《锦绣芳华》 第一章 七姑娘 天阴沉沉的,暑日的热气尽数闷在空中,似在心口上压了重物一般,叫人没有半点爽利。 林府的前后府门禁闭着,内里的二门处却挂起了白练,但奇怪的是,来来往往的府中人,虽身带白花,束了素带,却没瞧见一个哭天抹泪的,都只是神情有些艾艾。 明秀堂内置着一口漆木棺材,此时不少丫头婆子正在那里摆放供品,点上素香,更有三两个低声抽泣的丫头婆子跪在棺材前烧着纸钱。 忽而有丫头低低唤了一声:“老太太来了”,灵堂内的人立刻规矩的罗列两旁,只剩下那几个烧着纸钱的还跪在棺材前。 不多时,一个颤巍巍的老妪被两个丫头架着走了进来,继而跟近一众妇人,皆是素服白花的打扮,虽个个脸有哀色,终究是无一人放声大哭。 老妪站在堂中,两眼盯了许久的棺材,忽然发了力,她甩开两个丫头跌撞的奔到棺材前,一面哆嗦着手指摸着棺中人的面孔,一面口中轻呼:“可儿,我的大孙女啊,你,你怎么就造下这等孽事出来,叫祖母悲痛难言,叫父母不能哭诉,叫整个林家有哀不能举,有悲不能诉啊!” 老妪的一句悲恸之言,立时引得跟在她后面的妇人身子一晃,跟前的丫头手快一把扶住,那妇人随即步履艰难的前挪,待走到棺材前,看见那棺中人时,只堪堪叫了一声“我的儿”,便还是两眼一翻的昏厥了过去。 “太太!” “太太!” 屋内的丫头婆子们叫喊着将人搀扶而出,张罗着要请大夫,可门口立着的中年男人却是抬手制止:“请什么大夫,莫不是怕人不知这丑事吗?”他带着怒气轻声呵斥之后,便摆了手:“且扶她回去歇着,若醒了来,问及这边的事,半句都不与她提!” 立时丫鬟婆子应着抬了她离开,那中年男人才迈步进了堂内,可他并未往棺材跟前去,而是在一旁捡了个椅子一坐,自顾低头不语。 此时其他先前进来的妇人都一一上前瞧看,继而退开后无一不是掩面抽泣,整间堂内霎时只闻憋气的低哭抽泣之音,如这外面沉闷的天气一般令人憋的慌。 “大姐,大姐!”忽一声尖叫打破这沉闷从外而来,继而一个少年郎直冲了进来,朝着那棺材就扑了上去,继而又奔了几个身影进来,大大小小的具是孩童。 “大姐!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少年郎瞧望着棺中人,一脸惊惧之色,他扯着嗓子冲着身边人质问,去不料坐在一边的中年男子顿时起身喝止:“长桓,你吵扰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那少年郎此时泪水已经汹涌而出:“大姐,大姐你怎么会死了呢,怎么会……” 这少年郎的话被几个孩童听见,登时孩童们就哭了起来,只除了一个最小的,她晃悠着小小的身子竟朝着那棺材走。 中年男子听着哭声一脸怒色的抬手拍了身边的桌几:“够了,都别嚎了!你们,你们都哭不得!” “为什么哭不得?”少年郎闻言梗起了脖子:“爹,她是大姐啊,您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姐她…… “你爹我羞于启齿,不提也罢,罢!”中年男人说着叹了一口,又坐了下去。 “什么叫做不提?大姐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死了?而且丧还不在康家办,他们竟不声不响的把人给送了回来,这算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少年郎一脸的怒色,直冲到了他爹的面前:“爹,这到底有什么内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闻言扭了脸:“你大姐她,她与人,与人有私,被你姐夫撞破,就投了井!” “什么?”少年郎当即倒退,不能相信的看向棺材,而此时最小的那个傻愣愣的站在棺材面前,一副呆滞的模样。 “你们都死绝了吗?让熙儿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抱开!”中年男子注意到了这最小的一个孩童,当即叫唤下人,可当婆子冲上去刚刚抱住她时,那小小的人儿却脆生生的开了口:“等等,我,我,我要看,看,看大姐姐。” 中年男子闻言伸手捂脸,周边立时又上前两个婆子急急的哄着那孩童:“七姑娘,你就别凑着了,你,你大姐姐她,她睡了,我们不要吵她,嬷嬷这就带你出去看鱼去!” “不!”小女孩大声的喊着:“我要看她,一定要看她!”说着更是蹬腿挣扎,此时棺材边一直在抽泣的老妪摆了手:“罢了罢了,到底姐妹一场,就让她瞧瞧吧,横竖都是最后一眼,她又知道些什么啊!” 婆子们见状之好抱着她凑上前去,想着叫她看上一眼了事,岂料才凑过去,七姑娘竟伸出手来死死的抓了棺材边,继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棺中人一言不发,那神情,那模样都跟魇着了一般! 老妪瞧见七姑娘的举动停了抹泪之举,再瞧见她这眼神不对,立刻叫了起来:“抱开,快抱开!”继而婆子们把七姑娘的小手扳开,迅速退了开来,而七姑娘不哭不闹的就那么两眼盯着棺材,一脸的呆像。 老妪猛然拍了棺材,大声的喝骂起来:“可儿啊可儿,那是你妹妹,你做下了丑事转世投胎,莫勾了你妹妹的魂儿啊,她可才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你莫害了她!” 那三个婆子一听老太太这话,皆是脸色大变,一个伸手拍七姑娘的背,一个抬手掐她的人中,更有一个双手合十的四方拜了起来。 片刻后,七姑娘哇哇的哭了起来,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那老妪脸色发白的急急说到:“把哥儿姐儿的都带出去,莫魇着了!” 登时屋里的人活泛起来,带着他们这些孩童就往外走,那抱着七姑娘的婆子更是率先往外冲。 “可儿啊,你说你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屋内只有老妪的哭声飘出了一丝来。 痛哭的七姑娘回头看着明秀堂,两只小手在婆子的脑后攥的紧紧的。 …… “唉,真是没想到,当初大姑娘嫁进康家时,那般的欢喜风光,这才不到一年,竟出了这等事……”搂着七姑娘睡去的奶妈轻声叹息着:“我简直都不能相信。” “我听着也骇然,虽然大姑娘是爱使性子,可咱们府上规矩那么重,她又是个清楚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有碍家门的事?”一个婆子在旁摇头叹息。 “不过……”一旁的另一个婆子蹙眉摇摇头:“这话也不好说,康家可是书香门第之家,总不会凭白污了大姑娘,再者,上个月大姑娘回来时,不还冲太太说着,不愿搭理她夫婿的嘛,如今想来,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就是不知道她这是和谁有了私,不但被撞破搭上一条命,连带着林家也丢了脸,要不是老爷死命的捂着这事,康家也不想成为笑话,哪有这么好处置?” “说的也是!”抱着七姑娘的奶妈将怀里的人儿小心的放到了**,继而给盖好了毯子:“如今的还说什么处置,现在她被悄悄送了回来,就算没声张,也已不算康家的人了,这大姑娘又能葬哪里去?势必要埋进林家的坟地里,可她这样,怕是连个碑都立不得!” “是啊,谁敢立啊,这可是给林家祖宗抹黑的事,何况老爷气坏了,倒现在还和太太吵吵,说大姑娘如此败坏了林家的名声,林家族地里埋不得。” “什么?那大姑娘的尸首……” “听说老爷的意思是,一把火化了灰,以故人之名送到静居庵里供着,待过上个十八年,赎了孽超度干净了,再埋进族地。” “天哪,大姑娘可是老爷的嫡长女啊,他也太心狠了吧!” “能不狠嘛,咱们老爷可是清流,名声上见不得半点污,倘若这事流传出去,别说老爷日后进阁了,只怕现今的位置都坐不稳,那些御史老爷可是天天捉着笔杆子等着呢! “怪说不得叫我们个个都闭严实了嘴,二门外的都没叫吱声呢!” “罢了,我们也别提了,万一被哪个听见告去了太太或是老太太那里,我们可也惨了!七姑娘如今睡了,我还是去赶紧给她做袄子吧!” “我去给她炖点鸡汤补补,瞧着小脸白的,昨个那一跤摔的可不轻。” 奶妈闻言低头拨了拨七姑娘额头处的刘海,看着那个疤瘌叹了口气:“我去找刘妈要点膏子来,免得姑娘留了疤。”说着放了帐子转身出去。 这一转眼间,三个人都出了屋,只留下七姑娘一个睡在小**,可此时她却眼皮一抬睁开了眼,霎时泪水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她小小的眸子里满是痛色,直直地盯着床帐顶,喃喃自语:“我没有做下丑事,没有与人私通,我是,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是被他们逼着投了井啊!” 她低声的哭泣着,小小的手死死的捏着毯子,此刻她已不是林家的大小姐林可,而是林家只有六岁的七姑娘林熙。 第二章 诛心之请 一夜的风雨交加,奶妈婆子的几番过来探视,林熙闭着眼一副酣睡的样子,才叫她们放心的放下帐子,歇回了梢间里。 自那日七姑娘见了大姑娘的棺材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魇着了,这半个月来隔三差五的会在睡梦里惊叫着哭醒,弄得下人们但有个风吹草动的都得来瞧瞧。 而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一些事就悄无声息的揭过了篇章。 自出事起,林府就压着消息,待家人瞧了最后一眼,便悄悄的把大姑娘的尸首送去庄子里的烧窑处给化了,而后添了不少的香灯,才寄于庵内,那康家也若无事一般的沉寂不出声,好似没出过事一般。 毕竟林府是清流之家,康府也是,谁都丢不起这脸! 半个月后,康家一家因着原大姐夫康正隆的外放,便举家搬迁去了外放之地的扬州,自此赣州林府的大小姐在别人的意识里,理所应当的随着夫家去了扬州,其实却已经香消玉殒,而康家和林家,也就此断了姻亲。 雨水顺着瓦檐滴落在窗台前的青石地上,啪嗒啪嗒的轻响。 林熙翻了身,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这大半个月作为一个重生的人,她几乎每天做的事就是一个:想。 不论是含冤而死,还是含恨而生,她都在想,想自己为什么会百口莫辩的被逼上绝路,想自己为什么遭遇这种腌臜之事,又想自己为什么能够重生,还是偏巧的以小妹子的身份重生。 老天爷,你为什么给了我再活一次的机会,而且还是在这个家里?你是要我洗冤报仇吗?可我林家清流之门,我说不出半个字来,我若能说,又何至于被逼到那种地步? 眼里闪过一丝恨,她抠了手指,岂料此时帐子外却有了低低地说话声。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叫七姑娘起了。” “下着雨呢,还是叫多睡会儿吧,去迟点,老太太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瞧着还是早点去的好。” “怎么?” “昨个太太房里的章妈妈来打了招呼,说乱了半个月的礼数也该正一正了,我寻思着,前些日子,因着大姑娘的事,老爷把太太好一通埋怨,说她娇宠惯养才叫大姑娘长歪了心,生出那孽事来!唉,说到底这不是太太的错,是大姑娘她自己太倔,偏又胆子太大,结果……太太凭白背了这黑锅,心里怎生好受,又得教着余下的哥儿姐儿啊,只怕这府里要变天了。咱们虽然伺候的是最小的七姑娘,可她到底是太太亲生的,不同那些个,若咱们去的迟了,叫老爷知道了,只怕自引了火。” “哎呀,花妈妈说的在理,我是完全没想起这茬儿的。得,叫姑娘起吧!” 林熙闻言立刻躺倒,才闭上眼,帐子就被撩起,奶妈凑上来轻声唤着她,并揉搓着她的两只手,林熙慢慢的睁开了眼。 “姑娘醒了就起吧,这耍躺了半个月,也没正经的去请安立规矩,今个咱们也早到一次,好不好啊?”奶妈温氏笑嘻嘻的轻声言语,林熙点点头,坐了起来,由着她们两个伺候着穿衣洗漱,待收拾规整了,另一个婆子潘妈妈送了碗羊奶进来,林熙喝了后,就由花妈妈陪着,温氏抱着往老太太所住的福寿居而去。 雨还在下,以至于天色见暗,亮的有些迟。 林熙被抱到福寿居时,花妈妈去问了门口的常妈妈得知,老爷太太的才进去问安。少顷,其他的哥儿姐儿都相继到了,几个婆子才胡乱搭茬了两句,常妈妈叫着人少爷小姐的进去,林熙便被放下了地儿,花妈妈给她扯了扯衣裳,小心的领着跟在后台进了屋。 一进屋,林熙就看到罗汉**歪着祖母,老太太许是因自己的事,伤了精气神,脸色灰扑扑的歪在那里,眼睛几乎都没睁开,要不是手里的佛珠子还在拨动间,真看着跟没了生气一般。 张着小嘴跟着大流请了安,在老太太的摆手间,大家都站了起来,照着大小坐了绣墩。 旁边的丫头们就开始纷纷上茶,林熙趁着档扫了眼两边分坐的爹和娘,只看了一眼,便是揪心不已。 她爹林昌向来少过问她们这几个女儿,即便是她再世的时候,仗着是嫡长女,得过些许父亲的关照,也不过是一年能亲自教导的和她说上三五回话而已,毕竟在爹爹的思想里,她们这些女儿比着儿子们是低了一头的,只要母亲管教着就足够了。 所以在她的记忆里,爹常年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杵在那里而已,可今个一瞧,却见爹爹两鬓多了许多华发,眼圈子也见了黑,便知自己到底还是伤了爹爹的心,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惋惜自己多些,还是担忧前途多些。 而母亲陈氏……林熙的小手紧紧的攒了起来,只是半个月未见,丰腴的母亲,竟是削瘦了大半,一张银月月盘的脸,竟生生显出了两侧的颊骨来,在加上面色如菜,神情恹恹,委实是看着跟个活死人一般。 “咳!”老太太咳嗽了一声,睁开了眼,伺候她的常妈妈立刻给老太太身后塞上两方靠枕,老太太便看起来十分威严的坐正了身子。 她扫了眼众人后慢悠悠的说到:“前阵子的事,乱了些,大家心里悲痛也都不好受,这府上的规矩就歇着免着的也都停了;可如今康家已经离开,大姑娘的事,也算压了下来,过得几年康家报个信儿再说没了,挂几天白练,也就算真正的揭过去了;所以打今个起,府里的规矩都得全部恢复,再不能散着没了形,而且……严厉些吧,咱们林家千万不能再出篓子了。” “母亲说的是。”林昌接了话:“儿子这几日也好生想了想,过去我甚少过问孩子们的事,尤其是几个女儿,如今才会出了这事,常言道,自不教父之过,这是我的错,所以前些日子我还和陈氏提起,日后得好生管教着孩子们,再由不得惯着宠着了。” 老太太闻言点点头,看向陈氏,陈氏却此时扶着扶手起了身冲着老太太欠身到:“老爷的话,做人媳妇的自然赞同,我思想多日,也觉得自己是有错的,所以今日婆母提起规矩,我便有个请儿,还请婆母能允了。” 老太太挑了眉:“是个什么请儿你只管说就是,何必这么大的阵仗,孩子们可都在。” 陈氏捏了捏手指,低头言到:“我想请婆母把,把叶嬷嬷从庄子里请出来。” 陈氏这话一出,屋里的几个上了年岁的都是抽了冷气,且不说老太太一脸的惊诧,只林昌就是一下跳起,急急的斥责道:“你这又是想的哪儿出?嫌母亲心里还不够堵的慌吗?真是越来越糊涂,竟连这话都说得,你真是……” “昌儿!”老太太忽然高声一喝,瞪向了林昌:“你凶她做甚?她向我提请儿,总是有些缘由的。” 林昌忿忿地瞪了陈氏一眼,转身扭了头去,老太太看向陈氏:“你且说吧,说的有些由头,我不怪你,可你没事消遣我老婆子,可就……” 陈氏闻言竟是一咬牙的噗通跪了地,慌得一屋子的儿子女儿们起身跟跪,丫头婆子的也都尽数的跪了。 “婆母,儿媳妇知道这话说来诛心,会惹您不快,可思量了这些日子,还是决定和你讨这个请儿,实在是,实在是不想林家再有差错了啊!” “说的透亮些。” “叶嬷嬷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规矩教养都是一等一的,若由她出来做熙儿的教养嬷嬷,定能把熙儿培养成个才,雪了咱家的耻辱,倘若,倘若他日康家漏了风出来,有她撑着林家的脊骨,倒也能,能为可儿讨个清白,总不能咱们一辈子都被康家捏着骨头,抬不起头,战战兢兢的等着那日来吧!” “你存的是这个心思……”老太太垂了眼皮拨动起手上的佛珠,这边林昌却是转了头:“你这话还是认着咱们可儿是冤的?” 陈氏昂了头:“是!我生养的闺女,纵是性子娇惯些,人傲气任性不知分寸,但好歹是咱林家出来的姑娘,岂会不知廉耻,去做下那丑事?只是可怜我儿,定是被捏了七寸,有苦难言,这才投了井,免得咱们林家就此败了名声,可我若说准了,那康家便是一肚子坏水,毫无半点书香门第之风,日后哪处漏了风声出来,人家自扫门前雪,又怎会管我们林家的瓦上霜?所以,所以我们林家必须得有个能正根骨的姑娘,也不指她高嫁,入了权贵提点帮衬,只求她能做一处林家的牌坊保了老爷的名声,保了林家的世家干净!” 这一席话出来,陈氏便脸上已有泪珠,而林昌看了一眼陈氏轻叹:“难为你竟想得这么远……” “你说的我听见了,只是非得用她吗?我们多使些银子请些有名望的就是了,一定要她吗?”老太太的脸上满是纠结。 “婆母,您是最清楚她本事的,若您能寻出一个比得过她的,儿媳妇二话不说自请去祠堂外跪着,恕了给您填堵的错!” 老太太的眼慢慢的闭上,而后啪的一声,手串竟断了,咕噜噜的檀木珠子滚落下来滚的满地都是,她则叹了口气:“好,为了林家的以后,就请她出来吧!” 第三章 叶嬷嬷 因着有了这么一出,早上的请安时间耽搁了些,以至于再到正房给爹娘请安时,林昌却没时间再说什么,只匆匆的对着孩子们点点头,便急急的出去,陈氏自然相送着出了院门。 “大哥,叶嬷嬷是谁啊?”四姑娘林悠此时扯了扯目前最年长的林桓,小声的询问。 “我也不知的,全然没听说过。”少年郎皱着眉眼望身边的伺候姐几个的婆子:“你们可知道?” 几个年岁长些的婆子,具是脸有难色,纷纷低头不语,而此时陈氏一挑帘进了来,张口便道:“都坐下吧,我有话和你们说。” 婆子们上前伺候着几位哥儿姐儿的坐了,陈氏一摆手,婆子们极其有眼色的退了下去,房内除了他们这几位主子,只有两个下人伺候着,一个是陈氏身边最得力的管事秦照家的立在跟前,一个则是站在门口的萍姨娘,她原就是陈氏带进门的陪嫁,后抬起来,处处帮衬理家,也是陈氏的心腹。 林熙明白,退的如此干净定是母亲要说些要紧的话,心头莫名一动就想起了林悠所问,而此时陈氏也压低了声音轻轻慢慢的说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好奇,这位叶嬷嬷是何许人士,我又为何求告着央她来,并且还为此得求请婆母。按说你们年纪都还算小,我本可以不提,但因着你们大姐的事,我觉得还是有些话早些说清楚,你们心里透亮了,也能明白今日母亲的思量。” 林桓当即起身冲陈氏一拜:“母亲的计较必定是其道理的。” 陈氏欣慰的看了林桓一眼抬手示意他坐下,而后说到:“我先说说这位叶嬷嬷是何许人吧,说清楚了,你们便能知晓我的打算,只不过,听进耳朵里,就不要再问,更不要与人提起,否则,引的你们祖母心头郁结的话,倒是我们的不孝了。” 众人齐齐应声,陈氏这便讲了起来。 “这位叶嬷嬷原是安国候爷的独女,天资聪慧才识过人,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针织女红无一不精,并生的一副花容月貌,很是个有头脸的人物,本来她在京中颇有声名,很多权贵之家都是想把她瞧定成儿媳妇孙媳妇的,但谁料宫中一场夺嫡,牵连不少进去权贵,这安国候爷因被牵连其中,便遭赐死,一家子都充了奴役,这叶嬷嬷当时不过年方十二,偏那么美,便有人授意送入教坊司,结果这事漏了风,传了出来,你们的曾祖母那时和安国候夫人本就是投缘的人,罚没这是没奈何的事,却听说其女要受这罪,心忍不过,便花了钱先把她买进咱们林府做了丫头,求个相护的意思。” 陈氏说着叹了口气:“这叶嬷嬷十分乖巧聪慧,进府之后深得人喜欢,最喜欢她的却是你们的祖父,那时两人生了情,你们曾祖母看出端倪来,便想着等日后你们祖父娶了妻后,说道说道给你们祖父纳为妾的,可是,她太有名气了,很多人惦念,以至于新帝得了消息,忽而差了人来将她接进了宫。” “几日后消息传来,说她被留在了宫内,你曾祖母便知到底两人是没了这个缘分,也就断了念头,岂料那叶嬷嬷为了不侍帝王,竟以剪毁面。先皇是个仁慈的人,知她抵死不从之意,也未勉强,没收入**,却也没放出她来,只叫她做了个宫女,伺候在前,打那之后,叶嬷嬷便在宫里熬了三十年,直到,直到先帝爷病入膏肓之际,她才得了旨意被放出宫。” “那她如何到了我们家的庄子上?”林悠闻言一时难忍好奇开口询问,陈氏瞪了她一眼,但还是答了:“她从宫里出来,也带着许多的赏赐珠宝,虽年岁是大了些,但四十出头还是能成家的,就算不成家,收个义女干儿的也能安享天年,并且她是有这传奇和名头的人,要知道打宫里出来的,最是权贵之家喜欢请去做个教养嬷嬷的,所以求她的人也不少。只是她,一一拒了,带着两个包袱一路颠簸竟到了赣州来,那时你们的祖父因着从翰林院里出来外放做官到此,便扎在这赣州,她却偏寻了来,二话不说的直直跪在了府门上。” “你们的祖父闻得她来,竟,竟落了泪,再见她容貌后,更是心痛,便有意纳她为妾,而你们祖母得知来龙去脉,受不得这段前情,便抵死不从,那叶嬷嬷知了,并未为难你们祖父,只开口求能在府内当个老丫鬟就近伺候你们祖父就是,甚至还,还自灌了一碗避子汤,好叫你们祖母能放了心。” “自那日后,你们祖母默许了,于是她就在近前伺候着你们祖父,就是你们祖父病入膏肓之际也是不离枕边半步的伺候,直把你们的祖母是又气又心疼,后等你们祖父过世后,还不等你们祖母发落,她便自请去了庄子里做个农妇,就此林府里的人也都避讳不再提起,若不是当年我遇上这事,也是不知的。” 陈氏说了一气,把这叶嬷嬷的底细也算是交代清楚了,端了茶润了一口,便眼扫着大家说到:“你们也听见了,我今日所请,是为了请她来做咱家的教养妈妈的,桓儿,佩儿还有宇儿,你们都是哥儿们,不用学这些,但还是说于你们知道,免叫你们管不住嘴的打听,悠儿,馨儿,岚儿,熙儿,你们四个中,悠儿和熙儿是我生的,馨儿岚儿是庶出,但我平日里就当你们一处待一处养,所以这番求了请来,并非是只针对咱们林家的嫡女,而是嫡庶一起都向那叶嬷嬷受教,若是嫡女中有出息的,这便是该有的担当,若是庶女中有谁能出息,我自去请族长把她添到我名下,认了嫡!” 此话一处,四个女孩相对张望,林熙扫了一眼馨儿和岚儿双眼中的喜悦后,便看向了母亲,她看到了母亲的憔悴,更看到了母亲眼中的希冀。 陈氏此时扶着扶手站了起来,她扫视了一遍孩子们后,有些激动的说到:“你们可要争气啊,千万不能叫林家的名声毁了,若是那样,你们的母亲我,便只有一头撞死在祠堂前了。” 第四章 讨债 从正房回到芝萱阁,林熙道了一声困,假借回笼觉的由头躲进了帐子里。 温氏和花妈妈有一茬没一茬的在外闲聊,林熙则拥着被子扳起了指头。 她很歉疚,她明白今天母亲的举动全是因为她的“孽事”,林家这个清流世家,怕的就是名声有污,而偏偏康家虽然搬迁远走,但山水总有相逢时,若日后这事漏了出来,爹爹林昌便再难于翰林院待下去,倘若林昌真出了事,这林府便多少是要经历一场暴风骤雨的。 母亲不易啊! 林熙内心叹息着:为了扶起林家免得日后祸事,母亲是横下心得让林家有个拿的出手撑得起台面的千金小姐,是以盘算上了这位叶嬷嬷,可这叶嬷嬷偏偏又是这么一个情况,母亲如此这般只怕祖母的心里会怨上母亲,这日后…… 林熙越想越不是滋味,但此时她眼前仿若出现了母亲那憔悴的面容,激动的神情,她捏了捏小手,暗暗发誓:母亲,女儿不孝害家里如此惴惴不安,女儿必当珍稀母亲搏来的机会,努力成为家中的名声牌坊,庇护林家,再一雪我的仇怨! 就在林熙发誓的时候,林家老太太已经差人备好了马车出了府。 马车里,常妈妈给老太太凑上两方靠垫确保她的舒适,而后才叹了口气小声念叨起来:“您这性子一上来,谁都拗不过,不就是叫她来嘛,您要真觉得传个话不成,写封信也是成的啊,若是担心她心里不舒服,我给您亲自送去都成,何必您自己个跑去请?这不凭白给她添了脸,亏了您自己个嘛!” “若是不诚,请来也是白搭,好吃好喝的供上,我时不时的还得陪着,若她胡应付几下,孩子们学个半吊子,我岂不是真正的亏了自己个?既然横竖求到人家了,该舍脸就舍,只求能把事办成!”老太太说着就闭上了眼。 常妈妈听了这话心里更不舒坦了,寻思半天嘟囔起来:“这太太也真是的,明晓得这里的弯弯道道,还打主意打到了您这里来!真是……” “你别怨她了!可儿出了事,大家心里谁不难受,她这个当娘的更是伤了心的,老爷在翰林院供职小心翼翼惯了,咱们林家又世代为了名声所累,更不能见半点伤,这次可儿的事,老爷埋怨了她整整半个月,她也是被逼到了难处,才想出这法儿的!” “我的老夫人啊,您倒是处处都体谅了,可就没想过那位接回来又算什么事呢?宫中出来的嬷嬷们也不少,花点银子的事,您只消驳斥上一句,就不必今个遭了这罪,你说您怎么就答应了,就算哪位再有本事,也不能弄回来硌着自己的心窝子啊!” “儿媳妇说的是实在话,她那身本事手段,都是稀罕。何况,我们又不是权贵之家,人家上赶着扒拉,说不好听的,就算老爷拿着银子去,只怕也请不回来,倒时候更加的丢脸,她既然是最好的,我就请她回来吧,反正我都半截进土的人了,腆出这张老脸又算什么!”林老太太说着摆了摆手,那常妈妈也就忿忿的扭了头不再言语,只摸索着给老太太揉起了腿脚。 …… 叶嬷嬷住的庄子并不算远,就在京郊外大约十里地的秀水庄。 这里是林昌入了翰林后,由林家老太爷为他置得一处庄子,当时不过才一百二十亩而已,如今这二十年下来,收买并购的竟也扩到了三百亩。 彼时他们一家都还在赣州时,林昌春闱得了二甲第十三名,后入了翰林院。消息出来的时候,叶嬷嬷尚在府里伺候着老太爷,便提出的意思叫在京郊外备下一处庄子,留着日后给林昌就近供着一些闲钱应酬。 官之一途,有太多门道,老太爷深以为意,便差人奔赴京城,购置了这庄子,后叶嬷嬷又给了建议,在京城里买下了一处宅邸,慢慢的修整,到了老太爷致仕后,这一家子就由赣州搬了上来,倒也住的踏实了。 只是后来林老太爷去世后,林老太太住在那屋里左右心头不舒服,而叶嬷嬷反正都已去了庄子里,老太太干脆叫人寻了处新的宅邸买下来,搬了过去,把原有的倒卖了,还因此大赚了一笔。 今日里马车一到,老太太隔着纱帘看到庄子里里外外收拾的规整,这心里一颤,就想起这事儿来,急忙的抓了常妈妈的手,低声叹到:“宅子叫我给卖了,她怕是要怨我的!” 常妈妈叹了口气,自己伺候了这些年的夫人,平日里威风,做事也干练,颇有度数,可只要一遇上这姓叶的,就心里没了底:“她都搬离了的,还管的到那许多吗?再说了,林府上的事,您是主母,岂轮到了她?她连个名分都没呢!” 一句话给了老太太底气,她便不再言语,待进了庄子里歇了口气再入正房是,庄头和管事都迎了上来。 “给老夫人问安!”庄头说着躬了身:“今个晌午得了报,知道您老人家已出发,我们几个就赶紧的给您把账册都清了出来,不知老夫人要几时对账?” 林老太太摆手:“得了吧,你们都是林家的老人了,最是忠心的,我犯不着查啊对的。” 庄头闻言欠了身:“那您来的急,是有什么差遣?” “也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我那位,老姐姐。”林老太太说着扫拉了下帕子:“她现今可好?” 庄头一愣,脸上有些尴尬之色:“老夫人可把我问住了,那位叶嬷嬷自来了庄子上,就没住进备的院子里,她自己从庄子的佃户手里花钱买了一家农院并五亩田,自耕自种的过日子,因着她身份特殊,我们也不好和她收赋,是以并无什么来往,也不知她的情形。” 常妈妈闻言不悦的瞪向了那庄头:“你这也太不操心了吧,那么大个活人什么情况你都不知,她可在你的庄子上。” 庄头脑袋垂了些许,倒是林老太太冲常妈妈摆手:“别念他,不是他的错,当初是我传了话,由着她不闻不问的,只是时间太久,竟忘了,如今这会子才想起来,得了,把地儿告诉我,我这就去见见她!” 庄头急忙欠身:“老夫人您身子金贵,怎么能您去瞧她呢,我这就差人去把她寻来。”说着便要去张罗,林老太太立刻开了口:“免了吧!我还是亲自去的好!” …… 坐了二人抬的小轿,常妈妈陪着,又带了两个丫头,一行人跟着庄头的身后穿过了七八条田埂后,才在一处林地前看到了那座不大的农院。 “就在那儿!”庄头指了指,立刻奔了过去,待小轿进了农院时,就看到一个膀粗腰圆的妇人端着簸箕立在当中,一脸不解的瞧望着庄头。 “唐勇家的,你发什么呆啊,快去叫你那干娘出来,老夫人亲自来见她了!” 那婆子闻言顿了顿,立刻放下了簸箕,扯着嗓子奔向后院:“干娘,干娘,庄子上的老夫人来寻你了!” 常妈妈闻言蹙了眉,凑近了林老太太:“这……” 林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心里也打起了鼓,不过她没吱声,扶着常妈妈下了轿,便随着庄头的指引到了后院,此时那妇人已经从其后的房子里出了来,瞧见那林家老太太便言道:“我干娘说,她衣衫不正不便出迎,您若只是来瞧瞧,大可不必,若是必须见一面,就请您自己个进屋坐坐。” 常妈妈当下眉头高挑便要言语,林老太太扯了她一把,轻拍了她的手,便笑盈盈地说到:“好,那就带我进去,瞧瞧她吧!” 妇人立刻引着林老太太入内,只把常妈妈气的是掰起了腕子,口中低声嘟囔:“这哪里还有一丝礼了,分明就是不上道和不知规矩嘛!” …… 林老太太一进屋,人便愣了一下。 屋外看起来簸箕扫把的挂着,真个的是一个农家的贫像,可入了屋,却是花草兰栀的供着,一溜竹质的家具竟是看起来很有些雅趣。 “干娘,老夫人来了。”随着妇人的一声唤,林老太太也绕过了屏风,就看到一个身穿缠枝薄纱袄配马面百折裙的老妇人正坐在炕头的小几旁,教着一个八九岁的少年郎写字。 老妇人闻声抬头看她一眼,便是淡淡的一笑:“把瑜哥儿带出去顽会子吧,我同老夫人说会话。” 那妇人应着立刻夺了笔,带了那孩子出去,顿时屋内就剩下她们两个了。 “你是不是料想着,我终有一天要来?”林老太太开了口。 叶嬷嬷笑了下:“你大约不会希望我过的比你长,若你不行了,定会来叫我陪着你一道,所以我见天的等信儿呢,却不料你亲自来了,想来你应是遇着什么事了,想起我来。” 林老太太闭了眼:“我想请你回林府做我孙女们的教养嬷嬷。” 叶嬷嬷挂着淡淡的笑:“我哪有什么资格去做教养嬷嬷,不过一个山野中混日子的老妪罢了。” 林老太太**了下嘴角:“可儿死了。” 叶嬷嬷的身子一顿,笑容不变:“所以呢?” “林府需要一个名声牌坊。” “那也轮不着我,该还的,我已还了。” “不!”林老太太睁眼看着她:“独独我的,你没还!” 第五章 受教 “我欠了你什么?一没名分,二没产业,就是老爷的床边我也没上去过,难不成你要说一个伺候丫头抢了你的风光不成?”叶嬷嬷抬眼一笑,比先前的淡淡盛了一些,虽是人老皮松,且还脸上有着狰狞疤痕,却是眉眼闪过一丝明色来,依稀透着风韵。 林老太太很攥了手中的帕子:“你夺了他的心,你更叫我的心扎着了!” 叶嬷嬷一顿,人没言语,而是垂下了眼皮,林老太太昂起了脑袋:“我知你和他有情分,但到底缘错并非我因,你若不曾回来,他与我和和美美治家,就算不是顶顶恩爱,却也能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而你自活在他的心里那怕到死,也硌不找我!可偏偏你回了来,虽是没要名分,没沾了他的床,可你却从他的心里走到了面上,横插在我们中间,他不言却是怨着我,他不语却是惦着你,你且说,你欠我不欠?” 叶嬷嬷叹了口气:“我和他本就有着誓,只因先帝爷的一念,我和他分别,可到底我出了宫,我和他发过誓的,但凡能在一起就是死也得在一起,我自然回来,我还了林家给我的恩,我还了他给我的情,我自问无错!至于你,那宅子你不也发卖了?你三个儿子,我都帮衬过什么,你心里也有数,就算我欠了你,我也还到他们头上了,你如何还来和我讨债?” 林老太太咬了下唇,抬手到袖袋了一摸,抽出了一封信来:“你自己瞧瞧吧!” 叶嬷嬷诧异的接过,便见信封未有封口,抽出内瓤来甩透瞧看,面上便是一惊,那熟悉的字体属于谁,她自是清楚,当下几眼瞧过,唇便微微哆嗦了一下,而后合上信瓤,便是低声念了起来:“何苦托了我,我若再回去,岂不是真叫人厌恨到骨头里!” 林老太太闻言泪在眼窝里转悠起来:“他到底只信的过你,更把正个家宅都托了你,我算什么呢?林府的主母,林家的当家,可实际上,我根本比不上一个你!” 叶嬷嬷再度无言,林老太太却是抹了泪:“这信原是当初就要给你的,我受不住,压住了,你又自请离去,我便也没做声,但你赢了,我林府出了这么桩事,虽我心高气傲想压着不来求你,但仔细想想,也是我们无能养出了那么一个丫头,竟……罢了,有因有果,我到底这辈子占了你的一头,到老也得腆出这张脸来,老姐姐,我输了,林家的将来我按老爷的意思,托给你!” 林老太太说着便是跌坐在了炕头上扶着小几抹泪,而那叶嬷嬷眼圈子泛红,把那信瓤摩挲了几下,细细的收进了信封内,才转头看着林老太太说道:“别在这儿哭了,既然是他托了我,你又横竖要咱们绑一块,我便答应你,只是我有三个要求,但有一条不应,我都不会随你去!” “你莫不是要我给你补个名分?”林老太太挂着眼泪一脸紧张,叶嬷嬷却是叹了口气:“不是我讽你,我若稀罕的是名分,当日你以为我真没手段进府?非得喝那汤药吗?” 林老太太脸上青红皆出,随即低了头:“那你三个要求是什么?” “第一,我去是做教养嬷嬷的,我只做这一件事,但这件事要真想做好少不得你们的出力,所以不可干涉,不可插手,却必须按照我的意思来,尤其是我管教时,不管怎样都不能驳我。应否?” 老太太捏了捏手指骨:“凭你和他的那份情谊,断不会害了我林家子孙,我应!” “你家里孙辈上现还有几个姑娘?” “四个,两嫡两庶” “我一把年岁了,也没心力给你扶起四个来,这样吧,半年初修,我选出两个姑娘来,一到两年内精修,我再从中选出一个来,而后全心全力的给你打造出那么一个来也就是了,应否?” 林老太太揪扯了一番帕子:“好,十全十美的一个,也成!” 叶嬷嬷当即嘴角一扬:“十全十美?你也不怕折了?我当年因着什么才毁了的?” “那不一样,你是遇上了……不好的光景。” 叶嬷嬷瞥她一眼:“满话我说不上,只能,是把我那一身本事尽数传了,得多少就看你们林家自己的福气了。” “又你这话,我心里也踏实了。” “别急,还有第三条。”叶嬷嬷说着坐到了炕头上:“刚才那孩子你瞧见了吧?” “瑜哥儿?”林老太太的记性不差。 “我到这庄子上,未免你晦气,自己与这家结缘住了进来,这家的爷们是个老实人,忠厚,媳妇也是勤快的能人,他们见我一个,平日里都颇多照顾,待我不错,更把我当了自家的老人伺候,是以我做了他们的干娘,将来也图个埋骨之地;可如今你来了,我便得去,但那瑜哥儿是个有天赋的,生在这农户家未免可惜,所以你要我去,可以,但我要把瑜哥儿带上,日后你得给一份关照,学堂私塾乃至日后的科考,林家能养他一份,他若将来高中有了前程,于林家也是一分善缘,若是不中,在你家混得个锦衣玉食的十年,也算他的造化,长些见识,识得些规矩,日后不济也能做个体面人,也算我借你的手还了这夫妇俩的恩,应否?” 林老太太顿了顿,点了头:“你还真是不欠别人的,本是我寻你来讨债,倒成了你跟我讨了,到底咱们两个谁欠了谁?” 叶嬷嬷没言语只看着她,林老太太抽帕子擦擦眼泪:“我应,不就是多张嘴吃饭,多个身板穿衣吗?那束修,联保的我林家出的起,只要你真能给我扶一个出来,便是日后他娶媳妇,我都愿意出来牵头!” …… 两人屋内达成了协议,林老太太就从屋内出来匆匆告辞了,毕竟总得给人家收拾的时间不成? 林老太太一走,叶嬷嬷则与唐勇家的说起,那妇人闻后急匆匆从田埂里拽回了男人,听得自己的儿子由此造化自是激动,就算内心不舍,可为了日后着想,也都狠下了心,一番张罗拾掇,又是一夜的嘱咐,第二日上,已知此事的庄头便遣了马车将这祖孙两个接上,往林府进发。 马车上,唐瑜扯了扯叶嬷嬷的袖子低声询问:“祖婆,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爹娘?” 叶嬷嬷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你要真记挂你爹娘,就需得用心学习,只要你出息了,你便可日日守着你的爹娘好生孝顺,若你不长进,你便没脸见他们!” 唐瑜点点头:“瑜儿记住了。” …… 林熙在芝萱阁才用罢了午饭,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就来传了话,说叫打扮的得体些,叶嬷嬷稍后到。 两个婆子当即对视一眼后,就给林熙一顿擦洗,接着梳发规整的,那架势让林熙怀疑自己根本不是去见教养嬷嬷,而是要见媒人。 收拾停当,对镜瞧看,六岁大的丫头,竟也干净灵秀,倒叫林熙心里为那早去的小妹叹了口气。 收拾停当,自是由花妈妈牵着去了福寿居,到了那儿就见三位姐姐也都个个打扮的精神非常且光鲜亮丽,林熙便在低头瞧瞧自己这身板,这年岁,当即用希冀的眼神看向悠儿,指望着她能先入了那叶嬷嬷的眼。 林悠此时却是一脸的不满,忿忿的与身后的丫头抱怨:“这人拿的什么架子?既然都进府了,怎得还不过来?竟叫我们等着?就算她是教养嬷嬷,可到底也不能这么拿乔。” 林熙听着微微蹙了眉,如果她还是当年的林可,并且一遭的站在这里,只怕此刻她同林悠正说着一样的话,而现如今,吃了亏的她今日再听此话,登时觉得自己实在是沉不住气了。 此时两个丫头从老太太的房里出来打起了帘子,姐儿几个立刻都收敛的躬身退开,立在两侧,随即常妈妈扶着林老太太从屋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陈氏。 “祖母!”林悠率先一声招呼,姐几个都欠了身,林老太太冲她们淡淡一笑:“好,都乖乖得等在这里吧!你们的教养嬷嬷,马上就来。” “怎么?祖母您还要出来迎等的?”林悠一脸惊色,林老太太点点头:“是,这位叶嬷嬷是你们祖母我为你们求来的,她能教你们可是你们的福气!都与我乖乖的等着,且不可乱来,丢了林家的脸。” 林悠应了声,转头就扎进了陈氏的怀里,循例的撒娇,但陈氏却捏了捏她的肩膀对她摇了头:“乖乖地立着吧,学你三姐姐那般带个好头儿。” 当下三姑娘林馨便是昂头挺胸硬气了一般,林悠却是撇嘴剜了林馨一眼,去了她对面,也就是林熙的身前立着。 此时一个媳妇子跑了过来传话,随即就见一个老妇人带着一个少年郎步履款款的走了来。 “叶氏见过老夫人,太太。”这妇人一上来先对着林老太太同陈氏行礼,因着毕竟当年也算是伺候在林老太太前的,便依着规矩唤的是老夫人。 “你可来了。”林老太太的面上堆着笑,伸手轻扶了她,那叶嬷嬷当即轻言:“到底是见太太姑娘们的,昔日农妇之装,不合时宜,故而进府先换洗了一番才来,倒叫您等着了。”说完先冲陈氏一笑再转头看向立着的四个姑娘,柔声说道:“我是来做你们教养嬷嬷的,今日既然你们遇上这出,我便先教你们第一课,仪容得当,宁迟勿失。也就是说你们日后必须时刻记住仪容仪表之重,宁可迟了,也不可慢待胡凑,免叫人耻笑。” 第六章 底子 叶嬷嬷的声音柔和,音量不大,吐字清晰,那字一个个适中的匀速吐出,似是温语在耳,但偏偏她的眼神带着不可轻视之厉,再加上那面容上的醒目疤痕,无端端的叫姐几个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来。 “我来给你说道说道她们都是谁吧!”林老太太此时抬了手指指了当头的林馨就要介绍,岂料叶嬷嬷一转头冲她恭敬的欠身言语:“老夫人寻了我来做教养嬷嬷,于姑娘们的事还请交于我。” 林老太太一顿明白过来,点点头。 当下便说到:“那就进屋吧!” 林老太太在前,陈氏在后抬手请了一下,便同叶嬷嬷一前一后的进了正房,四个姑娘们正你看我我看你,常妈妈折了出来:“姑娘们快进去吧。” 林悠闻言忽而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瞥眼向林馨:“走吧,三姐姐。” 林馨虽然是庶女,但她生在了林悠的前面,排行为三,如今见客依着规矩便是她大头,而林悠乃是嫡女自然心头不舒服,若是以往,林悠才不管这排行早窜了进去,只是今日遇上的是教养嬷嬷,太太又是打了招呼的,是以她才肯走在后面。 林馨小心的看了一眼林悠,便提着裙边迈过了门槛,林悠立刻跟在后面,继而是林岚,最后才是林熙,只是她到底只有六岁,身板小些,偏那门槛又高,最后还得是花妈妈将她略扶了一下,她才算是跟了进去。 叶嬷嬷此时坐在绣墩上,侧斜着身子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瞧着她们几个。 林馨带着姐儿几个行了福身礼,便想走到一边立着去,岂料叶嬷嬷忽而开了口:“几位姑娘还是自己个与我介绍相识吧。” 林馨闻言顿了一下,冲着叶嬷嬷低头一福:“我,我唤馨儿,乃,乃家中排行第三。” 叶嬷嬷依旧微笑的看她,显然认为她还没说完。 林馨捏了捏衣角:“我,我是庶出的。” 叶嬷嬷脸上笑容不变,依旧望着她,这下林馨更是慌了,把衣角揉/捏了好几遍,竟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叶嬷嬷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柔声道:“三姑娘说完了吗?” 林馨赶紧点点头,叶嬷嬷冲她也点点头,笑着转向了林悠,当下林馨长舒一口气,非常自觉的往边上退了些,一副生怕自己站在正中受人关注的架势。 林熙瞧望着,心中叹了一口气,她素来知道三妹妹胆小怕事,以前她未出嫁时,也常对她呵斥过,如今看来,倒十分的怯懦。 “我单名乃悠,家中排行第四,是母亲生的第二个姑娘。”林悠昂着脑袋一脸的得意:“已经读过《三字经》和《千字文》,最近正在读《女训》。” 叶嬷嬷淡笑着望着她,亦如之前的模样,那林悠想了下又补上了一句:“我最近正在习柳体呢!” 叶嬷嬷微微点头:“四姑娘说完了吗?” 林悠点点头,叶嬷嬷立刻就转向了林岚,林悠当即嘴巴瞥了下,人只望边上挪了一小步。 “我名岚,家中排行第六,前日里才读完的《千字文》。”林岚说着瞧看了一眼叶嬷嬷,冲其一笑:“我说完了。” 叶嬷嬷冲她点头后,看向了林熙。 林熙往前走了一步,先冲着叶嬷嬷福身,继而开了口:“我是林家最小的嫡女林熙,今年六岁,叶嬷嬷好。”说完后便低头等在那里,那叶嬷嬷笑着点点头:“你可和姐姐们一样,读了书吗?” 林熙并不清楚,毕竟她出嫁那会子,七妹妹成日里还在园子里耍。 当下回头看了一眼花妈妈,见她冲着自己点头便转身冲叶嬷嬷说到:“有的。” 叶嬷嬷笑了下,眼扫四人后转头冲林老太太说到:“四位姑娘我教的,只是老夫人和太太得撒手。” 林老太太早在庄子里就同叶嬷嬷答应了的,这会自然应声:“应该的,我请您来做教养嬷嬷,就放心的把她们四个都教了你,规矩您定,我不插言,责骂鞭打也全由着您,我再不过问。” 陈氏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她又耷拉下眼皮:“叶嬷嬷放心,我也不会多事的。”说罢便安静的坐在了那里。 叶嬷嬷笑着转头冲四个姑娘说到:“四位姑娘应该也听清楚了,自今日我做了你们的教养嬷嬷,你们的事便是我来做主了。话我说到前头,我精力有限,一齐教四位姑娘,也就半年的光景,若是有不适应的,且忍忍,过了这半年也就是了,若是有心多学的,那就把心眼子放正,半年后,我只选两位姑娘来教,有没缘分的,一切就凭各位自己个做主了。” 四个姑娘齐声应了,叶嬷嬷便说明个开始,当下老太太一摆手,四人都被领了出去,她们这一走,常妈妈放下了珠帘,去外面候着,屋内就留下林老太太,陈氏,以及叶嬷嬷她们三个人。 “老姐姐瞧着如何?”林老太太嘴角上挂着笑。 叶嬷嬷面上笑容不变,眼扫了下陈氏,而后说到:“林家乃是清流世家,书香门第,礼仪重节,四位姑娘能早早的知道读书,倒是得了传承,这是极好的。” 这么一句话看似答了老太太的问,还夸了四个姑娘,但林老太太却听出这话中之意,当即蹙了眉:“怎么?她们四个不入眼吗?” 叶嬷嬷依旧往陈氏那里看,陈氏当即表态:“叶嬷嬷不必忌讳我,话只管往直里说,我,受的住。” 叶嬷嬷点了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笑容便收了:“这四位姑娘,平日里,太太您,没怎么管教过吧。” 陈氏一顿,看了眼老太太,见她竟闭眼拨起了珠串,便低了头:“叶嬷嬷慧眼,我……” “还是我来说吧。”林老太太蓦的一睁眼:“我那儿子自婚后,大大小小共收了三位妾侍,四个通房,儿媳妇持家虽有道,却也不免与她们处处较劲,故而这些年没什么心力教诲子女,唯一花费过心思的,也就是可儿,可是……” “敢问花费过心思,又是如何?” 陈氏红了脸:“请过女先生教了读书识字,也请了女红先生教习过。” “只这些吗?” 陈氏点点头。 叶嬷嬷看向了林老太太:“三姑娘性子太弱,只怕家里常受些欺负,若要我把她教出来,太太这里首先就得嫡庶一般的养,其实高门里,女儿家并不分那么清楚,反正迟早都是嫁出去的,选夫婿的时候有上一点差别,嫁妆再分个等,也就是了,何必平日里分的那么清楚?若是这般差别着,先不说别得,日后若有机缘得说于高门,只叫人听着见着寻出差别来,便知太太的不容,不但丢了您自己的脸面被人称恶,更是连林府也会被人嚼在嘴里的。” 陈氏闻言面上一红,其实她也出身于书香门第之家,明白这对庶女过于苛责或是惫懒要被人念叨,她不是不想关心,但到底不是自己生的,每每瞧见又能想起那几个狐媚子,这心里头着实上火,不由的就苛责喝斥的多了些,如今遭叶嬷嬷这般念了出来,也觉得脸上烧的慌,随即点点头:“我知晓了。” 叶嬷嬷瞧见陈氏那模样,忽而一笑:“我瞧太太心里委屈,我只问一句,你们请我来做教养,为的是何?” 陈氏捏了捏帕子:“想给我们林家教养出一位名声牌坊。” “名声,这便是林家的体面,也是我们女人一辈子的脊梁骨,同样的,若是四个姐儿里的庶女们出外有了差池,丢了脸面,您说嫡女们要不要受着牵连?” 陈氏一顿,彻底明白过来,当即起了身:“我明白了,日后我绝不苛责就是。” 叶嬷嬷点点头,这才看向林老太太说到:“老夫人,这事我应了,日后便少不得要拿捏治理的,于今日我也和你交个底吧,那三姑娘性子怯懦,没有大家风范,日后我得给她树些威,好叫她先站直了自己的脊梁骨;而四姑娘,傲气过了头,少不得要打压一二,让她知些收敛,免得日后出门在外惹人生厌;那六姑娘是个谨慎的,只是性子里有些盘算,只怕日后贪念不小,容易出事,少不得敲打一二,正了心;至于那七姑娘嘛……”叶嬷嬷捏了下手指:“她尚小,还有些看不清,不过,也只有她知道向我问安示意,倒有那么点眼色。” 叶嬷嬷的一番话语,叫陈氏面色发紫,她自认虽然是疏忽了些,但也不至于听起来四个孩子只有一个七姑娘略略拿的出手,但心中再一盘算,却又觉得叶嬷嬷说的是句句在理,顿了一下后说到:“那就有劳您了。” 林老太太也发了话:“交于你,我便不多言了。” “如此,我便回去准备一二,明日里就开始。”叶嬷嬷说着起了身,林老太太招呼了常妈妈引着去安排院落以及丫头婆子的,这人一走,婆媳两个对视一眼后,都是一声叹息。 陈氏眨眨眼,低着头:“婆母,儿媳是不是太,太没用了?” 林老太太不置可否,拨了两下珠子后才慢慢的说到:“她来了,我们就指着她吧!” 第七章 脸面 林熙眼瞧望着前方三丈开外的投壶,深吸了一口气,迈着小小的步子,抓着那根有她半身长的投箭,往前直走,片刻后,将投箭入壶,便是转了身看向一旁坐着的嬷嬷。 叶嬷嬷摇摇头,起了身,冲着四个姑娘低声说到:“你们乃是大家小姐,走路要讲究四平八稳,且瞧瞧你们几个?三姑娘勾着身子弓出了驼背来,四姑娘眼珠子朝天,六姑娘身姿倒是不错,就是衣服窸窣,幅度不能小些吗?至于七姑娘,嬷嬷我只是教你行坐而已,你何须紧张成这样?”说着她又一笑:“再来过吧,这次且慢着点,我一个一个的再给你们纠正一次。” 随着叶嬷嬷的话,姐儿四个只好轮番上前再来,林馨自然打头,林悠便挪到了林岚身后瞥了眼林熙,冲她小声嘀咕起来:“熙儿妹妹,你要是挨不住,就哭上两嗓子,叫花妈妈带你回去顽去,这又不是入宫当娘娘,要这么折腾吗?” 林熙冲林悠摇摇头:“四姐姐,我,我想学。” 很多话都是不能说的,她更没办法告诉自己的这几个妹妹一定要学,还要用心的学。 当初她也不曾觉得这些有多重要,只要待人接物大方爽利也就是了,在她出嫁前,也曾满耳好话,不觉得如何,可等到嫁去了康家,和那康家大房的安宁县主一比,她便莫名的成了个野丫头。 婆母嘲讽,太夫人蔑视,就连她的夫君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以至于日后她在康家过的十分郁卒也就算了,可别人一旦传出过什么话出去,竟也没人会为她开脱上一句,终归是起始就落了势,后来事发,在康家族中想要辩解一二,她竟是百口莫辩,无人信,终归在人家眼里就当她是个不知规矩的,继而才在那些冷眼与辱骂中,逼得她生生的走上了末路。 林悠见林熙不听自己的,当即恼了,抬手照着林熙的腰眼上就是一掐。 很疼,泪水不自觉的就奔去了眼眶子,但是林熙死死的咬了唇没吱声,这倒把林悠给惊住了:她可是狠狠的掐了一把啊! 而此时,叶嬷嬷轻声的唤到:“四姑娘,该你了。” 林悠立刻堆了笑的走了过去,叶嬷嬷二话不说的开始给她点点矫正,此时那林岚看了几眼林熙,而后默默地转了头去,三息之后更是完全盯着林悠的行姿,好似什么事都没有过一般。 待到林悠和林岚都指导完了,就轮到了林熙,她年纪尚小,有些举止做来颇有难度,但架不住她一心求学,应是咬着嘴唇亦趋亦步的模仿矫正,待走到后头几步时,竟也有了些样子,那叶嬷嬷冲她微微笑了一下,倒也算是奖赏了。 上午是闺学,下午是行止礼仪,晚上便是女艺,所以当这行止礼仪结束后,大家能各自回去歇上半个时辰,而后用了晚饭,便要学习女艺。 叶嬷嬷散了大家,林悠当头第一个就跑了,林熙最小自是慢吞吞的在后,走路都还记得刚才叶嬷嬷教的行不出声,动不带裙,于是更是别人都走完了,她才走了一半的路。 “七姑娘。”身后传来叶嬷嬷的声音,林熙微微一顿,慢慢的转了身,裙摆未动,只有腰上的垂绦画了个圈。 “嬷嬷有事?” 叶嬷嬷笑着走到了她的跟前,蹲了下来:“适才你为何眼有泪水?” 林熙一顿,眨眨眼:“先前瞌睡来了,打了个哈欠,眼泪就出来了。” 叶嬷嬷瞧着她,伸手慢慢的理了下她的耳发:“难为你还知道护着一家人的。” 林熙顿时明白,叶嬷嬷这个眼尖的早是看见了林悠的小动作,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干脆低了头。 “你其实年纪是这里最小的,很多你学来怕要吃力些,若是受不住说上一声,便能免得吃这些苦,等再过上两年了学,也好一些的。”叶嬷嬷声音柔和,充满了规劝之意。 林熙抿了下唇摇摇头:“不,我想现在就学。” 叶嬷嬷的眼里闪着幽光:“为什么?你的姐姐们,可大多是不耐烦的。” 林熙捏了捏指头,拼命的想着措辞,她只有六岁,她该怎么说才合适呢? 叶嬷嬷笑吟吟的望着她,不催不急,林熙几乎憋了一脑门子汗才想出了对应的答案来:“娘说,我们得出个什么,名声牌坊,林家的女儿都得努力。” 叶嬷嬷闻言却摇摇头:“你应该这么说,母亲嘱咐我要学,我便自当努力学。” 林熙登时傻了眼,她打量叶嬷嬷寻思着她是在叫自己说话还是看出点来什么,但随即她又安了心,她相信如此蹊跷的事,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毕竟她自己都很意外。 林熙当下照着叶嬷嬷的话学舌了一遍,那叶嬷嬷又问到:“今日便会开女艺了,你想学哪个?” 林熙这个早有想法,当即开口:“女红。” “琴棋书画皆为才女之艺,你为何想学女红?” 林熙眨眨眼:“熙儿想亲手为母亲做双鞋子。” 叶嬷嬷笑了:“孺子可教也。”说完起了身,便走了,倒留下林熙瞧看着她的背影独自回味。 …… 晚饭后,便是女艺课,虽然叶嬷嬷是教养嬷嬷,这些也是样样精通的,可她却没法同时教四个,是以她早托了林老太太寻了两个师傅来,却并非府中原有的,而是她昨日里到京城的街上转了一圈,最后约谈来的两个。 一个是绣庄里的刘绣娘,绣活儿极好,据说做此行当近二十年;一个是成衣铺里的丁掌针,缝纫裁剪那也是样样精通的。 有了她们两个连同叶嬷嬷,这才把四人算是弄转了。 林馨怯懦,虽对琴棋书画很有想法,却瞧着叶嬷嬷有些害怕,故而选了女红,所以她和林熙两个,一个跟了刘绣娘学绣花,一个跟了丁掌针学缝纫,而林悠选了画,林岚选了琴,叶嬷嬷便同时教她们两个,反正她们之间倒也不是太算做干扰。 林熙之前在康家,手上没活儿,这些一概都是交由针线上人们去做,自己是偷懒的,平日里为这抒情倒也弹过几曲,可那康正隆是个绣花枕头,看起来满口诗词歌赋也能论些才情的,却等到两人真谈起来了,才知那不过是个耍嘴皮子的,肚子里没多少存货,而琴箫之音,看起来十分高雅,却于两人无益,每当她刚刚弹出点兴味来,婆母便会带着县主大嫂驾到,人家一番高谈阔论说着什么靡靡之音害人,倒把她弄得跟那些下贱的窑姐相提并论,委实呕气,偏她又争不得,横竖都是她的不对。 而康正隆身边那抬起来的两个姨娘,一个惯会弄吃的,一个惯会弄做的,把康正隆伺候得舒坦,把她倒比得是不知体贴,一无是处。 林熙想到这里,略有些失神,就忘了控制手上的速度,只眨眼就缝完了手里的两个布片,此时丁掌针一接过,她才醒悟,便想着自己要如何解释熟练,岂料丁掌针竟冲着她叹气:“缝的快是快,可是针脚歪斜,排空太散,七姑娘,还是再来吧。” 林熙脸上一红,重新拿过,登时觉得自己很丢人:原来自己的真实水平竟如此的差。 …… 转眼一多月过去,夏日炎炎的六月并不是个读书的好时节。 但因着叶嬷嬷做了安排,林熙便有任务要将千字文熟记。这对于她来说并不难,看了两遍,就记起种种来,只是难为了她写字,为着不暴漏自己,她特意的选了魏碑来临,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小楷。 叶嬷嬷见她选这字体时,曾盯过她两眼,而后照例什么也没说,只由着大家自选自练,她极其好脾气的不推诿不慢怠,一一教习。 但是总在评定时,会表扬林馨,批评林悠,询问林岚,鼓励林熙。她这一套不变的模式,其他三个姑娘许没察觉,但林熙却早早的发现,继而意识到叶嬷嬷的无声改造。 但改造总不是那么顺利的,林馨固然自信猛增,脸上常有了笑容,可林悠却是相反,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每每在叶嬷嬷的批评时,更是呼吸粗重。 只是叶嬷嬷像未察觉一般,依旧老样子的批评,结果在林熙的担心下,这一日林悠便憋不住的发火了。 叶嬷嬷刚说她字浮气燥,得重来,她就一把摔了笔:“嬷嬷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学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我们姐几个学那字,图的是个认知,只要识得写得,周正了也就是了,又不是要当什么笔贴,书文的大家,何须练的这般辛苦?莫非我们还能去考科举不成?” 叶嬷嬷嘴角挂着一丝淡笑,抬手将林悠摔了的笔拾起,喂墨,而后在林悠写过的字旁边提笔再度写了一遍同样的,而后她冲林悠轻声道:“你且看看。” 林悠撇着嘴往她跟前凑,愣不妨叶嬷嬷执笔就在她脸上画了一笔,林悠惊呼,叶嬷嬷却慢条斯理的说到:“你身为闺秀,总有与人书信的时候;身为主母,更要管账执笔,若向你说的那般,便好比你腆着这张脸出去,根本不必理会脸上是何妆容,反正那横竖都是你,不是吗?我劝你好好记住,这每一笔都关乎到你的脸面!” 第八章 指腹之姻 林悠到底不过十岁,眼见脸上着了墨,又被叶嬷嬷这般教训,等下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跑,其他人虽未动弹,林熙却不能不理,毕竟那是她的亲姐姐,急忙的后面叫着四姐姐,追了出去。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那叶嬷嬷却不理会,将笔一放,慢悠悠地说到:“来,我们继续吧!” …… 林悠在前面冲林熙在后面追,伺候的丫头和婆子这会都在院口等差,听着音便凑了过来,林悠见状捂着脸大喝:“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喊我娘把她给撵出去!”她喝着又冲,林熙只能在后面追,花妈妈见状也急了,想跟,林熙知道林悠的脾气,冲花妈妈一摆手:“妈妈别追了,我去撵四姐姐。” 继而她提着裙子迈步小跑在后面撵。 一个十岁,一个六岁,林熙要撵上林悠着实费劲,眼见着林悠冲进了母亲的院落,这心里多少舒口气,岂料等她冲进院子了,却被林悠一把捂上了嘴。 “嘘!”林悠在她耳边轻言:“爹爹在。” 林熙一瞧整个院子里竟连个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没,便知林悠说的是真,爹爹这会定在娘这里。 姐妹俩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一缕担忧。 这在林家大约成了一个定俗,每次老爷只要到了陈氏所居的正房处,丫头婆子无一例外的退避三舍,只有萍姨娘一个会在院口上伺候,对外的口径是,家中大事由不得人乱听乱嚼,故而避讳,但作为陈氏亲生的两个丫头,却早知道,这是因为爹爹每次到母亲房里来,总会吵架,偏爹爹又是自命清高的,而陈氏好歹也是主母,若让身边的人听到了些,再传去了其他几房的耳里,岂不是会叫那几位笑话,丢了主母的脸?所以习惯成自然,就如此的成了定俗。 但今日却有些邪门,院口上竟没有萍姨娘立着,姐妹对视一眼,小手牵小手的顺着墙根贴了过去,刚走到正房门口的窗下就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和萍姨娘的劝慰声。 “太太,您快别哭了,老爷不过是一时气话,说浑了的。是吧老爷?” “我才没说浑,就她这个心胸,还做什么主母?” “啪”不知是什么砸去了地上,林熙便听到母亲愤怒的声音:“我什么心胸?自我嫁给你,我容了你多少事?成亲不足半年,你就闹着屋里添人,至我脸面于何处?我咬着牙忍了,给两个丫头开了脸,转头我刚怀上悠儿,你又闹着要添人,彼时我有孕在身,便将秀萍给了你,做主抬了姨娘,你房里除了我,且有三个伺候着你总该够了吧?可你呢,消停了多长时间?通房巧儿也才出怀,你就把婆母跟前的香珍弄大了肚子。若我真是个狠心的,只消逼到婆母跟前要个说法,香珍就得被送去庄子里,可是谁在我跟前说着好话求我大度?又是谁把她们两个抬成姨娘?是我!我这还是妒妇?我这还是没了心胸?” “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说的不是你对我,是对孩子们!你要真是大度,就得对孩子们一视同仁!可你呢,就只偏疼你生的,也辛亏佩儿是秀萍生的,你还惦念着点,把他也当自己的儿,也有他一份,那宇儿是香珍生的,你且如何待他的?扣下的东西还少?叫外面人知道你如此的苛责庶子,丢的是谁的脸?怪说不得可儿能做出那种事来,就是你这个当娘的从起始就是个歪心!” “老爷!”珍姨娘急声轻唤。 “你!”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林昌,你,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我可有说错了你?可儿让你娇惯宠溺,目中无人,竟不知脸面做下那孽事!你若是个好娘,她岂会如此?半个月前,你一副想通了的样子,去求我娘寻叶嬷嬷来,说的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真心为这家打算,结果呢?却是一心就想着是为熙儿寻,你说你这心怎么就那么不容人,难道别的几个姐儿就不是我的骨肉了?要不是我出门时给了你交代,而后又向母亲陈了情,只怕这会儿叶嬷嬷只教着熙儿一个,你这还不是歪心!” “说来说去,你就是嫌我疼着熙儿了,可你仔细想想我为什么要那么着急着熙儿!”陈氏说着呜咽之声又起。 “有什么可想的,不就是偏疼她嘛,你这次可连你生的悠儿都没念着呢!” 林昌的话语传进林熙的耳里,她打了个寒颤,偷眼瞧了林悠一眼,就看到她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当下只得更加小心的埋着脑袋,希冀着千万别让林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给记恨上了。 “秀萍,去把箱子打开,把那文书取出来。”陈氏吩咐之后,萍姨娘应了声,窸窣之后,便是一声轻轻的唤:“老爷,给您。” 屋内安静了片刻,忽而是陈氏含着哂笑的声音:“敢问老爷,我现在还有错吗?” 林昌的话语没了先前的怒意,竟有些结结巴巴:“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老爷未必连这事都忘记了?”陈氏的话音再度高挑:“这匣子还是你交给我的!” “我给的?” “对,在公爹去世后不久。” 屋内又是一片宁静,片刻后,林昌拍着脑门大笑起来:“哈哈,爹可真是英明啊,当日一纸文书,就给我留了这么一条好路,辛苦你记着,我是全忘了啊!” 陈氏叹了口气:“你当然忘了,这是公爹与老侯爷签下的婚约文书,原是指着你们这一代就结下姻亲,谁料侯爷家满共五个儿子,竟没一个女儿,而你们林家也是三个儿子,生生地把这约就留到了孙辈这一代。” “你叹什么气啊,这是好事,别人想和侯府有亲,那可难,咱们家凭这个,那等于是平步青云!我爹也真是的,早先怎么不拿出来,若不然可儿凭此就能嫁到侯府去,何至于……” “怕是老爷子早瞧着可儿任性妄为,故而没吭声,他老人家去世后,你就把这匣子给了我,只说过一句原来你差点与人指腹为婚便没了后话,我当时又忙着你屋里那些莺莺燕燕的时,也没留神过,直到咱们和康家都结亲了,我才看到这信,当时就道可儿无缘!” “罢了,大的没捡上还有小的嘛!”林昌的声音透着开心:“反正咱们家的嫡女中必然要出一个的,只是,悠儿也是你的肚子里出的,你怎么就只惦念上了熙儿?” “这还不是……唉,可儿出了这事儿,我心里是又疼又惧,疼自己的闺女怎么就如此的没了,惧这孽事做下了,若扬出去,老爷你的前途晦暗,咱们林府便是飘摇。如今康家的且算厚道,闭紧了嘴,一时相安,但日后的事谁能保的了,万一有点什么漏了出来,林府不就……所以我们府上的闺女再不能出错,而这婚约文书在此,咱们府上便有位嫡女是要入了侯府的,悠儿是我的骨肉我岂能不想着她,只是她和可儿从小亲近,脾气性格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怕啊!” “也是,侯门规矩多,比我们只怕更重,我们和侯府一旦结亲,那可是高嫁,攀了富贵的,的确不能出一点岔子。不过,这么叶嬷嬷来了嘛,给教着点改改,你何至于一开始就没惦念上呢?” “老爷说的轻松,悠儿如今都十岁了,性子早出来了,你这个时候改,能改的了多少?再说了,我算过侯府上的几位爷,最小的今年刚好十岁,和咱们家悠儿一般大,这年岁上持平,怕不好定,倒是熙儿今年才六岁,能比那位爷小个四岁,他日里,那边及冠,咱们这边及笄,也恰好合适,加上熙儿又小,此时若叶嬷嬷倾心教导,他日必能是像她那般才情兼备的全人,倒时出了名声,你再去把这文书的事放出风来,侯府必然过问,此物一拿出去,熙儿有个好名声,也不怕那侯府轻了咱们,你也能讨个美名,免得人家念你拿老爷子的名头去高攀!” “有些道理。”林昌声音充满了欢喜:“夫人果然盘算的周全,如此看来,倒的确是该把熙儿好生培养的。” “此时你倒说这话了,早干嘛去了?也不知是谁念着我妒忌,更念着香珍那小蹄子,把我当恶人!我可把话给你说开了,如今我已经依着你,四个姑娘不分嫡庶的全部送去教养,我更许诺,若是庶出的里面有谁争气,学出了本事,我就把她记到我名下,倒时候你那香珍的宝贝女儿要是真出了名堂,我且要看看一个成名的假嫡女,人家侯府理还是不理!” “这,嗨,你给熙儿说说,再给叶嬷嬷说说也就是了,只要多关注着些熙儿,别个捎带上不就成了,你这是较的什么真!” “我较真?我告诉你,就算我想,你那位香珍也不肯,在你跟前流两点猫尿,你就会来帮她说话了,何况她那女儿林岚也不是省油的灯!若不然,你今日怎会来寻我的晦气?还说着我是妒妇,你且出去问问,有几个老爷会给妾侍庄子铺头的置产业?你这般压妻宠妾,但凡捅出去,我看你还怎么承这林家的清流名头!” 第九章 嫌隙 “你看你,又乱说了吧!压妻宠妾这话岂能乱说?”林昌立刻拍桌:“香珍身子本就弱,三天两头的生病,她又没什么娘家可依靠,老太太自打她跟了我,也不再理她,你叫她靠谁去?我是给了点铺子庄子,也不过看她可怜罢了!林岚也是我的女儿,宇儿更是我的儿子,你总不能叫她们三个喝西北风吧!再说了,你总是对她们抠索,我要再不帮着点合适吗?” “奇了怪了,家里的姨娘可不止她一个,怎么别人没哭天抹泪啊?怎么就她身子弱了?既然那般孱弱,如何侍奉老爷你啊,不如我这就送她去庄子上调理一二,一来好生调养,二来也免得您三天两天的宿在那边沾了病气!” “你!妒妇!我懒得理你!” 屋内陈氏与林昌刚见好的气氛又开始变得狰狞,林熙刚想是不是溜走的好,这边门房啪的一把推开,林昌撅着胡须气鼓鼓的甩着袖子走了出来,整好瞥见窗下的她们两个,而此时萍姨娘追了出来:“老爷,您……四姑娘,七姑娘?” 萍姨娘一脸惊色,而屋内的陈氏闻听所唤,急急地跑了出来,那脸上的脂粉都是花了的。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悠儿,你的脸!”陈氏急忙凑上前来,在发现只是墨之后,舒出一口气,岂料林悠却一把推搡了陈氏,瞪着眼,跺着脚的冲她嚷嚷:“娘您偏心,凭什么只想着七妹妹,若说高嫁轮也是轮到我!” 三个大人登时一脸尴尬,万没想话被孩子听了去不说,她还这般不知羞耻的嚷嚷。 “少胡说,婚嫁之事岂是你能言语半个字的!”林昌当即黑脸冲着陈氏喝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养下的好闺女,若是岚儿在此,断不会多言一字,不,她连听窗的事都做不出来!” 陈氏闻言立刻挑眉:“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要说那贱/人比我强?” “强不强的你心里清楚,人家虽无娘家,但到底曾是我娘跟前伺候的一等丫头,知道什么叫本分,什么叫规矩,你且瞧瞧你生的这几个!” “本分?规矩?哈!若真是本分,岂会不要脸的与你凑在一处,若是规矩又怎么会挺着肚子进了你的房?” “你,不可理喻!”林昌甩了下袖子调头就走,留下陈氏在那里气呼呼的直颤,萍姨娘则赶紧的把她往屋里扶:“好我的奶奶,快别吵了,仔细外面耳尖的听见啊!” “我真是倒了霉了,怎么就嫁了这么个黑心鬼!”陈氏说着又见下泪,可眼扫到林悠和林熙,更是陡然就怒了起来:“你们两个,你们,给我进来!”当下身子一扭进了屋,萍姨娘赶紧的把她们两个拽了进去。 “我去外面盯着去,适才都是我听着奶奶您……唉!”萍姨娘说着叹了口气,掩上门退了出去。 林悠昂着脑袋忿忿地扭向别处,林熙却只能低着头装傻充愣,毕竟这事以她现在的身份年龄是半分都掺合不起的。 “跪下!”陈氏一声喝,林熙噗通就跪下了,倒是林悠死杠着不跪,还鼻子里哼了一声。 陈氏见状,转头奔去小厅从角柜上的花瓶里抽了鸡毛掸子站到了林悠跟前:“你,跪不跪!” 林悠上了性子:“不跪就不跪!” “我,我叫你不跪!”陈氏火上了来,抬手照着林悠的腿上就抽,林悠先是抗了一下,太痛受不住,继而边跳边躲的嚷嚷起来:“娘你偏心,哎呀,你还打我,你前头疼大姐,啊,现在疼七妹,我呢?啊!” 她越说陈氏越闹,自然抽打的更恨,眼看林悠在身边钻来窜去的惨叫,林熙跪不住了,起身往前去一把抱住了陈氏的大腿:“娘,别打了!” 陈氏被这么一抱,收了势,呼哧哧的瞪着林悠:“你且瞧瞧你妹妹,她才多大,就知道为你拦着,你呢?都十岁自己单住的人了,竟还要和娘顶嘴!” 林悠使劲的蹭了两下屁股,瞪眼向林熙:“呸,她占了我的婚事,这会儿装什么好!” 陈氏闻言当即又要抽打,林悠却是一扭身就往外冲,外面立刻响起了萍姨娘相拦相劝的声音,岂料林悠竟把她也推搡地跌了一跤,人就给跑了。 此时陈氏已从林熙的相抱里挣脱,去到门口正好瞧见这一幕,便是气的把鸡毛掸子往自己腿上抽:“我上辈子是遭了什么孽,寻了这么两个冤家啊!” 萍姨娘闻声立刻爬起来往回跑,林熙眼见娘这般自虐,忙上前抓了鸡毛掸子:“娘,您别哭了,熙儿在,熙儿在。” 陈氏偏头一看,当即丢了那鸡毛掸子,便把林熙搂在了怀里,此时萍姨娘也到了跟前,一边抹泪一边把两人劝进了梢间里。 “你去寻寻四姑娘,切莫叫她传出风去,万一漏出去了,咱们林家可就丢大了脸,要再被那贱/人听到风声,免不了起心盘算。”陈氏抽泣了一嗓子,冷静下来,急急的吩咐萍姨娘,当即萍姨娘应声出去了。 她一走,屋内陈氏擦抹了泪,眼扫到林熙便是低声问道“你和悠儿听见了多少?” 林熙眨眨眼,低了头。 她该怎么说呢?林悠生气把话都嚷嚷出来,她说自己没听见,这明摆着扯谎,若说听见了,一是爹娘吵架算做丑,二来听到自己的婚事,这又是教养上的避讳,爹爹刚才还为此呲了娘,她又如何敢提? 陈氏见她不语,便是明白她已经听了不少,做那儿寻思了半天才对林熙招手:“熙儿,来,到娘的跟前来。” 林熙乖乖的挪了过去,陈氏一把搂上了她,一边摸弄她的刘海一边低低的言语:“按说你小,这事还早的很,可偏就让你听见了,也算是,算是命中注定吧!毕竟娘也是因着这个,才起了心思要叶嬷嬷来教养;如今是你们姐儿四个跟着学,可娘的心里早许下的人是你,如今你四姐已经听见,她嘴巴会漏出多少来,我不知道,我只望着你能用心和叶嬷嬷学习,将来真真儿做个好名声的姑娘入了那侯府当的起家,也就算给娘争上了一口气,千万别说你那不争气的大姐,让你娘我在这个家里,处处窝囊!” 林熙听着这话,心中抽痛,她万没想到自己的任性妄为遭人诬陷后,竟给娘家带来如此大的变数,眼瞧着心高气傲的娘憔悴如斯,气成这般,她万分歉疚,急急地拉了陈氏的手就想道歉,但还好话刚到口边,猛然意识到今时今日她是林熙,又想到叶嬷嬷前阵子几番教她言语,话在嘴边转了个圈,便是慢慢的说到:“娘莫哭,熙儿会听娘的话,娘叫如何就如何,定,定不叫娘失望!” 陈氏闻言大感欣慰一把搂了她:“好,好,我知你孝顺。”说着又赶紧嘱咐:“熙儿,今日你听见的话,千万不能对别人讲,就是你那几个兄弟姐姐的,也都不要提一个字。” 林熙点点头,陈氏才舒缓了一口气,便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说说,你们怎么会来了这里?” 林熙只得把先前的事讲了一遍,陈氏闻言愣了一会,才喃喃自语道:“到底是宠惯了,和可儿一样的任性!罢了,你且回叶嬷嬷跟前学习去,稍晚些,我再亲自去寻叶嬷嬷提上一提。” 林熙当下应声告退,学着叶嬷嬷教的退后两步给陈氏正经八百的一个福身,继而默默的退了出去,直把陈氏看了个愣,最后便是脸上展了笑,眼里却闪了泪花。 林熙从母亲的院落出来,擦了擦眼,这会儿,她理应是照陈氏的言语回叶嬷嬷那里才对,但想到林悠,她还是拐向了林悠的居所凤鸣阁。 姑娘上了十岁,便得学着自己住院理事,等到及笄后,便是议亲说婚事,故而从十岁起,姑娘们就得单住了。 如今府上林馨十三岁,因非嫡出,便是邻着她生母巧姨娘的院落分了半间做了居所,唤作海棠居,林岚也是如此住在珍姨娘的隔壁院落里的玉芍居,唯独她,因着只有六岁,尚未能有能力单住,便跟着婆子奶娘的依旧住在芝萱阁里。 林熙清楚林悠的性子,今日误打误撞的听了这一出,她这个都嫁过一次,死过一次的,心中都惊得惴惴,更别说那什么好处都拉下,吃不得半点亏的林悠了。嫁入侯府,不管是哪个爷,高门权贵的,都是高嫁,叫人羡艳,林悠怎会心里舒坦?刚才所言所语,都让林熙明白林悠是闹了自己,倘若她不去混闹着和林悠和解,只怕日后她心里闹着,便会有嫌隙,亲亲的姐妹若到了这份上,岂不是林家又多了一事? 她思想着一路小跑进了凤鸣阁,才跑到院落里就听到了内里萍姨娘的声音:“我的四姑娘啊,你这样怨下去又有什么意思?现如今叶嬷嬷不是在叫着你们四个嘛,你若学成最出头最棒的那个,夫人难道还能强把你压下,把七姑娘凑到你头上去吗?” 第十章 撒谎 林熙站在门前,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只心中震惊:平日里和蔼温柔最得母亲信任,得府里人称赞的萍姨娘怎么跟变了个舌头一样,这样子劝林悠呢? “可是那样我就得去叶嬷嬷那里听她念我,明明有那一纸文书,娘不拿出来用,非得要藏着掖着弄什么名声,全人!”林悠大声的嚷嚷:“娘真偏心,当初最疼大姐,现在最疼七妹,我算什么?” “唉,我的四姑娘啊,你且收收声吧!夫人也有夫人的难处,当然您心里要不舒服,那就好生的学,说到底你也是四姑娘,成亲这事怎么也在七姑娘前头呢,何必在这里怨?若是让院子的婆子丫头听见了,传了信儿给那位,你看六姑娘拼不拼上劲儿!” “丫头婆子你不都撵了嘛!”林悠的声音顿时矮下去许多:“那我回叶嬷嬷那里?不行的,她刚刚还斥了我!” “斥责而已,又没打您手心?我那佩儿前两天还被私塾里的墨先生打肿了手回来呢!”萍姨娘说着似乎起了身,音往外飘,林熙果断扭头就往外跑,只依稀听了个半句话:“四姑娘还是忍忍吧,别人家想求叶嬷嬷教,还求不……” 林熙呼哧哧的跑了出来,稍一定神,便决定还是回叶嬷嬷那边的好,免得林悠过去瞧不见她,心里更加哽的慌。 不过……萍姨娘今日的话有那么点怪,虽说是劝林悠安定下来的法子,只是这劝法并非解事而是结了疙瘩,想来哪天得了空,我还是得给娘提提,免得错信了人。我已经吃过亏,绝不能让娘再吃亏。 林熙想着迈步往叶嬷嬷那里去,刚刚从二门前的抄手游廊走过,就听到一片郎朗的读书声。 下意识的,她伸手巴着廊柱站上了游廊栏凳,而后踮着脚,从那二门的半尺缝里往那边瞧,就见几个弟弟,不,应该是几位哥哥们坐在那敞门的大厅里摇头晃脑的读书。 郎朗之音,甚为悦耳,她不自觉的想起小时候爹爹教她读书时的情景,心中暖暖,眼扫其四周,却发现多了一个! 诶?不对,哪是谁?怎么还有个不认识的? 林熙诧异的歪了脑袋,难道什么时候家里又多了个哥儿?可也不能啊,她出嫁尚未一年,屋里怎么就会多出个八九岁的哥儿呢? 她正想着,愣不防腰间一股大力撞来,她惊叫一声往下栽,却是扶也扶不住,大叫着一头扎进了廊外的水池子里。 “唔……”她拼命挣扎,可小胳膊小腿无力不说,连池底也够不找,她想要挣扎出水,却又窜不上去,只大口大口的喝水。不过耳中依稀能听到些许叫嚷,随即“轰”得一下水花四溅,似有什么也下了水,继而她感觉到自己被谁从身后一抱,连拖带拽的出了水,而后七手八脚的冲她伸来,她呛咳着躺在了地上。 “七妹妹,七妹妹!”长桓的脸在眼前晃悠,林熙咳了一嗓子,轻唤:“大哥……” 长桓脸上的焦虑登时舒缓:“哎呀你可吓坏我了!”说着他抬头看向一边:“瑜哥儿,你可好?” 一个脆脆的声音:“好着呢,这点水不算啥,俺在河里摸过鱼肚皮呢!” 林熙眼往一边扫,想看看是谁救了她,只是偏丫头婆子们都聚集了过来,竟是连叫带嚷的把她给抱了起来。 “好我的祖宗啊,怎么好端端您就下了水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有婆子大声的嚷嚷,林熙立时被分了心神,下意识的往周边扫,就看到了林悠一脸煞白的站在那里,登时心里一个咯噔。 “四妹妹,七妹妹是怎么落的水?”长桓这会儿似乎想起问因由了,抬头就冲着林悠问去。 “我,我怎么知道?”林悠白着脸摆手。 “可我们听见声过来时,就你立在这儿啊!”长桓说着直冲了过去:“说啊,七妹妹怎么就落了水?” “你别问我!”林悠猛的一甩胳膊:“我也是听了声才跑过来,她怎么落的水,我如何知道?弄不好是低头看池子里鱼,脚下一滑栽下去了吧!” 兄妹俩正说着,又几个婆子跑了来,照例是一番叫嚷,长桓便是瞪了眼喝斥起来:“都嚷嚷什么?人都救上来了你们还喊?早干什么去了?这院里的人呢?竟没盯着的,还有跟着姑娘们的丫头婆子们呢,都死去了哪里?这会儿使劲的扯嗓子喊,装管事了,先前若不是瑜哥儿会水下去捞了七妹妹上来,还不知会成了什么样?” 长桓恨恨地斥责了一圈,丫头婆子们全都闭上了嘴,那长桓当即指手划脚的分派起来:“都愣着做什么?你们赶紧把七妹妹抱上回我娘房里,你们几个去妹妹处取换的衣裳,二弟三弟,你们陪着瑜哥儿回去换了湿衣,记得叫小厮煮碗姜汤,我去和先生告了假,自会过去!你们这些懒惫的,别指望着编瞎话蒙了过去!” 长桓一气吩咐完,便是甩袖出了二门,林熙瞥了一眼长桓的背影,只觉的眼泪在眼眶里转。 出嫁之前,她便是和这个弟弟玩的最亲最好,整日里与他对诗词聊琴箫,十分的快活,从未见他有喝斥下人之举,似只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人,可如今他却能够斥责下人,且理起事来头头是道,她忽然觉得若不是这个弟弟一夜长大,便是以前都是他在让着她这个姐姐。 林熙很快被送到了太太陈氏那里,此时叶嬷嬷跟前等着的丫头婆子也都闻讯赶了过来。 陈氏一见林熙那湿漉漉的样子,就吓白了脸,叫着又是换衣,又是热水澡的一通折腾,等到林熙喝了红糖姜水从梢间被带到屋里时,却陡然发现,先前一屋子的人,这会竟只剩下几个了。 章妈妈,秦照家的还有萍姨娘鱼贯的退去了外面,林悠和长桓对立而战,陈氏一脸怒色的坐在那里,脸上还挂着泪,而她身边竟然立着的是老太太跟前的常妈妈。 “熙儿没事吧?”陈氏见林熙出来,赶紧上来抱了她,花妈妈一脸的歉疚之色:“七姑娘没事,都怪老婆子糊涂,竟停了脚,早知道就该跟着。” 陈氏埋怨的看她一眼:“你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岂能熙儿叫你等着你就等着了?”说完摆摆手:“行了,你也出去吧!” 花妈妈低着头退了出去,陈氏将林熙放在身边,张口便冲林悠喝到:“悠儿,你还不说实话吗?” 林悠昂着脑袋:“娘要我说什么?莫非要说是我推下去的不成?我都是听了音才跑过去的!”说着瞪向了长桓:“大哥向娘告我,莫非你瞧见是我推得了?” “这……”长桓低了头:“我可没说是四妹妹你推的,我听着声出来就见你站在那廊里,便思量着你怕是看到了什么。” “我才没看见呢!”林悠话音才落,陈氏就拍了桌子:“胡说!你前头还使性子呢,你说,是不是你,你把她……” 林熙心中一惊一把抓了陈氏的手:“娘!” 陈氏回头瞧她,林悠也瞧向她,眼神闪烁明显的心虚。 林熙心里叹了一口气,嘴上轻声说到:“娘,别怨姐姐,是我自己个,听见哥哥们读书有意思,便爬上了廊栏去,结果脚下没站稳,就栽了下去,怨不得人。” 陈氏闻言脸上的怒色顿时少了大半:“真的?” 有谁愿意自己的女儿心恶呢,眼见林熙点头,她着实安下心来,一面摸着林熙的头发一面冲林悠言语:“悠儿,是娘错怪你了,娘还以为你心里恼恨拿你妹妹撒气呢!” 林悠脸上又红又白,悻悻的撇了嘴:“敢情娘不但看不上我,还心里都把我当恶人。” 陈氏闻言蹙了眉,长桓立时斥责起来:“四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和娘说话?太过失礼!” 林悠当即剜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下:“没我事了吧?没我事,我可走了!” “四姐姐!”林熙忽而开了口,继而伸了小胳膊:“四姐姐,熙儿要看四姐姐画画儿!” 屋内人都是一愣,陈氏随即揉揉她的刘海,看向林悠:“你瞧你七妹妹多粘着你,就跟你小时候长粘着你大姐一样,既然她想看,你就带她去吧,亲亲的姐妹两个终归是亲近的。” 林悠的脸上红红的,人凑了过来,扯了林熙的手,继而便要拉着她往外走,林熙却扯扯她的衣衫站住,而后一转身冲着陈氏便是一福,又冲着长桓一福。 陈氏见状脸上满是欣慰,那林悠见妹妹都如此,只得也照做,而后才扯了她出去。 姐妹两个一出屋,林悠一把抱起她来,快走了几步,眼瞧着花妈妈她们还错着几步,便是低声问到:“真是你没站稳栽下去的?” 林熙抓了林悠的领口:“姐姐下次和我玩时,一定要看清楚我站稳了没。” 林悠登时双眼圆睁:“你!” “姐姐不要恼我,娘不是说,我们都是她生的吗?姐姐和我可是亲姐妹,得一辈子相亲相爱呢!” 第十一章 考 林悠听了这话,脸上浮现一抹羞红,抱着林熙往前冲了几步,忽而又转头跑回来把她塞进了花妈妈的怀里:“我今个不画画儿。”说完扭身就跑,她房里的丫头婆子立刻追了去。 “七姑娘,咱们回去吧?”花妈妈一脸后怕的神情:“今个你可把妈妈我吓坏了!这才一个月的功夫,你前后伤两回了,要再来一回,太太非扒了我皮不可!” 林熙把头靠在了花妈妈的肩上,轻轻的嗯了一声,眼睛却是盯着林悠那行人的背影。 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若是真个把林悠扯出来,少不得是要动了家法的,那以她对林悠性子的了解,定然是会让她们两个就此断了姐妹间的好;何况,林熙觉得林悠应该不是要害死她的,毕竟林悠只有十岁,怎么可能起那坏心?想来应是过来瞧见自己,一时气恼才推了自己一把,偏自己是踮脚立着的,故而才…… 她抿抿唇,思及方才她与林悠所言,只希望林悠能念她的好,不再恼着自己。毕竟这事真真于她而言,她也是委屈的,想来,若不是被林悠带着听了一耳朵,她又如何会知道这事?更不知道母亲竟然是指着她! 侯府文书,指腹之姻,来得太过突然,她毫无准备,何况这一耳朵也听得模糊,侯府?京城里的侯爷共有五位,谁知道是哪一家?再者,她的上面还有几个姐姐,正如萍姨娘所言,若是大家都学了出来,也未必非得指着她。 哎,我当如何呢? …… 因着有了这件事,当夜的女艺便停了课,第二日上则全都恢复。 林熙以为叶嬷嬷好歹也会问上一句,可人家却跟不知道这事一样,依旧教课,批评,照例的态度,一点没变,而唯一变的是林悠,往日里叶嬷嬷念她两句,她不是瞪眼也得扭脖子,嘴里憋着气,恨不得随时给顶回去,可今个她却乖顺的不得了,叶嬷嬷说她浮躁,她沉默,叶嬷嬷叫她重写,她乖乖重写,就是叶嬷嬷叫她把那礼仪之举一连做了三遍,她也乖顺的照做,倒让叶嬷嬷末了多看了她一眼,口里轻念了一句:“开了心智终归是好,只是莫念错了经。” 林悠闻言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依旧乖顺的低着脑袋,林熙则是看向了叶嬷嬷,实不明白这人的心到底怎生长的,是不是上面布满了眼睛。 此日过后,林悠全然成了一个乖顺的姑娘,再不似往日那般任性傲气,这让林熙隐隐有些不安,而其他人却也反应不同。 林馨是觉得常欺负她的林悠竟然不寻事了,每日里心情大好,不时的会在绣花时,轻轻的哼着戏词,而林岚则是更加的勤奋小心,更加的谨慎,那小心翼翼又时时警惕的模样,常让林熙觉得她就像一个惊恐的猫。 一个人变了三天,别人可能觉得不算事,可一旦变了半个月,这到是个事儿了。 先是太太陈氏,眼瞅着林悠变得懂事听话,镇日里脸上挂着笑,隔三差五的叫人捧着东西往叶嬷嬷屋里送,显然认为这是叶嬷嬷教导有方;其次是老爷林昌,这半个月来林悠乖顺不惹事不说,竟还知道隔三差五的去向他讨教一些书籍条陈,以至于他对陈氏的脸色好了些,早上请安时,林熙常能见到爹爹对母亲微笑---这在以前可很少能见到,在她的记忆里,爹爹似乎对着母亲九成的时间都只有一张冷脸的;最后是林老太太,闻听四姑娘转了性,先是狐疑,后叫常妈妈勤着跑,眼见着真就懂事了,立时遣车马备起去了趟广觉寺,而后回来便兴冲冲的要开一次家宴。 林熙由花妈妈牵着入了屋,就看到林老太太一脸喜色的坐在上首。依着叶嬷嬷所教,她丢了花妈妈的手,不紧不慢的上前,拢手,并指,稳身,福拜,端端正正的行了礼:“熙儿见过祖母。” 林老太太一个劲的点头,眼里满是欣喜:“好好,快起来吧!” 林熙答应着起身,顺去了边上,丫头送来绣墩,她乖乖地坐下,这才半斜了身子,偷眼四瞧,但见哥儿姐啊的都在,而叶嬷嬷身边则立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依着那八九岁的光景,再忆起当日人家的施救,之后的打听,便知道这个少年唤作瑜哥儿,是叶嬷嬷带来的干孙子。 林老太太高兴,很是夸了一番,那叶嬷嬷脸上依旧是惯有的淡笑,只待林老太太夸完了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这都是个人的造化,能有我多大事。” 林昌闻言立刻接茬说着叶嬷嬷的客气,可林熙觉得,叶嬷嬷这话听来不但不是客气,还有这那么一丝讥讽,但终归也不过是自己的一时念想,便是乖乖的低头听着。 屋里说了一起,便要开宴,外面自然有婆子传话说着巧姨娘和香姨娘也到了。 依着正经规矩,通常男客一桌,女客一桌,小孩子们又一桌,只是林老太太心里欢畅,便只是叫着分了两桌,男一桌女一桌,用一张屏风给隔了,以至于墨先生被请来时,林老太太也方便过去寒暄二句。 墨先生是京城里有名的私塾先生,林昌托了国子监的祭酒才给拜请了来,恭住在林府的外院里,如今叶嬷嬷教养姑娘们得了夸,林老太太心里高兴便又过问起几个哥儿们的学问,林昌便一时兴奋做了考官,得这几个哥儿们考了起来。 从四书五经里挑问,长桓早就熟烂于胸,自是答得头头是道,林熙颇为高兴;问到长佩时,他却答得有些磕绊,不过终究是答了出来也非错,故而勉强过了;问及长宇,七岁的小人儿却嘴巴甚为顺溜,明明问的不过一首诗词,他却一气背了五首出来,要不是累的呼哧哧的,只怕还要背下去,逗得林昌甚为开心,念着他聪慧,笑呵呵地赏了长宇一只香囊。 林老太太却是脸上笑容不增不减,转头看向了瑜哥儿:“瑜哥儿,前些日子你进林府,我也不曾向大家介绍过你,今日大家一同做了席,你便也不算外人,何况这些日子你也是跟着墨先生读了书的,我常听桓儿说你肚里很有些才华,不若让林老爷出个题考考你,如何啊?” 瑜哥儿闻言先对着林老太太一拜,而后又冲林昌一拜,继而说到:“请林老爷赐问。” 林昌伸手捋了一把胡子,笑言到:“桓儿说你颇有才华,想必你也是早将文章熟烂于胸,我且叫你背一番也没什么意思。日前我曾问过你,出过几次远门,你说到我林府便是头一回,想来你这一路,应该也看到不少山山水水吧?” “是。” “那不妨说说这一路你过经何山何水,报几个地名吧!”林昌笑问之句,引得同桌其他几个哥儿不免骚鼻,尤其长佩一脸可惜之色,仿若刚才爹爹若问的是这个,他当然可以答个顺溜。 林熙听此问,便猜想父亲因是感激叶嬷嬷不愿问过了,叫瑜哥儿答不上来,伤了叶嬷嬷的面子,才出此问,便低了头摆弄着手帕,等着听个热闹,岂料那瑜哥儿所答却是:“不曾记得。” 如此干脆之答,叫林熙诧异,下意识的看向叶嬷嬷,却见叶嬷嬷依旧淡笑如斯,并无赧色,而屏风之后已经传来嬉笑声,竟是长佩言语道:“长坂道,云霞瀑那般显眼易见的,你竟不知,莫非是车里睡过来的?” “不曾睡,倒是巴着窗户细细地瞧看过。” 林昌此时一咳嗓子:“瑜哥儿,既然如此,你为何连个地名都报不上来?这等浅显的事儿你都做不好,将来又怎能学下诸多!” 瑜哥儿闻言眨眨眼,沉默一息之后,淡然而答:“修道参佛,未学者,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入道而未悟道者,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参悟大道者,见山是山见水亦是水,小儿不过入道而未悟道,自然无法与林老爷您等列奇观。” 他字句吐露清晰,声音舒而净,林熙隔着屏风听来,内心却极为震撼。 想她当年好读诗书,又为讨爹爹喜欢,很是费心费力,也算胸有点墨的,若今日答不上地名来,已觉羞愧,遇上爹爹轻斥,自是只有低头挨训的份,绝对辩不出一句来,却不料人家一个八九岁的少年却已能侃侃而谈,答得不慌不忙如此清晰,辩得头头是道,份外有理,便不由的转了头,从那屏风的镂空花纹里向那边瞧望。 但见父亲得意的捋须,那瑜哥儿一脸的坦然澄净之色,便不由的心生好感:这人日后定是个不简单的,想那叶嬷嬷不急不躁稳如姜太公之色,只怕早是清楚这哥儿底子的。 一问一答见,老太太已经笑呵呵的撤回屏风后,便是在老太太一句客气下,起了席。 继而外桌就此论起学问来,里桌则是赞扬起叶嬷嬷的慧眼如炬。 一桌酒说说笑笑间,吃的时间长了点,林熙身子尚小,想去方便,便扯了花妈妈的衣袖,悄然退了出去,待方便后回来,想从梢间偏门里入,却忽闻两人对话之声,好奇下凑了过去偷瞧,便见长桓与那瑜哥儿在言语。 “你呀你,真是口才极好,竟如此能说会道,记不得就是记不得,哪里来的那些借口?”长桓说着摇头,岂料那瑜哥儿却是翻了个白眼:“桓哥儿应该还记得九方皋相马的故事吧,瞧马瞧的是神骏,哪家伯乐需得记住马儿是什么长相了!” --下周起,这个文开始双更- 第十二章 姨娘 长桓闻言登时噎住,平日里的能说善辩的一个人,真真儿的哑了声,最后只能是冲着瑜哥儿点了点指头:“辛亏你没冲我爹这么说啊!” 瑜哥儿倒冲着他嘿嘿一笑:“我有那么傻吗?”说完便拉着长桓的衣袖两人往净房去,林熙便赶紧缩了身子,从偏门入内。 屋内的女桌上,此时老太太同叶嬷嬷正说着什么,其他几人便是倾听,只有陈氏偶尔会陪衬上几句,远没那桌的热闹。林熙默默的回到座位上,身边的林悠竟主动给她推来一碗汤羹:“七妹妹,这是你的,我知道你爱喝薏米鸡汤,专门给你留了一碗。” “谢谢。”林熙刚刚接过,桌面上话题竟陡然一变,落在了她们两个的身上。 “瞧瞧,我们家四姑娘竟知道关爱妹妹了,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陈氏一脸的欣慰,林老太太也是笑着点头:“是啊,熙儿乖巧,悠儿懂事,这很好!” “馨儿和岚儿也是不错的!”忽然间林昌举着酒杯从屏风后走了过来:“叶嬷嬷你好本事,馨儿从小怯懦上不得台面,如今看起来也落落大方,尤其那岚儿,越发的谨慎懂事,实在令我欣慰啊!我可得向叶嬷嬷您敬一杯酒的!” 叶嬷嬷笑着摆手:“林老爷客气了,这酒我可喝不得,我不过一个乡村老妪而已,就算是修剪枝桠,也只能顺了木纹去向,可当不得乱砍乱伐的,所以到底还是姑娘们自己的修为,我最多,锦上添花罢了!” 叶嬷嬷一番话实是推诿,偏说得话中满是夸奖,林昌听着自己的女儿们底子都不错,脸上自然喜色多多,当下冲着叶嬷嬷微微一欠身说到:“叶嬷嬷这话太客气了,您可算不上什么乡野村夫啊!是我这四个姑娘让您受累了!” 叶嬷嬷当即也是一拜,算是无声对了礼,只是按说这就算完了,偏林昌眼扫了四位姑娘后,又冲叶嬷嬷说到:“叶嬷嬷啊,其实我这四个姑娘里,除开两个嫡女,另外两个性子上都绵了些。馨儿如今尚不错,大方了些,但到底还是小家子气,如今她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得及笄,要说婆家了,所以,想着您是不是给带带,毕竟我父亲他老人家再世时,虽是最后未能入阁,可也做了几任外放官,颇有些名望……” “林老爷的意思我明白,望她见些世面,有些见识,不至于弱了势。”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林昌脸上兴奋多多:“还有我那岚儿,她是最谨慎乖巧,品性不错的,只是,我总觉得她少了一点世家的骨气……”林昌这次话没说完,看向了叶嬷嬷,等着叶嬷嬷接茬,岂料叶嬷嬷笑了笑,并不接茬。 她没有言语,可此时陈氏却忽然满脸笑容地说到:“叶嬷嬷,我家老爷是指着您把两个庶女当做嫡女教养呢!” 林昌闻言瞪向陈氏,陈氏也毫不客气的回瞪于他,林老太太见状当即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转头冲常妈妈说到:“我乏了!” 常妈妈立刻招呼起来,席面上的人,只得起身相送,刚把林老太太送出去,叶嬷嬷便也说着不胜酒力,告了退,那边桌的墨先生当即也说着相似的话,撤了出去,转眼间堂内便空泛起来。 林昌落了个没头没尾的结果,脸上冷得几乎凝霜,将酒杯往地上一掷,便是瞪了陈氏一眼:“你就非得兑上那么一句?我不过是托下叶嬷嬷而已,又没托于你?” 陈氏闻言登时脸上飞起了红,这些年就算再有不满,吵架责怪那也是人后的事,如今的姨娘婆子连带孩子们都在,自家丈夫就这般当众数落她这个主母,这无疑是在众人面前抽了她巴掌。 “老爷这话说的可不公,你要为两个庶女讨好处,我不拦着,也请在人后了托去,哪怕你送上上百两呢,也不是在台面上!外面坐着墨先生,内里还坐着我这个嫡妻,你却为这两个庶女讨起好来,这不是分明在众人面前抽我的脸吗?今个屋里这么多人,若是哪个嘴碎传了话出去,只怕明个人家就道我这个主母如何如何的恶毒,到时候御家不力,看看是我丢人还是老爷您丢人!” 陈氏板着脸一串话出口,人就扭了脑袋的看向一边,林昌自知陈氏所言非差,也是有些懊恼自己的话快了些,可眼瞧着三房妾侍连带儿女的都在此,便觉得若软了话下去,哪里像个家主,当即便是竖了眉头:“我不过说你一句,你就一串话的等着我,无理取闹!”说完不等陈氏反应,转身便拂袖而去。 陈氏兀自气恼,却也只能望了丈夫的背影,眼扫屋内的人,更觉得恼恨,便眼一转的瞪向了珍姨娘:“又是你整日的给老爷念念的吧?” 珍姨娘却一脸不解之色:“夫人这话,香珍着实不明白,妾身素来身子差,身份也较卑微,几时敢插言多事了?是以镇日里缩在院里,都不敢出来,今日不过因着家宴才难得出来一遭,夫人便这般误会到我这里,真是,叫香珍难过。” 陈氏闻言便是竖眉欲驳,此时立在门口的章妈妈却快步走了进来,张口便言:“太太,这席面能撤了吗?” 陈氏闻言一愣,惊觉自己在儿女面前和妾侍口角实在丢脸,便赶紧的顺了话说到:“撤了吧,反正人都走了,还有哥儿姐儿的也都回去吧!” 当下孩子们只得福身告退由丫头婆子们的领着走了,屋里转瞬就剩下三位姨娘,陈氏便想要再好好训斥上一番,此时秦照家的却凑到了跟前:“太太,老太太跟前的姑娘明雪来向您讨两粒清心丸,说是老太太嚷着头疼,您看……” 陈氏当即收了那口气:“老太太不舒服便要吃这个,萍儿,你快去取两粒清心出来,我这就给老太太送去!”说着她冲那两个碍眼的一摆手:“得了,你们也下去吧!” 两个姨娘当即福身而退,萍姨娘急急地奔去了内里的小库,陈氏连忙转身往自己的正寝去,打算卸下待客的头面,换去这眨眼的衣裳,着朴素的过去送药,岂料一进了屋,秦照家的便对着陈氏躬了身:“太太别急,老太太那边没过来人。” 陈氏一愣,蹙着眉抓下了头上的翟凤穿花南珠赤金大钗往那镜前一丢:“你拦着我做甚?” 秦照家的不是外人,是随着她嫁过来的陪房,原本就是她母亲选在她身边侍奉的丫头,后跟了庄子里的管事秦照;这是个颇有些谋算的,是母亲有意给她提点的人,所以陈氏闻听后,只是话里带着些许不痛快,却并未恼她。 “我的太太啊,老爷终归是林家的家主,固然他今个有些不对,却也是极要脸面的人,你毫不客气的一番话兑了过去,已经伤了他脸,您若再抓着那位一番斥责,她再回去冲着老爷一哭,您说您这不是白送人家机会嘛!” 秦照家的一心为主,话语可是半点没客气,陈氏一听忿忿的拍了桌:“那我的脸呢?他当着大家的面去为两个庶女求托,心里哪装着我生的了?之后又来驳我,我倒哪里寻我的脸去?” “哎呀,太太,您这话可错了,老爷的脸和您的脸那可是栓在一处的啊!他若伤了脸,您也伤脸,您伤了脸,他也跑不掉的,若我是您,今个老爷说出那话来,叶嬷嬷不接茬,您就该好好的劝着让叶嬷嬷接话,而后没了人您再和老爷清算,那时他在外有了脸,在内也得念着您的好啊!” “我才不帮那贱/人的孩子说话呢!”陈氏立刻摇头:“更何况,他刚才也没顾着我。” 秦照家的立刻摇头:“太太,您只要不接茬,赶紧的散了众人,老爷又岂会不知自己的话说的不是时候?那时也当为这歉,回留在这正房。如今他可气恼着甩了袖子出去,八成留在那位的房里了!” 陈氏闻言咬着唇瞪向镜中的自己:“由他去!他最好一辈子都住在那儿!将来出了丑攀不上高门权贵,我看他怎么哭去!”说完坐回了椅子上,却又嘟囔道:“这叶嬷嬷也奇怪,林馨的请儿,她接茬,怎么林岚她倒不吱声了?” …… “人家可是个人精!”林老太太歪在罗汉**由着常妈妈给她松着双肩:“怎么可能着了道掺合进来?也就是我那不争气的昌儿,才会想着从叶嬷嬷这里借光,可这院子里教养的事,当家主母是能越过去的吗?” “您这话说的是没错,可是林馨她不就接茬儿了?” “不一样。”老太太瞥了常妈妈一眼:“她生母是陈氏挑出来的通房,纵然算不得一路,也不是对立的,何况巧儿那丫头,老实本分的很,女儿也从来都是胆小怕事的,要叶嬷嬷关照一二免得小家子气了,倒也在理,毕竟也都十三的人了,至于香珍,到底是我这里出去的丫头,纵然这事上有太多道不明,可也算是个贵妾了,叶嬷嬷若掺合进来,不成了老爷和太太中间的刀枪了?何况,那香珍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她了吗?” 第十三章 香珍 常妈妈闻言脸上显出忿忿之色:“那人的心生着九个弯呢!当初您那么护着她,还说给她指个好亲事,可人家多会盘算,一掉头钻了二爷的床,当时就把我气了个遭,这真儿个是打了您的脸啊,可您倒好,竟咽的下这口气,也不知这十几年您是怎么了,越发的心软,要是我,一早把她发卖了,她哪有如今的机会做个姨娘!” “你说的轻松!”林老太太瞥了常妈妈一眼:“我是个心软的人吗?但凡当主母的,若是家宅不宁,幺蛾子横出,谁手里又没几条人命了?只是自老爷去了,我越发的明了,我辛辛苦苦的张罗着,守望者有什么用呢?该来的照来,我何必毁了自己的福?我叫你不吭声,不过是顺了天意,若伸手拦着,是不打我的脸了,可昌儿难免会怨着我,我那又是何苦?你看盛儿,我得到了什么?” 常妈妈当即摸出了帕子蹭起了眼角:“大爷真格儿的糊涂,您那般千拦万拦的还不是为他好?好歹大奶奶也是盐城郝家的千金闺女,若由着大爷那般胡来,岂不是要惹祸?可他不知您的心,到了今日都还怨着您,说得好听,他外放在蜀地,日子困苦不伺候着您,还不是心理记恨着?真不知那窑姐有什么好!” 林老太太咧了嘴苦笑:“呵呵,这就是天下父母的心,做儿子的永远不知好,所以你说,这事儿我怎敢拦?若我再发一次飙,岂不是连昌儿都要生分了去?那我不是只能收拾收拾细软去金陵寻荣儿去了!” “其实三爷那里还是真心不错的,只是您惯了北方的舒爽,受不得那股子潮湿。” 林老太太笑了笑,叹了口气:“得了吧,人家有生母的,我不过是他的嫡母而已,如今我若过去,那不自找不自在嘛!” “三爷还是挺孝顺您的!” “要说孝顺,三个儿子里,就属昌儿了,只是这孩子,唉,得了他爹读书的脑袋,偏失了他爹的心眼,若他有上一半,也不至于总是这么不温不火;还有那陈氏,当初瞧着不错的一个人,却是个强性子,不知道让着人的,生生弄到这个地步,其实当初,若她是个有主意够机灵的,一早闻着声了,就该求到我跟前来,虽然说当婆婆的给儿子塞个妾,再正常不过,但也不会由着身边的丫头胡来,我好歹也会给她撑脸不是?只可惜她打进门,就是个强性子,总喜欢跟我熬着,我何必要帮她呢?而且这香珍的事,她不就算在我头上吗?” “老夫人啊,您是明眼人,太太若是真格儿的机灵有主意了,何至于和老爷到了今日还对掐着?说句不中听的,若她有香珍一半的心眼,她和老爷不说如漆似胶,也能相敬如宾的!” 林老太太闻言抿了抿唇:“是这个理,真真儿的除了一手好账,再捡不出好来,要不然我那可儿也不会被惯得一身毛病,弄出……罢了,天可怜见的,那般强性子,如今竟也都给我跪了,到底还是醒了过来,若再由着家里这般下去,只怕二房这一脉真格儿的就完了!” “老夫人……” “没啥,关起门来的话,也没那许多顾虑:老爷给我添堵,我心理就闹气,那十几年,谁又何曾痛快了?便是那位,也是明白的,不然为何求去了庄子里。其实论着气,由着这个家败了,也算和他算了帐,可到底这孩子都是我肚子里掉下的肉啊!” 常妈妈当下抓了林老太太的手:“您得想开。” “你这会又劝我想开了,当日里还怨我寻她回来呢!” “我那不是替你不值嘛!” “再不值,我有儿子,孙子孙女,还有个林家的正妻身份,她呢?她有什么?如今一把年纪了,为这老爷的一封信,也还是出来了不是?”林老太太说着摇摇头:“以前我或许想不通,可我现在真格儿的想通了,人老了,积福吧,由着他们去吧!他们想过好点,我帮一把,想要乱来,我就冷眼看着,一切就那么回事吧!” …… “老爷,您以后,还是别为岚儿打算了吧?”珍姨娘执着帕子擦着眼角,抽噎的身子不时轻颤,再配着她那张白皙过头的脸,细腰削骨的怎生看着都是娇弱如柳。 “娘,你怎生和爹这般说?就算岚儿再不好,也是爹爹的骨肉啊!爹!”林岚一脸泪水的扑去了林昌的跟前,扯了他的衣袖,泪眼婆娑。 林昌急忙抬手为她拭泪:“傻孩子,你当然是爹爹的骨肉了,爹定会管你的!”说着冲珍姨娘说到:“香珍,你是岚儿的娘,怎么这么说话,多伤孩子的心啊!” 珍姨娘猛然起身上前去扯林岚的胳膊:“放开,你不过是我生的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去要嫡女的讲究?你仗着你爹疼你,你就乱来,可知你给你爹添了多少乱?今个你爹为了你,在宾客面前丢了脸,还和太太争执起来,你可知,你有多不孝?还累及你生母我被斥责,这是你个为人子的该有的孝道吗?” “什么?她又训斥你了?” “没,没有,太太只是以为是我撺掇了老爷您……”珍姨娘急忙摆手,可林昌却是瞪了眼:“哼,撺掇,你整日里受着她的不待见,时时都约束着岚儿,宇儿,如何就撺掇了?是我看不惯!” 珍姨娘闻言,猛然转身朝着林岚就抽了一巴掌:“你瞧瞧你,你爹为了你去舍了脸,偏你不争气!你,你是个不孝顺的!” 林岚捂着脸呆滞了一息,继而呜呜的哭着跪去了地上:“娘说的是,是女儿不对,是女儿不孝,是女儿害得爹生气,害的娘落泪,以后岚儿一定小心谨慎,一定努力不惹母亲大人生气,好叫爹和娘都舒坦些……”林岚说着眼泪哗哗的流,可林昌却是猛然拍了桌子:“够了!” 他立时起身冲着珍姨娘埋怨起来:“你怎么还打她?这家里的几个姑娘里,就数她最懂事最孝顺了!想她平日里已经够谨慎的了,这么个乖顺孩子,还要如何?我如今已经觉得她过于小心,才想着让她生出点傲骨来,你怎么还拦着,你……” “老爷,她不是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啊!”珍姨娘说着再度抹泪:“我知道老爷疼她,可是,太太心里不舒服,这又是何苦呢?若累的你们夫妻二人生了嫌隙,便是我的不是……我也难做啊!” 林昌兀自呼吸粗了些,继而一把拉起了林岚:“你且起来,今个这事不算完,明个我就去找叶嬷嬷去,不求她别的,至少也得让她费费心思,把你教养的体体面面的,别叫人轻慢了去!” “真的?”林岚双眼充满了喜色,林昌自然拍了胸脯:“当然,爹还能骗你不成!” 林岚当下便是钻去了林昌的怀里:“爹,您真好,您真疼我,您放心我一定乖乖地,一定想法子讨母亲大人的欢心!” 一句话说的林昌是又心疼又心酸,一时竟是无言,而珍姨娘此时却凑了过来:“傻丫头,你又说胡话呢?难道你爹为你寻了叶嬷嬷才是疼你了吗?你许得记着,你爹待你的点点滴滴都是疼你,不论成与不成,他都是最疼你的爹啊!” 林岚当即表示受教,林昌却一把按上了珍姨娘的肩头:“到底还是你知事,不亏是我娘跟前出来的人,若是她有你的一半,我也不至于心里这般窝着气!你放心,我一定让岚儿不输嫡女!” 珍姨娘此时却是淡淡的笑了下:“香珍不要老爷什么许诺,只期望着岚儿将来出嫁时,能别太寒酸,更祈求着太太能容了她,将来把她记在名下,也能给她攀个好亲事,我跟着老爷您,可以不计较一切,只望着孩子们别太委屈了,岚儿将来体面出嫁,宇儿也不至于无有寄托的就成!” “傻瓜,我岂会慢待了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啊,你生养的这两个最最懂事贴心,岚儿乖巧,宇儿聪慧,日后他们的机会多的事。” “嗯,这是自然的!只要老爷念着他们,他们又何愁别人眼里的高下?” 林昌看看珍姨娘又看看林岚,低声说到:“明个儿我把南街的那个铺头地契拿来交给你,你找时间去拢谈一下租金,也好给孩子们添置上些东西,免得孩子们伤了心!” “老爷,您真好,可是这合适吗?若是太太知道了……” “这她不知道,年前春闱我得了点利,购置了这铺子,原本就打算捂一捂了再说,如今看着你如此教子有方,心头着实的暖,且拿去吧,当我赏了你,毕竟你跟了我,也是委屈了。” “老爷这话可错了,香珍并不委屈,若说机会,当年我也是有的,老太太毕竟疼我,指门好亲事,还是没问题,只是我与老爷天长日久的生了情,实在不想与您分开,才只好走了这条路。于您的情分,我不觉得亏,老爷还请不要多想。” 林昌当即眼里闪出疼惜之意,那林岚缩了下脖子低声说到:“爹娘你们早些休息,女儿先告退了。”说罢福身而退,珍姨娘当下捉了件薄纱的披风迎了出去:“岚儿,夜里凉,你吃了酒的,没受风。”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外间,珍姨娘一脸疼惜的摸上了林岚的脸颊,林岚却冲她眨眨眼一笑,无声的说着:不疼!继而迈步出去了。 第十四章 障目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七姑娘,今个难得歇着,您怎么又缝补起来了?”温氏见着林熙拿着布条针线的练手,忍不住嘟囔起来:“要我说,姑娘您该学学那刺绣是真的,日后绣个帕子啊,图样的,也是好的,可这缝补,日后终也轮不到您来做的,何必这么上劲?您可是咱们林府里的嫡女,是七小姐,将来嫁出去了,难道夫家还能没几个针线上人了不成?” 林熙冲她笑笑,轻轻地说到:“嬷嬷教,总有道理的。” 温氏闻言愣了愣,悻悻的笑了一下,当即扭身去给林熙铺床,铺着铺着就接二连三的打了几个哈欠。 “奶娘既然累了,就去歇着吧!”林熙知道她们这些婆子也会趁着有家宴的时候小聚一下吃酒,而温氏酒量显然不高,几杯酒下去,就犯困了。 “那不成,您还没歇着呢!再说了,今个可该我值夜,要是花妈妈和潘妈妈瞅见姑娘醒着我歇着,那还了得?”温氏说着却又打了个哈欠,林熙便冲她无奈的笑了笑,收了手里的家伙:“好,我歇着。” 当下温氏服侍着她梳洗,待她歇下了,温氏才拉了纱帘,自己去了梢间里歇着。 林熙睡不着,听闻到温氏睡熟了,便干脆自己扯开了纱帘,下床坐去了桌前,动手把那些布条针线的又拿了出来,略略挑亮了些灯火,就着光,一针一线的又缝了起来。 若是以前,她自是不屑的,不管有没有针线上人伺候,她都觉得这是下等人的活儿,轮不到她动手。可是在康家,看着那两个妾侍处处比自己强的时候,她才知道,手中无技的尴尬。 厨艺也罢,针线也罢,只要能熨贴了人心便是手段,相比之下她最擅长的阳春白雪却只能是妆点门面,显得那么可笑。所以当叶嬷嬷寻来两位能人时,她便意识到,既然再活一次,就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一个女人再有本事,若出嫁后拢不住丈夫,那便是失败的,就如自己的母亲,今个就生生的丢了脸。 林熙胡乱想着,缝了一气,回过神来看着那平整的针脚,便意识到这大半月的时间没白花,欣慰之余却陡然想到了林悠,这心里的不安又冒了出来。 林悠一夜之间的改变,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开窍了,可她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萍姨娘的劝言之词至今还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她觉得,林悠应该是为了嫁入侯门才有如此改变,她相信林悠定时希冀着变成林家最好的名声,这样就能风风光光的高嫁进入侯门中。 我是应该顺着母亲的意思成为最好的那个呢?还是应该把机会让给林悠呢? 林熙蹙了眉,她觉得这是个问题。 …… 翌日,叶嬷嬷依旧同往日那般教学,只在早课结束的时候递给林馨一张书单,用不大的声音嘱咐着:“我列了十本,你若能看完其中五本便是不错,其余的便只能是多些应酬了。” 林馨初接单时,脸有兴奋,听到最后的一句,却是迅速失笑,继而难掩失落。 林熙瞧看她如此,心中微微一叹。 她很清楚母亲的肚量,就算陈氏不是真心为难庶子庶女,但要她一视同仁这实在很难,身为庶女其实并不是没机会出去见客应酬的长见识,关键在于嫡母是否乐意。 “你不用那样,太太是个宅心仁厚的,她往日不曾带你去,是因为你怯懦胆小,无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如今你已好些了,相信等你让她觉得可以带出了,便不会少了你的。”叶嬷嬷出言劝慰,林馨急忙福身:“谢嬷嬷提点。” 叶嬷嬷笑了下,冲她微微的摇了头:“你说,你们吃饭是为了什么?” 林馨一愣:“啊,裹,裹腹。” 叶嬷嬷扫看向林悠,林悠一笑:“强身。” 她又看向林岚,林岚捏捏指头:“为了不饿。” 叶嬷嬷看向了林熙,林熙眨眨眼:“活着。” 叶嬷嬷点点头:“你们说得都算对,但总结起来就是为了你们自己能好好活着对不对?” 四个人一顿后纷纷点头,叶嬷嬷则起了身,慢吞吞的说着:“不要把眼睛总盯在别人身上,希冀着别人应当如何,你们要学会盯好自己,只有自己活好了,做好了,别人才会看到你,才会想到你!我今日送你们一句话:‘机会只偏爱有准备的人’,若是你们自身做不好,就算机会来了也百搭,很可能你会受不起,同样的,若你是个有本事的,又何愁没有机会呢?怀才不遇什么的,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假话罢了!” 叶嬷嬷说完这话便是转身去了后堂,大家自然是各自散了。 可林熙没动,她呆呆的坐在那里,只觉得叶嬷嬷那段话很有深意。 不要盯着别人,要学会盯好自己,机会只偏爱有准备的人……这些话在她的脑袋里转悠,她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偏她又拎不清。 “你怎么没走?”叶嬷嬷从后堂里捧了一卷画轴出来,一眼看到林熙还坐在那里,便上前询问。 “嬷嬷,我在想您说的话。” 叶嬷嬷冲林熙一笑:“你在困惑什么?” 林熙一怔,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叶嬷嬷坐到了她的身边:“如果你相信我,你不妨直接说出来,如果你有顾虑,那么你可以当我没问。” 林熙眨眨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娘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嗯,像您一样的人,以此来得到一个什么东西,但是,我上面还有姐姐们啊,她们也都希望得到那个东西啊,东西只有一件,我是应该像娘希望的那样去得到呢,还是应该让给姐姐们?” “让?”叶嬷嬷呵呵笑了:“你都说让了,说明这东西在你眼里,已是你的了。” 林熙顿时身子一颤,只觉得心内的纠结打开了缺口,但此时叶嬷嬷话锋却是一转:“那东西已经写上你的名字了吗?” 林熙摇摇头。 “那就不是你的!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可能写上名字了,都会被别人拿去,又何况没写上名字的呢?天道酬勤,适者生存,若你想守着那样东西,你就必须得更加努力!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也许奖品不会只是一件。” 林熙不解:“可是我知道的,就是一件啊!” 叶嬷嬷笑了:“比如一颗南珠,我说你们谁表现好,我给谁一颗,你们能看到的就是一颗,可是要是真有两个好的难以分出谁更好时,我就不得不再拿出一颗来,就算拿不出,我也得找出一个类似的,甚至是更好的来给另一个,明白了吗?” 林熙当即点头:“这个我懂,但是……”她没法说,那一纸文书不过牵动一桩高嫁,岂能再多呢? 叶嬷嬷伸手挡住了林熙的眼:“现在你看到什么?” “您,您的手。” “还有呢?” 林熙摇摇头,这手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叶嬷嬷把手抽开:“现在你的前方有什么?” 林熙刚要张口,心中一惊,却是顿时醒悟:“一叶障目!” 她的喃语让叶嬷嬷眼里闪了光泽:“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很多时候我们能看到的和现实有很大察觉,只为一时的得失而走错方向的人,有很多。七姑娘,我知道你是个聪慧的,我希望当你一叶障目的时候,你能闭上眼,好好的问问你的心,你的心也有眼睛,它能看得更远。” 林熙立刻起身对着叶嬷嬷福身:“谢谢嬷嬷教导,熙儿明白了。” “呵呵。”叶嬷嬷却伸手把她拉正:“你只明白了一半,现在的你,知道的是也许眼睛会被蒙住,而看不见其他,还有一半你还不知道。” “请嬷嬷教我。” “回到你的问题,你说你娘希望你得到,而你姐姐们想要,你又想着让还不是不让,你又没想过,这是两件事,一件是你娘的期望,一件是你是否要让,可这并不冲突啊?” “啊?”林熙糊涂了,叶嬷嬷则笑着告诉她:“当你成为了你娘所期望的那样的时候,并不是你让不让的问题,而是你娘她会做出抉择,她会知道谁适合得到奖品,就算你输掉了,你也不吃亏,至少你努力过了不是吗?何况,你成为你娘所期望的那样,就只是为了那个奖品吗?你有没想过,你得到的可能比奖品本身还要多?” 林熙怔在了那里,叶嬷嬷却起了身,她捧着画卷对着林熙笑了笑,便去了桌前展开,而后提笔喂墨,显然不打算再和林熙说什么了。 林熙站了一气,仔细回想叶嬷嬷的话,忽然明白过来。 我真是糊涂了,林悠想要嫁入侯门,那就让她嫁,这和我用心修习,成为林家的名声牌坊有冲突吗?难道我努力成为名声牌坊就是为了嫁入侯府吗?不,不是,我的目标是要雪掉我带给家里的耻辱,我要守护这个家,不能让它的名声受到破坏! 打开了内心的纠结,林熙只觉得整个人都舒缓起来,她脸带微笑的走向叶嬷嬷冲着她福身:“谢谢嬷嬷教导。” 叶嬷嬷点点头,眼都没往她身上扫,林熙便自觉的退了出去,当她走出院阁时,叶嬷嬷抬眼看了看院门笑了,继而挥笔泼墨,眨眼间雪白的画卷上,一幅墨莲便栩栩如生。 --第一更-- 第十五章 一石入湖(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夏去秋过,冬日来,转眼已是半年过去了,这天气一日比一日的寒了起来。 叶嬷嬷入府时,正值盛夏,如今已入寒冬,因着当初林老太太还有太太的约,叶嬷嬷便提请了选人的事,继而选了一日天空放晴的日子,于早课结束的时候,特意提起了这事。 四个姑娘知道叶嬷嬷待春节过后便只会教习她们中的两位,便是各个脸上都有了急色,很显然离春节尚有一个月,而这一个月明显的便是左右结果的日子。 四个姑娘从院阁一出来,便各自的散了。 林熙回了房,花妈妈为她送上了一碗热热的姜汤驱寒气,她刚端着喝完,潘妈妈进了来:“七姑娘,四姑娘来了。” 林熙一愣,擦了嘴迎去门口,便见林悠只带着一个丫头青红在她院里前后的踱步,似有什么急事一般。 “四姐姐,你怎么来了?”林熙上前招呼,林悠冲她一笑:“我房里的婆子们懒散,我自立院,就那么点月钱,不似你这里什么都能靠着母亲,便来你这里蹭蹭热暖,七妹妹可方便?。” 林熙还能说不方便吗?急忙的把林悠迎进了屋。 花妈妈利索,转头又捧来一碗姜汤伺候着林悠喝下,而后提了一壶暖茶放在了桌上,便立在了一边。 “快别守着我们了,也自去忙活吧,我和七妹妹闲扯一会。”林悠发了话,花妈妈便退了出去,她同潘妈妈,连同青红一道去了隔壁的门前守着炭火,一边烧水闲聊一边等着唤。 屋里没了人,林悠十分自在,她自己动手取了茶杯倒了半杯捧在手里,便冲林熙说到:“叶嬷嬷的话,你听清楚了吧?” 林熙点点头:“听清楚了。” “这两个人,只能是你和我。”林悠说着抿了一口茶:“这个你清楚吗?” 林熙顿了下:“嬷嬷可没这么说。” “她没说,那是因为她要在四个里选,可你和我才是嫡女,倘若我们中的谁没被选上,那可就输给了庶女了,你知道嘛!”林悠说着蹙了眉:“我来就是把话和你说清楚,谁有资格进侯门,那是将来的事,不是我就是你,横竖是咱们两个的比,可眼下这事还早得很,咱们两个得先把她们两个给比下去才成!” 林熙抿了下唇:“四姐姐的意思是……” “叶嬷嬷是祖母寻来的,这比的事,也是祖母还有娘早和她约好的,虽然是咱们的教养嬷嬷,可到底她也是从咱们家出来的不是?如今咱们家还养着瑜哥儿,又给她发着束修,说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所以,我打算这样,你呢年纪小,就去讨好祖母和咱娘,我呢就去叶嬷嬷那里多挣表现,但求便是双份,若言也自是围着咱们嫡女的身份,只要祖母肯开口,这事就成了一半!” “能行吗?”林熙一脸疑惑:“三姐姐和六姐姐,她们又会怎样?” “怎样?”林悠眼里满是鄙夷:“馨儿都十三了,她不过是我们中混着学的罢了,就她那笨手笨脚的,也就能奔出个大家闺秀便是顶了天了,我相信她只是娘当时没法子顺手带上的一个搭头,那叶嬷嬷又不傻,自然明白的。” “你的意思三姐姐是指定选不上的了?” “那不明摆着的嘛!”林悠剜了林熙一眼:“你少给我装傻!咱们两个真正要对付的是林岚!” 林熙咬了咬嘴唇,没出声。 其实不用林悠讲,她也很清楚,自己和林岚之间的对立,就算她们本身没有任何仇怨,可身份在这里,娘又无法接受她的生母,成日里你来我往玩着看不见的刀剑,自然的她们之间便是对立的了,只是她选择了不提,选择了暂时遗忘,可林悠却显然不能接受。 “你怎么不说话?莫是怕了?”林悠斜她一眼,将剩下的茶喝了,提手又倒。 林熙看了林悠一眼,点点头:“我怕。” 林悠当即就瞪了眼,一把丢了茶壶:“你怕什么啊,她不就是讨爹欢心嘛,可这半年来,爹不也对我好了许多?何况你是最小的,爹还指着你嫁进侯门给他带来好处呢,能慢待了你!”说着一把抓了林熙的手:“七妹,你可别犯傻,若是我们中谁落了选,得选的就必然有林岚了,那时候珍姨娘只怕要笑烂了脸,我们的娘可真就要丢大脸了!” 林熙缩了下脖子:“所以呢?” “所以你现在就得给我联手起来对付林岚,为了咱们的身份,更为了娘!” 林熙点点头:“好,我听四姐姐的。” 林悠闻言当即脸上显出了笑来:“这还差不多,你听好了,你主攻祖母和咱娘,我呢,就主攻叶嬷嬷,知道了吗?” 林熙继续点点头,林悠便满意的起了身:“那成,我先回去了,七妹妹,你可记住,咱们两个可是娘的指望,更是她的脸面!”说完便是扭身出去了。 片刻后,花妈妈走了进来,一面收拾茶具一面轻声问了起来:“四姑娘这来去匆匆的,和咱们七姑娘说什么呢?” 林熙转头看她一眼:“四姐姐要我对付六姐姐。” 花妈妈闻言顿了一下,急忙凑到了林熙跟前:“是为这什么事啊?” 林熙当下把叶嬷嬷选人的事提了一下,还未讲完,花妈妈便已经点头如捣蒜:“该,该,就该对付她,免得太太到时候心里不舒坦。” 林熙冲她摇摇头:“可我不想去。” “怎么?七姑娘莫非还念着她是你姐姐吗?她是香姨娘生的,和你隔着一层呢!” 林熙眨眨眼:“不是因为这个。” “那您是……” “我怕冷,我怕累,我才不要去呢!”说着身子就往床上滚:“我只想暖暖的睡上一会儿,花妈妈,饭菜好了,你在叫我吧,我眯上一会儿。” 花妈妈眼看林熙如此,当下点点头,伺候着她睡下,便出了屋,冲着潘妈妈低声说到:“你且伺候着姑娘,饭菜好了,就先伺候着她用,我去太太那边走一趟。”说完便急急的出院了。 林熙闭着眼睛翻了个身,睁开了眼。 其实林悠的提议,是没错的,为了母亲的利益,为了她和林悠的前途,防范林岚这丝毫没错,毕竟香姨娘是什么人,有什么手段,她早在出嫁前就从母亲的嘴里听了几十遍了,所以她是没什么相护之心去护着林岚的,毕竟她不是个烂好人,会糊涂到去帮着母亲的敌人;可是,她又不想动手,只因为她觉得作为一个还不到七岁的孩子,她若参与到这场抵制的行动中来,未免显得太过于早慧了。 既然林馨没有什么机会,便让林悠和林岚去单打独斗吧,她相信,母亲如果惦念着侯门的姻亲,便自然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假寐之后便是起来用餐,刚刚吃罢,章妈妈便到了阁里来,说太太叫七姑娘过去。 林熙心知花妈妈当了耳报神,却乐意装傻,由着花妈妈给她套得暖暖和和的,十分笨拙的去了正房。 一入屋行了礼,陈氏便拍了身边的炕头:“来来,快往这上坐,这里烧着地龙,热乎的很。” 林熙冲着陈氏一笑,乖乖的往上爬,章妈妈上前帮着脱了厚重的外套,陈氏便摆了手,当下婆子丫头的都退了出去,只有萍姨娘还在屋里伺候着。 若是往日里,林熙早就有什么说什么,可自打那事之后,她对萍姨娘已经心生芥蒂,自然知道若说了什么,怕是不好,便冲着陈氏哼唧起来:“娘,您叫我来,怎么也不给我备着柿饼啊!” “呦,这还馋上了?”陈氏笑着点了一下林熙的鼻头,转头看了眼萍姨娘,萍姨娘便立刻去小灶上取,林熙当下猛然勾了母亲的脖子,对着她咬起了耳朵:“娘,你别让萍姨娘听我们说话,女儿有事要和娘一个人说。” 陈氏一愣,狐疑的看了林熙一眼,而后点了头:“不过半年的光景,你怎么心眼子多了起来?” 林熙笑笑,直接撒娇一般的赖进了陈氏的怀里。 很快萍姨娘端了三个柿饼进来捧到了近前,陈氏冲她低声言语道:“我和熙儿说会儿话,你去帮我打听下,那位怎生盘算着呢!” 萍姨娘点点头,立刻出去了,林熙看向母亲,有些吃不准她是真的很信赖萍姨娘呢,还是想打发她自然一些。 “说吧!”陈氏搂了林熙:“现在就我们娘儿俩了。” 林熙眨眨眼,低声说到:“娘还记得半年前,我和四姐姐窗下听到那婚约的事儿吗?” 陈氏蹙眉:“我自然忘不掉,你们两个真是太没规矩了。” “是,可那之后四姐姐变了对不对?” 陈氏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解:“熙儿,你到底要和娘说什么?” 林熙再次搂了陈氏的脖子,咬起了耳朵:“那天娘叫我回叶嬷嬷那里,可我没听娘的,去了四姐姐那里,结果就听见萍姨娘劝四姐姐的话,她说……” 林熙把萍姨娘的话整个的学了一遍,末了看着陈氏说到:“所以我不喜欢萍姨娘了,我觉得她让我和四姐姐之间不好了。” 第十六章 一石入湖(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陈氏捏着拳头一言不发的搂着林熙,林熙能清楚的感觉到母亲在生气。 她乖顺的趴在她的怀里,小手轻轻的摸弄着母亲的手背。 被人背叛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她体验过了,交付的信任被践踏在脚下,她承受的不止是伤痛,更有因此而带来的灾难。离了心,便会有了算计,在而后,出卖,陷害,一切都没了底线,她便输在了这样的背叛里。 “熙儿,娘知道了,这件事不要与人提起,还有,平日里对着你萍姨娘且莫显出来。”陈氏半晌后发话,语音微微颤抖,林熙知道母亲从此会对萍姨娘有些顾虑,便是安了心:“我知道的。” 陈氏伸手摸摸她的脸蛋:“听说你四姐姐去找你了?” 林熙眨眨眼,点点头。 “你不同意她说的吗?” 林熙捏了捏手指:“娘,其实姐姐说的对也不对。” “嗯?什么叫对也不对?” “我和四姐姐是娘的希望,是娘的脸面,这是对的,我们要为着娘去争去防范,也是对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要是和四姐姐一起对付六姐姐,两个打一个,这就不对了吧?所以熙儿觉得就让四姐姐一个去好了,我什么也不做。”林熙说完紧紧地抱了陈氏的胳膊,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着,看起来份外的单纯。 陈氏伸手点了下林熙的脑门:“你这小脑袋瓜儿里哪来的这许多计较?” 林熙笑了笑,低声说到:“嬷嬷说,与其盯着别人,不如盯好自己,若自己真的好了,机会便会来。” 陈氏一顿:“盯好自己?” 林熙点头,可陈氏却开始寻思起来,末了喃喃自语:“难道我没做好自己吗?” 林熙闻言一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头不语,很快陈氏缓和了过来,冲她说到:“叶嬷嬷是个有能耐的,你听她的准没错,你就依着这意思,自己规整吧!” …… 有了母亲的这句话,林熙自然缩到了边边,终日里规规矩矩的读书,散课时就会屋里待着,既没往林老太太的居里去,也没往陈氏的正房跑。 起先林悠还没功夫理她,只不时的自己一趟趟的往叶嬷嬷那里跑,先是请教问题,再然后就成了关心叶嬷嬷的起居了,等到她几乎每日里都要在叶嬷嬷那里耗上两个时辰,并且成了规律后,林悠终于有空想起了林熙这边的进展,急匆匆的跑了来询问。 “怎样,祖母还有娘可答应帮咱们了?” 林熙眨眨眼:“我没去。” “什么?”林悠脸上的期待转眼变成了愤怒:“你为什么没去?” “我不知道说什么,怕万一说错了话,惹祖母恼了怎么办?万一给四姐姐帮了倒忙呢?”林熙早想好了说词,做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来。 林悠抿了下唇:“这也有可能,那娘那边呢?” “娘能不向着我们吗?”林熙说着抓了点心就往嘴里噻,一副吃货的模样,林悠瞪了她一眼后,冷哼了一声:“我可劝过你了,也带着你了,你自己各种理由不去,将来刷下来了,可别哭鼻子,日后嫁不到侯府去,更别怨到我头上!” 林熙冲林悠一笑:“我才不怨呢,姐姐若喜欢那就嫁吧。” 林悠一惊:“你,你说什么?” 林熙眨眨眼:“姐姐喜欢,那就姐姐嫁吧!” “你难道不想嫁进侯府吗?”林悠的眼里满是不解。 “我想啊,可你是我姐姐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不过叶嬷嬷说了,做好了自己,该有的便会有的,若是没有,也没什么好怨的啊,反正我努力做好自己了啊!”林熙说着又继续往嘴里塞点心,但她真心的希望林悠能把这话听进去。 不过林悠显然没听进去,只是十分高兴的搡了她一下:“算你还知道你上面有个亲姐姐!”说完她高兴的转身就出去了,完全没了和林熙算账的意思。 站在窗口看着林悠离去,林熙越发的明白过去的自己是怎样的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深渊,固然现在的林悠内心依然和当初的自己一样是自私自利,任性倔强,但好在她已知道收敛,知道在人前伪装,内心也有个追求,这总好过自己那个时候傻乎乎的我行我素,还自己为过的潇洒…… …… 林悠日日都要去叶嬷嬷那里报道,这事很快整个府上都知道了。 这一日早间的请安上,林昌便黑了脸:“悠儿,你能尊师重道,为父十分欣慰,可你既然能日日在叶嬷嬷跟前待足两个时辰,风雨不改的,为何不见你在你祖母跟前多伺候伺候?还有你娘那里,你又为何不去伺候?” 林悠面有歉色:“爹爹责备的对,是女儿疏忽了。” 她乖乖认错毫不反驳,林昌一时倒也再说不下去了,黑着脸在那里嗯了一声,眼扫到了站在边上小心翼翼的林岚,便声音柔和了一些:“岚儿,你日后也要学学你四姐,但凡有什么不知道的,就去问问叶嬷嬷,别成日的坐立不安的。” 林岚当即低声应了,一副谨慎的模样,林悠斜眼瞥了林岚一眼,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的模样。 林昌见状又看了看林馨和林熙,兀自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而后他随口问起大家最近的学业如何,教导了一两句也就摆手让大家散了。 四个姑娘从屋里出去,其他的丫头婆子习惯性的退散,屋内瞬间生下陈氏和林昌,萍姨娘自发的去了门口立着。 林昌捧着热茶喝了两口,等着陈氏发飙,这些年的夫妻,他早习惯了,只要他帮妾侍以及妾侍生的说话,就必然要面对她一番抱怨,若是不听她抱怨,很可能她就会寻错的去为难妾侍,所以他也就惯例的听上一趟,反正今个是休沐的日子,不用去翰林院的。 可是他把一盏茶喝完了,也没听到陈氏的抱怨,当下诧异的向旁边瞄去,就看到陈氏端坐在椅子上,不知几时手里多了个绣棚子,正一针一线的绣花呢! 林昌傻了眼,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当下诧异的把陈氏盯了个来回,而后悻悻的问到:“你,你这绣什么呢?” “老爷前个不是说,年后踏春,您要和几个同窗去泛舟游湖赛诗的吗?” “对,有这事。” “我瞧着老爷原先的汗巾已经旧了,便想着给老爷做副新的,结果瞅着您那荷包上的绣面都磨了毛,便干脆给您重新绣一个。” “哦,可这用不着你来啊,屋里不是有……” “是有人会弄,但她们是她们,我是我,诶,老爷,您还记得吗?当年咱们刚成亲时,我送您一个竹枝荷包,您便和我说什么来着?” “我想想。”林昌说着捏了胡须回忆往昔,脑中立刻浮现了陈氏当年人比花娇的模样,那一身大红嫁衣映衬的她十分美丽,更是脸带羞红的捧了那荷包,轻声言语:“愿夫君事事顺意,步步高升。”而他捧着那荷包,只觉得她温柔可人,熨帖着心,便搂了她轻声言语…… “夫人蕙质兰心,不如在竹下再绣上一丛兰草,你我君子谦谦,相依相伴。”林昌说着,脸上也显出了温情,陈氏当即一笑:“难得老爷还记着,你且看看我的图样。”她说着捧了绣绷子递给林昌,林昌一眼扫去,便见翠竹之下,墨兰相伴,一朵蓝色见白的小花正缀在叶尖。 “这……” “当时老爷说了,我便想绣来着,可后来……我心里装着老爷,老爷有了想法,我自然是气的,一恼之下剪了绣好的荷包,便和老爷越闹越凶起来,直到前几日上,我回想起来当日种种,顿觉唏嘘,姨娘也抬了,孩子们也都生了,我何苦和老爷这般呕着呢?弄得我好似一个妒妇,老爷却不知,一切都是因为,我心中对老爷您着实的喜欢啊!” 陈氏温柔轻言,字字入了林昌的心,她看着陈氏一脸柔色,顿时便心生怜意,当即捉了她的手:“你若能早些想开,我们何止于此?” 陈氏笑笑不言,林昌却是心情大好,他在陈氏耳边轻言:“许久没去过秋水潭了,此时冬日冰层早结,不放你我去冬钓一番,如何?” 陈氏点点头:“好啊,一晃都十几年了,不知还能否钓到那肥肥的胖头鱼。” 林昌眼里满是笑意:“夫人去换身利索的吧,我去叫人准备。”说完便转身大步的出去了,陈氏站在门口看着林昌的身影出了院门后,脸上的笑便淡了几分,此时萍姨娘走了过来,脸有喜色:“太太,老爷今个是有什么喜事吗?我瞧着神采奕奕的呢!” 陈氏淡淡的笑了下:“没什么,只是老爷有了兴致想去垂钓了,你且伺候我换身方便的吧!” 萍姨娘一顿,继而立刻进了侧间去翻衣裳包单,这边陈氏便拿了那绣棚子看了几眼,轻声低喃:“你是对的。” 第十七章 一石入湖(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说什么?”偎在贵妃榻上的香珍猛然坐了起来,盯向了身边的婆子。 “老爷和太太出去了,去的秋水潭,说要钓鱼呢!”婆子一脸的诧异。 “钓鱼?”香珍眉头紧蹙:“邪门了,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这么一出来,还带着她?” 婆子低了头不好接茬,若说这种事,老爷们要不就不带人,带人也自是带的正房,若有什么诗会,曲会的,正房也不带的,多半都是那些青楼里的名妓相伴,享受的是风月,总而言之,就是只带个妾侍出去,实在机会不多,就算带,也自是有正房在的。 婆子想的开,香珍却想不开,眼珠子转了几圈:“太太去了,那秀萍呢?” “萍姨娘也没带着,说留在房里照看着,万一有什么事,也有个看顾的。” “去把她请来。” “这,我的奶奶啊,人家是太太那边的人,和咱们打不到一处亲的,老奴就是再去腆脸怕也请不来啊!” “你请的来!”香珍说完就躺去了榻上:“你只消说这个月的月钱咱房里少了二两。” 婆子退了出去,一刻钟后,萍姨娘便拿着账本和签本入了屋,大声说着:“听婆子说,妹妹这里少了二两,我且来对对账。” 香珍执着帕子在嘴边一捂,轻咳了一声,摆了手,那婆子退了出去,她坐了起来:“萍姐姐快坐着吧,二两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是打发个婆子问问,不想你竟亲自过来了。” “怎能不过来啊,月钱若是发出了差错来,回头老爷找太太质问,我这个办事的不只有受着了?”萍姨娘大声说着把账本往香珍面前一推,签本就翻了开来:“你且瞧瞧吧!”她说着拿着签本到了窗前,向外扫了一圈后,快步的撤回到桌前,此时香珍急速的扫着账面,口里却是轻声问着:“今个她是动了什么手段?” “忽而耍起刺绣来了,说了一气当年送荷包的事,便把老爷给说得忆起了当初,这不,带着去了。”萍姨娘说着,丢了手里的签本,一脸不解:“也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想起这法子了?” “你不是说她心里着实的呕着,拉不下脸的嘛!”香珍说着手依旧翻着账本,萍姨娘则是一脸的郁闷:“我怎么知道啊,往日里她几时软过话?谁知道怎么就开窍了。” “她这几天是不是见了什么人?”香珍说着抬眼看向萍姨娘,萍姨娘一愣:“去见过叶嬷嬷,不过她肯定是想要叶嬷嬷关照她那两个姑娘。” 香珍眨眨眼:“未必,若是关照她早该去求的,这都半个月了才去,不知又是想起了什么,你说她今个的动作,该不会是那位教的吧?” “这我说不上,叶嬷嬷要掺合这事儿吗?” 两人对视之后,各自叹了一口气。 “算了,且看看这是一手还是几手,若是连着法来,必定是叶嬷嬷插了手。”香珍说着伸手点点账本:“最近怎么府里收了这么多东西?” “老爷那边没说什么,太太那里问了的,说是墨先生名头大,好几家送了东西来,想开了年,让孩子跟着一起念念。” “哦,那也不能这么多啊。” “这可不多,太太拒了大部分,那些可都是冲着叶嬷嬷的名头来的,只可惜叶嬷嬷不接茬,太太也不想再有人分了嬷嬷的心。” “那是,她巴不得叶嬷嬷只教着熙儿一个!”香珍说着眼里闪着冷光:“侯门之约,她是真会算计,只可惜我的岚儿也不差,将来未必就能如了她的意。” “姐”萍姨娘闻言抓了香珍的手:“说真的,能为岚儿做的我可都做了,四姑娘到现在都和七姑娘不对付呢,不过,你是不是也该叫岚儿勤快点,你看四姑娘日日的往叶嬷嬷处跑,七姑娘虽是惫懒没动,可到底太太心里许着她的,她这般啥也不做的,岂不是没了机会?” 香珍摇摇头:“你错了,要是岚儿上赶着去伺候,处处都落在林悠的后头,还能得了什么?那位可不是旁人,心眼多得跟莲蓬似的,这些法子没用,倒不如安省的该怎样就怎样,兴许嬷嬷瞧着岚儿谨慎乖巧,还能给个机会。” 萍姨娘抿了下唇:“可我觉得还是不踏实啊,毕竟只得两个名额。” “别怕,就算岚儿真刷下来,也还是有机会的,她叶嬷嬷的肉吃不上,老太太那里不还有汤?” “姐,我没听错吧,老太太那里可是,厌了你的,她会帮着岚儿?” “她会,她厌我,厌去,岚儿是林家的姑娘,且老爷不会看着岚儿两手空空的,到时候他去求,老太太未必还不答应?”香珍说着盯向萍姨娘:“好妹妹,你为着我想,姐姐谢谢你,不过你也该为佩儿有些打算。太太信着你,这便是好事,你多哄着她些,叫她怜着佩儿,将来等他读出来了,你也就能扬眉吐气了。” “哎,姐,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咱们被分开后,我便进了陈家,从小丫头上一步步熬上来,才做了她的贴身,陪嫁了过来,这些年,我一点没把自己当姨娘,全心的当自己就是个丫鬟,她心里舒坦着呢。其实要不是在这府上和姐姐你重逢,我也真无心盘算什么的,但既然姐姐有打算,做妹妹的也自是支持的,咱们王家总不能没了希望。”萍姨娘说着推了下账本:“行了,我得回去了,免得久了惹事,这阵子也没什么好进项,屋里拉杂的不过持平罢了,若是有好东西,我自会想法子告诉你的。” 香珍点点头,躺回了床上,萍姨娘自己收了账本和签本,大声说到:“妹妹就好生歇着吧,下次别再弄错账了!”说完一转身,拨了棉帘出去了。 …… 临近着年关,林昌突然就忙了起来,平日里申时就能回来的人,现在常常要戌时以后了。 冬日里天黑的早,轿子才进了府门,陈氏便得了信儿,亲自去了二门上迎着,又是换了披衣,又是捧了热茶姜汤的,份外体贴,把府上的一干人等瞧得稀罕,寻思着当家奶奶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把林昌倒是暖得心里热乎,面上红光。 别看着他整日的累得慌,宿在陈氏屋里时,陈氏虽是三十多的人,去极其的压得住自己的性子,不去缠他,只让他好生休息,倒是林昌反而起了兴致,缠着她要了几回,口里还念叨着她贤惠,一时间夫妻两个竟是难得的和睦美满起来在,至于其他几个通房,倒冷清了下来。 不过陈氏并非就守着林昌不让走,算了算日子,主动的把林昌往几个妾侍的屋里推,林昌见她一改往日尖酸刻薄,妒妇的模样,便觉得陈氏整个人在眼里都变得温柔可人起来。 “娘,您愈发的漂亮了呢!”林熙看着面带红润的陈氏,由衷的赞叹,她知道母亲有了改变。 陈氏面带笑色摸摸脸:“真的?” “当然!”林熙说着钻进陈氏的怀里:“娘最近和爹好好呢,我以前从未见过爹娘这般亲近的。” 一句话说着陈氏红了半边脸颊,伸手在她小脸上轻拍了一下:“还不是沾了你的光。” “我的?”林熙不懂,陈氏却刮了下她的鼻头:“你呀,可要和叶嬷嬷好好学,认真学才是,娘要是有她一半的玲珑心,也不至于此时才开窍了。” 林熙闻言眨眨眼睛,正了身子坐好,冲着陈氏说到:“娘,您放心吧,熙儿会努力的,熙儿会用心学习,守护咱们家的。” 陈氏愣了一下扑哧的笑了:“好,娘指着你!” …… 年关终于来临,皇城休沐半个月,林昌得了闲,指挥着家里张罗装扮,因着陈氏利索,早把屋里洗洗刷刷的打扫干净,是以他只需要指点下装扮就成,也没累着他,这二十八的晚上,他闲的无事,竟把几个姑娘都叫到了跟前,问了一场读书的情况。 林馨本就对读书无爱,寻思只要不是个白丁就成,是以书写尚可,但答问就差了些,不过她擅长理帐,也算有一技在身,林昌便也没训斥她,只嘱咐她还是多看点书,说着好歹书香门第,家里几代都是有人入了翰林的,别丢了家里的脸面之类的云云。 说完了林馨,自然问起林悠,林悠往日里就喜欢读书的,爹爹问话,答得十分爽利,一通回答后,处处无错,林昌高兴,便赏了她一只拇指大的金子打的小猴给了她。 林悠份外高兴,捏着小猴回了位子上,林昌便考起了林岚。 林岚依旧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逢问便答,没有半句多余的话,面上也不似林悠那边自然大方,林昌虽然听着无错,却渐渐的脸上布满了心疼之色,最后不但赏了林岚一个同样的小猴,还念叨了一句:“你呀,得向你四姐姐学学啊!” 林岚点点头,自己退去了一边,那小猴紧紧的攥着捂在胸口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看得林昌越发心疼,叹了一口气后看向林熙,却觉得她太小,也没什么问的,竟就直接摆了手叫散了。 姐妹四个从屋里出来,林悠便快步出院往叶嬷嬷那里去,林馨见林熙走的慢,主动上来牵了她带着走,林岚却在一边小心的跟着,不牵也不先走,三人刚到了廊口,婆子们要迎,林昌走了出来,叫了声岚儿后,便入了屋,林岚一脸喜色的转头跑了回去,林熙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内心叹了一口气。 第十八章 四艺(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二十九,是个大晴天,苍穹湛蓝,这在冬日极是少见。 早早的,院落里便置了些桌椅板凳出来,而后一张盘花雕蝠的红木大椅被四个人抗架了出来,厚厚的被子铺在上面,又置上狍子皮,而后一番张罗的,倒很有些气势。 已时刚到,一众丫头婆子急急奔了来,将将才罗列好,常妈妈便扶着林老太太走在前,林昌陈氏两口子随在后,而后萍姨娘伴着叶嬷嬷跟着,最后便是巧姨娘和香姨娘了。 大家依着身份各自坐了,林老太太便摆了手,常妈妈立刻去了院口招呼,稍后先是哥儿几个鱼贯而入,纷纷在蒲团上给老太太行了跪礼,而后对着林昌两口子磕罢,便都坐了绣墩。 “叶嬷嬷,这就开始吧!”林老太太一脸笑意,叶嬷嬷点点头。 常妈妈那边瞅着如此,便招呼了一声,随即四个姑娘穿着标准的盛装,一个个的走了出来。 今日里是考核之期,原本叶嬷嬷是打算过了年再选出两人的,可林老太太却说还是年前就给个交代,免得过个年姑娘们都不安省,是以昨个夜里便传了话来,今个一大早,便是要正是的考核了。 书香门第的子孙虽不是王孙贵族,但也高人一等,六艺五术总是多少要学的,加之林老太爷当年也是混得极好的,若不是阴错阳差没能入了阁,这林家倒也能算是权贵一层去,虽然是错过了,但林家要重整,就少不了这些讲究。 女孩子用不着学五术,但六艺免不了,因着六艺乃是:礼,乐,射,御,书,术。说白了,便是:礼仪,音乐歌舞,骑射,驾驭,书法,算数。这其中骑射与驾驭,女儿家的自不必学,知道是什么即可,故而今日里考究起来,也就只有四艺了。 盛装出席,便是为了第一关,礼仪。 层叠而出的十二件单衣,最隆重的盛装便是如此,女孩子穿上这等繁琐的衣服,本就行走艰难,偏为了考核出效果来,还叫姑娘们跟前伺候的,用假发在她们的头顶堆出高髻来,那赤金的大珠衩,嵌宝的镏金珠花毫不客气的妆点上去,便把每个姑娘的头上插的跟花瓶一样,一眼看去华贵非常。 林熙当初出嫁的时候,也曾这样这样打扮过,那时顶着凤冠,比今日的论起份量来还要重些,只是当时她已十六岁,尚撑的辛苦,而今翻了年她才七岁,小小的脖子撑着多了一斤重的脑袋,实在吃力不小。 四个姑娘按着排行入内,打头的自是林馨,许是林馨从没穿戴过这么华贵繁琐的盛装,平日里尚走的好好的,今日里便有些摇摇晃晃,还没能走到院子正中,便已是停了足足三次来调整步伐,才能避免自己的裙罗绊脚。 林老太太坐在正中一言不发的瞧看,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林昌摸弄着胡须,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至于陈氏,她很淡然,就那么坐着静静的看着,面上浅笑不变,眼里也无半点情绪显露;而叶嬷嬷一改往日的淡笑,板着脸,用一双审视的眼睛细细的盯着林馨,好似在坐着细致入微的判定。 巧姨娘揪着帕子,呼吸断断续续,林馨走的顺了,她猛着喘几下,林馨顿住了,她的呼吸也跟着停了,如此等到林馨走到跟前开始行大礼叩拜时,她便是脸上都有了虚汗,而相对于她的珍姨娘,却是审视的目光盯着林馨的一举一动,似在观察一般。 “馨儿见过老祖宗,给老祖宗问安。”林馨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抖音,在老太太点头应声后,便按照叶嬷嬷的要求逐一开始了奉茶,待把一圈林昌陈氏也都奉茶之后,她的额头上已是细密的汗珠了。 叶嬷嬷摆了手,林馨第一关便算是考过了,当下退去了一边,坐上了自己的位子,便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再看到哥儿们投来的打量之光,便是淡淡的笑了下,将眼光挪向了下一位的林悠。 林悠好歹是嫡女,穿盛装的机会比林馨多一些,只是再是盛装,往日里也穿不到十二件去,再加上那重重的头饰,她走的也不是很轻松,绷着腰背,抿着唇,步步向前,倒还顺当没有什么磕碰,只是那姿势在林熙看来,倒觉得她过于僵化了,像个木头人。 照例是一样的流程,与林馨不同的是,林悠自然大方,笑面盈盈,十分的顺畅,那叶嬷嬷审视之后,便挥手,林悠一坐下,便是轮到了林岚。 林岚一见大家望向自己,立刻是抬头挺胸,提了裙边迈步前行,她走的很慢,几近悠闲的步伐虽是慢慢腾腾,却是一步一步十分的稳当,当她缓缓到了蒲团前,她抬手持平在胸前,微微一欠,继而手从胸而下顺了衣襟,抚摸直膝盖,便是双膝下跪,慢慢的俯下身去,给林老太太请安:“岚儿见过老祖宗,给老祖宗问安。” 她声音柔和,不似林馨的紧张,不似林悠的骄傲,有的是她的谨慎乖顺。 林老太太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扫了那下首的珍姨娘一眼,便迅速的冲林岚点了头应声:“起来吧”,叶嬷嬷招呼一声,林岚便是起身开始奉茶。提袖口到腕间而不露腕,执壶半圆,她这一套动作,份外流畅,竟比林悠的看起来还要老道些。 林熙见状,先是扫看向珍姨娘,便见她十分淡然的看着林岚的举动,而后她又看向自己的母亲,便看到她还是和先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表露出来。 垂眼看向鞋面,她内心轻叹:珍姨娘果然是祖母跟前出来的,对于这些多少有些路数,显然林岚是早有针对性的练习过;而娘也很不错,竟然如此稳得住,倒是出乎意料了。 林岚的奉茶结束了,自然就轮到了林熙。 她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迈步,忽而想起了当日前行投壶时,叶嬷嬷责怪她小题大做的紧张来着,这心里忽而一亮,人便松了点肩,提了裙罗,向前迈步。 她人小,衣服厚重,走起来难度其实更大,但好在此刻她只想让自己想平常一样,便努力让自己忘却,自己身上套着华服。 每一步都很重,但由于心中无压,她却走的有些轻松,尽管脖子会很累,尽管她要走很多步,但随着距离的点点相近,她忽然明白,礼仪固然有苛责的规矩,但礼仪之下应该是对他人的尊重与一颗温和的心。 她脑中闪现着这些,待回过神时,已经走到了蒲团前。 她不慌不忙的略整了下衣衫,而后才抬手平胸的开始行大礼。 “熙儿见过老祖宗,给老祖宗问安。”她说着略略抬了头冲祖母笑着,这举动让陈氏一时蹙了眉,毕竟这种大礼,她应该是低头等着老太太应声才能抬头的,是以她有些担心,可是林老太太并未不悦,反而是难得的笑着开了口:“好,快起来吧!” 一个好字再加上愉快的声音,都让陈氏缓下一口气,当下眉头疏散,眼扫向叶嬷嬷,便见叶嬷嬷依旧一副板脸的模样,叫着奉茶。 林熙依着规矩,提袖到腕口而不过腕,执壶画半圆,小脸上挂着笑,为爹爹和娘亲各自奉茶,而后她又倒了第三杯,捧着到了叶嬷嬷的跟前:“嬷嬷,您也喝一杯吧,天冷暖暖。” 在场的人大都一愣,不约而同的盯向了叶嬷嬷。 叶嬷嬷看了林熙一眼,板着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伸手接了茶,而后抹茶润了一小口,冲着林熙说到:“谢七姑娘挂念。” “嬷嬷客气,应该的。”说完她非常自觉的对着叶嬷嬷欠身行礼,继而便退去了绣凳前,慢条斯理的坐了。 四个姑娘的关于礼数考核便走完了,叶嬷嬷看向了林老太太,林老太太也看向了她,相视之后,叶嬷嬷笑语:“第一关的结果,我不置喙,还是由老夫人定吧。” 林老太太呵呵一笑:“这一关哪两个胜出,实在是,显而易见的。”说着她看向林熙:“七姑娘行止自然,毫不矫揉造作,亲和恭顺更知惦念长者,她自是胜出的,余下的三个,三姑娘虽然已经改善很多,但到底还是底子差了些,大场面见的少,罢了;四姑娘和六姑娘,其实都很不错,举止得体,无有什么差错,说起来倒也不相上下,但是四姑娘毕竟是府中嫡女,出入过一些场合,多少见过市面,这便占了便宜,而六姑娘,怕是在屋里也勤学苦练来着,举止比四姑娘略顺溜些,这一局第二胜出的便是六姑娘了。” 林老太太发了话,便是点出了第一比的结果来,四个姑娘全部立着听了,没谁表示出兴奋也没谁表示出失落来,这倒也受了礼节。 叶嬷嬷见状点点头:“既然如此,姑娘们且下去换换行头,少时便入第二关,乐。” 四个姑娘当下应声,一溜的退了出去,且出了院门,那林悠便斜了林岚一眼:“这关你不过是得了祖母的可怜,后面三关,你且看着吧!”继而一扫林熙,眼神复杂的瞪了她一眼,便扶着丫头婆子的赶紧去换方便的行头了。 第十九章 四艺(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脱去繁琐十二单衣的外八件,套上嫣红斜襟遍地缠枝花袄,围上白底缀红的枣花裙面,林熙坐在了镜子前,由着嬷嬷为她拆去假髻,梳起了发。 “七姑娘,您今个不错呢,开门红!您呀一准能入了叶嬷嬷的眼!”花妈妈出声赞扬,林熙咧了嘴:“还早呢,还有三比,说不定就刷下来了呢!” “七姑娘怎么这么说?您得相信自己。” 林熙闻言笑笑,内心却是轻言:只要尽力了就好,结果如何,随它吧! …… 第二场是乐艺,所以场子里早准备了乐器,四个姑娘们跟着叶嬷嬷都多少有涉猎,属于谈谈可以,专精上却只有林岚与林悠两个算是了。 林馨全然不精,只堪堪摸到门边边,慌乱的奏了一曲迎春调,便收了手,反正她很清楚自己没什么机会,剩下的几样,除了算数管账,她都只能做做样子而已。 林悠上手便弹奏的是汉宫调,曲意绵长,功力考究,一曲罢时,闻者点头称赞。 林岚弹奏的是闺怨调,伤意浓浓,怜者垂泪,功力也是不俗,一曲终时,林昌已经红了眼,满是心疼,倒把陈氏听得手指紧扯帕子,心中忿忿地扫了几次珍姨娘,她很清楚这是珍姨娘的杰作,竟通过这个法子向林昌诉起怨来了。 轮到林熙时,林熙有些无奈,其实她本在这方面很不错的,但是现在,她不能太有表现,眼看林悠同林岚一个走雅乐,一个走情感路线,当下她跪在琴边,思索了下,才抬手拨弦。 她弹了一首《北风凯风》,很简单的曲子,曲子不长,功力考究也没前两位那般深,她以稚嫩的童音,轻轻唱着凯风之词。 这是她现在很喜欢的一首,只因为那句句慰母之意的背后,都是对父亲的劝谏,希望父母之间能极为和睦恩爱。 曲子终了,她乖乖起身立在一边,静心等待。 “我刚才一评判过一次了,这个还是你来吧,好歹这方面你可是有大家之才。”林老太太笑呵呵的看向叶嬷嬷,叶嬷嬷便点了头:“四个姑娘里,论技艺,四姑娘和六姑娘略略胜出些,只是,七姑娘年岁尚小,却能一曲诉孝,倒是难得;四姑娘所弹,喜而见悲,六姑娘所弹,纯是哀怨,我知你们比试,是想使出浑身解数,但若是连看好日子,场所的眼力都没有,却不应该,如今临着年关的,两个都不算很好,故而,此一关,只七姑娘一个,胜出。” 叶嬷嬷的话一出来,林悠同林岚便齐齐看向了林熙,但彼此都还算很能克制,迅速的转了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林熙心中却是无奈:这下好了,别是两个人都忌讳上我?可是,我也没错啊,唉,做好自己吧,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她心态平和坦然,待到第三轮上,便是写了一篇魏碑之字。魏碑的字,较为方正,将就的是气势,这通常都是男子才会习的字体,林熙不过尚未七岁,写是能写,却不过整周而已,其他就差得远了,毕竟这需要时间的积累。 相比之下,林悠和林岚倒要写的好些,因着是书法,叶嬷嬷请了林昌来判,自然是林悠同林岚毫无悬念的胜出了。 转眼到了第四艺上,便是算帐理帐了。 陈氏本就是一把算帐理帐的好手,当初林熙嫁人前,更是跟着陈氏学过几年,自然是不差的。她若实打实的执起算筹,打起算盘那可不差,无奈必须藏着掖着的,故而只能慢慢的拨动算盘,搭理着面前的一页账。 因着四个人岁数差别,难度各不同,林熙只要算清楚,进额是多少就好,所以待她写出数字来时,其他人还在算。 未及,林馨停手,一脸笑容,明显的开心,继而林岚停手,最后才是林悠。 账目这事,不用说,自是请了陈氏来判,她一一看过后,沉吟了片刻才说到:“三姑娘当是第一人,她的本就难,又是田产,又是毛货,估价专拨的进出无有差错,实在难得!”说着陈氏冲林馨笑了一下,眼看剩下的三个:“四姑娘和六姑娘,属一般的,难度是一样的,一个快一些,却出了错,一个慢一些,倒没什么大问题,我也不好断,断不合适了,有偏颇之意,故而不做评判,至于七姑娘,她年岁尚小,没算得那些难,只是数字是对的,叶嬷嬷,还是你来定吧!” 陈氏说完看向叶嬷嬷,除了林馨这个早知自己无望的,其他三个姑娘全都盯了过去。 叶嬷嬷抬眼看看这四位姑娘,一言不发,足足闷了一盏茶后,才一转头冲林老太太开了口:“老夫人,我有个想法。” “说。” “原本我是应该四进二,二得一的,可是我思来想去,觉得我不如由四选一得了,一来省事,二来也免得姑娘们之间闹着争着的,不好,您看……” 林老太太一愣,随即笑了:“这有何不可?看来,你已经有钟意的了?” 本是四选二,却一下子变了四选一,如此的林悠和林岚对视一眼后,齐齐看向了林熙,毕竟目前就她来说,是唯一一个两胜的。 “看来你们也很清楚了。”叶嬷嬷见了林悠同林岚的举动,笑语轻言:“我知如此你们心中难免不满,所以虽然我只选一个,却也有好处给剩下落选的三个,三姑娘,你已经很不错了,今日你虽落选,却较之半年前大有改善,我许你三月之期,仔细教授你礼仪行至,务求你日后出入见客,都能不失风度。”她说着看向了陈氏。 陈氏当即会意,点点头说到:“三姑娘已经不是以前那般怯懦,如今年岁上不小了,待过了三十,初二里起,便跟着我四处拜会吧!” 林馨闻言眼里满是喜色:“谢母亲大人。”,巧姨娘更是激动的起了身:“谢谢太太关爱。” 陈氏笑笑:“应该的,以后几个孩子,我都会带出去。”说着眼扫向珍姨娘:“岚儿也该见见世面了。” 珍姨娘见状自是也起身感谢,林昌则笑着摸了一把胡须:“夫人如此关爱孩子们,她们有福啊!” 陈氏笑笑,看向了叶嬷嬷。 “四姑娘,六姑娘,我精力有限,只能各教你们一技之长,时间也同样是三个月,你们回去后仔细想想,待开了年了,便告知我吧!” 林悠和林岚虽不甘愿,但林老太太都同意了,她们又能怎样?当下便各自低头应了。 叶嬷嬷这才看向林熙:“七姑娘,自今日起,我便只用心教着你一个了,是以,开年后,你得弃了你的芝萱阁,搬与我一处。” 林熙有些错愕,但她却没问,只点点头应了,此时陈氏却诧异起来:“搬于嬷嬷一处,合适吗?” “你那院落也小了些,不如这样吧,可儿出嫁前的院子还空着呢,我叫人年后拾掇拾掇,你们一起搬去那里可好?” 叶嬷嬷点点头:“自是可以,只不过,我得给老夫人您讨不少丫鬟婆子。” “给,只要你开口我就应承你,这是咱们说好的。”林老太太说着起了身:“比也比完了,就别再熬着了,今个这事定下了,也算有了个章程,走吧,我们坐一起吃顿乐呵的吧。” …… 十五元宵节刚过,花妈妈就收拾好了箱笼叫下人抱着抬着的搬了院子,虽说只有几十步的路程,但图个好意头,还是放了两挂鞭炮,六个春雷子,热热闹闹的搬了进去。 老太太拨来了四个丫头,其中两个年长些,一个十四,叫春桃,一个十六,叫夏荷,属于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头,剩下两个年岁同林熙比相差不大,一个十一岁叫秋雨,一个十岁叫冬梅,这两个入府不过两年,时间上不算长,却是很有眼力劲的,给入了三等丫头的级别,比之一般丫头有点头脸,月钱也多一点。 陈氏心疼闺女,把秦照家的按了过来,照看院事,花妈妈,潘妈妈还有温氏也自是随着,一下子院里热闹了起来。 大家忙着收拾打整,那边叶嬷嬷也搬了过来,因着她还带着瑜哥儿,便不好叫她们祖孙分开,所幸林熙尚小,将将要满七岁而已,便也不用那般避讳,故而瑜哥儿被安排住在了靠着院口的燕寝里,老太太还十分好心给他也安排了个两个丫头,一个小厮,伺候着他。 一时间各处都在忙着规整,从老爷林昌到六姑娘林岚,各处都送了礼来,大多是些对联,玩物的,林熙由着妈妈们张罗,只自己站在院里瞧看着昔日她央父亲写的匾额:“硕人居”。 硕人,诗经卫风中的一篇,歌颂的是卫庄公夫人庄姜之美与高尚,昔日她读此篇时,就想做那样一个美人,才央告的父亲为她提写,只可惜到最后她却是背负着恶名与不孝,含恨投井,与庄姜算是背道而驰。 “想换个吗?”叶嬷嬷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轻声问着,林熙急忙行礼,继而轻言:“不,不换。” “我听闻这是你大姐姐所定居所之名,你如今住进来了,便是这里的新主人,为何不换?莫非,你惦念着大姑娘?” 林熙眨眨眼,笑看向那匾额:“嬷嬷会教我成为庄姜夫人那般的美人吗?” 叶嬷嬷呵呵一笑:“我自然可以,只是,你吃了苦吗?” 林熙点头:“爹爹教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熙儿愿意。” 叶嬷嬷点点头:“好,那我必当尽力成全。” 第二十章 富养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是什么?”林老太太看着叶嬷嬷推过来的单子,一脸的诧异。 “和你讨要的。”叶嬷嬷说着眼里浮着一抹笑色。 林老太太接过细细瞧看,起先还没什么,看到后面却是一脸不解:“这,这……你这是……” “你既然希望家里出一个撑着林府的脊骨,我也希冀着能教出一个好样的,来全了他的遗愿,那便不是光我教养着就能够的,还得你全力配合着我。” “这事自然,只是这单子……” “你知我当初为何能那般颇有声名?”叶嬷嬷问了一句后,便端了热茶轻轻的拨着茶叶。 林老太太笑了笑:“自是老姐姐你才艺俱佳,天赋异禀,加之生的花容……” “错,那是果,不是因。”叶嬷嬷说着喝了一口茶,看向林老太太:“你对我的事,知道多少?” 林老太太眼皮子一垂:“曾听他提过一些,知道你们之间的相错。” “我问的不是和他的事,而是,我的家世。” 林老太太眉一挑:“知道的不过是老姐姐是安国候爷的独女,后因家变一生传奇。” 叶嬷嬷闻言苦笑了一下:“我叶家自开国封侯,转到我父辈那一代,便是百年有余,父母成亲五年上,才有了我,家中妾侍也不少,可再无处。我从出生起,就得父亲疼爱,母亲守护,本也会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做个娇生惯养的侯门小姐,只是偏生父亲的子嗣过于单薄,府中除我外,后面几年再无所出,父亲是个心气高的,眼看着我都七岁了,家中无人可继,便只能打算从族中旁系过继一个来,好承了爵,只可惜侯门承荫,真有才华的已没几个,父亲痛心之下看中了我四叔的三儿子,却也知道没人护着他,将来怕也家业南成,会夺了爵,是以他和我母亲商量后,做了一个决定。” 林老太太蹙了眉:“是什么?” “今日王妃之储,他日正宫之身。”叶嬷嬷这话一出来,林老太太惊得差点跳起来:“啊?” “很惊讶吗?”叶嬷嬷浅笑。 “是很惊讶,想入宫的都不过是些非权贵的,好好的侯门嫡女有谁会愿意去宫里受罪呢。”林老太太说着不解的摇头。想她出身自海城贾家,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之后,虽达不到侯府的高度,却也算是沾了权贵,她身为贾家嫡出的三女,宁可嫁给翰林的探花,也是不愿入宫的。 “是,若是我父亲不是打算庇护我叶家,也不会起了这心思。因他有了这心思,起初便是把我当秀女来养,但宫廷倾轧父亲又何尝不知呢?所以他私下告诉我,为了拜请师父,说的是选秀,但他的意思,还是要争取做一个王妃是真,毕竟他日也许能为后呢!故而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如此胜出的机会才会大,若是在入宫前我能争出名声来,便极有可能被配选给某位殿下成婚,就算真的不成,凭着名声本事,也是能直入嫔妃之级,不必从什么美人贵人的起始,慢慢地熬资历。” “原来是这样。” “所以我从七岁起,便接受各类教导,加之父亲拜请的都是各类名师,是以起点很高,节约了许多时间,待到我十岁初时已小有名气,母亲又得了诰命,于宫中谢恩,皇后娘娘问起我来,母亲便提了我几句,岂料在半个月后,竟得了一次入宫赏花的机会,偏生那次,与六皇子结识,皇后娘娘喜欢我,便和我母亲提了一句,似有个意向。那时我父亲得知,份外高兴,但谁料,二皇子的生母德妃娘娘也看重了我,先想皇上提了意。彼一时,我会入了谁家尚未可知,可父亲却急了,二皇子与六皇子素来不睦,皇上又身体不好,自太子被废后,迟迟不立储君,是以双方利益早有准备,偏皇后娘娘也诉其意,皇上难以决定,竟叫我父来定,一时难以定断,父亲不得不选了六皇子一系,想着他好歹是皇嫡子。” “谁料偏偏是二皇子赢了。”林老太太陡然明白过来。 “不错,是以清算下来,我叶家才落了个惨败,夺爵,赐死,终到了陌路,后来的事,想来你也知道了。” “老姐姐,今日我多嘴问你一句,当日……你拒了先帝爷,是因你心里装着老爷还是别的。” “他是皇上没错,可也是下令破我家门之人,父亲被赐死,家宅被毁,我怎生能和他在一起?故而我毁此脸,以恶之命不侍君王,其实不过想求一死,偏他叹我与他缘错,不再迫我,只叫我做了他的御前伺候,而我彼时也很老爷有一份誓言,我自然才会出宫之后奔了他来,只是惦念着能还了恩。” 林老太太闻言一把抓上了叶嬷嬷的手:“当日你为何不告诉我是这个因由?你可知,我误会了二十多年啊,我以为……” “你以为我是回来夺你夫婿的吗?”叶嬷嬷笑了下:“我不会恩将仇报,更不会让恩人的家生乱。”她说着眼扫向桌上的单子:“现在你知道我和你要这些是什么打算了吧?” “你莫非也要把熙儿照你当日那般养?” “这是必须的,要知道,学问技艺都是可以培养的,在这上胜出除了名师高徒外,鲜有他法,但是这些其他高门也能教养的出,又怎么能出众呢?我当日赢出名声来,其实并非技艺,靠的是傲骨柔显,靠的是宠辱不惊,靠的是将来可母仪天下的气度!主持中聩者,若是小家子气,家业难有大成;若是心窄量小,成日里光置气了,又何以理家?” “没错,我那儿媳妇便是如此。” “气质,尚可读书熏陶,技艺,可名师教导,而傲骨生于境,柔显在于磨,宠辱不惊,那是要见惯不惯,母仪天下那是要眼高于顶,睥睨众生,这一切需要的除了富养,再无他法!”叶嬷嬷说着抽了手,拿起了单子:“所以其上索要具不可轻慢,以我对你贾家的认识,我寻思着,你是办得到的,若到了其后,真的难为了,我也不是会袖手旁观的,至少,我手里还是有些好东西。” “有你这话,我心知你的付出,我虽是家中三女,但陪嫁不必别人差的,这些我还是出的了,若真有青黄之时,定不客气就是了。”林老太太说着郑重的接过单子,细细又看一遍:“这些我会私下叫人准备,只是未免家里的睁眼羡慕起了祸,不若就依你的名头吧!” “你要给我贴金,我可不会拒绝。”叶嬷嬷说着浅笑了一下。 “只是别的我尚明白,这小灶似乎没必要吧,府里在吃食上,可从不精简。” “我那儿很多食方,都是宫里的。” 老太太眼睛一亮,立刻点头:“我明白了,你是怕流出去惹事。” “非也。”叶嬷嬷摇摇头:“七姑娘生的有些孱弱,半年前还遭过两次罪,现如今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想给她调调,那些方子可都是宫里面的美妃养生所用,最是养人的,她自有心想做庄姜,我便成全她,让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是这些食材可都不便宜,供养她一个,我相信没问题,要是一大家子的话,怕是你要当我来败了林家了。” 林老太太呵呵一笑:“若是以前我会这么想,但现在我知道你不会的。”她说着扫了眼单子:“依着你吧,只是这厨娘。” “我去寻。” 第二十一章 关照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叶嬷嬷的家底还真厚实啊,竟给捣鼓起小灶了。”林昌宽了外袍,冲陈氏嘟囔。 陈氏浅笑接了衣服递给了秀萍:“终归也是捯饬给你女儿的啊!” “那是没错,可只一个占到了。”林昌说着坐去了榻上:“若是多一个也好啊。” 陈氏坐到了他的身边:“有道是知足常乐,如今熙儿有这福气,我们做父母的也该偷着乐了,若不是公爹和叶嬷嬷有场缘分,今日里熙儿也没这机会。至于其他的姑娘,你也别忧心了,馨儿翻了年便十四了,我会带着她四处走走,给她寻个合适的亲事,等出嫁的时候,我也会置备一份合适的嫁妆给她,不亏不误着她;至于悠儿和岚儿,我意思着托请到婆母那里,她本就出身高门世家,若由她肯带着教着,就算比不上叶嬷嬷的水准,却也不会太差不是?又或者花点钱银,再去请个教养嬷嬷来,也不是不成的。” 林昌闻言激动不已:“你竟有这好点子,还能想着带上岚儿,实在叫我意外。” 陈氏抿唇笑了一下:“谁让她得叫我一声母亲呢,纵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毕竟是你的种,我若真的冷着不管,岂不是我心黑了。” 林昌闻言,一脸喜色,当即挨了陈氏:“你能知我心,替我想着,着实宽了我的心,今晚,我就歇在这儿吧!” 陈氏笑着看他:“今儿不是该香珍伺候了吗?” 林昌呵呵一笑:“无妨,调个一天罢了。” 陈氏笑了下看向萍姨娘:“你去给那边传个话吧,哦,对了,顺便把这事给香珍说一声。” 萍姨娘答应着出去了,其他婆子本要进来伺候,陈氏一摆手打发了下去,亲自动手给林昌宽衣,林昌便抻着胳膊言语:“哦,对了,还有两桩事:一个是三个哥儿,不,四个哥儿的学事,年后桓儿就是十四了,我今个和郭祭酒吃了一回酒,他应了我,说三月就让桓儿入大学触五经。” “真的?”陈氏眼里放了光,这小学和大学可都是贵族子弟们才能享受上的,若是家中门第不够的,半点机会都没。虽说起来小学同蒙学差不多,都是教着识文断字,但到底是权贵阶层才能去的,却是除了能学到更深门道的六艺五术外,还能接下日后的人脉,是以谁都是羡艳的。 只是小学同大学对人等级要求极言,若是侯门权贵的嫡子,八岁便可入小学,业毕可入大学,退一等的高门便是十岁,再次便是十三上了,若是这些人家来学的并非嫡子乃是庶出,照例压后两年,也就是说,原本十三能读的,那就得压到十五去,而这些人要读大学,那就非等及冠之后了。 且此与科考并不冲突,它所学不为科考,为的其实是官宦权贵自保的人脉网,故而能去者,日后也可谓前途大亮,想林府,若真论资格,无有翰林是入不了的,偏林老太爷能耐,入翰林时得了美名,外放是攒了人气,如今别人都还是承请的,愿意给买个帐,想桓儿能十四就虽了高门的资格进了大学,实在是让陈氏欢喜不已,只把林昌的衣服宽了一半,就急急的对着月拜谢起来。 林昌瞧她那样一脸得意:“你该拜谢我才是。” 陈氏转头冲他笑笑:“是是。”心里却难免谢的是老太爷。 “至于佩儿,宇儿因着庶出,年岁上欠些,便许我,等到他们十三时,试试笔墨,若是能成的话,便准入小学。” 陈氏点点头:“这也是好事,不过那还要等个一年半载的,依我的意思,倒不如叫他们用心和墨先生学着,待到十二了,去试试童试如何?” “这也成的。”林昌说着凑了陈氏:“不过,瑜哥儿不在此列。” 陈氏撇了嘴:“老爷,叶嬷嬷可善待着咱们熙儿的,你不能压了他啊。” “我可没压他,人家是有大造化。”林昌说着凑在了陈氏的耳边叽咕了一句,陈氏瞪了眼:“入小学?” “你声音小点啊!”林昌怨了她一眼,陈氏急得捂嘴,继而压低了声音:“翻年他也不过十岁,怎就能入了小学,他若不是挂在府上,怕连想都想不到吧,怎生得了高门的照应?” “还不是叶嬷嬷的名头?听说这事是宫里关照出来的。” “啊?这是怎么回事?” 林昌摇摇头:“老郭嘴紧,没漏,我也不知是什么机缘,老郭只叫我心里清楚,待三月了,叫着他和桓儿同去,却平日上以书童装扮,待入了内里,再进小学,莫声张。” 陈氏点点头,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慌:“我是可以不声张,但入了内里别人又不是没眼瞧见,若是有人嚼舌头出来,会不会……” “你傻啊,宫里关照的,这些还能不交代好,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谁家的儿子会没事寻事去?若是我儿子能在里面,我也得好生教导再三提点,但凡要是谁敢多嘴,不用人家动手,我都得扒了他的皮!” 陈氏这才安下心来,虽说心里还是发飘,但到底觉得牵扯到宫里,自己还是少问得好,便提了另一茬:“你不是说两桩事的嘛,还有一个呢?” 林昌捋了把胡须,声音压得很低:“掌院大人推荐我做侍讲。” 陈氏身子微微一晃,脸上显了红光:“几成机会?” “八成!”林昌说着得意的抬手搂了陈氏:“掌院同我提示说皇上是点了头的,如今只得下旨了。” 陈氏嘴唇哆嗦了起来:“老爷在修撰上熬了整整十年,终于可得进半步,从六品生成正六品,这日后机会也大了许多,我,我先恭喜老爷了。” 林昌含笑点头:“书上说,妻贤夫贵,我自于夫人和睦后,便是诸事皆顺,美哉!” 陈氏当即低了头:“怪说不得今个怎么想着歇在我这里,原是因着这个。那日后老爷可要担待着为妻的性子,万一我哪日里浑了,你可得谅了我。” “好说,好说。” …… “她可真会做好人,一句带上我的岚儿,我就得明儿个大早去谢恩去,只动两下嘴皮子,我岚儿便被搁下了。”香珍一脸忿忿之色,秀萍却糊涂了:“姐,你怎么这么说,太太要带上岚儿去求托在老太太那里,这是好事啊,你原本不就盘算上老太太的嘛,如今她去说,总好过你开口不是?” “你错了!”香珍当即摇头:“她不过一句带上,便是关照了岚儿,可私下里还不知怎么和老太太盘算,她心里早不容我,岂会真为岚儿着想,八成是嘴上说的动听,实际上只不过走个过场,老太太到时候学了叶嬷嬷,来句精力有限,九成九得了便宜的是四姑娘,我那岚儿哪来的福气去?我原是打算叫老爷去开这个口,老太太总看在自己儿子的面上能照应了我的岚儿,她如今口快抢了头,老爷自是把事落在她身上,不会再开口,你说,我那岚儿出路在何处?” 秀萍闻言眉头蹙在一起:“那可怎么办,我过来时,老爷还夸了她,这事已经落太太头上了,你若再去求老爷,便是自惹麻烦啊!唉,太太现在怎么忽然转了性子一般,竟做起假好人来了!” 香珍当即起身在屋里乱转了起来,忽而她眼一抬:“有了!” “什么办法?” “她现在不是装好人吗?那我就权当不知她肚里的盘算,明日里求她养了岚儿。” “啊?”秀萍傻了眼:“你这是做什么?当日里岚儿生下来,老爷就说要抱去给养在太太膝下,你闹着思女忧思,整卧床三个月,老爷便把此事做了罢,如今你却又要把女儿送过去,人家谁接你这半大的呀?” “你不懂!”香珍急急地说到:“若我当日应了,孩子不在我跟前,便离我远了,日渐离心,且她养在太太膝下,就真的能过了好日子?早晚受了欺负,我连护都护不上,倒时只怕会怨托生在我肚子里,把我恨上了,我岂不是没了依靠?” “那你现在……” “岚儿和我一心,这些年更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谁看她不怜着她?明日里我苦求一番,拿话逼她,她便得接下,若是真虐了我的岚儿,岚儿还不会哭诉了吗?我要她这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正好给我的岚儿做嫁衣!” 第二十二章 共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太太,珍姨娘来请安了。”章妈妈入屋来报了一句,陈氏便翻了眼皮子:“知道了,叫她回去吧,我用不着她来谢我,这么冷的天若她再凉到了,倒是我不体恤她了。” 章妈妈答应着出去,萍姨娘端了茶杯子过去:“太太怎么不见她?她可是得了好处的。” 陈氏笑了下:“我说关照着岚儿,又不是要她来谢我,反正都是林家的姑娘,再是庶出的,那也是要叫我母亲的不是?” 萍姨娘一怔,讪讪笑了:“太太这阵子可是越发的宽让起来了。” “家和万事兴,我明白的太晚了。”陈氏说着端了茶抹叶润口,那章妈妈一挑棉帘又进来了:“太太,珍姨娘不肯走,在外面候着要给您问安。” 陈氏闻言斜了萍姨娘一眼:“去,拿我的貂皮袍来!” 萍姨娘应了声,转头拿来要给陈氏披上,岂料陈氏冲她说到:“拿去给她披上,叫她在外等我一等。” “是。”秀萍心有不解的退了出去。 姐妹两个一照面,萍姨娘便冷着脸把袍子捧了过去:“太太体恤你,叫拿来给你披着,要你在这儿等她一等。” 香珍一愣,继而连忙推脱:“使不得,这可是太太的衣裳,我可披不起,我这里候着就是,姐姐还是快把衣服拿进去吧!” 萍姨娘没说什么转了身入屋,此时陈氏已经在章妈妈的伺候下,套上了枣红遍地金蝠缎镶貂绒毛里露边的袍子,正往头上插着一对赤金缀南珠的大簪。 “你怎么拿回来了?”陈氏扫了秀萍一眼。 “人家说使不得呢!”萍姨娘一脸悻悻之色:“您又何必自讨没趣?” 陈氏顿了一下,笑了:“这不是自讨没趣,只是不想人家又病了而已。拿着吧!”说罢起了身,向外走,秀萍急忙给打了帘子。 陈氏一出去,秀萍便是微蹙了眉头,往日里她要这般说上一句,太太哪回不是顺着话头骂下去,更满是怨怼之色,可现在倒好,不但不接茬,还忽的一下和煦宽厚起来,若不是她日日伺候在前的,准保以为陈氏换了心了。 “香珍给太太请安!”珍姨娘见陈氏出来,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陈氏立刻抬手托了她:“行了,今个风厉别凉着你,秀萍,给她把袍子披上吧!” 萍姨娘答应着上前,香珍欲要再推,陈氏抬了手:“不为别的,只为你别冷着凉着了,回头倒落了我的不是,还有紧着些吧,咱们还要去老太太那里呢。”说完陈氏就转了身,自行向外,秀萍给香珍披衣时,两人急速对视一眼,秀萍微微摇头,香珍则满是疑惑。 很快一行人到了老太太处,常妈妈去报,陈氏冲章妈妈交代了一句,章妈妈便立刻退走,而后常妈妈出来招呼,陈氏便带着她们两个姨娘进了屋。 “这个时候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林老太太扶着丫鬟一到小厅便张口而问。 “还不是有事要拖请婆母啊!”陈氏说着上前主动搀扶了林老太太,扶着她坐下:“如今熙儿得了叶嬷嬷的教养,可其他三个姑娘还没着落呢!我要持着家,还要给馨儿物色合适的婆家,只能把馨儿一个给顾全了,便想托婆母照看下您两个孙女:悠儿和岚儿,您看成不成?” 珍姨娘闻言诧异的看向陈氏,以她对陈氏的了解,真心帮自己闺女托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是以听了这话,她很惊讶,立刻偷眼瞧向老太太,寻思着要不要在老太太拒绝了后,就在这里求逼起陈氏来,可没料到的是,林老太太竟然点头了:“成,都是我的孙女,你都开这口了,我又怎能不应着,其实你若不来,我也寻思着是要再给她们请一位教养嬷嬷的。” “那我谢谢婆母了。”陈氏说着转了头看向珍姨娘:“香珍,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老太太都应下了,你总不会担心着我坑了你闺女岚儿了吧!” 香珍一愣急忙要言,林老太太却是一挑眉:“哼,你这贪心不足的蹄子,成日里就会盘算,又不是当家主母孩子们的事轮的到你操心?竟都逼到太太那里去了,这是我教你的规则?” 香珍当即跪了地,陈氏的衣裳应着动作大了些,落了地,林老太太一看那料子,便是心理有数,当即又言:“你不是身子不好嘛,不是成日里病着嘛,那还跑出来做什么?回你的院里待着去,少给我散那病气!还有岚儿既然托到我这里,我就替你照管了,免得那丫头张大了和你一个德性!常妈妈,传我的话去,叫六姑娘收拾下东西,今个就给我搬过来住,反正那边左耳房也空着,就搬那里吧!” “老太太!”香珍急言:“岚儿已经十岁了,翻年可要十一了,您能照拂她虽好,但到底得学着理事掌院啊,不然……”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先替你拢拢她的性子,再收收她的心,几时知道知足了,我自会让她回她的玉芍居去,若是和你一般心里全是贪念,我宁可她做一辈子老姑娘,到那时,理事掌院的和她挨不着!” 香珍当即身子一晃,便磕头在地只有呜咽,只可惜林老太太懒得理她,一摆手:“回去哭去,我还没死呢!” 香珍当即哭也不敢哭,求却也没法求,只是哭啼啼的奔了出去,那先前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兀自还躺在地上,秀萍立刻上前捡拾起来,陈氏便开了口:“快拿出去烧了,免得把病气沾了。” 秀萍只得应着退了出去,林老太太则斜她一眼:“那你也舍得给她披?” “我若不舍得,回头她还不得大病一场?倒是我岂不是有做了恶。”陈氏说着凑到老太太跟前冲着她一福:“多谢婆母给我撑着了。” “也别说什么谢了,你能知道来寻我,也是多少明白些事了,而且这段日子我瞧得着,昌儿和你很是和睦,显而易见的,叶嬷嬷提点了你后,你便是开了窍了,说真话,家和万事兴,你能开窍,我也乐的帮你一把,何况叶嬷嬷也说了再不表态,只怕于林府也没好处,所以我才……若是不然,我才不会插上一手呢!只是……话又说回来:我到底是你婆婆,这家业除非是极大的事得给我知会一声,其他的还不是都由着你打理?所以我帮也只能帮你一次,不然外面人只会轻了你,何况我若是伸手太长,终归不对的。” 陈氏点头应声:“婆母放心,做儿媳妇的可不敢总烦着您。” “你心里明白就是最好了。唉,人心最是隔着肚皮的,看起来再恭顺乖巧的猫,也有爪子抓伤人的时候,所以一旦心里有了不该有的盘算,便会防不胜防,当日里我便没防了她,才有了之后的事。” “过去的事了,提它也没意思,何况,人心这东西几个能看清啊,这更怨不到婆母您这里的。”陈氏说着忽而冲着林老太太一跪:“婆母,以前是我太不懂事,自香珍这事一出,我便怨上了您,这十几年来,都没好好的侍奉过您,可您却从不和我计较,还处处容了我,便我倒以为是您心虚……唉,如今思想起来,我深觉惭愧,故而,还请婆母原谅了我,我真的是知道错了。” 林老太太弯下身来,扶了她:“你呀,快起来吧,不是上辈子的冤家,如何进的到一处宅门,过去就过去吧,谁都别再提了。” 陈氏点点头,摸出帕子拭泪。 其实若不是知道了秀萍怀有异心,她根本不会意识到:有的时候错并不在自己的身上,别人也会和你离心。再加之叶嬷嬷的直言,终于让她明白自己是多么的糊涂,而将心比心,再思及香珍一事,便才明白老太太也并非就是有意而为了;现如今她与林昌总算往好的方向上走,若要老爷真正明白自己的好,不要再被香珍给哄了心去,便只能是把老太太抓到自己的身边与她站在一处才成,毕竟林昌这人一身儒学,最是重孝道的,况且清贵之流,谁又敢在孝道上沾一点尘埃呢?所以她果断低头,再不似以前紧绷着那张脸,那颗脑袋。 陈氏与林老太太四目相对,彼此的眼里满是亲善。 叶嬷嬷说的对,一个女人要是连在婆家都左右掣肘,不能有所作为,那就是穿戴上再华丽的衣裳,再名贵的头面,也依然是没有脸皮的;舍得小脸才有大脸,不能再为了芝麻丢西瓜了。 陈氏这般暗讨,便说着讨好的话来哄着林老太太,林贾氏则拉了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着:“昌儿能往前进一步,便是大喜,日后你更得学会忍让,你知道清贵的名声,好好打整家院吧,不过要多动动脑,杯酒解兵权总好过刀光血影,千万别让自己得了骂名。” “儿媳知道了。” “还有,关于侯门婚约文书的事,前日里昌儿也和我提起了,要说这事我其实并没忘,只是咱家彼时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也有数,为这林家好,免生了祸事,才闭紧了嘴巴未提此事,只是我以为如此可以免了祸,却不料可儿还是……罢了,这事既然你们也盘算起了,我就随了你们,好在熙儿是叶嬷嬷教养着,我心里也踏实,不过你真有此打算,就更不能轻慢了其他几个姑娘,毕竟侯门权贵,也不想摊上不着调的亲戚,何况姑娘们的亲事若是置办的好了,对林昌的前途也大有好处,只是怎么做,你自己体会和安排吧!” 第二十三章 锦衣玉食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自翻了年,林熙同叶嬷嬷住在硕人居后,林熙发现自己的生活完全变了个样。 首当其冲的是规矩。 第一个是时间精准不容错,叶嬷嬷对这个要求一丝不苟。例如早上晨起问安,倘若迟了,不管你是拉肚子耽搁了,还是丫头们一时叫晚了,还是就晚了那么一步,总之统统不问原因,先照着手掌心就是两下戒尺,打的十分狠,而后才是清算,谁的责任谁担,算起第二轮来,可谓半点情面不留。 第二个便是按部就班,例如午休,不管困不困,到了这个时候就得睡去,你哪怕是睁着眼躺着呢,也得躺够那个时间,而后你也别想多赖,准点起来开始各项“修炼”,若是不按照规矩来,伸手吧,从林熙开始到屋内丫头一个不漏,倘若当日值班的里面有嬷嬷,也别想跑,照样伸手挨板子,绝对的连坐。 第三个是标准,比如吃饭,叶嬷嬷就详细的对从布菜,到食用,每一个动作做到了全方位的要求,手抬多高啊,衣袖在什么位置轻提,以及每个菜从哪个位置夹菜,对应什么样的客人应该夹哪个位置,可谓是极尽苛责的细致。 有了诸如此类的种种要求,林熙感觉到了一种束缚和压抑,可随着时间的拉长,她慢慢便习以为常,甚至发现了这种规矩下的好处:自律自觉,以及不经意间的规范。 其次改变的是生活的节奏以及品味。 叶嬷嬷给了她不能想象的奢华生活,每天从早上一睁眼开始,屋里的丫头婆子们便是连轴转,以前她起床洗漱这事,一个婆子就伺候过来了,如今到好,竟是要至少四个人伺候,一个伺候洗漱,一个伺候穿衣,一个伺候梳发,还有一个全然盯着时辰,跟个监督者似的,若是那日里叶嬷嬷兴起要求林熙得着盛装,那伺候起来没六个人竟不能够了。 而林熙从开始更为细致的接受六艺教导时,叶嬷嬷竟把平日里剔除的射和御也要教习,起初林熙以为这是为了凑个艺能齐全,后来和叶嬷嬷偶然说起来才知道,叶嬷嬷的目的是希望她能强身健体,外加万一日后遇上这种场面,心中有数,难免一时不察错了礼数,招至诟病。 许是叶嬷嬷心里有数,又或者她本身的要求就极为高,这当头的一个月,就有二十天里被要求着了盛装,所以林熙整日穿着华服,而且每过几日就有一套全新的送来,以至于林熙开先还能颇为欢喜,后面一件件的好衣裳好料子不论多么华贵精美,她都无动于衷了。 穿是如此,吃就更别提了,林熙可以很肯定,作为林府大小姐林可时,她活了十六年吃过的好东西,还没这一个月多,当然吃过的药也没这一个月多,叶嬷嬷不知道哪里寻来的厨娘,不但做的食物好吃不说,还成日里要给她弄一锅药膳,味道鲜美的,她很是想大快朵颐,但是,叶嬷嬷盯着她,她只能照规矩的吃个八成饱,而后颇为遗憾的看着它们被收下去。 吃穿如此好,用的自也不差。 从带的头面,到练习书画用的文房四宝,个个都是奢华的物件,害得林熙内心压力极大,总担心会摔了这个,蹭了那个,她战战兢兢了一段时间,终于还是有天失手打碎了一个玉质的笔洗,她本以为叶嬷嬷会好好和她算账的,可叶嬷嬷除了责怪她畏首畏尾外,却对那笔洗提都没提,林熙整整反思了半夜才明白过来叶嬷嬷的用心良苦。 做主子的都这般改造了,丫头婆子们自然也少不了。 从贴身到洒扫,从一等到粗使,各有各的规矩,一样的要改要练,叶嬷嬷管教时说的清楚,若是首次犯错,只口头提醒,若是二次错了,便是打手板,待到第三次,就直接卷铺盖出去吧。 一个月下来,粗实换了两个,贴身换了一个,倒也在这种强压下,大家迅速的适应了。 半年后,整个硕人居不用叶嬷嬷每日里盯着,便已井井有条,而七岁的林熙也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律的生活,十分的规矩。 可这个时候叶嬷嬷给林熙加了一项修炼:观棋复棋。 手谈是文人所爱,当叶嬷嬷提出来时,林熙还以为是要教她学会手谈,为日后所用,岂料和她所想差别太大,竟是叶嬷嬷拉着厨娘两个人下棋,然后要林熙在旁观看,待到她二人下完时,本该她们自己做的复盘,就变成了林熙的事。 她以前对手谈接触的不多,父亲林昌虽然会,但兴致似乎不高,以至于她这个当女儿的也没什么进展,能够多少知道一点,还是因为长桓自己要打棋谱,偶尔会扯上她。 因为这个烂底子,林熙起初很难复盘,往往二十多次对手后,就记不清楚了,偏去和叶嬷嬷请教吧,她连教都不教,继续再来,以至于林熙常常记得是焦头烂额。 不过每当完成这一项修炼后,林熙就会很是感慨:一个厨娘都下的这么好的一手棋,真不知道叶嬷嬷从哪里寻来的“妖孽”,难道这就是物以类聚? 只是她好奇之下寻问叶嬷嬷,叶嬷嬷却从不回答她,以至于和人家处了近十个月了除了知道厨娘姓董,除了做饭极好,还下的一手好棋外,便只知道每过两天这厨娘便有一日休息不来伺候,而这一天,小灶里伙食的事,便会有叶嬷嬷亲自掌勺,下棋给林熙复盘的事,便会落在瑜哥儿的身上。 因着林熙如今年岁小,也没那么多避讳,瑜哥儿也不过十岁的年纪,用不着男女大防,便常常能在傍晚瑜哥儿下学回来后,两人说道上几句,若赶上瑜哥儿陪着下棋,还能多听几句小学里的见闻,有时是同窗的,有时是先生的,还有时竟是相关到宫里的一些事,虽大多不是什么上台面的大事,但只听瑜哥儿提起,林熙也能深刻的感觉到一个圈子里的氛围。 而关于他们言谈时,叶嬷嬷极少插言,就算有时说上两句,也不过是喟叹;可是她从不阻止,只在每次结束的时候,她会不厌其烦的重复一次:“听在耳朵里,筛在心眼里,闷在肚子里。” 林熙明白,虽只是一些不上道的八卦,却也多少会有些看不见的牵扯,高门出来的女人,就算真有八卦的心,却也要注意仪态不能自降了身份,且消息对于大家而言重要,故而听进去,入了心好好过一道,便可留下有用的,或能长个见识,不过身为女人却是最好不要问其男人们的事,尤其是政事就更不得妄言,所以叶嬷嬷才会要她闷在肚子里,免得惹事。 这一日,瑜哥儿同叶嬷嬷又开始下棋,两人一边下着一边聊了起来,林熙便是一边记棋,一边留意着她们祖孙两个的闲语。 “……那世安侯爷的大公子真格儿是个有心气儿的,像他们这种可得封荫的鲜少见愿意自去科考的,他今早上向大先生告了请,想拜到汪大学士那里得些关于八股的教导。”瑜哥儿如今十岁,较之去年的个头只长了小半个拳头,外形上没什么大的变化,看起来依旧朴实无华,但到底是权贵云集的小学里走了趟的,半年时间,他身上就已经带了浓重的书卷气息,且有时说起话来,林熙可以感觉到一种属于权贵的傲气正在他这个农户出身的孩子身上悄然形成。 “大先生可准了?”叶嬷嬷执云子而轻问。 “自然准了,人家那是什么身份啊!不过大先生挺有意思的,准是准了,却没叫他去汪大学生那里,而是给他写了一封举荐信,叫他先去寻郭祭酒那里试试。”瑜哥儿边说边放,下棋速度极快,鲜少有盘算的时候。 叶嬷嬷闻言笑了下,没说什么,倒是瑜哥儿自答了:“祖婆,您说大先生这么肯给世安侯爷面子,是世安侯爷手里权重呢,还是近日里又要临圣恩了?” 林熙闻言挑了眉,看了瑜哥儿一眼,心道他这心思委实扎的深,竟想到这茬儿上来,再细细回想一下,便觉得自己也不过思量到的是人情世故上,想着不过是大先生随手结下一份善缘而已。 叶嬷嬷眨眨眼,悠悠地说到:“利益二字密不可分,得利寻益,相益而得利,不外如事。”说罢眼忽而朝着林熙一转:“七姑娘,瑜哥儿所问你也是听见了的,若今日此问,乃是府中人问起你来,你当怎答?” 林熙眨眨眼:“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大先生如此贤德雅士,定是成人之美。” 叶嬷嬷点了下头:“那现在此问假若是你日后夫婿所问,你又如何答?” “这……”林熙一顿,咬咬唇后说到:“大先生乃三师之首,清贵之尊,能与权贵好处,必有所念,当,当细细打听探问留意,也好有做打算。” 叶嬷嬷闻言垂了下眼皮:“我若是你,夫婿不问三次,绝不答。” 林熙顿时红了脸,瑜哥儿在旁却轻言起来:“祖婆,你又教七姑娘装聋作哑。” 叶嬷嬷横他一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不知藏着掖着,迟早是背锅的料!” 第二十四章 论亲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摆动着云子,细细复盘,不敢再多言。 叶嬷嬷微闭了双眼,如同假寐,倒是瑜哥儿盯着林熙复盘,在她偶尔迟疑时,偷瞄一眼祖婆后,便会伸手轻轻的点点位置,已做提示。 费了不少时间,总算复盘成了,林熙还没开口说好了,叶嬷嬷却忽而一掀棋盘,让棋子尽数落下,而后冲林熙说到:“瑜哥儿点了你几次?” 林熙脸上发红:“三,三次。” 瑜哥儿在旁叹息:“祖婆,七姑娘又不好棋,你叫她复盘本就有些难为了。” “闭嘴!”叶嬷嬷横了瑜哥儿一眼,瑜哥儿只得低头捂嘴,叶嬷嬷当即把棋盘放到了林熙的面前:“现在你把他三次为你指点时的全盘局给我直接布出来。” 这一句话落进林熙耳朵里,登时她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 复盘不过是将两人的对招演练一遍,你来我往,总有迹可循;直接布出局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而是整个全局已经对战到一个阶段的程度,谁的大龙被围死,哪里的角上被剿杀,她得完全心中有数,简直堪比丘壑在胸了,可她哪有这个水准啊? 咬着唇尝试着布了一半,便已不能够,叶嬷嬷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瑜哥儿:“你来!” 瑜哥儿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布起来,他布的很慢,经常都是顿一顿放下一颗云子,可是待都他放了几次后,速度陡然提升起来,之后他快速落子片刻后便成了。 “祖婆,看看可对?”瑜哥儿脸有笑意,叶嬷嬷扫了他一眼:“请家法来!” 瑜哥儿当即呆住,林熙更是一头雾水,不过叶嬷嬷没有解释,瑜哥儿也没问,自己乖乖的起了身,不一会取了檀木戒尺来送到了叶嬷嬷的手里,自己便自觉的跪了下来,伸出了左手:“明日里还有书课,请祖婆打左手吧。” “几下?”叶嬷嬷面无表情。 瑜哥儿顿了下,低声说到:“自大得意,三下,卖弄惹眼,三下,共六下。” “明知故犯呢?”叶嬷嬷挑眉。 瑜哥儿摇了脑袋:“祖婆,孙儿并非是明知故犯,只是祖婆说兄弟姐妹需得同气连枝,互相提携,求一荣而同荣,故而才做提示,并非是真的有意卖弄……” “抬手!”叶嬷嬷一句话,瑜哥儿高抬了左手,当下叶嬷嬷就抽打在了他左手上一下,瑜哥儿咬牙不出声。 “你可真会给自己贴金,助人也要看是个什么时候,若是真正儿的遇到了难处,知道帮人一把,我少不得要赏你夸你,可这会是难处吗?我且教着七姑娘心力眼力,你倒插手进来,你是助她的,还是害她的!”叶嬷嬷说着朝着瑜哥儿手心又是一下。 “祖婆说的是,是孙儿错了。”瑜哥儿勾了头,手乖乖的捧举着,由着叶嬷嬷抽打。 叶嬷嬷极会动用家法,她并非是简单的一气抽打,总是打一下念几句才会再打,林熙挨过,深有体会,第一下后,掌心见热,微痛散开,带她抽打第二下时,会连第一下的痛都勾了起来,你既不能咬着牙一气的扛过,也不能等着每下的痛都散了,这么层层的叠着,可谓是越打越痛,越加的受不住。 眼看着叶嬷嬷打足了六下,瑜哥儿的脑袋上都沁了汗珠,林熙的内心着实不好受,毕竟人家是好心提点她来着,便自发自觉的准备抬手迎接叶嬷嬷的连坐,岂料叶嬷嬷并未收手,而是又抽打了瑜哥儿手心四下,直把林熙瞅得来心里生惧。 “可知这四下何意?”叶嬷嬷声音柔中见厉。 “知,一罚我诡辩,二叫我为戒,三责我恃才,四望我能改。”瑜哥儿一气答了,叶嬷嬷这才点了头:“你知道就最好,本来责你不该当着七姑娘,应给你留些面子的,但近些日子,我瞧你得意不少,竟已经颇得傲气,原本我是想等你自悟的,可到底你是我的干孙子,我总不能等你跌个大跟头才提醒你,故而当着七姑娘好好责罚你,也要你知道面子这个东西,得自己成全自己!” “祖婆说的是。”瑜哥儿十分恭敬的跪着。 “你说,何为‘傲’?” 瑜哥儿抿了下唇,朗言而答:“先生有教,走字形,‘敖’为抬,升,‘傲’便是人抬升,若论其意应是:自高,自大且不屈而藐。” “那我且问你,你比之那些小学中出入的权贵子弟,高在何处?大在何处?” 瑜哥儿抬了头:“论家世不能比,但论学识,孙儿绝不比他们差!” 叶嬷嬷瞧了他一眼:“此为不屈,乃指傲骨,你却是自大而狂,空有的狂妄傲气罢了!” 瑜哥儿闻言一时呆住,叶嬷嬷却自行言语起来:“傲骨者,铮铮,引人尊崇而历千万年不忘;傲气者,斯斯,令人厌恶而经众口铄金;你愿做哪个?” 瑜哥儿低了头:“自是前者。” “那你当如何?” “收心,压性,再不得恃才放旷。” 叶嬷嬷点了头:“回去吧!” 瑜哥儿立刻告退了出去,待他走后,叶嬷嬷看向了林熙,林熙自觉的抬了左手。 “今日不打你。” 叶嬷嬷的话语让林熙诧异,叶嬷嬷冲她一笑:“若你刚才帮他言语,我必打你,只因你同他一般,误我教导,看似是帮,实为害;但我也要提点你一句,日后在外若有人从旁助力,不管有无用,你都需得谢着,一来为人家好心,二来为你自己留德。” 林熙低头:“嬷嬷教诲,熙儿谨记。” 叶嬷嬷一低头看了看那棋盘,柔声说到:“你已经复盘近四个月了,可知我意?” “嬷嬷刚才有提到,是心力,眼力。” “对了一半。”叶嬷嬷说着把戒尺点在了棋盘上:“手谈我并未教你,只要你留神细看,而后复盘,是希望你能够通过自己的观察留意,摸索出其中的道理,要知道世间行当大了分说七十二行,小了细说则三百六十行,一个全字何其难,谁又能成了真正的全人?所以我要你留心不熟的,是要你在日后,遇上那不熟的行当,也能有所察觉,心里有个谱,而不是被人家几句话蒙哄着,就被占了便宜去还倒谢着。” “哦。” “这是一,二则,手谈里步步算计,来往对照变数极大,我要你从观者入,是要你能看清外局,毕竟当局者迷,多多把自己当作局外人,便会成竹在胸,心有了沟壑,又怎会被一叶障目呢?” “原来嬷嬷有这深意,怪不得要我复盘,其实不过是叫我把双方的心思过一遍,以明白失利者何失,得利者何得。” 叶嬷嬷点点头:“是的。除此之外,我还有第三和第四的意思,三是磨你的性子,望你有些耐性,切莫急躁乱心,四则是强记:博闻强记者,总会好处多多的,有时没什么时间细细查看,有时有些东西也不过惊鸿一瞥,若你能集心与专一时,强记种种,倒也可在日后花心思慢慢推敲,总能得了好处去,免于机会失之交臂,可知了?” 林熙当即心中激动起来,连忙对着叶嬷嬷叩谢:“嬷嬷教我可谓费尽心力,熙儿定当用心,不负嬷嬷所望。” 叶嬷嬷笑了:“那就最好,你且再试试吧!”说着一把提了棋盘,要林熙再来过,林熙便应声答应开始布局,而此时秦照家的却急急的跑了来:“叶嬷嬷,老太太那边来了人,请您过去。” 叶嬷嬷挑眉:“这个时候吗?” 此时已是戌时,再有小半个时辰便是入睡的时候了,这会儿请她过去,足见此事不小。 “是,二人抬的轿子都过来了。” 叶嬷嬷闻言只得起身:“七姑娘你自布后歇着吧。” “是,嬷嬷。” 当下叶嬷嬷随着秦照家的立刻离开了小厅,出了院门,当院门闭上后,林熙却没心思布局了,而是不安的抱了双膝:这个时候请嬷嬷过去,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 …… 叶嬷嬷乘着二人抬的软轿急急地赶到了福寿居,还没下轿呢,常妈妈就凑了上来,连忙扶着她往里去。 “靠着什么事?”叶嬷嬷轻声问了一句,求问个数。 “三姑娘的亲事。”常妈妈低声做了答。 叶嬷嬷闻言站住诧异的看了常妈妈一眼,毕竟姑娘家的亲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定的,既然如此何须这么火急火燎的非要这个时候叫她过来呢? “出了点岔子。”常妈妈见状立刻补了一句,叶嬷嬷抿了唇往内走。 待到常妈妈报了声,她进去后,才发现屋里除了林老太太,陈氏同林昌外,三姑娘的生母巧姨娘也在。 “叶嬷嬷来了啊!”陈氏见着叶嬷嬷边说着边起了身来迎,那边林昌也起了身,连带着坐在绣墩上的巧姨娘也急急地恭立。 叶嬷嬷一扫这阵仗,便知事绝不简单,所谓的岔子也肯定不小,边微笑相应边瞅向林老太太,猜测着弄不好这事要扯上自己,不然林昌也不至于都起立得来迎了。 林老太太脸色有些发青,阴不楚楚的有些郁色,歪在罗汉塌上瞧见她来了,便指了下身边的坐:“老姐姐,这儿坐吧!” 林老太太一句话,引了屋内人侧目,叶嬷嬷也皱了眉头。 平日里这般称呼,也不过是她们两人时,怎么如今的竟当着大家的面这般唤她,还叫她坐去上座,这岂不是把她架去火上烤嘛,不过她一看林老太太那样子,也知道她应该不是故意如此,只怕是真格儿的乱了心了。 “我不过一个教养嬷嬷,还是坐在下……” “行了,这屋里没人敢这把你只当一个嬷嬷的,都不是外人,省了那些吧,说真心话,这会儿你就是要当林家主母,我都应!”林老太太说着伸手一副要拉她的架势,当下陈氏立刻扶了叶嬷嬷就往榻上的另一侧去:“嬷嬷还是去同我婆婆坐着吧,今个这事少不得要求您给指条路呢!” 叶嬷嬷叹了口气,也不挣扎了,挨着塌的沿边侧身坐了:“好好,我坐着,还是快告诉我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这样可是要把我婆子架起来收拾啊!” 一句话之后,林昌同陈氏对视一眼,两人都脸有了红色,却都没有言语,林老太太见状一拍桌几:“怎么着,还要我说不成?” 林昌立时扯了下陈氏的衣袖,陈氏只得上前冲叶嬷嬷讲了起来:“嬷嬷,这事吧,和三姑娘的亲事有关,年初的时候,我就带着三姑娘开始各处赴宴,多个府上去过,凡有儿孙的自己个有些掂量,大家多少也开始有个相看,两个月前,我们已有了三家人选,一个是遂宁金家庶出的三子,在兵部领着差,是个七品典仪;一个是富阳文家庶出的次子,是太仆寺的主簿,这两个相较不大;还有一个便是杜阁老的嫡出小儿子,他要参加来年春闱,中的呼声极高,老爷便觉得三个中他前途最广,毕竟他家兄弟几个都是身有官职的,又去询问了人品以及其他,都还不错,便是中意了他们的,是以前两天才传了口信来,说这事给定下了,还说明个杜老夫人要到府上坐坐,来瞧瞧看看,而后便着他家五子来这里求庚贴,定了这事。” “等等,杜阁老家的五爷可是嫡出,何以会求娶的是三姑娘?”虽然叶嬷嬷打进府起,就对陈氏要求嫡庶同待,但到底还是有着一丝差别的,虽也有嫡子求娶庶女的事,或是嫡女嫁了庶子,但不外乎有隐有疾,总有将就的因由,而陈氏这番表达,却说得杜家无半点不适,倒来求个庶女,倒是份外诧异了。 陈氏低了头不语,林昌凑了过来:“自然是叶嬷嬷您为我家教养小女呗。” 叶嬷嬷蹙了眉:“怎生说的?只我教了半年,就能有人闻名而来,实在太抬举我老婆子了吧?” 林昌叹了口气,一脸的尴尬:“并非如此,而是弄茬了啊!” “怎么说?” “其实当日我也纳闷,请教问及,所答便是您教出来的姑娘,无论嫡庶都是极好的,我们还以为是馨儿的福气到了,便也有意应着,可哪料到,今日里我同杜阁老家的二爷吃酒,他酒后漏了话,才知这原委:那杜家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叶嬷嬷您教着我家一个姑娘,明明是七姑娘,莫名的传成了馨姑娘,竟把馨儿错当成了熙儿,于是人家因着您的教养求到了门上来,明个就来相人,可到底馨儿不是熙儿啊,若是明个撞破了,杜家不乐意了,倒时撤了这门亲事,馨儿日后可,可怎么办?这周边的几家谁都这事定了啊,若是如此,岂不是要坏了馨儿的名声,她日后可怎么再嫁人?” 第二十五章 门道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叶嬷嬷听了这话眉头蹙的更紧:“如此说来,那岂不是杜家一场误会便弄出了这么一档难事来?” 林昌点头称是,岂料叶嬷嬷陡然冷笑道:“呵呵,那不知老爷把我请来,是有个什么盘算?” 林昌瞄向了陈氏,陈氏则扭了头不言,他又只好看向林老太太,林老太太却是面色黑灰,一副懒得言语的模样。 “老爷若是没法子,那我这老婆子也是没法子的,既如此我就回去……” “别别!”林昌见状只得自己说话:“嬷嬷,你看,这事已经弄到这个地步,我思量着从各处去想,还是有个折中的法子的。” “老爷说来听听。” “杜阁老府上未曾婚配的,除了五爷这个嫡出外,尚还有个庶出的四爷,他虽没五爷才华敢问功名,但杜阁老总会照应他,只要他去求上一求,皇上便能给照应着荫个职务,不求大富贵,却也能不愁温饱;现如今杜家已经传出五爷要和我们结亲来着,我思量着,要不这样,做两个亲,把三姑娘许给四爷,把七姑娘许给杜家五爷,也算是两全其美。” 叶嬷嬷闻言竟呵呵一笑:“老爷您说错了,这岂止是两全其美啊,乃是一箭五雕吧!” 林昌一愣,面有惊色,叶嬷嬷却不客气的言语起来:“按照您的法子,三姑娘和七姑娘可都高嫁了,虽然目前看着几个爷并非多厉害的人物,可到底都是杜阁老家的,迟早是要飞黄腾达起来的,如此又结结实实的高攀上个好亲家,两不得罪的,转眼便是三雕已成,七姑娘的亲事下了定,老爷手里的一纸文书就得有人去应对,少不得又要我在剩下的四姑娘和六姑娘里选。轮起嫡庶的,四姑娘自应了文书,三个姑娘都如此高嫁了,又怎么能亏了余下的六姑娘呢?是以我得多费心多教,最后怕也寻个不低的高枝,对不对呢?” 叶嬷嬷一串话下来,林昌急得摆手:“叶嬷嬷我真心没想那么长久,我,我只是不想失了杜家的这门好亲而已!” 叶嬷嬷闻言看向林老太太:“您也要巴拉着杜家吗?” 林老太太叹了口气:“当爹娘的都在盯着呢,有我老婆子什么事。” 陈氏闻言立刻折身:“婆母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待馨儿如何大家是看得到的,以前我纵然晾着她些,却也不曾打骂,自叶嬷嬷来知会我不可区别对待,我便当一处儿的待着,这大半年的也没停歇的各府上带着她见人,真心没做恶啊!” 林老太太斜了陈氏一眼:“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你,你且坐着!”说完盯了林昌一眼,又瞪了巧姨娘一眼,闭上了眼。 此等意思还不明显吗?完全怪责的是林昌同巧姨娘,林昌自还一脸莫名,巧姨娘则是直接跪下了:“老太太,太太,巧儿不是个多事的人,虽望着馨儿能得个好亲,却也不敢逾矩啊!太太是家中主母,馨儿的婚事岂轮到我多嘴?就是馨儿被配个农夫,我也万不敢言语一句的。”说着朝着地上就是猛磕,言下之意,她可从头到尾没敢置喙。 七八个脆响过去,林老太太摆了手:“行了!”巧姨娘顶着红红的前额,立刻退去了一边。林老太太看向叶嬷嬷:“你还是给那个糊涂的点点吧!” 叶嬷嬷点点头,扭了下手里的帕子开了口:“老爷,今个已经是这样,我也就倚老卖老说几句越矩的话吧!” 林昌白了脸:“嬷嬷您说就是。” “林老爷,这杜阁老一家此时若说门楣可算哪一阶?” 林昌毫不犹豫:“杜阁老乃当朝宰辅,一品当朝,他们家自是权贵之家。” “权贵也分三等呢,开国,皇荫,位极,杜家是何?” “他家自然是位极啊!” “是啊,一个位极的权贵之家,若是孩子们争气,借着杜阁老的光也能冲入云霄,就算不是四品之上,也至少个个肥缺的外放,何以府中的孩子们都不过是些半吊子,只都全看着一个孙辈的五爷?”叶嬷嬷说着看向了林昌:“老爷,您就没思量过,人家好好的权贵之家,干嘛要下身份来选您府上的姑娘吗?” 林昌闻言彻底的愣住了:“嬷嬷的意思,莫非这杜家有别的心思?” “是不是玩心思,咱们两说,只先说那杜阁老,乃是当朝宰辅,得是何等的心思与盘算,何等的耐性与手段,才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什么样的高门大户不会可着法子的要把人送去结亲,怎么人家倒把呼声最高的那个留着来寻了咱们?” 林昌面有一丝不悦。 “林老爷,您别觉得我这话难听,说到底,林府是个清流世家,只算清贵,还没哪个时候到过权贵的高度,就是老太爷在世,也是如此,只是他活的圆滑,八面玲珑,逢源得水才有了不一样的人脉,他可常把一句话挂在嘴上的,想来老爷应该也记得吧?” 林昌低了头:“人贵在自知,若不自知,便会出事。” “是了,所以依着老爷对自家身份的认知,您思量下,杜阁老怎么会选上咱们?他会弄不清楚到底是谁收在我手里教养吗?七姑娘还是馨姑娘,真有那么好混吗?再者,怎么早不言晚不言,偏偏临着换庚贴了,酒后真言了?要我说,只怕这五爷是个有什么诟病的,杜阁老才打主意到了我教养的姑娘身上,日后待成了亲,就算有什么也只能吞进肚子里,那时彼此亲家的,未必还撕破脸吗?有个识大体便忍气吞声的,才是杜家的好盘算呢!” 林昌闻言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一言不发。 他自小待人接物,常看到父亲受人尊敬,是以在心里觉得父亲很厉害,后来他读书时,父亲外放为官,不再指着入阁,他不解曾问父亲为何失之交臂,父亲却说,只管叫他好好读书就是;后来他高中,入了翰林,以为会和父亲一样风光,可父亲却致仕赋闲,连给他个再借光的机会都没有,害得他直到此时都靠自己拼搏,但父亲的余荫尚在,很多人都还是极其愿意卖林家一个面子,以至于他到慢慢的忘了收敛,忘了自省,今日里叶嬷嬷提起此话来,他才知自己竟是如此的不自知。 林昌一时受挫而悟,便不言语,倒是林老太太接了口:“看看,我说的吧,送上门来的好事?哈,哪有如此的便宜?这样大的事,也不早与我说,只等出了幺蛾子了才来告诉我,结果呢?你们一听是杜家就昏了头,那杜阁老还有几年就得致仕,倘若这期间那五爷高中不了,他杜阁老一下去,就他那几个不成器的父叔的,哪个又能扶起孙子辈了?人走茶凉还有几番造化呢?还不是坐吃山空,等着慢慢倒吧!” 陈氏此时抬手抹起了额头上的汗来:“原来是这样,若是他们和别的权贵结亲,人家未必肯受这个气,只有我们这种清流世家,得死死的守着名声,是以……是以……”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林老太太说着瞪了林昌一眼。 “娘,您莫再责难儿子了,诚然儿子糊涂不自知,没去细想这门道,可儿子又没被猪油蒙了心,到底是嫁女儿,我总要探问,我还是打听过杜家五爷的啊,都说他洁身子好,清心向学,实打实的难得的人才嘛!” “人才?哈,若是隐疾,如何打听的来呢?”林老太太狠狠的摇头:“若没说错,你怕只是从那些读书当官的人口里打听吧,但凡真有知道的,还能说于你?读了一辈子书,却读出这么个脑袋,唉!你怎么就没承下你爹的一点聪慧!” 林昌闻言起了身,不安的冲着林老太太折身:“娘责骂的是,是儿子愚笨,可若真是隐疾,却是难打听的……不过话说来了,这些可不过是猜测……” “事出有异必有妖,老爷您愿意拿三姑娘的一辈子去赌吗?”叶嬷嬷柔声而问,问的林昌哑口无言,半晌后只闷闷的问到:“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林老太太看向了叶嬷嬷,叶嬷嬷也没含糊,沉吟了一下后说到:“明日里杜老夫人来,我陪老夫人一道见客,三姑娘就别出来招呼了;明日里总归得要个敞亮话,若杜家支吾,三姑娘这亲成不了也不会被人诟病的,毕竟他杜家不敢言,可要是她说了,那也是我们权衡的时候,到时再看成与不成,不过,那时当即就要做决定的,所以老爷太太们最好同三姑娘先问问话,倘若真有隐疾,她是想嫁到杜家做个表面风光的,还是想日后嫁个相对门当户对的过个小日子。” “可杜家不是属意七姑娘嘛!”林昌有些忧虑。 “那是酒后真言,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是他们来求的馨姑娘,至于他们的耳报神走错了口,又能怪到林府来吗?” 叶嬷嬷这般说了,林昌便是点头,这个时候他已经乱了,便自是叶嬷嬷说该怎样就怎样好了。 眼见林昌如此,叶嬷嬷眼里闪过一丝忧色,继而转头却冲林老太太说到:“老夫人,我怕是得给您提个醒儿了。” “老姐姐你就直说吧!”林老太太的性格直爽,这会儿全然敞开了。 “这林府里异心的人太多了,该动动手理理了。”叶嬷嬷话一落,林老太太便是欣然点头:“这起里必有贪心谋算的,不然也不至于凑在一起。” 此时林昌蹙眉:“怎么?这事还有说法?” 叶嬷嬷看向林昌:“杜家有自己的盘算,很是需要机会,若是我乃杜阁老,听到受教的是七姑娘,堂堂嫡出,也不算亏,自会巴巴的早定,只可惜我得了的消息是馨姑娘,一个庶出的,这心里就有那么点亏,是以三番五次的相看,本来都定下了,可又查出来传言有误,是直接亮出来得罪一个清流呢,还是干脆来个酒后真言,逼索七姑娘呢?显然我会选后者,还能叫对方因着自己的主动,而无法抱怨自认这个栽。” “这么说来,便是杜家一开始也着道了的?”林昌还不算笨,总算反应过来。 “按照杜家的种种来看,这个可能性最大,可是,传言如何会错?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一个姑娘的名头上错了,但就是这么一个名头,转了个弯,却能把林府四个姑娘的亲事全都改了线,故而我觉得,这里面怕是有人动着花花肠子,为自己的盘算下刀子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传了错误的话出去?”陈氏一脸震惊:“可是谁会正好知道杜家有这盘算,还有,为什么就要传是三姑娘呢?” 叶嬷嬷冲着陈氏无奈的笑了笑:“三姑娘翻年就要及笄了,正是要议亲的时候,若是引着挂着我教养的名头能引来高门求娶一个庶女,那林家的哪个姑娘又不能高嫁了?至于杜家,也许是巧合,也许便是人家有些门道,听到了什么,总之,尚未可知。” 陈氏当即扭了头看了林昌一眼,继而看向了叶嬷嬷:“这屋里还有几个庶出姑娘啊?除了三姑娘,不就是六姑娘了嘛!难道……” “无凭无据不过是猜测,我也不过提一提,反正就这事儿来言,也是该好好打整理理,何况将来姑娘们还要带着丫头和陪房过去,早些理清楚,日后姑娘们也能有些得力的,免得被整蛊了去。”叶嬷嬷说着起了身:“于我能说的我都说了,也不便留在这里,明日里杜老夫人来前报门的时候,叫人知会我一声,我早些过来陪着老夫人就是了。” 叶嬷嬷说完当下冲着林老太太欠身,又同林昌和陈氏点头见了礼,这便去了,留下屋内剩下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羡艳其人家这份干脆洒脱来。 “陈氏,你同巧儿去三姑娘房里问问话吧,多几种猜想,话也说透点,虽说婚姻的事,是父母做主,但也不能瞒着孩子,把孩子坑了。”林老太太发了话,陈氏立刻带着巧姨娘下去了。 屋内林老太太看着林昌幽幽地说到:“是不是香珍做的,你最好心里有数,若是被一个贪心的妾牵着鼻子走,你还真不如辞官在家的好,免得给林家丢脸。” 第二十六章 姐妹(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在床上翻了许久,才多少听见了点动静,急忙的一个咕噜翻起来,拨了帐子便问值夜的丫头夏荷:“可是嬷嬷回来了?” 趴在脚踏上的夏荷闻言赶紧应声起来,到了外面张望,很快折了回来:“是嬷嬷回来了,屋里刚点了灯。” 林熙当即起身披衣,就要下床,夏荷立刻挡了她:“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去?” “我去嬷嬷那边瞧看一下。” “不成!”夏荷当即伸手拦住:“这都亥正时分了,得是就寝的时候,您若跑了去,少不得嬷嬷要动板子的,打在我身上就算了,难道打了您,您还不疼了?” “可……” “好我的姑娘,求您有什么还是明个去瞧吧!有多大事非是今夜里非要去的?” 林熙闻言一怔,看了看夏荷,只得作罢。 叶嬷嬷讲究规矩,甚少有例外的时候,她一时好奇去了,并不能保证嬷嬷不会责罚,当即只得悻悻地睡倒,可心里却也思量嬷嬷这训丫头的法子,倒能让丫头们敢于拦着自己,便觉得当日了她带去的几个人,若能知着规矩拦她一拦,多少也能避了一些事,何至于让她恣意过头埋下祸根。 是啊,有多大的事非得这个时候去?到底还是性子难磨,压了这许久,又急了! 林熙躺在床上,内心轻轻叹息。 …… 一大早,梳妆规整,便是照例先去林老太太那边请安,才到了院中,依稀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只把林熙惊一跳,迎在门口的丫头便叫了一声:“七姑娘到了!” 随即常妈妈迎了出来,半步挡了林熙的路:“七姑娘来了啊,昨个夜里风大,吹得窗棂子呼呼的响,姑娘可没惊着吧!” 林熙知她拖延,好让内里有时间收住,便乖乖的与常妈妈言语:“昨晚起大风了吗?我睡的沉,可不知道,一早被夏荷叫醒的时候,还馋着我那梦里的酱肘子呢!” “呦,七姑娘吃得那般好,还馋上了啊,回头我就给老太太说一声,叫给您添道酱肘子可好?” “那自然好了,不过得是食鼎记的!”林熙故作一脸馋样。 “一定!”常妈妈说着退开那半步,动手打了帘子:“七姑娘快进去吧!” 林熙这才入内,进去后对着林老太太行礼问安,继而又冲陈氏和林昌行了礼,便依着规矩入座,此时才借着机会好好扫了下屋内的人。 登时发现有些奇怪。 往日里,这个时候哥儿们是全在内问安的,但今个奇了,一个都没在,而更加奇怪的时,够不上给林老太太请安资格的巧姨娘和珍姨娘竟然在内,身边各自立着林馨,林岚,但林悠却未见着。 “熙儿,来,到我跟前来。”陈氏招招手,林熙依言过去,陈氏便搂了她说到:“今个府里要来客,原本我是思量着带着你们几个都见见的,可今个大早上偏你邢姨妈来了信,说她府上的玉儿念着你们姐几个的邀了去耍,昨晚闹了她一夜,只得叫我快把你们送去顽会子,我便应了,如今你四姐姐已经着我的意思同萍姨娘去取过去的礼物,过一会用罢了饭,你们四个就跟着过去,只因府里来客,我就不陪着去了,由常妈妈领着你们过去,你和三姑娘还有六姑娘各自挑上两个丫头一个婆子的随了去吧。” “好,熙儿知道了。” 陈氏点点头,瞧看了林老太太一眼,林老太太开了口:“虽是自己的亲戚家,但到底邢家是尚书府,你们姐几个玩归玩,都稳着些,莫没了人跟着,就乱来,可知道?” 三个姑娘当即齐声应了,这边丫头一声传后,林悠同萍姨娘进了来:“娘,东西都按您的意思取了来,可合适?”她说着走向陈氏,把手里的锁匙串放进了陈氏的手里,林熙瞧见如此扫看向萍姨娘,见她低头躬身似个仆妇,便知母亲定是下了她协理的权。 费了这许多的时间,母亲才下了她的权,想来怕也是绕了圈的。 她心里刚念完,老太太也嘱咐完了,当即便着她们四个去对过的花厅里用那餐饭:“用罢了,就回去更衣选人,准备出发去邢府吧!” 四个姑娘应声告退出来,入了花厅,一众丫头仆妇的上前摆碟放碗的忙碌,林熙瞧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丰盛,便知这个邢姨妈所邀的巧并非是巧了,否则哪里就能准备的如此妥当了。 饭菜归置好了,姑娘们入座,若是以往没了大人们,四个姑娘早就涌在一起,可许是这一年半载的教养起了作用,姐儿四个倒谦让了一下,而后才依着大小入了座。 林熙坐在了末席上,由这三姑娘林馨先举了筷,大家才开始进食。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的很静,也没昔日那些争执吵闹,林熙忽而心中满是喟叹,登时觉得大家都变了:这便是成长吗?在一个礼字之下,固守着,束缚着,淡漠着。 一顿饭吃罢,大家各自净口,林悠嘱咐了半个时辰后在二门处见,便叫着大家散了。 林熙依言离开,回往硕人居,因着那原是林可的院子,独一个的在南边,而其他三个院子却因为晚,修落在西边和北边,她们三个便是一路。 “你们有没觉得,七妹妹有些不一样了。”忽而林岚低声言语,走在她身边的林馨顿了一下,点头轻言:“是不一样了,以前她还像个泥猴子一样到处的疯到处的跑,自后来……她便乖巧起来,如今这又一年的下来,那举手投足间,规整的似侯府里出来的一般,我瞧着比那回跟着母亲去给宏盛伯夫人贺寿时,瞧见的那位伯府千金还要金贵些似的,真真儿不像是咱们这种清流世家出来的。” 林悠此时转了头:“三姐姐这话可不对了,难不成我们这种清流世家就出不了金贵的了?嘁!你们除了会嚼舌头还会什么?狗肉上不了席!”她一甩袖子步子加快,转瞬就甩了两人,往前而去,后面跟着的丫头婆子立时也撵了过去。 林馨闻言面色涨红,喘息急促,那林岚一脸小心的冲她一欠身:“是不是我说了什么惹了四姐姐?” 林馨咬了唇:“与你无关,她是见不得我们罢了。” 林岚当即叹了一口气:“那三姐姐慢走,等会见吧。”说罢转了身往她的北边去,留下林馨看着林悠一行人的背影,眼眶子泛红起来,口里低声的嘟囔:“我庶出的又怎样,凭什么一辈子要被你瞧不起!你,你等着!” …… 林熙回去换了一身衣装,衣款虽不华丽,衣料却也不简单,只因她年岁小,不过梳着孩童的小鬟,因着连双螺都算不上,根本带不住什么头面,花妈妈便翻出来缀着赤金镶玉牌的项圈给林熙带上,好强调出林熙嫡女的身份贵重来。 花妈妈是林熙惯常靠着的,便带了她,又挑了冬梅和秋雨两个跟着,一并去了二门上,待到林悠来时,便见林悠一身华服,梳着双螺,各带着一只嵌宝的赤金摇蝶,鬓间又别着一朵粉紫色的绢花,看起来很是美丽动人。 林熙扫了一眼她脖子上挂的同款项圈,微微一笑,她是林可的时候一样有这一个,陈氏为了彰显女儿们的身份,还是十分舍得的。 很快林馨来了,她的一身装扮同林悠差不到多少,只是双螺上并非赤金的珠花,而是一对以各色彩珠串成的链子绕在上面,虽不金贵,却也十分的惹眼,尤其陪着她那青春正浓的少女之身,倒很是明艳。 林馨来时,脸上带着笑,但看到林悠同林熙脖子上的项圈后,便是恹恹的低了头。 而最后而来的林岚,衣着简单,打扮朴素,若不是身上的衣服料子还不错,就是被人错当成一等丫头也不为过。 这样的打扮看在林熙眼里,顿绝不好,但她是最小的,便思量这别人来言,可林悠林馨皆无说的意思,就准备上马车,她只得开了口:“六姐姐这一身,不合适吧?” 林岚一脸不解。 “我们是去做客,如此打扮未免素了些。” “我不如七妹妹你,有些上好的,这一身图个干净。” 林熙闻言蹙眉:“六姐姐,再没上好的,也不至于没一身像样的打扮吧,好歹你是主子,没人敢把你当丫头待的,如果六姐姐委屈,那不如我去你房里看看,若真没一件像样的,我自去母亲那里为你先讨上一件。” 她说了这话,林岚眼扫林熙,而此时林悠身子一顿,随即立刻冷哼起来了:“就是,六妹妹穿成这样,是向让邢家的人以为我母亲虐待了你吗?”说完眼直盯向了林岚身后的婆子和丫头:“瞎眼的奴才们,愣着做什么,带你们姑娘回去置换去,再这般丢人现眼,我立刻禀了母亲去,回头把你们这帮不知事的全撵了出去!” 当即林岚和丫头婆子们仓皇二回,林馨却小声嘟囔起来:“再装点有什么用呢,也是脖子上套不起圈子的。” 第二十七章 姐妹(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闻言心中一惊,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岂料林馨开了口:“反正都要等六妹妹,我先回去一趟拿个东西。”说罢转了身,急急地去了。 陡然间,除了跟着的人,就剩下林悠同林熙两个,一时间倒有点莫名的尴尬,林熙想了想开了口:“我刚才去给祖母请安,闻着屋里有哭声,入内时,都止住了,四姐姐那时也不在,但不知你离开时可有?” 林悠闻言诧异:“没啊,她们好好地哭什么?” 林熙摇头,复又问:“那,那个时候两位姨娘可在?” “我走时,不过萍姨娘一个罢了,你们三个都还没来,那两个姨娘也没瞧见啊。” 林熙便暗自猜测先前那般哭哭啼啼的只怕和两位姨娘有关,而她进去是,林馨和林岚也在其中,怕是她们两个多少知道点。 姐妹两个一时无话,竟各自那么站着,林熙心中委实不是滋味,到底她们两个可是亲亲的姐妹,便忍不住抬手扯了林悠的衣袖:“姐,你还在恼我吗?” 她没论排行叫,只单单一个字,林悠愣了一下,垂了脑袋:“没。” “大姐不在了,亲姐姐只有你了,姐,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亲姐妹啊!”林熙轻声说着,她不希望亲亲的姐妹最后会变得陌路。 林悠伸手刮了下林熙的鼻子:“行了,我不是恼你,只是恼我自己,为什么,生在当中,前头得不到宠,后头也得不到甜。” 林熙闻言心里发涩,她看着林悠泛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唇,心里一颤拽着她胳膊晃荡:“姐,你别这样,你还有妹妹我,无论怎样,妹妹都是愿意成全姐姐的,我依着你,将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不挡着姐姐好不好?” 林悠冲她一笑:“你是不挡着我,可人家凭什么选我呢?倘若我和你一道学了,自还不输你,可……罢了,你好好用心学吧,将来,真嫁到侯府去了,能惦念着我是你亲姐姐,日后给个照应也就是了。” 林熙抿着唇点头,对于未来她不知道会怎样,但,姐妹的相依她怎会不去挂念,不去帮衬呢?若有那一日,不论她是不是高嫁,都必会用心帮着林悠的,毕竟她们是亲亲的姐妹啊! 姐妹两个难得的就此手拉了手,林熙抬着头冲她笑,但心里却很清楚,林悠未必就真的放下了,毕竟她和自己当初的心态也差不了太多。 站了一小会,林岚来了,这一次打扮的就稳妥多了,不说多华丽贵重,但也是个主子该有的样子,她也是梳着一个双螺,简单的别了一对镏金的大叶葡萄,其他再无装饰,甚至耳坠子都空着,但她耳边偏各留了一缕耳发,细细的用彩色的绒绳给缠了,虽未带花,也是让林熙一眼瞧望过去,觉得很有些风情。 林熙知道风情这个词,用来未免早熟了些,但她对于林岚的感觉偏是如此,好似她的谨慎,乖巧,她都看不见,只看得到她眉目中的情昵之态,宛如康正隆身边那几个动了春心的丫头。 不过近一年的时间独修罢了,到底是自己的心变得锐利了,还是大家都变了呢? 林馨小跑而来,问着没耽误时辰后,便上了马车。 因着姑娘们是去的邢家,走个内亲,也没摆多大的架势,故而一共就走了三辆车,当头的两个护院加两个婆子,中间便是她们这些姑娘,末尾的车里坐着花妈妈同林悠身边的邓妈妈,并两房的丫头,林馨和林岚带的,则随车而行。 车子在路上行,隔着木板不时的能听到一些吆喝声,若是早先的野丫头们,趁着没人看着,早偷偷掀了帘子瞧看,只是如今学了规矩,一个二个的都压着性子,杵在车里,实在有些无趣,忽而林悠一歪头看向了林岚:“今个早上在老祖宗那儿,你们哭什么呢?” 这话问的很直,完全没给说不哭的机会,林岚闻言一愣,直接看向了林熙,林熙果断一脸好奇的看向她,她便抿了唇扫向了林馨,林馨当即嘴一撇开了口:“没什么,不过是老祖宗怕我们两个庶女不知规矩,多念叨了我们几句,彼时心里委屈就哭了呗。” 林馨若是说的这般轻描淡写,林熙便知不是那么回事,林悠又不傻,直接白了林馨一眼:“胡沁什么呢,你要真心不愿告诉我们就拉到,用不着编瞎话,你不愿意说,我还不能回去后,自己个问了!” 林馨当即扭了头,完全不和林悠搭茬了,林岚便也缩了脑袋,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 登时车里再度沉默的别扭起来,便这样一路行到了邢家。 陈氏的妹妹嫁给了邢家的三子邢树新后,邢家三爷仕途不是一般的顺畅,用了十年的时间就从一个七品的县官做到了正五品的同知,管了几年当地的盐,粮,结果就此一发不可收,后面五年时间在岭南道做了一届知州后,被调回了京里,就此在工部里扎下了,又奋斗了三年,在年前的时候就从工部郎中提了上去,现在可是工部侍郎,从四品的级,委实算是林府真正亲戚里最高的品级了。 马车绕过了正门,从西角门里进,入了内后,姑娘几个全换了小轿被抬进了二门里后才下来,便有两三个婆子带着丫鬟迎了上来,直到进了内院里,才看到邢姨妈一身华服带着一个哥儿一个姐儿的立在当中,冲着她们伸出了手臂:“巴巴得等了一早上,你们几个可算来了,玉儿都闹了好半天了!” 姑娘四个一字排开,齐齐给邢姨妈行了礼,邢姨妈叫了好,便把身边的一双儿女推了出来,右边高挑的姐儿便是玉儿,全名叫做邢簌,只是自小乳名唤做玉儿,多年倒也都这么称着未曾改口,年岁上再有两个月就到了十五,便得及笄了;左边的是元哥儿,全名叫做邢元,字正伯,今年已有十七岁,再过得三年,便得及冠了。 两个人都比今日来的这四个姑娘大,是以姐姐妹妹的叫了一圈后,便迎去了屋内。 邢姨妈叫人捧了茶点,林悠便按照陈氏的意思把礼物送上,当下邢姨妈说了几句,几个姑娘们便开始交换荷包,绢子的,元哥儿坐了坐便自去读书去了。 “我知道你们念着玩,也不留着你们在此了,玉儿再有两个月就得及笄,那之后便只能在闺房里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以才赶紧把你们都叫了来好生陪她耍上一日,免得她怨我,你们且去她院子里玩去吧,到了正午的时候,我自会叫人送席面进去,待到日落时分前,再送你们回去吧!” 邢姨妈发了话,一直温温柔柔看起来十分静谧的玉儿便立刻眼里透了喜色,但她还是稳着,带着四个姑娘告退出来,直引向她的院落,当大家一入了她的簌玉阁时,整个人陡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全然的活泛了起来。 她一把拉了林悠的胳膊:“瞧瞧我这里如何啊?当年你大姐来我这里时,总说我院子里养得花草杂乱无章,没什么珍品,现在你替她瞧瞧,他日里传了话去,可要告诉她,我这里珍品不少,足够她羡慕的!”玉儿说着又凑去了林馨身边:“你多会儿及笄啊?” “翻年后了,得三月。” “可在给你找人家了?” 林馨的眼里一闪惊色,随即低了头:“表姐何必问这个,婚事都是父母做主,我怎生知道?难不成……”她迎向玉儿:“你的婆家定了?” 玉儿脸上一红,伸手就往林馨的胳膊上掐:“不过才两年没见罢了,嘴巴倒利索起来了。”说完又扭头去看林岚,扫她一眼后,却什么都没说,又转向了林熙:“我说七表妹,你好福气啊,竟让叶嬷嬷收去了教养,我娘和我说起叶嬷嬷来,就跟戏里的一样,你日后是不是也会成她那样的啊!” 林熙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好在玉儿也没等她答,直接看向了林岚:“你呢,都两年了,怎么瞧着还是跟个小猫一样那般胆小。” 林岚低着头,依旧一副谨慎怕事的模样,林熙却是内心轻叹:猫儿总有利爪,未必就真的胆小了。 姐儿五个插诨打科间,到了簌玉阁的正厅里。 玉儿做起了主人忙着招呼,丫头们不断送进来吃的玩的,倒也有些自乐。 玉儿许是对叶嬷嬷很好奇,抓着她们四个一个劲儿的问,到了后面竟还来了劲头非要跟着林熙学那行止之礼。 姐儿们也闲,怂恿哄闹着,玉儿就套了整整三身衣服,又叫丫头给梳了一个元宝髻,缀了些珠花宝簪的上头,跟着林熙学了起来。 起初林熙只当她是闹着玩的,等教着走了两趟后,林熙便觉得这并非是玩了,因为玉儿学得很认真,笑闹的面孔下,透着一份一丝不苟的认真。 转眼席面送了来,林熙本以为会告一段落,岂料玉儿闹着竟要林熙教起叶嬷嬷那套吃饭的章法来,虽她口里笑闹着说是要看叶嬷嬷是怎么教林熙的,可林熙却已经很肯定玉儿今日里的真正目的便是如此。 实际上,到了这会儿,并非只有林熙察觉,四个姑娘心里都或多或少的明白了,于是其他三个竟也有意的开始比划起来,俨然是都要跟林熙学了。 要说私心,谁不期望自己好呢?若是往日的林可,自是藏着掖着了,可现在她是林熙,再活一次后,很多东西到多少看开了,不管是嫡庶,还是姑表,终归都是一家人或一家人的亲戚,若能给她们一点真正的助力,她也乐的教,于是她开始正儿八经的演示起自己的从叶嬷嬷那里学来的一套与食有关的礼。 因着学为真,大家都起了心,待到真格儿的有了形时,饭菜早就凉了,玉儿见林熙头上有汗,人也累了,便不好扭着了,一面叫人去热菜,一面亲自给林熙拨了个果子放去了手里:“先吃点,可别把你饿着了。” 林熙冲她笑笑,吃了两口,而后轻言:“果子甜,身上就有了劲,表姐还想问什么学什么,若我知道,便会演示,只是时间有限,表姐不妨想些实在的,免得我真没时间再学给你了。” 其实林熙本身是不愿意点透的,但围着玉儿思量,她还是点了出来,纵然面子上会有些许难堪,但若亲戚姐妹的,倒也不会计较下去,何况玉儿的性子外柔内刚,你跟她直说了,她通常也会很不客气的。 玉儿见林熙点破了,当真也不费劲哄着了,张口就言:“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绕圈了,其实我主要就是想在这礼上再费费心,别的我爹都教透了,倒没什么可惧的。” “惧?”林悠在旁挑了眉:“表姐可是姨夫的宝贝,往日里学了不少东西,回回都叫我们姐几个咂舌,就是我大姐在,在这里时,也都常说不如你的,你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是个有底子的,竟也要‘惧’了吗?” 玉儿的脸上一红后,却是叹了一口气:“多少还是心里发怵了。” 林馨此时一笑:“看来表姐是要嫁个高枝儿了?” 玉儿当即冲她搡了下鼻子,而后低了头:“你们别来取笑我,高枝儿不高枝儿的我不知道,只知道规矩重,担子重,虽说这时间上还有个一年半载的光景,可到底心里没底,委实是不安的,便才想从七表妹那里讨个便宜,倒叫妹妹们笑话了。” “哪的话,这有什么可笑话的,就是我们也都巴不得从熙儿那里学个一点半点呢!”林悠说着抬手推了玉儿一下:“说说,到底是个什么高枝儿。” 玉儿抿了唇,婚姻之事,但凡没交换了庚贴,便不算真有这个婚约的起始,倘若没说出去,便是谁也不知晓的,就算变卦了,也于姑娘的名声没什么损伤,怕的就是漏了风出去再变卦,说了人家的又换了婆家,最是人诟病的,是以林悠问起,玉儿有些为难,便支吾着不肯言。 “表姐不必说细说明的,只说个大概家世就好,至少我也能想到点实在的帮帮你,若是可以,待我回去,留心问问嬷嬷,写信说给你知一些,也是好的。”林熙知她难处,开口提意,玉儿闻言感激地点点头,而后才轻声地说了一句:“未来婆婆身有封号。” 第二十八章 姐妹(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封号,自古便是帝王君主赐予加封的称号,这意味着拥有者本身,不是皇亲国戚那也得是名门贵胄,最差也是个有头脸的,毕竟皇上都给你封号了,你哪怕原是个讨饭的乞丐,此时也得是乞丐里最牛的,横竖都捧了个金碗,路上跟人要钱,人家冲着你的封号也得丢几个大子不是? 林熙听到“身有封号”四个字,第一个反应便是权贵高门,思及邢姨夫这一路的仕途畅顺,又及如今的高度,玉儿得了机会嫁入一个权贵高门,也算是门当户对,略有高嫁,登时心中倒欢喜起来,毕竟昔日做为林可,她的玩伴可不多,玉儿这个表妹,她以前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受着自己的种种言语,可后来,自己要嫁人了,及笄入了闺阁,再不得出门出院的,没了往来,一个恍惚间,她竟也要及笄而后出嫁了。 “玉表姐真是好福气呢!”林悠在旁笑言:“你日后必当风光无限了。那时若能看顾我的话,可别不搭理我!” 玉儿拿胳膊肘杵了她一下:“说什么呢,就算我想不搭理你也得成啊,好歹咱们的母亲可都是一个姓!” 林悠立时咯咯的笑着和玉儿推搡起来,很是和睦,这边林馨则是闻言脸上浮现一丝轻笑,扭了头,恰好就对上了林熙的眼神,她顿了一下,随又低了头。 林熙心中有些不是味。 以前对于林馨,她几乎没在心里放过这个人,纵然是姐妹几个,但到底不是一个娘生养的,自是淡着,加上巧姨娘很乖顺,母亲也很少提及,林馨在她,不,是整个林府里,都几乎是个半隐的状态,虽是主子,不惹人怜爱,虽是家里的姑娘,却大多时候勾含着身子,活得小心翼翼,所以林熙不得不承认,之前的岁月里,她纵然也有欺负林馨的时候,却真得没把她放在心里过。 而现在,她重活了,心态也发生了变化,心力也有了增长,再看这一家人,才会发现这一家人的背后,很多东西看不见却很可怕。 叶嬷嬷给了林馨机会正视她自己,给了她作为一个主子该有的底气,林熙自是乐的姐妹一心,毕竟叶嬷嬷说的很清楚,同气连枝的,横竖都要栓在一起的,所以她真心的希望林馨也会好,可是那一个轻笑,让她明白,一个半隐状态,小心翼翼的庶女,内心里的不甘很深,尤其当她发现自己可以过的好一些的时候,也会有自己的期盼。 只是,为何是那样的轻笑呢?对未来的美好期盼难道也会变成姐妹之间嫌隙的缘由吗? 扫眼看向林岚,她只是捧了手里的茶,慢条斯理的抿着,好似周围的笑闹与不满都与她无关,但林熙的心更沉重了:姐妹,林家剩下的四个姑娘,四个同气连枝的姐妹,却是各有异心,谁与谁都不是真亲近,谁与谁都是内心存着盘算,若是如此,将来大家各自嫁出去了,谁又会真心的帮着谁? 席面热好,吃食再度摆上,玉儿来了兴致,遣了下人后,竟嚷嚷这要大家把自己当作高门里的夫人们,大家来一场同席而食。 到底都是姑娘们,年岁上还小,除了林馨略有一丝不大痛快外,其他人倒很爽利,当然林熙是围着玉儿后,一切随了她的意思。 林悠率先说自己是侯爷家的夫人,林岚便立刻表示自己是伯爷家的,虽然低着一头,却也是权贵,玉儿看向林馨:“三妹妹你呢?” 林馨沉吟了一下抬了头:“阁老家的少奶奶吧!” 玉儿闻言点头:“也是个有身份的,恰好还和我们不同。”说着她昂了脑袋:“既如此,我就当是郡主府的少奶奶吧。你呢,七妹妹?” 林熙笑了笑:“我就当林家的闺女林熙呗。” 四个姑娘一愣,各自笑了起来。 “你不能做你的,咱们得假装,得是高门里的夫人们!”玉儿说着捉了林熙的手。 林熙眨眨眼:“可我想不出来。” 她能选谁呢?侯爷夫人?林悠占了,选了,便等于是和她争了,她可不希望林悠那小心眼记恨自己;选官宦之家的少奶奶或是夫人吗?阁老家的都有了,她去不又刺了林馨了?不成;至于伯爷家的也有了,难不成自己选个子爵不成,哪有算的什么高门了?也不成;可玉儿都连郡主府都想到了,还有什么可以选呢? 玉儿看着林熙一脸无措的样子,沉吟了一下便两眼闪亮:“有了,你还可以做大司马的夫人啊!” 林熙一愣,无奈的笑了笑,大司马手握兵权,绝对的高门权贵,但到底是武将的出身,自己林家乃是清流之家,与武家能结亲的极少,也亏她们想的出来,不过反正都是应酬说笑,她也不在意,便答应了。 于是姐妹五个坐起架势来,空泛着阵仗用食打闲话,一时你来我往的,也有些架势。 林熙偶尔吃上一些,眼扫姐妹们的言语,她能看到大家眼神里的炙热,无端端的便想,会不会她们今日所选,便是心中的期许呢?她看向玉儿,瞧着她双眼里的认真,心里蓦然一惊:郡主府的少奶奶?她婆婆身有封号,莫不是婆婆是郡主?可郡主大大小小的多了去了啊,她会远嫁吗?邢姨妈只得一双儿女,应该不舍得她远嫁,若是就在京城的话,倒是有两家郡主府,一个是三王爷的女儿,一个是九王爷的女儿,两个人都嫁得是朝中重臣,好似也没谁的儿子尚无娶亲…… 林熙乱乱的想着,没个准头,忽而玉儿冲她看了过来:“大司马夫人怎得没什么胃口,寒舍没什么珍馐,叫夫人委屈了。” 林熙一愣,想起自己所扮,只得笑了笑:“这话你可是羞我了,我嫁于武夫,府中美食岂会如郡主府上精致美味,我可不是没什么胃口,而是瞧着哪个都好,正苦于肚子没那么大呢!” 姐妹四个笑了起来,玉儿立刻转去了林岚那边言语,真格儿的练手起来,林熙内心喟叹,也就干脆看着她如何左右招呼,顺便将其他姐妹三个的言语答词都记下了,却隐隐留意起林岚来。 如今她扮演的是伯府的夫人,于这几个人里,身份都低着一些,可她极为不卑不亢,早没了往日谨慎的模样,语句虽然是恭顺,但林熙就是能感觉到,那种不输人的气势,尤其看着她和玉儿一问一答时的流畅,忽而就想起叶嬷嬷曾说过林岚的贪心,便是微微有些失神,不知这样的贪心究竟是好还是坏,毕竟有了想法,才会做的更多。 “好你们几个不知羞的,竟都把自己当作夫人起来了。”忽而门房一推,乃是元哥儿进了来,玉儿当即瞪眼:“你怎么来了?我与妹妹在这里玩耍,你来凑什么热闹?”说着喊起丫头来欲要追问这是谁人不拦不通告的,岂料元哥儿一挥手:“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兄弟的,又不是没见过,哪有你这般紧张的,就是往日里来了客,不也让我过来的嘛,怎么偏今天就拿起架子赶人来了?”他说着一转身:“其实我还不稀罕来呢,是娘让我来说一声,林姨妈喊人来传话,要她们几个回去呢!”说完干脆甩了袖子往外走,只是走了两步忽而转头过来看向了林岚:“看不出你还挺像回事儿的,比起我这妹子,你倒更像个夫人样儿。”说完是立刻转身走了,可玉儿脸色涨红见白,那林岚也似被戳到了心一般,只捂着心口,一脸惴惴的立在那里。 林馨见状开了口:“好了,母亲既遣人来接,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啊。”林悠说着拉了玉儿一把:“今日里只能这样了,回头看有没机会在及笄前再和你聚上一次。”她说着转头看向林熙,继而又言:“其实你可以和姨妈说一声的,哪日里带了你去我们府上坐坐,见见叶嬷嬷也是好的。” 玉儿闻言一下脸色好了许多:“好,我知道了。”说着眼却扫向了林岚,继而冲大家一笑:“我换下了这身行头就送你们。”说着立刻奔去了屋里,只留下姐妹四个,你看我,我看你了。 从邢府出来,姐妹四个上了马车,车子闷行了一段时间,林悠忽而开了口:“玉儿表姐怕是要嫁进郡主府了!” 四个人相互对视后,各自低了头。 “她倒是好运,嫁去那样的人家呢。”林悠说着眼往林岚处扫:“你也好思量,不过一个庶出的罢了,竟连伯爷家的都敢想,以咱们家的身份,怕是嫡女嫁过去都是高嫁了,你一个庶出的也轮的上?” 林岚抿了唇不语,随即却忽而双肩抽动,暗自抽泣起来,立时一旁的林馨开了口:“大家不过作假来着,她已是我们中最低了,还要如何?四姑娘还是别欺她了。” “欺她?”林悠斜了林馨一眼:“我不过怕她今日里装过后就迷了心窍,日后天天做着南柯梦!” 林岚更是低头抽泣,那林馨则白了脸:“那照你这么说,我今日还说自己是阁老家的少奶奶呢,岂不是也做梦了吗?” 林悠搡她一眼:“那不然呢?你以为你一个庶女还有资格了不成?” 林馨手攥的紧紧地:“有没有资格,就让我们日后瞧看吧!” 第二十九章 亲事之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尚未挨到晚饭就被早早接了回来,显然是有事的,可姐妹四个回来,陈氏只叫了林馨一个过去,别人都没说见的话,大家也只得散了。 林熙回了硕人居,便见瑜哥儿手里执着一卷书册在廊下瞧看,一时好奇凑了过去,岂料看到的竟是什么“兵之诡道”,而不等她看清楚,瑜哥儿闻到了脂粉的香气转过头来瞧是她,便合了书冲她招呼起来:“七姑娘?你们不是去邢府上做客了吗?” “是啊,母亲说有事,遣人接了我们回来了。”林熙说着坐到了瑜哥儿的身边:“你在看什么书?” “哦,兵法。跟抚远大将军的次子鹏哥儿借的。”瑜哥儿说着还翻了翻。 “兵法?你们还要学这个的吗?” “没有,只是早间课堂上,听到先生说起兵法的玄妙,颇觉的有意思,恰好同桌做的就是鹏哥儿啊,他见我有兴趣,便借了他带的一本给我瞧看,说等这本看完了,还有兴趣的话,他可以从他爹那里把那几套孤本顺出来给我瞧瞧。” “瑜哥儿好似堂上与大家很亲近呢!” 瑜哥儿闻言笑了笑:“亲近的其实未必就是我,不过是借了祖婆的光罢了,与其说近我,倒不如说近的是祖婆。” 林熙闻言份外诧异,她虽已知叶嬷嬷是个传奇的人物,但到底不过是个破落侯府的独女罢了,到底因何大家如此买账,不但瑜哥儿能早早的去了小学读书,大家竟还要紧着他,亲着他。 林熙眼中不解,瞧落在瑜哥儿的眼里,他捏着兵书沉吟了一下后低声说到:“我知道你糊涂,其实我也糊涂,但祖婆不说,我也不能扭着她问啊,别去想了,有些事到了跟前,也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 林熙点点头:“给我看一眼这书吧!” 瑜哥儿把书给了林熙,林熙就有一眼没一眼的扫看,而后看了看书名,原是《六韬》中的“武韬”一策,乃是兵书必读之书,并非什么珍本孤本,便觉得也没什么意思,正要合了书还给瑜哥儿,就听到瑜哥儿言语道:“林府上的姑娘是不是已经在议亲了?” 林熙一愣:“有吗?” “外面在传呢,说杜阁老家的好像和林府上的哪个姑娘说定了。”瑜哥儿说着看向林熙,林熙摇摇头:“我是不知的,没听家人提起啊。不过,这种话怎么回传出来?” 通常议亲的事,都是不声张的,往往是双方定下了,庚贴换了开始定日子了,才会说出去,怕的就是议亲未成,耽误了人家的名声,可如今倒好,府里一点声没听见,外面却传了起来,足可见事有不对,因而林熙本能的有些担心了。 对于林熙所问瑜哥儿眨眨眼没说什么,低了头拿手抠着栏架上的花纹,林熙瞧着他那个样子,压了内心的担心,轻笑起来:“怎么这个模样?莫非听着议亲的,你还想着了不成?你可还早着呢!要不我一准告诉嬷嬷去!” 瑜哥儿闻言一笑:“我才没想着,只是觉得来到了林府后,我的日子变了。” 林熙没说话,只眨眼望着他。 “小时候,五六岁吧,我娘常和我说,大了得娶个手脚利索的庄户人家,可等到七岁上祖婆开始教我识字读书了,娘又说,或许能讨个秀才家的女儿来,兴许这辈子家里养出个秀才,能脱了农籍,可谁料转了头,我来了这里,今早上,大家说起林府和杜阁老议亲的事,他们就打趣我,将来不知会讨了哪个权贵家的姑娘去,我倒有些乱了,以我这农户的出身,就算有祖婆关照,也不过是娶个清白人家姑娘罢了,可他们却说我能讨什么高门小姐,你说多可笑,莫非她们不计着家门了不成?” 林熙眨眨眼:“你若高中成了状元郎,谁还念着你家门啊!也无非就是权贵们的眼睛长在脑门上而已,可到底还是有务实的,你真有机会也说不定啊!” 瑜哥儿摇摇头:“我宁可娶个庄户人家的姑娘,实在。”说完他看向林熙:“只瞧着你每日这般吃苦,倒比我这读书的还累了,有道是为臣者心忠面假图个八面玲珑做事周全,却未料,你们竟也如出一辙了。” 林熙闻言正要言语,门口传来了说话声,林熙立刻把兵书还给了瑜哥儿,人便起了身,此时叶嬷嬷蹙着眉走了进来,一看到廊下的两人,便冲林熙直接走了过来:“今日在邢府上如何,顽的可好?” 林熙点点头:“玉儿姐姐来了兴致,捉着我们学待客之道,大家都厚了脸皮装起夫人来了呢。” 于瑜哥儿面前,林熙并无太多顾虑,反正这些日子交道说事的,很少有避讳他,而她觉得,以叶嬷嬷那颗七窍玲珑心,只怕是早清楚内情的,有什么说什么也省事。 果然叶嬷嬷闻言只淡淡的点了下头,口中幽幽:“谁不为着前途打量啊,有人小心翼翼,生怕错,有人一时冲动,一辈子悔。”说罢她看向林熙:“你现在去太太那里吧!” “这个时候?”林熙不解:“娘不是只叫了三姐姐过去的嘛!” “事定了,也得说了不是,你去了就知道了。” 林熙当下应声出了硕人居往陈氏的正房去,院内瑜哥儿瞧看着叶嬷嬷眉眼间的淡色开了口:“祖婆因着什么不开心?” 叶嬷嬷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教养不善,原本想为她正骨,日后也能活的自在,岂料她终究一叶障目。” 瑜哥儿眼一转:“今日学堂里传言杜阁老家要和林府上的姑娘议亲,难不成是四姑娘定了?” 叶嬷嬷摇头:“四姑娘的年岁,太早。” “可是三姑娘是庶出啊。” “那也架不住人心盘算啊。”叶嬷嬷说着伸手给瑜哥儿整起衣裳来:“日后,你呢,讨个什么样的媳妇?” 瑜哥儿苦笑:“宁可是庄户人家,实在本分,也少的这许多算计。” 叶嬷嬷顿了下,摇了头:“不成的,若是那样,你日后便少了助力。” “我自当奋力读书成就家业,何须依靠着女子,只瞧着七姑娘那般,处处违心,处处作假的,有甚意思?” “违心?假?”叶嬷嬷忽而冷笑起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凡一个圈子便有它自己的门道,若要想活的好,你就得在这个圈子立足,何以立足?只才华就够吗?人情世故便是手段,若是连这些都握不住,你就是一身才华也只能是怀才不遇!你以为一个家业只男人就够了?那不曾抛头露面的女子,单单只是娶回来生养子嗣的吗?人丁兴旺固然是家族大业的根基,但诗书礼仪才是家门傲气的根本!若你将来不能有个好妻,圈子里的经营谁来?若你不能有个好妻,连家门都撑不住,你又如何放心在外打拼?” “那照祖婆这么说,我得娶像七姑娘这样的女人了?” “求臣求贤,娶妻娶贤,一个贤字有多深,你是读书的且问问自己。七姑娘那样的,只怕你是娶不上了,不过,你得明白祖婆就是凭白耽误些日子,也得给你选个好妻。”她说着拉了瑜哥儿的手:“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女人,心性被压,而不真?” 瑜哥儿点了头。 “那我且问你,读书为臣,难道就能畅快了什么都说,无有忌讳的吗?” 瑜哥儿登时闭紧了嘴巴。 “去年年岁的时候,林老爷问了你什么?你是如何答的,若你不是知道忌讳,岂会用佛理而答,你那犀利的性子,只怕要嗤讽一般才是真的吧?” 瑜哥儿低了头:“婆母教训的是,我们要想有所为,就得先容于世。” “没错,容世而掌世,股掌便可倾覆!你是个聪慧的,且好好的努力吧,日后定能飞黄腾达的!” “我知道了,祖婆,只是既然如此,三姑娘嫁进权贵也是她入世的机会,您有因何不悦?” “我为何不悦?不是因为这门亲,而是因为三姑娘不够自知,她是什么身份,什么本事?那样一个权贵之家,她去了便是先矮人一头,若是那五爷是个知道疼人的,便罢了,若是不知呢?她这辈子就只能哑巴吃黄连了。她是不拎清,我只是为她道一声惋惜。” “那要是以七姑娘的底子呢?” “大约可齐平吧,但,我不会允许的,我相信她也不会傻,不过一个阁老家的小子罢了,权贵高门,只他们家吗?笑话!” 瑜哥儿眼睛眨了眨:“祖婆的意思,岂不是你要让七姑娘去个更高的?我且算算。”他说着掐起指头来,末了一笑:“在杜阁老之上的,怕只有王爷侯爷,或是三公三司了!” 叶嬷嬷嘴角一笑:“我负了林家的老太爷,还他一个抗家的嫡女,也算仁至义尽。” “负?”瑜哥儿傻了眼:“祖婆不是说,您和林家老太爷的债,早清算了吗?” 叶嬷嬷摇摇头:“人这一辈子,总有些事,难免越了规矩,我欠了他的,就算他不知,也不代表老天不会来算,迟早而已,我带你来这里,也是想着,有朝一日我还了债,你能为我叶家留个根儿,需记得,日后你娶妻生子,第一个儿子必须姓叶!” 瑜哥儿点头:“我知道了,祖婆。” 第三十章 请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急急赶到母亲正房时,除了林老太太,竟是家里能算得上主子的,全都到了。 “熙儿也来了,坐吧!”还没等林熙行礼,陈氏已经抬了手,指了指绣凳,林熙只得乖乖的去坐了,将坐下身子都没挺直呢,就听到了陈氏浅笑而言:“现在七姑娘也到了,除了老祖宗,咱们房里的人都齐全了,老爷有事要和你们说。” 陈氏言罢转头看向林昌,林昌当即点点头,伸手冲着林馨一勾,林馨便乖顺的走了过去,脑袋略微低着。 “叫你们来,是因为三姑娘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林昌说着看了林馨一眼:“是杜阁老家的小五爷。” 林悠闻言惊奇的看向林馨:“小五爷?庶出的?” “不,嫡出的。”林昌说着一脸得意,林悠却傻了眼,急冲冲的:“嫡出的?这,这怎么可能?” 林昌闻言微蹙了眉:“悠儿,怎么说话呢,你姐姐遇上个好机会高嫁,你如何这个模样,难不成你不希望她高嫁?” 林悠咬了下唇,口气缓和了些没那么冲了:“爹爹误会了,女儿只是诧异而已,怎会不希望三姐姐高嫁呢?”说着走到陈氏身边:“娘,三姐姐怎么得了这么好的机缘?平日里可少见有嫡出的头道原配庶出的啊!” 一句话问下来,林馨的脸上略略白了些,她急急地看了一眼陈氏,眼里满是担心,而陈氏则和林昌对视一眼后,才拉了林悠的手说到:“托了叶嬷嬷的福气,三姑娘年岁和那杜家小五爷挺配的,叶嬷嬷又答应会在三姑娘及笄后,接她到身边教养一年,好使她出阁后,能当的起高门家的少奶奶,也算是赶上了吧!” 陈氏这么一说,林馨的脸上略略显出一丝安心来,林熙在一旁瞧看着林馨的面色几变,唯独毫无娇羞与惊讶之色,再思及白日她独独装扮起阁老家的少奶奶,显而易见是早就通气了的。 陈氏如此答言,并不入林悠的耳,可她知道当着全家人问了也是白问,便笑着转身冲巧姨娘贺喜,待巧姨娘一脸激动的看向林馨时,却又柔声说到:“这可真是送上门来的福气了,今个不过在邢姨妈家里装了一回阁老家的少奶奶,便真格的中了,显是菩萨显灵了呢!唉,六妹妹,你可是装的伯爷家的夫人,日后我可瞧等着,你也让菩萨显回灵!” “你们在邢府里装什么少奶奶?”林昌闻言诧异,问了一句,林悠立刻把在玉儿府上的事提了一下,全家人一知道玉儿说定的人家,婆婆身有封号,玉儿又自装了郡主府家的少奶奶,立时便已明了玉儿的将来,陈氏脸上喜色更浓,只是林昌脸上的喜色就少了大半。 林熙眼见父亲如此,心知他是连襟之间相比,难免气短,眼看自己的母亲又过去喜色外漏,便立刻开了口:“玉表姐得了机会嫁去高门,倒也能因着亲,关照上咱们,如今三姐姐得了好机缘,会嫁到阁老家去,可算双喜临门了,嬷嬷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只怕爹爹用不了多时,会高升呢!” 林昌闻言,眼里一亮,当即说了声“是!”继而把手边的糕点一端:“熙儿说的好,来,吃块糕点!” 有了林熙打头,大家都为林昌的未来说了许多好话,林熙眼见父亲的脸色恢复先前的模样,心里略踏实了些,便觉得还是得想法子和母亲提个醒才是,可是思及自己的年岁,又觉得她贸然而语,未免显得夙惠了些,一时便有些左右不定的思量。 这一轮之后,陈氏表示了散意,当即巧姨娘领着自己生的林馨,向老爷太太言谢。 陈氏此时端了茶水,斜了一眼一旁的珍姨娘后冲巧姨娘笑言:“我思量过了,不能让馨儿在身份上太吃亏,得到开年的时候,我便去趟宗祠吧。” 巧姨娘闻言噗通一下跪了地,一脸喜色的便往地上磕头:“谢夫人恩典!”,那林馨此时才似回过味来,哆嗦了下身子,急忙的跟着跪了磕头,陈氏眼见这娘儿俩如此,便冲萍姨娘一扫,萍姨娘立刻上前扶了巧姨娘起来:“恭喜妹妹了,三姑娘日后可算太太生养的了。”。 “夫人如此厚爱馨儿,馨儿她一定会感激不尽的!”巧姨娘说着眼泪流淌,喜滋滋的看向林馨,林馨也激动的使劲点头,表示一定不忘陈氏的恩典。 登时整个屋内的气氛,便是喜上加欢,林昌也颇为开心,冲着陈氏笑了又笑,眼睛扫向屋中的儿女,当触及到林岚那小心翼翼的瑟缩之样时,便转头想和陈氏言语,岂料陈氏已经先开了口。 “好了,你们快别谢了,她是个懂事的,很识大体,记在我名下,也是我沾了福气,行了,回去吧,我知你们母女定有不少要说的,别这里耗着了!还有你们,也都不必这里留着了,既然知道了三姑娘的好事已经定了,姐姐妹妹的该动手绣啊做啊的,都开始准备吧,一年后,咱们的三姑娘也就该出阁了。” 陈氏说着端茶,意思明确得很,解散吧!珍姨娘此时一抬手捏着帕子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林昌叹了口气言语起来:“夫人,既然提起这茬了,我在想,馨儿记在你名下,嫁出去也体面的多,反正开年你就要去宗祠,不如多添一个名儿,在你名下,怎样?” 陈氏的眼睛眨巴了两下:“老爷,三姑娘翻年及笄,一年后就会出嫁,她去的可是杜阁老家,我记她于名下,也是望她在夫家能体面一些,这算是我一个做母亲的给她的第一份贺礼,您这个时候却为六丫头言语起来,不觉得早了些吗?再说了,今日三姑娘的机缘是她自己的福祉,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至于六姑娘,早着呢,等悠儿出嫁之后,我会细细考虑的。” 陈氏不软不硬的把这个请儿给推了,林昌和陈氏十多年的夫妻了,还能不清楚陈氏心里的计较,知道硬说可能难堪,也就借驴下坡,点点头说了声是,便不再言语了。 珍姨娘眼见机会错过,一咬牙站了出来,一把抓了林岚就往地上跪:“夫人恩典能想着三姑娘的好,还请也把岚儿带上吧,求您给她一个恩典,日后也能得个福缘,许个不错的人家。香珍给您磕头了!” 珍姨娘说着便开始磕头,陈氏的眉微微一蹙,眼扫了身边的林昌,眼见林昌看着珍姨娘的目光充满怜惜与歉意,便立刻起身主动伸手去扶珍姨娘:“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这般跪着磕着的,岂不是让人以为我待你有别了?” 这话把珍姨娘弄了个糊涂,抬眼望着陈氏,陈氏便动手拉她:“这人和人是讲缘分的,当年岚儿生下来时,我曾有意把她接到我身边养着,记在我的名下,可妹妹是不愿的,我思想着也对,毕竟你们母女情深,我怎能拆了你们,所以再不做此想,如今老爷疼岚儿,便只管往我名下塞,却未能顾虑你的心思,而你为着老爷一句请,这便又跪又磕的又是何苦呢,起来吧,你放心,我不会硬抢了你那女儿的!”说着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林岚:“你也别跪着了,日后你多疼着你娘就是了,我和你无缘,做不得你的母亲,你却是能跟着亲生娘的,倒也是你的福气。” 珍姨娘闻言脸上一白,眼瞅林岚脸色发白,便是急了,立时的磕头:“夫人千万不能这么想,是香珍糊涂,是香珍当初舍不得岚儿,可岚儿都十一岁了,过不了几年也得议亲了,还请夫人看在她是林家骨肉的份上,给个恩典吧!” 陈氏此时缩了手,慢慢地坐回了椅子里,而后转头看向了林昌,既不问也不言。 那林昌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轮心思,他自是愿意帮林岚讨这个机会,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开了口,陈氏定会答应,可他就会欠着陈氏的情了,毕竟堂堂的主母收不收庶出的记在名下,这全是凭个人的,就是他也不能强迫的,若不帮吧,似乎又对林岚来说,是失去了大好的机会。 他左右这么一寻思,不觉看着珍姨娘就眼里生了怨气,当初她若不是哭天抹泪又病在床上不起,自己也不会随了她的意思,把孩子没接在陈氏身边,如今倒好,为了这个还得倒过来再求,真正儿是多事了。 眼看林昌眼里生了燥色怨意,陈氏开了口:“罢了,到底她也是林府家的姑娘,若日后岚儿能有福气嫁到高门里去,我也不是不能锦上添花的,只看她将来的缘分吧!” 这一句话便算是给了希望,只是答应的不但有前提,更有了时间,总之这一次想添上那是别指望了。 珍姨娘对于这样的答案自然不满,当即还想言语,可林昌却知道陈氏能这么说,就是有了可能,急忙的说到:“夫人能这么想,岚儿可有福气了,岚儿你还不谢谢你母亲,香珍,愣着做什么?” 为了这么一句不算希望的希望,林昌很高兴,香珍却很郁闷,可老爷发了话,她却也不能再去争了,只得说着谢恩的话语,林岚自也跟着。 如此大家谢过后,各自带人散去,林昌知道陈氏有些话要和两个女儿说,自己在也不便,而陈氏刚才给他面子,他也不好离开,便说去书房练字,各人转了出去。 屋内一时间,只有陈氏同两个女儿连带几个丫头,她一摆手,丫头们退了下去,陈氏便拉着姐妹两人的手,一脸的疼惜之色。 林悠根本没心思理会母亲的眼神,只急急的问到:“娘,现在没别人了,你就告诉我们吧,林馨怎么会嫁去高门的,还是跟个嫡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氏的抿了抿唇,小声的说到:“白璧何以供?” 林悠一愣,林熙叹息。 “娘,你什么意思啊?”林悠不满娘的绕圈,陈氏却不肯再言了,不过她扫了一眼林熙,因为林熙的叹息显然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林悠见陈氏不再言,便转着眼珠子寻思,继而一拍脑门:“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能轮到她,只是不知此璧之瑕是何?” 陈氏摇头:“我也不知,天降一门高嫁的姻缘,谁又敢问呢?” 林悠闻言,立时没了兴趣,在陈氏身边立了片刻后就拽了陈氏的袖子说到:“娘,我前头一个庶出的都这般高嫁了,我可是您嫡出的,若日后我嫁的比她还差,娘,您的脸面何处寻?” 陈氏的眉立刻拧成了疙瘩:“我又不是不知道,可这亲是人家凑来的,阁老一系,你爹能和他们结亲,好处又不小,你倒好,竟拿话来呛我。” 林悠呵呵一笑:“我才不呛您呢,只是觉得今天邪了,三姐姐装了下阁老家的少奶奶,便真格儿的成了,我可装的是侯爷夫人呢,不知道菩萨会不会也关照着我。” 陈氏闻言立时伸手戳了她的脑袋:“你寻思什么呢?难不成你要和你妹妹抢?” 林悠翻了眼:“这可不是抢,是替娘您打算!”她说着扫了眼林熙:“她可是叶嬷嬷教养出来的,只怕日后声名远播,求娶的人能踏破了咱家的门槛,她会愁嫁吗?那一纸文书对她来说,真正的是锦上添花,可用在我的身上,那叫雪中送炭,未必你让我这个嫡出的,您亲生的,嫁的比那庶出的还差了?娘,您就不想您生的两个亲闺女,都高嫁了吗?” 陈氏闻言脸色明显一变,一会瞅瞅林悠一会瞅瞅林熙,眼里满是犹豫,林熙却知道,林悠一语中的,戳中了母亲心中最在意的部分。 与其被别人抢去,而落得姐妹难堪,她倒宁可自己送过去,换个姐妹同心,毕竟作为姐妹来说,如今只有她和自己是最亲的了。 “娘,四姐姐说的是,和侯府婚约的事,娘就为四姐姐打算吧。” 陈氏闻言瞪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林熙:“熙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和四姐姐都是娘生的,我们是亲姐妹,所以,熙儿可以不嫁去侯府。” 第三十一章 要为自己精彩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屋内陈氏与林熙对坐,林悠在看到林熙当着母亲的面说相让后,真心相信了林熙的心意,很激动的抱着她种种许诺。 可这对于林熙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她只是单纯的希望林家的姐妹可以同气连枝,尤其是亲亲的姐妹就算不能真得做到一条心,至少也不应该是嫌隙生恨的,毕竟没有什么比亲人的背叛更叫人无法承受的。 而对于侯门的亲事,她虽然也曾向往,但在得知林馨与杜阁老家嫡出的儿子订下亲事后,却忽然间对这高嫁的亲事一点想法都没了,只因为她想起了叶嬷嬷的话:“有人小心翼翼生怕错,有人一时冲动一辈子毁。” 她的上一辈子,算是毁了,一半毁在自己的恣意任性,一半便是毁在自己以为的美好里,以至于到了最后被背叛时,不能承受也百口莫辩;林馨以庶出的事实嫁给高门嫡子,这里面不管是怎样的缘由,都足以令她想到一个“毁”字,叶嬷嬷的“毁”字能说明什么?自是林馨的种种不配,她甚至都会担心林馨日后在那杜家生活的日子会不会苦闷不堪。 而于她,她更清楚的认识到,靠一纸文书约来的婚姻,更是将两个不般配的家庭拴在一起,门不当户不对的,怎生就合适了?她倒宁可自己创出一个好名声来,他日嫁给一个因慕她名而来,一心上进的读书郎,与他一道拼搏共勉,相夫教子,直到日后她或是举案齐眉就此幸福终老,或是终有一天能够翻云覆雨再雪前冤。 重活一次,如此大的机缘,她绝对不要再做一个失败者,她愿意靠自己的双手为自己的前程打造出一片锦绣芳华,靠自己脚踏实地去步步生莲。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打发林悠回去,说要和林熙好好谈谈的陈氏,这会儿真得是激动不已。 期许的这个竟想让,不合适的那个则想争,完全逆着她的意,可到底都是她的女儿,若真得能两方锦绣,她又怎么会不乐意呢?那可比寄予一个更踏实,更好啊! “娘,还有什么比咱们一家人能亲亲和和的在一起更重要呢?如果你不应了四姐姐,她日后倘若嫁了一个更好的还好说,否则便一定会怨着你,何况四姐姐若不能高嫁,您也会脸上无光的,想来倒不如成全了四姐姐。” “那你呢?” “我,有嬷嬷教我啊,我若能学下她一半的本事来,也自是满足了,何况爹娘疼我,至少也会让我门当户对的嫁出去,不会亏了我,我又何须担心呢?”林熙说着对母亲笑笑,陈氏眼里却闪着泪光:“不过才近两年的时间,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成日里就是玩闹哭跑,如今的说起话来都头头是道,比你四姐姐说话都透着熟虑,想你翻年才八岁,娘这心里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 “娘自是该高兴的,早些懂事早些可以帮到娘您啊!”林熙说着拉了陈氏的胳膊,撒娇一般的轻晃,陈氏点点头:“总算我生的三个里还有一个心眼开了,真没想到你竟夙惠起来,实在未能料及。”说着又冲林熙打量:“人常言一夜长大必有事因,你是因何开了窍?” 林熙抿了下唇,轻声做答:“大姐。” 陈氏闻言一震,半晌后叹了一口气:“到底都是我生的,根上连着啊!好,既然话说到这里了,娘就,就给你四姐姐一个机会看看,但到底日后人家意向在你还是在她,就由不着我了。” 林熙点头:“知道了,娘。”继而她扯了扯陈氏的胳膊,声音轻而柔:“娘,爹爹好像不喜欢邢姨夫,今日里他听到玉表姐要高嫁,一脸的不痛快呢,爹爹这么不高兴,日后玉表姐要是到府上来找我玩,我是带她见叶嬷嬷呢还是不见呢?” 林熙一串话,看似一问,却提起了两件事,父亲的心胸不容与玉表姐日后前来,陈氏是个聪明人,表情上的微微变化,足以证明她已经觉察到先前的疏忽了。 “见与不见的还是问问叶嬷嬷吧,她愿意指教是最好,不愿意也不能迫了人家,毕竟现在多一个林馨要她操心,也很是费事了。”陈氏当下又问了几句今日里的细情,最后便同林熙一道回了硕人居,自是逮着叶嬷嬷在屋里叽咕了一会,而后才离去。 陈氏一走,叶嬷嬷径直来了林熙的屋内。 林熙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裙袍,正拿着一本棋谱歪在榻上瞧看,眼见叶嬷嬷来了,急忙放了书下地:“嬷嬷来了。” 叶嬷嬷点头冲她摆了手,不用她行礼,而后眼扫了屋内侍奉的丫头,林熙便自觉的打发了她们都出去。 两人对坐于榻上,叶嬷嬷轻问:“你是怕了吗?” 林熙眨眨眼:“因瑕疵而迁就,得一个空落落的风光有何意思?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我与侯门并不当对,若强自贴上,有何意思?不是亏了自己就是轻贱了自己,我何苦如此费心在嬷嬷膝下受教?” “受教的本意不就是为日后觅得一个好郎君,嫁个好夫,相夫教子,享一辈子福吗?”叶嬷嬷冲她轻言而问,林熙微怔后却摇了头:“嬷嬷就别考我了,主次焉能颠倒?” 叶嬷嬷的眉一挑,笑吟吟的望着她。 林熙当即浅笑:“嬷嬷叫我日日复盘,我只当练的是记与观,可这几个月下来,我却明白了一件事,手谈之局是为了赢还是为了执棋?是图个结果还是图个过程呢?嬷嬷说,女儿家学下好的教养是为了日后嫁个好夫婿,以前我也如此认为,可今个我不这么想了,我倒觉得:女儿家学得一身本事,一身好教养,不是为了男人,不是为了日后的出嫁,而是应当是为了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秀外慧中的贤者,在日后无论嫁与不嫁,嫁了谁,都当是活得体面端庄,都当活得是不卑不亢!” 叶嬷嬷望着林熙眼里闪出了少见的满意之色:“你总算心眼开了。”她说着伸手摸去了自己脸上狰狞的疤痕:“若论最初,我学下一切,为的就是更高的权贵之门,可结果呢?面对不幸的时候,声名给我带来生机,纵然我也被声名所累,可最终我靠自己的本事闯过一遭又一遭,才到今日。没有明艳动人的容貌,没有可做筹码的家世,我依然可以让别人对我羡艳不已,说句杀头的话,上至帝王,下到走卒,若我叶锦眉愿意,皆能控于股掌,你信不信?” 林熙怎会不信呢,叶嬷嬷的传奇谁人不知呢?先皇对她的忤逆不但不杀还要留在身边,所图是何?不就是在有生之年他可以时时看着她吗?堂堂皇上,天之子啊,却有爱不能求,有求不能得,那不是叶嬷嬷的辉煌战绩又是什么?大不敬吗?算是吧,违逆帝王何等的狂悖之举,就算当时不动你,日后也得清算,但偏偏,先帝去世,新皇继位,谁都没来寻叶嬷嬷的晦气,甚至如今各处都巴巴的眼瞅着她的好来,邢姨妈,杜阁老家,还有能让瑜哥儿去小学进修的郭祭酒,这内里的蹊跷她不懂,但足以让她相信叶嬷嬷的实力。 “嬷嬷,熙儿只要学下您一半的本事,便已是满足了。” “不,一半不够,既然我们要为自己好好活着,就必须全力以赴。”叶嬷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可以的。” 林熙昂着下巴用力的点头:“是,嬷嬷。” …… “岚儿,你可别上了她的当,她是想你怨我,才那般说的啊!”珍姨娘搂着林岚,急急的言语:“她一句话推搡的轻松,便横竖是我耽误了你,可若当年我把你留在她的身边,你还能活的如此好吗?只怕比个奴儿还不如!” 林岚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娘,您怕什么呢,我是您生的,岂会被人家一两句话就挑拨了去?” “那我瞧着你……” “我是生气,生气的是娘您何必要去跪求呢?您说过,跪下是为了得到,明知道得不到还去跪,这又何必呢?难道我们真格儿的就比人家下贱了不成?”林岚说着扭了身子,此刻的她那里有那乖顺谨慎的模样,比起珍姨娘来,她倒显得是个小主人一般。 “娘还不是怕耽误了你的婚事……” “母亲多虑了,我前头两个姐姐呢,庶出的都嫁进杜阁老家了,太太那个心眼岂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的差了,前头两个嫁的好,后头一个更得了叶嬷嬷的关照,有的是人来抢不是?家里余下的四个姑娘,只我一个嫁的差了,太太的脸往哪里搁去?今个早上,娘不是拉着我们几个哭成那样,做足了服软的模样嘛,太太就是想针对你都难,何必这会儿还送上去叫人奚落,我要是娘您,就规规矩矩的缩在屋里,爹爹来了,就好心侍奉,爹爹不来,也别去招惹,委屈上自己做两年巧姨娘那样的,爹爹这人最是怜心的,那时也会越发的怜着你,变着法子的补偿你,而太太抓不住你的不是,更不能寻你的错去,你不也安省些?到了那时候,只消我说个好人家,又或者宇哥儿入了小学,还指望她做什么?锦上添花与否,谁又稀罕谁了?” 珍姨娘见林岚说了这话出来,忙擦了眼泪:“难得你心里透亮,倒比我这个当娘的还拎清。” “不拎清怎么办,我身为一个太太容不下的庶女,若不自己为着前途盘算,日后还指不定过成什么样子呢?”林岚说着蹙了眉:“只可惜,这事叶嬷嬷插手了,要是不然,把林馨同林熙都嫁去了杜阁老家,我倒有机会能比照着他们两个嫁去侯府呢!” “别想着了,这本来就是冒险一试的事儿,若不是杜阁老家盘算着林熙,林馨也嫁不过去的。”香珍说着叹了口气:“唉,她倒捡到个便宜。” “便宜?”林岚忽而笑了起来:“若是便宜事,今个早上巧姨娘至于哭成那样?若是便宜事,干嘛要把我们姐几个支去邢府?还不是私下谈着交易罢了。” “这话是没错,可到底那也是高门权贵啊!”香珍的眉头微蹙:“就是不知道杜家亏着什么事儿。” “反正不会是好事。”林岚神色极为清冷。 “话说回来也算咱们运气了,之前我瞧着巧姨娘那般犹豫不定,思量着林馨的性格,还以为这事她要推诿了呢,谁知她们倒应了,如今她高嫁了,日后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运气?娘,若真有运气,您就不会是个姨娘了,若真有运气我也不需要这般算计,i您以为林馨为什么会答应,我不过给她心上扎了根针罢了,我们做庶女的,凭什么就要活的窝囊,凭什么就要给嫡女压着?运气,还不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来造!”林岚说着眼里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娘,您看着吧,将来我必然要林家的嫡女输我一成!” …… 三姑娘的婚事一定,陈氏便有的忙了,双方来来往往几道后,连日子也说定了,只是她们这些没出阁的姑娘得避讳着,是以谁都不知三姐夫会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而三姑娘虽在年后被记在了陈氏名下,可也没能隔着镂花的屏风瞧看到未来夫婿的模样,只因杜家的小五爷忙着春闱事宜,闭门读书全力备考,所走程序全由杜老夫人带着他家小三爷跑了个圈,反正以兄代弟的,这倒也理所应当,三姑娘都不觉得没看见是可惜的事,她们几个也轮不上替人家可惜。 后面的日子,林馨大部分时间便在硕人居同林熙挤着,关于林熙所享受的一切,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穿上是占不到什么边了,吃上,却能偶尔蹭上几回,眼瞧着林馨眼里越来越明显的落差之色,林熙越发的愁。 年后初四的那天,邢姨妈一家前来拜年。 本来年前玉儿就该及笄的,可是她那未来婆婆想讨个好意头,便把日子定在了二月二龙抬头,加上林昌的小气,陈氏刻意的压了压,邢家年前就没来拜会,免得太功利,这不赶上正经拜年走动起来,才使得玉表姐前来显得不那么“急功近利”。 邢姨夫为了自己的家的女儿好,主动要约了林昌去赴什么诗会,两个爷们出去后,陈氏自然和姐妹在一起说起私房话,玉儿便被打发到了硕人居来做客,于是自然而然的跟着林熙同林馨,受了叶嬷嬷一番教导与指点。 正月二十二日,林熙满了八岁;二月二日,一家人前往了邢府,观及笄礼,当玉表姐在未来婆婆亲自动手上簪后完成了及笄时,林熙才知道玉儿是许给了淮山郡主的二儿子梁轩,心中便立时明白玉儿何以那般小心翼翼,而眼扫爹娘的笑颜时,明显看到了父亲眼里的一抹忧色。 第三十二章 豪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淮山郡主,是烨亲王的女儿,她在十三岁上,就被先皇指婚嫁给了当时的新科状元,如今这位郡马现供职在刑部,任侍郎一职,看起这边的地位来说,与邢姨夫是真正的门当户对的,只是,偏偏因娶了这位郡主,平抬了子嗣的身份于皇家宗亲里,倒成了玉儿高嫁了。 林熙看着父亲眼里的忧色,知道此时的他已经丢开了攀比嫉妒之心,委实再为玉儿担忧,便觉得父亲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小心眼,至少他不是幸灾乐祸的那种。 只是为何要担忧呢?林熙倒是清楚,因为当初她嫁给康正隆后,康正隆曾有一次和他讲过与梁家二儿子的结识,倒把梁家的事,给她提过。 这位淮山郡主同她的二儿子都相当的出名,前者未出嫁时,出名的是诗书礼仪,好一位淑女金枝,可她出嫁后却恶名昭昭起来,只因她嫁后的五年里管得紧,郡马没得一个通房与妾侍,在二儿子才降生不久后,正与人显摆她的御夫有道,却撞见郡马与小妇勾搭,登时火冒三丈,一查发现其养了一个外室,她便亲自上门手执马鞭的杀将过去,把那小妇抽打个半死后,却又说是什么弄错了人,花了大把的银子赔给小妇叫人医伤。 这种事闹起来,谁都不好看,小妇虽然硬性,却也没什么资本与一个郡主抗衡,只得咬了牙忍了,哪晓得耐了三个月,伤刚好的差不多了,这位郡主又提着鞭子去了,还是亲自动手不假于他人,把小妇抽的体无完肤,就剩一口气,人家又给灌了参汤燕窝的养起,说着什么,打她是因为她不懂事,但打完了,还得给郡马面子,所以要替夫纳妾,把那小妇吓的不敢应声,一个外室都被打成这样了,要在进了门子,还不得被吃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当即表示再不敢有此心种种,于是郡主一挥手,银子一包,车子一辆,小妇带着父母直接连夜收拾行囊被送到不知何处去了,而这位梁郡马果断捂住眼耳口鼻,全当自己是局外人。 此一事闹的沸沸扬扬,京城无人不知,也有御史看不下去参淮山郡主的,但小妇又没死,郡主还花了大把的银子,谁也不能说人家蛮横无理,此事便不了了之,但恶妇之名却是落了个实,后来怕清贵们闲的没事,拿这个来攻击宗府皇亲,皇帝一道圣旨,淮山郡主便搬出了京城宅邸,将府门扎在了离京城最近的天津城。 按理如此强势的淮山郡主搬走了,慢慢的也会淡漠下去,可万没料到的是,她的二儿子更出名,以至于名声又传回了京城来。 梁家满共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皆是郡主所出,小儿子在十岁上一场热症给折了,梁家的儿子就两个了:大儿子梁胜早年得荫,封了个将军衔随去了大漠,只等混上三年,便能回来随便挂职的,那晓得偏偏遇上了流沙,活活的给埋掉了,又没战事,只是巡疆而已,这样的死法委实憋屈,更憋屈的是梁家大房胜大奶奶连个子嗣都没,这梁家的大房一系立时就败了,梁家等于就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了。 因着大儿子的死,二儿子得了宗室照顾,给挂了个将军衔,再不用去大漠混资历,终日里去武场报个道也就是了,而这位爷似乎受母亲影响深远,二十的及冠年岁时,身边连一个通房都没,想想看,没什么人来争宠,家里最后也等于只有他一个独子,这在常人看来得是极大的好事啊,可问题是这位二爷出名的是他好佛学,成日里得了空就往寺院里跑,大家给他起了个诨号“半路和尚”,他知道了,也不恼,竟然自此后,作画写书的,都给加个印,章里便是四个字:半路和尚。 有一年,**来访,辩其佛法来,他问了讯颠颠儿的跑到京城来,求入宫论佛法,皇上知他所好,准了他来,这位二爷足足和那**论经三天,而后竟然表态想要入空门。 这下把梁家吓坏了,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他要再入了空门,梁家不得绝后?若是女儿未嫁,还能想着招婿上门,可嫁都嫁出去了,以后梁家的根脉不得断?登时一直把自己缩成团的梁郡马发威了,淮山郡主更是疯了一样拿着鞭子往鸿胪寺冲,也不知道和**到底是怎么沟通的,总之梁轩放弃了出家的想法,跟着郡主郡马回家去了,但从此京城里却谁人又不知这位一心要当和尚的梁家二爷呢? 所以,玉儿嫁到这样一个家里,做媳妇的这可就得面对开枝散叶的大事,只生一个儿子都不够,大房都还等着过继一个呢,可问题是,要是家里的老爷们没这方面心思,她怎么生呢?婆婆又是个强势如斯的,玉儿的未来能不叫人忧心吗? 林熙内心叹了一口气,委实不明白邢姨妈怎么会给玉儿选这样一门亲事,纵然是高嫁了,可到底前途堪忧,这就宛如一场赌局,若是这位二爷肯好好过日子,尽人道,日后梁家大小两房都是玉儿的孩子,迟早她在梁家是话事人,可要是丈夫一心向佛,玉儿的嫂子守得是死寡,她守得便是活寡了。甚至弄不好,将来夫婿不会回心转意的话,难保当婆婆的不会迁怒到当儿媳妇的身上,说她无能的。 林熙越想越不是味道,心里便闷闷的。 及笄之礼结束后,便是宴会,淮山郡主只动了三筷子,便急急的往回赶,没办法她府宅可在天津,这会出发,马车跑的快些,擦黑便能回去。 淮山郡主一走,宴会上的人明显的轻松了许多,陈氏帮衬着邢姨妈招待宾客,林昌则拉着连襟喝起了闷头酒,那一杯杯的喝法,叫从屏风镂空洞里张望的林熙内心委实感叹爹爹是个性情中人:但凡遇上比他自己能耐的,内心便是不平,可要遇上谁亏着忧着了,他能怜悯的好似自己遭遇了一般,登时觉得父亲有些孩子气,更觉得母亲日子过的也难,毕竟那珍姨娘恰恰就是抓住了这个父亲这个性儿,平日里端着一副比西施还弱的样子,能不叫父亲疼着怜着吗? 心不在焉的吃了两口,将放了筷子,桌对座的女孩子便冲她言:“林家七姑娘今日里不舒服吗?怎么吃起饭来蔫蔫的?听人说你是跟着那位叶嬷嬷教养下的,莫不是平日里好的吃多了,这些瞧不上吧?” 如果说受叶嬷嬷教养的名头能带来未来夫家的关注,自然也会带来女孩子们的嫉妒,毕竟谁会希望身边有一个将来会处处超过的自己的人呢? 林熙虽早有所知,也不为惧,可叶嬷嬷说过,她绝不能和圈中的女孩子们成仇,反而一定要抓住她们的心,让她们喜欢自己,围着自己才是对的。 所以林熙闻言未恼,而是一副愁苦之色:“这与吃食无关,只想着表姐就要嫁人了,日后再不能与她玩耍,便觉得可惜,思及我三姐姐也快这般,家里少了一个玩伴,便没什么胃口了。” 她一副简单忧伤之色,诉的是她与两位姐妹的情谊,众人见状,谁也不好奚落她,身边的几个反倒劝她起来:“这是迟早的事啊,你得自己想开啊!” “是啊,你府上不还有两个姐姐嘛!” “可她们也有嫁人的时候啊!”林熙说着叹了一口气,转身招了丫头,洗漱打整后,便自己撤了席:“姐姐们用着,我去找表姐说说话去。”说罢冲着大家行礼而去,既不和说话冲的顶,也不和说话亲的缠,一时间谁也没了念叨她的兴致,各自又吃用了起来,只有那个先前说话冲的致远伯孙家二姑娘瞧望着那远处的身影,略有所思的模样。 林熙逃离了是非地,直奔了玉表姐的院落,过了今日,这里可就封起来了,美其名曰的收心养性,好好的在屋内刺绣日后的枕面肚兜啥的,等着嫁人。 瞧着她来,玉儿很是高兴,才挽了飞仙髻的她,头上插着未来婆婆给的赤金凤头衔南珠的大簪,看起来很是贵气:“幸得还有个想着我的,不然我岂不是等到院门关上了,也瞧不见一个人影了。” 林熙闻言冲她笑:“那照表姐这话,岂不是院里的婆子丫头都不是人了?” 玉儿呵呵一笑,拉了她的手:“七妹妹谢谢你帮我。”自那日叶嬷嬷处受教后,她们两个可没少书信往来,有些是林熙自己的感受而得的警言,便都挂了叶嬷嬷的名写给了她,诸如用人防人,收敛忍让的种种,真心怕她走上自己当年的错路。 “你别谢我,我们原就是姐妹,岂有不帮的道理。”林熙说着扫了眼屋里的丫头,玉儿便立时把人撵了出去,一脸兴奋的拉着林熙:“可是叶嬷嬷有什么要你嘱咐我的?” 林熙笑了下,动手把一个荷包拿了出来:“图样是嬷嬷挑的,我绣的,她说让你把这个拿着戴着,但凡遇到心里头憋闷委屈的时候,就看看这个。” 玉儿好奇的结果,便瞧见那荷包上的图案并非是吉祥四物,也不是什么花草,而是云层之后半遮半露的一轮月。 “这是……” “守的云开见月明。”她轻声的回答着,亦如这是她的劝言。 玉儿脸上的笑淡去,眼里一滴泪落了下来:“嬷嬷真是个好人。” 林熙掏出帕子为坐着的玉儿擦了泪,内心有些淡淡的哀伤。 …… 回到了林府,林熙便跟抽了骨头一样,没劲的歪在榻上,叶嬷嬷过来瞧见她那个样子,抬手打发了下人们离开,便坐到了她的身边:“这是做什么?伤春悲秋吗?” 林熙早把嬷嬷当作亲近的人,也没行虚礼,只怏怏的说到:“我不明白,邢姨妈素来疼着玉儿表姐的,怎么会给她选了那么一个亲事,纵然可搏得一个幸福,但到底太苦,若搏不到,岂不是会误了她的终身。” 叶嬷嬷眨眨眼,自提了茶壶倒茶:“人家当娘的对自己女儿有信心,你又何必替人忧愁?” 林熙转了头看向叶嬷嬷:“我是怕,玉儿姐姐做了棋子。” 叶嬷嬷的眉微微一挑,继而喝了口茶:“那又如何呢?在很多世家,不,但凡有点想法的家里,儿女们大多便是棋,或为一个纽带,或为一个交易,或为一个筹码,包括你!用你的好来弥补大姑娘的错,用你的声名光辉来抹去她留下的污点,不都是一样的?” 林熙登时无言。 “玉儿的路并非是死胡同,就算是赌局,她的赢面其实不小,关键是时间的长短和她是否能耗的下去。” 林熙歪了脑袋:“都想入空门了,还拉的回来吗?” “他入了吗?” “没……可是他也不过是因为他爹娘所求……” “那就够了,入空门者,了无牵挂,没了尘缘,他有父母挂心,岂能甩托干净?不管梁家是怎么折腾的,又不是拿绳子捆了他回去,这就说明他有牵挂,但凡有一丝挂念,便有转机,你那表姐入的不是死局,只是要花心思花时间,把一颗心悟出温来就成!” 林熙闻言眨眨眼睛,内心有了些许感触,叶嬷嬷则放了茶杯:“我叫你来绣那图,也是要你心中记着这一点:守得云开见月明,说不定哪天你就用的上!” “嬷嬷的意思,就是将来我的婚姻之事,可能也会因一些盘算而未尽美好?” 叶嬷嬷浅笑:“林家不会亏待了你,就算你父母障目了,还有我和老太太为你盯着,可是,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平坦大道并不是真的光鲜,可能内里坑陷不断啊,有些时候,看似泥泞不堪的道路,走起来满是艰辛,去不过是看着惊心,一路平淡顺意;我们又不是神仙,能度算得种种,我只是想你知道,面对不好时,不需要惊慌失措,更不需要自怨自艾,只要淡然的平和的面对,以一颗守得月开见月明的心来对待,你终会找到自己的幸福之路。” 第三十三章 冰肌玉骨(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二月初三,天迟迟不亮,到了近晌午的时候,灰蒙蒙的天上落起了雪花,半个时辰后竟转成了鹅毛大小,大片片的落了下来。 年前有一场大雪,正月二十的也落过一回,这阵子雪才化了干净,竟又下了起来。林熙的热闹劲头早没了,因而睡了午觉起来便自己铺了纸,练起字来,不像别人那样往那雪花里钻去。 她一早选的魏碑,图个周正大气,如今习下来也有模有样了,嬷嬷便选了一款瘦金体叫她习着,说叫她揣摩出那字中自娇的性儿来,毕竟是个女儿家除了端庄外还是得有些娇气的。 林熙习字一个时辰后,便累了,放下笔,走去窗前打算看看外面的雪景,换换神,便诧异的瞧见外面的院子里竟大大小小的摆满东西,是什么却因着蒙了雪,很难看清。 好奇之下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屋檐下丫头婆子们,闷声闭嘴的在那里刷盆刷锅的,很是奇怪。 “夏荷,你们这是……”林熙抓了跟前的丫头问话。 “嬷嬷见下了大雪,使我们把全院里的锅啊盆的,总之但凡能装了雪的,全都拿出来用了。”夏荷说着转身把手里的盆子放去了地上,将一个蒙了厚雪的盆拿了回来。 把上面的雪花唰唰一扫尽数倒进了身边的大缸里。 “嬷嬷叫你们收集这雪做什么?” “不知道,嬷嬷没说,只叫细细的收,还说越多越好。”夏荷话音刚落,院门一推开,叶嬷嬷同花妈妈说着话的走了进来。 “你换了斗篷就赶紧过去盯着,仔细干净可千万别污了水,总之收上多少算多少,叫她们每个院乱换了转。” “知道了,今个雪本来就大,想来全府上都动起来,横竖也能收它七八大盆的。” “但愿吧,这二月的雪,可是最好的。”叶嬷嬷说着走了过来,看见林熙站在门口便冲她摆手:“进去待着,屋外冷,别寒了骨头。” 林熙应了声进去,隔着窗户瞧着叶嬷嬷指挥这个调配那个,一盆盆的雪全都倒进了木桶和水缸里。 她很想问问叶嬷嬷这是要做什么,可嬷嬷压根没时间打理她,指挥完了这边又折了出去,林熙一下午去了窗边瞧看几次,就看到叶嬷嬷忙进忙出了。 雪到了晚上的时候,小了一些,依旧是洋洋洒洒的。 叶嬷嬷叫大家停了收雪,只把锅碗瓢盆的全部留在了院子里,便叫大家歇着,说明日里还有得忙,而后自己回屋歇着了,别说复盘手谈的事了,连林熙的屋都没进。 第二日清晨,林熙照例梳妆打扮好,去了老祖宗那里问安,一进屋就看到大家精神恹恹的,唯独陈氏两眼放着光。 “折腾人的贵主儿可来喽!”林老太太待林熙一起了身,便招了手冲她言语,林熙笑嘻嘻的凑了过去:“老祖宗怎得说熙儿折腾了,莫不是嫌弃熙儿来的早,扰了您的觉?” “呦,还不让说折腾了,你问问这坐着的,哪个不为了你一夜折腾?”林老太太说着指了指陈氏和几个姨娘,大家都笑着做了摆设,只有陈氏为林熙做了解答:“嬷嬷说,得要昨个的雪水为你一用,着我们各处的院落都得为你收集雪水,还得夜里留着人瞧看,仔细着别叫什么不懂事的丫头,把雪水脏污了去,可费了老鼻子劲了!” 林熙闻言惊讶的眨眼,内心却有些狐疑:奇怪,就算是为我收集雪水,昨个夜里我们院子里也没见人守着啊,怎得叫别处守着?而且还要全府收集,哪里就用的了那许多了? 她心中再不解却也不会说,只一脸不解的望着母亲,陈氏见林熙一副呆样,便伸手点了她的鼻子:“怎么着,你自己不知道?” 林熙摇头:“嬷嬷没与女儿说起啊。” 陈氏闻言笑着拍拍她的手:“当然不与你说了,那可是秘方,为了你好的!” 一句半话,陈氏便收了嘴不再言语,林老太太不问,林熙自己不问,姨娘们可没这里开口的资格,是以这事说了个半截便悬吊吊的丢去了一边,忽而说起前日里陈氏在邢姨妈那里问询的关于玉儿嫁妆的是,比照减件的盘算是林馨的嫁妆规格来。 说了一气后散去,几个姑娘们连同姨娘自是要去陈氏跟前再行礼的,可陈氏似乎心情大好,挥挥衣袖:“行了,昨个把你们累着了,今儿就免了吧,都回去吧!”说完只单单把她生的林悠同林熙一拉往正屋回。 进了屋,上了暖炕,萍姨娘送了热茶进来,陈氏便叫她取了一张绣面给了林悠。 “你有那份心向往上走,做娘的怎么可能拦着你,这张绣图叫做‘十样锦’,是我缠着叶嬷嬷说了好半天才磨来的宫里货,你拿回去好好照着绣,赶你将来议亲的时候,若能绣个似模似样了,将来也是能拿出来为你争些脸面的。”陈氏一席话,林悠立刻脸上透了喜色,爱不释手的瞧看了一通,细细的收了,才对陈氏言谢,继而扫了林熙一眼:“娘没给妹妹求一个?” 陈氏笑了笑:“嬷嬷操心着熙儿,我操心着你也就是了,娘就一张嘴,磨得来一个也就不错了。” 林悠立刻扑去了陈氏的怀里:“谢娘疼我,七妹妹好歹是在嬷嬷跟前的,想来也不会亏了她的,这不昨天还那么折腾,就是不知道,要那么些雪水做什么?冲茶吗?” 陈氏伸手戳了她脑门一下:“冲茶倒也有理,但何至于全府的动?” “那是……” 陈氏笑看向林熙:“嬷嬷说,她有个宫里的秘法,能叫人生的一番冰肌玉骨,只是得全靠这雪水,还得多,故而你们的祖母一听就发了话,各个院子都得张罗,连你们的兄弟们院子里也都摆起了呢,只是为怕男子阳重破了水的冰气,全是叫的府上的丫头和婆子们去收的。” 林熙闻言咋舌,她万没想到这个“全府动作”竟是把兄弟们也折腾上了,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娘,那这雪水收了来,怎么用?”林悠好奇的凑了过去。 陈氏淡淡一笑,摸弄起林悠的鬟儿:“听嬷嬷说,得夜里子时的时候,把雪水呈到浴桶里,就着那冷气浸泡上一刻钟。” “啊?”林悠张大了嘴:“那不得冻死?” “哪里就冻得死了,屋里烧着热炕,出了雪水立刻喝碗姜汤,再把烫过的毛巾揪出水后包在身上,决然是冻不到的。”陈氏说着忽而眉眼一挑冲着林悠说到:“我可告诉你,嘴巴严实点,这可是宫里的法子,不能传的,还有这雪水多少都在嬷嬷的掌握,你少给我打心思盘算,别胡来一气,激着你自己!” 林悠立刻摆手:“不会,我才没那么长舌头呢,何况,就算我想弄,也得有那雪水弄去!”说完冲着林熙一脸疼惜之色:“唉,那得多冷啊!” 林熙闻言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这法子真的有点吓人。 外间听着她们说话的萍姨娘嘴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 林熙从陈氏那里回来,便入了屋,才脱了雪袍子,叶嬷嬷就走了进来:“七姑娘,今天晚上的晚饭早点用,之后不许再吃什么点心宵夜,最多喝点热茶,知道了吗?” 林熙点点头,立时想到了陈氏说的,便开了口:“嬷嬷是要给我整什么秘法了吗?” 叶嬷嬷笑了笑:“对,晚上你就受着吧!”说完转头就出去了,留下林熙在屋内无端端的打了个哆嗦。 晚上她依着叶嬷嬷的交代,早早用了晚饭,之后也只喝了点热茶,只得着那折磨人的时候,岂料戌正时分,叶嬷嬷竟到了屋里来冲着林熙说到:“来吧,先到我屋里复上两回盘吧!” 叶嬷嬷有时会把下棋的地方选在她自己房里,是以林熙也不奇怪,披了厚厚的棉袍跟着叶嬷嬷出去,转而去了她的房间。 “七姑娘来了?”厨娘董氏的声音从梢间里传来,林熙笑着应声传进了梢间内,可一进去便呆住了。 屋里角落上虽摆着棋盘云子,可屋内正中却放着一张大号浴桶,里面热气缭绕不说,围着粗布围腰的厨娘董氏正提着一个硕大木桶往里倒着一股黑褐色的水。 霎那间一股艾草的味道漂浮起来,让林熙有点摸不着头脑。 “嬷嬷,这是……” “别废话了,赶紧脱了衣服进去泡着!”叶嬷嬷话语完全就是命令式。 “啊?泡?”林熙惊讶的瞧看那浴盆里的汤水。 汤水此刻由先前清亮的白色转成枣红色,内里浮着些许近乎黑色的绒物,还有许许多多漂浮的红花,以及一些似乎树皮草根一样的东西,总之看起来很是怪怪的,而屋内更飘着一股艾草的味道,让林熙怀疑这是不是药汁。 “磨叽什么呢?快点!”叶嬷嬷说着上前动手帮着林熙脱去衣裳,又把她头发给盘了起来,当赤条条的林熙被董氏提起来按进水里时,林熙只觉得水温烫的皮肤麻麻的,有些微的刺痛。 “嬷嬷,这是做什么啊?” “给你打造冰肌玉骨啊!”叶嬷嬷笑吟吟的说着,瞧看着被董氏按在水里的林熙:“这可是秘法,只有我和她知道,现在多个你,但需得闭紧嘴巴,从我这里出去,只许说是复盘,知道吗?” 林熙不傻立时明白过来,当即点点头。 叶嬷嬷便笑了笑不言语了。 这汤水泡了她一气后,董氏也不按着她了,而是拿了两个干干的丝瓜瓤放进了水里,而后冲林熙说到:“七姑娘,等下会有点疼,可你得死咬住了不能出声,要不然我们这法子露了出去,我和叶嬷嬷可就得了泄漏宫中秘方的罪名,那得掉脑袋的,知道吗?” 林熙惊讶连连,却只得点头,继而董氏把林熙在水中扶正,抓着丝瓜瓤,就在林熙的背上刷了起来。 起初还好,越刷却越疼,再加上热水的滚烫,林熙觉得完全就是在受罪,但她瞧望着对面一直看着她的叶嬷嬷,死死的咬着唇没出一声。 待到脊背,肩头,胸口以及双臂刷洗完时,林熙被董氏直接从浴桶里捞起,叶嬷嬷拿了床毯子给她裹上,便把人塞进了床上,捂上了厚厚的被子。 林熙眨眨眼,开了口:“嬷嬷,我在娘那里听得不是说要泡雪水嘛,莫非这汤水是雪水烧的?” 叶嬷嬷一顿,冲她摇头:“这不是雪水,雪水你等会儿才用的上,不过出去后,若有人问起你来,你娘是怎么说的,你就怎么描述,记得吗?” 林熙眨眨眼,点了点头。 董氏又给浴桶里加了一桶和先前一样的药水,而后林熙就被提溜出来,再次按进了浴桶里泡着,水温比先前的高了一些,脑袋便有些许的晕,但不等林熙缓过劲来,董氏便拿着丝瓜瓤在林熙的下本身卖力的刷了起来。 等到林熙再次被董氏从水里提溜出来时,她看到的是自己双腿上红红的刮痕印子,便诧异的看向叶嬷嬷。 叶嬷嬷给她裹好再次给她盖上厚厚的被子,这才坐在床边,一边拿着帕子给她擦汗一边轻声地说着:“不要怕那些印子,过得几天就会好的,只消这样连续泡上三天,你自己就能看见改变。” “可是,这是为什么?” 叶嬷嬷笑而不答,林熙也就知趣的不问了。 这般捂在厚厚的被窝里,林熙出了许多的汗,每过上一刻,叶嬷嬷便会给林熙把身上和身下的毯子被子都换上一换,直直耗去了快一个时辰,待到林熙身上在无一点汗时,叶嬷嬷便叫她穿套上了衣服,有用皮帽子捂住她半湿的发,将她送回了屋里,而两人一进了屋,嬷嬷就指派起婆子同丫头来,在屋内摆了木桶,取了雪水来,倒了半桶,而后董氏端着个簸箕进了来,从里面抓着一些粉啊,黄啊,白的碎末撒进了雪水里。 林熙诧异的看向叶嬷嬷,起先用来泡的东西里,她还能依稀辨出艾草与红花之类,这些粉末状的东西,她如何辨? “那是去岁我叫人收集的桃花,腊梅的花蕊,陪着黄芪,茯苓一道碾碎了。”叶嬷嬷说着摆手打发了丫头婆子出去,便叫林熙脱了衣服进去。 雪水寒冷,但林熙相信叶嬷嬷非这么大功夫不会害她,便咬着牙进去了。 先前泡的是热汤,这岔子是冰凉凉的水,由着她身上火热热的,也被这冰凉凉的雪水给冻得哆嗦起来,而叶嬷嬷竟拿了个水瓢舀着水往她身上浇。 林熙起先还哆嗦的牙齿砰牙齿,但随着她一道道浇下来,竟有些热乎劲,而此时叶嬷嬷却叫她出来,而后她和董氏两个帕子给她手脚麻利的急速擦干,着她穿了衣裳坐在床上了,两人才气喘吁吁的相视一笑。 “老了,只这么一趟就累了。”董氏冲叶嬷嬷轻言。 叶嬷嬷冲她笑:“我看你才不累呢,这原是八个人的活儿,只咱们两个就拿下了,还不是全仗着你有这体力。” 董氏冲她一翻眼皮子:“少夸我,有那两句动听的,还不如给我个好物件!” 叶嬷嬷笑着抬手从袖袋里拿了两个荷包出来:“都是你的,伺候我们七姑娘到二十一桶雪水全部用完,干不?” 董氏没接茬,只伸手抓了荷包,把两个都打开了边看过后,一股脑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别说二十一桶,伺候一年我也干!” 第三十四章 冰肌玉骨(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自打挨了第一回,她便连续的被这样热冷交替的泡了三天。 每天都是以复盘为名,去了叶嬷嬷的屋里泡那热腾腾的药浴,转头回自己屋里在大张旗鼓的泡那雪水。不过就算是大张旗鼓,到了下料的时候,屋内必然只剩下叶嬷嬷和董氏伺候林熙,丫头婆子们的也都被支开,没人守在门外。 连续三天下来,林熙自己拿铜镜前后的照身子,就看身红痕青条的一道道,哪里有半点冰肌玉骨的样子?用手摸摸按按的,还能感觉到疼,这让她很想去问叶嬷嬷,这药是不是出了岔子,可每每看到叶嬷嬷,面对那份从容不慌淡定的模样,她都把话咽了回去,狠下心,不闻不问由着两位嬷嬷折腾她吧! 三天之后,这泡法便是隔着一天一泡了,将近着泡了差不多半个月,林熙慢慢的发现,身上的那些红痕青条没了影,取而代之的是光溜溜的肌肤,摸起来滑嫩嫩的像刚刚蒸出来的嫩蛋。 如以此来,她更加乐意受罪了,没回进桶,不再用董氏去按她,捞她,自己就窜了进去,热也好,冷也罢,一心的受着。 转眼一个月过去,雪水已经用掉了大半,林熙的皮肤白里透红,肌雪滑嫩,连带着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瓷器的光泽,莹润起来。 这一日,叶嬷嬷不知何事,大清早的就出去了,她看完了书卷便在院子里踢毽子,抓牛拐,和丫头们玩的开心,忽而院门一推,瑜哥儿急急的跑了进来,带着小厮入了屋。 林熙诧异的看看天色,这会正是已初时分,照理他还应在读书的,却忽而就跑了回来,实在奇怪,当下提了裙边往他那边去,才到门口,就听到小厮说到:“哥儿,这件吧!那件看着也不成的!” 林熙在外眨眨眼,转了身子扯了嗓子:“瑜哥儿,你在忙什么呢?好好的,如何回来换衣服了?” 屋门一开,小厮三娃跑了出来:“七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啊?莫不是衣服弄脏了?”林熙半侧了身问话,自觉的避开了门。 “不是衣服弄脏了,是辰正时分宫里来了太监说今个下午未初的时候,国子监里要开一场三公论,不但各位翰林会到,就连宫里的几位皇子都要过来。先生放了话,叫回来穿的周正体面些,万一来入了察,也免得有不敬之嫌。”三娃做了答,屋门一开,瑜哥儿走了出来,穿了一身青呢的袍子,在那里整理着束带:“这身如何?” 七姑娘回头打量了一下,眼一转:“你这身与时令不合,你且等我一会吧!”说着转了头:“夏荷,跟我去母亲那里。” 林熙一路小跑带着夏荷去了陈氏那里,就见大哥在屋里与母亲说话。林熙眼瞧桓哥儿已经换了一身轻纱烟罗罩面的学袍,满是青葱之气散着儒家的文雅,便立刻开了口:“大哥只管自己收拾妥当,却不念着瑜哥儿,弄得人家现在还在屋里来回的换呢!” 长桓一听,不好意思的挠头,倒是陈氏开了口“他也不是没的穿,年初不是给做了两件嘛!” “娘,到底瑜哥儿是在我们府上的,人家这个年纪又是去的小学,若穿的不合适了,怕是丢我们林家的脸吧!”林熙说着冲长桓言语:“哥,去岁我记得你有件软烟罗的罩衫,不如借给瑜哥儿?” 长桓一愣,随即点头,陈氏却抬了手:“不成的,你穿过的怎好给人家,这样,我立刻着人去买一件。” 林熙冲母亲一笑:“叶嬷嬷定会感谢娘的挂心。”陈氏脸上红光大盛:“章妈妈,这事你去,要咱们这个档里最好的!”说着她入了内屋,转头拿了两锭银子来,足有二十两:“快去量了长短,速度速回。” 章妈妈答应着立刻带着夏荷跑了过去,林熙便在陈氏那里待着,此时与多日不见的大哥遇上,少不得要说上几句的,只是她还没开口呢,长桓便围着她转了个圈,口里念叨起来:“这叶嬷嬷到底是有神通的,以前见你,也不过是个青黄小儿,没得什么招眼的,如今瞧着,跟个瓷娃娃一样,唇红齿白,肤雪凝脂的,当真这世上真有冰肌玉骨的法子?” 林熙呵呵一笑:“有没有的,大哥自己瞧着不就是了!” “那法子如何,说来听听!”长桓凑到林熙跟前讨问,林熙摇头:“嬷嬷说了,提不得。” 长桓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你倒还较真儿了。”说着眼扫去陈氏那里:“娘,最近也没见着四妹妹,她人呢?” 陈氏闻言一愣,随即笑着的脸少了几分喜色:“不知道她这些日子怎么着了,接二连三的闹病。” “闹病?可严重吗?” “倒也不至于,就是受了风寒而已,大夫给抓了药,说她体内寒湿日重,就是不知道,她怎生招的,问她屋里的丫头,个个都只会要脑袋。”陈氏说着叹了口气,岂料长桓诧异起来:“诶,怎么四妹妹和六妹妹都是受了风寒呢?” “什么?六妹妹?怎么岚儿也不对了?”陈氏闻言高挑了眉:“这些日子她照例请安,我没瞧着她不对啊!” “没少不对呢!”长桓说着一笑:“娘您知道的,六妹妹好个诗词歌赋,父亲嘱咐我,但凡墨先生有教的,便抄送她一份,我这一个月满共往她那里去了三回,回回都闻着药味,还听着她咳来着呢,问了丫头,也说是受了风寒,寒湿。” 陈氏闻言眉头渐锁,继而蒙的一拍桌:“不好!”说完也不管她们两个,撒丫子就往林悠那边去,兄妹两个对视一眼后,急急的追了母亲去。 到了林悠院子里,长桓避讳年岁,不能往姑娘屋里钻,便立在院里,林熙追了母亲进去,就看见母亲正把丫头婆子的往外撵,继而伸手扯了林悠的耳朵,便是一份气恨的模样:“你与我答应的好好地,转头做了什么?” 林悠咧着嘴,急忙的去扳陈氏的手:“娘,疼,疼!” 陈氏一把松了她的耳朵,朝着她的身上又掐了一把,压着声音问:“你给我说实话,你这般害病,是不是你自己泡了雪水!” 林悠头摇成了拨浪鼓,眼神却很闪烁:“娘说什么啊,我倒哪里泡去?” “我现在就带着你去王太医府上,若是他告诉我你这膝盖上落了寒湿,我今个就亲自动手打断你的腿!”陈氏说着便扯了林悠要下床,林悠闻言一把甩开母亲的胳膊,缩去了床角:“娘,别啊!” “你说不说实话?说不说!”陈氏已经瞪了眼,林悠见状只好认了:“是,是是,我泡了,叶嬷嬷不给机会,我自己个找还不成嘛!” “你,你哪里来的雪水?” “上交的里面,我叫人扣下了半桶。” 陈氏伸手扶了额头:“你又自己泡了几回,都怎么泡的?” “也不多,就三回,按照您说的那样呗!”林悠说着不自在的扭扭身子:“天冷,我受不住,咬着牙忍上一回,还是着了凉!”说着她眼扫到了门口傻呆呆站着的林熙,当即挑眉:“我说你怎么就没事啊,大家一样的泡,怎么光我不对!” 林熙却不知如何回答。 显然当日里陈氏那话是说给别人听的,若是谁心里起了贪,便会上当遭罪,可谁料到别人没收拾到,到把林悠给收拾上了,而她呢,却不能说出叶嬷嬷的法子来,毕竟那是秘密,牵扯到脑袋的,对于林悠,她还不至于傻到什么都说,于是面对林悠的质问,她只能干脆装傻充愣,一言不发。 “问你呢!”林悠冲着林熙嚷嚷,陈氏抬手就扯了她过去,恨铁不成钢的照着她背上拍:“问什么啊!娘说的法子,是,是半张!那里面要加密料的,你这样胡泡,非但泡不出好来,还得废掉你自己!”说着她又丢开了林悠,急冲冲的跑到外面,高声喝了院落里的丫头婆子,不分等级叫她们统统跪了地,继而扯了长桓耳语一番,长桓愣了一下,还是点了头,而后立时出去了。 陈氏转头看向林熙:“熙儿,你回去吧,这里的事,全当没看见,更不要和别人提起来,尤其是……” 林熙点点头:“女儿明白。”有些话,根本不用说到明面上,她完全明白母亲所指乃是林岚。 于一家人来说,或许大家应该是一条心,谁也别欺负谁的,但是她很清楚,在母亲的心里,珍姨娘和林岚还有长宇都是她心里的刺,一辈子也别指望着能真的一心去。 林熙退出了院落回到了自己的硕人居,瑜哥儿同小厮正在焦急的等着,林熙说着别急,叫人去了棋盘来和瑜哥儿手谈,瑜哥儿眼见如此,倒也不急了,真格儿的坐下来和她对招。 两人你来我往一刻的功夫,夏荷同章妈妈抱了两身衣服来,立时叫着瑜哥儿进屋换了。 瑜哥儿再出来时,小小少年,神采奕奕,颇有些亮眼。 当下瑜哥儿脸上有了喜色,说稍晚回来定去谢谢太太,便带着三娃立刻离开。 章妈妈见状准备回去,林熙却唤了她:“章妈妈,我有事和您说。” 章妈妈立刻凑过来:“七姑娘有什么事。” 林熙冲她勾勾手,章妈妈蹲下了身子,林熙便与她咬起了耳朵,继而章妈妈脸色一变,看了林熙一眼点点头后,立刻就小跑着离开了。 林熙便自己回了屋翻了本书出来读。 稍晚的时候,叶嬷嬷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入了屋便是歇着,一副累坏了的模样,林熙见状也不好打扰,自己练字。 到了傍晚时分,花妈妈进来掌灯,瞧见林熙练字便口里念念起来:“唉,都是太太生的,若是四姑娘像咱们七姑娘这样上心修习,太太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了!” 林熙抬了眼皮:“娘发脾气了吗?” “发了很大的脾气,把四姑娘院里的丫头婆子全给抽了个结实,质问她们为什么欺上瞒下,由着四姑娘惫懒!” 花妈妈说着一脸痛色,林熙却意识到母亲这消息是说给那边的,便内心叹了口气,嘴上说到:“娘发这么大的脾气,妈妈们也不拦着吗?没得叫姨娘们看笑话。” “拦了,要是不拦着,只怕这些丫头婆子要被太太全给发卖了去!” “啊?”林熙吓了一跳,母亲竟发这么大的火,是她没能想到的,她嘱咐章妈妈帮着拦挡,也是怕母亲闹大了,父亲那边不好交代,毕竟这事真要查下来,母亲也是逃不掉一个下套的错,却没想到母亲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竟要发卖了全部,这得是多大的火儿啊! 林熙没再问话,只内心担忧,第二日她惴惴不安前去请安,却没瞧出母亲的气性和林悠的唯诺,一时也有点糊涂。而父亲林昌对于昨个的事,更是当堂眼里斥责了林悠,说她且不可惫懒不学,继而十分的高兴说起了自己昨日在三公辩论上,面对皇子关于辩论的种种提问,答的头头是道,得到了太傅的表扬,从而一面表达了自己的得意,一面又对子女做了贴身教导,以提醒他们什么叫胸有成竹,有备无患。 有了林昌的斥责,这件事便如此揭过,再无人提及,但不久后,就在林熙最后一场泡浴终结的那天,玉芍居却出事了。 林熙刚被两个嬷嬷伺候着擦掉了全身的冰水套了衣裳,花妈妈就在院落里扯了嗓子:“玉芍居出事了,六姑娘发了热症惊厥的只抽抽呢!” 林熙闻言一惊,口中呢喃:“热症?”随即她眼扫叶嬷嬷,叶嬷嬷则一点也不惊奇,无奈般的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贪心不足啊!” 林熙立刻明白林岚的热症是怎么回事,当即有些纠结起来。 “进来伺候七姑娘穿戴妥当过去瞧瞧吧!”叶嬷嬷出屋说了话,就自行回屋,董氏也跟着,没说什么。 花妈妈伺候中,林熙问了两句如何,花妈妈便一脸惊奇的冲她急言:“老爷请了王大太医来,结果却诊出六姑娘寒毒攻心,你说她屋里的人怎生伺候的,没给她穿衣服不成?” 第三十五章 野心的代价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匆匆赶到玉芍居时,院子里已有不少丫头婆子侯在那里,待入了主屋,就看见林昌同陈氏已经坐在屋内,各自皱眉愁色,而那珍姨娘则是来回的在那里踱步不止,脸色兀自发白,惨森森的。 兄弟姐妹的这会儿都在,并着三个姨娘齐齐的在此处,显然情形已见紧张,尤其是那萍姨娘不但脸有愁色忧虑,更是额头上沁着细汗,灯光下照着隐约闪亮。 热症不是小事,尤其是都惊厥的抽抽起来,便是大事,一个不留神,可能人就没了,是以这会儿大家都聚了过来。 “老太太来了!”忽而外面一声唤,屋内的人都是一惊,纷纷起身,帘子一掀起,林老太太拄着拐杖急急地进了来:“怎么回事?” 林昌上去扶了母亲,急声说到:“谁知道这是怎么得了,下午我将回来才入屋,香珍就跑来求我去找王太医说岚儿忽然发了热,我赶紧去请了人家来时,岚儿就抽抽上了,王太医说她寒毒攻心,这会儿正给她下针上罐呢,也不知,成不成……” 他说着已是声调渐变,林老太太当即横他一眼:“还没死呢!”说完立刻看向香珍:“怎么回事?” 香珍缩了脖子:“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晌午的时候还瞧着精神不错与我说了回子话,晚上我给她送点丝线过去,打算帮着绣绣图样,岂料就看她病恹恹的躺在那里,前两天她有些受风,得了风寒,丫头们几个以为还是那一情,就给她喂了驱风寒的药,我便也思量着睡一觉就没事了,岂料申时过了,这人就莫名的热了起来,起先还不高,后面就烫手,人也打起摆子了,我才吓得去报了老爷……” “你去报了老爷?为何不是报给太太?”林老太太皱眉:“还有申时的事,怎么现在才说?况且都这个时候,王太医还在下针下罐?” 林昌和珍姨娘对视一眼,沉默不语,陈氏则开了口:“婆母您别急,我想香珍也是见岚儿病成那样急了才去找的老爷,怕在我这里转一道,误了时候吧!” 她主动解围,林昌自是感激的看了一眼陈氏,冲香珍递眼色,香珍立时点了头,却没说出什么来,而陈氏并不理会这些一边扶着林老太太坐下,一边说到:“话传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王太医也来了,那会子,岚儿就已经抽抽起来,王太爷也下了诊断,只是乍然听来震耳,好好的,怎就寒毒攻心了,王太医忙着救治,叫人弄了热汤下了重料的姜啊当归的,总之先把岚儿弄进去泡了一场,直泡到发了汗,才叫把人抬出来,光这个便耽误了近一个时辰,如今的又是上针拔罐的,可无一不是耗功夫的,因而拖到了这个时候。” 林老太太抿了唇:“这么说,要不是太过严重,这还打算瞒了我了?万一岚儿有个……岂不是我连她都见不着了吗?”林老太太说着那拐杖砸地:“那如今,怎样了?” “先头泡了一场,发了些汗的,没那么烫了,可这会儿却又烧了起来,王太医说,说熬不熬的过去,全看今晚。”陈氏说着一脸的惴惴不安,眼扫向了偏屋的帘子。 林老太太闻言惊讶的张了张嘴,而后鼻子里哼了一声,竟不言语了。 可她不言语,屋内的人却更加紧张起来,彼此间对视之后,都埋头立在那里。 林熙心情复杂的看向偏屋的帘子,思绪纷乱,眼扫兄弟姐妹的神情,无不担忧,而林悠的脸上不止有担忧,更有一丝惊惧之色,如同后怕,这让林熙很替母亲担心,又看了一眼陈氏。 陈氏愁眉苦脸的立在林昌身边,似乎真的很焦急,眼神里的惴惴不安也能显露出她的始料未及来。 这样的结局,应该不是母亲希望的。 林熙刚刚做了判断,帘子一掀,王太医带着两个医女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王大人,小女怎样了?”林昌见他出来立刻迎上询问,林老太太也扶着拐杖站了起来,香珍更是急切的盯着王太医。 “林大人,六姑娘此刻高热已尽退,性命无碍。”王太医这话一出来,大家都舒出了一口气,但王太医还在捋胡子,显然还有下文,于是大家又屏气而听:“只是……只是这孩子体内寒气侵入的太重,以后怕,有些影响,得费很大的心思和精力去调理。” “敢问王太医,这寒气侵入是怎么回事?还有影响为何,调理又是怎样?”林老太太上前问话,王老太医冲她微微点头倒:“老夫人,您这孙女为何寒气侵入我可答不了,得问她自己,我医治时六姑娘昏沉中也死咬着不知,可这寒湿重聚在何处只消我下针拔罐便醒目不已,您回头自己去瞧瞧吧,至于什么影响……寒湿重聚在双膝,她日后只怕遇上个阴雨天气便会疼痛,这还不算打紧的,那寒湿重聚在脐下,只怕会寒宫,那日后可就……” 一席话出来,听得人嗔目结舌,林老太太更是白了脸:“那她……” “幸好这寒湿来的短促,爆的强劲,若是长期如此,便是调都没得调了,所幸六姑娘现在年岁尚小,问起还尚无月事,眼下只能抓紧时间调理,尽可能的暖回来吧!” …… 林昌在外间同王太医招呼,林老太太则在听那席话后,直入了偏屋,陈氏自然扶着而去,香珍想进去,却因为身份碍着,只能在外面等。 林岚一头是汗的捂在被窝里,神情恹恹,林老太太走上前去,看她一副昏沉沉的样子,捉了被子掀开,便见她身上罐印无数,几乎罐印中间都有阵眼,而大部分的罐印黑红,尤其是从腹部往下乃至脚心都罐印发黑。 被子再一盖下,林老太太咬了唇:“我定要查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屋外,王老太医把竹罐拿了出来:“你瞧瞧,这些年拔罐,有几个能把我这罐子给冰湿的?你摸摸,这都快赶上人家几十年受风下来的老寒腿了!”说着王老太医摇摇头:“得了,都这会儿了,我也回去了,明日里我就不来了,我会叫秋儿过来继续给六姑娘下针拔罐的,她这个气,只怕得受至少一个月的针与罐了。 林昌闻言一脸气愤与心疼,狠狠地捏了竹罐,送那王太医出去,屋内立时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继而嘀咕起来。 “好端端的,六姑娘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寒毒?”巧姨娘转头问向萍姨娘,萍姨娘一顿,却摇摇头:“不,不清楚。” 她话语微虚的模样,让巧姨娘以为她不想和自己多言,看想珍姨娘,更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干脆转了头,继而看到珍姨娘生的长宇,便出言安抚:“你别担心了,太医说了,你姐姐没事了。” 长宇耷拉着脑袋点点头,自己缩去了一边站着,长桓见他那样伸手一把拉他到自己跟前立着,可他的眉却是紧蹙着。 林熙瞧见长桓这般,只他心性儿好,待人平易,生怕他一时冲动会乱言,便眼珠子一转,挪去了长桓跟前,扯了扯他的衣袖:“大哥,你带三哥先去歇着吧,明个儿你可还要入学呢!” 此时林昌正好回来,听见这话抬了手:“熙儿说的没错,你们哥儿几个回去吧,六姑娘没事!”说着又看了三个姑娘一眼:“你们三个也别这里待着了,回吧!”说完叹了口气直往偏屋内冲,此时珍姨娘赶紧的迈步冲了进去,剩下两个姨娘自然也跟着去了。 大家往外走,林熙刻意的拉着长桓的衣袖放慢步子,于是其他几个哥儿姐儿都被丫头婆子的领着走了,唯独剩下他们两个站在廊口。 “你是要和我说什么吗?”长桓看了看院里的人,用很低的声音问着林熙。 “大哥,有些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她轻声说着看向长桓,她希望他懂自己的意思,长桓眨眨眼,点了头:“我明白,我是娘生的,再怎样,也不会做傻事的。” …… 林熙回了屋,可她心里有事,这夜里哪里睡得着呢?翻了一阵子后,索性穿了衣裳,趿拉上鞋子,迈过了趴在脚踏上打瞌睡的秋雨,在厅里转悠,结果在窗边看到叶嬷嬷屋里还亮着灯,心思一动溜出了屋,她决定去找嬷嬷谈谈心。 刚溜到门前准备敲门,就听到了内里的声音,竟是母亲陈氏的:“……我素来知道六丫头和她娘都是一气,惯会做伪,这才防了她,哪晓得这娘儿两个是疯了的,发了狂的汲着那雪水造!如今好了,竟弄成这样,差点没了命,婆婆也动了火气,这会把丫头婆子们都捆吊起来抽,只怕到了明个早上,就能招出她做的手脚,那时,婆婆要是怪起我来,可怎么办?” “这会儿知道后怕了?早先您就别盘算啊?” “嬷嬷呀,您就别来呲我了,我,我只是不甘心……何况那法子,原本只是能捂出个腿疼罢了,谁知……” “行了,您担心什么呢,秘法在我手里,我若不愿给,谁能得了去?本就没她的事,她自己看不清自己的骨有几两重,硬扎过来,受罪也是自找的,这回能把命保下,也算她福气,但愿她自己能就此悟了,你算没白吃亏一回。” “嬷嬷,我来可不是说这个,而是……” “你不用怕,那娘俩自己是不会说的,就算丫头婆子漏了出来,这事也寻不到你我的头上,毕竟法子在我手里,你也不过是照我说的学了一遍,她们自己贪心受罪,怪的了谁呢?也是时候,让老爷看看乱了本分是何等的造孽了。” 林熙听到此处,已经觉得自己内心的结打开了,固然母亲下套有些不占理,可若那岚儿不贪心,又怎会上当呢?说者并非无心,听者着实有意,甚至因为野心勃勃而加紧的泡,这倒把这件事给推到了一个爆发的状态上。 她摇摇头,决定溜回去,此时却又听到了叶嬷嬷的话:“不过太太,有两件事,我得提醒你,第一,六姑娘寒湿那么重,显然是按照我说的法子来的,她能知道的那么细,这是走的谁的口?第二个,四姑娘凑进来这样的心劲儿,我怕日后会给您闯祸的,所以您以后还是多费费心吧,要不然迟早会酿出祸事来。” “这个……不瞒您说,我说那话时,真正听的细的也就秀萍了,我知她有自己的心思,可我不明白,我待佩儿不差,她为何叛我,又为何会和那蹄子凑的近!至于悠儿,我也知道她给我惹事,可那丫头跟我死犟上了,一心扑那侯门上,唉,熙儿懂事,连想让的话都说出来了,我却不敢贸然应的,还不是怕她……其实要是您肯……” “别打我的主意了,只七姑娘一个,我已经费心费力到没什么精神了,如今三姑娘也是要出阁的人了,我顺带笼着她也已经不错了,你还是自己来吧,说到底,太太您自己都同我说,大姑娘让您给惯坏了,那如今的,你何不自己亲手纠正回来一个?” 林熙听到这里,内心满是歉疚,当下又悄悄地溜回了屋里。 …… 第二日上才起,院子里就有了议论的声音,林熙探问了才知道,真格儿的有丫头扛不住打,给招了,然后因为提及了泡雪水的事和法子,林老太太竟没再细问下去了,只叫人把林昌给叫了回来。 一个时辰后,花妈妈听了消息过来传,说是老爷林昌大发了脾气,叫人把珍姨娘给关去了府后的小院里禁闭三个月,林岚则被罚在玉芍居禁足三个月,这母女两个等于是三个月别想见了,于是玉芍居里当天发生了什么,大家便不得而知了。 “香珍那个蹄子还真是死性不改,要不是她挑唆着,六姑娘也不至于遭罪。”秦照家的原是陈氏跟过来的陪房,自是心里向着陈氏的,说起珍姨娘来,丝毫不客气。 院里的人都是跟着林熙的,自是会向着陈氏,纷纷点头应和,可林熙却知道,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只是珍姨娘的注意,王太医何至于会说林岚烧的糊涂的时候,也死咬着不说呢?显然林岚不但知情,甚至还可能是她的主意…… 林熙的心立刻悬吊起来:叛了母亲的萍姨娘,和母亲明争暗斗的珍姨娘,再加上一个能狠得下心,咬的住口,又野心薄薄的庶女,这三个人要是拧成一股绳,那今后会怎样呢? 忽而她眉一高挑:既然法子都能从萍姨娘的口里传过去,那关于与侯门的一纸婚约只怕也……那,若我是林岚,我不甘心的话,我会怎么做? 第三十六章 明阳侯府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越想越觉得心惊,她不怕输掉一个侯门姻缘,她怕的是林岚的这骨子暗劲。 想到这里,她倒庆幸自己的母亲下套了,否则,她根本无法料想到林岚会这么狠,会这么蛰伏藏匿,打着自己的算盘,布着看不见的局。 爹这样处置了她们母女,只怕是珍姨娘一个把责全揽了过去,那么林岚定然在爹的眼里是被挑唆,被吃亏的人,在自己的房里禁足,还不是养伤调理?父亲气头上可能恼她一阵子,日后呢,她生了病,吃了这些亏,依照父亲的性子怕是又要疼她了吧?这么看来,她吃了亏,却还是进了一步…… 林熙想到此处叹了一口气,越发觉得母亲难,但随即却又想到了萍姨娘,张口问起了秦照家的:“只是处置了珍姨娘和六姐姐吗?还罚了别人没?” “嗨,玉芍居的丫头婆子被太太全部给收拾了,这会放了些新人进去,原先的那些,说是大部分都要发卖了呢!”秦照家的,完全没提及萍姨娘,显然她躲了过去,这让林熙坐不住了,她起了身:“娘一定气坏了,我得去看看娘。” 晨昏定省,这是个日常大礼,但因着凌晨的事,今日里一早各院落都传了话,免了,是以林熙去了后,又等了章妈妈去通传,近一刻的功夫,才进了屋,由章妈妈领着进了寝室,这才见到了母亲陈氏。 大约是凌晨那起子事闹的太久,自己又来的太早,陈氏的脸色并不怎么好,透着一份憔悴,此刻披这袄子斜靠在床上,扶着垫子掩口打了个哈欠,而后见了林熙也没什么精神:“章妈妈说你闹着要见我,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啊?” 林熙往陈氏怀里直奔:“女儿想娘了,想和娘偎一会儿。” 陈氏闻言一愣,继而笑着拍拍她的背:“原来是这样啊,好,那就上来偎一会儿!” 当下章妈妈上前帮着给林熙脱了外袍,由她穿着夹袄钻去了被窝,然后陈氏摆手,章妈妈便退了出去。 “我们家的熙儿明明都是个小大人了,今个却又成了奶娃儿,要缠娘了。”陈氏说着缩进被窝里,半搂了林熙。 林熙嘴巴近了陈氏的耳朵,轻声言语:“娘,爹爹没有因为六姐姐的事,怪您吧?” 陈氏一顿,眼扫林熙,继而轻轻的拍了她:“你心里清楚?” 林熙点点头。 陈氏叹了口气:“也是,你到底是最知情的,那法子的真假你有数……熙儿,你怨娘心狠吗?” 林熙摇摇头:“嬷嬷说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您也没想到会这样的。” 陈氏搂紧了她:“到底知道娘的心,我只是想叫她吃个亏,明白自己的斤两,哪里想到她那么狠,幸好命在,要是昨晚真烧没了,我……” 林熙蹭蹭她娘的胸口:“六姐姐还在的,娘。” 陈氏点点头,叹了口气。 “那爹怪娘了吗?” “没,这事他寻不到我来,我只说那是嬷嬷告诉我的话,她自己起了心思,怪不到我的。” “爹没怪娘就好,可是,那天娘说那话的时候,屋里只有我和四姐姐,外面还有个萍姨娘,今早听说爹罚了珍姨娘和六姐姐,那萍姨娘呢,可也挨罚了?” 陈氏瞧看了林熙几眼,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子:“你也寻思出不对了?” 林熙点头。 “罚不到,六丫头说法子是从你四姐口里打听到的,我也问了你四姐,她为了和那边讨点雪水,把法子说了,便没了萍姨娘什么事。”陈氏说着脸有愁色:“我已经真的弄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她的份儿。” 林熙趴在陈氏的怀里,眼珠子急转,继而她巴着母亲的肩头,与她咬耳朵:“娘,四姐姐才泡了几次?六姐姐又泡了几次?她们两个可一直不合来着,先不说四姐姐是不是说全了,只说六姐姐这边,若是从对头的口里打听来法子,您信还是不信?四姐姐固然怕受罪,才泡了三回,六姐姐呢?都闹到那种地步,又是泡了多少呢?她这般相信这个法子,肯定是得了信任之人的消息,如此我倒觉得萍姨娘定有其份,毕竟她是您身边的,她说自己听到的,六姐姐自然会信!” 陈氏眨眼:“可她应该和那两个也是对头才……等等!”陈氏忽而坐了起来,她思想起当日的挑唆,眉头皱了起来:“我想不到为什么啊?” 林熙也坐了起来:“我一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是有原因的,娘还是小心些的好,我只怕与侯门婚约的事,六姐姐也是知道的,到时候……别生出什么事来,误了我四姐姐!” 陈氏立时攥了拳头:“哼,就凭她一个庶女也敢想?明阳侯府是什么等级?要真轮资格,咱家嫡女都巴不上,她就是送上去当妾,也没人要!” 林熙闻言大惊,明阳侯府,这可是一等一的权贵之家啊!祖父竟然是和他家约下的那一纸文书……那林岚这个庶出的身份,还真是进不去的。 “现在你放心了吧!”陈氏眼瞧林熙震惊的模样,伸手轻拍了她的脸蛋。 林熙摇摇脑袋,让自己尽可能的清醒些:“娘,固然人家侯门高,六姐姐没什么机会,但三姐姐高嫁了,她自是有了念想,若她是没想法的人,至于这次把自己弄到这个田地吗?万一她还不长记性,胡来可怎么办?到时候,只怕别说什么婚约了,恼了人家,咱们家可吃罪不起!” 陈氏立时面色凝重:“我儿说的对,是娘小看了,从现在起,不管怎样,我都得这么想,得防着,何况若一个人生了离心,她又怎么会为你守口如瓶呢!我是得……”说着她忽又看向林熙:“熙儿,你……” 她欲言又止,眼神里透着一份惊色,虽没说下去,林熙却知道母亲在纠结什么,只能自己凑过去说到:“女儿得嬷嬷教养在身边,处处提点,是以有些事上尚能揣摩一二;嬷嬷说,人得懂得大智若愚,若是可能,女儿也愿一辈子装傻充愣,图个周全,可到底您是我的娘亲,女儿实在怕娘吃亏,才大胆揣测推想,说了这些胡话,未必就对了,但防一防,想来也还是好的。” 陈氏闻言将林熙搂住:“老天爷疼我,总算给了我一个贴心懂事的!” …… 林熙从陈氏那里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床帐里,明阳侯府这四个字,让她此时此刻心都在颤抖。 大明自开国起,便有开国功勋候爷共五位,之后历经四百年岁月,共计平添了四位辅国侯,也消掉了一位开国侯和一位辅国侯,其中叶嬷嬷的生身之家安国侯便在其列。 侯,这在爵位中,只比公低一等,但三公早是虚爵,没什么实权,权当各朝各代养着那些追源溯本的超级世家,只在祭祀,加冕,册封之时,出来走走仪式而已,所以除了在名头上,三公高于侯外,实际上在爵位权贵里真没高于侯这一级的存在了。 那么侯府这么多,侯爷也还有不少,为何独独这家算是一等一的权贵之家呢?因为人家的家世上溯可比之三公不输,更有实权在手。 早先的豪门大姓,无外是:太原王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范阳卢氏以及清河崔氏,后来两个王姓合并以后,便成了四家,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海内四姓,这四家便是超级豪门,怎么个超级法呢?往通俗易懂了说,皇上要嫁女儿给这四家,人家还不乐意;别人巴巴的想做官递条子,找门路,而这四家,都是人家求上门来,求着你出来一两个子弟做官吧!条件好说,只要您肯出来人! 为何?皆因这四家起家靠权势,延续靠文化,伏膺儒教,重视教育理财,以至于家中子弟的文化水平,状元们都不能比及,家中财富更是白玉做堂金作马,如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的豪门大家,试问能不超级吗?皇上加冕,谁能完成冠礼给天子加冕?不就是这四家的族长吗? 当然时代变迁,这四姓的辉煌,在隋唐之后便开始衰败淡漠,于是三公的虚衔往往会给他们,而慢慢的,四大家也几乎消失在岁月长河,但几乎就不是绝对,陈郡谢氏之后,跟随了开国之帝打天下,立下了赫赫功勋,因其号:明阳山人,才被封了明阳侯。 明阳侯,到底是海内四姓这样的超级世家子弟,自然与其他的功勋不同,在别人吃起荫封,靠着“世袭罔替”当一辈子侯n代的时候,人家却还是从这祖上的教育,不肯松了丝毫,以至于到了今时今日,大把的资源在手,要职,肥缺可不少的都被他家的子弟占了。 也许这样的权贵之重,会叫皇帝坐不住,毕竟功高盖主不是?可是,谢家除外,人家历代为皇室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可真不少,而且四百年来,家中能人备出,论武,拒了整整四回的五官(司马,司空,司徒,司士,司寇,掌握国家军政和军赋的),论文,六卿之位拒绝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还每逢国家战事,会拿出一部分钱财来补贴国库,您说这样的忠心世家,谁会动?皇上能不罩着吗?因而它自然成为了一等一的权贵,说他是权贵之首,其实也很贴切,但是为了招呼到三公的面子,这个,心照不宣而已。 你说,林熙听到和祖父约定下那一纸婚约的是明阳侯府,她能不震惊吗? 那一家老少,真要轮起来,只怕随便拉出一位夫人身上都有诰命封号,这样的婆家,别人大约是羡艳,可对于林熙来说,却是胆颤惊心,她顿时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极力打造出一个近乎完美的自己,为什么要冒着得罪老太太的风险请了叶嬷嬷出山,又为什么林悠三番四次的闹了起来,母亲都会犹豫不决了。 想她自己跟着叶嬷嬷学了这许久,都还是内心空到没底,那林悠能比她好到哪里去?顶多,和当年的自己一样,无知者无畏,那不是等于羊入虎口吗? 林熙抱抱双膝,陡然发现自己的后背凉嗖嗖的,竟是出了冷汗一身。 …… 三月的最后一天,林馨及笄了,因为也是定下了亲事的,便请杜阁老府上的老太太过来,给林馨盘髻扎簪,府上也热热闹闹的置办起来。 林熙原本是想出去瞧看的,可嬷嬷却让她在屋内读书,不叫她出院子,起先林熙还有些不乐意,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自己个在屋里读书了。 晌午的时候,章妈妈来了,说今天府里人手不够,从七姑娘这里借几个丫头婆子过去,好歹她们也是叶嬷嬷训导过的,不会失仪种种,林熙乐得帮帮母亲,便把大家都撵去帮忙,身边只留了最小的秋雨的跟着。 不多时,那边宴会的热闹声传了过来,林熙立在院子里回想起当年自己及笄时的情景,便觉得心内涌起一抹物是人非的感觉,正当她内心喟叹之时,院门却被推开,三娃,瑜哥儿带着一个陌生的少年,三人贼头贼脑般的闪进了院落来。 三人一进来,就瞧见了林熙同秋雨站在院里,登时傻了眼。 “七,七姑娘?您怎么没,没去参加宴会?”三娃的舌头顿时不利索,这让林熙好奇的打量他身后的两人,瑜哥儿一脸意外的表情,那个陌生少年倒是无所谓的样子,眼睛四处瞧望,跟看稀奇似的。 “今天是三姐姐的好日子,我不大舒服,就不去凑热闹了,倒是你们,这会儿不应该在小学的吗?怎生跑了回来,还有这位大哥哥,又是谁?”她故作一份迷糊状,将那少年打量。 那少年身上穿着一件湖蓝色的织锦罗袍,衣料很是华美,衬着他那张十五六的俊颜,在日光下神采奕奕,令林熙不自觉的想到那句诗词: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第三十七章 少年睿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今个宫里突然来了一道旨意,先生们停了课,入宫了,我们就得了闲。”瑜哥儿说着眼扫身边的少年:“至于他是……”话说了一半,等那少年接茬,少年却昂了下巴,等了等不见瑜哥儿说出来,复又看他。 “你倒是说啊!”瑜哥儿拿胳膊肘戳了那少年郎一下,少年郎却惊奇的咧嘴:“你,你不认识我啊?” 林熙看着这三人一副你看我,我看你的样子,顿时无语。 “我到哪里认识你去?遇上你时,你正丢了面具袍子的往东门上跑,若不是认得那衣服和面具,哪知道你是帮鹏哥儿的人,更不会带着你躲进府了。”瑜哥儿说着把那少年郎打量一边:“再说,我为什么得认识你啊?你很有名吗?” 少年郎一顿,“嘿嘿”的笑了起来,林熙看着他那皮相,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美男子,比之当初她嫁的康正隆还要英俊好看些。 “你笑什么呢?”三娃在旁言语,一脸莫名。 “没什么,只是,只是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不知道我的。”他说着忽而止住了笑,将衣袍打整了一下,对着瑜哥儿和三娃欠了身:“多谢两位出手救了我,我字慎严,慎重的慎,严格的严,因比你们大些,你们可以唤我慎严兄,不知你们怎么称呼?” 瑜哥儿一愣,很少有人介绍时,不提自己姓氏的,但凡不提,必有避讳之心,他也是反应较快的人。没那么多心思刨底儿,便张了口:“我单名一个瑜字,既然唤你兄长,我只能做瑜弟了,他是我的小厮三娃。” 瑜哥儿如此畅快顺了话,完全没什么忸怩矫情的,倒叫一旁的林熙抬了眼。 读书人轻易之间不结兄弟,只靠着同门同窗同乡拉关系结网,真要结起来少不得摆酒叩拜的,哪有这么一两句话就把兄啊弟的挂在口上的?林熙不免觉得瑜哥儿太似戏文里的江湖浪子。草率了些,偷眼去瞧那少年郎,只希望人家能给他留些面子,别太伤了自尊。 岂料那慎严,竟说了一声好。把瑜哥儿的肩头一拍真格儿的唤起瑜弟来,让林熙大吃一惊,疑心起这人到底是不是从学堂里出来的权贵来。毕竟谁家权贵这么随便呢? “她呢!”忽而少年郎一指林熙问了起来:“她又是谁?” 瑜哥儿这会儿倒正经起来:“哦,她是林府的七姑娘。” 女儿家的名讳不是随便可与外人道的,常都是下了婚约,才交换了名字出去。日后在夫家也极少会提及,只是用来添在家谱上而已。 “七姑娘?”那少年郎眨眨眼。忽而嗓子里发出一声:“哦”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原来是你啊!” 林熙一头雾水:“什么我?我怎么了?” “你府上有个叶嬷嬷吧,应是你的教养嬷嬷,可对?”那少年郎说着把林熙打量起来,但见小小的人儿,皮肤白如凝脂偏又透着粉气,眉眼因年岁尚小,还看不出姿色几何,却也隐隐有着动人的闪亮,加上衣着华贵,看起来犹如一个富贵的吉祥瓷娃娃。很是讨喜,便又口中喃喃:“瞧着还不错,不知日后能不能出落成一朵芙蓉!” 林熙听他这般言语。一时微怔。 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她只怕早扭头而去。免遭言语轻薄,但话从他口里出来,却不带一丝轻浮,倒像是真心期盼一样,让林熙终究是低了头,对着其一福身,继而缓缓转了身,带着秋雨回屋了。 少年郎看着林熙的背影,眉高挑起来,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瑜哥儿:“瑜弟是林家第几子?” 瑜哥儿立刻摆手:“小弟可不是林府的人,我姓唐,随了祖婆来此,借在林府屋檐下读书而已。” “那这么说来,你是叶嬷嬷那个干孙子了?” 瑜哥儿闻言点了头:“正是。” 自打他入学第一天,先生便与他在堂上言及了叶嬷嬷,是以大家都知道他是谁,所以借着叶嬷嬷的名头,倒也没在小学里被人轻视过,如今被这位问起,自不觉得什么。 “哇,那我岂不是好运,结识了这么一位,贵弟!” 瑜哥儿闻言却扑哧一下笑了:“兄长就别逗了,我算什么贵弟啊,不过是祖婆有些名头,能借了光读读书而已,到底还是个乡下小子。”说着一伸手朝自己的屋:“进去坐会儿,喝点茶吧,混上一个时辰再出去,那帮人肯定也走了。” 少年郎点点头,不过入了屋后,却不好意思的笑了:“那个,瑜弟啊,能不能给弄点红花油啊!” …… 林熙坐在屋里发怔:看他的穿着,加上又是学堂里的人,自然是权贵了,不过这样随性散漫,与他那名字差之千里,怕是哪个权贵家的纨绔吧?刚才说什么打架来着,想来应该是个娇宠惯溺的…… “七姑娘,三娃来问咱们有没有红花油?”秋雨推了门进来张口就问,林熙一愣摇头:“我如何来的这些,要问也是去前院里找那些护院问才是啊!”她答了话,忽又觉得不对,起了身,跟了秋雨出去,见着三娃直接问了起来:“好好的,要那东西做什么?莫非你的爷伤着了?” 三娃立刻摆手:“没,没!不是瑜哥儿,是那个慎严公子,他脚上扭了。” “扭?”林熙茫然:“我怎么没察觉?” “那公子有两下子,打架很是厉害,只是为了躲追的,从墙上跳了下去,才伤了脚,要不然他那里要躲进咱们府啊,那些人根本没法追他的。他走路倒不碍事,就是不能跑,眼看肿起来,这不才问嘛!” 林熙闻言叹了口气:“你去前院里寻吧。就说是瑜哥儿扭了,别提那人,还有,早早收拾了,赶紧送了出去吧,虽然说是你们哥儿几个的热闹,可到底他是个外人,躲到这里来,可是越了规矩。”说完林熙便退回了屋内。 这会她还小,尚不足十岁。不用单独立院,见着了还算不上什么大事,若是单独立院这般过分亲近了,便是伤名声的事了。林熙对于纨绔,没什么好感。当初就被康正隆给骗了,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结果呢。绣花枕头外加精虫上脑,没一天消停的,所以看到这种皮囊再好的,一想到那种随性浪荡的样子。便没了好感。 …… 夜里的时候,忙活了一天的林府人都累了倦了。董氏也忙完后就离府,于是今夜复盘,林熙便是观祖孙两个的棋。 “白天你把什么人领进来了?”叶嬷嬷放了云子开口轻问,那瑜哥儿一顿,赔了笑:“祖婆瞧见了?” “我问你答就是。”叶嬷嬷惯常的淡笑模样。 “是,慎严兄,我们一个学堂里的,不过,他不是小学的,是大学的。”瑜哥儿倒也老实。有什么说什么,林熙却是挑眉。 十五能入大学,这人一来得是等级高的权贵。二来得是嫡子,三来嘛。自然是成绩不错的了。 一时间多少对那人恢复了一点点好感,倒觉得瑜哥儿和他交往结义的,也不算个错事了。 “慎严?”叶嬷嬷眉一挑:“哪家的?” “他避而不提,我自也不问了。”瑜哥儿说着放了子,忽而又笑:“不过他挺有意思的,竟还觉得我会认识他,怕是个有些名头的。” “这么说来,还是个不熟的,那你也敢带进府来?且不说这里是林府,不是你自己的家,就当这是你的宅子,怎么敢稀里糊涂的把人往府里带?你不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吗?”叶嬷嬷说着皱了眉头。 “祖婆,他又不是恶人,今个的事要是您见了,怕也会帮他一把的!” “怎么?” “今日里学堂停了课,我们得了假,大家觉得难得空闲,便结伴去踏青赛诗来着,哪晓得路上遇上景阳侯的小二爷当街纵马,险些伤了人。鹏哥儿见状,斥责那人狂悖,反倒被抽了鞭子,鹏哥可是抚远大将军的次子啊,有些拳脚,两人几句话后就扭打在一起了。按说那小二爷打不过鹏哥的,可人家带着人呢,把鹏哥给围到里面,我们这些有不会拳脚,干着急没法啊,结果一个人带着一个钟馗的面具,披了件道袍忽而冒了出来,两三拳就把那小二爷给打昏了过去,登时那些人全围他去了,他就带着那帮人满城的跑。我又追不上,眼看鹏哥儿叫相熟的给送了回去,今个踏春也没了兴致,便回来呗,谁知走到胡同口,却遇上个人从墙上跳下去,丢了面具道袍的,想跑,结果就把我和三娃给瞅见了,那边追来的人吱哇乱叫着过来,我一寻思,立刻拉了他从侧门进来了,反正今儿个林府上出出入入的人也多,谁又能瞅见了?走的时候,他也是混出去的,没谁留意。” “你说的可真轻松,进出都没瞅见留意的,我怎么就知道了?”叶嬷嬷说着瞪他一眼:“日后你迟早要读书中举做官的,关系网里千千面面,一个不留神可能就埋下了祸根!明日里你去找桓哥儿问一下看看,知不知他吧,但愿别是什么不成器的,若真是那样的,往后收敛着点!”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这人心里有口正气,又知道藏着脸皮的,倒也是个有心眼的,藏了姓氏,却又觉得你是该知道他的,谁知道又是存的什么心思?” 祖孙两个一时你看我,我看你的猜测起来,林熙却没那心思在这上,只觉得对这个人的好感登时又增添了些许。 心思跑了马,结果复盘的时候,就出了岔子,叶嬷嬷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一心二用是难为你,可你必须得炼就这个本事,日后生存,心思越灵,越得机会,当然不可流于表!” 叶嬷嬷一句话,林熙的心陡然收紧,一下就想到了明阳侯府,立时整个人都紧张起来:“熙儿知道了,熙儿,一定会努力,努力学下这些的。” 叶嬷嬷眼尖,一下子看出林熙的局促不安来,立时转了头向瑜哥儿:“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瑜哥儿自然退了出去,叶嬷嬷抓了林熙的手:“往日里同样的话,也不过看你挺胸抬头的表个态,今日里怎么反倒局促起来?” 林熙抿了唇,不知道说与不说,还是叶嬷嬷瞧那样子猜了出来:“婚约的事,你是早知情的,如今这样,怕是知道是哪个侯府了吧?” 林熙闻言身子一倾直接扑进了叶嬷嬷的怀里:“嬷嬷,熙儿真的有些怕,那种侯门,都是公主之类才嫁的进去的,我,我不过一个翰林的女儿,如何就,就有那资格了?若父亲真把那文书拿出来,只怕婚事没成,还落了笑谈,岂不是……” “不会是笑谈的,仁义礼智信,缺一不可,逆了的才是笑谈。”叶嬷嬷抬手轻拍着她的背。 “可是到底我们家……那时门不当户不对的,就算成了又怎样,守不住夫婿,当不得家,只怕和个奴仆一般!” “胡说!”叶嬷嬷扶了她起来:“堂堂的权贵之门,就算真冷着你,轻视了你,也不会把你当奴仆的,敢乱了家规,乱了身份,那无疑是抽自己的脸!世家豪门,上千年的传承,岂会那么儿戏?” 林熙闻言一顿,觉得自己是有点想过头了。没办法自打知道了这事,这大半个月,她就一直在胡思乱想,越想越是谨慎小心,越想越是怕了。 “不过,七姑娘啊,你瞧瞧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你被吓得,乱了心吗?” “啊?” “那谢家再是权贵之首,可不也是人家?是人,就有利益谋算,是人就有心思门道,是个人他就有优缺,那有什么可怕的?刀子扎进去还不是一样的死!”叶嬷嬷说着眼里闪过一抹轻嘲:“这种人家厚重的是传承,是学识,是人脉,可并不是拿捏不了的!你母亲为何叫你学这些,不就是指望着你成了传奇,平了彼此的相差吗?只要你好好学,嬷嬷我就会用心的教,他日你真嫁过去,自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什么呀!”(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谢谨谢慎严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叶嬷嬷的一席话,让林熙有了些底气,只是她不是叶嬷嬷,她没那种傲视的资本,所以尽管有了些信心,却还是难免战战兢兢,毕竟明阳侯府,实在太强大了。 叶嬷嬷没在侯府的事上多说什么,而是拉着她开始复盘,一步步一颗颗,她放完云子后才看向林熙:“贪和不贪,你分的清吗?” 林熙木然。 “人,贵在自知,有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事;不是自己的,没那个本事撑着,还扒拉着想,费心的去夺,那叫贪;可是,你要是有本事了,做的了,扛的住,就不是贪了,是应该应分,区别在何处,在你自身的实力与等级!” 叶嬷嬷说着拿起一颗黑色的云子:“六姑娘生在林家,庶出,如果她清楚自己的身份等级,这辈子有老爷的关照,亲娘的盘算,横竖也能去给殷实之家,过着舒舒服服的小日子,一世无忧的。可是她忘了自己的身份,起了贪心,她妄图成为你们,或者说,想要过的还要比嫡女好。” 叶嬷嬷将云子落在了角区里:“她开始盘算,开始运筹帷幄,希冀着一切都会好,可结果呢?”她指指周围的白子:“身无二两肉,还想坐正位,她拿的下吗?”白子黑子一番交错,那颗代表林岚的云子终被吃掉:“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落得如此结局,就是忘了她的身份,贪而得死,自酿苦果。” 叶嬷嬷又拿了白子:“你,身份为嫡,你祖父为林家求得一个机缘,是,你是身单力薄。没那个斤两,可你为正,只要你学出本事来。就能扛的起一方!”她把白子落在棋盘上,手中几子来往,片刻后大龙已成:“到了那时。你未必就担不了重任!这可不是贪,而是做好你的自己的事。该做的事,你总不能让你的祖父苦心费力的白下这么一步棋吧!” 林熙望着棋盘,一时呼吸都促了:“祖父给了我机会……” “对,那一纸文书,不是你求来的,是你祖父辉煌之时的见证,想想吧。那么大的权贵之家为何要和你祖父签下那文书呢?也许是酒后糊涂,也许是彼此的交易,更可能是一份投缘的心气,但无论起因是什么,至少他为林家挣来了这个机会,这个缘分!你以为只凭你祖母去请我,我就会来吗?人都有自己的盘算,我成全他,也何尝不是在为自己呢?七姑娘,做好你该做的事。林家才有可能继续辉煌,家里有一个三品以上的官,官运筹措可延续两百年,若你真正能入了明阳侯府成了其中一位。林家的久远是必然的,你也希望林家会好吧?” 林熙点了头:“我懂了嬷嬷,我不应该怕,而是应该朝着它一步步的向前,若我有那能耐,我自会去,若我没那能耐,人家也会出法子,两全其美的消了这事,我是林家的孩子,就得担负林家的未来,哪怕我是最小的,也一样要为这个家去努力。” 叶嬷嬷笑了:“走好你的每一步,必然可以,锦绣芳华的。” …… 学堂路口,下了学的瑜哥儿到了马车前候着,虽然人人皆知他的身份,也在小学内无人轻视他,但到底他是越了规矩的,在外还得依着说下的情儿来,乖乖的把自己当个书童一般,侯在那里等着长桓出来。 不多时,一帮人谈笑而出,各家候着的小厮书童上前相迎,瑜哥儿从来不上前的,照例坐在车辙上等,只有三娃和长桓跟前的五福两人迎去口子上张望。 瑜哥儿扫着那帮出来的人,不住的张望,他瞧得可不是桓哥儿,而是慎严,这位兄长说过他是读得大学,自然而然他也能注意到。 此时一帮子大声说笑的人从内而出,当中被簇拥的一位,华裳不掩书卷气,青帷还衬腼腆赧,好生俊美的一个人,一举一动,都似儒家的楷模,修学的典范一般,自成一气的雅致,时时刻刻微笑着,与人礼让也端得是大家的风范。 瑜哥儿张大了嘴,直接从车辙上跳下,揉揉眼睛,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岔了。 而此时三五个体面之极的书童上前向迎,那人对着大家恭敬作揖,扶着书童的手,施施然而去,复上了马车,当马车甩鞭后,周边的人家车辆皆相让,那车便远去了,瑜哥儿只记得那马车上有个特殊的花纹,如同一只燕子那般飞掠留影。 “看什么呢?”长桓一到瑜哥儿身边,就拍了他的肩:“那么专注!”说着自己也张望了下。 “桓哥儿,那车是……” “谢家的,牛吧?”桓儿说着笑着往车上钻,瑜哥儿急忙跟着:“那刚才那位是……” “你说刚才那个被簇拥的公子?”长桓放了书提,三娃此时伸了脑袋进来:“哥儿,我刚瞧着……” “没你事!”瑜哥儿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顶了回去:“盯好你的车去!”说着动手放下了帘子,凑了过去:“桓哥儿,刚才那个公子他谁呀?我看大家都指着他似的。” 长桓回头看他:“谢家你不知道吗?” 瑜哥儿摇摇脑袋,他又不是京城里长大的孩子,更不清楚这些权贵的身份,如今认识的几个都还是因为小学,这大学里的人,他除了认识一个长桓,又知道谁了? “明阳侯爷,听过吗?” 瑜哥儿立刻点头。 牛逼的大世家啊,但凡读过书的人,谁人能不知海内四姓,谁人不知道有一个明阳侯爷是这四姓的传承之人? 立时他拍了脑袋:“莫非你说的谢家是,陈郡谢氏?” 长桓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没错,就是他家,刚才那马车便是侯府的马车,那位被簇拥的公子便是明阳侯爷的嫡孙小四爷谢谨谢慎严。” 瑜哥儿直接跌坐在马车里:我稀里糊涂的救了一个权贵之首的侯爷嫡孙,还把人家叫了兄长? 长桓见瑜哥儿那样,只当是名头吓到了他,伸手拍了他肩:“瞧把你吓的,那谢慎严人可是个大好人,一心读书,乖巧听话,最得先生们喜欢,成日里大家都叫我们向他学习,嘱咐我们要少闹事,少惹事,只学他一心只读圣贤书!” 瑜哥儿再次傻了眼:他不闹事不惹事的吗?(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再遇他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说什么?是谢家的?”叶嬷嬷闻听瑜哥儿言语,停拨了灯芯,扭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 “桓哥儿告诉我的,还说他平时是个不惹事不闹事,十分乖巧的人呢!”瑜哥儿一脸见鬼的表情:“真是邪门了,若他不是个闹事惹事的,我因何与他结识,还称兄道弟的,难道昨个是我发了白日梦不成?” 叶嬷嬷却嘴角一勾,笑了起来:“你这糊涂的,他如何闹事了?打架的事他可起头了?还有那惹事,面具道袍遮身的,若不是遇上你,谁又知是他了?怪说不得还和你称兄道弟起来,原是要封住你的口,至于不提谢家,想来他自己也知道,家门再高,也经不住是非,能出手固然是对,但能不惹祸上身才是真!” 叶嬷嬷的言语让瑜哥儿眨眨眼:“惹祸上身?祖婆莫非说的是那个景阳侯的小二爷?” “不是他又是谁?” “谢家那么厉害,竟也要忌惮着,这个景阳侯是不是也很厉害?” “那是庄家的老祖宗厉害,为开国始皇立下赫赫战功,才得了开国功勋,得了个世袭罔替,论起家资与厚重,可比不上明阳侯的。”叶嬷嬷说着眼里闪现一丝轻嘲:“如今的景阳侯离开的其实不是侯爷,是侯爷的女儿!” “女儿?那是怎么个厉害法?” “景阳侯府的大小姐便是宫里的庄贵妃,昨日那个嚣张闹事的,可是这位庄贵妃的侄子。” “原来是这样,怪说不得那般嚣张跋扈的!”瑜哥儿立时眼露厌恶之色。叶嬷嬷却蹙了眉:“那个谢家的随你躲了这里来,可见着七姑娘了?” “见了的,不过只是问了一句而已,七姑娘就回去了。” 叶嬷嬷闻言点点头,不出声的思量着什么,末了摇摇头,那样子看得瑜哥儿好奇:“祖婆在寻思什么呢?” “没什么,他的身份还是别与七姑娘提起,就当没这事,知道了吗?” “哦。好。” “你日后自己谨慎些,他若自寻你,你就当不知底细的与他结识,他若告诉你了,也就正经八百的结交。不卑不亢,用不着上杆子的巴结,倘若他视你不见。你就当自己是路人一个,可别去凑,知道吗?” “放心吧,祖婆。我是什么斤两,我心里有数。”说着去了一边翻书。倒是叶嬷嬷眨眨眼,口中低喃:“年岁上差着些,应不是他。” …… 林熙在屋内支着棚子,针走布纹正绣着一张花好月圆的绣面。 这是嬷嬷给她的,说最好能赶在八月十五前绣出来,也能讨个好意头。 正在忙乎间,屋外传来了鞭炮声声,林熙闻声一愣,放了针:“什么动静?” “像是前门处放炮仗呢,我去打听一下。”夏荷说着出了屋。林熙则寻思起来:最近家里也没听见有什么喜事来着,怎么放起炮仗来了? 半个时辰后,夏荷一脸喜色的奔了回来。人没进屋就在院子里嚷嚷起来:“好事,七姑娘。大好事!老爷升官了!” 说话间夏荷也入了屋,听了声的林熙自是开心:“你说什么?我爹他升官了?” “是,外面正放着炮仗呢,姑娘可要过去贺喜?” “自然得去的!”林熙眉眼满是喜色,立刻带着人往正房那边去了。 还未行至正房,一路上就见几个姐妹都急急的赶了出来,大家说了两句一并到了正房院落,但见三个哥儿也都在内了。 “你们也过来了,爹这会可高兴的很呐!正在祠堂里拜谢祖先呢!”长桓一见大家便说了起来,林悠立刻上前扯了长桓胳膊:“哥,爹升了什么官?” “哦,翰林院侍讲!” “侍讲?”林悠眨眼:“去年不就是升的这个嘛!” 长桓冲她笑:“可不一样的,听起来虽名头相同,品级却升了,原先的是六品,如今已是从五了,而且爹爹如今也不再是泛讲,而是专给三皇子侍讲了呢。” “真的呀!”林悠一脸惊喜。 “父亲这阵子交上了好运,终是恒通起来了呢!”长桓由衷而言。 “说的没错!哈哈!”林昌的声音从院口而来,随即他同陈氏眉眼皆是激动的喜色走了进来:“你们爹爹我,熬了这十几年总算是熬出头了!” “恭喜爹爹擢升!”长桓当即带头,一众儿女下跪恭贺,林昌很是高兴的叫大家起了来,一并入了屋。 “这么大的好事怎么没听爹爹之前提起啊,要不是鞭炮响起,女儿都不知道呢!”大家围坐在屋内,才落了座,林馨就开了口。及笄之后,她似乎得了很大的自信,整个人面对林悠时,都无形中直起腰杆来,今日这样的话更是自自然然的就说了出来,全然一副嫡女的范儿,若是以往,必是不说的。 林悠见林馨抢了她的话,瞪了林馨一眼,扭了头。 “不是我不愿意提,也是我没料想到的,先前三公辩论之时,我曾对皇子所问答了一番,哪知晓一问一答的话语入了皇上的耳中,前日里,就馨儿及笄的时候,一道旨意下来召了国子监,公学,以及翰林院的各位齐聚含元殿,我恰逢告假在府未曾去,故而不知此事,直到昨儿个才知,皇上前日里那般召集,竟是要为几位皇子选侍讲,一番推荐擢选的列了个九人的名单,这上可没我,但散的时候,皇上问起了郭祭酒关于我的资历,老郭关照说了我几句好话,皇上便把我的名儿也列在单子上,我知时,已觉得能入了单,便是不错了,岂料今早上就得了吏部的文书,擢升了。这不急急的去宫里三皇子处先见了一轮才回来,因此此时才放了炮仗,知会大家这桩喜事!” 林昌说的眉飞色舞,陈氏听得笑颜如花,整个人都从内到外透着精神。 夫婿成器,做人媳妇与子女的,都是得了好处的,一时间府里满是喜色,大家说笑了一头子,林昌看着自己的儿女中唯独没了林岚那张脸。一怔之间想起了她的禁足,忽而就眼神里露出一分伤色来。 林熙本是喜悦,但瞧见父亲那眼神,内心忽而一惊,隐约见自己也不大舒服起来。只觉得内心闷着一口气。 此时,林老太太传了话来,说此福也是得了郭祭酒的好处。便叫着林昌去下帖子,晚上请人家一家到府上来一起吃顿饭。 林昌当即前去,陈氏自是忙着叫人安排张罗,便立刻摆手叫大家散了。 林熙步履缓慢的从正房出来。便看到长桓站在院口,上前招呼了一声:“大哥怎么没走?” “等你啊!”他说着声音低了些:“前面还瞧着七妹妹挺好的。这会儿怎么又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莫不是病了?” 面对长桓的关心,林熙的内心自是温情慢慢,她冲长桓摇摇头:“我好着的,没病,只是……只是瞧着父亲喜中见伤色,心里不自觉的就不舒服了。” 长桓闻言一顿,叹了一口气:“爹爹素来疼爱六妹妹,瞧不见她,自是有些伤色。还不是恨铁不成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何苦为这个寻自己个的不痛快?” “我不是嫉妒六姐姐。今个明明是喜事来着,爹那样眼中带伤的。可不是好……”林熙说了一半,自觉这话不对,立刻伸手捂嘴,随即张口接连“呸”了三下,眼神不安的看向长桓,倒是长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冲她轻言:“你小小年纪,倒想的深远,真是没白跟了叶嬷嬷,不过就是想的太多,哪有那么多兆头的!” 说罢他摇着头大步而去,林熙一时倒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讲究了。 …… 她回了硕人居,叶嬷嬷正在廊下修剪着花草,见她回来,便是笑言:“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怎么耷拉着脑袋?” 林熙冲身边丫头摆摆手,大家自退了去,她便到了叶嬷嬷的跟前:“嬷嬷可知当今三皇子的情形?” 叶嬷嬷一顿,手中剪子舞动起来,口中冷冷:“庄贵妃所出,只比皇后娘娘生的四皇子,早一天。你问这个做什么?” “父亲擢升,日后要专给三皇子侍讲了,嬷嬷教我读了列传,又常于我提及圈子利益,今日里忽见父亲于喜事里思及六姐而伤,我这心里面就不安起来,怕,怕有些……” “难为你竟知道为你父亲思量,有这心是好事,不过你还是多思量你自己吧,你父亲虽然也有些劣处,但到底也是得你祖父教养下来的,好坏、厉害他也不是不知数的,你就少替他思量吧!” …… 四月中旬春闱开场,到了下旬放榜日,京城里不时的能听见报喜的锣声响。 林府的几个哥儿都是未走到这一步的,原也挨不着,但因为林馨许给了杜阁老家的小五爷,以至于一大早的听着锣响,林昌就在府里转悠上了。 挨着正午临近的时候,杜家来了人传话送帖子,说小五爷不负众望,中了,是二甲第四名,杜家立时邀请林家晚上到府上去吃喜宴。 由于林家的两个庶女,一个及笄锁闺不能出去,一个禁足罚在院中,是以能去的便是林悠同林熙这两个嫡女,陈氏同林昌一商量,便只带了长桓这个嫡子,不带别的庶子过去,也是免得人家瞧问起来 下午申时,他们一行到了杜府。 杜家到底是阁老之家,宅门大气,今日里又宴请的不止林家,是以他们到府后,分成了两拨,林昌带着长桓去了头门上贺仪,陈氏则带着女儿们入了二门,被引去了大厅里与杜家老太太行礼。 杜家老太太当日去给林馨及笄,自是瞧见过林悠的,未见过林熙的,眼见那个小小的人儿礼仪周全,便心中明了她是那个七姑娘,当下开了口:“这就是叶嬷嬷教养下的那个七姑娘吧!真格的有福之人啊!” 林熙低头乖乖站在那里并不答言,由着母亲去接话:“老夫人啊。她是我那最小的七丫头,今儿个得您这吉言,日后她要能真有了福,我定叫她一准来给您磕头!” 陈氏这话说的漂亮,那杜老夫人捧成菩萨,登时老太太脸上满是喜色,冲林熙招手:“林家七姑娘,来!” 林熙乖乖上前,杜老夫人抓了她的手后,直接抹下手上的一个镯子套上了林熙那纤细的腕子上:“好姑娘。你可得好生跟着叶嬷嬷学,他日,我可等着你来给我磕头哪!” 林熙闻言心里突突:这可叫她怎么接,答应着吗?若是母亲先前说的谢吉言,还好。可那磕头的另一个意思便是进了这个门,谁知道这老太太说的是哪茬儿? 眼瞅着女儿不言,陈氏一见准备接茬儿。林熙此时却开了口:“谢谢老夫人赏赐,我一准用心学。” 避而不答,总好过稀里糊涂的应着,杜老太太见她这么说。笑着点头,正要说什么。此时门口有丫头传声:“贞二太太来了!” 杜老太太当即冲陈氏一笑:“是枫哥儿的娘!” 林熙立时自退去了边上,此时帘子一挑,一位略有丰腴,穿着蓝缎华服的妇人带着两个丫头急急的走了进来:“一听说林府上的太太来了,我急忙的赶了过来,别人可以晾一下,我这亲家可怠慢不得呢!” 这妇人言语亲热,十分的近人,进来后先冲陈氏笑,再转头给杜老太太行的礼。很是会抬人来事,陈氏面上热乎,自是满面春:“亲家客气了。日后早晚一家的,您就是晾着我们。我们也是自甘的。” 那妇人笑着转头看向杜老太太:“婆母,其他夫人们花厅里等着呢,我这就带亲家过去坐着吧,二门上传话说致远伯夫人已来了,少时也就会到这里的。” 杜老太太闻言自是不会再和陈氏多言,毕竟今天她还得见不少的客,便叫着老二媳妇多多照顾的说了两句,由着贞二太太带了她们出来。 她们一走,杜老太太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婆子,口里喃喃:“瓷娃娃一个啊,到底还是没弄过来!罢了,瞧着小小的玉一样的人儿,也别遭挤她了,就当咱们积德吧!” …… 一离开了大厅,贞二奶奶就胳膊搀上了陈氏的胳膊,那份亲近,让林悠同林熙在后瞧着是大吃一惊,彼此对视一眼后,都纳起闷来。 两个小的都吃惊,就别说陈氏了,贞二奶奶亲近为什么,她不是不清楚,越是这般亲近,就说明问题越大,她心里念了一声罪过,倒转手来搀了贞二奶奶:“都是亲家的,要亲近,咱们日子长着呢,您这会儿跟我亲近了,一会入了厅,别人还不得嫉恨我啊,都是您的客,就别光想着我这个自己人了!” 贞二奶奶见陈氏这般上道客气,眼里透了喜色,攥了陈氏的手:“亲家真是和我投缘,见着就亲!”说着转头扫到后面这两个姑娘,立时站住了脚步,抬手就从袖袋里摸了两串栓了喜绳的金裸子出来,往两个姑娘手里塞,随口问着排行第几。 林悠同林熙答谢了,报了排行,那贞二太太听到七姑娘时,多看了林熙一眼,便转了身又拉着陈氏前行,转头就入了主客厅。 此时主客厅里已经到了一些人家,贞二太太进来就做了介绍:“这是林侍讲的夫人,我未来的亲家,这是她的两个闺女,四姑娘和七姑娘。”说着一招手:“惠兰,快引了姑娘们去梢间里玩去,我们这些人聊会儿!” 随着她的话音,身后的丫头分了一个出来,引了她们两个,因着叶嬷嬷的教养,两人非常知道规矩的对着屋内四方的夫人们做了福,这才跟着丫头入内,一时间屋内的几个夫人相互之间飞了眼神,便齐齐冲陈氏赞起她教养有方了。 姐妹两个随着丫头惠兰到了梢间,就瞧见已有四五个姑娘在内,当中一个粉红罗裙的,笑着迎来,惠兰道了身份,那丫头便笑言将她们迎进去,两人才知那是小五爷枫哥儿的亲妹妹,明华。 大家互相道了身份,彼此便知了家世。这几位姑娘皆是伯爷,将军以及刺史的女儿,论起哪个,都是家世比她们高的,林熙尚能自持,林悠难免就不自在起来,毕竟开口得欠着,说话得小心着,哪有她往日的自在与威风?虽然她看起来很是得体,没表现出什么不对来。但林熙还是察觉到了林悠那种全身绷着的感觉,立时就想起了当初她遇上那位县主时的憋气来。 几个姑娘在一起言语了没几句,大家就把林熙给围了起来,张口闭口的竟是叶嬷嬷这,叶嬷嬷那。显然大家对她的印象,都是全仗着叶嬷嬷的名头了。 声名所累大约如此,林熙也算早有备。不紧不慢的答着话,奉行着不亲不疏的原则。 此时惠兰又引了人家过来,打那姑娘一进来,林熙便内心叹了一口起。来的是致远伯孙家二姑娘,当日里曾那话刺过她的。 “呦。这不是林家的七姑娘嘛!”她一来果然先招呼起林熙来,林熙不想和她对上,便是笑着冲她点头:“见过孙家姐姐。”说着冲明华不好意思的笑:“敢问净室在何处?” 明华立时叫了惠兰引她去,林熙便立刻告罪着躲了出去,不去做她的箭靶子。 假装方便走了一圈再回来,屋内人围着转的就换成了孙二姑娘,这会她正兴致勃勃的和她们讲着什么进香求签的事,林熙便默不作声的拣了出角落坐着,但一个安静的听者。 孙二姑娘口才很好,叽里咕噜的讲了一大串。说的口干舌燥刚喝了口茶,一个丫头进了来,冲明华姑娘耳语了一句。明华便笑着说到:“你们难得来我们这里做客一回,我若只把你们留在屋里闲话吃茶。未免无趣,我家花圃前有处小池塘,不如我带着你们去垂钓消磨下时间如何?若你们谁能钓到鱼儿上来为今晚添菜,那可更是讨了好了。” 姑娘们平日都是在院落里捂着的,能有垂钓这样的乐事,自然个个向往,大家便结伴而去。 只是姑娘几个才走到花圃跟前,便听到一人高声的吟诗之音,顿时都收了口,不敢出声,只留那少年之音拉着长调将一首《春日游》缓缓的吟完。 按说姑娘们与上哥儿们,就该避讳,可兴许明华平日里在府上是横着走的,不但没带着姑娘们回去,反倒冲她们说到:“你们这里等等我,他们霸了我们的乐处,我这就撵了他们去!”说罢根本不顾姑娘们的错愕,直接就冲向了前方。 孙二姑娘见状呵呵一笑,转头冲她们几个说到:“我们这里等着也没意思,不如一起过去瞧瞧这杜家的六姑娘是何等威风!”说着迈步,其他几个姑娘对视一眼后,也得干脆跟在后面。 林熙觉得不妥,便未迈步,可林悠却是很有兴致,上手拽了她就走:“走,咱们去瞧瞧。” 林熙急忙拽她袖子:“四姐姐,不好的,嬷嬷说过,得知男女有别,不可……” “哎呀,我们就边上瞧瞧而已!”林悠说着拽了林熙就小跑起来:“别和她们远了,咱们本来就低人家的,你再独立独行的,小心人家恼着你,孤立了你!” 林熙一听这话,想起孙二小姐那刺人的性子,便也干脆顺了林悠,反正她如今还不到九岁,真要见着那些哥儿,与她也无伤,倒也不去多事,找恼了。 她们两个跟着孙二姑娘一并到了池边的假山旁,藏在几颗柳树与假山后,正好能瞧见斜上方的几位坐在凉亭里的哥儿,此时明华已经冲上去,对着几个哥儿福身一下便言:“五哥,今个中午我可就和你说好,下午这里空出来,就给我们姑娘们垂钓的,您怎么忘了这茬带着大家过来了?” 哥儿里有一个伸手拍了脑门:“哎呀,我把这茬给忘了,得,让你们成了吧!”那人说着站了起来,林熙因为听到“五哥”这个称呼,便偷眼瞄去,想看看他是什么模样,回去也能给林馨说一说,可她这一瞄,却看到一个站在亭边上的身影,那一张俊美的脸,带着一抹儒雅般的淡笑,不是那慎严公子又是谁呢?(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噗通的心跳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是他?”此时身边的孙二姑娘忽而抽了一口冷气,有些激动的抓了身边的赵家姑娘:“我没看错吗?是谢家的小四爷吗?” 那姑娘也很激动:“是他呢!” 林熙的脑袋像被什么钻了一下一样,嗡嗡的响。 谢家小四爷?是,是说的他吗? 她望着那个身影,心无端端的猛跳了起来:若是他的话…… “哎,不让!不让!”忽而有人出言反对:“你们垂钓你们的,我们在这里吟诗我们的,你们占着池边,我们占着亭子,两不冲突的,有何不可?” 那人声音很是洪亮,嗓门大的跟喊似的,听得这边的几个姑娘都是一愣,眼神里都有些不自在,而此时明华大声地说到:“庄家的哥儿,你就别逗了!我们杜府和你们景阳侯府可没得比,自小爹爹就教过我们,男女避讳的道理,哪能像你说的这般轻描淡写的,若想两不误的,那改天您府上请他们一众吟诗的时候看姑娘们垂钓去好了!” 林熙闻言心里一突:景阳侯?庄家? “嘿,枫哥儿,你这妹子可真够牙尖嘴利的!”那人依旧大嗓门不说,还伸手一扯慎严的衣袖:“谨哥儿,来,该你吟诗了!” 慎严呵呵一笑,伸手整理了下衣袖:“贤二爷,算了吧,我们让让也无妨的。”说着抬手又把那人的肩头一推:“还是走吧,你这两日少生点事的好。前几天才叫人给打了一顿,你爹不是叫你消停点嘛,这会儿你可是客,这里更是杜府,你莫又使性子。免得再惹事。那你爹回头只怕要禁你足了!” 说着他推搡着那人就从亭子里出来。其他几个哥儿自然跟着,很快他们就从假山的另一面走了过去。 此时林悠轻声着嘟囔起来:“那个长的挺好看的人倒是个明事理的。” “听你这话,那个贤二爷就不明了?”孙二姑娘说着看向林悠。 “这不明摆着嘛,听着姑娘们过来垂钓也不让的,哪里就明事理儿了。”林悠一点也没避讳的实话实说,那孙家二姑娘忽而冷笑了一下。 此时明华已经下了来,见她们在说话就凑上来:“在说什么呢?” “这位林家的四姑娘再说谢家的小四爷明事理,说那贤二爷不明事理呢!”孙二姑娘说完自己扭身就往亭子里去,明华顿时愣住。而林悠不服气拽了明华的胳膊:“我说错了吗?难道那位还明事理了不成?” 明华脸色立时尴尬,她扯了下林悠的手,压低了声音:“嘘。快别说了!” 林悠一脸不服之色:“干嘛不叫我说,是那人不讲……” 明华伸手捂上了她的嘴,林熙也急忙上前扯了林悠的衣袖:“四姐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嬷嬷说过,不许背后说人长短!” 林悠闻言噎住了一般,狠狠地瞪向林熙,明华见状感激的看了一眼林熙,又扫向走上去的孙二小姐,这才急急的拽了林悠压低了声音说到:“你呀,那孙家和庄家可是姻亲,贤二爷是孙二姑娘的表兄,你说贤二爷的不是,不等于是伤孙家的脸嘛!” 林悠闻言一愣:“什么,他们是……姻亲?” 明华只得再多言两句做解释:“孙家的大姑娘嫁给了老侯爷,生下的一双儿女,女儿入了宫,是现在的庄贵妃,那个贤二爷便是儿子的次子。” 林悠当即傻住,林熙却是心里突突的更厉害了:原来那个嗓门大的就是庄家的小二爷,那个嚣张跋扈的,那个被慎严给打了的……可是,刚才他们两个却似乎很亲近…… 她立时想起瑜哥儿讲的慎严带了面具着了道袍的,便觉得这慎严很有些不同,但是她随即却没心思落在这上面了,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件大麻烦事:林悠一时背后议论,正好当时孙家二小姐的面,若是那孙二小姐舌头长,漏了话出去,只怕那跋扈嚣张的庄家小二爷知道了,定要去找林悠的麻烦的! 心念至此,她哪里还有心跟着大家垂钓啊,急忙扯了呆滞状的林悠衣袖:“四姐姐,孙二姑娘在上面,不如我陪着你去给她道个歉吧!” 能化解自然要化解的,孙二姑娘说话犀利,言辞针锋相对,显然是个被捧惯了的,所以林熙相信,只要她们两个肯去道歉,孙二姑娘拿话兑上两句,她们只要任了,孙二姑娘顺了面子,应该也不会多事的,自然就出了这个主意。 可是林悠却不干,一甩袖子:“我为什么要去道歉?做错了事还不许别人说,这算什么道理,欺负人也没这么来的!”她说着冲明华一欠身:“我们就不去陪着乐了,你们钓着玩吧!”说完就打算扭身走。 林熙见状只得急忙拉住她:“姐,这里是杜府!”她提醒着林悠,作为客人的身份和事实:“我们怎么可以这么不管不顾,给主人家添麻烦呢?” 一句话惊了林悠,她才想起这会自己的身份,立时尴尬,还好明华并未和她计较,倒是上前拽了林悠的胳膊:“妹妹应该是个直性子,藏不住事也绕不得圈,可到底大家都是一起来凑着热闹的,何苦不快呢?走吧一起上去吧!”说着明华拉着林悠往上走,林熙自是跟在后面。 她看着林悠的背影,不自觉的想到了当初的自己,立时嗤笑自己当初的愚蠢:原来我那时就是这般的只顾自己痛快,却什么都不替人着想,怪说不得人人厌了呢! 到了亭台里坐下,丫头们进来支桌摆茶的准备起来,林熙眼扫孙家二姑娘,思量着要怎么去缓和,岂料此时孙二姑娘眉头一皱。低头看脚,继而伸手从脚下捡起一个小坠子来。 “我说什么东西硌着我脚了,原来是个扇坠啊!”孙二姑娘说着拿手拨拉那扇坠,忽而眼里一亮笑了起来,而此时一个丫头跑了进来。冲着明华言语:“姑娘。那边有位哥儿说。他的扇坠可能落在这里了,若姑娘瞧见收了,叫我送还给他。” 明华闻言看向孙二姑娘,可她还没开口,那孙二姑娘起了身,拿着扇坠晃悠着:“我和你一起去还他!” 丫头一愣看了明华一眼,明华点点头,那丫头立刻引着她过去了。 林悠哼的一下冷笑起来:“怪不得替着表亲言语帮衬呢,敢情自己就是轻礼的。” 亭内的人闻言各自对视不语。明华则是蹙眉,林熙则是心叫倒霉,冲着林悠摇头。示意她可别在说什么了。只是林悠扫了一眼林熙后,就扭头选择不理她,没得两息却又言语起来:“你们瞧那边!” 大家顺着她所指瞧望,自是看到了孙二姑娘的身影。此刻她笑颜如花与人说着什么,但偏偏柳条随风荡,竟挡了个严严实实。 此时孙二姑娘抬了手,一只手接了坠子,显然两人之间应该也完事了,岂料孙二姑娘一转身,脚下一滑人就往后倒,那人立时伸手接了她,而风停,垂柳停摆,林熙便看清楚了那人,端得华服玉颜,不正是那个慎严公子。 是他啊! 林熙的心里轻喃了一句,看着孙二姑娘被他扶起。 孙二姑娘刚站住,他便撤了手,后退两步,冲着孙二姑娘一欠身便转身离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慢色,登时林熙的嘴角微微上勾,心中喃语:这人真是有意思,这举动分明熟知礼仪规矩,做事不苟,不越半分,与他那字倒符合,只是那日里为何又随性无拘?明明是他动手打的那个庄家小二爷,怎么今日里倒又与小二爷近亲似友,这人莫非生就两幅心肠,明一副,暗一副的吗? 乱乱心语中,孙二姑娘已经走了回来,大家明明瞧见那一幕,都不约而同做了不知,唯独林悠盯着孙二姑娘似要出言讽刺,吓得林熙急忙拽了她的胳膊。 此时丫头也把钓具准备好了,明华便笑嘻嘻的把钓具分给大家,当下孙二姑娘打头带着大家去了湖边垂钓。 林熙年岁是这里面最小的,明华有意不让她太近湖边,免得危险,便干脆留在亭子里与她闲话,林悠因这孙家二姑娘,本也不打算去,可看着大家嘻笑起来,又眼热,明华见状拉着她催了几句,她便借着台阶下,也下去玩了。 一时,亭子当中只有她两人,明华便忽而凑到了林熙身边:“七姑娘,你家三姑娘个子高吗?” 林熙心里偷笑,面上一副呆样的点头。 “那她长的好看吗?” 明华开始询问关于三姑娘的一切,打听着未来嫂子的情况,林熙干脆一面答一面问起五爷枫哥儿的种种,做着“礼尚往来”,正在两人探问的差不多时,忽然湖边的声音大了一些,两人一起扭头看时,就听见一声惊呼,随即孙家二姑娘竟落入了湖内。 “天哪,救人!”明华惊吓的立刻跑下去,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冲林熙喊:“七姑娘你在这儿别动,等着我们!” 林熙看着她急冲冲的跑下去,知道她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便倒明华这人胆大心细,兀自立在亭子里向下张望。 正看着别人忙碌的捞救孙二姑娘呢,愣不放一只手捂上了她的嘴,继而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的言语:“别喊叫,是我。” 随即手放开来,林熙紧张的回头,便看到了一双美丽如星的眸子,下意识的退开一步,看清了来人:“是,是你?” “是我。”慎严公子一脸浅笑,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林熙一愣,脱口而出:“我不会说的。” 慎严的眉一挑:“那我就放心了。”说着猫着腰转身就要开溜,忽而又站住摸出了一方印章丢给了林熙:“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还是给个物件出去封住你的口好些。”说完冲林熙一笑,立刻猫腰急跑。灵的跟个猫儿一样,转瞬人就没了。 “砰,砰”人走了,林熙忽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她张张口。后怕了起来。、 刚才他那般与自己亲近。还捂了自己的嘴。这要是…… 忽而底下熙攘嘈杂的声音大了些,林熙赶紧把手里的印章塞进了袖袋里,将才转身往前迎,就看到孙二姑娘被个丫头背在背上上了来。 “她没事吧?”本能的林熙出言请问,明华在旁刚要作答,那孙二姑娘自己开了口:“没事?我这像没事吗?”说完狠狠地瞪向了林悠,林悠也毫不客气的回瞪她:“你瞪我干嘛?是你自己非要抢我的鱼,落了水,还怪我不成?” “就怪你。谁让你……” “好了!”明华一脸无奈:“这个时候你们还吵什么啊!”说着看向林悠:“林家四姑娘,你这里帮我招呼着大家吧,我先陪孙二姑娘回我房里换身衣裳。这天可还冷着,凉不得。”说完急催了丫头,带着那孙二姑娘往自己的院里回。 林熙抬眼看她们的背影,便看到孙二姑娘回头盯着林悠张了口。她虽没出声,但口型很大,分明着三个字:等着瞧! 林熙登时觉得有朵阴云飘了过来。 孙二姑娘和明华一走,其他几个姑娘略有些尴尬,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们几个聚在了一起,眉眼一对的,提着钓具又下去了,显然是不作声色的和林悠保持了距离。 林熙叹了口气,走到了林悠跟前:“四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林悠昂着脑袋:“我怎么知道,她非要和我钓的比大小,眼瞅着我的鱼比她的大,便硬说我那条是她的,往她兜里放,我自然要抢回来啊……” “你不会推了她吧?”吃过一回亏,林熙完全可以想到林悠上来混劲的时候那种不管不顾,但这话一出来,林悠却瞪了她:“你少胡说,我才没推呢,是她自己没站稳,鱼儿又滑的拿不住,结果鱼儿落进了湖里,她自己也下去了,可没我什么事!”说着伸手戳了林熙的脑门一下:“熙儿,你说话可留点身,少往你亲姐姐身上扣脏盆子!” 林熙伸手揉了下脑门,声音低低:“四姐姐,你心里就没一个‘怕’字吗?” 林悠一顿:“你什么意思?” 林熙抿了唇,没有言语,只打量气鼓鼓的林悠,忽而就明了她明明平日里在府上都能装作一个知事知礼的大家闺秀,把自己隐忍成一个淑女,为何今日里三番四次的不加掩盖,任性起来―她害怕这种轻视,讨厌被人比下的感觉。 “四姐姐,你要真不想被人看轻,你自己就先别轻了自己啊?”她柔声地说着:“不一定你比她厉害,你就赢了,也不一定是你敢兑她,你就是不可轻视的了。” 林悠眼神闪烁:“你胡说什么啊!你知道啥!” 林熙叹了一口气,选择了沉默。有些话不是她可以说的,何况说了,林悠也未必听的进去。 人,贵在自知,也贵在自尊自爱。 她心里念着,坐去了一边。 …… 半个时辰后,明华差人来请大家回去,准备用晚宴,大家便随着回去。 因着有了这么一出事,所谓的添菜之事,便谁也没提了。 华灯挂顶,夜照灿烂,贺喜枫哥儿的宴席可摆了不老少,因为杜阁老的身份,各路达官贵人都前来贺礼,是以男宾们都列桌在外,女宾们都列桌在内,中间隔着一道门。 成人的话题,孩子们并无多少资格参与,因而在这个席位的边缘处,又置了十几张屏风做了围,中间再挂了帐子一分为二,便是用来招呼各家带来的公子与姑娘。 林熙跟着林悠,在明华的引领下,坐在了角落上,不多时孙二姑娘过来了。 此刻她换了明华的衣裳,不再是先前那种贵气奢华,反倒因为料子的色彩朴素显得人文静雅致了些,只是孙二姑娘一开口,那个感觉立刻就没了。 “嘁,今天我给你面子,要不然我才不要和她坐一桌呢!”她冲明华说着,直接坐在了偏正的位置上。显然要不是把正位留给主人明华的话,她一准坐那里去。 林熙其实对于这个位置是无所谓的,更乐得这样远一点,以希冀能少点是非,可林悠却因为再次感受到了身份的落差。忿忿的瞪眼。继而冲着明华就要开口。林熙急忙扯了她:“四姐姐,一会你帮我夹菜好不好?” 林悠眼见林熙拦她,冲口的话便咽下了,冲着林熙点头:“知道了,饿不着你的。”说完扭了头瞪了那边一眼,才转过来盯着桌上的碗筷,继而自己小声嘟囔:“好歹也是未来的亲戚,凭什么叫我们陪了末座?” 她那不服气的模样,让林熙替母亲头疼。 今日里来的哪个不是达官贵人呢?基本都是四品以上的官爵。他们的爹才刚刚得了个五品,虽然放在外面,那也是不可轻视的。但到底在大把官爷的京城里不算个什么,要不是因为他专教着皇子,只怕这一个五品的衔,外加未来亲家的身份。也是入不到今天这场席面里的。 林熙在心里为林悠这种状态叹了一口气,暗自思量起来:今日里的事要是母亲知道了,回去少不得要骂林悠一场,倘若换了嬷嬷,怕是得动那戒尺的。唉,若说是为林悠好,我就得去做那个告状的,可是那样未免伤了姐妹的情谊,可要是我替她瞒着,这样下去,只怕林悠会越来越错,这不等于害了她吗? 林熙兀自烦恼,身后的帐子那边则有了动静,显然哥儿们也入了内。 以帐子相隔,其实也就是这个面儿而已,倒并不碍着双方言语,只是惯常来说,食不言寝不语,大家闷头吃了也就是了,轮不到说什么的,只可惜隔壁的哥儿们里做了庄家的贤二爷,这边还有个孙家的二小姐,两个人因着沾亲便隔着帐子问了几句话后,那位无所顾忌的贤二爷竟拨了帐子伸头过来冲着孙二姑娘言语:“你太不仗义了,我要知道垂钓的人里有你也在就凑着玩去了!” 对于贤二爷的举止,姑娘们尽数低头以做避讳,孙二姑娘也很意外他这般无畏,当即便也是冲他摆手,示意他回帐子那边去,只是这摆手中她眼扫到了林悠斜来的轻嘲之色,登时脸上烧起,觉得自己丢了人,便在贤二爷缩回去后,开了口:“我说贤二表哥,你今日里可别在想什么就什么,这里不是你那侯府,你但凡越礼,我这做妹子的就要为你挨臊,今个已经受了一回,你莫非还要让我挨上第二回?” 林熙闻言心里一个咯噔,明华已经开口:“孙二姑娘,这里有你喜欢吃的蜜汁酱肉,我给你夹块尝尝吧!” 她想要把这事掩过,可孙二姑娘却不买账,毫不理会地说到:“我说贤二表哥你可听见了?” 帐子“哗”的一下又被掀起,那庄家贤哥儿看向孙二姑娘:“什么叫受了一回?难不成有人说你?” “说我?说只是说说,我何至于求你不要越矩,为着你我可丢脸了,还被人给推下了水呢!” 孙二姑娘的话一出,林悠就回了嘴:“你少胡说,是你自己抢我的鱼儿溜了下去,管我什么事!” 林熙此时真想直接躲去桌子地上,但这是不可能的,而此时因着林悠自己站出来,贤二爷直接就转头盯上了她:“你怎么欺负我孙家妹妹了?” 林悠立时辩解:“我没欺负,明明是她欺负我……” “姐,别说了!”林熙此时伸手拽了林悠示意她千万别去回嘴,那贤二爷可是个大嗓门,若是一会抽起风来,大声嚷嚷,那林家今天非丢脸丢到姥姥家不可! “你拽我干嘛!”林悠愣劲已经上来:“我为什么不说啊,明明就是她冤枉我!”说着更是直接指向了孙二姑娘。 孙二姑娘立时挑眉拍桌:“你敢指我?你们林家的礼仪原是这个斤两吗?” 林熙闻听这几人的大嗓门,只觉得黑云压顶,大麻烦涌至,死死的抓了林悠低声言语:“四姐姐,求你别再说了,你为咱爹娘想一想!” 就在此时,一人钻到了这边帐子里,伸手捂住就要言语的贤二爷的嘴大声说到:“大家一见如故,欢喜是好事,可到底咱们是跟着蹭吃喝的,还是小心声点,别叫外面的大人们听见,回头数落咱们不知分寸。”说着把贤二爷往回拉:“好了,知道你挂着亲戚家的妹子,但我们还等着你行酒令呢,来来,这边!” 林熙感激的望着慎严公子,知道他是掐断了这火引子,没让事给爆下去,便冲他点了下头以做谢,他则状若扫视一般的瞟了她一眼,转头看向了孙二姑娘:“孙家小姐,今日可是枫哥儿的好日子,大家且末吃醉了酒,胡来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苦肉熬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慎严出来横插一脚,立时,这边的事就被强压了下去。大家隔着帐子,各自吃喝,两边一时安静的不闻声响。 孙二姑娘揪扯着衣角坐在那里低头不语,碗筷不动,不知是纠结着谢公子的言语还是寻思着法子,总之是很意外的消停了,而林悠这个火筒脾气,孙二姑娘都不发力了,她又能冲谁发去?搡着鼻子剜了孙二姑娘一眼,倒拿着筷子开动起来,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林熙内心叹息,眼扫明华,见她冲着自己苦笑,便也尴尬的回以笑颜。 好容易挨到饭毕,大人们有些还在吃酒热闹,有些则开始陆陆续续告辞。 林熙因拍林悠那直性子再和孙二姑娘掐起来,便一直拽着林悠,走哪儿都跟着,两人这样在花厅旁的偏院子里转了一会,便听到了母亲陈氏的声音,才赶紧的走了出去,随着母亲与明华还有贞二太太告辞。 待到出了二门,与林昌和长桓汇合后,便出了杜府,上了自己家的马车,往林府归。 一路上陈氏绷着一张笑脸,一字不言,只死死地盯着林悠,林悠瞧见母亲那样子,无端端的自己打了个哆嗦:“娘,您干嘛,这么看着我呀!” 陈氏不出声,林昌扭了脑袋,唯有长桓冲着林悠摇摇脑袋,张口准备言语。 “闭上你的嘴,桓儿!”陈氏的声音透着冷气,长桓立刻低头。 马车内。再一路无话,直至回到了林府,陈氏也没回答林悠的问题。 刚入了二门,陈氏站住了脚:“老爷,今晚我有事要做。可否请老爷宿在巧姨娘处?” 林昌看了陈氏一眼点点头。转身往一边去了。陈氏又转头看向长桓:“你跟着来吧!”说完一扫林悠和林熙:“你们也是。” 陈氏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了正房,当头第一件事竟是把章妈妈喊了来:“今个晚上院子里值夜的姑娘婆子,都免了,我这正院里的人,都叫去别的几个院落凑活挤挤,明早再回来,只你一个伺候在我这里吧!” 章妈妈闻言迟疑,却没多嘴询问,应着声下去吩咐去了。一刻钟后人折了回来:“太太,按您的意思,大家都出去了。院子里如今就我了。” “你去把门给上锁!立在院口不许人靠近!” 章妈妈应声又折了出去,陈氏则一转身入了屋,不多时再出来时,手里竟是拿着由三根指头粗细的藤子编成的藤条。 她往正中大椅子上一坐。手里的藤条便搁在了桌子上,抬眼盯着面前的三个孩子:“你们三个,今日觉得自己有错的,就给我跪下。” 话音一出,林熙第一个跪了下去,随即便是长桓,而林悠直愣愣的看了看哥哥和妹妹后,挑着眉一脸不解的也跪了下去。 陈氏的眉一挑:“你那样子不像知错,何必跪?还是站着吧!” 林悠的嘴巴撇了下,人却没动。 陈氏眼扫林熙:“熙儿,你第一个跪,说说,错在何处?” 林熙咬了下唇:“《千字文》有云:‘孔怀兄弟,同气连枝’今日里四姐姐莽撞,我没拉着,是我错。” 林悠闻言登时不悦:“什么叫我莽撞,难不成要任人欺负?” “闭上你的嘴,问你了吗?”陈氏的声音拔高,林悠当即咬了唇忿忿的瞪了一眼林熙。 “桓儿,你呢?” “《琼林》中也有‘兄弟’篇,提及‘许贻同气之光,无伤手足之雅’,是儿子今日里糊涂,闻听两位妹妹难堪,竟未曾出言劝解,是我的错。” 长桓说着脑门挨去了地上。 陈氏深吸一口气,看着林悠缓缓而言:“熙儿你是叶嬷嬷手里教养下来的姑娘,你四姐她不如你知道那么多规矩,她错,你就该立时制止,制止不了,你就得立时来告知了我,我哪怕不做这个客,扯了她回去,也好过事儿闹了起来!” 她这话明明说给林熙的,眼却是盯着林悠,这让林悠觉得这些话完全是说给自己的,而此时林熙已经匍在了地上:“熙儿知错了。” “你想求全,可世间能有多少全?”陈氏说着又言:“桓儿,你是她们的兄长,自家的妹子在外临险,你不去出面化解,只会干看着,待别人去抹了事,这是你一个兄长该做的吗?倘若今日里那位谢家的小爷没出来阻着,抹着,你可有想过,咱们林家今日里得失多大的脸?” 长桓一言不发完全匍在地上。 陈氏当即站起,手拿了那根藤条:“你们自己都知道自己错在那里,我不重罚,但也不会轻饶。”她说着走向林熙:“站起来,掀起你的裙角。” 林熙闻言,乖乖起身,她知道母亲是要抽她的小腿,这也是要在人前给她留着脸面,免得伤在手上,不能执笔,满府皆知。 刚把裙角提及到小腿处,陈氏的藤鞭就重重的抽在了她的腿上。 疼,她咬着牙晃动了身子,却不该吭一声。 陈氏一言不发,只一下接一下的抽,红印一道道呈现,看得在旁的林悠身子越来越缩,最后忍不住张口:“娘,您别打七妹妹了,她拉了我的!” 陈氏手里的鞭子顿住,她看了一眼林悠,眼里闪过一丝泪光,但随即她从林悠的身后走过,直接到了长桓处:“你也一样!” 长桓听话的起身,撩起了长袍,登时陈氏的鞭子也落了下去。 “打的好!”和林熙不一样,他受了墨先生的教导,儒家责打时,学生总要为挨打叫好,这也是一种残心之责,他惯性的叫好。让陈氏的鞭子挥的更重,眼看抽了七八下,林悠大声的叫了起来:“好了,别打了,要打就打我。不关大哥的事!” 陈氏看她一眼:“怎么就不关了?” “大哥那时也得顾得上啊。他又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林悠说着一脸硬气地看向陈氏。自己站了起来,一提裙子:“娘,您打吧!” 陈氏没有下鞭子,反而是执着鞭子站在那里。 “你有错吗?” 林悠撇了嘴,不言。 陈氏不下鞭子,而是走回了林熙的身后,朝着林熙又抽。 “娘!”林悠猛然冲过去,挡住了林熙:“我都说了,七妹她拉过我。劝过我,还不止一次,您就别打她了。她没错。” “那你有错吗?” 林悠窝火的跺脚:“好好好,是我错,我错行了吧?我不该和孙二姑娘争执,我就该由着她欺负。对了吧?” 陈氏转了身,直接走向长桓,抬着鞭子又往长桓身上抽,林悠又急的扑了过去:“娘,您到底想怎样啊,我都说我错了!” “不,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在何处!”陈氏说着一把将林悠扯开,推搡到地上,扬着藤编就往长桓身上抽。 “打的好!”长桓依旧叫好,但这三个字不断的响起,落在林悠的心头就跟重锤一样的砸着。 “四姐姐,求求你别再说了,你为咱爹娘想一想!” “四姐姐,你心里就没一个怕字吗?” 林熙的话音忽然出现在脑海,随即她仿若看到了叶嬷嬷,用一种痛心的眼光看着她:“四姑娘何必这么日日守着我?你若是把心放在对的地方,不必你求,都有人疼着你,若你都破罐子破摔了,再做这些,也还是狗肉上不了席!回去吧,我用不着你来圈着围着,用心做好你自己才是正经。” 她抬眼看向长桓,长桓双拳紧攥着衣袍,满头汗水的叫好,转头看向林熙,她颤抖着身子,泪如雨下。 登时,她感觉到一种心痛,忽而她明白过来,林悠立刻正经八百的跪地跪好,朝着地上就是猛磕:“娘,我错了,求您,责罚我吧,真的不关大哥和七妹的事,是我错,是我非要争个高下,是我不懂尊卑,是我不知规矩,是我不晓护着林家的体面,是我惹是生非,是我给爹娘带来麻烦,是我错,求求娘,您就别打大哥了,是我错!求娘您打我吧!” 陈氏的手微微颤抖,她喘息着,咬了咬唇,才走到林悠的跟前:“你知道错了?”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了。”林悠说着伸出了双手:“求娘责罚我,女儿以后再不敢任性胡来,再不敢不顾姐妹兄弟,不顾父母亲人,再不敢给您惹是生非!” 陈氏攥了攥藤鞭:“你听好,今次的事,我这里已经揭过,若是后续孙家庄家不寻麻烦,也算你便宜,可要是他们两家寻了事来,挨着什么那你都得受,可明白?” 林悠点头:“女儿明白。” “你这就扶了你的兄长姊妹去耳房里歇着吧,今日我给你们三个留脸面,统统歇在我这里,明日问起,只说我念着你们三个与你们说了一夜的话,听见了?” 林悠闻言诧异的看向陈氏:“娘,您,您不打我?” “娘已经没力气打了。”陈氏说着抓了藤条入屋,完全不管他们三个。 林悠傻呆呆的跪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当即就抽泣起来:“娘,您还是打我吧,这样,您,您叫我可怎么好啊!” “出去,少来吵我!”陈氏的声音从房子里传了出来,透着一丝哭音。 长桓闻言当即转头看向林悠:“四妹,别再难为母亲了,我们出去。”说着自己咬着牙转身开始往外走。 他挨的最多,前前后后加在一起,近了三十下,每走一步都疼的厉害,但是他丝毫不怨母亲的责罚,因为母亲最后一句话里带着的那丝哭音已经给了他答案。 “哥……” “别嚎了,快抱了七妹出去吧!”长桓说着扶着门楣向外走,林悠立刻答应着上前,把林熙就要往外抱,此时章妈妈跑了进来,眼里脸上全是泪。她一把将林熙抱了过去,一声不吭的带着他们三个去了耳房。 …… 金创药拿了来,章妈妈在耳房的炕头上置了坐屏,她在北边给长桓的腿上上药,林悠便在南边的半拉给林熙的腿上上药。 一时间。屋内是两人的抽气哼唧声。把章妈妈瞧得心里发酸。把林悠给憋的心里歉疚满满,终是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七妹,大哥,是我不好,是我害的你们挨打,是我的错。” 林熙抬手抓了林悠的手冲她摇头微笑,那边长桓已经言语:“挨打受罚没什么,只要四妹妹真心悔过,再别这么不管不顾的由着自己就好。” 林悠使劲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我以后再不这样了。”她看着林熙腿上肿起的红痕,心疼不已:“娘打你们那么狠。却不打我,我,我……” “四妹妹,听大哥一句话:咱们三个。可是娘生的,得同气连枝啊!” “是啊,四姐姐,娘打的是我们,其实和打你是一样的,我们痛的是身,你痛的可是心,娘她只是希望你自己能明白错在哪里,你一定比我们更痛更难过的,对不对?” 林悠抽抽的鼻子:“七妹!”她攥着林熙的手:“我知道怕了,我以后再不想怎样就怎样了,她们再欺负我,我都不还手,不还嘴了。” 林熙闻言一愣,刚要张口,那边长桓已经言语起来:“胡说!‘怕’是对的,但不是说你要任别人欺负,他们这些权贵,是比我们身份地位高,我们是不能说什么,但欺负二字也轮不上的,你以后要学会动动脑子,别人来刺你,你就让开,别似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再不济,想想法子,至少我和七妹不是就在你跟前的嘛,我们三个,可是一个娘生的,得齐心协力,你若以后有了难处说给我,有不知道的,就问七妹,她好歹是叶嬷嬷教养下的,总会有法子帮你,真真儿到了最难的,咱们还有爹娘,祖母,好歹一家人,还能把你当外人,看着你被欺负了?” 林悠闻言抬手抹眼睛:“哥,我知道了。” “四姐姐,以后嬷嬷教了我什么,我得空就来教你,你千万心里别不痛快啊!嬷嬷说过,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走的好不好的,全看自己的心,四姐姐,你有我和大哥陪着你,咱们三个一起走这条路,定然会很好的,对不对?” 林悠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嗯!” …… 章妈妈看了一眼炕上的三个人,伸手抹了脸上的泪。 坐屏虽然把他们分割开来,全了礼仪避讳,但彼此的相亲,却透着血浓于水,那是一辈子都无法割裂阻碍的。 掩上门,她奔去了正屋,还没进到寝室,她就听到了陈氏的哭声,立刻捉了帕子摆湿了拧了拿了进去。 “我的太太啊,屋里的三个都好过来了,你怎么还在哭啊!”她说着凑到陈氏身边,递过了帕子。 陈氏已经哭的两眼红肿,抓了帕子就往脸上擦:“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不懂事的女儿。” “可您不还有懂事的桓哥儿和七姑娘吗?何况,四姑娘也并非无可救药,您这招攻心的同气连枝,不也逼得四姑娘开窍了嘛?” “谁知她是真是假?这几年她在屋里也是看着乖的,可一出去,却成了愣头青,要不是亲家为了她家小五爷将来得哄着馨儿过日子,卖我一个好,也不会把这事说给我,你可知我听的事后,心里就跟炸了雷一样,倘若这丫头真在那里和孙家姑娘吵翻天,又或者把那庄家的小二爷给惹的冒火,那叫老爷将来怎么去侍讲?三皇子可是庄贵妃的孩子,存了心的要整老爷,一句话就能把他辛苦的打拼给抹了啊!” 陈氏说着又激动起来,眼泪唰唰的掉:“今日这事,我提都没敢和老爷提,话都没敢说实在,只说今日去了杜府,悠儿礼仪上不大规范,有些搡脸,晚上我要亲自教悠儿,让他别过问也别管,这才让他没出声的过去那边歇着,若他知道这些,难免忧心前途,回头定拿六姑娘来和悠儿比。我那不是生生的遭人抽大耳刮子嘛!” “太太啊,快别想这些了,屋里的下人都在别的院子,我亲自锁的门,没人听墙的。至于这事。您把两个孩子也抽了个结实。四姑娘自己也悟了过来,终究是好的,还是快快放宽了心吧!” 陈氏叹了口气,拿帕子捂眼:“桓儿和熙儿怎样?没,没事吧?” “藤条不是板子,伤不到筋骨,破皮伤肉便是最重的了,七姑娘挨的少,只红肿了印子。三五天就能干净;桓哥儿挨的多,有几处破皮了,想来也就是十天左右的事。总之都不碍着的。” 陈氏闻言点点头:“那就好,其实我都下不去手,原本叶嬷嬷说过,等到四姑娘出了错。定要咬着牙狠抽熙儿,务必叫她一辈子记着那种心疚,可我到底还是舍不得抽她,才抽的桓儿,想他毕竟是个男的,日后……”陈氏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太太就别在这里挠心了,这三个都是您的孩子,抽打在谁身上,另外两个也会痛得,今个我在旁瞅着,四姑娘不但悟了,桓哥儿更一再说着同气连枝,看来日后他们三个必能一心的,七姑娘还说要把嬷嬷教她的东西也教给四姑娘呢,您看,这不也是好事吗?” 陈氏闻言眼露一丝笑意:“总算这顿打,挨得值得。” …… 天刚亮,林熙就习惯性的起床了,睁了眼抬手,准备叫丫头们伺候,才灵醒过来这不是自己房里。 转头看到林悠睡的眼角挂泪,她内心倒有一丝庆幸。 昨夜里挨抽,她丝毫不怨:天下无不是底父母,娘亲抽打她,也是她原就有错,一味的想着帮衬姐妹,却未曾思量过,过了度便是害了,何况打到最后,她也看出来母亲的用意,是而在娘抽打长桓的时候,她忍住了没去出言求饶,只为这场苦肉熬心的法子,真的能帮了林悠。 此时坐屏那边有了抽气的声音,林熙眼一眨,轻声言语:“大哥,你醒了?” “嗯,看来七妹是早醒了?”长桓的声音传来,林熙感觉到一丝亲情的温馨,扭扭身子,爬到了屏风边上伸了脑袋过去,就看到长桓仰头看着屋顶。 “想什么呢,哥?” “在想那个谢慎严。” 林熙的心猛然一震,眨眨眼:“哥想他做什么?他是谁啊?” “他就是昨天那个帮咱们解围的人啊,至于为什么想他,我觉得这人值得我学习。” 林熙垂了眼皮:“哥要学他什么?” “热心,活泛还有,睿智。”长桓说着转了头看向林熙:“昨天我这个做兄长的,竟然没第一时间出来解围,是他站了出来,你看他多热心啊?而且解围吧,还不是单纯的劝,拿个话头就接了过去,各处都留了面子,活泛又睿智,最最叫我佩服的还是他最后一句,点了孙家那位二姑娘,直接就让人家给闭上了嘴,他倒是很有一套啊!” 林熙听着眨眼几下:“是不是这个谢公子和那孙家有些瓜葛?” 长桓冲着林熙一竖大拇指:“聪明!”继而声音低低地说到:“庄贵妃三年前省亲的时候,曾说要给孙二姑娘找一处好人家,言明绝不会比公主差;这公主的婚配,除了权贵便是和亲,孙二姑娘又不是公主,和亲轮不到她的,那绝不会比公主差,不就是嫁入权贵嘛,她家本就是权贵之层,再入高门,便只能是侯爷,而抛开各侯爷家的情况,显然,只有谢慎严的年龄与她是差不多,再者,庄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与皇后所出四皇子,只有一日之隔,庄贵妃得宠,皇后正统,将来立储之时,少不得要拼家底的,庄家贵妃只怕早盯上明阳侯府了,所以啊,将来慎严公子及冠之日,那孙二姑娘也恰好及笄,只消庄贵妃让皇上指婚,两人还不成了一家子?” 林熙闻言心里惴惴起来,看着长桓:“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大学里这传言早出来了,有几个不知道的啊!” 林熙盯着他:“难不成连立储拼家底的事,大学里也说吗?” “这个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我们学的五术本就是为日后的辅佐,若连这点都盘算不出来,那可白入学了。”说着长桓一看天色:“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起吧!” 林熙把脑袋缩回了坐屏这边,看着兀自睡得呼呼的林悠,心里发闷,伸手隔着布料捏了捏袖袋中的印章,她对自己内心轻语:年岁相差,本就着落不到他这里的,将来若有幸一门,那也都不错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祸还是福?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因着陈氏的招呼,三个人全是按照陈氏的理由对外言语昨夜的未归,至于挨打的事,也就自己身边最近亲伺候的知道,因为碍着主子的脸面,只要不是心里有盘算的,谁会张嘴去说呢? 是以,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林悠自那日后,人老实许多,隔三差五的也会到林熙的硕人居来玩一阵子,有时林熙也会去她那边坐坐,随着日子递进,两人之间姐妹情感日渐加深,和之前两人那种半冷不近的关系,相差极大,着实让陈氏欣慰,让叶嬷嬷也对林悠有了一些好感。 转眼一个月过去,惴惴不安的陈氏,见庄、孙两家都没什么动静,这才总算是放了心,加之林昌回来,表示三皇子聪敏好学,对他这个侍讲也十分客气,很是有礼,便相信这件事就此过去,也便不再每日都往佛堂里跑,祈祷个没完了。 日子一进了五月,天便热了起来,林岚和珍姨娘各自的禁足时间也到了,一个搬回了自己的院落,每日里都乖乖的前来给陈氏请安,以求能得到林昌的怜惜,再复昔日的恩宠;一个成日里读书进学,日日到父亲的书房前来请教问题,忙着挽回父女之间的情分,登时因着消停而舒服了三个月的陈氏,再度因着这母女俩的举动开始防范起来。 只是再防范,也架不住自己老爷们那颗怜香惜弱的心,尽管林昌一而再再而三的认识到珍姨娘的不安分。可到底眼泪一落,再病若西施那般楚楚,这人就管不住脚,还是去了珍姨娘的院子里歇着去了。 珍姨娘一面认错,一面喟叹自己的一时糊涂是太想给岚儿觅得一个好归宿。一次次的强调她可以因为爱情做妾。而不能委屈了他们的爱情结晶。于是读了很多书,把自己当圣人的林昌,在对爱情的向往与炙热里,很快就原谅了珍姨娘。 当他连续三日留宿在珍姨娘处时,林府内,往昔那种暗自斗法的气氛也隐隐回归。 陈氏心中不快,暗恼老爷糊涂,可有些话又说不得,忍不住去了林老太太跟前相诉。期望着婆母能给老爷提点一二,以求林昌别再着了香珍的道。 林老太太闻听后,叹息林昌糊涂。却也不好立刻把儿子寻来教育,免得显出是陈氏告状,伤了夫妻情分,两人一合计。陈氏生生的隐忍了几天,随后拉了面大旗,说要去寺庙里进香为家人祈福,便于这天早上带着林悠一道出门进香去了。 其实她本意是想把自己生的三个孩子都带上,可长桓不能拉了功课,熙儿也得嬷嬷教诲,人家嬷嬷不放人,最后只能拉了林悠陪着,免得自己一个。 从章妈妈处知晓内情的秦照家的,在梢间外同花妈妈,诉着这些,继而两人同仇敌忾的恶骂香珍。 林熙歪在竹制躺椅上听的真切,便知道母亲这些日子过得并不顺畅,不由内心轻叹着妾这个等级的存在,永远都是正室内心的刺。 惶惶中,不觉想到了谢慎严,思及他那俊俏的皮囊和谢家的身份,又蹙了眉。 从他的相貌来看,只怕将来与我成婚的那位,皮相应该不会太差,最最重要的是,侯府高门,人丁兴旺乃是大事,少不得通房妾侍,这人数只怕不老少,只怕将来我也少不得与母亲这般要与妾侍们争斗的。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却也深深的感觉到一种无奈。 她不是没和妾侍对上过,嫁给康正隆不到一年,她对上的是两个通房,外加一个外室。通房一个是年少时就随了他的,一个是及冠时塞入房的,两个都在她进门前,她发不了话,也实在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实在太常见,只是那个外室,叫她结结实实的伤了心,她不止一次的想冲去打死那个外室,只是好歹她还有点理智,知道那样做的话,她得赔命,这才咬着牙忍下,原打算找机会收拾那个贱人,只是还没等她收拾人家,她倒反被收拾了。 想起昔日的窝囊,林熙越发的憋屈,丢了手里的书卷,起了身,出屋。 “七姑娘怎么出来了?莫不是我们吵着了你?”花妈妈出言问询,临近午饭前这段时间,林熙向来都是在屋里歪一阵子的。 “没有,只是想起有处不解的,想去嬷嬷那边解惑,你们这里聊着吧,用不着陪我。”说罢自己出屋朝着叶嬷嬷的房里去。 “嬷嬷,熙儿找您说说话。”到了门口,林熙言语,屋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应声,林熙这才进去。 院里丫头婆子的不少,林老太太也给了她人伺候,只是叶嬷嬷不大用她们,除了自己和厨娘董氏凑在一起,很少指使人,所以此时她门口连个听侯的也没。 “怎么了?屋里闷着了吗?”叶嬷嬷手里拿着团布子擦着一块玉佩,只瞥了她一眼,便幽幽的问话。 “嗯,心里憋的慌。”林熙应着声,就坐去了叶嬷嬷身边,亲近的如同她是自己的奶母一般。 “因为哪一桩?”叶嬷嬷头都不抬。 “嬷嬷,您说,这男人日后是不是都要纳妾的?” 叶嬷嬷一顿,嘴角上扬:“怕了?” 林熙点头:“怕了,看着娘日复一日的和那边斗着,这心里就不舒服。” 叶嬷嬷把手里的玉佩放在了桌子上,一边动手拨弄一边言语:“不舒服是因为在乎,在乎是因为看重,倘若那是个与你不想干的,你不那么看重,又会有几多不舒服?” 林熙抬眼:“那嬷嬷的意思,岂不是要对自己的夫婿无情了?” 叶嬷嬷看向了她:“错了,对自己的夫婿怎可无情呢?不但不能无情还要有情。且,情深意重,但你得,无心!” 林熙闻言一时怔住,叶嬷嬷去指指手边的茶壶:“在男人眼里。他便是这个茶壶。得陪这么多杯子。少了就觉得不痛快,往小,往个人心思上说,他求的是欲,求的是满足所需,要一份心的补偿,可往场面上,往大了说,从人丁兴旺开枝散叶上论起。堂皇得你不能说半个不字。你若把心交出去,里面装满了他,自然而然的。你在乎,你伤心,你难过,那你这日子能过的舒心吗?日日斗着都是小事。只自己熬心熬骨,熬到他整不动的那天,才能到头,才算熬到了个圆满,这是何苦呢?还不如把自己的心锁好,守好,他就是满堂娇,你也伤不着,痛不着,由他折腾去,你自是你的侯爷夫人,权贵奶奶,谁也伤不着你的脸,你的心,谁也顶不得你半句嘴去。” “可这就是幸福了吗?” “幸福?”叶嬷嬷冲着林熙笑了起来:“你告诉我,幸福是什么?” 林熙眨眨眼:“是高兴,是快乐吧?” 叶嬷嬷摇摇头:“有的时候幸福里也有痛的。” 林熙蹙眉,有些不解,而叶嬷嬷自顾自地说到:“幸福就是自得安乐,幸福就是你的未来握在你的手里。” “我的未来握在我的手里?”林熙一时有些不能体会,打上一辈子,她学的便是三纲五常,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丧偶从子,更是她思想里根深蒂固的东西,包括嫁人也无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时有她自己的选择了?这话实在叫她诧异:未来,我能自己选择吗? 看着林熙那诧异的表情,叶嬷嬷伸手摸摸她的耳发:“我不是要你任性而为,更不是要你对抗父母,我是想告诉你,被人摆布当作偶人,奔劳于妻妾之间,这可不是你捏着自己的未来。似你母亲那般,一辈子都在丈夫和妾侍的夹缝里转,伤心,流泪,愤恨,她的未来完全不在她的手里,在你爹的手里,在对手的手里,不是吗?” 林熙挑眉眨眼:“您的意思是……” “回到我之前的话,锁住你的心,看淡很多东西,你便能处事不慌,宠辱不惊,你便能淡泊平静,掌控你的未来。想想吧,妾侍扰不动你的情绪,夫婿伤不到你的心,你便不会活在夹缝里,你只消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侯爷夫人,不从的整治收压,听话的,赏她恩赐,用你的柔情让你的夫婿知道,你是最温柔体贴的,用你的礼仪手段,让婆家的人知道你是最贤惠识大体的,让外面的,圈子里的人,人人都赞你一声好,那个时候,你便到了一个高度,你的夫婿也得做你手中的棋子,把他的未来拴在你这里,至于那些妾室,哼,不过都是等着看你恩赐的蝼蚁罢了。” 林熙傻呆呆的看着叶嬷嬷:这样的话,可完全就是颠覆! 是的,颠覆!这个社会,女人永远都是男人的附属品,活在男人的阴影之下,因为他们是钱银的来源,是生活是家庭的顶梁柱,谁会想着把男人踩在脚下?就算你可以厌恶他的肮脏,可以厌恶他的好色,但最终也会是希冀着遇上一个良人,渴求他的关爱,日复一日的在心中念着那句话:“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而今,叶嬷嬷却告诉她另外一种活法,只予情不予心,无伤无扰,才能淡泊平心,才能在将来不为了妻妾之争而累,不为了夫君移情而伤。 “照嬷嬷这般言语,真的可以吗?到底还是要嫁给人家的,若是那样冷着,岂不是会……” “我是叫你无心,不是叫你冷着晾着。说句不好听的话吧,知道青楼里的那些姑娘,得了一句什么诗词吗?” “什么?” “有情无心青楼人”叶嬷嬷说着眼里满是轻色:“虽然这是骂她们做的是皮肉生意,没一番真心,可只有如此,才能不伤,也只有如此,才能用假意假情换得男人们一头扎进去,不能自拔。”她说着手去了林熙的肩头,轻拍:“其实你不问这些,我是不打算说的,最多你将来嫁人时。提点你几句;但你问了,我就不遮掩的告诉你,当年我与你说过,我能把男人玩弄于掌心,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无心;只有无心。我才可以审时度势。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不需要的时候离开,若是有心,便会想要缠着,粘着,扒拉着,结果呢?反倒得了厌恶,反倒叫人家不珍惜,一腔真心被人家踩在脚下。那又何苦呢?” “所以照嬷嬷的意思,日后我若要不似母亲这般,便得守住我的心。是吗?” 叶嬷嬷咬了唇,压低了声音:“七姑娘,这话我今日里和你说一次,日后我不会提。就是你再问起,我也会说我没说过这话,你能体会多少那算你的:我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当年先皇为何会对我那般,是因为他从来没得到过我的心,一辈子念念不忘,到了末了,他本可以一句殉葬,得了我,可他知道还是得不到我的心,所以为了得我的心,他不但放我出来,还留下诸多后手,只为得到,你懂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可这又是为什么呢?男人,得不到的,便是好,一辈子挖空心思都想要得到,所以要想让人家念着你,就得一辈子让他摸不着你的心,不能真得得到你,否则你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 林熙眨眨眼,从炕头上滑下来,对着叶嬷嬷福身:“熙儿会用心体会的。” 叶嬷嬷舒出一口气:“其实你不必烦忧的,做了妻,你有名有份,死了也能立个牌位在祠堂里,妾再斗,只要老爷们不是个糊涂的,就不会宠妾灭妻,更不会颠倒了尊卑。你将来入了侯府,便是侯府里的少奶奶,那谢家可是大世家,尊卑更是有序,断不会有那相悖之事出来,无非就是分薄些日子,情感罢了,只要你不伤心,那她们又碍着你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林熙的心中依稀明白了一些,便点头答应着,此时外面有了花妈妈的声音,乃是吃饭的时间到了,林熙当下便告辞出去,回屋进餐。 心里装着叶嬷嬷的一些颠覆之言,她吃得十分缓慢,花妈妈瞧她那样,便以为天热她没什么胃口,急忙叫着丫头让厨房下午弄点绿豆汤来,好给她解暑,正在外吩咐着呢,就看到林悠身边的秦妈妈急急的跑了来。 “诶,怎么是你……”花妈妈诧异。 “七姑娘可在屋里?”秦妈妈脸色很是慌张。 “在,正用着午饭呢!”花妈妈凑上去:“你不是陪着四姑娘跟着太太去进香的嘛,怎么人在这里?还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有什么事?” “没时间和你多说了,总之出事了,你快请七姑娘去我们姑娘那里坐坐吧,她这会儿,正寻死觅活着要,要上吊呢!” 花妈妈登时吓得脸也白了,立刻往屋里转,而此时在屋内听到这话的林熙,手中的勺子便惊落了地,“啪”的一下,摔成了几节。 “姑娘!”伺候的夏荷吓了一跳,叶嬷嬷再三教导礼仪,今日里姑娘失手打碎一个倒没什么,可是却未免惊慌失措,逆了教导,不由的出言提醒。 林熙内心慌慌,却强压了自己,一面转身漱口净手吃茶过味,一面由着花妈妈进来再转了一道话,而后才急急忙忙的出了屋。 她们一行人急急的出去,那边叶嬷嬷挑帘站了出来,眯缝着眼冲伺候的秋雨招手,秋雨急忙跑了过去:“急急忙忙,什么事?” “不是很清楚,只说是四姑娘那边有事,正,正闹着上吊呢。” 叶嬷嬷顿了一下,随即抽了嘴角:“该来的躲不过。” …… 林熙急急的跟着秦妈妈往林悠院子里去,路上问着个因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略略说说,不然我连怎么劝都不知。” 秦妈妈一脸怒与羞,捏着拳头扯着手中的帕子,压低了声音快言快语:“四姑娘和太太去进香,谁知遇上了庄家的太太,两人在禅房里言语,四姑娘就去求签,谁料,谁料遇上了那庄家的小二爷,那话质问我们四姑娘,四姑娘不和他争,原是掉头就走,我也紧着慢着拦着,眼看两人错开。他那几个随从却来围咱们四姑娘,四姑娘一慌,脚下踏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额间都磕出了血。那庄家的小二爷见状。奔上去抱了咱们四姑娘往禅房里奔。那寺庙里的香客,都瞧了个正着……” 秦妈妈没往下再说,林熙却已经心乱如麻,不由的攥着拳头口里骂了起来:“这天杀的庄家小二爷,这不是摆明了糟践我姐姐嘛!” 若是这人是个诚心救人的,应该是叫秦妈妈立时护了林悠,再叫人去禅房小声的通知陈氏,哪能这样上去抱了人家姑娘往禅房里送的?林悠的名声如此便被糟践了,这叫她能不寻死觅活嘛! 入了院子。还未入屋,便听见大片的摔砸之声,和丫鬟婆子们的大呼小叫。林熙提了裙子急跑,完全顾不上嬷嬷叫的那些礼仪。 “姐,四姐!”一入屋她便大声叫着,登时屋内的哭声。劝声,叫嚷声全都止住了,随即一个人推开了丫头婆子从杂乱里冲了出来,正是额头上缠着绷带的林悠,她直接是扑到了林熙的跟前,抱着她就哭:“七妹,姐姐我活不成了!” 林熙一手抱着她一手冲丫头婆子摆手,大家对视一眼,都退出了屋,但因为对林悠的不放心,也没敢走远,完全就守在门口,显然要是情况不对,还得立刻冲进来。 林熙抱着林悠,一时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只得一遍遍的说着:“四姐姐别说胡话,这事错不在你,你可千万别做傻事,真的,错不在你,你别想不开……” 她这样一遍遍的重复,一遍遍的强调,林悠嚎了好一阵子,才瘫坐去了地上:“到底他还是来寻我的麻烦来了,可我不过实话实说啊,呜呜呜,他不愿人说,为何自己不做的对些,竟来整我,呜呜呜,我,我现在可怎么办?他那般恶的,岂不是我要给林家抹黑,岂不是我以后都无法嫁人,无法活了?我,我……” “胡说!”眼看林悠要往死胡同里钻,林熙急急的抓了林悠的手:“四姐,这是他的错,咱们得找他要个说法,他抱了你,伤你的名声,爹娘也不会忍下这口气的,咱们林家是不如他们权贵,可爹到底是翰林,绝不回由着他们欺负!你放心,爹娘断然会为你讨个说法,这事绝不会委屈了你!” “可是我,我被他都抱了,我以后还怎么嫁人,怎么说亲事啊!”林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看得林熙心焦,此时,门外却传来了陈氏的声音:“嫁不了别人,那就嫁给她,亲事便只能落在他身上!” 林熙和林悠诧异回头,陈氏面色铁青的走了进来:“听说你寻死觅活?给我起来!” 陈氏的声音透着火气,林悠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知道失了名声,以死求全,这是好事,可是,这里面咱们林家有多少错?你就是要死,也得去他庄家讨了名声说法再死!”陈氏瞪着眼说完,昂了头:“拿进来!” 立时章妈妈抱着一个衣服包儿走了进来,眼圈红红的。 陈氏一把抓过,丢给了林悠:“拿去换上,我们现在就去庄家!要死,也得死在他府上!”说完扭了头转身出去了。 林熙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看向了林悠手里的包袱。 林悠眼神茫然的将衣服包儿扯开,竟是一身白色素色的孝服。 “这……”林熙的嘴唇哆嗦,转了头:“娘,这不是姐姐的错,咱们可以让庄家二爷娶了姐姐把这事了了啊!” 她心里清楚这种事的解决办法,但想到如果真是如此,姐姐的归宿也不是很好,这心里不忍说,毕竟那小二爷嚣张跋扈,不是个好的。可是再不好,也比叫林悠死了强,是以她急的言语。 此时陈氏转了头看她:“傻丫头,你当娘不知道吗?我要她这般去,就是逼庄家给我们一个交代啊!”说着又冲屋里喊:“当日我就说过,有什么你都得受着,这会儿还磨叽什么呢?你爹已经在书房写折子了,倘若今天庄家不给个交代,你就给我撞死在他家的堂上,你爹必然会为你讨个说法!悠儿,拿出你林家人的脊梁骨来,快快穿上,走!”(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也许不是太糟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随着陈氏充满傲气的言语,林悠抓了衣服奔进了屋内,开始动手扯换自己的衣裳。 林熙心里痛着,眼睛疼着,去了她的身边,帮着她脱下外袍,套上了这件看起来惨白无比的素衣孝服。 “七妹……”忽而林悠哽咽言语:“你说的对,我倘若当时,不,不那么鲁莽任性,也许,就没今日的事,万一,姐姐回不来了,你可要照顾好娘……” “别胡说!”林熙伸手捂着她的嘴:“四姐姐,你会没事的,你要是死在庄家,庄家那个混蛋也得赔上半条命!好姐姐,熙儿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林悠抓了下了林熙的手,冲她凄色一笑,泪已落下,当即迈步出屋,林熙追了出去,便看着林悠昂着脑袋跟在母亲身后,那姿态满是决绝。 霎时,这心痛得直抽抽,而此时却有婆子急急的跑了来:“太太,庄家,庄家的太太带着,带着她家那个小二爷上咱们府上来了!” 这话让陈氏一愣,林悠则直接退了一步,似有惧怕,而林熙却激动的奔了出来,连规矩都忘了抢着问话:“是来议亲的吗?” 陈氏扭头瞪了林熙一眼,林熙立刻低头,但心里却好过许多,毕竟庄家肯来,就说明想要好好解决这事,姐姐若能嫁去庄家,虽然庄家小二爷不算个好的,却也是现在能走的路里最好的一条。 “怎么说的?”陈氏捉了那婆子问话。 “庄家太太没说,但看着是带了东西来的。估摸着先来碰碰头吧!”那婆子说着看了一眼孝服的林悠,眼里也是心疼。 陈氏回头看了看林悠,忽而开了口:“熙儿,你扶着你四姐姐,先到偏厅的梢间里候着。我想你总有些眼力劲儿。若是必要的时候。该拉该推的,总有个数。” 林熙明白母亲的意思,当即点头,伸手扶了林悠往二门那边的偏厅走,陈氏转头又冲章妈妈和那婆子分别言到:“你立刻去置口棺材来,好坏无所谓,但要立马弄来,给我往偏厅的院子里抬,开正门。从那儿给我抬进来!你去把庄家夫人和那位小爷,给我往偏厅里引!” …… 林熙扶着林悠入了梢间时,陈氏她们都还没过来。林悠扯着林熙的胳膊,似个没头苍蝇:“娘叫我们到这里候着是做什么?” “见机行事。”林熙拽着她,轻声说着:“四姐姐,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咱们说什么都没用了,怎么解决才是正理,这会儿去纠缠谁对谁错,更没什么意义了,你只晓记得两件事就好,第一,不管怎样,爹娘兄妹的都会是向着你的,第二,你是林家的人,若短了林家的气,爹娘就得低头一辈子,你日后也过不好的,所以,等会儿要是……要是庄家想随便打发这事,你断不能咽下这口气,就是拼着出去,出去……” “出去撞死,也不能丢了林家的脸,对不?”林悠说着已经捏紧了拳头,全然就是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样子。 林熙无奈的点点头。 自小她就听过一句话: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理学的提倡,那般的灭绝人性,可在现实当中,在清流世家的门楣下,这便是事实:可以死,却不可以被毁了名声,若要全了名声,就得用死来证明!名声便是骨头!活着的脊梁骨! 她当时无奈投了井,也是因为她已经无法辩驳,那一刻的无力,她清楚的记得,她甚至忿恨!但转了一圈,如今林悠要面对这种情况,却也只能拿生死来赌,赌一个未来的路,一个根本算不得明媚的路。 此时丫头婆子迎了人来,林熙便同林悠,隔着窗棂子小心张望。 但见一个个子高挑肤色红润长相十分富贵的妇人,锦衣华服的扶着个丫头施施然迈步,在她身后两步外,跟着个少年,十五六的年纪,一瞧便是那庄家大嗓门的小二爷贤哥儿。 林悠从窗棂处一望见他,便是羞愤的身子颤抖,林熙急忙拉了她往角上去坐着,示意她别出声,那边就传来些微窸窣的声音。 林悠点点头,表示她会乖乖的,林熙才起身去了梢间的口子上,微微挑了挂在搁板上的帘子往外瞧看。 那庄家太太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端庄静谧之极,瞧她的眉眼与气度,倒是不慌不忙的,似是坐在自家的厅里一般,而那边站在她身后的贤哥儿,手里把玩着个玉件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全然就跟没把事放在心上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解决事的。 林熙看得蹙眉,心里生起一丝厌恶来,而这个时候,陈氏已经快步而来,抬脚入屋,林熙登时睁大了眼。 只这么一会功夫,陈氏竟然也换了一身素服来,更绝得是,她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支银簪子和一朵白色的绒花。 林熙抬眼扫了扫母亲头上那只赤金的衔珠流苏钗,心里叫了一声绝! “我来迟了些,叫庄家太太等了。”陈氏说着微微冲着庄家太太福身,她身份本就低于人家,哪怕这里是自己的家,礼数上也错不了的! 庄家太太没料到陈氏穿成这样,眼里闪过一抹惊讶,登时起身:“林夫人,你,你这是……” “家门不幸,遭遇横祸,我正等着棺材到了,好把我那遭轻薄了的女儿给埋了!”陈氏说着,往对面的椅子上一坐,也并不具上席。 庄家太太嘴角一抽,脸上显出一丝笑来:“林夫人,何必要走到这步呢?今早咱们两个不还道有缘的吗?我知道小儿鲁莽,做了错事,可到底他也是无心,并非有意要伤了你家姑娘的名声。只是,这事确实落下了,我们担了就是。” 庄家太太自己把话痛快的亮了出来,倒不用陈氏再去逼,也实在让陈氏有些意外。她起了身:“庄家太太的担是如何担?” “我这鲁莽儿子当着众人的面抱了她。你那闺女便只能入我们庄家的门了。这担自是结亲了。”庄家太太这般言语,陈氏的脸上显出一抹和气来,但还是绷了脸:“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能如此。” 庄家太太挪步到了陈氏跟前,拉着她一道坐了椅子,这才说道:“不过有件事,我得说在头里。” 陈氏挑眉:“不知是何事?” “今日里咱们是解决事儿的,所以我也不说什么绕圈子的话,都与你直说罢!”庄家太太说着眼扫了那个还在玩玉件儿的儿子:“三年前贵妃娘娘回来省亲的时候。就放过话的,要亲自给我们家贤哥儿定亲事,年初的时候。更叫人从宫里传了话来给我,叫这我去明阳侯府家多走动走动,看看他府上的十三姑娘和十五姑娘,显然是要让我在这两个姑娘里订下一个来。所以三月的时候,我已和谢家交换了口气,订下了那位十三姑娘……林夫人,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陈氏此刻脸色发白,嘴唇微颤:“莫非庄家太太思量着,是叫我家四姑娘过去做小吗?” 屋内的林熙立刻撤到林悠身边,拽了她,生怕林悠会冲动,但林悠却没动,只坐在那里,宛如一根木头。 厅里,庄家太太攥了陈氏的手:“我知这话听着不那么痛快,但贵妃娘娘把这事也早早就说定了的,我也和谢家已经口头上说好了的,只待过得两年十三姑娘及笄,就会换庚贴,倘若这个时候,我若硬把这桩亲事给推了,只怕贵妃娘娘的脸上不好看,谢家那里也难交代,我想林府应该和我们是一样,都不想得罪他们吧!” 这分明是拿贵妃与谢家来逼压陈氏,登时陈氏便是脸色由白转了青。 “其实话退一步说,一个妾字,是有点委屈了四姑娘,毕竟她是嫡出的,但仔细想想,也并非真真儿的就委屈了,我们庄家好歹也是侯府,论品级绝对算的上是豪门,别人家的姑娘可未必能进了我庄家的;林大人如今为侍讲,也得器重,日后也有晋升之途,大家各自护了脸,谁还不能与谁方便了不是?何况三皇子是贵妃娘娘所出,今日里大家各自让一步,贵妃娘娘那里,我亲自去求个好,日后想来林大人必当晋升的。” 庄家太太说完,拿眼扫着陈氏,恩威并举的一步棋,她相信陈氏若是个聪明人,必然会妥协的。 陈氏没有说话,依然那么坐着,脸色青青地。 庄家太太等了半盏茶的时间都不见她说话,正寻思着是继续等还是怎样时,厅前的院子里有了动静,竟是章妈妈带着人扛了一口棺材进来,落在了院子里。 陈氏扶桌起身,眼神决然,庄家太太一抽架势不对,立刻起身开了口:“林夫人,你可别糊涂啊!意气之争,毫无意义的,这样吧,到底是我儿闯了祸,要一个嫡女做妾,你也心里不舒坦,我就今日里再补偿你们一些,只要你们肯点头,把这事儿揭过,下个月我就让人把四姑娘接进我们庄家,先给她一个姨娘名份,以后她若是个有福气的,能在谢家的十三姑娘进门前生下个小爷来,就凭着庶长子的身份,想来也亏不着她……” “不可能!”陈氏冷冷地丢过三个字来,此时屋内的林熙一拉林悠的胳膊就往门口拽,林悠登时双眼里透着愤恨之色,冲了出去:“要我做妾?我宁可死!” 说着她冲着陈氏往地上一跪:“女儿拜别母亲,女儿就是死,也不会糟践林家的名声。”说完朝着陈氏啪啪啪磕上三个响头,转身爬起来,伸着脑袋就往院子里冲,显然是真得要一心撞死在这里! 此时那玩弄玉件儿的贤哥儿一见这架势,吓了一跳,抬手就把手里的玉件儿朝着林悠砸了过去,随即一边往外冲,一边口中大喊:“诶,你别死啊!我可没糟践你啊!” 玉件儿砸了林悠,林悠没管。照样迈步出厅,可他这话儿出来,林悠却冒了火气,她本是一心求死,免得自己日后做妾遭人嗤笑。那叫她可生不如死。这会儿害他的人竟然还口口声声说没糟践。林悠只觉得内心憋火,转头冲着冲来的贤哥儿一声喊:“你等着,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说完就要去撞棺材,可这个时候,贤哥儿已经跑到了她跟前,一把就把她给搂住了,大声地喊着:“你这人怎么那么不讲理呢,明明是你磕到头,我好心救你回去。你硬说我糟践你,我怎么糟践你了?我是睡了你啊,还是扒光了你啊!” 这种话从一个侯门小爷的嘴里冒出来。着实叫人汗颜,再加上这位小爷还这么死死的搂着林悠,登时陈氏的身子就晃荡了起来,而庄家太太那一直淡定的神情消失了。她几乎是瞪眼咧嘴的喊了起来:“贤儿,你!” 于此同时,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反应慢了好几拍的才上去,把林悠从贤哥儿的手里抢了下来,林悠已经完全涨红了脸,口里来回就一句:“让我死,我不要活了,我活不成了!” 此时庄家太太已经到了贤哥儿身边,抬手就扯上了他的耳朵:“你这是做什么孽啊!你非要人家把你整死不成嘛!” 陈氏却一扶桌椅大吼起来:“你说清楚点,这是谁要整死谁?三番四次占我女儿便宜,还把自己当没事人,这就是庄家的教养吗?你们伤了我女儿的名声,竟到这里来逼我点头,我告诉你们,我们家老爷是品级不高,是只是一个五品的翰林,可是林家府上还没出过一个贱骨头!悠儿,抹掉你的眼泪,闭上你的嘴,今个死也要死到庄家的门口去,来人,给我抬上棺材,直去庄家!今日我在庄家大门口,亲自送我的闺女上路,我们林家世代的清流世家,我倒要看看,上至御史大夫下至读书人,有几个会说我林家要整死权贵,分明是权贵要压死我们这些清流小家!” 陈氏慷慨激昂的言语完毕,抬手扯了头上的金簪子,把银簪子插上,有把那朵白绒花往头上一别,相当决然的迈步出门。 此时那庄家太太已经白了脸,急忙的伸手又拉又拦。 她能不拦着吗?权贵和清流自古便是“貌合神离”,一个靠吃老本,吃关系,一个靠自己拼搏,本就是相对的,多少年来,清流世家为这一个名声,就敢抹脖子,挨板子,只为把名字刻到人们心里,以后好流芳百世。 所以历代,权贵和清流就在死磕,而赢家可以说九成九都是清流,因为权贵磕赢了,那也是臭大粪,加更说明他们恶劣,要磕输了,得,家门临祸吧,读书人要是笔杆子心眼子一处使劲,功勋两个字往往都扛不住,更别说她家的这个侯,是因为庄贵妃才得的封了。 庄家太太原本没把这事太当回事儿,毕竟林昌就是一个五品的翰林,还恰好是三皇子的侍讲,所以想着压一压,再给点甜头,给儿子弄个妾侍出来,这事也就了了,毕竟她们是侯府,林家不过一个小小翰林。 但是偏生啃到了硬骨头,林家老爷连个人影都没见,只一个林家夫人,就生生的要把事给闹大,更是一开口唰唰两下把这事都上拉御史大夫下拉读书人了,这不是找着去死磕嘛! “林夫人啊,咱们万事好商量,好商量啊!”庄家太太大声的言语,可陈氏完全不买账:“少拉拉扯扯,我当不起!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抬上棺材,走!” 陈氏大声的喊着,气势非凡,丫头婆子们立刻乱七八糟的动作,就在此时,贤哥儿忽然扯起了他的大嗓门:“都给我闭嘴!” 一个小小少年,这般目无尊长,登时把庄家太太臊的恨不得立时过去给他两耳瓜子,但也就凭他这么一嗓子,院子里全安静了。 贤哥儿摇摇脑袋依旧的大嗓门:“你们至于闹成这样嘛,不就是我抱了她我得娶她嘛,我娶行了吧!你们家不乐意她去做妾,要做妻是吧,成,我娶,我让她做妻不就完了嘛,哪儿来的那么多事,非要一个个寻死觅活的啊!” 贤哥儿的话,把整个院里的人全都给弄懵了。而后庄家太太张张嘴,结巴一样的冲着自己的儿子:“那,那,那谢家的,十。十三姑娘……” “不没换庚贴嘛!”贤哥儿一副不当事的样子:“反正没算下定。外面人也不知道啊。伤不到她脸,要真不成,我上谢家赔罪去,大不了拽着谢慎严帮我求两句,要真是左右都不答应,大不了我娶两个呗,诶,娘能娶两个吗?” 庄家太太这下真要疯了,上手朝着贤哥儿就给了一巴掌:“说什么胡话呢!就这一个。你都要把人折腾死!” 贤哥儿似乎被她娘抽惯了,也不觉得丢脸,连脸都没捂。嘴里大声嘟囔:“不能就不能嘛,打我做什么,哎呀,我就娶她做妻。不就完了嘛!”说着根本不管他娘了,直接走到林悠面前:“行了,别死了,做妻,回头,我就亲自上门来送庚贴求八字,听见没?” 说完也不等林悠反应,转头冲着陈氏一摆:“明达给您告个罪,原本我因着恼,遇上了她,一时是起了逗逗的意思,不料害她摔了伤了,我当时真是一心想着救人,没思量那许多,既然这个于理不合伤了她的名声,我愿意娶她为妻,还请未来丈母娘给我一天时间,明日我登门送贴求八字,亲自求亲!” 依旧是大嗓门,却比之先前那混球模样正经了许多,陈氏捏了捏拳头看向了庄家太太,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庄家小爷愿意负责,他娘老子不答应,什么都是白说。 庄家太太眼见儿子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着?看看院子里的那口棺材,又看看陈氏那一身打扮,再看看她头顶上的银簪子,登时觉得自己脑仁疼,深吸了一口气:“罢了,闯了祸,那就担着吧!娶,娶你们家四姑娘做贤儿的正室,我,我今晚就递话儿去宫里,像贵妃娘娘请罪去!” “我也可以去谢家请罪!”贤哥儿很痛快的补上一句,惹得庄家太太瞪了他一眼。 陈氏攥攥拳头:“庄家太太既然要去宫里请罪,老请折子里添上我们林家的名字,贵妃娘娘要罚,我们林家也愿受着!” 这话一出来,庄家太太彻底没了言语,悻悻的笑了一下:“这不必了,是我们家贤哥儿鲁莽了,明天,明天我们就来送庚贴!”说着看了眼贤哥儿,意思着撤。 陈氏见状也知道见好就收,立时冲章妈妈说到:“快帮我送庄家太太她们出去吧!”说着冲庄家太太一个福身:“我身有素服就不送出去了。” 庄家太太这会儿也没心情要她送,干笑着说了两句话,立时就拉着贤哥儿往外走,她们离去的时候,贤哥儿回头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林悠,嘴角挂着一抹笑,分明不见痛苦沮丧,倒叫林悠更加的恍惚。 待她们一离开,陈氏身子一软就扶着门往地上出溜,跟前的婆子手快立刻扶了她,她便急急的大喘气,继而看向林悠:“悠儿,悠儿!” 林悠茫然万分的到了陈氏身边:“娘……” 陈氏一把抱了林悠,便是哭了起来:“我们搏赢了,搏赢了啊!” 林悠傻呆呆的一言不发,只紧紧的搂着陈氏,而梢间内一直在看的林熙,抬手抹了脸上的泪水,继而齿间抽冷,再低头看自己的手,才知道先前那种剑弩拔张的局面,竟叫她不知不觉间掐破了自己的手。 这个庄明达,似乎也不是太浑蛋,姐姐嫁了他,也许不是太糟…… …… “成了,老太太!”常妈妈一脸激动的跑进了屋,屋里林昌正一脸紧张的踱步,而林老太太则拨动着手串,两人闻言都是一顿。 “怎么个成法?”林昌急问:“可是要娶悠儿过门?” 常妈妈急急的把整个事都描述了一遍,林昌一脸喜色的拍起手来:“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林老太太瞪他一眼:“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去了吧?你那性子,也就是窝里横罢了,真要出了什么事,还得靠着你媳妇!今日里能把这事如此的了了,那可全是陈氏的本事!昌儿,我可把话给你说明了,守着这么一个会过日子,能扶着你脊梁骨的,你可别犯浑,你要是拼起命来,你就等着破家吧!”(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各路盘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可别犯浑,她要是拼起命来,你就等着破家吧!”林老太太这话一落下,林昌干笑了两下:“娘,瞧您说的,我能犯什么浑啊!” 林老太太打量这这个最不成器却又唯一能和他处在一起的儿子,叹了一口气:“你呀,读书里,哥几个是最好的,可论心眼,你没老三多,论气魄,你又比不上你大哥;你自小透着个温吞劲,我以为你和你爹一样会是个儒家大成的,结果呢,你爹能端着一杯酒和人结亲,能拿诗词歌赋为自己某前程某利益,才让林家福延至今,而你,端起酒来,就是儿女情长,拿起诗词歌赋,就是风花雪月,你爹的好本事一处没学下,倒学下了那些个酸秀才不成器的一套套排场!” 林昌干咳了一下,脸上有些微臊色:“娘,您儿子没那么一无是处,至少这翰林是儿子争来的,如今的品级也是,还有几个哥儿入学……” “那是靠的你爹和叶嬷嬷的脸,靠你?你若有点实干,日后能真正让人看到往阁里走的迹象,人家便也舍得给你下点本,就你这点好赖不知,分不清轻重的性子,还能叫人多扶你一把?”林老太太数落自己儿子,可真是一点面子没留,毕竟自己儿子什么性子她太清楚了。 原先儿媳妇和她恼着,两人不对付,她便冷眼瞧着,由着香珍去闹去折腾,可是现在,想法不同,路径不同。她和陈氏已经婆媳合好,只为这个家能真真正正的起来,再把当年老爷子的辉煌呈现,那就必须得把一些问题搬到桌面上来,头三样便是:眼光短浅。宠妾压妻。无为无算! 陈氏前几日上。就来告状,无非是要她出面。算算日子,这两年下来,香珍总算被压了些火头下来,前阵子的事,也总算让她们母女两个收敛,按照道理,这日后两人出来,也便可以顺理的淡着些。大家都好,可自己儿子不争气啊,那天还发着大火骂着香珍贪心盘算。罚她禁足,日子一到人一出来,立时原谅的飞快,还在一个妾侍那里连宿了三天。这不是打太太的脸又是什么? 陈氏这两年的付出,隐忍,改变,她可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不能由着自己这糊涂儿子乱来,这才叫陈氏忍着不吭声,今日上去了寺庙,她把沐休的儿子叫到身边打算好好说道说道,哪知,正追昔往日呢,竟出了这档子事。 林昌那性子又上了来,叫着清流世家的脸面,就想往庄家去,生生地叫林老太太给喝在了屋里,转头自己去了一边同陈氏叽咕了片刻,陈氏便单枪匹马的解决问题去了,把林昌给憋坏了,不明白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让他去。 结果自己的老娘完全没客气,直接丢了一句话过来:“就你那鼠目寸光,但凡人家抛点好处来,你就会犯浑,你要去,悠儿必然吃亏,你还给我这里等着吧!”说罢又把常妈妈打发了去:“去门口盯着点,太太要怎么来,都顺着她,今日里咱们可吃不得这个亏!” 陈氏撅着一口气,为悠儿争取了“幸福”,不论真实好坏如何,至少在家门上,不亏,这事林昌就只看到了“好”叫嚷着因祸得福,却没看出“坏”来,着实让林老太太心里憋闷,就不明白,怎么自己生了这个一个不成气的,这心里不舒服还能给他留面子吗? 林老太太的话让林昌彻底的灰头土脸,耷拉着脑袋:“是,儿子没用,儿子扶不起,成了吧?” 林老太太劈手就把那串佛珠砸去了林昌的脸上,林昌一顿立刻跪下。 他可是翰林,他可是读了圣贤书的,当前第一字是忠,但忠的前提是孝,家中不孝,便于国无忠,他可以一时说错话,但绝不能再错第二句,顶撞忤逆父母,绝对的不孝!因而他立刻跪下认错。 林贾氏看着这个儿子,抽抽嘴角:“你大约心里觉得我冤枉了你,那我问问你,你说因祸得福,是不是觉得你攀上了一个好亲家,悠儿高嫁了?” 林昌眨眨眼:这不明摆着的嘛。 他没出声但表情足以表达,林老太太苦笑了一下:“悠儿这么闹腾着才能进了庄家做个少奶奶,你说庄家日后会不会为难她?庄家本与谢家订婚约,说到底也是要沾亲带故的为三皇子铺路扯亲,一处阴错阳差的事,搅黄了这步棋,你猜,三皇子那里会不会因为庄贵妃的话而为难你?还有,这会儿可能那位小爷还不知道自己没选谢家姑娘失去了什么,日后他知道了,又会不会把气撒到悠儿的头上?” 林老太太连问三问,问得林昌嘴里发苦,他一辈子把心思用在学问上,却不是个活学活用的,教书侍讲没问题,引经据典他拿手,可他除了学问半点,愣没什么心窍,以至于刚才光想了好,却没想不好的一面,足可见这人在人情世故上差到了何种地步。 看着儿子面上有了愁容,林老太太摆手:“起来吧,再跪着只怕心里要怨我不给你留面子了。”林昌闻言惭愧,匐于地而不起,林老太太则伸手揉揉脑袋说到:“听着,日后香珍那里,你少去,她是我身边出去的人,多少心眼我比你清楚,你和她太近,必然着道,我就你不理,你肯定做不到,我只希望你日后,睡那里就睡那里,清早起来,耳朵里灌进去的字,全给我倒出来,那嘴巴也紧着点,别没口子的什么都应,什么都许,我可把丑话说前头,将来岚儿的婚事太太做主,她有什么造化都是她自己的,但凡你们谁再惹恼了陈氏,日后她发气在这孩子身上,我都不会拦着。她就是要把林岚配个马夫,我都认!” 林昌闻言大惊失色:“娘,您这是……” “什么是主母?你主着外,她主着内,这些孩子那个不得叫她一声母亲?你日日盯着妾。却要一个妾乱了妻的地位吗?放着嫡女不疼。日日挂着一个庶女。纵然也是我的孙女,我也想一般亲着,却也不似你,将嫡庶倒了个个儿!嫡庶无序,妻妾无规,你看看你都在做什么?你要乱了她的身份地位,你就是把这个家的规矩乱覆!我问你,你学了一肚子的书,难不成连礼制崩而国亡。国亡而灭道统的道理都不知晓吗?” 母亲的话,字字如雷,劈在了林昌的心头。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再次伏地:“是儿子糊涂了。” “行了,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起来回去吧。哦,记得,这事可不是就这样了,庄家来求八字,你少给我往上贴,还有日后和庄家,也不许太近!” 林昌点头:“母亲教诲,儿子会记住,只是,这是为何,都是姻亲了,还要冷着吗?” “必须冷,你反正都毁了庄贵妃的一步棋,就果断冷着,日后别人也当是你傲骨,不屈权贵,只为你女儿讨个说法,谁也不会说你攀附权贵!若是庄贵妃发难,三皇子跟前你是做不下去的,但如此倒能得四皇子的关照,若庄贵妃聪明,不想得了骂名,就不会叫三皇子来坏了你的侍讲,那么你倒可以做下去,说不定还有机会上提一二,但你都必须是冷着脸,懂吗?” 这般提点,林昌自然明白过来:“如此我既能得着权贵们的关照,还能圈着清贵们的赞誉!最不济,失在庄贵妃这一脉上,得了皇后娘娘那一脉!” 林贾氏看着儿子明白过来,就无心与他多说了,打发他去看看林悠后,自己便躺在了榻上,由着常妈妈给她揉着脑袋。 今天这事来的太突然,处置不好,必然是要失去一个孙女的,好在有惊无险! “您啊!还是少盘算这些事吧,瞧瞧脑袋都想疼了,叶嬷嬷反正在,真要宫里发难,她怎么也得走皇后的路子,给咱们压着,您又何苦盘算的这般累。” 常妈妈心疼林贾氏,自然轻言,看似数落实则劝慰,怕她还愁着。 林贾氏笑了笑:“我总不能把什么都寄托在她身上吧,到底我才是林家的老夫人不是吗?人家能帮我把熙儿给顾好,我呀,就万事大吉了!”说着又叹气:“只可惜昌儿没一点眼力劲,唉,但凡有老大老三的那点……也不至于这个年岁了,还要我数落!唉!” …… 林家这边算是大石头落地,庄家这会儿却是鸡飞狗跳。 庄家小二爷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德行,应承了娶林家的四姑娘为妻,便生生的黄了和谢家十三姑娘的婚事,直把他父亲庄家大爷,未来的侯爷庄咏给气坏了,抓了家法藤条就要去抽打贤哥儿。 许是抽惯了,贤哥儿二胡不说,自己跪去了地上,一副您随意的架势,把他爹气的火冒三丈,是抬手就抽,只可惜还没落到儿子身上,自己的妻子,严氏就冲了上来挡在了面前:“你再别抽他了,要不是你回回下手这么狠,他能这么浑吗?今天的事,你再打他也没用,他本是好心救人,只是没过脑子,从而弄了那么一出,偏生那林家,是个不要命的,抬了棺材要往咱们府上冲,要闹起来了,就是贵妃娘娘也没法,谁不知道翰林那些人,都是脑子里缺根弦的啊!贤儿,至少今日里也算敢作敢当了,传出去也不算丢脸不是,快收了手吧!” 庄咏一脸忿忿:“那是谢家啊,咱们家得侯,那全靠我妹妹当了贵妃,拼了力挣来的,这侯听着荣耀,可祠堂里没那块免死的铁券,没那功勋!如今我妹妹得着宠,还是世袭罔替,过得些几代下去,咱们又不是功勋,哪代帝王想不过了,放句话出来,没了罔替,就只能日渐衰落,是以靠着贵妃妹妹,咱们才能扒拉上谢家!那是真正的功勋,那是皇上都动不了的大世家,靠着他们,咱们才能稳啊!我们费心半天才得了这机会,贵妃娘娘开口。谢家也给了面子,可这下好了,他就这么一句话,没了!你说我要不抽他,怎么成?你给我闪开!” 他说着拉开严氏。还是要贤哥儿。岂料严氏一把抓了藤条:“你是怪他应了。可他要是不应,今日里咱们就要麻烦啊!你是不知道,那林家夫人好硬的骨头,把棺材都备好了,真正儿的要往咱府上抬!我和贤儿出来的时候,林家正门都大开的,好多人围在那里,那棺材可是正门抬进去的,人家摆明了。绝对不会息事宁人善罢甘休的,若不是他自己说了那话,我原也不乐意说的。可出来才后怕,得亏他说了啊,要不然,你还指望什么谢家啊。庄家和清流对上了,谢家那种世家,可是靠世代传承下来的,底子上比咱们还近那些清贵的,只怕回头人家拿这事做文章,你儿子被蹬踹了,那才是丢人呢!” 庄咏闻言口里忿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帮遭瘟的穷酸骨头!” 严氏趁机夺下了藤条转手丢给了一边的丫头,拉着庄咏的胳膊:“罢了罢了,你也别气,已经这样了,这算命!谁让我今天多事想着去进香,偏生遇上她们,又想起了那位叶嬷嬷,我若不是一时起了套话儿的心,也不至于让两个孩子给对上!” 庄咏闻言扫恨了一眼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你说你,这京城里你惹谁不好,你要去惹一个穷骨头的女儿,如今好了吧,谢家的好媳妇捞不上,只能捡个……日后有你后悔的!” 贤哥儿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无聊之极一般的拨弄着腰带上的玉佩坠子,要不是他还跪着,真格儿就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 眼瞅着儿子这个模样,庄咏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可此时管家急急的跑了来:“大爷,谢家来人了!” “什么?”庄咏一愣,登时头大如牛:“好家伙,他们倒先来了!”说着两步走到儿子跟前,抬脚就朝他身上来了一脚:“混账玩意儿,咱们还没去告罪,人家都寻来了,你给老子起来,你不是能耐嘛,你自己个惹祸,自己个消灾去!” 贤哥儿这会有反应了:“好嘞,爹!”说完直接起身,抬手拍了下身上的脚印,竟大不咧咧的就往前走,把庄家大爷气的直跳脚:“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 尽管生气,尽管说的是叫自己的儿子去消灾,但为人父母,庄咏还是带着严氏向谢家告罪。 来得是谢家的三爷,也是十三姑娘的父亲,他倒没发脾气,带着自己的小儿子谢慎严往厅上一立,说得十分客气:“庄贤弟,千万别诧异,我带着小儿来,是因为小儿得了令公子的一封信儿,说是要结了和我家十三姑娘的亲事,我有点糊涂,便先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谢家的身份,只凭这么个信,人家就可以过来摔桌子砸板凳,他庄家还得赔脸赔笑,可人家没,而是一副关心的口吻,倒把庄咏弄的脸红臊色,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连忙请着人家到内厅里说话去了。 三大人进了内厅,外厅里就他和谢慎严两个,贤哥儿直接凑了过去:“慎严,你爹不会找我爹麻烦吧?” 谢慎严一副淡笑的模样:“那得看是什么情况了,若是你瞧不上我那十三妹妹,又或者起了什么花花心思,臊了我家的脸,那可就……” “没没没!”贤哥儿急的摆手:“这是巧了,我是今个救人,一时激动了就把人给抱了,结果我就得娶人家,还得是正妻!” 谢慎严一愣:“啊?你把谁家的姑娘这么糟践了啊!” 贤哥儿当即瞪他一眼:“我糟践啥了?怎么谁都这么说啊,你们读书人哪来那么多道理!那林家的人也说我糟践,那姑娘还寻死觅活要撞死呢!” “林家?”谢慎严眉一挑:“哪个林家?” “还能哪个,就是家里有个叶嬷嬷的那个!” 谢慎严一顿:“你糟践了哪个姑娘?” 贤哥儿伸手挠头:“好像是四姑娘吧,就那天说我坏话的那个!” 谢慎严点点脑袋:“哦,是她啊,你肯定去欺负人家了。” 贤哥儿咂咂嘴:“也不是欺负,就是想教训她一下,谁知道那么不经吓,人竟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谢慎严抬手拍了下贤哥儿的肩膀:“明达,虽然这事你办得不地道,也的的确确弄得我十三妹这边有些难堪,但好在你的错你担当了,倒也不是为一个堂堂男人该做的事,你放心,咱们兄弟一场,回去我会帮着你给家里人说说的,尽可能把这事揭过去,只不过,你可千万别上我们家谢罪去了!”说着又把口袋里的信拿了出来,塞回了贤哥儿的手里。 “不谢罪的吗?那你们家老爷子要是恼着我们怎么办?我爹刚才都准备抽死我了,要你们家真不原谅我,我爹一定把我吊起来打!”贤哥儿说着一脸苦色。 谢慎严叹了口气:“你要真想大家没事,就千万别上我们家来,你和我十三妹妹的亲事,也不过是口头上答应,还没真正下约,黄了就黄了,大家嘴巴闭紧,这事儿就过去了,毕竟外人不知道,可你要是二不愣子的冲去我家,这事儿不等于你给爆出来,到时,你叫我十三妹妹可怎么办?为什么我和我爹急巴巴的赶来,还不是为了两家之间别难堪嘛!” 贤哥儿闻言使劲的点头:“原来这样啊,你放心,我不去,绝对不去!” 谢慎严无奈的轻笑,继而又叹了一口气:“唉,原以为还能和你日后做个亲戚,谁料想,你是没这个福了,我那十三妹妹可是娇滴滴的大美人呢!” 贤哥儿干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两人东拉西扯的说了一阵子,三个大人从内厅里出来了,十分的和气,庄家大爷还一副赔罪的模样,谢家三爷却是一脸亲和,说了句告辞,带着谢慎严离开,庄家大爷自是亲自相送,看着他们走了,严氏出了一口长气,看着自己那堪称混世魔王的儿子,伸手戳了他的脑袋:“你呀你,日后有你后悔的!” 贤哥儿却眨眨眼:“有什么好后悔的,我要真把谢家的十三姑娘娶进来,日后你这个当婆婆的只怕还得低眉臊眼的呢!” 严氏一愣,诧异的看着儿子,贤哥儿很开心的说到:“我要找的是媳妇,又不是管家,你和爹管着我还不够,再来一个,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我宁可娶个听我的,也不要娶个管我的,娘,您哪,这会儿也偷着乐吧!”说完自己转身就走,把严氏激的站那里好半天才一脸苦瓜色:“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你这心眼都长到哪儿去了!” …… 庄家在这件婚事上,纵然内心十万个不乐意,却也不能翻脸,大清早上,庄家就遣人来了帖子知会,辰时刚过,巳初才进,庄家太太带着杜阁老家的贞二太太,外加小二爷贤哥儿以及一个媒婆上门了。 按照正礼,双方议亲之事,应该寻步走,先是来访人户,相家相亲的,只是现在贤哥儿和林悠之间已经到了必须娶的这份上,一切仪式都纯粹是形式了,所以庄家只能把媒婆带上,又把杜家的贞二太太请来,相当于是选了个亲近的亲戚前来保媒,这前两部一次到位,因此庄明达上门来,就直奔的是第三步,要女方八字,也就是庚贴。 换庚贴,可是双方的八字交换,这不是一次可完成的,把女方八字写在红纸上“发”出去,男方还得拿回去压在神龛下,三到七日看看是否平安无事,这个平安无事说的是:不打碎碗,不撞倒油,不病猪鸡,不生口舌等,只要这样平安了,便是大吉,相反出了事,便是不好,得退八字,婚姻不成。 可这个完全就是面子工程,尤其庄家敢拿这条退了四姑娘的八字,那就是摆明了抽林家的脸,所以换句话说,就是日日里碎碗倒油,这庄家贤二爷的媳妇也得是她林悠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嫡庶的不甘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因着这个内情,大家心照不宣洗就连这个面子工程都省了,在林悠的八字被递出去时,贤哥儿的八字也直接交到了林家太太陈氏的手里,这便完成了换庚帖,说白了,两人的婚事,打今儿起,这可就定死了。 要是这会儿,贤哥儿一命呜呼,林悠也得嫁进庄家去,哪怕抱着牌位过一辈子,也得是庄家的人,当然也不是不能毁,可要毁约,林悠便得背上骂名,从此便是失节,遭人唾弃,林家却又丢不起这个人了。 双方这么庚贴一换,亲事便定下了,杜家的贞二太太立时提起了林馨的婚事日子,前后一商量,便把林悠与庄家小二爷的亲事日子,也大致的定下了:林馨到底是三姑娘在前,林悠纵然被贤哥儿抱了,也不能越过了她去,所以在林馨年底出嫁后,年初庄家老太太会前来给林悠及笄,然后年底就把林悠给娶进庄家。 这样一来,林悠便不能等到十五岁上及笄再嫁人,而得是十三及笄,十四嫁人,虽然这样是急了些,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昨个陈氏叫人大张旗鼓的抬了棺材进府,满城皆知,要是再不把两人的亲事早办了,让那些瞧见这事儿的人误以为双方还在死掐,那可就麻烦了,但凡遇上个愣头青想要沽名钓誉的,上道折子,或者在街坊邻里的嘴里叨叨起这名节来,那庄家林家就得一起丢人现眼。 日子一说好,立时庄家太太同贞二太太告辞出门。由着媒婆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扬了喜,便有几台前礼被下人从角门上抬进了林府,这也是个形式,用来知会大家。我们已经要结亲了。 林悠的婚事一定下。林府上下的人才真正松了口气。几个哥儿姐儿的当夜都在林老太太处,吃了一回“合家宴”。 席间林昌宣布了林悠与景阳侯府的庄小二爷订了亲,林悠便红着脸,低了头,那一刻娇羞的模样,倒好似没了昨日的凶险。 “四姐姐,妹妹恭喜您!”宴席快结束的时候,林岚捧了茶一脸笑容的冲林悠敬茶,林悠扫她一眼。拿了茶杯,一言不发的与她虚碰了下便饮下,转头就同林熙说话。完全不再搭理林岚。 林馨在旁看着林岚一脸楚楚的模样,内心便有些酸,自己动手为林岚夹了一筷子菜:“六妹妹,多吃点菜吧。三个月没见你,你整个人都看着憔悴了呢!” 她不说还好,大家也都刻意的没去提及,可如今一说的,珍姨娘竟当场摸了帕子出来,一边擦着眼角一边低声言语:“前些日子是我糊涂,连累了岚儿,这几个月上,太太也没亏着岚儿半点,只是这孩子到底还是寒着了,日日受罪,也不知到底好了多少……” 她惯性的又做可怜状,若是往日必当得了林昌的心疼,少不得要怜着她同岚儿,那她便能趁着机会再为女儿争取一下日后的前途,毕竟林悠歪打正着的竟和侯府结亲,前两个姑娘不分嫡庶可都高嫁入那侯府,她没道理不去为自己的女儿争取。 只是她万没料到昨日里林昌被林老太太那通数落,这会儿别说心疼了,眼瞅着老太太坐在上首一副冷色,便急急地倒挑了眉,冲她轻喝:“少在那里哭哭啼啼,你若知道错,以后少和岚儿近,更少去撺掇着就是了,至于她那身子,哼,自己惹的祸事自己扛,能治好便好,治不好也只能如此,谁叫你这个当娘的贪心无矩!” 珍姨娘万没料到在家宴上,林昌会当着孩子们的面数落自己,一时怔住:“老爷,您……” “闭嘴,今个这合家宴可是为了林悠的婚事,喜事,你少这里给我抹泪,不乐意待着你就回!”林昌一点没客气,直把珍姨娘兑的是面红耳赤,恨恨地一扯衣袖,起身朝众人一福,便退了出去。 “来,大家为四姑娘将来能嫁进侯府共饮一杯吧!”林昌端了酒杯引领大家的热闹,完全无视了珍姨娘的离去,陈氏明白这是林昌做给自己看的,便也立刻端起了茶杯,一时间屋里是热闹的恭喜笑颜,至于珍姨娘,这会儿,谁又会去搭理她呢? 饮下茶,归于座,林熙扫向林岚,但见她一脸怯懦谨慎的模样,又扫长宇,便见他眼睛老往外瞟,便知道这孩子是挂心着珍姨娘,这心里就不免对林岚有些轻嗤笑嗤笑,而此时她身边的林悠却忽然冲林岚开了口:“六妹妹往日里不是最孝顺的嘛,如今珍姨娘离座回去了,三弟弟尚且知道挂心的,倒是六妹妹淡定的很,都不惦念一眼的,看来上次的事定是把六妹妹的心给伤透了,心里也怨着珍姨娘害了你吧!爹,如此看来六妹妹也是怕了姨娘再害她了呢!” 这段日子她跟着林熙近,不说开了多少心窍,但多多少少也比前些日子好了些,是以对着林岚少了往日的冷嘲热讽,改为视而不见的态度,可今日里珍姨娘作态,林岚又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她看见就打心眼里不舒服,眼瞅着珍姨娘被父亲斥走,林岚却还在这里碍眼,便毫不客气的拿话来损,依旧是以往那不客气的炮筒性子,可话却知道转弯,生生把林岚架在了尴尬的位置上。 若是不念母亲,便是不孝,可要念了母亲,似有死性不改,林悠看着林岚那一脸尴尬之色,心里便是放声大笑,想着这下可就在父亲心上能把林岚给黑上一点,毕竟读书人嘛,最不能容的便是不孝。 可她还没笑两下,林岚却一副为难之色的说道:“今天是四姐姐的好日子,母亲挂心我而乱了气氛,爹爹斥责原就应该,我若再念着姨娘。却是伤了爹爹的心,何况席面未散,离席便是失礼,我便只能在此,稍后再去姨娘处坐坐。与她提及今日的道理。只可惜岚儿只得一身。若能分为两身,必然两边看顾,以全。” 林悠当即心里不快,刚张了嘴,身边的林熙便扯了她一下:“四姐姐,我要吃荷香肘子!” 林悠一顿不再言语,立时给林熙夹菜去了,而那边林昌点点头说道:“难为你心里清楚道理,总算还知道好歹。”说着自己给林岚夹了一筷子菜。便转头冲林老太太问及关于两个女儿嫁妆置办的差别安排来。 …… “真是气人,本想搡她两句的,她倒好。卖起乖来,倒得了爹的夸!”在硕人居里,林悠一脸郁色的冲林熙抱怨,林熙无奈的冲她笑笑:“四姐啊。你何必去逞那口舌之争,咱们不是说好的,冷眼瞧着,看着的嘛!” “我也想啊,可你看她们母女两个,分明就是不消停,我总不能看着她们起心思的想欺负娘吧!”林悠说着捏了手指头:“这次我惹下这么大的事,娘为我硬撑出来一条活路,想想这些年,我还心里怨着她不疼我,我实在是悔得很,我现在只想多帮帮娘!” “好姐姐,你要真心想帮娘,日后就少和六姐姐还有珍姨娘起争执,越是不理着她们,才越好!” “啊?这是什么道理?”林悠不解。 林熙和她凑在一起,挨的近近的,声音压低:“四姐姐,您说,珍姨娘是个笨人吗?” 林悠一愣,摇了脑袋,自己的母亲和她斗了这些年,倘若她是个笨得,不至于母亲老是输,母亲什么手段她也见识过的,所以她明白,能和母亲一较高下,这珍姨娘就压根不是个笨人。 “她不笨,又为何会在今日的家宴上忽然说自己错?还不是想着为六姐姐出头,只是咱们爹爹今日里没吃她那套,她才落了面子,倘若吃了,不是和她一起逼着咱娘点头关照去了?” “是啊,所以我瞧着她不舒服啊,要不我搡她做什么!” 林熙闻言叹了口气:“哎,我的四姐姐,你这直性子可得压一压,你好好想想,若是今日里你没去搡她那一句,她是断然无法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那份懂事的,那爹爹也不会给她夹菜了啊!” 林悠听了林熙这话,人便不解的看着她:“你这意思,是我错了?” “你这不是错,是好心办坏事,原本想为娘出口恶气,却被人当了梯子!”她说着拉了林悠的事:“姐,我问你,如果你到外面去转一圈,回来最有可能和我讲的新鲜事,是什么?” 林悠眨眨眼:“肯定是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再就是打架啊,扯……”她没说下去了,她已经完全明白了林熙的意思,继而她看着林熙,很认真的说到:“我懂了,以后,我再不要给她当枪使!” 林熙点点头:“是的,她巴不得让爹爹心疼她,那就势必要爹爹注意她,我们越是搡她欺负她,爹爹就越疼她,倒不如冷着晾着,一般的待她,她想哭没机会哭,想说委屈也没法说,爹爹也就不会老注意到她,自然不会因为怜着她再去烦扰母亲。” 林悠点了头:“放心吧,我日后一定克制我自己。” 林熙冲她一笑:“四姐姐,你原本想替我入嫁侯门,如今,哪里还用替我,自己不就攀上了侯门?虽说这事乱糟糟的是碰了巧,可能以后嫁过去也会吃些苦,但我瞧着,那庄家小二爷,至少有些担当,日后你摸顺了他的脾气哄着顺着,想来应该不会吃亏,只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你也需得心里清楚你的处境,可千万别再任性使性啊!” “我知道了,我不会的,我这次差点就把命搭上了,我要再那么不管不顾的,只怕真就活不成了。”林悠说着叹了口气:“如今看着不错,是去了侯府,还是正妻,可那庄家太太说了他原是和谢家的,弄不好,我日后的日子难过的很。” 林悠也不傻,昨晚上陈氏更拉着她说了一肚子的话,也由不得她不清醒。 “姐,你可千万别轻了自己,你嫁进侯府。并不是你求来的,是那庄家小二爷得对你负责!你得把这个记着,这错不在你,黄了谢家,也是那个小二爷自己惹得事。怪不到你头上来!还有。若是日后那个庄家太太真为难你。你就多哄哄那小二爷吧,我瞅着他看似浑了些,却也知道担责,将来有了争执,他应该,是能护着你的。” 林熙说着就想起了庄家小二爷离开时回头冲林悠笑的模样,至少那模样看起来,并不觉得委屈。 “我明白的。”林悠略有些惆怅。 “姐,别这样。你能和他遇上,说到底也是你们的缘分,大概上辈子。你们两个是冤家吧!”林熙出言劝慰,林悠却忽而一愣,随即眨眨眼:“你说,这世上真有缘分吗?” “若没缘分你能和他遇上吗?”林熙冲她笑:“只能说你那一脚踏空摔了个好!” 林悠闻言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窝。继而冲着林熙小声说到:“我那会膝盖一痛,一下就滚了下去,莫非,那一痛就是缘分?” …… 明阳侯府属三房宅院的花厅里,红木棋桌旁,父子两人大战一场,彼此收了子,开始复盘。 “什么时候又换了个荷包?不是前日里,你娘才给了你一个青蚨吐珠的嘛!”谢家三爷眼瞅着儿子腰带上的新荷包有些好奇。 “十三妹妹今个中午给我的,她说我帮了她,专程给我绣的。”谢慎严不当事的说着,手中云子落盘。 “你帮了她?该不会……”谢三爷脸有惊色:“莫非庄家和林家这事,是你……” “爹,您说什么呢?您儿子我哪里有那能耐啊,只是我叫那明达千万别上咱们家来谢罪,那会伤了十三妹妹的名声和咱们谢家的脸不是?” 谢三爷闻言一顿,立时发现自己是想得过于多了,便是淡笑:“确实,这事你又能参合上什么呢!” “爹,您不是还在想着庄家这事儿吧?” “怎能不想啊!我这刚打了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来,你不觉得太过凑了巧?” 谢慎严眨眨眼睛:“若是这事在别人身上,儿子觉得是有点巧,可是明达那人从来就是个不知规矩的,他和那林家的姑娘在杜家府上起了点争执,这心里就憋了气,结果遇上人家就老样子的去整人家,这下好了,把自己给整进去了,思量下他那性子,倒也不觉的是巧,是迟早的事儿!” 谢三爷听了这话,不免脸上露出了笑:“那我们可是得了便宜,这次也算萱儿福气啊!贵妃放了话,皇上透了意思,老爷子也是没办法才应了这门亲,他老人家可是最不想沾染上后宫夺嫡的事!皇上一日不立储君,这将来便是越发的凶险,不到最后,焉知鹿死谁手?新亏来了这么一出,倒把咱们萱儿给解救了,不用嫁给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她自不必愁眉苦脸,咱们也不必日日愁了!” 谢慎严闻言呵呵一笑:“如此看来,林家倒是咱们的恩人了?” 谢三爷此时忽而一笑:“还真算是恩人呢,而且是老恩人!” “这话儿怎么说?”谢慎严一脸好奇之色。 “具体的事情不清楚,反正你祖父曾和林家的祖父之间有过交情,我记得我小时候满院子里跑时,曾听你祖父念叨过什么无缘,后来在你祖母口里听了一句话,说是林家老爷子于我们谢家有大恩,双方立了约,只可惜,生了一堆的儿子,这个约黄了。” “啊?”谢慎严咧了嘴:“什么约啊这是?” “不知道,老爷子和老太太到现在都没提过,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约,只是想来,一堆儿子便黄了,那林家似乎又是三个儿子,估摸着,可能是个指腹为婚什么的吧!总之都过去的事了。”谢三爷说着指指棋盘:“今个你输,就输在这步上了,急功近利,着了我的道!好生琢磨吧!”说着起了身:“天色不早,你思量透了就回去歇着吧!”说罢自己向外走去。 谢慎严立刻起身规规矩矩的折身恭送了父亲出去,而后才坐到了棋盘跟前,他抬手随意的拨弄了两个棋子,嘴角上勾,口中轻喃:“老爹啊。你这棋艺再不长进,我日后又怎好次次都输得刚刚好呢?” 自己拨弄了一会棋子,想起了父亲口里说的黄了的约,便又觉得有点意思。 “恩人……”他口里念念,嘴角挂笑。随即收了云子。起身离开花厅。回往自己院落。 才到院子口上,一个俏丽的丫头就从廊下走了过来:“哥,你可回来了,我给你炖了雪梨燕窝,你尝尝!” 谢慎严看着自己的十三妹妹,一脸浅笑:“你呀,荷包送了还不够啊!” “哥你言而有信,做妹妹的,又怎能爽约?当日你应了我的。会帮我黄了这门亲事,如今你做到了,我自然依照约好的送上亲手绣的荷包与做的汤羹啊!”谢家的十三姑娘萱儿一脸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明艳。 “好了,你快别提了,我是说要帮你来着,但黄了这事的可不是我。是他庄明达自己!”谢慎严一脸不居功的模样,惹得十三姑娘斜他一眼:“得了吧,你再不认我也知道是你,不然哪里就那么巧了?” 谢慎严靠近她,压低声音说到:“其实我就是和明达说你平日里多凶多爱管人而已,他自己个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十三姑娘闻言扑哧一笑:“我要是真嫁了那个不成器的,还不真就是得去耳提面命了?人家是要相夫教子,可不是要去把夫婿当儿子教的!” “咳!”谢慎严假咳了一下:“女儿家的规矩啊,小心人听见,你又得抄家法了!” 十三姑娘当即一吐舌头,转头跑了。 谢慎严摇摇头,自己回了房里,在屋里转了一圈后,他从床下摸出一把弹弓来,又塞进了书桌前的一个大花瓶里:“此时与我无关,是你们自己的缘分!” …… 入了十二月,林府上下便越发的忙了起来,本来就近着年关,是个人人都忙的时候,如今的因着林馨即将出嫁,备好的嫁妆要日日装箱,东西也得件件规整,还得选丫鬟定陪房,以及出嫁的种种事宜,都让陈氏没法得闲。 临着日子即将到了,杜家的贞二太太也跑了几趟过来,同陈氏点算应对这一些细节,完全就是一副亲热到不行的好婆婆模样,只把几个姑娘哥儿瞧得,日日对着林馨逗趣,说人家是丈母娘瞧女婿,越看越亲,到了林馨这儿,便是婆婆瞧上儿媳妇,恨不得娶了过去当闺女! 林馨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笑容,但无端端的林熙能感觉到那笑容里的一抹苦涩。 到了出嫁的前一日,因为林馨已经添到了太太的名下,出嫁前的夜里,就得到太太房里磕头,听太太训话。 陈氏和她说了不老少,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才亲自送了她出来。 林馨红着眼圈,再去了巧姨娘那里。 虽是生母,但总不能过了太太的范儿,两人只说了半个时辰,便不得不散。 “好闺女,虽说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可娘也知道,是娘的苦把你逼到了这个份上,如今你嫁过去了,日后你生养的便是嫡,咱们再不是庶了。” 林馨咬了唇:“娘,女儿不怨您,怪只怪我自己命苦,如今我去了那边,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认,我再不要受着林悠的冷眼,如今她命好,得了侯门的亲事,我也不差对不对?好歹他也是中了科举的,日后机会大的很,总比那个混世魔王要好,所以我这辈子搭进去,我认!” 巧姨娘摸了眼泪:“都是娘自小是个苦命的,被人卖为奴,若不然,也……” “娘,别再说这些,女儿以后定会想法子接济母亲的,只要我嫁过去,顺着他们,他们必然也不会亏了我的。” 巧姨娘点着头,眼泪滑落。 …… 从母亲这里出来,林馨便得回自己的院子里,等着明早上和家人的最后相聚,刚回到院子口上,便瞧见了林岚瑟缩着身子立在风中,她心里疼惜走了上去,捞着身上的披风给她盖上:“这么冷的,你怎么来了?” “明个三姐你就出嫁了,岚儿给你做了这个,愿三姐您日后与那姑爷幸福美满。”林岚说着送上了自己绣的一对双鱼的荷包,林馨登时把她搂紧了:“好妹妹,我嫁出去后,便只你一个受她们冷着,你得咬着牙忍着,日后若得机会,我定,定让他寻寻圈子里的人,若成,也给你觅得一个好归宿,决不能让咱们做庶女的,受一辈子的不待见!” --谢谢有亲给我投pk票,真的不用了,pk票对我来说,以无价值,我也分不到一分钱的,所以就不要浪费了,如果你喜欢本书,可以给我打赏,嘿嘿!谢谢啊!求推荐票,求月票,求订阅哦!谢谢!(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立誓得学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鞭炮响了一挂,春雷子放了两个上天,杜家的小五爷杜枫杜秋硕便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亲。 因着林可随康正隆的“赴任”,林家这一代便没有连襟在此堵门,便由屋里的哥儿几个充了数,拦在门口叫着“难为难为”。 长桓是府里最大的哥儿,又是入了大学的,知道自己的三妹夫是有功名在身的,自然兴致高昂,非要人家在门前说说当日的答辩之文,那小五爷,倒也洒脱并未拘泥,加之又是自己高中的文,自然兴致勃勃的背了一气,屋里屋外但凡是读书人,倒煞有兴趣的摇头晃脑在那里品味,意图再给小五爷添光,只是这一背,未免耽误了些时间,以至于这“一难为”过后,其他几个哥儿便没什么好问的,随便应对了几句充了其他几个“难为”,便收了红包,开了门。 林熙这会也不过近着九岁,尚算小的,还没那么些顾忌,便得了便宜,不像其他几个姑娘都得藏在屏风后瞧看,倒是光明正大的立在了林老太太的身边,在这对夫妻牵着红花缎子来时,那这小五爷看了个清清楚楚。 当初在杜府上,她只是遥遥的看了一眼小五爷,并不是很清楚,虽然之后从明华的嘴里打听过一些相关,却不过与她没什么痛痒,也不知个样儿。 如今眼瞅着这人一身红衣,雁翎帽的打扮,便觉得这人眉清目秀,眉宇间散着一股子浓浓的书卷气,真真是个文人样儿,只不过他双眼内平静而空。无有什么喜色,倒叫林熙觉得奇怪,不知这位三姐夫究竟是心境太如止水,还是对于这桩婚事完全未放在心上。 下意识的,林熙偷眼扫了一下自己的祖母。但瞧她一脸浅笑的模样,似乎没看出三姐夫的眼内冷清,便猜测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也就垂了眼。 教导训话,继而九样代表生活美满的东西打头出了屋,小五爷拉着红缎子带着林馨下跪给林家的三位长辈行了跪礼。待出了屋。巧姨娘同其他两位姨娘一样,门口立着,便只能受着他们二人一个微微的欠身礼。 鞭炮再响,媒婆上来背了林馨便是入轿,继而随着林馨一道过去的陪嫁与陪房,各自抱了被子,枕头等物件出了屋。 司仪唱声,鞭炮起挂。春雷子轰轰,林馨便被小五爷迎去了夫家,继而八十抬的嫁妆出府。绕城往杜家而去。 “嫁出去喽!”林老太太在已经冷清的屋内看着外面的热闹,轻轻地说了一句。便捉了帕子擦了眼角。 到底是她的孙女,就算是庶女,那也是林家的骨肉,她还是疼在心里的。 “祖母,四姐姐再不懂事,也是您的好孙女,你可别因为她嫁出去不扰着您了,就高兴的抹眼泪啊!”林熙故意说着反话来哄林贾氏,当即林老太太伸手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就你眼睛尖,成了吧!”说完又脸上显出了喜色:“不过终归是好的,高嫁了,至少这辈子锦衣玉食的受不到穷,她自也是欢喜的。” 随着林昌和陈氏的返回,剩下的一家人聚在一起,齐齐去了海棠居给扫了一气,便拿了大锁上来,把院门给栓了,而后各自回去,整理了片刻行头,这才一家人赶往杜家,吃那喜宴。 杜府此刻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到底是阁老嘛,多的是达官贵人外加门生们前来道贺,以至于整个杜府内,竟置办了三处待客的地方,倒也恰恰给分了拨:达官贵人们一处,门生学派们的一处,各路的家眷们一处。 在前院里,林家就分成了两拨,林昌一人前往达官贵人处,陈氏则陪着林老太太,带着孩子们往家眷处走。 因着这次是林馨的婚事,林悠也尚未及笄,这一家人来的倒也齐全,到了接待的花厅后,杜家老太太便把林贾氏拉着去了她们那些身份年岁的圈里聊天,留下陈氏同杜家的胜大太太,贞二太太等人凑在一起热闹。 而孩子们在互相问礼貌招呼后也就分了拨,由明华接待着林悠林岚以及林熙,由杜家的侄子辈的几个哥儿接待着长桓,长佩,长宇以及“见世面”的瑜哥儿。 毕竟是受了教训,这一次林悠完全是乖巧起来,丝毫不与人争执起劲,原先遇上的赵家,王家还有李家的,那话逗了她几次后,见她几乎成了个哑巴,也就没了兴致,只时不时的交头接耳一番,显然是私下嘀咕着林悠同庄家小二爷的那件事。 不过林悠早知少不了这些,垂着眼皮耷拉着眼睑,完全不做理会,只偶尔会和林熙说上几句,真格儿的把那些人的行径,视而不见,而不管谁来问起她们三个,作为这其中最大的林悠,在与别人介绍起林岚时,都会很简单的说到:“这是我六妹妹。”转头定会指着林熙:“这是我那跟着叶嬷嬷得了教养的七妹妹。” 立时询问着,便全心全意的打量林熙再与她言语,几乎没谁去留意和搭理林岚,生生地让林熙几次注意林岚那绷直的胳膊,便猜测她定是气愤的在袖内握拳。 她垂了眼眸尽可能的不去注意林岚。 人之初,性本善,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和别人有了仇,有了怨;只是生在一个家门,有了嫡庶之分,两人的生母偏又是妻妾在争,便注定了很多时候的不对付,再加上林岚那超乎身份的贪心,这让林熙也无法做到将她同林馨一样看待,毕竟巧姨娘本分老实,从未有非分之举,母亲便因此并未为难过林馨,而相应的,母亲对香珍和林岚的敌对态度,也恰恰源自于这母女俩的不安分。 林熙同林悠的这种“无为”态度,让林岚如同一个摆设一般存在,而没了姐姐们为她介绍,她便只能自己去与人结识。但来者是谁,怎么称呼都不知道,再加上人家的兴致大都落在林熙的身上,她即便开口招呼,人家到最后也都去和林熙言语。以至于到了后面林岚不再与人笑啊,言啊的,只默不作声的四处瞧望。似不期望着与人结识一般。 林熙瞧林岚四处张望,估摸着她应该是在暗自观察,便也四处瞧看。此时孙家的人也到了。可颇为奇怪的是,孙家来了很多人,包括以前没见的五姑娘和尚在襁褓内的九姑娘,偏那位二姑娘却是没了影。 林熙好奇之下,在明华招呼过来时,抬手扯了她的衣袖:“好姐姐,那位孙家的二姑娘没来吗?” 明华闻言嘴角轻微上翘,似压了笑意。扫了一眼林悠,见她并未忿忿,才低声轻言:“上次的苦还没吃够吗?竟思量着再见?”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四姐姐回去后,觉得那日里她也莽了些。便想着今日里同她说声对不住呢!”林熙说着看了眼林悠,林悠立刻点头:“是啊,可是,她人呢?莫非病了没来吗?” 明华点点头:“是病了!”说着一拉林熙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便笑着走了。 “说了什么?”眼见明华离开,林悠立刻抓了林熙来问,林熙眨眨眼,眼里透着一丝错愕,转头冲林悠说到:“说是大约是恼着日后得叫你表嫂,心里不快,不愿和你照面吧,这才装病了呗!” 林悠闻言脸上一红,小声嘟囔:“那她气性可比我大多了,半年了还没散啊!” 当即林熙笑了笑,没言语,人却看向窗外,眼里有些微的失神。 明华说的不止是这句,还有一句她自己扣下了:“未来夫婿都开口责了她,孙家还能由了她去?只怕是罚她抄规矩呢,怎会此时准她出来,她不病着,又能如何?” 思及那句“未来夫婿都开口责了她”,林熙不由的想到了当日谢慎严对孙二姑娘的那句轻责,这心里无端端的有那么一丝微酸,虽快捷的转瞬即逝,却莫名的让她的好心情略略有了些惆怅。 此时忽而有人在外招呼,说明阳侯府的人来了,登时屋里的姑娘们竟都丢了矜持,各自从那窗户,屏风……总之但凡能外瞅的地方皆去张望,倒叫林熙不觉更加自嘲,而林岚眼见大家如此,便也想去身体瞧看,偏林悠抬手扯住了她,低声地说到:“别失礼吧!” 林岚面上红了一下,规矩的站好,此时外面略略有些应答的声音,林熙的心里微微一怔,转头扫到了一旁的点心,便干脆走了过去,拿了一小块吃。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于他的声音,她已将他归进了非礼之中。 差着年岁,他又和孙二姑娘定了亲的话,与她不是非礼之存,又是什么呢? 她拿起点心,慢条斯理的入口品尝,决定把心思和情绪都用在这块点心上,而屋内的姑娘们此时却都各自规整起衣裳头饰来,与此同时,两个姑娘手拉手的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的眼扫四周,很是与人亲和的模样。 “我来同各位姐妹们介绍一下,她们是明阳侯府的十三姑娘同十四姑娘。”明华进屋与人介绍,眼扫到在桌几跟前吃东西的林熙,便是眉眼一挑,转头与她们两个介绍起屋里的姑娘们来。 林熙知道来的是谢家的人,起先也未在意,后听到其中一个是十三姑娘,便挂心林悠与她会起了尴尬,立刻回到了林悠的身边,二话不说的牵了她的手,为她打气。 有些惶惶的林悠见到林熙,内心就缓和下来,又见她拉着自己,便冲她一笑,而此时明华也带着两位到了林家三姐妹跟前,便轻声说到:“这是林家的四姑娘,六姑娘,还有七姑娘!” 谢家的萱儿同芷儿一听是林家的人,便是眼神见直。 那十三姑娘萱儿一听见四姑娘,便立刻看向林悠,眼里分明投着欢喜,不过人却是淡淡地―没法,她总不能上去就说,感谢你解救了我吧?毕竟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曾和庄家小二爷的亲约,更不能让人觉察她对于这个亲事的完蛋是欢喜的;而十四姑娘芷儿的眼神则直接落在了林熙的身上,甚至不同与她姐姐的是,她立时就拉了林熙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微微的嗲气:“原来你就是那个有造化的呀!哎呀,我今个可见着了呢!” 那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酥骨,让林熙的内心莫名的颤抖了一下,随即赔了笑:“谢家姐姐可抬举我了,能让姐姐知道了我。那是我的福气了呢!” 她未提明阳侯府而提谢家,立时让姐妹两个眼里都闪过一丝傲色,毕竟这个姓氏的荣耀和份量是绝对大于这个侯的爵位。加上林熙那一脸真诚无比的笑容,立时让姐们两个就喜欢上了林家的人,十三姑娘显然是因为“恩德”。十四姑娘却是因为“心情愉悦”。 喜欢上了林家人。她们两个自然而然的眼神就会落在林岚的身上,十三姑娘上下打量她一番后,眼神落在了她捏帕子的手上,当即开了口:“六姑娘应该是个喜好书画的人吧?不知习拜的哪家师?” 林家不同与谢家,只有哥儿们才拜了师,从的是墨先生,她们几个姑娘却没那机会,若不是得了叶嬷嬷当年的关照。她们的师父怕也只能是他们的爹,林昌了。 此问一出,知道的是知道谢家的书香门第。不知道的难免会以为是谢家在拿话压人,明华当即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便想出言解围。免得林家人难堪,岂料林岚淡笑而答:“我们林家不似贵府有那机缘可姑娘们的拜于名师,所幸叶嬷嬷在府,到是教过我们几个,若是说习拜,便是从得叶嬷嬷为师了。” 她这话答的不卑不亢不说,倒也很能为自己贴金,毕竟叶嬷嬷的名头可是响亮的很,但实际上,这话太过取巧,毕竟真正算得上从师叶嬷嬷的,其实只有林熙一个罢了。 当下林悠心里便是一个冷哼,斜了林岚一眼,但却没说什么,毕竟这也关乎到林家的脸面。 而这话出来,谢家两姐妹来了兴致,那十四姑娘当即就该拉为捏,死捏着林熙的手:“若是日后有机会,我们姐妹两个请你们和那位叶嬷嬷来府坐坐,你们可得赏光啊!” 这话说的林熙汗颜,这到底谁赏谁的光啊,真要请她们去,那估计她爹林昌高兴的都能在门口放炮仗了!这分明算是“佛光普照”啊! “姐姐你太客气了,若真能有那福气去贵府做客,我们可真是欢喜呢!”林熙笑着伸手微微拿手肘杵了下林悠,三个姐儿里她最大,总不能由着她这个最小的来应承不是?林悠得了信儿,立时从紧张里清醒过来,冲着两位姑娘一个福身:“两位姑娘真是亲近和煦,今日我们姐妹能认识两位姑娘,是我们的福气呐!” “哪里,四姑娘客气了。”十三姑娘开了口:“大家能相识便是有缘分的,他日,我们可要一道多乐乐!” “一定!”林悠才说了话,明华凑了上来:“好了,你们还是等会儿再说吧,开席了!” 当下谢家的两位姑娘便打了头迎出去了,而作为亲家的林家自然顺在了第二位上,然后孙家,赵家之内的便一路出去了。 …… 在杜府用了宴席,林家便得打道回府,毕竟她们是娘家人,没口子的赖在这边,那可是给夫家摆脸子了,所以席面用过,吃了半盏茶,林家便举家告辞了出来。 看着她们离去,谢家的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对了个眼,两人便是偷笑。 “那可你的恩人呢!”十四姑娘轻声的在十三姑娘耳前揶揄,十三姑娘笑嗔了妹妹一眼,同她咬了耳朵:“你还是多和那七姑娘亲近吧,你不是最迷那叶嬷嬷嘛,不过我倒瞧着七姑娘很有意思,咱们两个进来,哪家的不盯着瞅着,生怕怠慢了咱们,唯独那个七姑娘到是用着点心,安然自得,足可见在那叶嬷嬷眼里,咱们终不是牛鬼蛇神喽!” 十四姑娘笑着轻言:“所以才难得嘛,若有人能不为着咱们姓谢而和咱们亲近,这辈子,你我才能有真心的姐妹呢!” …… 三日之后,便是三姑娘同姑爷的回门日了,一大早,陈氏就满院子的上下查看。生怕哪里出了差错,让这位三姑爷不满。 虽然林馨乃是挂在她名下的,但到底现在也是个伪嫡出,所以说到林馨的出身,便少不得要提到陈氏的。故而她可不想有什么不对,被别人放在嘴里絮叨。 瞧着母亲上下忙碌,林熙无奈苦笑。母亲内心的硬气与骄傲,由此可见一斑,也怪不得她以前不懂的向爹妥协。实在是骨子里的不服输放在那里。才以至于被珍姨娘夺了宠,而幸好现在的娘学会了在硬气之外加一层柔,倒也和父亲算是举案齐眉,这大半年里,倒是看起来很是和睦的。 她正胡乱想着,来人通报说三姑爷和三姑娘入了府里,当即她们这些小的,便去了二门上迎着。将新婚的两人迎到屋内,给老太太,林昌。陈氏一一行礼后,才一家人坐在一起叙话。 杜秋硕是个读书人。肚子里有实打实的货,没说几句倒和林昌聊上了,两人你来我往的,说得到很热络,大家也就陪着听,没去做声。 林熙坐在绣凳上看着林馨一身衣锦华服的,犹如山雀变了凤凰,倒也委实为她高兴,又见她行止间十分小心慢悠,却不觉思量到那事上,便思及当初自己那新婚三日被康正隆夜夜索取的,便寻思是不是林馨也没得了空儿休息,以至于身子骨都酸痛。 这胡思乱想的,陈氏终于等到了两人说话的空档开了口:“你们说高兴了,我们这些不懂的就只能干坐着,得,你们聊着,我们屋里说话去!”当下冲林馨招手带着她往梢间里去,显然是要说说私房话的。 林熙和几个哥儿姐儿自然也不会坐在这里,与三姑爷身边告退时,林熙却留意到杜秋硕向梢间瞥了一眼,似乎很有些担心的感觉。 哥儿姐儿入了梢间,胡乱的和林馨没说上两句,就被陈氏给打发着从连门里去了耳房,只留下她同林馨两个在屋里。 “可还好?” 林馨点点头:“谢母亲关心,馨儿挺好的。” 陈氏点点头,伸手拉了她,声音压的低低的:“那……圆房了吗?” 林馨脸红成了虾子,低头点头。 陈氏舒出一口气:“肯碰你就好,你终究有个盼头。” 林馨依旧低头,不过话还是很轻的飘了出来:“婆母照应着我,他,没,没晾着我。” “那就好!”陈氏说着拍拍她的手:“去巧姨娘那儿坐坐吧,我知道你念着她,她从昨晚就念着你了,去吧!” 当下章妈妈来陪着林馨向外而去,林馨能见生母自然欢喜,一时高兴起的急了,便是抽了一口冷气,继而却又红着脸告罪,而后扶着章妈妈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陈氏望着林馨的背影,脸有疑惑,口中轻喃:“都三天了,至于还这么大反应吗?”说着她又歪了脑袋:“亲家还是有法子嘛,再不乐意,也都碰了,终归是好的,至少也不是全然没了指望。” …… 林馨回门与家人见了一圈,用了一顿午饭,又在屋里小坐了片刻,便同夫婿一道回了杜府。陈氏于晚饭时候在林老太太那里回了话,林老太太小五爷同三姑娘圆了房,当下还是欣慰的点头,夜里人还去佛堂里又念了一道经,似是还愿。 年关的时候,屋里虽然少了一个人,却也还是热闹,毕竟开了年后,就该林悠及笄了,女儿能嫁去侯府,实在是桩喜事,陈氏也忙着开始给她预备一切,自是心里透着乐的。 翻了年,林熙便九岁了,再有一年的时间就得立院,是以叶嬷嬷说,在她生日的当天,就冲她说,得开始教她管账即数术。 “我这套管账的本事,便全当给你的生日礼物,也算预贺你来年的‘小成人’!”叶嬷嬷说着冲她一笑:“不过,我这套法子,可是我侯府上的单传,照礼,只我侯府的人才能学,不过好在你我也算缘分,我便传你,但是,你给我立誓,发誓这套法子除了你日后的子女,再不传别人才成!”(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谢家之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学个术法还得立誓,这可是头一遭,登时就让林熙傻了眼。 “嬷嬷这术法莫非是什么奇巧之术?”儒家对奇巧淫技向来鄙视,虽然事实上,大家在暗处都是扒拉着紧,却因为这东西不上台面,故而都各个心照不宣,是以叶嬷嬷这般言语,林熙不自觉的就往这上想。 “是,的确如此,故而才要你起誓,不得泄漏一字于外,你能做到吗?你又想学吗?” 林熙面对着叶嬷嬷点头:“想学,也能做到!”说着当下举了三根指头,赌咒发誓起来。 “……若有违背,且叫我肠穿肚烂,五马分尸!”林熙一本正经,叶嬷嬷却望着她笑了笑,从随身带的包袱里取了一张算盘,一叠算筹,以及一个账本出来。 林熙挑眉,毕竟这些东西,和她所指并无差别。 “来,我今日起,先教你识得十个符号。”叶嬷嬷起身去了书桌前,林熙跟着,看她提笔喂墨,在纸上画下了奇奇怪怪的十个符号。 “今日,你和我要学的,便是把这是个符号记熟了。”叶嬷嬷说着拉着她开始教习起来。 “这个是一。” “是,竖着写的。”林熙照着叶嬷嬷的动作在纸上笔画。 叶嬷嬷拨动了算盘珠子:“一。” 林熙也照做。 “这个是二。” “这个像个鸭子。”林熙笑着比划。 叶嬷嬷淡笑着又拨算盘珠子:“这便是二。” …… 一路写下来,对照着算盘,林熙倒也把这个数字给记全了,只是她发现两者最大的差别。在传统的珠算里,逢五便是递进,而到了叶嬷嬷这里却是逢十才进了。 生日这天,林熙用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便能准确的应对十个符号同账册记录上的数字转换。这让叶嬷嬷很欣慰,从第二天上起,便开始教习她各类数字组合。当她能把账本上的一千八百二十一钱,写成1821这样的数字后,叶嬷嬷满意的点头:“从明天开始。我会叫你加减乘除的。” …… 自那日后。林熙花在学习这门术法上的时间便占据了主要部分,几乎一个白天都在学习这个, 而叶嬷嬷教习这术法时,真得是很小心翼翼。 每日教习的时候,根本不许丫头婆子跟前伺候,就连屋外也不许站人,且每日教习完毕后,用来记录那些符号和演算的纸张便会被叶嬷嬷丢进炭炉子里给焚烧掉。一点痕迹都不留。 而夜里林熙要温习嬷嬷教的九九乘法,却也连纸张都不敢铺,嘴里也不能念声。只能蒙着被子缩在被窝里,以床当纸。以指当笔,在上面划来划去,心里默念着口诀,进行演算。 转眼到了三月二十五日上,林府上下忙碌了起来,因为林悠明个就得及笄了,林熙得了一天的假不用学,专陪着林悠于她练习明日的礼仪种种,后与她乏了,便在屋里闲话了一头子。 “七妹,你看看这个?”林悠拿过一个荷包递给林熙:“我绣的如何?” 林熙打量那荷包,见上面绣着一只母鹿立于地,小鹿则跪着双膝在那里仰头吃奶的图,登时明白这是林悠绣给母亲的礼物,心里便凑着一股子暖,冲着林悠打趣于她:“绣的真好,这是四姐姐是绣给未来姑爷的吗?” 林悠登时抬手掐了她一把:“胡沁什么呢!”说着一把夺了过去,伸手抚摸那荷包。 “跪乳之恩,四姐姐有这份孝心,娘一定会很开心的。” 林悠眼圈泛了红:“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以前竟埋怨娘去了。” “不晚,知道总比不知道好,可况是此时你还未出阁呢!走,我陪着你把这个给母亲送去,她今日还在忙着张罗明日的种种呢,送去也能解了她的乏!” “好!”林悠兴冲冲的答着同林熙一道去了正房,刚到院口,就看到院子里立着不少婆子,都是管事,而陈氏正拉着邢姨妈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垫着厚厚的毛皮垫子,在那里同那些个管事一边问话,一边清算着什么。 陈氏手里的算盘珠子打的噼啪响,邢姨妈手里的算筹拢着数的拨,当真忙乎的热络。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齐齐走了过去。 “母亲同姨妈这里忙成这样,我和七妹妹能不能帮您做点什么?”林悠出言轻问,陈氏对她点头:“你就帮我记账吧!”说着把跟前的账本推了过去,瞧见林熙,便冲她说到:“你帮你姨妈计数算筹吧!” 林熙答应着过去帮忙,陈氏便问着管事话。 “席面这边是个什么数?” “回太太的话,按照您的意思,咱府上共设两批席面,外厅的是五桌备两桌,每桌是三两四钱,内厅的是八桌备三桌,每桌是三两一,另外从天禧阁定制的二十只蜜汁腊鸭,每只是五钱银子。”管事说了这话,陈氏和邢姨妈立刻开始动手盘算,珠算便是主,算筹便是复合,林悠忙着在账本上记录。 林熙动手去摆算筹,脑子里却无意识的想到了叶嬷嬷教的东西,下意识的内心开始盘算,3.4x5,是17两,3.4x8是24.8两,还有20x0.5,是10两,总共加起来,便是五十一两八钱,若再加上预备的,十六两一,便是六十七两九钱。 她心里一气算完时,邢姨妈才把算筹摆完,正在计数,而那边陈氏正在不断的在算盘上叠加着三两一这个数额,林熙看着大家如此慢悠悠的计算,登时心里有些发慌,她万没想到叶嬷嬷这个奇怪的术法竟这本神速,而终到最后时,邢姨妈和陈氏计算出来的数字,与她早早算出的无差。生生让她内心震惊不行,便在下轮各项开销被管家报数出来时,开始了内心的计算。 很快,林熙感觉到自己的失败,因为有些数字太过零碎。她找不到快捷的便没法“省事”,而有些数字太多,她盘算时根本记不住前头的数字。登时就无法验算下去,便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差距,这使得她心里较劲。想要学的更好。 好不容易。管事们报数上来计算完毕,陈氏才算真正的歇下来了,她叫着章妈妈帮她收拾东西进屋,便同邢姨妈手拉手的往屋内走。 “我记得你身边不都是秀萍跟着你的嘛,怎么今日里过来,倒没见着她伺候了?” 陈氏淡淡的一笑:“她是府里的姨娘,我总拉扯着她伺候我,累了她不好的。” “什么不好的呀。当初娘叫她跟着你过来,不就是做你的左右手帮衬你的嘛,莫非她还拿乔?” “那倒不是。只是我现在让她帮我照应几个庄子的事,不让她老跟着我了。”说着她一笑:“今日里得亏你来帮我。要我一个还不知算到几时去。”陈氏立时岔开话,毕竟秀萍怎样的二心,没凭没据的总不好说出来。 “说这些做甚,当初你不也帮了我的嘛,四姑娘好福气,明日里及笄后,你呀就得给她筹备嫁妆,有你忙的了!”说着又看向林悠:“四姑娘,等你日后嫁出去了,倒是和玉儿能平了身份,两人可得记得常常来往。” 自家姐妹终归还是心挨着心,纵然当初因着两家的身份相差,彼此略微淡了些,可随着两个闺女这份“高嫁”倒也又能亲着了。 林悠当下脸上一红低了头:“知道了,姨妈。” 陈氏闻言笑看林悠:“今个不错,还知道来帮帮我的,有些心眼了。” 林熙此时开了口:“四姐姐给娘备了礼物呢!” “礼物?”陈氏诧异的看向林悠,林悠便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把荷包取了出来,双手奉于陈氏。 陈氏接过一看其上之图,当下眼睛眨了又眨,下一息竟失态的把林悠一把搂进了怀里:“我的儿,你总算是长大了啊!”说着眼泪就出了眼眶,但脸上却是幸福的笑容。 邢姨妈就在跟前,瞧见母女如此,把那荷包拿了过去瞧看,而后看着林悠,也是一脸的喜欢与心疼:“你能知道跪乳之恩,并将牢记反哺之情,你娘欢喜的紧!”说着羡艳般的看了一眼陈氏,自己眼圈子就红了,随即她到抽泣出声。 陈氏这边欢喜,听见姐妹轻泣,便急忙掏出帕子抹了眼泪:“你这是哭什么呀,比我还吃劲!” 邢姨妈倒未收住,依旧抹泪:“要是我那玉儿能体会我这当娘的心,也不至于我今日心里还憋闷了。” 她这一句话,登时让陈氏立刻去安慰她了:“嗨,玉儿还小,又没经什么事,自是还不知你为她的盘算,我们这个如今知事,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 邢姨妈闻言,抽泣了两下,点了头:“是啊,这人啊,总到要紧的关头,才知别人的心是黑还是白!” “快别这样了,侄女们都在跟前呢!”陈氏说着扫了姐妹两个一眼,摆了手,林熙同林悠便知趣的默默退了出去,陈氏拉了邢姨妈的手:“玉儿此时怪着你,也不过是小姑娘性子,还不知好歹,她那婆家,本也重压层层,她难免心里窝着火,回去冲你呲上两句,你也别太计较了,毕竟她冲你发总好过在婆家发不是?等再过个几年,人啊,上了年岁,少了那股子心劲了,反而会看得通透!何况那位爷,还是个冰疙瘩,得费心的暖不是?那也是要日久天长的啊!” 邢姨妈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当初敢横下心给她选这一路,便是觉得她有那赢面,她出嫁时,有些话我也点了点,指望着她自己能明白,岂料嫁过去,这一年多,那位爷成日里就是念叨佛法,逢三个月才和玉儿宿上一宿,玉儿心里憋的慌便怪了我,可我也没法啊,这梁家当婆婆的不去帮衬,未必我这个当丈母娘的上门去说教不成?” “好了,快别念着了,你若上门那不是打人家梁家的脸?至于那位不开口。我思量着,怕是害怕逼急了,反而更没着落,倒也是硬咬着牙,忍着呢。只能等着滴水穿石啊!”陈氏劝慰着摇晃着邢姨妈的肩头:“好了,相信你的眼光吧,玉儿定然熬的出来的。” …… “姨妈伤心成那样。照我看,玉儿表姐过的可不算好,她那样有礼有才的。都如此受罪。似我这种,只怕等嫁过去了,日子也难。”回去的路上,林悠忍不住言语,此时她已经担心上自己的未来。 眼瞧着她那没信心的样子又冒出来,林熙拉上了她的手:“四姐,您将来嫁的是庄家的小二爷,不是梁家的。为何要把人家同你未来的夫婿比?他们过的是他们的日子,你要过的是你的,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不是杞人忧天嘛!” 林悠闻言一顿。继而笑着点头:“也是,我倒是瞎担心了。倒是七妹妹内心通达平淡。虽不知你是要说于哪个侯府的,但就凭你这风淡云清的,只怕将来嫁到哪里去,都是心里不怵的!” 林熙闻言眨眨眼,淡笑无语,可内心却无端端的泛起一抹紧张来。 面对谢家,我又如何能真得不怵呢? …… 第二日上,林府欢闹非常,庄家的老太太亲自过府,来给林悠上了簪,而那支簪子也十分特殊,竟是庄贵妃赏了出来,着自己的母亲为林悠及笄所用。 那是一只雀衔祥云式样的赤金大簪,十分的华贵,而因着祥云乃宫中专用,林悠不便久戴,便在及笄过后,由庄家咏大太太,也就是她未来的婆婆,用一支赤金芙蓉簪子给换了下来,将那雀衔祥云的簪子收进了匣子里,而后捧在了林悠的手里。 仪式结束后,便是开席,景阳侯的侯爷夫人给上的簪子,大家自然明白林府与庄家这就牵上了姻缘,当下不少人前来贺喜,十分的热闹。 而一日繁忙过后,林悠的院落便象征性的上了锁,依照林馨当初那般,不到什么大日子,林悠就别出来,好生生的收心去了。 没了林悠与林熙日日近着,林熙倒也空出了大把的时间,跟着叶嬷嬷勤学数术。有了那日的一番体验,林熙不但用心学,更开始尝试着心算,而叶嬷嬷似乎也有不少法子,教了她不少管关于心算时的计数统筹的法子,以及如何的简化计算,再经过了三个多月的勤学苦练后,一般性的账目放到林熙手里,她倒也用不上算盘,能以心算便核对个七七八八了。 七月流火的热天,正是人犯懒的时候,林熙却因为迷上了心算,躺在床上也脑子里寻思着盘算,却未料此时外面有了秋雨同章妈妈的声音。 “章妈妈,这个时候,您怎么过来了?” “快叫姑娘起来,好生拾掇打扮一下,谢家来了帖子,请她过去做客,说轿子半个时辰后就到。”章妈妈在外说着,又声音低了些:“我还得去六姑娘那边说一声呢,帖子上也邀了她的。” 继而她便走了,秋雨挑帘子进了屋。 此时林熙已经坐了起来,脸上有些微的忧色。 秋雨见着林熙如此,只当是姑娘忌讳着那位六姑娘,便小声嘟囔起来:“真不知谢家人是怎么想的,竟要把六姑娘也请上,不知道她是庶出的吗?” 林熙闻言当即瞪了一眼秋雨:“乱嚼舌根,一会自己去找花妈妈领罚去!” 秋雨吐了下舌头,登时垂了脑袋。 在林馨出嫁的时候,林府对丫头们做了一次筛选,为的是给林馨挑选出合适的陪嫁丫头和配房,那时林熙身边的夏荷年纪也长了,就顺道给指配了庄子上的一个庄头儿子,摆明了日后他们两口子就是林熙的陪房之一,而春桃也在今年年初给配了人家,以至于这会她身边伺候的丫头倒是只有秋雨与冬梅两个了,不过因着翻了年后,林熙得自己个立院掌院,故而此时也没给她再补充丫头,就这么过着。 可是秋雨到底和她年岁相近,有些时候难免小儿心性,嘴巴里想念叨什么就念叨什么,林熙为此让她也挨过不少罚,可她常常记吃不记打。总还是隔三茬五的会嚼下舌头,不过因着知道她是一个庄头家的女儿,日后等林熙出嫁,就会接回去指人家,不会随了她做陪嫁。倒也碍不着林熙什么,因而,也就没打发她出院子。由着她伺候,只是今日里这丫头为了说六姑娘连谢家都该说,没由来的骇了林熙的心。才使得林熙忍不住说了要她领罚的话。 叫来几位妈妈。伺候着重新梳头规整,叶嬷嬷这时也过来了,她闻听林熙要去谢家做客,便亲自动手在笼箱里翻腾,最后给她选了一套水蓝色缎子做的衣裳,又上前端详她的妆容后,抬手就把双螺上的珠花给取了下来,只让她耳上挂了一对珍珠耳环。脖子上带了那个金锁玉件后,才点了头:“就这样去吧!” “只这样?”花妈妈忍不住蹙眉:“好歹也是咱们的七姑娘,您教养下的啊。这么清清淡淡的,未免寒酸了吧?” 叶嬷嬷淡笑着看向花妈妈:“林府上的人。再怎么穿金戴银,在谢家也耀眼不起来的,拿自己的短处和人家的长处比……有意思吗?” “可是,姑娘这样,未免……” “脖子上挂着金锁,这不就正了她的身份了嘛,堂堂嫡出要的是自己的傲骨争气,不是要那些头面来镶金,只有肚里空的,才把精神都用在门面上!何况,她不过是应了谢家十三姑娘的邀约前去玩耍做客,又不是参加什么堂会,何须太过隆重其事?不但弄得人家会笑话她没见过世面,更弄得自己都不知道该迈哪知脚!” 叶嬷嬷不客气的话语,登时让林熙惭愧的低头,的确,在这个梳妆打扮的过程中里,她几乎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可知道自己是去做什么的?”叶嬷嬷话语柔和了些,林熙起点点头:“只是去做客,同十三姑娘玩耍而已。” “明白自己是去做什么的就好,还有,你和六姑娘同去,该拉巴的还是得拉巴,毕竟你们两个此番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熙儿明白了。” …… 林熙从硕人居出来,直奔了母亲正房,将将站定接受了母亲的审视,回答了是叶嬷嬷给亲自装扮的后,林岚便来了。 林岚穿着一身粉色的行头,双螺上缀着一朵绢花,简简单单的打扮,若是跟着先头林熙的打扮,难免朴素的几乎像个丫头,不过,她现在站在林熙的身边,两人都是一般的简单素雅,倒也不那么寒酸了,且因着她头上有绢花,林熙脖子上有金项圈,两人倒是明眼的一对姐妹,只是这嫡庶之差也在一眼看去后,能立时分个清楚。 陈氏嘱咐了几句要紧注意的,章妈妈说谢家的轿子已经到了,当下陈氏着了章妈妈,花妈妈,秦妈妈,三个陪着去了二门,到了二门处,常妈妈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乃是林老太太跟前伺候的雪雁同雪裘―到底对方是谢家,老太太怕两个姑娘跟前的丫头撑不住,派了她身边最的手的跟了来,当下雪雁跟着伺候林岚,雪裘便跟着伺候林熙,如此一行人才出了二门,换了小轿,在侧门口上了谢家来的轿子,三个婆子两个丫鬟,这边跟了去。 姐妹两个因着小,共乘的一轿,路上走了大半都未曾言语,只听着外面人说,可以前头报信儿了,便只是快到了,林熙这次转头冲林岚低声说到:“六姐姐,今日里我们两个做客,有什么出出进进的,可得一路,姐姐莫把我给丢了。” 林岚点了头:“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得此一去也是占了四姐姐不方便的光,我不会乱跑的,走哪儿,我都和你一起。” 林熙见她这般说了,对她淡淡一笑,低眉看向自己的鞋面,不再于她多言。 未几,外面一声唱,说着走西角门,随即轿子一番晃悠后,落了地,姐妹两个一前一后出来,便有两顶轿子在前,一个婆子笑吟吟招呼:“可是林家的六姑娘和七姑娘?” “正是。”两人做了答,当下被重新迎上了轿子往二门处抬,轿子外那位婆子柔声地说着:“我们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正在荣辉堂里等着二位呢,哦,我们家安三太太也在。”(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管中窥豹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闻言安三太太也在,当即心头一震。 安三太太,便是谢家三爷的夫人了,也就是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的母亲,虽然去人家府上做客,总是免不了要向大人打个招呼,但她以为自己的斤两,是根本无缘给这位太太见礼的,谁知人家却倒把她当正经权贵家的招呼了,这倒让她一时胡乱揣测起来:难不成请我们过去玩只是一个幌子? 可随即她又否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毕竟她们林家实在没什么值得位高权重的超级世家去扒拉谋算的。 兴许人家的礼数周全,对我们林家看在上上代的份上,给个薄面呢?她这般想着倒觉得心头顺了些,可无端端的又想到了这位太太是谢慎严的母亲,这心里未免便有那么一点惴惴。 “好大的府院。”此时身边的林岚轻声自喃,林熙偏头过去,看着她隔着那薄纱向外张望,便垂了眸,她虽未向外张望,但心里却也不免感叹:只不过是往附院的二门上抬,这轿子都走了这么许久,这谢家整个院落下来,只怕是占足一条街了。 轿子又走了阵子,总算到了谢府内三房的附院,在二门外的垂花石门前停了。她同林岚下了轿子,又有七八个衣帽规整干净舒爽的姑娘跟在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后面上来相请,说得还是那几句惯常招呼的话,而后便引着她们入内。 “姑娘们还未到二门上,我们的两位姑娘就在堂里念叨的不成了,要不是太太拦着,一准都跑这儿来守着了呢!”那妇人一脸笑容与之亲近。倒没看出有任何的慢怠之色,林熙笑着低了头,由着比她年长的林岚答话。 “这位妈妈太客气了,我们是什么身份,能被姑娘们念着。着实是大喜了,若再让姑娘们来迎,倒是要折了我们的福了。” 林岚到底是心里通透的。怎么应付还是有些盘算,两句话答的那妇人与之又说了几句,也就把两人领到了堂前。 妇人立在堂口。便不入了。只与门口立着的一个婆子对视之后,那婆子又迎了上来:“林家的姑娘来了,就快随我进了吧!”随着她的话音落,复有八个丫头上来伴在她俩个左右,同那雪雁雪裘的平了,一起迎着她们迈了门槛入内,林熙便是内心咋舌:敢情刚才的妇人和丫头竟算是外院的? 进了堂院,林熙便偷眼四瞧。但见两边是抄手游廊,底下立着一两个丫头,而正中一道穿堂。在午后烈日下,却暗色深深。显是贵重的檀木打造。 她们跟着那婆子的身后,小心的迈步相随,未走游廊,直接从穿堂内入。 穿堂的迎面当中立着一道玉石为底,镶了金水点字的大插屏横在那里,便觉得一股无形的重压扑面而来,绕过它,复又看到一张八扇的镂空屏风立在穿堂之后。 在绕过它时,林熙以眼角扫看,才知那竟是一座镏金的八仙过海八扇屏,便心中又叹了一声,侯府的深贵。 穿堂之后,分列着三间小厅,但随便一个的小,也足有林府正厅那般大了,而这厅后,却是正房大院一般的堂阁。 堂阁大约是由五间上房为正,两边厢房耳房的也有七八间,各自雕梁画栋不说,光那厢房前游廊上挂着的十几个鸟笼子,便是满目的鹦鹉,画眉,雪雀等等,只叫人看得眼热,想去逗弄。 此时正房门口立着的丫头,便有一人进内通传,带她们一行到门前时,旁边立着的两个丫头掀起了竹帘子,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妇人走了出来,冲她们笑着招呼:“你们可来了,快快进来吧!”随即左右手各拽了她们一个,拉着入内:“林家的六姑娘和七姑娘来了!” 林熙低着头和林岚应话而进,随着那妇人牵引到了屋内正中,那妇人一松手,两人便立刻福身行礼:“见过谢家太太,给您问安了!” “好了,快过来坐了吧!”柔柔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爽劲,林熙当即猜测这位太太应该是同母亲一样,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只是还未等她偷眼瞧看,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便拥了上来,拉着她们两个就坐去了边上的绣花墩子上,此时一众丫头进来,茶水糕点的伺候,倒让林熙和林岚两个都不觉紧张了起来。 “行了,你们下去吧,没由来的惊了十三和十四的客人。”那柔柔的声音再度响起,于众人们答应着退下的时候,林熙略略斜了脑袋,照嬷嬷教过的偷眼姿态,快速的扫了几眼。 这正房并非是她预料的那般奢华贵侈富丽堂皇,只是一些简单的瓷器玉盘做了饰,没什么太惹眼的,只是相对的,木料考究,倒也并非就简单朴素了。 而那张紫檀大椅上,坐着一位身穿紫色裙袍的妇人,梳着贵气逼人的牡丹头,额前缀着雀屏流苏,整个发髻上,镶嵌着成套的十二朵赤金嵌宝珠花,那个光辉闪烁的,林熙愣没看清楚她的模样,只觉得贵气深深,竟不敢再偷看。 “前些日子,我这两个闺女总央着要叫你们来坐坐,我也十分乐意她们能找到玩伴,只是那会子近着春闱,总有不少读书人与我府院出出进进,我怕不方便,便压到了这个时候,哎,只是如今得空了,倒无缘让你们的四姑娘也来坐坐了,可惜啊!” 安三太太柔声言语,可这话听起来,后音又似自言自语,一时间林岚微怔,不知是接还是不接,林熙急忙冲她闭了眼皮,林岚立时言语:“太太您还替我们四姐姐想,那真是我们四姐姐的好福气,今个她知我们能来,很是羡慕呢!” “是吗?”安三太太柔声笑着应了一句,林熙此时笑嘻嘻的开了口:“我们姐妹出来时,四姐姐还叫人带了话来,说一定代带问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好。说有缘相识,便是难得,若日后有了机会,再想法子见见,也能弥了上次匆匆不能细谈之憾。” 安三太太闻言便笑。而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也都立刻欢实起来。 “是呢,上次太过匆忙,席后你们又依着规矩的离了。那一下午可把我和十四妹妹给闷坏了呢!” 林熙当即眨眨眼:“难道没什么好玩的吗?” 十三姑娘冲林熙也眨眨眼:“和她们说来说去,无非是最近学了什么,没什么意思。倒不如你好。至少你可以给我们讲讲那位叶嬷嬷的事!” “就是,我们可好奇的紧!”十四姑娘当即往林熙身边凑,竟生生的挤在了林岚同林熙之间,当下林岚只得挪身往边上去了些,眼便瞧着地面。 “咳!”一声假咳来自于安三太太,她当即起了身:“瞧你们那热乎劲儿,我若在,只怕你们也不痛快的。得,我还是让让吧!” 当下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起身恭送,林熙同林岚也不敢慢待。福身相送,眼看着这位安三太太扶着丫头们出去了。十四姑娘立刻嗲声嗲气的抓了林熙,便央着她快讲叶嬷嬷的种种。 林熙看了一眼林岚,见她立在最边上,低着头看地,心知这样不好,立刻笑言:“讲是可以讲,但我要看你,得忘这边,看十三姑娘又得转那边,倒不如我们四个围坐成一个圈,我也不必把脑袋转成拨浪鼓。” 十四姑娘立刻说好,转身就去招呼丫头进来,林熙趁机伸手把林岚的袖子一扯,让她与自己相近的挨在一处,而后两个丫头进来给摆了绣墩,便被打发了出去,四人这才坐了,围成了圈。 “快讲,快讲!”十四姑娘一脸娇气,摇了林熙的肩膀,林熙并未直接答话,而是转头看了一眼林岚,而后才开口说到:“你们到底是要听叶嬷嬷的什么啊,你们不问,我又如何讲呢?” “我问!”十三姑娘两眼闪亮:“听说她自毁了容颜,是真的吗?” 林熙点点头。 “那她是不是原本很好看的?”十四姑娘又问。 林熙笑了笑:“这我可不知道,她的年岁都能做我祖母呢,只不过她眉眼我瞧着慈祥,想来当初应是个美人的。” …… 两个姑娘基本上好奇心全在叶嬷嬷身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问到终于没什么可问的时候,便差不多一个时辰了,此时纷纷觉得口干,便众人饮了茶,唯独基本没说上话的林岚只能低眉臊眼的作陪。 此时有个丫鬟进了来,手里捧着一本书册到了十三姑娘跟前:“四爷叫送来的,说是今日里新淘的。” 十三姑娘一把抓了,面上显着欢喜:“正是我要的那本,我哥他人呢?” “四爷在院里呢!”丫鬟答了话,十三姑娘当即笑着往外去:“我得去谢谢他,你们等我一下啊!”说着把书册放到桌上就拉着那丫鬟窜了出去。 十四姑娘一顿,忽而撅嘴:“记得十三姐的书,那我的东西呢!”说着冲她们两个一笑:“也等我一下啊!”当下竟也跑了出去。 林岚和林熙对视一眼,前者不免惊讶,毕竟这样的世家门户,怎么能把客人独自留在屋里,倒是林熙淡淡一笑,心知到底是自己兄弟姐妹的亲近,忽而思及那个时候她同长桓常常玩在一处,便低了头,捧了茶碗,并不在意。 此时,屋外传来些许笑闹声,继而有好听的男子声音爽朗似的说着什么,只是不打听的清楚。不过那男声之音可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但属于谢慎严的那个林熙已感耳熟。 此时她身边的林岚站了起来,轻轻的走向窗口,林熙当即皱眉轻唤:“六姐姐,莫失规矩!” 林岚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搭理她,依旧立在窗边看,林熙当即放了茶碗,上前去扯她胳膊:“六姐姐,你想丢父亲的脸吗?” 林岚的眉一蹙,随即平坦,声音轻柔带笑:“说什么呢?我不过看下天色罢了!七妹妹,太过小题大做了。”说完回身去了座位上一坐。林熙抿了唇也回去了坐下了。 不过几息的功夫,十三姑娘同十四姑娘快步的进了屋,两人之间还笑闹推搡着,但十四姑娘的手里则多了一把团扇。 这两人进屋瞧见林熙她们姐妹两个,那十四姑娘立刻凑上来。得意的把手里的团扇冲林熙她们摇摇:“怎么样,好看不?” 那扇子上,并未画着什么侍女。牡丹,只题着两行字,而落款处的印章上却几笔勾勒着一只淡蓝色的蝴蝶。翅膀将张未张的。有股子欲要高飞的味道。 “好看,不似那些常人的,总是百花虫鸟,仕女锦雀,丝毫不见俗套。”林岚说着还起身凑了过去,而后口中轻念:“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春景如此美妙,入夏还在怀念。十四姑娘想必是很喜欢春景了?” 十四姑娘闻言呵呵一笑:“才不是我喜欢呢,这扇面是我四哥写的,我只要他给我弄个特别的。不能与他人一样了,他便给我弄了这个。”说着拿在手边比划了几下:“其实我喜欢冬。白茫茫的一片,任什么娇贵美艳的都被雪给压下了!” 林熙闻言一愣,扫了十四姑娘一眼,但见她眉间的傲色,立刻就自己垂了眼,而此时十三姑娘却把桌上的书拿起来小心的抚摸了一下,忽而看向她们姐妹两个:“叶嬷嬷教过你们书画,不如我们一起书画一番怎样?” 此时十四姑娘欣然附和:“对,对,我们一起书画吧。”说着看向林岚:“你定是个擅长的,叫我瞧瞧你的功底。” 当下两人便叫了丫头去西厢铺纸,林熙同林岚是客,自是客随主便,随着她们两个离开了正房,去了那边的西厢。 她们刚刚离开入了西厢,正房边上的扇门便打开了,安三太太眉头紧缩的从梢间里走了出来,她身边的丫头就上前,轻手轻脚的把林熙同林岚的用过的茶杯小心翼翼的端了起来,送到了安三太太的面前。 安三太太先是偏头看了几眼,而后动手拿了茶碗看了内里的所剩茶水,林熙的那杯,只浅浅的少了一点,林岚的倒少了大半。 安三太太放了茶杯,两个丫头当即就把茶杯收了下去,而后安三太太招招手,一个丫头凑上前去,安三太太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后,那丫头立时退了出去,安三太太身子一转,倒回了梢间里,扇门一合,复又同先前一样。 …… 在林熙的认知里,厢房同书房是有很大诧异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厢房其实有点类似于侧卧室,很多时候在林府上,若邢姨妈来做了客,中午又想歇息的时候,便会安置在厢房里,而在康府上,没当她来了月事,便会从宿在西厢,不住东厢,故而西厢也是有“侧”之意。 可打林熙站在这屋里时,就有些糊涂了,以为抬望眼过去,便见许许多多的书架立在这里,加上宽大的书案,文房四宝,这让林熙错愕自己是不是到了谢家三爷的书房里。 而林熙一脸糊涂的表情,让十三姑娘笑了起来,抬手过来拽了她:“干嘛一脸惊诧的,莫不是以为到了书房?” 林熙尴尬的笑笑:“难道这不是?” 十三姑娘一挑眉:“这当然不是,这只是我和十四妹妹的小学堂,是我娘专门为我和妹妹进行闺学的讲授之地,当然平时也是我们两个书写作画的地方!”她说着推了林熙往桌边:“你也一道来呗!” 林熙笑着点点头,眼扫那些书架,不免内心震撼,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那些书架上的书,你们也常读的?” “何止是常读?父亲可要我们必须熟烂于心呢!”十四姑娘说着已经提了笔看向林岚:“你我不如各自书画,赠留对方当作礼物?” 林岚一脸兴奋:“真得可以吗?可我的东西……” “你别那样,要论贵重,我家也不缺什么,你们难得与我们姐妹投缘,只管书画出最好的来,留给我们姐妹就好,我们自然也是一样!是吧十三姐?” 十三姑娘立刻捉了笔:“自然自然,全往拿手了来!” 当下她们姐妹就动作起来,林熙和林岚对视一眼后,也纷纷而作。 要说熟练。自是魏碑,也是林熙习字这些时日来,越发深爱的字体,可是当她提笔喂墨的时候,眼扫到十四姑娘写的也是魏碑时。便立刻放弃了魏碑这个年头,毕竟刚才那冬日之雪的言论,竟无端端的叫她有些惊骇。故而下笔的时候,乃是瘦金体。 她写的是杜甫的《春夜喜雨》,毕竟在人家超级世家面前卖弄学问最是无益。又何况她这会也才九岁。守着本分,写下这一个讨喜的春雨诗词,但思及作画时,脑海里过了那团扇上的蝴蝶,便提笔在诗词的底端画了几笔青草,与叶子上落了一滴雨露,这便放了笔。 她人小,写的简单。画得更简单,便成了第一个放笔的。放下后,又觉得这般是不是不太好。内心正思量的功夫,十四姑娘也放了笔。 “我瞧瞧你的!”她说着凑了过来看林熙的。看完后,伸手一搂林熙的肩膀:“难怪在我前头呢,原来这般简单。” 林熙不好意思的眨眨眼:“我会的不多。” “没关系的,你去瞧我的。”她推着林熙过去,林熙便看到一副泼墨写意的山河图,简简单单的墨液勾边,缀着点墨,倒很有气势,在加上旁边是以魏碑之体而写得山河之诗,看起来竟颇有大家之范,当下冲十四姑娘一笑:“你画的可真好,看着就同我家堂上挂的那副一样好!” 十四姑娘闻言脸上笑容大盛,而此时林岚同十三姑娘倒是几乎同时放笔。 十三姑娘画的是一匹高头大马,马儿高昂头颅,马背上锦鞍华蹬,此马立在朱红色的门前,倒很有气派。 “神采奕奕,十三姑娘画的可是宫门前的仪马?”林岚笑言轻问,十三姑娘立刻点头,林熙却是盯着那马上的鞍与蹬,心中微微轻叹,再看边上诗词,乃是一首意寓马上封侯的诗词,便知那锦鞍华蹬乃指侯意,却不免心中又替她再叹。 已得而求,只怕是自己心里都不信着自己,倒同我一样了,只不过我若画马,为求奔腾,自不要鞍蹬,驰骋纵横的,何苦再累着束着自己。 “你画的是什么?”此时十三姑娘去了林岚的桌前,立时看到的是一副虬枝雪梅,边上还提着两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不错,爹爹说,画梅的人,天生一份傲骨,更有一份坚定之心呢!”十三姑娘笑嘻嘻的言语,林岚嘴角轻勾,话中却见惶恐:“哪里有什么傲骨了?不过是我院中有着这么一株,想起了就画了她。” 林熙微微抽了嘴角,为林岚扯谎的信口拈来而无语。 她那院子里几时有梅树了?府中上下,除了她爹好梅在后院的角落里种了几株,留待冬日饮酒时赏梅只用外,哪里都没种的,因为祖母不喜欢,觉得梅同了霉,晦气。 当下她眼扫去了十四姑娘那里,微微有些不安,毕竟在十四姑娘的言论里,大雪可压了一切的,而梅却偏偏,压不住。 不过,十四姑娘一脸欣赏的表情未见丝毫不快,林熙便暗自思量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当下,十三姑娘唤了人进去,晒画收卷,用做交换的礼物,便拉着她们出来,要回正屋里继续言语,岂料四人才出来,院门口侧面的月亮门里窜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哥儿来,他不但往院中跑,口里还大声的喊着:“哥,你敢和我打赌不?娘这西厢房里肯定有五岳……” 他一时闭上了嘴,是因为已经遇上林熙和林岚这两个陌生的人,而此时,月亮门前一闪,走出来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那好看的皮相迎着光迎着风,很是玉树临风,而林熙心中一惊,立刻转了身,背向于他。 他,怎么来了? --求粉红票票哦,谢谢!(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心可止水?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心中惴惴,人却已经下意识的做了避讳,反倒她旁边的林岚无有动作,直到对方走上前时,娇羞般的低头,才余光扫到了林熙的背向,登时脸上一闪懊恼之色,也急急的转了身,双双背向了。 “你们怎么来了?”十三姑娘跺了脚:“不知这里有客的吗?” “十三姐,我和四哥只是要寻本书而已,哪里知道会遇上人了!”那略带清脆的声音,显然是那位十一二的少年再说话:“再说了,又不是故意的。”说着似有衣裳的窸窣声,继而便听到两句叠音:“是我们唐突,冒犯了。” 林熙咬唇不语,低头不答,可她身边的林岚却开了口:“公子并非有意,何来唐突?还请略略避讳,让我与妹妹有处相隔的好。” “应该应该。”谢慎严的声音带着一种轻柔的书卷调子,继而十三姑娘便扯了林熙的胳膊,林熙立刻侧身转过,头都不敢往那边偏一下的随着十三姑娘进屋去了。 其实依照她尚未十岁的年纪,即便遇上,瞧见也是无妨的,只是一来她心中对谢慎严有些莫名的在意,二来因着是谢家侯府,她不得不小心谨慎,生怕有什么举动招来人家对林家家教的轻视,可她小心翼翼噤若寒蝉,偏偏她身后的林岚却不似她这般小心到这种地步。 在十四姑娘的拉扯下,她也侧身迈步,但眼还是往那边扫了一眼,便见一高一矮两个背影,便又受了眼入了屋。 她们四个姑娘进了正房,落了帘子。这哥俩儿才转了身自己迈步入了那间厢房。正赶上丫头们在那里收画,谢慎严扫了一眼那些半卷的画,便凑了过去:“十三十四又比上了?” “不是咱们姑娘比上了,是和林家来的姑娘比呢!”一旁的丫头答了画,谢慎严便笑了:“给我瞧瞧。她们四个的。” 丫头们立时又把画卷打开,谢慎严个个扫过去,口中轻评:“十三的功力到底不如十四。她那性儿全落在书上,书画也不过是陪着十四了。” “那哥,这个如何?”诲哥儿指了那幅很是显眼的虬枝雪梅:“她的功力不差吧?” 谢慎严扫看了几眼后。点了头:“的确不差。书画造诣虽赶不上十四,却也不输一般的人了,至少这虬枝的粗、陋、莽上,很有些笔力,怕是与我同窗的那几个也望尘莫及呢!” “难得,素闻美人执笔不过作态,琴棋书画所精,却真正精细的也不过是风花雪月。想不到她瞧看着和我一般大的年岁,却有份傲骨之心!”诲哥儿说着扫看落款处,但见一个林字下。写着一个小小的六字,便口中念念:“林家六姑娘的。是娘叫看的哪个吗?” 谢慎严摇了头:“叶嬷嬷所训乃是个嫡出的。” 诲哥儿立时点头,从旁寻到了只标着一个林字的:“嘿,这个怎么连行头都不落啊!” “不过是姐妹之间作画而已,图个乐性,不留也没什么奇怪啊!”他说着嘴角却微微一勾脸上浮着一抹淡淡的笑,再偏头看向那幅画,继而便笑得盛了许多。 “哥,你笑什么啊?” “我笑有人跟我一样,偷奸耍滑,为的躲懒。”说着把林熙所画的那张拿起来瞧看一遍,又放下轻言:“瘦金体,这叶嬷嬷倒惯会教习啊!”说完转了身:“走吧,咱们回去接着下那盘棋吧!” 诲哥儿立时点头:“好!” 当下两人出了厢房,几个丫头又重新收画了。 …… 重新奉了茶,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便为先前的一见而言抱歉,林熙只是笑着微微摇头,林岚却是话多了起来:“两位姐姐不必抱歉的,不过是意外遇上了,怨不得你们,何况大家也都做了避讳,倒也没事,毕竟谁会料到,这个时候他们会过来呢!” “可不是,我那七弟弟最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定是和我四哥挣道起来,便才嚷着冲过来查书的。”十三姑娘立时言语,十四姑娘也附和:“是呢,我娘这厢房里收着不少书,足够我们几个平时看的问的,只可惜七弟还小,不够年纪去爹爹那边的书房,才惦念着往这边跑,要不然也遇不上了。” “无妨的,不过听你们说起来,倒见你们兄弟姐妹的关系极好,似有特别钟情于书册,果然是海内大家,只那厢房里的藏书就真真儿叫人羡慕。”林岚说着面色微红,眼眸羡色,那十三姑娘当即一笑:“若六姑娘也是个爱读书的,那就不妨多看看,日后我若托四哥再淘到什么好书,也想法的给你惦着一份儿,如何?” 林岚立时起身朝十三姑娘福身:“多谢姑娘想着我。” 十三姑娘笑着拉了她:“不必如此,不过是一本书。”说着伸手抓了桌上那本:“若不是这本我还没看,倒也能今日借你读了。” 林岚凑上去扫了一眼那书:“《神异志》?” 十三姑娘笑着摸索书册:“奇闻奇事,颇为新鲜有趣。” “原来您喜欢看这样的书,看来你那四哥定是也好这类,不然如何为你觅得心头所爱?” 十三姑娘笑着摇头:“哪有,是我指名道姓央他帮我寻的,他所爱的都是那些四书五经,才不看这些呢!” “那你四哥倒是个好跑腿的了。” “人家身为男子出门比我们可容易多了,我们想跑,可没那机会。”十四姑娘接了口,登时和十三姑娘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一时间屋里言语的便是她们三个,林熙倒没插言了,带笑了一气,十四姑娘便眼落在了林熙的身上:“七姑娘果然是得叶嬷嬷教养的,规矩倒重,似比我家还严些了呢!” 林熙淡笑:“怎么会呢?贵府千百年的传承。再世之家有几个敢于比肩?我也不过是平日里太没规矩,嬷嬷才对我制定了许多条框,约着那我性子,免我生事罢了,可不敢和您家比规矩。我们实在是,小打小闹了。” 十四姑娘闻言,下巴高高的昂了起来。眼里闪亮亮的,而此时林熙抬手扯了扯林岚的衣袖,提醒着时候差不多了。林岚眨眨眼冲两位姑娘一笑:“我们来了。也近两个时辰了,不好再叨扰,就……” “急着走什么嘛,不如在我们这里用了晚饭再回去呗?”十三姑娘立刻言语:“难得请你们过来玩,多凑一会嘛!” “是啊,叫个人给林府传句话,叫你们太太别挂心着你们就是了,你们就多陪陪我们嘛!”十四姑娘嗲声嗲气的娇糯软语。完全就是一个娇娃娃。 林岚脸有难色看向林熙,似乎想要妥协,林熙却不敢头回上来就在人家府里留饭。登时抓了林岚的衣袖说到:“姐姐,父亲说了。今个晚上要考你我诗词的,若是留在这里用饭,误了爹爹的抽考怎么办?” 哪里有抽考的事呢?林岚一听便知林熙撒谎,可无奈又不能当着人的面说林熙胡说,只得做那恍惚状:“是啊,还有这一茬呢,今日怕是不便了,要不还是改日吧!” 林熙闻言抽了嘴角,所幸十三姑娘接的爽快:“那好吧,还是下回吧,若要父母等着,那倒是罪过了。” 当下,林熙同林岚向十三姑娘十四姑娘告辞,便循礼的要去给安三太太告辞,十四姑娘叫了个丫鬟问话,得知自己的娘正在主院那边,便笑着言语:“我母亲不在,你们就省了吧!”说罢叫着方姨娘,先前那个最后迎接她们的妇人,便从一间厢房里走了出来,亲自迎送她们出了堂院,继而便照来时的规矩,又一道道的换轿,直到出了西角门,上了自家跟来的马车里,奔往林府。 “你是怕着什么呢?好好与人家姑娘亲近的机会都不要,巴巴的回来,父亲几时要给咱们抽考了,若他知道送上门的亲近机会都不珍惜,瞧不怨咱们不争气。”自家的马车上,可没了顾忌,林岚上来就小声抱怨。 林熙看她一眼,眨眨眼睛,一脸不解:“六姐姐平日里不就是谨小慎微的人吗?怎么今日里,我瞧着六姐姐可同我四姐姐一样的莽了。” 林岚一顿,干笑了一下:“这不是我不谨小慎微,实在是,谢家可是名门大户,咱们能有这亲近的机会,自然得抓着,爹爹平日里可没少说权贵们的亲近有多难,我这不也是,不想错失良机吗?” 林熙点点头:“原来六姐姐是这样想的啊,可是嬷嬷说,侯门家用餐饭规矩甚多,许多讲究,我还没学会学精细呢,可不敢留在那里。”说着她低头拨弄自己的衣裳,林岚倒是脸色陡然白了一下。 要说林熙没学精,可她呢,她连皮毛都没占着,虽然有母亲诸多私下的教授,但也并非能出入了那等侯门府餐,思想着自己免除了一场尴尬,她倒有些感激林熙的胆小怕事了。 两人回到了林府上,便被直接带到了老太太的房里,陈氏此刻已经在那里,林昌似乎有什么事,尚未回来。 打一进屋,林老太太便让她们两个细细讲述在谢府的一切,到最后陈氏还叫着把姑娘们之间的言语,能想起来的都回一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完,天也擦了黑,可她们的祖母却没一点叫她们用饭的意思。 “熙儿今日里还算乖巧,只是对叶嬷嬷的事,你大可不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尽数答了,到底叶嬷嬷也算咱们府里的人,大家对着她好奇,你若什么都说了,也没意思了,她是你的老师,还是就那么着最好。”林老太太脸上没有什么笑色,相反很严肃。 林熙低了头:“是,熙儿知道了。”其实她原本也不想什么都说,可是谢家的好奇全然来自于叶嬷嬷,她宁可什么都交代,免得日后两人又想起什么的叫她们过去,那种豪门贵府,一举一动都得小心,她是真心的不想去。只想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舒舒服服的。 林老太太脑袋一偏看向了林岚:“跪下!” 林岚一愣,但还是跪了,但那一脸不知为何的表情依然留存。 “我们林家是比不上谢家,但你也不用这般羡慕吧?若不是熙儿叫着回来,你难不成还要在人家府上留饭?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还有。人家哥儿的事情,你那般打听是做什么?难不成遇上了,你还动了心?” “没有啊。老祖宗,我只是和那十三十四姑娘找些话来说,总不能哑在那里啊!” “主人家难道不知道找话的?由着你一个客人去喧宾夺主?”林老太太眼光狠厉的看着她:“你少给我耍舌头。今天的晚饭省了。自己回屋里好生思量去!” 林岚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应着,便快速的起身低头退了出去。 林老太太又从林熙摆手:“你也回了吧!” 林熙点点头,看了一眼放在那里的书画,似乎思量着要不要带回去。 林老太太一笑:“先放着吧,你既然说了人家的画都能挂堂了,我叫人裱起来,回头送你屋里真格儿的挂堂吧!” 林熙闻言呵呵一笑,冲祖母同母亲福身后。便往自己的硕人居回,而她一走,林贾氏同陈氏便是相视对望。 “你瞅着是那个意思吗?”林老太太开了口。 “这可难说。这文书都是我翻腾老爷子的遗物才知的,人家自己府上到底当事儿没谁知道呢?” “说实话。我心里也没谱,原本依照你的意思,咱们是希望等熙儿大成了,再放话出去,两厢和美,可这会儿人家倒主动来寻咱们……”林老太太深锁了眉头:“我觉得和我下午猜想的差不多,只怕是谢家自己有了什么盘算!” “难道他们也记着这约?”陈氏一脸惊诧:“可是咱们府上现在说是青黄不接也不为过,人家怎么会……” “许是高义重信吧!”林老太太摇摇头:“可也不必此时就相看啊?” “该不会是悠儿截了人家胡,谢家心里不快,要寻我们麻烦?” “寻麻烦也不至于从两个姑娘这里盘算啊!”林贾氏摆手:“要我说,肯定不是找麻烦,毕竟朝局不稳,迟迟未见立储,庄家和谢家若连上了,谢家便是庄家的棋了,谢家几时凑那热闹过?哪回又肯做人棋了?只怕悠儿这一处,他谢家还得谢谢我们林家呢!” “啊?”陈氏闻言一愣,显然这茬她还没寻思太明白,倒是林贾氏冲她一笑:“你糊涂这正常,当初我也不明白,还是你公爹再世的时候,常与我言,‘若求族运长,得闲不掌权’,我思量了这些年,思量到谢家,才明白这一茬的。” “这话是怎么个解法?”陈氏好奇而问,毕竟依照妇女不问政事的思想,她们终日里要盘算的是家里的柴米油盐,是以听了这么一句,一时也不会理解的太明白。 “得了重权的,就得下力气做事,那些重权之下,掺合的事岂会少?只咱们府上一个厨房里物料的出进,只怕就勾缠着不少勾搭,普天下的利益紧要处,又如何少了这些腌臜事?管就有失,损了人家的利益,就得受着厉害,一个不平便是事,那都是拿命去填!若在边疆,府中有人担了重责,赢了固然好,可输了呢?再者,战事上风云变化,那梁家如何死了大儿的?实话与你说,我族中之谱,我也翻看过,我娘家祖辈上,也是出过不少人才,掌握过实权的,可结果呢,死伤之重,倒是损了人丁脉的!相反,受着闲职,得着高数俸禄的那些个,哪个不是儿孙满堂?人丁兴旺?” 陈氏一时未言,在那里思量了一会才点了头:“原来是这样啊!那谢家……” “一日无储,一日不宁,谁这会敢随便的择路?走不好,就是麻烦,他家门户大,身量大,可牵扯的也大,只要不走错路,谁都动不了,可要错了,便是连根拔,他谢家怕也烦恼着,如此我倒宁可是他们念着我们林家的恩了。” “可是真要念恩,也是该在悠儿及笄前,为何挑了这个时候?”陈氏可不这么想。 “做戏也得做真了啊!隔上半年,孩子们自己抽对了眼,邀了过去,倒也谁都说不上什么的,我只是有点摸不清安三太太这一见的意思了。” “唉,这般猜着,真是挠人心呢!” …… “所以你就叫着回来了?”叶嬷嬷看着换衣的林熙,眼里闪着赞许的笑容。 “不叫着回来怎么办?由着她在那里待着,只怕再待一会,打听的就更多了,没由来的叫人家以为我们林家有什么盘算。”林熙说着坐到了叶嬷嬷身边,由着花妈妈为她松发轻束。 叶嬷嬷笑了笑,看向了花妈妈:“你们跟着去的,有没有瞧着什么不对?” 花妈妈摇了头:“我们什么都瞧不着,只在院子里候着,连老太太跟前的两个都没跟到房里去,全家拦在了外头。”随即她有鼻子一搡:“不过六姑娘太没羞了,人家两个哥儿进来,总该避避,我们七姑娘立时就背了身了,她倒好,足足站了三息才转,我明明瞅着她脸都红了,到了老太太跟前,倒会扯谎,说自己是一时懵了转慢了,我就奇了怪了,既是懵了,脸红个啥?真真儿的谁的种谁的性儿!” 花妈妈说得一脸忿忿,却冒了这么一句出来,林熙登时冲她蹙眉,花妈妈自己也觉出来这话把林昌也骂上了,立刻就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悻悻的笑了笑。 叶嬷嬷却没说她什么,只看了看林熙,才冲花妈妈言语:“去叫她们摆饭在小厅里吧,我与姑娘梳发。” 花妈妈立时答应着去了,叶嬷嬷接了梳子给她梳头:“少年风流,自有春心动,你虽年纪小,没这一出,但那位公子在之前就于你和四姑娘解围过,如今巴巴的又遇上,你这心,可否静如止水?” 林熙闻言一愣:“嬷嬷这话说的,我不明白。” 叶嬷嬷一笑,转身去了一旁的笼箱里,摸出一个荷包来:“我今个给你寻衣服时,可瞧见了!”说着打开了荷包,把那方印给拿了出来。 林熙立时心慌,叶嬷嬷却把印章塞回了荷包里,放进了林熙的手里。 “嬷嬷,这是个误会,其实我和他……” “你不用给我解释,你们之间如何,不必与我细说,我也自是相信你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我只是问你,遇他,你可否心如止水?” 林熙看着叶嬷嬷,咬了唇:“若说无痕,过假,若说投石,过重,似如微风扫过,淡狠轻涟。” 叶嬷嬷笑着抬手拥她入了怀:“守心不易,不管是不是他,你都要早早守心,可扶风,却不可见痕啊!” 林熙咬着唇点头:“我明白。” …… 谢家三爷附院的正房里,安三爷端了杯茶,慢条斯理的品着,身边的徐氏却是眉头紧抓着,似在盘算着什么。 半盏茶下去,安三爷放了茶碗,看向夫人:“怎么?都这会儿了,还没理出个头绪来?” 安三太太叹了一口气:“你是知道的,林家低微,我根本不中意,是你非要叫我过过眼,想着叶嬷嬷教养的那个,我也好奇,这才允了,可今个两个见了,我这心里直打鼓啊!” “至于嘛,难不成你也动心了?”安三爷浅笑。 徐氏抿了下唇:“那六姑娘是个庶出,身份本就不合适,举止有些无束,但面上却又滴水不漏,倒是个有心机的,你可知道,瞧见谨哥儿时,她这个十二的倒不如那还没满十岁的七姑娘知规矩了,可这人心眼活,还从萱儿芷儿的嘴里套话呢!” “套谁的?” “谨哥儿的呗!”安三太太皱了眉:“也不知是那妮子浮躁还是林家自己清楚那档子事,也起了盘算呢!” “一个庶女,也不劳你费心,她本就是作陪的,我关心的是那个小的,她怎样?”(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一字之计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要说这个小的吧……”徐氏撇了嘴:“到底不枉是叶嬷嬷费心教养的,举止,礼仪都没得说,我瞧着她行走规矩,坐立安稳,即便喝口茶,也只润泽,遇上咱们两个姑娘刨根问底似的那般询问,也都始终淡笑如一,未有不耐。” “听起来不错啊!” “可是,一来年岁太小,还没满十岁,二来,柔性有余,刚性不足,这将来……三来嘛,身量都还没出窕,我也瞅不出个眉眼来,瞧不出将来的相貌。” “就这三处不满?”安三爷抽了嘴角。 徐氏点头。 安三爷倒笑了:“这有什么可是的,她年岁小,我们本也知道的,不足虑;至于你说那柔性有余,刚性不足,她到底一个还没到十岁的姑娘,哪来的什么心性?真要刚硬了,只怕是个莽的,还不能想了,倒是这种柔的,还有些调,教之地,何况年岁小,机会也大;至于身材相貌,我听萱儿说过,那林家的四姑娘还是长的不错的,想来都是一个爹娘生养的,差别也不会太大,日后也不至于是个无盐,倒也没什么可忧的。” 徐氏撇着嘴站了起来:“莫非老爷你真心往林家上想?” 安三爷捋了一把胡子:“我也并非就是指着林家了,这上的一门姻缘,还是父亲大人提起不是?按说和林家约下这缘来,并非是咱们这房来应,可咱们现在不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这不找辙吗?你还是好生和我盘算一下,看看林家这上。可做文章不!” 徐氏闻言又坐下了:“我也知道,咱们萱儿和庄家那小子的事一黄,庄贵妃就拐胳膊的想到了孙家,虽说绕了个圈,却是要把这事给坐死!横竖还是要把咱们给套进去!” “谁说不是呢?当初她一个省亲放了话出来。老爷子就催促着我那几个兄弟赶紧的把自己的孩子看好,该娶的娶,该嫁的嫁。想晾着庄贵妃,等皇上立储了再说,可谁成想。人家到底还是本事。这些年圣宠浓郁,皇上就是不立储。” “依我说,皇上才不是不想立储,他是想立,立不得。”徐氏说着凑得近了些:“皇后娘娘所生,才是正出,若说立长,便只能立德妃的。只可惜大皇子样样折扣;至于二皇子,一个美人所出,连身份都不够。三皇子是她庄贵妃的没错,也的确比四皇子早出一天。可是到底四皇子才是嫡子,更何况,若论及两个人的才学,公爹不也说,四皇子更胜一筹嘛!” “是啊,皇后,太后都是一心护嫡的,他那势早就起了,怎可能看着庄家夺嫡?”安三爷摇摇头:“可他们为了一个斗字,结果倒来让咱们家遭秧!” “没办法,谁让我们没择路呢?”徐氏说着脸有愁色:“眼下这意思,躲也躲不过了,既然横竖选一个的,其实我倒觉得,皇上既然开了口与公爹提了这事,我看皇上的意思是想着三皇子的,所以可能和孙家结亲,也还是……” “别想!”安三爷立刻摆手:“我知你那意思,反正皇上心里属意三皇子,自是想我们谢家作为三皇子的筹,你便想着何乐而不为,想着日后可能对谢家更好,可是我的夫人啊,你再想想,若皇上都要亲自出来想把我们谢家弄过去给三皇子做筹,那恰恰说明了三皇子的势弱!而且,爹爹的意思,是最好不参与,因为我们谢家要是一步错了,那等于是送把柄啊!可是如果非要选一方,也需得谨慎!” 徐氏一脸苦色的伸手抹额:“我知,我懂,否则我们这个时候又忙活什么呢?”她说着叹了口气:“唉,当初若知道有这么一事等着,我宁可早早的给谨哥儿定门亲事了。” “你竟说那没用的,就算你想,爹也得同意,谨哥儿的才华是咱们谢家这代少有的夙惠,我爹对他颇为看重,大多时候都是亲自教导,连我这个当儿子的都没机缘,你以为你真能为他定了亲事?当时那种情况,爹叫几房兄弟张罗,愣叫我们别动,还把謹哥儿养在他跟前,不就是想着日后谢家的种种嘛!” “他是想着念着,我也知道謹哥儿的本事,可是留到现在却成了大麻烦,庄贵妃更盯死了他了,要是咱们寻不出合适的人来,謹哥儿只能和那孙二姑娘栓在一处!” “要你说这些?”安三爷白了徐氏一眼:“平日里你倒精的很,这会儿倒乱上了。” “那是我的儿子,我能不乱嘛!”徐氏说着扭了头,拿着帕子擦眼角。 安三爷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她的肩:“我说重了。” 徐氏扭头看他一眼:“公爹能叫咱们去瞧林家,自是有这个盘算,虽说我不是很乐意,可要合适,也成的,但是,我瞧着成的那个年岁太小,若说配吧,冲着那一纸文书,我也愿意要这个做儿媳,配给咱们诲哥儿年岁大小的都合适,叶嬷嬷教养下的,也不差,可若是配给謹哥儿……年岁差着且不说,咱们把这话拿到庄贵妃那里,可也说不过啊!人家也会兑上一句,你家小七更合适,是不?那里就轮到咱们謹哥儿了?” “我也知道有这一差,可爹说了,叫我们别管这些,只管看人,其他的他来办。”安三爷盯着徐氏:“你瞅着她成不成?” 徐氏揪扯着手里的帕子:“不思量年岁,别的也都还行,可是年岁这关怎生可好?再有三年咱们謹哥儿便及冠,就得动亲事,那丫头也才十二岁,如何就能配了?难不成还叫謹哥儿巴巴的等她一两年?就算我们肯,庄贵妃能当看不见吗?唉,要是她和来陪的那个年岁上调换一二,该多好!” 安三爷闻言无奈的摇头:“调换了也没用,要是娶个不正的。爹更得冒火!”说着起来身:“这样吧,反正你也瞧了个大概来,就和我一起去爹跟前回话吧,至于其他的,还是由爹定夺吧。他老人家说了算。” 徐氏当下只得点头,一边起身一边口中嘟囔:“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这么多权贵之家。公爹一个都不考量,偏叫我们去看看这个林家的。” 安三爷回了头:“不是爹不叫你考量,而是考量了也没用。这个时候。谁敢撞上来?谁敢出来叫板,那就是谁和庄贵妃过不去啊?再说了,这种事,能躲都躲,自家门口还扫拉不净呢,还能闲的去帮人家?要不是那林家老爷子和我爹有那一纸文书,只怕老爷子这会儿也没辙。” 徐氏闻言垮下了肩:“唉,头疼。” “走吧。要疼,也等爹做了定断再疼吧!” …… 谢家三爷附院的石竹阁内,谢三爷嫡出的四个孩子正齐齐的聚在书房里。而门前,离得最近的丫鬟。竟也隔着足足一丈远的距离。 屋内的书桌前,十四姑娘一边提笔在纸上挥毫一边嗲声的言语着:“人家今天和姐姐费了那许多口舌,样样儿依着娘的意思来,也不知娘到底是盘算什么,哥,你可知道?” 坐在一旁竹椅上的谢慎严翻了手里的书,一边低头扫着书卷一边慢条斯理的开口:“能猜到一点,只怕不是为着我的事就是为着七弟了。” “啥?我?”拨弄算筹的诲哥儿立时抬头:“有我什么事儿?” 谢慎严淡淡地笑了下,既没抬头看他,也没答话,依然眼扫着书卷,倒是一边的十三姑娘放了书,冲诲哥儿笑:“七弟,今个来的两个,若是娶妻,你要哪个?” 诲哥儿闻言鼻子一搡:“十三姐,你莫不是要逗我吧?她们哪个都与我无关,瞧见的那个可与我同岁,我堂堂男子,要娶也是娶个比我小的,她不考虑,至于那个年岁比我小的,我压根就没瞅见她什么样子,这人规矩是有了,可我也不想要。” “为何?”十四姑娘转了头:“莫非你瞧不上人家家世?” “非也!”诲哥儿摆手:“爹爹不止一次的说过,寒门出傲骨,我可不敢轻了人家,我只是想说,那是个和四哥一样惯会偷懒耍滑的,我若娶了她,还不吃亏啊!”说着又低头拨弄算筹去了。 “什么?”十三姑娘笑了:“偷懒耍滑,这话是怎么来的?” 诲哥儿头都没抬,指向了谢慎严:“四哥说的。” 萱儿和芷儿立刻看向她们的四哥,谢慎严此时则对她们淡然的一笑:“不过是对她那书画评了一句罢了。” 十三姑娘尚在回味这话的意思,十四姑娘立时便丢了笔,站到了谢慎严的面前,声音虽嗲,可人却立了眉:“四哥,您今日里原是糊弄我,打发我的?” 谢慎严呵呵一笑:“我改日重补你一幅可成?” 十四姑娘伸了手:“三幅!” “你要那么多做什么?你向来只求独一无二,若给你一样的三幅,你只怕也撕成一幅,何苦累我?”谢慎严说着低了头翻书,十四姑娘扑哧一笑:“你倒知我,我还真打算撕来泄愤呢……” 她话音才落,屋外有了声音:“謹哥儿,老太爷传了话来,着您这会儿过去。” 屋内人闻言皆愣,谢慎严倒不慌不忙,先应了一声,才慢条斯理的起身,继而一边放书一边看向诲哥儿:“看来还真是和你无关,是我的事了。”他说着冲呆滞的三人一笑,出了屋。 十三姑娘立时蹙眉:“这会儿的叫四哥过去,这事只怕不小。” 诲哥儿却摇头:“不见得,老祖最喜欢四哥,兴许又来了什么兴致要教四哥东西吧!” 十四姑娘叹了一口气:“十三姐,林家的七姑娘和孙家的二姑娘,你希望哪个做你的四嫂?” 十三姑娘立时吸了一口冷气,继而咳了好下次,才眨巴着抹去眼泪盯着她:“你,你说什么?” 芷儿瞅她一眼说到:“虽然有个小嫂子会有点别扭,可到底比那孙家的二姑娘叫人亲近,我可希望四哥选了林家。” …… 谢家府院占地八百亩,纵有一街之长。堪比王府之规格,府地正中为主院,住着的自是明阳侯府的当家老侯爷谢瓒。 谢瓒,字三玉,因其身份之贵。少有人称其字,而尊称其籍贯,故而与他同级者人称他谢陈郡。又或尊为明阳君。 他此刻端坐在正房内的太师椅中,捋着他那把足有一尺长的美髯,闭目不言。他旁边的桌几上。点着香篆,似正个人坠入香道中,根本不闻外事一般,而屋内所坐之人,皆为他的孩子们,大房谢鲲与妻,三房谢安与妻以及五房谢尚与妻,未在的二房谢鹏。如今身为大将军,正守在国之边疆,未曾在此。而四爷谢奕,因为族内之业。而寻庄查业,此时尚未归来,他夫人又有孕在身,大肚不便,才未能到此。 兄弟三个,妯娌三个,与老爷子的淡然不同,而是皆有愁容,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全然一副无奈之色。 “謹哥儿到了!”门外是丫头的一声通传,继而谢慎严的声音响在屋外:“谨儿给老祖问安。” “进来吧!”谢瓒发了话,帘子一挑,谢慎严入了内,屋内的丫头在堂中置了垫子,谢慎严便是对着老祖下跪行礼,磕头之后,才起身又到:“谨儿问老祖安。” “嗯。”谢瓒应了一声,谢慎严转过身侧,分别给大伯与五叔问了安,之后才立于父母座位之后,垂手在身前交握,躬身轻倾。 屋内一时安静,谁也不曾言语,直直到了那香篆烧尽,竟也如此沉静了一刻左右,而此时谢瓒终于睁开了双眼:“谨儿!” “孙儿在。”谢慎严躬身回话:“知我叫你来何事否?” 谢慎严顿了一下,躬身道:“不知。” 谢瓒鼻子里发出一个轻哼之音,难辨是笑还是嗤,继而看了三儿子一眼,当即谢安开了口:“谨儿,今日叫你来此,所为的是你的亲事。” 谢慎严眨眨眼:“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儿随父母安排。” 谢安闻言撇了嘴,一旁的谢家大爷谢鲲开了口:“四侄儿,你这桩婚事可难煞人也!皇上可三番四次给你祖父露了口风,希冀着能为你指婚,老爷子最最疼你,生怕苦了你,咬着牙没出声,可如今的看着,怕是撑不到年底,这事就得出个眉目,你说怎么才好?” 谢慎严双手作揖:“大伯为谨儿劳心,谨儿深感愧疚,谨儿乃谢家子弟,个人荣辱与家族相较,不过是杯水与大海,只求最合家族之意,之利,就好。” 此时五爷谢尚开了口:“可这利益二字难寻,各有利弊,若应了皇上的意思,你便要娶那孙家二小姐为妻,她性子如何,我们不多言,只是就此,我们便和宫里的庄牵扯上了,就此我们便等于是从‘三’了!” 谢慎严闻言微微一笑:“敢问五叔,如今我们是要从三还是从四,又或不从?” “若是最好,自是不从,可现今,只要不是孙家,娶谁都等于从四,焉能不从?”谢家五爷立时一脸苦色。 谢慎严看向谢瓒,躬身如虾:“老祖如何定夺?” 谢瓒捋了把胡子:“林家老太爷再世时,我曾与他相约,指腹为婚,只可惜,我家五个男丁,他家三个小爷,无法结姻,这事便作罢,后来他府上大女长成也未见上门来提,自许了康家,我便也当此事揭过,不做他想;可如今,这桩事,眼瞅着躲不过,我便想到了林家,今日里着你爹娘验看了林家尚未许配的两个姑娘。若论年岁,那个庶出的将就合适,只是一来庶出贱了你,二来嘛,你娘觉得她不配入咱们谢家,是以只有看那个小的,小的便是叶嬷嬷教养的那个,问来,还是处处都说得过,只是这个年岁上,错了些,要不就得你等她,要不就是早接府,但无论前后之法,都将撕破脸,你说,如何是好啊?” 谢慎严眨眨眼:“老祖打算以旧日之约来断此事,就算是拒,也是思量着能尽可能周全了宫里的脸面,免生枝节,然我之下还有适龄者诲哥儿。不知老祖如何安置此事?” “你若是早接府,只消弄个阴错阳差,轻了她礼,她便能入府。” 谢慎严摇了头:“宫中之人并非痴傻,孙儿觉得。这不是上佳之法,毕竟巧合之事,一次可算。两次如何言巧?” “作梗者并非你与林家,只要是孙家人即可。”谢瓒说着嘴角一勾:“还得是那位孙二姑娘。” 谢慎严抿唇沉思片刻后,再次摇头:“孙儿觉得不可。纵然老祖好算计。叫宫中之人因此无法发力,而我得了便宜乖觉,若顺当,只娶林家姑娘为妻,若是不顺,再收孙家姑娘为妾,也是个不偏不重,两厢不从的法子。然姑娘家到底名声重要,若是一但损伤,便可大可小。从他林家说,他府上已有一个巧合的。若此时再来一个,只怕整个林家也要伤了名声,被人恶语,如此一来,对于恩人林家,我们却是不义了;单从她个人来说,身为叶嬷嬷的教养之人遭遇此事,您说她会不会从了叶嬷嬷的性子,自残了自己,就此,岂不是我们谢家,作孽了?” “放肆!你怎敢如此妄言!”谢安立时出言责备,可谢瓒摆了手:“没什么放肆,这里本就要他畅言的。”说着他又去捋他的胡子:“那你就只有两条路了,一嘛,娶孙家二姑娘,二嘛大病一场,以气若游丝之态苦躺病榻三到五年,熬到孙家二姑娘出嫁,熬到林家那个小的成人,方可罢休,你选那个?” “第一条乃从三,与家业固守不利;第二条嘛,亏我若能成,倒也值得,我只怕宫中那位一心结亲,别说什么熬到孙家二姑娘出嫁了,只怕我前脚躺下,后脚人家就能给我冲喜,不惧成寡,那岂不是我们还只有落套的份儿?” 谢慎严话音一落,谢瓒竖了眉:“那不然怎样?莫非你要立遁空门不成?” 谢慎严此时却一笑:“就算我肯,老祖也不答应啊!” 谢瓒眼扫于他:“你有法子了?” “老祖也必然有法子的不是?” 谢瓒此时呵呵一笑:“不如我们看看,想的可一样?” “孙儿听命。”当即谢慎严转身叫了丫头送了一套文房四宝过来,祖孙两个,各执一笔,于纸上书写,继而两者交换了手中纸。 “哈哈,不亏是我的孙儿!”谢瓒看着纸中一字放声大笑,谢慎严则看着纸上那个写得和自己相同的一个字,便是嘴角勾笑:“老祖精心栽培孙儿,若为此等小事难住而就此从事,焉能配得上这谢家姓氏!” “好样的!”谢瓒把纸往桌上一放,冲谢慎严招手:“谨儿,走,陪我去下盘棋!” “是,老祖。”谢慎严应声而出,将手中的纸也放在了桌上,亲手扶了谢瓒从太师椅里起来,步履蹒跚的慢慢挪进了内房之中。 此时屋内的几个人,互相瞅了一眼后,大爷谢鲲立刻走上前去,再看到两张纸上的同一个字后,随即笑了:“三弟你这儿子难怪最得老爷子的喜欢,真真儿是心性儿随了老爷子了。” 安三爷闻言立刻凑了上来,看了那字后,眨巴眨巴眼,笑了:“后生可畏,我这当爹的,都没想到这一出啊!真是愚了!” 谢五爷上前,扫看了两张字后,轻言:“爹爹的字愈发的苍劲,至于小四的字,怎么又换了一种字体?” …… 一入了内房,步履蹒跚的谢瓒便松开了谢慎严的手,走的利索非常,谢慎严则自觉的去了一边摆好了棋盘,云子钵,而后又亲自再屋内点了一根香。 爷孙两个便坐到了棋盘跟前。 “你是早知,还是才知?” “老祖问的是哪桩?” “明知故问!”谢瓒瞪他一眼。 谢慎严淡淡一笑:“宫里的盘算自是一早就知道的,至于林家嘛,母亲今日里让诲哥儿到我房里来闹着找书时,我便想到了。” “所以这法子,你早寻思好了?” 谢慎严摇摇头,轻笑:“以怨报德,不是我谢家门风,不是吗,老祖?” --以下不收费- 说一点点感触吧。 看到大家的书评,我非常感谢你们愿意与我交流。 而关于女主少女怀春,是否合理(重生,已婚失败者)我想说一下我的小小看法。 没有爱情的一次包办婚姻下,女主失败了,失败在信任者的背叛下(贴身丫鬟),失败在自己的为人处事上(糟糕的人际关系),当她屈辱的死掉再得到机会重生,她是不是就应该从此对爱情避如蛇蝎?从此自怨自艾呢? 我不想写那样的女主,我想写的是一个可以感觉到美好,和熙的女子,所以她的生活姿态应该是积极向上的,哪怕将来就是要翻云覆雨之下的去复仇,也断然不是血腥之态,以为很多时候,让一个人内心的不悦,往往是,我过的比你好,而不是我要你如何如何。 我不敢说我三观端正,也不敢对亲们强行牵扯,我只希望你们明白一点,对于书中的人物,我都是尽心尽力的揣摩的。 知我写文速度的老读者,也见识过我一日两万更新的字数,且我从无存稿,这本书,我为什么每天6k字的更新,不为别的,就是保质保量,虽然错别字依然会很多,但是下笔之前,我会想好几个小时,只为把人物的感觉写到位,所以,我不觉得女主的怀春有任何问题,因为她十六岁,还没真正的爱过谁,再看到好看的男人时,会与康正隆比较,而得知此人不同以往那种一面郎时,会产生好奇,再因对未来婚姻的担心期望,而对此人留意多多,我觉得很合理。 就是这些,欢迎大家和我讨论,但,不是吵架哦!;)(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心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林熙起了个大早,梳妆规整后,去了祖母那里问安,不知是不是昨日做客的事令府中大人不安,不但林老太太神情恹恹地看着没休息好,就连林昌同陈氏也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几个孩子们问了安,各自立在位置上,林老太太眼扫着几个孙辈,开始挨个的言语。 “桓儿啊,下个月就要秋闱了,你读书重要,后面的问安的就先免了,用心读书,若能中个举人,于咱们林家也是荣耀。” 长桓折了身:“孙儿一定努力。” 他自得了机缘入了大学,便等同监生,因着是“权贵封荫”的概念,所以算是荫监,其实不参加科举,也能入朝为官,只是一来官职和机会都太小,二来嘛,相比真正的权贵,他倒二不跨五,算不上个什么,是以林老太太发了话,叫着干脆直接参加这三年一会的乡试来试试,其实按照林贾氏的想法,也不指着他一回就能中的,只想他因此知道自己的斤两,莫跟着人家轻了骨头,将来坏了林家清流的体统。 说了长桓,自然就会盯着剩下的一大一小,长佩和长宇,都是庶出,于小学大学来说,基本算是没机会的,林昌也托了人,即便借了杜家,庄家的脸面,还是有些难为,而陈氏早盘算这让他们去走科举的路子,也是摆明了要他们靠自己,故而去年就让长佩去参加了县试,府试,倒也顺当的得了童生资格,年底的时候会有一场院试等着他。若能中了,便是秀才,等下个三年一轮的秋闱,便可以试手问问举人,当然前提时。他得年底的时候,能中了秀才,成了廪生才成。 而长宇还早。如今的年岁也才十岁,虽然口齿伶俐,平时也得林昌的赏识。但到底还小。而林昌的意思则是等等,打算等再过几年,林悠嫁去了庄家,林熙和侯府的婚事亮出来,到了那时,看能不能再努力一把,把这个孩子也送了学去,日后不但机会大些。于香珍他内心也算有了一番交代―我是冷了你,可我没耽误孩子,也算对得起你与我一番心意了。 “佩儿也要学着你大哥。多多用心苦读,年末便是你的机会。至于宇儿,你虽小,却也不能撒了性儿的顽,留心在你的书本上吧!”林老太太瞧了半天,念出这么一句话来,在两人应后,便看向了林岚同林熙。 “昨晚的事,思量明白没?”林老太太看向了林岚。 “思量明白了。” “错在何处?” “不知,轻重。”林岚低着头,声音小而颤,委实像个受了惊吓的兔子,当即惹得林昌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而林老太太眉头一皱:“你这性子长的好,在我面前,像个鼠,出去了却是个到处骚乱的猫,你说你这般样子,日后我可还叫太太给你机会出去见人走动?” 林岚闻言立时下跪:“岚儿知错,求祖母责罚。” 林老太太哼了一声:“起来吧,昨个的错,昨个我已罚了,若我今日再罚你,岂不是叫你爹爹还以为我们欺着你!”说着她的眼神落在了林昌那里,林昌当即起身言语:“母亲这话可折煞我了,子孙不对,责罚便在理,哪里就是欺负了。” 林老太太转了眼看向林熙,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对她说,直接摆了手:“行了,散了吧!” 孩子们当即告退了出去,林昌便拉着陈氏也要告退,陈氏却是脸有不安,想要说什么又似是顾忌,此时林老太太冲她念了一句:“猜能猜中多少,罢了,顺其自然吧!” 陈氏点点头,便顺着林昌告退了出去。 …… 余下一个月里,府中倒也安省未有什么事。 谢家也没再见什么动静继续着两家的往来,林岚更是乖巧听话没惹什么事,总之林府上一时恬淡静安,倒在这暑日的尾巴上,日子如流水的过。 八月秋闱,六日上长桓就先去学堂里告假,七日去了贡院外围溜达了一番,又同几个相熟的聊了一场,到了八日老老实实的屋里待了一天,九日便入了贡院。 秋闱,分着三场,九日,十二日,十五日。 待到三场考完,林府里才算大家憋着的那口气给吐了出来,长桓回来时,别说陈氏了,向来不太过问的林昌都凑到跟前,问着如何。而后叫他把三场的题目,如何破题,如何解答的一一答了一遍,这才算完。 “如何?”陈氏问着林昌,眼里充满着希冀。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中。”林昌琢磨了半天回了这么一句,陈氏便已是激动不已,看着长桓又是笑的又是盈泪于眶。 长桓登时倒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着:“娘,这还没放榜呢,爹说的不作数。” 陈氏立时呆了一下,才悻悻的笑了笑。 “爹娘,明日里孩儿要外出一趟。” “做甚?”林昌抬头看他:“榜还没下,难不成早早的就弄谢师?” “那倒不是,而是我们几个大学里一起参加乡试的约了明日去夫子庙里祭拜一番,再去沧江边乘舫品蟹的乐上一道。” “大学里的几个都是权贵啊,能亲近也是好的。”林昌说着看了陈氏一眼,陈氏立刻会意:“明早你过来,我给你支上十两银子带在身上,万一有个什么也不至于没个出手的。” “是。” …… 翌日。 林熙在屋里睡过午觉起来,下午便和叶嬷嬷学着较为复杂的账册记录法。 这法子和她所熟悉的记法完全不等,并非条陈时的罗列进项与支出,反而以“+”“―”作为进项与支出的前缀,将所有条款。并列出入,每一页上,都有一次结算,如此倒方便了计数,其结果更是一目了然。实在叫林熙越算越觉得有些意思。 “这是一本我从你母亲那里讨来的几年前的收支账册,家业私产上有庄田,庄赋。铺头,以及人事的开销,府内项里。也有你们的月钱。厨房的采买,以及衣服首饰,伤损,还有各项往来应酬。你且按照我叫你的法子,把这本账册,重新做一个出来,而后理清楚账目,进出的数额。我再教你余下的。”叶嬷嬷说着给了林熙足有大拇指厚的一本账册,林熙点点头,立时接过。先看了头上的几页之后,这才开始动笔规整。 忙到下午申时许。她已经理出来大约十来页,瞧看着自己的成果,她委实开心,不由的比较起两种账册的优劣来。 叶嬷嬷见她盘算,出言问她,她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叶嬷嬷听了一气,冲她笑到:“其实说到底,这种法子的好处便是方便,利于你算账,利于你清楚局面,免得你时时刻刻都是内心一笔帐,看着账本的时候还得先去计数。” “是呢,有了这些符号,写起来也便捷。”林熙笑着翻看账面,叶嬷嬷却声音忽而低了些:“可这个好处并非是最大的。” 林熙抬头看她,叶嬷嬷柔声说到:“你这账册就是丢出去,别人也认不来,日后你若管账,倒也不怕谁盯算着你,就算日后遇上什么事有人叫你撒手,拿着你这本帐,她可是两眼一抹黑呢!” 林熙闻言眨眨眼睛,嘴角轻勾:“原来嬷嬷您祖上想出这符号和这法子,是起了这个盘算啊!” “做人做事都要留上一线,一线便是退路,一线便是保全之机,一线更可能是你反败为胜的关键。”叶嬷嬷说着眼里放光:“这世上,其实没谁和谁真能一条心了去,关键在于一个利字,有时他不为所动,那是利尚不熏心,若熏心,尤是再好的,也可能变了心。嬷嬷说这话给你,是要你知道,咱们不害人,可必得防人,这世间有大把的人,得不到的便嫉恨着,兴许就能因为一个贪字,铤而走险,那时谁又顾得了谁的情谊?所以,信任一个人,绝不可以是十成十的,能有九成,便是你的底线。” 林熙眨眨眼,想到昔日的种种,点了点头:“是,熙儿记下了。不过,嬷嬷这话,未免满了,到底还有父母亲人,终归同气连枝不是?您不也说,我们得是一心吗?” 叶嬷嬷闻言冷笑了一声:“同气连枝,是要你知道,你身后还有依靠,也是要你知道,一个屋檐下的人,荣辱皆共!可是,至亲的人就不会叛你了吗?” “这……”林熙蹙眉。 “亲人通常不会害你,做爹娘的也一般都是为着子女着想的,可这世间无绝对,虽虎毒不食子,却也有拿儿女做筹的人!你也读过不少书,好好想想,唐宗也是兄弟反目而起,武皇更是拿子为筹!当真就是十成的一心了吗?七姑娘,我与你说这话,并非是要嫌隙你心,我只想你记住,利这一字,它可以是白刃,让人疯狂而忘心,也可以是绳索,套着别人于你为奴。” 林熙抿了抿唇,点了头:“嬷嬷的话,熙儿会记在心里的。” 叶嬷嬷点点头,看了眼账册:“有些利,账册可见,有些利,可藏着掖着,那,得拿心去看!” 林熙闻言略略歪头,寻思了一番后,倒也明白,世间之利,并非是真金白银,许许多多的好处,都不过是为着各自的盘算。 叶嬷嬷笑了笑,推了账册:“罢了,别寻思了,一时感触说的多了些,你这会还小,只怕体会不到,不过记着这些话,日后至少也能为自己留一个翻身之地,来,继续吧!” 林熙应了声,再次提笔做账,只是她内心却并非可以沉浸下来,因为叶嬷嬷的话对于她这个被背叛过的人来说,便是一语中的。 当初若她有了防人之心,何至于落进圈套百口莫辩?她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便不会贸然去了那间宅院,以至于狗血淋头,却无处喊冤…… “想什么呢?”叶嬷嬷见她发怔,出言询问。她立时笑了下摇摇头,收了心的提笔做帐。 叶嬷嬷看她低头忙碌起来,眼扫量了她片刻后,转头望向了窗外,似在回忆着什么。 酉时的时候。林熙收了账册,用了餐饭,晚上照例看着叶嬷嬷同瑜哥儿手谈。准备复盘。他两人正在厮杀间,院外却有了些许嘈杂声,继而又沉寂了下去。 叶嬷嬷停了手里的棋。看了眼瑜哥儿身后的三娃。三娃便立刻跑了出去,叶嬷嬷便和瑜哥儿继续厮杀,过了大约一刻钟后,三娃折返了回来,立在了叶嬷嬷跟前。 “先前什么事?” “太太叫庄子里的护院和家丁们都集合去了前院。” “什么?”叶嬷嬷挑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说是大少爷今日里出门,到了此时尚未回来,太太心里忧,叫着大家去几个府上问问话。” “大哥这个时候了竟还没回来?”林熙闻言蹙了眉:“他向来清楚规矩。知道门禁的,怎么这会儿的还不归?莫不是出了事?” 叶嬷嬷冲她一笑:“到底年少,兴许和别人玩的开心。吃了酒,忘了时辰。也未可知。”她出言劝慰着林熙,转头看了三娃一眼:“你去院子那边听着,大少爷回来了,便来知会一声。免得七姑娘担心。” “好嘞。”三娃应着又跑了出去,叶嬷嬷依旧和瑜哥儿落棋,林熙眼瞅着两人一副淡定的模样,便思量也许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便也专心瞧看。 这盘棋结束后,林熙照例复盘,复到一半时,三娃折了回来,进门就嚷嚷:“七姑娘,大少爷他回来了!不过好像出了事,前厅里乱哄哄的。” 林熙闻言一惊,立时丢了云子,起身就往外跑,这会儿她才顾不上什么礼仪,他只怕长桓出了事! 看着林熙跑了出去,叶嬷嬷转头盯向三娃:“你听到瞧到什么?” “大少爷挺狼狈的,衣服脏兮兮的黏在身上,好像还有几处血口子,不过府院里好像有些人,不是咱们府上的。” 叶嬷嬷眼一转,立时也出了屋,朝正房前厅那边去,留下瑜哥儿和三娃对视一眼后,双双坐在了棋盘前,不是他们不好奇不担心,而是瑜哥儿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一个外人,林家的事,轮不到他去围观。 …… 林熙急急狂奔,根本不管身后秋雨同冬梅的轻唤,待跑到正房院落里时,就看到好些个陌生的人立在院里,虽是一些婆子丫鬟,却衣衫华美,收拾的十分规整干净,倒使得她不敢贸然冲进去。 而此时章妈妈抱了一团衣服进来,一眼看到站在前面的林熙同那两个丫头,便是急忙上前搭话:“七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章妈妈,我听着大哥回来了,似乎出了什么事?要紧不?” 章妈妈抬手拉了七姑娘就往一边的游廊去,而后小声地说着:“七姑娘别担心,大少爷没事,只是落了水,擦破了些皮,这会正在太太房里泡着热汤,祛江污那!” “哦,这样啊!”林熙立时松了肩,但眼扫到那些丫鬟婆子,却又紧张起来:“那这些人是……” 章妈妈抿了唇:“不是咱们府上的,是,是明阳侯府的人,来问着大少爷,寻他们家爷的。” “什么?他们家爷?”林熙傻了眼,一头雾水的看着章妈妈等着解释,可这会儿的偏偏厅里出了陈氏的声音:“桓儿那边还没规整好吗?快去催着过来,谢家太太还等着问话呢!” 屋里有丫头答应着出来,冲章妈妈招手,章妈妈听到陈氏的声音,也顾不上跟林熙多说了,直接拉了她抱着衣服包袱进了耳房。 “七姑娘,你这里待着,切莫乱跑!”章妈妈才说了一句,内里便是长桓的声音:“衣服可拿来了?” 当下章妈妈捧着衣服进了里间,片刻后,长桓着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匆匆用布巾束发。 林熙上前瞧看到他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便发了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如何落了水?” 长桓伸手拍了林熙的肩膀:“七妹妹,回头哥再和你说吧!”说着一脸沉重之色的出了屋,向厅里那边走去。 林熙不敢轻慢了礼数,便只能待在耳房里站在窗棂子前向那边张望。不多时,两个妇人从厅里走了出来,还跟着一个丫头和一个婆子,陈氏陪在跟前,一路相送。待那四个人急急忙忙的离开,那些丫头婆子也一并的跟了去了。 将近一刻钟的功夫,陈氏一脸忧心的折了回来。章妈妈上前与她言语,她点点头,看向了耳房说了一句。章妈妈立时跑了过来:“七姑娘。太太叫你先回硕人居去!” 林熙闻言能感觉到应是出了什么大事,当下点头应声出了耳房就想走,可未料到的是,林老太太竟然扶着雪雁雪裘两个丫头急急的走进了院子:“这是怎么了?如何谢家的人来了这般多?谁过来了?” 陈氏立刻迎了上去,林熙总不能见到祖母还避而不见,自是跟在母亲身后立在一边低头不语。 “来的是谢家安三太太和方姨娘,因而带着些伺候的。” “什么?这个时候,她们来?”林老太太立时瞪了眼:“出了什么事?” 陈氏忙从雪雁手里接了林贾氏的胳膊:“婆母您别急。谢家来人只是找桓儿打听消息而已。” “打听消息?”林老太太一脸惊诧的看着陈氏:“桓儿能说什么?”他一扫拉陈氏那有些闪烁的眼神,登时冲她轻喝:“想瞒我什么?你快把话直接说明白!” “是,婆母。桓儿里今日同大学里一道参加乡试的几个权贵家的出去玩,结果在江边乘画舫游江时。遇上了水匪,那几个权贵带了家丁的,一时间就打了起来,乱中船被凿了洞,大家纷纷落了水,逃命……” “什么?”林老太太抖了手:“桓儿可不会水啊!他没事吧?” “他没事,但是,但是把他从水里托上来的谢家小四爷却再没从水里出来……” 林熙的双眼猛然睁大,一脸的惊诧:谢家小四爷,那不是他吗? “什么?”林老太太身子晃了晃,死死的抓了陈氏的手:“我的天哪,他家小爷要是出了事,那我们,我们可遭了……” “谁说不是呢?”陈氏这会儿也声音立时出了哭音,显然也憋不住了。 “那谢家安三太太来,是,是什么意思?”林贾氏的身子微微哆嗦。 “她就是听到人家说,她儿子是为了救咱们桓儿不见的,急急的赶来问细节,说要去江里捞人!”陈氏说着一脸愁色:“她虽没说什么寻我们算账的话,可我这心里,惧怕着啊!” 林贾氏喘息几口粗气:“昌儿呢,他人呢?” “桓儿一回来,就说了这事,老爷他已经带着家丁去了沧江边上捞人去了!”陈氏说着呜咽起来:“这要是谢家小四爷真的出了事,那我们……” “别胡说!”林贾氏立时高声喝止:“佛堂,我这就去佛堂祈福去!”说着转了身,就要往回走,而此时门口立着一个人,乃是叶嬷嬷。 林贾氏一瞧见她,立刻冲了上去:“老姐姐,快帮着想想法子,要是,要是万一有个什么,我们林家只怕要被迁怒啊!” 叶嬷嬷伸手搀扶了林贾氏:“老夫人,您先别急,先稳稳您的心,冷静下来,不管出了多大的事,就是天塌下来,您也先请冷静。” 林贾氏望着叶嬷嬷,接连呼吸了好半天,才没有大喘气了,此时叶嬷嬷才说到:“您听我三句话,第一,结果还没出来,未必就是最糟糕的情况;第二,谢家可不是一般的权贵,真要出了事,您也得相信老侯爷是个明事理的人;第三,我明个就递帖子上去,看看能不能从旁挽回点什么。” 林贾氏听着叶嬷嬷这话,伸手拍着她的手,一个劲的点头,却是再说不出话来。 叶嬷嬷冲她也点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上了,再慌再乱也没用,咱们得静下心来,解决问题,对不对?先等结果吧,有了结果,咱们再看下一步该如何,再想法子应对。” 林贾氏当即言语:“你说的对。” 叶嬷嬷冲她一笑:“还是先去屋里坐着等吧,今个这一夜,别想睡了。”当下看了一眼陈氏,陈氏立刻上前来扶,此时林熙就显了出来,陈氏转身见她在此,皱了眉:“熙儿,闭紧你的嘴巴,回自己院子里去。” 林熙低头答应,叶嬷嬷却开了口:“等等,太太,还是让七姑娘跟着吧,事关明阳侯府,她也该经历着点,日后她少不了要遇着一些事,早些习惯也是好的。” 陈氏眼神复杂的看了叶嬷嬷一眼,点了头:“罢了,那熙儿,跟着来吧!” --还是要求下粉红票啊!推荐票啊,打赏啊……总之各种求!(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扑朔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正房里,几个人都愁眉不展的坐在那里,一面听着长桓细细的讲述,一面不时的张望等着那边的动静。 长桓知大家心中所问,直接从上了画舫开始讲起,才将将起了个头,便有一些嘈杂之声透着夜色远远的传来,陈氏当即扫了眼章妈妈,章妈妈便立刻出了屋,而此时,闻得遥遥的锣声鸣响不断,竟似是宵禁之意,登时让屋里的人都是一惊。 宵禁,自开国起,通常只在三种情况下才会出现:战乱状态,紧急事件突发以及特殊时间的戒严,因而林熙长桓等人听着那锣响不断,不由的变了脸哆嗦,陈氏与林贾氏也是齐齐对望,唯独叶嬷嬷淡定非常:“应是谢家求来的。” 一句话后,林贾氏垂了头口中轻喃:“明阳侯府,有那么大的脸面,何况又是他府上最出息的那个,该着这般,只是如此这般,竟是已惊动到宫里去了,谢家还真是有那么大的谱。” 陈氏闻言紧张的看了长桓一眼:“我只愿他们赶紧找到那谢家的小四爷,人也是好好的,千万别有什么不对,若不然,事虽不是从我儿处起,却偏偏是我儿得了恩惠,到时……”陈氏哽咽起来,无法说下去,林贾氏当即抬手轻拍她的背抚慰:“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她是这么说的,可一直向外张望的眼神,却摆明了她这话有多么的不自信。 长桓见着一家人如此,立时脸色凝重见白,林熙才旁看到他如此,不由为他担心。急忙拉了他的衣袖说到:“大哥千万别自责,这事错不在你的。” 长桓转头看着林熙,未置可否,屋内的人纷纷醒悟过来,急忙劝言。 “桓儿。你可别胡思乱想,不管那小四爷救的回来不,都不是你惹的祸。大不了我们一家上门为那小四爷戴孝,也绝不会让你有事!”长桓如今可是林家的希望之星,林贾氏直接丢出一句硬话来给他撑起。免得他自己乱心。只是这话出来。却无端端暴露了自己对于谢家小四爷的脱身根本毫无信心的事实。 陈氏闻言自是泪水滴答,林熙又急得扯长桓的胳膊,眼看着一家人这般模样,算着半个外人的叶嬷嬷无奈之下轻咳了一声说到:“你们这样,除了乱心乱了阵脚,又能有什么助益?事情结果未明,谢家什么意思还没表态,你们就这个样子。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嘛!” 屋内几人闻言后,各自收势,长桓则抬头看了看叶嬷嬷。冲其一躬身道:“求嬷嬷教我,我该如何自处?” “得人恩者。知报。”叶嬷嬷平静作答,长桓便顿在了那里,半晌后冲叶嬷嬷又鞠躬一次,而后便默默垂手立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了。 屋内无人说话,便觉得气氛更加压抑,正在这种磨人的时候,章妈妈折了回来:“问了门房,宫里的御林军出了一队来,加上九门巡卫的那一队,两路去了沧江。” 叶嬷嬷闻言挑了眉:“御林军还出了人?” 章妈妈点头,林贾氏立时捉了叶嬷嬷的胳膊:“老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对?” 叶嬷嬷眨眨眼,继而冲林贾氏小声解释道:“老夫人您没在宫里过,有些事尚不知情,那御林军同九门巡卫虽然都是隶属禁军,归皇上直属操控,却也有别。今个这事,皇上若是买谢家的面子,九门巡卫去了就足够了,毕竟九门辖事内,应着这个,而御林军乃是守卫皇城的军队,若不是皇城有变,实难用它,偏它今日里也出了一队来,足可见,皇上很在意这事啊!” 陈氏闻言在旁扶了额:“我的天哪,谢家竟如此得皇上盛宠。” 叶嬷嬷却是扫看向了林贾氏,林贾氏也扫看向了她,两人对视一眼后,林贾氏开了口:“你的意思是,皇上对这个小四爷很看重?不会吧?” 叶嬷嬷转头看向窗外,沉默了几息后才开了口:“与其说,看重的是谢家小四爷,我倒觉得看重的是小四爷背后的什么……”说着她眼一扫长桓:“桓哥儿,你细细与我说说那祸事从何处起?” 长桓立时作答:“是从画舫上起的,游到江心时,大家正在品蟹,未料附近的两船尖叫纷纷,正做乱时,我们的船也晃动起来,随即有人高呼水匪,继而权贵们所带家丁与人交手,慌乱里,有人发现船被凿洞,我们便往高处去,后船倾进水,我们无处可躲,几个家丁带着我们跳江往岸上游,游到途中时,拽我的那个,被水匪杀戮,我落了水,兀自呛水时,有人从后拖拽我出水,一路往岸边游,我听他人言,知是谢家小四爷,邻近江岸时,他推我上岸,等我爬上去再伸手拉他,他却没了身影,附近的几个家丁听我大喊,也纷纷入水,却未见人,而后附近民众来了些许相帮,随即来人更多,我被送了回去,告知了爹爹,爹爹便立刻带着家丁去了江边。” 叶嬷嬷闻言沉吟了片刻,开了口:“这便有两个可能了,一嘛,是水匪所出,让皇上大感不安,毕竟皇城脚下有此乱匪,危国如难,不得不出了御林军,二嘛,便是我说的,只怕那谢家的小四爷,牵扯了什么事,让皇上比较……挂心。” 林贾氏和陈氏立时对望一眼,都面色沉重,没有出声。 一个时辰后,林昌未曾回来,外面也没什么动静,眼看着夜已深,陈氏眼瞅着长桓和林熙在这里陪着,便有些心疼,出言说到:“时候不早了,你们困乏了吧,回去歇着好了!” “不,娘,我不去!”长桓摇头:“谢家小四爷为救我才没了人影的,此时他生死未卜,我怎能回去休息?”说着眼看向林熙:“倒是七妹妹,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要不回去歇着吧?” 林熙眨眨眼:“不,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长桓冲她淡淡一笑:“我不用你陪,你还小陪着也没什么助益,倒不如回去休息。” 林熙摇摇头。伸手拽着长桓的衣袖:“大哥错了,祖母,娘亲此时愁眉不展。嬷嬷更是几番斟算,大哥你遇事在此不安,我的亲人个个都难以安枕。我如何能睡呢?嬷嬷说。同气连枝,家人一心,此时我若跑了,哪里就一心了?我要陪着你们。” 长桓闻言一时眼圈泛红,而那边林贾氏抬手唤了林熙:“我的乖孙女,快过来!有你这知一心的孩子,我林家遇上什么事,都不怕!”她言语中。将上前的林熙搂进怀里,便是昂着脑袋言语:“咱们就等着,看看老天爷给咱们的是什么路吧!” …… 天边泛起鱼白的时候。一部分家丁回来了,陈氏立在院里没见到自家老爷。急急的抓了管家询问:“老赵,老爷呢?” “老爷还没回来,说人还在江边呢!” “什么?”陈氏脸色白了一分,其实挨到早上这个时候,仍没什么动静,大家便意识到,谢家小四爷安全得归的可能性很低了,可有道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到底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但听到自家老爷还在江边,陈氏便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抱不抱希望的问题,而是该想着得如何善后才好。 “太太,我们沿着江河搜寻,只捞到几具百姓同水匪的尸首,根本没见那位小爷的。”护院王大见太太焦急,上前低头答话:“老爷着我们几个回来休息几个时辰,再回去换些兄弟回来,看这意思得是还要寻个几日的。” 陈氏闻言点头:“辛苦你们了,这是大事,你们苦一些,待事过去后,我会多给你们一月的月钱的。” 护院家丁闻言,自是言谢,当下管家带着下去休息,陈氏折返回屋。 屋内大家都睁着一双困乏的眼等在那里,唯有长桓一脸凝重之色,看着甚是叫人替他担心。 叶嬷嬷再内听的清楚,当下言语道:“老夫人,这么等,不是个法子,看着情形,找寻之事,少则三五天,多则可达月,这么熬,谁都吃不消,倒不如都好生的休息,每日咱们中留一个出来守夜,万一有什么也好立刻应对,如何?” 林贾氏点点头:“你比我见识多,更有主意,这会儿,你定吧!” 叶嬷嬷笑了一下:“我也定不了,我还得去递交帖子,看看今日里有没机会得见吧!” 林贾氏点点头,开口发话,命大家各去休息,一番安排好,陈氏同长桓暂且定守,其余人都各自回去休息。 叶嬷嬷带着林熙回往硕人居,走到院子里时,她打发了两个瞌睡丫头去准备铺盖洗漱等活路,自己拉了林熙的手走到了游廊之下,轻声问着:“你可好?” 林熙看向嬷嬷,点点头:“我没事的,嬷嬷。” “可有不安与担心?” 林熙抿了唇:“就是一面之人,听其逢难,也会叹息,何况他是救了我大哥的人,我若无有担心,怕是枉做人了。” 叶嬷嬷叹了一口气:“你知我问。” 林熙低了头:“嬷嬷不必担心,我只是希望他能平安而已。” 叶嬷嬷伸手勾起了林熙的下巴:“可若是不保呢?” 林熙看着叶嬷嬷,声音沉沉:“那便只能节哀,顺便。” 叶嬷嬷闻言,伸手搂她入怀,拍了拍她的肩头,而后说到:“这也算是你的一次劫吧!好了,快进去歇着吧!” 林熙答应着入屋,洗漱之后,躺去了床上,她本以为自己定会睡不着的,可胡思乱想了没一会,人就迷糊上了。 而林熙被安置休息后,叶嬷嬷则立刻写了帖子,托了厨娘董氏带了出去,而后她便在屋内补眠,睡到近中午的时候,门房送进来一封信给了叶嬷嬷,叶嬷嬷得了信后不久,人便出去了。 待到中午的时候,林熙睡起来吃饭,才听说叶嬷嬷出去了,立时心中牵挂。随便的吃了几口,打算静心去做账,可没做出两页来,她就坐不住了,因为脑袋里都是长桓那张过分凝重的脸。她便收拾了东西后,出了屋,朝长桓的院落里去。 到了那边才知道。长桓根本没回来,她便又去了正房那边,才入院。就看到陈氏正在给长桓整理衣裳。林熙一见他们两个穿的规整,这心里就起毛,立时凑了上去问询,才知母亲竟是要带着长桓去谢家那边门房上候着。 她瞧着长桓那凝重的神色,伸手扯了扯长桓的衣袖:“大哥,你可千万别自责啊,熙儿怕!” 长桓伸手点了林熙的额头一下:“七妹,大哥不会做傻事。你不必乱想。” 听了这话,林熙放了心,陈氏嘱咐她回去休息。立时带着长桓出府,往谢家去了。 …… 晚饭时分。陈氏同长桓也没归来,林熙心中担忧,所幸去了正房的院子里等,这一等就到了戌时的时候,陈氏同林昌回来了,唯独没了长桓的身影。 “大哥呢?”林熙顾不上问及父母如何,急抓了陈氏的衣袖而问,陈氏看了林熙一眼,伸手揉了她的脑袋:“你大哥侯在谢家的门房上呢,说是,谢家小四爷一天没个着落,他便一日不归。” 林熙闻言一愣,随即倒佩服起长桓的心性来,蓦的,脑海里闪过昨夜里叶嬷嬷的那句话:“得人恩者,知报。” 林昌在外劳累,身心俱疲的耗了这么一个晚上一个白天,这会儿早已憔悴不堪,他看了林熙一眼,连和她说话的力气都没,直接入屋休息,林熙便十分知趣的回了硕人居。 这一夜,叶嬷嬷没有回来,林熙到了福寿居陪着祖母一起留守值夜,好让爹娘休息,与祖母有一句没一句说话时,才知道,白天里几个姨娘得闻消息,也纷纷前来探寻,却被祖母丢了一句“都回屋待着不许出门”给直接封在了各自的院里,如此一来,就连林岚也一道的不许出院了。 这一夜,依旧是没有消息的一夜,而到了清晨时分,叶嬷嬷回来了。 她带着一身的露水与疲倦,直奔了林贾氏的正房,进屋看到祖孙两个窝在罗汉塌上熬着等着,当头便丢了一句话出来:“安心吧,谢家不会为难林家的。” 林贾氏闻言激动起来,刚要言语,又看向林熙,似有顾忌,可是叶嬷嬷却没在乎林熙,只自己去了门口,叫常妈妈把跟前伺候的全打发了,这才折身进屋,一点没客气的坐上了塌,使唤着常妈妈帮她整了热热的帕子和一碗姜茶。 林贾氏内心着急,却始终忍着不言,林熙更是知道,自己着急也没用,便一道等着叶嬷嬷喝过了姜茶,擦抹了脸。 收拾规整后,叶嬷嬷这才低声言语起来:“昨个一不留神说晚了,宫里落了锁,就只能在角门处熬了一夜,直到这早上开了宫门,我才出来。幸好这天不冷,只是夜里下露,到底冻了我一场。” 林贾氏抬手捉了她的手:“让你受委屈了。” 叶嬷嬷斜她一眼:“省了这场面吧!”说罢歪了身子,凑得更近了些:“宫里那位昨个夜里见了我了,她知道这事,也与我说了一些,如今,我心里有个底。” “怎生说?” “前个出了事,谢家为了找寻那小四爷,立时报去了九门巡卫那里,而后补了一疏,皇上听闻此事大惊,立刻补了一队御林军不说,还亲自召了明阳侯爷入宫。彼时,她在跟前,听得真切,皇上动用御林军之意我算猜着了,一来真是因为水匪的出入,二来则是因为庄贵妃。” 林贾氏诧异:“这碍着她什么事?” 叶嬷嬷嘴角上勾:“咱们的四姑娘阴错阳差的和庄家小二爷订了亲,却黄了其与谢家十三姑娘的亲事,那亲事谁授意的?” 林贾氏立时挑眉:“庄……难道这次的事……” “听她说,庄贵妃想要孙家的二姑娘和谢家的小四爷成对,皇上也觉得合适,正和明阳侯爷提呢,偏这个节骨眼上,却出了这档子事,故而出了御林军,估摸着是要查个清楚,怕其中有假。” 林贾氏闻听的咧嘴:“这算什么事?谁假的会把自己孩子性命搭上?真是……诶,那你刚才说谢家不会为难我们林家。这又是……” “她告诉我的,皇上听说谢家小四爷是救了咱们家桓哥儿出了事,当庭发了脾气,然而明阳侯爷却说,‘救人不图报。又怎可因此而问罪?岂不是仁义倒行?今,只求陛下能为臣找寻孙儿即可!’皇上听了这话,还夸侯爷德厚载人呢!由此。林家倒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谢家不会为难的。” 林贾氏登时长舒一口气,继而对着谢府所在方向。虚欠了一身:“老侯爷仁德啊!” 林熙在旁眨眼。心里狐疑:她?这说的是谁呢? 叶嬷嬷此时又言:“我回来时,听说桓哥儿在谢府门房上候着?” “是,太太同我说了,那是桓儿的主意,他说,知恩图报,还说……若真格的小四爷有了万一,他日后情愿到谢家府上日日谢罪。当牛做马替那小四爷尽孝。” 叶嬷嬷听了一笑:“难为他有一份赤诚之心,只是他候着就好,可千万别说什么尽孝之词。免得外人误解了他,毕竟谢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啊!” 林贾氏闻言立时点头。当即喊了常妈妈,叫她立刻着人捎话给长桓,叶嬷嬷当下补了一句:“叫他什么都别说,只管候着,帮着就是。” “照叶嬷嬷说的做。” “是。” “哦,对了,一日三餐,还得叫咱们林府上的人送!”叶嬷嬷又追了一句,林贾氏点头赞同:“对,这些都是我们林家的骨气。” 常妈妈立时应着出去安排,叶嬷嬷却眼扫向了林熙,继而盯了她几眼后,才同林贾氏说到:“她与我提了庄贵妃这边的盘算,我昨晚上出不来,在里面熬了一晚,只能东想西想,结果倒寻出点味来。”说着又扫了一眼林熙:“若是小四爷有个万一,谢家是不为难林家,但我们要做什么,才能让林家真正安稳?” 林贾氏捏了捏手指头:“你有话直说吧!” “那一纸文书还在,如果没这茬,我觉得顺顺当当的七姑娘同他府上那个小的能成,可有了这事,两家成的机会还有多大?” “是啊,若那小四爷有个万一,谢家再是那么说,到底心里也会怨着我们林家,这成事可难,就算谢家认了,只怕熙儿过去也是受罪,如此,我倒不指望那文书了。” “不指望?”叶嬷嬷笑了一下:“你不指望,人家呢?明阳侯爷可还在,老夫人,你说,他会不记得这个文书的存在吗?” 林贾氏一顿,继而变了脸:“你是说……” “如果谢家小四爷出了事,谢家此时拿了文书出来,提出结亲,得了大恩的林家,要怎么还这个恩?” 林贾氏看向了林熙:“难道要把她许给……可他们差着年岁!” “一个死了,又或者,失踪不在的人,年岁,还重要吗?” 林贾氏立时脸色见白,而叶嬷嬷似来了兴致,她看着林贾氏追问道:“怎么办?你许不许?应不应?” 林贾氏一时无言作答,林熙这边则是内心突突狂蹦。 许不许?应不应?以林家的地位能和谢家结亲,这便是天大的造化,而谢慎严为救大哥出了事,不管怎样的生死未卜,即便他真的死了,谢家开口要我作为还债的赔过去,也都是理所当然的,这种情况下,就算我有千万个不想,也得点头答应啊!一为了林家的名声,二为了林家的将来,三,则是,得人恩者,知报! 林熙心中已知答案,自看向了祖母,正对上林贾氏那忧虑的目光,立时她咬了下唇,就要说话,却不想叶嬷嬷又开了口:“我想和你们,打个赌!” 林贾氏和林熙立时懵了,而叶嬷嬷却一脸玩味的表情,连着她脸上狰狞的疤痕,都透出一抹兴味来:“我赌谢家小四爷会捞不到尸体,而后嘛,就此失踪。” --你们都好聪明啊,看了五十一章,后面都推算出来了- 谢谢你们的粉红票和打赏,谢谢!(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订亲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自叶嬷嬷说了那话出来后,林贾氏便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不如先前那般激动与惴惴了,而林熙,则始终有些稀里糊涂,毕竟她能够感觉出来叶嬷嬷和祖母交谈了什么,而且也确定是当着自己的面说的那些话,可是好似就差了那么一点,她始终有什么东西被捂着遮着,让她障目不清。 天明的时候,林昌又去了沧江边,府中的人只能等着,第五天上,御林军和九门巡卫撤离,果然是遍寻不着,人就此失踪。 只是军队的人撤了,这事儿却没完,一面是谢家的人自己在找,一面是林家的人作为最大受益方陪找,而长桓也没回来,就在谢家的门房里“住”下了。 虽然谢家小四爷没了踪影,暂时来说也没通报结果,但是那几具尸体的尸格却被贴了出来,真格儿的打斗致死,而且在几个水匪的死者身上,都找到了属于洪都教的“身份识别”―腋下香疤。 于是京城里掀起了一轮新的事件,便是家家户户的翻查,鸡飞狗跳姿态的查了半个月,最后无有结果,只能不了了之。 林熙缩在屋里听着外面大家议论着几日来的胆战心惊,忍不住看向了叶嬷嬷:“这洪都教是什么啊?” 叶嬷嬷一边编制着手里的宫绦一边轻声作答:“咱们这一朝是怎么起的,知道吧?” “知道,七国争鸣,高祖英勇,江山一统!” 叶嬷嬷浅笑了下,垂着眼皮:“七国争天下。正是乱的时候,四强三弱的局面,初开我们的高祖所持之国,最强便是远在南边的理国了,高祖采取远交近攻的计策。和理国王有了约定,只要他不插手这几个小事,天下平时。划地而治,一南帝,一北皇。对方应允。便看着我们高祖打下了其他五国。他以为此时他便是南帝了,可高祖却挥兵南下,连他的国也一起灭了,就此才一统天下江山,成就了我大明之朝,但理国皇室并未灭尽,潜逃于蛮地,图谋而回。” “难道说此教和他们有关?” 叶嬷嬷点头:“是的。理国国都叫做‘洪’,百姓信封佛法,以佛法为宗辅国。理国灭,却灭不掉这佛法流派。理国的皇室便潜伏其中,隐匿百年,于七十年前,开始显露端倪:他们借佛法蛊惑人心,宣扬教义也是为了推政复国,后被先帝发觉,他们也就揭竿亮了身份,称之为‘洪都教’。经过一场大肆捕杀,后才止住了势,只是,杂草不除根,风吹又生,总也没个完,如今的他们冒了出来,倒也不足为奇。” “这么说,我大哥他们遭逢的变故就是遇上了他们……”林熙一脸惊色,叶嬷嬷却一脸兴味:“也许吧,反正目前看着,是,毕竟人家腋下有香疤啊!” 林熙怔怔的呆了片刻,又看向叶嬷嬷,嘴巴张了几下,字没吐出来,又垂了脑袋,叶嬷嬷瞧的清楚,却也不问,继续编织着物件,两人倒也出奇的安静。 林熙捏着笔管,无意识的揉搓着,她心里很纠结,因为她总是会想起叶嬷嬷那莫名其妙的赌,也会想起她那时盯着自己的眼神,仿若知道什么,好似等着瞧戏一般。 她其实很想问,如果谢家开口,是不是自己就会嫁过去,但到底是个女儿家,婚事这事都是父母做主,几时又能轮到她去置喙?无非也是仗着和嬷嬷亲近,有什么便私下里谈谈罢了,偏生的那天过后,叶嬷嬷像等着什么一样,也不和自己多言语,倒叫她问也没法问,只能这么干巴巴的等着。 日子在这种有些煎熬的意味下,一天天的过,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了,而这一个月里,秋闱结果在推迟了些时日后,还是出来了,长桓中了二甲第六名,而谢家那位小四爷,则是高中头名,得了解元,只是他偏偏失踪未果,生死未卜的,如此以来,这解元一名就空了下来。 林家没有放炮,谢家也没有,连带着解元游街的乐事也被取消了,头一次秋闱之后的冷清。 而谢家林家连续寻找了一个多月都未有结果,这失踪两字已成定局,但在大家的心里,却都明白,这人等于就是死了,只是谢家自己都不相信死了,一门心的找,根本不承认,那别人谁又去触霉头呢? 终于挨到了一个半月上,谢家的人,也偃旗息鼓,就此林昌也不必每日里从翰林出来就奔江边的守着,但这事儿并不是就此作罢了的。 几天后,谢家上了个折子,大意是准许皇上给他家一个机会,在出事的江边上立个亭子,用来给家人留个招魂唤人的念想。 皇上看着苍老蹒跚,几乎不能动弹的明阳侯爷叹了一口气,不但准了,还说这笔钱宫里出,毕竟这孩子救人乃大义之举,应该表彰学习。 于是沧江边上开始动工修建一座亭子,而这个时候,久惴不安的林府也终于等到了谢家的来客-谢家三爷谢安同其妻徐氏。 这天早上,谢家的帖子就递了来,一大早,林昌立刻奔去翰林告假,陈氏就立刻知会了林老太太,在陈氏忙着叫府上人收拾张罗的时候,叶嬷嬷被林贾氏给请了过去,待到陈氏把一圈安置好了,赶过去时,就看到叶嬷嬷似乎和林贾氏商谈着什么,林贾氏一脸的犹豫不决之色。 “你来了,过来说吧!”坐在罗汉床上的林贾氏一看见儿媳妇进来,立时拍了身边的位置,连礼数都免了。 陈氏心中这会儿正紧张不安,便急忙的应声靠了过去,将将贴上塌还没坐稳,林贾氏便抓了她的胳膊轻声的说着:“我和叶嬷嬷将才商谈了个事,我有点不好定主意,既然你来了,不妨这事还是你来寻思一下。毕竟你是熙儿的娘。” 陈氏的脸一白:“熙儿?熙儿怎么了?” 这些日子,自己的儿子长桓都几乎是“赔”到谢家去了,已经让她够担心烦忧的了,如今的竟突然又扯到熙儿的身上,不得不说犹如棍棒临头。把她敲了个懵。 林贾氏捏了捏她的手:“稍安勿躁,听我们和你说。”她说着又看向了叶嬷嬷,叶嬷嬷点了头。 继而叶嬷嬷起了身。去了门口处,隔着窗户朝外张望,林贾氏便拉着陈氏。几乎是贴着耳朵的和她言语。 “什么?”陈氏听得婆母讲了一串后。这人就张大了嘴巴,惊诧的看了看叶嬷嬷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林贾氏:“这么说,这,这未必是灾祸,而是,局?” 林贾氏点点头:“一个月前,叶嬷嬷就赌那小爷是失踪而不是死。果不其然耗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是这样,眼看谢家做这么大的阵仗。我越发相信她的判断了,而今天谢家又要来人。我便问你,是个什么主意。” 陈氏登时呼吸粗重起来,人更手指抠了桌子:“婆母,这,这到底也是您两位的猜想,谱中了多少,只有老天爷才知道,我若点了头,熙儿这辈子可就落在那边,若你们谱中了还好,我们自得了好名头,熙儿也有苦尽甘来的好日子,可万一要是谱不中,这不是把熙儿往火坑里推吗?” 林贾氏一时也是叹气:“是这样没错,因而,我才难以决定。” 陈氏和林贾氏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叶嬷嬷,而此时叶嬷嬷也转了头看向她们,三个女人对望片刻后,陈氏站起了身:“嬷嬷素来大智,我只求嬷嬷一句话,这事可有十足的把握?” 叶嬷嬷摇摇头:“太太说笑了,我又不是大罗金仙,如何敢说十成,就是八成我都不敢说的。” 陈氏闻言立时跌回了榻上,而叶嬷嬷又言:“只是太太,我得提醒你一句,这是一个机会,赌不赌,由你决定。” “可是我……”陈氏犯了难,转头看向林贾氏,林贾氏却似是想到了什么,口里嘟囔起来:“我知道这事难,若没得这一茬,我也是愿意等着看着熙儿将来的风光,可是仔细想想,叶嬷嬷说的对,那谢家未必真就不知道这亲约了?倘若人家上门来说起这事,向咱们得了恩的讨一个闺女过去,也是在理的,我能拒吗?林家敢背个恶名吗?” “婆母,这些我知道的,只是我怕万一不是你们猜想的那样,岂不是熙儿……” “你不让她去的话,那就只能是六姑娘了。”此时叶嬷嬷开了口:“她是一个庶女,身份上欠了点,可要做个补偿的话,倒也将就,只是万一我猜中了,那无疑是把天大的机缘送了她,您愿意吗?何况,就算我没猜中,她过去了,也是一房少奶奶,日后少不了有个继子在膝下,到底也是一番福祉的……” 陈氏登时摇头:“不行,六姑娘不能去!”她说了这话,看到林贾氏望着自己,急忙又言:“我可不是使性子和她过不去,而是她本就不成,一来,那可是谢家,六姑娘随了香珍,那心性如何的主事?二来,到底是个庶女,林家若把庶女赔过去,谢家不说什么,别人也少不了流言蜚语,彼时惹出麻烦来,岂不是对林家更无益处!” “没错,这正是老夫人的顾虑之处。”叶嬷嬷说着凑上来些:“还有,太太,我不得不提醒你,与谢家的亲事,不管补不补,补了谁,那文书这一遭便是用了,以后七姑娘横竖都是与他家那个小七爷无缘的了,所以,您赌不赌呢?” 陈氏登时苦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有的选吗?” “那你的意思……”林贾氏看着陈氏。 “命,该她的就是她的!”陈氏说着抹了眼角:“我如今只能是希冀着叶嬷嬷猜中了。” …… 谢家三爷夫妇到时,三个女人早已做了决定,并且把这个决定告诉了赶回来的林昌,当然,她们并未提及猜测的部分,只是告诉林昌,如果谢家提出这个要求来,便把林熙许给谢家。若是谢家未提,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我们今日贸然到访,是为了两件事。”谢家三爷言见林昌那唯诺的模样,比他还像个客人,便只好开门见山提起了来意。 “您请说。”不敢坐在上首的林昌。选择了与之平席而坐。 “第一件,是关于令公子的。这些日子他在我府上苦守之事,已是路人皆知。令公子如此知恩,我谢家上下也十分感动,总算我儿此举有些价值。是以我们特地道一声:此事做罢。我们谢家绝不为难他,毕竟,错不在他。” 林昌闻言立时起身,陈氏也急忙相随,夫妻两人对着他们两个便是行礼言谢,谢家三爷当即起身来扶,安三太太也抬手扶了陈氏:“别这样,到底都是意外。幸得令公子没事,总算两个里,保。保下一个。”她说着掏了帕子抹泪,哽咽非常。弄得陈氏更加心有歉疚。 而此时,谢家三爷却又言语起来:“至于第二件事,原本是没思量这个时候说的,想着还得过几年,只是今日里出门的时候,家父让我把一样东西带来,说给您府中老太太过目。”说着他从怀里取了一封没封口的信出来,立时陈氏和林昌对望了一眼,林昌接了过来:“我这就让内人送过去。” “好!” 陈氏当即接了那信出屋,立刻奔去了福寿居,不大会工夫,老太太便拄着拐杖亲自过来了。 “谢安见过林老夫人!”谢家三爷冲着林老太太欠身,林贾氏立刻欠身还礼,又冲那徐氏笑了笑,这才众人落了坐,而后林贾氏把那封信摆在了桌上,看着他二人慢条斯理的说到:“这桩事,我家老头子在的时候,我便知道,只是那时以为就此黄了,便以为过去了,如今既然老侯爷还惦念着,那我家却不能不应了,林府上满共五个姑娘,大姑娘早已出嫁,许了康家,三姑娘则进了杜家的门,剩下还没出阁的三个里,四姑娘已经和庄家定了亲,翻年便会出嫁,如今未有亲事的便是六姑娘和七姑娘了。” 她说完看向陈氏,陈氏便接茬言语:“六姑娘乃是庶出,今年十二岁,书画诗词上略微知些;七姑娘乃我所出,今年只得九岁,叶嬷嬷教养下的,不知您府上中意哪个?” 谢家三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家父的意思,原本是想等着你们七姑娘张大后,许给我这房的最小的那个,毕竟年岁上合适,可是因着如今这一处,我这一房人脉便落了下乘,所以希冀着能把婚事落在,我这失踪的儿子上。” 他说着眼扫众人的反应,却见林家人并不是很激动,没什么过大的反应,顿了一下才又说到:“我这寻不见的大儿子,排行行四,嫡出,年已十七,论岁数,原是六姑娘可能合适些,但我谢家至今嫡系子弟可未娶一个庶女进门,故而……” 陈氏点点头:“明白了,你们是中意的,是七姑娘。” 谢家三爷点点头,安三太太开了口:“林家太太,我知她是你的心头肉,我们这般要了去,实在有些伤人,可是……”她没把话说下去,只拿了帕子出来微微抽泣,登时弄得陈氏羞愧低头,毕竟不管到底叶嬷嬷猜对没,谢家小四爷为救长桓而失踪不见,这是事实,让人家丢了一个中了解元的儿子,自己搭进去嫡出一个姑娘,似乎还是自己占了便宜,毕竟姑娘丢过去,也是做个少奶奶的。 “二位,听我说一句吧!”林昌此时站了起来:“我林家本就与贵府有亲约在此,履约本就应该应分,何况这次,令公子是救我儿才出了事,我林家更是得了恩,如今你们不嫌弃,不责怪,愿意让我们许六姑娘过去,也是看得起我林家,我林家定应此约。” 林昌都表态了,便等于这事是定下了,当即徐氏把泪抹去,冲陈氏言语到:“既如此,我们日后便是亲家了,我今日里莽撞一次,能讨了七姑娘的八字吗?” 林昌万没料到这么快,毕竟林熙还不足十岁,倒是林贾氏开了口:“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熙儿许给你们家小四爷,这八字该给!” 当即陈氏退了出去,片刻后,便把写好八字的帖子放进了徐氏的手里。徐氏从身上摸出一对玉璧来递给了陈氏,便寓意交信,继而又同大家闲絮了一阵后,就带着林熙的八字告辞了。 林昌同陈氏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再折回来时。就看到正房里没了人,问了章妈妈才知道老太太已经去了硕人居,当下夫妻两个也急忙过去了。 …… 林熙早上临字的时候。从鸡飞狗跳的下人那里得知今日谢家三爷夫妇会过府,便得知那日里叶嬷嬷问的那一句便到了时候。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很紧张,会无法静心。但很奇妙的事。当她得知谢家三爷夫妇进府后,她反而一点也不惴惴不安了,好似静静地等着一个结果,一个自己完全可以料想到的结果。 而当她习字累了,正在饮茶歇息的当口,祖母未叫下人通传的进了屋。 彼时她正立在书桌边捧着茶杯看着她写了一早上的字:心如止水,忽闻一声叹息,抬头便看见了祖母立在门口。 “祖母?”林熙放下茶杯就要相迎。林贾氏却冲她摆手,走到了她的跟前,尚未言语就看到了那一桌的字。翻来覆去的都只是那四个字,登时双眼里透着一份欣慰。冲着林熙说到:“该来的终究来了。” 林熙一顿,默默的走到林贾氏的跟前,伸手环抱了她,把脸贴在了林贾氏的腰杆子上:“祖母不必伤悲,能为林家还恩,能为林家正骨,熙儿乐意。” 林贾氏闻言将林熙抱在怀里,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只抚慰着她,祖孙两个难受的当口,外面丫头做了传,林昌同陈氏也进了屋。 一眼瞧见她们祖孙两个如此,陈氏的泪唰的就涌了出来,而林昌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红着眼圈子,有些别扭的望着房梁,死死的撑着,维持着一个男人的所谓尊严。 …… 七天后,安三太太亲自上门回了谢慎严的八字于林家,因着一来谢慎严失踪,二来林熙年岁尚小,两家并不急于办亲事,故而并未带媒婆上门,但却也就此签下了婚书,敲定了林熙同谢慎严的婚事,只是这婚事嘛,要等林熙及笄之后才能举办了。 “到那时,如果他还是遍寻不着,只怕会有那个小七爷代他娶你过门了。”陈氏说着抹了眼泪,到底是自己最疼的丫头,这般就定了出去,是福是祸却要指着别人,委实叫她还是难受。 林熙点点头,眼看自己母亲还在落泪,便出言轻劝:“别这样,娘,都几天了,您怎么还想不开呢?嬷嬷和我说了,到底是过去做少奶奶,并不算吃亏,何况,他也并不就是一定……我还有希望不是吗?” 陈氏闻言,叹了一口气,随即双手合十:“我只希冀着佛祖保佑,他能平安无事,你也就不至于是落进了火坑。” 林熙低了头没说话,而陈氏转手抓了林熙的手,左右看了看,猛的将唇贴上了她的耳,小声嘀咕起来:“叶嬷嬷和我说,谢家那小爷很可能是假死,寻个机由脱了身,好黄了与孙家的婚事,若是他们肯来求亲娶你,这可能性就更大,所以,所以你也不是真就填坑了。” 林熙闻言惊诧的看向母亲:“您的意思是……” “嘘!”陈氏比划了噤声的动作,复又贴了她的耳朵:“娘也是没法子了,若是叶嬷嬷猜错了,那只能算你命不好,日后嫁过去,混这个少奶奶的名字,日后守个继子也能过的;若是叶嬷嬷猜准了,便是咱们押宝押中了,日后有着你的风光,只是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咱们谁都看不着,只能等以后!熙儿,娘今日和你说这些,是想你心里清楚,有个盼头,就算日后真没了着落,也得明白自己的处境,毕竟你是林家的人,说到底,也终究还是要为林家着想的。” 林熙点点头,冲着陈氏微笑:“放心吧,娘,其实不论准与不准,熙儿都清楚自己该面对的,我姓林,同气连枝,家人一心,不是吗?” 陈氏点点头搂了林熙入怀,林熙趴在母亲的肩头听着她轻轻的抽泣声,脑海里却无端端的出现了玉儿的脸,心中不由的问着自己:玉儿在赌一个将来,我又何尝不是?转了一圈,我算和他又遇上了,可他到底,是生还是死呢?谢慎严,你那般两幅心肠,命,也会比别人大的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六姑娘的计划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就在林熙同陈氏在正房里言语的时候,硕人居的侧耳房里,瑜哥儿却提着一支笔坐在桌边发呆,笔毫上的墨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滴下,沁润了纸,留下朵朵墨痕之莲,而他的眼却落在远处,似瞧看着墙上的字画,偏又似神游云雾。 叶嬷嬷拿着宫绦坠子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瑜哥儿的呆样,在一扫纸上虚勾而处的一株柳树上墨痕点点,便蹙了眉。 “咳!”一声假咳,瑜哥儿惊缩了肩,扭头见是自己的祖婆,顿了一下后也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样,急忙收了纸笔,悻悻招呼:“祖婆,怎么晚的,您怎么过来了?” 叶嬷嬷扫他一眼:“怎么?嫌我打扰了你不成?” “没……” “想什么呢?”叶嬷嬷拣了张椅子坐了。 “没,没什么。” “嗯?”叶嬷嬷挑眉不说,眼神充满犀利之光,瑜哥儿撇了下嘴,干脆去了叶嬷嬷身边一坐,声音低低地:“其实也没想什么,只是觉得,七姑娘辛苦的跟着祖婆你学了这么久,一转头却这么订给了谢家,日后过的那算什么日子呢?和您最初的构想那些的,似乎沾不上边什么不说,更是学下的那些也无意义了,唉,她如今也算是毁了。” 毕竟一个院子里住了这近三年,若说没点感情,那是假的,尤其看着林熙如何被自己的祖婆步步为营般的教习,也吃了不少苦,却愣不放这么一个阴错阳差,倒成了这么一个局面。他委实为其叹息与不值。 “毁?”叶嬷嬷意味深长的咬着这个字,将瑜哥儿打量了一番:“怎么想起用这么一个字?你知道多少?” 两家定亲的事,也没刻意压着瞒着,传出来很正常,只是瑜哥儿说出一个毁字来。只怕是外面的流言早已纷纷。 瑜哥儿一脸失意之色:“不是我想起,而是学堂里纷纷在传啊!那七姑娘由您教养的消息这京城里有几个不知道的?更别说我们学堂里的议论了!平日里,个个都时常冲我打听那七姑娘是不是会和您一样传奇。我这里哼哼哈哈的瞎应付,都没寻思出该怎么答呢,这倒好。出了这么档子事。七姑娘就这般说给了谢家,若是那慎严公子在,这也算佳话,一个是解元,一个是祖婆您教养的,自有您的传奇,可眼下,慎严公子生死未卜的。九成九都是命丧黄泉了,七姑娘这么过去,不是毁又是什么?” 叶嬷嬷闻言瞪了他一眼:“少嘴里遛鸟的给我瞎话。还九成九?难不成你最近学了相术?还是梦里得了卦象?我告诉你,且不说这里有没有七姑娘的事。做人得将就一心向善,亏你和那公子还有一面之缘,你不祈他平安无事,竟说出这等话来,便是辱了你们当日兄弟之称!” 瑜哥儿当即起身站好,低头称是,叶嬷嬷又软了话下来:“何况咱们现在也算是半个林家人的,同在一个屋檐下,怎能不互相照拂?就冲着她是我养下的,你也该为她祈祷着那小爷的平安!” 叶嬷嬷说着瑜哥儿更加惭愧,低着头的称是。 “行了,我知你也是无心,不多说你,坐下,我且问你话。”叶嬷嬷说着看向瑜哥儿:“你刚才说什么有我的传奇,我挺好奇,我怎么传奇了?” 叶嬷嬷虽然收了瑜哥儿做了干孙子,但自己的事却不是常与他说起的,虽然自己混了些名头,家长里短难念提到些,加上来林家时,也同他说过几句,却都讲的是她和林家的渊源,与那个传奇不传奇的,她可没提什么,如今瑜哥儿这般说出来,她立时想到了点什么,便急急的问了起来:“该不会你读书的日子里,竟是和别人说道起我了吧?” “没,孙儿可不敢!”瑜哥儿急忙摆手:“原是他们喜欢像我打听,我什么也说不上来后,他们说我神秘,我又怎么神秘了呢?后来倒是听他们说过一些您的事,便觉得是,是挺传奇的……”瑜哥儿说着又低了头,作为一个晚辈,议论长辈,是很失礼的事,就算是夸人家的好,也不是应该做为谈资的。 叶嬷嬷瞧着瑜哥儿那样儿,没再责他,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才问到:“最常与你言语起我的,是哪几个?” “抚远大将军的次子鹏哥儿,致远伯家的孙大少爷图哥儿还有郭祭酒的三子铭哥儿。” 叶嬷嬷转了转眼珠子:“你听着,日后他们与你说我时,你只管听着少接话,还有,和那个致远伯家的,离得远点。” 瑜哥儿虽然答应了,眼却偷瞧着叶嬷嬷,显然好奇原因,叶嬷嬷伸手把他招到自己的跟前,低声地与他说到:“你素来有心眼的,难不成进了人虫堆里,就不知道有几条腿了?你祖婆我再有能耐,也不过一介女流,如何真叫别人在意了?还不是有人想摸清这里的门道,便打你这里下手!” 瑜哥儿闻言眨了眼:“摸清门道?这里有什么门道啊?” 叶嬷嬷看着他,声音虽低,却还是慢慢的说了一句话:“这个门道就是,你是得了什么庇护能入了学堂,又是因着什么,你祖婆我如今依然威风。” 瑜哥儿猛然白了脸:“是,是孙儿糊涂了。” 叶嬷嬷叹了口气:“权贵之家,对于恩宠十分敏感在意,能进去其实不扎眼,花钱走关系的那么回子事,可扎眼的是差别,你是什么身份,大家谁不清楚呢?单一个林家是托的起关系的人吗?不合时宜的好处,自然有它出现的道理,那些人虫如何不会紧着慢着想摸清楚呢?瑜哥儿,我问你,你是希望自己站在暗处,别人猜不透你。还是希望站在灯下,被人一览无余?” 瑜哥儿立时低头:“祖婆教训的是,孙儿日后定当清心,再不这般被人一捧的就蒙了心!” 叶嬷嬷点点头,把手里的宫绦拿了过去:“把这个缀上吧。我才给你……”说话间,她顿住了,此时她才注意到瑜哥儿的腰上缀着一个褐色的缠骨宫绦。竟还是崭新的。 瑜哥儿一看祖婆手里的宫绦,立时明白,抬手一边抬手解身上的。一边言语:“祖婆日日忙的。孙儿就没好缠着要,结果祖婆您到底还是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的还是迟了。”叶嬷嬷说着下巴冲了那宫绦一指:“谁打的?” “六姑娘。”瑜哥儿不在意的说着,叶嬷嬷却是挑了眉:“什么?” “祖婆不必惊讶。”瑜哥儿全然没当事儿的说着:“上个月不是出了事嘛,府里上下都忙翻了,您也没歇着,我原来的那个早损了,爹给我的这个骨件儿也都挂不住了,那日里我本是打算叫翠儿给我先弄个应付应付。恰好遇上了六姑娘过来,她瞅见了,便说给我打一个。半个月前给了我,才重新缀了骨件儿挂上的。” “六姑娘过来?怎么没听丫头们说起过?”叶嬷嬷有些意外。一来六姑娘和七姑娘之间并不亲近,几乎没什么往来,二来,就算她在忙,若六姑娘来了,丫头婆子们又有谁不会和自己说一声呢?毕竟七姑娘是珍姨娘所出,横竖在这院子上上下下的人眼里,可是不待见的。 “哦,她来的那会儿,七姑娘去了正房那边陪林家老太太去了,那几个妈妈都在府里各处帮忙,这硕人居当时就我在,她说在院子里闷着了想来看看七姑娘,遇上我那宫绦损了,便由说着给我打宫绦,人就走了,之后也没见过来,只半个月前给我来送了这个,也是给完就走了。”瑜哥儿说着挑了眉:“莫非有什么不对的?” 叶嬷嬷看了瑜哥儿几眼,伸了手:“那她打的给我。” 瑜哥儿听话的照做,取了骨件儿下来,把宫绦给了叶嬷嬷,叶嬷嬷拿着在手里翻看了一会,拿到鼻下又闻了闻,立时就蹙眉:“这上那么大的味儿,你也带的踏实?” 瑜哥儿一脸莫名:“不就是她把丝绦熏了香而已,姑娘家嘛,不都喜欢这样儿嘛!何况她给我是,就说了,她手里的丝绦全是熏过儿的,她也没得法子。” “哼!”叶嬷嬷冷笑一声:“你个傻小子,平时那么精,遇上那些咬文嚼字的,你有兴致动动脑子,怎么遇上姑娘家的,就那么不过心?” 瑜哥儿眨眨眼:“祖婆,您这是怎么了?不是您一直教我,平日里少理会女儿家的吗?您还说别人是齐家治国平天下,您要我是立志出业再思家思女的嘛,这会儿的怎么又嫌我不理会姑娘家了?” 叶嬷嬷闻言一愣,却扑哧的笑了:“你呀,少给我装傻充愣,不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是对,但我也没教你,对着姑娘家就无防备之心!” 瑜哥儿立时脸上的神色严肃起来,他盯了一眼叶嬷嬷手上的宫绦,脸色变得凝重:“莫非这宫绦有什么问题?” 叶嬷嬷把宫绦往袖子里一放:“这个你就别问了,我给你的,你也先别缀上,这根东西我明日里还你,那时再和你细说!”说着她起了身:“另外,七姑娘的事,你也别担心了,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路,只要她心正,总有她得福的时候。”说着捏了捏袖子:“若是心不正,就算有人扶着,也只会跌进泥沼了去!”说着便转身出去了,留下瑜哥儿捏着那骨件儿立在那里,脸上的神色几番变化。 …… 叶嬷嬷一进屋,林贾氏便披了件袍子坐去了罗汉塌上:“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吗?火急火燎的撵了我起来。” 叶嬷嬷看了眼常妈妈,常妈妈立时知趣的言语道:“我去给您沏壶茶醒醒瞌睡去。”说着离开了屋子,去了外面,当即就听着常妈妈打发下人的声音,不多时折回来,提了一壶茶放在屋里,也不斟的,又折了出去,给守着了。 人老了,睡前一般是不饮茶的,常妈妈跟了林贾氏这些年。很清楚她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说话的地儿。 眼看常妈妈出去守着了,林贾氏依着榻上的小几,伸手拢了下披着的发:“说吧,又是什么大事?” 叶嬷嬷能这个时候来,还非把躺下的她给撵起啦。摆明了不是小事。 “您看看这个吧!”叶嬷嬷把宫绦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林贾氏狐疑的拿起啦瞧看:“不就是个宫绦嘛……” “闻闻。” 林贾氏照做。随即却蹙了眉:“这味……” “你不识得?”叶嬷嬷诧异的看向林贾氏,随即又撇了嘴:“您身边总有个熟悉的吧?” 林贾氏当即喊了常妈妈进来,把东西递给她。叫她闻闻。常妈妈拿起来一闻,登时就红了脸,林贾氏急急的问她:“是什么?” 常妈妈红着脸看了一眼叶嬷嬷,凑去了林贾氏的耳根上咬起耳朵,当即林贾氏的脸也红了。 她摆摆手,常妈妈退了出去,她当即看向叶嬷嬷:“这是哪里来的?” “瑜哥儿身上的,说是六姑娘做给他的。” 林贾氏登时脸上一白。狠狠地捏了拳头往小几上一砸:“这,这简直就是丢人现眼!”说着张口欲喊,叶嬷嬷却抬手冲她一摆:“别喊了。她给的时候说的是她拿到的丝线本就是熏了的,你这般弄了她来。两句话便与她无关了,如此倒弄得大家难堪,何况这事儿是巧合还是有所预谋,一时也是判定不了的;何况,我还不想我家瑜哥儿跟着丢脸。” 林贾氏脸上是白红相间,伸手扶了额:“唉,她们母女两个怎么就不消停呢……不不,我想她应该是真不知情的,就算她平日里有些贪心,却也不至于……”她说着看到叶嬷嬷眼里的嘲色,立时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淋下,登时倒也清醒了,嘴巴一抿,似做了决定一般:“你放心,这事儿我会查个清楚,倘若是她处心积虑到这种地步,我林家绝不能股息了这事……到时,我就是叫人那板子打死了她,也不为过!” 叶嬷嬷闻言低了头:“老夫人,我要的不是您给我许愿,说到底六姑娘也是您的孙女,林家的骨肉,您又何必说那么重,我寻来根本不是要你表什么态的,只是担心这么下去,大家难堪,毕竟这事可大可小,若她不知情倒还好,寻查一番弄清楚这事起在哪儿,也就是了,可要是她起了这心思的,那将来迟早要出事,那个时候,您可别怪我狠心,不给林家面子!毕竟,敢算计到我头上的人,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林贾氏悻悻的点了头:“我明白的。” “那就好,老夫人,您日后还是多留心下六姑娘吧,由着她这么下去,别说她自己路途将来会如何,只林家的脸也是必然要丢光的。” 林贾氏羞愧似的低了头:“我知道了,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事儿?” 叶嬷嬷一笑:“我若说个将计就计呢?” 林贾氏一愣,随即干笑:“还是我,我私下里叫人查吧!” 叶嬷嬷伸手把宫绦拿了回去:“放心,我会给她留足面子的,只要您肯配合一二。” 林贾氏神色有些犹豫,叶嬷嬷却又言道:“说起来,我很好奇,珍姨娘不会当初就是这法子近了二爷的吧?” 林贾氏的眉一高挑,当即攥了拳头:“我配合你就是了,不过,好歹她也是我的孙女,别伤得过了,那于我林家的名声,无益。” “我知道。” …… 玉芍居里,林岚坐在屋里眼瞅着那幅谢家十三姑娘画的依仗之马的画卷,眼里满是厌恶之色。 她喜欢的是十四姑娘的画,可是偏偏祖母收了画去叫人裱了后,把那幅给了林熙,把这幅送给了她。 “再光鲜华丽又如何,身上又是马鞍又是坠镫的还不是被人骑?”她轻声嘀咕着,抓了笔喂墨,继而低头在桌上的白纸上作画,一刻钟后,纸上一头昂首奔驰的马儿在前,几匹马儿在后相追随。 她看着这幅画,满意的搁下了笔,眼盯着为首的这匹马儿,眼里充满了怜惜之色:“你不比别人差,你也一定不会比别人差,你自会过的好。叫她们羡艳……” 此时屋门被轻轻叩响,她一愣,当即把画卷捞起反扣在桌上,这才起身过去开门,门一开。披着薄纱披风的珍姨娘急急的迈步进了来,林岚立刻左右扫了一眼,看见自己房里的崔妈妈在外守着。这才关了门。 “娘,您这个时候怎么来了?”林岚一脸的惊色,自打出了禁足的事后。她们母女便极少见面。做足了规规矩矩的可怜状,如今这个时候,她娘竟一个人也没带的偷偷跑了来,怎叫她不惊讶? “我怎么能不来?”香珍的脸色满是紧张:“我问你,这段日子你做了什么事?” 林岚歪了脑袋:“没做什么啊?祖母不叫咱们出去,我日日都缩在院子里,除了书画读书的,能做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虽然不是很痛,却足以叫她震惊。而香珍一脸恨恨的表情:“我是你娘啊,你现在大了。竟连我都瞒着了?” 林岚捂着脸一副不解的样子,而香珍咬着牙说到:“你别给我做这个模样,我又不是你爹!我问你,你给叶嬷嬷带的那小子,做了什么东西?” 林岚的身子一顿,随即眨眨眼:“没什么,不过是瞧着他宫绦损了,顺手给他打了一个罢了。” “好一个顺手,顺手到专门要用那熏了依兰的丝绦吗?” 香珍一说了这话,林岚捂着脸的手也下来了,只盯着她娘:“你怎么知道?莫非这事儿露了馅儿了?” 香珍恨恨地抬手掐了林岚的肩膀一把:“你呀!叶嬷嬷拿了那东西寻去你祖母了,你祖母一听是你弄的,脸都臊红了,依着叶嬷嬷的意思,那是要查清楚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的,可到底林家丢不起这个脸,你更是林家的骨肉,她终究还有护着你和林家的脸,这才叫常妈妈带了话来,你,你怎么就这么大胆,这种法子也想的出来?” 香珍说着脸上已泛红,口中更是自责起来:“都怪我实心的护着你,什么都没顾忌的与你说,让你竟起了这心思,如今倒被那姓叶的给发现,要不是你祖母念着,我们的脸都要丢尽了。” 林岚却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言语到:“算她命好!” 香珍闻言一愣,扯了林岚:“你还不舒坦?他有什么好,值得你惦着?就算他是叶嬷嬷的干孙子,能得些好处,可他到底也是个农户人家的出身,你怎么能打起他的主意?你不是一心和我说,你定要高嫁的嘛!” 林岚转了头看向自己的娘亲,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娘,您不会以为我弄这个是要和瑜哥儿勾搭上吧?” 香珍一顿:“不是吗?不是这个心思,你干嘛弄这事?” 林岚的眼里闪过一抹嘲讽之色:“娘啊,依兰之香可催情这没错,我弄这个宫绦给他,也的的确确是盘算着叫他动情催情才好,可我弄这个不是要把我和瑜哥儿栓在一起啊!” “那你是……” “娘,瑜哥儿现在住在哪儿的?” “硕人居啊。” “那不就结了。”林岚说着扭身去了桌后一坐,抬手拨弄她先前的画,而香珍顿了顿,猛然捂住了嘴巴,用不能相信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女儿林岚:“你,你莫非是……” “那院里的女孩子,除了七姑娘就是两个丫头了,他催了情,若对七姑娘生了心,便是最好,将来有点什么,自然毁了七姑娘的姻缘,若是不对七姑娘生心也没关系,那两个丫头碰了谁,坏的也是七妹妹的名声,于我可有好处。” 香珍闻言摇头:“不对,七姑娘伤了名声,坏的可是林家的名头,这与你有什么好?你日后还不说亲事了?” 林岚抬头看她:“亲事?这京城里,除了宫门,又有谁家比的过谢家?只要七姑娘坏了名声,谢家就不能娶个坏名节的进去,而凭着那张文书,谢林两家总要结亲,那时便是我嫁去谢家!” --广告-- 《着魔》――o滴神――他问的是道,她求的是魔。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遇上了,便着了魔。 《阿莞》作者:予方;简介:人生为棋,我愿为卒,行动虽慢,可谁也不能逼我再后退一步。(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隐私之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香珍闻言翻了白眼:“你发什么疯啊?她嫁的那个如今遍寻不着,谁心里不清楚他是死了的啊,你嫁过去难不成要当寡妇?” “寡妇又怎么了?”林岚昂了下巴:“谢家的寡妇也比别人高人一等,日后我得了继子,自会下我的手段,终有一日我能拥着一个继子做了谢家的主母,您信不信?何况,这不尸体还没捞到嘛,万一他回来了,我不就赚了!” “岚儿……”香珍彻底无语,她不明白想来有些算计的女儿怎么就扎进这个死胡同里了:“好好的日子你不去想,怎么就想着做个寡妇?” “娘!我不要窝窝囊囊的活着,与其看别人脸色的活着,我宁可去当一个豪门里的寡妇,何况,我这身子是毁了的,日后嫁人万一要是生不出孩子,还不是一样的白搭?那时,只怕被人轻贱的如同个摆设一样,倒还不如嫁到谢家去,又不用我生养,将来得个继子就成,我照样能为自己寻出一条大道来!” 香珍闻言一时无语,眼泪都在眼眶里转悠起来:“我的儿,娘知道是苦了你,你才动了这心思,可是,谢家是什么高门大府?你思量的是好,坏了六姑娘的名声,你便替嫁过去,可是你到底是个庶出,人家怎生肯接?” “娘,您不必拐着弯的提醒我身份,我知我是个庶出,不配!可是,那谢家的公子现在等于是死了啊,你看看谁家愿意把好好的姑娘嫁过去?就是原本说起的那个孙家不也装聋作哑没了动静?” “什么?孙家?”香珍一愣:“你何处听来的?” “三姑娘嫁人的时候,从她小姑子嘴里听来的。”林岚说着搡了鼻子:“一个遍寻不着等于死掉的人,不过是空落一个嫡子的身份罢了。就算遇上有那舍得姑娘的,只怕也不敢嫁呢,谁还不得背后骂他卖女求荣?偏咱们林家得了恩的,又还有文书,应该应分没人能说什么。所以只要七姑娘名声一坏,我是庶女又怎样,嫁给一个失踪的死儿子为他那房空添一缕人气。还不够了吗?” 香珍眨眨眼,叹了一口气,伸手抹了眼角:“是。我的岚儿是好算计。可是眼下,你这法子行不通了,叶嬷嬷已经发现你这把戏不说,还出了主意叫着你祖母试探你,好抓了你收拾你!幸好你祖母到底顾着你这个孙女的脸面,才叫带了话出来,若不然,回头把你试出来。轻则一顿板子,重则,由着那陈氏一通发落。只怕咱娘俩都能给打发到庄子上去!” 林岚闻言叹了口气:“是啊,所以我才说她命好。竟躲了过去。”说着眼扫向她娘:“叶嬷嬷想怎么试我?” “自是看你知情不知情了。” 林岚不当事的低头摆弄她的画:“行,我知道了,保证我是不相干,反正收拢丝绦的人,是太太按过来的丫头,成日里也盘算着小九九呢,正好借着机会打发出去了,我也能换个得心应手的进来。” 香珍看着自己的女儿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冷静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倒是个毛手毛脚的人了,当即别扭的搓了搓手,扫看了她几眼忍不住问到:“岚儿啊,如今你这盘算黄了,日后你的亲事,有个什么打算?” 林岚撵了撵手中的笔:“除开老大,我上面三个姐姐,全算高嫁了,没道理到我这里,就亏了我。爹爹那里,我自会想办法的,如今七姑娘多少也攀上了谢家,想必过些日子,爹爹自有晋升,到了那时,我也应当不是太惨,何况三姑娘说过,日后她会照拂我一二的,如今她那姑爷也是得了衔儿的,等重阳她来时,我也试试看那边走的通不!至于我的打算嘛,我可不要比他们轻贱了,日后寻着机会走,总有我出头的时候!” …… “怎样了?”林贾氏躺在床上就没睡着过,听到常妈妈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立时坐了起来,挑帘问话。 “您还没睡啊!”常妈妈听声,凑了过来。自打林家老爷去世后,她就住在梢间里伴着林贾氏,如今才收拾完了准备休息,却不料吵了林贾氏:“我吵着您了?” “压根就没睡着,诶,问你呢,怎样了?”林贾氏一张脸拉的老长,换谁遇上这么个孙女也不免心里窝火。 “按您的意思给香珍说了,她听了立刻去了六姑娘的院里,也没惊动丫头下人的,还是知道替六姑娘守着脸。” “废话,那是她生的!只可惜,守着脸有什么用,一门歪心全带过去了……哎,你说我当时怎么就看着她乖巧听话带在身边,竟还说她是个体贴的呢!”林贾氏心里满是怨气,捎带着把自己也怨上了。 “您怎么说这话了,人心隔肚皮,哪里就防备了?再说若是没心眼的,能那么体贴乖巧得了您的信任吗?”常妈妈说着伸手给林贾氏捞了下被子,人却自然的坐在了她的炕头上:“不过,您这样一弄,叶嬷嬷的法子就没用了,这对六姑娘来说,真的好吗?有道是见了疮,得挤脓啊!” 林贾氏往被窝里一缩,人往里睡了些:“其实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若是这事是屋里人撞见了,我自是把她往死里打,也要她知道这是多大的错,可是偏偏是她发现的啊!虽然现在我们一心,我也并没把她当外人,可到底这事里还牵着瑜哥儿,何况她身后有着吓人的靠山,我这不成器的孙女要是被她抓住了,日后就算她守的住嘴,瑜哥儿守的住吗?再过些年,孩子们都大了,成人的成人,立家的立家,万一有什么地方两厢岔了心,那上下嘴皮子一碰,可就是祸啊!我又怎能不防着,兜着?” 常妈妈谈了口气:“知道您心里思量的大。处处都为这一个林家,只是六姑娘这事这遭你弄过去了,那下一回呢?还有,这次您帮着过了关,下次会不会又赖上您?会不会……” “别说了!”林贾氏抬了手:“你问得我头疼。唉,这样吧,这事待叶嬷嬷查过了。你传我的话给香珍,叫她捎话给六姑娘,半年里。什么事都不许她去掺合。太太那里你也知会一声,任何外面的应酬,都别带她了,就说,该学着收心养性吧!” 常妈妈听着见面的,一直点头应着,末了这句,她抽了嘴角:“六姑娘平日里惯会做乖的。收心养性这四个字,怕是不合适。” “那你把我的那套《法华经》拿出来,着她给我抄经去。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说。” “成!” “对了。这事……这里的详情,别和太太提,只说我近日里想着给岚儿些事做,免得她知道了,心里着恼,日后真给她订个扶不上墙的。” “您那,还是疼着六姑娘,处处提她想,她若知道您的苦心,就该珍惜。” “珍惜?得了,指望不上!唉!谁叫她毕竟是我林家的骨肉啊!”林贾氏说着又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由着常妈妈伺候她休息了。 …… 第二天早上,瑜哥儿以为祖婆会把林岚做的那个给自己,毕竟昨个晚上祖婆是那么和她说的,可到了早上,看着骨件儿缀在了祖婆做的宫绦上,他就纳闷了,临着去学堂前,还是跑到了叶嬷嬷的跟前,问着这事。 叶嬷嬷笑了一下,整了整他的衣裳:“算了,我本想好心替她们挤个脓包的,可人家怕难堪,我何必生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当瞧见我做的,用了我给的就是了,可是,我要提醒你,日后不管是谁,都防备着些,尤其是,那些看起来温柔可人,乖巧懦弱的女子,很可能她们是有着利爪的猫,能挖的你体无完肤!” 瑜哥儿立时说着知道了,又和叶嬷嬷说了两句,便匆匆告辞出去上学了,而叶嬷嬷则走到了屋外,看了看放晴的天,脸上挂着一抹轻嘲自言自语:“你要留着脓,那就留着吧,来日里知道痛时,再去后悔吧!” …… 半个月后,江边的亭子修好了,因着是谢家老侯爷求个纪念之意,皇上竟然大笔一挥,落了个匾赐了下来,挂在了亭子上,上有斗大的三字:望归亭。 上匾之日,林家少不得又去沧江报道了一番,陪着谢家哭哭啼啼了整一个上午,到了下午这才折回。林熙因着许给了谢家,便不能出去,连带着为老太太“抄经祈福”的林岚,一道留在了府里,没能出席,不过叶嬷嬷却出门了。 起初林熙以为她是去参加这个仪式,可是等到祖母爹娘等人回来,也没见叶嬷嬷,倒生了奇,不时的从窗口外往叶嬷嬷那边瞧,直至到了黄昏的时候,叶嬷嬷才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林熙本想去问问,可还没等她走到叶嬷嬷房前,内里的灯就灭了。 看着灯如此早熄,林熙虽有些诧异,却也无法,只想着叶嬷嬷累了也就回了屋,而第二天早上,等她起来问起叶嬷嬷时,才知道,大清早的叶嬷嬷又出去了。 叶嬷嬷去哪儿是她的自由,也从来不和府上的下人们说,林熙自然不知道她老人家在忙什么,而等到秋雨取来锦衣华裳同花妈妈潘妈妈一起给她郑重其事的打扮时,她才忽然想起,今日里竟是重阳佳节。 于是第一时间,她猜想着叶嬷嬷是不是回庄子上和瑜哥儿的家人团聚,可等她穿戴打扮收拾好了,准备去请安时,却看到那边瑜哥儿所住的耳房里亮着灯,顿时倒糊涂了。只是问安是正事,也没什么时间给她去东问西问的,自然就先去问安了。 到了老太太那边,寒暄了片刻,陈氏便说下午的时候,三姑娘会和三姑爷一起过来,府里便自是热闹的筹备起来。 忙碌闲聊的折腾了一上午,用罢了午饭后不多时,杜家来了头前马传了话,说五爷和枫五奶奶已经出了府往这边来,小半个时辰的样子,林馨便与她夫婿杜枫进了林府。 婚后这算第二次来。穿戴上自不会是按新娘子那样的打扮,去弄那喜服红妆的排场,但打林馨进来,林府上的人便是一怔。 杜枫的一身华服倒没什么奇特,除了罗纹略有些花哨外。一切倒还合适,只是林馨这打扮竟是穿着玫红色的裙裳挂了湖蓝色的披帛,色彩艳丽逼人。再配上她满头珠翠,一眼望过去,倒似是戏装里才有的打扮。只是所差的便是那厚厚的脂粉勾眼了。 陈氏一眼瞧到林馨这有些过于艳丽的打扮。便是嘴角抽了抽,人却还绷着笑,而林老太太却是直接就蹙了眉,不过也只是一闪,便做了笑,同陈氏一道笑盈盈的招呼起了晚辈。 林馨同姑爷回到娘家,自是筹备了礼物,送给祖母的是一方嵌宝的葫芦兽玉佩。寓意福禄寿;与林昌送上的是一套文房四宝;与陈氏的则是一套雕花的首饰漆盒,而后自给屋里还没出阁的三个妹妹,一人一对赤金镯子。三个哥儿一人一卷书册,显然在礼物的准备上很是用心。 女儿女婿回门。总免不了闲扯上几句,照例的说了阵子话后,林昌便拉着杜枫去了书房讨论什么字帖去了,而他们一离开,林贾氏的笑就收了一半,眼扫着林馨便要言语,身边的常妈妈却忽然递了一杯茶给她。 林贾氏顿了一下,接了茶,把话硬压了下去,眼光扫向了陈氏,陈氏此刻却是笑容不减,只打量着林馨,眼见老太太没说话的意思,便是声音柔和地说到:“想着巧姨娘了吧?先去她屋里坐坐吧!” 陈氏的照顾与体贴让林馨感激的冲她言了谢,这才起身出去了,而后陈氏再一摆手,便打发了屋里孩子们去花园里收菊瓣,晚上了好做菊花羹。 立时姑娘和哥儿们都退了出去,屋里便只有林贾氏,陈氏,以及常妈妈了。 “你怎么不说她两句,好歹你也是做她‘母亲’的,好好一个清流世家的姑娘,怎么穿得那般鲜艳,没由来的失那体统。”林贾氏小声责怪着陈氏,陈氏当下先是低头由着婆母说,待她埋怨过了,才无奈的苦笑道:“婆母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怎生敢多说?到底我也不是她的生母,万一那句话多了,生分了,反倒不是了。” 林贾氏听着这话一顿,继而也点了点头:“也是,人都是杜家的了……不过,杜家那可是书香门第的,她这般不会招什么言语吧?” 陈氏撇了嘴:“他们心里亏着,又能说咱们三姑娘什么呢?” 林贾氏叹了口气:“瞧着多登对的一对,偏生……唉,罢了,我先回屋里歇一会,稍晚些吃酒热闹了,再喊我罢!”说着放了茶,由常妈妈扶着回去休息了。 “你干嘛拦着我?”一回了屋,林贾氏就冲常妈妈问话,常妈妈冲她无奈一笑,咬起了耳朵:“您就别说她了,越说越是事,她心里只怕也不好受呢。” 林贾氏一愣,转了眼珠子:“怎么?这段日子她过的不好?” 三姑娘和姑爷一进府,趁着大家热络的功夫,常妈妈就寻上了跟了三姑娘过去的丫头和婆子打听最近的情况,而结果,很是堪忧。 “非常不好,虽然说三姑爷也没凶咱们三姑娘,可一个月里大多时候都是宿在书房的,每个月上也只有三回能宿在正寝里。” “怪说不得这孩子穿成那样,只怕一心想勾着夫婿,奈何……”林贾氏当即叹了口气:“唉,可那孩子只怕是敷衍了事,应卯呢!”说着又看向常妈妈:“那他们可有行房?” 常妈妈点了头:“问了,说有,只不过好像三姑娘的身子出了点问题。” “问题?怎么了?” “这都大半年了,每每三姑爷宿在正寝后,咱们三姑娘便要在床上趴足一日,而且,时不时的,还见血。” “啊?”林贾氏吓了一大跳:“血?这算怎么回事?她没叫人去看吗?” “问了,说是有请过个大夫问过,号脉上也没什么事,屋里知事的也给贞二太太言语了,遣了身边的婆子问了问细处,便道许是那三姑爷太猛。伤着了,便叫她吃药养着,可似乎,也不大有效呢!”常妈妈说着喟叹道:“只怕三姑娘心里也不舒坦,是以想着粉饰太平。这才穿得艳了些,大约也是想你们放心,免得担忧嘛!” 林贾氏撇了撇嘴:“这样吧。趁着三姑娘在这里,你去请那马金氏过来,她一手好本事。正好给瞧瞧。别是真的哪里有了问题。” 常妈妈答应着立时就出去了,林贾氏便回屋歇着。 …… 林馨在屋内与巧姨娘双双垂泪,双手紧握。 “娘,您放心,五爷还是待我极好的,您瞧我,穿金戴银,吃香喝辣。还是十分体面的,而且杜家也没谁冷着我,晾着我。就连我婆母都时常的顾念着我。”林馨一串言语,努力抚慰着她娘的心。 “哎。他们要是再不对你好些,那便是黑了心了!说实话,他,有挽回的可能不?”巧姨娘声音低低的。 林馨摇摇头。 “你婆母也没法子吗?” “如今的隔上十日宿我屋里一宿,已是婆母求来的了,可是,要我说实话,我倒希冀着他别来,就宿在那书房,与那一个白日里混搭着去!” 巧姨娘登时蹙眉:“你是傻了吗?你得传宗接代,有了儿子,你才算真正守住了身份和地位啊!你婆母为你念想着,你怎生还不领情呢?不成,我得去找找汤婆子给你整些药调调身子,好叫你……” “娘,不用您张罗这些,打我进了杜家,日日的都要喝上三回,婆母急着呢!”林馨说着低了头。 “那就好,你瞧瞧,你婆婆都着急,你更得上心,万不可起那推三阻四的心!” 林馨却咬了咬唇:“我也不是想推三阻四,只是那事,太痛,我受不了,回回他宿我那里,我得痛上一天,火烧火燎的过不得。” “啊?”巧姨娘一愣:“都半年了,你还痛?” 林馨红着脸,声音小小的:“何止是痛,有时还弄出血呢!不过今日里还好些了,最初那一会,差点没把我痛死过去。” 巧姨娘一脸懵懂:“你,至于吗?” 正说话间,外面有了动静,随即林馨听见祖母招她过去,便只能匆匆和母亲说了两句,随着丫头去了福寿居,而一入屋,就看到一位白胖的妇人同祖母言语,便上前行礼。 当下林贾氏言语到:“我听说你近日来身子不是很好,这位是马金氏,京城里一等一的稳婆,我叫她给你瞧瞧,好知道哪里出了纰漏,也好给你开些药调理一二,免得你一直这么遭罪!”说罢指指梢间,便是叫着她们进去了。 林馨红着脸,一脸羞赧状,马金氏却是个亲和的,拉了林馨的手,与她随便问了句早上吃了什么的,就把人拖去了内里。 林贾氏当即在外等消息,而此时管家却递送了一封信进来,常妈妈接过后一看,脸上便是喜色:“老太太,快看看吧,是大爷的家书!” 林贾氏一顿,脸上似笑非笑的伸了手接过:“难得啊,为官这些年,竟终于肯给我来封家书了。”说着拿在手里欲拆,可随即她又停下了手,看着这信,竟是来回的摆弄不去撕口。 “我的老太太哦,您这是……” 林贾氏眼里涌出一抹愁色:“几年了啊?你说我有多久,没得他的家书了,可如今的,来了这么一封,我怎么敢拆?只怕,是有什么事吧!” 常妈妈一顿,正要出言劝慰,此时梢间那边有了动静,常妈妈只好退开,林贾氏把信也匆匆的收进了袖袋里,而此时马金氏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抹难堪之色。 “怎样?是什么问题?”林贾氏当即询问。 马金氏脸有讪讪之色,小声轻言:“您还是允我近身与您言语吧。” 林贾氏立时身子绷直,盯了马金氏一眼,而后点点头,允了,马金氏便到了她身边,与她咬起了耳朵:“出了岔子了,那姑爷走错了阳关道啊,三姑娘至今还是姑娘身,倒是她,粪门有损。” -不要喷茶哦!求票啊!- -另,广告一下- 《娥媚》作者:峨嵋,书号:2136108――师兄开口闭口说她是猪,哼哼!她明明是专门吃老虎的朱朱!80万字每日至少两更,放心跳坑吧。 《绝对偶像》――袁艾辰――偶像是如何养成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大房之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马金氏这话一出,林贾氏险些晕倒,幸好她离得近,顺手扶了一把,又十分老道的给林贾氏掐了下人中,林贾氏才堪堪撑住,只这一下,也把常妈妈吓坏了,一面给她顺背,一面瞅着马金氏,似问着她说什么重话,竟把老太太给惊着了。 马金氏一脸“我倒霉”的表情扭了头没言语,林贾氏却知道,这下,千万得把马金氏的嘴给封紧了,要不然…… 虽然对着这位三姑爷的底子,她心中早已清楚,杜家那日里也是给了实话的,可是当初订亲之前,两家便把许多话都说透了,杜家自己也希望着人丁兴旺,人前风光,故而答应,一门心思的会插手这事,就算真格的关起大门,二道活法,但也拍了胸口保证,迟早有一天会叫三姑娘生个孩子下来,把门脸给撑住,可眼下倒好,宿是宿了,亲近了圆房了,可圆了个什么?放着阳关道不走,竟然只会走独木桥!这是林贾氏完全料想不到的,她还以为三姑娘出了什么岔子,紧巴巴的叫着人来看,思量着早把问题解决,日后也有个盼头,可如今先不说盼头了,只这位知情的在跟前,林贾氏就觉得脸上臊的慌! 臊归臊,事还得解决啊!林贾氏果断的抬手抓了马金氏的手,一拨手上的镯子,足有指头粗细的赤金雕花大镯立刻就套上了马金氏的手腕子:“你是个聪明人,多的话我不说,只这一个镯子,怕是你跑一年。也挣不来的,今日里巴巴的把你叫来,原是说给我家三姑娘看看,可不巧,三姑娘有急事同她夫婿回了杜家。你没瞧着,便顺手给我府里几个将配出的丫头验看了下身子,因为看的人多。所以赏了你个大件,知道了吗?” 马金氏也不傻,这种事说出去。便是丢脸的大事。林家三姑娘嫁到的是那杜阁老家,就算林家她不顾忌,杜家还能不顾忌?这事里最丢人的便是杜家了,倘若她露了风出去,只怕第二天就得遭杜家的黑手,老百姓谁敢惹上当官儿的啊?有了这么大的一个金镯子,她得了大便宜了,岂会不知好歹。当即赔了笑:“是,是,老身来看的。都是府里将配出去的姑娘,没那福气瞧见三姑娘。” “那你这趟辛苦了。”林贾氏说着松了马金氏的手。扫看了常妈妈一眼,当下常妈妈便引了马金氏出去,叫这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明雪给送了出去,自己匆匆的折了回来。 “出了什么事?”一进屋,她立刻问话,老太太却靠在塌边上,脸色阴霾:“去把太太还有巧姨娘给喊来,小声些,最好,别惊动大家。” 常妈妈点点头立刻退了出去,林贾氏则看了眼梢间,起身迈步去了内里。 此时林馨也把衣裳收拾规整,见祖母进来,便是眼露不安。将才她在屋内,祖母说什么没瞧着三姑娘的话,还有马金氏那由笑变呆的神情混杂在一起,让她意识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馨儿,我问你,你出阁前,你娘,就没私下里和你提提那,那床笫之事?” 林馨脸上登时一红,低了头:“提了。” “提了?”林贾氏挑了眉:“她和你怎么说的?” 林馨的脑袋直接就低了下去,一副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肚子里的样子,声更如蚊蚋:“她就说,第一回,会痛,会见血,叫我别,别怕,什么都由着,由着姑爷就是,咬,咬咬牙就过去了。” 林贾氏闻言忿忿地握了拳:“那你母亲呢?太太难道也没和你提?” “母亲大人给了,我一对喜垫(就是婚鞋里塞的鞋垫,上面绣着宫),一对佛枕(枕头面上正常,枕头底下或是内里有欢喜佛),叫我,叫我和姑爷,洞房时参详。” “那洞房时你和他参详了没?” “洞房那日,哪里用的上,他醉醺醺的,跟狼似的,扑上来,我,我就闭着眼,由着他,后来,倒有几次,他自己留意了那些,比照着参详,可,可我反而更受不住,回回都,都痛的死去活来的……” 林馨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完全就没了声,林贾氏却是无语了。 两条道挨着那么近,可结果却是天差地远,她一时间真有一种内心气血翻滚的感觉,而此时屋外有了动静,显然是陈氏和巧姨娘来了。 …… 林悠难得可以出院子一回,出来了,自是拉着林熙问长问短,林岚知道人家不待见自己,也没心情往上凑,便自己个去了一边寻那散下的花瓣了。 别看是“关”在院落里,但消息还是照样传的,是以林悠还是知道前些日子的事,也自是听到了林熙订亲的结果,这会儿就她们姐们两个了,自是拉着林熙掉起了眼泪,小声的嘟囔:“我原以为你有那一纸文书,横竖都是个好姻缘,将才知道明阳侯府,正叹那是大造化,岂料偏生是个火坑,祸害了你!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就该腆着脸活着,去填了这坑,也免得七妹你遭这罪!” 林熙闻言心里暖暖地,脸上则挂了笑:“四姐疼我,我知道,可若是你说的那样,庄家这档子谁又来填?” 林悠一顿,低了头:“我也说的是浑话,若没庄家这一出,只怕我还在死胡同里走着呢!” “是啊,所以,你不必为我忧愁,嬷嬷总说,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自己的命,我遇上了,就遇上了吧,姐姐不用为我愁着,横竖到了那日,我也是好吃好穿的过活着,不是吗?”林熙说着伸手冲林悠微笑,那表情那态度直接就让林悠傻了眼:“七妹,你没事吧?” 林熙望着她笑着摇头:“我没事啊,我很好啊。” “不对,你瞧你。跟没事人似的,敢情你不伤心不难过的吗?如今你倒反来安慰我,不对,你定是心里恼得厉害,那叫什么。怒极反笑,你是,伤心过头。倒瞧着没事了,不成,我得带你去见娘!”林悠说着就要拉林熙走。林熙却扯了扯她的衣袖:“四姐!你听我说!” 林悠狐疑的看着她。 “好姐姐。我真的没事,我不恼,是因为我恼也没有用,大哥是谢家公子救下的,人家有恩于我们,我们林家知书达理,难道不还情?再有,文书早已定下。好了是我,坏了也是我,这是我的命。我认。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我若不应。不是坏了林家的名声?至于恼和伤,实话和四姐姐说,我倒真没那么难过,一来是我哭了,闹腾了,这亲事就能黄了的吗?二来,仁义礼智信,到哪里去都逃不开这个理,第三,却是最关键的,嫁过去,我是没有夫婿,但也因此我碍不着别人,自由自在的过活我得,轻松自在,不用和娘一样去应付那些妾侍,也不用日日想着如何亲近妯娌,少了勾心斗角的,不好吗?” 林熙很实在的向林悠说着她自己的想法。 其实从叶嬷嬷问起林贾氏那句话起,她便一直在寻思盘算,而想到当时情况,她应出去是最合适的后,她便问过自己,如果就这样说给了谢家,嫁给一个失踪的小四爷,那当初的雄心壮志,是不是就此黄了?这辈子,有无良人都不知,又何谈什么锦绣芳华?但是,当她看到叶嬷嬷那高昂的头颅时,她却顿时想起了叶嬷嬷说过的那些话,于是她不再气馁,也不再迷茫,因为她知道,锦绣芳华在自身,而不在其他! 想嬷嬷她一生无有夫婿,以一个宫女,侍奉之身,却还是如此传奇,引人侧目与敬重,我为何要妄自菲薄,岂不是对不起嬷嬷的教导,对不起自己的付出,更对不起这再活一次的机缘吗? 所以在她扪心自问之后,她便早早的看开了,以随遇而安的心态面对,紧紧的记着守心之约,何况,母亲还对她说了那些,她又何须悲伤着恼呢? 林悠望着林熙,木讷般的站了好一阵子,才言语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嬷嬷当初会选你了,你这般心性儿,隐忍得当,哪似我这般容不下事儿?也怪不得娘总要我学你,我这会儿可是真心的服了你了。” …… “行了,你也别哭了,这事儿本就碍着脸面,你母亲和姨娘也是提点不到那么周全的,这才出了错。我只问你,是你回去后,自己与你夫婿言语这事呢,还是我们捎话给你婆婆,叫她却和你那姑爷言语?” 林馨低着头一边抽泣一边作答:“我,我说不出,口。” “那就是我们捎话过去了?”林贾氏挑眉,看向了陈氏,陈氏却是摇摇头,去了林馨身边一坐:“三姑娘,听我一句劝,你自己和他言语,可能要好些,一来男人家的要面子,这话别人嘴里出来,只怕伤了他的脸,二来,这好歹是你夫妻两人的私事,若我们捎话给你婆婆知道,只怕事情绕了一圈,这就变了味,何况,万一你婆家觉得丢脸都丢到我们娘家来,着恼了,可怎么办?那你日后又怎生好过?我知你脸皮子薄,可有些路还得你自己走啊!” 林馨闻言脸色涨红的看向了生母巧姨娘,却见巧姨娘一个劲的点头:“太太说的事,在理,你还是自己个趁着,他宿你那里的时候小声说给他知道。” 林馨为难的扯了扯手里的帕子点了头,毕竟陈氏说的话,的的确确是为了她好。 眼见着林馨应了,屋内的人都舒出一口气,林贾氏叫了巧姨娘给林馨补妆,自己冲陈氏使个眼色,出了屋。 “婆母。”陈氏急忙给了出来,声音轻而低。 “你的话是没错,也难为你替她想了那么多,可是这事,我们也不能全指着馨儿的,要不是我们揪出这处错来,只怕日后还要怨到我林家姑娘身上,你还是想个法子提醒下她婆婆才是。” 林贾氏发了话,陈氏便只好应着,个人犯愁的出去了。 …… 挨到下午,一家人坐一起吃了顿饭。林馨便跟着杜秋硕告辞而出,临出二门时,陈氏忽而叫着等等,让章妈妈取了一盒子东西出来,递给了林馨:“你身子不好。这是我给你寻来的治身方子,有几味药,可能得亲家才置办的了。馨儿,回去后,把这个拿给你的婆母。央她帮帮忙吧。” 林馨应了声。杜秋硕别了丈母娘,他夫妇两个便告辞了出去,陈氏这才叹了一口气。 “您这是弄得哪出啊太太?”章妈妈一脸好奇,早先太太预备的礼物可不是这个,太太临出门送人,却叫她拿这个来,还说是三姑娘的治身药房,实在叫她糊涂。 “还能哪出。亡羊补牢啊!”陈氏说着一脸忧色的叹了口气,嘟囔道:“也不知道她这法子成不成?婆母真是为难我啊!” …… 林熙回到院里的时候,便见叶嬷嬷屋里的灯亮着。得知她回来,立刻奔了过去。得了允进了屋,便见叶嬷嬷半躺在竹椅上,一脸疲惫。 “嬷嬷近日里很忙吗?白日里瞧不见您,夜里您又早歇下了,莫非身子不爽利?”林熙上前关心问话,叶嬷嬷闻言对她淡淡一笑:“有道是能者多劳,盛名之下,便也少不了诸事所累,七姑娘,日后你可得长个记性,别似我这般,充了幕僚了。” 林熙闻言一愣:“嬷嬷难不成被人指使上了?” 叶嬷嬷一笑却不搭茬,倒与她说起了别的:“最近这段日子,我忙了些,没怎么顾上你,今日里我手里的事,也算忙完了,能闲暇一阵子,也是时候得教你新的了。” “可是数术里的新玩意?”林熙立时神采奕奕,叶嬷嬷却摇摇头:“这个与数术无关,既不能做帐,也不能理财,但却是日后你审时度势,识人用人的一道……法宝。” “哦?”林熙新奇的凑上前去:“那是什么?” 叶嬷嬷坐正了身子,看向林熙,将要言语,院外却有了花妈妈的声音:“常妈妈,您怎么来了?” “老太太有事要请叶嬷嬷过去,哦,还叫七姑娘也过去呢!” 屋内叶嬷嬷冲林熙一笑:“得了,改日里再和你说吧,先过去吧!” …… 叶嬷嬷连同林熙随着常妈妈到了福寿居,直接就被迎进了上房。 屋内坐着的还有林昌同陈氏,倒叫林熙有些纳闷。 围着圈的行礼之后,她坐在了临门的绣凳上,低着脑袋竖着耳朵听着大人们的言语。 “急急的请你过来,是有桩事得和你说。”林贾氏说着点了点桌上的信:“这是我那大儿子盛儿来的家书,今个下午拢的,前头没顾上看,适才看了,便赶紧请了你过来。” “不会是大爷这边有什么事,要我做吧?”叶嬷嬷笑着言语,惯常的浅淡之色。 林贾氏悻悻的一笑:“盛儿说这些年,他诸事皆顺,想邀我过去住上一阵子,这冬日眼看就来,北方冷,蜀地里暖,我便有心过去待上个半年,可又挂念着熙儿,舍不得她,便想邀上你一道,和我去蜀地做客半年,不知老姐姐,肯不肯陪陪我?” 叶嬷嬷闻言呵呵一笑:“老夫人是不打算看着四姑娘出嫁了?” 林贾氏一顿,面上有些讪讪,低声埋怨:“你就不能吃个哑巴亏吗?” 叶嬷嬷笑言:“我是可以吃哑巴亏,可我要过去了,真格儿的耍起日子来,到时我不张嘴不说话,你可别怨着我。” 林贾氏无奈的叹了口气,眼扫向了林昌,林昌立时言语:“叶嬷嬷,我母亲是真心想邀你去玩的,只是这事儿嘛,也恰恰有一桩,倒也不会太劳烦你,只是顺个手。” 叶嬷嬷眨眨眼:“我精力有限,又是一把老骨头,不想奔波。” 林昌登时话头被噎住,陈氏见状只好开了口:“叶嬷嬷,这事还是直说给你吧:明年可是选秀之期,三个月前,礼部也发下了名额单子,我们盛大爷的五姑娘年龄正好在筹,已经被画在圈子里了。” 叶嬷嬷嘴角微微一撇:“所以呢?她是想中还是想刷下来。” 陈氏看了眼夫婿,林昌立刻言到:“我大哥的意思,五姑娘还是有些底子的,若能得侍天子也是家门的荣耀与福气。因而想请您同母亲一道过去做客,顺便给提点一二。” 叶嬷嬷眨眨眼:“我若去了,瑜哥儿怎么办?” “我给您看顾着!”林昌立时言语,叶嬷嬷狐疑似的打量他一眼,继而陈氏上前言语:“嬷嬷放心。我们从不把瑜哥儿当外人,您在和不在,我们都是一个样儿的待。绝不亏着他!若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遣人去庄子里,接他娘老子的上来住个半年都成!” 叶嬷嬷闻言却摇摇头:“那不必了。庄稼人就在庄家地里待着吧。你弄上来,反倒不合适了,行了,你们帮我照看着瑜哥儿就好,只是有一条:府里的那些姑娘丫头,谁都不能随便的进了硕人居,扰着他,能成吗?” 陈氏当下点头应承:“成。我转头就和秦照家的言语,盯死了门楼。” 叶嬷嬷这才点点头,看向了林熙:“七姑娘。既如此,你就得一路跟着了。蜀地难走,你可愿意去?” 林熙倒也无所谓,点了头:“熙儿凭祖母和嬷嬷安排。” …… 事情谈好了,林贾氏一摆手,各自都告退了。 她们一走,林贾氏就望着那桌上的信,叹了一口气,常妈妈见状凑上去轻言:“我的老太太哦,您既然决定帮一把了,就别心里还不舒坦了……” “你说的轻巧,这些年他几时来过家书,如今破天荒的来了一封,既不是和我问候,也不是和我解扣,直言着听到了叶嬷嬷回来的事,便为了佳儿求人过去,这才顺道要我去,我看他呀,八成就想我别去,盼着我直接把叶嬷嬷给送过去!”林贾氏说着红了眼圈,常妈妈无奈的摇摇头:“老太太,我可大着胆子说您一回,您和大爷都是一个性儿,心气高,骨子里又执拗,你要这么扭着,那和大爷就没缓和的一天,您也不想和大爷,一辈子都这么生分吧?” 林贾氏扭了头:“怎么是我要扭着?当初是他自己犯浑,那么多姑娘不喜欢,竟想把一个窑姐弄回来做妾,他爹和我不答应那还不是为他着想,后来那姑娘投江又不是我逼了她的,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干净,这有我什么错?用不着我的时候,不认我这个娘,用着我了,倒叫了我一声娘,他把我当什么?” 常妈妈见林贾氏心里窝火,心知这会儿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干脆也不说了,只默默的立在她身边,给她捶肩捏脖的,好一阵子后,林贾氏自己倒言语起来:“你怎么不言语了?” “我越言语,您越生气,没由来的让你们母子错失大好的合好机会,那我多对不起您啊,我宁可不言语了,免得日后你怪我,把我撵出去了。” 林贾氏闻言扭头嗔怪得瞪了她一眼,而后又叹了口气:“罢了再不舒坦,那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还不是得护着帮着。” …… 翌日,林老太太在早上问安的时候,说了这事儿,名头依然是想去大儿子那里过个暖冬,而后顺势邀请了和她年纪一样大,需要过过暖冬的叶嬷嬷。 叶嬷嬷欣然答应,于是为了继续完成教养二字,林熙便也相随前往。 林岚得知这事,窝在屋里抄经的她当即摔了笔,告诉她的香珍见她忽然发脾气,便急急的言语:“好端端的,你撒什么气啊?” 林岚忿忿地恨到:“我不痛快,这屋里只她一个姑娘了吗?七姑娘说给了谢家,那是个寻不着的死人而已,还教养什么啊?走哪儿带哪儿的,我还是屋里的姑娘,凭什么就不想着我?这个时候了,还教养,再教养她有什么用?祖母为何就不想着我!” 香珍闻言撇了嘴:“嗨,我当你恼什么,原是为着这个,不值当!”说着她拉了林岚的手:“岚儿,听娘和你说,这会啊,你不但不生气,还得乐呢!” 林岚眼扫母亲:“怎么?” “这老太太她们一走,咱们头上的大山就先没了一座,那陈氏没了叶嬷嬷给支招,横竖不过也是个纸老虎,正是咱们翻身的好时候啊!” --广告- 强烈推荐冬雪晚晴佳作《天下无妖》,玄门和大妖的都市对决,洪荒梦醒,何处容妖?书号:2371159(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和”稀泥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老太太决定了出发去蜀地,林府上下便忙着收拾张罗,叶嬷嬷给瑜哥儿做了交代,林熙则得了母亲的允许,和林悠待了一下午。 毕竟这一去,怎么也是半年的光景,再加上路途所费,八九个月去了,而于林悠的婚事,她自是赶不上的,自然是有什么亲近的话,先说了算。 花费了两日,什么都拾掇好了,只等着挑好的日子到来--这出远门又是去的蜀地,黄道吉日便十分重要,陈氏为此还特意请了相士来卜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十三这一天。 九月十二日那天,杜家的贞二太太亲自上门来了,说是得了一些庄地里收上来的瓜果土产拿来解馋,林家老太太和陈氏却是心知肚明为了何事,便说笑着把人迎去了内里,说着“体己话”了。 “幸得你们发现这纰漏,要不然只怕等个三年五载,这房也是无子的,那时倒更是难看了。”贞二太太一脸的羞愤之色:“是我的错,大意了!” “亲家何必这么说呢,谁也没想到不是?也是我们的错,没细细的问,才凭白耽搁了这大半年。”陈氏挂着一脸浅笑,十分的客气,全然没半点责怪的意思,立时贞二太太抬手抓了陈氏的手:“亲家实在体谅我们,我们心里真心的感激。” “都是一家人的,何必这么见外。”林贾氏适时的开口:“其实按照最初的意思,我们也想不做声,由着三姑娘自己去开口,只可惜。我们家馨儿面皮子太薄,说不出来,她虽是答应了,可万一要是憋在口里不说,我们怕负了您的期盼。这才巴巴的多了事,还望亲家这边别着恼啊!” 贞二太太立时站了起来:“哎呀,林老太太。您这话可叫我没脸杵这儿了,你们细心不说,还顾全了我们的体面。前日里馨儿把盒子拿来。那方子一到我手时,正巧我婆母也在,她老人家一看空缺下的药材名头,便知是怎么回事,一个劲儿的嘱咐我得过来好生谢谢你们给留了脸面,这不,为了来的体面,应生等着庄头里的土产到了。才敢过来,还望亲家别觉得我们轻慢了就好。” “还是那话,一家人。应该的。”林贾氏说着赞许的看了陈氏一眼,贞二太太又言语:“对了。我来时瞧着你们张罗着忙的,是有什么事吗?但凡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多谢亲家了,是我那大儿子来了信,说蜀地那边暖冬,没这边冷,叫我过去瞧瞧,我便干脆带着最小的过去住个半年,带这边暖和了再回来。”林贾氏笑着做了解释。 “是这样啊,那倒是能过个不冷的冬天了,只是如此,您二儿子的好事,老太太,您倒要错开了。”贞二太太说着,脸上的羞色已无,有的是昂着下巴的骄傲。 林贾氏和陈氏迅速的对视一眼,急忙开口:“亲家不妨说敞亮些。” 贞二太太笑着走到了林老太太跟前,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我那公爹昨日里给吏部侍郎推荐了您那二爷,估摸着年底时,品级能升一升。” 林贾氏闻言立时笑得春风拂面:“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着实让贵府费心了。” “嗨,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贞二太太笑着,拉上了陈氏的手正要言语,门帘子一掀,常妈妈急急地走了进来,直接在林老太太的耳朵上言语起来。 贞二太太一愣,扫向陈氏,陈氏也是挑了眉,毕竟没什么大事的话,常妈妈不至于连客都来不及行礼避讳。 “哦?”林贾氏嗓子里发出惊讶之声,人也站了起来,转头看向贞二太太:“亲家,我有一点急事,你先和我儿媳妇聊着,我去去就回!”说罢急急的同常妈妈就奔出去了,倒把屋里的陈氏和贞二太太弄了个懵,各自对视一下后,倒也心照不宣的相识一笑接着前头的话了。 林贾氏出了屋,便急声对着常妈妈吩咐:“麻利点,赶紧把东角门打开,把人从那里迎进来,既然人家不想声张,速速去把府里的人都知会一声,能避的都避了。” “是。那叶嬷嬷那边……” “我去叫她到正厅里候着吧,黄门公公来,总不好让人家进二门,就正厅里见,记着,把闲杂人等,全部给我打发开,不许近着院子!”说罢立时人就往叶嬷嬷院子里去了,而常妈妈则叫明雪,雪雁还有雪裘三个丫头,各路传话的忙活去了。 …… 林府的东角门门房处得了信儿后,便赶紧的收拾规整,很快管家到来,亲自侯在了这里,其他人倒都打发到了后院去,由着他们暗自猜测着来者是谁。 大约半刻钟的样子,一辆并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停在了东角门上,先打车上下来个胖乎乎的老爷们,白净净的,颇为细皮嫩肉,他捏着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左右张望了一下,才转身拨了车帘,抬手迎了一人下来。 这人九月的天竟裹着一层紫纱披风,头上还带着一方纱帽,将自己围了个严实,只是那个头与身姿隐隐显得出女子的身段来。 两人二话不说,直进林府东角门,管家立刻出来迎,那老爷们抬手拿了个东西,在管家面前晃了一下,那管家便屈膝要跪,可那老爷们一把把他拉住了:“省了这些,别招眼了,径直带我们去。” 看着是个老爷们,可那声音尖利,一听便知是太监才有的公鸭嗓,管家立时躬了身,如个虾米一样在前颤巍巍的带路,转瞬便到了正厅前。 这两人一到正厅里,就看见两位老妇人恭敬的立在门口,当下那“老爷们”咳嗽了一声,林贾氏便是冲着两人一个福身后,二话不说的顺着抄手游廊退了出去。待推出了院门,却是伸手把院门一拉,给带上了,继而只听得咔咔锁响,显然这还上了锁。 当下那老爷们身子一躬。比了个请,裹着严实的女人,直接迈步走向了正厅里。叶嬷嬷转身随了进去,厅门几扇一一关上,那老爷们便立在院子里。四处瞧望着。满眼的警惕。 …… 陈氏和贞二太太为着林昌年底将会升品的事,说笑了几句后,便两人都无话起来,毕竟林贾氏走的太过匆忙,这样的大事两人心里都有些挂着。 正在彼此相识笑着熬等的时候,林贾氏匆匆的赶了过来,进屋便是言语:“抱歉了亲家,适才我有点急事耽误了你。礼数不周,你可得担待。” 贞二太太立时笑语:“哪里的话,您太客气了。”她说着话。眼一扫过林贾氏的穿戴,与先前的便服不同。这一身虽说也不是太正式,却也是换了一身崭新的,连裙面上的折痕都依稀可见,当下心里翻了嘀咕,嘴上便关怀似的问了一句:“就是不知出了什么事,竟要老太太你急巴巴的赶去?” 林贾氏闻言冲贞二太太一笑,也未作答,而是捧了茶润嗓,贞二太太见她如此,便知人家有心避讳,便笑笑也不再问,可是未料林贾氏放了茶杯后,却声音不大的说了一句:“有贵客上门,耽误不得,只不过,我也是个引路的罢了。”说着又冲贞二太太一笑:“我还得再忙一阵子,亲家不妨多坐一会儿吧!”说完人便又起身出去了。 贞二太太笑脸盈盈应着说好,眼珠子却已转了起来,这会儿她全然清楚,林老太太折回来与其说是照顾到礼仪之事,倒不如说是明摆着告诉她,贵客上门,只是连她,林府的当家人都是引路的,那见的是谁,便不言而喻了,可是这个贵客是谁,却有的猜了。 当下她冲陈氏一笑:“叶嬷嬷的风采似不见当年啊!” 陈氏也已盘算出个大概,料想婆母如此应该也是想杜家知道林家也有依仗,便干脆顺了婆母的意思,笑着点头:“这位嬷嬷到底是个传奇人物,总有贵客上门惦念,就是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她老人家终日里忙着什么。” 贞二太太一听,呵呵的笑了起来:“亲家好福气啊,把菩萨都请家里来了呢!” ……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正厅的门打开了,紫衣女子依然裹得严严实实,那院里立的“老爷们”则干咳了几声,立时只听得锁头响,继而院门便开了。 紫衣女子当即迈步前行,同那老爷们走过林贾氏身边时,她驻足顿了一息,似是扫看林贾氏后,才又继续迈步走了。 和来时一样,管家送迎到了门口,继而一双人上了马车,便速速的离去。 一刻钟后,林府恢复了先前的状态,林贾氏也回到了正房里,贞二太太在这里坐了好半天,自是没心思再耗下去,她还想破谜,便闲扯了两句,急急地告辞走了。 林贾氏看着贞二太太出了二门,便转身拉了陈氏的手,往屋里回。 “婆母,先前到底出了事?来了什么贵客?”陈氏心里也好奇,一进屋,便问了出来。林贾氏看了她一眼,声音低低地:“不清楚,只知道是宫里来了人,要见叶嬷嬷,嘱咐不许声张,不许瞧望,闲杂人等尽数退避,还叫我锁门锁院的守着。” 陈氏闻言一脸惊色:“那人呢?” “走了,不然我能再回来吗?” “那她们说了什么?” “我都是看门锁院的,如何知道?”林贾氏说着歪了脑袋:“这种事,问不得,人家不提,咱们就得装聋作哑,宁可这事烂在肚子里。” 陈氏点点头,深以为然,可随即又变了脸:“那先前我与贞二太太还道贵客上门见那叶嬷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贾氏笑着摆摆手:“莫慌,你那倒没错,她杜家本就亏着咱们馨儿,如今那升品来还情,倒也说的过,只是偏生还傲的很,一副恨不得我大谢于她的样子,我倒也想让她挫挫劲儿,我府上虽没财神爷,过路神仙总有一个。横竖也不是得靠他杜家给脸的。” …… 就在贞二太太忙着四处打听的时候,林家胡同口上的小店掌柜放了手里的笔,吆喝着伙计搬出了几坛陈年的女儿红装了车,由他亲自掌着,送往了谢府。 由后门进府。酒车一入内,便有人接了去,那掌柜的立时奔向了谢家大房的附院。片刻后,掌柜告辞出去,谢家大爷谢鲲则立刻往主院里奔。 此时主院正房边的书房里。谢家老侯爷谢瓒正提笔在纸上挥毫泼墨。谢家三爷谢安在旁侍奉伺候。 正在笔走龙蛇间,谢家大爷急步入内,瞧见老三在此冲他点了下头,便到了书桌前:“父亲,儿子刚得了个消息。” 老侯爷头都没抬,只管动笔绘画,待把江中一叶舟勾勒出来时,才“嗯”了一声。谢鲲得了老爷子的允,急忙说到:“约莫一个时辰前林府上到了一位贵客,是宫里出去的。作陪引着的那人,瞧着似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崔公公。” 老侯爷手中的笔一顿。人抬了头:“可有排场?” “没,不但没排场,连声响都没,只一辆马车静悄悄的到了林府,入府的也不过是崔公公陪着一位裹严实了的神秘人。” 老侯爷呵呵一笑,提笔在纸上继续挥毫:“安儿啊,你现在把心能放肚里不?” 谢安立时欠身:“都是爹爹好盘算,儿子到底小家子气了。” “你呀,还不如谨哥儿聪慧,看得透!”老侯爷说着忽而也不管自己的画了,猛然提笔在那画的正中写了一个大大的“和”字。 “我这侄儿的确会盘算,如此一来,两边正好围了平手,倘若都不亲不近,看似谁都不得罪,却把谁都得罪了,如今的两边都亲着,反倒叫她们谁都没法言语。”谢鲲说着冲谢安一笑。 谢安却是叹了口气,并未言语,老侯爷瞥他一眼,略略拉了脸下来:“瞧你这牵挂的样子,我谢家的儿孙没一个软骨头,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如何执掌我谢家族业?” 谢安闻言立时跪了地:“爹爹这话早了些,謹哥儿还年幼……” “行了,那些话外人跟前说去,就是他大伯也是心里服的!”老侯爷说着看向了谢鲲,谢鲲当即言语:“爹爹说的没错,我是真服的。”说着他伸手拉了谢安:“起来吧老三,咱们兄弟之间不做那虚的,谢家千年传承,这事上,马虎不得,历来都是贤者居之,爹爹能指着他,自是他有那个能耐的。” 谢安当即一脸不安的点点头。 其实这事他心里也明白,毕竟自小謹哥儿就是养在老爷子跟前的,府里都是明眼人,谁都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只是这话却没明说过,如今一说出来,谢安心里多少还是不踏实,毕竟他不是嫡长子,论份论资格,原是该大房的,只不过,谢家传承也的确有个规矩,能者居之,不到万不得已,不立庶。 谢瓒瞥眼看到三儿子那样儿,鼻息沉重的舒出一口气:“你呀,就是太瞻前顾后了。” 谢安低了头:“爹爹责备的是。” 老侯爷撇了下嘴,似要言语,眼却扫到了外面奔来的人,倒也不言语了,兄弟俩见状一起转头,就看到是谢家五爷谢尚赶了回来。 “如何?”他刚进门,连礼都未行,老侯爷便已问话,谢尚立刻喘了口气说到:“四弟的鸽子回来了,绑的红布,看来謹哥儿已经安稳到了。” 老侯爷脸上显出一抹淡淡笑色来,抽了先前那画丢去了一边,重新提笔,而那画一放到边上,大大的“和”字十分刺眼,那谢尚一眼瞧见便笑言到:“怎么这会又提及这一字之计了?”说着看向谢安:“三哥,你不会还担心吧?” “他呀,担心的很呢,生怕謹哥儿白吃了苦,庄贵妃有后手。”谢鲲说着摇头。 谢尚当即笑了:“三哥,都和你说了,謹哥儿如今水遁而走,孙家若有年龄能配诲哥儿的,便只能是那个五姑娘了,可惜她没托生在孙家太太的肚子里,庶出的丫头可进不了咱们谢家的门!再说了,如今的林家亲事也敲定了,等时候到了。謹哥儿回来,宫里那位就是想发脾气也没辙,总不能怪到林家这个拐弯亲戚家去吧?” “就是!”谢鲲也言语起来:“何况咱们等了这些时候,今日里也见了真章,摆明了叶嬷嬷那路子是从‘四’的。咱们爹爹料想的可没错,这林家有从三,有近四。和他们家结亲,两边咱们都亲着,谁也不得罪!” 谢安苦笑道:“这些我自是知道的。可眼下。林繁盛可是三皇子的侍讲啊!” “我已做了安排,翻了年,他就得做两个皇子共有的侍讲,从三从四,我帮他一碗水持平,也算还了林家的恩。”老侯爷低头言语着,手中笔不停。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爹爹如此从容。只是如此一来,近‘四’的也不过是叶嬷嬷,她只怕算不得林家人吧?” “诶。她是不算林家人,可她教养下的姓林啊!而且他家那个大小子。不也是得了关照才入的学堂吗?要不然以林繁茂那身份品级,郭祭酒能卖人情?”谢尚说着拿胳膊肘杵了谢安一下:“三哥,你也花点心思在这些道道儿上啊,成日的落心思在那礼乐之上,倒是这些时候自己乱了心!” 谢安腼腆似的一笑:“五弟,你就别说我了,现下我担心的是,庄贵妃那里不安省啊,老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点击,她这一出没成,日后她若再找茬硬往咱们这边塞呢?” “那就让她塞!”老侯爷开了口:“要么就是过个几年,等咱们府上的小的长大,再来盘算;要么就只有把姑娘塞进门来当妾,一个妾又算什么姻亲,做筹都不够,顶多算个耳朵,只要耳根子不是软的没骨,便着不了道!你难道还对謹哥儿没信心?” 谢安闻言眨眨眼:“爹,我担心的不是謹哥儿,是诲哥儿啊,要是庄贵妃豁出脸来,非让皇上下旨,强给诲哥儿指了亲……” “怕什么?小七又不是小四,只要不是抗族业的人,为了族中利益,赔上也就赔上了吧!”老侯爷说着低头在纸上提笔写字:“人人都道世家辉煌,还不是代代为了生存而有取舍,謹哥儿知族业之重,宁愿假死,诲哥儿为谢家安稳,娶个不中意的又如何?将来若真有那一日,便是个赌命的时候,成了活着,不成,没了就没了吧,祠堂里总有他一席之地,那上千牌位里有哪一个不是为了谢家族业抛洒了肝胆的?” 三个儿子立时全部恭敬躬身,因为他们知道,虽然皇权最大,但在谢家人的心里,族业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最大的。 老侯爷看了眼一旁的“和”字,笑着言语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既然我们做不渔翁,那就只好和稀泥了,搅浑了这潭水,搅和了局,左右逢源之下,我们就等着水慢慢清,到了那时,再看能不能做渔翁了。” …… 谢安回到自己的附院房中,便瞧见徐氏正手持一串佛珠在那里念得嗡嗡,他几步走过去蹲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按了徐氏的手。 徐氏立时睁眼,看到是自己夫婿,便急忙言语到:“怎样?可有些消息了?” “嗯,老四传信儿来了,謹哥儿平安到了。” 徐氏立刻笑了起来:“这下好了,他没事我就放心了。”可随即她笑容又收了,目露无奈之色:“唉,謹哥儿安全了,诲哥儿我还得挂着,我这两个儿子啊!” “家业为重!” “我知道,只是心里到底放不下,其实要我原意,还不如把林家的七姑娘配给咱们诲哥儿,也免得他这里不落地的悬着,反正謹哥儿都躲了出去……” “糊涂!”安三爷挑了眉:“謹哥儿不可能躲一辈子,时间太长,与他不利,老爷子迟早要把族业放进他手里,这大局他得控着;时间太短,且不说庄贵妃生疑,他回来了,只怕皇上就得提起这档子事,必须得有个合适的人出来平了这事,这林家的七姑娘正合适!” 徐氏闻言撇了嘴:“我知道的,你早先已经和我说过了,说什么林家姑娘,一个许给了庄家,算是近了庄贵妃,一个许给咱们谢家,那丫头是叶嬷嬷教养的,能算咱们亲了皇后,可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凭什么就能肯定,叶嬷嬷她是属于皇后娘娘那一脉的?” 安三爷冲徐氏一笑:“因为她还活着。”(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微表情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坐在棋盘旁,第三次偷偷关注叶嬷嬷的神情,这会儿是照例的复盘时间,叶嬷嬷同董厨娘正是下的酣畅之时,但是不知道是即将出远门让她有所牵挂,还是今日里被祖母叫去说了什么事,总之一个下午,林熙都能感觉到叶嬷嬷的不在状态,就好比现在,一手棋,她夹着云子半晌,也没落下去。 终于作为对手的董厨娘没性子陪她耗了,抬手把云钵直接往棋盘上一放:“行了,没那心思下,就别拽着我了呗!” 叶嬷嬷闻言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是没心思,而是老眼昏花,看不清全局,只能慢慢的数门道。” 董厨娘眨眨眼:“那就正好歇歇。” 叶嬷嬷笑了笑:“明个我们就去蜀地那边了,这里一时半会儿的没人,你也不用来回的跑,只是我那瑜哥儿留在这边的,万一有什么地方他寻思不过来,我也嘱咐了他去找你,你可别把人给我晾在外面不理会!” “放心,只要你给我回头结算开销,他就是天天去我那儿都成。”董厨娘倒是一点不含蓄,叶嬷嬷一顿,撇了嘴,笑望着她摇摇头,从袖袋里抹了个荷包过去:“新鲜的,拿着吧!” 董厨娘接了过去,也没打开,就隔着布料摸了摸,便把荷包直接收了,而后起了身:“得,收了人家的好,我也去再忙活一道,给你们做点吃的,路上也能充充干粮。”说罢倒是直接就奔厨房了。 林熙瞧着这两个老人家似带着谜一般的说话,便越发的觉得好奇。但是嬷嬷不言语,她还是不打算问的,而叶嬷嬷此时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柔柔的:“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里赶路呢。今个不用你复盘了。” 林熙答应着起身回自己屋,叶嬷嬷便把棋钵拿开,看着那些云子蹙了眉:“我也想歇着啊。可大局未定,难啊!” …… 翌日,便是出行的日子。林贾氏带了常妈妈。明雪和雪裘这两个丫头,将福寿居里的事就落在了留守的雪雁身上,而林熙这边,因为有叶嬷嬷同去,便只带了花妈妈同冬梅两个,让秋雨留下,跟着潘妈妈和秦照家的照看硕人居,以及兼顾着瑜哥儿。 因为这趟是远行。入那蜀地,林昌请了一家镖局的人做伴,再加上选出的家丁护卫。也是不少人,是以共计五辆马车。前后十余骑的出行了。 这一路行速不慢但也不快,半游着山水似的前行,夜晚大多宿在城镇客栈里,如此这般行了十来日,才到了运河边上,镖局的人帮着联系了水路,租了一辆大船,便顺着江水而行。 如果说陆地上,不时的还能看看什么风景,到了这江河上,却更多的是一种周而复始的无聊。 所幸的是叶嬷嬷早有准备,趁着这些日子给林熙讲了一些有关田产,庄务,农务上的事,来打发这种困兽般的无聊,但这一路顺水而去,行程很长,近二十日上,叶嬷嬷看着关于日后产业上的事都讲的差不多了,便拉着林熙说起了当初那没能展开的新技能话题。 “七姑娘,你觉得审时度势的关键是什么?”叶嬷嬷惯有的直接,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早上,她问起了林熙。 “嗯……清,择,控!”林熙沉吟片刻后,做了答。 “说说。” “嗯,我觉得,先要看清局面,再来知道取舍,而最后行事时,就得把握了尺度,便是掌控住火候,这几样合起来便是审时度势的关键。” 叶嬷嬷笑了笑:“你能抓住这三处可谓是心思透明,但这三个里面,谁最重要?” “嗯……清吧,清为基础,若是不能清楚明白,其他的也没什么可依的,如何再谈。” “不错,清是最为重要的,毕竟她是基础。”叶嬷嬷说着,冲林熙眨眨眼:“那你说清的首要又是什么?” 如同字谜的问话让林熙挑眉,她想了想,才答:“是……识与知吗?” 叶嬷嬷笑着点头:“对,识人知人方能内心清亮明白,才能取舍而择,才能再度行事,七姑娘,我原和你说过,我要教你个本事,便是识人知人的,这会儿我教你,你肯学不?” 林熙怎会不肯,当即起身对叶嬷嬷行礼:“请嬷嬷教我,熙儿愿学!” 叶嬷嬷拉了她的手:“你来,坐下,听我说!”叶嬷嬷拽了林熙做好,与她言语:“我教你的这个东西,可能在你听来,有那么一点玄,但说开来,却又不算什么了,我先问你,你如何知道别人的喜怒哀乐?” 林熙一顿:“人会笑会哭,会怒啊!” 叶嬷嬷眨眨眼:“那你告诉我,我此刻是什么情绪?”叶嬷嬷说着脸上毫无表情,把林熙看了个呆,眨巴了半天眼睛:“呃……瞧不出来。” “那这样呢?”她咧嘴一笑。 “自是笑了。” “我问的是情绪。” “嗯,乐吧?” 叶嬷嬷望着她保持这那个咧嘴一笑的姿势:“我是在乐吗?” 林熙忽然感觉到点不对,因为叶嬷嬷固然是表情算笑,但她的眉眼里哪有半点笑的意思呢? 当下她摇摇头。 叶嬷嬷伸手拍了林熙的肩:“是不是很奇怪,不知道我这般是要做什么?” 林熙点点头。 “我要教你的东西,叫做‘微表情’,让你从细微和快速的表情以及身体动作里识别出一个人真正的情绪,从而知道他是否撒谎,从而让你在识人知人上有一技之长,日后遇上一些貌似忠心的人,你也能看出她内心的构想,而对于一些人的应酬和交际,你更能读出她们内心的真实情绪。能帮你更早的看清局势,摸清底细,甚至,规避一定的风险。” 叶嬷嬷说的十分认真,语调也很平缓。但林熙听来还是咋舌,倒不是说什么微表情的她听不大懂,而是叶嬷嬷说的那话。让她大为震惊:识人知人,这是多么难的事,人心可隔肚皮啊!难不成看看人的表情就能猜透人家的心?那若是真有这样的法子。岂不是就没骗子了? 叶嬷嬷扫看到林熙的表情。笑了:“你在怀疑?” “不,只是震惊。” “你撒谎了。”叶嬷嬷柔声地说到:“你的表情泄漏你的情绪,刚才眉头高抬,双目圆睁,嘴巴更是微张,这些都说明你的震惊,但是与此同时,你的嘴巴在合上时。嘴角又轻微的上勾,成微抿状,而双目微缩。这恰恰说明了你内心的不屑与猜疑,说实话七姑娘。你刚才是不是在吃惊之余,不信来着?” 林熙顿时语塞,她不过是腹诽而已,更只是一闪之念,她根本都没说话,可叶嬷嬷却猜到了。 她看着叶嬷嬷一时不知可以说什么,叶嬷嬷却笑了:“其实我这个本事有个更贴合易懂的名字:别想对我说谎!” 林熙立时低头:“熙儿懂了,请嬷嬷教我。” 叶嬷嬷冲她浅笑:“我是在教你,但这个本事,可不是几日就能学出来的,这得日积月累,从现在开始我会教你去体会,去观察,赶在你出阁前,应该是能会个皮毛的,不说助力多大,但总比没有的好,将来你遇的人多了,形形色色的有你看的瞧的体会的,那时你便会如我一样,能有了火眼金睛。” 林熙脸上满是向往之色,叶嬷嬷则开始给她讲了起来:“来,我先告诉你,我们人的脸上包括脖颈共有43块肌肉,肌肉是什么,来,摸摸脸,体会一下,知道了吧?那,这些肌肉可以表达出一万多钟表情,你不用惊讶,也不用感慨,我只教你最基本的,我们从最基本的开始……” 叶嬷嬷当即给林熙开始讲解最基础的东西,林熙几时接触过这个?听来十分的新奇咋舌,几乎一直是瞪着眼睛在听,而一双手不时的在叶嬷嬷的抓握下,摸摸自己的脸,摸摸嬷嬷的脸,再而后连铜镜都搬了出来,让她兀自照着镜子,比照着所讲的种种一一示范。 “我已经告诉过你,什么是秒了,那相当于你一次略微缓慢的眨眼时间,而我刚才提到的微表情,是这个秒的五分之一,相当于非常快速的一次眨眼,因为它很快,大家会不容易看到,所以会露掉这个真实表情,那么就会被长时间留在脸上的假表情给欺骗,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对你撒谎,你看不出,前提是她善于撒谎,会利用表情骗你,而她真实的表情就在这非常快速的一眨眼间,你要是不善于观察,那你可就看不到!所以微表情又称作真实表情,那么和他对应的就是假表情,一个人遇到突发事件表达真实情绪,只有一秒,当他的表情超过一秒,那就是假表情,是骗你的,但注意哦,是突发事件,当然这些都是先和你提一下,让你知个大概,从今天起开始,你就花时间去注意船上的人吧,你的丫鬟也好,妈妈也好,还是船上的船夫,镖局的人,你都可以趁着现在尚无什么机会,去自己瞧看,留言他们的言语,声调,表情,先体会上三天了,我们再继续说!” 叶嬷嬷与林熙这么说了一气后,也不管她完全领会了没,就自己回了舱休息了,而林熙傻呆呆的坐在那里一阵后,便抱着铜镜不断的做起各种表情来,一会笑,一会哭,一时咧嘴,一时弄眼,比划了好一气,转眼便到了中午时分。 花妈妈和冬梅进来帮着收拾规整,继而送了吃食进来,两人摆饭时,便觉得七姑娘今日里怪怪的,一门心思的盯着他们两个瞧,好像她们脸上都绣了花一样。 “七姑娘,您这是……”花妈妈在摸了几次脸,确定没什么东西后,憋不住的开口问了起来,林熙才更惊醒似的一顿,悻悻的笑了一下,抓筷子用饭了。 自那日起,林熙便开始了观察一途。至于别的叶嬷嬷不再与她细说,甚至也不教她了,只叫她每日里列账,读书,而除此之外的空暇时间。便是多多留心船上的人都是什么表情与动作。 林熙初接触这东西,更多的是觉得好奇,看了几日后。未免有些乏味,但她知道嬷嬷肯教她的必然是好的,故而还是坚持留心观察。 十几天后。船顺着运河入江。再由江路一路往西南行径,逆水行舟,自是比之之前更慢了些,船上的人也愈发的烦闷,早先很多还保持的规矩,随着这种无聊日子的拉长,大家都变得懒散起来。 在江上行了第七天的时候,船上出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恰恰这件小事,反倒让林熙对于叶嬷嬷所教的微表情有了深刻的认识。 起因是那天早上,常妈妈按林老太太的嘱咐到船舱里取箱笼内的一款缎料时。发现笼箱边上散着一些酱料,还有一份包了油纸的漆盒上残留着水渍滚珠。那手一蹭而起放入鼻下,便有酒味飘散,当即知道是有人跑到这舱里吃起了东西,弄污了这里。 事不大,却是坏了规矩,毕竟这货舱里放的是带出门的东西,照道理无论是谁都不能随意的进出货舱,就更别说跑到货舱里吃东西了。 林老太太不悦,差了常妈妈去问是谁这么不规矩,想着说道两句,警告一下也就是了,真心没大张旗鼓的意思,但是常妈妈一问,却个个都不认,叶嬷嬷知道后,扫了一眼林熙后,便拉着她默不作声的守在了一边,看着常妈妈挨个询问,结果林熙看着三十来个人一一答了一遍后,就被叶嬷嬷叫去一边问着可有判定。 林熙到底没接触多久,属于皮毛的皮毛,还说不大清楚,叶嬷嬷便告诉他有两个人,是有撒谎的可能,一个是说话时,手指不断交叠摩擦的船夫;一个在问话时,双眼直勾勾看着常妈妈并且昂着下巴的镖手。 当叶嬷嬷说出这两个人问林熙怎么看时,林熙还是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那船夫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兴许他是因被问话而紧张,才在那边手指交叠摩擦的吧?至于你说的镖手,他敢于直视常妈妈问话,想来乃是内心坦荡,无有虚伪。” 叶嬷嬷呵呵一笑:“那你等下可看着。”说着又带了林熙折进去,她倒扯了常妈妈出去,一刻钟后,常妈妈把其他闲散的人都打发了,单单留下了这两个人,当即冲那船夫言语到:“你们两个必然有个是撒谎了的,我再问你们一次,承认了也就算了,若是还欺瞒着,那是谁的错,他日里到岸了也得有个结算。” 船夫和镖手一听结算,两人脸上都是一惊之色,林熙瞧看之后,不觉有什么作假,仔细想想他们这种跑活的人也辛苦,一旦有了错,不计较便罢,若要计较,多少也会折掉几个钱的,他们两个自是会心疼,小小的一桩事,就要折掉几个钱,能不惊吗? 而就在这事,常妈妈忽然开了口:“我知道了,是你!”当下一指那船夫:“是你在撒谎!”船夫当即偏头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而那镖手则松垮了双肩,而此时叶嬷嬷站了出来,对着那镖手说到:“听到别人帮你承担了错误,立刻如释重负,解脱了是吧?”镖手当即错愕,叶嬷嬷却不理会他,直接看向了船夫:“你这人老实过了头,任人欺负,被欺负惯了,遇到事,便想着人家要治你,是以自己说话都没了信心,是吧?” 船夫也是错愕,而此时常妈妈立时冲着那镖手教导起他怎能在货舱食物等等,而叶嬷嬷把林熙拽出了舱,看着她笑:“刚才的情形你自己也看到了,可有点悟了?” 林熙眨眨眼:“您就是凭着那镖手垮肩吐气而判定他是撒谎的,对吗?” 叶嬷嬷点点头:“是的,这次巧,遇上了事,恰好能给你体会一二,日后更多的,得你自己揣摩了。” …… 打这件事后,林熙便对微表情有了一个新的关注,她不但开始观察身边的人,也会在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回想与他人接物时的种种。 慢慢的地,她有些了一些感触,只是他们还似漂浮在空中的东西。有些虚无似的不易捉住。 船在江中逆行了二十天后,终于到了江陵,靠岸下船后,便有算着日子守候在码头处的林家大房的仆人于岸上瞧见,速速上来相迎。 一番问话闲叙之后。马车临近,坐了足两个月船的人总算又坐上了马车,只行程了两日后。就到了蜀地城郭,立时被迎进城里。 林熙没来过蜀地,常听人说这里穷山恶水。总觉得是个可怕的地方。但路上叶嬷嬷却和她说,蜀地乃是鱼米之乡,天府之国。她听来新奇,入城时,便想张望,可又担心越了规矩,只好隔着一层薄纱使劲的向外瞅。 只一层薄纱而已,还是不影响她瞧看。可这一看,立时便觉得这里和京城以及江南都大有不同。江南可是正经的鱼米之乡,富饶之处。眼扫而过之地,颇有繁华之像。更添软糯气息;而京城呢,皇城根啊,自是贵气鄙人,气息则是爽利豪迈的,而这两处房屋都是厅房院墙深深,雕梁画栋精美,可眼下这蜀地的城郭内,却份外不同。 先是这街道,不似京城那般犹如棋盘经纬分明,而是杂乱如蛛网,马车在道上转了几个圈,林熙就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而这里的房屋,也不是那种庭院深深,而是就竹木之屋临街而建,修的是上下两层,下层临街敞开着,可见桌椅木凳的家什,上方呢,则是只有一个小窗,与下层反其道而行,几乎捂了个严实,叫林熙越看越觉得有意思,而一路听着瞧着,只觉得这里的人温柔软语中透着硬气,时不时的能看见路途上,大多是女子抛头露面,男子相对却有些稀少。 “这里怎么都是女子抛头露面啊?”林熙瞧着不解,毕竟她所学的一切都是在告诉她作为一个女人,就只有府院那么大的一片天。 叶嬷嬷在旁轻言:“这里临着蛮地,总有一些乱事,男子只怕不是充军,便是去做了苦力,这家里的活儿便只有女人做,各路营生也得是女人照看,若再计较着什么抛头露面的话,那不是只有在家中饿死?” 她这话一答,林熙便眨眨眼不言语了。 叶嬷嬷很多时候的想法,都似乎与她原本所学有着差异和本质的不同,但是你要她去指责叶嬷嬷的错,她却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想到属于叶嬷嬷的种种传奇,林熙只觉得这又没什么不对了,最后只能想着“大约这就是她的特别之处”这样的念头来安抚这自己内心日益跳脱出来的矛盾。 终于马车由正门入了府,林熙还以为要换轿到二门上去,结果进了府才知道,这里可没什么二门,入了大门便是一个“口”字型的楼阁院,正对着大门的南楼便是正房。 “盛儿给母亲请安了!”林贾氏才抬脚进了正房的门,屋里就传来了这么一声,林熙同叶嬷嬷还跟在后面,闻言急忙赶了过去,便看见四十多岁的大伯偕同夫人儿子女儿的跪在了正房内相迎,立时人就往一边站了站,好等着老太太免了礼后,自己再照规矩的上前行礼。 谁知,祖母竟没说免礼的话,更没摆手,就那么直耿耿的站在正房的门口,眼望着低头下跪的大伯是一言不发,似是僵在了那里一样。 一时间,正房处静悄悄的,迎往之人的欢喜都刻在脸上一般,没了变化,分明是大家被这一幕给显入了错愕中,不知该怎样才好。 林贾氏看着这个头发已见花白的儿子,眼圈子里全是模糊,身边的常妈妈拽了她两次,可她就是说不出话来,最后当常妈妈第三次拽她时,她才哆嗦了一下胳膊,抬手扶上了林盛的肩,拍了拍后,竟冲林盛旁边的郝氏言语到:“儿媳妇,我这一路可乏了,你先送我回去歇一歇可好?” 跪在一旁的郝氏闻言诧异的看向身边夫婿,夫婿却是脑袋贴在地上,她什么都瞧不见,如今又见婆母看着自己,便只能应声起来,急忙扶了她向东边的楼阁房走。 林熙见这样一幕,一时有些错愕,扫眼偷瞧大伯一家,却看到跪在大伯身后的一个姑娘抬了头,美丽的俏脸上是一副探寻的表情,看起来很是乖巧,但是偏偏她的鼻翼两侧微微轻皱,立时就让林熙想到了一个词:厌恶。(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林佳非佳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有了这个认知,林熙心中略惊。 其实对于大伯与祖母之间早已生分,她身为林可时,曾从陈氏嘴里听到过一点,只是不大详切,略略知道的是大伯钟情过一个青楼里的清倌人想要带进家门为妾,只是祖父祖母不同意,坚决反对,最后那女子自尽,就此大伯就和二老嫌隙起来,随后外放的文书一下来,大伯一家就此远离,挂了个蜀地艰苦不易养老的由头,便连长子养老的责都丢了。 所以因着这个前因,林熙觉得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大伯身上,那算正常,也能接受,毕竟谁没个心性儿的?只是偏偏出现在一个如此美丽的姑娘脸上,倒叫林熙不解了,毕竟上一代的母子情绪,横竖都不该伤到这一代上。 不过这都是一念想间的事而已,林贾氏这么晾下了林盛,可以说是在大房的面前摆了脸,同样的事若是发生在林昌的身上,林熙可以断定父亲绝对不敢起身,必然侯到祖母再度出来为止,这便是孝廉的讲究与准则;可是现在这事是发生在了大伯的身上,林熙凭着记忆里那一点点甚为模糊的大伯摔砸东西的印象,便觉得大伯只怕才不会理会那一套,毕竟这里是大伯的治下,而这里更是大伯的家门。 但是让她再次意外的事发生了,大伯不但没起身,反而保持那姿势趴伏在地上,以至于他身后的两个孩子也是只能有样学样,先前那一脸探寻表情的姑娘,也看似乖顺的匍匐于地。 林熙咬了下唇,微微转头看向叶嬷嬷。 这样的情况。她很为难,因为她毕竟是小辈,没道理长辈跪着她站着,可是现在长辈们跪的是祖母,她若跪下去了。这又算乱礼--也是不对的。 叶嬷嬷面无表情的杵在那里,完全把自己当作了石头,林熙见状。干脆也默不作声,有样学样。 而就在此时,郝氏从栋楼阁里出来。快步到了林盛的跟前。直接跪在他身边于他耳语了几句,林盛当即直起身子:“我这就过去。”说完人便起了身,竟是折身去了一旁的杂间里取了木盆,而后又在那里舀缸中冷水,添壶中滚水,整个举动间,并没叫一个下人伺候帮忙,而郝氏默默的看着。既没上去帮忙,也没招呼下人,依旧跪在地上。 林盛做完了这些。端了木盆走向了东阁楼,入房门前。却是大声地言语到:“娘,儿子给您洗脚!”随后人才入了屋。 一时间整个院落又是一片宁静,而结算了镖局费用折回来的管家瞧见这小院里的架势,立时就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林盛出来了,他还伸手扶着林贾氏,母子两个人此时看上去,竟十分的亲近。 林贾氏在搀扶上入屋入座,清了一下嗓子,才说道:“都起来吧!” 郝氏这才带着儿子女儿的起了身,许是跪的太久,腿脚发麻,那姑娘起来时,不但伸手撑了撑膝盖,还抬手捶打了两下,自然随意的全然没有礼仪的讲究,立时让上座的林贾氏眼里闪过一丝不满,但随即涌现的却是叹息之色。 “咳!”她干咳着盯了那姑娘一眼,看向了林盛,林盛立时言语:“十八年未与母亲相见,您大房下的两儿两女,便只有这两个在跟前了。”他说着抬手一指那十二三岁的哥儿:“这是洵哥儿,今年十二了,大的沛哥儿,已有十七,年前才谋了个运盐司知事的职,随着办差历练去了;至于大姑娘秀儿,四年前就说给了渝州同知的大儿子,早已出阁,这会姑娘里也就剩下佳儿了。” 他言语着正指了那姑娘,那姑娘当即上前一步,脸上笑意浓浓,嘴巴乖甜的喊到:“祖母!” 林贾氏冲她一笑,应了一声,冲她招了手,待她到了跟前,将她打量一番后,便把手腕子上挂着的那串佛珠给抹了下来,带在了林佳的手腕子上。 “还不快谢谢你祖母!”此时郝氏出言,林佳笑着答了谢,但林熙在旁看着,却偏偏就留意了林佳双眼处,在没看到任何叶嬷嬷讲述的肌肉聚集时,她立时想到了叶嬷嬷对于这种状态的定论:假。 “熙儿!”此时林老太太唤了一声,站在门边上的林熙几乎是本能的做出了反应:她先是双膝微曲对着祖母一个小福,继而才迈步上前,步履不急不缓的到了大伯与大伯母的跟前,便是再冲祖母一个小福,而后才上前冲着林盛与郝氏行礼:“熙儿见过大伯父与大伯母。” 她姿势非常优美的曲了右腿为点,标准的深福,双手持平在腰间,纹丝不动的恭敬低头等着,这一刻她稳而静,令林贾氏的眼里闪过一丝骄傲。 “快起来吧!”林盛抬手虚扶了一下,郝氏则已经上手抓了林熙的胳膊:“我们在这蜀地,消息过来都要晚上个把月的,可自打知道你是教养在了叶嬷嬷跟前,便知你是个有福的,如今瞧着,真正跟权贵家的大小姐一般。” 林熙低着头:“叫大伯母谬赞了,我有今日的规矩,也是嬷嬷费了心的。” 郝氏见林熙主动提到了叶嬷嬷,立时笑着看向站在口上的叶嬷嬷,当目光触及她脸上狰狞之疤时她顿了一下,随即笑盈盈的上前招呼:“久闻叶嬷嬷大名,如今得见,倒是缘分了。” 叶嬷嬷浅浅一笑:“盛大太太客气。” 当下林熙又同比她年长的林佳和林洵行礼招呼,她做的样样端正规矩,只因为叶嬷嬷教导的规矩早已令她习惯,自然而然就做的规范,相比之下,林佳便显得毛毛糙糙的,这让郝氏的脸上隐隐显出一丝无奈来。 “好了,认了就先歇歇吧,我知你们才遇上。有的话说,可我们这一路也十分劳累,还是让我们都歇歇,有什么,晚上了说!”林贾氏此时发了话。林盛同郝氏立刻应承,当即安排了住处,便是林贾氏。叶嬷嬷连同林熙的人全都住进了东楼阁里。 …… 整个一个白天说是拿来歇息,却也不尽然,申时许的时候。一趟小觉醒来。林贾氏便叫常妈妈跨屋而瞧,看看叶嬷嬷起来没。 这里众人住在一个楼阁里,再不似在京城那般,人人几乎独房,不那么紧挨着,因为房间是紧贴着的,常妈妈这跨屋,也不过走了七八步而已。 她过去一瞧。见叶嬷嬷正缩在藤椅上吃水果,立刻请了她过屋,这两人下午便在一处了。 “把我喊来。莫不是有话要与我说在前头?”叶嬷嬷进了屋,眼瞧只有她和林贾氏二人。常妈妈守在外,便也不弄那些虚的,直接坐去了林贾氏的身边,刚一坐下就小声的言语起来。 林贾氏叹了口气:“他给我低头了。” 当年那事闹起来时,叶嬷嬷就在府上,自然是知道的。 “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你如今这一手虽硬,我却怕他心里更远。”叶嬷嬷说着自己抓了茶壶斟茶,还给林贾氏倒了一杯。 “远就远吧,横竖都生分了十几年,我也不指望着真能就好了,如今他有事求着我,我要再不压压他,叫他服个软,只怕咱们在这里,我这个做娘的比客都不如。”说着她抓了茶杯喝了一口:“这会儿起码让府院里的人知道,我虽是打京城里过来的,也待不长,但但凡我在这里一日,那这里说话做主的,就得是我。” 叶嬷嬷笑着点点头:“你都做了盘算,有了取舍了,倒也无所谓了。”说着捧了茶:“说真的,我原本以为你要这么立威叫他知孝,横竖得要一家子跪上半个时辰呢,结果却不过一刻你就软了话。” 林贾氏撇了嘴:“我原本是那么寻思的,只是,郝氏肚子里有一个。” “哦?”叶嬷嬷挑眉:“老来春,那倒是难得了。” 林贾氏点点头:“是呢,我也倒她福气,所以她说了那话,我怎好叫一家人都跪着了?她一把年纪了,万一有个好歹,倒是我的罪过;我若留她在这里,由着盛儿去跪,日后两口子生嫌也是不好的,总不能我这当娘的和儿子斗气,把儿媳妇也搅尽来吧!” “你倒是个好婆婆,不与媳妇们为难,还时不时的帮手,其实当日里真正最该反对的人是郝氏,而不是你,可她抱着秀姐儿往床上一趟,哼哼唧唧起来,你和姥爷就什么都替她拦了,如今的,嫌隙落在你们这里,她这什么都没做的,倒守了个一双人,真正儿也算无为而治了。” 林贾氏闻言叹了一口气:“你就别来酸我了,她是郝家的闺女,自然不是笨的,我若不管本也是成的,只是谁叫盛儿不开眼?一个清倌人,楼里喝他的花酒,我不说,外面就是弄个院落养起来,我也能装聋作哑,毕竟读了几个书的,哪个不是满口诗词的捧着那些清倌人,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的一门心思想收进林家来,这一条,横竖不能依的,不然林家的门风何在?” 叶嬷嬷笑了下:“说这个也没意思了,还是说正经的吧,到底什么事?” 林贾氏捏了捏茶杯:“郝氏出的主意叫盛儿过来给我洗脚,我心软允了,原以为他就是应付一下,做个样子,可他真格儿的是跪在我跟前洗的,我便思量,他所求只怕不小,万一……” “路是自己走的,要我教没问题,可能走到什么地步,那得看她自己。”叶嬷嬷说着喝了口茶:“只不过这丫头……心思也不小。” 林贾氏立时直了背:“怎么?” 叶嬷嬷却没答她,只捧着茶杯喝茶,再不言语了,林贾氏眼见如此,便是锁了眉头,一声不吭的自己盘算去了。 …… 到了傍晚时分,林家府邸里摆了正儿八经的家宴。 林贾氏自然高坐上首正席,而叶嬷嬷则被请到了正席之西,林盛坐了东席,近着林贾氏。郝氏便陪了叶嬷嬷,几个小孩子,倒都坐了下手,一家人未了圈,也不必那么多忌讳。倒显得亲近些。 家宴上,也算难得的其乐融融,林盛几番举杯。言辞竟皆是说着自己当年的糊涂,种种言语出来,听着好似浪子回头一般。但林熙几次偷瞧叶嬷嬷。见她盯着面前的碗筷毫无表情,又见林贾氏虽是挂着笑,却也是那种假笑,便觉得大伯的种种似乎别有深意,再把心思放到他那里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便横竖觉得怪怪的,可怪在那里,却又弄不清楚。 不过。林盛的这番悔悟似乎很有功效,家宴吃到最后,母子两个竟然还对饮了三盅酒。一副恩怨了断的架势,而叶嬷嬷同郝氏这边。始终是清清淡淡的,至少林熙看到郝氏几番与叶嬷嬷言语,叶嬷嬷都不过是惯常的淡笑,那不冷不热的劲儿,自然有所拒,是以到了最后,郝氏的言语举动都少了些。 宴后林熙,林佳以及林洵便被打发了去西楼阁玩,而林贾氏则叫常妈妈把捎带来的三抬箱笼差人抬到了正房内室后,便起身去了内里。 林贾氏,常妈妈,林盛,郝氏以及叶嬷嬷,五个人进了屋,继而大家分坐在了里间的罗汉塌与大椅上,常妈妈则打开箱笼,取着一些带来的礼物,待到摆的差不多时,林贾氏看向了林盛:“这些都是因着你信上所提之事,与叶嬷嬷商量后,你二弟和弟媳妇准备的,日后这里的九成都要用在佳儿的身上,只是眼下,我得问清楚,这佳儿选秀的事,是你的主意还是她自己的意思?” 林盛一顿,开了口:“母亲觉得佳儿如何?” “敞养的有些没规矩。”林老太太也没绕弯,甚至直接点出了林佳最大的问题,当即郝氏红了脸低头,林盛却点头言语到:“母亲说的不错,她的确有这个问题,可佳儿打出生便在蜀地,她这习性在本地来说,却已是很规矩的一个了!” “所以你就想起我们来了呗!”林贾氏本冷不热的接了一句,林盛却脸色丝毫未变,也不搭茬,如同没听见一般,林贾氏立时扫他一眼,又言:“还是先答我的话吧!” “是,娘!佳儿今年五月的时候已满十四,原本我们两个打算着今年给看看,说个合适的人家,结果礼部的文书下来了,我们蜀地有满共九个名额,照道理,我自能划了佳儿出去,不沾这趟浑水,可是,蜀地风俗与京城不同,这里的姑娘不似咱们要等到十五及笄然后嫁人,大都十一二岁,就已入了男家,结果八个名额,适龄的,我竟难以凑齐!” 林贾氏闻言撇了嘴:“所以你就拿自己的女儿去充数?” “若是充数,我也不至于要娘您这会舟车劳顿的奔我这乱地来了,我名额是凑不出,可还是从关中府上,借了两个来凑数,多凑一个其实也不是不成的,只是其他五位,资质太差,倘若最后未有中者,只怕落我个督办不严之责,我正近着京查,怎敢有失?是以不但要把佳儿放进去,还得希冀着她能高中,当然她要中不了,那也得至少能走到第三关上再落选,如此我才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拽下去。” 知州的官职,说来从五品到六品都有,因着蜀地偏远,林盛便落了个正六品,听起来品级不高,似乎还不如现在的林昌,但知州是外放官,手里握着的可是实权,真金白银的不但能进,更是各路人脉的串连,若此地的乡绅大户里有什么显贵的,你说他是个土皇帝,那也是不为过的,所以这种得实在好处的官职,大把是人惦念,是以三年一度的京查,这便是抢手货,大家都盯着呢,你要这会儿出点纰漏,那真是送把柄给人家使劲拽你下去了。 所以林盛这话实在的说了出来,便也等于是说林佳必须得在选秀里大放异彩,怎么也得让她选上--至于那三关的话,却无非是面子话了。 林贾氏闻言直接看向了叶嬷嬷,这有没可能得她说了才算数。 叶嬷嬷很省事,把对林贾氏的话又说了一遍:“路是自己走的,要我教没问题,但她能走到什么地步,得看她自己。” 林盛听了这话。立时对着叶嬷嬷鞠躬,继而看了郝氏一眼,郝氏转瞬出去,很快带了个丫头进来,那丫头手里放着个托盘。上面竟是十锭小巧的金元宝。 “这是给您备下的束修。” 叶嬷嬷看了一眼,笑了笑:“这个就不必了,只要林大爷能帮我选个有如此水平的绣娘或是绣品就成。”她说着从袖袋里抽出一方丝帕直接放在了桌上。人便起了身:“我先回去歇着了,一会儿会叫七姑娘跟前的丫头过来同二小姐言语下我那里的规矩和时间,明日里这便开始吧!” “好!”林盛见叶嬷嬷痛快。立时应声。叶嬷嬷出去后,他便动手去收那绣品,拿起来一瞧之后,却是脸色大变,既有些许尴尬又有不少激动。 林贾氏瞧见他那样子,眼皮子一垂:“你平日里那么活的一个人,竟把金银搬了出来。这东西你给的是个没跟子的,人家乐呵。你把她当了什么?人家肯出来伸手,那是当年的情谊,你拿这个出来。却是打脸了。” 林盛闻言立时低头认错:“是儿子糊涂了,那眼下……” “就按她说的吧。去找着能与宫中供奉相近的绣娘或是绣品吧!”说完林贾氏也起了身:“老了,吃了些酒,便顶不住了。”当即扶了常妈妈的手:“大儿媳妇,你叫人把这些布匹且先收了,明日里去请个这里最好的裁缝来给佳儿量身。” “是。”郝氏并未多言的应了,林盛却开了口:“娘,冬日里的衣服早叫人去做了,明日来裁缝也是应该给你们制衣的……” “你要表孝心,我不拦着,可是这些料子,只能是佳儿用,而且做衣服的款式图样,明日里叶嬷嬷也自会给你们的,到时,你们就知道了。”说罢扶着常妈妈便出去了。 林贾氏一走,正房里便是他夫妇二人,郝氏伸手撑了腰,自己往榻上一坐看向林盛:“这叶嬷嬷怎么不似当年那么好亲近了。” 林盛叹了一口气:“此一时彼一时。” 郝氏抿了唇:“是啊,那时她尚算林家人,现在却不算了,原先还带着面纱遮了伤处,如今……话说回来,我不曾想她脸上的疤竟那般狰狞,她对自己还真下的了手。” “所以我才与你说过,她不简单,与那些靠着姿色争宠的人比,她更有手段,若她当年肯争,只怕现在的太后都要易主,若佳儿能学下她的一些本事,我这大房也能光耀门楣,又何须二弟一家子荣耀了。”林盛说着坐去了榻上:“他可真好本事,一转眼的功夫,竟三个丫头都攀上了富贵,我要再不往上一些,却真对不起我这林家长子的身份了。” …… 林熙同这姐弟两个在西楼阁里玩,也不过是抓抓牛拐,斗草一二,耍了一阵子大家也就没了兴致,林佳虽然还拿着诗书出来同林熙招呼,但林熙却已经看出她其实没什么性子与心情,便干脆说着自己还没歇过劲来,回了东楼阁。 她回去时,叶嬷嬷已经回去歇下了,花妈妈伺候的她洗漱,并告诉她因着明日里二姑娘会和她一起开始接受叶嬷嬷的教养,冬梅便过去说着时间安排等等。 林熙无心理会这些,便躺下歇息,可睡到半夜里,外面却雨声哗啦啦作响,她没了什么睡意,也不唤冬梅,更不点灯,只自己披了一件外袍在身上,去了窗前立着。 蜀地的楼阁因着是竹木所制,走动声音是闷闷地,而下雨的时候,雨滴敲击发出的声音却似盆瓦之音,颇有些动听,她一时听着便觉得有些意思,眼扫着远处的深浅墨色,欣赏雨夜之景。 岂料此时西楼阁处的窗口显出一个身影来,林熙站在屋内瞧望,虽不看清那人的模样,却也认得身段高矮,登时发现是那林佳,正好奇她是不是也睡不着时,就看到一个窗口处抛出一个栓了绳的竹筒坠下,而此时院子里竟快速的闪出一个身影,转眼间,竹筒被取下,那身影便退去了南边的门房处,而那绳子则快速的被收回去了。 -求打赏,求评,求推荐,求月票啊……啊啊,各种求……(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未见如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站在自己房里,把对面雨夜里的这一出瞧看了个真真切切,这心里立时就跟划了一道闪电一般,吓得她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好半天醒悟过来自己瞧见了什么,便是立刻折身快速的爬回了床上,连外袍都没脱,就那么披着一并钻进了被窝里。 心扑腾腾的跳着,她睁大了双眼看着床顶,整个人都傻了一般。 天哪,她这是,在做什么?不,不会是她的,好歹她也是大伯的女儿,怎么会不知礼?肯定是我看错了,弄不好是她房里的丫头,传个东西而已,对,兴许这,这是这里的风俗! 林熙混乱的想着,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理由编织谎言,让自己来为那一幕做出合理的解释,可是越是这样的掩盖,那些看到的情景就越是清楚,害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半天,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才迷糊上了。 刚到寅时,她便习惯性的醒了,这是叶嬷嬷给她定的时间,说着日后出嫁,这个点起来才是正经夫人该有的规矩-伺候夫婿,问安公婆,只是此刻她离这些还早的很,便还能得一个时辰的补眠时间,可她这么一睁眼,无端端的又想起了昨夜的事,反倒没了瞌睡,干脆抱着被子再次胡思乱想起来。 刚到了卯时,冬梅便和花妈妈起来了,伺候着林熙洗漱更衣。因着外面落了雨,湿乎乎的,便不能穿那及第的外衣长袍,是以选了一条藕荷色的笼裤,着了一件粉色绣了蝴蝶还嵌宝的短襟小袄来。再配了她那金项圈,还有簪着两颗东珠珠花的双螺,看起来既有名门小姐的金贵自持,又有姑娘家的俏皮纯真,再加上这两年的叶嬷嬷的细心调养给养出来的水嫩肌肤。林熙看起来倒是隐隐可见一个美人胚了!而因着昨晚没休息好,她双眼略有些慵懒之色,反而还给她加了一丝不同的韵味。真格儿的如同那权贵家的小姐,一身的慵懒贵气了。 这般收拾妥当,便到了卯正时分。林熙立刻出屋前往祖母的房间。便见祖母的房里亮着灯,常妈妈守在外面,脸色却不大好看。 “呦,七姑娘来了啊!”常妈妈瞧见林熙,有些尴尬似的笑了笑,在林熙应声后,人却没动,没传话。立时林熙明白,这会儿她不适宜进去,便自觉的退后两步立在边上。等着内里的人说完话着,岂料这个时候。闻听的竹木闷响,脚步声声,继而大伯,大伯母出现在了林熙的面前。 林熙当即一愣,很惊讶的看着大伯与大伯母,毕竟按照道理,他们可来的应该比自己早,不说循例的要早一刻,也不应该是比自己晚的,这使得林熙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的冬梅,思量着不会是自己早到了吧。 “大爷大太太来了啊!”常妈妈笑着应了一句,转头朝内里传话:“老夫人,大爷和大太太一早来给您问安了。” 她没说什么过多的话,却加了“一早”这两个字,分明是点了大房夫妇的错处,当即如同两耳刮子抽了过去一般,叫他两个羞愧的低头迈步进去了。 若是旁人,只怕没这个胆量与资格,可常妈妈不同,陪了老夫人嫁进来,做了老太爷的通房,因着未生产便没抬姨娘,待到老爷子去世,她便以妈妈的身份一直伺候着林贾氏,可在府中却是绝对有脸面可以替林贾氏训斥二人的。 而今日里她不客气,却也是为了大房一家着想,毕竟她说了,就代替林贾氏说了,自然林贾氏不会再开口,倒免得才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母子两个便恶了口舌。 门帘子放下,常妈妈转头看向林熙,冲她一笑后,又盯着门口去了,毕竟林洵和林佳还没出现。 而林熙知道,错的不再自己,便放了心,眼看到常妈妈那盯着门口的样子,知道她在生气,思想刚才常妈妈的不客气,当下猜想着只怕日后大伯和大伯母必然不会再迟的了。 内里悉悉索索中夹杂着一些低低的言语,似是在说着什么,不一会,林洵快步的跑了进来,瞧见叶嬷嬷张口就问:“我没迟了吧?” 他声音不小,也透着随性,常妈妈却是直接黑了脸:“七姑娘都这里杵了一炷香了,洵哥儿你说你迟没迟?再者,晨昏定省乃是孝礼,规矩,岂容你咋咋呼呼?” 林洵闻言一吐舌头,低了脑袋,此时门口子上人影一闪,则是林佳儿走了进来。 她穿了一身轻罗长裙,梳着单螺,编着几个碎辫,打扮完全随了蜀地之风,而她进来时,因着外面地湿,便抬手提了裙子,完全没有顾忌与讲究,这使得她整个一双绣花鞋的鞋面子都叫林熙看得清清楚,就在林熙惊讶之时,叶嬷嬷已经瞪了眼,当即不客气的冲林佳言语起来:“二姑娘失礼了!” 林佳闻言一顿,脸有惊色,眼里却是糊涂,她看向常妈妈时,屋里却传来一声轻咳,常妈妈抿了唇说到:“二姑娘,二爷还有七姑娘给老太太问安。”当即挑了帘子,让他们进去。 林洵林佳都是野惯了的,今日里这晨昏定省已经破了天荒,这会儿被常妈妈这么一斥,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推搡着就那么进了屋,林熙见状内心轻叹了一口气,便低头迈步,步履轻稳的入了屋。 三个孩子给老太太问了安,老太太没多说什么,随口问了两句便叫林熙带着林佳去给叶嬷嬷问安,林洵则陪着他爹娘待在林贾氏的屋里。 林熙应声自是带着林佳过去,她们一走,林贾氏看向了林盛:“再是蜀地之风,你也不至于这般散了规矩,就这样还想选秀入宫呢,只你们这样回到京城府上,便是丢人现眼。盛儿,你幼时学下的规矩都落了何处了?你这样,可对得起你爹!”说完人便起了身,直接去了里屋,显然不打算和他们言语了。 林盛一脸臊红之色在外屋低头言语:“母亲不要生气。儿子知道错了,今日里必定整顿起来,再不乱了规矩。” …… 入了叶嬷嬷的屋。林熙便带着林佳给叶嬷嬷行礼,叶嬷嬷冷眼瞧着林佳的一举一动,嘴角撇了撇说到:“二姑娘打今日起。便得跟着我学了。我问你一句,可知为何要学?” 林佳低了头:“爹爹说,明年我得参加选秀,得学学规矩。” 叶嬷嬷嗯了一声:“那好,咱们就学规矩吧!”说着她看了林熙一眼:“站姿。” 林熙本就是站着的,闻言往边上了一步,和先前站法相同,只是脑袋略略抬起了一些。不再是看着脚前三寸,而是看着脚前一尺了。 “二姑娘就照七姑娘的样子来吧,今个头一日。不为难你,学着她那样子站足半个时辰。就能回去用饭了。” 林佳闻言看了林熙一眼,有样学样,但还是不打规整,叶嬷嬷又上前给她摆了摆,这次推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说到:“你是要入宫选秀的,一举一动都是有着规范的,为着你好,我就一步到位,全依着宫里的规矩来,七姑娘跟着我时,我便那么教的,未免你觉得我为难你,你这些站姿坐姿,我都会叫她陪着你来上一道,日后她却是要忙她的,你得自修你的,知道了吗?” 林佳挂着笑的应了话,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叶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玩味之色,人便自己摆了棋盘在那里落子打谱去了。 林熙已经习惯了如此,根本不觉得有什么,站在那里的顺当也就眼扫嬷嬷的落子,留心起来,如果叶嬷嬷一会叫她复盘,她也是绝对可以坐的来的。 …… 一个时辰后,林佳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来,她咬着牙一次次的看着叶嬷嬷,可叶嬷嬷专心打谱根本不觉得时间的流逝,这使得林佳的身子微微的晃了起来,不自觉的开始扭身变幻,想要活动下她早已发僵的身子,而此时叶嬷嬷忽然开了口:“我还没出声呢,你怎么就乱动了?站如松而已,你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吗?” 林佳当即言语:“不是我做不到,而是我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时间早到了。” 叶嬷嬷扭头看向她:“将来你入了宫,假设你有资格能参加祭祀之类的大殿,你便要在殿前青砖上站上五到八个时辰,那可是从早到晚的,越是纹丝不动的,越是别人眼中庄重优雅的典范,那时皇上也罢,天官也罢,但凡一处耽搁下来,挨到最后,往往会比预计的多站出一到两个时辰来,难不成似你这样的,也能去冲着皇上或是天官言语,时间到了,我不站了?” 林佳闻言白了脸:“这不是第一日嘛……” “第一日你都受不了,日后你又怎么受的了?”叶嬷嬷说着丢了云子冲林佳摆手:“行了,你先回去用饭吧,半个时辰后,咱们继续。” 林佳答应着出去了,林熙看着她那略微僵直的身子,便想起了林悠那时的样子,可是与林佳最大的不同,便是她们四个,当时可份外积极,生怕自己学不到,而林佳则不是,林熙能感觉到,她只是在应付。 “看到什么了?”叶嬷嬷冲林熙轻声问话,林熙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叶嬷嬷点点头:“你还算有点资质。”说完对她一抬手:“你也回去用饭吧!” …… “娘,这劳什子的规矩,非得学吗?”林佳躺在藤椅上,由着丫头给她揉腿,自己手里拿着快点心一边吃一边问。 才进屋的郝氏看着她那样子,立时皱了眉头走过去:“和你说了,千万不要这个样子,你就不能听一句?这样成什么规矩?” 林佳闻言丢了点心,悻悻的坐了起来:“娘,我不想去参加什么选秀,这太累人了。” “胡说!”郝氏立时瞪她一眼:“你再不许说这话,要是让你爹听见,准保说你不懂事!” 林佳转了头,一副不快的样子。郝氏则又叹了一口气:“你呀,你看看你二叔家的几个姑娘,一个个都说的是怎样的富贵人家,你爹如此为你,也是图着有朝一日你能风光。你平日里也知你爹是个怎样心高气傲的人,为了你的将来,昨日他是怎样做的。你看得清楚吧?纵然外人看来,那是你爹的孝道,可还不是为了你?你若伤了他的一番苦心。你对的起你爹吗。那是你一个做女儿该有的孝顺吗?” 林佳闻言噌的起了身:“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去学还不成嘛!”说着甩甩手,人便招呼着身边的丫头出去了,而陪着郝氏的陪嫁丫头翠喜则略有不安的在郝氏耳边低声言语:“小姐,您这样言语合适吗?万一小姐她因此恼了老太太那边……” “恼就恼吧,反正也只这半年近着,日后谁也挨不着谁,只要能让她起了心来用心学。她就是恼到我这里,都无所谓。”郝氏说着撑了身:“咱们回去吧,今日起早了。这会儿还困着呢,到底不是以前了。” 翠喜闻言一笑:“十几年不用晨昏定省。您自是不好早起了,何况现在肚子里还有这一个金疙瘩呢!不过老太太也真是的,多少也该体谅着你才是啊!” 郝氏冲她笑:“我才三个月,又不出怀,又不害喜的,更不到生产,这些免不了的。” …… 第一日上,叶嬷嬷其实没教林佳多少东西,几乎整个一个白天就拿来学了站姿,坐姿这两样,但是因着林佳闲散惯了,你叫她规规矩矩在那里站着坐着,便似憋了她一样,不一会脸上的假笑都没了,只有烦躁,但她也没再叫再抱怨,就那么掉着脸的练,倒也算配合。 练到下午申时,裁缝上门,叶嬷嬷拿了图纸出来,要裁缝过目,而后量身,带量完后,林佳看到了图纸,立时被其上式样繁琐而又大气的衣服所吸引,当得知这是宫装式样,做来为她适应时,这脸上的欢喜当即便去了一半。 晚上睡前,叶嬷嬷又在打谱,叫了林熙过去陪着,林熙几次想到林佳的神情,便小声的言语:“嬷嬷今日里,是不是故意在磨她?”一日就学两个姿势,这可比她之间教的慢多了,可她还有几年的时间来学,而林佳却只有半年的时间,嬷嬷会这样,她能想到的便是磨了。 叶嬷嬷笑着点头:“没错,她野惯了,不收收心,不压压气,可不成。” 林熙捏捏手里的云子:“可是……她非得进宫选秀吗?她那性子,合适吗?入了宫,危险更大吧?” 叶嬷嬷看了一眼林熙:“她的性子不适合,像她这种通常进去便是给人坐棋的,那还是她运气好,能多活个几年,也能大大小小得一点风光,可是运气不好,进去便是冷板凳,熬白了头,熬枯了心,一命呜呼在里面。” 林熙一听傻了眼:“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她去?大伯好歹也是知州,难不成连自己的姑娘都免不下来?” “免得下来与否,这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免,又是一回事。”叶嬷嬷说着点点棋盘:“落子啊!” 林熙此时哪里还有心情落子,眼巴巴的望着叶嬷嬷:“您的意思,莫非是大伯非要二姑娘去的吗?” 叶嬷嬷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嬷嬷为何不劝劝我大伯,总不能害了二姑娘吧?” “害?”叶嬷嬷一笑:“不到最后,谁会分的清楚什么是害,什么是帮?”说着她忽然收了笑,一本正经的看着林熙:“你跟我学本事,人人都道我帮你,因着我的名头,你倒也顺当的说给了谢家的小四爷,可小四爷如果这辈子真的回不来了,到你老了的那日,你会不会怪我呢?怪我害了你,让你嫁入了繁花似锦的侯门,却过得一生寂寥?那时你会不会说是我害了你?” 林熙一怔,随即站了起来放下了云子,错开一步离座后,对着叶嬷嬷便是一个福身,继而言语:“嬷嬷不必言语这样的话,帮与害固然是看结果,但在熙儿的眼里,您是真心为我好的,只要是为我好,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也怪不得您半分。毕竟真正行事的人在我,我有我的路,我的命!” 叶嬷嬷看了看林熙忽而叹了一口气:“好了,你回去歇着吧!” 林熙点点头,但又言语了一句:“二姑娘这事儿上。嬷嬷当真不劝一两句吗?” “不劝!还有,你也不许去!”叶嬷嬷看着林熙。 “可是……”林熙有些犹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此时她也是一叶障目的时候。我磨她压她,是要她知道日后生活的那片天空下是怎样的血腥,若她一往无前。我自会为她添些繁华。助力她一点,可若是她受不起,自知不成,便也会自己言语的,到了那时,就是要看你大伯是个什么心了,是疼姑娘还是重仕途,这更不是你我可以触碰的。知道了吗?” 林熙闻言,只得点了头,乖乖的出去了。 她走后。叶嬷嬷望着那打了一半的棋局,立时失了兴致。她把那些棋子扫了一些进了云钵后,便看着那张棋局,目露凝色,口中低声呢喃:“若不是疼你,我怎会助你家人下定决心全了你去谢家?如今有个送上门的,你便更安全,可她要是不去,哎,你这将来,未见如愿……” …… 到了夜里,细雨再度降临,屋里便凉飕飕的。 林熙思量着昨夜所见的那幕,再度披了衣裳去了窗口,依然是未有亮灯,就那么站着。 结果遥遥的听到更锣,知是都要二更天了,便思量着也许昨日只是凑巧,就想回去睡了,正要抬手合窗,免得夜里凉到,却见西阁楼的小窗处,再度显出了身影来,这次林熙使劲的睁眼瞧看,结果越看越能断定是林佳,而她和昨日里一般,丢了绳索下去,只是这次却没绑什么竹筒,倒是院子里窜出个身影,蹲在绳索处,手脚麻利的一番捆绑。 林熙从上往下瞧看,依照着那人身量比划,正想推断出那人身份和大概的年岁来,那人起身退开,楼上的林佳慢慢收了绳索,那刚绑上去的竹筒便到了林佳的手里,继而林熙瞧见林佳得了竹筒后立时消失于窗口,却未合窗,而那个黑影闪去了院角,恰恰被阁楼的印象笼罩,以至于瞧看不到他。 林熙静静的站在窗口,小心的张望,她想知道,这个人是从哪儿进来,又哪儿出去的,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找出个路来,而此时林佳再度出现在了窗口,竟和昨日一般的手段,将竹筒送了下来。 那身影再度窜出,取了竹筒后就走,林佳也收绳关了窗,林熙立刻盯向那片阴影,好可依旧看不到什么。 而此时外面的天色更加的沉暗,林熙想了想,退了回去,上床休息了。 翌日,大房里无人迟到,林熙到老太太处问安时,大家都已到了,而后又是一番练习,叶嬷嬷真心是要磨林佳的性子,不但只叫她做昨日的两个动作,更是在旁精细要求,但凡林佳有一点失误,便会毫不客气的指出来,更声称明日还是如此,但要再错,便是要上戒尺打手板了。 林佳面色有些难看,但依然没有多话,到了中午大家回去歇着用饭的时候,林熙便带着冬梅出了屋,一副四处打量这蜀地建筑的样子,到处瞧看。 她慢慢的挪去了南阁楼的阴影下,眼在靠近府门的位置上扫,她记得昨夜那个身影就是在这里融进了阴影中。 “七姑娘,你瞅什么呢?”冬梅不是不多话,但看着七姑娘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阁楼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毕竟这楼阁在她看来,一无雕梁画栋,二无飞檐走兽的,实在没什么看头,何况七姑娘看得还全是墙根。 “哦,昨日里和嬷嬷说起雨后青苔,一抹可成灰,我觉得有意思,便来看看,这里雨多又背阴的,应该不少。”她说着往墙根去,做样子的摸弄,可是不料脚踏青苔,立时一滑,当即就丢人的摔了一脚,但偏偏这一跤下去,她手打在了墙根之上,不但她的手没有料想到的那么痛,竟还倒下了一块石板,于此同时林熙的角度正好能顺着墙根下的这个洞看向外面。 “你们在干什么?”而此时林佳的声音出现在她们身后。(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非礼之情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闻言立时转头看向身后,林佳此刻一脸不悦之色,眼里更闪着慌乱,她快步上前到了林熙身边,盯着她瞧。 林熙眨眨眼,抬了手:“我滑倒了,摔了一跤,却未料把这里撞了个洞出来,佳儿堂姐,这洞是……” “那个,是个狗洞,原先这官宅里的人养着狗,给开的,我们没养,就封了。”林佳说着上前同冬梅一起扶起了林熙,看着那一屁股的青苔,便是笑着言语:“嬷嬷说你最是规矩稳重的,结果还不是摔了,这里满是青苔,你走哪儿不好,竟从走这里?” 林熙瞧看到林佳眼眸里未曾散的紧张慌乱之色,便知她这是套话,当下把应付冬梅的说词又说了一遍,然后扯了扯裙摆,一脸羞色的冲冬梅言语:“快扶我回去换衣服,这可丢人了呢!” 当下两人便离开了这里,而林佳左右看看无人后,小心的凑上前,快速的把石板又给封上了,而后她退开些许,眼珠子一转,便直接奔向了东楼阁,寻林熙去了。 林熙入了屋,花妈妈正在屏风后给她脱衣裳,林佳蓦的一下推门进来,可把花妈妈吓了一跳,伸头一瞧是她,本能的抱怨了一句:“哎呦,是二姑娘啊,您进来好歹也吱一声啊,怎么没了规矩呢!” 林佳一听规矩两字便是皱眉:“我自己的家,哪来那么多规矩?”说着人就直接冲到了屏风后,根本不管什么礼仪规矩。 好在都是女子,林熙虽然觉得林佳这样十分失礼,却也不能说她什么。随手捞了被子遮身,等着花妈妈为她套上衣服,但只是如此,她那冰肌玉骨的身子显露出来,让若羊脂白玉一般。登时让林佳挑了眉:“你好白啊!” 林熙红着脸低头,花妈妈被林佳先前兑了那么一句,当下就昂了下巴给林熙套衣裳:“那是。我们姑娘可是叶嬷嬷一手教养出来的,怎能不白皙如玉?” 林佳当即歪头:“教养而已,说的都是规矩。她白不白的有什么相关?” 花妈妈立时言语:“教养便是教习调养。我们七姑娘的冰肌玉骨那可是叶嬷嬷一手调理出来的。” 林佳立时眼里闪了兴致出来,看了林熙一眼后,什么也不说的转头出去了。 “这个二姑娘忒没规矩了,连基本的礼都没有。”花妈妈不满的嘟囔,林熙看了她一眼:“妈妈,您今个可多话了,在是林家,这里也是大伯的府上。” 花妈妈闻言扭了下嘴巴。快速的伺候着林熙穿衣,可在她穿戴的差不多时,还是念叨了一句:“就她这样。还能选秀得中,拉倒吧!” …… 下午的时候。依然是练习那些,可是林佳的脸上,烦躁之气,少了许多,而她自己的错处也少了一些,显然是开始用心了。 到了黄昏各自散后,叶嬷嬷却来了林熙的房间,在把花妈妈和冬梅都支出去后,她看向了林熙:“你是不是和她说了什么?” 林熙无奈,把花妈妈与其的言语重复了一遍,叶嬷嬷点了头:“我说呢,怎么忽而就来了兴致了。”说着转了身,可走了一步后,又转了回来:“等等,她为什么中午那样来找你,又为什么你好端端的全套的换衣裳?” 林熙无奈只得说了白日里的事,但当叶嬷嬷问她为什么去墙根时,她却不吭声了。 撒谎,叶嬷嬷会看出来,不撒谎,却是要说她夜里所见,是以,她只能选择闭嘴,毕竟这事事关一个姑娘的名节,她可不敢也不想妄言。 叶嬷嬷见她不答,也就没再问了,离开时只说了一句:“路是每个人自己选的,你不要去多事。” …… 叶嬷嬷都说了那话了,林熙自然不想多事,可到了夜里,她还是会醒来,因为心里记挂,又去了窗前。 蜀地的冬日有些特别,白天说不上放晴,总是天色发灰,难见阳光,天气也不算冷,却也并不暖,而到了夜里,反而会阴冷起来,只因为总是会下雨,有时大有时小。 前两天的晚上都是那种不大不小的雨,而今天却难得的没有落雨,林熙在窗口小心翼翼的站了许久,也没见动静,便猜想,许是林佳警惕了,便回了床上休息。 …… 翌日,一切照旧,林佳安然接受着训练,林熙也乖巧的做着示范,而到了夜里,再度雨水滴答时,她又起来瞧看了,结果还真让她等到了动静。 林佳与先前的举动可谓一致,都是抛下了绳索等着那人送来竹筒,而后她又把竹筒送了下去,好似对于林熙那日的撞见狗洞,并没在心,可是等到第五日上,又是下雨天时,林佳却没出来,以至于后面连着三天,不管下没下雨,她都没有在和那个身影有过竹筒的传递。 …… 转眼十天过去,有关礼仪的各种举动,林熙都做了示范,此刻叶嬷嬷对林佳的单独教导便开始了,而林佳竟对叶嬷嬷提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问题:“嬷嬷,我有一天也能像熙儿妹妹那样,拥有冰肌玉骨吗?” 叶嬷嬷看她一眼:“冰肌玉骨的打造,费时费力且开销很大,而其中最重要的雪水蜀地难寻,如果是在蜀地,我没法为你打造。要是在京城的话,你最多也只能赶上一回,能出多少效果,就算多少吧!” 林佳闻言淡淡的笑了下,眼里却难掩失落。 而当天下午,林佳便称她来了月事,身子不方便,歇在了屋里。 于是这天下午,是林熙一个人同叶嬷嬷在一起,叶嬷嬷便自然而然的问起这些天在这里对于大家的观察和了解,两人说了一气后,叶嬷嬷冲她言语:“有道是入乡随俗,但你好歹学出了规矩。总不能也敞放了你,我思量着不如咱们就随上一半,明后天,我带着你这城镇里转转,你多看看大家的脸。也能更好的掌握一些。” “您说的随一半是……” “给你改头换面一下,让你也能去街上抛头露面一下,反正你还没满十岁。倒能趁着这个时候,再占占尚幼小的便宜。” …… 林佳身子不便,一歇便是四天半。而这四天半里。林熙却觉得十分有趣。 叶嬷嬷先是和林贾氏谈了一翻,终得了林贾氏的准许,允她去见见世面,而后叶嬷嬷也不知从那里寻来的一些东西,竟把她打扮成了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而她自己便在脸上糊了块膏药,遮住了伤疤,继而拄着一根拐杖。拉着她,装成了乞婆的模样,在这城郭里转悠起来。 这四天半。她完全按照叶嬷嬷的要求毫无顾忌的盯着别人的表情与动作,不管是街头吵架对骂的婆子。还是酒肆里耍酒疯的酒鬼,最后竟连街头卖艺的杂耍人,也盯了一圈。 四天半下来,她意犹未尽,可叶嬷嬷却不再带她出去,并告诉她,再去这心就野了,于是让林熙开始收心养性,而随着林佳干净了后,教养继续开始。 没过几日,便是大年了,今年的年关是在蜀地过的,自然规矩也按照蜀地的来,欢欢乐乐的年夜饭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不得了,而林佳更为热情,三番五次的提及这一年她得上京去选秀,得离家,一旦得选,便是再难见家人等等,总之是把那酒水不住的往大人们的嘴里灌。 临近交子之时,城镇里炮仗声声,老人家便去了屋里歇息,而作为孩子辈分的人便得守夜,为父母求寿尽孝。 于是林盛在书房里守夜,有身孕的郝氏歇在了屋里,林佳和林洵则各自在各自的房里守夜。 叶嬷嬷一早睡下了,林熙因为记挂父母,便也在屋里守夜。 后半夜里,雨,又不请自来,淅沥沥的下着,林熙内心感触,便去了窗边,对着北方向父母下跪磕头,口中更是念念祝词。 收了礼起身,冷风刺骨,她决定关窗,却意外的看到西楼阁下的身影。 身背包袱的林佳此刻正对着正房下跪磕头,这让林熙有些糊涂,而这时林佳起了身,直奔了阴影处,林熙心中一个念头升了起来,便是直接抽了一口冷气,登时把自己弄得呛咳起来,而林佳却已消失在那阴影处了。 天哪,她,她这是要私奔啊! 如此大逆不道,如此悖礼之事,林熙自不能坐视不理,她急急的穿套了衣服,便要去找叶嬷嬷去找祖母,可是在拉开房门的一瞬间,她想到了叶嬷嬷说过的那句话:路是自己选的! 林熙站住了,她傻呆呆的站在了门口,此时她真的有些不知该怎样才好。 由着她去,由着她私奔,若成了,大伯一家难免丢脸被人笑话,若不成,被镇子里的人发现而抓回来,林佳只怕也会被祖母大肆收拾,甚至…… 她越想越怕,“礼”这一字如有千斤重,压着她,她不敢反抗,可是,她要去做了告密的,林佳被抓回来,祖母必然会重重的罚她,甚至可能为了维护林家的声誉而叫她削发或是…… 她懊恼的在门口徘徊,而此时叶嬷嬷的屋门一开,人端着空了的点心盘子走了出来,一看到站在那里脸色惊慌的林熙,便是笑了:“你这守夜的,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林熙看了叶嬷嬷一眼,果断伸手扯了叶嬷嬷进屋,而后把门关上。 “怎么了?”叶嬷嬷好奇问话,林熙也不急着答,一直把她拉到了床边去,才踩着凳子与她耳语自己的所见。 “她到底还是选了这条路啊!”叶嬷嬷知道后,一脸淡然,似叹息的口吻说着这话,眼里却有这一丝赞赏。 林熙瞧看她这表情,被那丝赞赏的情绪给搞迷糊了,毫无意识的脱口问了一句出来:“嬷嬷莫非赞许她这举动?” 叶嬷嬷一顿,冲她笑:“礼之一字,规矩多多,多到犹如一个充满了路径的牢笼。你顺着那些路径走,便不会受伤,若不顺着,便得流血流泪,所以。悖礼,便是要付出代价的!至于我对她的赞赏,那不是对她的行为。而是对于她有一颗挑战这个牢笼的心,若冲破了,也许她能得到梦想的一切。但这个几率太低。低到九成九都是流血流泪。所以,我只是对她的那颗自由的心赞许,却对她的举动表示叹息,因为这以为着,她得流血流泪了。” 林熙听了这一头子话,眼里充满了糊涂:“那这事,我是说还是……” “不要多事,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你让她自己走吧,走的出去。那是她的福气,走不出去。那便是她做下的茧。”叶嬷嬷说着,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了桌上:“得了,我也不寻摸什么吃的了,今晚就陪着你吧!“ 林熙看着叶嬷嬷那举动,立时明白,嬷嬷说的陪,其实不过是看着她,怕她不听劝告惨祸了这事,影响了林佳的选择。 “现在去说,可能事情不会闹大,要是晚了,闹大了,可能佳儿姐姐就……”林熙正在担忧时,西阁楼内发出一声脆响。 林熙立时冲过去,就看见西阁楼内冲出来一个人直奔去了北面的正房楼阁,不大一会功夫,整个府里便热闹起来,在楼里的林熙也能听见下面的动静:“二姑娘不见了!” 叶嬷嬷此时抓了盘子起身,看了林熙一眼后说到:“你如果聪明的话,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便出去了。 林熙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些慌张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不用叶嬷嬷提醒,她也知道这会儿是说不得的,因为那会让她自己卷进林佳的错里。 …… 出了这种事,林府里过年的喜气立时就没了,府上的人几乎都被派了出去,用一种隐晦而不声张的方式寻找着,显然林盛顾念着家门的名声,女儿的名节,才只能如此。 而因为这件事,林盛气的终日皱眉,满面阴霾;郝氏更是糟糕极了,整个人直接就躺在了床上,累得常妈妈几次过去瞧看,生怕她落了胎,伤了身体。 大年初一,林府愁眉不展。 大年初二,林府坐立不安 大年初三,上至林贾氏,下至林洵,全家都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她不但不孝,还要逼害于我啊!”林盛压抑了三天的怒火在一声嘶吼下爆发出来,登时抬手砸碎了桌上的雕花笔洗,而就在此时,管家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老爷,找到了!” 林盛一手撑桌:“如何?可有惊动别人,她可有损伤?” “应是没有,吴头寻到他们时,两人正在泗水桥跟前的竹林里休息,按照您的意思,直接封口的绑了,这会正在马车里往府上送呢,派了丁二娃先来报信儿。” “泗水桥?”林盛闻言脸上惊色连连:“好险,翻过了那里的山,就出了我的境,再寻他们那可就得大张旗鼓,压不住这丑了!” …… 当捆着两人的马车趁着夜色从后门进入府上时,林家的正厅里,林贾氏已经一脸怒色的等在那里了,在她身边坐着林盛同叶嬷嬷,郝氏未能出席,是以为她还在卧床,而林洵和林熙作为小辈,是没资格参加的,只能在各自的房里,借着那扇窗,偷偷的往那边瞧。 不多时,被捆的两人被送进了正房里,林佳尚算好,婆子们对她几乎是用的抬,而那边那个男的,就惨了些,是被家丁直接给揣进了正房的。 林盛一抬手,正房的门就关上了,再一抬手,林佳和那人嘴里的团布就被扯掉了。 林佳昂着下巴扭了头,那梗样犹如一头牛。 而那个男子则是直视着林盛,毫不畏惧之色。 “原来是你!”林盛盯着那男子攥紧了拳头:“你不是答应我,再不与我女儿有半点瓜葛吗?” 男子哼了一声:“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林盛立时脸色发白,整个人就顿在了那里,而此时林贾氏却啪的一下拍了桌:“来人,给我掌他的嘴!” 登时守在那男子身边的家丁蹲身下去,提着男子衣领朝着他的脸就是左右开弓,而此时林佳急了。大声的喊着:“段郎!” 林贾氏闻声立时瞪了过去:“放肆的丫头,你还要脸不要,快给我闭上你的嘴,若再恬不知耻,我定好好收拾你!” 林佳闻言并未收声。反而大声地冲着林盛喊了起来:“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啊!你和朱砂姑娘。因着祖母的拆散,未能在一起,这会儿。你何苦拆散了女儿和段郎。他对我,便如你对朱砂姑娘啊!” 林盛闻言却是噌的起身,大喝而言:“胡说!他与我怎能比,你爹我身为官宦子弟,又有功名在身,许她一个未来尚可,而他不过一个街头卖艺的小子,拿什么来娶你养你?你与他不会有未来。更不会有幸福,少来糟践你爹我……与她!” 林佳一时被喝,人便顿住。那里林贾氏却是手抠了桌子,她怒视着林佳。口中厉声:“拆散?说的真好啊,我拆散!盛儿,你就是这么和你的闺女说起你娘我的吗?你此时口口声声与她说什么没有未来,我当日又是如何与你说的?我问你,当日我为何要拆散的你和她,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功名,守住林家的名节!你不思己错,不谅家门,十几年与我嫌隙也就罢了,谁让我是你娘,我不怨着你,知道你有求于我,还巴巴的大老远跑来,可你,你竟然把这些还与你的闺女说,更把我说成拆散,你娘我一片心意到底是为了谁啊?现在可好了,她竟要学了你,与人私奔!我且问你,你是要成全呢,还是拆散?” 林盛扭了头:“这不一样的!娘,我们只说佳儿,不要提朱砂。” “为什么不提?”林贾氏等了眼:“常妈妈,去把郝氏给我叫出来!” “老太太您……” “去给我叫,叫不出来就抬!”林贾氏脸色铁青,全然震怒。 常妈妈无奈只得出去照办,那边林盛瞪向了林贾氏:“娘,您叫她出来干什么,她身子……” “干什么?你不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告诉你的媳妇,你是要和谁做一心人,要和谁白首不相离!”林贾氏一脸怒色地说着。 林盛立时冲她言语:“娘,您这是做什么?你拆散我和朱砂还不够,还要拆散我和阿云吗?” “拆散?”林贾氏一声冷笑:“哈,我告诉你,拆散你们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此时郝氏在常妈妈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一脸的惶恐之色。 “你坐着,好好的看着!”林贾氏冲郝氏嚷了一句,便转头看向林盛:“盛儿,你和我闹了十八年,就因为你认为我不让你纳朱砂为妾,好,我现在把话给你放这里,你不是说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行,我今个成全你,只要你承认要和朱砂一心,白首不相离的话,我立刻做主休了郝氏,给朱砂一个名分,不但让她和你在一起,还叫她做你的正妻,而你放下你的官印,和她的坟冢过一辈子,你可愿意?” 林盛立时脸白了,而郝氏也白了脸。 林贾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又言:“你现在回答我,你是和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林盛的气息混乱脸色苍白,郝氏更是白着脸的捂着肚子,她死死地盯着林盛,双眼连眨都不敢眨。 “我,我……” “选谁啊?” “我,我自是与我的妻子,我与阿云一心,白首不离!”林盛说了这话出来时,郝氏的脸上显出一抹红晕,人也缓出一口气来,而此时林佳却看着林盛,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林贾氏看向林盛:“我可有拆散?” 林盛低头:“没有,是母亲,正了我的途。” 林贾氏立时转头看向林佳:“佳儿,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爹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知道为什么和你原先听的不一样了吗?因为,他要官位恒通,他要家业兴旺,他得守住林家的名声!这就是男人口中的专情专一,这就是男人口中的一心人!”林贾氏说着一指段郎:“他不过一个杂耍贱民,他与你说什么一心,说什么白首,不过是要得了你,等到白米煮成熟饭,便会成为咱们林家的女婿,到了那时,你爹得为他张罗,等把他扶起来了,你爹老了,那时人家可以纳妾养小,你又算什么?人老珠黄一盘沙!” 林佳的脸惨白沁汗,而林贾氏却几步走到她的跟前一指郝氏:“你在看看她,她是你的亲娘,只因为你听那情之一字,便思想的天花乱坠,竟希冀着你爹与那朱砂一心,那你置你母亲于何地?若没有她,何来你?你又把你自己置于何处?”说完又转头看向郝氏:“不思正教,不思言真,虚情假意的呵护着盛儿与一个窑姐的感情,以求你的贤惠,可这就是你的贤惠,坏了你女儿的心,毁了你女儿的名,更连你自己都践踏到一文不值!” -广告- 四喜包子《商家碧玉》书号2310786:重生农家小萝莉,重田经商挑夫婿。(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抉择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贾氏这般毫不留情的指责,登时让郝氏再度白了脸,她拽着衣服眼盯着脚面,咬唇轻言:“婆母这话,未免重了,老爷是心里真对朱砂有感情的,我总不能出手拦着吧?这是不是贤惠我不知道,但至少我尽到了一个做妻子的本分,您怎么能说我,虚情假意呢?” “呵呵!”林贾氏闻言冷笑:“你真是一辈子做假做惯了,如今连你的女儿都不亲着你,都不思量着你的心你的苦,你竟还不醒悟?”她说着眼扫林盛:“当爹的日日把那段感情拿来挂在口里,把自己真当痴情的汉子;当娘的更日日捧着,以此换得夫婿的疼爱,可你们就没想想,你们让佳儿看到了什么?” 林贾氏再指向林佳:“她看到的是对一段不该有的感情充满的遗憾,便把情之一字推崇至上,便忘了什么是礼,什么是规矩!她看到的是,母亲的赞同叹息以及呵护,便忘了什么是真,什么是伦理!她看到的是我这个当祖母的拆散了他爹的一心人,便忘了身份,忘了家门,以至于到了今日竟这般丢人现眼的跪在这里,还要理直气壮的来指责我这个当祖母的!这便是我林家长房所出的好姑娘!你们,可真给林家长脸啊!” 林贾氏说完了这一通,当即看向常妈妈:“常妈妈,立刻叫人打点箱笼,明个一早咱们就离开这里!”说完便是迈步要出! “娘!”林盛一声大喊跪了地:“是儿子不孝,您别动怒!儿子愿意自领跪罚,只求娘收了这走的话啊!” 郝氏一见林盛都跪了,便只能扶着椅子也溜了下去跪了。只是脸上的神情兀自慌乱见懵,似被先前的话如棍棒打头正晕着。 “别动怒?”林贾氏回头看了一眼林盛:“你是我生的,我养的,你那心性儿我门清儿!你不就是怕我这一走,明眼人都看出你我的不合来。到时候别人参你一本,说你逼走老母,你便得下来吗?成。我不走,为了我儿子的前程,我横竖都要待到暑日里去成了吧?谁叫我是你的娘。只能你怪着我怨着我甚至恼着我。我还得巴心巴肝的为着你!”说着一扶常妈妈她向外走,口中还大声地言语着:“别跪着了,再跪你那儿子女儿要恨死我!” 门敞开后,林贾氏就这么扶着常妈妈走了,这一走,坐在那里的叶嬷嬷便显得有些尴尬了。 “咳!”假咳了一声,叶嬷嬷起了身,一言不发的顺着边儿走。便是想这样离开,免得当面言语,让跪着的林盛难堪。可是林盛却冲她言语:“嬷嬷千万别走,今个这事。您得帮帮我!” 叶嬷嬷转了头:“大爷这话抬举我了,这是您的家事,我挨不着的。” “嬷嬷!您就不能看在我爹的份上,帮帮忙?”林盛昂着头望着她。 叶嬷嬷闻言抿了唇,眼扫向呆滞的林佳,捏了捏指头说到:“若是二姑娘还愿意学,我自会教的。”说着对林盛同郝氏点了下头,便迈步出屋了。 一时间正屋所剩,便是他们几个,林盛由跪变跌,直接坐在了地上,郝氏见状立刻招呼言语:“还愣着做什么,扶老爷起来啊!”家丁闻声立刻动作,郝氏也被身边的丫头给扶了起来,两口子坐到了大椅子上,却是彼此对视一眼后,各自的扭头了。 “咳!”坐了一会,林盛终于想起来今天这事谁才是该被斥责的,当即假咳一声言语起来:“佳儿,爹糊涂,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害了你,你,你祖母说的没错,再是情之一字,那也得合规矩!” 林佳不言语,就那么跪着,眼见女儿根本不言语,林盛冒了火:“怎么?你还不清醒?” 林佳扭头看了一眼段郎,再看向林盛:“爹,晚了,女儿已经和段郎许了盟约,非他不嫁了。” 林盛脸一白,当即拍桌起身:“难不成你们……” 林佳一咬牙:“我和他既然私奔,自然,已跟了他!” 林盛闻言跌坐回椅子上,郝氏也是白了脸,而此时被打了不少嘴巴的段郎则看向了林佳,眼里闪着一抹惊诧之色。 “好,好!”林盛怒极反倒叫好,继而使劲点头言语:“你们,你们可以,你们以为生米做成熟饭,我就得认吗?来人,支起条凳,取来水火棍,今个便在我这院子里,把这奸淫女子的家伙给我往死里打!” 他这一喝,立时家丁应声,那林佳吓的急忙叫嚷:“别,别!爹,他不是奸淫,是我自愿!”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林盛出言大喝,仆从自然照做,林盛看着林佳还在那里呜呜的出声,便是恼恨着瞪她:“你在这里毫无羞耻,我却为你羞耻!你不必于他辩解,更不必在这里咋咋呼呼,我今个把他先仗毙了,回头便给你送上白绫,我宁可你死了干净,也不要你坏了我的名声!”他说着立时高声吩咐:“还等什么,把他给我拉到院子里,往死里打!管家,速速去签筒来,我今个便自个结了这丑事!” “不,不要,不要!”段郎看着府中下人动作,条凳摆起,水火棍请来,便已是白了脸,而等到家丁拖了他要往院子里去时,他急忙喊了起来:“我没有碰她,我没有碰她的身子!” 此话一出,大家都是一顿,林盛更是脸上显出一丝惊喜:“你说什么?” “林老爷,我没碰二姑娘的身子,我与她只是生情私奔,并未占了她身子啊!求您别毙了我啊!” 此时,一直呆滞般的郝氏突然言语起来:“翠喜,你快带二姑娘去隔壁。” 翠喜一愣,当即明白意思,立刻叫了人帮手,把林佳给抬去了胳膊。而林盛此时也意识到郝氏要做什么,便是捏着拳,坐了回去等着。 很快,翠喜跑了出来,在郝氏的耳边言语了几句。郝氏松垮了双肩,看向了林盛:“依旧完璧。” 林盛这才脸上舒坦了一点,转头看向那段郎:“幸好你还尚未酿出大错。不然今日我保证你死在这里!”林盛说着看了一眼隔壁,眼珠子一转,厉声说到:“把佳儿给我带出来!” 很快林佳被拉扯了出来。只是因着验身。倒也松了绑。 “我问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当真有情?”林盛的声音忽而柔和了一点。 “自然是。”林佳大声言语,段郎也是点头。 “好,我成全你们,不过,我林家不能承受你们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所以,我会叫人准备两碗毒酒。你们就到阴间去做对,鬼夫妻吧!”林盛说着看向郝氏。 “老爷!”郝氏一脸惊色:“那可是我们的女儿……” “是她自己选了这条路!”林盛大喝一声瞪向了郝氏,郝氏也看着她。很快郝氏点了头:“我知道了。”说着转身看向了林佳:“佳儿,你快向你爹认错。说你再不会与这小子往来,要不然你爹……” “死就死,我才不会像你们这样懦弱,为了我和段郎的爱,我不怕死!” “你!”郝氏咬了唇:“好,我,我就当没生养过你!”她说着便叫翠喜去准备酒水,而林盛竟然大步出屋,再折进来时,翠喜已经准备了两碗酒。 林盛拿出一个小瓶到了些白色的粉末进了碗,然后命家丁给段郎松了绳子,便一指碗说到:“我已放了砒霜,来,你们两个给我和你娘磕个头,便上路吧!”说着人坐回了大椅子上,又冲郝氏吼到:“快点过来!” 郝氏一边流泪一边挪去了椅子上,她刚坐下,林佳就梗着脖子上前一跪,可是段郎却没动,他看着那碗酒,如同看到了蛇蝎。 “段郎,你还等什么?快来同我一起向我爹娘磕头。”林佳一脸的倔强。 段郎不但没有上前,反而退后两步,这让林佳登时挑眉:“段郎?你不是说会与我共生同死的吗?你……” “我不要死,我不要!”段郎忽而大喊起来:“我只是和你相好而已,我并不是贪图富贵,可是要我死,我,我不答应!”他说着朝着林盛磕头:“林老爷,求您饶了我吧,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找二小姐,绝对不会和她再有瓜葛,我不想死,求您给我一条生路吧!” “你!”林佳闻言一声惊喝,抢在了林盛言语之前,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直冲到段郎的面前:“你,你违背誓言?你哄我?” “我,不是要违背誓言,可我,我不想死。”段郎说着低了头:“二姑娘,我只是一个穷小子,我配不起您,求求您,放了我,我不想死!” 林佳僵在了那里,她盯着段郎,眼泪决堤,片刻后,她开始大笑:“哈哈,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情吗?哈哈,祖母说的没错,虚情假意,虚情假意。”她说着转了头看了眼林盛,又看了眼郝氏,低了头:“你们放他走吧,我以后都不会与他再有半点来往。” 林盛看了看林佳:“会说到做到吗?你们当初也曾许诺……” “会,一定会!”段郎急得言语,林佳扭了头没再出声,林盛见状冲家丁比划了个动作,家丁立刻带着段郎下去了,而林盛走到了林佳的跟前:“没事了,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想办法为你抹去,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的。” 林佳看向了林盛:“您是在保护我吗?” “当然,你是我的女儿啊!” 林佳却摇摇头:“你叫我死的时候,可半点没留恋。” “傻丫头,生死面前,真情才现,爹只是想你看清楚他的心。”林盛说着转身拿了酒:“你以为这里真有砒霜?那是我丢的灰面!”当即他便把手里的酒喝了:“若他是真心的,我就此认了你们,可是结果呢?他比谁都怕死!女儿啊,这样的人,你怎么可以托付终身?” 林佳看了看林盛,猛然投身进怀,抱着他大哭了起来:“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他们的话了!” 林盛伸手拍了拍林佳的背:“对,以后别相信了。” …… “怎样?”深夜时分,郝氏一脸疲惫的进了屋,歪在躺椅上的林盛便开口询问。 “没事了。劝了半天,睡下了。”郝氏说着伸手扯了簪子,拨了拨桌上的灯火烛芯。而后坐在了跟前。 “这几日你多费费心思,得抓紧时间让她把心收住才成。” 郝氏闻言抿了嘴角:“放心吧,心都死了。不用收了。选秀她会去的。” “会去有什么用?她得中!叶嬷嬷肯教,可她得肯学,学了还要当日里用心,要不然什么都是空的。”林盛坐直了身子冲郝氏言语,郝氏闻言盯向了林盛,继而苦笑:“你不顾她的伤心,依旧盘算着这些,你可真疼你的闺女!” 林盛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你懂什么。我这是为她好!” 郝氏扭了头:“行了吧,别在沽名钓誉了!” 林盛蹙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郝氏看向了他:“这些年,你埋怨着婆母。说她不懂你,可今日看来。她是最懂你的!”她说着起了身:“我跟了你二十一年,你却想着念着朱砂十九年,你在我面前总是一副抱憾终身的模样,我还以为你真是个痴情的人,于是这些年我还为你道一声惋惜,甚至在女儿的面前都提你叫屈,可是结果呢?要不是婆母生生的撕破了脸,我竟还坠在你的虚情假意里而不自知,更因此而害了佳儿!我是个失败的母亲,失败的妻子,而你,是个糟糕的父亲!” 她说了这话起身便要走,林盛却立时站起:“你说什么浑话呢,我娘说上几句,你就当了真吗?” “我当真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你为了你的官运亨通,而丢弃了所谓的挚爱,也许我该高兴你选择了和我一起,但今日我却也明白,你选我,也不过是为着你今后罢了!林繁开,你对不起我!”她说罢转身出屋,直接去了西边的屋子,守在门口的翠喜立刻跟了过去。 “小姐,您今个怎么和老爷说了那样的话,这……”翠喜担心的出言相劝,郝氏瞥了她一眼,脸上毫无先前的悲痛之色:“我忍了近二十年,如今终于可以不忍了,为什么不说?” “可是这会伤了老爷和您之间的感情。” “感情?呵,他几时对我有感情了?今日这话出了,兴许他还会内疚,把我真的往心里放呢!”郝氏说着躺去了床上,伸手抚摸肚子:“今天真是折腾死我了。” “可不是?不过老爷也没小姐您想的那么不好,毕竟那毒酒是假的,若是那小子真肯喝,老爷倒也会成全了他们两个。” “成全?”郝氏摇摇头:“拉到吧,那小子才不会喝呢,板子没挨到身上,就叫着求饶了,这样的人,惜命的很,他那不顾是下的局罢了。” “啊?”翠喜一愣:“既然如此,小姐您那会哭成那样,也不怕动了胎气。” “我是心里真难过的。”郝氏说着眼角湿润:“我是他的妻子,佳儿是他的女儿,可我和佳儿,却不过是他手里的棋,要不是婆母点透了,只怕我还自作聪明的赔进去了自己!” “小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和朱砂都被骗了啊!” …… 这一场突发事件,在刻意保持的沉默下,悄无声息的被遗忘了。 三天后,林佳照着以往又开始跟着叶嬷嬷学习,而整个大房对待林贾氏的态度,可谓是恭敬有加,也不知那日里,究竟是林老太太言语犀利让大家发怵,还是林盛害怕林贾氏的离开会伤了他的官运,而刻意全家恭顺。 林熙对于当日的事,本无缘得知,但一来有叶嬷嬷私下的讲述,二来府院里还是有不少人提及了那段郎的背约偷生,这使得林熙听后,喟叹多多,一面为林佳的冲动叹息,一面又为那段郎的毁约而不满。 “你有什么好抱怨的,这便是人心,谁不是先为着自己?何况我与你说过,九成九的都是苦果。眼下二姑娘尚能体面,这已算最好的了,只是你大伯不知受累多少。”叶嬷嬷说得一脸淡然,好似那不是个多大的事一样。 林熙眨眨眼:“事情没闹大,终归是好的。不然佳儿姐姐可算是完了。唉,但愿那个什么段郎,千万别再来扰她了。” “放心吧。他就是想扰,也扰不了。” 林熙闻言一顿,随即点头:“对啊。那时佳儿姐姐应该也去了京城参加选秀了。山高水远……” “呵!”叶嬷嬷发出一声轻音,脸上显出一抹嘲色,继而她起身去了门口扫了一眼后,折身回来,到了林熙的身边看着她言语:“二姑娘可是要去选秀的,但凡有一点坏名声的事传出去,你大伯便有欺君的嫌疑,你觉得。你大伯会给自己留一个危险在那里吗?” 林熙一怔,骤然惊恐,她抬手捂上了嘴。不能相信的看着叶嬷嬷,而叶嬷嬷却是语重心长般的言语到:“有些东西。我本希望你晚点知道,不过眼下你遇上了,也不妨早点告诉你,也好你早点明白一些道理。七姑娘,这个世道,人心险恶着呢,为了利益,谁也不会和谁客气的!所以,我希望你记住,第一,守住你的心,第二,凡事留一线,第三,对谁都不要太相信!” 林熙咬了下唇:“是,我知道了,可是,我总还能信你,信祖母,还有我娘……” “她们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是我,也不值得你全信。”叶嬷嬷不等林熙说完便已开口,林熙一时怔住:“嬷嬷您……”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还小,有些话我说了你也不会懂的。”叶嬷嬷说着伸手拍了拍林熙的肩头:“我一直和你说,每个人的路是自己选的,她走到这条路上也是她自己选的,为的就是叫你千万别搅合进去,因为我希望以后你会心安理得,没有内疚。” 林熙听得一头雾水:“嬷嬷您在说什么啊?什么心安理得,什么没有内疚?” 叶嬷嬷看了林熙一眼:“你将来会知道的。”说完便转身出了林熙的房间,留下林熙在那里百思不解。 …… 林佳一旦用心学,成效便很显著,她年岁比林熙大,身段也好,即使锦衣华裳加身也能做到步履不失,这让大伯一家大为满意,而叶嬷嬷也对她开始有些微的赞语。 但是林佳的脸上再看不到那些生动的情绪,她如一个偶人一般只是在学,遇上家人齐聚时,便会堆着虚假的笑颜,似一个玩偶混迹其中。 林熙有时看着她那样,便会有些微的心疼,但很快,她顾不上心疼了,因为她发现叶嬷嬷开始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林佳的身上,从她练笔做画,到吃茶饮酒,叶嬷嬷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习,甚至几天才想起到林熙这里问上一次,这让林熙大为诧异:嬷嬷之前不是一直都说的是,顺道教教林佳的吗? …… 日子转眼就到了四月,选秀的队伍便要启程,林府上摆了酒相送,那夜里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就连林熙,也破例饮了一盅。 席上,林盛和郝氏都说了不少,而林贾氏和叶嬷嬷却是沉默寡言,几乎没说什么,临近散席时,林佳忽而起身离席朝着林贾氏跪了下去:“祖母,请原谅佳儿的不懂事,当初若不是祖母一席话叫佳儿明白了许多,佳儿只怕这会还不醒悟,如今佳儿就要远离家门,恳求祖母原谅我。” 林贾氏闻言叹了一口气:“我给你的手串还在吗?” 林佳一顿,抬了手,微微捞起了衣袖,显出了那手串。 “这手串是我最爱的一副,我肯给你,便当你是一家人,若是外人,我便打发些金银了事;不用说什么恳求原谅,你是我的孙女,横竖都是一家人的,日后你照顾好自己,便是对你娘老子还有祖母我,最好的回报。” 林佳郑重的应声磕头,一转眼看向了叶嬷嬷:“嬷嬷可有什么话与佳儿说的吗?” 叶嬷嬷看了她一眼:“路是你自己选的,那就走好她,结果如何,都,与人无尤。” -广告- 书名:《庆丰年》作者:桂仁书号:2403377 简介:穿越了,重生了。眼看着富贵无望,霉爹怂娘,种田太累,无肉下炊,身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吃货,真心表示鸭梨山大!(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那个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四月十三日,林佳跟着送秀的队伍走了,四月十四日的大清早,林贾氏便提出要回京城的话,叫着常妈妈领着大家开始收拾箱笼。 林盛得知后,立刻从官衙跑了回来,匆匆相拦,盛意挽留,可不管他怎么言语,林贾氏却是油盐不进,就是要走。 “娘,您到底要怎样才肯多待一阵?”林盛一副恨不得要下跪相求的模样,却只不过让林贾氏瞥了他一眼:“三月初,吏部的文书都下来了,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我更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现在咱们省省吧,我走我的,你过你的,两厢不厌!” 林盛面色一顿,随即低头:“娘,儿子过去有错,儿子也愿意悔过,只求娘别再与儿子生气了!” 林贾氏抿了唇:“行了,别再说了,我意已决,十六日便出行。”老太太说着起了身去了里间,连和林盛再说下去的意思都没了。 林盛在外屋立了一会叹了口气:“既然娘决意离开,儿子这就叫人去安排车马船舟。”说完当即便出了屋。 内屋里听着儿子出去,林贾氏扭了头,一脸的阴色,随进来的常妈妈瞧着她那样叹了一口气:“大爷求成那样,您怎么反而心硬着非走呢?” “哼,你当他真心留我?不过是看着他媳妇再有些日子就生了,我这么一走显得不合时宜罢了,可我为什么还要留着?佳儿已经离开了,他也不用挪窝,我何必还陪着演戏?难不成等郝氏生个下来,我还留这里帮他们继续演?我又不是戏子!我一看到他那虚情假意的样子。就心烦!还是早点回去吧!昌儿再不济,对我总是一心孝顺,思量这一处,可比他强多了,他是空有满肚子的心眼。全落在家里了。”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得想开!”常妈妈叹了口气后。又出去张罗人收拾,林贾氏则扯了扯手里的帕子,眼盯着窗外。不多时。眼圈便已泛红。 …… 得知了要走的消息,叶嬷嬷便出了府,采买了一些特产回来,说是要带回去给董氏,林熙便觉得自己也得准备点礼物,于是叶嬷嬷又带她出去了一趟。 给父母兄弟采买,都很顺利,可到了林岚这里。却很麻烦。 如今家里没出阁的姑娘就她们两个了,林岚现在也十三岁了,买的礼物轻了。未免生事,可重了。一个庶女也不合适,何况她的月钱本就没多少,手里有的也不过是往日里得赏自己攒下的,便捏着荷包转看一路,给她相礼物的时间竟足足花去了半个时辰。 叶嬷嬷瞧着林熙那样子,提议到客栈雅间里歇歇脚,林熙自然乐意,她还想着找嬷嬷要点注意,可到了雅间里才坐下,她还没开口,叶嬷嬷就先开了口:“为何犹豫重重?” 林熙咬了下唇。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听听。”叶嬷嬷挂着淡笑,言语温柔。 林熙见状便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爹素来疼着六姐姐,我娘却又厌着她,两人一个亲一个冷,我这礼物不好备。” 叶嬷嬷笑着点点头:“七姑娘,你觉得,六姑娘这人如何?” “嗯?”林熙心里一惊:嬷嬷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算不算背后议人?我,能说吗? “这里只有你我,出了这里,便是抛却脑后,你不必想太多。”叶嬷嬷声音轻柔:“说吧!” 林熙捏了捏手指:“那我说了?” “嗯。” “六姐姐这个人……像带着面具。”林熙说着留意叶嬷嬷的表情,而叶嬷嬷始终笑着:“继续。” “我娘,我,还有我四姐姐,我们都不喜欢她,可也没谁真正的恶过她,在府上她虽是庶出,可说到底也没谁真正欺负了她,可是……” “可是什么?”叶嬷嬷见林熙欲言又止,出言轻问。 “可是她总是在爹爹面前摆出一副受尽欺负的样子,时时刻刻都那么委屈小心,惹得爹爹几次责怪我娘,可说句实在话,同样是庶女的三姐姐,就不像她那样,虽然她有生气不满的时候,却至少是真性子,不会像她那样,挑弄是非。”林熙忿忿地说了这些,立时觉得自己的心头畅快了许多,便有些讶异,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对林岚竟已如此厌恶。 “所以你若与她亲近了,心里不满不说,还有可能让你娘不快,而与她疏远了,又怕你爹爹因此责怪你,更亲近了她是吗?”叶嬷嬷的话让林熙点了头:“是这样,嬷嬷您真知我心。” 叶嬷嬷一笑:“不必夸我,我只是把你的顾虑说了出来,其实现在的你,已经懂得什么是利弊,能看清这些了,可是看清之后,就得面对取舍,那么对于六姑娘,你打算如何取舍?” 林熙一时愣住。 取舍二字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懂?可是林岚是她的家人啊,纵然关系不好那也是家人,都是顶着一个林字,未必能不管不顾?那所言的同气连枝,又算什么?那丢弃了家人的行为,岂不是连五常都背弃了吗? 她不解的眼神落进了叶嬷嬷的眼里,当即叶嬷嬷叹了一口气:“当鱼肉和熊掌不能兼得时,要取舍;当人生之事不能尽如人意时,也得取舍;可取舍二字并不是你想的那么重!有的时候,取舍只是一个态度而已,比如你对六姑娘这事上,你是要顾前顾后的和她继续这样耗下去,小心翼翼的维持一个尽可能欢喜而自己辛苦受累的局面呢,还是拿出你嫡女的底气来,有你自己的气度,有你该有的自持,去冷眼看着她呢?” 林熙闻言心中陡然一亮,觉得好像自己这几年小心翼翼在探寻的一条迷雾之路陡然雾去云散,清晰起来。 “这个世间的事和人,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所以当你向左走是错的时候。并不是向右走就对了,很可能是这两者之间的路,那条向前而又居中的路。”叶嬷嬷说着起了身去了凭栏处,看着那些层叠的楼阁,喟叹起来:“这世间有多少十全十美的事?有几个十全十美的人?十全十美。那不过是假的,纵然有,要我说。那不过是徒有虚名!你当那人人称颂的人就没有错了吗?人人喜欢人人夸赞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吗?” “嬷嬷……”林熙站了起来,叶嬷嬷却转身看着她:“七姑娘,你记住。最受大家欢迎的人。最被大家喜欢的人,她一定是最擅长说谎的人,因为,她要人人都喜欢她,那她就得贴近每个人的心,可是人和人长得像的能有几个?她真的能讨好了全部吗?” 林熙闻言呆呆的看着叶嬷嬷,她不明白叶嬷嬷为何今天会对她说这样一番话,曾几何时。林家上上下下不都是在口口声声里希冀着她在叶嬷嬷的教养下能成为那样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吗?而现在,叶嬷嬷却…… “糊涂了是不是?”叶嬷嬷冲她笑着走回了桌前:“十全十美,那是一个牢笼。你会活的很累很累,而我要教养你。并不是要把你教养成一个画中人,让你活的那般辛苦。我教你各种技艺,是希望你不会在这上面低人一等,尴尬自卑;我教你待人接物,是希望你将来能够应对自如;我锦衣玉食的惯着你宠着你,是希望有一天你不会被泼天的富贵晃花了眼,堵塞了心;我斥责你,指定规矩,是要你明白,规矩便是原则,是你的底线,准则,只有这样,你才会更好的利用它们来保护自己,或是制约对手……可是在这些之外,却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那不是我能教你的,得是你自己去走出来的。” “那是什么?”林熙听得心莫名澎湃起来。 “你的路。” “路?”林熙一时蒙住:“是说我的未来吗?” 叶嬷嬷笑了笑:“路关系着你的未来,而我向问的是,你要怎样走?一个人冒犯了你,你是斥责他,还是一言不发?你是给他一个耳光,还是要站在那里非要他给你认错?每一个抉择便是这条路上的一脚,你的取舍决定了你路的方向。”叶嬷嬷说着坐回了凳子上:“忍耐,忍让,坚持;讽刺,斥责,暴怒;原谅,宽容,宽恕……等等,每一次的选择,就是取舍,就是在走你的这条路。” 林熙听得一知半解,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却似乎又抓不住。 “七姑娘,你已经十岁了,再不算是个小孩子了,以前遇到事,你可以躲,可以问别人,以后,你得自己去决定,自己去走。就好像给六姑娘买礼物的事,你像把左右都照顾到,你觉得可能吗?两全其美固然是后,可很多时候,做不到你又该怎么办?与其那般熬着自己,你就不能痛快的做出你的抉择吗?” “痛快的抉择?”林熙闻言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那不是任性了吗?”说完这话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不安的看着叶嬷嬷。 “原来这就是你最怕的。”叶嬷嬷口中喃喃:“你怕自己任性,便想什么都顾着,什么都全着,可结果,你因此而裹足不前,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对不对?” 林熙点了头:“是,我的确不知。”叶嬷嬷的话说中了她的心,上一世,她任性恣意,结果落得那样的结果,她怕了,这一世她不要再任性,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有些迷失,好像终日都在一片迷雾里看不到前方的路。 “你迷失了你自己。”叶嬷嬷的结论,让林熙凝望着她:“你得活出你的气性来!” “气性?” “对,是人就有自己的气性,菩萨还有三份泥性呢!我叫你痛快的抉择,是在有一定的取舍下抉择,而这个取舍的基准是你看清局面后,做出相应的取舍,抉择,而任性是什么?任性是不管不顾,恣意妄为!你总不能因为摔了一跤,就不敢迈步了啊!你怕自己任性,那以后就多想想多看看。而后认真决定,一旦决定了,那就迈开步子走就是了,不需要畏畏缩缩犹犹豫豫,更不需要瞻前顾后!” 林熙的心怦怦直跳。叶嬷嬷的话犹如夜晚的明灯在为她照亮前方的路。 “还记得几个月前,你初得知二姑娘出事的时候,你瞧出了我的赞许。我赞许的是她的气性,她那勇往直前的气性,但我为她叹息。是因为她没看清自己。没看清大局,于是举止孟浪冲动,而这与任性无差!那么你呢,你现在已经看清楚六姑娘的情况,也清楚你父母的态度,更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便等于看清楚了这一切,那么现在。你为什么不能大胆的取舍,大胆的活出你的气性呢?” 林熙怔然的看着叶嬷嬷,她回味着这些话。只觉得心里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越来越清晰:并非是非黑即白……我的取舍决定了我的路……我迷失了自己……只要我看清楚了大局,做出了取舍抉择。那便不是任性!那便不是! “我明白了!”林熙望着叶嬷嬷:“我不能再这样什么都想着美好,结果找不到自己的路。” 叶嬷嬷点头:“是的,从我教养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发现你的个性很弱,你没有什么坚持,没有什么执着,甚至,我都看不到你的热情!我能感受的是你在摸索,你在渴望着所有美好的声音,而后你是跟着我学了不少,也看起来非常的好,但,只是看起来而已,因为你就是那画中人,让我感觉不到你的人气。之前我想着你小,可能很多东西体会不到,性格绵软,可是当我看到二姑娘的抉择时,我才发现再等你这样自己悟出来,不知要到何时去,所以,今天我姑且提醒你一次,希望这对你来说,是一次帮助,而不是,拔苗助长。” …… 叶嬷嬷一席话后,便结算了费用带着林熙回到了街市上。 这一次林熙依然在挑选礼物,叶嬷嬷也依然一声不吭,而挑选礼物的时间却快的只不过半盏茶而已。 “挑好了?”看着林熙提着包好的书册出来,叶嬷嬷兴致颇高的挑了眉:“是什么书?” “《道经》和《德经》”林熙的脸上显出一抹笑容来,而叶嬷嬷一顿之后,十分开心的冲她点头:“不错,有些想法,七姑娘,记住,要活出你的气性来。” “我知道了嬷嬷,以后,我不会恣意妄为,也不会再优柔寡断,我会有自己的取舍与抉择。” …… 四月十六日的大清早,林盛一房送林贾氏一行人出府,林盛为表自己的孝心,亲自为林贾氏驾了马车送至城郭外,再三强调他是此地知州不能离开,于是,他在城郭之外,对林贾氏所乘的马车下跪磕头,面有泪痕,简直就是一副不能侍奉是他的耻辱一般的架势。 林贾氏心中厌恶,却到底是为人父母的,不得不在马车内说了两句过场话,这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依旧和来时一样的路线,一行人赶到江陵后在此乘船走了水路,而来时逆行,走时便自是顺风顺水,不过才二十天的光景,便已到了运河上,换船北上。 五月至六月时分,正是水路最为热闹的时候,漕粮盐船本就不少,加之各路商家采买货物,使得整个运河上船桅帆影比比皆是,好一番热闹。 林熙她们因为回的时候正好赶上这样的时节,想要独包一艘船,便显得极为不现实,倒不是没钱,只是这个时候,你一个清流世家的家眷还能独包一艘船的话,便有些堪比权贵,相当于摆谱了,所以他们最后坐的是一艘客船,而她们只把客船的整个第三层包下了而已。 客船因为要一路停泊在不少市镇的码头,所以很是耽搁时间,但倒也因此大家能透些气,每每在市镇停留的片刻里,花妈妈和叶嬷嬷会去市镇里采买点什么当地的特产,顺道还给林贾氏买些东西,而后不时把看到的一些趣事与风俗拿来摆讲,于是这一路倒也气氛渐渐好转,才行了十日上,林贾氏的脸就不那么黑了。 这一日,船于正午时分行到了聊城,照例的会在码头上停靠半日,于是花妈妈同叶嬷嬷见林贾氏心情好了不少。便邀着她一道下船去了聊城里转转,就当活动活动身子,而林熙因着年纪小,又恰恰够了十岁,便不好跟着。便着她同冬梅和常妈妈留在船上。 林熙虽然对这些城市好奇,但一路已经经停好几次,而她次次都不能下船。倒也对这种“逛逛”没什么大的兴致,是以她自己坐在三层,借着居高临下的好处。往码头处瞧看。看着那里的船工与背夫忙忙碌碌的将附近的货船上的商货件件背出,入账,拿筹,倒也觉得有些意思。 正看得兴起时,忽而听到一声侧面的货船上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叫嚷,随即似有人嚷嚷着什么跳海之类的言语。 常妈妈在舱内听见了这声音,自是向外张望,可是位置不算很好。看不真切,便干脆去了舱外瞧看,冬梅好奇自是跟着。于是身份限制的林熙则扒拉着那小窗子乱瞅着那边,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过却因为位置的原因,只能看见好奇的拥挤人群而已,却也意外的发现这人群中有一个人十分的特别。 别人都是扒拉着身边的人,拼命的往前挤,想要看热闹,而这个人明明是身子向前张望的模样,可在人潮的拥挤里,他却渐渐的退到了最外圈,若不是林熙是居高临下瞧的真切,定然会以为这人太过柔弱,就这么被“挤”了出来。 这人一到了最外圈,便抬手挥舞,似乎很想扎进人群的模样,可是他左右看顾之后,转身便是急奔而跑,几个腾挪间,竟然入了与那船相对的另一艘货船,而此刻那货船上的人竟然都因为看热闹而扎进了人海中。 林熙看着那人极快的速度闪进了货船了,便猜疑这人会不会是个小偷,使劲的往那边瞧。不多时,那人就快速的从货船里跑了出来,而后竟奔向林熙所在的客船,最后直接上了船。 不会这人觉得货舱没什么好下手的,跑来偷我们客船上的吧? 林熙脑海里直接冒出这个想法,便把纱帕扯了出来立刻蒙了脸,打算出去叫常妈妈提防一二,可一出去后,才发现她们这层的外面竟然没这两人身影,而此时那两个人却从阶梯上上来,一言不发的往更高层走,但是他们从林熙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林熙的双眼立时就瞪圆了,因为她隐约看到了一张认识的脸。 而此时,那两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扭头往她这边看,林熙几乎是本能的转了身,以做对男子的避讳,但惊奇的她双眼依旧圆睁,直到听不见阶梯作响,才慢慢的回了头,继而向上张望。 但隔着楼层她什么也看不见,而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是他吗?我,是不是看错了? 她胡乱的问着自己,立在舱外迟迟不动,而此时人声相近,竟是那些好奇的人们往回走了。林熙反应有些呆滞,等到她反应过来要躲回舱里去时,却听到了冬梅诧异的声音:“七姑娘,你怎么跑出来了?” 林熙一顿,立时低语:“哦,我叫你们,无人应答,就出来看看,你们,去了哪儿?” 常妈妈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拉着冬梅过去看了一眼,怎么七姑娘喊我们是有什么吩咐。”她看着林熙以纱遮面,十分知礼,便也没催着她赶紧进去。 林熙摇头:“没,只是想,想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哦,那边刚有个人喊着见鬼了,吓得都跳到河里去了,被同船的捞上来,依然说着见了鬼,真是好笑,大白天的见鬼啊,真不知道他是瞧见什么了!”常妈妈话音才落,楼层上传来脚步声,立时三人便转身往舱内进以做避讳,却不料冬梅的手随意的往腰上一扫便是大惊,继而一声惊呼:“诶,我的荷包呢?” “怎么?没了?莫不是叫贼儿偷了?”常妈妈闻言立时站住回头瞧看,继而言语,那冬梅便是一脸欲哭之色:“怎么办啊,常妈妈,怎么办啊,七姑娘,那里可有我这大半年的月钱啊!” 闻言转身的林熙正要言语,却愣不防与那下楼的人目光相对,此刻他已不是她认识的那张脸,可是那相识的眉眼却清晰无比的出现在她的眼眸中。(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三喜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那人的眉头微微轻蹙,但只是一瞬而已,快的几乎不曾有过,若不是林熙这些日子善于观察和扑捉那微表情的话,绝对会漏掉这一瞬。 但是一瞬之后,他步履不停的下楼而去,留给她的不过是路人的背影。 “七姑娘……”冬梅懊恼的声音响在耳侧,林熙迅速低头:“有什么咱们进去说吧!”继而便赶紧的入了舱内。 对于冬梅被偷了荷包,处理的方式便只能是自认倒霉,毕竟,这种事你能寻到谁去呢?当然林熙看她那般懊恼,还是许诺回去后,会把早先得到的一个小金裸子给她以做安抚。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林贾氏同叶嬷嬷说笑着回来了,问及这边一切安好,常妈妈却提也没提这边的热闹,毕竟,她们没守着姑娘,冬梅还丢了荷包,随便一个说起来都只会找着林贾氏训斥自己,自是不提掩过。 船在此歇停一夜,林熙却夜不能寐。 她在船舱窗前从下午守到了晚上,就连吃饭也都没舍得离开,可是却再没看到那个人的身影,让她无法去确定什么。 于是夜里她睡不着了,一面思量着当日陈氏与她提及的种种猜测,一面思想着他如今在这里又是忙着什么。 乱七八糟的想了这么一夜,早上起来便精神有些欠佳,她依旧去了窗边瞧望,却直到船离岸开行,也再没能见到他。 林熙顿觉失望,整个人也在船开行后,有些许的心里发空。 难道他们没回来?还是他是就此下船便不走了吗? 对于谢慎严转变成自己的夫婿后。这种惊鸿一瞥带来的种种内心变化,优胜从前,故而她不可抑止的乱想。 不,不会的,他们两人手上当时空空。不可能就这里离船的,所以,我应该是可以再见到他的吧?他那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因是知道我的存在的,那他今日里,会不会……来见我呢?不。也许他不会间我。如果是娘说的那样,他因是就此逃了才对……是的……他因会对我避而不见吧? 心中浮动着小小的心思,她依旧在舱窗前张望与胡乱猜想,忽而一个身影出现在她投望船舷的视野里,以散步的姿态在那里慢慢的踱步。 是,是他吗? 心里的问才出来,林熙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着自己出去,扫看了一眼同叶嬷嬷下棋的祖母。她咬了一下唇,立时起身,抓了纱帕遮面。扶着冬梅出了舱,以透气吹风为名立在那舱外舷上。静静地站在那里瞧望着那个身影。 颀长而雅,步履稳而柔,如此安静雅致的身影,却让林熙无端端想起当年他在硕人居里的另外一番光景,是那么的鲜亮明快,那么的侠义…… 忽而那身影站定而立,转了头颅,与她遥遥相望。 心,砰砰的跳动起来,如同小鹿在撞,脑海里有着一个惊呼:是他对不对?是他再看我吗? 几个呼吸间,他竟抬手从袖中摸出了一支短笛,放在了唇边,立时穿透云层的清丽之音入耳,那丝竹之音中透着的鸣唱欢快,叫她惊讶的抬了眼。 鹧鸪飞?他,他是吹给我的吗? 她站在那里望着他,静静的听着这欢快的曲目走向悠扬,诉说着美好的希冀与自由。 曲终后,他迈步往回走,离开了她的视野,可是她却无法宁静,只不由自主的将眼光留在了阶梯处,静静的等着。 不多时,楼层阶梯发出了闷闷的踩踏声,她的心便随着那踩踏之声,一下一下的跳着。 束发,抹额,那一双认识的眉眼,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而后他依旧同昨日一样淡然的离去,如同陌路,可林熙面纱下的嘴角轻轻的勾翘了起来。 自此,船在运河里北上,每日早间的时候,风中便会夹杂着那短笛的悠扬,从鹧鸪飞到紫竹调,再到百鸟引,几乎不重样,而三日后,笛声却突然消失了,林熙等了一个早上都没听到那短笛之声,便借故再次去了舱外,看着船将要靠岸近了码头,她忽而意识到,这里他们便得分开。 果不其然,当船入了码头,接板靠岸时,楼梯上步履接踵,她便站在临近的角落处,背向而立。 很快有人言语着从楼下下来,林熙只能依稀听到他同身边的人一句不大声的言语:“四叔这趟收获可不小,如此这般过得一年半载也能风风光光的回去了……”继而他的声音模糊不清,她才转了身,此时自是瞧不见他了,只能看到那跟着的七八个伙计,大包小包的拎着一些物件就此离开了船。 迈步去了三层的船舷处,她伸头瞧望,看见他们一行上岸入了马车离去后,一时倒有些微微的发怔:一年半载风风光光回去,是说的他自己吗? 半日后,船离开了肃州,继续上行,缩在舱内的林熙却时常会走神,这样的情况自然得到了叶嬷嬷的关注,不过因为大家都是歇在一处,实在不适合说些什么体己话,叶嬷嬷便也没提起。 六月下旬,她们一行终于下了水路,换乘了马车,奔波几日后,回到了林府。 林昌亲自迎在了府门上,隔着门问了一句老太太的好后,便陪着车马去了西角门入了府,到了二门上,陈氏也领着一家大小来迎。 只是此时林悠已经出嫁,儿子们尚在,跟在陈氏身边的姑娘便只是林岚了。 林贾氏的脚刚沾地,儿子媳妇连带着孙子孙女的便跪了一地,林熙自然也是身后同跪,一时间再度出现这种跪迎的场面,却比之当初在蜀地好了太多,林贾氏完全就是在林昌的问安之话刚落下音时,就摆了手:“好了。你们快都起来吧!” 当下大家入了正房,礼物也被抬了进来,各自的发放后,林昌轻咳了一声问道:“娘,我大哥他可好?” “官运亨通。老来福报等着,好的很。”林贾氏淡淡地作答。 “那母亲这大半年的在大哥那边住的可舒坦?” “将就吧,到底我住惯了北方。那边太过潮湿,就算是暖冬,也不觉得多么舒坦。以后我还是少往别处跑的好。”林贾氏说着看向林昌:“我这些日子没在。府上如何?” 林昌立时笑了起来:“府上不但一切都好,年前还有三件喜事呢!” “哦?”林贾氏一脸兴趣,林昌却不言语,而是扭头看了眼陈氏,陈氏当即言语道:“年前的时候,老爷得了杜阁老的举荐,升了品,这翻了年的二月里。皇上考察了几位皇子的学识,三皇子因问答十分出色而得了皇上的夸奖,老爷也因此得了一柄玉如意。而当日里太傅还大赞了老爷的学识与孝道,结果三月里咱们老爷就升了官。如今可是正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给一众皇子讲学,这便是第一喜。” “哦?”林贾氏听到林昌比自己预知的升品之外还有提升,实在是大喜过望,看着林昌便是点头:“好啊,总算对的起你所姓的‘林’字,当年你爹于你在学问上所花心思最重,你能有这样的成绩,也对的起他一番苦心。” 林昌折身:“这是儿子应该的。” 林贾氏眼里含了笑:“那还有两喜是什么?” “第二喜是关于桓哥儿,四月的春闱他中了,是二甲第二十一名呢!而上个月,朝考结果已出,咱们桓哥儿更得了庶吉士之名,三天前便以受翰林院教习栽培,成了散馆,想来再等上两年,下届会考之后,倒也有机会入了翰林!” “是吗?”林贾氏立时看向了长桓:“好,很好!你爹娘没白疼你,你可真是争气,庶吉士啊,好!若来日你真入了翰林,倒也算继了你祖父的遗风,那时咱们府中便有两个翰林之人,日后难保不会偿了他的遗憾!桓儿,你可得好生努力啊!” 林贾氏说着便是激动的两眼发红,当年林老太爷的遗憾若能弥补,这自是好事一桩,若真的成了,林家不但能就此辉煌,整个家业的延续便可持续几代,当然就算两人最后未能入阁,林府便也有两个储相之才,这也足够林家得脸一代的。 庶吉士,乃科举进士中从二甲三甲里选出来的优秀人才通过参加皇上主持的朝考而决出,决出者将会得到来自翰林院教习的培养,为以后入翰林院打下基础,而大明秉持着,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思想,使得庶吉士有储相之称,这便也是林贾氏激动的原因。 长桓闻声向前出列,冲林贾氏一欠身,腼腆的笑着:“孙儿定会努力的,请祖母放心!” “放心,我当然放心,自小你就是个爱读书的……不过,桓儿你尚年轻,虽然得了这机会,却也不能就此便找不到北了,我劝你得空的时候还是常去大学里多向先生们请教一二,日后不但能和先生还有同窗们亲近,至少在外人眼里,你也是个一心向学的人,或多或少总能挣些好处,将来,也对你大有助力的。” 林贾氏可是看到过老太爷如何玩弄过这些把戏的,如今在蜀地待了这大半年,再度看到大儿子把他老子的那套手段玩的是炉火纯青后,这时便起了心思提醒长桓,以希冀着他能学会这个方式为自己增添筹码,免得跟林昌似的,空有学问却在翰林院里白挂了那些年头,要不是熬资历起了头,又得几个姑娘高嫁攀了姻,只怕这会,还是矮着林盛大半头呢! 长桓立时出声应答,说着自己定会去的,林贾氏便满意的点头,当下看向了陈氏:“教子有方,他有了今日的好,也有你的功劳!” 陈氏闻言淡笑着看向林昌:“都是老爷教的好,我可没什么功劳。” 林贾氏见陈氏出言夸奖林昌,自是也顺着话夸了他几句,而后便问起了第三件喜事。 林昌再次看向了陈氏,陈氏撇了下嘴,并没言语,林昌见夫人根本不言语,只好自己说了起来:“第三件喜事嘛,乃是我们二房将要再添丁了。” “添丁?”林贾氏一愣,蓦然想到了郝氏的老来福,自是立刻看向了陈氏,可是她看到的并非是陈氏的娇羞或欢喜,看到的则是她双眼里显露出的一丝无奈与忧郁。 “是啊娘,香珍有身孕了,而且已经三个多月了。”林昌一脸的兴奋,林贾氏却是一顿:“香珍?” “对啊娘!”林昌脸上依旧兴奋,林贾氏却有些神色尴尬,当即看了陈氏一眼后,只是“嗯”了一声,便言语道:“好了,我都已知晓,如今的我人也累了乏了,有什么回头再说吧!”这便起了身,竟是不欲再说下去的要回福寿居了,而林昌见状自是主动的去扶了林贾氏:“那儿子这就送娘回去休息。” 林贾氏嗯了一声,扶着他的胳膊便出了正屋。 回去的路上,林昌偷眼瞧着母亲的神色,不敢出声,而林贾氏这会却对林昌有些恨铁不成钢。 作为林家的老太太,林贾氏是十分乐意看到林家的开枝散叶,可是她却不希望这个开枝散叶的人是香珍!这倒不是因为她嫌弃庶子,而是她知道香珍若再生下一个儿子来,陈氏与香珍之间的尊卑在自己那个情感至上的儿子心里只怕就会失衡,而一旦失衡,这几年大家的融洽相处,便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 “跪下!”一入屋,林贾氏松了林昌的手便是厉声喝之,林昌一愣后,发现林贾氏正一脸怒色的看着自己,当即便一头雾水的跪了下去:“娘,儿子是哪里不对,惹您动怒……” “哼,竟然连错在哪儿都不知吗?你可真行,竟还把这事单单列出来,在陈氏的面前与我说喜?昌儿啊,不过是一个妾有了身孕而已,这也值得你来向我道喜?”林贾氏说着坐去了榻上:“还有,我明明口口声声和你说的清楚,与那香珍要淡一些,冷一些,千万别再晾了陈氏,这几年你也做的不错,怎么一转眼,我才走了半年,她就有了身孕?到底我说的话,你有没放在心里?” 林昌低了头:“娘,您的话,儿子一直都放在心里的,其实儿子真的与香珍也没如何啊,您去了大哥那里后,我只不过在香珍那里多宿了几次而已,这多的次数一个手就数的过来,我也没料到她又怀上了!可是娘,香珍有孕这也是好事啊,那到底也是我的骨肉啊!该不会是娘对庶出的有些……” “浑话!”林贾氏立时瞪他一眼:“你少这里给我说这些打岔,若今日里说有了身子的是巧姨娘,萍姨娘,我二话不说的,可为什么要是香珍?” --你们懂得,年会,人真的不在状态啊……我只好少更点了……擦眼泪啊!你们原谅我哈……(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妻妾之道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面对林贾氏的指责,林昌一脸的不解和委屈,毕竟在他的眼里,香珍是他的侍妾,一个侍妾怀孕,难道还错了不成?当即他想了下措辞,婉转的言语起来:“娘,儿子都被您给说糊涂了,同时妾侍,为什么单单香珍就不成?还有,其实这事吧,我也很意外,但娘啊,家中能添丁,这终归是好事吧?何况,她好歹也曾是您身边的人不是?” “你还来问我为什么单单就她不成?你拢共三个姨娘,巧姨娘是个老实本分没什么念想的,能跟了你也是因为她伺候你得当,若是她怀上了,我也乐得她生养下一个乖顺的来;那萍姨娘是你太太陈氏带进来的陪嫁丫头,若是她怀上了,那也是占她这一脉息的,将来陈氏必然关照,也自是好事;而香珍,她是从我这里出去的没错,可怎么出去的,你心里清楚,她这人花花肠子一大把,心眼更是不老少,早两年不还生了不该有的心,害了岚儿吗?那时我就与你说过,千万与要冷着她晾着她,可你呢,答应的好,却叫她怀上了,你这不是寻事嘛!” 林贾氏说着接连叹了两口气,狠狠的剜了林昌一眼,她是真不明白,自己生的两个儿子怎么在情之一字上如此纠缠!而且不但纠缠了,还偏生走向不同,分属两个极端:一个把情字挂在嘴上,自诩风流才子,痴情之人,却是为了官位利益一退再退,叫她这个做娘的背黑锅,形同一个伪君子;一个天生心软,自诩文人儒生。老是怜香惜玉,虽知孝道,也奉家教,可总是一时一应,没个长性。但凡人家哄上两句再抹点泪的,便立时什么都忘却了,如今她这个做娘的为他心急担忧。他却还懵懂不知,这人性世故上的差同林盛的伪行,还真是天地之别了。 被母亲用眼神白了好几次。林昌有些不安起来。几乎把脑袋垂去了地上。 林贾氏见状又叹了口气,冲他摆手:“得了,起来吧!” 林昌闻言未敢动弹,毕竟母亲显然还在生气,而林贾氏见他不起,也不催他了,只自顾自的说着:“你好生想想,那香珍自从跟了你。你便和陈氏就过得不舒坦,那些年上,你们两个冷眼相对的过得算什么日子?宠妾压妻。你乱了规矩,结果呢?你自己仕途上也毫无进展不是?而现在呢?自从你和陈氏举案齐眉。夫妻和睦后,你便是顺风顺水的,如今这才刚刚有了起色,你却偏生乐得不知北了!那陈氏和香珍早已不睦,妻妾之间,你更该是有个分寸的,我本叫你冷着她,好慢慢淡下来,可你这般惦着念着的,如何冷的下来?哼,这陈氏心里要添了赌,和你不睦了,那将来好好的安生日子可就又没了!哎,你呀你,何时才能叫你娘我省省心啊!” 林贾氏说着起了身:“话我和你点透了,你惹下的事,你自己扛吧,若能哄得她心里舒坦不再恼着你,倒也算揭过了这事儿,可要是不成……将来她万一把气撒在了六丫头身上,便是你自找的了!”说罢冲林昌一摆手:“行了,回去吧!” 林昌一时无言,毕竟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当下怔然般的起身告辞了出去后,林贾氏便冲常妈妈抱怨起来:“林家三个儿子,入仕的便是我生养的这两个,可你瞧瞧,两个,哪个像样了?” 常妈妈无奈只得上前出言劝说,以慰安抚了。 …… “天天养在身边,日日瞧看着,总觉得我们的七姑娘还是个小娃娃,没长大呢,谁料你离家半年再回来,瞧看着不但个头窜起了一指来,竟是连眉眼都看着有些姿色了,想来再过个一年的光景,你便能全然看出貌色来,那时也定然是个小美人的。”陈氏拉着林熙的手,上下的将她瞧看,言语十分的温柔,似透着一丝欣慰,又似对她寄托着什么。 林熙先前站在屋中,听的父亲提及三件喜事,前两件倒真是高兴的,毕竟父亲如今的年岁也不过才刚刚四十岁,正是为官说任的好时候,这两年接二连三的升迁,可见势头极好,只要父亲不出什么纰漏,就算将来入不了阁,却也是能荫上家业近百年的。 而长桓十几年寒窗苦读,终有了回报,还是炙手可热的庶吉士,比之他的爹爹,更加年少有为,机会多多,这让林熙十分开心,毕竟这个兄弟才是真正和她最亲近最贴心的一个。 而至于第三件喜事,这对于林家来说,的确可算,却显然与前两桩不可同日而语,而更为糟糕的是,自己的爹爹竟然当着祖母和母亲的面特意的提了出来,便叫自己的母亲立时难堪,而至于有孕的珍姨娘便倒在隐约间成了宝了。 “听说你给几个兄长姐姐的都备了礼物,此时也就拿出来发送了吧!”眼见林昌迟迟未归,陈氏的心里却舒坦了许多,她能想到婆母先前在听到香珍有孕时那般反应是为了给自己正些身板,压压那香珍的气焰,而现在这般情形,只怕是早早的就教育上了,故而陈氏说了几句闲话后,便主动提及了林熙买送礼物的事。 林熙见母亲提及,当即唤了冬梅,不多时冬梅把礼物抱了进来,林熙便指手划脚的描述着蜀地的风光以及各色礼物的含义。 哥儿们的送完了,林熙把那两本书拿了出来捧给了林岚:“六姐姐,这是我送你的,《道经》和《德经》这两本书,都是父亲和大伯父十分推崇的,你喜欢书册,我便送你这两本吧!” 林岚悻悻的笑着言谢,接了过去,却连翻都没翻,只拿在手里而已,而此时林昌也入了屋,瞧看到林熙正在派发礼物,得知她送给林岚的竟是这两本书时,便点头对林岚说到:“七姑娘这书买的极好,你大伯父也是很有才华的,他荐的书,你就多读读吧!” 林岚乖巧的应声,林昌点了头,同林熙随便问了两句话,便叫着散了,嘱她回去休息。 林熙刚应了声,陈氏开了口:“熙儿啊,你现在已经年满十岁了,循例就得独门独院的掌管自己的事儿了,不过叶嬷嬷一直在教导你,是以不好再分,但是呢,规矩却变不得,我意思着,待明后天渝哥儿搬出硕人居,同长桓住在一起后,熙儿你也就得自行开始学着掌院立院了。” “知道了母亲,我自会用心学着掌院的。”林熙说着便再次告退,岂料陈氏却似不放她一般,也起了身:“我送你回硕人局吧!” 林熙登时错愕,下意识的看向了爹爹林昌,便注意到他嘴角的弧度与鼻翼周边的变化,立时便知父亲内心的尴尬与无奈。 陈氏拉着林熙出了屋,林昌便是脸上呈现着些许尴尬之色,他看陈氏真格儿的送了林熙出去,便兀自在屋里转了个圈,继而去书房挑了本书折回了正房里,便歪在大椅上,一面闲散的翻书一面等着陈氏回来,毕竟母亲把话全然说透了,他现在也觉得很有哄哄陈氏的必要。 …… “娘,您还是回去吧,爹爹今日里休沐,早先出来时,我瞧着似有什么话要同您说的,您这般是疼了女儿,若耽误了父亲那边的事,可就不好了啊!”一进屋林熙见陈氏压根没走的意思,坐在这里东问西问的,便冲母亲开了口。 若是以前,她自是小心翼翼的衡量自己言语是否合适,自己举动是否惹得家人在意,而那时叶嬷嬷的一席话后,林熙也明白,若在自己再这般什么都压着收着,不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还会让别人觉得她性格太弱,却不是什么好事了。 所以看到母亲那明显躲避父亲厌恶父亲的神情,她选择了劝慰,她希望母亲能撑下去,而陈氏并不傻,林昌有没有话说,她十分清楚,所以当林熙说出这话来时,她知道是自己的小女儿疼着自己,是以冲着她淡淡一笑,语调带着些许的忧伤:“熙儿啊,你日后会嫁到谢家的侯府里去,你那时虽是高嫁了,可并不代表什么都是顺意的,对男人,对你将来的夫婿,你可一定要心里硬着些,矜持些,千万别学你娘,这辈子把心都铺出去了,什么也没得到。” 林熙点头正要言语时,叶嬷嬷却一挑帘子进来了―在林贾氏离开后,她便告退了出去,直奔硕人居,显然是十分挂心她那干孙子的,只是没想到陈氏到了这里才同林熙说了几句,叶嬷嬷便过来言语,倒还真不客气的接茬了。 “太太一心劝着七姑娘,自己却又不应成,这可不成的!有句老话说的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太太,您和老爷都已经举案齐眉了,何必还为这一个妾而不快到心中幽怨呢?要知道,您可是正室啊,那些妾侍横竖都是欠着身份的,你又何必与她嫌隙置气呢?难不成今日里不小心被狗咬了,您还得咬转回来不成?快快记着您的身份,不必与之计较,最好无视了她,免得回头人家怜香惜玉起来,您倒落得一身不是,走了下乘。” --写到两点钟,实在来不起了,只好更少点了,明早八点还得起床出发,你们也忍忍吧,我30号会恢复6k字的,忍忍哦!另外,月底了,还有亲若有粉红还留着的,还请赏给琴儿吧,谢谢哦!(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林岚起意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叶嬷嬷这般直言,在林熙听来略有诧异,可偷眼扫到陈氏那里,看到她一副不以为杵的样子,便知道,叶嬷嬷也是常与母亲的言语的,倒也散了诧异,去回味叶嬷嬷的那番话了。 “叶嬷嬷,你是说的轻松啊!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想和她计较,她却不消停!这几年,凭着良心说,我可真没为难她,虽说大家不近,可该她的宿,我也没欠着。谁料,我整日里忙着张罗着四姑娘的婚事,老爷却……结果,幼儿前脚出阁,我还没喘口气呢,她就已有了身孕,这叫我如何不难受,如何能忍?”陈氏说着眼圈隐隐泛红,目中露着愤恨之色,而她双肩更是微微抖动,那捏着帕子的手也在不自觉的揪扯着…… 林熙看到这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叶嬷嬷教过的东西,她能判断出此刻的母亲内心伤到了几点,甚至进入了愤恨状态―这可是很危险的。 “太太,您忍不了也得忍啊,您若和她对上,可正好遂了她的意思啊!”叶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眼扫陈氏的表情:“想想您的七姑娘,想想桓哥儿,那个人可否与之相比?不过是一个妾侍,您应该不会想让她们看到你自降身份的与之相斗吧?” 陈氏闻言立时面色显出一份犹豫来,先前暴怒近乎敌意的目光,也由此而开始衰弱。 “娘!”林熙虽然明白这件事上,作为不过十岁的自己,是根本没资格没能力来插嘴的,可是陈氏是她的娘亲。看到母亲那般的恼怒,她委实心疼,便忍不住唤了陈氏言语起来:“娘您别生气,更别觉得不舒坦,熙儿还在您跟前。总会陪着您的!何况,嬷嬷说得对,珍姨娘她只是一个姨娘。就算她再生下个儿子,也改变不了她是姨娘的事实,只要母亲不为她慌。不为她恼。将她视若空物,那么她便什么都不是!” 林熙借了叶嬷嬷的话做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陈氏为顿之后伸手搂了林熙入怀:“我的好熙儿,你,你真是大了啊!”她喟叹着看向叶嬷嬷:“到底是你教导出来的,心性上竟比我还明白了。”说着又把林熙拉起,看着她那张小脸。伸手摸了摸,眼里立时泛出一丝泪光,但很快她又捉了帕子擦掉了。 “娘。您别伤心……”林熙以为陈氏还在伤心,急忙言语。岂料陈氏打断了她的话:“娘没伤心,娘只是一时有些感触罢了。”说完冲林熙淡淡一笑,言语哽咽:“我想起了你姐姐,你大姐。” 林熙的心骤然急停:“她?” 叶嬷嬷闻听到言语那猛然弱下来的口气,扫看向林熙,立时就看到了她有些慌乱的眼神,和僵直的脸。 眉微微一挑,叶嬷嬷的眼珠子转了个圈,人已然和先前无二的样子,陈氏此时则叹了一口气:“你大姐要是能早些让叶嬷嬷管教,也不至于……哎!” 林熙抿了抿唇,抬了头:“娘,大姐已经不在了,您提她也不过徒增悲伤,日后女儿定然与您多亲近,多言语,把大姐的那份也补给您!” 叶嬷嬷再次扫看了林熙一眼。 …… “这是什么?”在女儿玉芍居里待着的香珍,一看到林岚回来时,手里丢去桌上的两本书,便是好奇的起了身,待走过去拿起一看,立时挑眉:“《道经》《德经》?这……” “七妹给的。”林岚一脸阴色的坐去了竹躺椅上,半歪着。 “她可真会买礼物啊,竟然弄了两本书来糊弄你!”香珍说着丢了书,身后传来林岚含着嘲笑的声音:“糊弄?我看未必!她给几个哥儿们的礼物都不错,送我书也算应了我的喜好,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是这两本?她是什么意思?” 母女两个的眼神交汇,林岚已经眼含冷色,而香珍却是不以为然:“行了吧,你快别草木皆兵了!那七姑娘和四姑娘可不一样,这人性子面,说话做事虽然得叶嬷嬷教养,看起来的确是名门闺秀的样子,可到底今年才十岁,你平日里也和她撑着的,你觉得她能想到那么多吗?” 林岚抿了下唇:“最好是我想多了,如今林悠已出嫁,这府上的姑娘就我和她了,我忍了这么久,总算到了我能为自己力争的时候,可以的话,我才不想和她碰,一来费着我的时间和精力,二来嘛,将来她可是要去谢家的,身边还有个叶嬷嬷,我要和她真对起来,倒是要吃亏的。” 香珍听着林岚的话,前头还点头,到了末了这一句,立时便不高兴了:“那个叶嬷嬷手伸的长着呢!太太本身早已是个断头苍蝇,前些年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可如今的,却横竖把她给我凑活起来了,害得我这半年多里,相交了那么些回,竟都是我落了败,委实叫我窝火!不过……”她伸手摸了摸略微有些小凸的肚子:“到底我还是有老天爷照看着,顺顺当当的就怀上了,这一次若能再生个儿子,哼,我倒要看看她怎么矮我一头!” 林岚看着自己娘亲眼角眉梢立时透显出来的喜悦,便是撇了嘴:“再生个儿子,有三个孩子照看着你,你也的确能过上好日子,可是那也得是你生个儿子才成,万一生个女儿呢,那于你可没什么太大的助力。” 香珍伸手摸摸肚子:“我费劲心机调了些药,儿子的几率可是极大的。” “但愿吧!”林岚说着昂头看了看梁顶,忽然坐了起来:“娘,您想不想一劳永逸?” “什么意思?”香珍看着林岚脸上显出的狠厉之色,顿然瞪眼:“你不会是在说我和那位之间……” 林岚点头:“自是她啊!不然除了她还有谁?咱们府上,真正压着您的不就是太太嘛,至于祖母,她虽恼着你,可你和她两不言语的,谁又碍着谁了?” “话是没错,不过你说那话的意思……” “娘,爹爹原先对你如何?对太太如何?” “老爷自是对我极好的,要什么给什么,就是太太有的,只要我冲他抱怨两句,他也会变着法的给我些好处,补了我!至于太太嘛,哼,在叶嬷嬷没来之前,她根本算不上什么!要不是她是正室太太,老爷这官运还得维持着一派和睦,只怕是她早就下堂了!”香珍说着恼怒的抱怨:“都是这个叶嬷嬷,想到她我就恼!” 林岚搡了鼻子:“别抱怨她了,你就是怨上她七八年也是没用的,还不如想点实在的法子,废了太太。” “废?怎么废?” “娘,你想想,爹当初为什么和太太不和?不就是觉得她欺负你,她不懂自己的心吗?若您让爹再看到她的欺负……” “嗨,我当你说什么呢!这个我早想过了,只可惜她恼归恼,却叫人一直伺候着我这边,吃穿用度的更没少了我,我要去闹,彼时不但坏不了她,只怕还叫她得光了呢!” “娘,您听我说完成不成?”林岚瞥了她一眼:“我说的欺负和你说的欺负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那你说的是……” 林岚起身凑到了香珍跟前,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那香珍立时脸色见白,身子微抖,转头就看向了林岚:“你疯了?这心思你都起的?我可是你娘!我肚子里的更是你弟弟!” “弟弟?等生下来再说吧!何况将来能不能是个有用的,也未可知,你瞧瞧宇哥儿那终日只知道玩的样子,你觉得自己的指望还有多少?桓哥儿人家现在可都是庶吉士了,这可是‘储相’啊!你要是生不出个天赋异禀的,充其量也不过是叫你身边多个人,日后多个照应罢了,横竖你都是只能仰看太太的!而这还是你生了个儿子,若是生的是个姑娘,哼哼……” 林岚没再言语下去,一个庶出的姑娘能给母亲带来怎样的地位变化,这是显而易见的。 “是,我知道!那林馨嫁的好,做了杜阁老家的五少奶奶,可她娘还不是在林府上做她的姨娘,还不是隔三差五的得去陈氏跟前问安?可我有什么法子,谁叫你娘我是个妾侍呢!”香珍说着一脸的伤色:“所以这些年我费心的讨好你爹,从他手里扒拉私产,还不是为了能让你们有些依靠傍身,等到我老了,也不至于凄凉……” “娘啊,你忘了林家有位侍妾可过的不必太太差呢!”林岚冲母亲扬声而提。 香珍一愣,随即神情略激动起来:“我知道那位,可我能和人家比吗?她儿子虽然没在官场里混,但当年老太爷在时,就教会了他经商之道,后又带着他接了手中的人脉,以至于到了今时今日,人家娘俩挂着一个守祖籍的名头,却也算是自立门户了。” “她能你就不能吗?”林岚眼里透着光泽:“只要你按我说的来,咬着牙给她来这么一局,我保证爹爹从心里厌烦上太太,那时您再虚弱些,处处替她去说着好话,我呢叫人私下里再说点她的险恶出来,到了那时,爹爹的心就得往你这里靠,太太便只能是哭了!” --月底了,求票哦!今日赶路回家啊!明天咱们恢复6k哈!(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无风起浪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香珍看着自己女儿那双眼里的光泽,人便怔在那里。 她承认女儿的想法很大胆也很有吸引力,可是她却并不愿意愿意按她的意思来,因为她肚子里怀的极有可能是个哥儿,膝下再多一个儿子,不但靠山可增,在府上的地位也能无形中攀长,虽在身份上她依然是个妾,但儿子越多且有出息的妾,谁敢轻视了你? “怎么?舍不得这个?”林岚见香珍迟疑不应,便是撇嘴言语:“一个是把机会捏在自己手里,一个是把机会放在儿子身上,连哪个是最好的选择都断不出来吗?”说完她复又躺回竹椅上,一副懒理的模样。 香珍站在那里想了好半天,伸手捂住了肚子:“不行的岚儿,娘舍不得啊,而且你这想法,娘必然得受一次罪的……还是算了吧!” 林岚动了动嘴角没有言语,香珍见女儿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也就没在屋里再待着,胡乱说了几句话便立时出去了。 她前脚走,林岚后脚便起了身,立在了门口的竹帘之后,她看着那隐约的背影,慢慢捏上了拳头:“无舍如何得?你既然下不了决心,那我就帮帮你!” …… 陈氏在林熙这里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毕竟叶嬷嬷和女儿都在劝着她,而她自己也清楚,这个时候更不能由着自己去发脾气,当年的亏吃一次就够了,就是心里再窝火,那也得叫人好好伺候着香珍,自己也得是搭理老爷的,不然两人之间再生出什么嫌隙来。这些年的付出便算是白费了。 陈氏一走,叶嬷嬷便坐在了林熙的对面瞧望着她:“七姑娘几时和大姑娘关系极好了?” 林熙一愣,急忙摇头:“我没有……” “别对我撒谎,你知道的。”叶嬷嬷说着冲林熙笑:“大姑娘出阁的时候,你好像也才将五岁的样子。那些年我虽没在府里,但大姑娘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也是知道的,她那娇宠下的任性性子。怕是没什么心境来理会你吧?” 林熙双手使劲的交握:“我,我不想说,也不能答。嬷嬷您就别问了。好吗?” 叶嬷嬷瞧看着林熙的双眼几息起点了头:“好,我不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的立场。”说罢她起了身:“七姑娘你换一身轻便的衣裳,然后到我房里来吧!不用带丫头,就你一个!” 叶嬷嬷出去后,林熙急忙叫花妈妈去取衣裳来换,此时她完全没心思思量着叶嬷嬷要叫她去做什么。而是思量着自己今日一时言语痛快,却叫叶嬷嬷看出了端倪来,便暗暗提醒自己。日后得想法留意自己的表情,万不能叫叶嬷嬷看出更深的东西来。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其实是林可。 …… 叶嬷嬷的房里坐着厨娘董氏,见到叶嬷嬷回来便言语道:“好了?” 叶嬷嬷摇头:“叫她换衣裳呢,等下就会过来。”说着人便坐在椅子上看向她:“你要教她几手菜式?” “皇后娘娘说的清楚,皇上钟意的两道,四皇子钟意的三道,三皇子钟意的五道是务必得会的!至于别得嘛,只要她有心,我就教!”董氏说着冲叶嬷嬷意味深长的一笑:“你可别那般样子的,就算你不舍得,也是明白什么叫做有备无患的!这年头咱们谁活着能轻松了?随性吧!反正该她的是她的,若能免了,跟我学下这些菜式,也亏不着她,日后定能让她更加的夺目的!” 叶嬷嬷点了头,没再言语,不多会儿功夫,林熙穿着一件桃花粉底绣花瓣的交领短襦陪着水葱色的绸裤来到了叶嬷嬷的房前。 林熙一声言语后,叶嬷嬷同董氏便出了屋,在林熙冲董氏招呼之后,叶嬷嬷言语道:“今日里叫你穿成这样,是要你同她学几道拿手的菜肴傍身添砖,毕竟日后你嫁出去了虽有下人伺候用不着你动手,可若逢年过节的时候,你亲自做上两道大菜,倒也能博一声好!” 林熙听到这个,深以为然,立时应声,董氏便冲林熙一笑:“那七姑娘就跟我去灶房里转转吧!”说罢迈步往那边去,叶嬷嬷却转身回了屋,林熙见状只得跟着叶嬷嬷去了。 在她们两个进入灶房的时候,渝哥儿也从屋内走了出来,还不时的回头嘱咐着小厮同丫鬟收拾东西要注意的种种。待他进了叶嬷嬷的屋里,便看到祖婆站在窗前一脸的愁色,立时上前轻声言语:“祖婆是在为七姑娘担心吗?” 叶嬷嬷叹了一口气,没做回答。 渝哥儿见状搓搓手:“祖婆,您拦不了吗?” 叶嬷嬷回头看他:“拦?呵,你祖婆我不过是个过河卒子,只能进不能退的,我怎么拦?”说着她彻底的转了身,坐在了椅子上:“如今我只希望林家大房的姑娘能有些助力,皇后娘娘便不会动用了她,否则,我倒成了一只水鬼了。” 渝哥儿凑上前去拉了叶嬷嬷的手:“祖婆您别想太多,走一步是一步吧!我觉得七姑娘是个有福之人,想来能避讳了去,若真是逃不开,有您教她许多,也是能应付的吧!”说着他低了头,脸上透着一抹苦笑:“当初我还怨您把她教的不真,可自打我知道您的苦处,却只能希冀着她能八面玲珑了。” 叶嬷嬷冲渝哥儿一笑:“在收拾东西了?” “嗯。” “去桓哥儿那里住着,需得和他好生相处,七姑娘前路不明,你和桓哥儿便也不明,所以亲近的有些分寸吧,就如同我教你的那样……” “君子之交淡如水,孙儿明白的。” 叶嬷嬷点点头:“你知道就最好了,如此咱们才能静观其变,这世道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也是个利益当先的世道!”她说着又叹了一口气,眼看向屋内摆着的一盏不起眼的金色铜灯,目露一丝歉色。 渝哥儿眼尖,瞧见祖婆如此,便知她是为何。当下蹲在了她的膝头处,轻声言语:“您别觉得欠着林家,他们要一个护着家门的风光。若她真的去了,必然已是风光,若她躲过了。也是入了谢家。还是风光,横竖您都不亏欠的……” 叶嬷嬷叹了口气:“你不用劝我这些,我最不屑的事便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亏了就是亏了,谋算了就是谋算了,有什么呢?”她说着言语里充满着一股子坚韧之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会动手害她,却也不会无事殷勤。我教会了她这些,她就得有面对的觉悟!这天下哪有不要钱的餐饭?代价二字,永远在!不过是披不披着一件衣裳遮住嘴脸罢了!” 渝哥儿蹙了眉:“那您打算让她几时知道?” “格局未定前。说不得的。”叶嬷嬷低了头摆弄起自己的衣裳:“不过该提醒她的我都提醒了,若她不醒悟。那就得等着,等着摔过了,痛过了,便会长记性,便会开窍的。” …… “今日里我要教你的这道菜叫做‘寿形鸭方’,是一道老少咸宜的菜式,用来宴请宾客,或是孝敬长者最合适不过。”董氏说着搬开了灶盖,立时两只煮熟的鸭子卧在灶锅里。 “这鸭子我已经烧了一个时辰了,这会肉已经有些松软,却还不烂,我得把它捞出来备用!”董氏边说边动作,给林熙讲着步骤和注意的事项。 林熙便在旁瞧看着。 这煮熟的一只鸭子被捞出来后,就由董氏当着林熙的面给烧成了酱鸭,而后剔骨,碎肉之后,便用刀背一个劲的行‘切’实拍,直至整个酱鸭都成了一团肉泥后,才被搁置在一边;而后董氏又取出了一些置在冰窖内的虾子出来,教着林熙如何的取线剥壳掐头的,再将收集好的虾肉一样捣碎,成糊状的覆盖在先前的鸭肉泥上;而后取了一些取壳的核桃仁,撕扯了那薄薄的皮衣,将白净的核桃仁镶嵌在这团肉泥上,复又取了两枚鸡卵,只要了清液覆盖在了这团肉泥上后,才净锅烧油,将肉泥团压成饼状送入内,炸制成金黄色捞出,放在一边凉透;这边又弄了些许葱蒜为泥,配以酱汁盛出入碗,又把凉透的鸭方切成了菱形小块摆盘,如此一道寿形鸭方这才成了。 林熙跟着瞧看了一气,中间还不时的被董氏拉着自己来体验几下,如今董氏做完了,便动手把另一只鸭子也捞了出来:“七姑娘,这会儿我可给你打下手了,你自己做一遍吧!” 林熙点点头,围上了裙布,开始了动作。 期间几次磕碰,倒也有董氏的补救和帮助,得以顺利完成,当又一个时辰过去,这盘鸭方摆出来时,林熙竟累的手腕酸痛不已,不过她却很开心,毕竟之前的她从没动手做过饭菜,更别说是这么复杂的一道了。 “我要把这菜送去给爹娘尝一尝。”林熙兴奋的言语着,董氏却冲她低声言语:“七姑娘要去献宝,这没问题,只是这菜叫什么名,怎么做的却不能对人言,一来这算我的私房菜,二来嘛,我只是应了叶嬷嬷的请才教姑娘的,若让人知道我会做这些,少不得要来麻烦我,我可是不想接了你这小灶外的活儿的。” 林熙听得董氏这般绕圈子的一头言语,便明白人家其实压根就不想她“显摆”的,是以她高兴劲直接去了一半,悻悻的取了一块品尝后,才叹道:“唉,费这么大的劲才做好了一道,却无法与家人分享,委实可惜。” “世间事,岂能尽如人意?七姑娘,其实并非我诸多限制,而是很多时候,你得思量更多!你虽有一颗诚挚之心,无害他人,可是有时无心的举动,带来的会是你无法想到的恶事,只因为一点,若您的身边有那贪心险恶的人,你这举动只能招来她们的羡慕与嫉妒,如此还不如少些麻烦的好。”董氏说着把鸭方拿起:“这盘您可以给叶嬷嬷尝尝。” 林熙接过冲董氏一笑,走了出去。 她很清楚董氏能给她说那些话,也是好心提醒自己。想想自己在林府中所得的独一关照,便也压下了先前那分享的心思。毕竟林府中的人不是真就安生的,至少在林熙的认知里,林岚便不算。 她捧着鸭方才去了叶嬷嬷屋里,盘子搁下时,便冲屋内的渝哥儿也点点头。 按说十岁了就该避讳了。只是渝哥儿明日才会搬出去,而这些年大家同住在一个院落里,相较起来还是亲近。又逢之前半年未见的,遇上了倒也大大方方的坐在一处一时言语着,林熙还把鸭方理所当然的往前一送。邀他尝尝。 “这可真好吃!”渝哥儿吃得眼里发亮。便要伸手再拿,叶嬷嬷的嗓子里发出一声质疑之音,渝哥儿立时悻悻的一笑垂了手。 林熙见状主动捧了盘子送到他面前:“吃吧,过了明日咱们就要分院住了,你到底不是姓林的,日后逢年过节的能不能凑在一起也未可知,再过得几年,我出嫁。你及冠,我们便是再难遇了。” 渝哥儿点点头,伸手又取了一块:“七姑娘。不管以后你会怎样,都得相信你自己。我祖婆常对我说,遇事不慌不乱,不要怀疑自己,才能坚定向前,你也记住这话吧!” 林熙点点头,心中却有些诧异渝哥儿怎么会和她说这么一句,而此时屋外有了声音:“七姑娘,三姑娘,四姑娘还有四姑爷都来了,叫着你赶紧过去呢!” 当下林熙应声出屋,回去清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合适的衣裳头面,打扮规整了这才带着捧了礼物的冬梅跟着花妈妈出了硕人居。 “你多话了。”叶嬷嬷此时冲渝哥儿言语:“没见结果前,何必扰她心静呢?” 渝哥儿抿了唇:“我不过是希望她将来如何都能顺当一些,怕她会恼着您!” 叶嬷嬷看着他:“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说着起了身:“收了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吧,她和你,横竖都搭不到一处去的。” 渝哥儿一愣,随即尴尬的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才只能是希冀她好。” …… 林熙刚刚行到正房的院落里,就听的一串爽朗的笑声,当下脑海里出现了庄家二爷那个身影,为他的大嗓门有些无语。 “七姑娘到了。”章妈妈瞧望到了林熙,立时出口通传为她挑了帘子,林熙步履款款入内,刚刚行礼完毕,林悠就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她:“好妹妹,我可想死你了!” “咳!”陈氏立时干咳提醒,林悠便脸上一红,松了林熙退回到了她夫婿身边,此时她那夫婿倒是一点没客气的直眼打量起林熙了。 林熙早听过他的诨名,也见过他那行事做派,知道这人就是这样,便也只能不去计较,转头先冲着三姑娘招呼。 “三姐!” “哎,七妹,这段日子没见,你长高了不少,也,愈发的标致了。”林馨看着她,面上笑容满满,眼里则浮着一丝毫无掩饰的羡慕。 “谢谢三姐夸我。”林熙上前主动拉了林馨的手:“好姐姐,我姐夫呢?” 林馨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口中轻语:“今日里他有诗会,一早就出去了,你们来信儿时,他都还没回来,我挨到午饭罢了,不见他回来,只好自己一个过来了。” 林熙见她言语中不时流露着不满之色,语调也一降再降,便知这不过是场面上的说辞,但林馨是她家姐,她万万没有戳破之意,便顺了话头的说着:“那没关系,反正姐姐来了就好!”说着转身从冬梅的手中托盘里取了一个匣子捧送给她:“蜀地的绣品十分有特色,我知三姐姐喜欢这个,便送它给你和姐夫罢。” 林馨笑着接下:“有心了。” 林熙此时才转身去瞧看林悠同她的夫婿庄明达。 “妹妹离家时,四姐姐尚未出嫁,回来时,姐姐已经过门有些时日,倒没能喝上你们的喜酒,祝福于你们,今日便在此给姐姐和姐夫行礼,祝愿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她说着盈盈福拜,林悠立刻就扯了庄明达的衣袖。庄明达立时摆手:“好好,快省了吧,谢谢你的好意,下次有什么直接说就成了,不用拜。咱一家人不用那么费劲的。” 他依旧大嗓门的言语,带着他那股子浑劲,登时把陈氏同林昌整了个面面相觑。显然大半年的,他们还没适应这位姑爷的“特立独行”。 毕竟在这个世道,行礼是很重要的大事。礼更是不可碰触与逆转的规矩。可这位姑爷竟然如此的不把礼当回事,两人便无端端的想到了林悠何以能嫁给这位做妻,一时间竟是内心喟叹连连。 而此时林熙已经捧了礼物递送给了林悠:“四姐,蜀地盛产竹制品,这是一对竹编套了瓷胎的对酒盅,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却挺有趣的,送给你和四姐夫。也是希望你们双双对对。” 林悠答应着接过,正说着感谢的话,身边的庄二爷就一把把匣子拿了过去。直接当着林熙的面把那对小小的酒杯拿了出来,打量端详一番后说到:“这小玩意挺有意思的。” 林悠红着脸。颇有些尴尬的看向林熙,林熙却只是笑笑,并不介意―毕竟她已清楚庄明达的性子,为这人的真性情与率真而行的举动生气,那才是最没意思的。 “都见过了,就快坐下来聊一阵子吧,你们先前已经见过了祖母,她既然说了晚上大家一起用饭,弄场家宴,那你们就务必得留在这里。”林昌说着看向林馨:“馨儿,我遣个人去杜家府上打声招呼,待秋硕一回来就请他过来吧!” 林馨闻言起身应了一声,林昌便招呼着外面的人传话,叫管家指派人过去了,继而大家坐在一处言语,不多时,长桓长佩长宇也都赶了过来,继而林岚也到。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却都是问着些最近如何的场面话,那庄家二爷把玩着酒盅,听了那么几句就扯着嗓门言语起来:“大舅子,听说你们翰林院里有个叫雷敬之的人最近很是得运啊!” 长桓一顿点了头:“是,他入院这半个月来,皇上召见过他两次。” 庄明达立时起身:“诶,知道是什么事召他不?” 长桓摇头:“四妹夫快别逗我了,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散馆而已,如何知道内情?何况那可是皇上的召见啊,怕是我们翰林院的大学士也没几个知道内情的。”他说着看了眼林昌,毕竟父亲的地位已然上升,在翰林院里,他现在也算中层,再不是下层了。 “是啊!”林昌应声符合,庄明达却脸有得色:“你们不知道啊?我知道!” 林悠闻言立时上手去扯夫婿的衣袖,她记得清楚自己的丈夫为这种口舌的事可没少挨公爹训,回回她这个做人媳妇的,也得陪着挨罚,所以眼见庄明达又要没遮没拦的言语,自是要提醒一下的,可庄明达直接就回头看向了她:“扯我干啥?你要讲?” 林悠立时僵直在那里,悻悻的言语了一句:“没,我才不讲呢,只是你又说这些,我们姐姐妹妹的在这里,谁稀罕听这个。” “不稀罕听,你们姐几个就凑一边玩去啊!我和他们讲!”说着转头看向林昌:“老丈人,您是想听的吧?” 林昌干笑了一下:“你讲我就听,不过,还是叫我岳父吧,老丈人的,我也没那么老。” 庄明达点点头:“好嘞,岳父要听,我就讲,你们要不听,那就一边去呗!” 眼见这当姑爷的真把自己当这府里的爷,一通指手划脚的撵人样,陈氏无奈的叹了口气,招呼着几个姑娘全都去了侧面的耳房里言语,留下他们几个讲那个什么雷敬之的事去了。 “娘,对不起,让您难堪了。”一进了耳房,林悠便是满脸歉色,陈氏伸手拍了她的肩头:“傻丫头,我可是你娘,我不帮着你还怎么办?姑爷就那性子,我早知的,只是这人很有名吗?怎么打他一进府,这就提到他几回了?” 林悠闻言一顿,无奈的叹了口气:“能不提嘛,整个景阳侯府日日里都在提这个人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路途难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虽然之前林悠在制止庄明达四处八卦上很卖力,但那毕竟是场面上的事,如今面对自己母亲的问话,觉悟便高不到哪里去,这才答了一句话,陈氏自是好奇的问着为什么,于是正房里是庄明达冲几个爷们言语,林悠却是在耳房里讲给她们知晓了。 “其实要说这雷敬之最初是个什么人,我本是不知道的,可终日里他们提个没完,现在也就知晓了个大概,说是从这次春闱里冒出来的,是二甲的第四名,也参加了朝考成了庶吉士,在翰林里做那散馆的。” “原来和大哥一样。”林馨闻言轻声言语了一句。 “说一样也不一样的!”林悠摇头:“咱们大哥可没得皇上召见过,他便是两回,头一回是成为散馆的当日,皇上召见了去,第二回便是七天后。” “只怕他是什么名门之后,皇上关照吧?”陈氏说完自己又摇头了:“可也没听说那个世家姓雷啊,再有,召见两次这倒有点奇了,诶,是为什么召见?”陈氏好奇心自己念叨了两句也上来了。 “没什么世家身份的,他被召见的当天,侯府里就去查他底子了,第二日上我那公爹就摸问出来,说召见和他的家世无关,而是那人在朝考时所做的奏议上,长篇大论了一翻什么关于户部的什么治理改革啥的,总之那东西让大臣们很震惊,本欲压下的,岂料皇上偏偏那日调了全部卷宗翻看,结果把他点成了庶吉士,而后就召见了他。至于七日后的再召见,听我那位说,那是回折子去了。” 林悠一副完全没兴致的模样提了个大概,陈氏立时也觉得这没什么可说的,便嘟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的来头呢!嘁。原是这么个事,嘶,老爷怎么会不知道呢?” 林岚此时开了口:“爹爹虽在翰林。但到底不是大学士,未有审阅朝考所答的资格,想来是因此而不得内情。” 陈氏言语道:“也是。倒是我糊涂了。竟忘了悠儿是嫁去的景阳侯府,这种事人家怎么会挖不出来内情呢?也怪不得你得提着你那姑爷叫他少说呢!怕是你那公爹也对他招呼了,叫少说的吧!” 林悠立时点头:“可不是,这好歹也是内情,他却当没事一样的到处说!侯门里挖消息虽然容易,但谁似他这般到处咧咧呢!”林悠说着一脸无奈之态,眉眼里却难免闪着一丝得意,毕竟这些东西。不是谁都能挖掘到的。 林馨却一眨眼的忽然言语起来:“其实这个姓雷的,也不是太没身份的人,我公爹前日里倒和我家那位言语过一次。说要他在眼界上得向这位学,彼时我那位问起。公爹说过这个姓雷的可是拜在太傅名下的。” “太傅?”林悠诧异的挑眉:“有这棵大树的,怎么没人知道?” “那我不清楚了。”林馨说着低了声音:“我素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若不是听了这么一句也不知的。” 一时间屋内几个女人对眼之后,便对这个话题索然无味了,陈氏见状便冲林悠问了一句:“你那姑爷提起他来兴致颇高,可有什么缘故?” 林悠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明达与这人有一丝缘,撞上了他的一出……事。” “哦?”立时大家的兴趣来了,各个望着她,林悠起身去门口上瞧看了一眼,见无人才转了回来,与大家凑的近些,压低了声音说到:“朝考结果还没下来的那阵子,我家那位成日的出去溜达,结果在猫眼胡同撞见了一出热闹,是一对母女扎巾背囊的堵着一个门,使劲的哭骂,说着那人如何的忘恩负义,说着那人是如何的不守婚约,更说着为了来寻他,女子的爹还在路上得病死了,彼时许多人凑了热闹在那里起哄,说着如此背信弃义的人如何做那孝廉种种,只喊得那门里人,挨不住的跑了出来大声争辩,控诉着明明是那女方家嫌他穷酸,毁约在前,结果他寒窗苦读高中了,这一家人便不要脸的奔来京城寻找,结果得知他还参加了朝考,竟是堵门来闹了。” 林馨立时咧嘴:“天哪,这些人也太不要脸了。” 林熙也是点头:“这分明就是拿人名声做胁嘛!” “可不是?”林悠挑眉:“我家那位的性子你们都是知晓的,他是个直咧咧的,最好多管闲事,一旁听了便是冒火,抬手拿鞭子连抽带骂的就把那对母女给打走了,而后那姓雷的感谢我家爷请他喝茶,我家那个非要说喝酒,结果两人喝了个酩酊大醉的回来,第二日上竟还约着一起赴什么会呢,到了第三日朝考的结果就出了来,当天我公爹就提起了这个雷敬之,结果明达一听可乐了,起劲的说着这事,我们才知晓,害得公爹立刻去查摸人家家世。” “这么说来,便是四姐夫和这人相识于危难,困难时助力了一把,如今他得光了,四姐夫也觉得自己帮对了人,怪说不得他那么高兴呢,只怕是要我们知道他们的亲近吧!”林岚此时开口言语,脸上还挂着笑,林悠闻言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说到:“他倒没觉得帮对人,便是值得如此高兴的,只觉得雷敬之成了庶吉士,肯定会把那对不知好歹的母女给气个半死!这人啊,贪心不足,日后便只能作茧自缚,谁叫她们当初那么不知好歹呢!” 林悠话中有话,屋里的人谁听不出来呢? 陈氏知道林悠是为自己出头,可是今日里不是计较的时候,是以她拉了一把林悠的衣袖说到:“好了,别人家的事咱们听完也就算了,不过回去了,还是嘱咐你这姑爷嘴上把个门,这事虽说闹出来了人人知道。可也不是能总挂在嘴上的,知道的当你为他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黑了他!” 林悠闻言点了头应声,一时间房内再度安静下来,陈氏看着四个姑娘在自己跟前拘谨的样子。叹了口气:“得了,你们自在的各自说话去吧,用不着我这里杵着!” 立时林悠来了兴致。凑去了林熙身边拉着她言语,而林馨则和林岚也凑到了一起,陈氏便咬着头出去了。 陈氏一走。四个姑娘也不可能凑在一起言语。林悠当即开口:“四妹妹,我去你院里坐坐吧!”那边林岚冲林馨也开了口:“三姐姐要不要去我那里待一下?” 立时四个姑娘分了两路,都出了正房的院落。 “四姐姐,你在那边如何?我这姐夫如何?”一到了硕人居,林熙打发了冬梅和花妈妈自便,自己拉着林悠入屋言语,林悠脸上泛着一丝薄薄的粉色:“他这人,还是不错的。虽然少不得总被公爹婆母的念叨,但索性是护着我的,至于那边的日子嘛。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反正他也总少不了惹事,回回我同他一起挨了罚,转头他就对我挺好,思想着受得罪呢,倒也值得。” “什么?你们还一起挨罚?”林熙听来诧异,虽说夫妻同心,有些事上少不得牵连,但林悠这话听起来,完全就是只要庄明达挨罚她就得跟着了:“你婆家的人真心在为难你吗?” “为难不为难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处处和他一道,要受罪一起受,要吃好的一起吃,他现在倒是挺顾念着我的,时常还会给我买些好吃的呢!” “这样啊,那看来你倒是真格的把他给围住了。”林熙笑了起来,她能感觉到林悠话语里透着的一丝幸福:“四姐姐好本事!” “还是嬷嬷给我出的主意呢!你们走的时候,她就给我捎了一句话,叫我务必和我那位一心同气,有苦同吃,有罪同受,还说如此,就算日后起了风浪,婆家为难,我也可苦中作乐,终得幸福,如今的想想,还真是如此……你知道吗?我嫁过去的第二日上,我婆母就做规矩的难为我来着,我那天可是捧茶跪了足有一刻钟呢,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才喝了茶,我死咬着不出声,也不抱怨,但其实我心里真的不痛快,那时他就在我跟前,竟然也不帮衬一句,可是那天下午,他闯了祸,遭我那公爹提着家法撵了半个院子,最后罚跪在院里,我记着嬷嬷的话,自己去了边上陪跪,他还问我这是做什么?” “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夫妻同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呗!” “那我姐夫他……” 林悠弯起了眉眼,捂嘴先笑了一气才言语:“他伸手拍我肩,说我是好兄弟够义气!” “扑哧!”林熙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她脑海里完全就冒出了一个活生生的画面,她能想到当时的林悠有多窘。 “我当时差点没叫他这话给噎死,只能和他说,我不是你兄弟,我是你妻子,他倒认真起来了,扯了我的手,同我说……”林悠的脸登时红扑扑的:“日后有我一日吃肉,绝不叫你喝汤,这辈子咱们都一道!” 林熙听得心中发暖,冲着林悠笑:“姐夫能这般应成,日后定是做的到的,我瞧他性子真,没半点假,四姐姐你这也算歪打正着了!如今他心里有你,也不枉你当初那番要死要活的拼了过去!” “去!”林悠嗔怪的立时搡了林熙一把:“少来寒碜我!”说完眼睛眨眨看着林熙小声言语:“昔日我以为我是跳进了火坑,自作孽自得受着,可一转眼我却也算过得,而你……” 林熙立时淡笑:“今日不知明日事,我何必为明日发愁呢?何况你也算过来的人,总是知道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我这姐夫不就挺好的嘛,至于谢家……我至少衣食无忧不是吗?”她清清淡淡地说着,可脑海里却飘过他的那双眼眸,心中不免轻问:他现在可好呢? “对了,我见到那个人了。”林悠忽然想起了什么抓了林熙言语,林熙却被“那个人”这三字给弄了个懵:“什么那个人?” 林悠立时扒拉了林熙,与她直接咬起了耳朵。 “什么?真的假的?”林熙听得耳中一阵嘀咕,便是惊骇的望着林悠。 “我能哄你吗?那是我亲眼瞧见的。他们两个还嘴对嘴的喂酒呢,哎呀,想起都恶心!”林悠说着一脸的厌恶:“三姑娘说给杜家的时候我就纳闷,后来娘不是说杜家小五爷有隐疾嘛,我也以为就是那样了。可一个月前,明达带着我去骨香阁吃酱肘,结果我就从楼上看到了他们两个……唉。要不是碍着明达在身边,叫知道了臊着我的脸,我必当上去质问的。” 林熙扯了林悠的衣袖:“千万别问。更别与别人提起。不管怎样三姐姐都是咱们林家的人,她若丢脸了,还不是咱们林家跟着丢脸?” “我知道,所以这事我和谁都没提,连咱娘我都没给说,也就和你才说了这么一回。” “那就好。”林熙舒出一口气,这事她听来也是诧异惊骇,但早先她便是思量过的。倒也算早有准备,只是她本以为这事上三姐夫或多或少会注意一些,却万万没想到竟那般大大咧咧的不知避讳。倒叫林悠给正好瞧见了不说,偏生还是两人嘴巴凑在一起。想想那可怕的画面,林悠当时能忍住,连她都觉得实在是太走运了。 “哎,你说林馨她自己知道不?” 林熙看了林悠一眼:“这事她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他们是夫妻啊!” 林悠点点头,却又扯了林熙,一副憋坏了的样子:“我和你说,我横竖都没想明白,那男的有什么好!除了皮肤粉白的跟水晶肘子似的,再没别的什么新鲜,你说姐夫这是发了什么疯,好好的女人不喜欢,怎么就……” 林熙红了脸:“我怎么知道?” 姐妹两个对眼之后,林悠无奈的撇嘴,林熙刚觉得终于可以不用再说这个叫人恶心的话题时,林悠竟然转头冲她神神秘秘的问到:“你说他们男人和男人的怎么那个啊!” 林熙立时傻在那里,好半天后才无奈的言语道:“四姐姐,我今年才十岁,你问的我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啊!” 立时林悠的脸红了,极不自在的摆摆手,又伸手摸了摸肚子:“那个,我饿了,我们去找点吃的吧!” 林熙知她转移话题,便立即顺了这话拉着她去了小灶,打算看看可有什么吃的,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了摆在灶台上的鸭方,林悠那眼尖的,立时凑上去:“这是什么,挺香的。” 林熙只得告诉她是鸭方,是董厨娘今早才做的,结果等到林悠吃了一个后,她就一脸的赞叹起来:“七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气,有个叶嬷嬷教养你不说,还有个董厨娘为你做吃食,怪说不得你吃什么都不急不躁呢,敢情好的全叫你吃了,我和你说,这鸭方的味道可不必宫里的差呢!” “宫里?”林熙闻言笑了起来:“姐姐夸人也别说得离谱了,竟敢拿宫里的比,一副你好像吃过宫里的东西一般。” 林悠立时昂头:“我可真吃过!”说着一脸得瑟:“我成亲那日,宫里的庄贵妃叫人送了礼来,其中就有御膳房里赐下来的八道菜,说是都是皇上最爱的菜式呢,我便得了机会和明达每样都吃了一口,那味道真是好得没话说,我真正儿的是服气了的,可今个一吃你这道,啧啧……”她立时抓了林熙的耳朵,在她耳边言语:“那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太有口福了!” 林熙闻言笑了笑,没去说什么,关于厨娘董氏的身份,其实她早先也是盘算过的,虽然不知道这人是宫里出来的,但看她和叶嬷嬷的亲近程度,便也思想着离不了多远,如今看来倒也算猜中了,但忽然的她心里猛然一颤,意识到点不对,急忙问到:“难道你那日吃的八个菜里也有这道寿形鸭方?” “又不是过寿,哪里就寿形了?盘正中那日竖着是一个冬瓜雕的娃娃,唤作福形鸭方的,但东西一个样,我听公爹说,御膳房的人都言语了的,那八个菜可都是皇上最喜欢的呢!” 林熙立时心中隐隐约约的觉察出一些不对来。 这是怎么回事?董厨娘要教自己大菜镇场子虽然有道理,但既然是皇上喜欢的菜式,她怎敢随意教我?若是被人知晓了,岂不是有不敬之嫌?她和叶嬷嬷都是老人精了,怎么可能这些门道都拎不清呢? 林熙心中立时惴惴不安,便思量着回头一定要找叶嬷嬷去问上一问。 …… “母亲大人可有为你张罗亲事?”林馨端着茶一边喝着一边问着,林岚一脸无奈的苦色:“三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家中的日子,太太几时能想起我的?” 林馨抽了下嘴角:“可能她在物色吧!” 林岚叹了口气:“物色又能物色个怎样的?我不比她们是嫡女亲生,自小得宠,也不比三姐姐你乖顺守静的时来运转,我只知道我娘不遭待见,我也被她们总是冷着晾着。”她说着嘴巴已经撇起,眼睛眨巴了几下,泪就落了下来。 林馨见状立刻放了茶,摸了帕子过去给她擦:“别这样,六妹妹听我一句劝,看开点吧!咱们是庶出的比不上人家嫡出的,时来运转这东西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给你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还是实实在在的寻个忠厚老实的嫁了才好啊!” 林岚一顿,张口便言:“三姐姐也觉得我是贪心了吗?” 林馨立时自己的眼圈就红了:“我怎么会那么想,只是……只是咱们到底是庶出的,一味的想着高嫁,便只能做妾了,似我这般赌运的高嫁做了正室的,看着是好是风光了,可内里的苦谁知道呢?我现在是真的骑虎难下,总算知道这打肿脸充胖子的苦了!” 林岚转了眼珠子:“三姐姐你受欺负了?杜家的人莫非……” “不!”林馨急忙摆手反对,随即低了头:“他们没有待我不好,可是……哎!”她叹了口气没在这上多说,而是看着林岚说到:“原先我思量着托了你姐夫的光去为你也看看有没合适的,可如今的,我却觉得还是安分些的好,若当初我不是一时气冲了脑,没口子的咬牙赢了,现在我应该是嫁了个小富即安的家门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何至于现在挂着一个少奶奶的名头过着那尼姑庵里的日子。” 林岚闻言正要言语,忽而外面有了丫头的声音传来,竟是说着杜家小五爷来了,林馨自是得去二门上迎着,当下便和林岚匆匆地说了一句:“六妹妹,听姐姐一句真心话,做人得知足,千万别跟我似的,一股子冲动毁了自己啊!”说完便急急地出屋迎去了。 而她一走,林岚脸上那种迷茫委屈的神色便消失的干干净净,她立在窗前看着林馨的背影,口中低声喃语:“没出息的家伙,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叫我知足?呸!我才不要低人一等!”说着她挑了帘子出去,却并不是往正房去,反而拐去了隔壁珍姨娘的院落里。 珍姨娘这会正半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个绣棚子在绣花呢,眼见女儿过来了,倒是诧异起来:“这会儿的你怎么来了?几个姑娘姑爷的不都来了,正是你和他们亲近的时候啊!” “亲近他们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有林悠在,庄家不会帮我,原本我指望着杜家那个小五爷,可这会林馨自己都跑来劝我要我知足,我还能指望她为我张罗吗?”林岚到了香珍跟前便是一串的言语:“有那功夫,我还不如自己好生寻摸个一二!” “你?”香珍丢了绣绷子,坐直了身子:“你一个姑娘家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能张罗啥?还是好生忍忍,跟着太太四处看看,我再给你爹敲打几句……” “娘,你叫爹帮我打听打听一个叫雷敬之的人吧!” --本月最后1天了,亲们看看可否有粉红票票还没用呢?有的话就丢给琴儿吧,别给浪费了哦!谢谢!(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九下与三十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姑爷一到,两屋的絮叨也算做了了结,大家复又在一处说了阵子,其他三个姑娘便相继到了,又叙了阵子后,陈氏请来了林贾氏,大家便在正房院落的小厅里,聚齐准备开餐了。 “老爷,大爷那边来的家书!”管家捧了信笺在外招呼,林昌立时出去拿,林贾氏看了陈氏一眼,口中轻喃:“日子差不多。” 陈氏已知大嫂子老来福的事,自然是明白老太太说的是什么,立时笑言:“但愿是个大胖小子!” 很快林昌捧了信进来递给了林贾氏,林贾氏当即拆开来后瞧了一遍,合上言语起来:“大房这边两个月前得了个闺女,母子均安。” 一时间屋内都是笑嘻嘻的表示喜事的声音,以至于这席间事,就少不得要提及孕事,这两个已出阁的闺女,自然落在了林昌的眼里。 “三姑娘成亲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你祖母也费心给你调配了不少药,你和姑爷这事上还得上上心,你那婆家是极好,不催不恼的,可你不能就不当事了,开枝散叶这在什么时候都是大事,知道吗?”林昌冲着林馨一番言语偏头就看向了杜秋硕,却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笑了笑,立时弄得这杜秋硕有些悻悻的干笑了一下,低头不语。 林昌复又看向林悠,立时林悠就已经红着脸低头了,她那样子落在一旁庄明达的眼里,庄明达直接就开口了:“嗨,你不好意思啥,咱们才成亲三个月。谁也催不到你!” 林悠顿时呆滞的望着庄明达,而林昌嘴巴空张了张也不好说什么了,当下林贾氏一个咳嗽接了话头说到:“行了,你就别操心她们两个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还能提人家夫家守着姑娘不成?你有那心,还是这两日上同太太收拾出个院落来吧,算算时间。选秀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等里面结果下了,横竖人都要在咱府上住个三天的。若要得中了。那规矩可就不同了,你得备好!” 林昌立刻接了话:“是,儿子知道了。” “诶,林府上有人要参加选秀的吗?”庄明达闻言立时好奇的插了进来,林昌回头答了他:“是我大哥的女儿。” 庄明达一副了解的表情没再言语什么,大家便在林贾氏的招呼下,觥筹交错起来。 吃了几盏酒,没遮没拦的庄明达毫不客气的冲着林昌比划着想要划拳争酒。林昌一顿后倒也应了,两人立时你来我往,一边的杜秋硕则蹙眉冷眼斜看着他们这般。 林熙此时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便不时的眼扫几人,立时把他们的表情收入眼中。无端端的倒有些羡慕四姐夫庄明达的恣意起来。 可是很快她不羡慕了,她想起了自己和他的差别,且不说一个是爷们一个是姑娘,活着的规矩,交际的圈子不同,只一个家门背景,她便是无法真正能恣意了的,谁让林家到底不算权贵,没什么大靠山可撑着呢。 胡思乱想的她眼扫到了林岚,却看到她的心不在焉,那筷子扒拉着饭菜入口,却回回都拨的空,而她尤不自查,显然思量着什么事。 庄明达同林昌划拳三手,林昌全输了,老爷子的脸上已经显出了不悦来,悻悻的往口里倒酒,还不忘着喊再来,而庄明达却很是得色,叫嚣着“您还得输!”一点都没客气,只把在场的人都弄得有些不好言语,那林悠更是几番在旁劝着差不多就成了,可庄明达直接就无视了她的言语。 就在这叫人有些尴尬的档口,林熙放下了碗筷想要解围,林岚却突然言语起来:“四姐夫好本事,只是这酒令行比的,总是你们两个却没意思了,不如还是我大哥同三姐夫行比几手,大家都热闹热闹。” 庄明达闻言立时看向这二位,这二位则知是解围,索性客气的比了四手,却是你来我往打了个平手,而后两人恭维几句后,也没闹着非要争个输赢,便乐呵呵的都坐下了。瞧看的庄明达,起先很有兴头,眼见两人就这么合了,不免撇嘴:“你们不比了?” 杜秋硕和长桓对视一眼,摇头轻笑:“喝了两盅头晕,不比了。” “是啊,这本就是热闹而已,又不是较技,何必非得分个输赢呢?有些事大可不必的!”他说着举箸夹菜十分的安然,倒让庄明达一脸困惑的看看你又看看他,最后似是自喃,却也声音不小的言语起来:“你们是真不在乎输赢还是假不在乎啊?” 立时桌上刚刚构建起来的和谐气氛再次化为无有,眼望着大家的尴尬林悠急的都快哭了,她一把扯了庄明达的衣袖:“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啊!” 庄明达梗着脖子瞧望她:“嘿,我说话都不成了吗?” “是啊,四姐姐,你就别怪四姐夫了,他性子耿直我们大家都是清楚的,不会与之计较,你这样喝他,倒叫四姐夫在我们这些亲戚前丢脸了。”林岚以劝为油浇了上去,登时庄明达便觉得自己是委屈的那一方,大嗓门高亢了许多:“就是,你们不喜欢比就直说不喜欢比,怕输就直接认输不就完了嘛,做什么假模假样的过场!”说完便是起身离席:“我不吃了,我回府了!”当下也不管林悠,自己个耍着威风出厅走了。 林悠此时一脸的难堪,她忿忿地瞪了林岚一眼,匆匆起身向林昌与陈氏赔了不是,便只能赶紧的追了庄明达去了,这好好的家宴吃到这个份上,立时便有些尴尬了。 林昌拉了脸,几乎摔了筷子,这当女婿的赢了老丈人不给脸就算了,这会还离席甩手就走,这让他这个岳父的脸往哪儿搁?杜秋硕此时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直接看向了长桓:“大舅子。今年重阳我给你整上十来只大闸蟹来,那时你可得好好叫人烹制了给我岳父去去火!” 螃蟹去火,谁听说过?可话中的意思却是清楚明白,当即长桓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倒是林昌一拍桌:“贤婿说的好,这家伙完全就是个……” “咳哏”林贾氏一声干咳。林昌立时就矮下去了,林贾氏叹了口气:“罢了,天色也不早了。馨儿你快陪着你夫婿回去吧!” 杜秋硕面上一红。立时和林馨起身告辞,他们前脚走,后脚上林贾氏就瞪向了林昌:“你这岳父做的可真威风!一家人聚在一起,和睦为上,谦让有度,你不就输几手嘛,输不起你何必对上?小得不知规矩,你个老的还不知了?”她说着转头又看向林岚:“就你会劝会护着你爹是不是?横竖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孝敬?瞧你都说了些什么。你四姐姐原本和你四姐夫和睦融融的,因着你的话一挑唆这就对上了,你平日的聪慧都哪里去了?乖巧呢?这才半年没见你。你倒是胆子大了许多啊!” 林岚闻言立时起身跪在了凳子旁,一副乖乖接受训斥的模样。那林贾氏扫了她一眼后,起了身:“常妈妈,我们回去吧!” 当下林贾氏扶着常妈妈离开,陈氏立时追着去送,屋内几人都你瞧我,我瞧你的不敢言语,而林昌则走到了林岚身边伸手拉起了她来,什么也没说的只把她的双肩轻揽拍打,显然一副相护之意,而林岚立时抱着了林昌的腰身,抽泣起来,委实一副委屈像。 林熙看着林昌与林岚的亲近,心中生出一抹厌恶来,一股子憋气冲在心头,她起了身对着林昌同林岚一个福身,继而言语:“爹爹,女儿有一事不明,想同您请教。” 林昌一愣:“这儿问吗?是什么?” “先请爹爹告诉熙儿,和对与错对应的是什么?” 林昌脱口而出:“赏与罚啊!” 林熙抬头眼望着林昌:“如此的话,熙儿有问:今日的事并非无错,也非无对,四姐姐在爹爹难堪时出来相护解围,大哥和三姐夫立刻对手为您铺阶,这都是对,爹爹是不是该赏?” 林昌错愕的看着林熙,人却是点头:“是,是该赏的。” “可我觉得不该!四姐姐和大哥是您的子女,三姐夫是您的女婿,他们都是晚辈,孝敬解围是理所当然的,对理所当然并且应该做好的份内事再赏,这是不是过了?有些多此一举?” 林昌一脸不解的看着林熙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应该应份自不必再赏。” “那熙儿再请教爹爹,家中子女若有了错,爹爹是不是该罚呢?” “这是当然啊,子不教父之过的嘛!” 林熙当即双膝往地上一跪:“那请父亲持家法责罚我与六姐姐吧!” 林昌立蒙,林岚则是盯向了林熙,长桓一愣后,却点了点头。 “好好的,我为何要罚你们?”林昌立时挑眉,林熙却已抬头直言:“今日爹爹与四姐夫行令,不过是图个热闹,四姐夫直性不懂谦让,言语有些冲撞,四姐姐已经出言来劝,人家夫妻两人言语,六姐姐却去插言,实在有些失礼,这为一错;二来劝言为合不为争,要两头一起抹,四姐姐去打自家姐姐的嘴巴抬了四姐夫一人,导致他二人嫌隙生气,家有不和,这便是坏了人家的和睦,至亲姐妹因她口舌生事,而有烦恼,这便是第二错;至于第三错,便是六姐姐的错不知错,明明是一件小事,因她言语挑唆,致使事情变得如此难堪,全家颜面尽失,祖母气恼责骂,她却毫不知错,在爹爹你怜她时,一味哭泣做那委屈之态,仿若错不在已,如此错上错,怎能姑息?” “七妹妹,你……”林岚立时言语,可话没说完就被林熙给打断了:“六姐姐稍安勿躁,妹妹的话还没说完。”她说着再看林昌:“爹爹,熙儿刚才说的是六姐姐的错,可熙儿也有错,一来,爹爹难堪时,女儿未能出面劝言铺阶。这是我的错,二来,出了事后,我出言状告六姐姐的错,也有与至亲生事之嫌。是为不睦,故而以此,我求爹爹亲执家法惩罚我与六姐姐。只希望今日之事能给我们两个一个教训,好叫一家和睦,免得再这般错而不知。藏污纳垢!” 林熙这般说完。立时就把脑袋磕去了地上,林岚见状面有隐怒,却立在林昌身边未动,而此时陈氏走了进来,张口便言:“岚儿,你这般自持相对,莫非你觉得你七妹妹说的不对?” 她回来时,就听到林熙指错。立时明白熙儿所为之意,便在屋外未进,眼见熙儿都磕头起来。林岚还抱着林昌的腰身做那态度,当即入屋斥责。 林岚立时松了林昌的腰身跪地:“七妹妹斥我错。我自是不敢反驳,可是,我并非有心的,我哪知道四姐夫那性子会……” “你不知道?”陈氏一个冷哼:“方才那话你是怎么说的?哦,‘四姐姐,你就别怪四姐夫了,他性子耿直我们大家都是清楚的,不会与之计较……’你分明是知道他什么性子的!” 林岚闻言还要争辩,陈氏却是扬声:“桓儿,去,请了家法来给你爹!” 长桓立时答应着去了,陈氏一转头冲一言不发的林昌说到:“子不教父之过,老爷说的清楚明白,今日管教的事,我们就不插手了。”说完一转身招呼了余下的哥儿们便告退了出去。 很快长桓捧了家法回到了厅里,就看到这厅里只剩下林昌同两个妹妹,立时明白母亲退走免招是非的心思,当下把家法递送到父亲手里,有样学样的退了出去。 林昌捏这家法看着两个跪地的女儿,有些迟疑。 熙儿的话说的没错,陈述之后怎么看岚儿都是有错的,可是要他动手来打两个女儿,他却有些下不去手。 林熙知道自己爹爹那怜香惜玉的性子,可若是不让爹爹动手,难免林岚生事之后还得了乖巧,故而她见迟迟无有动作,自己便开了口:“爹爹厚爱我与六姐姐便有所不舍,但宠溺为害,我想爹爹也不希望我们家中再有人,重蹈,大姐的覆辙吧!所以我们有错,更应当罚,还请爹爹执罚!我与姐姐都有口舌生事之错,依着家法各该掌手十下!”她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林昌虽然不舍,但听到那句宠溺为害时,已经意识到自己该动手,而听到林熙提到了林可,立时意识到规矩的重要,当下也不在心疼不舍了,而是干咳一声,拉低了嗓音说到:“不错,我不能看着你们重蹈覆辙,今日的错,岚儿多一些,熙儿不过是提出了你的错,就算有些违和,需要同罚,却也得分个差别,岚儿掌十下,熙儿掌三下!” 当下他说着执了家法分别打了两个姑娘的手心,林岚一声不吭,死咬着受了,林熙却学起了长桓,每打一下就叫一声好,倒叫林昌心里那点颤巍巍的怜惜立时消散,横竖觉得是自己打对了。 “六姐姐出言伤了四姐姐与四姐夫的亲近,我告状伤了我和她的和气,这个依着家法我和四姐姐也得各挨十下!”打完了一轮林熙继续言语,这会林昌一点没迟疑了,当即表态:“不错,该打,不过依旧是你为她好,熙儿,三下,岚儿十下!” …… 如此这般,待到林熙把错罚讲述完了,她一共挨了九下,林岚却足足挨了三十下,恨得她几次盯向林熙,林熙不但坦然受之,更迎着她言语:“六姐姐,熙儿今日状告了你,是为我们林家着想,但我的确有犯了你,若是姐姐不快,妹妹愿受姐姐罚!”说着把手又伸给了林岚。 林岚心里委实窝火,却偏偏只能忍着,毕竟林昌在此,她横竖都不愿坏了自己在林昌心中的形象,自然与她轻言:“七妹妹这话重了,我又不是与你相恶的人,怎生会怪你?” “六姐姐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我还怕六姐姐会因为我告状而恼了我呢,倒是我小心眼了,六姐姐,妹妹今日开口告状,虽有不对,却也是真心为你好啊!” 林岚眼见林熙的一脸真诚,悻悻的笑了一下没再言语,林熙便转头看向林昌:“熙儿谢爹爹教诲!”林熙如此言语,林岚只能悻悻的跟着。林昌立时昂了下巴觉得找到了当爹的感觉,严厉的斥责两人几句,便打发了他们去,自己拎着家法回到了正房里。 此时陈氏在炕头上坐着,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几张纸条。见他进来立刻起身来迎:“可罚了?” “罚了,按错的程度罚的,熙儿挨了九下。岚儿嘛,哎,三十下。”不算不觉得多。这么一说。他又心疼了。 陈氏闻言眼睛一眨说到:“如此,熙儿挨少了,可要我再去补她二十一下,也好姐妹一样多?” “这是什么话,谁的错挨多少,哪里还有这种一样多的说法?”挑战他的决定,林昌立时不满,陈氏点点头:“老爷说的没错。可我怕老爷会因此觉得亏了岚儿,又想法子补偿于她,那错了的罚便无意义不说。熙儿和我只怕还落了恶名。” 林昌闻言脸上一红,随即摆手表态:“不会不会。这是我罚的,赖不着你们!”说着眼扫那小几立刻岔开了话题:“诶,你这是弄什么呢?” “再给岚儿挑夫家。”陈氏说着坐回了炕头上,把桌上九张纸条一一摆弄而后说到:“这一年里我一面给悠儿置办嫁妆也一面有物色各家的人选,知道你疼她,喏,我足足挑了九家出来给你瞧看,这三个是门当户对的,庶嫁庶,谁也欺不着谁;这三个是家世上比咱们都欠着些的,但都是嫡出的,岚儿嫁过去倒能正了身;这三个嘛,比咱们家门市高,最高的也算近着权贵了,只是到底岚儿是个庶出的,人家这三个没病没灾的也不会要娶一个庶出的,故而你也得有些准备,一个是填房,一个是为侧室,还有一个是正妻,不过……有一身烂赌的毛病,我不乐意,想来你也不希望如此,遭香珍埋怨吧!” 林昌闻言把几个张条拿起来一一瞧看了一遍,立时把那侧室和烂赌的给去了,而后说到:“这几日我去打听一下看看,再瞅瞅吧!” 陈氏点头,林昌却又冲她言语:“你说,她几个姐姐都高嫁了,能不能从她们这边看看,也给找个好的门楣?” 陈氏立时一个冷笑:“什么叫好的门楣?似馨儿那样吗?外面人瞧着富贵风光,内地里看着夫婿同他人在床?还是个男的?是悠儿那样吗?拼死拼活挣进去,夫婿却是个愣头青,连老丈人都不会哄,弄得一家人饭都吃不好吗?” 林昌立时皱眉:“哎呀,你就别剜酸我了嘛!” 陈氏撇了嘴:“那是熙儿那样吗?看着是入了谢家的门,一顶一的权贵之家,可嫁过去,不是活寡是什么?你告诉我,三桩高嫁,哪个是真正好的门楣了?” 林昌登时无言作答,而陈氏叹了口气后说道:“说实话,我心里是不满着香珍与岚儿,但岚儿毕竟是你的骨肉,是林家的脸面,所以你大可不必以为我要为难她的,我思前想后,觉得门当户对的就是最好,她出嫁后日子安稳,衣食无忧的不就挺好?当然乐不乐意领我这个情的,便是随你们了!”陈氏说着自己下了炕塌,去了内里的床上休息,留下林昌一个对着剩下的七个纸条寻思去了。 …… 林熙一回到了院子里,花妈妈就凑了上来,这帮人别的不成耳朵最尖,早知道了厅里的事,立时把人就扶回屋里。 林熙不过是手上挨了九下,并非就和上次挨打那么悲惨,是以她淡笑着说着没事,一进屋就看到了叶嬷嬷坐在那里,手中拿这个小碗调和着药膏。 “太太叫人送来的,我帮着调和。”叶嬷嬷说着看了一眼花妈妈:“我和七姑娘有些话说,劳你们避讳吧!” 花妈妈自是拉着丫头出去了。 林熙一看人都出去了,自己就先低了头:“嬷嬷,我是不是,冲动了?” “痛快吗?”叶嬷嬷答非所问。 林熙点点头。 “后悔吗?” 林熙摇摇头。 叶嬷嬷笑了:“那你还需要问我冲动与否吗?”说着抓了林熙的手,一边把药往下抹一边说到:“就是你法子太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只挨了九下。” “自损就是三百,也还是笨!” --这两天忙了点事,写的晚就发的晚了,今晚上我开夜车,把明天的写出来再睡,把更新时间调回每天早上八点,谢谢你们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倒打一耙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嬷嬷的意思是我还有更好的办法?” “再好的办法未必适合你,只是你既然要发力为何不能早一点?倘若你祖母在,我准保你不但挨不到一下,还倒能得了夸,而她连个话都说不出来!”叶嬷嬷说着她揉匀了药膏,拿了块帕子给她包上。 “可那样的话,她心里定会不平,难免要寻我的麻烦,将来……” “哈,你以为你这样她就会心平了?她就不会找你麻烦了?人要作恶,你拦不住的,拦得住的,都是心里无恶的!七姑娘啊,你难道还要与虎谋皮,与狼谈心不成?”叶嬷嬷的话让林熙叹了一口气:“在嬷嬷眼里,六姑娘有那般凶险?到底我们也是一家……” “是不是一家除了看血缘也得看心,人家把你当敌人,你还把人家当一家的话,那只能说明你傻!我和你说过的,咱们不害人,可不代表你防人,而防人,就莫小瞧了敌人!”叶嬷嬷说着冲林熙一笑:“还有,以后你没有什么把握,就蹲着别吭声,就当自是是只与人无害的小娃娃,可一旦你要发力你要站出来,许得记住,你是只虎,饿虎!你是一定要把对方置于死地的,千万别留气给人家来给你报复,知道吗?” 林熙咬着唇点点头,叶嬷嬷出了一口气:“不动如山,动必封喉!” …… “这算怎么回事?”香珍看着林岚肿胀的双手一脸激动:“不行,我得去找你爹!” “娘!你就别添乱了!”林岚蹙眉咬牙:“这是爹打的,你去找他,这不是找不痛快嘛!” “可是。你爹他怎么舍得下手,怎么……” “有人拿着乖觉规矩做幌子,陪我一出苦肉计,我爹自然舍得。”林岚说着把手冲香珍比划:“娘,快帮我抹药啊!” 香珍干笑了一下:“那药里有诸多忌讳。我抹不成,叫金兰给你抹吧!”说着便要出去招呼丫鬟,林岚却开了口:“不用了!我自己来!”说着咬着牙拿指头自己慢慢扭开了盒子。往手上蹭着药膏。 香珍看着林岚动作,人早已避开了些远远的立在一边,瞧见女儿那蹙眉吃痛的样子。却又心疼。忍不住的言语:“这七姑娘是个平时不吭声的主,她今天能这般言语,我思量着八成是叫叶嬷嬷教榆了脑袋,走哪都把规矩扒拉着呢!结果今日你正好撞上,这才……” “得了吧,以我看,她是见我坏了林悠和庄家小二爷的和睦才寻我的事儿!” 香珍闻言撇了嘴:“岚儿你也是,那四姑娘都嫁出去了。与你无害的,你何必好好的去惹她啊?” “我就是心里不舒坦,瞧他们两个那拉拉扯扯的样子。我就窝火!明明她嫁过去应该是被这嚣张跋扈的爷儿给拾掇的,怎么倒恩爱起来了?那庄明达也真是奇怪。林悠有什么好,值得他去护着!” 香珍叹了口气:“你呀,有那心思跟她置气,还是先盯盯你的婚事吧!如今的,我都愁,要怎生给你寻个好婆家,才免得你被太太给下了黑手!” “娘,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婚事这事其实可以拖一拖的!” “拖?你都多少岁了?难不成在及笄前,你还不打算定下?” “不是不定,只是想再过些日子,可能我的机会更多。” “什么意思?” “大伯父家的姑娘要进宫选秀,不成咱们不说,可成了,咱们林家和宫里就有了一丝牵扯,我不指望还能拖个三五年得等那位争到些名头,但至少一两个月里,总能看出她有没机会啊!若是运气好,得个美人什么的封号,咱们林家也能得些光,那时,与我们林家结亲的人,总会多少比现在更好点吧?” 香珍闻言却摇头:“你想多了,若是七姑娘没和谢家定下亲事,这来的人巴望着她是叶嬷嬷教养下的,也会多和咱们林府亲近,可能我能顺着人家的门楣央求着你爹给看看名下的庶子,或者由着你去撞大运,而现在七姑娘都定给谢家了,谁还巴望着她?如今没什么人和咱们林府上那般盯眼了,你再等也是白搭!” 林岚闻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么说,我的婚事便只能由着太太给我强按了吗?” “强按也不至于,好歹你爹那里我还是说的上话的,何况他也是很疼你的啊!还有你祖母,她和我早不对眼,当初不也为着你好叫常妈妈带过话,也不是真就会看着你落火坑里的,所以至少门当户对没问题!而且你先前不是和我说个什么雷敬之嘛,我回头就和你爹说出,凭着他现在是个庶吉士,又没婚约的份上,若能促成了你和他也是好的,只是还得看人家是否愿意应承!” 林岚当即一脸恼色的坐了回去:“原本指望着爹爹问出他来,做个后路而已,如今倒成了最好是他?这算什么?凭什么我前面的个个都高嫁,后一个就是当寡妇那也是谢家的人,而到我就得是什么门当户对,甚至押中宝也不过还得从什么都没的散馆之妻熬起!我不服!” “岚儿,我知你心高气傲,可惜,你没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我……” “不必说那些,我又没怪你!我恨的是那些嫡出,恨的是七姑娘,她痛快的一个亲事定下,把我的路却封上了,哼,等着瞧,我必然叫她们知道我林岚才不会那么容易认输!” “岚儿,你想干嘛?”香珍素来知道女儿的做事态度,她若这么说,必然已起了心。 林岚转头看着香珍:“娘,你去找下姨妈吧,你们两个一起给爹旁敲侧击,看能不能给我这半年里多争取点跟太太出去见人的机会,我的婚事。绝不能就这么寒碜的定了!” 香珍叹了口气:“只这样吗?” 林岚点点头。香珍见是如此,放了心,应了一声后,什么也没说的出去了,可她一走林岚双眸便阴霾如瘴的盯着自己肿胀的手:“你等着!” …… 第二日清晨。林熙摆看了双手,就发现已经没了任何问题,当下叫着丫头婆子的伺候。早早的去了林贾氏那里请安。 她去的早,略微立了一会,林昌还有陈氏就到了。瞧见这个家中最懂事的女儿早早在此。林昌很是高兴,上前问了两句得知无事后,便和陈氏入屋先请安了,不多时常妈妈出来唤了林熙进去,她便入屋给祖母问安。 “好了,快过来让我瞧瞧你的手!”林老太太立时免了林熙的请儿招手叫她过去,林熙乖巧上前,递上了手:“祖母不必担心。爹爹打的不重,已经全好了。” “那也得让我看看!”林贾氏说着捏了林熙那白嫩的柔荑瞧看了一番后这才眼瞥向林昌:“幸好没事,你呀。好歹不分的,熙儿出来言语那也是为了岚儿好。你还打她,要是人人都似你这样想,遇上事了出来言语还得挨着,那还有几个人肯说中肯的话了?忠言逆耳利于行,说起来啊都是知道的,怎么真格儿起事了,却那么不知变通!” 林昌赔了笑正要言语,外面传来了常妈妈的声音,则是哥几个到了,立时招呼进来,才说了两句,林岚也到了。 常妈妈传了话,林贾氏便是撇着嘴一脸不悦,可等林岚一进来,她那不悦立时变成了震惊,因为林岚此刻竟然双手捧着藤条而入,一进来就跪了地。 “岚儿给祖母问安!”她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些嘶哑。 林贾氏挑眉:“你这是做什么?” “岚儿昨日一时糊涂,只顾出言畅快,却不想一错再错,七妹妹昨日提醒了我,爹爹也责罚了我,可我回去越想便是越怕,万一我这无心之举给四姐姐带来麻烦怎么办?万一让祖母和爹爹恼着我可怎么好?便忆起古人有负荆请罪之举,我虽未负荆,但却愿请罪请罚,只求祖母和爹爹原谅我昨日的糊涂,我再不敢出言生事了。”她说着眼泪便已流下来,人更低着头把藤条捧起,而她手上竟还依稀可见红痕,倒叫一旁的林昌疑心自己昨日下手太重起来。 林贾氏的嘴巴抿了抿,叹了一口气:“好了,起来吧,你是不是无心之举,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已不稀多言了,这老话说的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也不是错的很严重,只是太过随性惹出是非还轻了规矩,你七妹妹所言也是为你好,而你如今知错,那就最好了!常妈妈,快把那东西收了吧!岚儿,起来吧!” 林贾氏虽然平日很是严厉,但到底是隔代的人,瞧看着孙女便是亲近的,如今看着林岚能知错来认,自是高兴的,怎么可能再罚她?何况这本就是昨夜的事儿了,到了今日谁又会拿出来再去计较?是以她没有多说林岚,打算这事就这样算了。 可是常妈妈才去林岚跟前从她手里取了那藤条,林岚这起身便有些摇晃,常妈妈在旁见她不稳,顺手扶了她一把,赫然发现林岚竟浑身发烫,似在高热中,立时轻呼:“哎呀,怎么这么烫!六姑娘你没事吧?” 这一句话,林昌立时跳了起来,而陈氏已经快步上前,抬手摸上了林岚的额头,还真是滚烫非常。 “高热,快,去请大夫来!”陈氏当即出声招呼,林昌在后补话:“去请王御医来!” 立时有人应声去了,这边婆子们也到了跟前,七手八脚的就把林岚给抬扶住了。 “快扶到我梢间里的塌上去!”林贾氏这会也扶着林熙到了跟前,急急的言语着,不大会儿功夫,林岚被便安置在了梢间的罗汉塌上,林贾氏更是丢开了林熙去拉上林岚的手:“这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 林岚冲林贾氏淡笑:“不碍事的祖母,可能是我昨晚一夜没睡,着了晾吧!” 林贾氏听着林岚那有些嘶哑的声音,皱了眉头:“为何不睡?” 林岚眨眨眼:“岚儿昨日犯了错,思前想后委实害怕会给四姐姐带来麻烦。是以,无心睡眠,祖母,我真不知自己那样一句话就惹来是非啊!” “好了,我知你不是有心的。你快别想着了,快闭上眼好好休息一番,一会大夫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这会林贾氏完全都是在安抚着林岚了,一边的林昌也因此而言:“嗨,岚儿。你呀。是爹昨晚一时冲动了,你最是乖巧听话的,怎么会有心惹事呢,我不该打你的,与你说几句提点你也就是了,倒叫你这心里扎了刺一样的责怪自己,熬了一宿,实在是……” “老爷快别说了。这会六姑娘需要的是好生休息!”陈氏眼见林昌这般倒去认自己的错,诧异之中更添窝火,不得不出言制止他说下去。虽然她很想说,你哪里就错了的话。可是眼瞧着婆母同夫婿都为林岚着急上火,她便死死的压住了这话头,不去自寻麻烦。 只是她难免会扫眼去看林熙,因为她知道,如此一来林熙这个舍身出言劝谏的,倒成了小题大做的人。 林熙此刻望着林岚,两眼不眨,陈氏看不到她眼里的怒气与惊慌,也看不到她半点担忧与交集,看到的只有一份宁静,好似她是个无关痛痒的局外人一样,不慌不忙,平淡如水。 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对于林昌的言语仿若无闻,对于祖母的心疼仿若无视,可陈氏却立刻就心疼起来,她能感觉到林熙此刻的处境是多么的尴尬,多么的狼狈,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个时候,少言少语才是正经,她不希望婆母或者夫婿来责怪林熙的不是。 好在,林家这二位心疼归心疼,倒还没真的掉头去说林熙的不是,而不大会儿功夫后,大夫请来了,并非是王御医,而是离得最近的李郎中。 李郎中把脉瞧看后,立时嘱咐叫人备了热水给林岚浸泡,又开了两幅发汗的药,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林岚便见了汗,这身上的高热也开始褪去。 “大夫,我闺女她没事了吧?”林昌瞧着林岚散汗,尤不放心出言询问,那李郎中一面收拾药包一面言语:“高热已退,就无大爱了,不过,六姑娘的身体似乎不大好啊,小小年纪风寒入体不说,还心力劳损,得多注意休息,多开阔心胸才是!” 李郎中说了这话,便告辞而出,陈氏陪着出去,就叫着管家张罗付了诊金相送,再折身回来入屋,就听到了林昌的叹气声:“哎,岚儿自小胆子便小,心性也不大,如今的连大夫都说着她心力劳损,足可见昨夜之伤,如今看来,也的确是小题大……” “老爷!”陈氏闻言立时进屋:“您疼惜六姑娘没错,我们也疼惜,可是规矩这事却绝不是小题大做的,咱们林家可是清流世家,最重的便是规矩脸面,难不成您是要怪熙儿纠正了六姑娘的错吗?还是说,咱们家的规矩到了六姑娘这里,凭着她心小体弱,就不用守了?” 林昌悻悻的摇摇头,没再言语,林贾氏则叹了口气:“罢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来人,扶着岚儿回去休息吧,嘱咐香珍勤快些的照看着。” 立时丫头婆子过来,连扶带架的把人往玉芍居送,林昌瞧看着便跟了过去,陈氏眼见如此也是无奈,而这边林贾氏悻悻的摆手:“行了,该读书的读书,该上学的上学,各自忙活去吧!” 立时屋里的人都散了,林熙便同陈氏一道退了出来。 “熙儿,这事,你别往心里去,你爹他……” “娘,女儿明白的。”林熙抬头冲陈氏一笑:“娘还是去六姐姐那边照看一下的好,若您不在跟前,难保珍姨娘和六姐姐一通言语,彼时爹爹真要糊涂应承了什么,才真是糟糕了。” 陈氏闻言立时点头:“你说的没错,我还是去盯着吧!”当下伸手拍了拍林熙说着要她别太在意的话后,就立刻奔去了玉芍居。 而林熙则一脸淡然的回往自己的硕人居。 …… “老爷,岚儿是什么性子您不知道吗?昨个晚上,她就在屋里哭了好半天,后来对我说着没事。我才回去睡下的,哪里知道,这孩子较真儿了,竟憋出了病来!”香珍到底是当娘的,当林岚被抬回来。周边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先前的种种时,她便心里已经绕出了圈子,立时就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林昌闻言脸上有些不自在。瞧看着林岚不知该说什么好,而林岚倒是伸手扯了他的手,口中半迷糊似的呢喃:“爹爹。是岚儿不好。让爹爹担心了,下次爹爹有了难处,女儿一定注意解围的法子,再不叫爹爹气恼……” “岚儿!”林昌立时觉得自己昨夜的动手很错,看着林岚声音轻柔:“快别想着了,爹不怪你,爹知道你是最贴着爹心窝子的,你放心。爹不气恼也不怪你,你快好好歇着吧,你好了。爹才不担心啊!” 林岚点点头,立时闭上眼。一副乖巧休息的模样,林昌便迈步出了内室,刚到外屋香珍就抬手捉了帕子抹起了眼泪:“老爷,岚儿可是一心向着您的,我不敢说岚儿比得上屋里的那个姑娘,但对你的在意体贴和孝敬上来说,她却是其他几个都比不了,您说是不是?” 林昌立时点头:“我知道。” 香珍抽抽鼻子:“您知道的话,就多疼疼她吧!昨天这事就算是岚儿的错,却也不过是小事,何至于您亲自执了家法?这孩子憋成这样,心里得多伤啊!老爷,您要真疼她,还是赶紧的给她找个婆家把她嫁出去的好,免得在这府里受看不见的气!” “香珍!”林昌立时蹙眉轻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老爷,我说的什么话,您不知道吗?我在这府上俨然不受待见,可我能忍,谁让我是个妾呢!可是岚儿她为什么要受罪呢?庶出的,是比不上嫡出的,我们知道,也不敢奢求,但也不能这么熬着她的心啊!你不能看着她们作践我们啊!” “胡说!你少这里胡扯!我明和你说,昨个晚上太太还和我说起给岚儿的亲事张罗,她为香珍整整瞧看了九家,和我合计着为了岚儿好,打算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一点也不委屈了她,你就少在那里恶了人家的心!” 香珍一顿,随即冷笑了一下:“老爷啊,您怎么能说是我恶了她?那岚儿可是我的女儿,为这她的幸福,今日里我也豁出去了!”香珍说着就要往地上跪,林昌眼见她都开始挺肚子了,怎好叫她跪,自是拉了她:“哎呀,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要为岚儿向老爷您求个恩!” “什么?”林昌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 “老爷,三姑娘四姑娘都出嫁了,岚儿在屋里乖巧与否您也是知道的,她已经十四了,再有一年就得及笄出阁了,那时你这乖巧贴心的女儿还能伺候在您跟前吗?您的几个姑娘,除了她个个都说了富贵人家,权贵之门,你忍心叫她一个嫁去个门当户对的就算完了吗?凭什么最与你贴心的姑娘要是嫁的最不好的?太太那么说,也不过是图个名声安心,她若有心,自当是为岚儿也说一门高嫁的才是,她……” “我说一门?”陈氏扬声在外,人随即挑帘进屋:“香珍妹妹,是你太看起的我,还是你根本拎不清?权贵之门的亲事,那是我说来的吗?我一个翰林院侍讲家的太太,连个诰命都没,我拿什么去给姑娘们说出高嫁来!你这话说的,也不怕闪断了你的舌头!” 香珍完全没料到陈氏会突然来到,一时有些难堪,恨恨地瞪了一眼随进来的丫头,责怪她是个摆设之余,口中倒没闲着:“太太责骂的是,是我异想天开了,可要是太太真心是护念着岚儿把她当作林府中的姑娘,那就该在这条道上为她寻寻路,别的不说,至少也得给她机会各处相看一番,若是我家岚儿真格儿的没福气,我们也说不上太太您半个不字,还得感恩戴德的谢着您,可眼下,您却直接给她按个门当户对的就算了了,未免轻了我家岚儿吧!太太您要是恼我,只管打我骂我,就是叫老爷休了我,我也是认的,可岚儿是无辜的啊,她可是老爷的骨肉啊!您不但不把她收在名下,还不给她机会,这是否轻贱了还不是明摆着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拆底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轻贱?”陈氏闻言呵呵的笑了起来:“你可真是长着张血盆大口啊!我带岚儿好还是坏,不妨咱们拿出去比一比,有我待她这么好的吗?你说我轻贱她,还嫌弃我给她安排个了个门当户对的……很好,我给你脸你不要脸,我就索性陪你作!来人!” 陈氏大声喊着掉头出屋,厉着嗓子的高声招呼:“章妈妈,给我从库里拿出百丈纸卷,再请来数十笔帖,我林家今日要写百贴告示,明日好满城张贴,说我林家有一名不得了的天之娇女誓要高嫁,为此我和老爷俯首为她向权贵们求亲,不知哪位权贵肯拿出一位嫡妻之席送上!” “什么?胡闹!”林昌被陈氏的话吓了一跳,急忙出来把她往屋里扯。 “我胡闹还是她胡闹?”陈氏一把甩掉了林昌的拉扯,指向了呆滞的香珍:“她一个妾侍敢编排我的不是,一个庶出的还妄图权贵之门的正妻,老爷,这就是林府的规矩?这是不是胡闹?既然她闹的,我为什么闹不得?不就是为岚儿求个权贵之门嘛,我陈氏敢这么做,又不知老爷为她肯不肯豁出去这张脸!” “疯了,这算什么法子?这分明是丢人现眼!”林昌急的吼吼。 “丢人现眼?哈哈,这就不是丢人显眼了吗?林府这个清流世家难不成是要一个不知尊卑为何物的妾室踩在我这个嫡妻的脸上吗?”陈氏说着直接两步走到了林昌面前:“老爷,我和你近二十年的夫妻情谊,包容了你多少事?难不成你要看着她张狂在我头上?我把话今天给你撩开了!你要是不把这个不知规矩的侍妾给我教出规矩来,我立时出门去衙门里递状子求和离。你信不信?大不了我陈氏把脸陪尽,也会要大家都知道林家是怎么欺负我这个堂堂嫡妻的!到时候林家脸面扫地的时候,你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陈氏说完扭身往屋内椅子上一坐,一脸怒色的直盯着门槛,显然是在等。 “老。老爷……”香珍一看架势不对,往日里贤良淑德占完了的陈氏竟然转眼变成了胡同口里的泼妇,用撒泼来逼。登时慌了手脚。 论相貌姿色,她敢和陈氏斗,论年龄身段。她敢和陈氏叫板。论计较谋算,她敢和陈氏对拼,可到了撒泼使浑上她是一点都比不了陈氏的,她是什么人,陈氏是什么人,她不过是一个妾侍,再是生了孩子的,闹大了。一脚踹了你,也没哪个御史站出来为妾侍出头,可陈氏呢?人家是林家明媒正娶的太太。虽然撒泼不好看,传出去也坏名声。可是她都敢撒泼了,那就真敢胡来,正妻把这种事闹出来,坏的可是林昌的脸面,御史再参合上一脚,别说她前途晦暗了,林昌只怕就要仕途完蛋,那如此她还有好下场吗? 香珍立时慌乱起来,连忙拉了林昌的衣袖叫着,脑中思想着对策。 “啪!”一声脆响,林昌的手掌就抽在了香珍的脸上,香珍一愣,林昌已经指着她喝骂起来:“不长眼的东西,太太岂是你可以乱嚼舌头,与之争言的?” 香珍眼睛一眨,噗通就跪下了:“老爷打的是,老爷骂的是,是香珍糊涂了,香珍只是心疼岚儿,一时口不择言才……老爷,太太,香珍错了,香珍认罚!”她立时明白这种节骨眼上,硬碰她是必死的,只能立刻保身求全,是以抹着眼泪这就认错了。 她痛快认错,林昌的脸上就好看了许多,这三年的光景里陈氏很少发脾气,猛地这么来一下,他都有点怵,毕竟上次陈氏如何对付庄家二太太的,他之后也有耳闻,当时他就知道若换成了自己个,一早就点头妥协,四姑娘只有给庄家小二爷做小的份了!所以今个看到陈氏发了横,他可真怕了,自己辛辛苦苦才拼到如此这个地界,眼看有些眉目再往上,真要出个这种事出来,他可就算混到头了,何况自己的老娘也会追着他算账的! 是以他把目光投向了陈氏,义正言辞的表示:“那,她知道错了,你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陈氏冷笑了一下:“我敢罚吗?人家肚子里可有林家的骨肉,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说的清吗?”陈氏说着站了起来,欲往外走,林昌立时上前拦着:“消消气啊夫人,你可千万别,别乱来啊!” 陈氏打量了林昌一个来回,转头看向跪地眼珠子乱转的香珍,一挑眉言语道:“香珍妹妹,你是心疼岚儿的吧?那高门权贵之家且不说岚儿的庶出有无资格进去,我只说她这一针尖大的小心儿,能在里面过活吗?别回头她真嫁进去,转头出了事,你又要给我泼脏水,说我蓄意害死她了吧!” 香珍一时哑口无言,陈氏却再言语:“给岚儿安排门当户对的不对,安排了高门权贵我又怕她那身子抗不起,不如我思量下,找个咱们府上的庄头把她嫁出去,这总可以了吧?” “啊?不成!”香珍一听立时瞪眼,她女儿好歹也是庶出,好歹那也是林府的六姑娘,怎生成了丫鬟那般的配给庄头,这分明就是恶意报复啊!香珍以此大声反对:“太太您不能这样啊,岚儿可不是丫头,老爷,您得给岚儿做主啊!” “夫人,你这是何必呢,在生气这话也不能乱说啊,岚儿可……” “你到底还是处处帮着她是吧?这家里的主母到底是谁?是她吗?你若让她说了算,成,咱们这就去衙门!”陈氏说着一转身就往外走,林昌立时追了出去撵着哄着,香珍便是跌坐在了地上,喘了几息后她立刻起身冲进了内屋,就看到林岚脸色难看的躺在那里,伸手捂着肚子一副难受样儿。 “人都不在了,你别装了!”香珍说着抬手拍在了林岚的肩上。急的言语:“怎么办,太太撒泼了,要逼死咱们啊!” 林岚一脸痛苦之色的在榻上翻滚,眼却盯着她:“少喊叫,她。她不过说说罢了,和离?这辈子她不活了?” 香珍见林岚这个模样才意识到她是真痛,立刻凑到跟前:“你这是怎么了?” 林岚不耐的扫她一眼:“别吵吵。别叫人进来,过,过阵子就好了。”说着继续在榻上翻滚。双手却是捂着肚腹不断上下。人也嗓子眼里溢出几声细小的闷哼。 …… “叶嬷嬷,你去瞧瞧我们姑娘吧!”花妈妈一脸急色的冲到了叶嬷嬷的房里。 “怎么了?” “打请安回来,人就一言不发的坐在屋里,和她说话,理你倒是理你,可那脸色……哎呀,您快去瞧瞧吧!” “发生什么事了?”叶嬷嬷没急着动,问着花妈妈。花妈妈立时把在外听的见的全学了一遍,末了急着催促:“您赶紧的过去瞧瞧吧!” 叶嬷嬷却眨眨眼没有动,眼见花妈妈急中有愕的看着自己。便慢悠悠的说到:“她已十岁了,有些事该她自己独当一面了。难不成日后出嫁了,我这个老婆子还得跟着吗?” “可……”花妈妈还想言语,可外面却有了秋雨的声音叫这姑娘,花妈妈立时闪身而出,就看到林熙迈着步子向院门去,当即喊了一声追了过去:“七姑娘,您要去哪儿?” 林熙回头看她一眼:“我要去祖母那里。” “这个时候?前面不才请安过嘛……”花妈妈话都没说完,林熙就已迈步,完全没多说的意思,而这个时候叶嬷嬷忽然挑帘子出来冲着花妈妈喊了一句:“花妈妈快跟着姑娘吧,有什么姑娘需要帮忙的,你还得尽心呢!”说完帘子一放人又缩屋里去了。 花妈妈立时追了林熙往林老太太的福寿居奔去。 “七姑娘啊,您这是要做啥去?哎呀,您别不说话啊,叫我这心里没底啊!”花妈妈一心在林熙身上,瞧着她从来没这样的神情过,一时又急又担心没口子的追问言语,这般问了半路后,林熙站住了脚看向她:“妈妈,你是我的人,我能仰仗你一桩事吗?” 花妈妈一顿立时点头:“自然啊!” 林熙立刻冲她勾手,继而踮脚在她耳边一番叽咕,花妈妈一愣看了林熙一眼,却立刻点头应成了:“七姑娘你放心,这事我准给你办好!” “那快去吧!” “那你……” “我去祖母那里而已,自己府上没人跟着也丢不了的。”林熙说罢就往前迈步,花妈妈跟在她后面,待二人穿过游廊后,却是一个向南,一个向东了。 林熙奔的是南,林老太太的福寿居所在,她一入院,就看到雪裘在外当值,立刻走了过去。 “七姑娘,您怎么来了?”雪裘迎了上来。 “我有事要找祖母。”林熙浅笑而语,当即雪裘进屋通传,待林熙进去后,就看到常妈妈扶着林贾氏走了出来,两人一身的香线味,显然祖母先前是在佛堂里的。 “熙儿见过祖母。”林熙当即福身,林贾氏一摆手:“行了,过来坐着吧,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啊?” 林熙立刻上前,却没坐着而是立到了林贾氏的身边,一脸忧色:“祖母,方才六姐姐出了事,可把我吓着了,慌里慌张的回去,想着能不能从医书上找点应对的法子,却无意中看到一句‘药理常悖,生克忌讳’立时想到六姐姐这两年上都是吃着王御医给开的暖身药去那寒气,而今日里六姐姐这么一上热症,大夫给的可是发汗的药,应属凉性,那会不会和王御医的药出了岔子?六姐姐会不会伤了身子啊?” 林贾氏闻言一愣:“这个,不会吧?大夫们肯定诸多留意,不会……” “祖母,六姐姐的身子本就不好,若出了差错那可不小啊,不如您叫人把王御医请来给六姐姐再瞧瞧呗?宁可多折腾几趟也好过六姐姐做下病症啊!” 林贾氏闻言觉得有些道理,当即看向了常妈妈:“你去叫管家跑一趟吧!” “常妈妈,劳您催着管家他们快一些的好,这府里还熬着药呢。万一有什么不对的,喝下去了可麻烦啊!” 常妈妈点头答应着立时出去了,林贾氏看着林熙冲她一笑:“你真是个好性子,替着你六姐姐担心!” 林熙一笑:“都是一家人嘛,我怎能不提姐姐着想呢!”说着她低头靠上了林贾氏:“祖母今早吓坏了吧。不如熙儿给您捏捏肩?嬷嬷教过我几个手法,说捏了准保舒服。” 林贾氏伸手轻捏了下林熙肉乎乎的脸颊:“知道你会疼人!” 林熙立时蹭去了榻上给林贾氏捏肩,可脸上那点笑容却已消失。她双手在给林贾氏揉捏,双眼却直愣愣的看着窗外,平静如水。却见秋色。 …… 花妈妈奔到了正房院落。就看到章妈妈拉着一众的丫头立在院子口上,花妈妈一愣,立时明白三年未见的情形竟然又出现了,而章妈妈看到了花妈妈,立刻上前扯了她到一边说话:“你怎么跑来了?” “太太不会和老爷又,又吵上了吧?”花妈妈答非所问。 章妈妈撇了嘴:“老爷越发的宠溺着那贱人,太太是寒了心了,要不然今日也不会发火了。这会儿也不算吵,老爷正哄着咱们太太呢,只是……哎。太太那性子你也知道,一般不上火不急眼。可真急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正较劲着呢!” “那该死的蹄子,就没一天安生!”花妈妈立时表示愤慨,章妈妈扯她一把:“说啊,你来做什么?” 花妈妈拉着章妈妈再往边了一些咬着她耳朵言语,立时章妈妈顿住了,继而偏着头看着花妈妈:“七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花妈妈摇头:“七姑娘可没说,只说这事若成了,虽是家门不幸,太太却可就此高枕无忧,关键就看咱们这事成不成了!” 章妈妈蹙了眉:“那要是找不出东西呢?” “七姑娘说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等信儿一到再动手,只叫悄悄的先盯死了!” 章妈妈眼珠子一转,看了看正房:“成,这事我去安排!” …… 有了管家去请,不大会儿功夫王御医上门了,人一来,管家自是报送,信儿也就传到正房这边,章妈妈立时进去传话,林昌和陈氏都是诧异。 “王御医?”林昌挑眉:“这会儿的怎么来了?难不成六姑娘又不对了?” “是老太太请的,不知是不是六姑娘的不对。” 林昌立时转头看向了陈氏:“你瞧瞧,岚儿都这样了,娘都不放心的又请了大夫来,你还有心在这里和我呕气?都说了亲事上,我不会由着她乱来的,你还闹腾什么?” “她不乱来,可你会乱来!”陈氏说着起了身:“我管你呢?你喜欢乱就乱去,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坏了仕途,我跟着你吃糠咽菜就是,可你别调头来怨我没提醒你!”陈氏说完转头迈步出屋,冲着章妈妈招呼:“咱们过去!” 她一走,林昌自是跟着,毕竟王御医可不算什么小角色,他们家能把人家请来,那都是父辈的关系,但论他们两个的身份,今时今日都还是多少欠着点的。 三人这么往福寿居赶,还没到呢,就遇上林贾氏房里的,说着他们都去了玉芍居,这一行人又往那边去。 “不知道岚儿是不是更严重了,可千万别烧出个好歹来啊!”林昌心疼,口中不免嘟囔,陈氏闻言心里更是憋气,冷着脸迈步,三人一进院子,陈氏看了一眼章妈妈意思她出声招呼,就听到屋内啪的一声脆响,似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紧跟着接二连三的物件咋地,噼噼啪啪个没完,而章妈妈一顿,立时向四周扫看,那些跟着老太太一窝涌进来的丫头婆子立时便向玉芍居各处散去! 而此时陈氏和林昌已经快步冲向了主屋,才挑帘进去,冲进内室,就看到林贾氏手里拿着拐杖在不住的敲打,而她的对面,林岚抱着头四处闪躲,以至于背后那博古架上的东西不住的摔下碎裂,而这边香珍完全痴呆般的立着,一旁的王御医则是捏着胡子一脸的厌恶。而在他们的旁边,林熙静静的站着,亦如先前那般不急不惊,淡定非常。 “住手!快住手!”林昌眼见场面如此混乱,立时上去拉扶林贾氏。此时林贾氏一回头抄着林昌就是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斥责道:“你可真行,竟帮着你的闺女作假!” 林昌一头雾水捂着脸问询:“什么作假。娘,您在说什么啊!” 林贾氏大喘着粗气,举着拐杖指向了那个瑟缩在博古架前的林岚:“你不知道是吧?你的女儿。说什么熬心一夜未睡。今早出了高热,我呸!她那是吃了寒食散,散热着呢!寒食散哪里来,除了你们这些诗会的人,谁屋里有这个?不是你给她的,她哪里来?” 林昌一时蒙住,转头看向林岚,林岚咬唇不语的低头。显然这事不是赖她。 “这,这不可能吧?”林昌口中喃喃:“会不会弄错了?” 此时王御医一清嗓子:“林大人是怀疑我的诊断吗?” “不敢!可是这……” “食用寒食散,体内高热许得散出。行冷食,穿薄衣。泡冷浴才可发散,我来时是听闻你家这六姑娘早间高热,李郎中给开了热汤发药,本说给她把个脉瞧瞧,结果,一来就撞见你家六姑娘在床上疼的打滚,一查脉象才知道,她泡了热浴,高热加热,冲在肚腹,胃满胀痛如何能不打滚?如今我已经给她扎针散热,发散完了自就对了,不过,至于为什么你家六姑娘会吃了寒食散,这我可不知了,但为人医者,不得不提醒一句,此行为猛举,需得借酒行散,有人可,有人不可,六姑娘的身子太虚最好别碰,而且这般不知忌讳的乱来,是会把命搭上的!” 王御医说完冷着一张脸摇头而出,立时陈氏便陪着相送,到了门口有叫管家取了五十两的诊金出来,显然有封口之意,那王御医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 陈氏当即折身回来,回到了内屋,就看到林昌瞪着林岚:“说,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吃那东西,那东西你又从哪儿弄来的?” 林岚缩在角落上,低头瑟瑟,声如蚊蚋:“我,我误服而已。” “哼!”林贾氏一个冷哼后,抬手就把手里的拐杖抄着林岚给砸了过去:“你可真会误服啊,一大早不是在我跟前熬心的高热了吗?不是你一宿没睡所致吗?在我这里惺惺作态,却不过是你玩一场把戏,当真你爹娘还有我都是你玩弄的傻子了吗?”林贾氏说着气恼的连连拍桌。 “祖母,岚儿不是有意的,是,我是真的误服了,我还以为是我熬心才高热的,我已不知我几时吃了那东西啊!”林岚一脸我也很无辜的表情,立时让林昌看向了林贾氏,而就在这个时候,章妈妈却扯着一个丫头手里拿着一包东西进了屋,口中嚷嚷着:“太太,刚才这丫头鬼鬼祟祟的爬院墙向去后院,被我给逮回来了,结果这里一包的东西,您还是看看吧!” 当下章妈妈把那丫头往地上一搡,丫头便跪去了地上,而一包东西章妈妈则交给了陈氏,陈氏转头拿着就去了林贾氏旁的小几前。 此时林岚目光一滞急忙看向那丫头,却不料丫头前面站了个人--林熙,正好把那跪地的丫头给挡了个严实。 林岚狠狠地盯着她,她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淡然与之相对。 “这是寒食散。”陈氏拿出一个瓶子来一边皱眉说着一边看向了林昌。这东西,他们这些文人但逢诗会酒会的就会扎在一起食用,所以林昌的书房里有这东西,她早已熟知,看见瓶子就能确认。 林昌见陈氏看他立刻辩解:“我没给过这东西给她!” 而此时林贾氏已经又抓了个瓶子出来,打开来一闻,立时皱了眉头:“怎么还有麝香?” 陈氏闻言回头去翻另外几个瓶子,纸包,最后一脸惊色的看着林岚:“怎么连红花都有?这些可全都是堕胎之物,难道你……”(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自食恶果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陈氏一脸惊诧的望着林岚,她的话语使得屋内的人的眼光尽数落在了林岚的身上,包括香珍。 “这是怎么回事?”林昌从脑袋到脖子立时涨红:“你莫非已,已……”他说不出来,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恐怕会在今天就被送到尼姑庵里去!而林家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不会的!”就在此时香珍挺身而出挡在了女儿身前,阻挡着别人的目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岚儿洁身自好,不会做那糊涂事,更不会……” “常妈妈,拉她去验身。”林贾氏此时开了口,声音决绝中明显的带着一丝颤抖。 当下常妈妈应声冲了过去,把林岚直接拽出了屋,去了一边的耳房里,而这过程中林岚又看向那丫头,可惜林熙还是横挪了一步上前给她挡住了。 她们一出去,林贾氏看向了跪地的丫头,扫了她一眼后冲陈氏说到:“陈氏,把这丫头的卖身契等下给我找出来,然后你问问她怎么回事,说的是真话,我今日给她自由,还送上十两银子给她傍身,可若是有半句假话,先打上二十下,再发卖到窑子里去!” 林贾氏丢下这话,便是坐去了椅子上,屋内章妈妈见状,十分有眼色的去了角落从一对破碎的瓷片里捡出来了那根拐杖,拿着衣袖擦抹了几遍才递送到林老太太手里,而这边陈氏已经立在了那丫头的跟前:“老太太的话你也听见了,说实话你便能得大好处,就是府里的丫头们正经出去怕都没这个福气脱了奴籍的。你若要说假话,那就只管编,回头千人骑万人睡的时候可别埋怨……” “我说实话!”那丫头立刻言语:“我收拾的这些东西,都是六姑娘,一早。一早叫我收着的,那,那寒食散是早几个月前。六姑娘拿回来的,说是老爷赏的。” 林昌闻言立时要言语,林贾氏瞪他一眼。他悻悻的闭嘴。却一脸憋气。 毕竟他会不会给自己丫头这东西,大家心里也能做出个判定的。 “昨晚上六姑娘吃了那寒食散吗?”陈氏出言询问。 “没有,不过她是今早吃的,早上起来就要了过去吃了。”丫头急急地说着,这一句话便把林岚所谓的误服给拆穿了。 “那这些堕胎药是怎么回事?” 丫头摇头:“这我真不清楚,是六姑娘昨个下午跟我说了这些,要我去采买胭脂水粉的时候带回来的,至于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提着这些爬墙逃跑?” “不是逃跑。是,是去后院里的老榆树下掩埋,这是六姑娘交代的。说万一什么时候她出了事,瞧着不对了。就赶紧把这些偷偷拿去那里埋了,刚才我听着屋里摔了东西,心里一慌,就去了……” “明翠,你可不能乱说啊,六姑娘待你可不薄……”香珍闻言如此急忙出言,只是话还没说完,林贾氏开了口:“闭上你的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再敢言语一句,我立时把你轰出我林府!” 香珍抽了两下嘴角只能低头了。 “还有吗?”陈氏再问,丫头却似乎有些顾忌不言语了。 “你还真忠心呢!”陈氏说着扭头看了眼已经黑面的林贾氏,转头继续问话:“你是跟在六姑娘的人,她能把这些交代给你,自是信着你的,肯定有不少事,你最好还是说出来,反正招都招了,还犹豫什么呢,我要是你就痛痛快快的什么都说出来,兴许还能多得点银子!反正你以为这个时候了,她还能原谅了你?” 那丫头咬咬唇开了口:“别的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两桩,一个是,一个是去年的事了,那个时候六姑娘用浸了依兰的绳穗给渝哥儿打了个宫绦……” “说别的,说另一桩。”林贾氏急急的开口打断,不但惹得陈氏诧异,更惹得林熙转头看向了祖母,继而她的手在袖中捏了拳头,再次低垂了脑袋,因为她看到了林贾氏的表情,那代表着,羞愤。 依兰是什么东西,林熙知道,康正隆最爱弄些这种玩意回来,她自是清楚这东西的作用,打成宫绦给渝哥儿听来有些令人奇怪,难不成林岚会瞧看上渝哥儿起了心?她想想祖母那羞愤的表情,想想林岚狠狠的目光,她知道不会是这么简单的。 “另一个是今早的事,她叫我最近注意着点,说要我盯着珍姨娘的进补,说,要把但凡是太太张罗的进补全都,全都记录下来告诉她。” 陈氏听了这话鼻子一搡:“真是个有心相护的姑娘啊,难不成还以为我有加害的心不成?我若真有那心,又岂会有她落地,有宇哥儿在府?哼!”说着她不屑的转头,却对上了林熙的眼眸,林熙的眼里闪着一丝惧色,让她一惊,随即就看到林熙转头看向了拿一包乱七八糟的堕胎之物,陈氏瞧望几眼后,立时醒悟过来,随即变了脸:“这东西该不会是,她,她给你准备,而后用来嫁祸于我的吧?”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是冷汗皆冒,香珍更是白了脸。 “怎么可能,岚儿她乖巧,她不会……”林昌第一个出言反驳,岚儿是她几个姑娘里最疼爱的一个,今天的事已经让他一惊再惊,焦头烂额,可现在陈氏这么一说,他疼爱的岚儿竟心思可怕到这种地步犹如蛇蝎,这是他绝不能接受的!可是话还没说完,对上的是母亲那一双痛色的眼,他立时就傻了,急忙的言语:“娘,岚儿才十四岁,香珍是她的生母,她怎么可能如此加害?这是谬猜,这根本不可能!” 林贾氏却看着林昌:“是吗?”说着她眼扫向脸色发白的香珍:“你瞧,她的生母可不这样想!” 香珍闻言惊慌的缩身低头,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此刻她的心砰砰跳着,自己都混乱不已,毕竟她心里清楚,林岚可是给她出过这嫁祸的点子,她否了。可是女儿的手里出现了这些东西,还要明翠盯着她的进补,自己女儿在打什么算盘。这不明摆着吗? “香珍,你和我说实话,岚儿。真。真有这么恶毒吗?”林昌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香珍白着脸:“老爷岚儿是您的女儿啊,她,她怎么可能那么恶毒,我,我肚子里的这个可是她的弟弟妹妹啊!她,怎么会……” 香珍极力的为她掩谎,但是她的表情尽数落在了林熙的眼里。此刻她是彻底确信自己的推算没有错,但是这个答案痛心的叫她无以复加。 而在此时,常妈妈带着林岚回来了。 “六姑娘乃完璧之身。”常妈妈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屋内的人听清楚,林岚跟在她的身后。双眼依然往丫头这里瞧,而这一次林熙没去足挡她的视线,所以她看到了,明翠低头趴伏的样子,完全不肯和她对视。 “别看了,她什么都招了!”林贾氏忽然开了口,再看到林岚脸色僵住时,她撑着拐杖起身,两步走到林岚跟前,再次抡起了拐杖抽打在了林岚的身上:“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孽障,你日日心里起念,连自己姐妹都算计,我帮你压了,指着你悔改,你竟一而再再而三,竟连你母亲都敢算计,你,你小小年纪如此毒辣,我,我今日就打死了你,全当林家没你这个孽障!” 林贾氏怒了,她一边数落一边抽打,可她到底年纪大了,先前就这般爆发过一次,这盘又冒火上来,打了才几下,自己就差点喘不上气来,直吓的屋里人忙着搀扶,拍背,顺气的一通忙活,林贾氏才算顺当了些,可看着林岚的眼神却是愤恨与痛惜。 她抬手指着林岚,一时说不出话来,这边林昌却已经红了眼:“你这孽障,枉我疼你护着你,你却如此毒辣,不但对你生母起恶还差点气坏了你祖母,你,看我今日不打死你!”他说着立时吼着叫取家法,可林贾氏却抬手使劲拍桌,而后指着林岚半天才吐出一些字来:“如此,恶性,留不得!配,配个马夫,早早嫁了,打发了去,免得,坏了,坏了我林家的名声!” 林贾氏发话,自然算是府中的“圣旨”了,她这话一出来,屋内的人都是错愕。 马夫?就是一等丫鬟都会寻个庄头的,马夫这种可是粗使丫头才配的,林岚可是六姑娘,横竖也是个小姐啊,怎么能…… “娘,这……”林昌虽然伤心恼怒,甚至恨铁不成钢,但是眼看林岚要落得如此境地,自是要出言求劝,不为别的,只为林家姑娘这个身份,就不能看着祖母气恼之下乱点鸳鸯,可是话都没说出来呢,林贾氏已经冲他吼上了:“要不就是送去尼姑庵里,你要她走哪条?” 林昌一看这等情况,立刻闭嘴了,他清楚母亲已经彻底在气头上了,他要在争执上两句,母亲弄不好会气晕不说,甚至还可能叫人端来毒酒,那岂不是更糟糕?于是他闭上了嘴,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而此时香珍眼看林昌不言语,自己倒急了,那是她的闺女啊,再是毒算了她,可还是她的闺女啊!真能眼看着她配个马夫?她无法接受,立时言语:“老爷,您快求求老太太吧,马夫不成,尼姑庵也不成啊,她到底是林家的姑娘,配个门当户对的好不好?” 林昌扭了头不与她言语,林贾氏转头看向了香珍,伸手一指她:“来人,送她去庄子上!送走!” 香珍闻言一愣,眼珠子一翻,人就出溜到地上了…… 林贾氏发话,林昌也是不能反抗的,何况是这个节骨眼上?所以香珍出溜到地上后,立刻就被下人上来抬了出去,林昌唯一能做的就是急忙扯了陈氏的衣袖,要陈氏赶紧言语两句,可陈氏才和香珍争执了,这会儿怎可能出言帮忙,头一扭也不打岔儿,弄得林昌只能硬着头皮冲下人们言语了一句:“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都小心些,先,先送她回院吧!”说完人就缩了脖子,闭了眼,一副等着挨吼的样子。 不过林贾氏没言语。许是林昌提到了孩子,她到底是心疼的,便只是瞪了一眼林昌。就看向了林岚。 林岚此刻完全就傻呆呆的立在那里,似失去了魂魄一般,毕竟林贾氏的一句言语。无疑把她所有的希冀和盘算全都抹杀了。 马夫?马夫! 她慢慢的抬头看向了林昌。看到的是父亲一脸的恼色,看向林贾氏,看到的是她那双恨不得剥了自己皮的厉色,登时她也身子一晃,继而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 林熙坐在书桌前,呆滞一般的看着面前的宣纸,屋外几个丫头婆子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不时交换着眼色,却没人敢言语什么。 林岚倒下去后,会审便无法再继续。纵然林老太太气恼,陈氏与林昌惊愕。可人都昏了还能怎样?所以当林贾氏喊着要封院禁足之后,林昌立刻接话的言语安排,在场的林熙便没了待在那里的理由,埋着头一言不发的回了她的硕人居。 “叶嬷嬷?”门外一声轻唤,之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继而帘子一挑,叶嬷嬷一人进了屋,随手便把门给并上了。 “我把她们都打发走了,心里不舒服也别憋着。”叶嬷嬷说着直接拖了张绣凳坐到了林熙的对面。 林熙抬眼:“您都知道了?” “可以想象的到。”叶嬷嬷说得很平淡。 林熙一个冷笑:“你随便就想到了,我却……” “你只是不肯接受事实而已。”叶嬷嬷望着林熙:“不管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你都觉得家人是你的最后依仗,所以你不信她们中有人会如此不是吗?” “我无法想象她的恶毒,我只是看透了她在撒谎!”林熙激动的站了起来。 早上林岚的一番高热在别人眼里是痛苦,可在她眼里不是,因为她看到了她微微上翘的唇角,她看到了她眯成一条缝的眼,这些都在告诉她,林岚的得意。 所以她知道是假的,是林岚故意以此要她里外不是人! 她那一刻就明白林岚不是善茬,因此她回到屋里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到底她是怎么烧起来的? 泼水冻身吗?寒冬腊月倒还可能,可如今正值夏日,怎么可能因此而烧?难道会那么巧吗?她一直在猜想,却没有什么答案,但是作假她可以肯定,而后她想到了当时爹爹是要请王御医来的,可来的是住的最近的李郎中,虽然看起来这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她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也许是一个可以弄明白原委的点,所以最后她才会想到找祖母去请王御医来复看,至少弄清楚,她到底怎么烧起来的,岂料答案竟然是寒食散,而她不过是叫花妈妈那边多防备一点,免得自己没了后手,结果竟拽出了一连串是事来,而林岚的恶毒,这才真正的现了出来! “你知道,她在算计我吗?”林熙望着叶嬷嬷。 叶嬷嬷眨眨眼:“宫绦的事?” “你知道?”林熙惊讶,如果不是林贾氏恼怒之下说出那句话,她根本想不到宫绦的事是在算计她! “你日日心里起念,连自己姐妹都算计,我帮你压了,指着你悔改,你竟一而再再而三,竟连你母亲都敢算计……”这话当时一说出来,林熙便是惊了一身的汗,再回头思想那浸了依兰的宫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惊讶于林岚的毒辣算计,惊讶于祖母把这事彻底的压下来,更惊讶的是,叶嬷嬷竟然知道! “知道。”叶嬷嬷已然答的坦然。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林熙的声音高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叶嬷嬷也站了起来:“她算计的事我一发现,就告诉了你祖母,你祖母又要一张脸又想给她机会,与我这边违心答应,我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定会帮着掩盖,那我何必把这事讲出来?难道打不死敌人,我还要出来告诉她,我在这里吗?至于告诉你,哼。告诉你,你会听吗?你会信吗?你自己好生想想这些时日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关于信任的事,你听过吗?”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她是你的家人吗?我的七姑娘,睁大你的眼吧!她有把你当家人吗?她要当你是家人还会处心积虑算计你,陷害你?她甚至都没把自己当林家人!” 林熙低了头:“是的。她没把自己当林家人,但凡她当了,就不会生出这种恶念。竟要……” “七姑娘,我早和你说过了,你不害人。却不能不防人!似你这般毫无防备。哼,总有一天要吃大亏!输在外人手里,我思量着你还咬牙过得,要是输在了你的家人手上,只怕你连活着的勇气都没了吧!” 林熙闻言身子一晃,跌在了椅子上。 背叛,昔日的背叛滋味再度涌上心头,贴身的丫头背叛了她。她那一刻便觉得除了家人,世间没什么人可以再信,而现在。连她的家人都不能信了。 “我这辈子,是不是再无可信之人?” 叶嬷嬷叹了一口气:“我问你。你觉得六姑娘为什么会算计你?” 林熙一愣,抬头看向了叶嬷嬷:“她不甘心,对于她是庶出的,她从未甘心过。” 叶嬷嬷抓了一旁的笔,随手沾了笔洗里的水在砚台上蹭了几下,便裹着未化的墨色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贪。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这个,我不再多说,但我要告诉你,这便是人性,当一个人的贪念蒙蔽了双眼,她看到的只有不公,因为如此才可以作为她贪念的理由;当它的底线被贪念吞噬,那个心就成了贪心,它就再分辨不出是非黑白,因为只有如此她才可以不择手段,所以,你在乎的亲情家人对她来说,就和路人无疑的;她算计你,是因为她贪心你的机会,也许在别人眼里,谢家的这门亲,不是个好亲,但是到底谢家是侯门啊,这在她看来却是垂涎欲滴的未来!” 林熙看着纸上那个贪字,浓墨未展,如嶙峋怪石又如狰狞鬼面,反倒心中忽然踏实了。因为叶嬷嬷的话已经让她明白,在起了贪心的人心里,根本没有什么底线。 她抬头看着叶嬷嬷,粉唇轻启:“我懂了。” “是吗?”叶嬷嬷看着林熙:“希望是真的。” 林熙看着叶嬷嬷眨眨眼:“您曾说过,对您也得留着后路,也得防备着,对吗?” 叶嬷嬷点头。 “那你要算计我什么?” 叶嬷嬷看着林熙:“你觉得我会回答吗?” “董厨娘为什么要教我皇上喜欢的菜色,叶嬷嬷,您能告诉我原因吗?” 叶嬷嬷咬了下唇:“不能。”说着她起身往外走,但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向她:“看来你是真懂了,不过,你要学会的是藏着,很多时候只有让别人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才是你最好的保护伞!” 叶嬷嬷说完就出去了,林熙却望着那未并上的门,口中喃喃:“保护伞?那是什么?” …… 翌日,林熙因为担心结果,清早起来去祖母那里问安,林老太太大概因为昨日气的不轻,没有见人,是以林熙没能问安,却和前去请安的林昌与陈氏一道返回了正房院落。 林昌的脸色十分难看,林熙与他问安,他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付两句,冲着林熙叹了一句要是岚儿和你这般就好了,然后人就穿戴整齐的出去到翰林院应卯了。 大约昨日出了恶气,陈氏折回来时,脸上带着一丝爽利,不过她并不是真就高兴了,因为她和林熙说话的口气里充满了无奈:“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你爹他伤心的厉害,平日里最疼爱的两个,一个日日不清闲,一个毒辣到叫人冒冷汗,想想我都觉得受不了,何况你爹,他今日无精打采理你,你别往心里去!” 林熙点头:“娘您放心,爹爹的心情我能理解。”说完看着陈氏:“那她们如今……” “珍姨娘封了院,你祖母发的话,说孩子不落地,不许出来,等生下了,孩子就放到我膝下我养着,她一出月子就打发去庄子里,不许她在府里待了,怕她把孩子教坏了。” “那六姐姐呢?” “闭门思过呢,你祖母说找马夫的事,毕竟是气话,真要那般了,咱们林家的人都跟着丢脸,我虽气恼想给她配个歪瓜裂枣,可到底那是伤德的事,而且你祖母气过了,还是要疼得,所以,我打算选个门当户对的,赶紧给她订了也就是了。”陈氏说着看向了林熙:“对了,章妈妈和我说寻东西的事是你授意的,你怎么知道她有那恶心的?” --求推荐票,求打赏,求粉红哦……--(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留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嗨,我只是觉得六姐姐病的太巧了些,想着是不是作假,叫着花妈妈央娘你这边防备一手而已,哪晓得……”苏叶的话没说下去,那之后挖出来的答案,的确叫人震惊。 “小小年纪,心思毒辣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我都是昨晚才从常妈妈那里知道了有关宫绦的事,这个事我不和你细说了,但你要记住,以后对她们母女不管有无往来,都得防备着。” “我知道的。”林熙才答应着,屋外有了些许动静,随即章妈妈急急的跑了进来:“太太,宫里来人了。” 陈氏闻言立刻丢了下林熙,整理了下衣冠出去了。 先前林老太太就已经打了招呼的,如今这个时候不过才是天刚放亮而已,宫里就来人了,明显这是选秀的结果下来了。 林熙就将在母亲的院落等了一气,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陈氏脸带喜色的回来了。 “娘你脸上喜色满满,看来堂姐是留中了。”林熙起身言语,陈氏上前拉了她的手:“对呀,你堂姐好本事呢,三关皆过,留中了,宫里放了子牌叫回来各自与家人恤,能待个一两天。” “那几时回来?” “今个黄昏后了,后日的清早彩车来接,再复入宫。”陈氏说着冲林熙一摆手:“好了,你快回去吧,她今个要回来,我这还得一通张罗,诶,你帮我个叶嬷嬷打个招呼吧,稍后我去找她讨张单子来,看看还得弄些什么好给你堂姐预备下!” 林熙立时应声告辞了出来回往硕人居,陈氏也立刻召集诸位管事安排事情去了。 …… “留中?”叶嬷嬷挑了眉。脸上并没有林熙想象的喜悦。 “对,得您的教导,留中了。” “你是专成来和我说这个的?”叶嬷嬷斜眼看向了林熙。 “不错吧,其实是母亲让我来和您提一声,好叫您给她个单子。预备些东西给我堂姐。”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的话作祟,林熙面对叶嬷嬷时,心态并不能如往昔那般将她当作一个慈祥的长者。她发现自己和叶嬷嬷之间,似乎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好,我知道了。”叶嬷嬷说着摆了手:“林二姑娘要晚上才来了。七姑娘还是先回房弄你的账册吧。哦,对了,把你屋里拾掇一二,有些东西还是收好了藏好了,免得惹事。” 林熙一顿,明白的点头,应声而出。 她一走,叶嬷嬷的眉便蹙了起来。她伸手揉揉额头,口中轻喃:“怎么会留中呢?她难不成看不上眼吗?” …… 林熙回到屋里,用了点食物后。就亲自动手把相关的记数之法,以及这种独特的账册之物。细细的全收进了笼箱里,只留下了一本目前在做的,便坐到了桌边开动起来。 七姑娘用功的时候,屋里是没人伺候的,所以一直弄到中午用饭她才歇下来,收了东西。 食物摆进屋内,她刚准备用餐,却是外面一声招呼,陈氏来了。 “娘,您怎么过来了?”林熙有些诧异,毕竟母亲这会应该忙的团团转才是。 “想找叶嬷嬷商量下把董厨娘接过去做两天饭,伺候下你堂姐,毕竟她是要入宫的,咱虽不和别人似的指着她飞黄腾达,但到底是进到那里面去,一别经年,怎好怠慢……”陈氏说着脸上的喜色收了些,竟有些唏嘘,完全不是早上那般的喜悦了。 林熙不好说什么,扯了扯母亲的衣袖:“那叶嬷嬷可答应了?” “答应了,我还来你这里做什么?”陈氏无奈的摇头:“她说早先和董厨娘就说好的,除了你的灶,别个再不碰,我说了半天她都不应,我一寻思,得,我把你堂姐按到你这里,和你住上一天两夜的,搭上你的灶,这总不碍吧?” 苏叶笑着点头:“不碍事,反正添一双碗筷而已。” …… 如此在正午用饭过后,林熙的屋里就没怎么清静,全是上下打扫的收拾,到了黄昏前,林府一家穿戴整齐,便在二门前的厅里等着了。 虽然只是留中,尚无什么封号,还不至于要大张旗鼓,但到底自此后便是后宫里的女人了,忌讳甚多,礼仪规矩甚多,是以大家都还是严阵以待的,就连闭门思过的林岚,也因为情况特殊,而招呼着立在一边。 而珍姨娘却没这个荣幸了,毕竟,林岚再是庶出也是林家的骨肉,而她珍姨娘,一个受罚的侍妾,却是没资格在此的。 黄昏一到,管家就报声说着到了,立时林府开了正府门旁的小角门,迎了铜车里的林佳入府,林昌则给迎送的太监们递送了红包。 林佳是坐了小轿子来到二门处的,一下来时,脸上还蒙着一层细沙,立时迎接之人齐齐的给她福了一福,这才迎进了屋里。 进了屋,便取了面纱,又置下了蒲团,由着一通叩拜言语的折腾,待到一圈招呼完了,林佳才坐到了林贾氏的身边,林昌和陈氏则分做了两方椅。 坐下来,林贾氏便问及选秀的事,林佳似乎兴致不高,寥寥地说了几句,丝毫听不出什么惊心动魄来,林贾氏看她那样子,也就没再多问,只说着两个月前她有了个妹妹。 林佳闻言嘴角总算升起了一抹浅笑,继而便低声说着困倦了的话,立时陈氏出来安排着她歇去硕人居。 府上宅院不少,空下的来的也还有,听着陈氏安排林佳同七姑娘一道住,站在角上一直没存在感的林岚却抬头看了林佳一眼,瞧着她冲林熙淡淡一笑,说着如此甚好什么的,便又低头继续当空气了。 很快应对了两句,陈氏便同林熙一道引着林佳去了硕人居。她们一走,林昌就忍不住言语起来:“大哥还是教导有方啊,瞧她礼仪举止很是有名门之闺的风范呐!就是人冷了点,不过思量着这一进宫便是再难出来,冷些。倒也对!” 林贾氏闻言撇了一下嘴,眼扫去了林岚那里,哼了一声。张口便是打发林岚回去继续思过:“你且回去好生反省,你堂姐在这里,明日护着你脸面。也不禁着你了。但后日里,你依旧给我回去,听好了,你若知道悔改,还能有个门当户对的嫁,你若再敢不安分,真格的把你配马夫!” 白天陈氏提出了自己想法,说了一些到底是林家骨肉的话。让林贾氏有了台阶下,便也因此把气头上的话就此揭过,不过这会儿她看到林佳的冷漠想起的却是当初她的疯狂。再看到林岚,她这心里莫名的就发怵。生怕林岚也跟她一样犯浑,是以不客气的这般言语。 林岚一脸乖觉的样子应声离去,林贾氏便招手把林昌招呼到了跟前:“给岚儿瞅人的事你可抓紧点,能不能一个月就敲定。” 林昌一愣,随即说到:“手里是有几家,可还得一家家的打听摸清了底……一个月太紧了,起码得三个月啊,毕竟这是婚姻大事,怎能草率……” “草率?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打听筛选这还叫草率?”林贾氏立时挑眉:“你那岚儿什么性子,什么心眼你自己好生想想,留得越久我越是心惊,早定早出的好!” 林昌闻言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看到林贾氏那张不悦的脸,最后还是闭嘴了。 …… 陈氏说了几句安排的话,又在林熙的屋里同她问了几句缺什么少什么后,便嘱咐着早点休息,离开了院落。 林熙在蜀地时,就和林佳不算多亲近,到了其后叶嬷嬷全力教导,她都几乎被甩晾在了一边,是以林熙很自觉的把自己的床铺让给林佳,打算自己去睡梢间,免得彼此尴尬,岂料她却说着晚上一起睡的话,继而言语着要见叶嬷嬷。 林熙现在是没有话语权的,只好带着她去了叶嬷嬷的房前,此时叶嬷嬷的屋里灯光昏暗,似乎只点一只烛,连灯罩都未上。 在门外言语之后,门帘一挑,叶嬷嬷立在了门前,也没说叫林佳进去的话,只柔声的问着:“有事?” 林佳冲着叶嬷嬷一拜:“佳儿能留中,全赖嬷嬷教导,三关争华,既不为首也不为尾,最后得留,是以佳儿拜谢嬷嬷……”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若不努力,也不是有我的教导就能中的,如今你留中,那是你的本事,就别谢我了。”叶嬷嬷说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还有事吗?” 林佳一顿后言语到:“往进宫前再得嬷嬷指点。” “该教的我都教了,没什么私藏的。”叶嬷嬷说着抬手取了门楣上的风灯,提罩张嘴的一吹灭之,而后一边挂灯一边言语到:“宫里不比别处,遇事别太冲动,多想想没坏处的。”说完她把帘子一放,人竟缩回了屋里:“两位姑娘早点歇着吧!”继而竟把屋门给掩上了。 叶嬷嬷这般冷淡的态度,叫林佳和林熙都有些始料未及,但是要说因此觉得叶嬷嬷有错,两人却又都不觉得,毕竟,叶嬷嬷还是留言嘱咐了,而且她的性子本身就有些不按常理,时冷时厉的,林佳倒也没计较。 她望着那屋内的暗淡烛火,脸有一丝犹豫,好不容易迈步向前,似要找叶嬷嬷再说说,屋里的最后烛火却是熄灭了。 林熙见状看向林佳,便看得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转身回去,林熙只好立刻跟了回去。 洗漱过后,两人同床而眠,由于昨晚没睡好,而她和林佳都没什么话说,林熙很快就睡着了。 但是半夜的时候,她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抽泣之声,摸到身边空空,她立时惊醒翻身坐起,一拨开帐子就看到林佳坐在书桌前一边抽泣着一边书写着什么,林熙当即放下了帐子,轻手轻脚的躺了回去,偏着头躲在帐子里默默关注着她那模糊的身形轮廓。 看着看着,瞌睡再度袭来,她睡着了。 …… 翌日。陈氏一大早就跑了过来,张罗了一些东西给她瞧看:有衣服,秋冬薄厚的各有两套;有赏物,一些精致细小的金银件;还有头面杂物的,总之倒是林林总总的收在一起。一个不算小也不大的包袱,入宫带着倒也方便。 林佳道谢后,陈氏一脸笑容与之说了几句后。看着饭菜摆了进来,便离开了。 林熙和林佳都是和叶嬷嬷学了规矩的,吃饭时两人的举止动作一般样儿。只是林熙到底这般富养的时间长。举手投足坦然随性习惯,林佳却是难免刻意了。 “到底你比我自在。”才放下碗筷,尚未净口,林佳便言语起来。 林熙冲其笑了一下,放了碗筷,净口之后,才把茶捧起,那林佳又言:“听说你说下的那人失踪了?” 林熙点点头。林佳眼扫屋内的人:“你们下去吧!” 丫头婆子立刻收了东西,屋内除了她们两个,没别人了。 “为什么会是你?” 林佳的话有些跳脱。林熙被问的有些懵:“什么?” “你不是林家最乖最好的那个吗?” 林熙这才听懂了她的意思:“这是我的命。” “呵,你是叶嬷嬷教养下的。大家都知道你,你应该过的更好啊,不应该是嫁给一个很可能都死掉的人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谢家于我们林家有恩,我不敢置喙……” “不敢?那你心中是不愿的了?” “没什么不愿,我姓林,我是林家人。”林熙这话说来高义,但何尝不是事实呢,没有母亲的暗示猜测,没有船行的相遇,那在她所知里,谢慎严不就是等于是个死人吗?那她还不是依然会嫁? 林家需要一张脸啊! 林熙的回答让林佳挑了眉,她盯了林熙一眼后,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封折好的信笺:“这个帮我收着,若是……若我有一天在宫里落了个凄惨,便把这个交于我的爹娘。” 林熙立时想到了昨夜林佳的抽泣而写,小心的伸手接过:“我会收起来,但我希望没有交付的时候。” 林佳冲她一笑:“我也希望。” …… 清晨,彩车在林府外守候,林熙陪着林佳向府中之人一一道别后,走向她的未来。 “祖母,请原谅我当日的糊涂。”眼看要出二门上轿了,林佳忽然回头言语,林贾氏冲她笑着眉目慈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保重!” 林佳笑着上轿了,林熙看着她双肩的松垮,实在不清楚林佳是彻底没了包袱还是对前方的路,已无希望。 她走后,林熙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就看到叶嬷嬷站在院子正中望着她。 “她走了。”林熙上前言语。 “我知道。”叶嬷嬷说着昂起了下巴:“去把你那身十八单衣换上。” 林熙一愣:“为何要穿的那般郑重?” 自打她将礼仪熟化后,十八单衣便极少穿起,尤其这一年她还是窜了些个子的,那套衣服现在再拿来穿的话未免短了点。 “我得教你些宫廷礼仪了。” …… 林熙在炎热的暑日,穿上了厚重繁琐的十八单衣,虽然这套是短了,可是叶嬷嬷已经叫人给她量身,摆明了会再做一套来折腾她。 林熙听到宫廷二字时,就想到了那些菜式,她越发的不明白为什么叶嬷嬷总要把她往宫廷上带,但问了也是白问,叶嬷嬷的嘴巴闭得很紧。 就这样,林熙跟着她学了七八日,已经尽数掌握,而林昌也带来了消息,林佳第四日上侍寝于皇,得了个美人的封号。 林府上下颇为高兴,林贾氏叫林昌执笔写给大儿子报喜,正言语间,管家送了帖子来,是谢家的。 “七日后是谢家十三姑娘的及笄之日,邀着我们过去观礼。”陈氏瞧看完了帖子,冲林贾氏言语:“六姑娘我要带上吗?” 林贾氏看了她一眼摇了头:“不必了,就说她病着。” “知道了。” …… 转眼到了及笄之日,林熙起了个大早,由花妈妈收拾着穿戴整齐的随着林昌陈氏,还有三位哥儿去了谢家。 今日的衣装叶嬷嬷没有前来修正。但林熙自己做了主,但凡艳丽的她一并弃之不用,毕竟谢家小四爷现在可是个失踪的人。 所以她穿了一身藕荷色的高腰襦裙,双螺上也只簪着花簇模样的珠花而已,亦如当初那般--全身看起来能显出她身份的。便只是颈子上的挂玉金项圈了。 谢家今日热闹,府门处人头攒动喧哗非常,前轿在此落下。林昌下去与之拜门,便有家丁上前迎着后面的两个轿子去了东角门上,送她们到了内院。 才落轿下来。谢家安三太太就上前来迎:“亲家可算来了。老太太刚刚还问起呢!” 陈氏客气的答了话,随之一道入厅,林熙乖顺的跟在后面。 一进厅,林熙跟着陈氏连连招呼,把谢家的几个太太也都一一拜了,而后跟着哥儿几个立在边上时,才偷眼扫了下,但见厅内摆设依旧是那种华而不彰的风格。而各位太太们的穿着也是同等打扮,衣料金贵华美,却无人打扮的满头珠翠。就是作为今日主角娘亲的安三太太也不过是比其他几个头上多了一只珍珠簪而已。 林熙再扫眼中间,小心打量着谢家的老太太。毕竟若她嫁过来,少不得要在这位跟前伺候,只是这位老太太,她偷眼过去,却除了她脸上慈祥的笑,便什么也看不出来,而大家的言语笑谈中,老太太更没言语过一个字。 寒暄了片刻,还有新客到,立时她们几个在安三太太的指引下到了等下举行仪式的花厅里,而此时不少贵妇人在此,安三太太介绍了几个后,便匆忙回去招呼客人,大家也就凑在一起言语。 哥儿们问过礼后,便被引去了一旁的凉亭里,这边几个贵妇人却把林熙打量过来瞧望过去的,显然是对她兴趣不小。 “七姑娘,我可寻到你了!”忽而娇嗲之音入耳,林熙忙是回头,便见是四姑娘笑嘻嘻的走了过来,一把就拽上了她:“你崩在这里做蜡了,快同我们去那边,大家一起自在。” 林熙闻言冲她一笑,回首看向母亲,陈氏摆手:“去吧!” 林熙应声这才跟着十四姑娘离开,那边几个贵妇人便是互相交换着眼神。 …… 花厅角落处的水榭边上,已有几个姑娘在此,林熙扫眼瞧看,有几个脸熟的,都是先前见过的,大家凑在一起招呼了几句,便是闲扯起来,不多时有丫头凑过来,说着致远伯孙家到了,有姑娘跟着,谢家的十四姑娘只好立刻过去接应,而她一走,先前说着胭脂水粉衣料头面的姑娘们便换了话题。 “诶,你们说孙二姑娘会来么?” “我要是她,才不来呢!来这儿不够丢人的吗?” “可不是?满城都知道她是该说给谢家的,这会儿却说给了金家,啧啧,好女可不会嫁二夫!” “混说,你那可过了,她到底也没下定的,只是人家说说罢了。”李家的三姑娘出言反驳,转头看向了坐在一边安静不语的林熙:“不过林七姑娘到也因此和谢家结缘,就是不知你前路如何?孙家不地道,把火坑推到你这里了,你定是委屈的吧?” 林熙见人家看向自己,还似替自己不平的模样,当即冲其浅笑:“我林家受了谢家的恩惠,有所偿报也是应该的,何况失之我命,得之我幸,也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过是随遇而安罢了,多谢李三姑娘你的关心。” “林七姑娘倒豁达呢!”李三姑娘见林熙没有什么多说的意思,便闭上了嘴,转头张望片刻后,一抬下巴:“喏,人家可不避讳,大摇大摆的来了呢!” 随着她的话,众人起身来迎,毕竟孙二姑娘可是伯家的小姐,身份不低。 孙家来了两位姑娘,二姑娘和五姑娘,十四姑娘笑吟吟的言语招呼,孙五姑娘始终面带笑容与之言语,而孙二姑娘却有些魂不守舍似的东瞅西望,最后她的眼神落在了林熙这里,嘴角微微的上抽,眼皮子也微微下垂,俨然一副可怜她的模样。 --存后台忘了设置时间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林岚的亲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孙二姑娘为何对自己露出这般可怜之色,林熙她不想也知道原因,因此,她选择了视若无睹,尽可能的别去和这位孙二姑娘有什么冲突。 但有的时候,真是你不找人家,人家也要来找你,那孙二姑娘直接迈步到了她的跟前冲她言语起来:“听说你和谢家是早有婚约的?” 林熙低了头:“婚姻之事,轮不到我一个女儿家言语,故而不知情。” 孙二姑娘闻言一顿,脸上便有了些许臊色,悻悻的转身又觉得一句话就被兑回去了不合适,又转身看着林熙:“你爹娘怎么就那么舍得你?他都不见了,你又是叶嬷嬷教养下的,横竖也能挑个更好的吧?” 林熙闻言,心里非常不舒服,不管她孙二姑娘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真可怜还是假可怜,怎能对自己的父母去评头论足,指三道四呢?是以她抬了头看向了孙二姑娘,眼神充满着一抹不亲不近的淡色:“三纲五常我在闺学第一日便已知晓,仁义礼智信的道理更是记在心间,我们林家乃清流世家,绝不会挑挑拣拣背信弃义,故而有约应约,有恩报恩,理所应当,我谢孙二姑娘你的关心了。”她说着对着孙二姑娘微微一福身,继而人退往了一边,显然是不打算再和孙二姑娘言语。 而此时孙二姑娘脸色涨红开来,那挑挑拣拣背信弃义的八个字,怎么听都似是在指责她的不是,骗人家又对自己说着谢谢又福身的,倒叫她发不了脾气,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其他几个姑娘一看两人没了下文。立时说起来最近选秀的传闻,自然少不得提到自己熟识的某某留中或是落选的,就这么凑在一起混说了一阵子后,总算到了及笄的时候。 观礼之时,林熙不想扎眼。索性站在了边角处,岂料十四姑娘却把她胳膊一捞,拉着她要往前面去。 “不了。这里一样看得到,我若过去了,难免和孙家的姑娘站在一起。倒无端的添笑话了。”林熙急忙与十四姑娘言语。谢萱一听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毕竟一前一后的两个都和谢家有所关联,不管爆没爆出去,但凡是个明眼人的,谁又不知底细呢?若真在一起,添出笑话来,那也是添到谢家的,立时谢萱冲林熙一笑:“果然你思虑的多些。罢了,我陪着你在这边儿吧!” “你不到前面去的吗?” “我和十三姐都喜欢你,宁可陪你。”谢萱说着把林熙的胳膊一拉。跟个大姐姐似的立在旁边,立时让林熙有点发窘。毕竟日后她要真嫁到谢家去,却要做人家嫂子的。 “你别太搭理那个孙二,那人的性子属狗的,逮谁咬谁!”忽而十四姑娘偏了脑袋在她耳边言语,这话立时让林熙吓了一跳。 谢家的姑娘,谢家那个说话嗲音充满娇柔的十四姑娘竟然和她这般悄悄耳语?她诧异的看向十四姑娘,看到的是她的一个满满笑容,当即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了头。 “你知道她说给谁家了吗?”十四姑娘这次没和她咬耳朵,但声音很小,完全等于是在和她窃窃私语。 “刚才听到,好像是金家。”林熙说着脑中已经在寻思会是哪个金家,这边十四姑娘就给了答案:“抚远大将军的次子。” 林熙立时想到了渝哥儿口中时不时会提到的那个金鹏鹏哥儿,登时倒有些可怜那人了,毕竟要说身份两家相比起来能算是门当户对,但到底武将之家要落得一些轻视,再来那个鹏哥儿在渝哥儿的口里听来,基本就是个孔武有力却脑中空空的人,若娶了孙二这个娇宠刁蛮的,少不得要体验一下河东狮吼的日子了。 林熙这般胡思乱想的时候,及笄正式开始。 前面的各执祝福她没太在意,只留神着十三姑娘身边的几个妇人,猜想着会是谁为她绾髻上簪,好容易等过了那一遭,便看到是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由人群中走上去,手持着一只赤金金凤大簪,接手了那妇人的绾发为她上了簪。 “她们是谁?”林熙不认得,小声问着十四姑娘。 “上簪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大人的夫人,给我十三姐绾发的是他们的大房长媳,也就是太仆寺卿赵大人的夫人。”十四姑娘说着冲林熙眨眨眼,林熙立时明白,谢家的十三姑娘等于说给了赵家大房的儿子,左都御史赵大人的孙辈。 “长孙吗?” “对,如今在大理寺任右丞。” 林熙听来内心咋舌:有道是树大好乘凉,权贵相扶,还真是如此,自己做大姑娘出嫁的时候,爹爹便是从六品,而如今将娶十三姑娘的这位年纪轻轻的已是正六品的官职,这实在叫人惊叹! 十四姑娘瞥到林熙惊讶之色,笑了一下靠在了她耳边言语:“我这个未来姐夫专注于业,勤奋于职,迟迟未有成亲订亲,是太傅出面保的媒,其是他年纪不小了,二十六了!” 林熙闻言点点头,看向场中忙着行礼的十三姑娘,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嫁个大点的也好,起码知事一些,少些乱子。”说完这话忽而意识到身边十四姑娘炯炯目光,立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登时羞得低头了。 “看来你家人没少给你开导,若是我四哥洪福齐天,老天爷肯放了他,他娶你时,也算大些的了,也会知事少乱的。”十四姑娘说着竟双手合十,冲着老天比划起来:“老天爷快保佑我四哥平平安安的回来吧!” 林熙望着她,心中有些乱,因为她看着十四姑娘那表情,竟无法看出她是真在祈求还是作假。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还活着呢?林熙心里正问着自己,及笄仪式已经结束,谢家立时招待着大家入席用餐。林熙便被十四姑娘拖着一并进出,害得林熙几次都有些尴尬想要避讳些吧,偏生十四姑娘就不放手,倒弄得她也无法,只能和她一起进出。以至于到了午饭后林家告辞出来回府时,陈氏在车上念起她来。 “到底还有五年光景呢,你这头出的也太早了。虽说你与谢家的亲事订下的早,大家都知道,也还是该压着些的。没得那么张扬才是。” 林熙闻言点头:“是。母亲,其实我也不想,奈何……” 陈氏看着林熙的样子追了一句:“是她处处拽着你的?” 林熙再度点头,陈氏便挑眉:“不应该啊,谢家可是顶顶的世家,规矩什么的可不比宫里差,个个都是活出来的人精呢,她怎会处处拉着你出风头?” 林熙摇头。这也是她不明白的地方。 “算了,这些想不清楚就不想了吧,倒是那十三姑娘竟嫁给一个年纪那般大的确实叫人有些意外了。”陈氏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终究还是门当户对的大家。熙儿啊,将来你这嫁过去的。娘心里还是没底啊,如今的只能盼望着五年里你爹能再往上升一升,可他在翰林本就是熬资历的,却又难了……” “娘,车到山前必有路,该如何就如何吧,女儿出阁的事还早,您就别挂心了。”林熙说着冲陈氏笑笑,母女两个抱在了一起,可林熙心里却越发的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很重,毕竟今日里瞧着进进出出的人,哪一个不是大富贵的呢? …… 林熙回到了府里,就同哥儿几个随着陈氏同林昌去了林贾氏那里回话。 “谢家倒是会寻思人,说起来是有些意外,可细细想想,门当户对不说,这御史线上也有了门,倒是把这个世家照顾的更周全了。”林贾氏听了一茬,自顾自的念叨了起来:“哎,我们林家如今这几个姑娘命算好,横竖都高嫁了,你们的爹也有些奔头了,这倒是好兆头的!桓儿,佩儿还有宇儿,你们可不能就此就把自己当富家少爷了,还是得各自上心的学,咱们林家可比不上人家这些大户,背后一把的人情随便拉扯着都能靠,你们便只能靠自己,知道吗?” 几个哥儿立时应声,林贾氏看向了长桓:“桓儿,你是做大哥的,带着你两个兄弟,如今你是读出来了,可他们还没呢,提醒着,叫他们也能光耀门楣才是!“ “放心吧祖母!”长桓立时言语:“我自会担责的。” “是啊祖母,我们也会像那雷敬之一般,给咱们家门好生光耀一二的。”佩儿在旁高声附和,林老太太却是一愣:“谁?” “雷敬之,今年春闱里得中二甲第四名,后来朝考也过了,和咱们桓儿一样是个散馆,得皇上召见过两次。”林昌再旁答话。 “听来不错啊,怪不得佩儿要学他呢!” “是啊祖母,今个在谢家府上,我们这些几乎全听他一人言语了,那人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中途遇上谢家大爷过来,论了一道大前年金殿里的考题,好家伙,人家就斟茶那么点时间竟就破题解题的答起来了,结果听得爹爹击掌赞叹,众人咋舌,这不?回来路上两个弟弟就一直嚷嚷着得学他这般,也好日后讨个如同今日的风光呢!”长桓说着一脸笑容,林贾氏听得是连连点头夸着孩子们有志向,复又说了几句,便叫散了。 孩子们各自回院,林昌同陈氏回了正房,刚进屋才坐下,林昌就把丫头撵了出去,转头言语起来:“对了夫人,给岚儿看得人家咱们已看了几家了?” “七家里你打听了五家,得了准信的也就三家,这三家你还瞧不上呢!”陈氏说着自斟了杯茶喝了。 “那三家确实不成,那郑家小子其实人不错,但他娘死的早,他爹虽然鳏夫不娶,可家里弟妹太多,日后少不得拉吧,有道是长嫂如母,那还不把岚儿给累死?”林昌说着摇头。 “是是是,郑家婆子死早了,王家你嫌弃人家如今还没中举,那张家总还是可以的吧?”陈氏撇嘴言语。脸上的不快十分明显,毕竟林昌的偏心她早已知道,却没想到他在林岚亲事上那个挑拣哦,只怕香珍在这里都没他那么挑的!是以再想想当年大姑娘的出嫁,她这心里就不舒坦了。 “嗨。张家别的都还成,就是住的太远了,这一嫁便是跋山涉水的。咱们看护不住啊……” “看护?你想什么呢?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想看护谁?你但凡伸手长了,那可是打亲家的脸!”陈氏立时起身言语。当即还瞪了林昌一眼。 林昌立时起身抬手按了她的肩膀:“你别不舒坦。我这也是怕啊,你忘了可儿了?原先在跟前,不也瞧着好好的嘛,后来出嫁了,不过是住在城的两头,这就出了那事,岚儿这儿,我能不多想着看护。免得她也出事啊!” 陈氏冲林昌叹了一口气:“我懒得听你这些歪理,你也少那可儿来堵我的嘴,你要挑拣我不揽着。可婆母说了,只一个月的。这可都半个月过去了,你连个候选的都没看下,我看到了跟前你怎么办!” 林昌伸手捋了把胡子:“你说那个雷敬之怎么样?” 陈氏一愣,立时冷笑了起来:“老爷,你把岚儿是当嫡出的吧?” 林昌撇了嘴:“夫人啊,你看看咱家余下的四个姑娘,三个都是高嫁,总也不能亏了岚儿……” “呸!”陈氏又站了起来:“我看你真是把心都糊住了,你要是三品以上的,我啥都不说,你就是要为岚儿求到谢家去,我都不言语一声由着你去遭叽这张脸!你也不掂量掂量咱们林家的底子,三桩高嫁,哼,那还不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事!” 林昌叹了口气:“是,我知道,所以我指望不上权贵之门,这个后生总还是能想想的吧?” “想?人家可是庶吉士,又得皇上召见两回的,这日后前途大着呢,人家能瞧上咱家一个庶出的吗?” “若是嫡出的,我思量着还是有那个可能,毕竟四姑爷说过,这雷家的家境可不怎么样,一个教谕的儿子罢了,前面还闹了场婚约嘴仗的……” “我看你是早盘算上了吧?只可惜你也说了,得是嫡出。” “夫人啊,你就点个头,把她填到你……” “别想!”陈氏立时黑了脸:“我这辈子就是到死,这件事都不会答应!就那么一个毒辣黑心的,还想糟蹋到我这里,做梦!”陈氏说完扭身就回了里屋了,林昌在外撇嘴黑脸的待了一气,起身出院,去了萍姨娘的院子了。 …… 陈氏因这个发了脾气,接连三天都没怎么给林昌好脸色,而林昌也一连三天都窝在妾侍的院子里:萍姨娘那里两宿,巧姨娘那里一宿。 章妈妈眼看着两口子又这么闹起来了,急忙拿话劝着陈氏:“我的太太哦,您不能这么硬着啊,您忘了前几年的日子了?男人嘛,得哄着,您这么拗着不就便宜了那些个?香珍那蹄子为什么那么讨老爷的欢心,还不是她就会哭就会装可怜?你就别硬着拉!” “我不硬着怎么办?但凡我软了,他就想着把那死丫头过到我名下来,那是个什么东西?过到我名下会脏了我的!”陈氏扭着头,话语里已然冒着火气,而此时常妈妈却来了,叫着陈氏说林老太太请她过去。 陈氏生生的压了火气,急忙赶了过去,岂料才坐下,林老太太开了口,问得便是林岚的亲事可有几个钟意的人家了。 陈氏心里正不舒服呢,自是把这事跟林贾氏嘀咕了一番,末了更提起了林昌惦念着雷敬之的事,林贾氏一听,眼珠子便转了起来,陈氏一瞧,心中立时后悔自己不该提这茬,果然林贾氏开口了:“其实这个雷家还真能和咱们岚儿成的,只要你肯把岚儿过到你的名下,在名头上她便能算嫡出的,他家有一个新秀,我林家也有,昌儿如今也仕途顺当,他多一个在翰林的老丈人,只有好处没坏处的,何况咱们林家的几个姑娘,都是和权贵结亲的,想来雷家应该也不会那般计较的,毕竟姻亲扯进来的关系也是路啊。” 陈氏闻言登时悔的很不得扇自己两耳光,眼瞧着林贾氏望着自己,一咬牙悻悻的扭头:“我不愿意。” 林贾氏点了点头:“要怎么着你肯愿意?” 陈氏扭头不语。林贾氏手里的佛串扒拉了几下后说到:“你知道我那儿子的性子的,等香珍生了,他必然要闹腾着,最后送不走香珍,可你要能愿意。我给你应承着,待香珍生下了孩子,连月子都不用出。歇上三天,我叫人立刻把她打发到庄子里,无论其后什么事。定叫她永不回来。怎样?” 陈氏闻言扭着的头转了过来。 “我给你打这个包票,何况只是过到你名下,等出阁了,她都是泼出去的了,碍不着你了,那时候这两个最叫你不舒服的全不在府里了,昌儿这边我也不言语,叫他承着你的情。这不也两全其美吗?” 陈氏听了这话,立时就心动了,毕竟这府上能恶心她的就这两个人。若是只是过到名下,这两个人真就彻底的叫她眼不见心不烦了。倒似是划算的买卖。 林贾氏看到她那犹豫的样子便知有戏,有说了几句后,陈氏终于点了头:“好吧,若是如此她能和雷家说成,那我翻年的时候就去添上,可要说不成,那别赖我头上!” “行,只有你肯愿意就成!” 林贾氏把陈氏的工作做通了,当晚就把林昌叫了去,按照她许给陈氏的,便说自己觉得岚儿的事能成后,太太主动松了口,愿意帮林岚一把,立时林昌便言着好话,林贾氏却懒得和他多说,叫他尽快的去雷家打听说项看看。 林昌到底是疼爱林岚的,第二日上就忙活起了这件事,他先是在翰林里问了一圈,复又去探了探口风,觉得已有八成的把握,便回来和林贾氏言语,当下林贾氏便叫着林昌找个机会请那雷敬之过府坐坐,也算暗示一回,毕竟求亲求亲,还是得男方上门来求才是,怎好是女方上门过去不是? 于是两日后,在长桓和林昌的双簧之下,雷敬之应邀过府。 因为是给林岚说亲事,林贾氏只想赶紧的敲定,便打算不过问林岚,反正于规矩上这也没什么,但架不住林昌自己漏话给了林岚,是以到了人家来的时候,林昌说林岚已经知道,林贾氏倒不好不给这个孙女关照,恨恨地剜了林昌一眼,便叫常妈妈把林岚和林熙一道叫了出来,藏在了花厅边上的梢间里,好叫她们透着那雕花大窗瞧看一二。 而为什么林熙会陪着,这便是林贾氏担心没人盯着林岚,怕她会倒腾点什么出来。 临近正午,雷敬之递送着帖子应邀而来,长桓将人引了进来,彼时林贾氏坐在大椅上和那林昌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这人一进来,自是行礼问安,林贾氏客气的招呼了,叫人坐下后,便趁着丫头上茶的时候,打量人家,结果这一打量林贾氏脸上的笑就僵硬起来,而梢间里,多少有些期盼的林岚在看到那雷敬之的一张脸后,便立时黑了面,转了头缩去了梢间角落里再不肯多看一眼。 林熙先前未去瞧看,眼瞅林岚如此这才好奇的去偷瞧,结果一瞧才知道,这个雷敬之长得实在是,太丑了。 按他坐着的身形来看,个头还是不算矮,胖瘦也适中,可是这人一身皮肤黑黢黢的不说,宽大的额头,扁平的鼻子,不大不小的眼睛外加一张吃四方的大厚嘴,登时组成了一张类似大饼一般的国字脸,当然也得亏是国字脸,毕竟这是一等的官像(后注),若不然的话,只怕他这张丑脸,也会坏了他的名次,有惊龙颜的可能。 --官像-- 在古代做官其实对脸型也有要求,当然这是附加值:国字脸被认为是最好的官脸,其次是方脸圆脸什么的,代表着正气,福禄寿这样的意思,如果两个人才华横溢不相上下,但这个位置只能选一个的时候,有国字脸的必然中!当然内阁除外,那地方只混一个资历,谁比谁先进去一天,他就永远横在你前面,他不坐上去,那就轮不到你!而现在流行的锥子脸在古代会被鄙视的……因为那叫尖嘴猴腮,而女子若是如此,颧骨明显,便是克夫脸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宫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虽然第一印象林贾氏不满,林熙也能想到林岚的不愿,但随着爹爹与兄长同雷敬之言语起来后,林熙却觉得这人很不错,至少他言语出来的东西十分新颖,有独到的见解,而且问到什么说到什么,都才思敏捷答得到飞快,真格儿的是有才华之人,林熙便回头瞧看着林岚,心道她巴结父亲这些年讨好得力,终还是得了门好亲啊! 雷敬之在府中用了一餐饭,又坐了半个时辰后便告辞了。 他一走,长桓相送,林贾氏立刻就冲林昌言语上了:“这人是挺有才的,可这长的也……” “娘,他是读书人,是个爷们又不是姑娘家,学识才华这才是一顶一的,那长相赖点有什么打紧的。”林昌立时言语,一脸满意的神采显然是把人家已经当未来姑爷看了,林贾氏闻言顿了一下,点了头:“既如此,那你安排一下漏漏口风吧,若他能应倒也是好事。” 她说着扭头看向了陈氏,陈氏立时起身去了梢间把门动手打开,林熙便和林岚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你们两个瞧着,那雷公子如何?”林贾氏拿话来问,问着她们两个,何尝问的不是林岚的意思? 林岚没说话,捏着衣袖闭嘴不言,林熙见状只好言语:“雷公子谈吐不凡才学非浅,爹爹能对他赞赏有加,必然是在这上有真本事的。” 林贾氏点点头:“岚儿?你觉得呢?” 林岚扭了头,话语满是不屑:“祖母与爹爹安排就是了,我觉得如何有所谓吗?何必走着过场!” 林贾氏一听这话登时恼了,抬手拍桌:“你这孽障。说的什么浑话!” 林昌闻言立刻上前去抓了林岚,抬手就是一巴掌:“死丫头,竟敢拿话顶撞你祖母!你反了天了?还不赶紧跪下认错!” 林岚咬着牙捂着脸的跪在了地上,人却扭着头,显然一副不领情不认错的模样。登时气得林贾氏拍桌频频:“你这死丫头,我林家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孽障!小的时候看着还懂事乖巧,岂知那背后一心的毒辣!你不亲着家人。我们做家人的却处处为你,只因为你是我的孙女,是我林家的骨肉。你再胡闹我都认了。可我费心费力的为你张罗,你爹你母亲更为你处处铺路,你竟还心生怨怼?你,你……” “得了吧!”林岚忽然开了口:“何必说的对我一番大恩义的模样,你们要真心疼我,岂会弄个如此丑陋的男人来恶心我?说什么林家的骨肉,是啊,我要不是林家的骨肉。你们这会早把我配给马夫去了,还不是怕那样遭叽了林家的名声?哼!装什么仁义!” “你!”林贾氏瞪了眼,林昌更是怒了。抬手抓了林岚的头发朝着她的脸上啪啪的就是两个耳光:“你这丫头好毒的嘴!我,我今天就打死了你!” 林岚梗着脖子一脸绝冷:“打。使劲的打,打死我最好,我宁可死了也不要嫁那个丑八怪!” 林昌闻言一顿,而林岚又急急言语:“谁当初和我口口声声说,日后给我说个好亲事的,谁说就算不能风光高嫁,也许个我自己点头认可了的,可这会你们谁管我乐意不乐意?” “啪!”茶杯带着茶水直接砸在了林岚的身上,林岚痛的惊叫,林昌也是一愣,而扔了茶杯的林贾氏已经撑着扶手站了起来:“你要我问你乐意是不是,好,这个雷敬之你是不是不乐意?” “是,岚儿不乐意,岚儿不要嫁他!”林岚大声言语,此时长桓也送了人回来,正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当即蹙眉言语:“六妹妹,你未免太不识好歹了吧!雷兄颇有才华,将来前途更是无量,祖母爹娘齐齐为你张罗,你怎么还挑三拣四!” 林岚扭头冲他瞪眼:“你说的那般好,那你嫁呀,反正我不嫁!” “由得你说了算?”林昌立时瞪眼:“我还非……” “老爷!”陈氏此时忽然开口了:“岚儿不愿意就算了吧,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何况咱们这样人人为她,她还把咱们的好心踩在脚下,有意思吗?婆母,那添名到我膝下的事,还是算了吧,这样不识好歹的女儿我可不敢有,怕折我的福!” 陈氏说了这话,林贾氏便知道林岚同雷家的婚事没得谈了,眼看着那林岚不知好歹的样子,她也确实恼了:“好,既然如此,这婚事我也不帮着张罗了,昌儿,你前日不是和我说,那有三家还是成的嘛,就那里选一家……诶,对了不是有个条件还不错,就是远了些的嘛,就选他家!” “啊?娘,这……” “这什么,反正我们横竖不落好,我何必费那心思,早点把她嫁的远远的,省的闹心!何况选他们家,那也是门当户对的,就这么把她嫁出去了,也没人会说我林家亏欠着她!去,给他家放话,叫他早些来求亲,一说好了立刻给她及笄,翻年就嫁出去!”林贾氏大声说着,眼瞪着林岚:“我告诉你,这都是你自找的,将来埋怨的时候,狠狠抽自己的耳刮子,赖不找你这娘家!” 林岚一咬牙爬地而起,哭嚎着就跑了,林昌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气得抖手:“这,这,这太没规矩了,太没规矩了!” 陈氏在旁言语一句:“老爷,你一心护着没规矩的母女两个,这会儿也该是醒悟了吧?难不成你这慈父的心要一遍一遍的被遭叽吗?你叫熙儿这种知规矩的又如何讨要个公平!” 林昌闻言立时奔去门口吼了起来:“来人,去把六姑娘的院子给我封起来,打今儿起,不管什么日子,不到她出嫁之日就不许她出来!” …… 好好一桩为林岚定下好人家的事。愣被搅和成了这样,林贾氏气呼呼的回去了,林昌心中憋闷拉着长桓去了书房言语,陈氏则拉着林熙去了府里的后花园里转悠了起来。 林熙瞧看着母亲眉眼里的轻松,知道此刻她心情畅快。想到林岚竟会因为那人长的丑就如此不甘愿便低声的言语:“全家人都不计较她的过错,为她盘算最后一程,她却这般以貌取人。以恶度人,实在是不知好歹,只怕这会爹爹还气得遭不住。祖母更是要伤心了。” “遭不住那也是活该。至于伤心,更是自找的!”陈氏说了这话人又一顿,脸上有些恹恹之色:“叫他们心疼,叫他们巴望着,这会恰恰是自作自受!” 林熙眨眨眼:“祖母顾念我们这些儿孙,再是不好,也念着一家人一条根的顾着周全,爹爹更是把六姐姐当成心里的宝。只怕这会生气,过得两日,又去扒拉着了。” “是啊。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次次的这般……”陈氏应了一句。忽而看向林熙,却是自言自语:“不成,我不能再由着他们反悔去,我这就叫人去备下礼物,明日里不把你爹怂恿过去,我就亲自过去,早点给她定了,省得没完没了的折腾!”陈氏说完一转身就往回奔,林熙看着陈氏的背影眨眨眼,仰头看天。 嫁的远些好啊,省的住的近了是非多,放着前途无量的雷敬之不选,林岚啊林岚,你也有糊涂的时候啊! …… “你这是发的什么疯啊你!”香珍伸手就揪扯上了林岚的耳朵,虽然玉芍居现在被人盯着算是封院,但拦着出的,拦不了进的,香珍一听到出了这等幺蛾子的事,立时就冲了进来冲林岚算账:“是你自己说的要你爹给你瞧看雷敬之,我和你……”香珍收了高亢的声音,压低了言语:“我和你姨妈为了你可没少在他耳边念叨,好不容易机会来了,你怎么又……” “够了!”林岚扯开了香珍揪扯自己耳朵的手,一脸厌恶的看向香珍:“你知道什么啊,那会儿我听着他有些机遇,原想着不行就做个后路,可今日一看,娘啊,那人丑的叫我不想再看第二眼,那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嫁给他!” “那你不想嫁他你嫁谁?你以为现在和当初一样?你以为你爹还能为着你肯豁出脸去吗?这会儿好了吧,听说你祖母发话了,要把你嫁给那个张家的,那个远的,你,你说这可怎么办!” 林岚咬着唇盯向外面:“办法多的是,只要你和姨娘肯帮我,我就有法子嫁得好!” “什么?”香珍一愣,林岚已经拉着她在她耳边言语起来,片刻后香珍傻在那里:“你,你这样,你爹可会把我皮扒了的啊!” “你傻啊,你肚子里这不还有个嘛,他能把你怎样?等你生了孩子下来,这事早过了,何况你日后能不能回到林府还得指望着宇哥儿出息与否,你还能指望他了?这会儿,人家为着前途,只会看着正房太太的脸,还会看顾你?”林岚说着一拉香珍的手:“娘,你帮帮我,待我好生嫁出去了,一准把你接出去,给你单置个宅子住着,再弄几个丫头伺候着你,你何必在这宅门里受气!” 香珍抿了唇:“可是我……” “你还惦念着他能帮你昭雪不成?你与其指望他倒不如指望你未来的女婿!”林岚说着双眼期待的望着香珍。 末了香珍一咬牙:“都说儿是娘的心头肉,儿就是拿把刀在娘心头上割肉,娘也得忍着啊!岚儿,你盘算我时,我就知道你是个不简单的,与其我在你爹身上耗着,倒还真不如成全了你!行,这事我应下了,不过这事情只我帮着你,不许拉着你姨妈,万一不成了,就算毁了你和我,你姨妈那边至少还有个念想,听见没?” “知道了娘,娘你放心吧,好日子等着咱们呢!” …… 林岚拒了这桩婚事,陈氏也表态不会把林岚过到名下,林昌便没去雷敬之那里暗示下去,长桓在翰林院里与他相处时也不敢过多表示,生怕弄得将来尴尬,便只能与他谈些诗词事务,对于人家的私事再不敢问上一句。 而陈氏把东西全部备好后。林昌便也去张家大房府上做客了一回,两方私下谈了个差不多,立刻张大人表示,会写信回去叫弟弟立即奔赴京城前来求亲,于是林岚的婚事在彼此私下已经说好的情况下。就这么暗自定下了。 林昌一回来,这事就报于了林贾氏知道,林贾氏便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估摸着怎么也得二十多天近一个月的,便叫林昌同陈氏说说,回头在对方的聘礼上别太计较。仪式上略微简单点都没关系。总之是一心的想早些把这孽障嫁出去了。 敲定婚事的事传去了玉芍居,林岚没闹,林贾氏知道后念着岚儿这叫自找苦吃,一脸的烦闷,而硕人居里的林熙知道了,却委实觉得有点奇怪。 “她竟没闹?”林熙说着一脸不解:“以她那性子,只怕心里很不乐意吧,她心气那么高的不是想要什么高嫁的吗?怎么定了这么个非高枝的。她倒不吭声了。” 在旁拨弄着一支玉钏的叶嬷嬷闻言冷冷的言语了一句:“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林熙闻言一愣,眼珠子转了几圈没再言语。可这个时候,董厨娘却一挑帘子进了来。奔到叶嬷嬷耳边嘀咕了几句,立时叶嬷嬷脸上就变得凝重起来:“明天吗?” “对!”董厨娘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个金镶玉的腰牌来放在了桌上,看了一眼林熙后便退了出去。 林熙的心莫名狂跳起来,她能预感到是有什么事会和自己有关,眼扫向那腰牌时,叶嬷嬷却一把将它抓进了手里,看了一眼林熙后说到:“七姑娘今晚早点睡,明个寅时初刻就起来吧!”说完拿着那腰牌就要出去。 “嬷嬷,起那么早,是有什么事?” “等一会,你就会知道了。”叶嬷嬷答了话就出去了,却不是回她的房里,而是直奔了福寿居。 林熙坐在那里,惴惴不安却也无法,乱乱的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后,便干脆取了纸笔出来练字磨心的要自己冷静下来。 半个时辰后,她多少平复的差不多了,而这个时候常妈妈却来喊她到福寿居去。 林熙心中惦念着叶嬷嬷的话,出来后便从常妈妈嘴里套问着这个时候过去是有什么事。 “好事!”常妈妈脸上洋溢着一抹喜色:“七姑娘现在可是有名头的人了呢!” 林熙听得糊涂,再问常妈妈却是笑嘻嘻的闭嘴不说,无奈林熙只好揣着糊涂过去,刚一进屋还没来得及行礼呢,林贾氏就一脸喜色的冲她摆手:“熙儿快过来!” 林熙闻言过去,便看到陈氏就在跟前,脸上也是喜庆之色,登时让她更迷糊了。 “熙儿,你是个有福的啊,咱们林家因着你便也能光耀一回,在脸面上,可也不必那权贵差了!”林贾氏乐呵呵的言语让林熙更加糊涂,急忙询问:“祖母这话听的熙儿糊涂非常,到底是,是什么事啊?” 林贾氏笑嘻嘻的看向了陈氏,陈氏便开了口:“熙儿啊,明个是什么日子?” 林熙眨眨眼:“七月七,乞巧节。” “对啊,每逢乞巧节的时候,皇后娘娘便会设宴,邀请京城里有盛名的贵女们进宫赴宴,这些年回回去的都是那些权贵家的,从来轮不到我们的,可今年例外了,你得了叶嬷嬷的教养有了名头,宫里刚来了位公公传了话,说你得了资格明个能进宫赴宴呢!”陈氏说着一脸的红光:“咱们林府这会可露脸了呢!” 林贾氏立刻把手边的盒子打开,取出了一面铜色的腰牌:“就是这个,明日里捧着她进宫!” 林熙一望这腰牌下意识的看向了叶嬷嬷,叶嬷嬷却冲她言语到:“明日里我会陪你一同去的,你前面看见的腰牌,那是我用的。” 林熙一时有些迷瞪:要说进宫赴宴这绝对是天大的荣耀,足够林家烧几天高香的,可是莫名的她却高兴不起来,她甚至想到了董厨娘教给自己的那些菜式,故而她不安的看着叶嬷嬷:“我,我只是去赴宴吗?” “算是吧,不过去赴宴的贵女们又称巧女,少不得要在宫里一展巧手平添喜乐。我已经教过你不少东西,董厨娘也教了你几个菜式,明日里进去了,看着人家的安排吧,到时该露手争光的就露手。” “该?”林熙听出这话音来:“那就是还有不该得了?” 叶嬷嬷扫了一眼林熙:“这就得你自己判定了。我虽是陪你一道进去,但我肯定不会跟在你们身边的,至少赴宴的事。我没资格!”她说着看向了林贾氏:“我到底是老了,又是打发出来的,如今能得个机会瞧瞧我那些老姐妹。也算皇后娘娘抬爱了。” 当下叶嬷嬷同林贾氏言语了几句。把林熙这岔问就给晃了过去,而后林贾氏同陈氏耳提面命般的嘱咐个不停,还是叶嬷嬷说着差不多了,才算劝罢了散了。 出了福寿居,原本是两人一起回硕人居的,岂料叶嬷嬷说要出去采买些东西,就叫林熙自己一个回去,她趁着日头未落。匆匆的出府了。 林熙慢慢的一路往回走,越走这内心越是烦躁不安,因为脑中总会出现叶嬷嬷那句叫自己留后路的话。这使得她越想背后越冒冷汗。 “七姑娘?”忽而一声唤,惊了魂不守舍的林熙。一回头就看到渝哥儿手里拿着书提走了过来:“七姑娘是来找你大哥吗?” 林熙一愣回头瞧看,才发现自己魂不守舍的竟走到长桓的院落来,当即红了脸:“我想事情没留意,走错了!”说着便要转身离去,渝哥儿却冲她轻声说到:“听说你明个一早要入宫赴宴?” 林熙抬头:“你怎么知道?” “一回来就听说了啊,满府上下不都在说嘛!”渝哥儿说着歪了脑袋看着林熙:“七姑娘魂不守舍的该不是为着明日进宫的事,怕的腿软了吧?” 林熙盯了渝哥儿的双眼:“你知我怕?” “怕是应该的。”渝哥儿说着转头看了下四周,而后言语道:“到底那里是皇宫,看不见鲜血的埋骨之地,听不见厮杀的黄金坟场……不过我要是你,坦荡荡的去,直愣愣的回,越没心思的越安全,因为那里的妖魔鬼怪只有有心人才看得见!” 渝哥儿说完这话冲着林熙一欠身后提着书提便走了,但是他口中的话语却飘了过来,乃是几句耳熟能详的佛家箴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林熙看着他的背影,品味着这句话,很快她的唇角一勾,如释重负的笑着转身快步回往硕人居了。 …… 有了渝哥儿解惑指路,林熙这晚睡得挺好,到了寅时初刻花妈妈叫了她起来,叶嬷嬷便进了来,指派着人伺候她沐浴时,又叫花妈妈取来衣包,备好了衣服,待到林熙洗好了出来,便往身上套。 今日她穿的乃是常见的上襦下裙,和以往的穿戴差别不大,可等衣服穿上了,林熙才发现有所不同,因为平日里她穿的不过是六幅的褶裙罢了,可今日里这裙子的幅面却多达十面,且腰间部分褶皱压着褶皱的,那个密实度完全叫林熙开了眼。 “这裙拖怎生这么多幅?”林熙好奇而问,叶嬷嬷眼里闪着一抹奇异的光泽:“你平日穿的乃是湘江裙,不过六幅而已,这叫月华裙,十幅增色。”她说着给林熙亲自动手扎好了腰带,叫着她走两步。 林熙依言动作,裙裾微动,腰褶处每褶不同之色便交替起来,似月华流动光照,倒和那月华裙的名字相得益彰。 叶嬷嬷动手给林熙挂上宫绦,又给她套上了交领的短襦,这才拉着她去了梳妆台前打扮。 依着林熙十岁的身份,她本是梳个双螺或是揪发罢了,可叶嬷嬷亲自动手给她梳理,就梳了两边各有一束对折发的垂挂髻来,正中的小盘头上簪上一只金翅的嵌宝蝴蝶,两边垂挂髻的顶头处,各自插着一支小小的花蕾流苏花钗,整个人瞧起来,既清新干净,又有少女的俏丽,而且浑身上下无有攀比的贵气,却也丝毫不会叫人觉得寒酸。 “成了,就这样吧!”叶嬷嬷瞧看了一下后言语着,花妈妈在旁诧异:“就这样?耳坠子也不带?金项圈,还有手镯什么的……” “花妈妈,七姑娘是去赴宴的,可不是去选秀的,打扮成那样难不成真想压了别个贵女一头吗?”叶嬷嬷看了花妈妈一眼后,转身出屋了。 花妈妈疑惑的看了一眼林熙,小声张口言语:“她生气了?” 林熙摇摇头,她方才没看到叶嬷嬷的生气,只看到她眼中的一丝不舍。(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颤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进宫赴宴,这是天大的福祉,但对于此刻的林熙来说,她更觉得是受罪,因为早早的的到了东华门之后,竟是在这里静静的等着,直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后,这才开了角门亮了腰牌的进去,而后又是搜身,又是唱谱宣仪的一通念叨比划,被太监和宫女指手划脚的练习起来--这足又费了一个时辰,她原本以为差不多了,岂料是把她们带进了宫里,却是在一所宫苑的耳房里坐着,依旧是等! 这会叶嬷嬷已经不在她的跟前,打进了宫门,她们便分道扬镳了,她跟着其他几位贵女在此,好些都是熟识的,却也不敢招呼,只能低着头盯着鞋面子的在这里候着。 茶换了两次后,终于有公公来引,大家这才跟着出去,路上公公说着等下要注意的礼仪等等,而后才把她们一众的引进了御花园的一处水榭前。 “这里等着!”公公发了话,甩着拂尘入内,几个贵女互相相识而笑,而后偷眼瞧着四周。 林熙秉承不多事的心思,规规矩矩的立在那里,很快那公公折身回来便引着她们入内,大家规矩的逐个跟随,待进了水榭,便能听到依稀的丝竹之声,而随着深入,有一些轻轻的笑声和言语声模糊的传来,反叫大家一下子都紧张了起来。 林熙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个子也矮,便在头里,是以第一个入内,但好在叶嬷嬷这些年的教导出了成效,就算她内心紧张,可举止步伐却丝毫不见慌乱。上前后行礼一套规矩做的十分妥帖,竟比身后的几个贵女看着沉稳多了。 皇后发了话免了礼,立时叫着赐坐,便有宫女上前引着她们去了一旁闲置下的一排桌几处。林熙看着地上的蒲团,便知此宴乃跪坐席。便小心的拨拢了裙幅,慢慢的跪坐下去,而后一整裙面。迎头大褶便抚平在双膝之上,宫绦同垂,立时双手交叠在其上静静的候着了。 这套礼仪是在不久前叶嬷嬷专门教她的。因为这种跪席宴会只有在皇宫里大宴时才会有。是以她之前还并未学过,但她如今有备而来,自然做的漂亮干净,无有瑕疵,是以在这些贵女的面前,也就谢家的十四姑娘与她做到完美。 “本宫今日邀你们来,是讨个巧意,你们几个都是京城里有些盛名的姑娘。这里在坐的可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所以本宫想把宫里讨来的巧由着你们带出去,入了百姓家。”皇后娘娘的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她说话时,丝竹之音虽未停歇。却都是放轻压低了的,倒衬出人家母仪天下的气度来。 “皇后娘娘爱民如子,以巧度民,这可是百姓的福祉。”皇后身边一个胖乎乎的公公言语起来,谄媚十足,几个贵女进来前更是被提点过的,立时个个低头欠身,用行动证明着自己听到了。 “传交了吧!”皇后娘娘一句话后,坐在贵女对面的那些后宫嫔妃们身边立着的丫头就各自捧了银盒珠贝漆木匣子的过来纷纷放到了贵女们的面前。 林熙得到的是一只雪白的珠光贝,那合紧的贝身上还缠着红色的丝线,显然是缚紧了贝壳,怕里面的喜蛛跑了。 看到这个贝壳,林熙本能的向前快速的扫了一眼,因为她想知道这个贝壳的主人是谁,结果看到那返回的宫女竟站在了下首第一位的身边,而那位一身的装扮华贵非常不说,头上竟还带着六尾展开的凤吐珠花簪,立时便明白人家便是那位在宫中深得皇上宠爱的庄贵妃了。 林熙收了眼,没敢多看,虽然这会她根本没看清庄贵妃的模样,却已经因为她的身份内心有些狂跳。 “这些是她们求到的,你们一定要带出去好生的放养,知道了吗?”皇后娘娘言语一声,众人皆应,立时皇后娘娘便宣称着开宴了。 这些流程规矩,叶嬷嬷也是教过的,林熙便按部就班不急不躁的依着规矩来,每一举动看起来都十分自然流畅,无有紧张,也无有造作,丝毫看不出刻意来,可实际上林熙的内心却一直念叨着那四句佛家箴言。 皇后娘娘不时的会和她们中的某一位言语两句,有时又同嫔妃交流,那庄贵妃在她的点问之下,也是会说上几句的,只这一面看起来,倒十分规矩不似传闻中的持宠而娇的模样。 “林七跟着叶嬷嬷这些年,倒真是学下了规矩,竟比宛心公主看起来还知规矩!”忽而皇后娘娘点了她,却不是问而是夸赞,立时让林熙放了箸,欠身低头:“臣女惶恐。” 皇后娘娘呵呵一笑不与她言,转头看向了庄贵妃:“瞧瞧,这举止无瑕的,要不是她都说给了谢家,我一准把她指给我那麒儿做王妃了。” 庄贵妃闻言笑语:“皇后娘娘看来是很喜欢林七呢,您这么喜欢她,不如赏个物件吧,也算弥了那憾事。” “嗯,有些道理。”她说着一抬手:“小崔,去把本宫那对羊脂玉雕的雪莲耳坠子取来!” “喏!”那胖公公应声折了出去,立时庄贵妃冲林熙言语到:“林七,快谢恩吧!皇后娘娘是要赏你了!” 林熙这赏来的莫名其妙,却不可能多话,而皇后娘娘还没说赏给她呢,她又怎敢乱谢?是以急忙正身跪下,却是那脑门贴去了地上,规矩的五体投地的候着了。 皇后娘娘的唇角一勾:“行了,别那般匐着了,取过来还要些时候呢,快和她们一道尝尝这八珍宴吧!”说着她一转头又和谢家的十四姑娘言语上了:“谢十四,你那姐姐可说了人家,你呢?是不是已经开始张罗了?” 谢家十四姑娘微微一笑,声音依旧发嗲:“谢皇后娘娘关爱,只是臣女的亲事爹爹不许过问。是以张罗与否全不知呢!” 皇后娘娘呵呵一笑与她还要言语,而此时忽然一声声唱喏传了过来,竟是说着三皇子四皇子殿下来了。 立时林熙想到避讳二字,其他贵女也个个直身低头似等着召唤起身暂避,岂料皇后娘娘竟没发话。也没太监宫女的来引,大家便只能这么待着,只听着两个少年郎的声音在殿内正中响起。随即就被赐座了。 “你们两个倒会凑热闹,明知吾宴巧女,竟就跑了来。”皇后娘娘似出言责怪。但那话语口气听来何来半点责怪之意? “母后勿要责怪儿臣。只是我听三哥说您这里要把宫中巧福借巧女之手传去百姓家,自然把我今日得的也送来,这种福延百姓的好事,横竖都是值得一凑的,对吧三哥?” “是啊,所以我也带了来呢!还望母后能恕了我们两个的不是。” 两人声音一前一后,听来差别不大,只后一个言语的音色略粗一点而已。但也足够林熙按照他们刚才所言判定的出哪个声音是三皇子的,哪个声音是四皇子的。 “来都来了,本宫还真能罚你们了。何况你们如此有心,好生在此同宴吧!来人。再设一席!”皇后娘娘发了话,丫头太监的应声,转眼间就以备置后,两位皇子一入席,这些贵女们就只得行礼了。 大家起身规矩的行礼问安,两位殿下齐声出言免礼后,大家这才归于位,立时皇后娘娘于他们闲散的说了几句,那胖公公便取了耳坠子回来了。 当下皇后娘娘便言语赏赐给林熙,胖公公捧了过来,林熙大礼谢恩后,才双手捧接了,正想着是不是收进怀里,皇后娘娘却言语道:“流云,去,给她带上。” 立时有丫头应声过来给带,林熙却心里惊得发凉:嬷嬷不给我带耳坠子,莫非是知道有这一出吗? 心里正乱着,却听到了四皇子的声音:“母亲怎得赏赐于她物件啊?” 皇后娘娘一笑:“她是林七,叶嬷嬷教养下的那个,今日礼仪样样出众,不赏她赏哪个?” 四皇子应声:“原是如此,不过往年巧女之间都要比一比谁巧,今年可还有吗?” “循规例矩的事,自是少不了的,等下用罢了宴席,自然会的,不过你们两个可别想再凑热闹!” “儿臣知道。”四皇子应声后,林熙这边耳坠子也带好了,她有些惶恐的再次谢恩,皇后娘娘却忽然言语道:“你把头抬起来,叫本宫看看合衬不?” 林熙闻言一愣,这呼吸就停滞了,人也未动。 此时公公的声音传了过来:“愣什么呢?皇后娘娘叫你抬头给她瞧看一下!” 林熙的手攥紧了,她不敢悖礼却更不敢忤逆,当下只得抬头,只是她可不敢迎上而看,只能垂眼向下,偏巧她这位置对过去,恰恰是迎着两位皇子那一桌的,结果这垂眼向下的正好能看见他们两个,于是惊鸿一瞥下却看到了有些奇特的一幕:坐在对面右手边的紫衣男子昂着下巴眼扫自己,而他左边湖蓝色的男子竟然是脸冲着她这边,眼斜向皇后娘娘那边,林熙飞快的顺着那角度过去一扫,就看到他的眼光竟是落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丫头身上,而那丫头也微微侧头于他相望。 “不错,挺合衬的。”皇后娘娘发了话,林熙立刻低头,心中却诧异为何那位皇子会和皇后娘娘跟前的丫头对视。 而不及她多想,有女官进来回禀着巧比之物已备好,皇后娘娘便言语着自己用的差不多了。 当下妃嫔贵女们全都停了进食,纷纷表示自己已经用好,于是皇后娘娘便说着要大家去巧比的话,两个皇子便起身告退了。 林熙偷眼瞧着他们分别言语,这才知道紫衣的是四皇子,湖蓝的乃是三皇子。 两位殿下一走,安静的贵女们似乎都自在了许多,跟在皇后娘娘以及众位妃嫔之后离开了水榭,在御花园里小转了片刻后,便到了一处花厅前。 但见花厅内灶台也有,针线也有,甚至笔墨,琴棋之物都一一陈列。 皇后领着众人入内分坐后。才看着站着的九个贵女言语起来:“巧比巧比,终是到了这热闹的时候,本宫知你们都很不错,样样都是精通的,可也不能瞧着你们样样的比下去。不如你们抓阄好了,抓到比什么就比什么,回头呀。本宫和诸位姐妹一起评出个最好的来,便是今年的巧女,循例重赏。” 皇后娘娘发了话。自然大家听吩咐了。但见皇后娘娘身边的丫头捧了个阄碗出来,依次走到大家跟前,每取出一个来,她便打开拆了念着里面所写,最后才到了林熙这里,林熙照样的取了出来,那丫头便伸手拿过替她拆了念道:“厨艺。” 林熙这心里一个咯噔,立时想到了董厨娘教的那些菜式。再想想前头,愈发的觉得不对起来。 但再是不对,还能不比了吗?皇后娘娘一声令下。林熙便只能和另外一个脸生的去了灶台处。 桌上摆着不少食材,林熙扫了一眼后。心中更是不安了,有做寿形鸭方用的料,也有做玲珑珍包和蜜汁烧肉的料,而这三个菜,董厨娘可都教过! 此刻林熙有种步步惊心泥足深陷的感觉,望着这三个菜的料,她越发觉得自己在钻进一个口袋。 做还是不做?若我不做,或是做不好,岂不是丢了林家的脸?可做,可做了会不会…… “林姑娘这是愣什么呢?没想好做什么吗?要不要洒家帮你选一个?”那胖公公在林熙身边出言询问,惊得林熙立时摇头:“不劳公公费心了,我这就做。”林熙说着绳扎了袖口,随手抓了一盘子虾仁过来,一看抓了这个食材,便只能去做鸭方了。 她立时忙活起来,而皇后娘娘扫了她一眼看她所做后,眼里闪过一丝笑色,与此同时围观在外的一个公公悄悄的退走了。 …… 这做菜和刺绣可都是废时间的,书画和琴技倒相对不那么耗时,是以大家在那里说笑闲聊起来,等着她们完工,好不容易大家都把各自的弄好了,皇后娘娘这才招呼着开始,当下抽到琴技的谢家十四姑娘便是第一个展现巧技的人,而没想到的是,她的曲子才终,便有浑厚的赞叹声从花厅外传来:“妙,余音绕梁啊!” 随即皇后娘娘大惊而起,众嫔妃纷纷起身,此时也有太监唱喏到:“皇上驾到!” 林熙立时跟着贵女们纷纷下跪行礼,但闻皇后娘娘的声音:“陛下您怎么过来了?莫非也想凑下热闹?” “巧女比巧,本就是乐呵的事,朕刚刚批完奏折正觉得累,打跟前过听了这琴音,立时就舒坦了一半了,如今进了来,又是闻香见墨的,怎能不凑这热闹呢!”皇上似乎兴致很高,声音十分的洪亮,跪地的林熙可没胆子偷瞧,老老实实的趴伏在地上。 “陛下有这兴致,那就好,老话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乞巧的日子,您可就巧了一回了!” “皇后这话怎么说?” “这些姑娘们才把巧技备好准备献来评比,陛下您就到了,那您在此,臣妾们也就不敢妄评了,还是请陛下您定出谁是今儿个的巧女吧!”皇后娘娘说了这话,皇上欣然同意,立时巧比继续,贵女们获了免礼纷纷起身退立在一边,随着公公的指引各个上前展示自己的巧技。 皇上的确兴致很高,对着书画评头论足,对着刺绣翻看比对,到了其后的厨艺之上,林熙同另一位做的菜色便呈现到了皇上的跟前,先由太监试吃了,皇上看了两道菜后,又问了问她们给自做的什么,怎么做的,而后才动了筷子。 林熙此时心里惴惴乱猜起来。 因为从林悠的口中知道鸭方乃是皇上喜爱的菜式,我本是随手抓的这个,却没想到皇上来了,还要来评判,如此对他胃口的菜,会不会自己得了巧女之称呢?若是如此,难道叶嬷嬷设计重重就为让我得这名头不成?可是似乎不对啊,她总说什么自留一条后路的话,又不止一次的告诉我就是她也是不能信的,那这分明是在暗示我这是个局啊?哎,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她还在心中乱乱的纠结,皇上却是吃完了。立时大赞了林熙此菜做的不错,却并未就定了林熙是巧女之首,而是起身一一回顾评判,最后赞了那刺绣的刘家三姑娘,将她定了巧女之首。 立时皇后娘娘召唤了赏赐而来。由皇上言语着赏,那刘三姑娘得了一柄玉如意,而从谢十四到她林七也都纷纷有赏。只是东西没那玉如意金贵,却也是些珠花镯子的好东西。 众贵女跪地叩谢,皇上言免。众贵女起身退立一边。林熙跟着众人退后,岂料猛然间身后撞到了什么,继而一股子温热的水从腰部冲击下来,浇湿了她的裙面,立时一个端着茶具的丫头仓皇跪地:“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 “冒冒失失成何体统?”皇后娘娘的声音立时高亢:“来人,拉下去打!” 登时那丫头一面叩谢皇后娘娘的惩罚一面被拖了下去。而皇后娘娘一脸歉意外加尴尬的看向林熙:“林七,我这丫头太没规矩,竟撞到了你。你没事吧?” 林熙立刻回话:“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女没事。其实是臣女退时未能留神,是臣女的不是。” 皇后娘娘立时脸上的尴尬少了些:“你没事就好,流云去带她速速换身衣裳去,免得难堪。” 皇后身边的丫头答应着当下上前请了林熙,林熙不敢逆,加之皇上在此,自己湿裙的也算失礼,便赶紧的跟着那丫头退出了花厅,随着她往外走。 很快流云带着她出了御花园,把她引到不算太起眼却也不算差的院落里,抬手指着正对的房间:“林姑娘,那是我住的屋子,你这边请!”流云说着请了林熙进屋,从盆架上拿了一条帕子给了林熙:“林姑娘您先去那屏风后脱了湿衣服吧,我这就给你打盆水的擦洗一下,再取一身我平日穿的衣服来与你换上,你可莫要嫌弃。” 那流云说着便要转身离去,林熙一把抓了她的胳膊:“等,等一下,那个,我,我有点内急,可否告诉我净室在何处?” 流云一顿,伸手指了外面:“哦,净室在院子外面有点远,姑娘急的话,不妨屋里等着,我给你取个净桶来。” 林熙却立马一捂肚子:“哎呀,不行了,我,我失礼了。”当下不管流云是快步的冲出了屋子就向外跑,流云见状只得跟在后面招呼:“林姑娘,林姑娘!” 林熙哪里理会她的招呼,迎头冲进了先前留意到的净房,立时就扎了进去,而后双手死死的捂着那柴门,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净房外,流云出言询问,林熙说着自己腹痛拉肚,死按着柴门不出,房外流云往自己屋子那边张望几眼后,瞧着一个湖蓝色身影往那边去了,便是懊恼的在外咬唇跺脚,而后一脸无奈的望着净房松垮了双肩,为净房内林熙依旧筛糠的按着柴门,可她心中却是一个声音再喊:冷静,你一定要冷静! 是的她需要冷静,只有冷静才能知道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丫鬟撞了她,说实话,她很诧异,自己后退时一直有留意后方,明明避开了那丫头的,却偏偏又撞上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丫头是自己撞上来的,虽然这看起来有些不合理,但林熙却在看着那丫头一脸惊慌的求饶时,知道自己判断的没错。 撞到了她,泼了一身的茶,这自是坏了皇后的面子,少不得重罚,可她做着一脸惊慌的模样,眉眼里丝毫不见担忧与恐惧,这便让她意识到有问题。而随后,皇后好心叫她换衣,这是没错,可是跟着那丫头出来,她却愈发的感觉到不对,因为那丫头的双肩紧紧的绷着,而且走的飞快,似乎紧张着什么盘算着什么,这让她更加意识到自己的危险。 是以她边跟着走边猜测盘算,莫名的就想到了先前自己瞧见的那一出两人的对视,忽然她想到那个对视时三皇子的嘴角轻勾,眼角拉伸,立时明白过来那对视其实是两人的眉目传情,而一想到这个,再看到这丫头把自己往一座院子里引,她便已经能想象到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下意识的她寻找出路,就看到了那个净房,而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和希望,她听话的跟着她进了屋,却眼睁睁的看着她冲自己撒谎,那鼻翼处肌肉的上扬代表着的兴奋,足以让自己明白对方此刻的真实内心:成了! 她成了?那就是说我遭了? 林熙在那一瞬间明白自己已是落入虎口的羊,本能的立刻求生挣扎逃了出来,而现在她躲到了净房里,她不知道到底危险是否已经躲过,更不知道接下来她该怎样平安的逃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被漠视的无辜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花厅内,众人在皇上的招呼下东拉西扯的言语着,皇上不时的会问上一两句,可眼神老会落在那份鸭方上,最后当丝竹在皇后的授意下弹奏起来时。皇后冲身边的皇上开了口:“陛下双眼频频流连,可是觉得林七做的鸭方滋味很好?” 皇上闻言一笑,毫不在意的点点头:“是啊,的确不错!食用初时还不觉得,可渐渐的回味有些不同,奇怪,她一个小丫头竟做的出这倒菜来?诶,这是宫里的菜式吧?” 皇后闻言嘴角扬起一抹笑来:“陛下莫非要找林七算账了?您可应该知道她府上有个什么人的吧?” “知道,叶嬷嬷嘛!”皇上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旧色:他那时身为太子,父皇许给叶嬷嬷自由的旨意还是口嘱他书的呢!转眼间他已继位二十年有余,而这位旧时与他颇为照顾的嬷嬷却被自己几乎忘记了。 “是啊,她当年可是个十足的巧人,会的东西花样可不少,至于这道菜严格说来可不算是宫廷的菜式,因为那本就是她想出来的做法,不过,她只管说不管做,先皇又颇有兴致,御膳房种种尝试后才做出来那等美味来!其后她便想出十几种来,如今不还有七八道菜都是陛下您和几位皇子爱吃的么?想来,那林七会做也实在应该,显然是叶嬷嬷毫不藏私的一股脑教了!” “叶嬷嬷是个重情谊的人!” “是呢!今个林七这丫头来,臣妾瞧着她规矩什么的可不输咱们那宛心,想必日后定是个可人啊!足可见,叶嬷嬷到了林府上还真是念着一份旧情处处用心教养那林七呢!”说着她看向谢十四:“哎。虽说谢家的公子失踪了一位,但到底还是谢家有福气得了她去,要不然就冲着叶嬷嬷的名头,我都要把她弄来给我们麒儿做个枕边人了。” 皇上闻言点点头,双眼微眯似是回想着什么。皇后在旁瞧看他这般一转头冲身后的太监言语起来:“小崔啊,你去流云那边瞧瞧她们换好了没,催着点。好了就赶紧把人带过来,总不好大家都在这里等她一个的。” 那胖公公答应着立刻退出去了,而后皇后转头冲着皇上言语:“陛下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一时回想起小时候。母后严厉苛责于朕时,朕不懂母后的苦心,内心郁结,还是叶嬷嬷与朕言语开导,朕才知母后的不易啊!”皇上说着叹了口气:“哎,她离宫时,朕那时只顾着父皇龙体,后来继承了江山忙着治国。也把她完全给抛却脑后,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陛下挂念叶嬷嬷,这可是她的福气了。不瞒皇上您说,今个其实她也进宫了的。不过是随着贵女们进来,去了母后那边,您知道的,母后年纪大了,总要念旧,念着要见见呢!” “应该的,这一说的,朕也想去见见她了。”皇上说着便要起身,皇后立时伸手轻轻的拉了皇上的衣袖:“皇上要去不妨略等一下,带上林七那丫头一起去吧,她一个小丫头若能见上太后一面,那可是大福气,想来也是陛下您给叶嬷嬷的一个恩典!” 皇上闻言点点头:“有些道理。” 皇后立时笑着看向水榭外,而皇上闲来无事一转头看见庄贵妃捧茶轻抿,便冲她言语起来:“晴儿今日这般悠闲,想是一早无获吧?” 庄贵妃放了茶杯冲着皇上眉眼含笑:“皇上可猜错了,今个儿一早我那珠贝里就落了两只,可是个双蛛呢!” “哦,那倒是大喜了!”皇上立时呵呵的笑了起来,庄贵妃也一脸得意,皇后娘娘堆着和煦的笑温柔的看着她们,一副大家和煦亲近的模样,但她的内心却是毫不客气的言语着:好一个双蛛啊,好一个大喜啊,等下看你怎么收场? …… “流云,你怎么在这儿啊?那事……”忽而鸭公嗓子在外响彻,急出了一身汗的林熙再度紧张的停止了呼吸。 “崔公公!”侯在外面懊恼到不行的流云见到崔公公来,急忙的一面言语一面使劲的冲他摆手:“我可不侯在这儿嘛,林姑娘好生生的忽然闹起了肚子,连衣裳都没进房换呢,就入了这里。” 崔公公闻言一愣,眉头紧蹙,口中却是言语:“是吗?难道一直都在里面?” 流云点头,无奈的上前敲门:“林姑娘,你没事吧?可好了吗?” 林熙咬了咬牙:“还不成……” 流云扭头和崔公公对视,崔公公愤愤的甩了一下拂尘:“林姑娘还是快些吧,皇后娘娘叫洒家来催着些快着点,免得大家都得等着你一个。” “哦,好,我,我马上。”林熙在内应答,人却实在不知到底该不该这时候出去,胡思乱想的想着这么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一咬牙决定赌一赌,便拉开了柴门一脸虚弱像的走了出去。 她先前就是惴惴不安,躲在净房里也没真正的冷静下来,而在这种紧张场合的情况下,冷汗早已沁出,再加上她此刻她因为紧张而的确发白的脸,倒显得真跟拉坏了肚子一样。 “有劳公公和姑姑等了。”林熙声音有些气弱的言语,让崔公公和流云对视一眼后,只能无奈的迎了她出去。 “姑娘没事的话,不如就赶紧去我屋里把湿透的衣裳换下来吧!”流云还在做着好心模样,但林熙怎肯羊入虎口,伸手拉了她的月华裙面:“劳姑姑挂心了,这天气,裙上已不滴水,加之裙面多幅,倒也不明显了,如今我已耽误了时候,公公也说皇后娘娘叫人来催,还是不耽搁了吧!”她说着冲崔公公一欠身:“公公,咱们快过去吧?” 崔公公立时同流云对视,林熙瞧着她们这样。一咬牙迈步就往前小跑了起来:“公公和姑姑还是快着些,我耽误了时候,去了我自认错。你们快别为我再耽误时候,免得挨骂了。”她这般说着人已跑上了宫中甬道,崔公公和流云一起叹了口气。只得挂着一脸的无奈跟在了后面。 很快她们回到了花厅内,皇上皇后还有庄贵妃不知说着什么,三人正是笑吟吟的。一见到林熙当头的冲了进来,三人都是一顿,皇后是彻底愣住了。庄贵妃则是诧异的挑眉。而皇上却是看着林熙那一身未变的模样开了口:“咦,这一身衣服换的怎么瞧着没变,莫不是宫里有一模一样的?” 此时皇后尴尬一笑看向了流云:“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林七她没换……” 流云一脸小心的正要言语,林熙自己跪地开了口:“臣女多谢万岁爷陛下的关心,多谢皇后娘娘殿下照顾,只是臣女方才宴席上有些贪吃,吃坏了肚子,所以。先去方便了,结果耽误了许多时间,等我出来时。公公已经到了,也就来不及换衣裳的赶紧过来了。不过皇后娘娘请不要担心,臣女的衣服已经干了,倒也不用着换了。”她说着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冲向皇后这一方,虽未敢抬眼瞧看,却也是一副小孩子的单纯模样,登时让皇后只能浅笑已对:“原来是,这样啊!” “你现在可还有不舒服?”一旁的庄贵妃忽而言语起来,林熙立时摇头:“已经好了。” “既然好了,今个的比也就到此散了吧!”皇上说着起身,众人立时跪下恭送,只除了皇后与庄贵妃。 “朕要去乐寿宫一趟,林七,你府上叶嬷嬷也在那边,不如就和朕一道同去吧,稍后你们一起离宫,至于别人嘛,皇后,你安排一下吧!” “臣妾遵旨。”皇后立时欠身应声,皇上便迈步走到了有些发呆的林熙跟前,抬手一拉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走吧!”说罢甩袖迈步,林熙便有些茫然的冲着皇后同庄贵妃急急福身行礼后,追在后面跟着去了。 林熙同皇上一走,皇后就说了几句客气的话,便叫着散了,当下崔公公引着她们一众到了外面,由来时的公公领着去了,而那边庄贵妃与皇后已经言语起来:“今日里这一出巧比邀宴的,姐姐可受累了呢!” 皇后淡然一笑:“本宫觉得还好。” “姐姐身子好,妹妹真是比不得,这会儿已经觉得周身无力了呢,还望姐姐心疼准我失礼告退。”庄贵妃说着已经低了头,皇后这会根本没心陪她来往,当下便摆手:“去吧,本宫准了。” 庄贵妃挑眉看了一眼皇后,低着头施礼后立时退出了花厅。 她一离开花厅,便偏转着脑袋同身后跟着的嬷嬷言语:“去打听打听刚才那林七姑娘出去后,可有什么动静。” 嬷嬷立刻应声离开,而一直跟在庄贵妃身边的丫头轻言起来:“娘娘怎得忽然关心起那个林七来了?” 庄贵妃微微蹙眉:“那丫头在礼仪上几乎无可挑剔,对规矩显然是很有分寸的,方才她却是打头进来的,虽然这样进来也不算错,但到底可视为瑕,你不觉得这太不应该了吗?” 那丫头立时明白过来,与庄贵妃小声言语着:“所以您怀疑这段时间里是有什么事的。” “查查总没坏处。”庄贵妃一脸严肃地说着:“在这宫里,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 “你是怎么办事的?”回到了坤宁宫的皇后,一把抓了流云的胳膊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跟前:“不会是你临到跟前又反悔了吧?” “奴婢不敢!”流云说着自己就跪下了:“奴婢对娘娘您可是忠心耿耿,何况也是奴婢提出愿意为饵引三皇子入局,岂会临阵反悔?” “那怎么弄成现在这样?” “奴婢也不知道,其实先前一切都很顺利,三皇子也接到我的眼神明白我约他的意思,依着时候过去了的,只是谁知那林七,早不拉肚晚不拉肚的,偏生是那个时候,结果三皇子过去的时候。奴婢还在净房外,候着那林七呢!后来崔公公来了,陪着我等了一会儿,催了她几道,她才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那林七看破了我们的用意?” 流云摇头:“不像!若是看破了。只怕根本不会跟着奴婢进屋的,她是进屋后就央着要方便的,只是还没等我稳住她。她就叫着失礼了,奔去了净房,以奴婢看。是。是巧了。” “巧了?”皇后的手拍在了一旁插屏上:“这局我们苦心安排,只等这个时候,一个巧了便毁了本宫的安排吗?” 流云抿了抿唇:“娘娘息怒,如今已经这样,便只能再寻机会了。” “机会哪有那么容易找的?”皇后说着一脸怒色的坐去了大椅里:“本指望着来一出连环局,好叫那三皇子坏了林七的名声,坏了其跟谢家的婚事,更坏了他自己和谢家亲近的可能。叫他以后想靠都没得靠,可如今这机会却白白浪费了,这叫本宫如何能不怒?她那身份到底低着一等。以后又怎好再叫她进宫?” “娘娘,奴才不这么想。先前皇上不是带着林七一起去了太后那边吗?日后只要皇后娘娘您顺着这个气,接连对她关照一二,想必到了重阳佳节您邀她再进宫,也会顺理成章的。”一旁的崔公公小声谏言,皇后偏头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本是一个推波助澜之举如今却是后路了!” …… “哀家老了,也不知道哪天就闭眼了,可是哀家心里不放心啊!”罗汉塌上歪着的古稀老妪伸手抓着身旁斜坐的叶嬷嬷的手,昏黄的眼中透着一丝明亮,十分坚定的与她言语:“四十年前,你帮了我,我许你一个周全,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终归也得给她个投名状不是?放心吧,她是个知好歹的人,你的渝哥儿日后必然是大富贵的人,终能为你叶家还了风光的。” 叶嬷嬷点了点头:“是啊,我只能指着他了。” “你也别为那小丫头伤心,虽然她做了棋子,但有我在,给她一个王妃的身份也还是可以的,日后总也不比谢家差的。” “是您厚爱了。”叶嬷嬷低了头:“这年头怕是没那个棋子有她的……” “啪啪!”房门被敲响,叶嬷嬷一顿,立刻抽手起身离开了床榻,而随即外面有了唱喏声:“皇上驾到!” 太后与叶嬷嬷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继而房门被推开,叶嬷嬷已经跪地行礼:“老奴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子给母后问安了!”进房的皇上言语轻快,太后的眉眼微微一挑笑着摆手:“快免了吧!” 皇上立时转了身,对着叶嬷嬷一个虚扶:“嬷嬷快起来吧!二十多年没见了,你可好?” “老奴谢皇上挂心,老奴托皇上的福,身子还硬朗。”叶嬷嬷低头言语,皇上呵呵一笑:“嬷嬷不亏是个全人啊,林家的闺女让你调教的极好,连皇后都说你教养下的林七比之朕的宛心公主都要知规矩呢!” “谢皇上夸奖了。”叶嬷嬷欠身言语,并不为此而惶惶,惯有的态度让皇上有种回到自己儿时的感觉,而此时太后已经开了口:“皇上怎么这会儿到哀家这儿来了?不会就是来瞧她的吧!” “哦,儿子在那边瞧着比巧时,见到了林七,忆起了嬷嬷,皇后说她在此,朕自然是过来了的!”皇上说着转头看向了叶嬷嬷:“对了嬷嬷,你那林七朕也带她过来了的,就在外面候着呢,一会好同你一道回去!”他说着转回脑袋看向太后:“母后要不要见见她?” 太后笑着点点头:“你都带来了,哀家自是要见见了,宣吧。” 皇上当即转身吩咐,太后则扫眼看向叶嬷嬷,叶嬷嬷此时已抬眼盯向了门口,脸上依旧是她惯有的淡定之色,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太后收回了眼,慢条斯理的看向房门处,但见一个个子并不是算高的小丫头走了进来,步履稳重,身姿如莲,立时脸上神情一晃,抿了下唇。 林熙向太后请安,得了免后再次向皇上请安,最终是退在一边低头躬身,全然规矩无错。 “不亏是你教养下的!”太后冲叶嬷嬷言语了一句后。冲着林熙招手:“抬头叫哀家瞧瞧!” 林熙依言照做,太后便问了她几句,不过是跟着学规矩的事,几句之后话头就转到了巧比之上,问着如何等等。林熙有什么答什么,话也不算少,但绝对不聒噪。甚至在说到十四姑娘成为巧女时,脸上还显出一份羡艳来,太后边问边瞧。这般说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是伸手端茶不言语了,林熙见状立刻低头欠身的闭嘴候着了。 “母后是乏了?” “是啊,一到这个时候就犯困了,要不哀家可要听这丫头好生讲一讲呢!”太后说了这话,便是到了散的时候,她冲着林熙夸了几句,抹了一只镯子赏赐给了林熙,眼见林熙脸上透着激动的喜色。便是笑了起来,皇上又接茬的说了几句后,叶嬷嬷便和林熙告退而出由太监引着离宫。皇上则亲自伺候着太后回到了内殿后,这才告辞而去。 太后坐在内殿的床边上。一边由着婆子伺候一边听着她的言语,当听到这丫头因为赶巧拉肚黄了安排,便是无奈的一笑:“倒是她运气了。” “运气未必吧?要老奴说,怎么就那么巧?只怕是叶嬷嬷与她耍的滑头吧?”婆子面有疑色,太后闻言却是一笑:“不,我瞧着那丫头言语,脸上时而羡艳,时而欣喜,不像是个心计深厚的,何况她不过才十岁,理应没那底子,至于叶嬷嬷嘛,不必疑她的,皇上能顺利继位,她当年功不可没,她与我们身为一船之人,若要行舟,必得齐心的,何况她是个聪明人,谁能给她最后的仰仗她清楚的很,才不会玩这等把戏呢。” “这样啊,那老奴要不要去趟安坤宫?” 太后顿了一下后,摇了头:“不必了,此事不成她自会再等机会的,等着吧!” …… 马车往林府上行,车内林熙抬眼望着叶嬷嬷,直勾勾的目光完全是盯着她瞧,而叶嬷嬷却十分的淡然,依旧那副无波澜的样子,悠哉一般的坐着。 “嬷嬷……”林熙憋了许久,忍不住低声言语,叶嬷嬷却迅速抬手在嘴巴上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耳朵,口中才说到:“什么事,七姑娘?” 林熙眨眨眼,急忙兴奋似的言语:“皇后娘娘赏赐了我这对耳坠子呢!” “那不错,说明七姑娘今日的规矩是到家了的。” 林熙转了转眼珠子,低声说到:“其实今天我出了错的。” 叶嬷嬷望着她:“是吗?” “嗯,皇上选出巧女时,我撞到了一个丫头身上,茶水浇泼在了身上,皇后娘娘关照我去更衣,结果,也不知怎的去的路上,我就闹起了肚子,原想着要忍着,结果……”林熙一番丢人似的口气言语了一番而后叹气:“今日里怕大家回去要笑话我了。” “人有三急,最是不能,七姑娘也别忘心里去了。”叶嬷嬷说着冲林熙一笑,表情乃是赞赏,林熙却没兴趣和她在演戏下去,扭了头不语了。 两人乘马车回到了林府,早有家人侯在二门处,回去后少不得问上一遍,林熙自是与叶嬷嬷两个言语应付了一番,后叫嚷着累,才双双回了硕人居。 不过到了硕人居后,林熙直接扎进了叶嬷嬷的房里,在叶嬷嬷动手关上房门后,她立刻轻声而又气恼的问到:“你是知道她们要算计我的吗?” 叶嬷嬷点头:“是,知道,还参与其中。” 林熙闻言盯着她:“为什么会是我?” 叶嬷嬷眨眨眼:“因为你和谢家有亲事,三皇子若撞见了你衣不蔽体坏了你的名声,那你如何能嫁进明阳侯府?而谢家因此坏了脸面,三皇子和谢家还能走的近吗?”叶嬷嬷说着话语幽幽:“很多时候,让重要的第三方离对手远一点,就等于近自己一些,这个可不难懂。” 林熙当即呆滞在那里,许久后才言语道:“你们就没人想过我的无辜吗?” 叶嬷嬷闻言一个冷笑:“人啊,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走在路上踩死一只蚂蚁的时候,会考虑它的无辜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雏鹰待飞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盯着叶嬷嬷:“你的意思,我是一只蚂蚁,我微不足道?” “觉得我看轻了你对吗?可你对宫里的她们来说不就是一只蚂蚁吗?她们是博弈者,而你只是棋子罢了!”叶嬷嬷说着昂了头:“你复盘有两年了吧?回想一下,你可曾有对以一颗棋子的失去换取一个角域胜利而感到痛心与不平吗?” 林熙闭嘴不言,因为她何曾会替一颗棋子着想,更何况在与对方角力的时候,她别说忌讳一颗棋子了,只要能吃下那片角域,她会毫不犹豫的设下棋子引对方厮杀而后围城以获! “无辜是因为我是那颗棋子,而无感是因为我是博弈的人?” 她口中喃语而出,这是她的悟! 叶嬷嬷闻言一笑:“你说的很对,你在什么位置上,就会做什么样的事,更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而现在你体会到了博弈者的心态,我想你以后就不会傻到会指望别人替你着想,指望别人会给你留条生路了吧。” 林熙咬了咬唇:“都这个时候你还要摆出教导我的姿态吗?” “为什么不呢?难道因为你差点掉到火坑里,便记恨我这个推你一把的人吗?哈!我来问你,你是因何知道自己落入陷阱的?又是因何知道危险降临的?你更是仰仗什么来判定和逃出的?” 林熙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感知的每一个点,都是与叶嬷嬷有关的,叶嬷嬷教的礼仪,叶嬷嬷叫人教的菜式。叶嬷嬷教会她的微表情,甚至是叶嬷嬷警告的过的最好让别人认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鹰为什么可以飞的那么高吗?”叶嬷嬷说着走去了桌边,动手研墨:“老鹰的巢穴总是选在悬崖峭壁这种很高很高的地方,它在那里孵出小鹰来,将它们养大。小的时候当它们饿了。会有老鹰给他们喂吃的,可等到它们翅膀上的羽毛刚刚长成的时候,老鹰便会一反平日的呵护把它们通通踢向悬崖……”叶嬷嬷看了一眼林熙:“从悬崖下飞上来的小鹰。学会了飞翔,学会了生存,以后它会飞的很高。会有自己的一片天。而学不会飞翔,学不会生存方法的小鹰便只能摔死,老鹰并不会多看失败的它一眼,甚至不会为它哀鸣,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活着的本身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什么时候都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叶嬷嬷说完,提笔喂墨。转头便在白色的宣纸上勾勒出了棱角分明的鹰喙,继而笔锋伶俐洒脱,在纸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羽翼。渐渐的一只踏足悬崖而立的雏鹰带着犀利的目光凝望着前方的苍茫。 叶嬷嬷提笔落款却是提了四个字:雏鸟待飞。 而后她丢下了笔,笑看着林熙:“这画应该在昨日给你的。不过那样倒没意义了,现在送你,我觉得才是时候,毕竟该教你的,我早教你了,到底你学会没,只有今天你单枪匹马的闯了一遭,才知道答案。” “所以我今天其实是试飞吗?”林熙说着眼里闪了泪花:“可是万一我,我没能逃出呢?你当真如那老鹰一般,不会怜悯吗?” “是的,不会怜悯!”叶嬷嬷盯着林熙的双眼:“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路是自己走的,别人帮不了你!诚然这个局中有我的参与,甚至我是把你推进这个火坑里的其中一个,可是我早已警告过你,后路的重要,更提醒你过防人的必须,而显然你再进宫之前,拜你那六姐姐所赐,总算开窍,知道我也在算计了,不是吗?所以你也不算全然蒙在鼓里,更不算毫无防备吧!这样如果你都折戟沉沙了,那还能怨我吗?还能指望着我去怜悯你?可笑!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赢家只属于强者,不属于弱者!而今后你要面对的只会比这些更加凶险!” “所以,现在我应该谢谢你算计我了吗?”林熙心中早已被叶嬷嬷的这番话震撼,但是她还是无法不去愤怒,毕竟这是她信赖的叶嬷嬷啊,是教导她种种本事的叶嬷嬷啊,却怎么可以那么不留情谊的把她推下悬崖看着她自己如何飞上来……她的狠,让林熙的内心感受到的是她的无情与冷漠。 “想谢就谢,想恨就恨,随你,我不在乎。”叶嬷嬷说着离开了书桌回到了林熙的身边,随手拖了张椅子一坐,便望着她,整个人坦然到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你冷漠无情。”林熙说着抬头使劲的睁眼想把眼泪往回咽,此刻她就是一个委屈的孩子。 “我不否认!要知道我似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把大家想的很美好呢,可是我的情感在一桩桩事情里耗费到干涸,我的心在一次次倾轧中铸造出了盔甲,我就学会了冷漠自保,学会了无情而无伤,更学会了面对生存之道。” “不要告诉我生存之道就是冷漠无情!” “当然不是!冷漠无情不过是我保护自己的方法,而生存之道嘛……利用规则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为了自己的追求去弱肉强食!七姑娘,在这个利益至上的世道里,你千万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包括我,你得永远心中有怕,对人有戒心,还有……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脚踏实地,只有这样你才能看清楚你前方的路。”叶嬷嬷说着一指林熙:“而现在的你,其实很糟糕,因为你对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没搞清楚呢!” “我?”林熙看向叶嬷嬷:“我不就是林家的七姑娘嘛!” “错,在你和谢家的小四爷定亲后,你就不止是林家的七姑娘了!你是未来和谢家相关的人!我问你,此时,皇后娘娘的这个局,你看懂了吗?” 林熙眨眨眼。伸手捏着衣袖。 有些东西原本可能是模糊不清的,但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呢?叶嬷嬷更是把话说白了的!要三皇子窥她的衣不蔽体,继而她就成了坏了三皇子和谢家关系的一颗棋! “七姑娘,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是这不是你可以逃避的理由。从你和谢家小四爷定亲的那一刻起。你要记住,你已然和谢家在朝局中的变化绑在了一起,所以对于今日你为棋。你真没必要如此激动,因为以后这样的日子多着呢!尤其是等到你顺当的进了明阳侯府以后,更多的事会等着你的!” “等着我?” “当然。谢家的份量有多重你应该知道。明阳侯府。这顶级的世家,你以为嫁过去了,就会和你在自己家一样每天无所事事吃饱喝足得过且过吗?或者学你的母亲那样,终日和妾侍庶女没完没了的斗吗?不,不一样的,你要面对的是一个大家族,一个有着千年传承的大家族,它的厚重不会比皇宫差。它的诡谲波云更不会比皇宫里少!” “可我,我只是嫁一个,小四爷罢了。”林熙知道谢慎严不简单。但是又叶嬷嬷说的那么可怕吗?她知道侯府的背后份量沉沉,但敢与皇宫作比。这是不是危言耸听了? “只是?哈哈,你可看轻你未来的夫婿了,你好好想想,如果他不重要,他需要死遁而藏匿避害吗?庄贵妃一心要给三皇子拉个厚重的筹码,他谢家便是第一个被筹算的人!不就是站队嘛,不就是娶了孙家二姑娘嘛,如果将来站错了队,壮士断腕也就是了,对于一个家族来说,不过是一个子嗣,当真谢家舍不起吗?谢家能到今日的地位,舍在家族大业上的人,可不会少的!那为何谢家要如此大费周章,弄出一个有欺瞒之嫌的死遁来呢?你说,这能说明什么呢?” “他,他与众不同?” 叶嬷嬷盯着有些惶惶的林熙:“也许我该恭喜你,撞到了好运,日后能大富大贵,可是你要是没那个斤两撑不住这个身份压不住阵的话,这好运就是厄运,会叫你疲于应付,甚至就此丧命!所以你说,你要是连今天这关都闯不过,日后你面对那些善于玩弄权势,翻手云覆手雨的人,便不是只有等死的份了?” 林熙低了头,扯弄着自己的衣襟,但很快抬了头:“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让我知道,今日对我来说是好事,是你苦心为我罢了,可是,你推我进的火坑这总是有的,我不明白,难道你要我展翅高飞,还要为我设局不成?” 叶嬷嬷叹了口气:“局不是我设的,是皇后,她是博弈者,而我也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她说着冲林熙一笑:“我以前是太后的人,离宫养老,本来可以不出来的,可因为……你祖父的托付,我只好走了出来,于是太后想起了我这个弃子,把我捡起来丢给了皇后,皇后用我在乎的和我交换,于是我现在,是皇后的人,我和你都是棋子,只不过我是她手里攥稳了的,而你,游离不定。” “皇后和你交换……你在乎的是什么?” “那个你不需要知道。”叶嬷嬷说着伸手整了下身上的衣服:“我一个老婆子这个岁数还能被人巴望着,凭什么?还不是我可以狐假虎威!我假的谁的威?不就是皇后和太后吗?而你在我身边,她们理所当然的会留意你,最初她们可没打你主意,只是少不得因为我的原因会乐意捧一捧你,捧捧林家,而当谢家四爷为救你哥哥而就此死遁消失后,你的路才变不会简单了。” “等于是从那个时候,你们就开始设局了?”林熙说着白了脸:“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要害我了吗?” “害?我要肯害你,我会教你微表情吗?我会从那时起,告诉你就是连我也不要信吗?” 叶嬷嬷的问让林熙哑口无言,因为这的确是她从去蜀地后才开始接触的,而那个时候,她已经和谢家的小四爷定下了亲事。 “我不愿害人,但有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生存,我不得不动手,难道你要我大义凛然的为了你我去死吗?我没那么高尚,没那么伟大!不过。很多时候看似你死我活的场合,未必真的就是头破血流的一条路,比如今日,你不就走出了自己的路,既没顺了皇后的意思。也没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不是吗?” “可是,你也说了,这事没完的。我躲过了今日那日后呢?他们要算计我,我日后还躲的掉吗?还能这么平安的躲的掉吗?”林熙有些激动,可叶嬷嬷却一脸的淡然之色:“你躲的掉!” “怎么躲?” “你到底不是贵女。到底身份还卑微。她们要让你有光明正大的资格入宫,还要恰到好处的布局,这都需要耗费心力和时间的,而眼下距离你可以光明正大进宫的日子最近的无非是两个:八月十五,九月初九。只要在这之前让皇后觉得你没可能做棋子了,不就成了?”叶嬷嬷一脸无谓态度。 “你能说明白点吗?” “能进宫的人,必然是名声干净,身世清白。声名极好的。” “难道你要我自毁清白?”林熙瞪了眼。 “怎么可能?”叶嬷嬷白了她一眼:“名声受累不就行了吗?” “受累?” “对啊,家里出了个丢人现眼的丑事,连累了你的名声。你如何进宫做饵?” “丑事?你是指……” “林家现在还有几个姑娘待字闺中?” “你是说六姑娘?” “她不是不安分嘛,她不是心比天高嘛?她不是想要一心高嫁吗?可她一个庶出的怎么高嫁?她除了走四姑娘的老路。还有法子吗?”叶嬷嬷的问话让林熙变了脸:“你是说,要我拿六姐姐来……不行,她虽然恶毒不值得我怜悯,可是我要那么做,便是谋害她人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要我拿林家的名声来成全我自己,这是不忠于家,这是不孝啊!” “谁要你来了?六姑娘是什么心性?她会甘心远嫁而走就此平凡一生吗?我实话和你说,不用你去张罗盘算,她自己就会动手!我这么和你说是要你知道,你躲过了这一关,剩下的日子好生生的在屋里等着就是,自有你的阳关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不要再似蜀地的时候那般犹豫犯傻,记住,路是每个人自己选的,你要是为别人改道,就很可能要搭上自己!” 林熙一愣,眉毛高挑:“那你呢,你不是为我改道了?” “我可没有,是你自己改了你自己的道,我只是尽了一个教导嬷嬷的心而已,现在你翅膀硬了要飞,我有什么办法?”叶嬷嬷说着冲林熙一笑,竟是十分欢愉,林熙一愣后,却莫名的有些感动。 “好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以后的日子你也该好好掂量掂量了,毕竟现在我还在你身边能为你出谋划策一二,再过几年呢?到了你出阁的时候总不能再把我带上吧?有些东西你从现在开始,就得学会悟!学会盘算!”叶嬷嬷说完这话便是起身要走了。 “嬷嬷!”林熙出言喊住了她,犹豫片刻后说到:“其实我还是有些狠你对我这般无情,但,你说的对,你没道理为我改你的路,更没道理为我舍弃什么,而我,也的的确确得学会面对……所以,我谢谢你教会了我许多。” “你我总有分道扬镳的一日,我不期望你感恩与怀念,只是有朝一日你不经意想到我的时候,会明白我的这番苦心就够了。”叶嬷嬷说着挑帘而出,留下林熙站在屋中慢慢回转了身子看着书桌上的那张画。 “谢谢你,嬷嬷。”许久后,她喃喃自语。 …… 林熙没成为巧女,十四姑娘却是,所以出了宫后便依着仪式蒙面乘轿的在京城内散放了各色巧物,出了极大的风头,只是人家本就是谢家的千金,也不缺这些,是以在谢家看来这实在不算什么事,而林家却因为林熙带回来的那个珠贝发了愁。 庄贵妃的喜盒啊,是不是得供着?可循例的话,似乎牵强了些,而且内里的喜蛛得放生的,那放生后,这珠贝是还回去呢,还是怎么处理? 林家从来没经历过这个,竟无人知晓,林贾氏只得把叶嬷嬷找去问了一头后,才依着叶嬷嬷的说话。把那珠贝打开来置在了祠堂的供桌上,既不用真格的供着,也不算怠慢了。 八月初八,林家接到了帖子,谢家的十四姑娘八月十二上及笄。请林府上下过府见证。 得知这个情况,陈氏自然得忙着准备礼物,林贾氏在旁也开始数着日子盘算起来。因为差不多张家的也该到了,紧跟着就会上门提亲,那给林岚及笄的事也就提上了日程。 “依样儿的来。先去求几个好日子来。等张家的到了,咱们挑选个好的时候给那边信,走足了仪式,也就差不多该及笄了。”林贾氏冲陈氏吩咐着:“另外也给岚儿物色两个丫头婆子,早早的准备好,翻年后也好跟着远嫁过去,最好交托干净,少了是非。就此两厢勿扰吧!” 陈氏看着林贾氏一副恨不得立刻丢掉林岚这个包袱的样子,便是很痛快的答应了,当即告辞回去就忙着张罗。又是选人,又是定日的。份外忙碌,而这几年一下子清闲下来的萍姨娘眼瞧着陈氏忙碌,少不得要凑上去帮忙,知晓了近日张家就会来求亲后,等到陈氏出去置办礼物的那日,她溜去了珍姨娘那里。 “张家的这两日上大约就会到了,我看了太太手里的好日子,估摸着可能是八月十五,十六的上门来求,至于订亲也是就近,及笄的日子图早,可能落在八月二十六上,要是图晚,也就九月下旬。”秀萍说着叹了口气:“岚儿也不知怎么想的,竟那么不识好歹,老爷气的在我跟前就数落她好几次呢!那个雷敬之不就丑了些嘛,我听老爷说,最近他很是风光的!” “风光也没用,岚儿不乐意,太太也说不添名,她以庶女身份横竖是搭不上的。”香珍说着摸了摸肚子,转身从床头的笼箱里翻出一个匣子来推到了秀萍的面前,继而又从腰上卸下一枚钥匙来,放在了匣子上。 “姐,你这是……” “妹子,这里的东西是我这些年的盘算,原本我跟着他就指着有朝一日能为咱们家讨个昭雪,只是偏生选了个肉头,早不发迹,如今开始发迹了,却又成了怂包,日日就会看正房太太的脸了!”香珍说着叹了口气:“现在我不指着他了,这些便放在你那里,日后万一我和岚儿有个什么不对了,你就算翻身不了,有他们傍身也不会太遭,守着你的佩儿拉巴着我的宇儿总有个盼头……” “姐,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这种丧气话,岚儿是要远嫁,可到底那家也还是门当户对的不是?还有,老爷现在是把太太处处围着,可他心里到底有你疼你,你肚子里这不还有个嘛,平白的,你怎么气短了?” 香珍望着秀萍蹙了眉:“这几个月的事太多了,现在我和岚儿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就算留在府里也是岌岌可危,只怕等岚儿嫁了,我生了,也没个什么好的下场,倒不如趁着现在还能搏一搏!” “姐,你要做什么?” “你别管,也别问,总之你记住,等下拿了东西从我这里出去,你就是和我不亲近的萍姨娘,知道吗?真要是我到了落难的时候,别客气,只管朝着姐姐我的身上踩,想来太太也会对你好一些,而不是这几年这般淡着你,只要你得了她的信任,你的机会大的事,就算不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你说踩是什么意思?你的落难又是……” “嘘!别打听了!我说的很清楚了,那,这些拿着带回去,房产地契的都在你手里,日后真是没得依靠了,就这些也足够你小富即安为咱们家留个念想!” “可是姐,你要真出事了,这些东西老爷会收回的吧?” “不会的,这些东西我做的账里早抹掉了的,他也是个没数的人,准保不知!何况他的性子我清楚,恼急了把我哄出去了,也断不会从我手里收回去的,他丢不起那张脸!”香珍说着把匣子和钥匙往秀萍怀里一推:“走吧!” 秀萍还有些犹豫,但香珍接二连三的撵她,她终究还是带着一头雾水的抱着匣子走了。 香珍站在屋内看着她离开后,一挑帘子出门往玉芍居去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机关算尽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八月十二日,转眼来到,林府一家上下打扮妥当准备前往谢家,这个当口,张家递交了帖子来,意思着明日上门来。 陈氏拿了帖子去了林贾氏的跟前,两人一嘀咕,敲定了时候,陈氏便叫管家给张家来的小厮带了话回来,说着八月十六是好日子,叫那天来上门求亲,但明儿个还是可先过府来坐坐的。 张家小厮回去后,林府一家就前往谢家。 十三姑娘及笄后便在闺阁之内,难以见到,十四姑娘今日又是及笄,这姑娘之间招待的主心人便暂时落了空,由着与之有姻亲的徐家,薛家和滕家的几位姑娘在内牵头,不时说笑的招呼着来客。 林熙惯常的不冷也不热,基本上在旁边就是应声点头之类的,即便说到上个月受邀入宫比巧的事,她也一副淡淡的模样,使得大家也没兴致在这事上多说。她正这么闲耗着等到时辰呢,许家的姑娘打从外进来,扫看她坐在角落后,直接到了她跟前:“林姑娘,劳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熙闻言诧异的看向这位徐家的,便看到她虽是笑脸吟吟,但眉眼里满是慌乱,不由的怔了一下:“有什么事?” “嗯,你来就知道了。”徐家姑娘说着便转身向外走,林熙眨眨眼后还是起身跟着出去了。 离开了花厅,徐家姑娘引着她直接穿过穿堂欲进附院,林熙一瞧这架势立刻收了脚:“徐家姑娘,你这是引我去哪儿?” 徐家姑娘撇着嘴:“你跟着我来就是了。” “那不成的,我是客。未得主人家允许怎能随意进出人家内院,我还是回去吧!”林熙说着迅速转身,才迈了一步,那徐家姑娘已经绕到她身前挡住了她:“你呀!”她一脸无奈的左右看了一眼后,才低声说到:“你娘和你姐姐都在里面呢!” “姐姐?”林熙蓦的就想到了林岚:不会吧?难道她真的…… “就是你家六姑娘!”许家姑娘说着撇了下嘴:“她出事了。” 林熙的心顿时一下提起:“出事?她出什么事了?” “还是进去说吧!”许家姑娘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率先迈步进了附院,林熙心中已有猜想紧紧的跟在了后面。 两人很快到了一间耳房前,门口正有几个丫头端着水盆什么的进进出出。林熙瞧看一眼的功夫,徐家姑娘已经挑起竹帘喊她,林熙只好赶紧的跟着她进去。 屋内此刻坐着几个人。有陈氏。有安三太太,还有一位林熙不识但应该有见过的夫人,以及一个低头的男子。 林熙见有男子先是一愣,本能的想要转身回避,这边安三太太却开了口:“不用避讳他了,他是我本家的侄子,日后大家姻亲的,迟早也会见。何况……”她话没说下去而是看向了陈氏,陈氏一张脸已经阴沉发黑似暴风雨将来的天。 “熙儿,先去内里帮着你六姐姐打整下吧!” 林熙闻言立时应声。对着安三太太欠身后,这才绕过了屏风进了内里。便见此刻有两个丫头给林岚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而她此时身穿一身略有些大的裙装,一脸呆滞的坐在那里,任由两个丫头为她打整梳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叶靠近她后便低声轻问,奈何林岚跟傻掉了一样根本不理她,而这边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后,竟双双退了出去。 眼瞅着林岚那个呆滞的模样,林熙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扫眼看着屋内,但见浴桶边上散着一身仆从的粗布衣裳,还是男人才穿的行头,便又盯向了林岚,猜着可能,而此时外面的言语声却传了进来。 “林家太太,今个这事,附院外的老爷们可都瞧了个清楚,但凡人家说起来,也知道我们荣哥儿那是救人的!只是谁会料到好心救个人,竟把这事给撞上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家的六姑娘怎么成了跟轿的佣人,又怎么好端端的出现在前院里还落了水?莫非,你们是处心积虑的算计我们家的不成?”听着那陌生的言语之声,林熙已经明白这是那面熟妇人在言语,而这般的言语口吻,自是清楚的说明,她是安三太太的姐妹,那个男子的母亲;而更加叫她震惊的是这妇人的言语,这使得她立时盯向了林岚。 林岚依旧呆滞的坐在那里,面色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来,可林熙却是心中如腾海啸:这是她的算计吗?这是她的不甘心而做出的应对吗? “曾家太太这话羞煞我了,我这会儿也是一头雾水的呢!不如,等她穿戴好了,我叫她出来,你们问个清楚可好?若是她一心遭叽你我两家门楣,我把话放这里,我就是立时叫人把她送到庵里做姑子,也绝不会恬不知耻的来扒拉你们曾家!” “哼,那最好是!” “熙儿,你六姐姐可穿戴好了?”陈氏的言语声在外,林熙立时应了一声,上手来拉林岚,林岚的身子微微一抖,看了林熙一眼后,甩开了她的胳膊,深吸一口气的起身出去了。 林熙见状只好跟着出去,此时林岚已经走到房里的正中跪了下去:“女儿一时糊涂,给母亲惹祸了。” 陈氏的嘴角抽了一下:“你怎么会穿着仆从的衣服出现在谢家府上?” 林岚扯了扯手指头:“我和七妹妹曾来过谢府同谢家的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有些交情,数月前十三姑娘及笄,母亲未准我来,我便有些遗憾,如今十四姑娘及笄,母亲带着兄长弟妹的来此观礼,我实在想来瞧瞧,便装扮成了仆从偷偷随轿而来。” “既然如此,你也是该在后院里等着的,怎么会到了前院还落了水?”曾家太太立时问话,林岚身子一欠:“我本是想找到花厅这边。好一会偷瞧十四姑娘及笄的,可是谁知道迷了路,稀里糊涂的就转到前院去了,本来我想着还是离开的好,后来思想着观礼的时候大家也会过去。便没走就立在边上等着,打算跟着一起过去,哪晓得……” “什么?” “那晓得跟前一帮公子笑闹玩耍起来。他们推搡中正好撞到了我,我避之不及落了水,冠落发散中。这位公子下水救了我……”林岚说着低声抽泣起来:“我只是想瞧看一下十四姑娘而已。谁料会变成这样!”她转身冲向陈氏:“母亲千万别送我去做姑子,我知道我不讨您喜欢,可我也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您,你还是罚我打我吧!” 林岚一时在此求饶哭泣,却把陈氏架在了难堪的位置上,她这番说辞是从陈氏不带她来此说起的,这会又这般言语求饶。陈氏若要再说什么严厉的话,横竖坐实了自己欺虐庶女的形象,可要是不严厉斥责。却又难免成了姑息,登时把陈氏气的脸白死死的盯着林岚:“如此说来。害你今日出丑的人,是我了不成?” “女儿不敢妄言,只求母亲别送我去做姑子!”林岚依然在此装着柔弱,看得林熙很想言语,但却只能死死的忍了,毕竟这里根本没她说话的份,而林家已经丢了脸,她再开口岂不是更加失礼丢人? “好了,且安静吧!”作为主人家的安三太太徐氏叹了口气言语起来:“这事这么说下去也于事无补,荣哥儿把六姑娘从池子里救起,大家都是看到的,总得给个说法才能堵上嘴,你们还是赶紧说正经的吧,看看怎么弄?” 曾家太太闻言撇了嘴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开了口:“还能怎么弄?自然是我儿子把人接府上去了呗!” “接?”陈氏一愣挑了眉,这一个字便已道出了曾家的心思。 什么人才叫接?妾!陈氏的内心固然觉得林岚自作自受,做妾也是他自找的,可是这横竖又把林家的脸赔进去了,因为曾家老爷不过是个从五品的知州罢了,林岚虽是庶出的,配他们家却是完全门当户对甚至还能算低嫁了的! “林家太太,你也别觉得委屈,我家老爷虽不是什么伯侯,只是一个知州,但不瞒你说,有我娘家关照着,日后也必当不差,而且我家荣哥儿日前已申了补缺,一年半载的便会补官出来,他这种比上不足比下却是有余,娶个门当户对的嫡出姑娘可正好,干嘛非得娶你府上一个庶出的,我们家还得赔脸色?” 曾家太太脸上满是不屑,显然对林家是不买账的,陈氏闻言自然想要反驳,毕竟这伤的是林家的脸,但是话到嘴边,她眼扫到了林岚,想到她昔日的狠毒盘算,却觉得就让她做个不能兴风作浪的妾侍才好,是以她张了张口后闭嘴不言了。 林岚没有等到陈氏为她出言,这心里惊慌起来,她抬眼看向陈氏,看到的是陈氏的默然,她立时明白陈氏想要就这样让自己成为一个妾,登时急了,扫看了一眼那脸有得瑟的曾家太太,她一咬牙开了口:“请母亲为女儿正名,女儿再不讨母亲的喜欢,也还是林家的骨肉,怎能与他人做妾?若是母亲不给女儿活路,女儿便一头撞死在这里就是,死也不会做妾的!” 陈氏闻言立时捏着帕子的手变成了拳。 何其相似的一幕,她曾因此带着林悠拼出了一条路,而现在林岚竟用同样的方式来拼不说,还要把自己架在一个难堪的位置上,这叫她是开口还是不开口? “哈!威胁我们不成?”曾家太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是你自己有错再先,好好一个姑娘家不依着规矩不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如今我们荣哥儿救你,你倒还赖上他了,你既然那么想死,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 曾家太太话还没说完,林岚便站了起来:“我果然是家里最可怜的一个,无人疼爱与其活着被人低贱,还不如撞死了干净!”说着她朝着屋内的立柱冲了过去! “不要!”立柱跟前不远的男子立时抬头大喊,眼看林岚就要撞上,他冲过去伸手抓了她的胳膊,林岚被拽的一顿。但随即甩开了他的胳膊:“让我死!”大喊着又要冲向柱子,可整个去势都缓和了下来,相信就算去撞,也未必能撞死,然而那荣哥儿却再次抓上了她的胳膊使劲的拖着她的臂膀:“别死别死。总还能商量的!”说着他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娘!娘!” 曾徐氏立时瞪向了自己的儿子,而此时徐氏的声音已经传出:“够了!这是我谢家,要死的去外面死!少在我这里坐蜡!”林岚闻言顿住。而此时徐氏已经看向了曾家太太:“行了我的小妹,荣哥儿也未定亲,林家横竖也是我的亲家。何必非闹腾成这样?闭上一只眼叫他们两个做对夫妻不就是了!” 曾家太太闻言低了头。一副气短的模样,而徐氏一转头冲一直沉默的陈氏说到:“亲家今日给足了我这主人家的脸,既没逼我,也没做胁,只这孩子烈性不懂的收敛,罢了,我来做这个媒人,为她和荣哥儿保了这桩亲事吧!” 徐氏发了话。陈氏怎好还不作声?当下点了头:“亲家既然保媒,我林家自是乐意的,只是……未知曾家太太乐意否?” 曾家太太撇了撇嘴:“我姐姐做媒。我怎好驳她的脸?罢了,过两日我叫荣哥儿上你家府上提亲吧!” 徐氏一发话。两头都应了下来,自然不必吵闹争执,登时林岚同那荣哥儿双双下跪,倒似一对犯错的小情侣一般,看得屋内人皆有些苦笑不得,幸得此时有下人来只会及笄的时候就要到了,徐氏便顺势言语:“好了,此事已和,大家就和气些吧,日后都是亲家亲戚的,也不必再拉着脸咬着劲了!来人,去引着六姑娘打扮一下,也好到前面去观礼吃席,亲家还是快随着我过去吧,今日里可是大好日子,许得喜乐融融才是!” 徐氏这般言语,陈氏同那曾家太太谁都发作不起来,毕竟徐氏是主还是谢家的太太,自是得给全了面子的,是以陈氏立刻看向林熙:“熙儿跟着你姐姐,稍后同她一道进出,再别叫她丢人现眼!” 林熙低头应声,当下徐氏一手拉着陈氏,一手拉着曾家太太便出去了,那荣哥儿倒也自觉,退后两步冲着林熙同林岚欠了下身后,便也快步的随着出去了。 “林姑娘这边请!”前头应声答话的丫鬟立时引了她们两个再进里屋,稍后便捧了一盒子首饰过来,由着林岚挑拣打扮。 一盒子的首饰,金贵与否,这都是谢家的东西,林岚眼扫其内挑了一个也不打眼的珠花出来想给自己粉饰,林熙却上前按住了她的手:“六姐姐,还是用我的吧!”说着她把头上双螺上的一对珠花取了下来,林岚看她一眼后,什么也没说,却也把谢家的那个珠花放回了盒子里。 丫头上前给梳好了头发,把那对珠花给装饰了上去,继而她两人便在丫头的引导下出了附院回到了花厅。 此时仪式早已开始,连祝词都已到了尾声,林熙便同林岚两个索性站在了人群的外围默默瞧看。 很快,到了及笄的时候,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走了上去为十四姑娘梳发绾发,看得林熙和林岚都是一愣,猜不出这人的来头,而此时一位衣着华贵却也打扮甚为简单的老妇人从人群中笑吟吟而出,立时一些抽泣声惊愕声散了出来。 那妇人立到了十四姑娘跟前,取出了一只簪子,不是司空见惯的赤金大簪,更别说什么奢华夺目了,反而那是一支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木头簪子。 “诸位!”老妇人笑吟吟的开了口:“我知道你们好奇,为何是我这个老婆子出来上簪,毕竟我膝下的两个儿子早已娶妻,若轮孙辈,更是大的已成家,小的还未束发,横竖轮不上的。” “她是谁?”听着老妇人的言语林岚问起了林熙,林熙也不识得,自是摇头,而跟在她们身后的丫头却是得意的抬起了下巴:“那位可是太傅之妻,一品诰命夫人!” 登时姐妹两个都是一惊,而那边老妇人还在言语:“……敬之乃是我家老爷颇为欣赏的学生,两年前更是收到膝下认了义子,只是我家老爷不予张扬。敬之也不是个爱说道的孩子,是以大家知道此事的人很少,而数日前谢家爱才,愿把爱女许给我这义子敬之,我便思量着万万不能轻了十四姑娘的名。腆着脸的跑来许言要亲自给我这未来的干儿媳妇上簪,是以今日我便抢了风头,累及敬之的娘替我绾发了……” 老妇人还在言语。可林岚已经晃荡起了身子,她转头看向林熙,声音极低:“她刚才说的义子。是。是谁?” 林熙眨眨眼:“我只听见敬之二字。” 林岚立刻转头看向了那个丫鬟:“你家十四姑娘许得是哪家?” “雷家,新进的庶吉士雷钦雷敬之。” …… 马车在街道上前行,林岚是偷偷跟来的,如今回去自是和林熙同为一辆马车。 自打知道了谢家十四姑娘许给的人是雷敬之之后,林岚的一张脸便是惨白色的,而之后无论是吃席还是招呼礼遇,她都跟个木头人似的不笑也不言语,只累得林熙在旁牵拉相引的应付。 林熙此刻是完全理解林岚的心态的。毕竟那个被她嫌弃丑陋死也不肯嫁的雷敬之,如今却是谢家未来的贤婿,而且谁能想到他是太傅的义子呢? 林岚一心高嫁。若当初这门亲事成了,她也算得了大福气真的高嫁了。可是她却偏生有眼不识金镶玉,将其弃之敝履。而如今她这般出丑拼了脸面才得来的亲事,却似乎没什么叫林熙能瞧看到高嫁的地方,以至于她一直怀疑是不是林岚哪里出了岔子,毕竟那个曾家怎么看也都没瞧出值得林岚这般动手的底子,而彼时林岚拼死的时的表情也是全然落在了林熙的眼里的,她倒没看出林岚作假来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林熙只能猜,不能问,她可不想把林岚此刻的怒气怨气引到自己头上来。 马车回到了林府,沉默无言的姐妹二人下了马车换轿入府,进了二门后,本该是一行人都去往林贾氏那里回话磕头的,可陈氏却冲林熙和三个哥儿开了口:“你们就不过去了,我会替你们给祖母告假的。” 三个哥儿和林熙也是明白,那边少不得一番清算,是以他们几个当即应声告退了去,林熙离开时偷扫了父亲一眼,看到的是林昌双目里的羞愤之色,便低眉垂眼的带着丫头回往了硕人居。 回到了硕人居,林熙立刻打发了丫头自去,人便去了叶嬷嬷的房里,把今日在谢府上的事说了一遍,而后看着叶嬷嬷:“我真不明白,她既然费这么大的力气心思以丑求路,怎么会挑上曾家的那个哥儿,莫非曾家有什么好处,我没瞧出来?” 叶嬷嬷闻言一笑:“你刚才和我说,你去了那屋里见到六姑娘时,她是什么样子来着?” “一脸呆滞,不言不语的,好似傻掉了一般。”林熙答了话,叶嬷嬷笑吟吟的望着她不言语,很快林熙反应了过来:“难道,阴差阳错,那并非是她物色的人选?” “这不明摆着吗?否则她若是中了,再是脸上作态,你也瞧得出她的得意的,何况那曾家的哥儿若是她挑中的人选,也不至于她会在知道十四姑娘许给雷敬之后,那般的绷不住脸,彻底失态啊!还不是她接二连三的深受打击,才会如此?” 林熙闻言点点头:“若是这样,那她真可谓自作自受了。” 叶嬷嬷笑着看向林熙:“你说六姑娘落水被救的事,是在前院里发生,且许多人瞧见的,想来当时必有一个显贵之人在她近前,只怕她原是希望那人下水救她,彼时有那么多人瞧看,自是赖不掉的,只可惜啊,有时候不是什么都算的准的,不过如此你倒好了,有了那些人的嘴,这丑事必然相传,你纵然在谢家太太眼里因着六姑娘的行径会有些折扣,但宫里的人也更是没法用你了!而且,林家有这桩事压一压的也好,这路途太顺了,也不算什么好事,你父亲也给受些风浪知道自己的宠溺换来的是怎样的恶果了。” -昨晚发烧没能写文,今天下午才开始写,更晚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谢慎严归来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没有在福寿居瞧看这事的处理过程,但处理结果却是会听进耳朵里,她就此也能看出林贾氏的震怒与林昌的羞愤。 “老爷发了大脾气,亲自动手抽了六姑娘整整四十鞭子啊,而且帮她溜出去的珍姨娘也倒了霉,昨个晚上就被老太太叫着收拾了东西,连夜送去了庄子上,说以后都不许她再回府了!”花妈妈一脸的喜色:“如今她就是挺着肚子也留不在府上,只能到庄子里生产去了!而且老爷不但没拦着,还叫着她滚呢,对了,那些凡是帮忙了的丫头婆子,今个一早也开始发卖了,显然那蹄子这次是翻不了身了!” 林熙看着花妈妈那高兴的样子,自己却高兴不起来,倒不是她可怜她们母女,而是她在替爹娘担心,毕竟林岚原本是和张家说好了亲事的,只等张家上门来求亲了,甚至原定的是十六日的,却不想一眨眼闹成了这样,林家便等于是欠了张家的了,少不得爹娘得上张家道歉赔罪去。 “只盼望着爹娘别太难堪才好!”她忍不住口中轻喃了一句,花妈妈闻言叹了口气:“七姑娘就别太担心了,我听章妈妈说,和张家的亲事还没声张过,如今弄成这样,张家肯定也不会想着参合进来一起丢脸,必然也会息事宁人的,是以应该他们不会太为难咱们的。” “希望如此吧!”林熙无奈的言语。 …… 文人重那脸面,这种事,张家就算心里窝着火气,却也不会傻到和林家争执让自己丢脸下去。是以他们在这件事上没太为难林家,林熙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自家只赔了一些路费盘缠也就两方揭过了此事后,还庆幸这事没弄得太难堪。 但是她高兴早了。 那日里大家都是亲眼瞧看到了那一出的,这嘴巴里自然总是嚼着这事,结果才三天的功夫。整个京城里都知道林家的姑娘穿着仆从的衣服混迹在男人中而后落水被救的事,是以无不猜度添砖编排着种种,一说陈氏如何作恶。把庶女欺压,一说林昌如何疏于管教以至于府中出了这么一个轻礼之人,这流言满城的转悠。只把陈氏气得在府中抹泪。把林昌弄得成日脸黑,而第五天上林悠哭哭啼啼的跑了来,寻到陈氏便是数落着自己的种种委屈。 “她这般不要脸的做那丑事,却把我生生累及,我那婆母这几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恬不知耻诈了他的儿子为夫,我真是有口难辩啊!”林悠说着抽泣起来,那肿成核桃的双眼足以证明这些日子她过的有多委屈。 “你那夫婿如何说?” “他倒没为难我,也没说我。只是她娘日日的这么数落我,他难免也会寻思是不是我设计了他,昨日还问我。当时是怎的摔落下去的,只把我怄得赌咒发誓说若是我设计他。叫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他才说不过问问而已,叫我别往心里去,还说,叫我别理会那些谣言,可是娘,我怎生不理会?她这一胡闹,把我却扯进去了,我日子难过啊!” “哎,是娘大意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处,害了你啊!”陈氏闻言自是又伤心抹泪,林熙这会儿听着林悠回来,也已赶了过来,当即林悠拉着她又是一通絮叨抱怨,听的林熙也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好。 母女三个这厢正难受憋气呢,林贾氏闻讯扶着常妈妈赶了过来。 “我说怎么回到娘家也不来瞧拜我这个祖母,原是直接来抱着你娘哭诉来了!”林贾氏一进门便是言语起来,母女三个立刻行礼问安,林悠更是依照规矩的给祖母磕头,可林贾氏却没理会她,而是扶着常妈妈坐到了大椅子上正了正身后,才慢条斯理的冲着林悠言语:“起来,到我跟前来!” 林悠应声起来去了林贾氏的身边,林贾氏看看她那肿眼泡,又瞧了瞧陈氏,板着脸说到:“瞧瞧你们娘俩的出息,这点风言风语就受不住了?这才几天就哭天抹泪成这样?” “祖母,悠儿委屈嘛!”林悠在旁撅嘴言语,林贾氏却伸手戳她脑门子一下:“委屈什么?当初你不招惹庄家那小子,会有后面的事儿?你婆母说你,也是你的灾,该你受!你这做人儿媳的,怎能回来编排你婆母的不是?让人知道了,不更是你的不孝失礼?你呀,你怎么就不长点心!”说着她一转头看向陈氏:“还有你,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你不理会不就是了?由着他们念叨够了换了别得,你也就熬过去了,何必哭天抹泪的?” 陈氏闻言低头,却还是手里的帕子蹭去了眼角,林熙瞧看她如此也知道母亲的委屈,毕竟母亲虽然不待见林岚同珍姨娘,但作为一个当家主母,一个正房太太,她却并没问难过她们两个,更没欺负过林岚,如今叫她背了那些骂名,恰恰是母亲心中委屈不平的地方。 “老爷回来了!”忽而外面有了传话的声音,屋内的人都是一愣,这才不过是午时初刻,这会儿他应该还在翰林待着,怎生就回来了? 疑惑之时,林昌一脸黑气的冲进了屋子,那行走的冲劲显然满是怒气,可结果一进来看到女儿们在此不说,连母亲也在这儿,自己就愣住了,此时陈氏已经紧张兮兮的迎了过去:“老爷,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您这脸色……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林昌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急速的扫看了一眼母亲后,悻悻的堆笑摆手:“哪有,少胡说!我只是今日里清闲没什么事做,想着回来休息一会儿,昨晚太热没睡好……那个母亲怎么在此?还有悠儿,你怎么今个跑回来了?” 他这欲盖弥彰的样子,更加让屋里的人紧张起来,林贾氏直接就冲林昌招呼上了:“昌儿。你过来!告诉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啊,没,没有……” “嗯?你还要欺瞒我吗?”林贾氏抬手拍桌:“你自小在我身边,全家最不会扯谎诳语的便是你。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昌闻言叹了一口气:“今个,有人上了道折子参我来着!” “参你?”陈氏当下一把抓了林昌的胳膊:“参你什么?” “还能什么?说我养个闺女失仪失礼。自家都教养不周,何以为皇子执礼教化?”林昌一脸怒色的言语,林贾氏和陈氏对视一眼却谁都不好再说什么。 这便是官场。这便是清流。大把的名头标榜,但凡有点什么,便如黄泥抹脸叫你顶污难言。 “现在呢?”陈氏抖着声音询问。 “还能怎样?杜阁老叫我回来写抗辩折子,明日里好和参折一道奉上,由皇上定夺,这帮龟孙看我仕途顺当便来拆台,只怕此一遭,我这皇子侍讲的地位难保!”林昌说着一脸愤怒的坐去了一边。恨恨地拍着桌子:“都是这个不孝女,我林家本有熙儿为我争着知礼知仪的风光,如今因着她我却遭逢指点引人参言。我,我真是……唉!” “说这些有什么用?早先叫你离她们母女远些。你可有听过?”林贾氏看着林昌那样便瞪了眼,但训斥一句后,看着两个孙女尚在跟前,又只能悻悻的收了嘴。 屋内一时气氛沉沉,林悠更是紧张的扯了衣裳,娘家虽然不算高门大户,但也是她的家,看着父亲遭逢参本,前路有变,自是焦急起来,而她身边的林熙却相对来说震惊许多,眼看着父亲在此震怒,母亲同祖母都是气恼担忧,便一咬牙上前几步,向着林昌走了过去。 “爹爹还是不要气恼了,气恼也于事无补,事情已然如此还是想想办法才好啊!”她说着伸手拉了林昌的手。 林昌看向林熙反手攥紧了她的手:“爹爹自然要想办法解决的!”他说着一昂下巴:“我林家一辈子正骨,遇上这种事的确丢人,但此事也看是怎生个说法!只要我咬死了是场意外,到底也能保住脸面的,何况,我林昌在翰林多年,同窗友辈也不少,我就不信我拉不上几个人为我声援,由着别人臊了我的脸!” 林贾氏闻言点头:“昌儿说的对,这事咱家不能软了骨头的!” 林昌当下起身:“我这就去写抗辩折子,稍后再去几个同窗友辈的跟前走动一下,我就不信我林昌就此栽到此处!”他说着便转身要往书房去,林熙在旁一把扯了林昌的胳膊:“爹爹请留步!” 林昌闻言回头,林熙扫看了屋内的众人一眼后,咬着牙抬头说道:“爹爹,女儿斗胆劝言爹爹深思!” “深思?”林昌挑眉:“什么意思?” 林熙紧攥了林昌的衣袖:“爹爹,自古言官参劾谏言,哪个不是为博一清名?事都是越挣越大,越闹越僵的!爹爹一心想着拉人为自己声援辩解,可曾想过,那些言官大多都是沽名钓誉之辈,敢出此折自是有备而来,为求自己的名利也会与爹爹您你来我往拼死相争,这事闹大了,日后还怎么收场?还有当日那么多客人在谢府,都瞧见了六姐姐的那幢丑事,不管您怎么抗辩,终有好事者编排挑唆,您一张嘴抵得过十个人吗?您若与其争斗,这不等于把事闹大,到后面只怕想要息事宁人都难!” “你什么意思?莫非你叫我不理会?” “不是不理会,而是……爹爹你认下这个错!” “什么?”林昌愤怒的一把甩了胳膊:“我林家世代清流岂能在此处抹上污泥!” “爹!掩耳盗铃自欺人人有何意?爹爹为什么就不能以退为进,拿出气魄来?” “以退为进?” “对,以退为进!女儿谏言爹爹:不要与言官强争,抗辩折子倒不如写成自斥折子,自求一罚,还能挣个体面与退路,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敢于认错承罚,这才是自身作责的教导。想来言官出拳无处可落,而您勇于认错担责,也能先博得皇上的谅解啊!” “熙儿,你,你叫你爹认错?那这不是给林家坐实了污名?”林贾氏此时大声言语。林熙闻言一转头便是跪下了:“祖母啊,这会儿污名已经泼在咱们林府上了,岂是爹爹几番抗辩就能抹去的?试想一下。若是熙儿在家中宴客时,于人前失手打碎了贵重之物,而抵死不认。您会如何看我?宾客们又怎么看我?我若再和宾客争言不是我的错。您会不会对我失望而更加生气?失手固然情有可原,但到底还是打碎了不是?倘若我主动认错,接受惩罚,敢问祖母,您和爹爹看在我主动认错的份上还会对我重罚吗?还会对我的错大为不满吗?” 林贾氏顿住,林昌也是愣在那里,反倒是陈氏最先有了反应:“怎会罚你呢?你肯认错,我便欣慰啊!” “祖母。爹爹,还有娘,我知你们为林家名声着想。想要去为林家正名,但我们的确出了丑。这已是没法抹去的事实,若此刻咱们还强扭着要去争,只会把这事变得没法收场啊!爹爹为侍讲,对皇子们也有担责礼仪教化,倘若身为教导者都不能正视错误,那如何言传身教?还有,到底张家还是本要来人求亲的,因着这事黄了,就算人家现在不吭声,只怕这心里也是窝火的,倘若咱们这般争下去,这事一时了解不到,终日流言不散,这不就跟个刺一样的扎在人家肉里,难保哪天人家不跳出来指责咱家的不是?那时,咱们的处境不是更糟糕了吗?” 林昌,陈氏,还有林贾氏三人对望相视,很快林贾氏言语起来:“熙儿说的有些道理,似乎,我们这样下去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只是,到底不舒坦,到底意难平啊!” “祖母,林家傲骨不一定是事事强抗强争的,敢于直面错处怕是没有几个人会有这份勇气的,但我相信爹爹可以,因为爹爹是我们林家的一片天,是我们林家的脊柱,他定然会为我们林家承受一切不能受的!”林熙这番言语,让林昌瞬间找到了一丝底气,他看着林熙,半晌后言语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竟此时倒似个大人一般想得如此远……” “爹爹谬赞了,女儿能想到这些,只因我还是小辈,尚不是扛着林家的人,是以不知肩沉背重,反倒可以抽身在外,如观他人棋局;而爹娘祖母一时不察,也是因为身在此山中的缘故。”林熙低头言语,内心却满是喟叹:原来复盘这些年求的便是这一时的通透,求的是自己跳出执棋者的身份看清楚此刻局势的可能! “起来吧,熙儿!”林昌伸手拉起了她,双眼里不再是焦躁愤怒,更不是不解与疑惑,有的是庆幸与欣慰:“我家的七姑娘长大了,比你爹我强多了,不亏是叶嬷嬷教导出来的,好,好啊!” 一时间剑弩拔张之气已收,大家心平气和下来,思绪也更加清楚,林昌同林贾氏言语几句后,立时去了书房写自斥折子,陈氏则叫下人准备膳食,一家人好用午饭,而先前那种伤心不安与焦躁气愤的感觉莫名的就淡去了。 林昌到底是文人,小半时辰的功夫洋洋洒洒一片言辞恳切,自悔自斥的折子就写好了,检查誊抄后,他心中的郁结也疏通开来,便来到饭厅,一家人聚在一起用饭。 陈氏叫着做了些滋补的大菜,好缓和一家人这些日子的疲惫不安,但饭菜才用了几口,林悠便推搡了碗筷,捂着嘴巴的跑了出去,立时章妈妈跟常妈妈的出去瞧看,片刻后几人折进来,林贾氏就寻问到:“这是怎么了?” 林悠伸手抚摸着肚腹:“让祖母担心了,大约是这些日子被那些流言纷扰,心情郁卒,饭食不思的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今日结果遇上如此滋补的,肠胃倒受不住了。” 林贾氏闻言叹了口气:“这便是家门,一个名声败坏,便是一家人都要受累相及的。也得亏你们都已嫁的嫁,说定的说定,要不然……” “婆母,快别想着这不愉快的事了,还是吃饭吧,咱们……”陈氏话还没说完,林悠捂着嘴巴又冲了出去。陈氏和林贾氏对视一眼后,陈氏便起身奔了出来,林昌倒是张口吩咐起来:“来人,快去请个郎中来给四姑娘瞧瞧!唉,这好端端的回个娘家还吃坏了肚子。庄家那边还不笑话咱们!” 林贾氏眨眨眼:“未必!”说着也起了身欲往外走,只是才走了两步,几人已经折身回来。就听见林悠无奈的言语:“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很恶心的,可就是吐不出东西来!” “悠儿!”陈氏闻言一把抓了林悠:“你那月事可准?” 林悠一愣。随即红了脸。低了头:“耽搁,耽搁了七八天了吧!” 林贾氏闻言立时就笑了:“看来你这丫头还是有福气,不用担心着回去再受你婆婆的气了!” 林悠眨眨眼已经明白了林贾氏的意思,她一脸惊色的伸手捂着肚子,不能相信的言语:“难道,我,我有了?” …… 郎中来后,给把脉瞧看。确认了林悠有孕的事,登时林府里有了一丝喜气,林贾氏便赶紧叫着陈氏把林悠给送回去。告诉亲家这桩喜事,而林昌这会已经拿着自斥折子回去了翰林院。他相信有了这喜事的喜气,自己也会顺当的渡过这一劫。 果然天随人愿,三天后皇上对参本的事做出了反应,称林昌自斥自己教女无方,无颜再执皇子侍讲自求降品,而皇上见他敢于认错,甚为欣慰,一面令他注意治家教导,一面却褒扬他知错能改不避责的行为,不但没降级,反倒赏赐了他一直大叶紫檀所做的戒尺,此事就这么揭过了。 而翰林清流们,对林家的言语评价立刻就从糟糕至极转为礼教先锋了。 有了这么一个转变,林家的难堪便渐渐淡漠下去,林悠也没在回娘家抱怨了,毕竟她已有了身孕,庄家乐得抱着儿孙自是会好好的哄她,没人去给她添不快了。 而此次谏言有功的林熙,立刻得到了全家人的赞赏,但作为只有十岁的林熙却不敢太过出头,张口闭口的把叶嬷嬷搬出来,分担自己的注意力。 秋去冬来,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一切都如叶嬷嬷猜想的那样,宫里再没有什么动静,她顺利的失去了棋子的资格,而紧跟着宫里传来了好消息,林佳已晋升为贵人,并得皇上赐封一字为:兰。 十二月初,孙家二姑娘及笄,十二月中旬,拖了许久的林岚也终于在这风波过后及笄了,前来给她上簪的乃是曾家太太曾徐氏,谢家安三太太因着姻亲的关系也前来捧场,只是一来林岚是个庶出的,二来她又惹出这档子丑事来,着实伤透了林昌的心,林家便没给大办,只是但凡有亲戚关系的才请来做客,结果席开不过四桌而已,把林岚臊的是及笄之时难堪非常,而曾徐氏似乎心中极为不顺,簪子给林岚一带上,话都没说,人便归去席面上坐着了。 幸好今日之客都算是自家人,谁也不会在此笑话林岚,纷纷当没看见这情形,举杯开席。 酒过三巡后,安三太太一手拉了自己的妹妹一手拉了陈氏,便把她们的手往一处攥:“事已至此,都别怄着了,该是两人的缘分,就当是老天爷做的媒吧!” 曾徐氏虽然总是有些摆脸色,可但凡她姐姐开口,她便气短,低了头皮笑肉不笑的应承,而陈氏对于林岚的未来根本无心理会,对着曾徐氏自然不会刻意讨好,结果也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那曾徐氏见陈氏毫无半点巴结的意思,胳膊一甩立时说着自己还要赶路的话,这就走了。 “你别和她计较,我们姐妹几个里面,属她是爹娘最疼的一个,当日也选了个状元郎为夫婿,自是看着嫁的极好的,只是我那妹夫性直不善逢迎,是以这仕途上就有些坎坷,她心气不顺,你见谅些吧!”眼见自家的妹妹这般甩脸子的失礼,徐氏之好讲出她的苦楚来,分散着大家的不满,而此时管家却带着一个小厮急急的跑了进来。 “老爷,太太,明阳侯府来了人,说有急事要见安三太太!”随着管家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小厮冲着徐氏便是急言:“太太您快回府吧!咱们小四爷他被人给抬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冲喜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安三太太听了此信,激动的立时起身,连和亲家以及在座的各位都顾不上招呼,直接就往外冲:“真的?我儿回来了,回来了!”她一脸喜色的直往外冲,自是陈氏等人也都纷纷起身相送,只是才起身的功夫,人家都奔到院中了,陈氏急忙挥手,带着管家等人忙着相送,等着一气忙完再回来坐下,众人忽然才回过味来。 “抬回来的?这是什么意思?”贞二太太一脸不解。 “该不会伤残了吧?”刑姨妈脸都白了。 “不见得,都是公子哥的,哪里受过罪,许是找到的时候,人都不成形了吧!”庄严氏脸色充满了猜疑。 大家这样不清楚的胡乱猜测,好好的及笄席面立时就变了话题,谁还会提及林岚的婚事?而相对的,坐在席面上的林熙几乎成了靶子,炙热的眼神,关注的眼神,甚至猜疑的眼神尽数招呼到她这里,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条斯理的吃她的,全然当什么都没有过,哪怕她心里其实早已震惊:他回来了?还是抬回来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宴席吃到后面,大家便匆匆散了,毕竟这算大消息,各自都是要回去言语的,而大家一散,陈氏和林贾氏一商量,当即换衣收拾的去了谢府,毕竟这位是她未来的女婿,怎能不过问呢? …… 陈氏这一去,就去的久了,本来林熙还以为母亲申时就能回来,可是足足到了戌初时分,还没见人。 林贾氏怕出来什么事,张罗着要林昌去寻。这边又安慰着林熙,怕她会担心,正说道间,陈氏回来了。 陈氏的脸色不是很好,她一进屋这样。林贾氏便从靠着改为了正坐,林昌也凑了上去:“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怎样?” 陈氏叹了口气,去了老太太身边。这才言语:“不好说啊!” “什么叫不好说?”林贾氏瞪了眼:“莫非他不好了?” 陈氏阴着一张脸,心疼的看了林熙一眼,这才言语:“我今日里过去时。谢府上正忙着请太医。是谢家老侯爷直奔宫里向皇上求的太医啊!彼时太医还没来,安三太太急的抹泪,因为我好歹日后也是他岳母的,便让我进去瞧看了一下……” 陈氏说到这里脸色十分的难看,林贾氏已经抓上了她的手:“怎样?” “很不好,面容枯槁,人也消瘦,最重要的是人伤到了肺。一个劲的咳,后来太医来瞧看了,才知道肺上寒重。而且,而且身上还有个刀伤。据太医说,应是当初被那水匪给刺伤的,这会人活着已是万幸。” “我的天哪,那孩子受了多大的罪啊,这人是怎么找到的,如何回来的,还有那伤严重不?”林贾氏急急的问话,陈氏自是一一回答:“我在谢家府上等着的时候,也有几位其他侯府的主母前来过问,他断断续续的说一节,之后又是送他回来的人说的,我听了一气,大概能说清。” “那是如何?”林昌也催问起来。 “原来他拖了咱们桓哥儿到江边时,尚有力气,耳听还有人在水中呼救,便想去救的,哪知那竟是个水匪诈他,逃脱中他腰上被刺了一刀,人就没力气逃回岸上,情急之下抱了个船板浮木一路的漂,结果等他再醒来时,才知道自己被一个渔夫给救了,只是那时他伤得太严重,别说回家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整日高热,后来发热是没了,可伤的不轻,偏生那户人家虽在江边,却又离城镇太远,那渔夫终日还要为生计奔波,无法花十天半月的为他去城里寻谢家铺头,于是他只好在那边养伤,总之是在那渔夫那里歇脚了半年,后来他见自己能走动,伤不碍事了,这才告辞出来自己往城里赶。” “如此只耽误半年罢了,人该是早回来的,莫非又出了什么事?”林昌一算日子不对,立刻询问,陈氏点点头:“是啊,又出事了,他前往城镇的路上,被山匪给瞧见,本想劫钱,可他哪里有,山匪们听他说自己是谢家人,当他是诳语,打了他一顿,只他识文断字的竟把他留在山里做匪,为他们那些人的家里偶尔写个信什么的,他只好委身那里,在写出来的信里加了一些求救的话,一封封的这么折腾,总算有胆大的试着去报了衙门,衙门却没当事,辛亏那人惦念着信里写的赏银,自己去了谢家的铺头上,结果一听这事,当即谢家自己找了军门上的人说了,人家才带着人马去把山匪给剿了,这才救了他出来!” “我的乖乖,总算是救出来了!” “是的!”陈氏应着林贾氏的话:“只是救出来时,谢家小四爷的肺病颇重,当地的军医断他怕熬不下去,是以,军门出了一队人专程疾奔不分昼夜的把他送了回来,走的倒比驿站的消息快了。” “你说什么?熬不下去?”林贾氏一脸惊色,林昌也是脸色大变,他更是急急地看了一眼林熙而后言语:“太医怎么说?真的会这样吗?” “太医说,肺部寒湿很重,身上的刀伤伤了他的元气,这一年里他完全是拿本身的元气在耗,只怕熬的差不多了,这到底能不能好转过来,得两说!”陈氏说着转头看向林熙,想要说些什么,看到的却是林熙低着脑袋的样子,一时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因为她还有桩大事没言语呢。 林贾氏和林昌此时已是脸色难看之极,林七是家中最看重的一个,对她寄予着怎样的希望自不用言语,他们本以为谢家小四爷回来了,林熙日后的日子也算有靠,不必真的去做什么寡妇守门,哪晓得人回来了,却是带着生死未卜的情况,登时让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眼看屋内沉寂,林昌舔了下嘴唇找话说:“谢家求的是太医,人家出手应该是无事的,我们,还是别自己吓自己吧!” 林贾氏闻言却没接茬反而看向了陈氏:“你回来这么晚,只怕还有事吧?” 陈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点了头:“是有事,也为这桩事,才,才耽搁到现在的。” “什么事?” “谢家想,想早点把熙儿娶过去,冲喜。” 立时林贾氏和林昌对望一眼后,两人都说不出话的各自低头了。 怎么说?不答应吗?冲喜这事可是人之常情,谢家和林家早已定下了亲事,就是人死了,也得照嫁的,如今人还活着要早接了人冲了这晦气去,难不成他林家能不答应? “这,早了点吧,熙儿如今才不过十岁……”林昌嘟囔起来,一脸的难色。 “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还同他们说了,不是不舍得,毕竟熙儿早定到他们家,生死勿论都是要嫁过去的,只是这个年岁,连,连月事都没动静,怎好……可谢家说,只是先娶过去冲喜,不圆房的,等到咱们熙儿什么时候来信儿了,什么时候再圆!”陈氏说着看向了林熙,却只能是频频叹气了。 屋内一时便是这样的气氛,谁都不好言语什么,足足耗了一盏茶的功夫,林贾氏才看向了陈氏:“你应了?” 陈氏咬着唇点了头:“是的,我应了,这种当口咱们家再不能出什么不顺的口风了,谢家那般说了,我只能应,只是到底是口头应的,谢家明日才会过府走礼来敲定日子。” 林贾氏叹了口气点了头:“只能如此了,只是这样一来,熙儿倒要嫁到岚儿前头去了,怕也不好,不如……”她看向了林昌,林昌立刻懂了母亲的意思:“您是想一日双喜?” 林老太太点了头:“你那六姑娘多少心眼你是知道的,这次她自己做下丑事,到底心里几认,咱们也说不清楚。有道是夜长梦多,不如明个谢家来时,咱们把这事提了,叫那安三太太去和她妹子言语,好把日子改到一处去!她不是要冲喜嘛,咱家双喜的往外送,也算给了谢家极大的心意,而且没把六姑娘留下等着出阁,也算是两厢照顾,没让她再丢脸了。” 林昌闻言点了点头:“急了点是有些难看,但到底谢家为大,由她们去说也好些,而且如此一来也算做脸了,至于岚儿嘛,她这是咎由自取寻了如今这个情形,该她的!” 自打这次的事情弄得林昌焦头烂额脸面丢失后,他便似是爱到深处恨极了一般,对着林岚倒全无好脸色了,如今说起来也不似以往总是纵容原谅,竟是全然的恼恨起来,而对于林熙和陈氏,林昌几乎把之前丢失的那种疼爱全部翻了出来,如今很是疼着她们母女两个了。 “熙儿,你也听见了,谢家小四爷如此这个模样,你得,早去他们谢家了。”林贾氏说着起身走到了林熙的跟前,伸手搂了她入怀:“你可千万别怨着你祖母心恨,更别怨着你爹娘啊,我们也是没法子。” 林熙伸手抱了林贾氏的腰:“祖母放心,熙儿是林家的姑娘自懂得仁义礼智信为何,熙儿不会怨着亲人的!” --抱歉更的晚且更的少,我病的比较严重上吐下泻加高烧啊……恐怕这几天都得是三千字了,见谅一下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走着瞧!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谢家的三爷及其太太带着聘礼上门,两方走了议程后,林昌自然而然的提到了家里还有个六姑娘在前的事。安三太太听了话音知道林家的想法,立时打了包票,当日从林府中出来,她人就去了曾府。 第二日上再来,竟是带着卜好的日子了。 林贾氏看了几个日子,选了个适中的,以免准备的时间太少,于仪式上太过轻慢了孙女,可选下这适中的日子,也不长远,不过是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罢了,当然恰好过了年关,也正好能让林熙在林府里过最后一个年。 日子一敲定,便说起了关于林熙及笄的事,只因林熙年岁还太小,就算及笄也不过是应景罢了,两下一商量,特事特办,便由谢家许诺在年关的日子上来,趁着热闹给林熙顺带着及笄,一来不亏着林熙,二来也算给正儿八经的置办了。 至于林熙的嫁妆,谢家倒不是很看重,毕竟时日太短,打造规整的哪个不是半年起头?这半个月的时间哪里来的定制?就是采买也都将就,所以谢家作为提出冲喜的这一方,倒是十分懂得如何做事,置办了十分丰厚的彩礼上门,说白了也是给林家包个红布再抬回去充依仗而已的方便。 不过林贾氏对于林熙这个孙女的未来十分看重,眼看孙女以冲喜的方式早早嫁出,这心里还是不舍,叫常妈妈带人去了银楼票号的一通周折,便是自己给两个孙女都添了一笔嫁妆:林岚五百两银子,林熙一千两银子。 这数额放在寻常百姓家便是大额,可在谢家面前自不算大。不过这本就是个添头,是老人的一番心意,林熙推辞了一道也就收下了,倒是听说林岚知道后,连个谢谢祖母的话都没说。叫林熙无奈摇头。 两个女儿出嫁,时日上急了些,很多时候陈氏的采买也不好再去细分等级差别。便寻的一样的,在这一点上林熙不觉得有什么,至于林岚什么感觉她也懒得操心。因为这会她挺忙的。 出嫁在即。叶嬷嬷几乎日日都在教习她如何同公爹婆母,叔伯妯娌还有妻妾之间的相处之道,而且陈氏很不幸的被叶嬷嬷拿来做了教材,一桩桩的数落着她的糊涂,她的冲动,以及顾全大局下的委曲求全也未能得来的谅解。 林熙一桩桩的听,一桩桩的在叶嬷嬷的诱导下对每一件事提出自己的看法,一晃眼。十天就过去了,年关已到。 特定的日子,关在玉芍居里的林岚终于得了机会出来同吃年夜饭。 席上。林贾氏少不得感触,喝了几杯酒下去竟是掏出帕子摸起了眼泪。只是林熙心中暖暖能感觉到老人的内心不舍,而相对的林岚却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坐在一边毫不搭理,这样两个姑娘的态度迥异落进了林昌的眼里,让他更加的发觉自己养了个白眼狼。 林贾氏伤感,几杯酒下去后,人就晕呼了,陈氏同常妈妈把人扶回福寿居去,林昌便看着身边的两个姨娘,几个孩子叹了一口气:“今年一过,家里可就又少几个人了!” 大家彼此看了看,一时无言,林岚却抬了头:“再过半个月我娘就要生了,爹爹觉得屋里少了人,不妨接她们母子回来。” 林昌的眉头一簇:“孩子我是定然要接的,至于你姨娘,还是算了吧,若你日后嫁出去能顾念着林家的一张脸,不要再做糊涂事,想来过个几年我兴许还能接她回来,若是你还这般恶性恶行的,还是免得她回来再带坏一个!” 林岚见林昌说着姨娘的称谓,又如此不留半点情谊,当即咬唇:“爹爹不是原说真心爱着我生母的嘛,如今她就算有错,你也不必这么狠心吧?反正我都要嫁出去了,再碍不着这屋里的谁,爹爹何不接……” “闭嘴!大人的事,其实你能插言的?你竟来和我说我与你姨娘的情谊,哼,当初要不是我太疼着她,纵着你,怎生生养出你这个孽障来坏了我林家的清誉!”林昌怒的拍了桌子,这事上他现在倒是真悔了。 林岚闻言站了起来:“您的意思就是我和我娘不对是吧,可是您别忘了大姑娘!她没我和我娘的事,是你和太太养出来的,哪又如何了?还不是一样做下了丑事,只比我的过分还……” “啪!”结结实实的巴掌扇在了林岚的脸上,抬手的却不是林昌,他虽动怒已然起身想要动手,但扇着一巴掌的人却是林熙。 “你,你打我?”林岚瞪了眼,毕竟林熙在府中是以规矩著称的,如今竟然抬手打她,这可是绝对失礼破规的! 林熙抬头盯着林岚:“身为子女,父亲言语处处顶撞违逆,对你母亲更是轻视诋毁,你这般目无尊长不知尊卑的,就算我是你妹妹也打得!何况,亡人已故化土,无论对错那总是你的家人,你竟然把亡人搬出来做你口中枪矛,你可曾当自己是林家人?似你这般不知家,不知孝,不知礼的,我怎生打不得?” 林岚闻言怒极抬手还击,但她没能打到林熙,手就被林昌给抓住了:“你还要打你妹妹吗?她哪句话说错了你?今时今日都不知悔改,我,我当初真该把你送到庵里当姑子!” 林岚闻言冷笑起来:“送啊,送我去了,倒要看看是谁更丢脸,更难活!少在这里充什么好人,我若去了,看叫这屋里的兄弟如何说亲,我若去了,看你脸上可有光,此时还来做那伪色,当初许我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件是成的了?” “你!”林昌大怒,抬手给了林岚又一个巴掌,林岚捂着脸狠狠地瞪了屋中人一眼,便是扭身跑回了屋去,此时屋内的气氛生生变得郁闷暗沉。 “爹,咱们,坐下吃酒吧!”林熙眼看如此上前仰脸堆笑的言语,林昌闻言点点头,便捉了酒喝了起来,长桓见状自也是敬酒相陪,长佩也是跟着,唯有长宇,既不见为姐姐林岚担忧,也不见同兄弟一般举杯,只抓着筷子自行吃着自己的,好像从头到尾的事他都没听见没瞧见一般。 几杯酒下去后,巧姨娘和萍姨娘自也端杯找着由头共饮,陈氏此时才回来,双眼竟是红红的。林昌瞧见拉着她问话,陈氏才言:“婆母醉了也歇下了,就是口里不住的念着熙儿,我听着心里酸,才,才这般了。” 林昌闻言刚刚缓和点的感觉全都没了,人望着林熙便竟是眼圈慢慢的也红了起来,最后更是声有哽咽:“熙儿啊,爹爹没怎么疼过你,你却是家里最,最出息的一个!去了谢家,你可得好好的为咱们林家争气啊!你,你可别像你大姐一样,叫咱们窝囊啊!” 林熙闻言泪也在眼眶子里转悠,人一个劲的点头,这般一家人说了几句后,还是巧姨娘看着年夜饭的如此伤感不大好,在一边开了口:“老爷太太你们可再别说了,好歹这也是年夜饭,大家该乐呵的,你们这会就看着几个姑娘要出嫁了,却也该为桓哥儿的婚事着想了吧,他这年岁,也该张罗亲事了,若是老爷太太觉得少了人冷清,那就赶紧的给桓哥儿说个媳妇进来,回头再生几个大胖小子,咱们林府上依旧热闹!” 巧姨娘适时的转了话头,林昌和陈氏自也不会在这个话题上待着不走,大家立时把长桓的亲事拿来说道,弄得长桓在一旁红着脸低头不语了。 翌日,大年初一,拜年的好日头,两个出嫁的姑娘带着姑爷回来,又因林府早已散了帖子,邢姨妈还有几房亲家也都赶了来,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便是把林熙及笄的事,趁着这股子热闹一起给办了。 安三太太出手阔绰,给林熙簪上的是一支赤金凤头大簪,上面用七八颗东珠镶嵌做了小凤尾,又坠着一挂金丝流苏,半钗的意思,却把贵气不容置疑的显露了出来。 林熙被叶嬷嬷调养的本就水灵肤雪的,配了这簪,看起来很有一番眉眼的贵色,立时在座的赞美声不绝,更有不少巴望着谢家的名头,给送上了不少礼物,这让萍姨娘看在眼里想到了昔日的林岚便是心中不平起来。 而当天下午,林熙也得照规矩锁了硕人居的门院走个议程,但在这之前也都会和家里人瞧上一遍,得些各人的嘱咐和教导,她一圈走下来,顺利成章的到了玉芍居前,花妈妈不待见林岚,也不希望林熙与她多言,便拉了她的胳膊:“姑娘,你和六姑娘都是要入闺阁收心的,不如你就不去扰她了吧!” 林熙瞧着花妈妈的样子,也知道她是怕自己去寻晦气,毕竟昨日里,她就没客气的打了林岚,而且实实在在的也算以下犯上了。 “还是见见吧,免得日后她说我真的目中无她这个姐姐,眼下这种情况,宁可错在她身,也不要失礼在我。”林熙说着迈步到了玉芍居挂了锁匙的门前,早有下人在内言语传话,所以门拉开一个缝,林熙便能看到内里的林岚,林岚也能看到她,当即她盯着林熙头上的簪子便是眼里闪着嫉恨之色,林熙无奈开口询问:“妹妹就要收心了,不知姐姐可有什么话要嘱咐的?” 林岚看着林熙咬了咬唇:“你莫得意,咱们,走着瞧!”(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重宝添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闻言点点头:“六姐姐的嘱咐原来只有恶语,走到今时今日,你心中都无半点家人亲情,既然如此,我也送姐姐一句话:“无家者无根,无足者无乐,而你这般无底者,狗鼠不食汝余!” 林熙说完转身就走,林岚在内气的拍门:“林熙!你等着,终有一日我必在你之上,让你向我摇尾乞怜!” 林熙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而随行的花妈妈听到林岚这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跟在了林熙身后。 “姑娘今日这话说的痛快,要我说早该这般不理她!偏你一次次的还将就着!” 林熙闻言偏头看了花妈妈一眼,才慢条斯理的说到:“花妈妈,你说我母亲心中恶她不恶?” “当然恶了!” “那我母亲可有虐待过她,欺负过她?” “那没有,太太也真是心软,要是我早叫她和那贱蹄子的姨娘一起倒霉去!”花妈妈说着叉了腰,林熙却摇摇头:“好,按你说的来,我母亲要真那么做了,别人会给她一个什么名头?如果她嫁的是权贵之家,倒也罢了,恶名就恶名,谁能把她怎样?可她嫁的是我父亲,是林家这个清流世家,头上压着一块重匾,她只能隐忍!因为她要是那么做了,我父亲就能凭一个‘妒’字休了我母亲!凶妻乱家,妨妾坏嗣,这可是我娘背不起的恶名!而珍姨娘对我爹来说有多重要,府中上下谁不知?母亲再是与她争斗,也不能自送把柄出去,她便只能熬着。熬到她们恶行毁身,如今我爹也终于明白谁是对他好,对这个家好,她不也算熬出头了?” 花妈妈闻言愣住,半晌后叹了口气:“太太不易啊!” “盛名之下的血泪谁又会看见呢?”林熙轻声说着迈步向前。花妈妈偏头看她:“那你对六姑娘……” “祖母爹娘费尽心机,也是一心指望着我做个林家的礼字牌坊,这便同我穿上了华美的十八单衣。每走一步,每动一下,都必然完美。否则便会被人诟病。于礼。我对她可无半分亏欠,谁也不能说我轻了庶出的姐姐;于情,我对她更是仁至义尽,就算日后翻脸打斗起来,我也不输半分理!” “所以你一次次的……” “这叫‘先手’,道理礼仪我占完了,她就算和我斗,也已自折八百了!”林熙说着冲花妈妈一笑:“花妈妈。你可是要做我的陪房妈妈跟过去的,谢家那地儿规矩比咱们府里大,那转心眼的地方更多了去。若是你还是这么直性子的,不知道藏着。不知道忍着,我看你还是在林府上比较合适。” 花妈妈面上一红,立刻摆手:“姑娘不要留下我,我保证跟过去后不这般了。” 林熙抬手拉了她的胳膊:“妈妈,我自小是由你照顾的,我自然是最想你跟着我的,我图个轻省,也图个安心,只是我人小势微,在谢家怕是这家底子最弱的一个,去了那边谁知道有什么风浪等着我?若你们不能和我一心的忍着受着,便真不如留在这边自在。” “姑娘这么说,我更要去了,你放心,姑娘想我怎样就怎样,老婆子绝对不给姑娘添麻烦!” 林熙闻言点了点头:“我们赶紧回去吧!” “是!”花妈妈应声跟着,走了几步后她看着林熙口中轻叹:“姑娘看着年岁小,事情却想得如此透彻,我这老婆子倒显得鲁莽不知事了。” “不是那样的,您只是性子直又疼我,始终看不惯我受欺负罢了,只是有的时候,不一定要硬碰硬的,尤其是我这个时候,人小势微,何必强出风头呢?” 林熙说着笑了笑,迈步向前。 …… 林熙回到了硕人居,院门上走形式的挂了把锁。 再有四天,就是初六的日子,她便要出嫁,是以她闲下了,林府上却还忙碌着。 姑娘出嫁少不了陪房丫头的安排,当日先配给庄头的夏荷便自然是要跟过去的,林贾氏跟前的大丫头雪雁也在两个月前被林贾氏指配了庄头,如今也放话跟着一道过去,而丫头这边,秋雨和冬梅本应该跟着过去,但娘俩先头商量的时候,林熙反对,所以最后陈氏从自己身边把秦照家的派过去跟着,又从林贾氏跟前要了几个丫头,这会儿忙着挑拣呢。 初二的那天,丫头终于挑定了:两个贴身丫头,是林贾氏指定的,原本是雪字开头的,为了讨喜气,便改了名,分别叫做四喜和五福,年岁上倒和林熙差不到多少,都比她长着一岁;两个使唤丫头是在林府已有三年活路的,叫做见平,见安,都是机灵又不多事的,如今都十三的年岁;还有两个粗使的叫做知乐,知足,也都十三的年岁。 人定下后,全数送到了硕人居里叶嬷嬷的身边,叶嬷嬷花费了两天时间尽心教导,几个丫头倒也上手极快的适应了伺候的规矩和议程。 初五上,东西什么的都收拾好了,赶制的嫁衣也于一早送到试了身,而后头面首饰一溜的摆好,硕人居里便热闹起来,从林昌到陈氏,从林贾氏到几个姨娘,各自来言语几句,一折腾的,便都到了黄昏时分。 此时大家都已离开,陈氏便留在了硕人居里与林熙说着那些私房话,虽然说以林熙的年岁还不到圆房的时候,但这毕竟是免不了的事,是以她还是得说,而且陈氏恰恰因为林馨出的纰漏内心有惧,便只好红着脸的给林熙说了个七七八八,而林熙上辈子好歹也是做过人妻的,这事自也清楚,生生的憋着听母亲讲的,到最后弄得两人都是脸色讪讪,红霞飞天的。 这桩事终究说完了,陈氏便拿了账册出来递给了林熙:“这是你的嫁妆单子,咱们小门小户,你又嫁的急,也没能备下多大的阵势来,这些是给你的底,虽不算多,却也还是够你用度的,这些你自己扒拉着紧一些,谢家大门大户吃不到你的嫁妆,你却也还是有个主意,别散了手,毕竟这是你体面的保证。” 林熙应了将账册收了,陈氏又说道了一些为人妻该注意的,看着天色不早,便退了出去。 她走后,林熙拿出账册瞧看了一遍,发现庄子大小八处,占地共有二百亩,另有一千八百两的嫁妆银子,加上祖母给的,她手里的银子便已有二千八百两了,而还有各色头面,衣裳,布匹,瓷瓶饰物,镜台梳妆的,总之这些东西下来的折银也是得有个五百两的样子。 如此厚重的嫁妆让林熙吃了一惊,一盘算便知母亲是把大半的嫁妆贴给了自己,已免得她在谢家一点底气都找不到,她正在这里内心感激呢,叶嬷嬷却抱着一个小匣子到了屋里来。 “我是你的教导嬷嬷,说起来,咱们也算师徒一场,本以为还能教养你几年,可如今的你却要嫁了,我们这分道扬镳的日子,来得比预料的早了许多。”叶嬷嬷说着把手里的匣子往林熙面前一推:“这些是我给你的,算做给你出嫁的贺礼吧!” 林熙一愣看向了匣子,随即摇头:“嬷嬷教我许多道理,更教我一些不传的技艺,这便是熙儿得到的最好的贺礼了。” 叶嬷嬷闻言笑了笑,伸手拨回匣子将其打开,随即匣子内的珠光宝气让林熙都惊了眼,因为那里面的东西无一不是闪烁华彩,重宝重重。 叶嬷嬷随手拿起一样翻看后,又换了别的,如此挑拣了几个起来依次看过后,才冲林熙说到:“这些都是我在宫里的时候,先皇和太后给我的,个个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你有这些东西在手,日后就算瞧看到什么稀罕的,也不至于挪不开眼,更不至于因为贪恋导致自己失了内心的宁静而做了错的选择。”她把东西放回了匣子里,再次把匣子推向了林熙:“拿着吧,也算全了我们师徒一场的……情谊。” 林熙抿了抿唇,抬手从匣子里拿了一支嵌着五色宝石的单柄莲花发冠在手:“礼物太重,熙儿受不得,就收下这个吧,一来劝了咱们的情谊,二来,那些还是留着给嬷嬷你日后傍身吧!” 叶嬷嬷一笑:“能给你这些,我手里必然留着傍身的,你要是怕贵重了,不敢拿,那就应承我两件事吧!” “嬷嬷您说。” “日后若你身为一品夫人时我还没死,请你务必见我一面,我有一桩小事会劳烦你为我做。” “是什么事?” “到了那时再说吧,总之不会太过为难你。” “好的,我答应。” 另一件嘛,如果有朝一日,渝哥儿出了什么纰漏,还请你看在他是我干孙子的份上帮他一把。” 林熙点点头:“若日后我有那帮人的本事,渝哥儿又真的遭了难,我必然帮的。” “那就成了。”叶嬷嬷说着伸手到了那匣子低下一拨一拉,一个小小的浅薄抽屉就露了出来,内里竟放着一册薄薄的书。 “这是……” “留给你的,得空了,自己慢慢悟,慢慢学吧!”叶嬷嬷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嬷嬷!等一下!”林熙急忙放了花冠,整理了下衣裳,而后对着叶嬷嬷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熙儿作别恩师。” 叶嬷嬷冲她一笑,什么也没说的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出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清早林熙就被叫了起来,沐浴更衣,梳发扑粉,整个人由着专生请来的喜婆好一通折腾,而后才穿戴上了嫁衣,坐在了床前等着。 同一时段,玉芍居里的林岚也是一般忙乎,她作为六姑娘,是要比七姑娘先出阁的,是以她是先头的,这会不但收拾妥当,连凤冠都已上头,只等着时候到了。 陈氏忙着外面的事,可没功夫留在这里陪着两个姑娘,萍姨娘便光明正大的趁着这个时候来到了林岚的身边,东指派一个,西指派一个的把人都支开,立刻往林岚的袖子里塞进去了一叠东西。 林岚抬眼看着萍姨娘:“是什么?” “给你傍身的,日后嫁过去了,自己疼着自己,你娘这边,我会想法子慢慢为她争取机会。”萍姨娘说罢,人便立刻退开了一步,林岚冲她点点头的功夫,拿东西的丫头们也回来了。 …… 吉时刚到,曾家和谢家的迎亲队伍便吹吹打打的到了林府所在的胡同。 六姑娘以序为长,自是出嫁在前,徐家的人便守在林府门侧外十丈的地方未再向前,由着高头大马上的曾荣曾光耀进了林府,三关闯过后,行礼叩拜,在一通祝福里,林岚由喜婆背上了花轿,迎了出去。 她们的轿子走后,徐家的迎亲队伍这才走向了林府,而高头大马上的自不是生病的徐家小四爷,而是代替兄长来娶亲的弟弟小七爷诲哥儿。 依旧是闯三关的套路,而谢家人自小所学就不比学堂里差,长桓才问出了问题。人家就张口便答,倒叫看热闹的人纷纷咋舌。 而硕人居内,随行而来的喜婆已经入内,动手给林熙开了脸,于是又扑上了一层面粉后。在喜婆戏文般的唱腔念叨里,凤冠上头,盖头一蒙。便静静的等着了。 很快花妈妈一脸喜色的前来报讯,紧跟着喜婆就把林熙背出了硕人居到了正厅内,红绸加身。相牵。林熙便同小七爷照着规矩冲父母叩拜而辞。 …… 花轿内,林熙看着晃动的盖头思绪起了当年她的出嫁,那个时候她激动不已,更对自己的夫婿充满了各种幻想,想着康正隆在父亲口中各样的美好,以为属于她的会是希冀中的幸福,而结果……现实让她的幻想不但粉碎,更让她明白婚姻不是自己原来想的那样简单。 伸手进了袖袋。她摸出了一枚印章,三年前他给了自己这个,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会嫁给他。毕竟他们差着年岁,她以为日后应是叔伯妯娌的。而现在她却与他要成为夫妻,还要因为冲喜而早嫁,与他共处同一屋檐下,倒叫她有些唏嘘着缘分二字如何的难猜了。 …… 谢家的迎亲队伍在京城里转了一圈后,才回到了谢府上,鞭炮锣鼓中,林熙从轿子里下来,喜婆直接背着她进了厅堂,而此时真正的新郎谢家小四爷才穿着喜服,挂着红绸大花,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地挪步而出,从小七爷的的手里接过了与林熙相牵的红绸。 “咳咳……”咳嗽声入了林熙的耳,她的唇在盖头下抿了抿,随着红绸的相牵向前,她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脚,和他的鞋头。 司仪唱喏,叩拜开始,拜了天地,拜了高堂,便是夫妻对拜了。 林熙与之磕头相拜,这期间依然可闻他的咳嗽声,这让林熙不禁猜测他到底病的有多重,脑袋里总会想起大半年前在船上的相逢,那时的他哪里有什么病相?哪里似母亲听来的那般坎坷? 他是装的吗? 她猜测着,被人从蒲团上扶起来,依着规矩,这会儿便是该送入洞房了,可偏有管家急急来报,说宫里来了公公,叫着接驾! 立时谢家上下忙而不慌的动作起来,宾客都暂请去了偏厅,林熙则头顶着盖头被安置在了厅角一边的隔间里,一边听着谢慎严时不时的咳嗽声,一边静静的等待着,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第二道第三道的招呼便传了来,再有一刻钟的样子,也就是第九道传的时候,但凡有身份有分封的谢家人,已换好了朝服侯在厅里等着了。 很快锣宣鼓鸣里,似有很多人入内,依稀可听到一些甲胄之音,林熙蒙着盖头什么也瞧不见,却也心中多少会有些惊慌,毕竟那些甲胄之音重重,听来叫人害怕。 而此时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头,在她本能的身子一绷时,她听到了低低的声音:“别怕,那是皇上的亲兵卫队,是保护皇上的。” 林熙顶着盖头点了点头,谢慎严的咳嗽声便再度入耳,她正寻思是不是这个时候该装模作样的寻问一下他如何,便听到外面的唱喏声,说着皇上驾到,立时肩头的手将她一按,她便跟着身边的他一道跪下了。 接驾这种事,林熙从未经历过,叶嬷嬷也没教过她,毕竟以她的身份情况,谁能想到成亲之日皇上竟会来呢? 不过好在身边有个他,林熙只要处处跟着他的意思来,也就是了。 外间厅里,皇上到来后便说了一些君臣前亲近的话语,继而又同谢家的几个爷各自问了一两句后,便话头问询在了今日成亲的新人之上。 立时公公出声召唤,谢慎严当下拉了林熙的衣袖带着她出去磕头行礼了。 “免了吧!朕听说你伤的不轻,今日里来时便把太医院的院正也给你带来了,少顷叫他给你看看!还有,今日乃你成亲的好日子,朕选了一对如意给你们,愿你们夫妻二人和煦美满,事事如意吧!”皇上说着一招手,立时公公捧了礼物进来,当下别说他们两个了,整个厅里的谢家人都是一番叩谢。 随即在皇上的授意下。谢慎严被扶着进了内堂接受院正的号脉与检查,而林熙则顶着盖头站在了整个厅里的角上,一面听着皇上和谢家老侯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一面心中暗暗担忧。 因为她能感觉出来,皇上此番来给谢家添光是假。那个院正探病才是真。 想到昔日他的生龙活虎却要藏着掖着,想到自己在宫里差点被算计,她能感觉到有股子无形的力量在这里如大风倾卷。 皇上来查验他伤的真假?莫非皇上自己不信?又或者是宫里的庄贵妃起疑? 自打宫中那次逃出来。很多东西顺一顺理一理,也摸得出个大概其,何况叶嬷嬷在这点上也没瞒着她。所以在知道自己成为两方拼斗的棋子时。她才更加体会到一个人若想要让自己安然,那就必须得变成博弈的人,就算变不成,也得是博弈者舍不得失去的棋子。 她正这般乱想时,听闻到了动静,那院正出来了。 “他怎样?可治得好?” “回皇上的话,谢家小四公子身上的刀伤因着将养时不是太好,恐逢阴雨天便要作痛。而他肺部寒湿甚重,也的确危险,不过并非是无治而搏。臣可以给他下一味重药助力他排寒,想来性命无碍。只是少不得因着药猛,受些强咳之罪,虚体之态。” 院正话音的一落,老侯爷惊喜的声音便是入耳:“我那孙儿当真可性命无碍?” “自然的,只是我这猛药里有三味药都是珍稀之种,太医院里也是稀缺,怕只有……” “有缺的便报上来,由朕的库里拿来用就是了。明阳侯府乃朕的肱骨,社稷的中流砥柱,区区药材罢了,缺什么都去取,务必要把那谢慎严给治好,朕还念着他这个解元呢!” 皇上这般说了,谢家自是新一轮的谢恩,皇上在这里念叨了几句后,便是要离开了,不过就在他走的时候,却忽然想起来了林熙,转头四处张望瞧见缩在角落里的红色小人,便冲身边的太监言语了一句,立时那公公就走到了林熙跟前。 “林姑娘,皇上叫你过去,洒家来扶着你。”说话间他动手扶了林熙往前走,林熙这心里就莫名打鼓,待到太监一按她的肩头时,她立刻就跪了下去匍匐于地。 “你是叶嬷嬷教养下的,昔日朕还是年少时,可得过叶嬷嬷的照顾,今日你大婚,朕再送你一份礼物吧!”皇上的言语之后,立时周围响起了窸窣的跪地之声,继而太监扶了林熙的身子起来一些,往她的手里塞进了一串东西,那入手的温凉滑顺,让林熙意识到此物的贵重,登时叩首于地连连谢恩,而此刻只听得甲胄声起,随即公公的嗓门便亮堂在府院中:“摆驾回宫!” 林熙急忙顺声扶着盖头调了头,而身边也有众人的恭送之声,片刻后,周边归于安宁,林熙便听到了安三太太的声音:“快把她送去洞房吧!”随即林熙在众人的搀扶下被送进了喜房内。 “姑娘可以取下盖头来休息一会儿了。”身为陪房的夏荷在散了碎银打发了房里的人出去后,便张罗几个丫头守门关门的,自己到了林熙的跟前一面言语着一面给给林熙先取了盖头。 林熙的眼直直的盯向自己手中的物件,那是一挂宫绦,五色的丝绳上坠着一块半个掌心大小的雕龙白玉,登时惊得林熙起身,双手捧着急忙在屋里找供奉的地方,而此时屋外却有一个婆子的声音传来:“姑爷就要过来了,准备着伺候吧!” 屋内的林熙立时就懵了:这么早他就过来了? --大家很害怕林岚玩上错花轿的法子,但其实这个可性行几乎为零,都不说长幼有序这一条,只说一个你们就知道不成了:女子出嫁出入闺房离开娘家,除了在大厅里磕头辞别父母时,别时是不能沾地的,怕带了娘家的才气走,所以都是喜婆来背,而背的喜婆都是夫家选下的人,在姑娘及笄和定亲时都会先来看下人的,而后成亲当日,由娘家人带着去背了姑娘出来相辞,所以就算林岚想这么做,那也得把夫家请的喜婆买通才成,哪个喜婆想不开想断了自己的事业才会背错人上错轿不是?所以你们现在可以安心了,林岚也暂时告一段落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花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她上辈子结过一次婚,那次她分明是在喜房里坐到了亥初时分,康正隆才一身酒气的回来与她掀盖头,饮合卺,而这些都和家里人说的无差,可这会她才到这屋里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呢,人家竟撵着后脚跟的要过来了,立时把林熙弄得有点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了。 手里还捧着皇上赏赐的玉佩,林熙只能急急地叫四喜赶紧从笼箱里翻出一个珠宝匣子,把内里的东西全部倒去了一边,把这个玉佩宫绦放了进去,将将把盒子放在了妆台桌上,外面便已是说话声来,林熙赶紧回了床边坐好,盖头才罩上,房门上轻敲了两下,丫头一传声,房门便推开了。 林熙坐在桌边盯着鞋面子听着动静,先是一些谢府上的老妈子言语,继而十全妇人上前念叨了一遍十福气,而后花妈妈在旁打点了红包,这些人才退了下去。 屋内谢慎严的咳嗽声,几乎就没断过,这让林熙越发不明白他的病情真伪,毕竟按照自己的判断,他应该是假病,但何以躲过院正的诊断? 正在猜想里,夏荷已经捧着托盘送了金秤杆到了看起来病怏怏的谢慎严面前:“姑爷,快给我们姑娘掀起喜帕吧!” 林熙低着头捏着手指头盯着脚面子的前方五寸地,慢慢的看到了一双红色船鞋。 金杆入帕,一挑结亲,帕落冠露,红霞如云。 林熙低着头,眼扫着那身直裰叠落身旁,继而夏荷捧着一双金杯到了跟前:“请姑爷和姑娘共饮合卺酒!” 杯酒入手,身旁的他咳嗽两声开了口:“你我今日结为夫妻。此后你便是我房中主母,我于你未必妻贵,却必以诚待你。” 林熙低头轻点高捧酒杯,金杯冲撞发出一声清脆欢音,他二人便饮酒下肚。随即酒杯还于盘,林熙听到他一声轻唤:“夫人。” “夫君。”林熙低声回应,不觉忽而想起了当年的洞房花烛。而此刻谢慎严却起了身:“夫人,我抱恙在身,喜事便在前了。圆房之事必然待你成年之时。加之我此时不便外间欢饮,故而酒宴由我兄弟担待,你我的洞房花烛亦早,也是趁着这会儿精神好先行了礼,咳咳,现在我去外间酬客一时,你可换下这沉重的行头,图个轻便。” 林熙点头应声。谢慎严便缓缓步出,当门掩上,夏荷前来伺候着取下凤冠重新梳理时。林熙才意识到自己尚无机会抬头瞧看他一眼。 “姑娘好福气,姑爷如此体恤叫您换下这熬人的行头。很是体贴啊!” 夏荷的言语让林熙的脸上再添一抹红霞,她抬手揉揉僵直的脖子,看了一眼那沉重的凤冠闭上眼由着夏荷梳理了。 …… 半个时辰的光景后,谢慎严再度入屋,此刻的林熙虽然还穿着大红的喜服,但发髻已重新梳理换做了朝云近香髻,发髻的两边搁攒着一支简单的赤金蝴蝶钗,发髻的后面别着一朵红色的绒花,除此便无它物,连耳坠子也都取了的。 她弄得如此简单,起初夏荷也是不乐意的,不过林熙说了句“夫君还抱恙在身……”这样的半截话后,夏荷便懂了,由着姑娘做了最简单的装束。 谢慎严一回来,便是有两个丫头扶着去了床上,下人伺候着擦手散发后,他咳嗽几声开了口:“我困乏,想先歇着了,你,伺候我宽衣吧!” 其实这事原本林熙可以不做的,奈何这是他们的新婚之日,这些事还真就得假以她手,自然是林熙应声去了床边给坐着的谢慎严宽衣,也因此,她抬了眼眸正好看到了谢慎严的容颜。 立时她便是身子颤抖了一下。 不过是大半年的光景而已,那时船上的惊鸿一瞥,她曾得见过一面他的真颜,虽然之后他都是假面出现,但总是健康的一个人,而现在,她面前那张曾经白皙如瓷,精致论美的英俊容颜却浮着一层灰色,看起来如同蒙尘之珠一般,再不见半点光泽,而他的眼窝深陷不说,嘴皮上竟也裂着几道小口子,要不是那双眼眸里的光泽未变已如之前的看着那般深邃,说他看起来完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为过。 林熙纵然心里慌乱了一下,手上却也不慢,她垂了眼皮顺顺当当的给他解开了绳带,抽去了汗巾,直至脱下那身直裰放进了夏荷的手里,由着她去悬挂收拾,自己给他理所当然的伺候着脱鞋取袜。 待到外袍,夹袄的都去掉后,林熙便扶着谢慎严躺去了被窝里,看着他闭上了眼睛休憩。 “你们下去吧!”她转头冲夏荷以及屋内的侍从言语,大家看看她后都听话的退了出去,屋内一时很安静,有的只有外面依稀飘来的零碎喧闹,却偏偏是听不清的。 谢慎严没有睁眼,依然闭着休憩,林熙便静静的坐在床边上侧着身子,一面可以瞧望他,一面也可以看到妆台处燃烧的那对龙凤烛。 大喜之日,这个时候她本该是静静得等着花烛夜的到来,想不到却会以这样的方式早早的守在他的身边,瞧着那对烛火。 …… 一个时辰后,在林熙呆滞的盯着那对龙凤烛火瞧看的时候,忽而她感觉到自己似乎背什么盯着瞧望着,下意识的他扭头瞧看,就看到了床上的谢慎严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在一派灰色的沉重里,独有那双眸子已然闪亮明艳。 “你醒了?”林熙诧异的言语,并立刻收敛了自己的眼神:“要喝水吗?”她说着试图起身让自己忙碌起来,好不那么尴尬,可是在她起身的一瞬,一只温热的手攥住了她的左手,她本能的回眸,看到的是谢慎严对她眨眨眼:“坐下吧,趁着安静,先和你说会儿话。” 林熙闻言听话的坐下,眼盯着他攥着自己的那只手。 “意外吗?”他的声音很轻。 林熙眨眨眼,冲他点头:“嗯,你那时……” 谢慎严摇头,阻止了她言语下去,冲她眨眼一笑:“哪时?” 林熙一愣,当下明白那次在船上相遇是禁忌,是必须深锁在记忆里的,立时低了头不言语,倒是谢慎严又轻声说到:“委屈你了。” 林熙听了这话摇了脑袋:“没什么委屈的,能,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 谢慎严盯着林熙的眼看了一会,缓缓的闭上了:“我只能答你一个问题,想想好,要问什么吧?” 问什么?是问你是真病假病?还是问你对这门亲事是否乐意?又或者问你是不是和叶嬷嬷猜想推算的那样,我林家也是你们算计筹谋中的一颗棋? 林熙抿着唇,眼盯着他,嘴唇张了几次,最后还是把疑问咽了下去,因为她记得叶嬷嬷说过,很多时候让别人认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谢慎严等了一会没听到疑问,睁眼瞧看,就看到林熙静静的守在床边亦如当前的模样,便蹙了眉:“怎么?还没想好吗?” 林熙摇摇头:“我没什么可问的,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谢慎严看她一眼,咳嗽了两声便闭上眼,又休息去了,只是他的手依然拉着林熙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怕她年纪太轻这般的熬着心里不适才这么拉着不放。 天色近黄昏的时候,屋外有了轻唤,林熙眼看谢慎严睡的挺好,就小心的抽出了手,悄声举止的来到了房门前,推开了一个小缝,这才知道,原是宫里来了人,乃是那位院正已经寻出了药材,叫人给熬制再烘焙成药泥,搓成了药丸送来了。 “……说是每天早晚各一丸的用,熬过七天就成了。”夏荷学着来人的言语传话,递送了药盒进来,林熙问清楚了如何用后,便掩上门去了屋里,倒好了一杯水后,才去了床边叫醒了他。 将药和水递上后,谢慎严用了,复又躺下休憩去了,林熙这个冲喜的小嫁娘也尚未到休憩的时候,自然还是坐守在旁,岂料一刻钟后,谢慎严的脸上乃至身上就开始泛红,但触手碰及,却并不是十分炙热的,这让林熙有些诧异。 而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谢慎严本消失了一阵的咳嗽声开始密集而出,不时的咳嗽出不少痰来,林熙便在跟前一直伺候,这般陪着他断续咳嗽折腾的足有一个时辰的光景后,才消停了。 谢慎严一幅劳累不堪的样子躺在床上,身上红红的不说,额头和手上都能看见湿漉漉的汗水,林熙动手倒水取帕,亲自拧干了帕子为谢慎严擦拭沾汗,往返第三回的时候,谢慎严似是缓过了那股子难受劲来,看着在身边执帕的她,轻声说到:“今日你受累,以后这些就丢给下人吧。” 林熙眨眨眼,没吭声的继续给他擦手,谢慎严见她如此,忽而伸手一把搂住了她的身子,在她的一愣一顿中,她人已经趴在了谢慎严的胸口上,而谢慎严快速又低声的在她耳边说到:“伤乃真伤,不畏鉴辨。”在林熙的错愕里,他已松了手,林熙本能的刚正了身子,他人便往内里挪了些:“时候差不多了,你也躺下休息吧!” --感谢大家谅解,明天起恢复日更6k-(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夜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慎严这话一说出来,林熙便立时红了脸颊。 若是按照上辈子那样的出嫁来说,这会儿才是彼此双方宽衣解带的时候,这身上的大红嫁衣自是等着夫君来亲手解脱的。 可是眼下再有十几天她才十一岁,今日里只是走个形式落个好意头,求个同房共枕的名,并不会圆房的,倒使得这解脱衣裳的事,叫她为难了:是自己脱,还是等他脱?又或者叫丫头进来伺候? 她轻轻地咬了着唇,有些无措,而此时谢慎严看到她那一副样子一愣之后倒是脸上浮出了笑来,伸手抓上了她的柔荑:“本该是为夫我为你宽衣解带的,只是你年纪太轻,未到圆房之时,加之我也是抱恙之身,还是留待日后吧,今日我就为你解去衣带,你自行脱下可好?” 林熙闻言心中自暖他的体贴,随即脸皮烧红着点了头,眼瞧着他的手从自己的手上向上抚摸到腰部,扯了宫绦坠子,解了腰封绶带,而后他便收了手,闭上了眼,非常照顾她的扭头过去,显然是不想她太过尴尬。 林熙红着脸将喜服脱下叠放后,又脱了厚厚的夹袄,最后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绸缎亵衣小心的掀起了被窝钻了进去。 此时谢慎严转了头过来,冲她微微一笑,抬手把被子给她拉伸了一下,便轻言到:“今天守了我一天,你应该是累了,好生休息吧,明早还要早起走规矩拜祠堂和敬茶的。”他说完也不等林熙答话,便是自行闭眼休憩,一副很累的模样。林熙看着他那张憔悴的脸,轻轻的应了一声也闭上了眼。 虽说闭眼睡觉,只是到底是特殊的日子,身边又睡着他,林熙在床上闭眼足有一刻钟也没能寻到半点瞌睡来。正在努力的乞求瞌睡快来时,她感觉到了耳边微微的吹气,下意识的睁开眼。就看到了谢慎严单臂撑着脑袋,以罗汉卧榻的姿势望着她。 而他的脸颊离自己的脸非常的近,近的得她觉得自己的眼前能看到的只有他那双深邃的大眼。 “你。不睡吗?”林熙小声的疑问。他不明白谢慎严干嘛这么盯着自己,怪怪的。 “你很怕我吗?”他轻声说着:“我记得当初见你的时候,你挺淡然的,而你现在,是害怕什么吗?整个人就似个木头一样绷在这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林熙眨眨眼:“与你,同被而眠,我。我,我……” 谢慎严冲她笑了笑,侧躺于枕。抬臂将林熙带着被子一搂:“你我已经是夫妻了,以后不管怎样都得过一辈子的。就算你我年岁差着不少,但我也不会吃了你啊!你真没必要怕我的,何况今夜也不过是共枕一夜罢了!来,什么都不想罢!靠着我,赶紧睡吧,明天还有大把的事等着你呢!”他说着身子竟主动往林熙这边靠了些,热暖的体温立时传递过来,林熙觉得自己有种从内心都在灼烧的感觉。 “闭上眼睛睡吧,什么都不用想。”他轻声地说着,将她这般紧紧地搂着闭眼而眠,林熙也只好闭上了眼,可心里还是那般灼烧缪乱,但没过多久,谢慎严平稳的呼吸声在她的耳侧响起,渐渐地,随着她的呼吸声,她发现自己的心开始归于宁静,而很快,她的瞌睡也袭来了…… 龙凤对烛在喜屋内烧着红蜡度着春宵,而正院的正房内堂里,谢家的几位爷却都在送完宾客后陆续的赶到了这里,当谢家三爷谢安入了内后,房门便掩上了不说,门口伺候的下人都自觉的退立在了五步开外的地方。 “看今天这样子,咱们这关算是过了。”大房谢鲲说着捋了把胡须:“只希望谨哥儿能熬住那药性,如此咱们也算顺理成章。” “是啊,只是不知道那药性是否伤身。”谢安一脸的担忧:“我真怕他受不住!” “三哥,这个时候就算伤身不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不过小四的身子骨向来是好的,他跟着二哥练了那些年的拳脚,熬个七天而已,定然没问题的!”五房谢尚的话音才落下,歪在榻上的老侯爷便开了口:“不必担心的,关卡一过此药虽猛,却也是谨儿下阶之时,七天熬过去后,他也不必这么辛苦,短痛消长痛而已。” 屋内三个做人子的爷们皆是点头,而此时老侯爷又言语道:“喊你们来,并非是操心着这一关,而是有些话也该提醒你们一二了。”他说着瞥了谢鲲一眼,谢鲲点了头,接了话:“估摸着再有一年半载的光景,我就该分家出去了。” 谢安同谢尚都是一愣。 “这么快?”谢安微微蹙眉,谢尚倒是笑了:“看来大哥就要得爵了!” 谢鲲脸上浮着一抹笑色:“今个杜阁老给我漏了口风,他致仕已在眼前,内阁半个月前就票拟了人选,皇上也都批红了的,只待年后宣了,彼时我入了内阁,韩大人应该会做阁老,在内有个半年的光景,相信也该得爵了。” “论资历鲲儿没有问题的,若依照规矩我这勋位也是等着由你入替,只是彼时时局上我们谢家需要一个地方官来把握政局人脉,而当时鹏儿修武早已定好戍边,便只能是指望安儿,偏那时你性子过于温弱,审时度势以及应酬上都不如你大哥活络,还是你大哥有魄力,与我彻夜长谈后入科举拿下三元,光耀入仕做了地方官,以三任三地的法子,捏下了政局人脉,如今他已做了京官,又熬够了资历,入了内阁后,只消抓住时机,便可以功得爵,大房一脉不但有保,也得以规矩的分出去,为咱们谢家多铺一份爵!”老侯爷说着对谢鲲满意的点头,显然这个儿子十分的长脸争气,不走荫封入替的路子就自行开辟了一片“江山”,实在是谢家的楷模。 “身为谢家子弟自该为家族利益着想。”谢鲲恭敬言语,当年他这举动也曾叫他妻子不解,毕竟走出这条路子,相当于又放弃了爵位入替的意思,毕竟若要荫封,就必须得在野。 “如今你大哥要分家出去,自不在入替之中,鹏儿呢,司业戍边,以军功固守,做不得入替,便论序到了安儿这里,说实话,安儿你的性子太过绵软,我不是太看好,但谨哥儿偏生天赋异禀,我实在欢喜,这才和你大哥商量后,因他而中你这一房,故而,今日里早早的与你提及也是要你从现在起,就得带着谨哥儿多和你大哥出入一些场合,把他铺下的政局人脉逐一的接到手里来!” 老侯爷此言立时让谢安撩袍而跪,毕竟不管是处于何因,谢家的侯之一爵便会由他入替,这等于谢家的大业也算落在了他的肩上,那么到了老侯爷百年的时候,自也是他顺利的掌族了。 “儿子必当尽力,还请爹爹教导,兄长指点!”谢安说着叩首,老侯爷摆手后,谢鲲动手扶了他起来:“都是兄弟的,不必说那见外的话,我会尽数拉拔着你的!” 这边兄弟之间话音落了,那边老侯爷又开口,不过却是冲着五爷谢尚言语的:“你大哥一旦分家出去,咱们这一派上就少了个地方官,我意思着,是时候该你出去铺在朝局里了。” “儿子明白,不知爹爹的意思,是要我直接去候补申缺呢,还是也走科举一路?又或者……” “你就别去什么科举凑热闹了,免得招那些学子们不快,咱们谢家要把握住天下文人的口,扶着边疆战士的骨,才能长久不败,你大哥若是年后入阁,相对的吏部也会再来走形式相邀,那个时候,你就选个自己有把握的去做就是,记住要把握大的去,毕竟咱们现在是求稳的时候,尽量的不招眼才是正经。” “是,过得几日我就去和吏部的人打听打听,早摸清了备选,寻个适中的。”谢尚说了这话后,老侯爷点了头,喟叹而言:“你们都很清楚,眼下的局势未明,咱们当以‘保’字为主,而今日里谨哥儿已经成亲,接下来便该是立业的事,安儿于政这一路上,你也在野的参悟了这些年,有什么就多和谨哥儿提提,让他早些握住那些文人名士的口!” “是,爹。” “林家的七姑娘嫁进了咱们府里,叶嬷嬷也教养不上了,但你们也知道我对小四寄予的是怎样的厚望,所以,对这个孙媳妇,我希望你们多花花心思拉拔着点,毕竟好歹日后也是做主母的人,若真由着她林家的那点底子,实在是难,哎,当年林老太爷可算文人名流的头,如今他这一去,家里的几个倒都没些像样的了!”老侯爷说着叹了一口气:“安儿,叫徐氏多费费心思吧!好好磨一磨!” “是,爹!”谢安应了声,老侯爷起了身便是要准备歇着了,不过他起来后,忽而想起了什么,又冲谢安说到:“今个皇上因何赏了个玉佩给她,你得心里有个数!” “儿子,明白。” --道歉哈,今天我把人都丢死了,自己晾衣服的时候把自己关在阳台,没钥匙没电话的在太阳底下暴晒了四个小时,终于等回了老公,结果没什么时间写文了,更的晚,字数也少见谅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谨四奶奶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刚刚进了寅时初刻,林熙便因着这些年的习惯到点的醒了。 只是醒了之后她却有些茫然,毕竟夫婿尚未有功名在身,更无官爵,又不用应卯上朝,倒不必她这般早起,可人都醒了,总不能闭上眼再睡回笼觉啊?但起吧,身上还搭着他的胳膊,侧间还靠着他的身子,热乎乎的一份亲近,她若起来必是会扰醒他的,倒因此叫林熙犯难。 正在内心纠结时,猛然身侧的人身子一个急抽剧烈的咳嗽起来,那排山倒海的咳嗽把林熙吓了一跳,下一息人已赶紧的坐了起来,急忙的把他的身子反侧过去给他拍背。 拍了好几下,谢慎严那一串咳嗽总算缓和了过去,人侧过来时,林熙已手脚麻利的给他捧了钵盂,带他清口后,又下床给倒了茶水,伺候着他彻底缓和下去了,人才缩回了床边,而此时她身上早已冷了。 “进来暖暖!”谢慎严捞着被子给她裹上,林熙顺势的挪回了床上,两人四目一对,林熙垂了眼皮子,谢慎严倒凑她近了些,依旧是裹着被子的那般抱拥着她:“你倒是麻利,竟什么都备好了,手脚利落不比丫头们差,可就是凉着了不是?瞧这冷劲,这万一冻坏了,后日回门的时候丈母娘寻我的麻烦可怎生是好?” 林熙的嘴角微微一抽:“只是一下而已,怎生就冻坏了?” 谢慎严嘴角勾了笑:“屋里有下人,日后像这种情况,你招呼下人来就是了,不必自己来的。” 林熙眨眨眼睛:“你是我的夫君。难过之时,我抬手便可相助为何一定要等下人来?难道,这是规矩?” 谢慎严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柔色,冲她笑笑:“这倒不是规矩,是怕你冻着啊。何况都是下人的活路,怕你不知该如何,只是没成想。你倒也熟。” “其实我尚在家里的时候听到娘说你的身子不好,伤肺咳嗽,便问了些似这等情况该注意的。彼时我祖母说起过我祖父病重的那会儿。总是半夜里咳嗽一阵子,她伺候过便是知道,也就说于了我,叫备着。” “难为老太太还指点着,不过,也就今日里劳你折腾了,日后我都宿在书房的,就算惊咳也有下人照应。倒不必夫人这般体贴了。” 林熙闻言一时也不知应说什么,而谢慎严此时张口扬声:“几时了?” 他声音挺大,但这么一问也叫林熙诧异。偏这个时候外面已有了回答的声音:“回四爷的话,这会已是寅时二刻了!” 这答话一传进来。立时让林熙往被窝里缩了脑袋,她这会儿总算明白谢慎严为什么口口声声地说什么都交给下人,敢情这新婚夜的外面也都守着丫头呢!而她偏生糊涂,自以为是洞房之夜外面无人听床以至于连伺候的都缺了。 她这个样子,落在谢慎严的眼里,换的他浅浅一笑,但随即他已坐正了身子,也不抱拥着林熙,直朝外扬声一句:“进来伺候我更衣吧!” 随即门扉吱呀,一溜的丫头们便是捧着水盆面巾,衣裳冠带的鱼贯而入,这让偷眼瞧看的林熙内心不由的谢了叶嬷嬷一把,毕竟她当年被八人伺候的时候,尚还觉得摆谱,而现在看着进来的八个丫头,她才明白这是正当的侯门排场。 丫头们一进来,偷眼瞧看的林熙便十分自觉的起身掀被,侧坐伸手由着她们穿戴,丝毫不见生怯,几个丫头见状也伺候的十分自然,待到她衣裳穿戴好了,发丝只是轻轻一绾,便有丫头蹲在身前给她穿好了鞋子,继而送上水盆净手后,再有丫头们捧着衣冠上前―该林熙这个新婚妇人伺候自己的夫婿更衣了。 这是必然的一道仪程,就同敬茶一般,内里的意义为重。 当下林熙冲着谢慎严声音轻柔:“熙儿伺候夫君更衣。” 谢慎严应声掀开了被子,林熙便亲自动手顺着衣服的摆放拿来给谢慎严穿戴,而谢慎严到底体贴,知道自己个儿高,基本就坐在那里由着她给穿戴,而倒了裤子这些的时候,他便不做声的从林熙手里直接拿了过去自己穿戴,倒叫屋内的几个丫头都瞧看的出自己的少爷对这位少奶奶的呵护。 待到谢慎严穿戴整齐,由林熙伺候着洗漱之后,他这才去了妆台前,由着丫头给束发,林熙这才开始净面洗漱,待她拾掇好了,谢慎严也梳好了头发,冲她轻声言语:“你且拾掇着,我去书房晨读片刻,稍带时候差不多的时候再来叫你一同去敬茶。” 林熙点点头:“好。” 当下谢慎严出去了,屋内的丫头一路就跟出去了六个,只剩下两个,一个收拾床铺,一个则清着妆台,当他人出了喜院往自己院落的书房去时,夏荷,花妈妈带着四喜五福和见平见安也替换了进来伺候,那两个丫头也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姑娘昨晚睡的可好?”梳头的时候花妈妈就在旁一面打量一面闻讯,毕竟姑爷的憔悴她们都是看得见的。 “挺好的。”林熙轻声询问:“花妈妈,昨个夜里,这屋外一直都守着人的吗?” “是,我们出来后,便依规矩的守着,可到了戌时的时候,谢家府上来了人,就是一道,到了子时的时候他们倒叫我们歇着,他们守着,这大府上的规矩还真和我们不同的,咱们值夜的,也不过是宿在隔壁的梢间里听声得唤罢了,他们却是压根就不睡的,完全立在当口,而且还不是听声就进,早上姑爷咳嗽起来,外面的丫头婆子水盆什么的都备好了却不进去,你说奇不奇怪?” “侯府上的规矩重,想来主子们不言语,不到万不得已。就是丫头们操心,也是不能自入的,花妈妈,你给咱们来的人全数打招呼,务必细细留心侯府上的丫头仆役是怎样的。早早的把规矩学下来,莫叫人看了咱们的笑话。”林熙当即吩咐,花妈妈应声。这边夏荷已经给林熙盘好了发髻,一面扎簪固发一面言语:“姑娘叫我打听的,也有了些眉目。” “是怎样的?” “侯府上以礼为重。晨昏定省的。侯爷处是逢五见十,小附院内,则是封三见倍的去,时辰上基本都是在卯初时分之前就成,当然也有不同的,似大房府上的,因着一来大老爷是长子,二来大老爷还要上朝的。便是大太太再送发了大老爷出府后就得过去,据说她人是寅正之时就得侯在那里的。” 林熙闻言点点头:“她是长房长媳,将来夫婿入替。得荫封的,她自是得规矩齐全。不能有差,早些是对的,至于你刚才说的时候,看起来和咱们府上差不到太多,只是相较密集些,夏荷,你回头把丫头们当值的日子排建出来,以后什么都早早的备好,寅时刚到便喊我起吧!” “姑娘不必这么早的啊,明日之后您和姑爷不必住在一处,又不用伺候他更衣洗漱的,就是睡到寅初三刻都是来得及的,我问仔细了的,似您这孙媳妇的辈,卯正三刻前到了就成!” 林熙闻言冲她一笑:“你疼我,也得分分地方,这是谢家,是侯府,是我的婆家可不是我的娘家,什么都还能由着我啊?纵然规矩上我可以懒赖着些,可那不是打自己的耳光丢自己的脸吗?我还是早点起来打点的好,诶,可有问清楚我公婆的作息习惯以及你们姑爷的吗?” “问了,姑娘要当十全妇人,这些奴婢要是不问清楚不就成罪人了!”夏荷说着打开了手边的首饰匣子,一边挑首饰对着镜子给林熙扎带比划一边口中快速言语:“三老爷好晨读,每日里寅时便起了,不过他起了也是去书房里读书,三太太并不伺候,待到寅时三刻她才起来洗漱梳妆,寅正二刻才和三老爷一道去老侯爷处行礼,几乎都是在寅正三刻的时候了。” “那倒也算卡着卯初前了,那他呢?” “姑爷随了三老爷了,每日寅时二刻便会醒的,起来晨读呢!” 林熙点点头:“看来我说寅时起来便是对的,把话传下去,以后就这个时候叫我吧!” “可是姑娘你起这么早又能做什么?晨昏定省可早着去了,姑爷和你是分宿的,你真没必要……” “这几年我能偷懒,那日后呢?迟早我们都是要住到一起去的,何况,我一个新入门的小媳妇,没道理夫婿起了我还躺着,就算婆母能如此,那也是她不是我,我可不想被人诟病念叨!知道了吗?” “是!” “你们日后多留心在这些上,咱们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林熙说着眼扫到桌上的另一个匣子,眉头又皱了起来:皇上给的玉佩,我到底得怎么供着它才好呢? …… 林熙起的早,虽然这会儿不至于就见礼问安,却也没闲着,她一收拾打扮好,就叫夏荷把采买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再一次和花妈妈与夏荷分说着礼物的派送,两人分派了好一阵子后,花妈妈看着林熙手里摆弄的那些东西,忽而开口说到:“姑娘心细想着府里的两个姑娘,哥儿还有叔伯家的孩子,不过我思量着你是不是还得再备点,免得今日里你婆婆一时有心点了人,你手里空啊!” 花妈妈的话中话指点的人是谁,林熙不是不明白,只是在她的判断里,今日自己的婆婆是不会提的:“花妈妈你想多了吧,虽然我是冲喜的,可到底也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再是没怎么大办,皇上也是来过的,横竖我是小四房的奶奶,我想婆母那般知礼的人家,再急也不会在头三天上扫我性子,就算我们这会儿圆不了房,礼数上也没了臊妻的事!你且安着吧,我看她要提也都是要等到我回门之后回来正式的见他房里人了。” 夏荷在旁点头:“姑娘说的是,哪有这会儿就来臊脸的?人家正妻进门,至少都要半年的时间出来暖房,谁会这个档口自讨没趣啊!花妈妈您可别来恶心咱们姑娘!” 花妈妈闻言叹了口气:“得。我好心提一句叫姑娘心里有个谱,你倒一张口数落我,我且问你,咱姑娘今年几岁?半个月后人才十一呢!等到她能圆房,起码也得两年吧。未必这两年里,谢家肯等着?至于你说的半年,若姑爷是个好的。半年有什么等不得?这会儿眼瞅着都要冲喜了,你以为谢家不留脉?这种当口的礼数可不是等你半年,而是张口说嗣!毕竟有什么能大过血脉延续开枝散叶?姑娘那婆婆要是体恤她。还能等她回门回来才说。要是没什么体恤的心,今日里就把人给你点起,还真不逾礼!” 林熙闻言立时蹙眉,她的确思想着自己的婆婆按照礼数横竖都不会这会儿就来提的,可是花妈妈说的话却是没错的。 思想这段日子从说冲喜到成亲过府,办的有多急?半个月罢了,而皇上今日里还带了院正来,查验的心思完全就是明摆着。不管谢慎严是不是真的病到那个地步,这戏都是要唱全套的,那婆母为了留嗣而备。提点起房里的丫头,或是叫她做恩来开脸。也是真正的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夏荷听了花妈妈的话,先前一副笃定的模样就去了大半,眼见姑娘都蹙眉思寻起来,便也知花妈妈这个老人家到底说在了点上,毕竟特事特办,眼下这个情况,礼也得照顾情。 “夏荷,把那匣子里准备的四对赤金镯子带上吧!” “哦,都带啊?”夏荷一脸的不情愿。 “带上吧,谁知道要留嗣的婆母会扒拉几个呢?何况这还在年里头,万一有个什么走亲串户的遇上了,也能应急的。”林熙说着把手里分派的那些东西全部丢在了榻上,由着夏荷和花妈妈收拾。 两人分装的差不多了,叫了四喜同五福进来,把分给府里人备下的收在了四喜的身上,把那四对镯子包好收到了五福的身上,正嘱咐着,外面传来递进的招呼,说着小四爷过来了,夏荷一瞅更香:“寅正三刻了,是该过去了,今个规矩重,姑娘可撑着点。” 林熙笑着点点头,心里却丝毫不紧张,毕竟叶嬷嬷给她自小就依照规矩的来练,倒也习惯了,何况皇宫她也是去过的,那日里等了许久还不是一样的等下来了吗? 门帘子一挑,谢慎严进来了,他虽看起来还是那般的憔悴,但林熙却感觉到他身上散着一股子热气,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却也没瞧出什么不同来。 “准备好了吗?咱们该过去了!”他进屋取了披风便问,接了随进来的丫头倒的一杯茶。 林熙看了那丫头一眼,并不急着答话,谢慎严抿了热茶一口,见林熙盯她一眼,轻声说道:“哦,她叫采薇,打我十一岁上就伺候我的。” 林熙闻言点了头,那边采薇已经躬身行礼叫人:“奶奶。” 林熙看她一眼没与她言也未应声,而是冲谢慎严言语到:“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过去吧!” 谢慎严应了一声放了茶盏,便往外走,那采薇原想拿披风来给谢慎严披上的,而这个时候,夏荷却开了口:“姑娘,咱给姑爷披那个披风啊?” 林熙淡淡一笑:“就跟前这个吧!”说着她再次看向了采薇,采薇立刻把手里的披风送上,林熙却没接,笑望着她:“快给少爷披上吧!” 采薇一愣后依言照做,而整个这个推让的过程里,谢慎严全然是一言不发的,待到披风上身后,他便先一步出了屋,林熙自也跟着,继而有轿子过来,显然是体恤着谢慎严的情况,送他们往主院正房里去。 喜院是大宅门中必备的一个院落,顾名思义便是成亲时才会住下的院落,三日后,新娘子就得和新郎官回自己的院落,这房院落则上锁静待着下一场喜事的到来。 因为喜院的特殊性质,它便坐落在了最好的位置上,不但坐北朝南,更是紧挨着正院,以至于两人在轿子上,话都没能说上三两句,便是到了,但就是这三两句话,却也叫林熙有些不自在了。 轿子一起。谢慎严便同她说了一句:“你可以不那么累。” 林熙听着这话却并非摸不着头脑,而是淡淡地应到:“我也不想,但也不得不做。” 如果可以,她比谁都想清闲,但当初她的不管不顾换来的是自己没有丝毫的立场。以至于事情越来越糟糕,而现在虽然她年纪还小,虽然她希冀着自己以最低调最和平的方式存在。但那也只是限于整个侯府,而在自己的院落内,她必须成为除谢慎严之外的霸主。因为她已是谨四奶奶! “那就换个人吧。她心眼太小,受不起反而连累你。”谢慎严说了这话,立时又咳嗽了两声,林熙才给他顺背平抚,尚未思及他这话是替自己着想还是心疼着那个丫头,轿子就落了,这使得她跟着谢慎严出来往正房里去时,也都有些微微的失神。因为她感觉到一点点不舒服,内心的不满。 锁住你的心!只有如此你才不会痛,不会难过。你才能看清你要什么! 莫名的叶嬷嬷的声音从内心冲出,她下意识的捏了拳头:是啊。我何必要自己不舒服呢?他是什么身份,什么情况,身边岂会少了人,我不过为着一个丫头,就思想那么多,倒是太不成器了,就这样的心眼还能做什么当家主母,真是太没用了! “谨四爷和谨四奶奶到了!”门口的丫头一声传唤,门帘子便挑了起来,谢慎严伸手拉了林熙一把,便带着她入内,四喜和五福便随着进去,而后夏荷同花妈妈才跟了进去,却是只能站在门口。 “谨儿(熙儿)给祖父祖母问安!”两人进屋先是躬身言语,继而丫头铺下团垫,两人便照规矩的磕了三个头,此时坐在大椅子上老侯爷才嗯了一声,旁边那个慈祥的侯爷夫人则笑呵呵的摆了手:“快起来吧!” 两人当即起身,便有丫头捧了茶具过来,谢慎严抬手给斟茶,林熙便端着杯子先敬了二老,茶喝了一口后,老侯爷还是嗯了一声,侯爷夫人便是摆手,自有丫头送上了一托盘的礼包来,竟是六锭五两的小金元宝,一对白玉镯子,和一只镶嵌着数枚红宝的石榴簪子。 林熙同谢慎严一道谢过后,便是转头给自己的公婆磕头敬茶,继而也收了类似的一份礼,只是那相对小一些的簪头乃是一对莲花结子,叫林熙已经隐隐感觉到花妈妈的猜测离中不远。 继而再是依照一家长幼之序从大房叩拜敬茶而起,在婆母的言语下,分别知道了大伯母乃金陵薛家的长女,四婶子乃御史大夫家的三女赵氏以及五婶子滕氏,她父亲虽不是什么在职的官家,却也是鼎鼎有名的文人,自建了一派学流,很是有些名望的,而她身为滕大师的独女,更是得了真传,是个十足的才女。 “三嫂子快别拿我来说笑了,省省吧!”滕氏一面说着一面把手上带着的镯子往林熙手上抹,她们这些叔伯的给礼可不能似老侯爷也不能似了人家的婆母,自是打了一指宽的赤金镯子再嵌宝雕花的作礼,以至于到了这会儿,除了戍边的二房一家没见着外,三个婶子就给挂了三对的赤金镯子上手,再加上她原本手上带的讨喜的六对镯子,可把林熙累的够呛。 一溜的长辈们见完了,便是平辈了,嫁出去的姑娘们不在府里,林熙能瞧见的也就是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外带一个尚在襁褓中的。 林熙按着备后的一一给送了礼,这场行礼敬茶的事才算告一段落,但这还没算完,还得照规矩的去祠堂前叩拜,毕竟女人不入祠,林熙在门外磕头后,等着谢慎严上香出来,便轿子折回,这轿子却没落在正院里,而是落在了三爷的附院里,林熙看着昔日瞧见过的穿堂,心知花妈妈料想的事只怕今日里是真的跑不脱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她想着跟着谢慎严入内了。 --更新时间我还是慢慢的调整到早上8点吧,再给几天时间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做恩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屋里亦如一年多前见过的那样,无有什么改动,依旧是低调的奢华。 安三爷和安三太太分坐在紫檀木的大椅上,面色带笑。 林熙跟着谢慎严进去又磕了一回头,安三爷抬了手:“坐吧!”随即谢慎严才带着她归于左座。 “昨个没累着吧?”安三爷一脸柔和出言轻问,林熙挂笑答话:“谢公爹挂心,熙儿没累着。” 安三爷点点头,安三太太徐氏接了话茬子:“你和谨哥儿的亲事,我们办的急了些,让你出阁出的早,你可见谅着,别埋怨我们。” 林熙立时起了身,半低着脑袋:“婆母这话可重了,自定亲之日起,熙儿便已是谢府的人了,早也罢晚也罢都是夫家说了算的,何况此番也是为夫君冲喜,都是为着一个好字,熙儿怎会埋怨呢?” 安三太太点了头,伸手按了按:“坐下说话吧!” 林熙斜身而坐,屁股才挨着椅子边,就又听到了安三太太的话语:“你是个懂事的,也不枉和我们的谨哥儿有这缘分,只是你也看到了谨哥儿为救你兄长,遭了什么罪,如今不但身有旧伤,更是成日病着,我们这边起身冲喜,就连皇上那边都挂心的带了院正来瞧看,这孩子有福没福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好不好的,有的是人盯着,你说是不是?” 林熙听着这话,心中叹了一口气,人则点了头:“夫君乃有福之人,皇上都能来瞧,也是他与我的光耀了。” 徐氏闻言扫看了林熙一眼。继续拿话来堆:“光耀也是人前啊,实话和你说吧,在说你与谨哥儿的这桩婚事前,原是庄贵妃放了话,想把孙家的二姑娘说给我们谨哥儿的。只是偏巧出了这事儿,不但黄了他与孙家的亲事,也倒成了你和他。算你有福,我儿子回来了,可到底这个福能不能撑下去。却是要看你了!” 林熙闻言笑了笑。看了一眼在旁的谢慎严,见他目瞧着地面青石,置若罔闻的样子,便又转头看向了徐氏:“婆母这话熙儿当不起,有句老话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想他经历了那些如今还能坐在这里与我聆听公爹婆母的教诲,想来便是有福的。” 徐氏说了这些话。林熙却顺着她的话在这里兜圈,她把林熙扫了几眼,瞧她一脸不急不躁还带羞红的样子。一时也难断她是真格儿的人小不知事还是心中有数面上滑,眼珠子转了一圈后。冲着林熙直接开门见山了:“福不福的指着一个说的再多也是白搭,叫你早早进来冲喜之外,也是想着他这一房能有个续的;当初他遍寻不着,定了你时,我想你家中父母也自当与你告知过内情,如今的咱们也就不绕圈子了吧?” 林熙闻言再度起身:“婆母请吩咐。” 徐氏的脸上微微一红摆了手:“吩咐也不算,只是提点你。” “熙儿听着!”林熙低着头一幅恭听的模样,徐氏打量她一个来回后,才说到:“谨哥儿如今的年岁已是十九了,你的八字我瞧看过的,再有半月才十一,我盘算过,以你身子合适了看,最早也得等个一年半载,长了的话,四年也是有的;按说我是做婆婆的,横竖都得给儿媳妇留脸,圈出个一年半载来,以养嫡嗣,但无奈的是,一来谨哥儿的身子骨已经如此,熬不熬的过去,熬到几时咱们谁心里也没底,所以我意思着……” 徐氏说到这里话头停了,显然是等着林熙接茬,可林熙没出声,依旧的站在那里恭敬的听着,徐氏嘴巴蠕了蠕言语起来:“还是从谨哥儿身边挑几个人出来,开脸做个通房,以保证屋里怎么也能有机会留嗣。”她说完便盯着林熙:“你觉得如何?” 林熙点点头:“熙儿年纪尚轻,还不能伺候夫婿与寝,婆母为家族子嗣计,熙儿怎敢反对,只是婆母说的几个,不知是几?夫君留嗣固然重要,只是在熙儿看来他的身子骨更重要,所以觉得熙儿还是选个适中的数字,即让他能留嗣于房,也免得累垮了身子。” 徐氏闻言挑了眉,一旁端茶抿来抿去的安三爷也投了眼神到她身上扫视了一二,而后在徐氏就要开口时,他却言语了:“熙丫头觉得几个合适?” “两个吧。”林熙说着抬了头看向了安三爷:“一个虽然能轻省点,但婆母有留嗣之心,还是多个机会大一些,可是若要在多了,只怕反而坏了他的身子,毕竟这七日的药就是猛药,伤身掏虚的,我实在忧心。” 安三爷点点头,看向了徐氏,徐氏才开了口:“你是谨哥儿的正房奶奶,这开脸做恩的事,还是留给你来,免得坏了你的根基,所以这两个人选由你定吧!” “熙儿知道了。”林熙答了这话,徐氏又叫着她坐下,东拉西扯两句话,安三爷话头一拐就到了昨日的赏赐上。 “皇上昨日赏你的玉佩,你如何处置的?” “熙儿年幼不懂如何处置,恰逢昨日又是行礼的日子,也不好向长辈们求教,故而先收在了匣子里深藏,打算今日里问清楚了再做打算。” “熙丫头,你可知道皇上所钟爱的玉佩有几幅?” 林熙哪里知去?自是摇头,安三爷便伸出一只手比划出了四个指头:“皇上的珍稀饰品不少,玉佩也有数十幅的,但我们这些人谁都清楚皇上钟爱的玉佩只有四个,头一个是血玉红龙,那是帝王们代代相传的,除开祭祀等重要日子时,可是见不到皇上佩戴,却能见到他所持在手的;第二个是白玉墨龙,是太皇太后在皇上周岁的时候赏赐的,后来她老人驾鹤西去后,皇上便把那个玉佩一直佩戴在身,足足带了五年才肯取下。一片孝心可见啊!” “是啊,常人戴孝也不过三年罢了,皇上纪念着他的祖母带了五年,上次我入宫觐见皇后娘娘的时候,还曾听她提过这块玉佩至今都摆在承乾殿里呢!”徐氏适时的叹了一句。安三爷点点有继续言语。 “第三个是一块通体翠绿的圆壁,无有任何龙纹,自古玉璧尚白。但这块非白却也深得皇上喜爱,只是这块玉佩背后有什么故事,无人知晓。只是时常能看到皇上佩戴它。尤其是在十几年前,不过……自打皇上有了庄贵妃后,就常带着的是第四块了,那块叫做白璧见龙,听说那本是一块白璧,是庄贵妃亲手执刀凿在壁上雕出了一条龙来,而后,在三皇子出生的当夜。送给了皇上的。” 林熙闻言到此身子一僵看向了安三爷:“不会我得的那幅就是……” 安三爷点点头:“正是它!” 林熙一时懵住,她根本没有想到过这块玉佩的背后有这样的故事,那么她得到这块玉佩。往轻了说,得到的那是庄贵妃与皇上的情定之物。往重了说,却是…… 她不敢想下去,她急忙的低了头,而此时安三爷的问话却追了过来:“你是叶嬷嬷教养大的,皇上若真有心念着她,赏赐的话也不必动用这块玉佩,熙丫头,你之前那次在宫里参加乞巧的时候,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熙的心骤然停住,但她却抬头冲安三爷摇了摇:“没什么事啊,只是被宫中的侍女将茶弄污了衣裙,略失礼了些,本来是要换的,只是当时我不舒服就没去换衣裳,后来皇上从皇后娘娘那里知道我是叶嬷嬷教养下的,便顺道带着我去了太后那里,见了太后一面,而后我就跟着叶嬷嬷出来了,没什么事。” 林熙无法去言语当初的真实内情,一来这番算计是以糟践了她的声明来为筹码,二来此事以被自己躲过,若在把这事说出来,对自己是绝没好处的,而她也不能睁眼说瞎话,毕竟当日十四姑娘也在宫中,相信发生过什么,她也是有交代的。 林熙这般答了话,安三爷同徐氏对视一眼后,徐氏开了口:“算了,猜不透的就不必猜了,天也大亮了,你们回去用膳吧,争取今天就把人选定出来,抓紧些日子吧!” 林熙应了声,谢慎严也起了身,两人当即告辞了出去后,徐氏和安三爷便是对视。 “皇上不可能弄错,此举定有深意。”安三爷皱着眉头轻言。 “能把那玉佩赏出来,只怕这事里有庄贵妃的事。” “还是你去打听一二,看看能不能摸出个头绪来!” “我省的。” 安三爷端了茶杯入手一面拿盖拨茶一面言语:“她到底还小,你今日里有点逼的紧了。” “不紧怎么行?一来咱们戏要唱到好,二来,她日后有的是大风浪要经的,不过是个通房而已,多大的事?再说了,我都叫她去做脸了,好赖由她选,我绝对不会多言半个字的!” “是真的不言才好!”安三爷说着笑了笑,徐氏嗔怪似的剜了他一眼:“她若有自己的思量选对了,我自然不插手,要是小孩子气性乱来,我还是得说的,毕竟这几年空着,通房里定有能出怀的,这就牵扯到一个庶长子的事,虽然必是以她为母,生母不见天,但以咱们家的孩子来说,个个也都是有成就的,万一他日那孩子有了大本事,似大伯那般自出一路,那他生母也就有挂名的时候,总不好是个三五不靠的丑妇吧!” “你想的还真多!” “能不多嘛,似你一般的成日迷在书里棋里,总得我替咱们这院房搂着这些杂事吧?何况这会儿是老爷子叫你传了话的,我更得盯着了!” “行行,你有理,我说不过,不过,我瞧着熙丫头挺乖巧的,你那性子硬,可别压的太狠了。” 徐氏眨眨眼:“这丫头到底是精还是不精,我这会儿也真没瞧出来,要说是精的,一早就该接了我的话茬提了这事,也少了我这个做婆母的背个不光彩,可她不接茬,跟不知道讨好为何一样。可你说她不精吧,却知道拿谨哥儿的身子骨当由头,指了两个额来,不少也不多,叫你没话说!更是从头到尾的什么都让我说。她只管点头,横竖都是我这个做婆母的在指手划脚的了!” 安三爷闻言笑了笑:“不你说谁说?难道要谨哥儿开口吗?还是我?这种事,本就是你们女人的事。我们这些爷们才不问呢!” 徐氏闻言白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省省吧!”说着眼望着门楣处叹了一口气:“哎,我这边该弄的弄了。但是谨儿那边有些话也得你去说的。” 安三爷一愣随即笑了:“你怕他把两个丫头当摆设?” “能不怕吗?采环他十四的时候我就丢过去了。三年碰都没碰一下,把丫头熬的年岁大了,由着指出去了,也都只是铺床而已;还有彩青,十六上给的,更好,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不做那红袖添香的事儿。倒教那丫头一堆的诗词,吟诗作对的念了整两年,这趟事前还给我打了招呼叫我把人支配给了一个书生。你说有这样不急不躁的吗?我当年嫁过来时,你屋里也都笼着两个呢!” 安三爷搡了下鼻子:“嘿!说儿子呢怎么说到我了?你又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费着劲儿做什么?谨儿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定有自己的盘算,由着他去吧!” “由着,你说的轻松,万一那死心眼上来,选两个也跟菩萨似的供着,难不成你和我还要等个三年五载的再想孙子?何况谨儿现在可是未来不定的,咱们都在做戏给那边瞧了,他节骨眼上的没动静,一年半载没个消息的,小心人家事后来算账啊!” 安三爷眨眨眼:“我懂你的意思,不过,相信谨儿吧,他有分寸的,他这次牺牲这么大,不会傻到在这种事上自露马脚的,你且安心吧!” “我只能安心啊,有道是儿大不由娘,我再费心也没用的,诶,你说熙丫头会不会把他屋里那个采薇给挑上?” 安三爷歪了脑袋:“那丫头好像跟了谨儿很久了吧!” “久,十一岁上谨儿打人伢子手里把要死的她救回来后就跟着他了,从三等丫头一路做到现在的一等,一晃眼也都八年了,八岁的丫头现在也都十六了,要是再不收屋里,也得指配出去了,诶,你说谨儿跟她蛮亲近的,要不然把她……” “行了,你可才说了,由着人家做正房奶奶的去挑选,怎么这就坐不住了?” “我这不是怕儿子继续唱空城计嘛!好歹这是个熟稔的,那丫头也是一根筋的,应是能成的!” 安三爷放了茶杯:“你就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谨儿要肯收她早碰了!” …… 回去的路上,谢慎严依旧保持了在附院里的特色,沉默不言,他不言语,林熙也懒得说话,两人就这么不吭声的,直到轿子到了一处她没来过的院落里,才听到了谢慎严的言语声:“这是我的院子,等这三天过了,咱们就搬进来了。” 话音落时,轿子也落地了,两人从轿子里出来,便见八个丫头,六个小厮连带三个婆子立在院口两侧躬身而立,她便知道这些人就是以后自己要打交道的一部分人了。 “见过奶奶!”林熙到来于此,一众的人便跪下去磕头了。 可她没有立刻理会这些人,反而是站在那里左右扫看,但见游廊干净,无有鸟笼扰耳,只在廊下摆着一盆盆的兰草,而所有的对柱上都有一副对联,却不是挂的木质雕刻,也不是贴的烫金红纸,而是以笔墨直书其上,或狂放,或正襟,或俊秀,或磅礴……字体无一重叠,但每个立柱上都可见清晰墨点与晦暗墨色,显然多年来这些墨字被洗刷后又重新提之,层层覆盖已见斑驳留影。 她转了身,向着门口走了几步,立在院门出仰头瞧看,便看到了院门上的匾:“墨染”。 她眨眨眼低头回到院中,再看那些仆从,这才开口道:“都起来吧,今日里我只是来转转,你们也不必大张旗鼓了,各自忙活去吧,除了……你!”她说着抬手指了三个婆子里最末的一个。 那婆子一愣,立时低头候着。其他人便非常乖巧的起身退离,各自忙碌去了。 林熙一转头看向了谢慎严:“夫君要不要去屋里歇着?” 谢慎严点点头,迈步向前,林熙便跟着,那婆子不敢妄动依然站在院子里。瞧看着跟着奶奶身后的几个丫头婆子守了房门两侧。 “婆母要我选出人来开脸,夫君可有钟意的?”进了屋,林熙一边给谢慎严取披风一边问话。她开门见山,却又问的自然而然,使得谢慎严偏头看她一眼后说到:“你是这院子里的主母。你随意吧。” 林熙眨眨眼把披风放下。转头看向他:“那个采薇要我给她开脸吗?” 谢慎严一顿,呆了片刻后摇了头:“不了,她心小性子弱,这里活不得的。” 林熙闻言眉微微抬了下:“你叫我别拿她做旗,也是因为这个?” 谢慎严点了头:“是,能不动就别动,由着她再晃荡个半年的光景打发出去吧!” 林熙微微一笑:“你是个重情义的人。” 谢慎严却看着林熙眨眨眼:“不,我是个怕麻烦的人。”说着他咳嗽了两声。起身去了一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在手,继而坐到了主位上,看了身边的椅子一眼:“快些过来弄了吧。你不饿吗?” 林熙闻言一笑一边走过去一边言语:“我已经饿了。” 谢慎严当即一顿,冲着林熙似笑非笑的摇摇脑袋。转头冲着外面招呼:“来人,摆饭到这边吧!”外面立刻有人应声,林熙便冲谢慎严笑了笑,张口也冲外招呼:“夏荷,请那位妈妈进来吧!” 外面应了声,很快门帘子一挑,那个婆子进来。 “邱玉峰家的给四少爷四奶奶问安了。”婆子一进来便是行礼,顺道也报了自己的底,以这种陪房身份伺候在爷们院子里,一般都是婆母家的陪房或是沾亲带故的了。 “免了。”林熙扫眼瞧看到谢慎严两眼落在书上,便知他只会是个陪客,便自己招呼起来:“知道我留你什么事吗?” 那婆子一愣,随即笑了笑,也不答话,但那表情以明白的透漏着知道,林熙见她还挺会讨好自己的,便笑着说到:“既然你知道,不妨把年龄合适的,手脚干净,平行端正的都叫来吧!我瞧瞧!” “这会儿吗?” “嗯!” 邱玉峰家的当即就退了出去,林熙又招呼着四喜进来,去了书桌前铺纸研墨,待到墨已研好时,外面也悉悉索索的有了动静,乃是邱玉峰家的把人都带了过来。 夏荷的通传声一落,邱玉峰家的带着六个姑娘走了进来,林熙扫了一眼,大致可以肯定里面有四个是先前在院子里就给自己行礼了的,肯定是本院里,至于边上的这两个,一个是采薇,一个却没瞧见,便估摸着不是婆母插进来的,就是有谁想送个进来。 六个丫头进门便是行礼,林熙摆手叫免了,便是言语道:“你们都把头抬起来,瞧着我!” 六个丫头照做后,林熙的眼一一扫过六人,而后才说道:“四爷抱恙在身,我虽为主母冲喜入府,到底还是年纪轻,开枝散叶的事只能等到我合适了再说,是以今早拜了太太提及了寻两个合适的丫头开脸做通房的事,这会儿过来也是叫妈妈先给我就近拢拢人,既然你们六个合适,我便在你们当中挑选两个吧!不过有句话问在前头,你们都是乐意的吧?别谁的心里不喜,反倒委屈了,这会儿不想的就自己出去,我不会多问的。” 林熙一边说着一边扫着六个人的表情,她想看出一些眉目来,结果她看到了采薇的兴奋,看到了那个插进来的一脸无谓,也看到了其他四个丫头里由一个犹豫不绝。 林熙当即心里就把这个犹豫不决的给留意了,而后她开了口:“既然你们没退出的,那你们就挨个过去在书桌上的那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出身吧,尤其是几时进府,伺候四爷多久都写清楚,我也好做个判断。” --大家七夕快乐哦!(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半斤不笑八两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六个姑娘挨个过去写录,到底都是世家宅门的丫头,手眼不低,林熙只看她们个个举止,就知道没一个是目不识丁的,且那个最没所谓模样的女子,提笔书写的时候嘴角上扬,显然是对她所写有些自持的,而和她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那个犹豫不决的丫头,写时的表情一脸颤微之色,叫林熙对两人隐约有个猜测。 瞧那自持的模样,又是一幅无谓的态度,只怕不是家生奴就是那个管事的女儿,又或者是太太们跟前的,有的照应的,至于那个犹豫不决的,怕是身份有些卑微,心里没底吧? 在她猜测中,六个姑娘简略的写完了,四喜吹了墨,又拿着熏炉在跟前熏了熏,这才捧了带着湿墨的纸送到了林熙跟前。 林熙扫了一眼,六行小楷里,三个写的极好,二个周正,一个是有些变形的小楷,略略拉长,偏着点瘦金体的风骨。 林熙当即出声依序而念:“云露。”她念着,那本院的四个丫头里走了一个出来,相貌周正,不丑也不艳,透着干净,林熙扫看她几眼后瞧了她名下的出身,七岁上买进来的丫头,先在外院待了三年,又在三房的院里带了两年,十二上才到了小四爷的院落里,已是一等。 “云雾。”林熙再念,云露旁边那个也就上前,和雨露从相貌到出身都是差不离的,同样一等丫头。 “云霖。”随着林熙的念声,个子高挑的丫头走了出来,出身上和先前两位略有一点变化,是家生奴。爹娘先前乃是谢家老辈子的一等丫头和书僮,十岁上进府,直接就在小四爷的远离伺候,如今也是一等丫头。 林熙看了看她的相貌,周正略见清新后。便低头念了第四个名字“云霏”,走出来的便是那个有些犹豫不决的丫头,而她的相貌清秀一些。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孱弱样,林熙当下多看了她两眼,脑子里直接就想起了珍姨娘香珍来。立时垂了眼皮扫她的简略出身。登时诧异。 她本看她犹豫的样子,以为会是个身份上略差的,可看了才知道,这位原本竟也算是官宦家的小姐,只是在她六岁上时,家门因牵事而破,家中妇人充奴为仆,她便在七岁上时辗转收在侯府里。先前在侯爷夫人那里伺候,到了十三上才添到了这边,如今也都十五了。 林熙看着这个出身。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原本思量着。若她是个不如意的,对通房一事不那么上心,她还好给她开脸,免得日后成日里背后不安生,可看着她的出身,她却不敢了,毕竟家里有一个惯会做可怜的珍姨娘给她上演前车之鉴,她怎敢再点她?便立刻看向了第五个,乃是采薇。 林熙念了她的名字,她便走了出来,较为上容的脸上透着一股子粉劲,眉眼也都微微含笑,显然是很期待,不过她的眼神可是直接落在谢慎严那里的,毫无顾忌与掩盖。 林熙垂着眼眸看罢了她的出身,心知谢慎严明白发话没她的事,倒也是自己的福气,毕竟透着一份报恩的心在此处,又是个眼里横竖只有谢慎严的这么一个人,她要是真做了通房,固然会真心疼着谢慎严不多事,但这种死心眼的人也十分可怕,万一浑劲上来,自己便要吃亏的。 悻悻的,她念了最后一个,非是云字开头,也非采字开头,乃是凝,凝珠。 林熙照念后,她走了出来,眼神直视,目光淡色,一张脸上看不到激动与厌烦,全然的无所谓模样,倒叫她看起来端正的容颜显露出一丝洒脱来。 林熙低头去看她的出身,而她的字体竟是那个变形的小楷,有些瘦金体风骨的。 八岁经人伢子那里买来入府,九岁从外院进到侯爷夫人跟前伺候,十岁上便到老侯爷跟前伺候,一直伺候到现在…… 怪不得人家有自持呢,老侯爷跟前的,两者之内必占一个?我不给人家也是脸大的,我给了,也还不是老侯爷的身段?有我什么事呢? 林熙想着内心有些窝火,毕竟只是弄两个通房的事而已,她其实真没当回事,毕竟,似谢慎严的身份,妾侍之类的不会少,两个通房算什么呢?她本来也就想挑两个少事的,就算成了,可眼下面前杵着一个老侯爷那里来的,这算什么?做恩开脸的人情也落不到自己头上不是? 她一时乱想,也没发话,望着那张纸,略有些发呆,而此时外面有了动静,乃是膳食已经送了过来,林熙便干脆把手一摆:“先把这个收起来,等用罢了再说吧!” 于是纸一拿开,下人进来摆饭,忙碌了一圈后,林熙便同谢慎严坐那里吃饭,屋里的六个丫头都是有眼色的,立时就把这顿饭当作了表现机会,一个二个的在那里挣表现,纷纷给林熙布菜,送盏,唯独那个采薇眼里只有谢慎严一个,她倒是只给谢慎严一个忙活着。 林熙默不作声的用饭,偶而眼扫几个丫头一眼,心里不时的思量一下,一顿饭用罢,叫人进来收拾了后,林熙也拿定了主意。 她捧着茶抿了一口,润了下嗓子,眼扫面前六个丫头又看了个来回后,才转头冲邱玉峰家的言语:“你带着云露和凝珠去量下身段,立时去成衣铺上采买两身衣裳,今晚我给她们两个开脸!” 邱玉峰的当即应了声,带了这两个丫头退了出去,余下四个便知是落选,其他三个尚好,唯独采薇脸上挂着失落,眼里闪着泪水的光泽,整个人双眼还是落在谢慎严那里,怎看都是一个痴情种的模样。 林熙摆摆手,立时丫头们告辞,采薇虽然也在其中,但那幅模样怎么看都跟委屈的不得了一般。 她们出去了。林熙也放了茶:“我要去太太那里回个话吗?” “不用,你选了就是了。”谢慎严说着放下了书本:“想不想在府里转转?我陪你四处看看吧?” 林熙笑了一下:“你身子骨适合吗?” “无妨的,累了就休息。”说着他起身,林熙便叫人准备,随即瞧见他自取了披风披上。人便跟着他一道出去了。 两人没再乘轿,就那么慢慢的行走,谢慎严带着她穿门过院的。一路指点,这是谁的附院,这是什么地方。在林熙鼻尖子走了些微细汗出来时。总算走到侯府的后半部分,一片大园子。 这会儿正是天寒的时候,没什么姹紫嫣红,更无桃红柳绿,有的是光秃秃的枝桠,有的是青松翠柏,有的是红梅点点。 两人错着半步在园子里转,慢慢地步入了石亭。今冬还未见雪,只是干冷,有些料峭而已。但谢慎严坐下时,看到林熙鼻子上的小细汗在冬日下泛光。便是一笑,复有起身取下了披风扬手一抖,就给林熙披上了。 “你给我,你呢?” “男人自带三分火气,不惧这点寒,如今小歇一下给你喘喘,你发了汗就受不得风,披着吧!”他说着抬手按了林熙的双肩,林熙便坐在了丫头以铺垫的亭中拦上,继而丫头们上前,又是递手炉的,又是给放茶具的,一派忙活。 这些规整完了,谢慎严摆了手,丫头们都自觉的退的远远的,他仰头远眺,看着那些雀鸟在枝头与砖地上蹦达,忽而悠悠的开了口:“我娘今日逼了你,你莫恼她。” 林熙闻言一顿,随即摇头:“我没恼,她只是为求一房香火在情在理,若我在她的位置上,今日我也一样,甚至,我可能把人都选好了,直接塞进来。” 谢慎严听林熙这么说,点点头,拿了茶杯在手,吹着上面的叶子。 “为什么要劳师动众的演一场戏呢?”林熙偏头看他,谢慎严眉头都不抬:“哪里有戏?入眼皆真。” “可是我在船上……” “没有船上。”谢慎严说着抿了一口茶:“那只是你的梦。” 林熙闻言点了点头:“是的,只是一场梦。”她说着捏了下指头:“今晚让谁伺候?” 谢慎严没作声,捧着茶喝了几口后轻声说到:“不会有庶长子的。” 他这一句话出来,林熙登时惊看于他,她觉得他就似一头鹰,一眼就看穿了她内心真正所忧。 “你比对了那么久,选了这样两个,想来如果不是祖父身边的那个,你要承我祖父的脸色,只怕会选的便是云雾吧?”他说着看向她,还冲她眨了下眼睛。 林熙咬了下唇:“对,长辈之意我必得兼顾,要不然我定然选她们两个,无扯无牵的,才好。” 谢慎严笑望着她,轻舒了一口气,伸手轻按在了林熙的肩上:“对不起。” “啊?”林熙有点茫然:“什么?” 谢慎严把另一只手的茶杯放下后,彻底转身看向了她:“你也许本不用这么累,但和我绑在一起,便必须累,使得你小小年纪就得盘算起来。” 林熙眨眨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我的夫,该我的,我得担。” “真真假假,诸多算计,你会厌恶的。”谢慎严说着忽而脑袋凑近了些,声音很低:“别对我太抱希望,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护着你。” 林熙点点头:“知道,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谢慎严的眉挑了起来,眼里闪着一丝兴味:“甚好,想不到你竟早备,叶嬷嬷教的?” 林熙没有回答,反而是歪着脑袋看着他的眼眸很认真的说道:“我不求你护着我,只求你记得我是你的妻子就好。” “受其苦,必得其耀,应该的。”他说着眨眨眼:“主母这二字很重,院落内的事,我不插手,你行吗?” “只要你不嫌我虚伪就成!” 谢慎严闻言呵呵一笑,面色严肃:“半斤不笑八两,夫人,我之宅院托于你了!” …… 喜房内的红烛依然明亮,可屋内却已经没了谢慎严。 五福在旁给林熙收着今日的穿戴。四喜则给她梳着头发,她则坐在妆台前,手里把玩这一方印。 门扉忽而打开,花妈妈带着一股子寒气窜进了屋,屋门便急急的掩上了:“瞧着冷法。可能夜里会下雪,姑娘,如果这场雪下了。便是今冬的第三场雪了,咱们要给姑娘你接着雪水备着吗?” “这是喜院,不是我那院子。动作起来惹人眼没意思。何况叶嬷嬷董厨娘的都不在,就不费劲了,等我明日里回门瞧过了再说吧!”林熙说着拿了个布套把那方印装了进去:“他可宿了?” “宿了,按您的意思,把凝露送了过去,我瞧着灯熄了,才过来的。”花妈妈说着走到了林熙的跟前,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姑娘该不是心里不舒服吧?这种事。得……” “花妈妈,你不必担忧的。”林熙冲她一笑:“我根本不在意的,通房侍妾都是早晚的事。为着她们置气或是不舒坦,我那都是自寻麻烦。这里是侯府,不是林家,我没精力耗费在这上,你们日后盯着点,只要她们不起什么幺蛾子,也就相安无事。” “姑娘能想开就是最好,原本我听着夏荷说起姑娘今日的选人,还担心您心里扎刺呢!” “我不会和我娘一样的。”林熙说着看了花妈妈一眼:“就算是为了大局隐忍,也会有所不同,毕竟慎严他和我爹不一样。” 今日在园中不过几句话,她便清楚自己的丈夫看的远想的远,儿女情长四个字离他太远,甚至他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宅院里的事,他不想为此耗费一丝心神,所以他早早的把那句话丢给了她,好叫她安心,好叫她明白。 “话是那么说,可到底还是安了人进来,就算姑爷不是咱们老爷那种怜香惜玉的,却也是个爷们不是?姑娘还是心里留神一点,莫太大意了。” 林熙冲花妈妈点头:“我知道了,对了,那个采薇,怎样了?” “还能怎样?午饭就没吃,晚饭也省了,一个丫头罢了,也不知道这是闹的什么小姐脾气!”四喜闻言撇嘴言语,一脸的厌恶之色。 林熙眨眨眼抬手止了四喜的梳发,转头看向五福:“去,叫人弄一碗清粥,再弄一碗燕窝来!” “这个时候姑娘就算要吃,也吃不到这么多啊?”花妈妈闻言立刻开口拦着,林熙冲她一笑:“不是我吃,给采薇的。” “什么?”四喜一惊,随即眼珠子一转:“姑娘难不成还想着去哄她?” “姑娘,咱们白天的时候不是打听到了嘛,她同姑爷之前有一份恩义在,加之她那直勾勾的样子,怕是这些年把心都放在姑爷身上了,这个时候您还去哄她,没由来的抬了她的脸,就她那性子,只怕会更傲气的!” 林熙笑了笑:“谁说我要哄着她了?” “那……” “五福,去叫人准备,四喜,给我找个夹袄出来。”林熙说着转头看回镜中的自己,素颜无妆粉,白皙却凝脂,她伸手拨拉了一下发丝:“越是一根筋的人,越得让她明白一些道理,否则轻给我惹事,重给我添祸,那才麻烦!”她说着脑袋里不觉闪过林悠的面容,便口中轻喃:“得抓紧点时间做些小玩意了,我快做姨妈了呢!” “姑娘,穿这件吧!”四喜捧出了一件狐领单面大毛的夹袄来,林熙冲她笑了笑:“不用这般,越随意越好,把我常穿的那件拿来吧!” 四喜照做,林熙套换了衣裳,这边五福也提着食盒进来了,当下林熙发也未叫绾起,只拿了一尾狐毛皮松款款的一束,人便披了个兜帽斗篷打院子里出来了。 此刻不过戌正末刻还未进亥时,院门离落锁还有些时候,林熙也没叫轿子,只步行往那墨染居去,一路上也没叫声张,待到了居内院落里,由着花妈妈去招呼闻讯,而后才去了并院内的耳房里,由云霖给引到了采薇所在的隔间前。 自始至终林熙都没叫吭声,这会到了近前也是摆手就叫人退开来些,继而冲花妈妈点点头,由她推开了门拎着食盒进去,她才迈步往内。 但见小小的隔间里,收拾的虽然干净规整,却到处都是都可见一些书写着字体的废墨,之所以是废的,因为它们几乎都是残缺的半贴,或是褶皱明显,碎痕清晰的。 “奶奶!”在床铺上趴着的采薇听到动静懒懒的转头,结果一看到面前站的人便是惊的坐起叫人,林熙没应声,花妈妈已竖起了眉头想要训斥她的无礼,林熙却抬手按住了她。 三息之后,采薇才跟回过神一样,急急忙忙下了床给林熙磕头:“奴婢见过奶奶!” 林熙依旧没应声,而是冲花妈妈点点头,花妈妈便打开了食盒,取出了两碗吃食来,摆在了桌上。 林熙此时往桌几旁一坐,声音轻柔:“你告诉我,这两碗吃的,你配吃哪个?” 采薇一愣,抬头瞧看,继而低头:“清,清粥。” 林熙看着一屋子的‘墨宝’声音柔和:“吃着清粥,可以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半年,还是吃着燕窝,再也见不到他,你选那个?” --斟酌字句太费时间了,这个点也就写到五千,哎!-(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第一交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采薇听了这话,跪在地上的身子有着明显的颤抖,林熙不吭声静静的看着她,几息之后,采薇抬了头,盯着林熙:“奶奶,我一个都不想选!” “可是只有这两个选择。” “不!”采薇高声呐喊:“还有别的!”她当即向前跪行两步冲着林熙使劲磕头,边磕头边说:“奶奶,采薇无有争宠之心,采薇的命是爷给的,采薇只想拿一辈子来伺候爷,陪爷!您要不高兴,采薇愿做一辈子的丫头,再也不去想着什么通房,只求奶奶留下我,莫说什么半年的话!” 她说着磕着,话停下时,人也顿住,但见整个额头上已经灰扒印子好大一片,而此时花妈妈在旁极为不满的冷哼一声:“哼,什么玩意,那么拎不清自己什么斤两,还‘莫说’?你当自己是小姐不成,话头子还拿乔了!” 采薇闻言脸色泛白人也咬了唇:“采薇才没拿乔,采薇知道自己命贱,可采薇一心只想伺候爷,生生死死都伺候着爷,奶奶容我,我便尽心的伺候,奶奶不容,我,我就是死都不要出去!” 花妈妈闻声当即要言语,林熙一摆手没让她说话,而是看向采薇:“你很喜欢爷是不是?” 采薇低了头。 “喜欢一个人,你是希望他开心还是不开心?” “当然是开心的。” “希望他受别人赞扬呢,还是希望他被人指指点点?” “自然是赞扬。” “希望他幸福平安呢,还是希望他鸡犬不宁?” “定是幸福平安啊!”采薇答的很快,更是一脸不解的抬头看着林熙。实在不明白林熙干嘛问这些个废话,但她抬头看到的是林熙脸上淡淡地笑:“那不就结了?” 采薇愣在那里,回味着林熙的话与笑容,很快她明白过来:“奶奶,太太准我入选。就已不计较我的出身,奶奶您……” “我计较的不是你的出身。”林熙说着微微偏了头:“我计较的是你眼里没有我。” “奶奶……” “爷是你的命,我知道。可你的爷已经娶了我,我也是你的命!但你不认!为奴为婢的不是要你多么聪慧,多么本事。要的只是一个忠字。而你若做了通房更得知道你的主子是谁!可你眼里看不见我,对我这个主子的忠连提头的机会都没,你如何还能留着?通房?就是丫头,你都没资格!” “奶奶,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你是真情流露!”林熙打断了她的话,起了身:“你心里指着爷是好的,但似你这种眼里有爷的人。大把的是,可谁跟你似的视我若空?你若是个聪明的,知道怎么对爷才是好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别仗着自己一根筋。凭着一肚子的热情就横冲直撞,小心被人做了枪矛,看似扎我,实际扎的是你的爷的脸,彼时你弄来的污水,脏的更是你心中所喜欢的那位爷的衣衫!你要记住,从我和爷拜堂成亲起,他便是我,我便是他,我们是一体的!似你这般叫我难堪,便丢的是爷的脸!” 林熙说完迈步从她身边绕过,走到门口后又顿住言语:“两碗吃的,我给你留这里了,好好摸摸你的心,若你真是知恩图报的,是个心疼爷喜欢爷的,就莫给他做污吧!”林熙说完走了,花妈妈回头看了采薇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两人从采薇屋里出来,就看到院落里丫头们都立在那里候着,林熙也未多看她们一眼,直接带着花妈妈就出了院落走了,几个丫头愣了愣后,全都冲去了采薇的房里,就看见采薇笔直的跪在地上。 云雾当即上前拉了她一把:“奶奶走了,你快别跪着了。” 采薇一把甩了她的手,依然跪在地上,云雾面露尴尬:“你这是恼我吗?我又没惹你!”说完一跺脚扒拉着人出去了,立时身边几个都冲采薇言语,采薇一梗脖子:“出去,都出去!” 立时大家瘪嘴瞪眼的往外走,也不知是那个丫头在外油腔滑调:“什么嘛,不就是仗着伺候爷多,把自己当大的,如今的如意算盘没打上,倒和我们牛气,呸!” 采薇从地上爬起来,抓着门扉死命的掩上,而后便顺着门扉下滑,眼泪流淌似河。 …… 林熙带着人回到了屋里,便除去了多的,收拾了一下,便钻进了五福用暖炉子烘热的被窝里。她虽钻了进去,却没打发丫头们走,也没彻底躺下,而是靠在软垫上那么歪着,似是等着什么。 花妈妈瞧见她那样,凑了过去:“姑娘在等那边?” 林熙垂了眼皮点点头。 花妈妈嘴巴一撇:“这赌得大了点吧,那是个一根筋啊,点醒了,姑娘算少个添堵的,可万一点不醒,当头上犯浑,那怎么办?” “那就正好立规矩了。”林熙说着搁在被子外面的手死死的抓了被子,完全显出了自己内心的纠结。 花妈妈叹了口气:“可是姑娘,您何必要做恶呢,直接讲明了是姑爷说半年后把她打发出去的,这不好吗?” 林熙闻言冲花妈妈摇摇头:“这不好。到底她是爷救下来的,一心都谱着他,若是让他知道是爷不肯留她,固然她会走,但痴心一片难免成伤,似她那种一根筋的,将来谁一挑唆,恩变了仇,反倒会坏了爷的名声。” “凭一个丫头,至于吗?” “一个丫头是不成,但架不住人的口,这是谢家,超级世家的背后有的是如履薄冰,我已是谢家的人,就得为他护着为他想着,不管我和他感情如何,他都必然是我的夫,我这一辈子都和他绑在一起,我怎能不为他的声名着想?” “可是那丫头真浑了,您是立规矩了,只怕也恶了吧?” 林熙眨眨眼:“恶不了,你看到她一屋子的废墨了吗?我训诫她两句,叫她知道什么叫本分,她便要死,是我恶呢,还是她浑呢?” 花妈妈闻言立时笑了:“原来姑娘是看到这个才起了心思这么与她言语,敢情姑娘心里早铺好了!” 林熙叹了一口气:“采薇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她这般一根筋的不知收敛,便成戳着我的刀剑,我若不压着她,这府里的丫头婆子都会把我当笑话轻视了我,开脸的两个也难免会起轻视之心,毕竟此刻的我,除了一个正房的名头什么都没有,不能和爷圆房,便不能有子嗣,空着的这几年,我若再连院子里的人都镇不住,何以做个主母?” “可姑娘这样也太辛苦了!”四喜在旁叹了口气:“倒不如在林府上舒坦。” “人得长大,不能一辈子都是小孩子不是?”林熙冲她笑笑:“受其苦,必得其耀。” 她说着他说过的话,觉得心里的那点不安在渐渐消散。 如果可以我不想做恶,也不想害人,更不想算计,但活着便是弱肉强食的,何况是在这样的深潭里。采薇的目中无人,府中人看不见吗?她的出身打听的到,她的行径更是府中人尽皆知的,就是如此太太还把她放在了备选之中,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要我做选择吗? 若碍着声名,或是念着情谊选她?那我就是动手搬起石头挡我的路,宅心仁厚的美名是要我日后难受的话,我不要!不就是我来出头点这个炮仗嘛,好,你要逼我选择,那我就借这这个劲头好好的立立威! “奶奶,采薇姑娘捧着食盒在外求见呢!”忽而外面传来见安的声音,林熙从思想里回神,顿了一息后,笑了:“花妈妈,去接了食盒进来。” 花妈妈闻声照做,立刻出去了,再掀帘子进来,便在林熙的授意下打开了食盒,但见清粥的那碗已是空的。 花妈妈看向林熙,林熙一脸的淡色:“你去告诉她,她眼里有我,我就容着她,好生生的伺候半年,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绝不亏着她。” 花妈妈答应着出去了,过了阵子进来,便是回话着采薇在门口磕头后回去了。 林熙舒缓了一口气,这才叫四喜把软垫拿开,人完全钻进了被窝里,花妈妈在旁轻声言语着:“还好她没犯浑,如今的人也算摁下去了,姑娘没惹上事,也算福气,可这立规矩立威的……” “不急,有的是人蹦达!”林熙说着闭上了眼,脑海里闪过了凝珠写出身时得意的眉眼,继而睁开眼看着花妈妈口中言语:“花妈妈,明个你去云露那边招呼一声,日后叫她多在我这边跟着伺候。” 花妈妈闻言一愣,随即点了头:“明白了。” 林熙闭上眼,歇下,四喜给放了两道帐子,这才和花妈妈退到外面,因着还在喜院里,守门的尚有谢府原有的人陪着,是以今天当值的见安便和她们一道守在外面,招手允了那些人过来候着,四喜同花妈妈自己退去了边上的耳房里歇息。 屋门一关上,四喜就凑到了花妈妈跟前,几乎是咬着耳朵的询问:“咱姑娘莫非是要把云露带成姨娘?” 花妈妈冲她笑着摇头:“那是面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回门遇难堪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四喜眨巴眨巴眼睛,半晌后反应过来,冲着花妈妈笑:“咱姑娘还真有心思,看着在府里不吭声的好欺负样儿,这会倒是肚子里一堆的主意!” 花妈妈闻言叹了口气:“你懂什么,这叫刀不向内!七姑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似六姑娘那般黑心!她不要家,可咱们七姑娘要!这姑娘家的,嫁不嫁出去,当真和娘家没关系了?走到哪里人家还不是先从她娘家算起!哼,咱姑娘那话说的好,无家者无根,六姑娘那般刀往自家人身上扎,有她日后悔的时候!” 四喜冲她笑:“得了咱不提那个恶心的,现在各嫁各的,日后见面也不过逢个节而已,咱们不寻那不快!” 花妈妈闻言点点头,随即口中轻喃:“那个采薇,倒算意外惊喜了,我以为今晚就得……到底咱们七姑娘命好!如今有个低头认主的,再有个立威立规矩的,咱们姑娘也算鞭子萝卜一起上喽!” …… 林熙躺在床上一脸的笑容。 采薇醒悟没有犯浑,其实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她原本就做好了拿这个丫头祭旗的准备,哪怕谢慎严其实不希望她拿采薇做头,也一再强调采薇的心小,但有时候,他可以不希望,却架不住他老娘把人往里塞,更阻挡不了他娘把这道题出给了她,她是可以当做看不见,遂了谢慎严的意思忍上半年,熬到采薇出去,但是她这个谨四奶奶就一定要忍上半年吗?何况,她一想到采薇的心里满是他。一想到他那房间里到处都是他的废墨,她就觉得绝不能视她若无物。 就算我要把心锁住,也不能留着这等真心人在他身边,否则我除了一个正妻的名还有什么,我要锁住心。也决不让别人带走他的心!采薇,你若能为我所用最好,若不能。宁可麻烦我也得废了你! 所以她即便有些微不安,却也义无反顾,而答案是。采薇低头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采薇明白谁是主母,至少在之后的半年里,她不用被一个愣头青丫头顶着脸了。 …… 寅时刚到,见安叫了起,林熙便起来打整收拾。 “爷这会儿是不是也起了?”收拾妥当,林熙叫四喜翻出了一些上好的料子来,她打算选几幅出来绣做一些小孩子的衣物。到时候等到林悠生了,她也好送过去。 “早起了,还没到寅时人就去了书房了。”四喜早早的起来。早瞧见了这个,姑娘这会儿问起。自是一脸的笑色:“我问了跟前伺候的,说昨晚爷吃了药,照例难受,凝珠伺候了一晚上,直到丑正时分,爷才消停,结果凝珠床边还没挨呢,爷就睡着了……” 林熙闻言停了挑料子的手吗,歪着脑袋看她:“连这个都打听到了?” “用不着打听,昨晚守在那边外面的人,有咱们的知乐和知足,我今早过去瞧看爷起了没,她们就告诉我了。”四喜说着一脸的笑容:“姑爷这病着看来也有它的好处,至少没碰成那丫头。” 林熙摇摇头:“我倒宁可他碰了。” “啊?”四喜一愣。 “通房妾侍,都是迟早的事,免得了今日免得了明日吗?何况给她们开脸的目的,就是要开枝散叶的,爷要不碰,外面又有我的人守着,不知道的只怕当我作梗!”林熙说着咬了下唇:“何况爷要不碰她们,我又如何立规矩?”她说着冲四喜说到:“等下我和爷去问安的时候,你就去找云露吧!” 四喜应了声,帮着规则那些料子,林熙却盯着料子有些微微的失神。 他是刻意不为还是身子不适凑了巧? …… 差不多寅正末刻的时候,谢慎严过来了,依旧是两人一道去问安的,新婚的头三天都是要到老侯爷脚下磕头见礼的,待今日他们回了娘家,日后才依着日子各处的去。 老侯爷话少人却威严,坐在那里叫免了礼后,随口问了句适应不适应的就没话了,至于侯爷夫人,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更是一声没吭,要不是林熙清楚的看到侯爷夫人有动弹过身子,她真怀疑上座放着的是个面人。 老侯爷和夫人都不怎么说话,只释放家长的气息,这边大伯母便是依着身份冲林熙问起了吃穿用度可有不周或缺的场面话,来往几句后,老侯爷嘱咐了一句谢慎严今日好好孝敬你的泰山之后,便摆手解散了。 两人乖顺的辞了出来,立在了院子里,继而等着公爹婆母出来,便随着一路去了安三爷的附院。 两人坐在轿子里,林熙几次掐着指头想问,但话到口边她都忍了,毕竟做为一个正房太太,她得有正房太太的大度,何况脸都开了,再问,也显得她小心眼,可轿子就要进附院时,谢慎严开了口:“固守三日,见着泰山我也不虚。” 林熙闻言登时无语,直到轿子落地才急急的轻声道了一句话出来:“谢夫君礼让。” 是的,礼让,不管谢慎严这个借口多么的冠冕堂皇,但固守三日便是摆明了这三日纵然和丫头们同屋也不会碰她们的,这完全就是给了林熙极大的脸。 冲喜,开脸做恩,留嗣为大,不管哪一个都是多少折了林熙的场面的,而如今,他自持而守三日,却是于礼上给了她最大的厚待。 谢慎严冲她笑了一下便下了轿子,继而带着她入内,在去岳父府上前得爹娘的训话。 “礼都给你备好了,按说你身子不适,我们本不予你在林府上住一宿的,但是,咱们娶熙丫头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急了些,再是仪式周全也是有所慢怠的,若不予。未免伤了林家的脸,所以今次你就过去尊礼的来吧,只是你身子不好,把人手带够,酒荤不沾的。也得给你泰山泰水的把头磕够,总之尽量别麻烦你岳丈一家!”安三爷言语起来没有老侯爷的威势,有的倒似是师长的慈爱。谢慎严立身称喏,林熙听着心里有些许的暖意。 只是这暖意才充盈上来一点,就被徐氏的一句问话给冲散了:“听说昨晚上是凝珠伺候的?” 林熙没有吭声。谢慎严应了声是。徐氏又问:“可碰了?” “昨晚药性上来,人熬过去便是浑身脱力,待睁眼已是近寅时的时候,将就起了读书了。”谢慎严答的十分平淡,林熙偷眼瞧看婆母,但见徐氏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不耐似的摆了手:“罢了,赶紧回去收拾一二。用了餐饭过府吧!” 当下谢慎严带着林熙辞了出去,他们一走,徐氏就撇着嘴的看向了安三爷:“喏。这就是你说的自有分寸,分寸大的很!” 安三爷眨眨眼:“他不是说了。熬到脱力了嘛!” “呸!”徐氏一脸嗔怪之色的假啐一口:“睁着眼说瞎话,这话拿来哄外人罢了,却来哄你我,你就听着不窝火?” “我不窝火……”安三爷笑笑:“那熙丫头到底年岁小,谨哥儿顾着人家脸皮全着礼数,压上两天也是无可厚非的,你何必非要计较这两天?” “我这不是怕小鬼寻事嘛!”徐氏说着剜了自己夫婿一眼,声音里透着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咱们是在什么风口浪尖上,但凡一处纰漏出去,那不是……” 安三爷摆了手:“太过刻意,反而更假,由着一些小情,倒更似真。”他说着冲徐氏一笑:“你还是别太上火了!” 徐氏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好,我呀待会儿还是去寺里烧香拜佛求我的儿平平安安吧!” 安三爷笑着点头:“这就对喽!” …… 林熙同谢慎严回到了自己的喜院,便传人摆饭,当下四喜就带着丫头们进来伺候,云露便跟在她身后。 通房可不算妾侍,说白了就是个获准陪睡的高等丫头罢了,只有生下了儿子,主母乐意,才有机会抬成姨娘,成为妾,若是侍奉个十年八年肚皮都不鼓起来,想做姨娘那是没门的,所以通房的身份,顶多在一等丫头里再见高点,拿的月例也能多那么几百钱罢了。 是以这会儿夏荷叫她来伺候,她便跟着,面上绷着小心谨慎,但心里却是欢喜的,毕竟奶奶能召她跟前去伺候,摆明了是给她机会多在爷的跟前露面,而且能伺候在奶奶的身边,若是日后真有福气,能先有了身子,奶奶便能顺手抬了她姨娘,纵然孩子落不到自己身下教养,是要奉到奶奶膝下,可她也能算奶奶的人,到底有些罩拂的。 有了这样的盘算,她进屋后十分的乖巧,跟着丫头们一起忙活,人更自觉的到了林熙身边候着,并未往谢慎严的身边凑。 林熙见状,也就自然而然的吩咐起来:“今日里我和爷要回门,依着规矩会在林府上住一宿,而明日归来时,也该是回墨染居的时候,所以少不得留下些得力的人收拾规整,把那边都拾掇好,云露啊,你是爷身边伺候过的,便给我带来的丫头好生引着些,教着她们都收拾妥当,知道吗?” 云露立刻上前答话:“奶奶放心,奴婢定然和留下的姐妹们一道规整好的。” 林熙点点头,冲向四喜:“四喜你就不回去了,你同雪雁,夏荷,带着见平见安,知足知乐把东西都规整一下,我们在林府的时候,你们就好生收拾,知道了吗?” 四喜应了声,那边饭菜也送了来,云露身为一等丫头本用不着帮着摆盘,但她心思通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便手脚利索的上去帮忙,这个时候,凝珠也进了屋,冲着林熙俯身道了声奶奶后,立时便拉凳上前扶了谢慎严,伺候着用餐了。 没有侍妾的情况下,服侍本就是丫鬟的事,而她们两个都才开了脸,自然是依着规矩布菜,于是凝柱守在谢慎严的跟前,布菜基本上伺候着他一个,而云露则是完全规矩的伺候着林熙。 这顿饭用罢后。林熙便同谢慎严小吃了半盏茶就换装出府回门了,而自始至终除了对凝珠最初的一个“免了吧”,她再没同凝珠说过什么。 上了马车,前往林府,前有小厮依例的先去招呼。后有近五十多人跟着,除了林熙自带的花妈妈同五福外,皆是谢家的人。头马三骑,仪马三骑,前车两辆。都是谢家的护院。过了她们这个主车,便是贴身丫头婆子的车,花妈妈五福连带着云字头的四个丫头都在里面,再跟着的两个车便是婆子小厮跑腿的,六辆马车之后,还有两辆礼车,外加跟着的仆从数十人,这般浩荡的出来。将侯府的架子全然显露出来,使得林熙在车内,透着朦胧的绛红薄纱也能看到外面攒动的人流。立时便彻底感受到那种权贵的味道。 只是回门而已,谢家如此给排场。显然是给她添光做脸,让林熙自然而然的给林家门楣涂了粉,而她也是聪明人,瞧见谢家这般捧着自己,便也懂得谢家是要她投桃报李,互作恩惠的。 才到林府的胡同口,一挂鞭炮就响了,林熙闻声从手边的小首饰盒里取了一朵红色的绒花出来,便脸红非常的簪带在谢慎严的耳鬓间,而后低头整理了下衣衫,扶了扶头上那些珠翠静静的等着了。 她现在已是明阳侯府的谨四奶奶,是谢家的人,所以此刻她身上的衣裙乃是谢家为她准备的回门红裳,衣料华贵非常不说,衣袂裙裾但见花团锦簇上宝石珠片满目,虽不是大片为主,却也星点夺目,足可看出谢家对林家的闺女是正经看待,丝毫没欠着亏着了。 马车停在了正门上,回门回门,出嫁走的正门,回门便是走的正门旁的侧门。 谢慎严先行下车,车门口候着林家的兄弟,便是长桓带着长佩同长宇。 互相行了礼后,谢慎严在门口给三位舅子分发了红包,这才转身回到了马车前,花妈妈上前挑了车帘,谢慎严伸了手,林熙便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哇!”一时间围在林府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是赞叹惊讶之声,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之声更是不绝于耳,林熙便红着脸低头跟在谢慎严的身后,错着半步入府。 一众仆人跟在他们之后,牵衣捧物的十足排场,引得邻居们赞声不绝。 入了府,便有一众下人立在去往主院的路上,今日回门,必以自足踏及成长之路,故而是无有内轿引抬,得自己走到二门内。 谢家的仆人手脚利索,她们抱着装着散钱的菜篮,斗笠,米斛,油罐走在前,一路散发着准备好的铜钱为他们二人开路,待到两人到二门上时,林熙已经走的脸上红霞如云。 管家唱声宣告着七姑爷进门,立时三位舅子便先一步入内,而后谢慎严牵着林熙的手进去,便往摆好的蒲团上一跪:“婿见过泰山泰水!” “快起来吧!”林昌一脸喜色的摆了手,这边谢家跟着的婆子就上前扶了谢慎严起来,而后谢慎严放开了林熙的手,依着规矩走上前去,将耳间那朵红色绒花插在了林昌的耳鬓间。 “簪花结缘!”一旁的管家唱喏了一声,林昌便赶紧的把准备好的一朵用金箔打造而成的花簪放在了谢慎严高捧的双手上,由着他把那花簪一侧身的簪在了林熙已经花团锦簇的发髻上。 回门之仪结束,自是添喜的下人们退出,而林昌同陈氏起身引着他们往林老太太那里去了。 林昌自知身份,纵然他是岳丈,却也不敢轻怠谢家的子弟,是以他一口一个贤婿亲自拉着谢慎严的手走在前,林熙便理所当然的搀扶着母亲的胳膊跟在后面了。 “怎么,六姐姐她们尚未到吗?”往福寿居的路上,林熙轻声问着陈氏,毕竟她爹的耳间只簪着谢慎严送上的那一朵,显然应该在她们之前到的这两口子还没来。 “是啊,也不知道想什么呢,到现在打前站的人也没见。”陈氏说着嘴角显出一丝讽意。 林熙有些诧异,打前站的人都没见,难不成林岚他们都还没出曾家的府门不成?今日回门是大礼啊,该不会林岚犯浑。嫁出去了就不要娘家,连回门都不想了吗? 胡乱思想间,众人已到了福寿居,林老太太今日气色十分的好,一身褐色绣花的衣裳趁着她那花白的发丝。有种别样的慈祥。 谢慎严同林熙又是一翻跪拜后,这才入座,林贾氏便把谢慎严上上下下瞧望了个四五遍。没办法,她从头到位就没机会看到这位孙女婿的模样,只听人说。那是个玉面郎君。只是到底受了伤,遭了罪的,谢慎严今日打扮的再是衣着光鲜,脸颊也是凹进去的,看着难免有些憔悴的样子,林贾氏也不知怎的,忽而鼻子一酸,竟哽咽着言语起来:“好生生的一个玉郎为这我那孙儿险些搭进去了这条命。如今瞧着这般憔悴,我这心……” “祖母不必伤心,我已无性命之忧。”谢慎严一脸笑容的言语。 “是了!”林昌闻言在旁应和:“听说皇上带来的院正给你亲自制药。” “没错。因皇上赐福,院正妙手。我才得医治,已暂无性命之忧,还请祖母放宽心,且莫伤心伤身。”谢慎严说着冲林贾氏又是一拜,林贾氏立时一脸欣慰的笑容:“明阳侯府不亏为大世之家,养出个哥儿懂事知礼!桓儿,你终日口中念着要好生谢恩,还立着做甚?” 长桓早就等在一边,适才有回门大礼在前,他不敢冲撞,这会儿老太太跟前又先是孙女婿的叩拜,他便只能等机会,谁料老太太话一转点了他,他便立刻上前两步便要下跪言谢:“多谢四公子救命……” 他话没说完,人没跪下,便被谢慎严一把拉住:“大舅子还是省了吧,早先你我同窗,我出事后,你也在我家做了多时的半儿,如今我们更是结亲,就凭这份情谊缘分,你快免了吧!这会儿我可是你妹夫!” 长桓闻言神情激动眉眼皆笑,正要说什么呢,则是管家进来言语着四姑娘和四姑爷已经到府,正坐轿到往这边来,三姑娘和三姑爷那边已经过来打了前站,这会儿在路上了。 “好好,孩子们都来了,今个就热闹!”林昌闻言笑嘻嘻的说了这话,那边林贾氏闻言干咳了一下,立时林昌才想起,今日还有个回门的姑娘和姑爷没来呢! 当下他脸上的喜色就变得有些悻悻,看向了管家:“六姑娘那边可有动静了?” 管家一脸无奈的摇头,林昌立时蹙眉,谢慎严便低了眉眼不闻不问的掏出帕子捂着嘴巴到一边干咳几声,而后叫着丫头进来给他送药服用,有他这么一打岔,林家人的尴尬便减少了几分,林贾氏更是关心的问起他的病情和用药来,而常妈妈则悄然的退了出去,管家见状也自觉的跟着出去了。 “你就没遣个人去曾家府上瞧看一二吗?”常妈妈扯着管家到了院子角上询问。 “遣了,这不还没回来嘛!”管家无奈的搓手:“曾家和咱们林府隔得也远……” 两人正说着,抬着四姑娘的和四姑爷的轿子便到了,常妈妈看了管家一眼:“再叫人去瞧瞧吧,快马!” 管家摆手:“不用了,我派了三波了,估摸着第一波去的该折回来了。” 常妈妈闻言点点头,立刻迎去了轿子跟前,就看到庄二爷已经先下了轿子,直接用抱的把林悠从轿子里给抱到了地上。 “小心点哦,我的姑爷!”常妈妈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上去帮手,庄二爷倒好,一脸的认真之色:“咋呼啥,我要不是怕她摔着,干啥抱着她下来嘛!”说完冲林悠一咧嘴:“要我抱你进去不?” 挺着肚子的林悠脸都红成了虾色,白他一眼:“哪里用了,你快进去吧!” “哦。”庄二爷当即转身大步往内,一点也没含糊,常妈妈撇嘴无奈的摇摇头,林悠忙冲常妈妈道歉:“常妈妈你可别和他计较,他说话向来这般,便是对着我公婆也没少这样……” “行了,我的四姑娘,四姑爷什么脾性,怕是全京城都知道的,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呢!走吧,快进去吧,七姑娘和七姑爷已经到了!” “是吗?走!” 常妈妈扶着林悠入了屋,那庄二爷已经冲林贾氏行完了礼。全家都知道他的脾性,加之人家的身份,也没谁吃饱了撑的会和他去计较,等到林悠进屋正要给林贾氏叩拜呢,庄二爷竟然不顾他媳妇还没见礼。冲着谢慎严就扑了过去:“好兄弟啊,我可见着你了!” 说话的功夫几乎一个熊抱就抱上了谢慎严,谢慎严此刻正一脸憔悴的模样。怎生躲的过庄二爷的热情,在他激动的拥抱之下,无奈的看着一屋子人的错愕。轻声言语:“明达。收着些你的激动吧,你莫把我伤口弄裂了!” 这话一出来,众人便看到庄明达迅速的松了臂膀一个后跳,一脸的紧张:“没吧,我没弄裂吧?” 谢慎严咳嗽了两声,也不理他,而是先冲着屋内的长者告罪:“明达与我多年好友,自我归来还不曾见着他。适才他轻了礼,还望长辈们见谅。”谢慎严说着躬身,那庄明达见状也扭身跟着冲屋里人摆了摆:“我轻礼了。轻了。” 屋内人瞧着他那模样都有些忍俊不禁,林悠更是觉得自己脸上发烧。忙往林贾氏跟前凑:“祖母快别和您这四姑爷计较,他……” “我知道。”林贾氏不以为意的笑笑:“我呀就是好奇,四姑爷今儿怎么也肯承认自己轻礼了?” 林悠一时无语,庄明达倒自己答了:“我爹说了,但凡谢慎严说我不对,那必是我不对,叫我跟着学。” 谢慎严闻言摇摇头,轻声说道:“你现在可是我姐夫,咳咳,你呀稍安勿躁些吧!” 庄明达当即点点头,退后一步看似要老实一阵子了,可问题是退后一步之后,他又想起事来,冲着谢慎严亮着他的大嗓门:“妹夫啊,你看见没,我要当爹了,我媳妇有了!”说着人还往林悠身边一杵,抬手就似要往她肚子上拍,吓得众人脸上变色,他的手到了肚子跟前却是温柔一摸。 众人长出一口气之后,登时各色尴尬,毕竟儿女家的有孕虽是喜事,也都觉得害臊,哪有自己爷们当着众人面这般摸肚的,生生把林悠整的一副快要疯掉的模样,忙拉着身边的林贾氏把头直接往老太太的肩头上埋了。 如此一来,大家的尴尬化作了无奈的笑,气氛倒也挺热络,林贾氏这边顺势问起了林悠最近身子如何等近况,那边庄明达立刻招手把几个爷们都邀去了外面,一站定便半压低了嗓门拍着谢慎严的肩头:“兄弟,我听说你快不行了啊!” 跟着出来的长桓闻言一个踉跄从台阶上往下栽,幸好身后的长佩拉了他一把,才没摔着,立时长桓无语的盯着庄明达,不知道他懂不懂话语修饰的重要性,而这边被直言问候的谢慎严却十分的淡然。 谢慎严对庄明达这种语言模式早已习惯,丝毫未见不悦,直冲他笑着轻声言语:“是啊,本来命悬一线,如今的冲喜之日,皇上又驾临赐福,我倒觉着近来身子好了许多,想来是除了霉,怕是一时半会的死不了。” 庄明达一脸兴奋的点头:“那就好,你不知道你当初不见了,我还带着府上的人去捞过你呢,后来听说你回来了,本要去看你,可是那会我媳妇已经有了,你知道的,未免冲着,我爹给我下了禁足令,不许我去你府上……” “不碍着,那会我人都是昏沉不醒的,你来了我也未必知道。”谢慎严说着主动冲着三位舅子言语起来:“听说大舅子现在是散馆,前途无量啊!” “哪里哪里,我不过一个二甲罢了,倒是你,你可是解元啊,要不是我……” “嗨,过去的事,不提了!”谢慎严冲他笑言,庄明达在旁非常认真的冲长桓说到:“大舅子,你不用为那解元的事替他愁,他们谢家最不稀罕的就是功名了。”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也不能这般口无遮拦,谢慎严立时转头看他:“明达留意口舌。” 庄明达一脸委屈地嘟囔:“我又没说错,再说了,这话也是我爹对我说的嘛!” 谢慎严无奈的冲他摇摇头,一转头又和长佩长宇闲聊起他们所学,倒是很会照顾大家谁也不拉下,只是三个文人凑一起。长篇大论的十分开心,可是掉书袋就把庄明达给闷到了,在旁听了半天,插不上话,人便无聊的想找点什么话题。结果他一拍脑袋,大声问到:“诶,你们今天不是要回门两对的吗?” …… 他们这边在外言语着。屋里便是林贾氏拉着林悠问完了一头子,林悠才回了坐,立时就瞧着林熙一个劲儿的打量。末了拉着她的手:“虽说想不到你这么早就出嫁。但瞧着你今日这般美的,倒觉得嫁了也好!我家那爷本就和你家的是发小,称兄道弟的,如今看来,咱姐妹俩个倒是日后常能混在一起顽了。” 林熙笑着刚要言语,陈氏在旁就嗔怪道:“胡说,都快要做娘的人了还这般当自己是小孩子?你家的爷能那般疯着,你能?”随即看了外面一眼。压低了声音:“再说了,谢家到底和庄家不一样的,谢家是世代的世家。规矩重,要是谢府上出个你那姑爷气性的。估计非打折了腿!” “娘!”眼见自己娘亲直白点破,林悠便是撒了娇:“您就给我留点做姐姐的脸吧!” 陈氏撇了嘴:“我说这话还不是怕你犯浑?不管他们怎生是好兄弟,你们两个也不能陪着一道串门子吧,时常走动下是好的,可到底都要搭理自己的院落,哪里就闲的慌了!”她说着看向林熙:“娘还没来及得及问你,那边怎样?” 林熙眨眨眼:“侯门大府,规矩讲究多一些,但也能问到和摸清规矩,依着来就是,爹娘还有祖母都不用担心的。” “那姑爷他人怎样?性命有无大碍?”林贾氏也赶紧的问话,声音压得低低的。 林熙转头看了外面一眼,才言语:“他人挺好,关怀备至,甚为体贴,至于性命,院正出了药丸子,说是七日猛药,他扛下来便无事,以我看他神色,应是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林家点点头,忽而眉眼一抬:“那个,你婆婆没难为你吧?” 林熙摇摇头,实话实说:“婆母念着房业留嗣,要我做恩,给两个丫头开了脸。” “什么?”林悠闻言脸有忿忿与惊色:“这还不叫为难……”此时,陈氏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头,林悠闭嘴,林贾氏这边叹了口气:“不算为难,开枝散叶本就是大事,你七妹妹又太小,人家没个盼头,何况还是扛药的节骨眼上,合情合理。” 林悠立时叹了口气:“还说你嫁的比我好,这会儿看着倒比我糟心。” “胡说,你那姑爷就没别人了?” 林悠撇了嘴:“怎会没了,至少我没嫁过去就添堵啊,如今他有,不也是我有孕没法子呗!” 陈氏摇摇头伸手把林熙的肩头一搂,声音轻柔:“你可得长点心眼,挑实诚的人,这等个三年五载的,只怕庶长子是躲不过的,千万别给自己弄出火坑来。” 林熙应声点头,脑袋里却想起了谢慎严当日对她的言语“不会有庶长子的”。 这一句话便是承诺,便是叫她安心……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外面,想看他一眼,结果倒看到管家迈步进了屋来,一脸的难堪之色。 “怎么了?”林贾氏虽说老了,眼睛却挺尖,立时问话,那管家再往里一步,扭头看了眼外面还在言语的几个爷,而后转头过来压着声音说到:“去曾家瞧问的人回来了,带了信来,说弄不好要过了午,才见得着六姑娘和六姑爷了。” “什么?”林昌闻言起了身,林贾氏抬了手:“为何?” “咱们六姑娘这会儿,正,正在曾府上立规矩呢!” “立规矩?”陈氏的腰背一下就抻直了:“是她给人立规矩还是……” “随着六姑娘出去的草儿丫头跑去了门房上带的话出来,说咱们六姑娘大清早就被曾家太太给罚跪在了院子里立规矩,说是不到午时别想起来,自然是过不来了……” “那六姑爷呢,他难道不提的嘛?今个可是回门的大日子啊!”林贾氏立时追问,管家无奈的言语道:“问了,草儿说,本来六姑娘是跪到巳正时分的,就是六姑爷提了句,今个还要回门耽误不得,曾家夫人便说要跪到午时了,六姑爷便不敢再提!” “那曾家老爷呢?” “和人约了吃酒,一早出去了,不在府上。” 林昌“啪”的一拍桌子:“曾家这是在遭叽我们林家的脸!” --广告分界线-- 1.四喜包子《商家碧玉》书号2310786:重生农家小萝莉,种田经商挑夫婿 2.书名:绝对偶像书号:2392133作者:袁艾辰 简介:从小小的练习生到最高偶像。这是个开头很苦逼,过程很奇葩,结局很圆满的中国女生奋斗史……(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可共与我……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昌这一拍桌子,动静就大了,不亚于摔了个茶杯的效果,立时外面的几个女婿儿子便赶紧的折身回来,就看到林昌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而屋内人的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这是怎么了?”庄明达见状扯着嗓门就问了起来:“你们吵嘴了?” 谢慎严伸手扯了他一把,眼扫向了管家,而后沉默不语,倒是长桓也看到了管家,凑上前去:“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有些支吾,毕竟这是伤了林家脸面的事,而对方曾家偏和谢慎严她母亲徐氏又是姻亲。 “说吧,都是一家人,若伤脸,自是一起伤的。”林贾氏此时开了口,摆明了,那大家参与吧,当下管家把六姑娘那边的事一提,庄明达就瞪了眼,冲着谢慎严就去了:“你这个曾姨妈好厉害啊,回门的日子罚跪儿媳妇立规矩,她可比我爹狠多了,我爹再抽我,也给我人前留脸的!” 林悠闻言无语的偏头,内心叫苦:我的爷,公爹给你留脸,你干嘛自己不给自己留脸啊! 谢慎严当即欠了身:“祖母,泰山泰水还请见谅,我这曾姨妈素来气性大,就是我母亲也时常避着她,她挑今日里发气,只怕是心里还恼着,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都别理她,由着她把这火性发出来了,也就过去了,若是这个时候再去掐一头,只怕日后没完没了。” 谢慎严说的是大实话,林家虽然气恼,可到底也理亏啊,还不是自己女儿出了丑在前?你做了初一。还不许人家做十五了吗? 立时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悻悻,管家更是自觉的退了出去,还是陈氏把姑爷的话念在嘴里回了一边,冲林昌言语起来:“算了,老爷。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人家做婆婆的要岚儿知道谁是家主,那也是应该的。咱们到底是娘家人,只要不是过了,也是得闭紧嘴巴的。所以这会七姑爷说的对。由着人家散了火性吧,到底人家荣哥儿不差的。” 林昌闻听这话,恹恹的叹了一口气,其实这道理他何尝不懂?只是都陪着经历流言折腾的耗了半年了,谁曾想,亲事都结了,亲戚都做了,人家还这么打脸!他觉得自己的脸上像被人为旧事跺了一脚一般。份外的呕。 “太太说的对,谁让岚儿出丑在前呢,罢了。这孽障已经出门,好歹都是她自己寻下的。怨不着咱们,咱们又是她娘家,遭叽就只能遭叽了吧!”林贾氏说着一脸不快,她这似是拉倒的话,全然是内心的不舒坦,林熙听着忧心,小心的看了谢慎严一眼,见谢慎严一副淡然的模样,好似没听出话里的味道来,自己便也干脆有样学样,默不作声了。 林贾氏看着自己拿话兑人,却没兑出一点动静来,立时觉得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发力,悻悻的撇了下嘴端茶,外边有了动静,原是三姑娘和三姑爷到了。 这两口子一进来,也是一番跪拜,林馨今日穿的衣裳红紫两色十分的妖艳,在加上装扮的首饰以金为主,看起来也还是很有些派头的,只是对上景阳侯府贤二奶奶的林悠和明阳侯府谨四奶奶的林熙,她这个杜阁老家的飒五奶奶就完全不够看的了。 问候的话语一落,自然而然的两口子的视线就挪到了林熙她们两口子这里。 谢慎严是有名的玉郎才子,杜秋硕原本与他也是熟识的,瞧见他今日憔悴的模样,不免叹息着说问了几句,而林馨上下瞧了一眼看起来病恹恹的谢慎严后,倒是对着林熙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友好与关怀,但对于微表情有些掌握的林熙来说,她却看到了林馨内心的喜悦,这个判定让她内心十分不好受,但是换到林馨的角度上,却也完全能理解。 毕竟林馨的日子就是表面光鲜而已。 说起来,公爹婆母不为难,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夫婿还谦谦君子,相敬如宾,但是架不住人家心里惦念的是男人,叫她这个正房太太比摆设还难堪,只怕在杜府中,就是个笑话而已,她过得这般日子,便如身在恶水中,终究要烂了她的心的。 所以林熙能理解,只是想着一家人里又一个心思见歪,渐离渐远,她偏不能帮到什么,便委实有些唏嘘。 林馨以姐姐的口气问了她近日的情况,大家随便说了几句后,自然落在了六姑娘为何还未到上。 “她府中有婆婆要立规矩,她得伺候着,怕是午后才过来了。”陈氏言简意赅的做了解释,话却说的不透,听起来,倒像是林岚陪着婆婆管教家事一般,他们两口子也就没在意,说了几句话后,一家人准备全部往饭厅移,打算用餐饭,而这个时候,管家来报,说是邢姨妈那边来了人打前站,说是他们一家人过来凑凑热闹,连梁家的利二奶奶及夫婿也会来。 陈氏一听这话,忙叫人去添菜准备,大家又在老太太这边闲聊起来等着,到底是男女话题不一样,说了不到两句,林昌主动带着这帮女婿和儿子去了院外聊他们的诗词歌赋,屋内就留给女眷们。 “怎样,这阵子可吃着药?”林贾氏冲着林馨摆手,把人召过去后便问着。 林馨红着脸点头,自打上次弄清楚方向错误并修正了后,她也算真正体会了床笫之事,只是她那夫婿对女人无爱,能碰她也是为这开枝散叶以及掩人耳目,故而行房之后,常常裹衣沐浴,就此去了那边,不在她屋里宿着,但他不当事,架不住他娘当事,为把耽搁的时光补回来似的,一面强制要他保持一周一宿不说,更是专门托了府中的老爷子找了太医去,给抓了药调养着身子。务必早求个动静。 “你婆母心里有念,能护着就是好的,我知你心里苦,可到底也是你自己选的,咱们林家的几个姑娘。各个是看着嫁的好,但谁家也有难念的经,你四妹妹如今大着肚子。公婆也护着,可她那爷是个属炮仗的,也不消停;至于你七妹妹。你也看到了。人这还病着呢!”林贾氏说着叹了口气:“我只想你早点有了身孕,日后守着你的孩子,也能有个靠!馨儿,咬着牙忍着吧!这是你的命!” 林馨闻言点头,她不管后悔与否都清楚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这是她的命,当下转头看了看林悠那挺起的肚子,开了口:“再有两个多月。四妹妹就该生了呢。” 林悠冲她一笑:“你别急,你也会有好消息的。” 林馨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嘴角却是往下撇了撇,林熙挑了眉:苦涩。厌恶?难不成,她不想要孩子吗? “对了馨儿,你府上的老爷子最近对你那夫婿可有什么安排?”陈氏想起这事儿来,出言询问,毕竟杜阁老致仕就在眼前,年前的折子递上去皇上就已点了头,只是为求国事安稳,新阁老留待开年做威做场,这才没把折子发下来,但信儿是早传了的,也是给杜阁老一个信号:差不多趁着站好最后一班岗时,报上你的退休要求,能关照你们杜家几人,皇上我就关照几人,这也是给肱骨大臣的一份奖励,做了自己的善。 林馨此时腰背蓦然挺直了些:“听我公爹说,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思想着让五爷去申补个国子监监丞的缺,不过皇上叫人传了话,说是左右春坊缺个赞善,叫老爷子选个钟意的。” 陈氏闻言点点头:“这也是你的福气,原本依例荫封,他这孙辈的能荫封个正七品的就不错,如今皇上念着杜阁老的恩给他能往从六品上想,日后他不知要少奋斗多少年?你也瞧见你爹的,从六品这一路上可整整走了十年……” “是不是福气,只怕两说。”林贾氏可与陈氏意见不同,到底多活了这些年,又是常从林老太爷嘴里听过指点的,立刻就捕到味了:“左右春坊,奉左,不过是辖局司经药膳等类,安守太平,若是奉右,便是捧书论奏,这日后既可大起也能大落,毕竟到了今日,皇储未立,皇子们同享春坊。” 这话一出来林馨便怔住,她平日里对于读书就不是太上心的,府中人也没专生提点这个,她那里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个门道,只是单纯的想着夫婿能直接荫封到从六品,又是在春坊里的,就算老爷子致仕,她也不会由此变了凉茶罢了。 林熙听了这话,不觉捏了手指。 她原本就因为和爹亲近,对这些官位职品的有些了解,后来跟了康正隆,也没少从他嘴里听到一些,只是此时对于左右春坊职内所差,也是第一次听到,登时有些心惊。 这么说来,皇上是要杜阁老自己为家中族人选路了,是求个安稳而放弃日后的荣耀,守好今日的血脉子嗣呢,还是踏进争储路中,去搏杀个未来的荣耀? 她心中念念不绝想到了皇后与庄贵妃,两人看似亲近的背后,却一直在互相交流,连她一个小小的臣女都险些做了棋,如此可见争储的血雨腥风是多么的可怕,这一时林熙忽然有个疑问,如果是同样的问题摆在谢家眼前,谢家会选那个呢? 随即,她猜想到了答案:定是选左,明哲保身吧,毕竟人活着还有机会,固然大富大贵靠搏才能拥有,但像谢家这么大的底子,却是顾虑太多,不能博的。 正在这里思量猜度间,忽而身子被陈氏一晃,人才回神,但见陈氏望着她:“想什么呢,你祖母问你话也不答?” “啊?”林熙忙是回头看向林贾氏:“祖母问我话了吗?” 林贾氏闻言无奈的笑了:“是啊,你这丫头想什么呢,也不留神。” 林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忽然想起叶嬷嬷了,一时心不在此,还望祖母勿恼!” “不恼!人都是念情的,你想她的话,等下等你姨妈他们来了,用罢了饭再过去吧!”林贾氏一脸笑容并不生气。林熙这才点了头,随即问到:“那不知祖母刚才问熙儿什么?” “我问你,你这夫婿如今谢家是个什么打算,当年他参加了科举拿了解元,是不是也要荫封个一官半职啊?”林贾氏一脸笑容的询问。 林熙摇摇头:“这个熙儿不知。毕竟四爷他这会儿正养身子呢,能养好了,怕是府里才会想以后的。” 林贾氏闻言点点头。脸上显着一丝无奈:“也是,他这病样子也坐不得官,得养好了才成!” 看着祖母有些失望的样子。林熙便低头寻思她为何失落。继而反应过来,林家的几个姑娘虽说都是高嫁,可姑爷们却都是没几个走上正经官路的,而老太太希冀着家族再度昌盛,那不仅是要儿孙们争气,也是要孙女牵姻抬起身价的,只是这是常理,但祖母怎会这么早的询问。莫非…… 当下她眨眨眼,开了口:“祖母关心起我们姐妹的姑爷来,莫不是要给我大哥哥议亲了吧!” 林熙这话一问出来。林贾氏便笑了:“自是这事儿,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嫁出去了。这府里便空下了,我再不催着给府里添人进来,岂不是冷清?” 林悠此时一脸兴奋:“那祖母和母亲是不是给大哥哥已经挑好人家了?” 林贾氏笑看陈氏,陈氏点点头:“相看了三家,都比较满意,正想比比哪个最合适呢,你祖母心疼你大哥哥,既为着他好也为着家门好,还想再给他抬一抬,日后选个得力的!” “是嘛!哪三家?”林悠张口就问,陈氏白了她一眼:“去,这事论的到你问?这是给你选大嫂,不是给你选弟妹!” 林悠嘟了下嘴,摆手:“好嘛人家不问了嘛!” 林贾氏瞧着她那样子笑着摇头:“这才多久啊,怎么瞧着你跟你那姑爷都快成一样的了!” 登时林悠红了脸:“祖母,我是您亲孙女啊,有这么埋汰您亲孙女的嘛!” 立时屋内人皆笑,林熙则转头看向了外面,见长桓一脸兴奋的正说着什么,便心中暗道:愿你找个逞心如意的,便能举案齐眉! 此时外面言语的人忽然停下转身向外,随即就见庄家二爷跑了进来:“那个,邢姨妈家的人来了!” 登时屋内的人,除了老太太和挺着肚子不许出去的林悠,其他人便随着陈氏出去迎了邢姨妈一家。 林昌和陈氏为首迎客,孩子们便嬉笑相伴,邢姨妈,邢姨夫,带着女儿儿子,女婿儿媳妇的一并来了。 林熙从陈氏那里知道玉儿表姐所嫁者的特别,便有意留神她身边的梁家二爷梁利,但见此人一身淡青色长袍笼着颀长的身形,发束的整洁,一张看起来挺好看的脸充满了严肃的不苟,便不免觉得这人像私塾里的教书老头般不那么亲近。 客气一来回,把人迎了进去,又是磕头又是寒暄,这一通下来,午时也过了,大家牵手相扶的,往了饭厅去,将坐下,倒是管家来报,说这六姑娘和六姑爷已经往这边赶了。 都到了饭桌前,这还要等人,便有些叫人尴尬,还好府中文人学士一大把,大家干脆拿这个来消磨时间,人全部坐在外厅里就这么行起酒令来,虽饭菜未动,茶水倒是沏下了两三壶,以茶带酒的先热络着,结果赶到六姑娘和六姑爷进府时,这屋里的姑爷和舅子早都热络成了一家人,连带着把林昌和邢姨夫也都捧喝的乐呵非常。 “快别这里呆着了,人都进府了,还要行回门的仪式呢!”看着府中热闹,孩子们热络,林贾氏的心情十分舒畅,也不计较着先前的不悦,招呼着林昌同陈氏去坐仪,两人应着声的赶紧去了,这边邢姨妈就凑着林贾氏热络言语,玉儿也趁机挪到了林熙身边,抬手就往她手里塞了个荷包。 “这……” “你亲事办的急,我原本还以为有几年呢,打算慢慢的给你绣个帐子呢,结果转头你就出嫁,我在郡主府中,又难得出来,便是想给你过礼也难,今日里出来回娘家拜拜,便想着顺道撞上你这回门,送份心意的。才央着母亲过来凑顿饭的,可你嫁去的是一顶一的侯府,我送什么也都不稀罕,便干脆绣了个荷包给你,你可别嫌弃!”玉儿轻声地说着冲林熙笑。 “我怎会嫌弃。这是你的心意啊!表姐就是给我根草,我也把它收着!”林熙说着低了头,就看到这个巴掌大的荷包上绣着一对并蒂莲。便冲玉儿一笑:“谢谢表姐。” 玉儿笑着,脸上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清淡意味,身上更飘着淡淡的素香气。林熙心中一动。压低了声音:“月儿可有出来?” 玉儿一顿,随即明白林熙所指,快速的扫了一眼与谢慎严正在说话的夫婿,捏了捏林熙的手:“虽未见月,却也能共赏云。” 林熙冲她笑着:“终有一日得开的。” 玉儿点点头,外面也有了动静,她便回去了她母亲身边,这边林昌簪着两朵花进来了。陈氏跟在身后,而后林岚同她夫婿曾家荣哥儿进了来。 照例是给林贾氏先磕头,而后又给邢姨妈一家问了安。而后林岚才红着脸一幅抱歉的神情立在那里,由着她身边的夫婿致歉:“今日里我们来晚了。令诸位长辈等候,挑担姐妹的耗着,实是我的错,一会我自罚三杯,还请大家原谅了我们。” 大过年的好时候,谁愿意找不痛快?自是顺着这话大家揭过去入了席,这边汤汤水水的开动起来,由着前头的热络,酒令正经开始,一家人热闹,而谢慎严不能喝酒,便自觉做了酒保,亲自把盏为众人倒酒,倒也乐呵,三巡过后,气氛更浓,眼看着几个爷们出口成章在那里得意,也不知林岚发了什么疯,忽然言语到:“瞧你们行酒令的乐呵,我们这些女眷就只能瞧着,可论着诗词歌赋,我们女儿家的也不差呢,倒不如带上我们,还连带着祖母也一道,大家同乐呗!” 这会儿正是吃喝高兴的时候,大家也都见了酒气,听得这建议,也觉得有些意思,尤其庄二爷更是拍了桌子:“好好,这才有意思,光咱们爷们多无聊,还得有……”谢慎严猛然拉了庄明达一把,庄明达一顿,眼里的朦胧似乎清醒了下,再看大家都望着他笑了一下说到:“还得有长辈们同……乐,才有趣嘛!” “是啊,是啊!”眼看庄明达没说错话,几个知道他脾性的赶紧给他搭梯子,林贾氏也是大户里出来的,行个酒令也不是来不起的,自是点了头:“成,那就今个屋里在坐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乐呵着,错了罚酒。” “我还是酒保给你们斟酒!”谢慎严淡淡地笑着言语,此刻他虽是憔悴的,却也只是面色暗黄,脸颊深凹而已,但他这一笑,眉眼里都透着一份文人雅士惯有的儒性来,很是显现了玉郎这个名头的实在。 “有你当酒保,我们这酒,平地起价了!”庄明达说着便看向林贾氏:“老太太,这里您辈分最大,您定令起头吧。” “成!”林贾氏说着冲身边的常妈妈一摆手:“去把老太爷在时,常行的酒令拿来!” 常妈妈答应着立刻去了,林贾氏便笑言:“那酒令共有十六枚。其中花令十二枚,抽中的以花随令,以举同指,错者罚酒,令有四枚风令,便是以风起联,可发问场中任意一人,对的上的,发问者饮,对不上的,快抱着酒盏喝吧!” 老太太话音落时,常妈妈已经捧了酒令筒来,但见巴掌大的小桶内十二酒令都是紫檀木制,上有一片花瓣之形,倒也不是常物,很是精美。 “当酒保的,你虽不能饮酒,却也能同乐,除了倒酒外,不若你也跟着一起来,好歹你谢家也是文人名士,我们也瞧瞧你的风采,相比你总不会输吧!”林贾氏许是开心,冲着谢慎严便是笑言,谢慎严立时躬身:“祖母发话,我自照办,若我答不上,喝茶以代,可不敢说什么不输的豪言!” 立时林贾氏笑着点头,手里也拿了令桶摇晃起来:“那就我起令!”她说着把令桶摇晃几下放下,从中抽了一根,笑着看了看,冲着大家一亮。 “呦,是牡丹,富贵的花,好意头!”邢姨妈凑在跟前立刻捧了句。林贾氏更是眉眼含笑,她顿了下,手把那酒令拿了回来言道:“我有花一朵(比了酒令),斟出富贵酒(捉了酒壶倒酒),金杯烁烁耀(指了酒杯)。群芳亦低头(酒令还入令桶),诚邀旁坐者(看向邢姨妈),同赏真国色!(放了令桶推了酒杯到她面前)。” 林贾氏的酒令起了头。众人欢笑赞好,邢姨妈坐她旁边自是该她便就这般顺了下去,她抽出的是桂花。顺着令做了一首便把酒发到了自己丈夫手里。结果邢姨夫上一来就抽到了风令属西,当即一脸得意的看了看众人,然后做对子出来:“跋扈西风,红情绿意无人问!” 他扫了一眼,看到了张着嘴的庄明达,直接点过去:“你对!” 庄明达立时一脸难为,口中把对子翻来覆去几回,终于一笑有了答案:“温馨细雨。败柳残花有客津!” 他对的也算正,只是败柳残花四字却有些不雅,虽句中之意未有亵渎。大家却是不依靠,要他再对个。他抓耳挠腮几下,干脆捉了酒:“这酒我喝,慎严代我应对。”说罢酒便饮了下去,还不忘冲林贾氏一笑:“老太太这酒真好喝!” 酒桌上的庄明达似乎找到他的主场,人也机灵起来,这话说的,林贾氏非常高兴,冲着他笑,那边谢慎严只好起身,一边拎着酒壶过去倒酒一边对了对子:“乖张冷雨,月色荷香何处寻。” 众人夸了好,这酒令便该从庄明达处起,可他的墨水不多,自己主动饮酒下肚,笑望着谢慎严:“我喝了,酒保代我吧!” 众人哄笑,谢慎严无奈的摇头,常妈妈上前帮着把令桶放回谢慎严的位置上,由着他拎着酒壶回去,抽了一签,乃是伸手抽出了一个荷花来。 谢慎严眼睛眨了眨,亮了酒令:“前才说了它,它就来了,是荷花。” 大家立时笑望着谢慎严,看他如何行令,他便依着林贾氏定下的令言语起来:“君子之衣在素手(扬起酒令),满满碧波于金杯(指酒),莲香佳藕问花神(丢酒令入桶),曼舞轻歌谁相伴(看向林熙),可共与我濯清涟!(推酒推杯给林熙)” 众人叫好中,林熙已经红了脸,谢慎严虽然只是行令,道花,却言语中“佳藕”“相伴”最后一句更若问心,真真以伉俪之态,羞的林熙生生低头,而她身边坐着的林岚则唇齿含笑眼中含冷的扫望着他们两个。 “七妹妹,该你了,可别光顾着害羞!”林悠瞧着林熙那样子,立刻笑着催她,林熙抓着令桶摇了摇,抽了一个出来,一看乃是芙蓉,便笑着扬给众人,自己寻思,岂料林悠已经开言:“芙蓉也做荷,乃是木莲,好妹妹你和我七妹夫还真是佳偶相伴呢!” 林熙闻言急忙嗔她一眼,回眸扫到谢慎严大大方方瞧着自己的目光,便觉得心头一颤,立时去看酒令,这边三姑娘林馨便催她快些行令,林熙便把酒令往发髻上一挨:“木莲爱髻钗上香,纤指送美在照影(另一直手端了酒杯近酒令),与欲百花诉德贵(丢酒令还桶),自惊自惜寄他人(看向林岚),同笑雨后霜前红!(把酒杯和令桶推给了林岚)” 林熙之令得了众人赞赏,她身边的谢慎严闻听这几句令,扫了一眼嘴角微抽的林岚,又看了一眼目光真诚的林熙,当即便垂了眼皮,嘴角漾出一份浅淡的笑来。 林岚得了令桶,脸上绷着假笑,林熙的话中话她这重于诗词歌赋的人岂会不懂,心中更加着恼,伸手摇了两下,随手抽了一枚出来,乃是紫薇。 众人看她亮了酒令便等着她做,林府的人也都知她能耐,更等她几句揭过给她夫婿,好看看她夫婿的文采,岂料林岚摇摇头竟把酒令放进了令壶里:“我做不来。”说着端酒而饮,倒让林府中的知情人颇感诧异。 但行令的人喝,别人却不能说什么,酒令本就为罚酒,人家都自己罚了,你还能去说,你的能力罚不到吗? 是以林府的人没吭声,其他人则笑了几声,庄明达更是直言:“不行就学我,再饮一杯找人代你!” 说话间,谢慎严提了酒壶过去给林岚斟酒。林岚毫无避让之礼,就那么看着谢慎严,谢慎严目不斜视,酒一斟满就走,那林岚伸手再抓一个酒令出来。乃是风令属东。 “你做的来对子吗?”庄明达挺好心的询问。 林岚一笑:“试试呗!”说着把风令晃了晃言道:“东风吹落花,佳人醉酒闯王宫,胆也!贵也!”而后她看着谢慎严:“谢四爷请吧!” 谢慎严身子点点头。张口作答:“西山映余辉,骚客失足关帝台,悲乎?蠢乎?” 林岚登时脸红却被噎的什么也说不得。偏那庄明达竟击掌大叫:“好对。好对!这个听着痛快!六姨子你输了,快喝吧!” 林岚笑了笑,端了酒饮下,谢慎严这次连过都没过去,直接拎着酒壶靠着林熙就这么给林岚把酒斟了,口中还淡然地说着:“我将坐下,偷个懒吧!” 大家都不以为意,更有庄明达和林悠瞧着谢慎严紧挨林熙。林熙低头害羞那样,在那里逗笑,倒也气氛欢乐。只林岚似小丑一般,甚为无趣。悻悻的抓了一枚酒令在手,原想就此过去,岂料抓到的竟还是紫薇,她顿了一下后,再次亮了酒令,庄明达便言:“六姨子,你手可真黑啊,你这样下去怕是要喝不少啊!” 林岚绷着笑把酒令在手转了个圈,便言到:“这次我倒做的出了!”当下把酒令捏在手里:“烂漫十旬唯我久,春风拂枝满堂红(捧酒),敢笑众花无百日(丢酒令入桶),皆因吾有解语人(看向六姑爷),独占芳菲同你醉!(把酒和桶推给六姑爷)” 林岚本就有诗词歌赋的底子,这般行出来,本是绝能叫好的,可她这般前推后作,如同耍人,却叫大家的乐性一下淡了,还不等六姑爷抽令来序,谢慎严吭吭吭的咳嗽起来,当下便是捂着嘴巴欠身退出,寻着丫头吃药,林熙自是告罪的陪着去了,这下林贾氏也干脆叫散了令,着常妈妈收了起来。 大家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全然没了先前的欢快,那林岚便放了筷子,冲身边的夫婿言语:“腿痛”继而起身欠身离开一副去方便的样子,六姑爷愣了愣欠身跟了出去。 …… “莫不是荤腥沾多了,冲着了吧?”林熙亲手给捧了药丸过去,谢慎严就着他的手直接把药给吞了:“也许吧!”说着嚼药下咽。 林熙蹭了蹭指尖,试图把刚才那柔软的温热搓走,这边谢慎严开了口:“你和你家六姑娘不对付?” 林熙扭了头,不好作答。 是不对付,可能说嘛?说了,让人家笑话她扬出去家丑,不说却似乎又故作遮掩,惺惺作假了。 谢慎严一看她那样子,便是点头:“懂了,她性恶。” 林熙闻言一脸惊色的回头看他:“别乱言,我娘家姐妹的亲疏,不该你懂,更何谈什么恶不恶!” 他若懂了,自己便成长舌,更兼抹黑娘家,哪怕林岚恶性本就属实,她却也连带了一身泥! 谢慎严一笑:“你无需防的这般严,我是你的夫。”他说着竟抬手捋了下她的额发,而后言到:“你是我妻,必是佳,她要相对,只能是恶。”说完冲她一笑。 立时林熙的心中一荡,本能的退了一步望着他:“你就这么信我?” “结了同心,只能信,好赖都没法了!你觉得我如何?”谢慎严不知来了什么心思,竟然问她这个,林熙捏了捏指头,左右看了下,才回转头看着他说到:“真假难辨,忠奸不识,反正都嫁于你了,好赖随它!” 谢慎严笑得面见一丝春风:“那我们就好赖凑活着吧!走,去和祖母泰山泰水的告假一下,允我休息,免得药性上来,在那里打摆子,玉郎不是,病郎一位,叫你可怜!” 说着他起身便走,林熙跟在后面,心道这人今日怎么忽然话多了些,却不料才靠近饭厅这边,就听到了,一女声抽泣:“我都和你说了,我一个庶出的,在家从不受待见,你也瞧见了,她们是如何晾着我的,我不过一失足落水而已,竟连妹夫都来羞我,他们哪里当我是自家人!” --这章写的好累啊,啊啊啊求打赏补脑细胞啊!!!!谢谢! -另广告- 1,《着魔》――o滴神――他问的是道,她求的是魔。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遇上了,便着了魔。 2,《阿莞》作者:予方;简介:人生为棋,我愿为卒,行动虽慢,可谁也不能逼我再后退一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何处下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听着这声音,林熙便是气结,不过对于林岚的说辞她却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是林岚管用的伎俩,而且她那般出丑嫁过去,想要夫婿能融着自己,除了扮作可怜和委屈,她还有别的途径吗? “咳咳咳!”谢慎严的咳嗽声很是时候的响起,林熙撇了嘴的跟着,内心却是叹息:这下好了,家丑可见了! 谢慎严走在头里,入了厅时,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门口略有些局促的两人:“荣哥儿,你怎么在门口?” 荣哥儿立时冲谢慎严欠了身:“哦,见你迟迟不回,我说出来看看你。” “多谢你关心了。”谢慎严说着回头看了眼林熙,冲她一笑便是迈步进屋,林熙莫名,不知道他干嘛回头一笑,但人还是乖乖的跟着,路过曾荣的身边时,还是非常遵礼的冲他点了下头:“六姐夫,快和我六姐姐进去吧!”当下又比了手势。 于是曾荣带着林岚先进,林熙跟着,一行人进去后,林贾氏就冲谢慎严问了起来:“怎样?可要紧不?” “多谢祖母关心了,我将才吃了药,这药性发散起来,少不得要躺阵子,特来和祖母告假,求准我一边眠一会子。”谢慎严说着又咳了两声。 “应该的,熙儿,你快陪着你夫婿歇去你那硕人居吧,我们这里闲话着就是,你好生伺候好你的姑爷!”林贾氏立时摆手,一副心疼的模样。 “是,祖母。”林熙应声,谢慎严又冲林昌陈氏乃至邢姨夫邢姨妈的都告了一声假。这才和林熙离开了饭厅,带着丫头仆从的去了硕人居。 进了硕人居后,丫头仆从都很自觉,自个忙活,林熙伸手扶了谢慎严准备把他往屋里带。岂料他却站住看着周遭,而后轻声说道:“几年了,怎么也没点变化?” 林熙闻言偏了脑袋:“怎么没变?我大了。也出阁了,渝哥儿也早搬去了大哥的院落里了。” “渝哥儿,哎。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不知我这兄弟如何?”谢慎严看向林熙,眼里透着一抹笑意,林熙却没功夫和他逗趣,眼见谢慎严的脸上药红已经上脸,忙是说着:“你呀要操心他,等你睡起来了,再见他吧,这会子还是赶紧进去躺着。” 当下她扶着谢慎严进了屋。丫头们自觉上前伺候,几下利落的宽衣擦抹后,谢慎严便散了发的躺在了床上。人则冲林熙摆手:“你去吧,见你的嬷嬷也好。陪你的姐妹也好,不用在这里耗着,有丫头们伺候着我呢!去!” 林熙冲他轻言:“知道了,你快歇着吧!” 药性从不猛到猛,还有段时间,林熙本意是守着她,不过一来屋里人不少,二来,叶嬷嬷就在近前,心里也确实想见的,眼看着谢慎严合眼睡了,她便也轻轻的退出了屋,嘱咐下人们仔细伺候,一不对就进去照看着后,便自己一个人也往斜对着的耳房去了。 在门口唤了嬷嬷,得了应后,林熙才进了屋,但见屋内竟收拾整齐了箱笼,她立时进了内里,便见叶嬷嬷坐在床边系着腰带,床上的被子还散着,立时醒悟过来,今日里饭用的晚,这个时候只怕是叶嬷嬷正午休的时候。 “是我糊涂,忘了时候,吵了嬷嬷的觉……” “不碍事,这会子也该起了。”叶嬷嬷说着十分自然的伸手拢拢头发,既没不好意思,也没拿谱瞧望,就好像昔日那般,似乎她还没出嫁一样。 林熙心中一动,走去了妆台前,拿了梳子:“我帮你规整下吧?” 叶嬷嬷笑了笑,却把手一伸,和她要了梳子过去:“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日后的世家主母,不必做这举止,我只是你的嬷嬷,不是你的师长。”说着她自己梳起发来,倒叫林熙隐隐觉着她有那么一丝疏离感。 “嬷嬷收拾了箱笼,莫非是要走了吗?” “是啊,你都出嫁了,我答应的事也做完了,有道是功成身退,我不走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要不是为这今日见你一面,说几句话的,我昨个就走了。”叶嬷嬷不冷不热的说着,惯常的淡然。 林熙看着她把头发一盘,凑过去给递了簪子,口中轻劝:“就算您要功成身退,也不用这么急的,渝哥儿今年便是要参加科举,您留在府上多陪他一下不好吗?我想祖母爹娘的没人会撵你走。” “人不但要知足,更要自知,没我事了,就赶紧走,人家不厌,倚老卖老的耍脸皮留着,我没那么大的赖性!”叶嬷嬷说着把梳子往床边一放:“罢了,别说我走不走的事了,原本你出嫁了,就不能希冀着再见了,我留到今日也是想问问你,嫁过去了,怎样?” “挺好的。”林熙冲她笑言。 叶嬷嬷看了林熙一眼,低了头:“罢了,既然挺好的,我也没啥说的,姑娘回去伺候姑爷吧。”说着她便起身,拿背对着林熙,自己叠铺盖去了。 林熙一怔,知道嬷嬷是恼她没说实话,人立时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压地低低地:“夫婿待我以礼,公爹婆母也未对我苛责,至于侯府里,才进去两天无人与我为难,只是我那夫婿身子不好,皇上带来的院正给下了猛药,七日扛过,便就此无忧,扛不过就……故而婆母昨日与我直言留嗣大事,叫我做恩寻了两个丫头开脸。” 叶嬷嬷慢悠悠的把被子叠好了,林熙也说完了,当下叶嬷嬷一面挂帐一面言语:“怨吗?” 林熙叹了口气:“怨到不至于,只是心里不舒服,毕竟我才过门,有些不痛快。” “家业越大,越是小气的,你得有这个认知。”叶嬷嬷说着回身坐在床上瞧望着她“说说那两个丫头的事吧。” 林熙闻言,倒也没含糊。直接从徐氏给早预备下的六个人说起,叶嬷嬷便静静地听她说。 “……其实要是没侯爷授意的话,这两个通房我都不打算理会的,由着她们去,毕竟根基上没什么依靠。日后就算生下个一儿半女也不会太顶着我,只是侯爷这么插进来,我不选。便是我不懂事,回头人家一句收了,只怕妾也成了。反倒更难。因而我只好拿了一个名额给她了。” “你说你本不打算理会,那现在呢?”叶嬷嬷抓住了林熙的字眼,林熙眉眼一抬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把这个人弄来立规矩。” “怎么个意思?” “夫君和我说过,不会有庶长子的,他虽宽了我的心,但他可以不想,未必人家无念,何况我瞧着那丫头内心挺傲气的。似我这般还要等日子的,她若得逞,少不得凭子与我叫板。就算日后孩子过在我的名下,也少不得兴风作浪的。嬷嬷,我不想和我娘一样,成日里跟着这样的人费心,所以我打算……捧云露起来,压她的脸,压她的心,以次压好,以贱为优,我不信她不难受,而后,在瞅准时机,煽风点火,等她们较量起来了,我再出来收拾摊子,一个捧一个压,或者两个都发卖了,便也立了规矩。” “发卖了好,两个碍眼的倒也都除了,你这招渔翁得利的法子也算在点子上。”叶嬷嬷笑语,林熙却望着她:“嬷嬷这话听着想反话,该不是笑我气量小,不容人吧?” “那你容还是不容呢?” 林熙望着叶嬷嬷,摇摇头:“这算什么问题?问问天下女子,谁肯把自己的丈夫分享于他人,可无奈,家业相传,香火为重,有什么比开枝散叶重要?何况嬷嬷你不也说过的,似侯府这种大世之家,妾侍通房岂会少的?我若为主母,就得大度,就得容,不是吗?要不然一身恶名,如何做那期望的牌坊?” “那你憋屈吗?难受吗?” 林熙点点头:“憋屈,难受,可有什么办法?我若把持的狠了,便是恶名,我受不起。” “你当然受不起,就是身为皇亲国戚的郡主这般做了,也是要被人拿来说事的。”叶嬷嬷这般说着眼里却是一亮:“可是,真就没办法了吗?” 林熙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难道嬷嬷有法子?” 叶嬷嬷不置可否,而是冲林熙说到:“你能想到,蚌鹤相争渔翁得利,既立规矩,又除碍眼的东西,这说明你是很希望身边最好干净的,但是,你清的出去一对,清的出去所有吗?” 林熙摇头:“走了旧的还会有新的,光我爹自六品上下时,便有姨娘三个,似他们这般,通房,姨娘还有外室什么的……哎,怕是两只手都数不完,我哪里清的出去?何况我要真这般日日忙活这个,我也得有那底子,想那淮山郡主,何等厉害,还不是背了恶名,就我家这等清流,便是我想恶,也恶不得的,真根本就无处下手!” 叶嬷嬷笑着起身拿了茶壶茶杯出来,口中轻言:“你说的没错,这妾侍啊,就跟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没完没了,你一个翰林家的女儿,拿什么去治?”她说着把茶壶,茶杯全摆好,而后冲着林熙一笑:“不过你错了,不是无处下手,而是何处下手,这男人就如茶壶,女人就如杯子。”她说着抓起茶杯啪的摔碎了一个,在林熙诧异中,她指着茶壶茶杯说到:“少了一个又如何,我有的是办法补新的,永远少不了茶杯不是?永远它有地儿倒水不是?可要是……”叶嬷嬷说着抓起了茶壶,啪的往地上一摔:“那这样呢?” 林熙瞪了眼:“您这是……” “要想没了妾侍之扰,还身不背恶,就得从茶壶下手,得让茶壶自己不要茶杯!” --刚才幼儿园老师电话,说幼儿园4点开家长会,幼小衔接班的什么东西,我得去,晚上还要去给我老爹过生日,时间来不及了,就这些字吧,见谅!-(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大姑娘呢?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闻言彻底傻掉了。 这是什么言论?这,这简直…… “嬷嬷,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林熙第一次在教导上怀疑叶嬷嬷起来,她觉得叶嬷嬷说的话,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茶壶自己不要茶杯,男人自己不要妾侍?这,可能吗? “世事无绝对,没有什么不可能!”叶嬷嬷还是一脸淡然,甚至对打碎的茶壶茶杯没有半点在意,更对林熙的惊诧淡漠视之:“这个世道,家族立本靠的是人丁,家业兴旺更是少不得全家对子嗣的护佑,所以开枝散叶是大事,血统正纯是王道,故而一面求着嫡妻,一面又铺着妾侍,但这也不过是一半的因由,更多的乃是家族妥协之果:妻,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妻是正统正道,是家族相合,用不着你爱着疼着,只要敬着,用着,生得嫡子,管得家事,在把两家族气连成一处,求个互利就成;而妾,不过是人家自己钟意的,喜欢的,求的是慰偿,免得大老爷们心里怨气,娶了个不喜欢的!” 林熙这个何尝不懂?只是她没胆子把话说的如此直白:“我也不是不知,所以,人家怎么会自己不要……茶杯。” 女人啊,在这个男权世界便要依附男人而活,生产力是男子,家族的力量是男子,财产的获得是男子,哪里有女子出头的地方?叶嬷嬷心中叹息着,口中却在言语:“为首者,妻便是挚爱,别人终不能比。不能替。”叶嬷嬷望着林熙,林熙却是嘴巴微微的张了一下,随即笑了:“嬷嬷不是叫我锁心嘛,怎么又……” “有冲突吗?”叶嬷嬷眼里闪过一丝嘲意:“我叫你锁心,是叫你自己别急乎乎的把心送上。免得伤得体无完肤,而你身为女子对你夫君必然是一心的,他能负你。你负得了他吗?” 的确,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负心薄幸。而女人若是逾礼。轻则恶名削发,重则猪笼丧命。林熙苦笑:“所以……” “所以你别急急的奉上你的心,但却不碍着他把心给你,你若是有那本事,让他对你痴心一片,真心护你疼你,那么妾就算进了门,也上不到他的床!” 林熙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整个人都绷直了,但很快她低下了头:“我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之人,何况。我才十一,相隔的还远。” 叶嬷嬷眨眨言。不置可否,继续言语:“为首为上策,居中也有法:敬重之心,他可以不爱你,不疼你,但却必得敬重你,因为你对他的未来有所影响,改变,只不过这法子大多都是借靠着家族之力,林家不是三十年前的林家,这个,也不适合你,你若要你夫婿敬重,就得凭你的本事,只不过你此刻她小,别说敬重了,能不叫人家轻视你,就不错了。” 叶嬷嬷惯常的直言,林熙却说不得半个向驳的话来,毕竟,这是大实话,真真切切,故而她看着叶嬷嬷直接开了口:“那我就问下策吧?” 叶嬷嬷摇了头:“下策变是下作,奇淫巧计的都是针对那些恶性的人,你那夫婿再错也是品性端正的,用不上,不提也罢!” 林熙闻言立时挑眉:“那嬷嬷说了这些,岂不是等于没说?” “怎么叫没说呢,你眼下吃不住,日后呢?这一茬不过两个通房,连妾侍都不是,何况你也有了心思应对,且留着她们与你夫婿一起混着日子,慢慢的做了你的棋子,该立的立,该撵的撵,打发了,也就空了,但是这段时日里,你也不是闲着的啊,你完全可以花花时间和心思,让自己住进他的心里,让他在乎,让他肯替你想!”叶嬷嬷说着冲林熙一笑:“唯有上策才是正经。” 林熙低了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答,而就这个时候,叶嬷嬷伸手从枕头边的小箱子里取了一个绢帕给她:“拿着吧!” 林熙闻声抬头顺手接了,便瞧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竟是一些草药的名字,而此时叶嬷嬷也柔声做了解释:“这是冰肌玉骨的法子,你收好了,以后我不在你跟前,这事也再伺候不上,你自己想办法弄去,只要你坚持下来,倾国倾城未必,却也必然是美人一个,虽我自认一个女人的美,是美在自身的心性与内涵,但架不住男人的眼还是要看皮像的,故而多一分是一分,与你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只是少不得要拿时间来耗了。” “可这不是宫中秘密嘛,我怎敢……” “不用雪水,就用井水,便不会大张旗鼓,效果虽然减半,但胜在方便长久,你依然可成的,日后饮食用度,一定要养尊处优,别舍不得摆谱,一来对你自身好,二来嘛,当家主母的气性,那也是养出来的。” 林熙闻言立刻应了声,将绢帕也仔细的收了起来,这边叶嬷嬷冲林熙一笑:“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七姑娘,回去吧!” 林熙知道叶嬷嬷性子上偏淡,但是这会儿的她并不想走,因为想到明日她回门,叶嬷嬷又回庄子,以后再要见,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有机会没,便是不肯,叶嬷嬷瞧她那样,难得的眼里有了一丝柔意,冲她笑了笑,倒起身到了她的跟前,拉上了她的手:“谢家是大世家,千年的传承,有它深重的地方,你还小,藏着点,掖着点,不吃亏,慢慢的瞧,慢慢的学,等有把握了再出头,包括那两个通房,我若是你,就依着你的法子来,但绝不做到明处,落人口实。还有,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你是知道的,学着点,宁以善名杀生,不以恶相除人,你才能做一个有口皆碑的世家奶奶。”她说着嘴巴凑到了林熙的耳前,声音很轻:“善名之事,多做,把自己做成了菩萨,谁动你,都得掂量掂量。” 林熙望着嬷嬷郑重点头,一转眼,嬷嬷便丢了她的手,竟推着她往外撵了:“去吧,我一个嬷嬷,你看看也就是了,自己的姑爷身子不好,也不守着,傻!” 说话的功夫林熙直接就被撵出了屋,当即叶嬷嬷的房门也就掩上了。 看着关上的门,林熙知道,叶嬷嬷看起来冷到几乎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她的心热切非常,今日匆匆一见,也是想着能再提点提点,对她说了这些掏心窝的话,不管离她先下能用的有多少,也都是她的一番真心意。 对着房门她做了个福,而后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后,回往了院落。 进了屋,去了床边,谢慎严此刻还睡着,但脸上通红,露出的肩头和脸上都是湿乎乎的汗水,她便立时捉了手里的帕子凑上去,轻轻的为他擦拭。 才擦了两下,谢慎严就睁开了眼睛,迷迷蒙蒙似的看着她,动了动唇后,又闭上了,似是在梦中一般,并未醒来。 林熙看着他那样子,一面伸手为他继续擦拭,一面回想着叶嬷嬷的话语,她看着他的睡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要他自己不去找妾侍?我,有哪个本事吗? …… 虽说散了席,各自抱团言语,可吃了酒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微醺,连襟舅子们这会儿彼此手中抓着酒壶,还不肯离桌,就着酒壶菜肴与那里言语,时不时的笑言两句,碰个酒杯;而饭厅外间,林昌同邢姨夫手中捧着茶,跟前铺着棋,醉眼朦胧的一边说一边下,两人迷迷糊糊的,好几次都忘了从钵里拿棋,直接就在棋盘上现抓了。 而饭厅不远处的花厅外,林馨林岚凑在一起言语,花厅里,邢姨妈,陈氏则手拉着手说着话,至于林悠同玉儿则陪着林贾氏去了她的院落里言语去了。 “你的姑娘都嫁出去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了,接下来就该忙着几个哥儿们的婚事了,过不了两年,也得做人婆婆了!” “熬吧,只希望儿媳妇进门后,老爷们能消停。”陈氏说着无奈的摇摇头。 “你还有工夫惦记这个?光惦记女儿与儿媳妇就够你忙的,哎,对了,你那大丫头出去几年了,咋也没见来个书信问问你,按说今年最后两个妹子都嫁出去了,冲喜她算不上日子,可到底过年呢!是不是也该和他夫婿回来坐坐?尤其几个妹子都嫁的不错,熙丫头更是进的谢家们,她于理也得回来大家热络一下啊!” 陈氏的脸色有些发僵,笑容也变得发硬:“哦,她到底是随着康家搬了的,有什么也得看康家的意思,哪里能这般如意?再说她也可能是不便吧,也许过几年……” 邢姨妈立时拉近了陈氏,贴着她耳朵言语:“她不懂,你这个做娘的还不懂了?怎么也不去信叫着来?而且,这都几年了,怎么也没见传信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不行的话,赶紧给说道着弄个自己人做姨娘,弄个孩子放在膝下才是正经!” 陈氏堆着笑点了点头:“我,我会问问的。” 邢姨妈一愣:“不会你都不知她情况的吧?” --完本广告-- 月梢《秀色》(书号:2203673)腹黑美男追妻记,新鲜完本,欢迎开宰~~(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不知有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也不是不知道,到底嫁出去的女儿,我怎好过问太多?何况康家又搬了的,来往只得书信,可儿也都报了平安的,也就没多问。”陈氏堆笑说着谎话,尽可能想自然些,只是这话说出来,邢姨妈的眉头却是皱在了一起:“奇了怪了,有道是远香近臭,她又是你最疼的大姑娘,你怎生一副淡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姑娘不是你亲生的呢!” 陈氏闻言立时斜她一眼:“胡说什么,连我都笑话上了?我也不过是忙着几个丫头出阁的事,一时没顾上而已。” “姐,我哪里是笑话你啊,是提醒你,这都几年了,自己的大女儿也不问问,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邢姨妈说着,眉头越发的皱在一起,一双眼睛更是直直的盯着她,陈氏立时瞧看出来,邢姨妈并非是问问这么简单,心中一动,拉紧了她的手:“你说着提醒,莫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话不用说清楚,意思却是透了出来,邢姨妈的嘴角抽了抽,转头向外瞧看了一眼后,复又拉着陈氏,几乎脸贴脸的轻声言语:“你和我说真心话,大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陈氏为难的抿了唇。 这事,她是没法说的,事关林家的名声,家丑外扬不得,就是亲姐妹,也得捂着,可她也不敢再说没事了,自家姐妹明显是捕风捉影的知道了点什么。 陈氏这般,邢姨妈看她那样子,当即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她一准有事!”说着埋怨似的冲陈氏念叨起来:“是不是她生不得?” 陈氏动了动嘴唇,她不好接话。只是一脸难色的看着邢姨妈,登时邢姨妈一副明白的表情:“行了,别当个锯嘴葫芦了,这事你就是不说,明言人也看得出来啊!想想这都嫁出去几年了。都没什么动静,逢年过节的也没个回来探望的意思,我原本还以为她那大咧咧的性子。玩疯癫了,不知礼,你这个当娘的也忙着府里的事。顾不上。可如今看来,倒是半天没动静,说不出话,抹不开脸,无颜求归了。” 陈氏听着这话,顺着她话接了一句:“可儿也难。” 邢姨妈叹了口气,眉头再锁:“是难,才更不能这么由着啊。你知道吗?我家老爷的堂哥,前几天打扬州过来时,念着两家的亲戚关系去了康家上拜会了一道。按说这种情况,不论怎样。也该是大姑娘和姑爷来见见不是?结果,倒好,只那姑爷出了来,问及大姑娘,说是生了病,屋里养着不便见,他坐了坐出来,思量着你姑娘身子不好,就打算再买点东西送到府上去,好歹也是长辈的一份关心,结果去了药材店里采买了东西,叫送去康家府上大少奶奶的手里,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药材店的老板问了一句气死的人的话出来!” “是什么?”陈氏心惊不说,身子也绷得直直的。 “问说这个康家大奶奶是赵氏还是冯氏!” 陈氏闻言脑袋里嗡的一声说不出话来,邢姨妈则是一脸的恼色继续小声言语:“他堂兄当时就气坏了,义正言辞的斥责了人家,说康家的大少奶奶乃是林氏,何来的赵冯二姓?还斥责他们连本地官家的主姓都不知,如何做的生意,结果人家倒兑了他两句,说自康家掌扬州一来,只知道康家大少身边两个夫人,一个赵,一个冯,从未听过有林,生生把他堂兄气坏了,东西不要了,另寻了一家去采买,结果,一样的话也问了过来,他堂兄才觉着不对,试着去了几家药店珠宝店的套话,竟无一个知道康家大少奶奶乃是姓林的,他一时发了气性,买了东西再去康家,大姑娘依旧不出,他质问为何扬州百姓只知你康爷身边有赵冯而不知正妻为林,那康家竟说,竟说要问缘由就去找林家问去,莫来问我康家,就把他堂兄给赶出来了!” 陈氏听的心中惶惶,面上却要绷着,只是一脸抱歉:“怎么弄成了这样,哎,他那堂兄可在府上,为何今日没一道来?我明日里和老爷亲自上门给他赔罪去!” “哎呦,我的姐姐!你以为我是为着讨这个歉的?他堂叔昨天就承了朋友的邀请去了邻县参加什么诗会去了,过得几日才回来,我又挑了这个时候借着瞧两个新姑爷过来与你提起,就是不想这事说出来丢林家的脸叫你难堪啊!” “好妹妹……” “姐,你也是个精明人,可儿身子有问题生不成,就赶紧做盘算,不能由着那两个什么赵冯的妾侍在那里耀武扬威啊!当年你们和康家算门当户对,他外放是厉害了些,可这几年,你的几个女儿都高嫁了,尤其七姑娘还是嫁进了谢家,姐夫也一升再升,康家再是外放官,也不能拿脸色给你们瞧啊!生不得,那就赶紧过继个到膝下养着,总不能叫人家打脸不是?我要是你,立刻发封信回去,叫着他们来,到时候看看康家那位爷在几个连襟前找的到脸不!” 邢姨妈越说越是激动,毕竟林家若是丢了脸,她的姐姐就丢脸,也会臊了她的脸,是以想到他堂兄在自己面前说起这些话时的义愤填膺,自己的丢脸羞愧,便觉得若这事再不提醒着,日后还不知有多难看。 陈氏心中有苦说不出,看着妹妹这般体恤自己的热心出主意,却又不能不应成,当即抓着她手表了态:“好好,我知道了,晚上我和我家的那个商量一下。” 邢姨妈闻言点点头,舒出一口气来:“可抓紧着点,这事也得亏是他堂叔撞上了,要是换个外人嘴巴长的,说三道四下来,那才恶心人呢!” 陈氏应着声,不敢与她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眼瞧着外面说话的两人,冲邢姨妈一笑:“好了,你也别光说我这边的了,你的怎样了?我瞧着玉儿和你挺好的,没再母女两个呕着气了吧?” “没了,这都嫁出去几年了,说她是孩子也不是了,前面呕是呕,后面发现那姑爷也不是个冷人,也就没怎么埋怨了,这次回来,说着最近和那姑爷两人也能说上一些话,我瞧着她也眉眼里没那么怨着了。” “难为你这个当娘的了,费了心力。” “谁让咱们是做娘的呢,还不是处处为着子女好?” …… 到了近申时的时候,谢慎严的药劲抗过,发了一身的汗,花妈妈早带着人备下了水,伺候着谢慎严沐浴更衣,林熙侯在外面,打算等他出来重新束发一番后,好一道去了正房的院落,毕竟回门的日子,能与夫婿多在父母跟前待一待是正经。 只是谢慎严那边才进了屋沐浴,这边章妈妈就来言语说邢姨妈一家要告辞了回去,林熙便只好去了浴房前言语了一声,自己先随着章妈妈前来相送。 邢姨妈见林熙一个来,知道谢慎严还睡着,便也没问,只拉着她嘱咐了几句,说着有空到府中坐坐的话,也就一家人告辞了去。 她们一行人送了邢姨妈一家离开便打二门上回来,此时谢慎严也赶到了,不知道是药劲的缘故,还是沐浴泡了汤水,谢慎严的脸色憔悴去了一些,透出一点白皙来,整个人看着也舒服了许多,这使得陈氏瞧望着他,眼里透着一份欣喜,林熙瞧看到母亲眼中的这份喜悦,不由的就想起了那句老话: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对眼。 “我还是来迟了。”谢慎严一脸的歉色,林昌却摆了手:“没什么,都是自家人,没那么计较的,何况你身子还不好,诶,你这会精神怎样?要不要再歇歇?” 谢慎严欠了身:“多谢岳丈大人关心,小婿才起,不必再歇着了,先前也没和岳丈大人亲近,是小婿的罪过。” 林昌闻言觉得心里那个舒畅,明阳侯府家的小四爷,超级世家的子弟,却没在他跟前摆谱还如此的恭敬这是多么爽利的事,当即他一脸笑色摆手想要说话,不料身边的庄明达抢在了他前头:“嗨,你没亲近没关系,我和几个连襟可陪着岳丈下了几盘棋了!” 林昌的嘴巴扭了一下,谢慎严干笑了一下,看向了庄明达:“你陪着下棋?我看是三姐夫和六姐夫陪着吧!” 庄明达嘿嘿一笑:“我还是下了的,只是败的早了些,岳父他太厉害了,他们两个也不是对手,对了,慎严,你棋艺不错,不若陪着去下一盘,你不是要亲近嘛!” “那得看岳丈大人劳累与否,与你这个臭棋篓子下棋,不知有多头疼呢!”谢慎严说着看向林昌,淡淡一笑,当即林昌就一脸的笑色:“说得没错,和他下还真是头疼,不过,我还是很想与你过过手的,趁着晚饭还有阵子,要不咱们去过过手?” “故所愿也,不敢请尔!”谢慎严一个欠身,当即又随着林昌折身就去,陈氏瞧着连襟和儿子们都跟着,轻咳了一声道:“桓儿,你就别去了,我找你有事。” 长桓立刻应着折身回来,除了庄明达其他几个姑爷都是会来事的人,当下一个个折身回来问着可有什么要帮忙的,陈氏摆手说没什么事后,他们才追着林昌他们去了书房,陈氏见状冲身边的儿子和女儿一招呼:“你们跟我去趟福寿居吧!”说完神色凝重的带着他们就出了院子。(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我必为其讨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福寿居里,陈氏把从邢姨妈那里听来的情况,学说了一遍,屋内知事的几个孩子连同林贾氏常妈妈都是一脸的震惊与愤怒。 “康家太过分了,这般由着两个妾侍在外成名,至我大姐的名声于何地?”林悠闻言一脸的恼色:“难道不知道我大姐若是名声坏了,他康家也得连带着臊脸吗?” “四姐姐那般激动做什么,人家也没说大姐不在啊,两个侍妾是名声大,可也是侍妾,又没说是正房太太。”林岚在旁话语有些阴阳怪调,但说的也是实话,这恰恰也是叫林家憋火却又不能如何的地方。 毕竟,林家在这件事上,便是理亏的人,就算明知康家这般做事有失约定,却也无能为力,谁让错在自己呢? “我叫你们来,不是为这让你们争吵,而是要你们知道,眼下这是个大事,你们都得统一了口径,遮住这丑,要不你们都无法在夫家立足,你们几个出入学堂翰林的,更是要受耻笑!”陈氏一脸怒色的斥责了几个儿女,这边林贾氏叹了一口气,直接问起了陈氏:“你有什么打算?” “这事怕是越放越不好,我意思,要不咱们给康家去个信,叫传丧回来吧。”陈氏说着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只是如此一来,桓儿的亲事倒也不好那么急,怎么也得缓个一年半载,免得咱们凉薄了,可那样的话,叫人家姑娘等个一年半载的,我怕女方不乐意,而且吧。赶着这时候出了丧事来,与姑娘家的名头也不好,相克触霉的,日后倒是容易扎刺,于桓儿的府邸上难做。所以我估摸着可能会黄,可要是不这个节骨眼上,再等个两年的。又怕这事闹大了,那时遮不住了,可就……” “母亲。儿子的婚事蹉跎这一桩没有关系。万不能让家业名声有损,大姐死的不明不白,纵有人证灼灼,我也是不信的,只是偏涉及丑闻,不好声张,更无法公堂论断,但若任由康家这般不严。迟早我姐姐的名声也要败坏,倒不如早早传丧回来,两家真格儿的脱了干系!”长桓一脸严肃的言语。让陈氏眼里充满心疼:“桓儿,难为你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什么难为的。母亲也不必去寻定什么亲家,说日子,扣着人家姑娘什么的,毕竟待传丧回来,人家肯等,那便会等,人家不肯,这般留着扣着以定来说,倒招了仇怨,还是就由着他们吧,该如何就如何,待我给大姐守一年礼再说亲事,彼时谁合适再说谁吧!” 长桓这般言语,让陈氏一脸歉色,林贾氏则是一声叹息:“哎,可儿这个孽障,却把你这个和她最亲的兄弟给害了!罢了,如今看来也就只能如此,想来康家这般不给邢家亲戚脸色,也是不想再守着这个约下去了,这都小五年了,人家撑到时候咱们还得谢谢着,毕竟康家也会想要嫡孙的。” 林贾氏一句话道出了康家这般做的一番缘由,但此时林熙却开了口:“祖母,母亲,熙儿觉得,还未到传丧的时候,毕竟这个时候传丧的确要影响到大哥的婚事,我觉得,其实康家的传丧还可以往后推两年的。” “什么,推两年?”林贾氏闻言看向林熙:“你何出此言?” “祖母,今日林家已不是昔日的林家可比了,大姐出事的时候,父亲尚未着蓝袍还穿绿衣,我们几个姐妹都还未曾出嫁,如今三姐姐在杜家,四姐姐在庄家,我和六姐姐也和谢家都是有关系的人,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个时候的康家不会傻到想在这一刻与我们真断个干净的,我估摸着京城的消息尚未传到扬州去,不若回头由大哥以给康家的大姐写一封家书为名,发书信过去,以闻询为名,内说最近家中几个姑娘出嫁,以及自己将成亲的事,然后末尾问问康家觉得什么时候传丧好,我想康家肯定会自愿推后两年的。” “自愿?康家肯自愿吗?”林悠听的不解,当即询问,陈氏和林贾氏则已对望,而此时不等林熙作答,长桓倒开了口:“四妹妹!康家不自愿也得自愿啊!这去年才百官查核了的,再有两年便是下一轮官查了,那康家如今在扬州也有小五年了,做了两届便得挪窝,只是他康家到底已是外放,捏了实权,得了好处,谁愿意回来在京城做小?自是不想走,或者走往更高处的,可那就得京里有人荐他,而外任同一地甚少过三,过三者都得内阁或是重臣举荐,试问康家所想如何成全?诚然他能走到今日,自有人周全,可是若是杜家,庄家,谢家有人出面打一声招呼,说康家得挪窝了,你们说吏部卖不卖面子?” “哈,大哥说什么自愿,这分明就是逼康家妥协嘛!”林悠闻言立即笑了:“不过这样蛮好的,康家由着两个妾侍做脸,如今压他一压也是好的!” “是啊,欺负到林家头上,也该他难堪。”林馨也点头附和:“虽说我们府上老爷子年后就致仕了,可到底下一任的首辅乃是韩大人,他担着吏部的。若我家的老爷子念叨一句,韩大人必然买账的,毕竟票选中的头一票,就是老爷子点的他!” 内阁是由六位大学士组成,而他们当中每人又兼辖一部尚书,这六个大学士虽然同为内阁,但也有个组长,那就是首辅,就是内阁之首,可以说是宰相头头,因为余下的五个也是宰相,但很多时候的大事决断还是要首辅定调子,剩下五个顺着调子讨论敲定诸事的! 虽说每当退休一个头头下去,剩下的排资论辈的走上来第二个,但还是要走个形式的,那就是退休者点出继任者,写一封推荐书。而后内阁投票同意否的时候,他再第一个投同意出来。 固然没有实际的意义,但却是要继承者对退休者心生感激的,是要对退休者称恩的,那若是杜阁老真个儿的去和韩大人招呼。韩大人自然关照,要知道退休的宰辅就算不为朝臣,只要不得罪了当政者。照样是荣归故里安享晚年的,而他提拔的人都得承他的恩,在京城里处处护着。除非你把当政的得罪了。不然没几个人会落得类似张居正的下场。 “是啊,康家又不是傻子,晚两年要嫡孙,就能再做一轮地方官,肥了自己,这帐还算不来吗?”林贾氏已然明白这个道理:“是卖给我们林家一个面子,既不难为还帮他一把好,还是就此传丧回来。两家没了关系,临了搡他一把好,他们自然明白该如何的。” 林贾氏说了这话。便算是定下了处理方案,叫着长桓晚些就去写信。叫着陈氏等到晚上林昌酒醒了,再和他提及此事:“……这件事,就这么着吧,不过你们心里也都有个数,若有人问及你们大姐,就称这两年与康家的书信来往里,道她身子不好,害病卧榻,这样日后无嗣病亡也说的过了。” 众人应了声,称道明白,林贾氏便冲着林馨言语:“馨儿不急提起这事,且等康家的回复了,还有悠儿,熙儿,都跟我沉住气,至于岚儿,你也少在那里阴腔怪调的,你是姓林的,倘若你大姐的事露出去半点,你便也要受牵连的,自己好生的堵着嘴,别再给你自己惹麻烦,你也知道你那婆婆是个什么性儿,由着她知晓了再来难为你,那便真是你自找的了!” 林贾氏把众人嘱咐了一道,尤其长佩长宇也特别念叨了一回,大家心知肚明大姐的事犹如瘟疫,自然个个避之不及,不会长嘴招惹,于是林贾氏见大家神色都很慎重,便满意的点点头,又说着问着些别的,结果正说道着,管家来了,说是杜府上来了小厮,说杜家一个什么亲戚来了,催着三姑娘和三姑爷回去,当下林馨便起身告辞,林贾氏就干脆也撵了林悠:“行了,你也别这里耗着了,你又不是回门的,赶紧的回去吧,免得我这里待久了,亲家挂着你,倒是我们不懂事了。你们都出去吧,该送的送,该回的回,晚上吃酒也别来闹我了,年纪大了,喝点酒,我这就晕了一下午了。” 当下林悠撅嘴告辞,林贾氏扶着常妈妈回屋歇着,而陈氏陪着她们两个去林昌的书房里寻两个姑爷,她们一走,林岚冲长佩长宇开了口:“我来时给你们带了礼物的,趁着这会儿没事,不妨去我那边取了吧,免得明天我回的早,分发不及。”说着看了一眼长桓和林熙:“你们要一起过去吗?” 长桓林熙如何不懂她们姐弟独处言语的心思,看了眼稍带上的长宇,长桓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我的礼物就托长宇给我带过来吧!多谢六妹了。” “我也不去叨扰你们了。”林熙笑着轻言,林岚点了下头,带着他两人就去了,长桓和林熙对视一眼后,出了福寿居往正院走。 “想不到这才出嫁了三日,七妹便似长大了一节,今日里倒心思转的快了。”走到正院前的月亮门时,长桓脸上是淡淡的笑容冲林熙言语,林熙笑了笑:“大哥说笑了,三日前,我什么都不是,现在不过恰恰可以狐假虎威罢了。” 长桓闻言淡笑了一下:“到底是进了侯府,做了侯府里少奶奶,倒也懂得借力打力的门道了。” 林熙脸上笑容一闪而逝,神色变得有些艾艾:“大哥,你真的相信大姐是清白的吗?” 林熙的心里翻搅着海浪,面上却死命的压着,从先前长桓说着要为她守礼,不信她做下对不起林家的事时,她的眼泪其实就在眼眶子里转圈了。 “当然,大姐纵然脾气刁蛮,性格上强任了些,但她毕竟是林家的长女,那时你还小,你不知道,我读书的时候都是跟在大姐的后面,四书五经她可学的不比我差,她怎么可能不知丑的做出那等事?我不信的!” 林熙的眼角发酸发热,终归到底信她的竟只有长桓一个。 “大哥,写那封信时,麻烦你写上那两个侍妾的事,就说你亲有耳闻,问问‘大姐’这等不知尊卑之事如何出在康家这书香门第的宅府?并请一定写上,七妹妹问及赵冯为何许人时,你实不知该如何作答。” 长桓的眉毛一挑:“你这是……” “既然都狐假虎威了,为什么不把这两个侍妾一并收拾了呢?康家要让两个侍妾冒头来打我大姐的脸,那就得拿这两个侍妾来还我大姐的脸!”林熙说着眼睛微微眯起:“纵然我大姐已不在,可她也是林家的人,若有人欺负欺辱,便是欺我,我必为其讨之!” 长桓点头:“你说的对,她是林家人,我不能由着他们欺负。”说着他捏了拳头:“我这就回书房写信儿去,你过去不?” “不了,我还是去娘那里吧,三姐夫和四姐夫一走,便剩下我夫婿同六姐夫在那边了,他病着,我还是在他跟前的好。”林熙摇头拒绝,长桓应了一声,便自己回院,林熙便独自往正院走,哪知才过了月亮门,却不想瞧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竟是谢慎严。 “你……”林熙一惊,刚才她同长桓言语时就在月亮门前,他听见了多少? 谢慎严眨眨眼,一脸的淡然:“岳母送她们出去,岳丈正和六姐夫下着棋呢,我有些闷出来转转,结果走到这里不想遇见了你,多谢夫人挂心了。” “……”林熙闻听此言,只觉得心里被重锤砸过,一句谢夫人挂心,分明是听见了刚才她说要在他跟前的话,于是她紧张的看着谢慎严:“你,听见了多少?” 谢慎严抬手把林熙的肩膀一搭,头低在她的面前,两眼盯着她,整张脸和她所距只有一拳之距:“你我本就夫妻,既要狐假虎威的,那就得姿态放低些,别一副临敌的模样,至于先前还能说什么‘必为其讨之的话语’,夫人啊,听我一句劝,不管什么时候,这种话都只能放在心里,千万别挂在嘴上,轻则,爪牙露得太早,重则,强出头自招祸!” --说一下前2天断更的事: 我前两天在医院造影做检查,那时还没确诊,心虚不宁,写不出东西来,现在结果出来了,肝血管瘤,5.5cm,得做手术切除,良性,手术排期在20号左右,具体日子等具体检查身体状况才知道,今天和编辑商量了一下,我会在20号前,更够本月的10w字,然后休息2天手术,术后2周,也就是半个月的样子,就可以恢复更新,所以就是差不多,本文更新到9月20的样子,断更半个月,10月国庆节假日结束后,恢复更新,就是如此,先给大家说一下。见谅!(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吻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慎严的话让林熙完全始料未及,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谢慎严说的是对的。 “是,我,记住了。”面对谢慎严一脸严肃的神情,她还是十分听话的回应作答,但是内心的不安并未减少,相反她更加担心,她怕谢慎严会问及相关,而她却无法彻底隐瞒和欺骗,毕竟他已经听到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谢慎严竟然没有追问下去,反而依旧是保持着两人过分近的距离,就那样淡然的双眼打量着她。 就在她惴惴不安,满脑子寻思着等下该如何编话半真半假的应付过去时,他竟然对她一笑:“什么都写在脸上,可不是好事。”说完不等她反应,人便直身往后退了半步,转身往边走,而这个时候,书房的棉帘子掀起,林昌同曾荣笑嘻嘻的走了出来。 林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慎严,迈步跟在了她的身边。 “熙儿过来了?”林昌似乎下棋下的很开心,一脸的笑容。 “是啊,不知父亲今日战果如何?”林熙上前应对。 “我这两个女婿可都下的不错呢,一不留神,就得输啊。”林昌说着冲林熙说到:“诶,你母亲送人还没回来?” “哦,大概……” “来了!”月亮门处陈氏已经走了回来:“不过是嘱咐两个丫头多说了几句,你这边倒催上我了,怎么,你的棋下完了?” “下完了,立时就饿了。” “那就正好去用晚饭吧!”陈氏说着招呼了下人去通传,一刻钟的功夫,除了老太太林贾氏和叶嬷嬷外,其他的人都来了,包括渝哥儿。 男女有别,不同正午的饭,这一趟用起时,便是中间立了屏风的。 老爷门们,包括渝哥儿都在外间桌上用餐。内里则是女眷。 只是相对于外间的热闹,屏风内的桌子上。一共才坐了陈氏,林岚,林熙三个人,姨娘们一个也没见。显然陈氏没准来的。 听着外面几人争执着最近的学说言辞,陈氏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姑娘,压低了声音言语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我肚子里的肉,一个只是过在了我的名下。但无论如何,我都是你们的母亲,所以有些话我好歹都是要说的,只是知我者,会明白我的苦心。不知者,大约会怪我多事,但不管你们会如何想我。我只尽我的责。求个无愧于心。” “母亲话重了,但凡教导皆是为我们好,女儿听着。”林熙立时言语,毕竟回门是于家的一次郑重告别。日后虽说也不是不能归家,却必是要逢年过节或是重大事件时才能归来。而这种时候,通常是难以细说什么的,所以回门总少不得父母言语,但又因带着姑爷同归,有些话却也是难说的。 她们出嫁的时候,陈氏其实早把该说的都说了,而今日里母亲于饭桌上又想起言语,显然是受了大姑娘事件的刺激,少不得嘱咐一番,是以林熙明白母亲的苦心,低声言语,而林岚则是挂着似笑非笑的模样口中淡淡:“母亲大人何必说什么‘不知者大约怪您多事’的话,这桌上除了您和七妹,便是我这个讨嫌的,您要说,做女儿的怎敢不听?怪字可谈不上,那是罪名了,岚儿可背不起。” 陈氏的眉微微蹙了一下,却没在这上和她多言,只压低声音,语速较快的说着:“你们两个也知道大姑娘的事,不管到底是如何,总之是丑事,我此番提起,不是嘱咐你们封口的话,而是要提醒你们,日后多思量思量,切莫稀里糊涂的走上了大姑娘的路。” 林熙听此言自是乖顺点头,这也她内心所希冀的,至于林岚,她不过随意的点了下头,算是听见了,只是那一脸的与我无关的神色,显然是膈应着陈氏的。 陈氏见她不领情,也就轻撇了下嘴,转头就看着林熙言语起来:“你嫁是嫁了,到底年岁还小,有些年头要等,除了把你门院里的事盯好,也需得和你公婆姑嫂的把关系理好,你性子自小乖顺,为人也是安静讨巧,知规矩知礼的,我本不担心,只是想到那到底是侯府,日后也少不得妻妾的,才有心嘱咐你一句,你得记着自己的身份,千万别和你娘我一样糊涂,生生的拿了十几年出来,竟和妾侍们都心眼去了,半点不似个主母样儿,你得把心思用在你夫婿的身上,正房嫡妻,不仅仅是要护着血统,护着家门的,更得把你的夫婿盯好,指着他上进撑家,且不可因着年小,就什么都唯唯喏喏,日后不但找不到身份地位,更与家宅无益,记着,娶妻求贤,你一定不要糊涂!” 陈氏苦口婆心的,林熙自是知道母亲的嘱咐之意,毕竟陈氏的婚后日子几乎尽数耗在了妻妾斗上,如今拿自己体会的出来说道,更不惜把自己当例子,无非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走上了她自己的老路:为妻的就得有个妻样,当家主母有的是大宅的事要处理,成日掐在妾侍这点事上,整个人把精力耗在这一处,哪里似个主母样儿呢? 林熙真诚应话:“母亲放心,熙儿明白身份,必会处处思量。” “这就好!”陈氏满意的点头,人也转头看向了林岚:“我说多了,你怕是也听不进去的,我尽着母亲的责,也嘱咐你几句:你自是亏了名声进的曾家,你那婆母难为你,也是该遭,你若日后真想过好日子,咬咬牙忍了,好生的立规矩,好生的伺候,人心总是热乎的,假以时日她见你是一心规矩着过日子,能孝顺知礼,也必会原谅了你,那时你也算熬出头了,可你要是还这样心中有鬼,成日想东想西的,将来家宅不宁,过不得好日子时,千万别来寻怪与我,毕竟该说我的我都说了,且明日你去,日后也不知能见着几回,又能方便地说上几句?是以。我今天再顺带多说一句,六姑娘。你好生生想想这些年林家带你如何,你祖母如何?你父如何?我如何?虽你是庶出的,可我真为难过你吗?你若有心,就记着自己姓林。若还心生怨怼,那就,自求多福吧!” 陈氏一席话,也算发自肺腑,只是此刻她再是挖心掏肺的说着真心话。却也难入了林岚的耳,毕竟有些事先入为主就再难以扭改,何况是珍姨娘自小的灌输与教导,林岚的内心,早已对陈氏这个“母亲”轻视不满。是以此刻她抬眼看着陈氏,面上不漏情绪的轻声言语:“多谢母亲教导。” 陈氏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自己抓了筷子用餐。内里便这么安静了下来。 一席饭用了近半个时辰。便散了。 林昌今日本就喝的差不多了,晚上吃饭又饮了两杯,当下便差不多,饭菜一撤。陈氏见林昌那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便是无奈。当即伸手扶了他,嘱咐了儿女们几句,便伺候着林昌回正房里歇息,儿子女儿以及女婿和渝哥儿自是知趣的告退了出来。 因为爷儿们谈的兴致高昂,未见散性,几人说笑着,便去了长桓的院子里,林岚和林熙倒是留在了院落里,显然是让她们也有时间叙叙。只可惜,林熙无有心情与林岚多言,林岚更无心思与林熙面对,两人对视一眼后,便各自转身回往自己的院落,真正是姐妹一场却比路人都不如了。 林熙回到了硕人居,听花妈妈说,礼物都送到了各处院落里,便应了一声,叫着拆发沐浴,待洗好了出来换上了一件松软的袄子,便拿着本书打算在灯下翻看一会儿,却抬眼瞧见花妈妈一脸喜色的望着自己,想起先前沐浴时,花妈妈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干脆自己询问了起来:“花妈妈今日里莫非撞见什么好事了,脸上都写着喜字呢!” 花妈妈闻言一顿,随即笑容更盛,人却已经走到林熙跟前,凑在她耳前言语了起来:“姑娘真是眼睛尖,就这么点喜事,我还没说呢,您就瞧出来了。” “花妈妈您那就别卖关子了,你要这会子不说,我就不许你说了,回头憋伤了,可别来寻我!”林熙笑着打趣,心中却已在猜想会和什么有关,以至于花妈妈要与自己这般亲近的言语,竟怕叫在外的谢府丫鬟听见。 花妈妈闻言一笑,立即轻声相诉:“姑娘在前院和太太用餐的时候,我从章妈妈那里听了个消息来。” “谁的?” “珍姨娘的。” 林熙眉眼一抬:“孩子生了?” “生了。” “儿子还是女儿?几时接府?” “儿子,不过接不了府了。” “怎么?” “生下来,就是个死婴,她这辈子想回来,没指望了。”花妈妈说着脸上的笑容在灯光背向处,呈着一抹黑影,无端端的让林熙的心中一惊:死婴?这样的好事,是上天报应,还是……另有蹊跷? 她可以想,却不能问,一问,便是把自己家中的人全都牵扯进来,是以她捏了捏指头,轻声问到:“怪不得回来没见动静呢,那六姑娘那边可说了?还有,长宇那边,又怎样?” “估摸着这会儿有人去知会给六姑娘吧,至于宇哥儿嘛,他昨个就知道了,只是什么都没说,照样的捧着书念呢!” 林熙的嘴角抽了抽,轻声叹到:“没闹就好,爹爹的性子经不起闹腾的。” 花妈妈闻言却笑了:“姑娘这话要是早先说,老身绝对认,可这会儿瞧着不像,老爷似乎想通了,不念想着那贱货了!我听章妈妈说,这事儿传回来时,太太还以为老爷听到这事伤感,会想着拉巴珍姨娘回来,结果,老爷子叹了口气说了句可惜就没下文了,连珍姨娘好坏都没问上一句,更别说嘘寒问暖了,反倒是萍姨娘听见时,愣了片刻,倒了声苦命的孩儿,结果换来老爷一个冷眼和一句轻斥。” “轻斥?” “对,老爷说:‘厌就厌,少做那假象,没一个真!’当时就把萍姨娘给噎成了大红脸!” 林熙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一哂:爹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想他真心疼惜爱怜的珍姨娘却是跟着林岚一通胡闹算计,险些害得家门背上大祸,断了他的仕途,他能不恼怒,能不翻脸吗?是以林熙知道,珍姨娘真是没了指望了。 花妈妈此时忽而叹了口气:“哎,这秀萍也不知道发什么浑,她是太太的丫头,开脸抬了身,做了姨娘,自也是和太太一路横对着那贱货的,却头前慢慢的和太太冷了,这阵子竟还替珍姨娘叹息去了,真是越活越眯眼了,该不是看着佩儿长大了,又惦念着院落里有儿子的姨娘就她一个,便不开眼了吧?” 林熙看了看花妈妈一眼,脑中蓦然想起当年萍姨娘对林悠说的那话,眼珠子一转后,她冲花妈妈摆了手,待花妈妈凑到她跟前,她才咬着耳朵说道:“你今晚不用守着我了,去和章妈妈在絮叨上一晚上吧,你们都是老人,吃的饭可比我们多,有些东西兴许想的远,我们做儿女嫁出去便是别家的人了,但心里总是记挂着娘家的,盼着好的,是以,你们该提点的就提点去吧!” 林熙这话已经说的很直白,花妈妈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应着声就出去了,林熙便没叫人伺候在身边,只自己就着灯翻书,可是翻了两页,这心思就不在其上,便开始猜想,到底死婴是谁的手笔,又猜想着萍姨娘到底因为什么,竟要和母亲对着干。 胡乱乱的想着,人就全然失神,以至于谢慎严回来她都不查。 而谢慎严因念着今夜他们两个还得同床共枕,怕林熙脸皮子浅,就没叫人进来伺候,迈步进屋后,便想着林熙会上来帮他接下披风,哪晓得披风都拖下来搭上手了,林熙还待坐在窗前发呆,他便打量着她走了过去,眼见林熙还是不查,便把脑袋都凑了过去:“想什么……” 他本是一问而已,岂料言语才出,林熙似受到了惊喜一般紧张回头,立时她的唇便碰触到了他的唇,四目相对的一瞬,林熙惊慌的后仰了身子,结果谢慎严眨眨眼,反倒追上了她的唇,继续亲…… --哎,计划没有变化快,才说更新呢,我就进医院待了四天,今天回来了,也都下午5点了,想了想,趁此机会,把更新时间调整了吧,所以这更我这会儿写出来存后台,早上八点发,后面大约都这样吧,直到手术前吧,保底更6w,状态允许就10w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湿柴与炉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怎么能……不,不是不能,而是我还不够……年岁…… 林熙的脑袋里全是被这一吻给炸出来的残句断想,那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谢慎严的眸子,只能看见深邃。 唇瓣的温度与轻柔依然停留,这让她心房内心跳如躁动的鼓槌,下意识的她再次后退,他不但没有退开,反而更加坚定的追着,死皮赖脸般的停留在她的唇上,此刻她已经整个身子都靠在了窗棂上,再无可退,而他似乎感觉到上风的愉快,不但没有离开,甚至有了些微的轻蹭,这让林熙脑袋里的断句急速退化,渐渐地一个字都不剩,完全成了空白。 唇瓣轻揉,摩挲,似还想耍赖,但是几息之后,他却忽然退开些许,然后他的眉眼里闪着一抹笑色,话音低低的:“你呀,既然羞的脸红,何不闭眼?” “啊?”林熙似被当头敲了一棍,随即稀里糊涂的就闭上了眼,此刻她只知道耳朵里回荡的都是一个声音:“砰,砰砰……” 看着面前粉琢的脸颊上,胭脂铺红,谢慎严的嘴角轻勾,伸手在她的鼻尖上一点:“现在闭眼,晚了。”说着直身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披风直接就丢到了林熙的头脸上,继而转身道:“来人,备水,抹身。” 林熙乱乱的把披风从头脸上扒下,此时立在外的丫头也应了声入屋相引。 林熙羞的正脸红心燥,全然不敢抬头,只抱着披风做鹌鹑状,待到眼角处扫着谢慎严去了内侧浴室后,这才抬了头长舒了一口气。 一脸羞色的把披风挂去了衣栏上,抬手她摸了下自己的脸:滚烫。 快步走到妆台前。对镜瞧看,就看到脸蛋处红彤彤的云霞羞色,她立时就呆在了那里。 镜中的自己是那般的羞涩。而她并不是真得不懂人事,不解风情的,毕竟上一世她和康正隆也有近一年的夫妻生活。可是她不明白,为何在谢慎严亲上自己的那一瞬。她竟在惊讶与不解中,迷失了心智。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她使劲地摇摇头。 林熙呀林熙,你真是糊涂了吗?是,你还年小,照道理他不该碰你,但他毕竟是你的夫婿。亲一下摸一下也没出格啊,你怎就惊讶到近乎呆滞痴傻了呢?尤其是他说闭眼你就闭眼,还真是……丢人! 她想着立时去了盆架跟前捧了帕子就水的拧了一把,将凉凉的帕子贴在了脸颊上,张着嘴舒气,努力缓解着这份羞燥。 然而她越是想平复,就越难平复,她不但稳不住自己的心神,反而无端端的想起了当年她和康正隆的洞房花烛。 那时盖头已取,凤冠也卸。她羞红着脸,带着满心的战战兢兢,不知属于她的初夜将会如何,而身边的男人带着一身的酒气。直接就把她压倒在了床上,在她还没能细细看清他的眉眼时,他那沾满酒气的舌就窜进了他的口中,肆意冲撞中,只听的衣帛裂声,而后一片凉意袭身,她便被他扒的只剩下肚兜小衣,于全然懵懂的瑟缩里,迎接了他毫无前戏与温存的索取…… 记忆中的疼痛袭来,她本能的瑟缩了肩头,蓦然回神,才知自己竟无端想起了当初,而此刻小腹滚过一抹热浪,她慌张的丢了帕子于盆架,才将转身,谢慎严已经披着发从浴房里出来,身边的丫头则捧了要换洗的衣裳,低头推出去收起--明日里好带回府中浣洗。 再一次的四目相对,她看到散发的他容颜已透玉色,虽脸颊还是凹陷,却已遮不住他的华彩,尤其是那如墨瀑的青丝垂在身前,发梢因着沾水微微卷翘滴水,竟让他看起来犹如画中谪仙一般充满着一抹难以描述的夺魄,生生叫她挪不开眼。 下意识的她伸手狠狠地掐了自己指尖一把,然后迅速的低头:“夫君是要歇着了,还是,看会子书?” 谢慎严的声音淡淡地:“今日乏了,不看了。” “那,那我去铺床。”林熙说着立时转身忙碌,而谢慎严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着一抹笑色,随即他眨眨眼,忽然声音轻柔而道:“人面桃花原是此等美景。” 铺床的林熙身子明显一顿,随即又忙碌起来,谢慎严的嘴角勾起,人便迈步走了过去。 林熙转身见谢慎严已在身侧,只得动手为他宽衣,原本她还以为谢慎严会推辞一番,如洞房那夜所言,叫着丫头来动手,可是她把整个腰带脱下来,他也没吱声,就那么站在那里,由着她小身板的围着他伺候,直到脱去了夹袄,罩衣,中衣,最后留底一身亵衣。 他动手撩起了被褥钻了进去坐着,而后一拍身边的床铺:“歇着吧。” 林熙嗯了一声,动手去放了两层帐子,而后在外,吹熄了一盏灯烛,才就着余下的那盏昏黄脱去了袄子,随即一拨帐子,快速的如猫儿一样钻进了被窝里,而后抓着被角闭上了眼睛,挺尸般的直直躺在被窝里。 谢慎严看着林熙那紧闭的双眼,“扑哧”一声笑了:“我是豺狼还是虎豹?” 林熙的嘴角动了动,没敢睁眼:“都,都不是。” 谢慎严笑着侧卧,单臂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便直接拨弄上了林熙的额发:“又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了,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就僵直了大半夜,今个儿,还要继续僵着?莫不是又要我抱着你暖?睁开眼吧!” 林熙抓着被角的手指紧了紧,睫毛一颤,睁开了眼,一脸怯生生的样子小心的望着他,他却依旧那般笑着望着她,双眼不挪,而手指不歇―他依然在拨弄着她的额发,似是执笔描绘一般。 “我是豺狼还是虎豹?”半晌,他再一次询问。话语轻柔,毫无戏谑的意思。 “都不是。”她再一次作答。 “那我是什么?” 林熙咬了下唇:“夫君。” “谁的?” “我的。” 他望着她,她瞧着他。猛然间拨弄额发的手下滑直接捏住了林熙的下巴,而后谢慎严的身子俯下,他的唇再一次覆盖在了她的唇上。轻轻地蹭了蹭后,舌尖轻探。在林熙几乎呆滞的情况下,舌尖已入了她的口,扫着她的贝齿。 下意识的,她松了口,谢慎严的舌尖微微一转,探入,可才将将碰了她的舌。便迅速的退了出去,而后他冲林熙一笑:“下次我若亲你,你需得闭着眼,否则我会以为我在作恶的,倒不好再亲吻下去。” 林熙闻言觉得脑袋里飞过一只乌鸦:她又丢人了。 “怎么,对我的存在,还不适应?”他瞧望着她轻问。 林熙眨眨眼:“我有些,紧张。” 她不懂谢慎严今夜里是怎么了,是撞邪还是发疯,怎么忽然起了兴致对她这般。大有今夜就洞房的架势,而他之前可是份外的理智,节制,甚至在细细的体贴中有着一丝看不见的沟壑。隔离着彼此的相近。 “紧张什么?难不成,我会吃了你?”他的眉眼里闪亮着一抹光泽,唇角更透着一丝魅惑,林熙只觉得喉咙干涩,毫无意识的舔了舔唇:“我,我不知道,只觉得你,你今天……” 谢慎严见她说了一半没了下文,笑等,可等了几息也没见林熙给憋出来,便只好轻言:“我今天怎么?” 林熙一脸纠结的模样,谢慎严眨眨眼,脑袋一歪,将耳朵贴去了她的唇边,全然一副倾听状。林熙心中一荡,鼓起勇气轻言:“你今天怎么忽然热情如火?” 谢慎严闻言呵呵一笑,早先支撑着脑袋的左手直接从林熙的脖颈下方穿过,在林熙抬着眉眼的时候,他右手已经入了被窝,将她侧抱着,唇贴着她的耳垂轻言:“你喜欢真我还是假我?” 林熙一愣,随即眉眼轻转于他:“自是真的你。” “那不就结了,这便是真我。”他说着唇在她的耳垂上轻蹭了一下:“我待你以真,你也得待我以真。” 林熙听着这话,双眼中闪着惊色:“夫君这话,熙儿不懂。” 谢慎严笑了笑,声音中的热度陡然低了些许:“良辰美景画中鲜,只可远观不近颜,一朝捧心寻热度,对面却立殷比干。” 林熙闻听此言,立时心奔去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她张口而出:“夫君这话重了,熙儿没有真假之分,更不是那无心人,熙儿唯一心奉于夫君,忠于……” 谢慎严张口打断了她的言语:“但愿吧,今日非佳日,你是泡在池中的枝条,我是禁锢在炉中的炭火,罢了。” 林熙的眉微微蹙起,想要去解读他的意思,而此时谢慎严却已经躺好,虽还抱着她,却没再似刚才那般贴的那么近,那么紧,而他口中依然在言:“你放心,未得你许,我不会强占你的,只是一时瞧着你晶莹剔透,便想讨些利钱罢了。” 林熙闻言解读之心立去,当即嘴角抽了抽:这家伙竟说出这样似地痞无赖的轻薄话来,生生叫人羞中有愤,这人今天是存心调戏我的不成? 她尚在心中忿忿,谢慎严却已闭上了眼,抱着她轻语:“不早了,歇着吧!” 他说睡便睡,不管不顾的,林熙却也得有心去睡。 睁着眼看着床顶,林熙肚中全然是不满与不解:你讨够利钱,调戏够了,就说睡了,我这是招谁惹谁,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挨了呢?好端端的,忽而说我是比干无心,忽而又说什么真我,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唉,这晚饭前,他不过听了一些言语,难不成他多事去挖大姑娘的前情?不,他不应是多事的人,他既然怕麻烦,就不会如此……莫不是在大哥的院落里,受了什么别的刺激?可是,他又能受什么刺激啊? 林熙越想越乱,连带着人都烦躁起来,可是谢慎严平稳的呼吸声却已响在了她的耳侧。 他,睡着了? 林熙顿觉懊恼,不满的撅嘴后,她使劲的闭上了眼。 凭什么我要猜的这么辛苦,我也睡! 赌气似的寻找瞌睡,倒也成功,许是先前想了太多,真格儿的乏了,一刻钟的样子后,林熙倒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只是她睡着后,谢慎严却睁开了眼,他依然保持着睡熟般那淡而稳的呼吸声,人却侧着脑袋看着她的睡颜,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泽。 …… 翌日寅时初刻,林熙便自发的醒了,揉眼转头看向身边,才见空枕。 抬手触及被窝,还有余温,她立时伸手拨了帐子,就看到书桌前,谢慎严套着夹袄,散着发就着昏暗的一盏灯在那里看书。 下意识的,林熙坐起身来,动手套上了袄子,下床为他再点了一盏灯,在灯光透亮时,谢慎严才转头看到了她,立时一笑:“吵着你了?” 林熙摇头:“不是,我自己醒了。” 谢慎严点点头:“钻回去躺着吧,别晾着。”说完又转头看书去了,此一时的感觉倒和往日差不多,全然没了昨夜那中邪的样子。 林熙心中虽暖却凉,无端端的她觉得谢慎严离她远了些,默默地缩身回到床上裹着被子暖着,脑海里却冒出了叶嬷嬷的话语:你得让茶壶自己不要茶杯。 她转头看着他,只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一条艰难的路,因为此刻她清醒的大脑里冒出的是谢慎严的那两句话:“我待你以真,你也得待我以真。”“一朝捧心寻热度,对面却立殷比干。” 他在责怪自己的无心,他再抱怨自己没有真心已待,可是,我那心底的秘密敢与谁言?除此之外,我就不真了吗?难道,我就这样错失了一次机会? 林熙盯着谢慎严的侧颜瞧看,慢慢地她留意到谢慎严的目光所及之处,并未变化,登时心中一荡,抬手掀开了被子,捞起一旁的披风走到他的身后,抬手为他披上:“夫君昨夜曾作诗一首,如今这会子,我却也有兴凑趣一首,只是我才疏学浅,未免贻笑,还请夫君指点一二可成?” 谢慎严手里的书翻过了一页:“夫人有兴便只管道来。” 林熙立在谢慎严的身边,口中轻言:“远观国色花斗艳,近瞧无香墨满卷,君怨美景负我情,何不执笔把心添。” --最后这四句,写了1小时……(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慎严眨眨眼睛:“夫人才学不浅,不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此诗没什么可改的,只是画中美景再美,也不过是假的,就算我把心意添进去,它依然是假的。” “可是你能身临其境,便不负你的情意与倾心。”林熙闻言是脱口而出,说完这话却又觉得脸红,毕竟如此一来,她算是表心表意又表情了。 谢慎严此时放下了手里的书,转头看她,林熙见他瞧看自己,捏了捏拳头,挺直了身板,不惧他的眼神,只为强调自己的真心真意。 谢慎严打量了她一番后,起了身,抬手将她一拉入怀,继而便拥着她轻言道:“你知我倾心?” 林熙咬了唇:“是你说的一朝捧心寻热度来着……我,我不知猜得对不对,但是……纵然我让你失望,是那泡水的枝条,可湿柴也总有干的一日不是。” 谢慎严的嘴角上勾,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好,我知道了,我等着你变干柴的那天。” 林熙的身子一僵,整个人都缩了起来,谢慎严察觉,脸上的笑容更盛:“天寒着呢,你穿的太少,快回被窝里暖着吧。”他说着拥着她去了床边,一把抱了她放去了床上,而后他的脸颊就停在她的面容一指之宽处,静静地看着她。 林熙脑海里蓦然闪过了谢慎严说过的话,当即就把眼闭上了。 谢慎严脸上的笑容放大,唇在她的唇上轻轻一蹭,而后去了她的耳边轻语:“孺子可教。”说完便抬手扯了被子给她搭在身上,继而转了身去了书桌边坐下,再次捧起了书册。 林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眼扫着他的侧影。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来。 我应该算是哄回他了吧? …… 谢慎严在那里看书,林熙便这样半躺在被窝里瞧他,见他初时第一页上费了些时间。之后却流畅起来,便知他已收心凝神,便也不想吵他。自己轻手轻脚的起身穿套好了袄子,便拿出笼箱里的绣棚子接着出嫁前尚未完工的活路。继续绣。 按照道理,出嫁的女儿要在候嫁的日子里,绣制出一套的女红来,往贴身了说比如肚兜,小衣,往铺摆上说比如被面,褂裙。再往私件上去,便是荷包鞋垫之类有些深意的物件。 成亲时穿戴铺摆,一来显出自己的心灵手巧来,二来也是要成亲后送于夫婿讨个情谊。只是她这成亲来的太快太突然,家里又忙着给她抓紧时间做最后的教导指点,她能有多少时间刺绣?是以到了这会儿,该一早秀出来拿来撑意头的荷包也才绣了一半,不过好在林熙不急,她总觉得与其急冲冲赶出个凑活的,还不如慢慢地绣个满意的来。反正谢家迎娶的也急,谁也不能赖她不去置办。 她坐在床边上绣她的,几针下去之后,忽而觉得光亮了许多。抬头瞧看,便见灯盏已经朝自己挪了些,便知是谢慎严为她移灯,她看了看他,起身往桌前凑了些,抬手把灯挪回了远处,便人就在桌几绣起了荷包,夫妻两个便近着烛火,谁也不必关照着谁,一道同享了。 书页看过几页,绣图也出了一片花瓣,外间传来叫起声,已是要近卯时了。 过年间,都是休假的日子,又不用上朝早起,是以早起问安也不必太早去,所以这会儿各院落才出声叫起,林熙便收了绣棚子,谢慎严也放了书本,叫着丫头们进来伺候梳洗。 今日里是要回谢家的,穿戴也是有讲究的,是以丫鬟们鱼贯而入,捧取了衣服伺候林熙更换,谢慎严就在一边拿着帕子擦抹脸的同时,扫眼瞧看,但见林熙双手伸展安然更换,一件件繁琐衣裳上身,既不奇也不怪,甚至她在梳发时的眉目安然,让他生出一种错觉来,仿若看见了大姐谢兰在府中时的模样,那时他尚小,二伯家的大姑娘因着二伯征战沙场,便宿在他们的附院里,由着母亲照顾,倒也让他见多了她的那份安然。 此刻的林熙眉目间流转的那份恬静,让他心头一颤,眉微微上挑:奇怪,她又不似大姐经历许多,怎生如此安然?这可不似一个十一岁女孩该有的。 谢慎严心中疑惑,自会多看林熙几眼,林熙察觉到他的目光,便转头过来,瞧见他望着自己,自是莞尔一笑,登时那粉面笑颜透着少女的秀色,让谢慎严一顿,随即还以微笑后转头由着丫头伺候着更衣梳发了。 收拾妥当,又用了一点点心,两人这才去了福寿居。 今日于午间前就得归于夫家,是以这问安之后便是离去,少不得会在祖母和母亲的院落里各自耗些时间的。 两人去往福寿居,花妈妈便张罗着丫头们收拾打开的箱笼,叫着人把东西都收好抬上车,正忙活间,叶嬷嬷却走出了房间立在远处瞧望着她,花妈妈一愣,笑着凑了上去,原想着打个招呼而已,毕竟她从章妈妈的口中得知,今个儿叶嬷嬷就会回庄子上去,岂料她一凑过去,叶嬷嬷对她开了口:“你过来的正好,有些话,我得和你说说,去我屋里喝杯茶吧!”说着便进了屋,花妈妈见状只好跟着也进了屋。 “坐!”叶嬷嬷说着,抬手抓了茶壶给杯子里倒了一杯子茶,推到了花妈妈跟前,当头便是一句话:“你是指着六姑娘日后做个一品夫人呢?还是指着她和林家太太一样?” 花妈妈手才碰到茶杯,就听得这么一句,自是挑了眉:“叶嬷嬷你这话问的,谁人不想着高处的?我一心忠着六姑娘自是望着她好,做个一品的诰命呢!” “你若真望着,就听我一句劝可成?” “什么?” 叶嬷嬷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言语:“你少撺掇着六姑娘和那些不成气候的女人们斗心眼。” 花妈妈闻言脸上立时就难看了:“嬷嬷呦,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撺掇了?” “你撺掇没,自己想想。”叶嬷嬷一点没客气的盯着她:“六姑娘还小。入了侯府少不得左右扒拉,心里正没底,这个时候。最是要静心求稳的,不能让一些不入眼的事乱她的心,占着她的手。” “叶嬷嬷。你这话我听着可别扭,什么叫不入眼的事?”花妈妈瞪了眼:“那可是两个通房啊。其中一个还是老侯爷跟前的,这要是由着她们做大,那还不欺了咱们姑娘?” “欺?你当谢府是林府吗?这府中的老爷糊涂,分不清轻重,你当谢家也会?不过是个通房罢了,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人,需要姑娘当真事儿的想着念着吗?花妈妈。你是姑娘身边的,你若担心,那你就睁着眼帮她盯紧了也就是了,有什么该处置的就处置,不是大事,就闭上嘴巴别去扰六姑娘,六姑娘嫁过去,那是做正房太太,要相夫教子,要日后做个当家主母的。你当她是去谢家做妾不成?盯着两个丫头,这得多小家子气?她若成天和两个通房较劲,你觉得她婆母瞧见会如何想?侯府宅院的女人,有几个会那么不上台面?” 花妈妈闻言脸有恼色想要回嘴。却又觉得叶嬷嬷这话有些道理,一时纠结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叶嬷嬷却忽而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花妈妈,你不是个笨人,论精明你也算老人精的,只是这些年,你看着太太被妾侍欺负,心里着恼,总是恶着妾侍,以至于到了这会儿,你防贼一般的防着,却没好生思量六姑娘的夫家底蕴,才会一叶障目。我今日站出来,不客气的与你说这些,也是和你一样,巴望着六姑娘好。你日后就是姑娘的左右手,得细细的替她看护着,待到姑娘诰命加身之日,你也自有荣耀的啊!” 花妈妈望着叶嬷嬷,半晌后,郑重的点头:“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不会让咱们姑娘被人家笑话的。” 叶嬷嬷点点头,冲着花妈妈淡笑,花妈妈则由衷的说了一句:“你真是热心肠,怕是除了林家府上人,就属你最疼着咱们姑娘了。” 叶嬷嬷闻言一顿,笑了:“花妈妈这话错了,我原也是林府上的人呢,六姑娘是老太爷的后人,就算是出阁的姑娘,也依旧是姓林的,我既然应承了,自然尽责的。” 花妈妈脸有尴尬,可叶嬷嬷却又似不在意了:“今个我就走了,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机会再到林府上来,更不知和六姑娘还有机会见否,总之,花妈妈,六姑娘日后的提点,就落在你这里了。” 花妈妈使劲的点点头,说了几句表心意的话,听着外面有人招呼着询问,便匆匆和叶嬷嬷道别出去忙活,而叶嬷嬷看了眼身边的箱笼,叫了两个小丫头进来,帮她把箱笼都提了出去,人便自己拎着一个包袱出了屋。 “您这就走?”花妈妈一转头看见,自是出口询问,叶嬷嬷冲她摆了下手,话都不答,这就出去了。花妈妈看着她带着人和东西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一时微微地怔住,末了轻叹了一口气,奔进了屋里,查验着可有什么遗漏的了。 而这边叶嬷嬷出了院直奔二门上去,到了二门处,就看见渝哥儿一人恭立在那里,见她来,立时上前一步下跪:“祖婆。” 叶嬷嬷伸手拉起了他,抬手给他整理着衣衫:“你是个出息的,好生读书,虽然你得了机会入了学,可以直接参加秋闱,但我思量后觉得这到底不算名正,为你日后仕途,今年你就去参加院试吧,先稳个秀才,而后参加来年的秋闱,彼时记得拿个解元回来,知道吗?” “是祖婆。” “记住,一朝金榜不提名,你便不许成家!” “是,祖婆。” “好了,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祖婆不与林府上的老太太相辞了吗?” “来的时候风光够了,事完就自己走吧,我又不缺东西,没得去腆脸。” “那六姑娘也不……” “她已出阁,与我的缘分就终了,何必再见?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喜庆着吧!”叶嬷嬷说完冲渝哥儿一笑:“记着我与你说的那些话,好生珍稀。”说完便提着包袱出了二门,渝哥儿立时追了过去:“孙儿送祖婆上马车。” 叶嬷嬷转身推了渝哥儿一把:“不必,儿女情长难成大事,我说过的话,你这就忘了吗?”随即瞪了渝哥儿一眼,人便自己提着包袱去了外面的轿子里,丫头们立时把箱笼送上,轿子便起去后门处换乘马车,渝哥儿望着那轿子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紧紧地捏了拳头:“祖婆放心,我必然记得您的敦敦教导,定不让您失望!” …… 林熙同谢慎严在老太太处待了一阵,就辞了出来,照理要去正房院落陈氏那里坐一阵子才好相辞的,谁知一出院落,林岚竟凑了过来:“七妹妹,我有话和你说。”说着人就往边上去了。 林熙看了一眼谢慎严,又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曾荣,只得去了林岚的跟前。 “你要和我说什么,挑这个时候,还把人晾着?”林熙上前便问。 “没什么,母亲那里,我就不去坐了,一来我在你们说话也不痛快,二来,我自己蘑菇在那里也是受罪,何况我那夫家路远,得早早回去,所以你就帮我带话告假于母亲吧!”林岚的脸上堆着笑,看似和林熙说着什么私房话,但话语里的不屑与厌恶却是真真切切的。 “这话我代不了。”林熙当即竖眉:“你要诚心失礼,我拦不住,只是你有心扮那委屈受欺的,就更不该这个时候失礼,你想叫你夫婿看到你悲愤的模样,好怜惜你,却别忘了,礼义廉耻你便就此一样不剩!我不想劝你如何,因为说得再多也是浪费,但你那婆母与我婆母可是姐妹,你若丢脸失礼,便会连累了我的名声,我便提你一句,日后你最好把礼仪顾全,若这般乱来,小心我叫人散风道出你的底子来,你也知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彼时你被曾家下堂,可别来怨家人不念想着你,因为你先没把我们当家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抬扶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说她们在说什么?”谢慎严瞧望着那两人相对的架势,眼珠子转了转,忽而冲身边的曾荣询问起来。 曾荣摇摇头:“不知道,她说有事问问七姑娘。” 谢慎严对这个答案似乎十分不满,他转头看了一眼曾荣:“你这性子还是那么绵软,老实是好事,可也得有点主见!如今你都成家了,家中大事心里都得捏把着,别由着人家说长道短的跟着走,免得姨妈又在我娘跟前念你。” 曾荣搓搓手,腼腆浅笑:“哎,我知道了,其实我娘也这么念我来着。”他说着看了一眼还在言语的两人,忽而歪了脑袋:“四表哥,对不住了,我和林家的六姑娘结亲,这会倒成你姐夫了。” 谢慎严眨眨眼:“这有什么,也不过是在林家里我欠你半头罢了。” 曾荣闻言一愣,嘿嘿的笑了。 谢慎严说的可没错,依着两家的关系,不管在曾家,谢家还是徐家,他横竖都是谢慎严的表弟。 “对了,你和六姑娘的事,我听我娘提过半句,说你救了落水的她,这是怎么回事?”谢慎严看着那边还在言语,转头又问曾荣,曾荣脸上的笑色一顿,随即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低头言语:“十四姑娘的及笄礼上,我同几位同窗在外言语,大家说笑打闹的时候,一个小厮从旁跑过,正和都昌伯家的赵元弘撞上,结果她噗通一声落了水不说,还把元弘罩衣上的衣袖都扯了半个下去,彼时我算半个主人,又见人在水里扑腾,这就下去救人了呗。结果,谁知水中一捞人,却是冠落发散。竟是个姑娘,一旁人招呼将我们送去了后院,那时我才知道。她是林家的姑娘。” 谢慎严闻言眉微微一蹙,随即笑言:“人家元弘袖子被扯了都不下水。一个小厮,你倒舍己了?表弟还真是宅心仁厚。” 曾荣闻言猛然直了身板:“表哥怎的出言笑我?你不还救人的吗?你不知道你那义举,得来多少佳话,连皇上都亲自叫人寻你,之后还给你修了望亭,我不过学你救人罢了!说句真心话,要不是那元弘不会水。不敢下去,只怕才轮不到我救呢!” 谢慎严登时张了张嘴,随即点点头:“这么说来,倒是我促成了你们的姻缘?” 曾荣眼扫向说话的林岚,面上有些微微的尴尬之色:“这就不知道了,大约是天意吧,其实最初我知道她是个女子的时候,很是吓了一跳的。后来听到她是和你那两个妹妹关系极好,又因是庶出的,被府上为难。才出了这么个巧,便想起了阿囡,故而……” “故而明媒正娶?你倒狡猾,至今姨妈都还怪我娘为亲家前头。嫁出了个庶出的,却不想她那宝贝儿子,早已李代桃僵的认了这亲。”谢慎严说着瞥他一眼:“我可提醒你,阿囡早已嫁人了,你还念着她,这可不合适,还有,她到底是林家的六姑娘,可不是你那念想着的阿囡,我劝你别把两人当一人,你好生想想,正经丫头怎么小厮样儿的去了外院?你虽错着撞了这姻缘,也得心里有个数,莫不当事。” “她说一时糊涂,想去见你那十四妹妹……” “你读书读木了不成?”谢慎严白了他一眼:“你当昨个午饭她与你说的话我真没听见?妄议家祸,是为人子女该有的礼?我的表弟哦,我要是你,好生的约着她的性子,莫再由着她乱言,安安分分过日子才是真!” 曾荣一时顿住望着谢慎严不知该说什么好,而谢慎严则是叹了一口气:“礼义廉耻,这几年你倒越发的轻了,哎!” 他这一叹可把曾荣叹了个慌,忙是低头要言语,而此时林岚却同林熙说完了话,两人面色似笑非笑的折身回来,曾荣便只好闭上了嘴。 “母亲那边还等着呢,咱们过去吧!”林岚过来张口便言,脸上依旧笑容不减,曾荣当即应了一声,而谢慎严则看向了脸上只有浅淡之笑的林熙:“你们说什么呢,悄悄密密的。” 林熙扫了一眼林岚,开了口:“三月里是母亲的寿辰,六姐姐想给母亲准备一份礼物,问我打算送什么,想要和我搭配一二,可又怕从母亲那里出来,没机会询问,适才就拉我去说了片刻。” 谢慎严的眉上挑,扫了一眼林岚后,脸上挂着淡笑:“哦,这事啊,那到时我也得寻份礼去,诶六姐夫,咱们不如空了,也合计合计?” 曾荣点了头:“成啊!” 四人这般话到一处,便说笑着往正院去了。 今日里回门,便要拜辞父母,林昌端着父亲的架子,在两个女婿面前,引经据典的对两个姑娘一番说教,那架势不亚于在翰林侍讲,但他这般在大世家的子嗣面前卖弄学识,也无非是想为自己的女儿证实一下书香门第的倚重,以及清流之贵罢了。 足足说了近一个时辰,他总算说教够了,到了陈氏,陈氏反倒没那些话可说,便只是柔声嘱咐着两人日后要好好侍奉公婆,相夫教子的话,便摆了手。 两个姑娘携各自的夫婿拜别,这便出院回府,林岚为长,自是先辞,她们乘坐了轿子一出去,林熙便转了身冲谢慎严言语:“劳请夫君稍带片刻,我想去和叶嬷嬷相辞。” 谢慎严点点头,准她折身,只是她将转身,花妈妈凑上前,拉了她:“姑娘就别去了,你们尚在老太太那边时,叶嬷嬷就已经出府走了。” 林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轻叹了口气,倒也没再说什么,同谢慎严上了轿子,到了院门处,又换乘了马车,这才离开了林府,回往谢家。 一路上林熙都是沉默的,谢慎严看着她那郁郁的样子。轻咳了一声说到:“不告而别是不想彼此难过罢了,你这样可违了嬷嬷的初衷。” 林熙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是,我明白。可到底心里不是滋味。” 谢慎严眨眨眼,抬手将她轻揽入怀:“君子之交淡如水,就算她是你的半个先生。也映衬着这其中的道理,你该明白的。” 林熙点点头。人乖顺的靠在谢慎严的怀里,再没言一句。 …… 回到谢府后,两人便是先去了老侯爷的院落磕头,见礼问了一两句后,便被打发着回了墨染院落,略洗尘面,除去了两身单衣。林熙着着十六件,跟着谢慎严又去了公婆的院落回话,在院房里絮叨了几句后,便是到了午时,三房里的人便凑在一起用饭,因着是年关里,又是回门的日子,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也都在,连带着诲哥儿,几人倒也吃的欢畅。 十三。十四姑娘因入了秀阁,断了出入,见着林熙便拉着她,频频叫着四嫂东说西问。生生把她这个年幼的四嫂叫的脸上红霞漫天,最后还是徐氏笑着剜了两个姑娘一眼,她们才收敛了些,而此时安三爷清了下嗓子,冲林熙言语到:“熙丫头,再有两日,便是正月初八,做善也该起了,昨日里,老爷子思想着你是冲喜进来的,便想叫你去做这个,把今年的善行了,你,可成?” 做善,乃是三件事,头一件,便是府前立棚发米施粥,以得百姓恩赞,续下八方善缘;第二件,便是到香积寺,添香油,布僧衣,再奉六十六柱香,求个福安;最后一件便是散帖子诚邀各路权贵名流的夫人相聚,来一场放生会,求个寿安。 一般的富贵人家,都是算着身份,挑其中一样来做,唯有大世家,才有资格三样做全,而论哪家大世家最有资格?自是谢家了,而这三样也不是白做的,这便是好名声,这便是世家要的,口传流芳。 所以通常这种事都是有家里的当家主母来做的,如今安三爷开口说是老侯爷念着她是冲喜进来叫她来做,便是摆明了,要为她补上之前轻了的礼数,将她好生抬扶起来,实在是老人家实打实的关照了。 林熙闻听此言,自是欣喜的,不过她扫看到一边的徐氏,应承的话到嘴边就顿了一下,再出口便是谦恭了:“祖父疼爱,许我机会,由得公爹婆母关照,熙儿便是得了恩了,可这等好事纵然我有心想接,却可惜我年轻岁小,没得什么待人接物的经验,只怕会出了纰漏,那可就不好了,不若还是婆母来做,我跟着学吧!” 林熙说着半侧了身子冲徐氏低头欠身,虽未起身行礼,却也是真心求教的模样,徐氏的眉眼一抬笑了:“你有自知是好,不过既然入了我们明阳侯府,有些事,也该早些担当,这件事,你就撑着做吧,若有不懂的,来问就是,我自是帮衬着你的,只是话说头里,你也别什么都问着我,纵使周全了,却难免成了跑腿的,倒是坏了本意,所以还是拿些章程,念想的来说才是好的!林氏,你嫁进来,做了世妇,该有的担当就少不了,就此用心学,用心悟吧!” 徐氏这话说的清楚明白,林熙也未尝不知这其中也有考校的意思,只是这种事,少不得谦逊请教好生作态,所以她把徐氏捧了,自己低头乖巧的像个媳妇样,徐氏自是高兴的,那她日后请教时,也不会太过为难的挑三拣四了。 餐饭用了,又坐在一起吃了一道茶,当下大家便散了。 林熙同谢慎严回了墨染居,这才有时间好好歇歇。 她叫着下人帮她换下了繁琐的十六单衣,取了穿惯的袄子在内,外套了一件大红石榴花刻丝的窄袄衣,整个人看起来纤细精干,再将头上的珠钗取下两支来,这才去了外间厅里,陪着谢慎严吃茶。 谢慎严扫眼看了她这装扮后,一面拨着杯中茶叶一面言语:“这般利索,这会儿便是要见见管事和院里人了吗?” “我不是个勤快的,若能偷懒,自是想多耗两天的,只是公爹既然说起了做善的事,我哪里还敢偷懒了呢?只得这会趁着你精神好,把大家都见见,好早些熟惯了院落里的人和事,才好去制定个章程的,向婆母讨教。”林熙一脸浅笑着言语,谢慎严点点头:“好吧,我给你压着阵。” 林熙冲他一笑,这便转身要去招呼花妈妈请管事们过来,岂料她还没说出口,外面就传来了丫头言语的声音,随即帘子一挑,云霖走了进来:“老爷奶奶,老侯爷那边过来人,叫着老爷赶紧过去一趟,说是韩大人来了。” 林熙立时望向谢慎严,谢慎严倒是不紧不慢:“哪个韩大人?” “阁老韩大人。” 谢慎严点点头:“知道了,回了话,说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云霖应声退了出去,谢慎严转头看着林熙便言:“再有几日,韩大人就会成为内阁之首,此时过来,只怕是循例走走我们这些人家,挖点世家子弟在身边,祖父叫我过去,只怕就是应应景的,你不妨等我片刻,半个时辰内我若没过来,你就先自己招着管事们见着议着吧!” 林熙应了声,谢慎严便抓了件披风披上出了屋。 林熙反正也要坐着等,便叫花妈妈先去给管事们招呼一声,叫着半个时辰后,到院落里等,而后就自己回屋,翻出了绣棚子来,又传了夏荷到跟前,一面绣着花叶子,一面同夏荷言语。 “东西都收拾归一了?” “归一了,按愿本在硕人居的习惯,重新理了库,顺了册,嫁妆箱子也分了类别,仔细的收了,成亲日和敬茶日,您收的礼,也按您的意思,在册上添了,出去的几个物件也都消列了。” 林熙点点头:“人手这边你瞧着如何?” “时间尚短,一时也看不真切,只那云雾姑娘嘴里说来,倒是能分出几个机灵的与忠厚的。” “那我嘱咐你的事,做了吗?” “做了,您叫把现有丫鬟们的住宿全部调个,打乱,我昨个下午就喊着弄了,彼时她们也忙乱着,还真没人能顾上我清点嫁妆和入库呢!”夏荷说着一脸笑色:“姑娘倒是好法子,叫她们忙活着便顾不上了。” 林熙的嘴角轻勾了一下:“这事上,可有人不乐意的?” “有。”夏荷说着一脸得意:“那个凝珠一看分她的房子是西晒的那间耳房,比云露的差,当即就闹腾了呢!” --确实没意识到章节数错了,更没意识到把林熙写成六姑娘了,我还看一遍的,竟然没察觉……啊,真是汗颜!精神状态不算差,只是也不能说好,你们多包涵!(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狐假虎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闻言淡淡地笑了笑:“心高气傲的人,最怕的就是被人家看轻,是以但凡有一点轻视,那心里就跟扎了针似的难受,而平日里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人,也往往一朝得势便恨不得耀武扬威,她们两个能起了火头,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是这样呢,姑娘年纪小,这些倒是清楚,叶嬷嬷定是没少和您说道这些!”夏荷当即捧着言语,这话听在林熙耳中,却惹得她心中不由喟叹:当初的我便是那心高气傲的,但凡掐着点什么,就起了火头,不管不顾的冲着,结果还不是作茧自缚?宠溺惯了,就吃不得苦,受不得气,结果除了让人家玩弄在股掌中,自投罗网,又得了什么好处呢?吃一堑长一智,再活一次,总算能知道点什么了。 心中这般想着,林熙便失了说下去的兴致,冲夏荷吩咐:“行了,回头你和四喜说一声,你们两个把那云露招呼好,咱们就慢慢等着吧!” “是!”夏荷应了声,人却没走,林熙抬眼扫她:“有事?” 夏荷点点头,捏起了指头,林熙见状,把绣棚子一放,冲她浅笑:“遇上什么难事了?” 夏荷一顿,人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到:“姑娘是知道的,我家那口子早先就是庄头,我们两个一早就是安置下来给姑娘做陪房的,如今我家那个手里照看的地不算多,只有一百五十亩而已,昨个中午,庄子上来了两辆车马,挂着侯府的牌头,俺家那个想着是不是您叫着人来验看或是有什么安排,就迎了,结果来的人竟捧着册子说要量地看地。” “什么?”林熙挑了眉:“来的是侯府上的哪路?” “说是侯府上管事翟妈妈叫去的。我今个早上就打听了,是侯爷夫人跟前的管事妈妈,原本就是侯爷夫人的陪房,她男人死了后。就搬进侯府,一直陪在跟前的。姑娘。这些地儿可是您的陪嫁,您的私产,照道理侯府上的人是没理由插手的,我家那口子知道侯府大门大户是顶顶的世家。断不会行这种腌臜事,但人确实又来了,就有些没底,我便想问问,这。这算什么情况?我家那口子是应承着呢,还是不应承着?” 林熙转着眼珠子,手指摩挲,好半天才说了话:“夏荷,你现在就回去找你男人。你和他今天费心精神,连夜给我做出个账册来,上面得有这近半年来。庄务上的事。尤其是得有什么人什么时候来到庄上做了什么,还得叫人家签了名讳留下手印,可明白?” “这个好说,只是姑娘要这账册。是给那路人备下的?” “对,丈量不是一天就弄得完的。什么人来,因着什么来,几时来的,量了多少,做了什么,一字不落的都录下来,然后叫她们都给我签字留押,和你男人说清楚,就说这账册逢四时要备我查的,若有一处对不上,他便要卷包走人,故而没有情面可讲,也拉不下谁的情儿,懂吗?” “懂!姑娘这是要卡着人,可是这好吗?”夏荷脸有忧色:“到底您是才嫁过来的,翟妈妈又是侯爷夫人跟前的,怕是……不好吧?还有,若是她们生出什么心思来,我们这边是应还是不应?” “叶嬷嬷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叫做狐假虎威,彼时你也在跟前听过,可记得?” “记得。” “想那翟妈妈遣人来,因是受了侯府中的招呼,但是,谢家是大世家,论其手中田产,只怕我这还凑不上一个零头呢,也能招人惦记?再者,老侯爷这边今日才说着要抬扶我,怎么会生出这种事来,我只怕这里有着蹊跷,怕有老狐狸借着一些模棱两可的句子想欺我年幼!夏荷,你不是问我应不应吗?应!叫做什么就做什么,都应着,只是不管做什么,就是动我田地里一捧土,一根苗,那也得上册留名!” 夏荷闻言点头:“是,我这就回去和我男人置办去,姑娘放心,我会嘱咐他盯紧了,什么都录下,那起子鬼魅要是敢算着姑娘您,有了这账册,准保叫她们动不得,吃不得……” 林熙笑着点点头,摆了手,夏荷立时就出去了,林熙伸手抓了绣棚子盯着上面的花团锦簇,心中轻嗤:果然在是世家也少不了这些腌臢玩意,既欺我年幼,我便成全你,只是你若吃我的,那就等着连本带利的给我吐出来! 有了这一茬事,林熙绣花的心思就不在,是以她拿着绣棚子寻思起今日见管事们的事。按照她最初的构想,既然做了这院子里的主母,自得把墨染居里大小的事务拿捏好,如今老侯爷抬扶,叫她做善,那更得抓好机会,把事情做好,既为自己争脸争名,也能叫谢家的人知道,自己小是小,却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这不算好主意,毕竟她年岁小是事实,上头有的可不止公爹婆母,还有侯府老太太与老侯爷,以及各路叔伯姑弟,她们可是谢家人,这个世家里学识渊博,又有千年传承的人,凭她的斤两,真得就应对自如,能叫人家立时刮目相看吗?而且,如果恶仆真是诚心算计,小鬼可难缠,她真的能如愿吗? 我到底只有十一岁,论势,单薄,论力,也不够的…… 林熙转着眼珠子:以退为进,韬光养晦才是正经,嬷嬷不是说,扮猪吃虎才是上佳的法子,什么都要做不知道的,才能叫人对你无忧防备吗?我既然年纪轻,那何不就利用这个轻字来做文章? 林熙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眼眸里也闪出一抹亮色来,当下倒有了刺绣的心,只是才把绷子拿在手里,扎了几针下去,外面就传来下人的招呼声,道着谢慎严回来了。 帘子一挑,谢慎严走了进来,林熙放了绣棚子起身去迎:“你回来的倒快,说是应应景,还真是走场子去了?”她说着把披风去挂了。哪晓得谢慎严却是轻咳了一声说到:“本以为我是头阙打旗的龙套,谁知如今也得执笔对账跟在角儿的身后了。” 林熙闻言一愣。赶紧回到了谢慎严的跟前:“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你真跟韩大人了?” 谢慎严无奈的一笑:“跟了。” 林熙眨眼:“可是你祖父老侯爷的意思?” “他若不同意,我可出不去,现在,我还病着呢!”谢慎严说着去捉茶杯。林熙利索的给他撇了凉茶,重新沏了热的:“既然是病着的,怎还能去?” 谢慎严笑了笑:“韩大人可没催我,一再说着好了才去,要是照着以往。必是辞了的,不过,今后的首辅肯拉巴着带我,也算是与我谢家互惠互利的,大家各自照应。倒也应该。” “那不知夫君得了个什么头衔行当?不是还有品吧?” 谢慎严摇头:“哪里来的品?又不是正官,何况我大伯年后就入内阁,入在一处可冲撞。加之我虽是解元。但到底年轻,岂能一上来就冲着什么品相?况且,我身体如此不好,累不得。还得好好养着,因而只要一番照拂就够了。故而由韩大人自出一份金来,把我算做幕僚吧,反正跟着其他几个世家子弟一起为他添一份持阁的人脉也就足够,我呢,好些了就去,自当个学生,理理文书,整整卷宗,誊抄个人事述表什么的,也就够了。” 林熙听了谢慎严这话,算彻底明白过来。 即将做首辅的韩大人韩阁老来谢家,是要讨了谢慎严跟在自己身边做个挂名的幕僚的,他贴钱贴时间的带带谢慎严的同时,谢家子弟便在他身边,恰好等于世家助力也在此,这便是人脉与利益上的一次交换,而谢慎严在这个过程中,也能早些涉及一些官场上的东西,日后他身体好些了,肯出来做官了,考取也罢,荫封也罢,都是大有好处的。 不过,有一点她有些糊涂:“我那三姐姐嫁进了杜家,听她说,杜阁老原本所兼乃是户部,因要致仕了,这才调任了吏部,好留下户部与下任首辅相接,可如今他致仕下去,韩大人接上,循例自是该撑着户部的,怎生倒接了吏部过去呢?” 无怪林熙不解,这六部,一般排轮子说来,乃是吏、户、礼、兵、刑、工。因着吏部管着百官便为首,而建设为主的工部就排了最末,但是,实际上,掌管户部的才是真正的大头,毕竟一个国家,六个部不管做什么,都离不开钱,所以真格儿的来说,管钱的才是最大的。 内阁成员,一般都会封于六殿大学士:比如什么文华殿,文渊阁之类,而后由他们各自兼职一部,将六部掌握于手,捏着方向大全,而后由各部副手,比如什么左右侍郎啊,这些专业人才来具体操作一个部的实事,共同把六部顺顺当当的关照下去,是以在内阁里,首辅一般都是掌握着户部的,等到要退休了,好吧,去管吏部,看似是掌管了六部之首,但实际上在官员们的心里都清楚,这相当于内退前的调职二把手了。 至于掌管户部的一转头去管吏部,会不会职业方向跨度太大?不用担心,尚书一职乃是正职,正职很多时候都是拿捏大方向,斗心眼玩政治的,真正做实事的都是副手,就是某部的左右侍郎。 所以一旦遇上什么政变啊,什么事件的时候,臣子不忠,帝王将疑,摘帽谪贬,抄溜杀屠,帝王能毫无压力,就是因为做事实的副手们还在,六部依然安稳,国家依然顺当,至于玩心眼的嘛,死了还能再立,不缺! 林熙因此不解,就是在这里,她觉得该是韩大人接掌户部才对,可是谢慎严却说要在韩大人身边帮着弄点什么人事述表与文书的,这说明人家是兼职的吏部尚书,可怎么韩大人他接的会是吏部呢? 谢慎严看着林熙那一脸不懂的样子,冲她笑了笑:“韩大人今年可六十有一了。” 六十一,这在古代,算是高龄了,但往往混出眉目能走上政治舞台顶端的文人,也总是要差不多耗费到五十岁以上的,所以林熙不觉得这是关键。 “他家中老母已经卧榻三年,太医院的人看过,断她最多还有三年的寿数。”谢慎严说着冲林熙一笑:“懂了吗?” 林熙撇了嘴:能不懂吗?韩大人的母亲最多还能活三年,三年后驾鹤西去,韩大人就得丁忧,彼时内阁所接着就是往下排的那个,而循例三年丁忧结束,回来再就职,可那个时候,韩大人都六十七了,他还能在内阁首辅上干几年?而这个过程中,难道要把户部给他管上一年半载,就交给别人吗?户部可是要管着国家的粮草,税收,民生大事,但凡有个什么方向计划,那就得五年十年的计,岂能走马灯一样的换着头头,把方向拨过来调过去呢?所以,韩大人直接接掌吏部,可以说是皇上为后面几年的国事顺当,早做了安排。 “如此说来韩大人倒也算可惜了。” 能不可惜吗?辛苦一辈子,终于熬到了杜阁老致仕,这才要上去做头一把交椅,就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干两年,任他有什么雄心壮志都是难了!幸好吏部三年一次官察,做一年就能清一年的人事,还真是没太大的影响,要不然林熙真得会猜想,皇上为了照顾后几年的大局,会不会把礼部尚书的位置交到韩大人手上…… 哎,看来当官不但要拼才学,拼人脉,拼寿数,还得拼运气啊……林熙无奈的心中叹息,一转头又好奇的询问起来:“那如今的谁在掌管户部啊?” 谢慎严眨眨眼:“过几日,你就会知道了。” 林熙眼见谢慎严卖关子,却也没法再问,毕竟这本就是政事,循例她该少问的,是以她只能把这个好奇丢到一边,冲谢慎严言语:“这会儿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叫人先去招呼了的,想来管事们也应该都候着了,要不,这会儿你带着我见见他们,叫我早摸清了,谁是可靠的,能用的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以退为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慎严闻言一愣,眨眨眼看看她:“先头只是叫我压阵而已,我坐着里便是了,怎么我出去一趟,这会你却说带的话了,不到半个时辰,你就泄气了?” 林熙撅起了嘴巴:“有道是东风吹战鼓擂,三军将士齐上冲,我彼时真是雄心壮志来着,自以为也能拿出主母的架势来,把管事们给要喝出一二三四来,可你这一走,我呀越坐越泄气,如今你来了,又说起这事儿来,我忽然发现,自己真是好多都不懂,不知的,哪里还有底气呢?真格儿是婆母说的那话,我还得多学多悟呢,故而,我还是好生生求教夫君你给帮着带带吧!” 她似撒娇的言语,声音柔柔地含着一股子娇气,谢慎严瞧着她那样又听着这声音,不觉笑了:“我还说把家院都托于你的,那时你不也应承了的,还倒别叫我笑你,如今偃旗息鼓的也忒快了点吧?” 林熙垂了眼皮,伸手去抠那绣棚子:“这要是在我的硕人居,我自是不愁的,可这里到底不一样嘛,我家虽也有几代书香,可到底比不得谢家啊!谁知道你们规矩比我们重着多少?何况我是得了叶嬷嬷关照的,才多了两个丫头伺候,你瞧瞧这院子里,丫头婆子还有小厮的有多少?且大多都是家生奴才,牵根带穗的,我可不敢乱撞,万一惹了谁,轻则被婆母责怨两句,重则你嫌我给你惹了麻烦,那可怎么办?” 谢慎严歪着脑袋看她几眼,突然伸手去刮了下林熙的鼻子,林熙一愣,谢慎严却已言语:“平时和你说话,不是紧张着。就是抠缩着,舍不得多说几个字,这会儿。怎么倒打开话匣子了?” 林熙扭扭嘴巴:“不是你要人家真心嘛,人家有什么说什么,倒不对了吗?” 谢慎严望着她:“不是不对。我只觉得……遇上家宅里的事,你倒似个常样。能说会倒,也机灵着,甚至该凶的时候也会凶起来,可一旦遇上你我之间的事,这就不同了,相比之下,你似乎很在乎……你我之间的那些?” 林熙听到谢慎严没客气的把话点破。身子便不觉挺直了些:“夫君怎么这么说呢?纵然我嫁过来是这院落里的主母没错,但,你是我的夫君啊,我这一辈子都是随着你的,一心跟随,怎能不看重不在乎?是以越在乎你,就越是小心,生怕,有朝一日……惹了你可怎么办?” 谢慎严望着她,眨眨眼。没去接林熙的话,而是柔声说到:“有些事,累一些不是坏事,至少知道什么叫自保。什么叫抓住关键,与人交道本就不轻松,何况你日后有得累,不过,我也不想你把自己绷的太紧,以后只有你我的时候,大可随性一点,不必衡量着言语,也不必揣摩个不休,就似刚才那样,也挺好,只是我是希冀着你就此张弛有度,你莫把这当成演戏,与我假色轻松,反倒更累。” 林熙听着这话,只觉得内心羞涩:演戏,他又知道了…… 点了点头,她试图说点什么,谢慎严开了口:“行了,叫着进来吧,我会提点的!” 老爷都发话了,她这个当奶奶的自是应声,当下冲着起身到了门口,冲着外面招呼后,人便又回了屋里坐在了谢慎严的身边椅子上,眼见谢慎严依然抓了书册在手,便动手给他又添了点热茶,而此时花妈妈已招呼着人进来了。 林熙也不急,给自己沏茶后,这才放下壶的转身,就看到屋里鱼贯而入的人全部列了两队,竟是足有八个管事。林熙虽早有准备,却是吓到了,她明明记得早先那次到墨染居来,只见到三个管事婆子来着。 她诧异不解,眉微微轻蹙,这边,八个管事的婆子与媳妇子已经起刷刷的给他们行李问安了。 谢慎严没吭声,手里拿着书坐着,显然是这些留给林熙做场面去。 林熙眨眨眼,当即叫着大家起来,根本没立时就立威,谢慎严眼神虽还在书上,但嘴角处扬起的一抹笑,却淡然的表露着一份好奇与赞同的意思。 “我是新妇,才过得门来,家院里的事,便受老爷所托掌管,是以少不得要认认你们,一来好大家一起把院落的事理好,让老爷好安安顺顺的放心读书,没有什么烦心事去打扰,二来,又因老侯爷把做善的事落在我这里,便是得赶紧的把你们招来,想着务必把这头件事给做好。”林熙说完眼扫向谢慎严,谢慎严眼不离书,人却十分配合:“夫人说的没错,你们都是府院里的管事,好生的和夫人说道自己的事,务必把院落里的事,一气的搭理好,没得叫我操心。” 管事们立时应着,林熙这才开了口:“那前日里过来院落里时,记得候着我的是三个管事婆子,如今,你们立着八个,这是……” 话说到这里停了,她静静的等着,当下管事当中的头,自是站出来回话:“回奶奶的话,这墨染居里的管事其实不止是八个,而是十个,只是有两个是外院上的,主要应承着老爷的待客接物以及应酬,因为是大老爷们的,不好入内宅来,便没进来,只等着奶奶哪日里不忙了,可以去外厅上坐坐,训导一二。” 林熙看着这个婆子笑了笑:“训导两个字可说不上,虽然我是主子没错,可我到底年纪轻,没你们经历了许多那么知事,与其说训导,还不如说是指望着你们好好的帮衬我。” 林熙这话说得极为给管事们面子,她们当下客气接话,纷纷表达着惶恐,但脸上的喜色、得意、自满、还有安然却纷纷落在了林熙的眼里,林熙刻意多扫了一眼那个面色安然的,便又看着先前答话的婆子言语起来。 “那你们八个是分管着什么?因何那日里只来了三个,害我以为只三个呢!” 为首的婆子恭敬答话:“奶奶莫怪,来了三个,是因那三个管着的事务。少不得日日都和奶奶您教导,而其他的,管着的并不独独是墨染居的事。您来的那会儿,大家还在各处忙着,一时没候着。还请见谅!” “哦,这样啊!” “老身是何田氏。家生奴才,高祖辈上就是在谢府里伺候着的,如今得这府上老太太,以及四太太的关照,安在这墨染居里伺候老爷,算是管事的头儿,几类都要过一下。牵个头罢了!不若我给奶奶您说说我们几位?” 林熙笑了笑:“那敢情好。” 当下这个何田氏,田妈妈就介绍起来,林熙顺着她的话一一瞧看,相识。 身子圆乎乎的周妈妈,管着三房四个孩子的小灶饮食,是以她手里捏着六个厨娘和八个帮灶,以及采购食材的事,按何田氏的言语,她也是家生子,只是资历没她何田氏厚。是祖辈上才入的府伺候而已―但是能扒拉下这么大的事来掌着,这便是本事。 林熙随口问了两句,见她答话利索,言辞较快。知道这人是个急性子,有些泼辣,瞧着她那约五十上下的年岁,便猜想这番泼辣,怕在谢府上,惯常是个厉害的,也不管得这人人眼红的差事落在她手上。 相对高挑的武妈妈,管着墨染居里所有丫头们的言行举止,值守假班,不知道是不是管人时间太久,一张脸上刻着肃穆之色,看着跟私塾里教哥儿们学习的先生一样,若不是先头林熙那般给面子抬举时,她脸上露出一份自满来,林熙倒会因为她这份严肃而对她另眼相看,只是现在她倒更多的想起自己的父亲来,反倒觉得不值得她多关注了。 身强力壮的邱玉峰家的,林熙已和她接触过,她是管着这房院里杂事的人,跑腿递话,安置附院出行的马车轿辇以及一些招待用的家什等,看起来是要比别的要寒颤点,没什么明白的收益,但这种与人接物的事,只要会来事,便少不得收些礼钱,腿费赏金的,却也不是真的清水。 身材娇小,眼窝深陷的王妈妈,则是管着衣裳布料,手里好些针线上人,与刺绣,裁衣的,保证着整个院落里自备常服与被褥铺盖的制定。 年纪大约四十出头的黄贺家的,乃是老侯爷跟前黄大管事的儿子娶来的婆姨,因着手脚利索,人十分能干,便在墨染居里司着浣洗,洒扫,规整的事,粗实丫头们则都归她管,只有能得了等级的,才会到武妈妈手里受着她的调教约束。 还有同样四十来岁的钟兴家的,原是徐氏身边的丫头,后被指出去嫁了个庄头,如今人在谢慎严房里伺候不说,还要连带着把其他几个院落,比如十三姑娘,十四姑娘,以及诲哥儿的院落都要查巡的,算是个安保的夜人。 这七位,刚才都是脸上各有色彩的,唯独余下的这个面色黢黑的古妈妈,可是刚才那个面色安然的。 这人生的圆肩宽膀,年纪四十来岁,绾着一个简单的圆髻,穿着肥大的衣裳。 她原是管着墨染居的库房,帮谢慎严张罗着他的进出项,只因现在林熙进了门,院落持家的事,就会落在林熙的肩上,有她掌着,她便手里空了,只帮衬着照料起老爷而已。 何田氏说的清楚,这古妈妈起先本是乳母备选,是奶四房生下的小三爷谢竹的,结果徐氏因为对原本选出的乳母不满意,就去四房里把她要了过来,奶大了谢慎严后,便自是留在他身边照看了起来,后因着谢慎严的信赖,就帮衬着管帐管库了。 说起来她本是一个小院里的管帐管库,实不上台面,毕竟谢慎严又没出去做官,没得太多进项,也就拿些月例银子而已,可是偏生谢慎严本事,佳名在外,诗会集会多不说,有的是人送礼讨好,别人家办诗会什么的,可能要花销些银子的,到他这里,有时倒还能赚一些,尤其是一些鉴画赏书的,往往为了求他能去,早早的备下了一些稀罕的书画或是玩件,文人雅士透着近着性子,谢慎严去了,捧了场,也就得了这些东西留在手里玩,少不得由古妈妈给收着了。 所以她实际上就是谢慎严未婚前的理财人,因着谢慎严在府邸中的实际地位,她便也水涨船高,因而不但是最后一个介绍的,何田氏还特意多费了口舌,更时不时的话语表情都充满了对古妈妈的客气,林熙猜想,这人只怕很得谢慎严的倚重,算是半个“事娘”,心道日后于她之间还是客气为主,不能真当了仆从。 何田氏介绍完了,谢慎严静静地翻了两页书,明明说好的帮带,几乎还是压阵的架势,林熙见状,也不好当着面的去扯谢慎严,是以她自己顿了顿,理了一下,开口言语道:“今日这一见,咱们也算相识了,日后同在院落,少不得有事劳烦着你们,虽说你们是仆我是主,可各位在谢府上的时间比我多,有这一份情谊的,是以,我便会同夫君一样的待着你们,信着你们,也亲着你们,还望你们看着我年轻多多帮衬着。” 林熙说的是场面话,立时八个管事都欠身小福了下,算是应了。 在她们七嘴八舌的客气话落下后,林熙假咳了一下后说到:“先前我也曾说了,把你们请来,是大家为这日后,我便再提一次,我心中所念的宅院,只有一个心思,那便是少事非,求安生的,毕竟我年岁小,实在不想事事都去烦着夫君婆母的,因而我期望着你们把自己手里现在所管着的事,都张罗好,衣食住行,一成不变,巡夜洒扫也依着规矩来,照看的照看,提点的提点,该约束的都约束好,别想着我一来,就都丢给我,我要的是,院子里安省,是老爷能安心上进,无有烦忧,所以各位管事,你们能帮我把这唯一的希冀,给置办好吗?” 林熙说着话的时候,几乎没用什么强硬的词句,更是言语柔柔的。就好像是拜托一般,立时管事们出声答应,却不料,林熙忽然站了起来,竟一个个走到管事的面前,与每一位双眼相视,用十分认真的态度要求每一位与她言语,应承。 八个管事全都应了,林熙一转头冲谢慎严一笑:“今日里老爷可做了见证的,我一心求着与你安省,管事们也都应下了的,若日后有哪路生出幺蛾子来,老爷可别寻我的麻烦,得去找那说了不应,管不住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抱紧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笑着言语,似是玩笑,却是话语为真,管事们心中各有所念,谢慎严却已经点了头:“嗯,瞧见了,我为证,你们可记住答应了的事!若出了差错,将来寻罚起来,别来说什么情面的话!” 谢慎严发了话,管事们都明白才进门的奶奶是小,是什么都不会的好拿捏,但是,人家不但让你拿捏,还直接撂挑子的什么都不管,以至于,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奶奶可不会站出来撑脸,而是直接寻她们的麻烦了,这叫她们反倒有点小郁闷了。 物极必反,太小也不好啊,连个背锅顶缸的都没了。 林熙见谢慎严帮了腔,忙又言语:“关于做善的事,我也和你们说了,这是老侯爷的意思,想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有这么大的事要主持呢,而且这也是我进谢家的头件事,可出不得纰漏的!我这人年纪虽小,却也要个面子,还请管事们好好帮我细细弄好,我必然记得你们的好,若是我要出了岔子难堪了,到时在老侯爷前我挨骂了,便只好去寻我夫君哭鼻子了。” 她一副小女孩子缠粘的样子,脸上还挂着娇羞,屋内八个管事互相扫视了一眼,各自应声,谢慎严轻咳了一声,林熙便打发了她们下去,待到人都出去,屋里只剩她们两个时,谢慎严抬头看着林熙,脸上似笑非笑的:“你真要找我哭鼻子?” 林熙眨眨眼:“遇上了,才知道哭的出来不。” 谢慎严笑了:“你倒真是会躲清闲!一转身,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敢情你这管家婆什么都指着我?” “我人小势微,您总给我点时间缓缓嘛!”林熙撅着嘴一脸我也没法子的表情,谢慎严看着她那样子,几息之后抬手揪了下她的鼻子:“哎,那你就快快长大吧!” …… 有了做善的事,林熙便有得忙了。 回到了谢家,照顾着她的年岁。谢慎严就住在了书房,独她一个霸着正寝。 白日里。他会在正寝里坐阵子,有时闲聊打趣的说着杂事,有时一边咳嗽着一边盯着林熙,林熙只知道自己的夫婿不简单。但于他的满肚心思难猜,也就果断不去猜,不知道的就问,反正谢慎严能答的自会答,不肯答的。人家就当没听到,高兴了左顾而言他,不高兴了,吭都不吭一下。 到了晚上谢慎严就回书房休息,早上起了。也是在书房读书,于林府那间,夫妻相陪一处的情景。倒是没机会温习了。 至于那两个通房丫头嘛。林熙没去多想,毕竟她对这两个人已有安排和打算,加之,她要谢慎严这个茶壶自己不要茶杯。那也得她能让谢慎严愿意如此看待她,捧着她。哄着她,可现在的她,才十一岁的年纪,能指望什么? 论身姿相貌?十一的年纪,才开始变化,胸口上的肉都没得一两,她做青涩还成,可她又不是娈童!所以现如今也就能卖弄下那滑如凝脂的肌肤而已,可是,两口子都不住在一起,更没到那一步,除了露下脸蛋和素手,她哪里有机会显摆? 论才学艺能?在大世家的面前,她那点东西连三板斧都算不上,三脚猫都还能蹦达两下,她也就能陪着谢慎严应承两句而已,这还是谢慎严没真心和她计较,因为她那日午后没什么瞌睡,坐在屋里刺绣,才听得外面两个丫头言语,竟是说谢慎严棋艺如何精妙,只叫她一面骄傲一面又委实喟叹起世家子弟就是不同来。 论气质品性?眼下似乎能拿来说的就是这个了。但这东西,说好听了,存在,说不好听了,谁搭理?不过十一岁的小新妇,连月事都还没来,人事都没经的,在别人眼里和孩子没差,她真能指望谢慎严把她就当女人了?虽说谢慎严亲过她几次,可是每次都是那样亲了就没了下文,只有偶尔的逗弄之举,时常让她感觉,自己就跟他妹子似的,委实还有些距离等着慢慢补,谁让她还是个女孩。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林熙到也一点不急了,毕竟很多东西都需要她长大,需要她用时间来磨,来让谢慎严的心里慢慢的有个自己。而现在婆婆那边需要应付,手底下她还有事要做,这么一看,两个通房丫头又算什么?反正都已开脸,还能指望谢慎严把人家当摆设了?随他吧! 林熙这般踏实了,倒也没之前的患得患失了,而这边谢慎严大约因为还在用药的缘故,倒干脆就自己一个在书房,夜夜都能听到丫鬟进出伺候,直到谢慎严药性散过,那也是后半夜了,还没迷瞪多久,寅时便到,待她起身收拾好,去窗前张望,书房里早已灯火亮起。 转眼七日已过,谢慎严整个人已经看起来没什么憔悴像了,院正奉旨来了一回,给谢慎严号脉后,连连贺着他的好命,老侯爷自是表达谢意,更亲自牵着院正的手送到了府门前,如此礼待之下,院正满面红光的去了。 当天晚上侯府里,大家围坐在一起用了餐饭,林熙这个小媳妇规规矩矩的盯着面前的碗筷,既不翻山越岭,也不拘泥一碟,只把面前的菜慢条斯理的用了几筷子,大多时,都竖着耳朵堆着笑的听身边人于她各样的嘱咐。 饭菜用罢,两人回了院落,谢慎严未占酒水,先去了她正房坐了坐,抬手抓了她那绣棚子看了看后,竟动手把她的绣棚圈给拆了下来,把那荷包底的布帛摊开看了看,在林熙不解的眼光里,取了一只小豪,就在那绣了一半的布帛上画了起来。 林熙起初是有些懊恼的,毕竟她绣了大半个月,谢慎严来兴致的这么一画,她算是白做了―人家描样子画底的那个用墨?都是拿着烧过的柴枝,留个印子,日后绣好了一洗便是,他这拿墨画过的,就算绣线挡的住印子,可能过水吗?一洗还不成了墨坨坨? 可是慢慢的,她的眉头舒展开了,因为她看到。在自己原本花团锦簇的描样子上,谢慎严用小豪画下的竟是一株才露尖尖角的莲荷。这让她想到了那日酒令里他的言语。 谢慎严几笔画好,丢了笔,指指布帛:“按这个绣吧,绣好后做成荷包。在水里透一下晒好了就成。” “透一下?那墨还不是要染……”林熙随口相问,话出了口,倒是明白过来,当即冲他一笑:“依你。” 谢慎严直勾勾的看着她,末了上前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在林熙还没回过味来时,便放开了她,走向了门外:“早些歇着吧!”话音落下时,他人已经出去,林熙站在桌边想了想。抿着唇把绣绷子装好,便取了丝线,依照他的画绣起了边线。 底线勾勒过后。花团锦簇的一角之上是一朵风姿摇曳的小小荷尖。她便立时明白了谢慎严的意思,他在等,等自己花开之时。 嘴角扬起一抹笑,她收起了针线。活动下了自己手腕子,便准备休息了。此时却听得外面有些细细的言语声,声不真切,又似风声一般,她便起来走去了门窗前,依稀只听见一句:“……别拿这些事去扰姑娘,凭那两个,还不值得!” 林熙立在那里一面诧异花妈妈怎么来这么一句,一面抬手拨了棉帘,就看到四喜与花妈妈在门角上言语,当即她放了帘子转身向屋内走去,只当自己没听见,因为她已经明白花妈妈为何会对四喜说那话,更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 抬眼扫去了绣棚子,她细细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便大声说着:“来人,伺候我歇着吧!” 四喜和花妈妈闻言立时进去伺候,洗漱拆发的,把人送进被窝里,放了帐子,四喜都没多言,待两人退出来后,便叫着五福同知足和自己一道守夜,花妈妈年纪大了,自是回去歇着了。 翌日,寅时刚到,林熙便醒了,人在床帐里,借着昏暗的光线盯了片刻的床帐,人便起来了。 本来她以为她会心里添堵,更以为自己会睡不好,可是,没有。 她不明白是自己的内心早已接受,还是自己还未到达那个地步,总之她没有预见的半点难受,有的只是一点点惆怅和小小的遗憾。 她没有喊人,自己穿套了袄子离了床,走去了窗前,当她看到书房里亮着的灯时,却不信似的揉了眼:他,没留宿吗?温柔乡也困不住他吗? 怔然间,屋门被推开,四喜前来掐点叫起,一抬眼看到林熙竟穿着袄子站在屋里,倒是愣了一下,随即言语:“姑娘醒了?” 林熙点点头,眼望向窗外:“他,没留宿在那边吗?” 四喜一顿,脸有惭色:“姑娘不会是一晚上没睡,纠结这事儿吧?早知道,我还不如来报……” 林熙抬手止住了她:“我昨晚睡的很好,花妈妈叫你不告诉我,也是不想我为那两个费些不必要的心思,如今我问你,也是好奇他,莫非,老爷身子还是不好?” 四喜闻言倒舒出了一口,继而扯了下衣角:“好不好的不知道,总之,昨晚云雾要了道水,而要水的当口,老爷便穿戴了衣裳回了书房,我瞅着那边送水过,没多久,灯灭了盏,便是歇着了。直到一刻钟前,书房那边的丫头才进去伺候,我估算着时候差不多,这才进来叫起。” 林熙听了这话,一时觉得心口有些热,抬眼又看了那书房的灯火,便叫着四喜伺候她洗漱,穿戴,而后便拿起了绣棚子开始刺绣。 才绣出荷茎,天也大亮了,今日里不用到处问安,倒也算清闲,林熙思量着是不是该叫人备下早点,自己去叫谢慎严,门帘子一挑,谢慎严已经进来了,而他发丝微微见湿,身上捧着雾蒙蒙似的热气,红光满面的如同被蒸了一般。 “你这是……” “刚刚练了趟拳脚,忽而得了信儿,本想沐浴之后再过来,可想着若晚了,怕是错过了,便直接过来了,你快穿身厚实的衣裳,随我出去。”谢慎严急急地冲着林熙说完,便又转身冲外面言语:“速速弄些点心和米粥来,快些!” 眼瞅着谢慎严一副焦急的样子,林熙不敢怠慢,立时叫着四喜从箱笼里取了一件内里大毛,面为枣色的刻丝袄子穿了,那边谢慎严扫她一眼,便叫着:“快重新梳个经折腾的吧!你这发髻,只怕还没到地方,就散了!” 林熙一头雾水的去了妆台前,由着四喜伺候着重新梳理,眼从镜子里望着他:“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了不就知道了!”谢慎严一句话丢过来,显然在卖关子,林熙只好闭嘴。 为经折腾,四喜取了白狐的皮条给她扎了个巾帼髻,倒也看着有些干练,加之白狐毛色雪白衬着她那凝脂的肤色,倒让林熙看着跟玉琢的一般,谢慎严的眼里闪过一丝亮色,正想说什么,外面传了话进来,吃食已经送了来。 当下谢慎严咽下了话语,叫着摆饭,匆匆带着林熙用了,便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起初在院落里,身后还有丫鬟仆从的跟着,待到了院门外,轿子一顶等在那里,谢慎严拉她上了车,抬手冲着跟着的人一摆手,便打发了众人。 眼看着姑娘就这么和姑爷乘轿子走了,四喜和五福都傻了眼,立时拉着身边的丫头云霖询问,云霖冲她们微微一笑:“不碍事的,奶奶也该去见见墨雪的。” “墨雪?”四喜诧异,她在谢府这也七八天了,没听过这个名字,而那边云霖又言:“对啊,老爷这么急的,怕是今天该它生产了呢!” …… 轿子停在了后门处,这让林熙始料未及,而更加让她意外的是,她还没开口问呢,谢慎严便拉着她直接走出了后门,但见外面立着一匹马,一个仆人牵着它侯在那里,而马身上搭着厚重的大氅。 谢慎严上前抬手取下丢给了那仆人,一抓马鞍,跨越而上,继而伸手给了林熙。 林熙这辈子可没骑过马,不免有些发怵,但看着谢慎严的目光,却还是把手伸了过去,谢慎严手臂一个猛拉,那仆人上前坐了踩凳,林熙便在稀里糊涂间,已经上马不说,还侧做在了谢慎严的身前怀里。 谢慎严伸手抓了大氅,抖开一罩,便把她蒙在内里,只露出她的鼻子以上来,而后低声冲她说道:“抱紧了!” 林熙赶紧伸胳膊抱紧了谢慎严,只听的马儿一声长啸,便是踢踢踏踏地跑动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交心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紧紧地抱着谢慎严的腰身,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奔腾前行。 风似刀子刮过脸颊,冷冽冰寒,但是这样的恣意,这样的心的跳跃,却让她的脸上渐渐升腾起了红霞。 身侧紧贴,双臂紧环,他的呼吸与心跳围着自己,林熙明白此时的自己,所有的依靠与指望都是他,亦如这出嫁后的自己,看起来风光明媚,却依然什么都得指着他。 当入眼的景色由沿途的干枝树木变成一片广袤的斑驳平原与篷房时,谢慎严终于减慢了马速,最终带她到了篷房前。 “四爷,这大早的您就来了?”前来迎接的中年人,一脸的喜色,动手扶扯了缰绳。 林熙瞧见生人,急忙避讳,立时抬手把大氅的口子拉上去了些,自己完全埋在了里面。 “墨雪不是要生了嘛,它可是我的宝贝,怎么也得守着!”谢慎严说着便似要掀开大氅下马,岂料此时,一个皂裤夹袄的少女从篷房里冲了出来:“你可来了,再晚些,可就错过了!” “慧慧,和四爷说话怎么又没规矩了?”中年人立时拉脸批评,少女却不以为意,冲着中年人搡搡鼻子一幅耍赖的神情:“行了爹,人家谢家哥哥都没拿架子,你何必凶我!”说罢转身就冲着谢慎严招呼:“还愣着做什么,快点下马啊!” 谢慎严没有言语,只是淡淡笑笑,随即,把大氅彻底解开来,一直抱着谢慎严做倾听状的林熙便立时暴漏出来,她这一愣之后,急忙挺直了身子。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一些,而谢慎严已经开口:“这是我的夫人,我带她一起来看墨雪的。” “原来是谢家的四少奶奶。”中年人立刻欠身行礼。旁边的少女则歪着脑袋看着林熙,既不行礼也不叫人。 谢慎严没做理会迈腿下马,继而伸手抱住了林熙的腰身。将她直接从马上抱了下来,甚至为怕她寒着。又把大氅抖开,披在身上后,一把就把林熙给圈进了怀里,大氅裹肩裹身不说,两人倒甚是亲密。 “恭喜四爷娶了美娇娘!”瞧见两人亲密,中年男人立时言语,满面笑色。身边的少女却不复先前的欢乐叽喳,而是略对着二人福身,音调子也凉了起来:“慧慧给谢四少爷,四少奶奶请了。” 林熙抬眼扫着她那不悦的模样,嘴角堆着一抹浅笑:“免了。” 这边谢慎严已经言语:“走吧,我们赶紧去瞧墨雪,别错过了。” 中年人应着,立时迈步走在前头带路,入了篷房,谢慎严便搂着林熙步步相随。至于少女慧慧,她则脸上满是不悦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谢慎严不时的柔声提醒着林熙注意脚下,侧间。便使劲的扯着自己的衣襟。 篷房之内很大,穿过几间住所,之后有一间大圆房,套护着厚厚的毡子,内里的地上散扑着一些柴草,一头黑色的马匹正喘着粗气,喷着鼻息倒在其上,硕大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像是拉动的风箱。 圆房内,点着牛粪,暖暖的没有寒气,谢慎严此时才把大氅完全取了,随手挂在了一边的架子上,人便动手挽起了衣袖,似要做什么一般。 “四爷,您就别近前了,免得弄脏了衣裳。”中年人说着上前来拦。 “郭叔,不碍事的,墨雪这会儿肯定特疼,我陪着它,它定能好些!”谢慎严说着,便迈步进了草圈,马儿没动身子,只是歪头看着他,长长的马脸往谢慎严这里蹭了蹭,继续搁置在了散草上。 “墨雪不怕,我陪着你!”谢慎严说着动手顺着墨雪浓长的背毛,那亲昵的动作与温柔的话语,让林熙有种错觉,这是在和爱人言语。 此时慧慧却走到她的身边,脸上的笑僵硬的跟捏出来的一般:“你怕吗?” 林熙歪头看她,还未张口作答,马儿一声嘶鸣,郭叔就奔了过去,但见马儿的肚子急速鼓动,随即一抹白色就从马股露出,继而随着马儿不住的粗喘,那白色越露越多,随即透着白色的胞衣,露出些许墨色来。 当小马驹带着包衣全部落下时,胞衣破损,黑色的马脑袋带着一捋白色的鼻线显露出来,倒是和它的妈妈一个模样。 墨雪回头使劲的舔着小马驹身上的胞衣,慢慢的帮它剥落,而后它一直舔舐着它,鼓动着它,直到它自己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站起来。 这一刻林熙莫名的有一种感动,她不明白自己的内心在兴奋什么,但当她扫眼看向谢慎严对上他回眸一笑时,却觉得有什么无端端的碰撞,缤纷。 …… 当她们两人骑马离开这里时,马速不再快,舒舒缓缓的在道上散碎而行,谢慎严便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半搂着她的腰身。 林熙把脸在他胸口上蹭了蹭,低声言语:“今日到底是看马的,还是灭心的?” 谢慎严淡笑远望:“两不误。” 林熙抿了唇角:“你怎么招惹上的?” 谢慎严搂着林熙的手紧了紧:“郭叔不是我谢家的奴才,也不是请来的庄人,他本是襄阳马场的场主,专司调教战马的,后来因为不通政务,得罪了人,被下了套,吃了官司不说,更连马场也赔付了出去。我在外这一年,于山贼窝里待过,便发现同样困于山寨里的他,于驯马很有一套,在那里,他也颇为照顾我,至于慧慧,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加之山贼们随性,她便有些无拘束,和那乡野丫头一般,但还是很懂得来照顾我;后来我被解出来时,也就顺道带了他们一道出来,因着其养马的本事,我并于祖父,就把这处马场交给他打理,即不算我谢家仆,也不算我谢家奴。只做个合作,两厢自在而已,是以。我的墨雪也一并由他照管了,你瞧,才一个月的功夫。马场便有条理,我那墨雪也不厌他!” “慧慧这边呢?”林熙眨着眼睛。 “非分之想不应有。早灭早好,免得拖到最后,反倒大恩成仇了。”谢慎严淡然言语,这话却听的林熙心惊:“难道她已和你表示过?” 谢慎严摇摇头:“我怕的就是她会表示,这丫头性子朴实,不会藏掖,有什么都挂在脸上。我本已经躲着了,却不想那时生病不便,她伺候在前两日,便脸颊飞红。若我是个小府中的,倒也不是不能收,可一来,我谢府门第厚重,二来,她那性子不是可拘于府中贤惠的,至于第三嘛。我已有你,两个通房尚且让你斟酌对算的,若再来这么一个野马,你只怕急红了眼。家宅一事。求稳求和,我为家嗣香火,弄得花团锦簇,也不过是叫老人安心,叫外人不把我当做异类,可要是真把她弄进来,鸡飞狗跳只怕也是常有,这日子不是我要的不说,还会连累我谢家名声,故而,我今日把你一并带来,让她知道,她所差甚远,抢在她开口前叫她死了心,也就对了。” 林熙见谢慎严句句实在,没与她藏掖,便脑袋在他胸口上蹭了蹭:“难为夫君思量许多,是我小家子气了。” 这话一出,谢慎严却笑了:“越是在乎越是抠缩,我巴不得你这事上,小家子气,只是得藏着掖着于私房里,若是叫下人丫鬟知道的,你丢脸时,我可不帮你!” 林熙闻言登时脸红,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言语,两人便随着马儿慢行,走了一阵子后,林熙忽然想起当日的事,捏了捏他的衣裳,轻声言语:“我行船归家时,遇上一翩翩少年,也不知他忙些什么,一面愁思他安好否,一面又忧心他日未来,只有在笛声迤逦间,才得舒缓。” 谢慎严的下巴轻抵在了林熙的额顶:“想那少年终日奔波,与船上偶遇佳人,也是艳福了。” 林熙登时脸红,粉拳在他肚腹上轻砸了一下:“没些正经,我那时可真是忧着你的!” 谢慎严眨眨眼:“我也忧着你,生怕你一时激动叫嚷了我出来,幸得,你没那么蠢笨。” 林熙抽了嘴角,人叹了口气:“夫君与其揶揄我,倒不如好生思量一番,你灭了慧慧的心,我谢谢你,只是到底她是山贼窝里待过的,别捏着你的什么短处才好。” 谢慎严闻言知道林熙所忧,便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放心,我是真真正正被掳进去的,唯一捏着我短处的,除了我的家人也就你了!” 林熙眨眨眼,轻声言语:“如今我也是你的家人了,你可以安枕了。” 谢慎严笑了笑,抱着她轻踢了马肚,加速归家。 …… 有了这日掏心窝言语的事在前,林熙心中倒也真没什么疙瘩了,纵然之后的日子里,谢慎严也会隔三差五的宿在凝珠或是云露处,但都是事毕就离开,完全一副不近情的样子,而林熙明白,谢慎严如此,只是为了不让两个丫头有非分之想,只想顺顺当当没有是非的过度到她“长大”的那日。 没了这桩事扰心,林熙把精神都用在了做善和规整之上,做善是大事,马虎不得,但只要循例来办,处处盯紧了,也不会有什么纰漏,所以在何田氏的讲述后,林熙又问了其他几位管事种种,最后列出了章程来,去了徐氏跟前讨教。 徐氏一边瞧着章程一边听着林熙简单明了的说得清楚,便是满意的点头叫着她去做,并未多指点一字半句,显然是满意的。 林熙招呼着各位管事忙碌起来置办,搭棚子,拉架子,进米,起锅,一切都准备好后,便于谢慎严从韩大人那里转回来时,细细说了自己的种种筹备。 谢慎严听完后点点头,看着林熙:“你说得这些都是不错的,夫人准备的也算齐全,不过,不知夫人想过没,场面不热闹,做善的意义便小了,可场面热闹过了,一来容易生事,二来,倒会显得民生懵乱,这好吗?” 林熙闻言立时先前的安然顿失,而此时谢慎严又言:“夫人还是再想想吧!”说完竟也不打算与林熙多说几句指教她如何做,人便径直回了书房。 “姑爷倒洒脱,既然觉得有些不好,就该和姑娘你细细商讨才是,怎生丢手就走呢?”伺候在前的五福看到林熙一人独自怔在那里,以为她尴尬,忙是出言埋怨,岂料林熙却回头看她一眼说到:“这事儿,你怨不得他的,本身就是我该做好的事,他提醒我疏漏之处,已是帮我了,毕竟日后治家治业由得我操心思量,若不学着自己担当,自己周全,那永远都不能替他了却后顾。” 五福闻言立时不敢出声,林熙则叫她去寻几位管事。 “这个时候?天色可不早,再有半个时辰得歇着了。” “后日里就是做善第一场,这些事不在今日里安定好,明日里细细核对,到了后日里真出了纰漏,可就麻烦了,去,叫着来!反正这几位都在府院里,又不会出街的跑!”林熙当即发话叫着五福跑腿,自己便坐在椅子里盘算起来。 一刻钟后,闻讯的管事们都来了,大家凑在一起便听到林熙的言语:“这几日大家辛苦,陪着我做了章程,太太看了也甚是满意的,我也是尽心指着各位的!不过,咱们做善是好事,却也得顾忌的周全,现有一桩事,得大家和我再费费心。” “奶奶您吩咐就是。”何田氏立时开口接话。 “原有的咱们府旁的一处粥棚改为五处,分设五点,东西南北中各设一点,并叫人去守着看着,立下规矩,依队相领,凡有打闹喧哗者,不但不与相舍,三日内都不能近棚,这事你们去和外院的管事招呼,务必把人看好,并早早的把规矩宣扬出去,免得那日里来人起哄打闹起来,好事成了坏事!” “奶奶,您这顾虑是好,可是一处变无处,只怕开销多了许多。” “不怕,大头都出了,也不差这些小额,若是之后结算,多得厉害,我拿自己的嫁妆来补就是,我只求这做善的事,只有美名,没得诟病。”林熙说着又言:“对了,明日里把咱们府院的丫头家丁都拢一拢,分在五处相看,舍粥,叫他们都机灵些,若有人出言谢谢我们明阳侯府,一定要大声说着,这是皇恩浩荡,我们侯府也是仰仗着皇恩才有今日之福,做善还愿,也是投桃报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寅时刚到,林熙就起来,叫着人给自己张罗沐浴梳发,收拾妥当,换上了一身玫红色洋金花图的刻丝袄子,着了青石墨色的八幅同花马面裙,看起来端庄高贵,却又不奢华。 四喜给林熙梳的是十字髻,这种发髻能使人看起来十分端庄,又不用过多重宝装饰,实在最符合林熙的期望:一把赤金月牙梳插别在正中,两朵赤金蝴蝶珠花左右分饰,再无有别的了,甚至因为发髻连着左右两缕垂发,连耳坠子也都省了,只脖子上挂着赤金坠玉的项圈,整个人没半点奢华,却因为几样赤金饰物,你也不能轻贱,更挨不上寒酸二字。 收拾好的林熙对着几面铜镜扫看之后,便传了管事们来,因着今日做善的大事,管事们早早儿就起了,在外候着了。 林熙叫着人,细细的问了一遍,确认了处处细节与安排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当下叫着四喜请了谢慎严来,两人一道便去了老侯爷处问安了。 将行了礼直身,老侯爷便出了声:“谨四奶奶都置备好了吗?” 林熙立时上前一步弯身作答:“依照祖父的意思,今日里便起第一桩,都细细问过了,置备妥了。” 老侯爷闻言摆了手,竟再没问下去,同大房的人却言语起来:“今日一过,明日就该上朝理事,到时旨意下来,也少不得忙啊弄的,你们自己早应对些,我意思压后两天,第一冲不上做善的事,第二嘛,晚着一些,也能谦卑一些。” 谢家大爷立时应了,老侯爷又问了两句四房五房的事儿,也就叫着散了,侯爷夫人依旧是高坐在旁,充当了泥菩萨。一言未发。 从老侯爷的这边去了,三房的人自然回了三房的院落。林熙在徐氏的关心下,把今日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特意提到了一处改五处的事:“……一时受教,便做了此想。因着太晚,又是事急,便到今时才禀于婆母,还请婆母勿要怪罪。” 若是往日林熙这边自作主张轻了她的脸,徐氏自是恼的。可是一来,这醒儿是儿子提的,这改是对的,二来,林熙迟早也要有些担当。她能立时做出决断来,徐氏内心还是满意的,故而她未责怪。只是笑着言语:“我知道你急着做事。疏忽了我,这也是没法儿的,我今次不会和你计较,你且安心。毕竟这桩事本就是你主持,你拿主意的。不过呢。我提醒你一点,下次早些想到,处处把礼数周全,那才是对的,毕竟现在你算头回生的,情有可原,下次可就熟了。” 徐氏说的话里透着实在,林熙现阶段就是进门的小媳妇,再怎样也得伏低做小的熬日子,熬规矩,所以她当即应声,徐氏便不再发话,而是安三爷补了一句:“到底是顾全的,这法子不错,多出来的回头找你婆母报上来,一并销帐。” 徐氏当下也应声又说了一遭,林熙应后说了没两句,便退了出来,谢慎严因着还要去韩大人处,只嘱咐了林熙一句:“别累着了。”便匆匆去了,都没和林熙一道用早饭。 林熙自己回到院中,四喜便来问话,是不是就传膳进来用了好开始忙活,林熙眨眨眼,摆了手:“不必了,还是饿着肚子,五处都尝尝滋味吧!” 有了这个念想,林熙未有动筷子,挨到时候差不多了,便套马出府,直奔了谢府周边,恰也算在京城正中的主棚,按照预想的在施粥前,小用了半碗,而后才叫着开粥。 她先前在此用时,穷苦人家与流于失所者都瞧得真切,待到开粥,又见谢家新进的奶奶亲自在旁瞧看,便便纷纷言谢,叫好,林熙自是按照先前的思路,把公德好处都往皇上那里送,口口声声,谢家也是为皇上做一点实事。 中间的粥棚待了近一个时辰,眼看顺序井然,周围也有早先请约的衙役照看,当下便取车往西去。 这一天的时间,林熙就这样从西到南,到东再到北,仔仔细细的每个粥棚都去,每个粥棚都用了小半碗粥,而后待了个把时辰。 待到申时时分,她才回到了谢府,四喜送上一碟点子,她小用了两个,人便在榻上,一面绣着刺绣,一面等着五处的收妥。 酉时时分,管事们都回来了,林熙说了声辛苦,叫着下人们送上点心,汤水,这边却把桌子,算筹的全部摆了出来,这架势竟是要她们立刻结算,且还是当着她的面算。 几个管事一瞧这场面,彼此对视一眼,略有不满,何田氏见状便放了碗言语起来:“奶奶,今日里大家都守在跟前,不说多忙,却也是累得,这帐不如明日里算吧,大家也能歇歇。” 林熙笑了笑:“我知道你们累,这不,参汤都供着各位,也是我的一番体恤。只是我素来喜欢今日事今日毕,今日算妥当了,我也好安枕,明个一早就能报了太太知道,大家也能好生歇个两天不是?所以你们就为了我,委屈一下吧!今晚我同你们一起,什么时候算完,什么时候结!” 林熙说完这话,率先就去了大桌前坐着,几位管事见状又能如何?少奶奶亲陪着算账,是她们最不希望遇上的,却也是最不能拒绝的,当下一个个还得一副受众若惊的样子匆匆喝汤后坐在那里,个个拿着算筹纸笔的忙活起来。 林熙因何如此?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做的头一桩事,必须得漂亮。 叶嬷嬷从一开始教习她时就说过:一个合格的主母不一定是八面玲珑样样都拿得出手,但一定是她要做的每一桩事都会做到好,最好是无可挑剔! 不做是不做,做必做好!林熙便在这样的思想下,重新学习算账持家。 叶嬷嬷教会的不止是算账的本事,更是直直接接与她提及了各处的猫腻,如何的添帐,如何的重账,分账—每一处的背后又是怎样的多报假报,所以林熙很清楚,如果她晚上一天。几个管事就能根据今日里的情况,大家一起合理添帐分账。而后她去清算账面,怎么看都是对帐,无错,而下面人却饱了私。 管事们摆弄着算账。因为牵扯到米料,水柴,以及棚子与人工处处的费用,结算起来,也还是费时的。足足一个时辰后,几位管事才陆续列出了账单来,递交到了林熙手里。 林熙在桌前已经吃着茶安安稳稳的坐了一个时辰,她的举止在几位管事看来,无非就是行监督的意思。但林熙这一个时辰可没清闲着,她状死安然吃茶,实在处处留心观察每个管事的表情。于是当账单递交到手上后。她十分留心的按照自己注意的几人瞧看,立刻就看到了她们做的手脚。 林熙抽出了这张账单放在桌上推到了黄贺家的面前:“你第一列置棚子里,列着九人帮工费,便是一人一天三十钱的。可是为何到了办柴送水这里,又有四人的帮伙费一人二十钱?” “哦。人家来做工的原本只是搭拆了棚子而已,我们又遣着四个帮灶,自然是还得再多结一次的。”黄贺家的倒是不急,她淡然言语,眉眼角上挑表现出的一抹轻视,显然成竹在胸,早有把握应对。 林熙闻言冲黄贺家的浅笑:“码头上抗包拖物的,以天算是一人一天三十钱,遇上帮忙做单活的,两趟才得一个钱,这还是年前时分的价码,年后,已经一天跌成了二十五文;那饭馆酒肆里帮忙的伙计,一日帮工所得,也就是二十钱,遇上小点的店面,一个人从跑堂到走菜结算全部包圆了,最多也不过一天二十五文,算是能者多劳多得的;还有帮人送信搭拆的杂事伙子,一天里忙活下来,也未必能安稳的挣到二十钱的;咱们侯府里用人做事,不计较这点小钱,开口便是一人三十文一天的包下,一天之内做多少伙计,都是这个数,你这里突然好心帮工多结算一次,一人便是五十钱,想我身边的丫头,一等丫头一个月的月例银子算下来,一天也才三十钱多点,这还是守夜当值的,什么都做,我开给临时帮工的可比我贴身的一等丫鬟都多,这是轻了谁,贱了谁?” 黄贺家的闻言立时脸白,然而林熙并未就此打住,依然言语:“白日里,我就一时得闲叫着丫头问了的,他们都是全天包出来的,如今你要一番好心给他们多结,本着与人为善,我是没意见的,但你未曾想我报之得我准许,便自作主张,将我这个谨四奶奶置于何处?如今你既然自许了他们多结,那我就顺着你的账单,给这四人一人多结算二十钱,不过,这拢共多出的八十钱,却是要从你的月俸里扣出了,另外因为你的乱了规矩,恣意妄为,小有小戒,便再扣你八十钱出来,你有意见吗?” 前后八十钱,两头便是一百六十钱,这钱数不算大,但用在普通人家却也能过十天半个月的日子,放到黄贺家的手里,至少也能管个三天的日常用度了,很肉痛,不至于,但却也不会不心疼。黄贺家的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人家没说她贪算多报,只是怪她自许忘了规矩,她也只能就此借驴下坡认了这栽。 眼见黄贺家的规矩的收了账单过去,重新修改誊抄,林熙眨眨眼说到:“这罚抄的八十钱,不入我的帐,也不入院落公中,放在独一份的帐里,自以后咱院落里就这般走的,但凡出了错,和钱银挂上的,便是罚钱银,和事儿挂上的,头回警告,二回起也稍带罚上银钱,所有罚没的钱银都收在这份帐里,待到明年年初时,我便用这一年里罚抄出来的钱,赏给最安生最规矩,置办的最好的那一个!不论多少!也就是说,要是这一年里你们盯出来的毛病和我盯出来的,若是能罚出个十几两来,到了明年年初,那也是最规矩的那一个得!有几十两来过年,那一定很轻松的。” 林熙说了这话,管家们立时左右互看,她们都是老人精登时就明白这钱银赏罚的目的,其实就是逼着她们互相监督,做规矩。她们是可以不搭理,但是奶奶要是有心挑出这个制度来,自然会变着法的弄起来,只要里面的钱银一到了一两,那时。谁还能真得无动于衷?毕竟她们现在一个月,也才拿得到一两月例而已。 林熙当下把手里的账单没有再看。而是放下去叫她们自查,摆明了给机会修改。 管事们无奈,誊抄修改,再递上来。林熙连算筹也没摆,只提着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下了几个符号,看得管事们都是一头雾水,而林熙这边,却是账单刷刷的往下放。清算的很快。 此时的账单,不过是一日各处的用度而已,加法和乘法为主,这些数额,她用心心算就足够。所录,也不过是分项的数额,便于五处做比。 很快五处结算完了。林熙皱着眉。把其中两张又抽了出来,分别递给两位管事,指出他们错算之处。 两位管事拿了算筹,又是一通摆。一通叠加,这才发现错处。也不知先前是摆错了还是叠加错了。 好不容易修改好了,林熙这才满意,一面叫着四喜给每位管事又倒了一晚参汤,一面说着她们辛苦,待大家应承着喝罢了,这才打发了管事们回去。 “姑娘这般搂算这般催着,只怕少不得心生怨怼的。”四喜送了人回来,瞧见林熙还在掌握手里的账单,便忍不住低声提醒,毕竟这些婆子们一旦起了恶心,事儿可不会少:“您是不是急了些?” 林熙闻言笑着摇摇头:“有些事可以慢慢地潜移默化来磨,有些事却得雷厉风行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人事情谊,拿时间来杀磨说的过,可钱银挂钩,我若软着点,慢着些,便只有被捏的份儿了!” 四喜叹了口气:“可是姑娘这样一整的,还罚了人,您就不怕她们联合起来为难您?” 林熙摇摇头:“不怕,我若怕,就不会整治了。其实我原本就没指望着要和她们关系多好,更没打算花心思去怎样哄着她们,我是主子,她们是奴仆,大家依着规矩来,各自相安,若是贪墨坏规矩,纵然是谢府里的老人,我一样的下手整治,不会由着她们倚老卖老就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的。” 四喜闻言眨眨眼:“姑娘这么说,四喜便明白了,不过既然如此,那姑娘是不是也得去查查每样东西的细账,要不,我去给您打听下,柴米棚木的费用,就这样由着那些管事们说多少就多少,岂不是还在贪算?” 林熙却立时摆手:“可别!你这样下去,可不是我立规矩,而是挑着和她们杠上了!”说着她把账单摆好,人起身活动:“我跟着嬷嬷学东西的时候,嬷嬷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她说‘人心最能谋算,为了所求,便会削尖脑袋钻营,就此生出自己的一条活路来,这活路也许是光明正大的,也许是见不得光的,但不管如何都是别人的生路,但凡一个人前途光明远大,也没几个人会走上偏路,所以你不管是为这什么道理,需明白一件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断人家生路,兔子急了能咬人,你若断了人家生路,人家是会拼命的!’” 林熙学了嬷嬷言语后看着四喜,不再多言,四喜顿了顿,明白过来,立时点了头:“我懂了,姑娘刚才顺着她们的所报项额算账,其实就是给她们留了生路?” “算是吧,我初来乍到,每个管事的底子都还没摸清楚,如果我一上来就断了人家的生路,岂不是与自己惹下仇敌?相反,我要的只是她们规矩,只要她们能规矩,不欺我,不轻我,我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做人嘛,求个厚道,谢家底子也厚,还不至于这点银钱就拖垮!等我花个一年半载摸清楚大家的底细,再来细细调整,尽量让她们不为着生计削尖脑袋,也就能正经的把钱银帐理清,免得,我这当主母的成日里和管事们勾心斗角,钱财还未必打理到细处。” 林熙说罢,自己去了箱笼跟前,取了账册出来,四喜一瞧知道姑娘是要记账,便赶紧的给她再磨起墨来:“姑娘这话实在,奴婢也明白,不过姑娘今日里弄出那规矩来,日后又要慢慢的收拾,只怕是很要耗些时日的,何况这样收治一半。一半又敞放着,真的好吗?” “耗就耗吧。反正我还小,有的是时间,至于这法子好不好的,现在也难说。反正嬷嬷说过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我思量着就这么慢慢来!”林熙说着抓了笔,开始在账单上记数了,四喜眼见,急忙言语:“姑娘还是晚些再打理吧……” “嘘。别来吵我!你知道规矩的!”林熙说话是头都未抬,话音却含着眼里,四喜怎么会不知道姑娘列账时,不喜人打扰,可是……她瞧瞧外面的天。又看看低头认真的林熙,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在一旁看着林熙慢慢的把五页账单归拢。纷纷记列于账本上。便在旁为她添灯,一言不发了。 今日的账面添置在账单上后,林熙满意地放了笔,此时四喜便捧着账单册页小心的一边吹墨一边言语:“姑娘总算弄完了。这会儿也该用些吃食了吧?” 林熙闻言立时觉得肚子空饿,毕竟这一日。她就没正经用什么饭,当下点头应声,随即瞧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才惊觉自己把谢慎严给忘了,忙是询问:“老爷呢?都这个点了,还没回来吗?” 四喜闻言嘴角勾笑:“姑娘总算想起老爷了?先头管事们来时,人就回来了,听说您在同管事们算账,便自己回了书房歇着,还说等你忙完了一起用晚饭的,结果,您这会忙完了,只怕老爷都要洗漱歇着了。” 林熙登时脸有惭色,身为人妻,就得有侍奉夫君的觉悟,她倒好,不但叫夫君等着,还等到这个时候,实在是罪过。 “快去帮我瞧瞧,他可用了餐饭?若没用的,就赶紧置办,我去请他!”她说着立时奔去了盆架前净手,四喜应声放了账册就要出去,岂料此时厅旁的槅门一拉,谢慎严竟然从梢间里走了出来:“不用问了,我一日忙碌早先就饿了,快去叫着摆饭进来吧。” 他最后一句是冲四喜说的,四喜立时应声出去,林熙则羞愧的上前同他言语:“对不起,我一时忙忘了。” 谢慎严冲她笑了笑:“不用抱歉,我等不得你,已在隔壁先用了碗参汤……”他说着伸手捋了下他那一撇稀拉拉的胡子:“夫人啊,你抠算了那么许多,也不过节余了八十钱而已,可那参汤却搭进去了半锅,这帐你是不是亏了?” 林熙闻言红了脸,可人却昂了下巴:“就投资而言,回报之期有长有短,我这是为日后考虑,夫君大可放心,若日后我把家财理出规矩来,那时保证您觉得区区参汤与八十钱相比,反倒不值一提。” 参汤是明白的出钱没错,可她清楚,那八十钱却是规矩的开始,只要日后形成一定约束的自治节余,再到慢慢的净化,那最终节约出来绝对不会是小数目,因为嬷嬷当初同她举例各项猫腻时,可没少拿宫中的各种盘算来讲,想想那些看不见却溜出去的钱财,这一根二十年的人参竟连零头都比不上,她便明白,日后要想自己和谢慎严过日子的钱不这么不明不白的消耗掉,那就得从一开始就得往净化管理上走! 所以她清楚自己做什么,更相信在嬷嬷口中最懂得算账的世家子也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可人家既然说的清楚都做了旁听者了,还拿这事来揶揄她,却叫她有些不舒坦了,因而立时反驳,心道谢慎严原本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厉害。 谢慎严眨眨眼:“投资?” 林熙一愣,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说了这个词出来,便故作镇定地言语:“对啊,我和嬷嬷把为达到一定目的,而先期投入的花费,叫做投资。” 谢慎严捏了那一撇小胡子:“投资,回报……这词倒也合适。”他说着冲林熙一笑:“我不是不懂你的盘算,不过参汤实在没必要,你陪着她们一起饿肚子,这就足够了!” 他话音落下时,丫头们也进来摆了饭,当下两人坐在一起用了,而后丫头们收了,净口净手,端了茶,两人这才又坐在一处。 林熙看着外面的天色,不明白这个时候的谢慎严为什么还没走,毕竟按照他这人那么规矩的准点做事的习惯,这会儿已是该回书房的,理应不会因为吃的饭晚。今晚就歇在她这里的。 “咳!”此时谢慎严忽而轻咳了一下,随即他放了手里的茶杯看着林熙。声音轻柔:“温水煮青蛙,是个什么典故?” 林熙一愣,随即干笑了一下,悻悻的把叶嬷嬷讲过的故事讲了一遍。谢慎严听了,却是唇角挂着笑:“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林熙疑惑的望着谢慎严点了头,当下谢慎严言语到:“有一位猎户,花费了几天时间才在陷坑里抓了一直瘸腿的狼,本打算回家弄来吃。下山的时候遇上一位书生,他出钱买了这狼回去,打算尝尝鲜。他把狼拴在了条凳上,打算杀了它,可他又怕杀狼时。血水溅身弄脏了衣裳,于是他最后决定慢慢的杀了那只狼,结果选了个一把小刀。想着给狼放了血也就是了。由着它慢慢死,可是刀锈力小,他那钝刀子,是给狼破洞放血。但狼反倒因为痛得厉害,挣扎的凶狠起来。不但把血水溅他一身,还因为爪利牙尖,咬断了绳索,抓伤了书生,而后逃之夭夭了。几个月后,书生养好伤出门买物时,遇上猎户,自是与他说起这事,言辞抱怨,猎户听后,便是嗤笑:狼非兔,你期它不挣,实在可笑,我若是你,早一到指扎心窝,包教他早已做了盘中餐!” 谢慎严讲完了这故事,便瞧看着林熙,林熙岂会听不出这故事处处反驳她的意思,当即挑眉:“夫君的意思,觉得,我要温水煮青蛙,是错了?” “你要温水煮青蛙,以防着她们跳脚拼命,这是对的,不过,她们是青蛙还是狼,你清楚吗?到底是遏人财路的事,招惹怨恨少不得,那与刀子放血有何差异?你要慢慢来磨她们,我觉得可以,但是那得是那几个掀不起风浪的,若是掀的起风浪的,我提醒你,还是轻易不要动手,若要动手,就绝对不能是钝刀子,必须是一刀解决无有后患,否则那拉肉痛不说,伤不到人,反倒沾自己一手血,有何意义?” 林熙望着谢慎严,他的话说的如此透彻,她自是明白他的提点,当下点了头:“我懂了,我会好好观察留意,分清楚谁是青蛙谁是狼,由着先把狼解决了,再思量着清理了青蛙,免得惹急了狼。” 谢慎严见林熙懂了,便笑着起了身:“天色不早,早些歇息吧!”说着起了身便出去了。 林熙瞧着书房亮起灯后,便自己缩回了桌前看着那账册上的字符,心里猜想:他如此郑重的提点我,不惜以狼来点我,因是明着告诉我,六个管事中自有轻易惹不得人,而且很可能是个大头,我需得留意小心,先把这个狼找出来才成! …… 翌日,林熙早早起了,趁着四喜还没来,自己便从妆匣的抽屉里取了账册出来,用着叶嬷嬷教的数字,记录了帐,并在自己疑心的几处价位上做了标号,而后才收了起来,又取着绣棚子开工了。 到了早晨,她捧了昨夜置备好的账册,去了徐氏跟前,把几处用度都说了,徐氏看罢后,一脸笑容地与她言语:“昨个的事,你做的很好,接下来用心把后面两件规整好吧!” 林熙应声,当即和徐氏讨教了一些关于布施的细节,之后回到院落里,便是忙着张罗起来,她既没再去提结算的事,也没多和管事们言语规矩,管事们原本等着看她下一动作好应对的,却无端端的没了下文,几个管事端着观望之态陪着做了行善布施之后,眼见林熙还没动作,一个个悬起的心都落回了肚子里。 …… “依我看,因是她想起一出是一出,图个立威吧!”三房附院杂院里的一角苗圃里,两个身影凑在一起。 “若是那样最好,由着陪她唱两出,叫她满意了,也就是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等她烧过了,日子该怎样还是怎样!” “放心,我们都知道怎么做。只是那位……” “不用理她,她不会多事的。” …… 做善三件事,林熙前两件都做的没有纰漏,甚至因为头一桩置办了五处,使得每处相对人流减少,不紧不慢的,没出什么喧哗事故,而相反的,她又处处把夸奖之词送去了皇家,结果在惯例给老侯爷请安的日子里,老侯爷直接给林熙赏了一处庄子的地契,嘱咐着她一定把放生宴给做好。 林熙接的是心中高兴却又难免突突:毕竟这么大的庄子,手里多了进项,日子过起来更加向上,可因此,放生宴就更不能出纰漏了,她得置办的相当好才行! 于是林熙接下来的日子,更加忙碌,从菜品到请帖一一过问不说,更从徐氏那里挖着夫人们之间的关系—她想排出最合适的座位来,就得把对头们分离,她得努力让大家在那一天开开心心,才能有助她的美名传,然而就在她整理宾客名单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有个刺头很难安置,那就是已经出嫁成为金家儿媳妇的孙二姑娘。(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悲剧的孙二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孙二姑娘的脾性,在大家的心中,都是自有判定,不敢说都是一致,但至少有两个词,那是一定会有的:自恃狂傲,刁蛮任性。 虽说如今也嫁人了的,同林熙一样是新妇,但不代表这个人会变得好相处,尤其是眼下,她躲灾一样的嫁给了抚远大将军的次子金鹏,而林熙则嫁给了原本她要嫁的人,然后这个据说要死的人现在好好的活着,林熙再傻再天真,也不会指望孙二姑娘能不和自己对掐,毕竟那种心高气傲到盛气凌人的自尊心有多脆弱敏感,真的不难想象。 “谨四奶奶,您怎么过来了?”绣阁的门子一开,伺候在此的婆子一脸诧异。 “在附院里偷闲,就想起两位姑姑了,便说过来坐一阵子,叙叙。”林熙笑着言语,那婆子立时便开了门,请了她进去,毕竟这个时候,两位姑娘出不得,却不代表别人不能到房里坐。 婆子当下叫着人去通传,引着林熙进了楼阁的厅内,才由丫头沏茶奉上,侧间的门帘子一挑,一个姑娘便进了来。 “好我的四嫂嫂,可算想起我们了!”十三姑娘说着已经奔到了林熙的面前,立时拉着她的手便是笑语:“丫头来报时,我们还当她今儿吃了豹子胆,戏耍我们呢!” 林熙闻言莞尔:“你惯会说的,这豹子胆可是难寻着呢!”她说着意外的又询问:“怎么只你一个,十四姑娘呢?” “她身子才干净了,这会子刚进了桶沐浴净身呢,听着你来了,叫我先陪着你,她等下就出来的。”十三姑娘说着坐去了林熙的身边:“好嫂子。我可听说了,做善的事,你办的极好。祖父都赏了你呢!你真能干!” “嗨,哪里什么能干,都是家里人帮衬着我。婆母与我细细引带,你四哥也几处提醒。因而才没出什么岔子,得顺到这最后一桩。”林熙说着脸露一丝难色:“可这最后一桩,却叫我心烦上了。” “烦?这话儿怎么说?”十三姑娘说着一脸好奇,林熙当下与她直言:“宴请宾客的事,婆母也指点了我,力求一个皆大欢喜,莫有什么不快。我也寻思讨教了许多。大体对席位有些安排,可是,有一位,我难住了。” “谁?” “孙二姑娘。” 十三姑娘闻言眉略挑,林熙则保持一脸难做,并未有什么别的情绪。 “那的确是个麻烦的,尤其现在我四哥好好地,只怕她还真有可能生事,毕竟她那性子,真真儿是见不得人比她好的。”十三姑娘说着歪着脑袋打量林熙。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林熙眨眨眼望着她:“作甚这般瞧我?莫不是觉得我可怜?” “哪里是可怜了!我是羡慕四嫂子,捡到我四哥这个宝了!”十三姑娘笑语,林熙脸上一红嗔她一眼:“好歹你也是做我姑姑的人。怎能这般给你哥哥脸上贴金!” “我四哥可是绝对的才俊,我又没虚夸!”十三姑娘说着凑到林熙跟前:“若是我是外家的女儿,可会一心嘱着他的!” 林熙立时笑着搡了她一把:“你个没羞的,你如今可是说给了赵家郎!”林熙说着眼一转:“我前日里听你四哥说起他来着,好像也十分能耐,是个才子呢!你嫁他怕也不亏!” 十三姑娘一愣,随即脸上泛着粉色:“爹娘慎选自是有些底子的,我不求他别的,只指望着他日嫁过去,真真实实是个用心读书且上进的就好!” “你该不是急着出嫁了吧?还有半年才到你出嫁的日子,这般急不可耐的,晚上我就同你四哥说,叫着早把你嫁出去得了!”林熙有意打趣,十三姑娘当即红了脸的搡她:“嫂子再这般欺负我,我不与你好了!” 林熙见状笑了一气,却不再言语,十三姑娘脸色正涨红时,十四姑娘也到了。 因着才净身的缘故,发丝湿漉的垂在身后,只披了一张帛布半裹,穿着夹袄短裤的奔了进来:“我可是来迟了,想着四嫂子是亲近的,也就不梳妆了!”她说着一到两人跟前,眼瞅着十三姐的脸上火烧云,林熙的脸上笑意浓浓,便是眼珠子一转说到:“十三姐的脸上堆了几层胭脂啊?莫不是四嫂嫂来,给你添了新妆?” 十三姑娘抬手捂脸瞪了她一眼:“去,连你也打趣我!” 林熙这便起身抓了十四姑娘的手:“快过来坐着吧,我没招呼的就来扰你们,搅了十三姑姑的静水心,她正恼我呢!” 十四姑娘眨着水光十足的眸子,笑面如花:“四嫂子这会儿忙中抽着空儿的过来坐,只怕是有事,咱们亲近,有什么嫂子只管言语,咱不弄那些虚得。” 这话实在,林熙闻言冲着她点头:“你是个玲珑心肝的,算说着了,我是真格儿的来叫着你们帮帮我的。”当下林熙又把对十三姑娘的话说了一遍,这边十三姑娘就言语起来:“那孙二姑娘若是能不请是最好,偏生是致远伯家的,还不能不请!” 十四姑娘眨巴一下眼睛,冲着林熙笑语:“四嫂子来找我们,只怕是心里已有应对,我和十三姐怕不是当跑腿就得当说客吧?” 林熙闻言心道十四姑娘果然是要比十三姑娘心眼子深的,当下笑着言语:“也不算是什么应对,只是想请你们帮我寻思一下,谢家可有出嫁的几个姑娘能回来与这放生宴?彼时你们帮我和姑姑们言语一下,帮帮忙,当时把那个叫人头疼的压住,别生乱,我就去求神拜佛了!” “噗哧!”十四姑娘登时笑起来,那声音甜腻腻的叫人心里跟猫爪子挠着似的:“瞧这话说的,同我院子里老妈子似的,那里就需要求神拜佛了,你是我们的四嫂子,这事上怎能不帮衬着你?放心。我和十三姐立时修书几封,分送我那几位姐姐,准保叫她们帮你把那孙二姑娘这头顽劣的猴儿死死的压住。闹不得天宫!” “那可太好了!”林熙闻言立时起身要做福,两个姑娘急忙把她扯住,说着自家人的话。又在一起闲散的东拉西扯了一番,最后因着林熙还有大把的事儿忙。便才散了。 “嫂子忙完了,多过来陪我们姐妹两个坐坐,与你一处才恰是亲近自在!”十四姑娘送到阁楼下,依旧言语,林熙说着“一定”“自然”告辞了出去。 她前脚离开,后脚阁楼便掩上,自内挂了锁。立在楼下的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这四嫂子,倒是个聪明的,晓得卖咱们个人情叫着帮忙呢!”十四姑娘笑语。 “本就是一家人,帮也是应该的。”十三姑娘说着同十四姑娘言语:“你给八姐和十一姐写,我给十姐姐写吧,三人中,只要能来一个,保管那孙二没处摆脸子!尤其是八姐!只不过她那性子,怕不来!” “试试再说嘛!不过要我说。索性给三姐,四姐也写信吧,反正她们的府上也不远,借这机会。一来咱们也能见见,二来,给四嫂子把脸撑起来,日后四哥也能帮衬着咱们!” “行,我给她们写去!” …… 有了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的帮助,第五日上,林熙便得了信,竟是谢家已出嫁的九个姑娘里五个要来,而她又跑了一趟绣阁,得知两个小姑,一共托了五个姑姑,五个姑姑便都卖了脸面,登时心中大暖,回去后,细细的把人又分算了一下,好叫两个年纪已经二十出头的帮着多担待些,毕竟更大的或嫁的远的,就实在不必兴师动众了。 正月二十二的早上,林熙忙活着把画舫定好,又确认了都会来的宾客有谁,叫着管事,询问着车马轿椅的安顿。 这些弄完了,人才从杂院里回来,正思量着回房歇歇补一会瞌睡,却不料进屋后,就看见谢慎严竟在屋中榻上坐着,手里捧着书册静静的阅读。 “你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往常不是要到申时之后了吗?”林熙询问着上前言语,动手抓了茶杯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端起吹了吹,却也烫的抿不下去一口。 “喝我的吧!”谢慎严闻声便抬头欲做回答,瞧见林熙那模样,当即话就脱口,人还把手边的茶杯直接推了过去。 林熙一愣,随即脸红,但她也没有扭捏做推,而是乖乖的放下了茶杯,捧起他那杯,喝了两口。 “今日里不忙,整理了两册人事卷宗,后想起你这里还有事儿,我便告假回来了。”谢慎严说着复有低头看书,林熙却懵了:“我这里有事儿?” 做善的事,虽是大事,可都是女人们操持的,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谢慎严又强调过,院落的事他不想插手的,是以他口中若是有事儿,定和自己忙活的做善无关,可是若和做善无关,那,又有她什么事儿? 谢慎严歪了脑袋,斜她一眼:“装糊涂?” 林熙摇头,一脸雾水一成不变,谢慎严眨眨眼,丢下了书册,随即说到:“等着!”继而人就出了屋。 林熙在屋里傻站了片刻,就见谢慎严走了进来,而他两只手里各有东西,左手握着一个红鸡卵,右手捏着一个绒盒,而看到那红鸡卵,林熙却登时醒悟了:生辰,今日可是她真正十一岁的生辰!自今日后,她便虚岁十二了! “吃吧!”谢慎严说着把红鸡卵直接塞在了林熙的手里,随即又把那绒盒子放在了桌上:“这是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吧!” 林熙小心的放了鸡卵,而后打开了盒子,但见一只赤金芙蓉花头的金簪环抱着一颗指节大小的红包躺在其中,十分的华贵美艳。 “谢谢夫君挂念!”林熙的脸上满是喜色:“很漂亮,我,我喜欢。” 谢慎严闻言笑着,伸手取了出来,随即直接一手按住林熙的肩头,一只手就给林熙插进了发髻中,随即他看着打量了一番后,便指指桌上的红鸡卵:“愣着做什么?快吃了啊!” 林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在杂院里忙活时,可吃了不少点心,这会儿不饿。不过这是谢慎严的心意,她却不能不吃,眼一扫到桌上的茶杯。她低着头开始敲蛋剥壳,而后她直接把鸡卵一分为二。送了一半到了谢慎严的嘴边:“你与我同饮,我与你共食!” 谢慎严笑着点点头,继而便张了嘴,把那半个蛋给吃了,而后直接拿起了林熙喝了一半的茶杯送去了嘴边饮下,而后忽而扑哧一下又笑了起来,林熙见状不知他笑什么。不解而问,岂料谢慎严转头看着她,一面笑着一面言语:“我思量你先前那分食的念想,有些发愁,若我生辰时,与你分食寿面,该如何分?难道,各食一头,直至……”他猛然低头靠近了林熙,唇几乎停留在她的唇前:“这般相亲吗?” 林熙登时脸红红地。缩了脖子,谢慎严见状往前轻倾,便是唇蹭上了她的唇,却在她还未曾回味时。又离开了,继而他直身淡定的抓了书,在一旁坐着瞧看,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林熙呆呆的立了片刻,灰溜溜似的去了一边榻上坐着抓了绣棚子掩盖自己纷乱的情绪。 大约一刻钟后,她瞧着谢慎严翻书未动的样子,嘴角上扬,内心轻念:我道你真是翻脸比翻书快的娃娃脸呢!原来也不过做样子罢了…… 她正内心念念呢,岂料此时,谢慎严却抬手翻动了书页,林熙上扬的嘴角便立时改撇了…… …… 月底的时候,帖子发了出去,因选定的日子近着二月二,林熙又叫着多备一份随手礼,那日好给每位宾客一份,便在余下的日子里,天天在厅里对着各种绣庄送来的帕子,千挑万选。 月底的最后一日,谢家大摆放生宴,因着今日她是主持的,便刻意打扮的华贵些,免得在贵妇们的面前,落了谢家的势,因此当着着十八单衣,头梳元宝髻带着赤金红宝雀冠的林熙穿行于人流中处处招呼时,人人都被她那淡然的气度撩起了眉眼,看着她处处稳重,安然自熟的样子,一面心中惊讶,却也一面道那叶嬷嬷教出的就是不一样,真格儿像是大世家里出来的人一般。 林熙对着各路或模糊或清楚的赞美声,置若罔闻,只小心的一一应对,务必求着达到心中所期。 很快,谢家的出嫁了的五位姑娘陆续到了。 林熙和这些姑姑们其实并未见面过,虽然和谢慎严成亲时,她们都到了,可那时她还是蒙着盖头坐在洞房里的,至于第二日,敬茶见人的,她们却都已经各自回府,因此林熙与她们是陌生的。 不过有着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的信,在引着她们去了主院拜见过屋里的一种家长们后,还是在院落里,互相的行礼作福,说了几句亲近的话儿,结识了。 三姑娘谢芳和四姑娘谢芬,是对双生,相貌九成九一样,幸好她们的穿戴不同,要不然林熙可分不清楚,这两人如今都是二十出头的年岁,性格沉稳中见着亲切,林熙眼扫着她们的举动,便思量着日后,自己也得这般端庄大方;而与这两位姑姑的不同,那八姑娘谢媛,却不爱笑,且她的骨架子看起来也比其他几位粗壮些,后听三姑姑说起八姑姑时,才听出来,原来这位八姑娘是二房所出,打出生就跟着二伯父在塞外戍边,不但自小跟着习武,更有一手漂亮的骑射本事,于十三岁那年,说亲给同是武将的河西太尉业大人的幺子,这才回到了京城,磨了两年性子出嫁了。 而这位业家幺子,也是个武官,还未到三十岁,就已是做到了委署前锋参领的位置,甚有本事,而从三姑娘和四姑娘打趣八姑娘的话来看,似乎这个业参领却是个惧内的,对着八姑娘有些虚。 至于十姑娘和十一姑娘,出自四房,两人温柔恬静,话不多,却从仪态举止上,都透着一份不容小觑的傲气来。 谢家的姑娘们,不论嫡出庶出,都因着是和世家门户的联姻,个个出来的气度十分不凡,这使得她们帮衬着招呼宾客后,倒也分担了不少林熙被注视的目光。让林熙多少能压力少一些。 于是到了孙二姑娘来时,林熙这个主家便要接待的,而不知道是不是十三姑娘和十四姑娘把话早说透了。不等林熙言语,那不苟言笑的八姑娘竟自己默默的走了过来陪在林熙身侧,委实让林熙感动了一把。 孙二姑娘着着华服趾高气昂下了车。将将才昂着头要冲林熙言语,却一眼看到了八姑娘。登时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之色,随即还不等林熙招呼,人就低头福身了:“华儿见过表舅母!” 林熙闻言立时僵住,一脸诧异的望向身旁的八姑娘。 那八姑娘淡淡的应了一声,摆手示意孙二姑娘免礼,人却转头冲林熙言语:“我夫婿乃家中老幺,与他的大姐相差着二十多岁。这大姐乃是金大将军的夫人,也就是她的婆母。” 林熙闻言,心里不但立时轻松,更是有些乐了,若是如此,按照这样的拐弯亲戚路数,自己竟也算孙二姑娘的“表舅妈”了…… “鹏哥儿媳妇,这是我四嫂,你就随着我家小辈的称呼,喊她一声表舅母吧!”林熙想什么来什么。八姑娘一点都没含糊,那丝毫不见笑意的脸上,充满了正经,孙二姑娘则脸上满是尴尬。却也只能咬着牙这般叫了。 “表,表舅母。”她哼叽叽的叫完,林熙却不好意思应声了,而此时八姑娘又言语到:“你来了正好,我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因是娘家的事,便来凑凑,不如你就陪着我吧,免得我无趣!”八姑娘冲孙二姑娘这般言语,实打实的摆着长辈架子,那孙二姑娘一脸苦色,却也只能堆着笑的应承,林熙瞧着她眉眼里那股子憋闷的郁气,委实想大笑两声。 “四嫂子,你快去忙活吧,院落里的客人还多呢!”八姑娘说着直接带着孙二姑娘进了院落,林熙望着孙二姑娘那夹起的背影,嘴角不禁上扬。 好嘛,自己提心吊胆的防备了诸多,结果八姑娘直接把人都拎走了,如今的孙二姑娘事儿没挑上,凭白还矮自己一溜辈分,想来她日后就算憋气,也寻不到自己了,谁叫她嫁谁不好,嫁去了金家,有了这门子的拐弯亲呢!她若再来寻事,单一句我可算是你表舅妈,就直接能把她给打发了,这种惬事,实在是太痛快了! 孙二姑娘没能发起威来,纵然她有伯家女儿的身份,能挑些毛病,可长辈就在她身边坐着,她根本没法子发作,以至于用罢了席宴去了江边画舫前放生时,她匆匆的放了一只龟入水,人就立刻说着不舒服,冲八姑娘道了声罪,告辞走了,连与林熙的照面都没打。 刺头走了,林熙的心中更加安稳,与之众位夫人笑脸应对,倒也大方周全,眼瞧着放生到了尾声,差不多可以见好就收叫着散时,忽而谢家管事急声来报,竟是宫里来了人。 当下林熙便是大惊,这时候宫里来的什么人?当下思量着是不是要回去换装于府中正门同家人共迎,岂料她还没来得及招呼,竟有太监甩着拂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黄门,捧着压了红绸的托盘。 林熙一瞧着架势,明白这不是什么正经的旨意下来,毕竟谢家的长辈们没一个跟着来的不说,人家太监更是亲自奔到这江边画舫来,这便说明,不是什么大事,九成是凑趣的。 当即她自觉的就先福身行了礼,而后才凑上去询问:“公公光临放生之事,不知是有何事?” 那太监一甩拂尘:“洒家是英华殿兰贵人跟前的袁公公,兰贵人知道今日里是谨四奶奶您主持放生宴,便叫着洒家送了一只寿龟来,好请您这本家人于她代行放生之道,求得她父母安乐长寿。” 林熙闻言顿时无语,却也不能不应,当下应承,接了那托盘,袁公公便立在身边,林熙只得捧了那龟去了湖泊前,代放了,那袁公公才带着小黄门告辞去了。 他们一走,众人说了几句后,便也陆续告辞,待到林熙一一送别完,乘车归府时,一直保持的笑脸立时就垮了下来。 她辛苦数日只想自己完美无错,好生生的做好最后一桩,眼看着无错就要收官。岂料林佳竟插了一脚进来:说什么代为放生,难道她在宫中就放生不得,非得让自己这个二房的本家人来?还不是想借着机会让大家知道。她这个兰贵人的身后是有谢家这门亲戚的!这不是生生的把谢家做善之事,变成了她林佳拉近贵妇们的契机了吗? 林熙的心中十分不畅快。她知道因为是宫中发来的意思,谢家人不会怨她半分。可是她要的完美却荡然无存,而且还是毁在了林家自己人的手上。可是她能怨吗?却也不能,因为她姓林,一家人互相扶持的本意更多的就是在这些弯弯道道上,帮衬便是最基本的。 同根同气,她逃不开,也不能逃。 回到了谢府,去了徐氏的跟前。她实打实的做了汇报,徐氏早先就得了下人的汇报,已经知道情况,眼瞅着林熙一副尴尬的模样立在跟前,抬手端了茶抿了一口,才轻声言语:“谢家和林家本就是姻亲关系,大家都是明白的,如今林家里有个贵人愿意给我们谢家一点面子,也是好事,你无需抱歉。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何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谁知道日后是个什么情况?也许这是一份善缘呢!” 这话听来和善亲切,句句谅解。可林熙听得是心惊肉跳,因为这话中所透之意却无不相反。 都明白的姻亲关系,不说也是知道的,何需在众人面前一亮,把谢家的做善变成你拉亲的宣告?你是做了你该做的,可那是为着林家,与谢家你做了什么呢?善缘?三十年后什么光景那是两说,堂堂谢家,千百年的传承,真需要你一个贵人去关照扶持吗? 林熙完全明白徐氏内心的不满,当下却无法辩解,只能低着头立在那里,全然一幅惴惴不安的模样,而徐氏看她那样子,最终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摆手叫她回去歇着了。 林熙告退出来,回去了院落里,便是心头闷闷的横去了床上躺着,到了酉时,谢慎严归来进屋,瞧见她一幅亏心的模样,反倒笑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快收了那难受样儿吧,你就是难受上十天,也是不能不应的,何必膈应着自己?” 眼见谢慎严的豁达与不在意,林熙更觉不好意思:“对不起,今日里这事儿,实在是……” “行了,不必解释的,我真没怪你的意思,这个世道本就是利益相求的,如此痛快的实用,总比背后暗算的好,而且你那大房家的堂姐能思量到这一步,倒也有些聪慧,依着这般谋算的性子,怕是将来也能进嫔的。”他说着不等林熙言语,便叫着乏了,随即传了丫头备水,人便进浴房沐浴去了。 谢慎严去了浴房沐浴,林熙则坐在榻上发起呆来:我这堂姐,真得是聪慧的吗? 先前只顾着郁闷,没有细想,如今谢慎严说林佳聪慧,她反倒不敢苟同。毕竟若真是个聪慧的,当初就不至于偏执到那种地步,更不会因着那男子的伤诺而就此走向另一个极端了。 可是真要怀疑起林佳的聪慧,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她却也爬到了贵人的地步,这难道纯属运气?而且今日里她能来表现自己和谢家的亲戚关系,以备建立自己的人脉威望,难道这又是笨的吗? 难道皇宫那地方可以让人立时就变得聪慧了吗? 她心中念着,忽而就想到了叶嬷嬷,想着她脸上狰狞的疤痕,想着她曾对自己说,宫的残酷,甚至想到了,乞巧那日,自己的虎口脱险……暮然间,一句话飘过了脑海:“七姑娘,这个世道,人心险恶着呢,为了利益,谁也不会和谁客气的!” 林熙低了头,轻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人心,自己最看重的家人,却也在沉浮在利益之中,那么谢慎严呢?似他这种世家子弟,日后是不是也在利益之中浮浮沉沉? …… 龙抬头过后,年关彻底过去,一切都恢复了旧序,而所有开年发下来的旨意,也在此时得到了全新的认可。 杜阁老彻底致仕,退出了官场,不过他没有马上就搬离京城的宅院回老家颐养天年,而是带着府中人慢慢收拾细软,将东西慢慢的搬去了半年前就购置的京郊宅子里,俨然是打算等儿女们都顺当了,这才回老家去,将此处留待给儿女们作为,自己衣锦还乡是落叶归根。 林熙因着林馨的关系,专程去了杜府上坐了一遭,送了两幅从谢慎严库里翻出的字画,全了礼数。 二月初六,韩大人荣升内阁首辅,尊称韩阁老与韩首辅,同日,内阁候补正式宣告,乃谢家大爷谢鲲补入内阁,且直接兼任户部尚书。 这消息一回来,林熙便是惊讶的嘴巴都闭不拢。 都说世家空得爵,只在各处落了官职护着周全,而世家长子,总是在野,若有官职,那也是散官,空挂衔儿的,以等着日后继承了爵位,可眼下,大爷竟入了内阁,这可不是散官,乃是实职,不过她觉得凭着谢家的世家底子,倒也是可行,可问题是,连户部都是大伯兼为尚书了,这不是等于宣告,若干年后,谢家大伯会成为首辅吗?那时,他必然会因此得爵,岂不是要脱离谢家分出去了?那到时,谁来继承爵位?远在边塞的二房吗? 林熙一时心中乱猜,便想着等晚上谢慎严回来,探他口风问问好了,结果正寻思着,花妈妈一挑帘子直奔了进来,倒把林熙吓了一跳,望着花妈妈:“这急急忙忙的……” “姑娘,出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血泪枷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花妈妈一脸子严肃,把林熙吓的立时站了起来:“怎么了?”她心中突突,无端端的想到了谢慎严,而花妈妈嘴巴一张却提到了一个叫她一时有点对不上号的人:“赵家的长孙没了!” “赵家长孙?”林熙没反应过来:“哪个赵家?” 花妈妈眉眼拧在一起,砸着嘴的忙把林熙往内拽了些,急声言语:“我的姑娘啊,这会子你犯的什么糊涂啊!这赵家还能是哪个赵家?自是和十三姑娘定下了亲事的赵家啊!” “都察院左都御史赵大人的长孙?”林熙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响:“那个大理寺右丞?” 花妈妈使劲的点头,林熙一把抓了她的胳膊:“这是怎么回事?” 花妈妈摇摇脑袋:“说不清楚,我也是刚才在外院里忙活,听见那边有人昏了过去,我过去瞧看,才知道是古妈妈,于是上去帮忙掐了人中,人才醒了过来,结果她一醒来,叫着‘我可怜的十三姑娘’,人就往绣阁那边去了,我拉巴着别人问这是怎么回事,才听到这么一句,说是赵家府上来人知会,十三姑娘说的那个哥儿,昨个夜里,人没了!” “没,没是哪种没?”林熙有些不能信,毕竟这事来的太突然,无风无浪的怎么就…… “死了呗!”花妈妈一脸霉像:“这满府喜庆的日子好生生地,遇上这种事……哎!” “花妈妈,你快些去主院里打听去!还要叫着外面的小厮赶紧去韩大人那里把老爷叫回来!”林熙赶紧吩咐,花妈妈便应了声:“哎,我这就去,姑娘您……” “我先去绣阁那边。”林熙说着便奔了出去,直奔绣阁。 她到了绣阁那里。便见拦门开着,丫鬟所立不少,待到了阁楼下。瞧见一屋子的人,便自觉的退去了边上。 大伯母,五婶娘的。大家都在这里,唉声叹气里。是十三姑娘的抽泣之音。 她所哭的是赵家郎吗? 林熙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知道十三姑娘此刻哭的是她自己。 …… 谢慎严从韩大人那里回来,就去了主院,在听了事儿后,便跟着赵家人,同安三爷和尚五爷一同去了赵家。 傍晚的时候,天色起黑。下了一场子冷雨,稀稀拉拉的。林熙叫着府中小厮取了蓑衣油伞去接,结果到了戌正时分还不见人回来,把林熙担忧的使人去了公爹的附院瞧看询问,才知道这三位竟又去了敛房,赵家因为长孙猝死,正请了仵作验看,也是想弄清楚为何人好好的,忽而就没了。 林熙在屋里转了十几个圈后,总算听到丫头在外招呼说着老爷回来了。看了眼桌角上的滴漏,知道此时已近了亥时,忙叫着丫头去热姜汤,自己迎去了门口。 挑了棉帘子。谢慎严一脸阴色的走了进来。 林熙压着满心的问话,亲自为他除去罩衣袍子,又从丫头手里接过那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送过去,眼瞅着他全喝下了,这才把汤碗拿给丫头,把大家撵远了些,回到了谢慎严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谢慎严一脸疲惫与阴郁,他望着林熙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七日风。” “啊?”林熙愣住,七日风,她不陌生,林家的二姑娘本是和长桓一道落的地儿,结果断脐之后,就死于了七日风:“他又不是婴孩,怎会得……” “七日风并非只有新生婴孩断脐有此危,边疆上浴血奋战的战士,也最容易被这病夺了人命去!”谢慎严轻声为她做解:“但凡人若受了伤,被那不干净的东西撞上了,便会遭了这罪,若发现早,还可无事,偏生那赵家哥儿前两日上取宗理案时一不小心手指头划在了凶案证物的一把骨刀上,当时破皮见血,却也只是个小口子吗,故而他没当事,也没与人言语,更没叫着郎中给瞧看,都是回去后,屋中伺候的丫头瞧见问了才知,那时已经结疤了,大家都没当事,结果前日白天只说人看着有点精神不好,与谁言语都有些烦躁,晚上叫着早早歇了,结果到了昨个早上,丫鬟叫起,瞧着没动静,进去一瞧,才发现人直挺挺抓着被子睡在床上,双眼圆睁,脸上苦笑,却是整个人已没了气!” “如此说来,这赵家郎岂不是死的冤?”林熙说着瘫坐在了谢慎严身边的椅子上:“那十三姑娘她……” 谢慎严脸色愈发的沉:“可惜赵家皆是文官,未有武将,不知这小伤也防的道理,尤其那凶杀证物,更是从埋尸之地起出来的,碰了焉能不小心?我和爹,五叔去了赵家时,他们竟然还在疑心是不是有府中人行恶加害,由着京兆尹四处探问,结果五叔一瞧那赵家郎的样子,便猜到可能,叫着抬去了敛房,由仵作验看,后又问了丫头,才知内情!哎,一招大意,他们死的是个长孙,我那十三妹妹,却是被他给连累上了啊!” 林熙闻言伸手按在了谢慎严的臂膀上:“遇上了,便是没法儿的,只是公爹婆母是个什么意思?还有祖父,如何打算?” 谢慎严手指交错在一起,使劲的捏了捏:“你知道我大伯已入内阁并兼户部尚书了吧?” 林熙点头:“知道。” “那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熙抿了下唇:“早上我听到时,还在猜想,大伯若是就此立爵,岂不是要分出去,那二伯一家是不是要从边防回来?” 谢慎严摇头:“戍边乃家族重任,于国是尽责尽忠,于家却是安保。世家之中,只文没武,难有魄力,有个风吹草,便可能化作散沙白用工,做不得长久业;而家族若是只武不文。一辈子也难控大政,不是功高盖主,便是风箱之鼠。战战兢兢不说,起伏只在朝夕,比风吹草还不如。” “所以咱们谢家。是文武皆有。”林熙听谢慎严这么说,立刻意识到了戍边背后的意义。 “是。谢家从来都是文武同出,武将戍边,不念京城,功高不震主,这便是家族背后的支撑,文人分两路,仕途者。地方官员,抓住一脉即可,这叫同进退,也有个人脉的官员,而在野者,学风论作,文人口笔,抓的便是政舆。”谢慎严说道这里看向林熙:“我大伯为前者,自走入了重臣,开得山头。多得一份爵,我二伯戍边,撑着家业的脊骨,我爹。便是后者,他在野,抓政舆。可现在大伯将会得爵分出去,我二伯动不得,日后所继,便是我爹了。” 林熙闻言眼睛睁得老大,她万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是做个侯府里的少奶奶而已,不上不下,不用撑家,也不用抗业,只要管好自己的院落也就是了,现在却不是那么回事!如果真是安三爷日后继了候爵,他房中长子不就是谢慎严吗?那日后…… 林熙的脖子微微缩了下,而这边谢慎严叹了口气:“哎,这个节骨眼上,我爹能怎么办?祖父又能怎么办?若是平时,或者再早一些,我爹还没进众人眼里,出了这事儿,十三妹遭些牵连,却也不是嫁不得,只是选个门户低些的,远些的也就是了,总是耽误不得她的,可现在,人人都明白将来谁是谢府里继承爵位的,这个时候,十三妹要是再说婚约,却难免被人捉住口舌,坏了谢家名声,更削割着大伯的脸面。” 林熙放在谢慎严胳膊上的手紧了一下:“那如此说来,莫非,十三姑娘要,要……” “守节或是……出家做姑子。”谢慎严说着一抬手,攥紧的拳头便重重地砸在了桌上,惊得茶壶杯子的都是一震。 林熙的嘴角抽了抽,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名节二字何其重?身为女儿家,一辈子要小小心心的,稍不留意,毁伤了名节,于自己一辈子的苦难,与家族也是灾祸一场,可是,日防夜防,自己做的再好,又能怎样?还未出嫁,说好的夫婿便这般消亡,她的路就立时充满了荆棘。 正如谢慎严说的那样,要是平时,她低下身份,低嫁不说,还嫁的远些,多少也算活路,可如今的,却是想低就都不能够,为了家族高义的名节,就只有那样两条路走。 “你多去陪陪她吧!”谢慎严说着起了身去了书房,林熙此刻全然感受不到,未来日子的压力,她唯一能感受的是一份悲凉。 回想自己当初为了一个名字,义无反顾,但家人也罢,自己也罢,多少还是有些期盼的,而十三姑娘却连丁点期盼都不剩。 她坐在那里,回想白日在绣阁时,十三姑娘哭的那般伤心,便猜想,彼时她怕是已经想到了自己的未来,是如何的漆黑无路。 书房里,灯未点,谢慎严一个人坐在桌前,好半天后,一句轻喃带着哽咽飘在这屋里:“早知这般,我倒宁可你是嫁给了明达!” …… 一切都如谢慎严说的那样,十三姑娘的前路依然就剩那么两条,而三日后,十三姑娘也做了选择:守节,照嫁。甚至因为赵家郎的死,原定的日子,还提前在七日后,摆明了是十三姑娘一嫁过去,就能赶上大殓,而后就此素衣孝服过着素缟日子。 林熙听到这选择时,心知这总比出家当姑子的好,可到底还是心里难受,结实的在屋里关着门,捂上被子,狠哭了一场,后因十三姑娘出嫁在即,便带着无奈再次来到绣阁。 十三姑娘的脸上已经没了往日的活力,有的只是哭肿的双眼,与林熙对上时,瞧见林熙那鼓起的眼泡,竟是对着她努力的笑:“嫂子,你瞧你,比我还难看了。” 眼瞧着伤心人倒还安慰自己,林熙越发的不是滋味,上前抬手抱了十三姑娘的腰身,便是哭了起来,十三姑娘搂着她抽泣了两下,发狠似的搡了她:“哭什么?我又没去做姑子,好歹我去赵家也是做人妇的,就算他已不再。我也是个奶奶,日后嗣里过一个,这辈子也有指望不说。门前还能立做牌坊!我,我也算为谢家尽孝了!” 林熙望着十三姑娘高昂的头颅,只觉得自己顿时矮了一节。 那时的自己。也曾说着为了家族名节,义无反顾的嫁去谢家。可到底,心里也不是她这般全然为着名节,为着家族的。 …… 林熙在绣阁坐了一阵,与她闲话了几句,便退了出来。十三姑娘歇在屋里,十四姑娘则送了林熙出来,彼时在绣阁里。十四姑娘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的。 “嫂子,你当时为何肯许我哥的婚约。”十四姑娘声音低低地:“是不是也和我十三姐想的一样?” 林熙一怔后,低声说到:“仁义礼智信,应该的,我们都是有家的人,总得为家里人着想。” 十四姑娘眨眨眼:“你那时恨过我们谢家吗?” 林熙摇头:“我没有恨,我只知道知恩图报,知道有约必守。” 十四姑娘歪头看了她一眼,莫名的说了一句:“你和我十三姐挺像的。”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林熙一个站在拦门前愣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十四姑娘走到阁楼前,扭头看了眼关闭上的拦门,随即叹了一口气,眼望院落里的亭台楼阁。话音嗲嗲中满是喟叹:“都说生在富贵人家便是金枝玉叶,岂止得了多少就得付出多少的道理?贵人有贵人的苦,贱民有贱民的乐。” …… 七日后,十三姑娘出嫁了。 因为是丧嫁,没得吹吹打打,只有铜锣敲响。 赵家迎娶来的是一批高头大马,其上无人,只有马鞍上固着的牌位,有赵家的次孙牵拉着带队来迎。 大红色的轿子从谢府抬了出去,一路上除了锣响只有马蹄声。 而轿子一到了赵家府上,立时蒙套上了白色的轿衣,着着出嫁喜服的十三姑娘被喜婆背去了祠堂口,在那里同牌位行礼之后,便是自取了盖头,取了凤冠,着一银花,一直玉簪,便孝服裹身,在祠堂前行了大礼,直奔了灵堂。 这顿喜宴,林熙同谢慎严去吃了,大家彼此坐蜡的耗着礼仪流程,却叫林熙心中磨的难受。 中途她去方便,待转回时,带着丫头转在抄手游廊的角上时,却听到了几个女眷议论的声音。 “谢家真是舍得,那般如玉的一个人,就活脱脱的送进来守寡,哎!” “不送进来怎么办?谁叫她和人家定了亲呢?这是摊上了!” “你们听说了吗?谢家到赵家的这条路上,要架一座牌坊呢!” “立给谢家十三的?” “对,我爹在工部,昨个见着批折了,就是不知道是谢家去求的,还是赵家。” “她这般守节,有个牌坊也是应该的,这谢家人,还真是傲骨呢!若是我遇上这种事,定会求着我爹可怜我,悄声嫁出去,也不收着罪的!” “所以人家才是谢家嘛!” 林熙听着这几人言语,无奈的抬头望天:名节,枷锁,这是看不见的血泪枷锁! 无奈的摇摇头,她准备迈步,却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别谢家长谢家短的,好似人家高义的不得了,要我说,看起来是立牌坊的好事,可到底还不是一派盘算!” “你怎么能这么说?” “怎么不能,我又没说错!谢家这般把十三姑娘嫁出来,谁不夸他谢家高义,然后呢,谢家与赵家两厢还是姻亲,彼此连心不说,只怕赵家打心里都觉得谢家高义的不得了,如今赵家上个折子,工部准了,一道牌坊,既给谢家立了面子,也给赵家挣出一份烈妇名节,这们门道道的不是盘算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赵家上的折子?” “我前天跟着我祖母一道进宫给我贵妃姨妈问安去了,我听她说的呗。” “哦,怪不得鹏二奶奶知道的那么多,原来是听来的啊!” …… 那边几个女人还在议论,这边角上的林熙却是攥了拳头。 鹏二奶奶是谁?不就孙二姑娘嘛!她说出的这些话明显就是庄贵妃说出的话,她这人纵然性格刁蛮,人也不好相处,却不该是个傻子样儿,与人家丧婚的日子里在这里说着这样的反话。摆明了就是散谣坏了谢家的高义之名! 林熙不傻,她略一思量就明白过来,孙二姑娘的有意为之是为的什么。可是庄贵妃就这么不容谢家名头上再上一层吗?她不是不明白宫中所争所斗是为这什么,也不是不明白孙二姑娘当初为什么会和谢慎严有婚约,但是当初黄掉亲事的又不是谢家而是孙家。庄贵妃要她散谣灭义,图的是什么呢? 那边几个女眷还在言语。林熙耳听着再这么下去,十三姑娘的牺牲变成了卑劣的行径,便知不能由着孙二姑娘乱言,当下整了下衣装后,大步的拐进了月亮门内,一副恰好撞上这五六个言语的样子。 林熙已是谢家人,她的出现。让几个女眷都有些尴尬与羞色,而林熙不与她们为难,淡然的笑着与之招呼,仿若没听见她们先前质疑谢家的言语,但是走到孙二姑娘面前时,她却忽而一脸正色的说道:“鹏二奶奶见了我,不叫人的吗?” 拐弯亲戚,谁愿意搭理?但礼数为大,遇上了,不叫却是孙二的失礼。当即她只能低着头,悻悻的叫了一声表舅母,在众人诧异里,林熙昂着头冲她言语:“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表舅母啊!里外亲戚的。你这张嘴,真该拿针线缝一缝了!免得有朝一日,你那口舌生下的水,冲了龙王庙!” 孙二被林熙“教育”,岂能不恼,可她现在挨着一头辈分,挡着这些女眷的面,想回嘴也不好回嘴的,而林熙的话语分明就是在说她刚才的举止是自淹家门,生是非,她自是话语剜酸的来顶:“您这远远的表舅妈要训斥我,在礼数上,我敬着你,我无话可说,不过先前的,我又说错什么了呢?难道十三姑娘嫁去了赵家,不是两家姻亲日后相亲了吗?那牌坊背后真就干净了?” 林熙闻言一笑,随即轻言:“我在家读书时,嬷嬷教我一句话,‘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我原本还不算理解的透彻,今日反倒因着孙二姑娘你,明了了!按说我该说句多谢的,但此时我更想说的是,可惜!” 孙二一时不解林熙为何如此言语,只是本能的接话:“可惜什么?” “春桃不知梅霜雪,泥藕难懂莲高洁!我可惜孙二姑娘家学深厚,竟然如此不懂高义为何?罢了,这事儿,原就是我的错,我怎能期望燕雀知那鸿鹄志、想来若没你孙二姑娘挪窝,今日我也做不了谨四奶奶,我这里谢谢你了!哎,十三姑娘没遇上我的好运,我为她惋惜,可她那份高义,人人心中有那公道,鹏二奶奶,日后还是别与人提及我是你那远远的表舅母吧,物以类聚,我和你还是远远地,最好。” 林熙说完这话,当即冲着身边几位女眷一个福身,而后便迈步走了,她不需要留在此处与之多言,她相信,此刻没几人会愿意再和孙二姑娘凑在一起的,因为物以类聚,难道她们想证明自己是因着做不到高义而生妒的人吗? 当下身边的几个女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席宴这边走,独自留下孙二姑娘一个站在那里看着林熙的背影,愤恨的捏了拳头:“谁稀罕要你这个表舅母了!” …… 当天从赵家吃了宴回去,林熙就把自己听到的话,学给了谢慎严知道。她不是多事的人,更不是要与人家知道她为了谢家做了什么,而是把自己的疑惑一道问了出来:“你说庄贵妃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谢慎严眼盯着手里的茶杯,面色沉沉:“还能是什么?挑着日子见人,借个丫头口把话漏出来,不就是要我谢家被人背后指点嘛!哼,高处不胜寒,我谢家在高处可不是一天两天!不为她所用,她便想诋毁一二,这就是人心。” 林熙闻言叹了口气:“哎,我真是不懂了,这诋毁了又能怎样,凭白的让我们被人指点一番,牌坊还不是要立的,时间过去了,指点早忘了,牌坊依旧在,这有意思吗?” 谢慎严转头看向林熙:“指点大了。牌坊就立不得了。” “什么?” “你想啊,如果大家都认为谢家是为了给两家竖起一个牌坊挣名声,那谢家要怎样做。才能显出自己没那个心?不就是自求取消了牌坊,不图名声吗?” “可谢家自求取了牌坊,与她庄贵妃有什么好?这不是凭白把大家之家的关系弄得更不好了吗?” 谢慎严笑了笑:“她说的是赵家递交的折子。申的牌坊对不对?” “是,说是从庄贵妃的口里听来的。” “这是错的。其实为谢家申这块牌坊的可不是赵家,而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对,皇后母仪天下,贵为命妇之首。这京城大大小小的命妇,得赏斥罚,她都是盯着的,褒扬义举。斥贬恶行,如果要给我十三妹立牌坊,不管谁申谁报,都得是皇后娘娘点头,所以与其说什么递折子上去,皇上批驳,却不如说这是皇后娘娘发下的恩典。”谢慎严说着看着林熙:“现在,你懂了吗?” 林熙眨眨眼,立时脸色见白:“这岂不是庄贵妃与皇后娘娘两下博弈,我们谢家做了棋?” 谢慎严点点头:“没错。倘若我谢家去自求取了这牌坊,最失意,最受伤的不是我十三妹,而是皇后娘娘的脸面!可要是不去求取。那就得我谢家扛着这流言!” 林熙顿时握拳:“太过份了,十三姑娘受这么大的委屈,只剩下这牌坊能全着她的牺牲,她们却拿人家的伤口痛楚来做刀做刃,当真可恶!她们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 “怜悯?”谢慎严的脸上显出一抹冷笑:“人说妇人之仁,我所见,抬眼望去,何来一个仁字,只在你这里,倒是寻着,这话也还真是贴合的,可是你仁,你说着怜悯,却是不知其残性!我问夫人,历朝历代,帝王更迭,将相易换,皆是安稳的吗?” 林熙摇头:“哪里有什么安稳,就是平安日子,也总有腥风血雨,若是遇上更迭,死伤在所难免,总有起落……” “那起落之时,连带的,抄家的,流放的比比皆是,明明有稚子无辜,为何不肯放生?为何女眷小姐就此罪民为奴?” 林熙岂会不懂?当即叹息:“自是怕斩草不除根,日后留下祸端。” “这不就是了,在朝权政局的面前,有的只是利益,只是当权者要的结果,任你是稚子还是女眷,任你无辜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成王败寇,重要的是,谁最后是赢家!”他说着将茶杯放下,郑重的抓了林熙的手:“我谢家身为顶级世家,做得这明阳候,多少人盯着瞧着看着,要不是我谢家世代一心为着家业,敢牺牲自我,岂会世家传代走过千年?为臣者,属君,可世家者,属国!” 林熙怔怔的望着谢慎严。 “我的肩头总有一日要背负谢家重担,那时更有诸多算计,或明着,或藏着,明枪暗箭,没有一下是会带着怜悯的,因为政客无情,无心!你知道吗?” 林熙立时点头:“是,我知道了。” “夫人,你与我结为夫妻,就得同甘共苦,你也知我谢家日后之路,你身上会有的是何等重担,所以我真心的与你言明;人家是娶妻求贤,我只求娶妻求强,若没一颗强大的心,没有那股子毅力,你陪我走不下去的!” 林熙心中涌着一股子热浪,起身冲着谢慎严言语:“强不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夫婿,我会拼着命,与你一同经风雨,共荣辱!” 谢慎严一把将林熙拽进了怀里,他搂着她,脸就贴在她的胸口处轻声言语:“告诉我,你怎么处理的那档子事儿?” 林熙一顿明白过来谢慎严所闻是何,当下把自己如何揶揄暗讽孙二的话,实打实的学了出来,谢慎严听闻大笑:“好好,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好欺负呢,我还以为你会同在娘家一般,于事儿就避闪开来!” 林熙闻言诧异:“我娘家?”随即眉眼高挑:“你听了些什么,谁说的?” 谢慎严笑着仰头看她:“我大舅子啊,他可深怕你在谢府受委屈被欺负呢!不过,如今看来我夫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嘛,只是你为何对着你那六姐一忍再忍?” “你知道我六姐的事儿?” 谢慎严笑了笑:“我这人耳朵好,有些人闲谈我听的到。” 林熙抿了唇:“一笔写出来两个林字来,到底一家人,不到万不得,我不想……” “那为何回门之日,却又横起来了。” “你听见了?”林熙瞪眼。 谢慎严笑着点点头,望着她不再回答,林熙见状叹了一口气:“她都忘本到那种地步,我何必还给她留着情面,自那日,我心已和她相断了。” 谢慎严闻言将圈着她腰身的手臂紧了紧:“你已仁至义尽,就此方可无心无情。”说着她不等林熙言语,口中轻喃:“我谢家的子嗣,皆为强性,纵然此事我十三妹受苦,但不过流言蜚语,她抗的住!不过这点伎俩罢了,想迫着我谢家?痴人说梦!我谢家千百年的根基在此,纵然她是当红贵妃,也不过一时弄权,蚍蜉耳!既然她们想叫我谢家为棋,好,我便叫他们知道,有些棋子,不是她们玩的起的!世家所属为国,可不是所属为君,世家家主不称臣,就是要自己时时刻刻明白,国在君之上!哼,夫人,你且安心看着,不出半年,庄贵妃必被敲打!和我世家斗,且看你玩的起不!” --明天起,就开始停更了,我得休息一下,22号手术,国庆节后,我应该就可以更新了,那个时候再继续,谢谢支持和谅解!提前祝大家中秋,国庆,双节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看不见的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春雨呢喃,夜润物土,转眼已是四月,花意渐浓。 此时正是文人踏青游玩的好时节,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今日泛舟,明日纵马,好不快活。 谢慎严因是权贵少爷中的一员,成日里邀约的帖子雪片似的涌,收的林熙一时弄不清楚,是往日他就这般受欢迎,还是自大伯入了内阁后,那些精于算计的人,已经开始下注了。 昨日里,韩大人门下的那票世子们来了兴致,闹着要去郊外的什么潭观春,帖子送来后,谢慎严虽没多大兴致,但与众人相交又不能淡了,是以和她打了招呼后便去了,留她在院落里,自己转着府中庭院,看着繁花渐起。 十三姑娘嫁出去后,一时间谢家的风头无人能比,纵然有心人散播出诋毁言论,但无奈骆驼终究比马大,流言也没飘起多少就没了影儿,尤其是,半个月后,在通往赵家的路口处,那道牌坊一立起来,各处都是褒奖的话,夸人的词儿了。 林熙本以为,这事也就这般过去了,毕竟皇后娘娘亲提的匾额也在七天后悬挂其上,京城里大张旗鼓的举办了仪式,由京兆尹主持,请了太傅之妻,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许氏从忠孝礼仪说起,将女子的德行操守礼节好生生的一番夸讲,十三姑娘一时所得辉煌无比,谢家也是被歌颂的,连林熙这个观礼的站在一边,都能觉出一份自豪来,是以她真的以为就此事情算完了,可是…… 可是,就在半个月前,春天刚一临近。文人墨客们都开始诗词歌赋的扎堆,结果京城里的酒肆饭馆,甚至风月场所里,都张贴出了一幅幅诗词,吟唱起了一段段歌赋,无不是夸那十三姑娘与谢家门楣的,一时间礼赞之风再起,宫里头,更是在十天之内。连着三次赏下了物件来:一件是送到赵家府上赏给谢十三的,那是一套四季素服,上好的银料宫锦所制,再用银线分别在衣袂,衣襟以及裙裳边上绣着图,梅兰竹菊,一应四季,歌颂着她的品质;两件是直接送到谢府上的,老侯爷得的是一件羊脂白玉嵌红宝的坐屛,白玉为底表雪。红宝颗颗为梅,再以墨玉勾勒出虬枝风骨,实在是稀世珍品、谢家安三爷得的是一副蜀绣贡品,池塘莲影图。彩色的丝线绣出的高洁之下,无不是赞颂,但也好不掩盖的彰显着宫中那位的欢喜。 所以当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在林熙面前出现时,她越发的感觉到,这事儿的背后是有不止一双手在推波助澜,而似乎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前日里大伯当值回来时。更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有御史上折子,要为十三姑娘请封,更连林熙也点上了,因她昔日以报恩为由,愿嫁一失踪之人,与之定亲,更在之后。以十一的年岁冲喜出嫁-这也是知礼重礼的表现,为了表彰十三姑娘。一勺烩了。 当时林熙完全傻掉了,她不明白怎么气势汹汹的褒奖十三姑娘的事到最后把自己给扯进去了。也不明白,她这个明显报恩的和十三姑娘的出嫁怎么能相提并论,但,就是这么提了,还求给林熙一个封号。 封号,有高有低,有大有小,但,但凡起封,就意义大为不同,虽然是个虚号,却恰恰是身份的象征,比如那自古有封的妃子就比同级无封的妃子高一级,比如那有封的散官闲人谱比实权在握的官不遑多让,甚至有些时候还贵、高一些—因为封代表的承认,更代表着你就此高人一等,所以很多时候,夺封去号,可比降级还叫人接受不了,那意味着巨大的耻辱,所以给封,自也是莫大的殊荣。 林熙今年也不过十二罢了,她自问离得封这种事,少说也有个二十多年的距离,这还是异常顺当的-毕竟,她年岁太轻,更无什么功德,丈夫二十的年岁,也还在韩大人身后跟着做个幕僚,实际在野,至于孩子更别想了,她可以依仗得封的两个人正是无指望的时候,谁曾想,稀里糊涂的好事就这么来了。 当然最后批不批的,她不知道的,但只是有折子里点了她,为她唱名请封,这就足以叫她自豪与得意,当天晚上她就兴奋的在床上翻了大半夜的烧饼,一遍遍念着叶嬷嬷交的喜行不露于色,却还是收敛不住内心的快乐。 以至于早上起来,谢慎严与她一道用早饭时,瞧见她那黑眼圈,便是摇头说她沉不住气,结果随后帖子一到,他人一脸兴致缺缺的应付去了,她却没半个人可以分享这种内心充斥的喜悦与担忧,尤其是再又过了一晚后,她的忧虑却大于欣喜了,毕竟得失之间不过一年,这般的好事一旦落下,相应要担负的却也会更多。 端着绣棚子,眼盯着其上的抹莲,她是一针都扎不下去。 当初针线上人与她言,绣图时,要以心持针,这样才能绣出传神之图,如今绣的是君子墨莲,铁骨铮铮中傲然之姿,此刻她这乱了的心,怎能捏的住针? 正这般呆着时笑时蹙间,屋外有了花妈妈的声音:“姑娘,可起了?” 林熙听闻在耳中一愣,才惊觉自己的午觉也叫自己给呆黄了去,这边厢的,门已经推开,夏荷同花妈妈一道进了屋:“姑娘没叫歇着,我也没扰,这不还忙着绣呢,只怕到了月底也能出样子了!” 林熙闻言悻悻的把手里的绣棚子直接塞去了小几下的竹编篮里,这几个月,她是真没绣出个什么来,先头谢慎严画了底样,她便有心绣的,可是林悠生产在即,她就算什么都能叫人筹备,但到底亲姐妹,又是做孩子姨妈的,自是好歹也得动动手,于是急忙的先给赶制了一副蝙蝠休憩在葫芦上的绣图来,而后叫人匆匆打了襁褓出来将才把图送去,景阳侯府就传了信儿来。说林悠生了,她之后哪里敢怠慢,更是紧赶慢赶的亲手给做了一身小衣一双虎头鞋,这便把一个月的日子耗光了,将才捡起绣棚子,又想起了再有几个月就是十四姑娘的好日子,她还得绣,立时恨自己分身乏术,恨自己说嫁就嫁。也没个三四年的时间早把这些一一准备好。 “姑娘,你前几日可递帖子去了景阳侯府的,今个儿您是过还是不过啊?”花妈妈小心问话,她可是等了一早上,眼瞧都这个时候了,姑娘还没动身的意思,她只好来问,毕竟再晚些,却有些不大合适了。 “过,先前想些杂事。倒把这茬子忘了,快叫人把东西都装好,这就过去吧,叫小厮先前招呼。”林熙说着立时招呼起来。花妈妈自是去张罗,夏荷也伺候着林熙穿戴规整妆容。 “诶,这阵子,可有生出什么事没?”自打林熙叫夏荷家的男人叫着留底后,一直也没见夏荷有报过消息,这会儿想起来。自是问起。 “没见什么动静。原瞧着有些大张旗鼓的样子,可自打您叫留了底,还签字画押的,她们倒没见有什么了,只是每每还是要来,少不得为签字画押的事骂骂咧咧说着晦气,按您早先嘱咐的,一应不做理会。念叨了这些日子,我家那口子也不急不恼。她们自己倒懒得念了。”夏荷说着给林熙簪花。 “她们还是照常来?这丈量还没完吗?”林熙微挑了眉。 “几天前就丈量完了,到了后面一个二个没了先前的冲劲。手脚都慢了,还是我家那口子,一路盯着瞧,这才瞧看着完了。”夏荷说着自己蹙了眉:“不过她们完事也不走,镇日里还来,指手划脚的坐那里,我家那个陪着耗,实不知她们打什么算盘,只因还没看出眉目来,才没报您知道。” “不过添几双筷子的事……”林熙的眼珠子一转:“去,告诉你家的,平日如何吃喝,就如何吃喝,不必费心着大鱼大肉的招待,饭管够,菜嘛,就那么回事,我倒要看看,耗不住了之后,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是!” …… 林熙带着辛苦赶工出来的成品,去了景阳侯府。 昔日两家就是亲近的,不管真亲还是假亲,总之十分和谐,如今的林悠又给庄家添了个大胖小子,正是欢喜的时候,因着林悠生产之时不算太顺畅,直疼了四天才把孩子生下来,庄家怕小家伙有所亏欠,故而不过满月,过百日,于是这正经满月的日子,林熙念着林悠那脾气,自己巴巴的跑来,免得她一肚子的话憋不住那许久,于热闹头上弄出事来,自觉前来“消灾”。 大厅里拜会了严氏,送了一份礼上去,说了几句自家安好的话,扯了几句十三姑娘,便自然而然的由林悠跟前的丫头迎着去了林悠那里。 通常奶婆子是不见媳妇子的,怕冲了奶,但林熙这个只有婚姻名号,还无婚姻事实的人,却是冲不到奶的,也无那些忌讳,加之她是谢家人,她来,只能让两家亲近,自是没人不乐意的,是以严氏笑嘻嘻的与她言语了一些,见林熙要去林悠房里,还叫着丫头顺道从她那里端了一小锅的鸽子汤过去,实打实的表现自己对儿媳妇的厚爱。 严氏如此行径,林熙岂会不懂?不过她并不想表现自己的懂,她只想单纯的看看姐姐,用自己简单的行为和简单的意图,做到合一,去单纯自然的应对那些算计,于是她一脸淡色的应对着,既没去说严氏如此疼爱妹子的话,也没说点什么客套的,默然的看着丫头端汤跟上后,人便自己对着严氏行礼告辞,实在是惜字如金。 林熙一走,严氏的眉就微微挑起,继而回到内堂,抓着身边的嬷嬷,略有些紧张伏低似的言语:“裘嬷嬷,贤哥儿的少奶奶就是一根筋,她这妹子不会也一样吧?我听着可是个七窍玲珑的,怎么……” 身边的嬷嬷同她轻言:“太太别奇怪,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这个样子,不奇怪,大约是被叶嬷嬷带出来的。怕了那份子盛气凌人,再来一番风波,倒学了大智若愚,想置身事外了!” “这样啊?”严氏瞧着那嬷嬷,一脸小心的模样:“那我这里是……” “太太不用费心的,娘娘让我来跟着您,也不过是早些打算,好生铺路,她到底一个小丫头。还到不了正席的位置上,只要您把少奶奶哄好,再从她那里下手,亲亲姐妹的言语,横竖比的过咱们的使劲,您还是把心思先放在其他人那里吧,眼下她那婆婆才是真正得争取的人!” 严氏闻言点点头:“我知道,只是那徐氏,心眼极多,我怕是拿不住。” “别担心。老身会帮衬着,不叫太太您为难的。”那嬷嬷说着嘴角上勾,唇角边上的一颗细小红痣血色正旺。 …… “你可来了,打我知道你来。就扳着指头数,好生挨到今天,你还叫我眼巴巴等到这个时候!”林熙将进了房门,靠在榻上的林悠就扯着嗓子抱怨起来,这几日听惯了细声细气说话的林熙闻言一愣,忙是嗔怪着剜了她一眼:“我的好姐姐。我担心着你闷坏了。急急地来瞧你,可你这嗓子真亮堂,看来好的很,早知你好,我就不来凑了!” 林悠闻言伸手捂嘴,斜了身边的丫头一眼,丫头自是要退,而这边跟着来的丫头则送上了鸽子汤来。 “这是你婆母瞧着我要过来。叫一并跟着送过来的,这会儿的。你要喝吗?”林熙柔声轻问,依然没说什么你婆婆待你多好的话。 林悠的眉头立时皱起。脸上虽还笑着,但林熙却明显看到她痛苦烦躁的情绪。 “放着吧,等下了喝,这会儿肚子里没地儿呢!”林悠一脸笑容说着,摆了手,丫头们自是退了出去,待房门拉上后,林悠脸上的笑立时就成了厌烦之色,口里低声嘟囔起来:“我现在看到这些汤水就头大,从怀起就喝,如今生了,更是日日的喝,我奶水也不缺,还有两个奶妈候着,哪里就喝得了这许多了?你瞧我,整个人圆滚滚的,像什么!连你姐夫,昨日里都笑我肥头大耳的成猪了!” 林熙见她这般抱怨,自是明白外面已经没了外人,当下起身直接坐去了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眼瞧着她眉眼里的郁色,轻声言语:“好姐姐,这些日子可还好吧?” 林悠眨眨眼,一团水气就在眼圈里氤氲起来:“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怎么?喝汤喝到心情不好了吗?”林熙说着冲她笑:“我知道四姐是个喜鹊性子,憋不住的,想不到,你竟这般没出息,这才一个月你就憋的心情不好了?你生时折腾了那么一头子,少不得坐个双月子的,有的憋!” “和坐月子没关系!”林悠说着叹了一口气:“生孩子时疼死我了,可那个时候,我也不觉得心情不好,相反的,我挺期待的,可是……我费劲的生了孩子下来,全家上下也乐呵呵的,我的心情却反而不好了。” “什么?”林熙一愣:“这是什么道理?” 林悠嘴角抽了抽,抓了林熙的胳膊,嘴巴贴得近了些:“我生完孩子人累极了,可偏生太高兴睡不着,可那会儿也真没劲了,就合上眼睛想着休息休息,谁知道,接生的当我累及了睡过去了,与旁的言语全叫我听见了……” “怎么?” “这孩子太大,生下来时,伤了我,那里崩烂了不说,以后……以后怕是再想怀就难了。”林悠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林熙抬手急忙给她抹去:“别哭,千万别哭!老话你也知道的,月子里哭伤眼,何况我那小侄子不好好的吗?你这般哭,可要折他的!” 林悠闻言急忙地抹泪,手忙脚乱的样子,看着林熙心疼,她取了帕子,给林悠擦眼抹脸,口中轻念:“你还年轻,机会还是有的,何况现在你以有个儿子在膝下,也是庄家的嫡长子,与你来说,已经足够,你这般哭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劝姐姐先别想许多,好生生的坐月子,把身子将养好些,日后再慢慢的医药调理,若是有缘,自也有儿孙福,若真就这辈子只他一个,你细心把他教好也就是了。有嫡长子在你膝下,终归你腰板直的起来!” 林熙的话直接的点出了重点,登时林悠使劲的点头:“对,至少我有他,就算你姐夫弄几个妾侍,再生也是比不得的!” 林熙闻言觉出味儿来:“怎么,姐夫又起心思?” “能不起嘛,这大半年里,通房已有三四个。前些日子,还弄个‘瘦马’,我当时气坏了,他要什么人不成,非碰那种?我当时挺着肚子就在床上躺了两天,婆母吓坏了,直接把那瘦马给发卖了!” “姐夫没寻事儿吧?”林熙对庄明达的脾气很是头疼,生怕他发疯。 “没,我原以为他也会闹一闹,或者寻我算账的。可他也没,只说了一句可惜,就没了动静,后来我生了。先头几日倒是每天会来看看小家伙,可后面遇上孩子哭闹吃奶,昼夜的吵,他就受不住了,只嚷着头疼,转头人就去那几个院子里窝着去了……说来不怕你笑话。我看他这样子。只怕用不了多久,我就得给那几个抬姨娘了。” 林熙听了这话,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林悠已经为庄家生下了嫡长子,通房们谁还会喝避子汤?庄家自也不会为了血统再卡着,何况林悠眼下更被断了日后难孕,于家族的子嗣相比,自然姨娘妾侍这事儿断不了的。 有些事,逃不掉。就只能面对,林熙想了想。最终劝言:“把我那小侄子好好教养吧,他是嫡长子。日后是他继爵的,你莫想太多了,我们就两只手,不是什么都抓的全的,把抓在手里的抓好抓紧才是正经。” 林悠使劲点点头,人靠在了林熙的怀里:“和你说了这些,我心里舒坦多了,这些日子,我闷着这些,没一日是开心的,却还得强颜欢笑,七妹妹,这会儿我是真真儿明了了大哥的话,什么叫同气连枝,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和你无顾忌的说着我的苦。” “说出来,是为了不郁结,不憋着自己,很多时候,不是那么尽如人意的,但还是得向前看,向前走啊!你瞧我那十三姨子,祸福相依的难说,但不管外人怎么说,她也不是硬着头皮在往前走?你我和她相比,好了很多,她除了盛名,什么都没有,你至少有儿子傍身,我只少有个活着的夫君不是吗?” 当比上不足时,唯有比下,换取欣慰与动力,这便是自足的一种方式,这便是自乐的一种渠道。 林悠点点头:“是的,我有儿子,不怕!”说着她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来,冲着外面招呼:“快去催催,抱了小少爷过来!” 姐俩心里话说了,自是到了见小家伙的时候,不多时,奶妈从隔壁的房里抱了小家伙过来。 红锦刻丝的襁褓里,粉嫩的小人儿正在呼呼大睡,那圆圆的脸蛋,有种虎虎生威的感觉,很有庄明达的范儿,而看着襁褓大小,再伸手接过的抱了一回,林熙咧了嘴:“这小家伙可真重儿!” “那是,放篮里过了重儿的,足足用了九枚十两制的金锭,我这儿,五斤重呢!”(古代一斤十六两,孩子的重量等同现在的十斤) 林熙听来咋舌,一脸惊色:“怪说不得生了那许久,四天生下来,母子平安的,也算你福气了!” “是,那接生婆都说,往日里遇上我这样的,十个有八个都回不来一个的!”林悠说着抱回了小家伙,把脸贴在那粉嫩的小脸蛋上轻轻的蹭。 林熙瞧着她那样子,出言轻问:“可有乳名了?” “生下他那天,他老子回来瞧着,说有意思,浑叫个乳名叫兴儿,之后他不在这边吧,婆婆觉得这个名字也不错,就说先这么叫着,等到周岁了,等着贵妃娘娘给赐个!”林悠说着把孩子交给了身边的奶妈,一摆手,小家伙就随着奶妈抱了出去,这边林悠再次拉了林熙的手:“这一家子,什么都指着贵妃娘娘呢,张口闭口就是贵妃娘娘,我生产的时候,这贵妃娘娘还从宫里派了个嬷嬷出来,说是怕我年轻不好带,支撑着帮忙呢!嘁,那是我儿子,又不是她的,操的什么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打脸的方式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瞧着林悠的样子,知道她这会儿还没转到更深的地方上去,不过就此也叫她心里不安—贵妃娘娘需要派嬷嬷来吗?难道堂堂的景阳侯府连个带孩子的嬷嬷都没吗? “那嬷嬷怎么称呼?什么来头啊?” “不知道,反正宫里的,伺候贵妃娘娘的,不过年纪不小,姓裘,来时与我见面,那下巴都能抬到天上去,跟个主子似的,我不待见!我这会儿趁着坐月子,各种躲呢!”林悠说着撇嘴,很是反感的样子。 林熙心里念了念低声说道:“好姐姐,你在侯府里日子也有看不见的苦,到底贵妃的娘家,少不得牵根带绊的,我劝你和这位嬷嬷打教导时,心里惊醒着点,别乱说话,应承事情,实在不成,坐个锯嘴葫芦装傻充愣都成,千万别叫人拿捏着欺负了!” “我明白的,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林悠说着一笑,猛然的笑一收冲她一抬下巴:“不对啊,我是做姐姐的,怎么净是听你数落我了,明明小我几岁,如今倒似比我长几岁似的,你以为你是大姐啊!” 林熙的心里一咯噔,脸上的笑都欠虚了几分:“都是姐妹,真心话而已嘛,姐姐要不高兴,那我以后不说了!” 林悠闻言拿胳膊肘杵她一下:“我也就说说,谁让你是叶嬷嬷带出来的,比我明白些呢!诶,你不会是空手来的吧?” 林熙闻言翻了白眼:“就算我想,也得敢啊!”当下转身冲外高声招呼,四喜和五福碰了东西进来,林悠瞧着襁褓,袄子,还有小衣小鞋子的,立时欢喜起来。最后抓着那双虎头鞋一个劲儿的念叨:“这个做的最好,你哪里请的人?回头我找她多做几双!” 林熙笑笑:“不好意思,送上的这几样,都是我亲手做的,你请不了了!” 林悠闻言一愣,随即看了看虎头鞋,轻声言语中满是喟叹:“想不到这也是你亲手做的,哎。叶嬷嬷到底聪慧。那时,我还觉得叫我们几个做刺绣是对,最针线是没事寻事,如今看来,亲手制作的精美之物,更能显出那份真心来。暖着人,我真是后悔当时没好好学啊,要不然。我也能亲手给你姐夫做上一两件……” 话语字词最能泄漏东西,林熙听到那个“也”字,便懂了林悠要面对的未来妾侍成员的强大战力。立时心中有些微怔:嬷嬷当初希冀着我们样样精通,莫非就是为了这个?上的了厅堂,下的了灶房,做的起杂事,拿得住家业……全才是为着如此吗? …… 林熙在景阳侯府坐了片刻便告辞出来。临离开前,依着礼节再同严氏告别,岂料在她跟前倒是又见到了四姐夫庄明达。 这些日子,他大约过的挺潇洒,醉醺醺的,可是瞧着他的眉眼,林熙却隐约看出一份歉色来。 “你来了!”庄明达头一次手脚无措的感觉,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那般,林熙瞧着他那样,明确意识到,庄明达内心有愧,应是做了什么错事,等着自己去斥责,而能让自己站出来驳斥,显然错不小。 可是仅林悠所言种种,还不到她站出来斥责的份量,显然不是林悠有意压着不提,就是这事太大,丑的不能提—牵扯到了庄家本身,但不管怎样,林熙也没站出来的打算。 一来,她不知情,二来,有道是家丑不得外扬,若她站出来替林悠去斥责什么,那倒是抬手打了庄家的脸,所以她当下冲着庄明达浅浅一笑:“姐夫忙回来了?” 庄明达一愣:“忙?” “对啊,姐姐说姐夫最近很忙,就着每日里还抽时间去看看她和孩子,姐夫,你待我姐姐真好!我姐姐倒是个有福的!”林熙一脸笑容言语,十足的真诚模样,那庄明达悻悻的笑着,面容见可见羞愧之色,眼角里又迸发着感动与感激。 林熙见状,觉得自己不宜久留,当即客套了两句告辞离开,一点也不多事,甚至回去的路上,也没叫人打听和询问。 毕竟,若是能说,就林悠的性子,自是会提的,若是不说,那她就最好不去知道,免得自找麻烦,而她先前那般言语,以庄明达的性子自是会感谢妻子为自己遮丑,想来这对于林悠来说,才是最好的。 回到了府上,人一进院子,就看到谢慎严背着手站在院中那排竹子前发呆,风吹着他的衣袂轻飘,倒有些儒雅临仙的意境,当下她便走了过去:“出外吟诗作对的,回来了,兴致还没散吗?不知夫君是要再做几阙诗词?” 谢慎严转头看向她,继而抬手抚摸了她的脸:“诗词没有,折子倒有几份,且等着看吧,过几日,起落可见,到时得了好,须得知,那是我给你的一份礼!” 没有没脑的话,听得林熙一头雾水,再问“什么意思”,谢慎严却不答,只笑着手指在她脸上摩挲几下,人便从她身边走过:“我去父亲那里小坐一会儿,等会回来用饭。”说罢人已离开,留下林熙完全糊涂的立在那里,而走到院外的谢慎严脸上挂着一丝惬意的笑容,背在身后的手指却是指尖摩挲不停,似在回味着先前的手感,而他走出几步后,院落里飘着他喃喃的轻语:“冬去春来百日罢,乍寒微温润芳华,凝膏指尖胭脂腻,只待雨露无声滑。” …… 接下来的几日,依旧是波澜无惊的,只是林熙发现自己的食物是花样翻新层次不穷。 起先她还没在意,后来发现天天美味佳肴的几乎不重样,就觉出不对来,毕竟谢家再是世家也没那皇家浪费的习气,加之都嫁过来近四个月了,之前也没见这么捯饬过,这接二连三的几日变更,实在叫她摸不着头脑,便差人叫了管着饮食采买的周管事来。 周妈妈一进屋便是欠身行礼,不等林熙问就自己开了口:“奶奶这会儿寻了老身来。莫非是有什么不周的?” 她一脸淡笑,言辞爽利,进门开口也是她一贯的性子。林熙见状冲她一笑:“哪里就不周了,只是这几日上,花样翻新的,莫不是有什么大日子近了我不知,特寻你来问问。” 周妈妈闻言一顿,眉眼笑意浓浓的摆手:“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四爷特特嘱咐。要换着花样的给奶奶您备餐,等摸索出你爱吃的,记下来,日后好多多备整一些。” 林熙当下挑眉:“备餐?” 她此时糊涂了:这掌握奶奶的饮食的确应该,但是打她进府前,谢家就去了人到林府问过她的喜好与忌讳。之后嫁进来,头三天上也是菜式繁多过,也算调掌口味。那时也没那么层出不穷过,如今都嫁进了这几个月,再过些日子。也小半年了,却又冒出来个备餐,这算什么情况? 周妈妈瞧看到林熙那一脸不解,当即笑着上前一步,凑到林熙跟前:“四爷日前嘱咐的老身。说您是时候得进补了,这,这可是四爷的一片心啊!” 林熙一愣,眉头微蹙,人却笑得悻悻,似乎还没回过味来,而此时在一旁的花妈妈却全然反应了过来,她立时笑着也凑上前,咬着林熙的耳朵轻声念了起来:“姑娘,你可十二,正是抽条发芽的时候,姑爷这是怕你亏欠了长不好……” 林熙的脸瞬间红霞遍布,她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嗔怪的瞪了一眼花妈妈,冲周妈妈笑言:“我,我没什么挑拣的,只要周妈妈用心就足够了,花样也不必这么繁多,适当着弄就是了。” 周妈妈眼瞧林熙那样,也知道奶奶是懂了,当下笑着应声:“是,老身会妥帖安排的,奶奶就放心吧!” 当下林熙笑着摆手,周妈妈退了出去,她一离开,林熙就斜了花妈妈一眼:“早先就明白的,也不说,你由着我丢丑!” 花妈妈立时叫屈:“姑娘您可冤枉我了,我以为您是知道的,毕竟自己的事,自己也清楚啊,谁知道您忙的连这茬儿都忘了!” 林熙当下悻悻的一笑,心中却是无奈哂笑:糊涂啊,都把自己正出条的事给忘了,还得他惦念着…… “姑娘,您这也十二了,如周妈妈所言,到了进补的时候了,不如从明个儿起,老身就给你磨豆浆吧!” 林熙羞赧的侧了脸点了点头,眼也落在了自己那才微微有些起伏的胸部。 霎时间脑海里回想起当年她十二时起,家人就给她准备豆浆吃喝,好叫长出一对好胸来,又各样进补,务求处处长的好,日后嫁出去也当一生幸福,只可惜,遇上了个…… 想到这里,她轻叹了一口气,花妈妈却凑上话来:“姑娘好好的这是叹什么气?” 林熙尴尬的笑了一下没作答,花妈妈却立时会错了意,紧着她耳边言语:“姑娘您可别急,这月事来的年岁说不准的,有早也有晚,急不来!” 林熙闻言彻底无语,忙是推搡了花妈妈一把:“行了,别我这里言语了,快把那些图样拿来叫我选选吧,十四姑娘的礼我还得赶出来呢!” 花妈妈当即笑着出去,不多时,捧了一叠的图样来,林熙细细比对挑选,又叫着取了料子来,比划瞧看,最后选了两幅,一幅是缠枝葡萄的绣面,镶在被面上的,寓意多子多福、另一个乃是月照繁花的被面,也是求个花好月圆。 捡出这两幅来,林熙便开始了描样刺绣,如此才绣了两日,于这天大清早的,宫里忽而来了人,乃是位公公打前站,传了信儿来,一家人捯饬着换了朝服正装,规矩的侯在庭院里,林熙跟着谢慎严立在安三爷两口子的身后,半个时辰的功夫,三位公公捧着圣旨到了,一家人跪下听旨。 旨意的开篇,皆是歌颂礼仪之词,夸着谢家的高德,末了才说到正途上,乃是皇后娘娘上折附议御史之请,要为谢家十三姑娘赐封安人之号,皇上准之,另因附议请封林熙,为赞讲高德。于是她也得了封,同是六品衔的安人。 这等殊荣落下,林熙内心惶惶,跟着大家一道谢恩后,更是步步跟着谢慎严看着家人如何招待答谢传旨公公。 那公公许是和谢家极熟悉的,圣旨一转交过去,就和老侯爷凑在一起言语起来,金锭入手入袖间。毫不避讳不说。更是口中轻声却又清楚的言语着:“这京城里赞歌声声,若是再没个什么表示,只怕是没完了的,老侯爷你好本事,嫁出去个孙女,得了好大的风光。也便宜我得了好!” 老侯爷不以为然似的一笑:“你快别笑话我了,这也是大家抬举着我,给我个面子。其实流言蜚语的,我真不在意。” “是,您是不在意。可有的是人替您看护着呢!这面子就是不想给,也必须给!”他说着扫了一眼厅堂里的人,冲着安三爷点了一下头,转头又同老侯爷言语起来:“见好就收吧,一碗水端平才是相处的法子!” 老侯爷点点头:“是啊。我也知道如此,也一直秉承此念,只是有些人风沙迷眼不识桑槐,有些人树欲静而风不止,更有一些人喜欢浑水摸鱼,其实未必就是我不想的,老魏,你我都是直说的,你说,是不是总得让她知道就是兔子也会咬人的?” 那公公一愣,随即笑了:“有道理,洒家知道怎么相安了,告辞。” “三子,送客!”老侯爷笑着言语,抬了手,当下,老大谢鲲,老三谢安,以及老五谢尚一并相送那公公向外,但是出了厅堂前的月亮门后,老大谢鲲和老五谢尚则都驻足不前,只有谢安一人送着那公公走了出去。 林熙瞧着这一幕,意识到这位公公的来头不小,但回忆他身上穿的衣服,却不过是个总管的款,并非是三大,一时倒也不清楚这里的门道,而此时耳中却传来了大伯谢鲲同老侯爷的言语声:“爹,圣旨已下,魏公公也出来做劝,咱们是不是……” 老侯爷眨眨眼:“是什么?从头到尾这里有哪一桩哪一件是咱们授意的?有人卖好,也有人添花,更有人把咱们当刀枪!还是好好的看戏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等着正主满意了再说!” 老侯爷说完,转身就走,大伯等人立刻相送,折腾了一会儿,家人道贺两句后,林熙跟着谢慎严回了自己的院落。 六品安人,这不是个低等的封,在本阶之类这也是顶级了,若是在林家,只怕林老太太都能激动的要大摆宴席,炮仗放起!可在谢家,也就得了两句恭喜而已—不过,这不能怪大家的淡漠,毕竟谢家的这些太太们,谁身上没挂着淑人恭人的封,她一个安人不过是个尾巴而已,何况这封所得,完全就是借靠了十三姑娘而已,算搭的! 因着如此,林熙那股子兴奋劲很快就被这种淡漠的气氛给浇灭了,她跟在谢慎严之后想着先前所听的,终究在回屋后,扯了谢慎严的衣袖,低声询问:“这是你给我的礼物吗?” “怎么,不喜欢?”谢慎严身子都没转,自提壶倒茶。 “怎会不喜欢呢?只是,我有些糊涂,你说送我一份礼,莫非近日的这些,都是你做的?” 谢慎严捧茶喝下,而后依旧没有回头:“觉得不可能吗?” “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祖父才说的正主……” 谢慎严转头看她一眼:“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熙抽了下嘴角:“我知你本事,也信你做的出许多来,是以这些日子的阵仗我都是当你弄出来的,可今个又冒个正主出来,莫非是宫里的那位做的,压根就没你的事儿?” 谢慎严笑笑:“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林熙一顿,随即眼珠子一眼,嘴角勾笑:“该不是,她是背……” 谢慎严点了头:“你明白就好,很多时候,做事不一定要自己动手的,有人急着想从你这里得好处,自以为把你当了棋子,殊不知倒做了牵羊拔角的人,连黑锅都一起背了!” 林熙闻言当即无语:皇后娘娘和庄贵妃面和内掐,谁人不懂呢?如今十三姑娘遭遇的一件事,就无端端成了双方角力的场合,纵然眼下看着,皇后娘娘借机和谢家卖好亲近,又是赏赐又是请封的,把挑事的庄家抽打着,是占了上风,得了好处,但之后呢?老侯爷那番话说出来给那位公公,会是白说的不成?定有所谋的,想来若是庄贵妃之后受了罪,这记恨会落到谁的头上?谢家吗?谢家从头到尾可都是‘棋子’啊,最后还不是算账到皇后那里去? “你胆子真大,连那位都敢算……”林熙想了半天,打了个寒颤轻语,毕竟当年她差点就被皇后算计,岂料这才一年不到,皇后已经被自家夫婿给算计了…… “你可说错了,我没算,只是酒后与人抱怨时,念了几句十三妹的苦而已,这是这个年头,多的是有心人为你锦上添花的。”谢慎严说着两手一张望着林熙,林熙立时上前为他脱去正装:“你说的我懂,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弄得这般大势。” 谢慎严昂起了下巴:“什么叫世家?这就是叫世家,牵得动文人墨客的口与手,诛的起心,便才能世代相传至今!” 林熙点点头:“受教了!”她说着为谢慎严宽下了正装,才收去了衣架上搭着,身后就传来了谢慎严不大的声音:“等着瞧吧!” 谢慎严说等,林熙便真的等了,三天后京城里有一桩大事。 贵妃娘娘入皇寺祈福,而所去途中经过那座贞洁牌坊时,她以薄纱遮面下了车辇,在牌坊前许愿求福,而后从皇寺回来时,将从大主持那里求来的九丈佛缎悬挂在了牌坊之上,以表彰此等高德之行。 而后贵妃娘娘回宫了,京城里大街小巷的都在议论着贵妃此举,而达官贵人们的圈子里,却都回味出了此举背后的深意。 于是,孙二姑娘再次悲剧了,作为反面对例的她,一时间被频频拿出来和林熙作比,和十三姑娘作比,自是在口水唾沫的洗礼下,变成了一个无礼的女人,而此时林熙也彻底明白为什么在这次的封号中自己能被搭上—皇后娘娘要的就是打庄家的脸! 试问,侄女如此的不知礼数,家教为何?这样的家教下却出了贵妃一位,那她抚育皇子的能力,会不会有些折扣呢? 想通了这些,林熙再次无力叹息,她抬头看着天空飞过的鸽子,忽然觉得这样打脸的方式真是让庄贵妃丢大了脸。 这件事之后,京城的议论热闹了几天,很快就偃旗息鼓了,林熙自认此事真正的告一段落,谁知这节骨眼上,又爆出一件事来,鹏二奶奶回娘家了,而且是哭哭啼啼的在天色黄昏的时候,亲自驾车冲回了孙家去,立时京城里本安省下去的流言蜚语又热闹起来。 “如此的不能受着,这下贵妃娘娘真的是等于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啊!”林熙听闻这事儿时,无奈摇头,一旁的夏荷也是点头应承:“是啊,忍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偏生再闹,还回了娘家,这不是丢金家的脸嘛,我看日后,孙二姑娘的日子难过喽!” 林熙笑笑:“难不难过的两说,到底贵妃是得势的,金家就算不满也会包涵的,只是日后有个什么,可就……”她摇摇头不予再说:“还是说庄子上的事吧,怎样,有些眉目吗?” “这个……”夏荷欲要言语,而此时门帘子一挑,花妈妈却一脸青色气呼呼的冲了进来。 花妈妈如此状态,把林熙和夏荷都是一惊,林熙还没问话,夏荷就凑了过去:“花妈妈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花妈妈捏了捏拳头,眼望着林熙,咬着牙说道:“姑娘,凝珠那死丫头起了贼心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郎心似铁(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闻言挑了眉,却没急着问话,而是冲着夏荷说到:“去,把外面盯死了!” 夏荷如何不懂林熙所指?立时应声出去,瞧看着把谢家的仆人都打发了下去,只留着自家带来的丫头在外看着,而后才折回来,进屋就看见林熙坐在榻上慢条斯理的吃茶,她同林熙点点头,林熙这才同花妈妈轻声言语:“花妈妈有什么,你慢慢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妈妈一脸青色的抿着唇,拳头凭空的捏了捏,人凑到了林熙的跟前:“通房们的事,我拦着不叫姑娘费心,平日里由我瞧看着。这些日子我瞧着她们也算安省没起什么幺蛾子,还道这样不错,谁知竟走了眼,那凝珠竟然,竟然……” “你说就是。”林熙望着她,倒是一脸不急不躁。 花妈妈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忿忿言语:“那凝珠有了身子了!” 夏荷立时变了脸:“什么?”她当下看向林熙,却发现林熙的脸上没什么惊色,还以为姑娘没反应过来,忙是言语:“这可怎生好,一个小小通房竟有了身孕,这不是叫咱们姑娘难堪吗?” 花妈妈闻言抬手有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一巴掌:“我真是没用啊,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你们别吵吵!”林熙此时抬了手,脸上倒不是惊色与怒色,而是……疑惑:“你是怎么发现的?” 花妈妈当下羞愧万分:“今个白日里,我差她做活儿时,她晕了过去,这天也不热,轮不上中暑,便打算寻了郎中来瞧,怕她是害了什么病。结果云露拦了我,说这郎中请不得,我不解便问她,她说这两个月上,没见凝珠歇过月假,我一听心里慌了,又怕是云露混说,还是请了郎中给号脉。结果。真是,真是有了……都一个月了!” 林熙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花妈妈:“避子汤有送吗?” “有,爷去前都叫先送过,走后我图放心还会叫人再送去一趟!” “那药是你看着煎熬的?看着她用下的?” 花妈妈摇头:“这没轮上我,药是谢府上的周管事操心的。送药也只是我去招呼一下,而后由她叫了人去的。” 林熙沉吟了一下,开了口:“她有身孕的事。几个人知道?” “我和云露,那郎中我招呼了的,给了十几个字打发了的。”花妈妈老实作答。 “你即可去和云露招呼。把嘴巴闭紧,只说她晕了当她累了送了回房,便问她要不要请郎中,她若说要,那就请。该怎么就怎么,若说不要,你们也就不要,就当这事儿,都不知!” 林熙这般言语,花妈妈听了个懵:“姑娘,您这是……” “我得先弄清楚,这是谁起了贼心!”林熙说着眯缝了眼,花妈妈看向了夏荷,夏荷也看向了她,随即两人一起望着林熙,夏荷开了口:“姑娘的意思,莫非那凝珠还没起贼心吗?” 林熙微微昂起了下巴:“凝珠可是老侯爷跟前出来的人,她不会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她可以骄傲,可以恃才,但不应该会有胆子冲撞规矩赌前程,毕竟她一个罪臣之女,有如此的出路已不差,这一步她冲起来实在没那个必要,而且我相信,她不会那么傻,所以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的。” 她说着看向花妈妈:“你别愣着了,快按我说的去做!” 花妈妈闻言也不多话了,答应着立刻就奔了出去,她一出去,夏荷就凑到跟前:“这个节骨眼上,姑娘竟然还能想这些?不管是谁的贼心,那凝珠已经有了,姑娘也得做个打算啊!” 林熙转头望着她:“打算?” “对呀!”夏荷点头急语:“您不会是要留着吧?生个女的倒罢了,生个儿子岂不是坏了姑娘您的嫡根?” “谁说我要留着了?”林熙扫了一眼夏荷,拨了拨手里的茶杯盖子,喝了一口茶。 夏荷瞧着林熙那慢条斯理一点都不上火的样子,完全不能理解:“姑娘,您就不急不担忧的吗?” 林熙将茶放下,冲她一笑:“我急和担忧都没有用,这件事我若出头,好了,坏我的嫡根,恶了,伤了我的名声,碰不得。” “那您难道还不管了?就由着她?” 林熙起了身,去了窗前看了眼外面,而后转身同夏荷言语:“这件事有人会管的,你我,只消看着就是。”说着她冲夏荷指派:“去把我的绣棚子端出来吧,十四姑娘的日子可近了,我得赶紧把手里的活儿赶出来。” …… 花妈妈得了林熙的指示,立时找了云露言语。 云露虽然不解奶奶为何隐忍不发,却也知道什么叫遵命少事,当下立刻应承不说,更是同花妈妈一道守在了凝珠的房前。 临近黄昏的时候,凝珠醒了,她扶着额头摇了摇起身,就看到了坐在跟前的花妈妈同云露,此刻两人对坐在一旁的小几上正磕着一盘瓜子,那桌角和地上散落的瓜子壳可不少,足可见两人一直守在跟前。 “你们……” “呦,醒了?”花妈妈忍着火气,面上堆了个假笑:“瞧着你晕倒了,生怕你出事,我扯着云露在这里陪着瞧,正说你要再不醒,就去寻个郎中的,你倒醒了!你怎样?好好的怎么晕倒了?不知道的还当我虐待了你,我也不过是叫你帮着晾晒了一些库里收下的被褥而已。” 凝珠闻言嘴角一撇:“花妈妈说的真客气,我当初在老侯爷跟前伺候时,搬晒的是书册,如今搬晒的是库料,都一个样儿的,谁敢说您虐待我了,我不过是昨夜没睡好,夜里招了风,今个儿有些犯晕罢了!” 花妈妈不理会她话中的埋怨。直接问了过去:“既是招了风,受了凉,那不如给你请个郎中来吧,瞧看一下看看要紧不,免得严重了。” 凝珠闻言诧异的扫了花妈妈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云露,哼了一声:“郎中是要看的,可不敢麻烦你们二位。我这就去找管事告个假。出去瞧瞧。” 云露此时起了身:“凝珠姐姐不必说话犯冲,你不待见我,我也不待见你,花妈妈却没惹倒你,人家的好意你爱领不领。”说完头也不回的起身走了出去,屋内登时就留下花妈妈和凝珠两个。 花妈妈自是清楚她们两个的不和。自打林熙突发奇想,把大家住的房间调了个后,紧跟着。常常会给云露伺候的机会,却把凝珠晾着,而她花妈妈更是遵循了林熙的意思。处处压着凝珠,宽着云露,果不其然这两人就开始针锋相对起来,几乎彼此间没有好脸,这会儿云露拿话兑她便走。倒也是缓和了花妈妈同凝珠之间的气氛。 “花妈妈,您别生气,我只是瞧着她不痛快而已,真没和您不对付的意思。”凝珠说着急忙起身要同花妈妈言语,许是起的猛了些,身子一晃,人便扶了床跌坐了回去,花妈妈见状挑了眉:“你这样看着似乎有点严重啊!” 凝珠扶着额头:“也不知怎么了,这几日上老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手脚也乏力,怕是凉着了……” 花妈妈心里哼了一声,嘴上却言:“那你这样,我还是给你叫个郎中来瞧瞧吧!” 凝珠倒也没拒绝,当下点了头:“那麻烦花妈妈您了!” 花妈妈笑了一下,立刻出去招呼着叫郎中,凝珠自己就扶着床躺了下去,一副恹恹的样子。 花妈妈在门口上指派了人去请郎中,自己想了想,又去了对过云露的房前,冲着坐在屋里分线的云露一招手,低声说道:“去奶奶那里知会一声吧!” 云露点了头,当下立时就往前院里去,花妈妈则回到了凝珠的房里陪着她了。 云露匆匆来报说凝珠允着叫了郎中不说,连打醒来都说了那些话,一字不落的学了一遍。 林熙说了声知道了,就摆了手,云露倒也聪慧,立时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回副院的屋里等着去了。 这边夏荷则望着林熙,眉头微蹙:“姑娘倒是算的,这凝珠真敢见郎中,怕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孕的事。” 林熙望着手里的绣棚子,看着那缠枝葡萄只剩下银丝缀光,便把绣棚子放在了桌几上:“这个时候了,老爷也该回来了吧?今儿个怎比往日回来的晚呢!” 夏荷见林熙忽然问了起姑爷,当下应声:“我去门房上问问去!”说着就出了屋。 林熙一人坐在房里,眉头紧蹙:凝珠若是有意下赌,怎么也会努力的多瞒着一些日子,孩子越大,保得机会越大,而她现在敢于见郎中,应该只是爱惜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已在虎口旁……会是谁蹙成此事?是管药的周妈妈,还是争风吃醋的云露?又或者……采薇? 她猜想着会是谁,却并不能清楚的理出头绪来,只是把采薇的嫌疑给抹去了,虽然就对谢慎严的情感来说,采薇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恰恰她又是最不会坏谢慎严生活的人,而且采薇她现在只是每日里在书房伺候,于凝珠的汤药来说,根本碰不上。 会是谁呢?若有庶长子出来,最大得利者的确是凝珠,所以她的嫌疑最大,但是第二受益的会是谁?庶长子出现,纵然不能夺了嫡子继爵的权利,却也是坏了家门血统的,按照道理没人回和家门为敌啊?谁这么……不对,不一定是要和家门为敌啊,凝珠有了孩子,生不生的下来与理来说,却是要看我的,这是有人想叫我两难里外不是人吗?还是说……考验? 一时间林熙的脑袋里充斥着各种猜想,却根本摸不出头绪来,而此时夏荷回来了,更在她奔进屋时,谢慎严也入了院。 “我将去了门房上打听,就看见姑爷下了轿,急急的奔来了。”夏荷堆着笑:“姑娘,姑爷回来了,是不是叫着摆饭了?” 林熙被夏荷的声音招回了魂,当下点头应允,夏荷才出去叫着摆饭。谢慎严就走了进来,进屋便是伸长了双臂等着林熙为她宽衣,口中轻念:“对不住,今个看吏表,看得入了迷,肚子饿了才知都黄昏了,累夫人等了。” 林熙为他取了腰带,宽了罩衣。递上了他在家穿惯的绸料衣裳。一边伺候他穿套一边言语:“我听过看诗词话本入迷的,也知道善本孤本的珍贵,头一遭听说有看吏表入迷的,不过是人事的调动而已,这有什么可看的?” 谢慎严闻言嘴角浮着一丝神秘:“你不懂,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吏表里的故事比之话本有趣的多。” “你就蒙我吧,反正我不懂。”林熙说着为他扎上了汗巾。谢慎严却似乎很有兴趣为她解释,冲着她言语:“吏表上记载着一个人在官场里的升迁跌黜,这就如同看着一个人的脚印。看着那些年历,看着那些记录,浮浮沉沉便如戏在你眼前,岂不是比话本有趣精彩?” “这也能看出来?”林熙当即挑眉:“那是你蒙猜的想当然吧?” “推而顺,顺而出果。自有几个答案,去伪存真,并非难事,何况,我所求又不是百分百的正确?只求知个大概就好!” “你倒会自乐,知了又能如何?打发日子吗?”林熙顺口问着话,其实心思已不在这里。 “当你知道一个人他所经历的,就会很容易弄清楚他的弱点与强项,他的在乎与秘密!”谢慎严说着冲林熙眨眨眼:“秘密可是个,好东西,夫人,你可有秘密?” 林熙闻言一愣,斜眼瞧他,几息后笑了:“当然有。” “不与为夫分享吗?” 林熙摇头:“分享了还算秘密吗?何况,你也有你的秘密。” 她话音才落,夏荷在外招呼,随即仆从们送了饭菜进来,当下两人也没再言语下去,便在一起用餐。 大约谢慎严是饿的凶了些,他今日用餐的速度比往日快了一些,早早吃完后,放了碗,却没搁筷,而是看着林熙用餐,时不时的夹上一筷子菜放进林熙的碗碟里,即不说你多吃点,也不说着尝尝的话,就这样一言不发的隔三差五的夹菜,倒把林熙弄得眉头渐渐蹙了起来―这碗碟里的菜就没下去过多少,可她的肚子却已经饱了。 “真不成了,我吃不下了。”林熙见谢慎严没停下的意思,终于忍不住言语,而就在这个时候,花妈妈急急地跑了进来,一看到这两口子用餐的样子,忙又想退,但林熙怎会让她退?立时出言:“花妈妈这么冲进来,莫非是有事?” 花妈妈闻言扫了一眼谢慎严,一副欲言又止的苦瓜样儿,林熙见状忙是言语:“你这是避讳什么呢?有事直说。” 花妈妈见状自是捏了捏拳头要言语,岂料此时谢慎严却冲着林熙开口:“看来你还是愿意和我分享秘密嘛!” 林熙白他一眼,这那里是什么秘密?这明明就是糟糕的算计! 当下她不搭茬谢慎严的话,直望着花妈妈:“说吧!什么事啊!” 花妈妈深吸一口气说道:“姑娘,凝珠姑娘有孕了!” 林熙立时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纵然她深知叶嬷嬷强调过,真正的惊讶不会超过1秒,但此刻她不想淌进这摸不清黑手的浑水里,所以她果断的让自己的保持了一种呆滞,像是被惊到一时不能回神那样。 “你说什么?”谢慎严扫了一眼林熙立时开了口,脸上先前同林熙言语的笑容已经消失。 花妈妈立时把凝珠昏倒,自己守着她醒来,而后又请了郎中来瞧的事说了一遍,而后一副忿忿的模样立在那里,显然是为自己姑娘面对的委屈在那里不平。 谢慎严听完后,再次看向林熙,见她依旧一副呆滞的模样,当下叹了一口气说到:“不必如此,我应承过的就一定做到。”说完立时起身向外走去,花妈妈见状也果断的跟了出去。 他一走,林熙的肩头立时松垮了下来,她伸手捂着心口,发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就好劫后余生那般。 她坐在桌前好半天才转头看到那些饭菜,想了想,她伸手举起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慢慢的往嘴里送。 当她把最后一口菜送进嘴里时,谢慎严似风一样的冲了进来,一眼瞧见她把碗里的饭菜扒拉了个精光,眉眼里的怒色忽而就充满了笑意,随即他打量着林熙,立时抬手指了她:“你啊你!行,我就让你躲个清闲!”说着他把手往身后一背:“用好了吗?用好了。就走吧!” 林熙瞧着谢慎严眉眼中的神色变幻。已经非常清楚自己这点小九九某人已经清楚非常,无奈的心中叹了一口气,乖乖的刚下碗筷,净口净手,而后润了一口茶,这边捏着帕子到了谢慎严身边。乖顺地低着脑袋。 谢慎严的嘴角抽了一下,转身冲外迈步,林熙便跟着。转头来到了副院里,就看到了院落里,丫头们不分等级身份都齐齐的立在那里。而院落当中,八个管事除了古妈妈,全部在立在这里,那凝珠和云露也立在那里,而后在院子口上。两把大椅,一张桌几已经摆好,院角和跟前都支着八九只灯架,倒把这还未暗透的天照的明亮亮的。 这样的架势与阵仗,林熙还是第一次见,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慎严,就发现他那张好看的面容上挂着的是惯常的温和之容,一贯的亲和温柔。 他这是…… “坐吧,夫人。”谢慎严说着抬手扶拽了林熙一把,林熙低着头应声坐去了他身边的椅子上,屁股才触碰到椅座,谢慎严便是击掌,当下古妈妈捧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放着不少东西,待走到灯火之下,便清晰可见是汤碗一个,剪子一把,还有……一张纸。 古妈妈把托盘直接放在了桌几上,人便默默的站去了那几位管事的一边,林熙转头扫了一眼托盘,清楚的看到了那张纸是贱契中的罪身契,当下她瞧向谢慎严,谢慎严便扫了她一眼,转头看向面前的那些人慢悠悠,声音非常温柔地说道:“你们在我谢家府门中,都不是一日两日的了,老者不必说,就是年岁小的,也至少是伺候过两三年的,我自认你们都是聪慧的,明白的,知道我谢家最看重的是什么,所以我也没多花心思在你们身上,因为我把你们都看作是我最放心,最不用去顾虑与顾忌的人,但是,今天看来,我错了。” 他说到这里停歇了一下,眼慢慢的扫着院中人。 林熙偷眼瞧看谢慎严,发现他没有怒目,更没有暴戾,有的是不变的和暖,只是眉眼间竟浮着痛心之色。 当下她诧异了:他,是真的在,痛心吗? 此刻的林熙已经分辨不出他的痛心是真是假,而此时谢慎严已经言语起来:“在我最糟糕的时候,我迎娶了林氏,与她结为夫妻,我托她的福,熬过了最难的日子,虽然她还年小,不曾与我共枕,可是在我心中,却是尊她,敬她的。云露和凝珠,你们是谁给开的脸,做了通房?” 云露当即言语:“是奶奶。” 凝珠不言,只人是一副落魄的模样。 “你们与我同房时,我交代过什么?” 云露红了脸,人还是老实言语:“不可痴心妄想,要尊着谢家的规矩,尊着奶奶。” 谢慎严看向了凝珠,凝珠嘴唇哆嗦了起来:“不可痴心……妄想,要,要……”忽而她双膝向下一跪,脑袋就往地上磕了起来:“老爷,这不管我的事,我没有痴心妄想,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那避子汤我喝了的,我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不要吵!”谢慎严声音不大,语速不快的丢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凝珠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泪在流淌,身子趴在地上,只剩下颤抖。 “有些事,也许不是你的错,但是结果却摆在那里,所以即便你无辜,你也得承担。”谢慎严说着起了身:“谢家的血脉不容轻怠,谢家的规矩不容挑战,我同你们说过,不要痴心妄想的,你们最好都惊醒些!”说着他伸手敲了下桌几:“谢家历代没有一个庶长子出现,我这里更不会开先河的,凝珠,你是在我祖父跟前伺候过的人,应该明白接下来会怎样,这里有一碗堕胎药,你喝了吧!至于后路嘛,谢府已经不能容你,要不你自剪发入了庵堂,要不,我就只有将你发卖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郎心似铁(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老爷,凝珠真的没有起过此心,我真是不知为何会这样,求老爷你……” “你伺候过我祖父的,最是清楚家里的规矩的,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求情就宽恕你吗?”谢慎严依旧是温柔言语,但这字字温柔之下,却是一点温情也无。 凝珠闻言顿了顿,随即竟跪的笔直,而后她冲着谢慎严认真的磕头一道,言语到:“我到底福薄,还以为能服侍在您身旁,却不想……我若剪发,虽可归于庵堂,却难免叫那些贪心之人以为日后还有侥幸,我愿意自求发卖,只是老爷也不必为我认真寻那去处,我离了谢府,自会寻一无人地,了了这贱命的!”她说完又转头看向林熙,冲着她一个磕头:“奶奶是有福之人,日后若有同我这般敢痴心妄想的,奶奶只管叫她们照着我今日之路走,我在黄泉路上,会替您好好招待不轨之人!” 凝珠说完,立时撑身而起,朝着桌几奔来,便喝下了那碗汤药,而后她转身就奔去了自己的屋里,掩上了房门。 院落里静悄悄的,谢慎严一言不发的坐回了椅子上,根本没叫着散,于是大家都这么侯在这里。 林熙此刻心里有些微微的不适,因为她很清楚凝珠并非是真正起贼心的人,逼死一个无辜的人,这很不应该,她觉得自己应该阻止,但是她不会那么做,因为一旦阻止了谢慎严,那她打的不仅是谢慎严的脸,更会让自己无处可立。 有些事,明知无辜也会做,因为人总是自私的,她不是菩萨,她是一个要为自己而活的人。 所以这一刻她一言不发,她在内心轻叹着对不起的同时更道一声谢谢,因为凝珠最后的言语已经清楚的表示。她懂了谢慎严的意思--谢慎严的处置态度很直接,不管是不是你,结果如此,你便只能负责。没有丝毫的温情,没有丝毫的手软,他用他的无情和冷血看似一刀断的处理这件事,却无疑是在宣告他的决不姑息,他更是在警告生事的人,你别让我抓着你,抓着了就没有姑息的可能。 这一刻林熙觉得谢慎严一点也不温柔。她甚至觉得他有一种可怕的东西藏在身体里,但莫名的她却觉得这种可怕并非叫人敬而远之,相反有一种难以描绘的感觉拉巴着她…… 这就是强者的无情?王者的心吗? 她问着自己,却不知答案是不是肯定。 很快,有痛苦的声音从那房门里窜出来,痛苦的声音渐渐拔高加剧,听的林熙扯着帕子抬眼扫着眼前每一人的表情来降低自己对于这声音的负罪感。 但很快,她被大家的表情给震撼了。因为在这些人的表情里,她只看到了八成的人是怜悯与难受,还有足足两成的人藏在畏缩表情中的是:震惊。疑惑,忿忿以及放松…… 放松? 林熙诧异不已,她望着出现放松表情的三人,内心心跳似击鼓。 叶嬷嬷曾教过她,当一些人的判断错误指向缓解了当事者的危机后,当事者会因为脱身而出现放松的神情,而现在这三个人都出现了放松神情,莫非三者都有干系? 林熙眼扫着云露,觉得她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她的放松更大程度上应该是对手的消失。 林熙看向古妈妈。这个一脸黑气不会笑一般的老婆子,竟然眉眼里满是放松,可是她是深得谢慎严信赖的人,否则当初就不会管着他的库房了,这样的人,会弄出这种事来吗?若从谢慎严这里说起。可能性也不大,但是……她现在没管库房了,而一切都被我接手管捏着,她会不会因为这个要弄出点什么来,下了我的面子,或是坏了我的口碑好再拿回去? 林熙断不清楚,把目光又转向了何田氏。 管事们的头儿,有必要弄出这种事来吗?坏了我的路,她能得到什么好?她又是为着什么要这么做? 林熙脑中胡思乱想的做着分析,而此刻整个院落里都充斥着凝珠痛苦的叫嚷。 忽而丫头里面的采薇动了,她上前一步冲着谢慎严向求:“老爷,凝珠姐姐她……我,我想去帮帮她!求老爷准许!” 谢慎严没有作答,而是看了一眼林熙,一直在分析情况的林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置身事外,不过眼见如此,她倒更不愿意淌进这水里,她看向了谢慎严,一副你做主的样子,谢慎严这才冲采薇点了头。 于是采薇折进去帮忙,谢慎严又同古妈妈开了口:“您也去瞧瞧吧!” 古妈妈应声进去后,周妈妈也不僵着了,当下就冲身边的两个丫头指挥起来:“快去烧水,再去弄些茄叶来!” 这些人忙活起来,其他人便凑着看。 立在林熙身边的夏荷看着大家都忙活起来,姑娘却不叫自己人上去帮忙,有些不解,她轻轻的碰了下林熙的肩头,提醒自己这边是不是也得忙活起来,可林熙却不言语,当下她也不再动作同花妈妈一道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就在这个当口,院落外一声招呼传了来,竟是太太身边的方姨娘过来了。 “姨娘怎么来了?”谢慎严瞧着她来,脸上浮着淡笑而问,那方姨娘略欠了身子这才言语:“太太听着您把人都拢了来,又不见迟迟散的,便叫我来瞧看,怎么这边有人在用刑吗?” 她问的虽有疑惑,却眼神已经转向了凝珠所在的房间,毕竟那声声痛苦的音律全然无遮掩的向外窜着。 “有人狂妄,轻了礼仪规矩,我正协林氏循例处置呢!姨娘请回我母亲,不必她操心的。”谢慎严说着当下便转身一脸正色的往着凝珠的房间,那方姨娘当下也就不再多言,应了声后,便是退走了。 大约一刻钟后,凝珠的声嘶力竭立时小了许多,再后面连呻吟声也无,随即古妈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丫头倒出一盆子血水来。一切似乎都过去了。 “事已了了,请老爷放心!”古妈妈说着扬了手,手中一个不大的布包,虽是攥团。却也不及包子大:“这个,怎么处置?” “依照规矩来吧!”谢慎严说完这话,眼神便落去了何田氏田妈妈那里:“你是管事的头儿,今个弄出这种事来,谁有责,你自己看着处置吧!”说着,他起身看了林熙一眼。林熙便起了身,随即跟着谢慎严便是离开了副院,而这过程中,也没见徐氏再又遣人来问过。 回到了屋中,林熙以为谢慎严会同自己说什么,谁料一回来,他却叫着人备水沐浴,林熙立时摆手。夏荷同花妈妈便退下张罗,自觉的留给两人言语的空间。 林熙搓了搓手,思量着如何开口。毕竟凝珠堕胎堕下的可是谢慎严的孩子,而未料谢慎严却见她搓手的样子,直接抬手抓握了她的手,而后将她一把拉过,搂在了怀里:“明明就不慌不忙的等着我收拾摊子,这会儿却又踌躇什么?别说你是后怕与不安!” 林熙闻言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后怕,也不是不安,你许我的,我信,自然要留给你完成你的承诺。我如今踌躇也不过是思量那毕竟是你腹中骨肉,你竟没一丝犹豫,别是面上痛快了,心里还恼着我,当我逼你……嘶……” 手腕子上的痛让林熙的话戛然而止,她望着谢慎严不明白好端端的他为何捏痛自己。而谢慎严盯着她,话语很慢:“有心算计还是算计外人的好,与我,你犯不着浪费,痛快直说就好!我与外算计已累,与你不想多费劲儿!” 林熙抽了下嘴角,低了头。 好吧,她只是很想让自己呆在一个安全的地儿上,将来这事儿若煽起风浪来,自己能置身事外而已,可是这家伙看穿了还不配合着来,竟然一点都没客气的拆了她的台。 “我谢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爹看着闲散,但也算是当世大儒,我母亲更是门名闺秀,深知礼仪规矩之重,如今我十三妹大义风光,我谢家岂能出些腌臢?别说这个当口,就是没这前因,堂堂千百年传承的世家,怎敢有庶长子来扰秩序?若没这点心硬,世家血统早毁,家业早乱,何来今日的磐石之态?”谢慎严说着手劲彻底的缓和了下来,他揉了揉林熙的手腕子:“你耍滑头想什么都躲了,我能理解,毕竟你现在空有名,自己心里也没底子,可是迟早你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跑不掉的!这次我因着诺,全都收拾了,也由着你的意思,不让你参合,可是这件事并不是如此就能完的,后续,你得担,因为你是我的夫人,是我谢慎严的嫡妻,懂吗?” 林熙闻言点了头:“我懂,可是你一刀断下,不就是想要阻了查下去的念想嘛,怎么又……” 谢慎严的眉眼里闪过一抹光泽:“你倒清楚我的盘算,知道我这是阻,不过,兵甲有云,兵道,诡道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夫人就不能体会这其中深意吗?” 林熙眨眨眼:“要我查,却还要让对方以为不查而免得警惕防备,是这个意思吗?” “嗯,应对时,你真假难辨,最好的就是无防无对,何况……以你现在的状态,未必能大张旗鼓的去查,有些事,水深的超过你的想象,所以这一刀断,与其说是我阻了念头,还不如说,我希望你在安全的情况下,摸清楚这事。” “安全……” “对,安全,大张旗鼓不见得就是好事!我问你,实在我处置这桩事时,你可以瞧出点什么眉目没?” 林熙瞧出了眉目,可她没法说,她没办法和谢慎严说那微表情的事,所以她想了想摇了头。 谢慎严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随即抱了一下她说到:“是我要求的多了,你慢慢来吧!” 林熙看着谢慎严眼中的失望,立时觉得自己的情绪都低落起来,不过她觉得这样也好,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让自己明白肩头的责任的份量,以及观察摸索和学习出最好的处世之道。 “既然你没看出什么来,那就以后多花点时间跟在我娘跟前吧,相信假以时日你也会看懂这里面的门道,也会明白进退之间的微妙。”他说着松开了林熙:“去取我换的衣裳吧!” 林熙应声,亲自动手给取了衣裳。随后谢慎严便去了浴房洗澡。 他离开后,夏荷进了屋,凑在林熙耳边,脸有忧色的悄声言语:“姑娘也不叫着我们进去瞧看。这孩子到底打下没谁知道,再说了,您就不怕日后别人嚼舌根说您心冷?” 林熙闻言却是淡笑了一下:“我若叫你去了,一来不信夫君与谢家府中人,二来,一样少不了流言蜚语,怕是说我得好卖乖或是假惺惺呢!我倒不如撇个干净的好!”这是她真心的打算。只有把自己撇干净了,别人才不会盯着她,那她也就真能抽时间出来摸清楚这背后的事儿。 夏荷见林熙如此言语,眨巴眨巴眼睛后,脸上的担忧就下了一半,兀自嘟囔着:“真没想到姑爷倒利索,处置时半点犹豫都没,真跟外人似的。” 林熙闻言眉眼一挑。心中道:外人?对啊,我身在其中顾虑太多,反倒看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若我是外人关注此事,到底这是谁的盘算,怕也好瞧出端倪来。 “对了,姑娘,您说要撇干净,那凝珠出去的时候,您也不搭理了吗?” 林熙当下指尖敲了敲桌子:“依着规矩见一面也是应该的,不过既然我要撇干净,那就干脆做到底,不见!” …… 凝珠的房间里。血气残留,采薇和古妈妈两人在她跟前,一个动手擦抹收拾着床榻上的狼藉,一个则端着碗汤药扶着她慢慢饮下。 “好苦的药……”凝珠喝了两口坚持不下去,推了开来,古妈妈瞪她一眼:“谁家的药是蜜一样甜的?喝!” 凝珠望她一眼。蹙着眉:“喝了又怎样,反正都已是死路一条,我索性省了这罪吧!” 古妈妈闻言把药碗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抬眼瞧望着凝珠:“你别怨爷,你是个什么出身,你自己清楚,原本安安生生的等着四奶奶生了嫡子,再慢慢的伺候些年头,最终也能锦衣玉食的过完此生,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偏生你有了,哎……” 凝珠一把抓了古妈妈的手:“什么天不遂人愿?那药我次次都喝的,从没敢坏规矩的拉下一碗!我如今有了身孕,那是有人拿我做刀!” 古妈妈当即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还叨叨?你在院子里苦求的时候,爷是怎么说的?你是跟在老侯爷跟前的,知道什么叫取舍,我看你先头已知收敛,还道你聪慧,这会儿你又张扬什么?” “我,我冤!”凝珠拉下了古妈妈的手,抬手抹泪:“我更委屈,这般咽下了,就没机会知道是谁害我……” 古妈妈叹了一口气:“知道了又怎样?就凭你这么一个破落的,还能争出个子丑寅卯来?老爷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也聪明知道怎么选,你这般痛快的认了栽,免了夫人的麻烦,老爷的难堪,更免了一场风波,你也算祸福相依,熬出头了。” “什么?熬出头?”凝珠诧异的望着古妈妈:“妈妈你说的什么话,我不懂……” “你不懂?”古妈妈挑眉:“那你倒大义了?” “是不是大义,我不敢说,我会选择这条路,认下这苦,是因为我最遭罪的时候,进了谢家,老侯爷待我虽不是女儿,却也没当下贱的仆人用过,我的日子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过的舒坦,虽然奶奶进门,我成了通房后,有些不愉快,但当权者要的平衡不就是两厢为斗嘛,我在老侯爷身边伺候,早就耳濡目染岂会不明白?我也乐意和那云露不待见,换个天长地久求个安稳,等着有朝一日奶奶能明白我没能争斗的心,岂料……岂料我反倒被人做了棋子,弄出这事儿来!若不是为了那份尊我的恩德,我势必今日就是撞死在院子里,也有弄清楚是谁害我,一证实我无妄想之心,但,我季红就算是罪民,流于贱籍,却也是有学之士家的女儿,怎能不报恩?” 古妈妈打量着凝珠:“这么说。你倒是真是高义了。” 凝珠转了头:“妈妈不必这么言语,如今我已是笑话了,不过,您那句熬出头是什么意思?” 古妈妈眨眨眼:“老爷叫我进来伺候。你不懂吗?” 凝珠摇头。 “孩子已经拿下,你若留着少不得事情还能再起风云,你死了,便是都安省了,只是这件事上如你所言,还有隐情在,所以……在先前老爷问过你怀孕属实你承认后。他便到了我这里,一面叫我去把管事们寻来,一面嘱咐了我,若你识大体知道进退,拿下孩子后,送你汤药,保住你这身子和命,若你不知好歹。趁着拿孩子时,便拿去你的命!你是个聪慧的,不管因为什么。总之选对了路,现在你就好好喝着这养身的汤药,静候明日的安排,而后等出去了,你随着你的话真真假假的‘死’上一回,日后这世上便没你这个人,你也能脱了贱籍去,还做你的季红或是季什么去,再不是凝珠了。” 古妈妈的话让凝珠当即顿住,许久好。她使劲的掐了自己一把,然后便激动的抓着古妈妈言语:“我要谢谢老爷,我得谢谢老爷大恩!” 古妈妈的眉一蹙:“才说你聪明,这就糊涂了?” 凝珠一愣,随即笑了:“我喝药,喝药!”说着自己端了汤药碗开始喝药。一旁的采薇一脸笑容地言语:“我就知道四少爷的心地是最好的。” 古妈妈当即转头瞪她一眼:“再好,也没你的事儿!” 采薇一顿,随即低头:“我知道,我也不会痴心妄想的,他的眼里没有太多的儿女情长,唯一有,那也是给奶奶的。” 古妈妈点点头:“你清楚就好!” 采薇叹了口气,捉着帕子在水盆里涤摆,凝珠已经放下了药碗满脸兴趣的冲着采薇言语:“采薇,你能明白就是最好了,咱们这种身份,知足才能长久,不该自己的千万别去想,想了就会失去的更多,连仅有的也保不住!你是跟着爷最久的,爷的性子你也清楚,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做了通房被老爷收了,可千万别去一根筋的和奶奶较劲儿,她是嫡妻,是不能伤的本!” 采薇当即苦笑:“没这天的,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出去了!” 凝珠惊讶,古妈妈则挑了眉:“谁告诉你的?” “奶奶和我说的。”采薇说着拧了帕子,叹了一口气:“哎,这是我的命!我原本以为爷会给我一个容身地,我不求名分,也不求关照,只求在他身边就好,可是,容不下,便只能离,我苦着没关系,只要爷开心就好!” “爷的意思呢?你没问?”古妈妈眨着眼睛。 “这就是爷的意思,他半个月前还问过我,是想嫁到农户里做个正经妻子还是去那富贵家里做个妾呢!”采薇一边说着一边抓着帕子擦抹着手边的家什。 “你怎么答的?”凝珠询问。 “我说都成,随爷的意思,怎样顺爷的安排,对爷来说好,就怎样来。”采薇说着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笑:“能回报他一丝总也是好的。” 凝珠的眼里立时盈了泪:“这谢府里,我就你这么一个还算交心的,想不到一根筋到这个时候,若是奶奶知道你这份痴,能容了你就好了!” 古妈妈立时瞪眼:“胡说!才教人家知足知本,怎么乱言了?” 凝珠立时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我一时妄言了。” 古妈妈瞪着眼还要言语,采薇却开了口:“妈妈,不必再来与我言语,其实对于入爷房中的事,我已经绝了心了!实不瞒你们,若是以前,凭着豁出命去,我也想要赖在爷的脚边的,可是,奶奶已经清楚的告诉我,不留我的是爷不是她!我本还抱有念想,可这些日子我伺候在爷的身边,爷在书房里,有时作画是奶奶,有时看书也会笑,问起笑什么,说的还是奶奶的事,最近他上心奶奶的紧,以至于午觉梦中,也会有时笑起来,自是又挂着奶奶了,他的心都只落在奶奶这里,就如同我的心只落在爷那里一般,我自然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所以,妈妈省了那些话吧,为了他好,我宁可一辈子做个浮萍,由着他的安排,好也罢,坏也罢,都无所谓了。” 古妈妈听到这里闭上了嘴巴没说什么,倒是凝珠喟叹起来:“我道爷无情,其实爷有情,只是,他的情早已落在一处,我们不知而已。郎心如铁,无情于旁,痴心一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流与下流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谢慎严大早上同林熙一道去给父母请安,行礼之后,徐氏便慢条斯理的问了起来:“昨个晚上立规矩如何?” 谢慎严当即作答:“已经处置了。” 徐氏瞟了一眼一旁当摆设的林熙,冲着谢慎严言语:“你好歹是家中的爷们,这远房里的事,处置大可由熙丫头去处置嘛!” 谢慎严淡淡一笑:“她也算初来乍到,我担心她不清楚咱们世家的规矩力度,故而出来处置,也是要她看一看,以后类比也好有个分寸。” 谢慎严这般言语,不但把林熙给拉巴了出去,顺道连自己老娘的话也给堵上了,徐氏的嘴角抽了一下,冲着谢慎严就嗔怪的挖了一眼,而后才看向林熙说到:“你能指点着固然后,但很多东西总得上手了,才知深浅!熙丫头,你嫁过来,也半年的光景了,这日子也得认认真真的过,是以该你抓的得抓,该你管的得管,就算什么都不懂,也得站出来瞧着学着,这才能成,你总不能把自家的爷们捆住手脚,让他围着你转不是?” 林熙立时上前欠身:“婆母教导的事,熙儿也深知将来还有诸多要学要看的,所以熙儿希望婆母能多带带熙儿,让熙儿跟着您多学点才好!” 她这般言语,徐氏听来舒坦,当下点了头:“你有这份心最是好的,我会带着你的!”说罢看了眼身边的安三爷,安三爷从沉默中表态:“没什么别的事儿了,你快回去用点吃的,去韩大人那里吧,哦,对了,我那里有幅字画看着似莫真人的真迹,你帮我拿上去叫韩大人给品鉴品鉴吧!” 说着安三爷起了身,谢慎严自然允诺跟着去了。立时这厅房里便是徐氏和林熙两个人了。 厅房里没了外人,徐氏也自是拿足了婆婆架子的,身子略是松散了一点便看着林熙问道:“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和我说个清楚吧!” …… “小子。你倒有些担当!”安三爷同谢慎严一到院落中,便是冲着他言语:“不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出这纰漏来!” 谢慎严蹙了眉:“凝珠有用药,古妈妈一直有盯着我院里的人,她说凝珠没起意。” “那这……” “爹,您还记得前年年关时,咱们夜里同祖父饮酒时。祖父说的话吗?” 谢安的眉眼里闪过一抹犀利之色:“莫非是……” 谢慎严点点头:“我思量着这上的牵扯不小,而且,我处置凝珠时,有留意众人神情,何田氏不急不躁实不应该,若论她的身份出了这事儿,她便该立时动手处置,可她却一副受惊的样子什么都没做。而后既不求也不站出来,完全想让自己撇清,只可惜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不对,又联想到祖父的言语……” “所以你把这事儿就此断了?” “对,以退为进,毕竟还不到动的时候。” 谢安点了头:“的确动不得,局势为明啊,这个凝珠也算倒霉,你祖父很是看重她的才华呢,这么一来……” “爹爹不用担心,我该做的都做了,母亲大人比孩儿更会处置。相信很快这件事就能揭过!” “自然是揭过最好,我就怕你娘一心要培养你那媳妇儿,多事啊!” 谢慎严一愣,忙是冲着父亲欠身:“爹爹快去拦一拦吧,娘那性子向来急,万一真……” “行了。你去吧,我会拦着的,不过你那媳妇子,也的确得跟着你母亲好生学一学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以后她可是要陪你一起的人啊!” 谢慎严点点头:“我知道,她……可以的。” …… “这么说,她已经自求发卖出去后再了断?”徐氏望着林熙询问,人却淡淡地,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可以给林熙捕捉。 “她是这么说的,夫君也准了的,只是虽是出去后了断的确干净的与府中无关了,但是,最后如何却也难说。”既然要来学习,就得让师父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所以这会儿林熙还是把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毕竟凝珠愿意死,这才她看来是不合理的,谁不希望活着呢?若是她,真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做姑子也不想死啊! 徐氏扫望了林熙一眼:“你能这么想是好的,所以……” “咳咳……”安三爷从后堂传来的咳嗽打断了徐氏的言语,随即林熙听到了公爹的声音:“夫人啊,你先来帮我一下,我上次交给你的紫金印章,你给我收去哪儿了?” 徐氏一愣,当下冲林熙指了下跟前椅子,自己就折身去了后堂。 林熙乖乖的坐在那里等着,片刻徐氏回来,她立刻起身候着,徐氏冲她指点要她坐下,人便言语:“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林熙垂着眼睑:“说我能这么想是好的……” “对,你能这么想是好的,对的,但是,有些事却也得特看,那凝珠能愿意出来死,其实是有原因的。”徐氏说着把凝珠是怎么由千金小姐变成罪民贱民入府的事讲了一遍,最后才说到:“轮她的姿色和才学,若是落在别处,少不得最后在瘦马与玩物中徘徊,论及哪一个不都是辱没了门楣的?从我这里出去,自己图个干净抹脖子也好,上吊也好,在外道来,都与我谢家无尤,但这件事我们真就没干系吗?总要领她护着名声的情谊,关照她家中还罚没在别处的姐妹不是?” 徐氏这般一说,林熙便懂了凝珠的取舍,毕竟她自己遇上这种事已经逃不掉的话,自是索性拿自己换同根姐妹的另一出路了,于是对于凝珠所持的不解也自是消弭了。 “所以眼下这桩事,就这般处置了便是,至于为什么怀上了,你可以慢慢的查!熙丫头,你是谨哥儿的媳妇,当初也是我做主要你给丫头开的脸,也许这事儿上,我看着这门心思最重。但我今日把话也给你丢个敞亮,这事上没我的手脚,明白吗?” 林熙望着徐氏那一本正经的脸急忙应声:“婆母这话重了,打我知道这事儿起。就真没想着是您的意思。” “哦?”徐氏挑眉:“怎么说?” “我是冲喜进的门,彼时夫君身子孱弱,前途未卜,婆母张罗着开脸,也是怕万一无后,多个念想,做儿媳的怎会不懂这香火所继的大义?所幸家门壮硕高风。夫君得福熬过难关,两个通房虽收在身边,他却也爱惜我照顾我,愿用避子汤护着家门的血脉,许我无有庶长子的承诺,这是熙儿的福,而这半年来,婆母身为长者。自是看在心里,从不拦一把,说一句。默许有之,做儿媳的又怎能不懂婆母的看护之意?我真真得了大福气了,怎会不知好歹把这事儿算在您的头上?”林熙说着不好意思般的抬了头:“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婆母不待见我,想与我为难,也断不会拿这种事来玩笑,毕竟家族血脉何其重要?尤其如此的厚重家世,更是要千载万年的呵护才成啊!” 徐氏望着林熙,脸上满是满意的神色:“你知道就好,所以这件事竟然处置到现在这一步。就是时候,撒上尘埃,掩埋过去了,只等个一年半载的,都被抛却脑后了,咱们才能来细细算计。看是谁在这后面捣鬼想要坏了我谢家家门的厚重,你说对吗?” 林熙点头相应,毕竟谢慎严已经早先一步提点过了。 于是林熙就这样在徐氏的身边,听着她开始细数当年她经历过的重重,直到日头高照,肚子咕咕叫时,才在徐氏的笑容里,一脸羞涩的告辞而去,而她走后,徐氏由内堂直奔了相连的书房到了安三爷的身边。 “婆婆的瘾可过足了?”安三爷执笔作画,见她来便是笑着问话,徐氏白他一眼,直接伸手抓了他的笔:“才没功夫和你说这些,我只问一桩:若真是如公爹所料的那般,这么姑息着合适吗?是不是找个别的什么由头先去了那祸根?” “不能一刀致死,何必打草惊蛇?何况前途未定,万一是那边得道了呢?装傻着吧!” “那要装到几时?” 安三爷眨眨眼,彻底松了笔,冲徐氏勾勾手指头,徐氏把手里的笔放下,半趴桌上把脑袋凑了过去,安三爷便与她咬了耳朵:“慢则八年,快嘛,三年。” 徐氏的眼里闪光:“你,确定?” 安三爷点点头:“大哥伺候在御前的,皇上的身子骨他清楚的很,何况,庄贵妃弄得那些东西,都是些坏龙根的药,御史出言拦不住反倒遭贬,这留名谈不上高义,直书又不得效,谁还会吭声?” “这倒是,皇上不打不杀的贬之,最是言官们无奈的,自然都闭口了,只是皇上正值壮年,身子骨也是很好的,真有你说的……” “千里之堤都能毁于蚁穴,皇上的身子铁打的吗?那些东西……哼!”安三爷说着推开,再次抓了笔,口中竟哼唱着一句戏词:“你我只管高坐在旁,慢慢啊观!” …… 徐氏都做了掩埋此事的批示,凝珠当天就被一辆马车拉了出去,东西也未收拾,只与院落中的个别几人匆匆道别。 她走前也曾到林熙的院落前求别,只是夏荷按着林熙的意思说了不见,凝珠在外跪着磕头一个后,便是离去。 当天晚上,古妈妈捏着那布团去了谢家后院的苗圃里,寻了一处临水近亭的一颗树下,将其埋了,她埋好后去了书房见了谢慎严一道,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人便退走。 到了第二天上,何田氏开始动作了,作为八大管事的头儿,面对这种纰漏,总得有个交代,于是院房内的整治开始了,而林熙却果断把自己摘了出去,每每何田氏来请示应该怎么整改,怎么检讨时,林熙用不变的笑容和语言打发了回去:“田妈妈可是谢家的老人,这些事您比我清楚该怎么应对,且按照规矩来吧,不必问我,一切你看着办吧!” 于是就这样的,整改的事由着何田氏自己折腾,七八天后。也就偃旗息鼓了。 林熙冷眼看着,默不作声,成日里除了去徐氏那里听她回忆当年或是分享贵妇的八卦外,便是在房里绣着绣图。眼瞅着十四姑娘的婚事就要近了,忽而林家差常妈妈送了消息来,竟是康正隆这位大姑爷因着吏部的传唤上京,即日便会到京城了! 林熙听到消息的时候尚在刺绣,当听到康正隆亲自来了,并且即日就到时,手便被针给扎到。刺出一片血红来。 她蹙着眉吮了手指,便冲常妈妈道:“我是不是现在回林府一趟?” 常妈妈摇摇头:“七姑娘现在就别回去了,横竖是你大姐夫来而已,今日你不招呼也没什么,何况里面的事,太太和您的祖母会处置,老太太叫我跑这一趟,只是要七姑娘你知道这回事。好给姑爷先打个招呼,毕竟康家是个迟早要面对的问题,明日里摆下家宴时来坐坐。也是希冀着大家和气而已。” 常妈妈的话中话,林熙自是明白的,毕竟当日就是她提议借靠谢家来震势虎威的,只是没料到康正隆竟然自己跑来了,那也少不得要走个过场,先把康家稳住让其安生些年岁。 “我懂的,妈妈这就回去照顾我祖母吧,至于明日的宴席,我会同夫君一道过去的!只是务必定在晚饭时候,白日里。我那夫婿只怕当差走不开。” 常妈妈见林熙这般说了,当下便是告辞了去,林熙差着夏荷相送,自己就这般窝在了桌边,四喜提了茶壶进来准备倒茶,却看见常妈妈已不在。便是惊讶:“常妈妈呢?” “她回去了。”林熙说着把绣棚子放进了篮子里。 “这么快?”四喜诧异,林熙冲她一笑:“不过是打个招呼说大姐夫即日到京,叫着明日我同老爷过去,好一家人坐一起吃顿饭而已。” 四喜点点头随即脸上堆了笑:“姑娘的大姐是不是一道回来啊?那您是不是得准备点什么东西?” 她进林府时,大姑娘的事已经过去,何况当日只有内院伺候的才知道,外院压根就没声张,所以她倒是个不知内情的。 林熙的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摇头:“姐姐身子不好,大约不会跟着吧,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下去吧!” 四喜见林熙似乎不喜,以为是为大姑娘不能来而不高兴,当下也不敢多话,提着水壶给壶里添了些水,便退了出去。 屋里没了别人,林熙便自己坐去了床榻上,脱了鞋,抓了被褥捂着腿脚,人就斜靠在了床头的雕花壁上。 他竟然这就跑来了,明日里还要见着……不,我不能激动,婆母尚且都在教我因势度时,我如今不过一个谢家的少奶奶,挂着一个六品的安人衔罢了,能奈他何?倘若此时就翻了脸,我尚未给谢家生有一男半女,只怕地位也会受损的,还是得先稳住他,让他给我些时日,只要到了时候,我便要他把欠我的都还来! 她这般想着,心里舒坦了一些,却是瞌睡因为这么靠着涌了来,便索性连衣裳也没细脱,只脱了外间的罩衣,便钻进被窝里迷瞪去了。 这一眯就眯到了酉时初刻,谢慎严打外面回来,瞧见屋里没人,便绕去了屏风后,但见林熙睡在床榻上,被褥半盖在身上,露着大半个身子,便是无奈的摇摇头凑到了跟前,想要抬手去扯她的被褥给她盖好,岂料此时却听到林熙的口中粘粘糊糊的冒出一个词来:“你等着!” 谢慎严挑了眉,不太确定自己听对了没,他打量林熙,却看到她于睡梦里双眉紧蹙,双手的指头紧攥着被褥,似在角力着什么一般,便是疑心她是不是做了较真的梦,而就在此时,林熙的眉头一挤,人身子一颤,随即竟睁开了眼,痴目呆呆的一顿中急促的呼吸,随即她的眼神落在了谢慎严的脸上,立时跟小偷被抓住了一般的神情,充满了心虚之感。 谢慎严见状嘴角一撇:“梦到什么了?” 林熙眨眨眼,干巴巴的应对:“没,没什么。” “是吗?”谢慎严说着把脸凑到林熙的脸蛋跟前:“可我听着怎么不是这回事?” 林熙抬眼:“你听着?” “对啊,你一直再说梦话啊!”谢慎严说着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你梦到什么了啊?” 林熙呼吸几下后才做了回答:“梦见,梦见遇到一个,恶人,他诬陷我做恶。我争辩不过,最后只能,跳井。”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而谢慎严这个家伙又太聪明。倘若她要是强行扯谎,万一与她的梦话不符,道出了什么差来,岂不是反倒寻事了?所以她选择了实话实说,刚才的梦的的确确是她重游了当年投井的一幕。 “跳井?辩解不过便跳井?想不到看着挺聪慧的一样丫头,在梦里竟这么笨。”谢慎严说着指尖在她的下巴上蹭了蹭。 “笨?”林熙一愣,当年她为了林家的名声不被毁掉。不得不跳井,他竟说她笨! “怎么你不觉得笨吗?”谢慎严说着眼扫着她眉眼里的不悦轻轻地说到:“恶人分几种,良心未泯一时冲动的;内心不坚形势所迫的;举止与内心早已堕落不遮的;道貌岸然的……应对他们可不相同,不知你遇上的是哪一种?” 林熙眨眨眼:“道貌岸然的。” 谢慎严呵呵一笑:“还说你不笨?遇上这种人,你就不该跳井成全了他,相反你该抓住他,用更脏的污水泼上他……” “我抓住了,我也说了。事实都是他做下的,可是没人信啊!”林熙瞪着眼十分的认真,谢慎严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诧异。人却还是言语:“那就更不能放弃,道貌岸然的人爱惜他的名声,若争辩不过已不能让自己回复清白,那就索性承认这罪名然后拉他一起下水,说着所有的坏事都是两人一起,横竖把他扯进来,甚至让他比自己更过分,只要你坏了他的名声,他为求清白,最后也只能证明你的无辜。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比那实心实意的真小人与一时形势所迫者好处理许多!” 林熙听着谢慎严的言语一时呆滞住了。 这些年重生于妹妹的身体,她活得每一刻都在努力的修正上辈子的错误,但是她的内心却总认为自己当年死的是为大义,是为了林家和自己最后的坚持,却不想这在谢慎严的面前,换来的只是一个笨字!堂堂世家子弟。世家未来的继承者,一个把规矩和礼节都挂在嘴边的男人,竟然告诉她对付这种人,就要拉上对方一起下水,这实在叫她难以想象! “干嘛一副吃惊的模样?” “你真这样想吗?名节二字难道你不……” “别乱说,我从来就很在乎的,只是有的时候,你得知道什么叫不破不立,还得知道什么叫以恶制恶!”谢慎严说着捏着她下巴的手掌向上一抚,摸上了她的脸颊:“你这梦梦的挺有意思,不妨和我细细说说,我好告诉你怎样应对啊!” 林熙眨眨眼,摇头:“不必了,横竖只是一个梦,何况这会具体怎么回事,我根本不记得了。”她说着眼扫到外面的天色,伸手抓下了谢慎严的手:“我这小觉睡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赶紧起来一道用饭吧!”当下她掀开了被褥起身,谢慎严便顺手抓了衣架上的罩衣给她,看着她将其套在身上。 林熙穿戴好后,本欲和谢慎严说明日的事,谁知这头一抬起,就看到谢慎严直直的盯着自己,而顺着他的眼光她低头便扫到自己的胸部,立时蹙眉羞涩的侧身:“下流!” 谢慎严闻言一愣,随即呵呵笑了起来:“我这又不是非礼勿视,怎算下流?不过是君子爱美,赏鉴一道罢了!” “赏鉴?”林熙抬手护了胸部:“哪有赏鉴这里的?还说不下流!” 谢慎严呵呵的笑着:“夫人错了,我看夫人小荷开到几时,这当算风流!”说着他伸手抓了林熙的肩,掰着她转了过来,而后直接动手扯开了林熙的双臂,大大方方的看了几眼,而后对着林熙那涨红的脸颊说道:“桃花可开了!” 林熙立时懵住,先前说着荷花所指她尚且明白,怎么一开口又桃花了?桃花又指什么? 就在她懵住的时候,谢慎严的身子往下一伏,唇便落在了她的唇上,微微的一个吸吮之后,他冲她轻笑:“桃花还是粉色的好,鉴赏不乱心,这开成血色,倒是要乱心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手段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慎严说罢松了她,自己转身脱了外面的正服,抓了一件常衣往身上套不说,更绕过屏风走了出去喊着摆饭,而林熙的眼光落在了一旁的妆台上,看清了自己那张红霞似的脸,终于明白了谢慎严所言的桃花指的是什么,再回想他那句乱心的话,更是脸颊发烫,羞的低头了。 饭摆好后,烧着脸的林熙出去低着头同谢慎严用了餐饭,饭食下肚,中间也不曾言语,她那烧劲儿才算慢慢淡了,只是临到了放筷子的时候,谢慎严忽然冲她来了一句等一下,便朝外高声说了句:“煨好了吧?” 立刻有人应话,不多时,一碗汤羹送到了林熙的跟前,林熙看了眼谢慎严,丫头也把盖子拿开,里面汤水中躺着炖的烂烂的猪脚一枚以及些许芸豆。 “前些日子我在韩大人那里时,听到李兄说起他妹子这些日子的进补,便觉得这春末夏初的也给你弄些罢,免得逢年过节的回去,若是看着没长出些肉来,只怕要怨我亏欠着你了。”谢慎严说着冲林熙一笑:“快吃吧!” 林熙这下去的烧劲立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就凑了上来,当下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举着瓢羹喝了几口,便乖乖的享受了。 这汤大约炖煨了一天,浓香满溢,肉皮子更是烂烂地入口即化,反倒吃起来味道甚好,林熙把这一汤盅解决干净,便觉得肚子已经圆滚滚,口中念到:“要是知道有这个,那旁的我就不吃了。” 谢慎严冲她笑言:“以后日日都有的,旁的也得吃,只是不必吃的那么多而已。”他说着放了碗筷,叫着收拾,两人一道净口净手后,便坐在一旁吃茶。林熙看着下人收拾这才同谢慎严提起那桩事:“我大姐夫不知因着什么事叫吏部传唤,上京了,今日我娘家来人招呼了一声,说着即日就到。明日应该晚上会设家宴,我们要过去坐坐才好,你,应该可以吧?” “可以啊,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谢慎严说着昂了头一副思索的模样:“你大姐夫是姓康的吧?我想想,叫什么来着?” “康兴康正隆。”林熙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些。略是心虚的看了一眼谢慎严,谢慎严却没转头看她,而是手指在太阳穴上轻点了两下说到:“想起来了,好像是扬州那边放了差的,吏部两个月前因韩大人接手,对各地方官员都有个轮期上京述职的安排,以备年末的京查,明年好适当的做些调迁!” 林熙见谢慎严没在意。心中缓了一口:“哦,原来是因着这个啊!” 谢慎严看着收拾的丫头都出去后却突然回头看向了她:“你是个什么打算?” 林熙一怔不知该如何言语,谢慎严见状又问:“狐假虎威总有目的。只是收拾两个侍妾的话,恐怕用不到我谢家的名号!” 林熙立时记起回门那日她同长桓的言语,他在月亮门外听了个清楚,当下捏了捏拳头:“此时不到发力的时候,还得忍,可是,就这么忍着我却又心里不舒服……” 谢慎严眨眨眼,把脑袋凑到了林熙的跟前:“你大姐到底是在还是不在了?” 林熙闻言心里一惊,心中彻底清楚,当日的话谢慎严真是听全了的。便咬了下唇低头小声言语:“已,已不在了。” 谢慎严的手指在桌上划了划:“怎么不在的?” 林熙没法言语,若是没先前的梦,或许她还敢说什么投井的话,可是先前才梦了,她如何敢提?何况。这到底也是可大可小的事,虽然谢慎严口口声声的言语里,似乎对名节不那么计较到无垢,但这也只是她的猜想,她如何敢赌? 是以她纠结了一下后摇头:“不清楚,大姐不在时,我还小。” 谢慎严看着林熙那样子,叹了口气:“你问着兄长可信你大姐的清白,足可见你心里是清楚的,但你今日既然不愿意提,我也不逼问你,只是夫人,每个人有自己的秘密我理解,但是如果你希冀着别人帮你度过关卡,就最好不要用苦衷来遮掩秘密,若是不能知根知底的,这帮助总有限,甚至也可能最后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 林熙的嘴角抽了一下,这叫做不逼吗? “若要真想保住秘密,就最好不要假手他人!”谢慎严说着手指在桌上又敲了几下:“说吧,希冀如何?是卡着难做,还是哄着稳住,又或者……” “他是地方官,已做了两任,若是能再许他一任又或者别的什么好处,想来总能商量的。” 谢慎严眨眨眼睛:“不要想着第三任,要知道,外放管若能做上三任,那便不是一般的人,你若向日后与他为敌,何必把他羽翼送上?还是回头我与他说道招呼,看能在京城里给他谋个差事不!” “京官?”林熙蹙眉,谢慎严见状立时笑了:“怎么?” “地方官在外手中捏权,便不容小觑,可到了京城就只能低头做小,这京官他会乐意吗?”林熙有所担忧,这些年,她父亲努力向上冲,也才堪堪追上了大伯而已,足可见这外放官实得是大于京官的,若是在京为官,不能有希望冲上高处,自是在外做官才是好,那康正隆做了两任扬州的地方官,岂会不知好处? 谢慎严伸手捋了下自己下巴上的那点胡须:“凭他的家世,学识,以及业绩,如今所处便是他仕途的终点,一辈子再跳几个坑,都是如此,他若是个四五十岁的老者,自然京官是绝不稀罕的,可是他也才二十多,未及三十,若我让他有所希冀问鼎更高,你说他会不会稀罕?” “你?你只是在韩大人身后而已,难不成你说什么官衔就能什么官衔了?” “只要不是大到需皇上亲自点头的职位,其他的嘛……呵呵,我可真行的!”谢慎严说罢冲林熙昂了下巴:“要知道,国之重未必在官,而是在,国之肱骨!我谢某不才。没什么实权,但是我偏偏姓谢!” …… 翌日中午,谢慎严便早早折回,林熙见他早回还有些诧异。谢慎严回了一句“反正今日无事”,她便也不多言,待到未时初刻,两人整了衣冠这便出府往林家去了。 因着先头林熙的意思,林家一早同康正隆知会的是晚上设宴,以至于林熙他们到时,康正隆并不在林府上。 若按照姻亲道理。其实康正隆来,便可歇在林家的,这也算走亲戚,外人瞧着这一家人也是热络的。只是不知他怎生想的,昨日到后,人都没到府上来,只差人报了信来,说自己在驿站歇息。待这两日把事儿办完了,再过来拜见。 林贾氏当即心中闷的慌,只当这康正隆为着当年的事。还臊着林家的脸,便叫人去说了第二日设宴的话,还特特交代了几个女婿女儿的能来都来的话,于是下人回来时,便说大姑爷说了,明日一准到。 是以林熙同谢慎严回府时,便瞧见了家中人那不安的脸色,显然康正隆的前来是因着什么一点都没遮拦。 “四姑娘这会儿还坐着月子,出不来的,那四姑爷不知会不会来!”礼数一罢。林贾氏就靠着软靠嘟囔起来,那意思生怕是谢慎严一个还镇不住。 林熙看了一眼谢慎严,谢慎严当即言语:“明达那暴脾气也就祖母您这好性子受得住,我倒觉得他不来才好,要不然没四姨子给拉扯着,还不知要把那位大姐夫怎生惊住!” 老太太一听这话中捧。立时面上就笑了:“他那性子也真是直生生的不拐弯,文人墨客哪个受的住?罢了,不来就不来吧!” 当下林贾氏便冲着谢慎严问起最近的情况来,待话语说着说着便顺到了林熙那六品安人的封上来,立时人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不已。 一家人凑在一起说了一阵子话,三姑爷同林馨便到了,依旧是看起来的和美,却架不住两人眉眼下的冷漠在林熙眼中清晰,而临近申正末刻时,六姑爷同林岚也到了,两人进来时,却有些奇怪。 六姑爷堆着笑容满面,一个人冲在前面,林岚挂着笑追着步子跟在后面,就是行礼,也是曾荣先招呼着冲厅中家长言语,林岚跟在后面晚一拍的福身行礼,没了头回来时两人的共同进退,委实叫林熙多看了林岚两眼。 不知这半年里林岚怎生应付那位婆婆的,总之她的眼下浮着青色,显然是操心不少,有些憔悴,而她涂抹的厚实粉层不但没把那点浮青遮住,还让她脸色白惨惨的,再加上她脖颈处因为消瘦而明显的青筋,以至于让林熙好奇,到底这半年里她受了什么罪,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岚儿,你怎么……清减了?”到底是自己的闺女,林昌就算是对她恨铁不成钢,瞧着她这般也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只是他这话问的不是时候,六姑爷就在跟前立着,这般问,岂不是有打脸的嫌疑? 林贾氏当即剜了林盛一眼,这个儿子就是这点不好,横竖是个没眼色的,若是大儿子在,焉能问出这话来!就是心里再不满意,也得憋在肚子里,拣姑爷不在时才能问啊! 林岚伸手扯了扯身上略有些宽松的衣裳:“没什么,前些日子受了风,病了一场,因而如此。” 林昌闻言这般,自是点点头,此时陈氏急忙冲着六姑爷言语:“岚儿自小身体就弱些,做姑娘时,也凉到过,她这一不好的,倒也累得你挂心了!” 陈氏这般客气,只为不让六姑爷难堪,只是万没想到,曾荣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冲着陈氏言语极为客气的说到:“岳母这话倒重了,若是她真有什么不好,夫妻一心的照顾也是应该,只是……” 话音这么一转,他扫了一眼林岚,屋内的人却已经感觉出明显的不对来,陈氏正欲接话问,林岚却开了口:“只是我总这般粗心大意受了凉,害得夫君分心照顾不能用心读书上进,实在不好,今日夫君出门时都说我这般消瘦下来,少不得要被娘家心疼,结果……”她说着似是歉疚的看向曾荣,随即手便搭在他的肩头轻摇了一下:“是我不好,害夫君担心了!” 曾荣扫了林岚一眼,终究没再言语,但是那眼角出现的纹路清楚的告诉林熙他对林岚这搭在他肩头的举止有多厌恶。 “你知道自己老病着不好,那日后就多多注意身子,六姑爷是个实诚人,你就少叫他担心吧!”林贾氏此时说了一句后,便冲林昌言道:“这都酉时了,时候上也差不多了,你快去安排人到驿站知会一声,把人接来吧!” 按说这种时候,该是康正隆自己求上门拜会的,可是康家现在占着理儿,林家输着气,只能做小,自是硬不起来的。 林昌应了一声,当即起身去外安排,林贾氏便冲三姑爷言语道:“你们大姐夫过来少不得费些时候,也不必都在我跟前受着的,你们去下棋也好,游园也好,自去乐呵,把这几个孙女先还我片刻吧!” 立时三个姑爷笑着行礼应声出去,厅内便剩下了林家人兀自寒暄。 三个姑爷在林府的园子里小转了片刻,就在一处凉亭里寒暄,说了没几句后,杜秋硕忽然尿急,匆匆去方便,谢慎严见状便看向了曾荣:“我看你适才在厅里欲言又止的,莫不是心里不痛快?” 曾荣抽了下嘴角叹了一口气:“这一个多月我憋闷之极!” “发生什么事了?”谢慎严眼露关心,那曾荣看他一眼后,捏了拳头:“你说对了,她不一样,这心里弯弯多了去了,我娘那么不容她,才一个多月的功夫,她就哄顺了,我原本以为能好生过日子,岂料,我母亲瞧她孱弱想说调些药给她吃,结果发现她,她宫寒!” “不会姨妈就不容了吧?” “我娘还是心疼她的,想着调,可惜就是请来御医也说寒重难调希望渺茫,我娘只好寻思着弄两个通房,免得误了香火,可才一个月的功夫,她就同那两丫头一起莫名其妙的害病,而后她是憔悴了,可那两个丫头却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康正隆的讨价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厅了没了几位姑爷,林贾氏当头就冲林岚招呼了过去:“六丫头,现在没了外人,你说实话,不会是曾家太太还为难着你吧!” 林岚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淡淡的回应:“祖母不必多操心,不过是老样子而已,没什么,我受的住!” 她这说话的清冷口气立时兑了林贾氏,她不悦的瞪了林岚一眼:“不识好歹,就你这样回话,别说半年,就是一年怕你婆婆都消不了气!” 林岚冷哼了一声转了头,完全不打岔了。 林贾氏见状也没心情与她多说,转头看到了一旁坐着的林馨,便出言询问:“你呢,同你夫婿可还好?” 林馨苦笑了一下:“老样子吧。” 林贾氏叹了口气:“那药可吃着?” 林馨微微怔了一下,而后盯着脚面子言语:“吃着呢,只是,吃了也白吃,迟迟不见有动静!”她说着蓦地眼圈就红了:“我没四妹妹的福气!” 陈氏闻言立刻言语:“胡说,你会有福气的,你听我一句劝,心里别老惦念这事,这老天爷最喜欢逗人,你越是想,它就越不给,你那四妹妹是个属猴子的,浑透了的没心没肺,老天爷才逗她给了个来拖着她叫她收敛叫她长心眼呢!你好生吃着药调着补着,心里却得放开,不去想着,到时候老天爷瞧着你不那么念想了,定会给的!” 林馨闻言看着陈氏:“真的吗?” 陈氏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可问了王御医的,这是他和我说的,而且仔细想想我怀他们几个的时候,正是忙上忙下的时候。真没一个是我日日求的。” 林馨当下似被指点了迷津一般,点点头,脸上的苦色也去了一半。 眼见这两个好着,林贾氏便把眼神落在了林熙处,张口却发现没什么可问的,毕竟她好不好的,谁看不见呢?吃穿用度不用问,夫妻感情,连圆房都还早呢。问什么感情?而这人的福气也摆在那里的,都六品的安人了,还想怎样?倘若这会儿得的是个四品的恭人,那连老太太自己都不大坐的住了,毕竟她当年也是因着林家老爷子的光耀得了一个五品的宜人,那二品的夫人封则是归属了她的婆婆,林老爷子的娘亲! “关于康家的事,你同你夫婿言语了吗?”没什么可问的,那就自入正题,林贾氏一脸的期盼:“你可答应帮着言语?” 林熙点了头:“提了提。他说留任地方官还是别去念想,以大姐夫的家世,还是太难,反倒是京城里谋个差方便适合。” “京官焉能留得住?”陈氏和林熙的想法一样。当即怀疑,林熙忙把谢慎严那话的意思转达了,陈氏这才不做声,林贾氏则是点了头:“这七姑爷不亏是世家子,想的还挺深远,熙儿啊。你以后在谢家。做事多动动脑筋,学着点,可也得尽可能的周全,别莽着!” “是!”林熙将才应了声,外面便有了管家同林昌的言语声,虽是不清不楚的却能听出林昌的不快,随即门帘子一挑,林昌皱了眉头的进来:“这小子谱可摆的够大。当真儿在扬州发迹起来,竟目无尊长了!” “怎么?莫非他不来了?”陈氏起身相问。 “人家倒不是不来。而是我差了人去知会,结果人家说和考功司吏长正相谈甚欢。要晚点到!你说说这不是摆谱是什么?” 吏部尚书之下,司职的便是侍郎为副手,还有几个类似秘书的郎中,其下因着职能分工设有四司,分别是:掌考文职之品级及开列、考授、拣选、升调、办理月选的文选清吏司;章封爵、世袭、恩荫、难荫、请封、捐封等事务的验封司;掌文职官员守制、终养、办理官员之出继、入籍,、至复名复姓的稽勋司;掌文职官员处分及议叙、办理京察、大计等事务的考功司,那康正隆来,见得自是这考功司的人! 林昌此时说的是一脸郁色,林贾氏却眨巴了下眼睛说到:“你恼什么?谁让咱们是欠着的?何况人家见的是考功吏司,这会子上来不就是吏部传唤的吗?人家也算见的正经,就算是有心败咱们脸色,那也是‘名正言顺’!昌儿,你今天最好忍着些,为着你儿子能讨个好人家的千金做媳妇,为着你的几个女儿能在夫家站住脚,也不能叫可儿的事,这会儿爆出来!” 林昌闻言叹了口气,悻悻的坐了下去,林熙却依然是满心的怒与抱歉了。 …… 半个时辰后,康正隆终于来了。 当他穿着一身常服被引到厅内见林家家长时,她们这几个姑娘都先避讳的去了后堂,就着屏风偷眼瞧看。 林熙轻拨了遮屏的绸帘,从屏风上的镂空花纹里向他望去。 五年的光阴,她已不是林可,并从一个七岁女童长到了十二岁,而他,此时已是二十六的年华,正是风发之时,加之他那副好皮囊,看上去依旧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只是这些年也许是因为外放的缘故,历练了吧,总之眉眼举止看上去都少了那时的轻浮,多少看着有些成熟之气了。 “一别数年,大姑爷还是那般的风流倜傥啊!”康正隆行礼问了好之后,林贾氏便堆着笑的言语,那口气自然亲切,宛如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康正隆淡笑了一下:“老太太就别说笑了,我躲那风流两字都尚且来不及呢!”他话中的暗语,立时就像针一样刺了这厅里的人。 林昌同陈氏对望一眼,一个忿忿扭头,一个羞愧低头,而林贾氏到底是经过世面和风浪的,对这句话,完全当没听出味道来,笑着继续言语:“这些年没见,两家因着距离。也的确有些生分了,年初的时候我便念叨着,除去两家的姻亲关系,当年也是很近的门户来着,是以叫长桓写了封信问问,思量着就算有些事阻断了两家的一些关系,却也未必就阻了两家的情谊,你说是不是啊?” 康正隆点点头:“老太太这话在理,只是到底我们现在在扬州。远了些,累您挂念了!我这趟上京,乃吏部传唤,也算巧了,顺路来坐坐!自然的有些事也就顺带着,想讨个日子!” 林贾氏笑着点头:“是该讨个日子,原本我去信的意思也是叫着问的,不知你们是个什么意思?” 康正隆眼扫了下林昌同陈氏开了口:“我娶林氏过门的时候,才将将双十过一,未曾想出了那档子事。这些年为这两家的脸面和情谊,我也与人道林氏身子不好,修养静养,可是如今我也双十过六了。再有几年光阴,可就而立了,膝下却还无嫡子,是以……” “懂了,打算近日就宣告出来,好早点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对吗?”林贾氏忍着心里的担忧。保持笑容的言语。 “是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我这人是个重情义的,先下听闻大舅子准备说亲事,几个小姨子又都相继出嫁,似乎这事儿若这时宣告,怕会误了大舅子的婚事,因此嘛,我正为难着呢!”康正隆说着脸上挂了一抹犯愁的苦色。眉眼却在几位家长的脸上扫来扫去,那意思真真儿是再明显不过了―坐地起价。等着你来讨还! 林贾氏见康正隆话已亮出,立时扫了一眼林昌。林昌便只得堆着笑言语:“多谢你为林家计,你这份情我们也会领的,诶,你这趟来京城,先前又见的是考功司吏长,怎样,京察已是无忧了吧?” 康正隆摇摇脑袋:“我在扬州已做第二任,以我的年岁,做那第三任的还没有过的,是以我不敢想,可是家父家母自入扬州后,颇喜那地气候,更与左右邻朋十分投缘,最近这些日子,一想到两年后便得随我离开,就每每叹息,我是真想尽一份孝心,让她们能安乐自在!” 林家人早清楚康正隆这话后面的意思,可若真论起话事的能力,他林昌尚无这个本事,但好在有两个半的权势之家的女婿,真要插手,也不是没有一点商讨的余地,于是当下他捋了把胡子问道:“考功司的吏长是何打算?” 康正隆摊手:“不知,我早上与吏部走了一趟后,下午便在驿站候着,后得了传见了吏长,可说了半天也没见有所动的意向,只怕是难啊!诶,听闻我那几个小姨子所嫁都是侯府之级,不知岳父大人可好帮着言语,给想想法子?” 这一声岳父大人,康正隆叫来好生自然,可听在林昌耳朵里,却叫他五味陈杂,他强忍了内心一时的酸楚,顺着话招呼道:“自是一家人何必两家话,能尽心相帮的,怎能不帮?这不因着知道你来,你那几个小姨子都已协夫而来,只是除了四姑娘,她这会儿正坐着月子呢,出来不得,是以缺了她罢了!”当下林昌出言叫了几个姑娘的排行,这三位后堂听声的便一道应着出去了。 当年林可出嫁时,几个姑娘里也就林馨知事一些,自然还能眉眼相识的应对两句,至于林岚,她早对林家从内心就厌恶,更自知自己夫君的家门能耐这里是凑不上半点的,是以只是点了个头,就在一边处着,既不为娘家考虑的招呼,也不管自身与他是否再有亲戚关系,反倒是林熙,原本这个应该最模糊的人,应该最好奇的人,对康正隆倒是正经的见礼一拜,唤了声大姐夫后,随即立去了陈氏的身后,根本没过多打量,却也没轻着乱着礼数半分。 林家的姑娘,相貌不差,康正隆早也知道,只是林熙这个年岁,正是抽条发育的当口,又被谢慎严用心的喂养,不但身材看着略有些圆润,脸蛋更是看着跟熟壳鸡子一般,白滑弹软。今日里她虽没刻意打扮,却也见着贵气,小小年纪这么裹在贵气里很是惹眼,那康正隆本又是个好色的,自是多看了她两眼,直到林昌不满的咳嗽之后,才收敛的眼神,还口中为自己铺着台阶:“我这几位姨子里。当属这个这个小姨子最是无有印象,想不到这才几年光景,人不但都这般大了,竟还先时(就是早于14出嫁的叫做先时)为了人妇。” 林熙没有打岔,林昌更是挂着笑,略略说了当时的情形所迫,而后林贾氏道了一声还是宴席上言语吧,这才一行人挪去了花厅的饭桌前。 此时林昌叫人去把几位姑爷请来,而林家的几个儿子也都到了。长桓因着还是散馆,不好觅得时假,是已这会儿才从翰林赶回来,当下也非常识大体的忍着同康正隆寒暄说着等下得多喝几杯的话。 长桓正拉着康正隆言语间,三位姑爷到,那康正隆闻声,便是转头瞧看,待看到进来的三人都是华服加身,相貌堂堂时,便是立时直身。而待目光落在最是英俊华丽的谢慎严跟前后,人却肩膀向上一抬,自己先欠了身。 “你们来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三姑爷,乃是杜阁老的……”林昌坐着介绍,康正隆同人行礼,口中客气言辞不断,偏到了林昌一指谢慎严要介绍时。他却抢了话的上前两步:“这位应是七姑爷。谢家的世子爷吧?” 谢慎严笑了一下,身子蓦然向后退了一步,欠身言语:“大姐夫说笑了,我乃谢家三房的长子,于家门中排行十四,哪里是什么世子爷?” 康正隆一副说漏的表情,同谢慎严飞着眉眼:“瞧我这嘴儿,虽说是迟早的事。却也不该我这么说的,等下我自罚三杯!” 谢慎严眨巴了一下眼睛。冲着他十分直接的言语到:“大姐夫倒是个妙人!就您这玲珑心黄鳝舌留在那一地为官委实可惜了,倘若是在京中为官。兴许三年五载的便能大富贵啊!哈哈!”他说完一转身冲着林昌笑言:“您说是吧,岳父大人?” 林昌立时笑着点头:“你说是自然是了,来来,大家既然到了,就坐下一同吃酒吧,有些什么也等先喝高兴了再说!” 林昌立时推搡着康正隆让他坐在偏上手的位置,这样大家才好依序而作,岂料康正隆却忽然一脸欠色:“又倒是远亲近邻,这些年在外为官,可比不上常在身边的列位,于这位子,我实在羞赧,坐不得,我还是捡个下首吧!”他说着自己就迈步往下首走不说,还口中念叨:“你们在岳父岳母身边的挑担可得替我多多照顾他们二老,哦,还得伺候好咱们这位老太太呢!” 说话间,人磨叽到了下首,抬手一拉椅子坐下了,立时除了谢慎严其他两位姑爷便是嘴角待着嘲意的扫了谢慎严一眼―这位大姐夫选的位置,大家只要按着顺序做过去,自是谢慎严就坐于他身边的,这顿饭打的什么主意,谈的什么买卖,那两位姑爷又不是傻子,焉能不懂? 林熙看着康正隆如此急不可耐,心知这货的成熟也不过是仅限于外表而已,当下心中忽而冒出个想法来,今个若是四姐夫也到了,这康正隆会扒拉着哪个呢?庄明达那火爆性子,看着康正隆敢这么挑拣,只怕是会扯着嗓门质问过去:“你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吗?” 康正隆可以这般露骨,但不代表林家人会随着他漠视了规矩,当下不等谢慎严开口,林贾氏便冲着康正隆言语:“行了吧,你若坐去那里,是要我这几个姑爷到院外吃饭不成?快些坐过来吧!莫为难了人家!” 康正隆立时客气:“老太太,我这是……” “大姐夫还是过去坐吧,都是一个席面上,酒一样喝的到,倘若大姐夫是怕喝不高兴,大不了,席后我们再干一坛就是了!”谢慎严这般说了;康正隆自是顺势应声去了自己该去的位置上,于是众人按身份落了座。 丫鬟们上来伺候净手,净口,而后用餐,第一杯酒下去后,康正隆就过分热情的开始和众人亲近,半点没有先前连门儿都不登的冷色,而看着他的举动,谢慎严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样子,直到酒过三巡后,林昌同康正隆一道去方便时,谢慎严才转头冲林熙一笑,举箸为她一边夹菜,一边十分轻的小声言语:“知道他为何今晚这般热情吗?” 林熙扫了一下大家,见没人留意自己,忙是小声作答:“还不是见到了你呗!” “自大的人是看不到自己所失的,只有让他知道什么叫没有希望,甚至绝望才会知道得先抓住能抓住的,哪怕是稻草也不放过!”谢慎严说着,又去夹菜,林熙则觉出点味道来,最后扫了眼大家后冲谢慎严轻言:“该不会下午那个吏长的见面……” 谢慎严眉眼里满是笑色,冲着她眨眨眼睛:“不笨。”说完转头就同身边的曾荣招呼着碰了一杯酒不和林熙再言,而此时林昌同康正隆两个摇晃着身子回来了。 林熙当下偷眼瞧看康正隆,无端端的内心有种舒爽的感觉:“怪不得自己那般主动的就谈到条件上来,原来是这样。”随即她又看了眼谢慎严,内心的舒爽变成了喟叹:这就是世家,权贵,当真一句话能叫别人跑断腿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都察院经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一顿饭吃进酉正末刻,林贾氏是时候的念着喝高了,便由陈氏起身附送,几个姑娘也就一道自觉退了出来,留下那些男人们在那里言语谈话。 “行了,也不必守着我了,你们难得回来一趟,该瞧的去瞧,该看的看去吧!”一出了花厅院落,林贾氏便清醒言语:“只是你们也都清楚今日的事是个什么事,为这你们的前途未来,也得记清楚,是你们大姐身子孱弱久病在床,既不能为康家添后,也不能前来省亲,可明白?” 三人立刻应了,林贾氏便满意的回了福寿居,人一交给常妈妈扶进去歇着,那林馨便告罪去了生母那里,林岚没机会见生母,可也不会在这里待着,便言语着去屋里歇歇也就走了,于是林熙便同陈氏一道回到了主屋的院落里。 “母亲不必担忧了,大姐夫那般凑着我家四爷,足可见心里的盘算,一时半会儿的,是不会傻着言语了。”林熙知道母亲那不能舒展的眉是因为什么,自是开口劝慰,陈氏听了,抓了林熙的手:“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也听到了,他是一心盘算着再做扬州的官爷呢,我只怕姑爷给他做的打算落了空,人家瞧不上啊!” 林熙冲着母亲淡笑:“您那姑爷可是谢家的四爷,您就别担心了,他一准能叫大姐夫心甘情愿的!”明明自己起初都是担忧的,但是今日里这顿饭一吃,她所有的担忧与顾虑都消失了,她清楚谢慎严一旦有什么想法,便会做到好,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相信与放心。 陈氏见自己的女儿如此斩钉截铁,眉眼落在她身上打量一头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耳发:“能信着自家男人那就最好,只不过,他是世家子,熙儿你拿不住的,所以日后还是留心一些给自己,莫把什么都付出去,到了跟娘一样。” 吃了大亏的陈氏用自己的教训提醒着林熙的留一手。林熙焉能不懂,她点点头:“放心吧母亲,我知道分寸的,何况,我还小,与谢家的事,我不过是个旁听的,列席的罢了,而且我那些嫁妆也耗损不上的。” 陈氏一听也的确没话可说,母女两个对望一眼后。陈氏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林岚她生母的身子怕不成了。” “怎么?” “平日养尊处优惯了,到了庄子上大约过不得吧,再加上孩子那事儿许是伤着了,正每况愈下呢。前几日我听着她病倒,差人去庄子上瞧看,那郎中回来说,应是熬不过两冬的,只等着耗尽了。”陈氏说着眼里莫名的透着一种伤感,好似往日的愤恨与厌恶全都没了。只剩下可怜同情。 林熙瞧着母亲那样儿。知她到底心软,便伸手抓着母亲的手揉搓着:“人在做,天在看,做下那么多孽,终归要还的,这也算报应,是她的命,到时。能这般熬尽去了,倒也算好。我只怕府里冒出什么流言蜚语来,倒伤了母亲的名声。” 陈氏闻言一愣。挑了眉:“这府里自她去了,就安省了,谁还替着她盘算?” “是不是替她盘算,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母亲身边也未必就安省了,那位姨娘,母亲忘了吗?” 陈氏摇头:“忘是忘不掉,我也自你告知我之后,慢慢地远了她,可是这几年,我瞧着也安生没见什么事啊,而且长佩读书上还算上进,平日也老实,前两日上她还来同我求告,说给长桓瞅媳妇的时候,也顺带给长佩瞧个门当户对的好相看一二,我才应了。” 林熙听着一时也不好说什么,莫非萍姨娘自母亲疏远后,便明白错误改过自新?加之珍姨娘做了例子,震慑或是警告了她,是以她老实下来了吗? 捏了捏母亲的手背,她冲陈氏言语:“若是她真的相安无事,那是好的,不过母亲还是防备着点吧,虽然我也希冀着您别太累,但防备些总也是对的。” 陈氏点点头:“这些我省的,你这丫头就别来说教我了,还是多掂量着自己吧,你那房里的两个通房可还安生,没给你寻出什么幺蛾子吧?” 林熙笑了一下:“都挺安生的,前阵子有一个送出去了,屋里只有一个通房了。” “送出去了?”陈氏挑眉:“怎么?” 林熙凑着母亲的耳朵略略说了那件事,不过她可没说凝珠是被陷害的,只是说那丫头有了孕被郎中发现,正好撞上谢慎严回来,人家就直接处理了,她就是个列坐的,跟着转了一圈而已。 陈氏眼圈立时就泛红:“到底是大世家,知道什么叫规矩,知道什么叫嫡庶血统,倘若你爹有这一半儿的清醒,我也不至于憋屈了这些年,好熙儿,凭你夫君这般知事,我便不用担心你了!” …… 母女两个在屋里说了会子话,陈氏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同她一道出来,刚到花厅院子口,就看到三姑爷同六姑爷两个,竟然在花厅前,就着廊下灯笼下棋,而敞开的厅口清晰可见七姑爷同康正隆正勾肩搭背的搂在一起。 陈氏立时看了一眼林熙,眼里透着喜色,显然是觉得自己的女儿能寻到这么一个肯为丈人家办事的夫婿实在是太有福气。 这个时候,长桓扶着喝高了的林昌从茅厕里出来往花厅里赶,眼瞧到母亲同七妹妹在此,便上前打了招呼,陈氏立时扯了扯林昌的衣袖:“老爷差不多了,都这个时候了,他们也该回去了,你去催着出来,我去叫人把那两个姑娘也喊出来吧。” 林昌点头应着,扶着长桓进了花厅,陈氏就招呼了丫头去请两位姑娘,下棋的姑爷听了声,立时也停了棋,索性说着彼此这盘棋的得失。不多时,厅里那两个在林昌的言语下。笑呵呵的起了身往外走,依旧是勾肩搭背的模样。 “谢老弟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听来实在震撼,你放心,取舍之间我已有数,就按先前说的,还请老弟你多多费心!”康正隆搂着谢慎严的肩膀言语亲切无比,而谢慎严没有半分不耐,甚至还很亲热的低着脑袋凑在他肩头跟前:“你放心。大姐夫的事,那就是我的事,咱们一家人,应该的,应该的!等这事儿办好了,大姐夫可要带上我那大姨子上京来,好叫我媳妇不那么念想着!” 康正隆一顿,随即笑着点头:“是是,那必须,必须!” 此时见他们出来。那两位姑爷也收了阵仗,大家凑一起说了几句,三姑娘便来了,当下大家凑在一起。胡乱的这个说几句,那个问一下,就等着六姑娘过来后,三家都可以告辞回去,岂料半天林岚都没到,于是说话的六姑爷便心不在焉了。冲着一旁的丫头言语:“去。催催你那奶奶,磨磨唧唧的做什么呢!” 丫头答应着向外跑,将才出去就遇上了过来的林岚,一道折了回来,那曾荣当即就瞪了一眼林岚,林岚忙是赔着不是:“适才吃了两杯酒醉了,不觉就合眼眯瞪上了,丫头来催。应怕乱了发失礼,梳妆了才来。耽搁了。” 曾荣闻言抽了下嘴角,扭了头。这边林馨便言语:“好了,时候不早,我们也得回去了,免得太晚了不好,还是赶紧去老太太那边行礼道别吧!” 于是大家顺着话一道过去,行礼道别后,也就各自乘车离开,尤其那谢慎严离开时,康正隆还拉着他臂膀一句一个谢老弟的招呼,而后等人都走了,他倒也满面春风的同林昌和陈氏告辞,至于大姑娘那事什么时候宣告出来,他是一个字也没提。 他告辞后,林昌带着陈氏又到了林贾氏跟前,长桓陪着一道,把席间上的话说了一遍,简单的说,就是七姑爷讲了几个他父辈同僚是如何平步青云发迹的故事―无一例外都是京官起始。而后康正隆动了心思,一个劲儿的诉着自己的无门无路,口中牵扯着彼此的姻亲关系,于是七姑爷也张口闭口的说着咱们既然是姻亲关系,我必然帮忙,而后欢乐散场。 “看来,他是动心了,余下的只能瞧看着了!”林贾氏此时放了心,便叫着累了撵了他们回去,夫妻两个从屋里一出来,陈氏叫了人扶着老爷回去歇着,自己把长桓叫到了身边说到:“你七妹夫把这事儿稳下来后,你的婚事就赶紧敲定吧,我不想有什么变故的,是以你早做准备,到你父亲休沐的日子,我便叫他去上门提亲,之后你也好去下定求字。” 长桓的脸颊上显出一抹不好意思来,他点点头:“是,一切都凭爹娘的意思。” 长桓走后,陈氏便叫着丫头备水的准备洗漱了歇着,岂料洗漱时,伺候的丫头犹豫一番后凑过来低声说道:“夫人,有桩事奴婢得很您说。” 泡在水里的陈氏看她一眼:“什么事?” “奴婢刚才去六姑娘的院里请六姑娘,却没见她,问了洒扫,才知道她根本没过去,便以为她是去三爷那里,可到了三爷那里也没见,最后还是问了人才知道六姑娘是去了萍姨娘的院里,奴婢急忙的过去请,才到院子口就听见哭声来着,可等人传话进去萍姨娘却说六姑娘不再她那里,奴婢一时糊涂又说折回去找,却又不知该去何处,正犹豫间,瞧见了六姑娘打萍姨娘的院子里出来,她见奴婢还在那里,便,便塞了一吊钱叫奴婢闭嘴,说她在房里睡着,奴婢一时也不敢多事便应了,可思量着夫人交代过,但凡是萍姨娘的事,都必须什么都讲,这,这才……还请夫人原谅奴婢一时糊涂……” “行了,你能老实交代最好,我这次不罚你,那一吊钱也不会没收,另外我还赏你两吊钱,下次若有什么你知道的,立时来报,我给的赏钱只会多不会少,明白吗?” “奴婢明白!” “好,你听着,想办法去萍姨娘跟前的丫头那里打听六姑娘为何去了她那里,又说了什么,我给你二两银子专问这事,问的清楚,我单给你赏银便是五两,可知道了?”陈氏一脸警惕的言语,那丫头立时答应,于是陈氏叫了章妈妈进来,同她说拿赏钱的事,两人便出去了,陈氏一人在浴桶里阴了脸:“好会演戏的秀萍,哼,我倒要看看你打的什么算盘!” …… 别看谢慎严和康正隆在林家那是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一回到谢府自己的院子,当即谢慎严就叫着备水洗身,待一身酒味去除,他才舒坦的立在屋里执笔作画,直到林熙也洗了出来,夫妻两个便散着发坐在一处。 “今天让夫君受累了。”林熙轻声言语着,送上清茶一杯。 “应该的。”他说着接过,抿了一口后,放下了茶杯,抬手拨弄着她那湿漉漉的发丝:“放心吧,这边我且帮你稳住了,至少三年内,不会有事的。” “三年?”按照现在康正隆的情况,还有将近两年的时间就得换地儿,林熙所报希望也不过两年而已,毕竟到了那时,康正隆做了京官就会明白和自己所想不一样,自然会不客气的。 “放心吧,我给他安排的那个位置,是个大好的位置,他上去后,怎么也得待上一年才好动作,不会傻的给自己找麻烦的。” “是什么官职?” “都察院经历。” “什么?”林熙大惊:“这不是重权之位吗?”谢慎严呵呵一笑把林熙往肩头一搂:“不错,此官虽是正六品,却因属于御史台而人见人羡,只是,经历不是谁都能坐的,等到了那位置上真做起来,才会知道自己的斤两,倒是焦头烂额也怪不到我!” …… 两天后康正隆亲自递了帖子想要上门拜访,不过谢慎严没准―而是直接就在吏部得空见了他一面,当日下午,康正隆就去了林家,告别了二老,说得回扬州继续任职,关于大姑娘的事,先放着吧,等日后他到了京城了,再说如何。 他这般言语,林贾氏便知道成了,当即就冲康正隆言语一句:“贤婿,我们林家如今也算对得起你了吧?你可得给我们林家留点脸啊!” 彼时康正隆立时保证:“您放心,那两个不懂事的,在我上京前,就处置了,今后保证不会再有这档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成人了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康正隆拿两个侍妾的处置表了态,林贾氏自然顺着这话夸他为两家恩义着想,声称自己会多多敦促孙女婿的关照,于是大家的买卖谈成了,康正隆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京城回往扬州,林昌也做足了样子,叫着长桓亲自送了康正隆离京。 几日后,林昌在和林贾氏及陈氏的又一轮磋商后,终于敲定了长房媳妇的人选,提着礼物去了按察使洪大人家上门提亲。 按察使洪大人人家可是正三品的官,他夫人秦氏也来头不小,是县主之女,总之按照门当户对来说,林家是够不上的,但一来林老太爷有点薄面,二来林家的七姑娘嫁给了未来要继承爵位的谢家三房长子,这不够门当户对,也够了,何况那长桓如今也是散馆,过些年下来,混迹出来,可就能直入内阁,拿个女儿出来“投资”也很是英明的选择,所以与其说是林家选中了洪家,不如说是洪大人自己透了口气,愿意下这份赌注。 因着这个情况,林昌满面红光的回来宣告着成功:洪大人允诺把自己的三女儿嫁给长桓!于是当晚林贾氏就兴致勃勃的对着长桓一番说教,意思只有一个:虽然这个长孙儿媳不是什么旷世美人,却也体面端庄,大户出身,教养极好,配你不亏,你更捞到一个好的丈母娘家! 长桓声声应着由着老太太念了一个时辰,才得回去,回到屋里,陈氏也巴巴来嘱咐了一遍,长桓早听出话中意思,出言表态:“今日听祖母同娘亲言语,孩儿明白,这洪氏可能不是什么美人,兴许相貌有些无盐,但大丈夫娶妻娶贤。只要她是贤惠的,能持家,能孝敬父母与我一心上进,便是最好。别的,不求。” 陈氏看着儿子懂事,使劲的拉着他的手:“你是我的心头肉,若是依着以往,我定要给你寻个貌美如花的,可是这些年,我却什么都想明白了。寻那貌美如花的不如寻那一心持家的,能叫着我儿上进,能把家事弄得安稳,才是正经,想她洪家,按察使的老子,做事更知规矩分寸,再有县主家出来的娘。更知道怎么叫着规矩,是以我们选的她。” “母亲不必说这些,儿子绝无半点埋怨的意思。儿子能娶到洪氏,已是得了便宜的,岂能厚着脸皮卖乖?” 陈氏瞧望着儿子,心中踏实下来:“除了你大姐,你和熙儿两个都是最最窝心的,我这也算,熬出来了。” 长桓看着陈氏,嘴唇一哆嗦,念了一句话来:“娘,大姐未必就不好了。那大姐夫我瞧着也不怎样,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娘就别在念大姐的不对了,在儿子心里,大姐依然是我知道的大姐,纵然任性骄傲。却也不会不知好歹。” 陈氏闻言愣了愣,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过去啦!” …… 日子一晃就到了十四姑娘出阁的前夜。 谢家设下家宴,一家人吃着饭菜与她说着吉利话,酒后饭终一家人又挪去了花厅里坐着言语,老侯爷看着十四姑娘,抬手召唤,便有丫头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捧于她的跟前。 “丫头,你呀心比天高,我是知道的,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这辈子要想有所成就,便只能指望在你夫婿和儿子的身上。你那夫婿,是你挑中的,你祖父我帮你长罗着愿了你的念想,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希望你到了花甲之时,已经身披诰命跃在淑人之上,也不枉你那心气了!” 十四姑娘当下对着老侯爷福身言语:“祖父对芷儿的疼爱,芷儿终不敢忘。” 老侯爷一指托盘:“这是给你压底的,瞧瞧可喜欢!” 十四姑娘闻言扫了一眼托盘,抬手去了其上蒙布,立时一尊足有臂膀大小塑有十八童子的铜尊显现出来。 这铜尊看在林熙眼里,她实不知其贵重,而身旁的谢慎严微微昂了头,其他人的眼中都闪过一抹羡慕,这足以宣告此物不凡,但是十四姑娘脸上先是出现了欣喜,继而凝重,最后却是一转身冲着老侯爷跪了下去。 “祖父如此厚爱,芷儿不敢当,这商十八子尊孙女收不起。” 老侯爷呵呵一笑:“这东西的确贵重,按理也是传儿不传女的,但是你自小讨我喜欢,我意此尊为你讨下大喜,并叫那老头子知道你从我这里出去,带的不是什么丰厚的嫁妆,而是不输的底气,是我们世家的底气!” 十四姑娘朝着老侯爷磕了一个头:“祖父明鉴,孙女是自愿选了他,嫁过去的,倘若我带着它去,岂不是以门风强压?贤妻也罢,良母也罢,都是要持家助家的,我带着去了,岂不是等于拿了金枝玉叶的乔,反叫他丢脸哽心了吗?” 十四姑娘这话一出来,屋内几个人变了脸色,尤其是徐氏,当即瞪了十四姑娘一眼,一副恨不得拖她走的表情,老侯爷更是望着她,但几息之后,老侯爷忽而言语到:“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还没出这门儿呢,心就过去了,罢了,我还忧心你心高气傲不知服帖,才思量许久取了这东西给你,可是没想到,你竟早早地拢住了心,收住了性儿,好,好啊!既然你不要这个,我还把它归在主库里留着传家,只是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祖父我总得表表心意。” 十四姑娘立时抬起头来望着老侯爷:“孙女所求,八年前那般,今日也那般!” 老侯爷的眼珠子转了转,终究点头“罢了,就准你进去两个时辰吧,明日你还出嫁呢!”说完他冲着安三爷说到:“去吧,带她去密云阁吧!” 十四姑娘当即叩谢,安三爷的脸上则还显着讶色与兴奋,同样对着老侯爷叩谢后,这父女两人便先离开了花厅,老侯爷看了屋中其他人一眼,笑着捋了把胡子,便叫着散了。 林熙同谢慎严一道回往院中,到了自家正房里,林熙便扯了他的袖子:“那尊是什么来头。密云阁又是什么?” 谢慎严脸上浮着一抹淡笑,眼神明亮:“那尊乃是商周之物,谢家祖辈起始之时,便将此物当作瑰宝传家。世代相守。” “传家的东西,祖父也肯给十四姑娘?”林熙诧异,毕竟传家,便是传儿的,除非家中无有男丁,女子招赘入门,否则此物是传不到女子手中的。 “我十四妹。看着是娇滴滴女子一位,长得也十分柔弱,可是她心之强,无人能比,就是我,也都尊她三分呢!”谢慎严说着一脸的傲色:“你看,如此贵重之物,她不求。只求入那密云阁一道!你问我这密云阁是什么,这密云阁是我谢家之重,是谢家千百年来藏下的书籍孤本。从竹简到绢布,从拓片到画卷,典籍,经书,画本,残卷,皆有,而此阁,只有谢家家主认可的儿孙才有资格入内观学,并且此阁之物。不外借,不易主,还不做分家之资,只有历代家主可握,世代相传。十四妹是女子,本不可进读。但祖父能允她两个时辰,便是极大的厚爱与认可,这也是她自修之福!” 林熙听来一时澎湃,忽然觉得十四姑娘有着她所佩服的东西,可是,是什么,她却说不清楚。 …… 转眼便是两年得过。 八月秋月浸润之时,雷家大摆了宴席,两年前嫁过去的十四姑娘于端午的夜时生下了一个儿子,为雷家延续了这单脉的子孙。 雷家设宴,谢家作为十四姑娘的娘家可没歇着,徐氏大清早就带着林熙过去奔忙,到了午日时,各位宾客所至,林熙便是以嫂子的身份,帮着张罗招呼。 两年里,她猛窜了一节身子,如今同谢慎严站在一起,也不过短他一个脑袋的高度,而她虽然高挑,却并不嶙峋,谢慎严的美食关照,让她虽不若珠圆玉润,却也身姿丰满,胖瘦恰到好处。 忙活了大半日,到了下午宴席用罢,雷家人自己铺着收拾,她同徐氏的忙也帮的差不多了,便去了谢芷的房中歇息。 “今日累母亲和四嫂帮忙了。”穿着大红袄子的十四姑娘,束着宽指抹额,一脸娇媚,丝毫没有林悠那为人母后的憔悴之感。 “说这些做什么,我同你四嫂子再不帮衬着你,你一个哪里转的过来?”雷家没什么人丁,纵然雷敬之这两年仕途渐起,可是就算置下大院子,买了一些丫头,还是宅门太空,忙着张罗这些事,她们在不来帮忙,可就说不过了。 “若不是做月子,倒也不至于忙不过来的。”十四姑娘说着将手边的两个盒子拿了起来,分别塞到了徐氏同林熙的手中:“让母亲和四嫂受累,这是我特意备下的礼物。” 徐氏眉眼一翻,抬手就把盒子推了回去:“你犯什么浑呢,我是你娘,你不给我礼,我也会帮,难不成我是讨你礼的不成?再说了,你给我送东西,这不是找着叫你婆婆心里不痛快嘛,哪有拿夫家东西贴补娘家的道理!” 十四姑娘眉眼皆弯,声音依旧的嗲娇:“娘啊,您想多了,这礼与其说是我的意思,倒不如说是我那婆婆的意思,她一早就同我说,雷家少着人脉,咱们谢家能同雷家结亲便是他雷家大福,多少事都是谢家在后撑着,她心里有数,如今累及你们奔忙,她过意不去,可若亲自筹礼,又怕您说见外了,生分了关系,便才叫我准备的!” 徐氏闻言掩口一笑:“你这婆婆倒是个妙人,莫不是你给她贴金吧?” 谢芷摇头:“芷儿才没呢!我这夫家,若论家世,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也就清白小家而已,可是我这婆婆为人真诚,实诚,手脚利索又吃得其苦,拉巴着我那夫婿长大,读书,自我嫁进门后,便把持家之事丢给了我,自己回了乡下老家守着薄田,生怕在此累了我这世家出来的儿媳妇向她折腰,我书信请她回来,她也不来,若不是我亲自去了乡下接她来,她还要待在那边的。” “她那是给自己长脸呢!”徐氏挑了眉。 谢芷笑着又摇摇头:“真不是,起初我也有此念想过,可这一年半载的处在一起,有好的。婆婆便会念着我,但凡费心劳力的,她都自己扒拉了,我看得出她的好来。娘,女儿嫁过来时,您还有所担心,可眼下,您还担心吗?您女儿我,过得实在舒坦啊!” 徐氏眉眼里都是笑意:“你舒坦就好,反正大胖小子你是生下来了。我不放心也放心了!”说着她瞅了眼在旁睡的呼呼的小小人儿,眉眼里充满着疼爱,末了一转头看向林熙:“你呀,到底几时来动静?这都十四的人了,怎么还没见月事?” 林熙无奈低头,这事儿又不是她想就成的,心知自己的婆婆一日比一日惦记,她也只能受着。 十四姑娘扯了徐氏的衣袖一下。冲着她言语:“您就先疼疼您这外孙子吧,等到四嫂有了动静,来年给您生个大胖孙子时。您这外孙子就被丢到犄角旮旯里想不起了!” 徐氏闻言扑哧一笑,抬手在十四姑娘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连你娘都拿来玩笑,当真儿是在夫家宠溺过头,没个分寸了。” 十四姑娘立时窝去徐氏的怀里蹭了起来,如同一个小孩子,而徐氏的脸上笑意满满,当即指着她说着她还不如那个睡着的小团子。 十四姑娘笑着与徐氏言语,眉眼中偶尔与林熙对上,便是冲她偷笑,林熙心知她为自己解围。也在那里对她点头示谢。 眼瞧着十四姑娘那越发美丽的脸,再想想前些日子瞧见的林岚,她越发心中唏嘘:这就是命啊!倘若当时林岚肯按照父亲的意思跟了这雷敬之,至少这日子是过的惬意的,纵然要为单传费心,但纳个妾侍入门生子。就凭十四姑娘口中的婆婆举止来看,也是不会轻贱了她的,那里像现在这般,两头受气不说,自己也得不到半点好。 一个月前,熬了这些年的林馨终于为杜家生下了一个儿子,虽然孩子有些孱弱,但也足够杜家欢乐的,是以大摆宴席为孩子置办满月,她们这些姐妹姻亲的也自然被请去做客。 彼时姐妹相见,林悠大吐苦水的抱怨着会到处跑的儿子是如何闹腾,公爹与婆母又是如何的溺爱,纵然言辞里有些忿忿,却也幸福,而林馨望着身旁襁褓里那个睁着两眼望着四姨妈言语的小家伙,自己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来,哪怕眼神充满着酸楚与希冀清晰的落在林熙的眼里,她却清楚至少现在的林馨终于从多年的压抑里走了出来,日后也有了期盼与依靠。 而两个还没所出的,便是她林熙和林岚了。 林熙是月事未来,至今还未圆房,这不算她的问题,而林岚,这些年药也吃了,针也扎了,可就是没动静,而曾家太太起初虽是被她哄了回去,那两个通房丫头一命呜呼时,也真信了害病,反正仵作没查验出个所以然来,然后一年中再进的通房,一个迟迟不见有动静,一个有了又流了后,也不知从谁那里听来了林岚克子之说,就开始对她大为不满,更与年前做主为曾荣直接纳了两房妾侍,而她先下正和两位妾侍较劲,那身形孱弱不说,更是下巴都尖成了锥子,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不但没了原先的美感,反而看起来有些尖嘴猴腮,越发的像那克子之相了。 林熙后来在回娘家听陈氏念叨为长佩所选儿媳时,从她那里听来关于林岚的种种,立时悠悠而叹:“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就得担,怨不得我们谁。” 陈氏点点头,冲她言语:“是啊,都是她娘心思太重害了她,这坏了根,便是这辈子都没得救了。”说着还扯了林熙的衣袖小声说到:“其实,香珍几天前就咽气了的,可是眼下秋闱将至,长佩,长宇都在备考,我哪里敢报?只能压着,只等他们考完了,再说吧!” 林熙当时就叹了口气:“哎,但愿将来丧息出来时,长宇能理解您为他的好。” …… 从雷家回到谢府,林熙便躲回了自己的院落里,换那片刻的宁静。 自入了今年,她十四后,徐氏就跟猫儿抓心般日日不安省了,原先还是不闻不问,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现在除了晨昏定省问安时要问她外,但凡谁家有了孩子儿孙的,徐氏就跟被针扎了一样,立时会叫人来询问她的动静,只把安心等着过日子的林熙,也问的内心略略有急起来。 “姑娘,您出去累了一天了,好歹洗洗了再歇着啊!”花妈妈瞧着林熙那样,只当她是乏了,林熙却是郁闷的翻了被子嘟囔到:“不了,我清静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别来吵我了。” 花妈妈是看着林熙这些日子怎么被徐氏给闹的心不静的,当下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走了出去,冲着挺着肚子的夏荷言语:“这样子不成,还是得找个郎中给姑娘瞧瞧,总不能这么一直闹腾着!” 夏荷当即撇嘴:“真不知有什么好瞧的,我当姑娘那会子,都是要十六了才来的,姑娘也不过十四而已!” 花妈妈闻言一愣,叹了口气:“是这样没错,我都是十五之后来的,可是咱们那会子都没嫁人,不用急,姑娘却是已经做了三年的奶奶了!”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花妈妈便说着明日去请专司妇科这一项的老医女去问问,正在言语间,忽闻房里林熙的传唤声,两人便立刻应声赶了过去,结果一进屋,没瞧见人,床上也是空着,正诧异呢,净房里穿来林熙的声音:“快去给我去换洗的衣裳,还有叫人备水,水,热着点。” 花妈妈闻言凑了过去:“才说叫您洗着,还不干,这会儿倒是身上黏糊不舒服了吧!” 净房的帘子一挑林熙一脸笑容的走了出来,冲着花妈妈面色绯红:“跟那没关系,是,我身上终于来了。” 花妈妈一愣,随即笑得跟朵花似的:“天可怜见,我家七姑娘总算是成人了!” …… 林熙好生洗了一个澡,换了衣裳,束了那月事带子才卧进主屋对过的厢房被窝里,四喜就跑进了屋里来:“奶奶,太太来了!” 古人女子月事可不似现下的方便,基本上就是窝在床上耗时日的,因为古人的衣裳里,可是没有内裤的,即便是束了月事带子的,依然还得铺在床上,置换着草纸与灰包挨过那几日去,是以此时就算你是主母,也不能歇在主寝里,得搬去客寝,免叫血气冲了男子的方刚,成了触霉头。 于是当徐氏进得房里时,林熙便只能窝在床上欠身行礼:“婆母您来了。” “我一听到消息自然要来了,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等到你成人了!”徐氏一脸的喜色,当即坐到林熙身边,嘱咐起月事期间要注意的种种,说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欢喜地说着:“我叫灶房给你炖了鸡汤,好好的补养着,等你干净了,便会为你和谨哥儿张罗圆房的事,你可得好好努力,叫我早些抱上这家孙子!” 林熙红着脸低头应声,徐氏便满意而去,到了黄昏时分,这两日陪着韩大人忙着人事调动的谢慎严回了谢府,循例先去母亲那里磕头,结果自是知道了林熙成人之事,结果人回到了院落里,望着客寝的门窗便是眉眼含笑,随即钻进了书房,片刻后便叫着丫头给林熙送进来了一样东西,竟是一把檀木圆梳,立时把林熙羞的低了头,不过她手捏到木梳上那并不光滑的刨面后,诧异起来,丫头这才言语:“奶奶,爷说了,这是他亲手为您做的!” 林熙闻言口中当即言语:“我说呢,怎么这么喇手。” “我以为还要等些时日的嘛!”窗外忽而有了谢慎严的声音:“瞧着可喜欢,若是喜欢,这就拿出来,我给你刨的光滑些,若是不喜欢,我就再做个!” 林熙羞的红着脸把梳子塞进丫头手里:“快拿出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帐前花开(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虽说这并非她人生头一回经历,但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的身子就是吃养的再好,初潮也还是不大舒服的,林熙捂着肚子枕靠着几个软垫,就这么在榻上歪着。 “奶奶,庄子里夏麦交上来的租子,我家那口子已经拿去置换成了银票了。”夏荷把铁匣子打开了锁,递交到林熙的手边:“一共是三百二十多两银子。” 林熙懒懒地看了一眼,斜眼望向了四喜,四喜当即拿过瞧帐点算,林熙便看着夏荷说到:“你家那口子不错,这两年庄田的进项总是见长的。” “是这两年风调雨顺,我家那口子也不过盯事而已。”夏荷一脸的喜色。 “我说过的,做的好的就有赏,到了年关跟前,会多支你十两银子的。” “姑娘厚道,麦客下地时,您就给拨了一道赏了。” “怎么,你不要?”林熙眉眼透着笑:“你要大方我没意见,可也得想着你肚子里的小家伙啊,就当为他攒媳妇本吧!” 夏荷立时红了脸:“姑娘给赏我自接着,就是不知道是攒的媳妇本还是嫁妆。” 林熙冲她笑:“我听花妈妈说,你怀相不错,会是个儿子。” 夏荷笑着摸了肚子:“那就借奶奶吉言了。” 林熙抬手捉了几张草纸灰包进了被窝,眉毛一抬:“诶,那些婆子事爷儿的,还往咱们那边跑吗?” “自前年姑娘要咱们冷淡着瞧着后,那些人吃了几天冷餐粗饭就没出现了,不过,总是一到了庄稼收和种的时候,就来这里瞧望。我家那口子但凡问,她们只说看看,不言其他,至今不说跑的多勤快,但这两个时段里总是隔三差五还是要来一道的。” 林熙鼻子里哼出一声来:“看来是想和我磨性子,看谁趁得住气呢,甭理他们,就这么耗着!” “可是姑娘,您这么耗着总不是个办法啊。我家那口子问的清楚,她们那些都是侯爷夫人底下出来的人,您原先多少岁,能装小打混,现在可都成人了,还能混着吗?” 林熙一撇嘴:“我才十四,就一定算大的了?正经路数的,这个年岁也都没见得就出阁了呢!再说了,这事上,我先下是没法讨明白的。若因着此事去问到老太太跟前。人家怎么处置,我都落不到好,可若不问,顺着她们。我倒不是被捏着了?我呀还是装什么都不知的混着,等我几时跟你一样挺着肚子了,再把这事儿拿出来说道吧!” “姑娘是真忍得,想我当初跟着姑娘过来时,叶嬷嬷还弄了我过去叫我一定记着姑娘犯冲时拉上一把,结果哪里有姑娘犯冲的。竟是我心急了!”夏荷说着笑了起来。这边五福挑了门帘子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笺:“姑娘,林府上捎来的信,说是庄子里带上来的。” 林熙闻言一愣:“庄子里……是嬷嬷,快,拿来给我!” 五福把信笺递上去,林熙立时拆了瞧看,但见纸上其字狂草如男子笔墨。却偏是她熟悉的字迹―那时练字,叶嬷嬷虽各种字体都曾写过。但赠予她的教导书卷无不是这种狂草之体而写,而且总有些字会漏掉一些比划。如同别字。 来信的内瓤只是一页,短短三行字,字迹狂草已不见别字:“天属秋临冬,虽有雨至,已然燥热干火,需小心将养,最宜在家温汤。” 林熙念完了这三行字,人却发了懵,一旁的夏荷听着直眨眼:“然后呢?这就没下文了吗?” “是的,没了,就这么些。”林熙本能回答,人却依然是懵的。 “这叶嬷嬷有意思,两年多里姑娘惦念着去了多少封信,都跟石沉大海一般没个回应,就是姑娘要去庄子里瞧看,人家也一早叫人说着别去,如今姑娘真不去了,她又来封信关心起来,怕是这半年里见姑娘不亲近着,心里不踏实了吧?你说她没事拿的什么乔,有意思吗?”四喜在旁不满的发着牢骚,毕竟自己的主子惦念着,人家叶嬷嬷却不领情,她瞧着早是一肚子火气,这会儿自是不客气的揶揄着。 林熙闻言立时冲她瞪了过去:“别胡说,嬷嬷那般冷着并非是拿乔,她只是不喜欢那些虚的。” “虚的?姑娘对嬷嬷哪里就虚过?”四喜不满言语:“逢年过节的念着不说,时不时的还要咱们太太多照看着,哪里是虚的?” 林熙当即撇了嘴:“你呀,不用为着我打抱不平的,我都没恼,你恼什么?我自小是受嬷嬷教导的,她那性子就是如此,有什么说什么,没事也懒得交道罢了。” “那这会子她倒想起交道了,又算什么呢?巴巴的教着姑娘将养,可这些道理,我们伺候的难道不知吗?” 林熙闻言低头瞧着手里的这页信纸挑了眉:“她应是想着提醒我什么……” 四喜当即要开口,夏荷却抬手扯了下她的袖子冲她摇头:“闭上你那嘴吧,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我们都知你是护主忠心的,可你也不能希冀着别人得和你想的一样不是?再说了,姑娘都说没什么,你还忿忿什么?去,好好算你的帐,好等下入库!” 这笔银两是她家男人照顾的庄粮进账,为了避嫌,自是要过四喜一道手的,加之她现在挺着肚子,要不了几个月就得窝在家里生产,之后还有月子,奶日的要过,总不能叫姑娘没个体己的守着库,这才把四喜拉巴着操心这事,可这丫头,心眼不小,人也过于精明,有些事上总是想的太过,倒叫夏荷忧心。 “五福,取纸笔来。”林熙此时开了口,五福立时准备,不多时把纸笔摆在了榻上的小几上,林熙捉笔答了:“劳嬷嬷挂心。熙儿定会注意身体好生将养,于家温汤,还请嬷嬷也注意身体,来年等您兴致高时,咱们一起瞧春景。” 林熙放了笔,五福便吹了墨,装于信笺匆匆的拿着出去了。 屋内一时安静,只有四喜拨弄算筹的声音,而林熙则盯着叶嬷嬷那封信。目露一丝不安之色,夏荷见林熙面色不好,凑上前去:“姑娘您这是……” 林熙眨眨眼,伸手揉了下肚子:“没什么,不舒服而已。”她说着却伸手把那封信塞去了软靠之下,闭上眼一副假寐之态了。 …… 第五日上,林熙终于干净了,沐浴净身之后,搬回了主寝。 徐氏听到丫头所报,高兴的叫人送了一只合欢枕。一对鞋垫和一叠子素白锦布来,这叫着圆房的意思可是再明白不过了。 林熙羞着脸的接了锦布,由着方姨娘把那合欢枕摆在了自己的床头上,而后人被请到了床上坐着。由着方姨娘脱了她的绣鞋,把那对鞋垫抽换在了她的绣鞋里。 “太太可等着您和四爷的好消息呢!”方姨娘放下绣鞋在脚榻上便笑着离了去,留下林熙红着脸望着脚踏上的鞋中鞋垫在那里烧呼呼的。 那鞋垫子正中的绣图,乃是一男一女的春gong图,搂抱交合起着引导之意,只是她又不是没经过人事的。还需要着参考揣摩的。当下便红着脸的赶紧把锦布放下,穿上了鞋子。 舒出一口气,转头再看看那合欢枕,再看看锦布,这心里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谢慎严那张愈发好看的脸,心中立时就晃荡起来:今夜便是了吗? …… 饭菜摆在桌上,酒杯更靠着酒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只为让今夜更加的美。 林熙穿着大红色的绣双鱼裙裳斜身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此刻她绾着朝云近香髻,侧插一只凤头钗。正面用一把檀木圆梳相固见饰,正是谢慎严为她打磨后的那一把。 “姑娘真好看。咱们老爷回来,一定会看直眼去!”四喜瞧望着林熙那美艳妆容同身边的花妈妈言语,花妈妈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咱们姑娘那可是娇花一朵。” 林熙瞧着她们两个这般言语,红霞立飞于颊,偏着头说到:“好歹你们还是我自己带来的,何苦羞我呢!” “姑娘这话说的,我们哪里是羞您,是替您高兴啊!” “就是就是!”四喜响应着花妈妈的言语,捂着嘴的笑着,此时五福走了进来,花妈妈立时冲她言语:“怎样?姑爷可回到府上了?” 五福摇摇头:“还没见人呢!我问了管家,管家说,老爷还没从吏部出来呢!” “什么?”花妈妈一愣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这都黄昏了,怎么还没出来,以往再忙,这会儿也到府上了啊!” 林熙闻言抬头言语:“花妈妈您急什么啊,这京察已起,吏部要对官员升迁置换的,有的忙!他这个时候还没出来,也正常。” “得,咱们姑娘可不急呢!”四喜闻言笑着搭茬:“那老爷现在还没出来,这菜要不我先收下去给热着?” 花妈妈点了头:“对对,还是先收着热着吧!” 于是四喜喊着五福叫了丫头收菜,一顿忙活,眼瞧着饭桌上转眼只剩下酒和碗筷,林熙的心里莫名的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虽说这些日子姑爷都是黄昏才回来,可到底今天不一样嘛,怎么着也该早些!”花妈妈嘴里嘟囔着拿了剪子凑去了灯火跟前,修着烛芯。 林熙看她一眼,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 “姑娘,时候不早了,要不,您先用点点心?”眼看着都戌正时分,谢慎严还没回来,花妈妈怕林熙饿着肚子,端了一叠才蒸出的桂花糕送到了她的面前。 “没事,我不饿。”林熙摇摇头,随即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卷,这般静静的等着。 眼瞧姑娘这么候着,花妈妈不满的嘟囔起来:“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前面怎么还没动静,不成,我去瞧瞧!”她说着把手里的盘子往四喜手里一塞,自己就奔了出去,林熙抬头看着晃动的珠帘,眨眨眼,又低头瞧看去了。 她看似不急不躁的等着,其实内心并非如此。 起先她是羞涩的,毕竟今夜的意义不同,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日落西山,月出云端的她反而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这种念头她不敢有,是以她抓了本书努力的压着自己的心神,力求安宁,可无端端的却又想到叶嬷嬷那封意味深长的信笺来,这心更加的不能安宁了。 “四喜五福,快,快去把饭菜弄出来!”才出去的花妈妈快步折了回来,脸上透着笑意:“跑腿的回来了,说爷的马车正往回赶呢!” 林熙闻言,内心舒出一口气来,便是笑着翻书,等到饭菜上桌时,她的肚子闻着香气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快吃个垫着吧,免叫姑爷回来听见!”花妈妈笑着给林熙再次捧上了桂花糕,林熙这次没推辞,取了一块塞进了嘴里,一面享受着清香的花味,一面等待着同父母磕头后过来的谢慎严,可谁知这一等,则是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当谢慎严一脸凝重的回到院落时,但见主屋里灯火通明,才似回神一般。 院子口上等着瞧的花妈妈见是他回来,立时言语:“姑爷哦,您可回来了,奶奶可等了这许久呢!” 谢慎严脸上闪过一抹抱歉之色:“今个事太多,误了,她用了餐饭了吧。” 花妈妈摇摇头:“没,一直等着您呢,我这就去叫人去把热好的饭菜送进去!”花妈妈说着引在前头,动手掀起了珠帘进去,刚要张口,就看到林熙坐在饭桌前,抬着胳膊撑着脑袋,迷瞪上了。 花妈妈见状扫了一眼身边的谢慎严,十分不掩饰这份不满,谢慎严当即冲她摆了下手,花妈妈便扭着头出去了。 谢慎严迈步走到饭桌前,轻手拖了绣凳,让自己坐在她的跟前,抬眼扫望着林熙这瞌睡的模样,却瞧着她粉面春容的,不觉就抬手摸上了她的脸。 “嗯!”触摸让林熙受惊,立时睁眼醒来,眨巴两下眼睛看清楚是谢慎严时,忙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岂料谢慎严的手指滑到她的下巴上,往上一勾,让她望着自己,冲她言语:“累夫人久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帐前花开(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没,没怎么等。” 她低下头,十分不好意思抬手蹭着脸:倘若没睡着,自己也算是等的,可现下自己睡成这般怎好…… 谢慎严的手指勾了勾,让她再度抬起:“饿坏了吧?” 林熙摇摇头:“你呢?” “本是极饿的,还好在祖父那里垫了点点心,等下一起用吧!”说着他松了林熙的下巴,抻展了双臂,林熙立时忙着给他换了便衣,这边花妈妈也招呼着人端了吃的进来。 “菜在炉子上煨了几道了,怕是味重。”花妈妈做着提醒,却难免话中是个责怪的意思,林熙听着忙是看她一眼,谢慎严便笑着言语:“今日是我的错,忙的把什么都忘了,害你这般苦等。” 林熙笑着摇摇头:“你忙的都是大事,我不过晚点吃罢了,无妨的。” 这夫妻两个都不计较,了花妈妈自不会没事寻事,瞧了眼姑娘那红色的袍子,便自觉招手带了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连伺候吃饭的也不留了。 屋里一没留人,林熙便率先红了脸,为了掩盖自己的窘色,她一面抬手为谢慎严布菜,一面相问:“今天到底忙什么,怎么到了这个时候?” 谢慎严抓起酒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抬头喝下后这才言语:“这阵子忙着京察本就事多,谁知道跟头上事儿落事……”他看了一眼林熙,冲她一笑:“算了,先吃饭吧,回头再和你细说。” 林熙点点头,两口子便一起用餐,谢慎严大约为表歉意,倒也给林熙夹菜不少。可人饿过头了,并没多少食欲,加之一想到今晚的意义,林熙心里莫名的有些惴惴,自然这饭菜就没吃下去多少,最后还是谢慎严见她这样,干脆将酒坛子破了,把酒倒入壶中。继而一抓给两个酒杯满了酒。继而冲着林熙举杯:“走一个吧!” 林熙双手捧了酒杯,与谢慎严相并,继而饮酒入喉,这凛冽的酒水若说在谢慎严的口中是醇香,那到了林熙的嘴里就是辛辣了。 瞧着她眼泪花子涌出来,谢慎严笑着抬手去抹她的眼:“你呀你。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啊!” 林熙低了头,将把酒杯放下:“再好也没用,喝不来。” 谢慎严闻言抓起酒壶又给林熙倒了一杯:“没有什么喝不来的。多喝几杯,你就喝的出滋味了!”说罢又给自己满上,拉着林熙对饮。 林熙对酒无多大的爱好。但谢慎严倒酒她又怎能推?结果陪着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包着眼泪红着脸颊,盯着谢慎严死死的瞧,就是不说一个字,但要是谢慎严给她斟酒。不等谢慎严开口,她就会抓着酒杯往嘴里倒,俨然已经喝高了。 眼看林熙已经不会等自己碰杯,谢慎严无奈的笑了笑,放下了酒壶,自己抓了酒坛子竟就那么仰头喝了起来,七八口下去后,酒坛子见了底,谢慎严意犹未尽一般搁下了酒坛子,就昂着头准备再喊酒,可扫到林熙那红彤彤的脸颊和直勾勾的眼,他却顿住,继而抬着手就往她的脸上摸。 “等了三年,你可是,花开了。”他轻声说着,手指在她的眼角眉梢上游走,林熙似乎讨厌他的手指阻碍了自己的视线,抬手一把将他的手抓下,双眼还是直勾勾的瞧着他。 “你,看什么呢,这么专心?”他一边问着,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 “看你。”林熙说着脸上漾出一抹笑来。 谢慎严的手指点在了林熙的鼻子上:“那看到什么了?” 林熙眨眨眼睛,使劲地摇头,继而言语:“除了好看,什么,都看不懂。” 谢慎严闻言一愣,随即笑着言语:“可我觉得,还是你好看。”他说着手指从鼻子往她的唇上滑,岂料林熙此时正好伸出舌头来舔嘴唇,结果舌尖带着湿热直接添上了谢慎严的指尖,谢慎严的身子一抖,随即喉结一个上下,那手指尖便直接探进了林熙的口中…… 林熙喝高了,她双眸里除了闪光之外,更有迷茫之色,谢慎严的举动,让她懵了,她几乎是本能的把那指头嘬了一下,结果就如同点了火引一般,谢慎严直接抽了双手,继而一个起身弯身,便把呆呆的林熙给抱了起来,直向屏风后去。 纱帐层叠悬挂,红色的床铺上显眼的摆着醒目的白布和那合欢枕,谢慎严的眼扫过它们再看向抱在自己怀里的林熙,他的猛劲立刻收敛,温柔而轻巧的将林熙置在了床上,而后抬手勾起了林熙的宽袍衣襟,从胸口直顺到脚踝处。 轻取绣鞋,再取布袜,当那白皙的脚丫子被他大掌握住一半时,林熙的鼻翼里发出哼鸣,随即自己缩了脚,一副娇嗔的模样,鼻音浓浓的言语:“嗯,痒。” 谢慎严看着林熙那娇媚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压抑的火在升腾,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脱去了自己的常服,鞋袜,而后才躺到了林熙的身边,直接拥了她,将吻送上。 他的吻,深浅不一,时而在额头耳垂处轻点,时而在脖颈锁骨处深吮,林熙迷瞪着双眼,身子软绵绵的躺在那里,这会儿的她只知道自己像一朵云,飘忽忽的。 在这样的飘忽忽中,她不知行径了多久,当胸口处一种似痛似痒的感觉涌上来时,她撑着自己的眼,努力的抬头瞧看,可瞧见的只有黑色的瀑布,她探手摸过去,手指插入了他的发中,他则从柔软里抬头瞧望,四目相对,林熙瞧看到的那一双眸子带着情yu带着爱恋更带着炙热,立时她像被烫到了一般,身子打了个哆嗦,随即她感觉到了凉,这才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已经与衣物分离。 霎时,小腹窜起一股子酥麻。那久违的感觉清楚的提醒着属于她的yu望,下一秒嗓子里便不受控制的发出了音符。 这音符便是邀约,一直努力压制自己yu火的谢慎严像是得到了准许一般,立时双手滑向了她的腰间。 裙面被扯开,亵裤被退下,随即它们纷纷落于地,当她不着片缕的躺在红被中的白布上时,那一身雪肌在屋中有些昏黄的灯光下粉中可见剔透。如宝珠一般莹润。如膏脂一般凝玉。 谢慎严的唇落在了她的小腹上,随即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褪了个干净。 他伏在她的身上,亲吻,roucuo,吸shun,只弄得林熙的嗓音哼鸣不断。如同敲响了战鼓。 当那炙热的坚挺抵着她的sichu,想要找到入口时,林熙那模糊的意识有了一秒的认知。然后这一秒之下是他的探入。 “啊!”痛感袭来,那份炙热,那份壮硕。叫她皱眉飞泪,她下意识的紧紧攥起了手指,却不知自己的指甲已在他的肩头留下了痕迹。 那弓起的身子,那流淌的眼泪,宣告着她的痛。谢慎严皱着眉停下了动作,他强忍着那种紧窒的感觉,不让自己再动一下。 好半天,林熙的腰身才缓落于铺,谢慎严抬手抹着她的眉眼,轻声言语:“忍忍就好了,我会慢慢的。”他说着,慢慢开始了动作,一点点的等着她适应。 很快,林熙的眉松开了,他才舒缓了自己的眉。 他搂着她,将动作加大,将速度深度加码,慢慢的,帐内充斥着林熙的欢愉之声与那木床咯吱咯吱的低语声交相辉映。 …… 纱帐半垂,床铺凌乱,薄被下,两具chiluo的身子紧拥在一起。 也许是疲惫,也许是酒醉,林熙倒在他的臂弯里呼呼地睡着了。 外面已是秋日,而室内的意却是那么的浓。 谢慎严瞧望着她,嘴角勾着笑,眼神落在她的眉眼上,而手指轻轻地抚弄着她的脸颊,许久后,才轻声言语:“幸好在船上你没犯傻,要不然……”他叹了一口气,将唇印在她的额头上,而后才躺好,将她紧紧拥着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床帐内只有两人熟睡的呼吸声。 …… 刚进寅时,林熙便习惯性的睁了眼,她呆呆的看了看床顶,才转头看向了身边的男人,结果身边那张美颜的睫毛一动,随即睁开,林熙下意识的立时闭眼,却是晚了,那一副装睡的样子看得谢慎严一笑,舌尖就扫了林熙的唇:“还没醒的话,我不介意清早再品一次美人香。” 林熙的脸当即泛红,随即脑袋就往一边扭,结果被谢慎严把脑袋扳了回来,只能羞答答的往他怀里埋。 谢慎严的脸上满是笑意,他伸手摸弄着她的头发:“凡事总有第一次,习惯了就好了。” 林熙闻言更加的往被窝里缩,结果钻的太深,手肘碰到了坚挺的某处,立时惊得她又钻了出来,而后趴在床上,把自己的脸往床铺里埋。 “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日后你都不打算给为夫看你这张脸了吗?”谢慎严说着把林熙翻了个,继而在她的脸上一吻,然后瞧着她死闭着的眼说道:“好了,你要害羞那你就歇着慢慢害羞吧,我今日还有的忙,可起了!” 他说罢便松了林熙,撑身坐起,林熙闻言则睁开了眼望着他的身侧轻言:“今日不是休沐的吗?怎么,你有约?” 谢慎严转头冲她一笑:“休沐是没错,可吏部歇不下,我也歇不下。” 林熙闻言便也起身,捞着衣服往身上套:“怎么今年的京察忙成这样?当初你跟着韩大人时,正逢新一轮的安置调任的,也没见如此忙啊!” 谢慎严穿套着衣裳:“那时韩大人虽然成为了首辅,但吏部本就是他的下辖,熟门熟路的也没什么变动啊。” “变动?”林熙挑了眉,随即明了过来:“可是韩大人他要致仕了?” 谢慎严转头看向林熙:“知道我昨个为什么回来的晚吗?前日里韩大人的母亲差点就过世了,那御医救了人回来,这气虽是又喘上了,但人已经熬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已断她出不了这个月了。他母亲若是过世,韩大人自是得丁忧的,而眼下又是京察调换的时候,皇上又遴选了新的人手接受手部,我们这些帮衬的便得跟着一起转,除了原本要做的,还得理顺接壤的哪里得闲的了?” “怪不得你昨晚会在祖父那里迟迟不归,看来大伯也要荣升了吧?”韩大人要丁忧,内阁里的几位自是要依次向上,虽然照道理,进了内阁就是排资论辈,于谢鲲之前还有好几位,可是这户部一早皇上就丢给了谢鲲兼着,摆明了内阁首辅是定给他了,就算内阁的选拟是内阁自己的意思,但最后批准的还不是皇上?其他内阁又个个“老奸巨猾”一肚子城府的人,没谁会不开眼的想和皇上对着干非去首辅的位置上蹲两天的,毕竟你蹲上去了,皇上不乐意就会拿着芝麻大的事当西瓜的收拾你,把你扒拉下来让位,你那不是自找苦吃嘛! 是以林熙一早就在谢慎严当年的言语里明白过来,这会儿也知道应是大房要分家的时候到了。 “没错,昨晚就是为这大伯的事,说道的久了些。”谢慎严说着趿鞋起身:“月底的时候,这事儿就会落下来,到了年初,大伯就会自立门户分出去,到了那时,祖父自会向验封司报备,我爹便会为爵位相袭之人,而我,就由谢家三房子弟变为谢家未来的世子,你也就是世子夫人了。” 林熙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谢慎严冲她笑:“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这甚好。” 林熙低了头不言语,倒是谢慎严抬手搂了她的肩头:“别想太多,不懂的就和我娘学就是,反正是个世子夫人又不是侯爷夫人,倒不必太紧张的,何况我父亲身子极好,等到我能继承的那一天只怕是七老八十的时候,你跟着我娘学个四五十年也总能出来的。” 林熙无语的看了眼谢慎严,抬手把腰带塞了过去:“是,我一定争取在六十岁的时候学出个皮毛来!” -- 儿子生病住院,老公出差,家里就我一个,医院陪着,今天才出院……汗!抱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年关惊变(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个人在官路上除了讲究实力也得讲几分运气,韩大人显然是运气不够的类型,熬到了六十一上才做了首辅,干了还不到三年,母亲就撒手人寰,于是不管他是内心真的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痛哭流涕的磕头上书以请丁忧,而后皇帝陛下十分走形式的挽留了一道,在他上书第二次恳求之时,没有任何意外的批准了。 与韩大人背运相反的便是谢家大房谢鲲了,知天命入内阁不说,直接前辈们主动让位,那联名推举的折子一天一道,三天后,皇上下了旨,准了,于是谢鲲成为了内阁首辅,而半个月后,封爵的圣旨就传到了谢家-谢鲲得封“柱国”,爵挂侯列,待同郡王,自立门户,后代世袭之,称护国侯。 圣旨一下,谢家自是门庭若市,而有了这圣旨和赐下的宅子,分家一事便也定于年关之时―和和乐乐的过一个团圆年,年后分家也不冲撞。 于是谢家大房太太忙着打点新的宅院,而三房太太徐氏则忙着接手。林熙这个才“转正”的谨四奶奶自然跟着跑,结果忙忙闹闹的刚进十一月,谢家大房的新宅子就收拾利索了,于是在十一月初八的这天,谢家府上的老老少少并着谢家的亲戚们便被齐齐邀约到了谢家大房未来的府宅做客,也算先踩踩门槛,聚聚人气。 林家上下也应着邀约,齐齐的来了,由于林熙未来的地位变化,这次林家得到的招待程度规格也自是不低的,不但全家上下被招待的周全,就连陈氏也都被徐氏手拉着手的带进了后花园里的百花厅中,参加了只有绝对显赫身份才能参加的“坐谈会。” 这权贵之家的贵妇人们个个都是机灵的主,眼见陈氏迈进了属于她们的圈子,自然明白这之后表达的意思,于是众人客套的与之言语。所幸陈氏出身并不差,又得过叶嬷嬷当年顺带提点过,倒也应对自如,不卑不亢的很得贵妇们的喜欢。于是在御花园里游戏玩耍了半晌,忽而大房太太薛氏亲来相邀,说着在馆堂里备了瓜果,叫众人歇歇脚,稍晚好去搭起的戏台子跟前听戏,众人这才互相牵拉着说笑的挪了过去。 到了馆堂口,陈氏退后半步跟在徐氏身后。眼瞧别人如何,而后她才迈步进入瞧着如何,刚刚坐定便听到了男子的声音,一愣之下不觉大惊,眼见跟前的妇人们都十分淡定,她便也保持着微笑不变,同大家一道坐在那里,而后趁着吃茶用果的功夫。四处留意,细细瞧看,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像她林府。遇上大客临门,或是亲朋聚众,都是男女各处一厅,外在外耍,内在内叙,而这馆堂却不同。这馆堂,实际是个两面的堂厅,冲内的一面内妇女家眷所在之地,正中置着高排罗汉榻背靠着硕大的木质屏风,而其两列陈着四张大椅子夹着小几。两两相对;冲内的西侧一架矮排罗汉塌,以及六张椅子,东侧则是一面长身铜镜,一对宽背椅子伴着小几。 这些家什皆是红木所造,满是沉稳见喜,举目望去。椅背雕刻着祥云嵌着玉石,那脚踏处则雕刻着蝙蝠,处处有着福寿吉祥之意,看起来精致卓越,但抬头可见的顶梁却是圆柱梁杆,除了轴接出有两只吉兽外,别处则连一丝云瓣都没有,只有珠圆玉润之意而已。 而另一面向外的堂厅所坐便是男士,本来陈氏无缘知道对面的装潢,只因她的身份,做不到正中去,便临着曾徐氏坐到了西侧塌前的位置上,恰恰是能瞧见那边的,便瞧得那边梁顶是方正不说,其上还雕刻着葫芦藤花的甚为精美。 再扫眼那椅背上,元宝疙瘩图配玉石,小几上都也雕刻着元宝疙瘩,处处彰显着男人们要的锦绣前程,要的福禄之心,便立时觉得自己在林府这些年,就从没把心思往这上用过,顿觉自己这大半生耗在了林昌身上,终了什么也没得上,要不是女儿争气让她今日和权贵们能在一起,怕是到死都不知道权贵们这些不起眼处的精细排场。 她一时内心乱乱唏嘘,也未曾留意身边人的低声说笑,待回过神时,便感觉眼旁光泽异样,转头看去,就看到曾徐氏一脸不悦的望着自己,便是一个机灵冲她笑颜:“亲家为何这么瞧我?莫不是我哪里弄花了?” 曾徐氏扭了下嘴巴,冷哼了一声,继而昂了下巴:“林家太太好架子,先前同别人聊的畅快,我这里同你说话,你倒装聋作哑了。” 陈氏闻言忙是赔笑:“你误会了,我这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第一次来瞧见这堂馆,便看直了眼,真没听到你同我言语,不知亲家方才同我说什么?” 曾徐氏见陈氏这般言论自己的糗事,便知陈氏并未故意不理,倒也面上有了一丝缓和,冲她低声言语:“我是问你,你家那个六丫头,到底是个什么心?” 陈氏一听这话,立时有些懵了:“亲家所问,我有点不懂。” 曾徐氏翻了下眼皮:“你家那六丫头,进了我曾家门这些年,也没动静,我请了多少郎中,花了多少药钱,也没补出个影子来,是以我给荣哥儿做主纳了两房妾,你们也是知道的,这实不是我要伤了亲家的脸,也是为着我曾家的根脉。” 陈氏浅笑了一下:“我知道,也从未对此事有半字言语啊。” “你言语我也不怕!”曾徐氏开口就搡了一句,说完后,却意识到自己要说的不是这个,又冲着陈氏言语:“我问你那话是因为这两个妾侍中有一个有了身孕,前些日子,她生母不是死了嘛,披麻戴孝的在屋里哭了两日,便来和我诉求,想说等那孩子生下来,过到她名下将养,我本欲答应,毕竟她也是主母,可是吧,看着她那张脸。我这心里又不踏实,便说问问你,到底你家这六姑娘是个什么人品,这孩子过的还是过不得?” 陈氏望着曾徐氏。一时张口结舌无法言语。 若凭心而论,她自是会拦挡着不叫那孩子过继过去,免得被林岚那黑心的给带坏了,但是她若这般说了,岂不是等于抽自己大嘴巴,败坏了林家的门楣,可是要是为这林家的门楣说了假话。将来孩子过了过去,再学坏了,这曾徐氏找上自己,自己又该如何? 她纠结的望着曾徐氏,蘑菇了半天言语了一句话出来:“我并非岚儿的生母,有些话说不得,亲家何必为难我?” 曾徐氏闻言便要言语,可隔壁外堂里。男人们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似在争论着什么,立时让这边女眷的声音压下去了许多。登时大家便能听得清那边所争为何。 “长幼有序,这是自古定论,岂能无视?” “这并非无视,嫡庶为大,论嫡才能正统,岂能由着庶出跳梁!” “庶出也分生母贵贱,生母贱,子贱,生母贵子贵……” “这话可不对,母凭子贵因何而来。说的便是此类庶出,真正母贵子贵的必是嫡妻!” …… 隔壁的言语所持说的什么,这些达官贵妇们岂能不懂,立时个个变了脸色,纷纷咳嗽起来,徐氏更是直接看向了大嫂薛氏。薛氏便是高声扬着催问:“来人,快去瞧瞧戏台子可搭好了没,瞧把这帮老爷们急得,都替群相念白唱词了。” 丫鬟们立刻应声,屋内的贵妇们听见那边鸦雀无声,个个都舒出了一口气,却不料这安静时分,却有一男声平平而言:“贤者治天下,仁者得民心,要我说,不论长幼,不论嫡庶,为贤为仁者才是正经,不过这是我谢家立族之本,却非皇家所论,各位在我这里争持我也能理解,只是各位,我们是臣子,上书己见乃本,无可非议,但也请谨记为臣之心!天子立国本,君无戏言,若有不定,争也是在陛下面前争,这叫磊落,何必在我这儿提及?我这里不过私宅,政事怎可提半字?岂不知忠心一片也会因小小不羁而负罪?各位若是不能连这点本分都做不好,还是速速离去,我这里可请不得!” “首辅勿恼,我们也不过一时闲论罢了。” “是啊,一时闲说,闲说。” 外厅那边三三两两言语声,内厅这边则是鸦雀无声,一时间倒很是尴尬,薛氏皱着眉扫了一眼徐氏,徐氏便起身招呼言语:“诸位,前日里,我翻整我那嫁妆,竟把做姑娘时,最爱的一阕曲谱翻了出来,如今一晃二十多年了,竟难得我又操琴之心,不知有几位姐妹肯捧场?” 贵妃人们立刻高声迎合,薛氏忙陪着笑叫这丫鬟把自己的琴取来,不多时,徐氏便跪坐于榻上操琴,那琴音渺渺倒也缓和了两厅内的尴尬与紧张。 一曲琴音终,内外叫好间,丫头来报,戏台子已搭好,当下立时由薛氏邀约,众人外出就坐,这才使得各位贵妇同自己的爷们坐在了一起,而头戏头阙自是暖场的,开场便是一道热热闹闹的八仙过海,但见各位贵妇达官们指着戏台指点言语,可无不是说教着刚才的事儿。 陈氏因着是跟着徐氏被她拉进来的,这会儿自是同林昌坐在末尾相观,而其儿女子婿的,则是赶不上头轮戏,还在别的院落里热闹,是以她倒是正儿八经的同林昌看戏,眼看一阕唱罢,张果老倒骑驴而出,她便对着老生的戏没什么兴致,扫眼看了下周围,这才发觉主席位上只有徐氏同谢家三爷在,而这谢家大宅的主家两口子,谢家大爷和其妻薛氏倒是不在。 当下心中一惊,伸手扯了林昌的衣袖,同他轻声言语:“你方才可没言语什么吧?” 林昌眼看着张果老小声做答:“我能言语什么,那里可没我发话的份儿!” 陈氏放心的舒出一口气:“那就好,这贵人们言语实在可怕,一个不留神可就说不清了。”岂料林昌闻言身子一顿,继而转头冲她言语:“遭了,我八成惹上麻烦了。” “麻烦?”陈氏不解:“你又没说话。” “可我,可我是皇子侍讲,皇上又让我留心百官对储君之事的看法,如今他们公然议论政事,我又在旁……”林昌扫了眼周围都在言词窃窃的人,小声同陈氏说到:“我这知情不报,算不算欺君?” …… 抄手游廊里,薛氏一脸忧色的望着谢鲲:“老爷,您向来精明,怎么今日偏生要说那么一席话,把事儿揭过不好吗?” “揭过?”谢鲲摇摇头:“今时不同往日,我是内阁首辅,国之储君未定,自然少不得这帮人在我跟前议论,我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会叫陛下失望,那我如何稳住我之所得?” “可是你这么一席话,却叫大家尴尬,这……” “尴尬总比犯事好,我这话句句本份,皇上挑不出我的错来,而官员中总有利益熏心者,蚍蜉游弋者,就算捅上去,我也无错半份,相反我若拦了,遮掩了,反倒惹事。”谢鲲说着苦笑摇头。 薛氏叹了一口气:“哎,你就不怕这么一席话出来,皇上便要你表态,或者嘱你重托吗?” 谢鲲眨眨眼:“夫人,你知我为何要拼出这一条自立门户的路来吗?” 薛氏望着他,脸上充满骄傲的光泽:“我夫傲气,铁骨凛然。” “那你知皇上为何早将户部交于我手,好让内阁前辈想让?” “这……皇上爱才……” “呵呵!装糊涂!”谢鲲淡淡的笑了笑:“族之大义,全者必有舍,今国之未来难算,储君空欠十余载,早已埋下祸根,族业必将有波澜,我知,谢家上下更知!我身为谢家长子,自有责为谢家赌一路输赢,成王败寇,谢家总有相扶,族业才能屹立不倒!” 薛氏闻言捏了捏拳头,随即笑了:“老爷何必和我说这么多呢?你们男人的事,我这个女人家才弄不懂,爱怎的怎的,我只知和你一路便是。” 谢鲲冲她点点头:“走吧,去招待宾客吧,我只希望结果得出的这一日,不要来的太早!”(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年关惊变(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宾客尽兴后,自是到了散去的时候,林熙送完了一些同辈的少奶奶们,便自是去了花厅处,接着祖母母亲等人一路相送,但她却敏锐的发现,母亲的笑颜里有着忐忑,而父亲的眼角眉梢里则满是挣扎和犹豫,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可是她要问,却有些难,因为身边来往的林家人里,有不对盘的林岚,也有第一次到谢府上做客的洪氏,考虑再三,她把疑问压在心头,送了家人上车,而等到把陈氏与林昌都搀扶上了马车后,才一副突然想起的样子开了口:“哎呦,瞧我这记性,前阵子您那七女婿才从库里弄了一些皮毛出来说叫我孝敬您的,我却镇日跟着奔忙,竟把这事给忘了,不如母亲先把祖母伺候回去,稍后我使人来接您到府上挑拣可成?” “嗨,皮毛而已,也不慌这一日……”林昌在一边摆手,显然没心思理会。 林熙立刻攥了母亲的手:“不成,不敢再拖了,趁着还有个把月,赶紧赶出衣裳来,年关时穿着也好,若是再耽搁了,回头叫慎严知道,怕是要数落我的。” 当母亲的怎会不心疼女儿?尤其这个女儿让自己现如今这般有脸,陈氏立刻应承:“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就先回去伺候你祖母歇下,你忙完了,遣人来吧!” 林熙应声放了帘子,退开来,看着马车走远,这才折了回去,陪着应付。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都相送的差不多了,林熙这才跟着徐氏等人回往谢府,留下薛氏同大房的人做着一些收拾―毕竟,还没正式分家,这个时候还是不能宿在这边的。 林熙上马车前,就招呼了五福,五福应声。便招呼着两个婆子,吆喝着马车去往林府,林熙则陪着回到府上,于徐氏跟前听她念叨了一圈。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 她叫着花妈妈和四喜去翻了毛皮出来,将挑拣了几张送过来,四喜便引着陈氏到了。 “娘,您来了!”林熙自是出门相应,陈氏叫着章妈妈上前,只见她捧着一尊佛像,倒叫林熙一愣。 “这是我给你拜求的一尊送子观音。本思量着开了年再送过来,但今日你叫着我来,我怎好空手上门,满手离去,叫人说我算计你婆家,便干脆一并请了来早早于你,至少礼尚往来的,也没话柄出去。”陈氏细致。想的周全,这话一出来,林熙才惊觉自己先前只顾编理由。倒也的确莽了些。 “谢谢母亲为女儿挂心。”她说着望了一眼那尊佛像,当即双手合十冲着拜了,才叫花妈妈接了去:“利索的收拾一下,弄个龛堂出来。” 花妈妈笑着点头:“姑娘放心吧,老身省的。”当下笑嘻嘻地捧了去,林熙这才将母亲迎进去,四喜已经倒了茶,并将皮毛往前摆,结果林熙却冲她言到:“外面盯着,别叫人近了。” 四喜当下应声退了出去。林熙便拉上了陈氏的手,同她并坐于榻上:“今日我瞧母亲眉眼里似有不安,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氏闻言一愣,随即摆手:“没有没有,我,我只是头一回和那些权贵们在一起。不大习惯,怕什么地方出了丑。” 她这般说着,眼神却是闪烁,林熙见状越发肯定是有什么,便是言辞恳切:“母亲,熙儿是您的骨肉,虽是嫁出去了,可到底和您连着心,有什么,女儿还能不察吗?你就有什么说什么吧,总不至于真把我当了外人!我到底是姓林的,您又何必瞒着我?还请母亲告诉女儿我真相,莫要欺瞒着,否则,女儿心中不安,母亲也不得宽心。” 陈氏望着林熙,眉眼中更难对视,似扭捏一般的犹豫挣扎了片刻,这才轻声轻语的把白天里遇到的事学说了一遍,末了才言:“你爹因此犯了愁,生怕当时中有别人报了上去,他这受了嘱咐的,却不吱声,实会落个欺君的罪名,可若真要说了,却又是难免坏了亲戚关系,不仁不义了。” 林熙闻言叹了一口气:“娘,爹爹现下是什么意思?” “你爹正没注意的屋里愁着呢,依照他的意思还是报上去的。” “那您呢?” “都是亲家的,怎能报呢?我们林家现在的风光,谢家撑了多大的面子,这不明摆着的吗?要我的意思肯定不报,真有什么事,我们也在九族内的,还能跑了?”陈氏说着挑了眉:“不仁不义的事,我不支持。” 林熙当下冲母亲笑笑:“娘是我心中最敬佩的人,记得四姐姐出事时,您雷厉风行硬是给四姐姐拼出了一路幸福;六姐姐使坏,您为着大局,为着一家的名声,隐忍相对;爹爹怜香惜玉,祖母慈强两沾,您硬是在这等环境下,侍奉好祖母,掌好了家,还让我们兄弟姐妹的各自嫁的好,母亲,您实在不易!” 陈氏眨眨眼睛摸了帕子出来擦抹:“到底经了人事,便是知事了,竟还夸赞起我了。” “母亲仁义,这事知道拦着爹爹,要我说,这事就当不知是最好,可万一要是皇上问起爹爹来,爹爹却得实话实说。” “什么?”陈氏诧异:“你疯了,谢家可是你的婆家,就是他大伯也是你婆家人啊!” 林熙望着陈氏:“女儿没疯,您听女儿细说。与仁义的道理,爹爹自然是装聋作哑,才是对的,皇上不问,他也不存在什么欺君,可若皇上问了,他还做假,那不是结结实实的欺君了吗?而细细想那大伯所言,并无错,皇上还没做决定的事,臣子们再是议论也不该在朝堂之外,而皇上若是下了旨,为臣子的自是要照做的,这字字句句,哪句不对呢?” “可是你祖母打几个月前收了叶嬷嬷的信后,便嘱咐我们言辞小心,政事莫提,那时你祖母说,后宫里。皇后和贵妃掐的紧,指不定哪路的输赢呢,这话固然皇上跟前算对,但与后宫那两位……” “娘。大智若愚是为何?” 陈氏一愣,随即醒悟了:“傻人有傻福,我本就不是精明的人,何必去想的那么多。” 林熙点了头:“是的母亲,咱们说归到底都不过是臣民罢了,这事上,成败之轮并非在我们。而在皇上,他授意谁便是谁,有什么对错,也是皇上的意思,我们何必杞人忧天?想的太多,反倒难以迈步,最后弄不好两厢得罪,倒不如什么都不想。简单的应对,日后就算被算账,也知我们是无心眼的。倒也不会真真儿的与我们计较。” 陈氏点了头:“你说的对,我回去后,就会同你爹好生说一下这法子。” “娘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只说是您想的,若是怕爹爹不听,倒也可以去寻大哥,他心思缜密,说出来,爹爹也会思量,想来倒不会是拗着的。” 陈氏应了声:“知道了。我会和叫长桓同我一道言语的。” 林熙闻言放了心,这才动手拉巴着陈氏去选皮毛:“这些都是二伯从边关叫人捎回来的,都是极好的东西,听说贡品也不过比这种好上一点,穿戴出去,既不会寒酸。也不会越矩,母亲倒是可以放心,给祖母做上一套袄子,年关上也寒不着骨头。” “难为你有这份孝心!” “这是女儿应该做的嘛,母亲您看这张如何?银貂的毛皮,做个暖笼护着手也好……” “我就省了吧,你大嫂她从前个月才送了我一对,是她嫁妆里带出来的毛皮又亲手做的,虽然比不上这个毛皮好,可这是她的一份心意,我不能冷着她,你这份心啊,我领了!” “母亲对大嫂很宽厚啊,诶,大嫂和我大哥如何?” 陈氏的脸上立时透出一份喜色来:“你大哥可没随了你爹那身怜香惜玉的毛病,这成亲后,两人好的很,虽说洪氏只是不丑,谈不上什么好看,可你大哥倒是知道什么叫敬重,你嫂子怀上娃儿到现在,也有七个月了,别说我给安置丫头了,就是洪氏亲自选的两个丫头,人家也都没碰,把你嫂子暖的心窝里一股子热,成日里变着法的哄着我们全家老少,今日这个明日那个的!” “我婆婆知道大哥娶的是洪家女时,就同我说‘亲家是个明白人,你大哥有福!’,现在看来,我婆婆这话还真是中的!” 陈氏笑着点头:“你婆婆可是徐家有名的才女,这些年人家也都宽厚待你,没真叫你吃什么委屈,你可得好好伺候着,学着点洪氏,一心的把你公婆哄高兴了,这才是孝道。” 林熙点头应声,陈氏便抬手摸着林熙的耳发:“这人啊,各自有命,你能遇上这么个好婆婆是个有福的,不像你四姐,她如今的日子……哎!” 林熙皱了眉:“怎么?她又张罗着要给四姐夫收房?” “没,自打那会儿她提了出来,叫自己儿子给否了后,她倒也没在这事上纠缠,就是少不得要挑三拣四的冲她念叨,你也知道你四姐那性子,念叨久了,这心头上就是火气,要不是她早年吃了亏,不敢再莽着,只怕早闹腾了,这会儿的都是每个月借着去上香的时候,约了我在禅房里诉苦,哎,看着她那样,有时我也挺后悔的,真觉得倒不如把她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去,至少不必这么压着自己!” 林熙瞧着母亲眼中泪光闪闪,只能伸手为她抚背:“人各有命,您虽然谈她没那婆婆缘,可到底姐夫对她还是好的,您看,他不还否了收房的事儿嘛!” 陈氏点了头:“你这四姐夫,有的时候真叫人头疼,跋扈冲撞,没个礼数,你爹不止一只背后说他胡来,可是这些年下来,我和你祖母倒是越发的喜欢他,纵然他那性子一上来叫人受不了,可他至少实诚,没坏心,也没那诸多算计叫人盘算,尤其这事儿上,我还当悠儿只能认命,劝着她想开,岂料你那姐夫,竟然连他娘老子的话都敢反,跪了两日把这事儿揭过去。倒真真儿叫我心里有了着落,知道你四姐,也不是太糟糕。” 林熙叹了口气:“是这样没错,也正是如此。四姐姐才没了婆婆缘。” 陈氏一愣随即不语,毕竟这是事实,倘若自己的儿子因护着媳妇打了自己的脸,那她第一个怪的必然不是自己的儿子,定是媳妇,总觉得是她害得儿子不乖,而将心比心之下。陈氏忽然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好值得庆幸的了。 母女两个这般一时无言,一同翻着皮毛,半盏茶的功夫陈氏才说起了曾徐氏今天问她的话,林熙一听蹙了眉:“这曾家太太犯忌讳的问娘这个,只怕真是心里纠着呢,哎,若是论姐妹情谊。自是该帮着她把孩子讨到膝下,也能稳了她的位子,可是一想到她那没心肠的样子。我就觉得还是别着好,免得她把曾家毁了,日后叫人家骂我们林家。” 陈氏闻言眨眨眼,忽而抬了头:“我省的了,十五那天上香时若再碰到她,我便直言吧。虽说家丑不外扬,但到底作孽的事,还是少一桩是一桩吧。” …… 陈氏回去后,便寻了长桓,母子两个谈了半个时辰。才去了书房同林昌言语,林昌同长桓争论了好一阵后,乖乖妥协。 三日里,他份外小心,生怕有什么异动,但结果是无有异动。皇上更是问都没有问起,而就当他彻底放下心,把这事儿都要忘了的时候,十一月二十这天,皇上忽然召见了他,于承乾殿里问起了他。 林昌心中那个惊,如同雷劈了他一般,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回忆着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个字都没拉下,而后就埋着头侯在那里,只觉得自己的背后湿漉漉的,而心噗通个没完没了。 等了半天,等来的是皇上一句“下去吧”,林昌从殿里退出来时,只觉得脚跟发软,晃荡回了案前坐着,便觉得浑身都凉飕飕的了。 一坐便是等,等着看有无什么风声,结果午时才过,他就从同僚的口中得知,皇上一早上召见了不少人,等他把这些人细细的过了一遍,立时发现,都是那日里在堂厅里坐着的。 这下,他心慌了,急忙忙的冲去了书库那边,把正在分编史册的长桓给叫了出来,拉在一边角落上咬着耳朵把这事说了,长桓听了眨眨眼,小声劝他莫要慌张,静观其变,而后就把林昌送回侍讲堂的案前,自己又回去继续分编忙活去了,全然一幅不当事的样子,倒把林昌弄得一直思想是不是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到了下午将散时,他刻意去同僚各处溜达了一圈,又去当值的太监总管跟前闲聊了几句,得知皇上召见了一圈后,没处置过谁,没奖赏过谁,他才安心的离堂回家,心叫着虚惊一场。 十二月初五,休沐的日子,谢家一家人聚在一起于主院落内吃茶,老侯爷笑嘻嘻拿了一封家书递给了谢鲲,谢鲲便当堂读了一气,林熙这才知道,一直戍边的二房,因着今年大房要分出去,以保证这事儿的全家心齐,更为了弥补多年不在身边的孝心,遣了妻子带着孩子于十月初已经上京的回来陪着过一道年,这会儿算算日子,估计能在不十二月的中旬时分抵京。 二房的家眷要回来过年,谢家一家人都很开心,尤其侯爷夫人,这位从来就跟锯嘴葫芦似的笑面佛,竟然难得得说了好些话,大意都是二房的不易,二房的辛苦,以及要好好准备一些东西给二房,叫他们年后回去时带着,也能熨帖了二房的心之类。 一家人立时凑在一起说着采买些什么给将来备着时,忽而门房上来了人,说是有贵客到寻着大爷谢鲲,问及是谁,管家没当着众人面言语,直接去了老侯爷耳边言语,随即老侯爷的脸上浮出一抹轻笑来:“该来的来了,鲲儿,你去吧!” 谢鲲一愣,随即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整了下衣衫,对着老侯爷和侯爷夫人正经的鞠躬之后,便什么也没说的退了出去,跟着那门房儿往前去了。 此时屋中的人都是你瞧我,我瞧你,偷眼瞧看的林熙虽然摸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来,什么事,但她也从众人的脸上看出,这事的严重性,因为大家的神色都十分凝重,而就在这个时候老侯爷忽然冲谢安说到:“老三,你去张罗一下吧,看来,分家等不到年后了,你去各路招呼,三日后开祠分家吧!” …… “这到底怎么回事?”回到了屋中,忍做了一天哑巴的林熙立时冲着谢慎严讨问,谢慎严看了她一眼说到:“皇上要动作了。” 林熙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小心翼翼的言语:“他,是要立储了吗?” 谢慎严点头:“对。” 林熙歪了脑袋:“这么说,今日来的人,是皇上的人?” 谢慎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冲着林熙说到:“大伯是首辅,自也是未来储君的第一拥护者,皇上决心立储,自是要先把我大伯拉在他麾下的。” 林熙了然的点头:“立了好,省得这样没个定数的乱着。” “好?”谢慎严摇摇头:“好个鬼,这是要寻着风雨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年关惊变(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怎么?”林熙望着谢慎严一脸不解:“不是你们常说国无储君,难有安定的嘛!” 谢慎严的眼睛眯缝了起来:“这话没错,但那是要早立,谁王谁寇一早清楚,也没得那些事,可是偏偏不两清着,由着这会儿两厢较劲的撑着,局面倒也算稳当,毕竟相持不下嘛,可这个节骨眼儿上却想起立储了,这不是非要安稳不稳嘛!哼,有心立了,可那也得能镇住才成,若是镇不住,只怕是腥风血雨见天的涌啊!” 林熙撇了嘴:“皇上正值壮年,有什么镇不住的。” 谢慎严眨眨眼:“未必!若他真是镇得住的,只怕还会拖着,等着心中之选羽翼丰满,只可惜拖不下去了,这便急了,巴巴的给着多放些筹码,想着稳住,但真稳的住吗?遇上根深蒂固的,只会是一场逃不掉的人祸!” 林熙闻言再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谢慎严与她没有半句隐瞒,这话语虽直却是事实,至少让她明白在未来的日子里,有着一场血雨腥风在等着。 “那,宫里向大伯授意,我们是不是就得……”半晌后,林熙问了这话出来,对于未来,显然再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了。 “我们也得站队,只是大伯站去了那边,我们就得看顾着这边,两手准备,总能压中一脉的。” “我们是压,皇后那边吗?” 谢慎严冲她点点头:“谢家大族压的自然是根深蒂固的,大伯争下首辅之位来,也自是明白走的是当红之途,这两者谁赢谁输,其实很难说,咱们也只能瞧看着!” 林熙眨眨眼,人往谢慎严的跟前凑了凑:“可是按照现下的情况,皇上属意的是三皇子,由大伯力撑着。必然也能丰其羽翼,但我们和大伯相对,这不是一家人两家算了吗?大伯与我们之间日后怎么相对,还有。若是这事儿有个变数,一朝覆盘,我们要是押对了,那大伯他们又如何?” 谢慎严伸手摸了摸林熙的脸:“舍与得,本就是如此。” “可到底是一家人……”她还想言语,谢慎严的指头却按在了她的唇上,继而他望着她。指头顺着她的唇摸弄了两下,低头将唇含住,吸shun几下后,便是一把抱起了林熙,直往屏风后去。 “天,天还没黑呢……”林熙心中一撩,麻酥酥的感觉布了全身,但那白日的光提醒着她。什么是规矩。 谢慎严将她放在床上,直接欺上身揉搓起来,在他乱乱的亲吻里。林熙能听到的是含糊的回答:“黄昏已近……你我还能有几日这般舒坦……” 她望了一眼外面明亮的天,便闭上眼,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是啊,风雨欲来,家业都将要面对人祸,现在平安温馨的每一息,都值得珍稀。 …… 那天晚上,谢府到了亥时,依着规矩落锁封门,但其内的各房院落却都久久没有调暗灯火―谢家大爷并未归来。各院里也都有着自己的思量。 谢慎严与林熙颠鸾倒凤的疯狂了近乎一宿,林熙被折腾到完全无力的瘫在床上,也没敢说一句不来的话,因为她知道,向来克制yu望,十分有规律规矩的他能丢弃了忍耐。能打破他固守的一切这般疯狂,皆因他心中充斥着太多的情绪,但这份情绪是什么,她却一点也摸不清楚,唯一能猜想的,就是对未来局势不明的重压而已。 发被他撩拨,粗重的呼吸响在耳边,他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许久才轻声言语:“对不起,我说了要慢慢的,结果……”自圆房之后,他便同她言语,体谅着她不过才成人,不好太过热忱伤了她,便是五日才碰她一回,可这次倒好,一夜竟折腾了她六回,别说弄得她那里疼了,现在整个身子都跟散架了一般。 “都是夫妻的……”林熙冲他努力的笑着:“不用和我说这个,说到底……辛苦的也是你。” 她笨拙的狂妄言语让他一愣,随即便笑得一脸欢沁:“你这般小心翼翼的,竟也敢说这等词句,不怕我定你浪性?” 林熙眨眨眼,把脑袋埋去了他的胸膛:“出了床帐我死也不认说过这话。” 谢慎严闻言捧起了她的下巴,对着那红肿的唇便是一通猛shun,林熙心道不好,思量着不会他还能来时,外面有了响动,是当值的五福传话,说着主院管事来招呼,谢家大爷回来了。 谢慎严立时应了声,叫着人备水供他冲洗,林熙拨了帐子,从屏风的镂空里往外瞧,才惊觉天色竟是泛起鱼白,此时已入了卯。 “你不必起来,歇着吧!”谢慎严洗漱出来瞧着林熙抓着衣服往身上套,便匆匆交代了一句,而后凑到她近前,扯掉了她好容易才穿上的衣服,把她给塞回了被窝里:“今个白天,应该不会有你们的事儿的。”说完他便出去了。 林熙念着这句话思想了一下,便猜今日少不得是府上的男人们要做出个定论来,而她们这些女人只有等着结果听命的份,便觉得自己想再多也没用,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先睡好再说,毕竟昨个那一晚,见缝插针的那种迷糊,实在没能缓过什么劲头来。 于是她也不去想,抱着被子就闭上了眼,结果等她再睁开醒来时,问着身边的花妈妈才知道已是未时。 花妈妈是老人,昨晚上屋里怎么折腾的,五福也是报了的,所以谁都没来敢扰林熙,这会儿见奶奶醒了,忙把烧好的热水弄进了浴桶里,林熙便拖着酸唧唧的身子去泡了一气,直泡的浑身烧呼呼的,才出了水,回屋子裹了四床被褥发汗。 “姑娘,今个还要不要把雪水弄出来给您备着?”花妈妈动手给林熙抹着汗问着话。 林熙摇摇头:“免了吧,今个儿没那心思整这些。”她说着看向花妈妈:“爷有回来过吗?” “没,早上出去后,就在主院里一直待到午时,晌午便出去了。饭都没在府里用。”花妈妈把打听到的告诉了林熙,林熙沉吟了一下,闭上了眼。 大伯在宫里待了一宿,大清早才回来。怕是皇上交代了不少,不过这么待上一宿,那些有眼线的,只怕也摸的到边儿了,皇上只怕是有意,不想叫谢家躲了过去,哎。风雨,风雨,既然躲不过的话,来就来吧! 她正这般心里念叨着,花妈妈又凑了过来:“姑娘,夏荷这月子可坐了一半儿了,满月前,您是不是也赏点什么?” 林熙睁了眼:“什么?月子都坐了一半了?怎么她生了我不知道?” 花妈妈撇了嘴儿:“你见天的跟着太太转悠。忙前忙后的,一个陪房的事儿又怎好烦着你?如今你这不歇下了嘛,她还没出月子。不晚的。” “男的还是女的?可顺利?” “女娃娃,挺顺当的,疼了两天也就出来了。” 林熙闻言眨眨眼:“叫四喜进来!” 花妈妈立刻应声叫了四喜进来,当即林熙吩咐着:“从我的嫁妆银子里,拿出两份五十两的银票来,还有早先备下的那个银锁子也拿出来吧!” 四喜答应着去取,花妈妈凑了过来:“怎么拿两份?” “她生的是个闺女,她男人家里人丁也不旺的,这两份你带着,一份当着她男人给了去。说是我的恩典,另一份私下给她,万一有些不周亏欠的,倒也能自己补贴了,还有你去就把话点透,叫着月子好好伺候别弄下什么亏来。将养好了,才能再添丁。” 花妈妈点了头:“放心,这些我一准办好!姑娘可真是宽厚性子,难为你为她这么一个下人想的那么多,这一年里她家可得了不少赏赐,这份恩又送上,她怕是要冲来磕头的!” 林熙笑笑:“她要真这么来,你可把她给我摁住了,月子做不好回头算我帐上,我可亏大了!” 四喜此时捧了银票和锁头过来,交给了花妈妈,顺嘴接了一句:“夏荷姐真是得姑娘的厚爱。” 林熙看向了她:“我这人将心比心,谁待我好,我待谁好,她虽是下人,却也一心为我,还挺着大肚子的为我奔忙,我岂会无动于衷?你们也犯不着羡慕,只要你们一心在我这里,为我肯多思量,肯吃亏受忍不惹事,到了年岁时,我也会给你们寻个好的归宿,尽了主仆的情谊。” 四喜立时低了头:“姑娘放心,我们几个是您的人,不论如何都必然是要和姑娘一心的。” 林熙点点头,闭上了眼,继续发汗去了。 …… 黄昏时分,谢慎严终于回来了,两人一道用了饭,在院中散步时,林熙才从他口中得知,大伯昨夜被皇上拉去絮叨了一晚,一切如猜想那般,皇上准备立三皇子为太子,并意在开年时,宣告天下。而这份决议需要群臣的支持,才能和太后与皇后的固守之派抗衡,于是谢家大爷被授命起草荐立文书--说白了就是要谢家大爷以他的名义去拉帮结派的为三皇子扎场子下筹码! “那你们最后商讨个什么结果?” 谢慎严抬手给林熙拉了拉斗篷:“祖父不是已经交代,后日就要分家了嘛,这便是应对。”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不急,等旨意下来时看吧,皇后和太后是个什么态度,我们再决定如何。”谢慎严说着搂了林熙的肩头:“这个年关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好。” …… 十二月初八,天上飘着细细密密的雪粒子,谢府上却是早早的就开了府门,一派严肃之相。 辰正时分,陆续有一些轿子停在了谢府的西侧门,到了巳时初刻,着了正装侯在府里的林熙得了招呼,这才往主屋那边去,再见了侯爷夫人和徐氏后,便跟着她们一同到了祠堂所在的院落外立着。 院落里隐约飘出一些声音来,却听不大清楚,府中管事不时的进出院落与侯爷夫人跟前低声言语。大约半个时辰后,一挂鞭炮响起,随即侯爷夫人带着一干女眷,移去了偏厅,一刻钟后。老侯爷带着谢鲲走来进了来,薛氏也走到了自家夫婿的身后,随即大房的儿女们走了进来,手捧荆棘一道跪在了厅中。给老侯爷同侯爷夫人磕头。 “儿子不孝,父母在还分家,还请爹娘责罚。”谢鲲跪地言语,老侯爷当即看了夫人一眼,侯爷夫人这才言语:“傻话,你分家是你得了荣耀,为这谢家光宗耀祖。我与你爹岂会责怪?只是你这一出去,便成一家,凡是都需细细思量,不可莽撞,更不可疏离了家人。” “儿子省的。” 于是接下来的,便是侯爷夫人对着薛氏以及大房子女的一番教导嘱咐,待这礼数行罢,厅中的男丁便退离出去同作证的几位一道宴席。她们这些女眷才折回了主屋的院落中。 侯爷夫人大约说多了话,回到院落里就闷着不言语了,只在用餐饭时。破天荒的一人独自饮下了一小壶酒,看起来喜中见忧的,结果饭一用完,人就喝高了的去榻上躺着了。 到了下午申时,宾客都离,一家人又吃了一道饭,更象征性的发了一车箱笼去了那边的新宅子,而等到晚上戌时,天色已黑,谢家侧门大开。车马箱笼,大房一家这才在夜色里离开了明阳侯府。 谢家分家分的十分低调,没有什么太大的喧哗,但是这不代表这事儿大家是不知道的,毕竟验封司的人就在跟前记录见证,再加上那一晚谢家大爷留在宫中。清早开了角门才得以回府,这京城中那些机灵的便似闻到了味一样,纷纷下帖子的互相拜会起来―可不单单是护国侯府,明阳侯府,那些侯伯家的门槛一下子便被衣摆扫的尘灰不染。 但这样的气氛下,林熙却没融进这份紧张里去,只窝在自己的院落里绣着她新的作品―百子图,这是徐氏交代下来的任务,让她绣出来做被面,已证她的心诚。所以她终日里一面绣着,一面听着花妈妈四喜五福打听来的动静,时而笑笑,时而喟叹个两句,也就过去了。 十二月十八,她正在屋里绣那孩子手中的一挂爆竹,忽而方姨娘奔了来,说是徐氏有请。 林熙急忙放下了东西,整理了衣装跟着过去,路上问那姨娘,太太这会子召唤她是为何事,那方姨娘眨眨眼睛低声言语:“是庄家来了人。” 林熙一愣,顿住脚步:“又来相请吗?” 方姨娘点了头。 林熙撇了嘴儿:“这宴席的日子都过了,何必还来呢?” 十二月十一的那天庄家下了帖子,说是十三日上庄家老太太过寿,宴请各位莅临。 徐氏接了帖子,答应的挺好,说一准带着儿媳妇前往道贺,可到了十三的那天,林熙还正儿八经的打扮规整呢,徐氏却拉巴着她直接就在主屋院落里聊了一下午关于治家的要点之类。 林熙见徐氏没动的意思,自己也不开口,一直坐到黄昏时分才被放回来,还得了个绣百子图的任务。回来后她在屋里坐了半天,揣摩着为什么徐氏不动,为什么庄家也没来人催,结果到了晚上歇下的时候,才从谢慎严的口中得知,不是庄家没来人再请再催,而是来了后直接被打发了--徐氏竟然叫下人谎称,徐家老母十二日的夜里摔伤了身子,她只好带着儿媳妇于第二天大早往娘家奔去瞧看尽孝。 当然徐氏做事还是细致,不但她没去,曾家太太也没去,显然是得了姐妹的招呼,陪着一起圆谎作假,免了这趟宴席。 林熙当时便明白,徐氏不想在局势未明前扯上什么,因而便也明白自己得注意着些,可不料这才躲了个五天,庄家竟又来人了。 “方姨娘,这庄家来人请,婆母因何要叫我过去?” “庄家来的人这会子可不是请太太过府,而是请的你。” “我?”林熙诧异:“怎么会请我?” “说是他家少奶奶摔伤了身子骨,挺严重的,来知会一声,请你过去瞧看一二。” “什么?”林熙闻言大吃一惊,急忙同方姨娘赶了过去,到了徐氏的院中,她便扫看来人,却发现来的这个丫头有些眼熟,想了想。才忆起那是在严氏跟前伺候的那个,当初还端汤送到过林悠那里,可因此她心中反而起疑了。 这些年,庄家府上她也不是没去过。逢年过节聚在林家府上,姐妹两个也少不得言语,压根没见这丫头有跟过林悠,可先下林悠出了事儿,来知会相邀的却不是林悠跟前的人,更不是林府跟过去的人,而是严氏身边的人。这倒有些跨了界。 那丫头声情并茂一脸焦急状的说着林悠如何摔伤,说的头头是道,可是看在林熙眼中却是漏洞百出,那自始至终紧捏的手,那不用问便描述的重重情况都在宣告她的精心准备,林熙立时明白这次的邀请去不得,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儿等着自己,但也不会傻到要去那里一探究竟。于是她冲着那丫头说到:“你且回去告诉我那四姐姐,我知道她伤着也很担心,但是眼下我身上不方便。不好过去冲了她,这样吧,五福,你跟着她一道去看看,帮我转告我四姐,叫她好生将养,等我爽利干净了,便会去瞧看的。” 五福立时应声上前,那丫头见状还要言语,林熙却不理她。伸手捂了肚子朝着徐氏便是行礼求着告退,徐氏当下一摆手:“回去歇着吧,我叫灶房给你熬着红糖水,喝着暖暖,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千万别受凉着风,万一有个不对留下什么毛病来。那可要黄了我的念想。” 于是林熙当即应声告退,把那丫头彻底丢去了一边,她这一走,徐氏立时三言两语就把她给打发了。 五福陪着那丫头离开后,徐氏冲着身边丫头言语:“去,到主院里知会一声,这庄家又动作了。” 那丫头应声离开,徐氏坐在大椅子上拨弄着茶杯,忽而她冲方姨娘言语:“我没记错的话,她半个月前不是才来过了吗?” 方姨娘一顿点了头:“太太没记错,是半个月前。” 徐氏关心着未来孙子几时有信,把林熙的信期早就定上了,此时见方姨娘肯定,眨巴一下眼睛笑了起来:“不赖,还能闻出味来!” …… 林熙躲回院落,心中不安之下便想着庄家弄个丫头撒谎来请自己是图个什么,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而不大会儿功夫,徐氏竟叫方姨娘带人送了红糖水过来,还带了一句话:“好生屋里暖着,哪儿也别去,别掺合,好好的将养身子。” 林熙立时明白婆母这话中意思,果断表态:“知道了,我一定好生养着!” 方姨娘笑着离去,林熙却笑不出来,她回味着徐氏的话,蓦然间想起了叶嬷嬷的那封信,当下便回去把信儿给翻了出来,看着那两行半字,只觉得心里突突的跳。 当晚谢慎严一回来,林熙便把这事儿讲给了他听,但是对于看出丫头撒谎的事儿,她没提,只说自己见来的不是林悠身边的人,心中不放心,而对于叶嬷嬷的信,她完全就没提及。 “你说,她们把我弄去,是打什么主意啊?”林熙扯着谢慎严的袖子问话,谢慎严转头看向林熙:“前天朝堂上出了事。” “嗯?” “皇上在早朝议政时,突然昏了过去,当时群臣都惊吓不已,但一个时辰后,皇上又生龙活虎的回来继续议政了,据御医们称,皇上那是积劳过度累的。” 林熙听着这话别扭,当即言语:“累的还不歇着?怎么还继续议政?” 谢慎严的眼里闪过赞赏之色:“你能觉察出这个,不错,皇上为什么累着还来?不过想证实自己无碍,好叫群臣放心,可是真的能放心吗?陛下一心为大计而撑,只是有多少人会上当受骗呢?” 林熙眨眨眼:“那她们把我弄去是……” “未来的世子夫人啊,你若是做了砧板上的鱼,我这里少不得受你的耳旁风。” 林熙闻言呆呆的看了看谢慎严,好半天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庄家还真看得起我。” 谢慎严冲她一笑:“夫人还是不要妄自菲薄。” -- 控章有点失误,没能在这个标题下,写到自己原计划的位置,要到下一章才能写到了……所以这个变,下章就清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钟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纵然有谢慎严如此言语打趣,林熙也着实不能放下心来,毕竟这通算计让她内心不安,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府中的少奶奶,却也会在不经意间被人当了靶子。 谢慎严瞧着她那样脸色,便出口询问:“你不是叫丫头跟着去了嘛,真假还摸不出影子来吗?” 林熙眨眨眼:“五福已经糊涂了。” “糊涂了?” “是,她去了后,就先被晾在外的,后来是有人引她去了我姐姐的院落里,却根本没机会进房去,只瞧见出出进进的好些丫头,侯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她才进去瞧看,就看到我姐昏睡着不醒,伺候的丫头说她摔的如何严重,睡前又怎么念叨着要见我。” “那这有什么糊涂的?” “可问题是,伺候的人都是她不认识的,没一个是林府上过去的人,而且,她出来的时候,还听见庄家的人数落着我的不近人情,听着那些丫头说我的不是……” “她就没说去找陪过去的人问问吗?”谢慎严挑了眉。 林熙苦笑着摇摇头:“她找了也要能见到啊,庄家府上的人说,我那姐夫听说我姐姐摔伤了,发了脾气,把伺候的人全部都罚在堂里收拾呢,自是一个都见不到的。” 谢慎严捏了捏他那捋胡子:“你怎么想?” “也许我姐姐是真的摔伤了,但庄家能让五福听见那些话,却不应该,庄家好歹也是侯府,断不会约束不住下人把这些话让她听见,所以我觉得她们是刻意让五福带着那些话回来,好逼着我去,可越是这样我越不敢去!” 谢慎严点点头:“没错,你想的很对。这个当口还是小心为上,这样,我明天就请三四个郎中来府上坐坐,她能摔到。你也能,要病一起病,她庄家也不能怎样!” 林熙膛目:“这好吗?” “不过是比个脸皮厚薄而已,厚着些又何妨?”谢慎严说完就转身去翻看手里的东西了,倒把林熙一个晾在那里,直着眼睛盯着他瞧,脑中想起的却是当年他来到硕人居时。那江湖人一般的侠气。 “瞧什么呢?看我脸皮可厚否?”谢慎严头都没抬的言语,林熙一愣歪了脑袋:“我忽然觉得和你在一起三年多了,却并不懂你。” 谢慎严抬头看向她,嘴角浮着笑:“不急,才三年,你慢慢看,到七老八十儿孙满堂的时候倘若还看不懂,我可以慢慢告诉你!”说完不等林熙表态。又低头翻看手中的文书去了。 林熙抽了抽嘴角,转身去了一边抓着绣棚子开始用功。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偶尔有纸张的翻动声。 当林熙完全静心专注的绣着孩子的眉眼时。他抬头看着林熙那侧影,眼里流露着一丝淡淡的情愫。 …… 翌日,谢慎严果然说到做到,请了四拨郎中到家中喝茶,喝茶后诊金带走,病情留下,不但林熙摔了腿脚得好生将养着,就连徐氏也被发现劳心劳神,得一并好好的休憩,于是这婆媳两个便安安稳稳的府中养病起来。把一干邀请全部都打发了回去。 两天后,洪氏递了帖子说来看林熙,林熙想了想,认定这是大嫂的一份关心,便叫着四喜把人接到了院落里,自己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真得装着伤着了。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一个伤着还不够,你也不对!”洪氏进屋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冲着林熙笑着言语,林熙一愣,想到婆母对洪氏的赞扬,便思量她心思通透怕是明白内里的门道,便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是啊,就这么巧。” 洪氏冲她笑着不言语,林熙觉察气氛不对,便把屋里的人打发出去,还叫着四喜守门,果然内外的一招呼,洪氏的脸上的笑便没了,人直接坐到了林熙跟前,一脸严肃的言语着:“我前个得了信儿,昨个专门去瞧了四姑姑一趟,她身边有庄家伺候的人,与我也不好言语什么,不过我瞧着她是的的确确摔了,却不是很严重,便问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她说是自己倒霉,在去寺庙给帮婆婆取经书的路上,轿子底断了铆,把她给摔下来了。” 林熙一愣:“帮婆婆取经书?轿子底断铆?” 洪氏点了点头:“你没去是对的,她身边伺候的一个老妈子抱怨你都没去走动,四姑姑没吭一声,显然她不好言语。” 林熙眨了眼:“嫁夫随夫,着实难为她了,四姐姐的性子向来直,这些年虽然懂得压着自己,却也不是个肯低头的,只怕她心里这会儿也恼着呢!” 洪氏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为了把你诓过去,竟这么毒的真把她摔了,这心里能舒坦嘛!算了,不说了,你们两个就好好养病吧,我瞧看好了,也就回去了,我来就是说这个,也不枉四姑姑那么费劲的说清楚她怎么摔的了。” 林熙闻言红了脸:“大嫂辛苦。” 洪氏冲她淡淡一笑:“我辛苦什么,这个年关里,辛苦的是你们。”她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林熙一眼,便起身要走,林熙急忙言语:“大嫂,等一下。” “嗯?”洪氏望着林熙。 “大嫂,长宇最近如何?”自放榜出来后,结果差强人意,陈氏又告知其生母已逝之事,林熙的心中一直有些顾虑,生怕他同林岚一样内心不近,故而问起洪氏。 “二叔此番败北,却也未曾灰心,倒有心思再奋进,三叔虽然得过,不过这阵子却没心思读书,婆母以为他伤怀,便也由着他,但前几天吃酒之后竟惹了屋里两个丫头,婆母瞧看着他孝期里这么乱来,叫着去祠堂里跪了半宿,又给两个丫头招呼安顿,后来由着老太太发话,把两个丫头先收在他房里。” 林熙闻言撇了嘴:“十五六上这就收房,如此先时哪有上进的心,他又是个庶出的,这日后如何好说亲事?” 洪氏扫她一眼。笑着言语:“小姑姑就别操心了,人家都是顾念着日子,巴不得把人养废了,婆母宽厚不做那亏心事。却也架不住人自甘堕落,他要废就由着他吧,这样也总比太能了好!” 林熙见洪氏把话都说的敞亮,叹了一口气:“他若真自甘堕落的废了,的确怨念不到我们什么,但架不住六姐亲近,万一受其挑唆反倒会落在我们身上。所以我宁可他好一些,日后就算煽动,也未必起念啊!” 洪氏眨眨眼:“行了,小姑子既然这么想,我这个做大嫂的便会上心,回去我就同你大哥提一提,叫他捉着些,督导他上进。免得成了那样。” “那谢谢大嫂了。” 洪氏笑了笑,便言告辞,由四喜相送离开了谢府。 …… 十二月二十五日辰时管家得了前站的信儿。知道二房家眷总算到了京城,立刻来报,当下谢府使人去接,又使人去知会各路。 林熙得了信儿,换了衣裳早早赶去了三房主院,不多时,十三十四姑娘就都赶了过来,大家随着徐氏奔去了侯爷院落,很快大房一家也赶了来。 才进巳时管家来报,八辆马车和二十骑丁保已到了谢府侧门。 当下谢安同四爷三爷一道出去相迎。徐氏便带着林熙同四房五房的人到了二门上相迎,约莫一刻钟后,几位爷回来,其后跟着四顶轿子。 轿落人出,当下一家人亲切相拥着言语,林熙便在一旁打量瞧看。 之前她同徐氏闲聊时知道。这二伯母柳氏论起年龄来,是要比徐氏还大个两岁的,可见到人后,林熙却觉得柳氏怕要比徐氏能大出个七八岁去,皮粗面糙的着实显老的厉害。 不过她那身板却十分的健壮,也不知道是那边的饮食缘故还是她本就体格如此,总之看起来,很有些粗实仆妇的感觉,若不是她身上穿着华美的锦衣,头上带着那些金贵的饰物,她相信,换一身粗衣简钗的立在那里,准保没人会信她是谢家的二房太太。 而同她一道乘轿子来的三个女子,两个绾着妇人髻,林熙在其后的拜见里才知道,这两位是一个是柳氏的儿媳妇-启二奶奶梅氏,一个则是谢家的七姑娘谢娟,而另外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六梳着双螺的则是鹏二爷认下的义女余芳―她是同谢鹏一起在外戍边的驻防协领的独生女儿,在余协领四年前为国捐躯后,便被谢鹏认了义女已做抚养。 这一行人到了,自是依照规矩入内行礼,一通叩拜忙了个七七八八时,八姑娘也携着夫婿赶到了,当下又是一通行礼,便是眼泪笑语混杂在一起,府里热闹起来。 林熙同赶回来的谢慎严规矩行礼,得了柳氏一张雪狐皮子做的斗篷,忙叫着花妈妈捧了回去。这一言语的功夫便到了午时,家宴摆起自是少不得巡酒。 多年未曾回来,酒坛子一连破了七个,老侯爷都喝高了,大伯也有些醉劲儿,这四个女人家却也没见着有什么醉意,甚至连余芳都没见出脸红来。 宴席撤下,老侯爷便被大爷和三爷架着回了内里休息,侯爷夫人便招呼着柳氏去了屋里说话,将其他的人嘱咐着由徐氏带去休息,只说余下的晚上再细说。 徐氏招呼,自然林熙少不得跟着跑腿张罗,于是她同启二奶奶,七姑娘八姑娘一起到了二房原先的院落里,帮衬着那几车人物的安置,结果这一安置,吓了林熙一跳,她原以为八辆马车,至少有四辆是装的物件,可实际上装着物件的只有两辆,剩下的六辆马车里,竟都是人。 她们都是些丫鬟仆从的打扮,清一色的女性,虽然年岁上大小都有些,却各个身形矫健,目光犀利,叫林熙看着莫名的心里打怵。 于她的惊讶不同的时,八姑娘和徐氏似乎早知如此,十分淡定的安置大家歇息,而后林熙便果断的镇定相随,不闻不问的安置。 下午拿来休息,到了晚上又是一家人共用餐饭,但与中午的欢乐不同,晚餐却有些气氛凝重,餐饭结束后。一家人齐齐聚在主厅里,醒酒后的老侯爷端坐在大椅子上看着柳氏把那些丫头仆妇的都招呼到院落里。 “公公,这些便是我带来的人,她们大多都是红衣军的人。其中几个年长的都是当年追随我的,这次便同我一道来的,一共是三十六个人,皆是骁勇善战可信之人。”柳市的言语让林熙听着心惊,她下意识的扫着厅里的人,能看到的皆是他们的凝重之色。 老侯爷站了起来,他看着这些人。忽而双手一并,竟是作揖般的抱拳,立时厅外的这三十六个人全都半跪了下去。 “诸位,你们千里迢迢而来,老夫谢过了!”老侯爷说了这么一句,三十六个人皆是低头不语,但这无声的举动却整齐划一,看得林熙身板绷的直直的。 之后老侯爷坐下了。柳氏也叫着大家都起了候着,当下一家人便凑在一起言语,林熙完全就立在徐氏身后竖着耳朵听。终于在听了大半之后才明白过来,所谓的二房回来见证分家,并尽孝道不过是挂着名头而已―当半年前谢慎严在韩大人身边知道他母亲近日精神不好时,老侯爷就去了一封信,其上就两个字:尽孝。而后谢鹏一琢磨,明白了信中的意思,立刻同夫人柳氏挑选人马,便形成了伺候者三十六,护送着二十人的队伍,送着四位女眷回京尽孝。 尽孝不过是名。她们真正而来的目的是在这场可以预见的风波里,护卫家族。 “由她们伺候在各处,不会起眼也不会惹人注意,但凡真出个什么大的动静,也能护着血脉,传承之物。不叫受胁见迫。”柳氏这般说着之后,就冲着院落里的人叫着名字,而后一一念叨着她们分到各处去。 林熙就这么瞧看着,直到轮到她时,分拨过来一大一小两个:年长的叫叶三娘,三十四的人了,年小的马瑶也二十一。柳氏指着她们两个叫伺候四爷这一块,言词十分直白:“你们把人给我看护好了,日后她便是谢家的世子夫人,出不得纰漏!” 两人立时应了,退去了一边,林熙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对着那两人点了点头,而后扫了一眼谢慎严,但见谢慎严淡然的那么坐着,也就干脆继续保持列席的姿态冷眼瞧观。 这般耗时一会儿,分了人到各处院落,女眷们皆有女眷护着,爷们儿也有来得二十骑,分别陪着一个,总之,除却看护密云阁的人手最多外,其他各处总能分到一个人。 这事了了后,老侯爷一摆手叫着散了,林熙便乖乖领着那两个仆妇回了自家院落,叫着花妈妈立刻把凝珠当初住过的房间先收拾出来给她们住下,明日里再仔细安排。 安顿了她们后,林熙便在晚上睡下时拉着谢慎严好一通言语,说着今日怎生这等阵仗?难道变天将近? 谢慎严摸弄着她的头发,面色凝重:“庄家频频动作,皇后与太后却不见风声,你觉得呢?” 林熙眨巴眨巴眼睛:“莫非你认为她们在计划什么不成?” 谢慎严眯缝着眼睛,将唇伏在林熙的耳边,轻声言语:“会咬人的狗不叫。” 林熙立时缩了缩脖子靠近了谢慎严的怀里:“可是咱们弄这些人进来,就成的吗?各处分得一个两个的,就能看护了?” 谢慎严伸手点了林熙的鼻子:“你可别瞧不起这一两个,她们可都是沙场上奋战过的人。” “女子也能当兵?”林熙有些诧异。 “你没听见红衣军吗?” “听见了,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谢慎严笑了笑,望着床帐顶言语:“我这二伯母的来头可不小,她本是边匪,集结着一帮子彪悍的女子在边境上趁火打劫的捞些好处,叫做红帮,后来在我二伯戍边之时与我二伯有过交手,几番对手后,被我二伯用武力打败,便带着那些人跟了我二伯,而后二伯向祖父讲明此事,得了准许娶了她为妻,她带的那些人也都大多嫁给了二伯的那些武将。之后二伯戍边,她便陪在身边生儿育女,但性子中还是不改悍性,二伯见状便让她把带的那些人收编起来自称一军,就成了红衣军,这可是在边境上很厉害的一只女子军队。” 林熙眨巴眨巴眼睛:“怪不得二伯母言语爽利,不拖泥带水,有些豪爽呢,原来是这样。” “是啊,她这次选中的人,都是红衣军里的好手,都是上阵杀敌浴血奋战过的,这样的一个,可抵得过那些没见过风浪的兵爷七八个呢!”谢慎严说着转头看向林熙:“不过虽是如此,你也不必太过紧张,祖父有此准备,也是怕万一而已,谢家大业容不得掉以轻心,有备无患而已。” 林熙闻言点点头,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这个年关能不能安稳的过去。” …… 十二月二十七日,谢家大爷回到了谢府直去了老侯爷处,谢慎严也被叫了过去,直到亥时末刻人才回来,在林熙迷糊中摸上了床。 “什么事,弄得这么晚?”林熙闭着眼睛相问。 “皇上召见了大伯,意思着三十那天下旨宣立储君。”谢慎严说着动手给林熙掖了掖被子:“行了,你别操心了,睡吧!” 林熙嗯了一声,靠着谢慎严的肩头迷糊了过去。 夜,宁静非常,冷风呼啸的刮着,却未有雪落下,当子正时分的更响刚刚敲过,忽然京城里响起了钟声。 --今晚上会有加更的,就是可能晚一些…… 广告: 书名:《庆丰年》作者:桂仁书号:2403377 简介:不小心重生为农家萝莉,好吧,接受现实改造爹娘。可这日子咋一点也不按预想中的过?小石头啊,你到底能不能争点气,助我过上好日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招封喉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钟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而在这连绵不绝的钟声里,睡梦中的人纷纷惊醒,脸色大变! “这……”林熙一骨碌坐了起来,呆滞的望着身边脸色凝重的谢慎严:“这是……” “宫里出大事了……”谢慎严说着一撩被子,跳下床抓着衣服就往身上套,林熙怎敢怠慢,也急急的套着衣裳,待两口子穿了衣裳,披着发奔出屋时,府中丫头都已经脸色见白,更有管事的人急急跑来招呼,说着老侯爷急召。 谢慎严立时狂奔而去,林熙也自是跟着,只是她妇人家,如何追的上?而这边四喜心细,捉了狐皮斗篷过来给她套上,可是林熙那里有时间慢慢穿,立时追着谢慎严的背影跑,四喜便抓着斗篷跟在林熙身后跑。 气喘吁吁的奔到了主院,林熙一头的汗水,刚冲进院落站定,就看到谢府上下之人,除了二房的人以外,无不是披头散发的喘息在此。 狐皮斗篷抱住了林熙的肩头,她转头冲四喜点点头,低声说到:“外面候着。”四喜立时退了出去,林熙便往徐氏的身后去。 此刻谢慎严同其他谢家子弟一样都是立在院中,林熙瞧着他那单单的罩衣,动手扯了下自己的斗篷,便想过去把斗篷给他,结果就看见柳氏扔了一件大氅过去给了谢慎严,冲他言语:“去把汗擦擦,莫叫夜风……你没出汗啊!” 谢慎严顿了一下,淡淡一笑:“这点距离还不至于。” 柳氏抬手拍了拍谢慎严的肩头:“挺结实,我还以为这些年你跟着三叔一心学文,早荒废了武艺呢!” 谢慎严淡笑了一下似要言语,而此时四房和五房的人也赶到了。柳氏当下迎了过去,叫着人发衣递姜汤的驱寒裹暖,林熙瞧着这动静,多看了二伯母几眼,不明白她是早知要出事便这么等着呢,还是日日都备下了东西,候着这事出来。 正在她胡思乱想见,丫头招呼说着侯爷出来了,随即家人依着身份规矩列位。内堂处人影晃动,不多时,老侯爷穿着正儿八经的正装朝服在前,身后跟着同样正装的侯爷夫人,两人倒是不慌不忙的出来了。 入了位,大家匆匆行礼,老侯爷一抬手免了,随即言语:“钟声到了此时还未停歇,听着动静,怕是要三万声了。” 厅内之人闻言都是你看我。我看你,林熙听了这话已经明白,能叫寺庙与宫中鸣响三万钟声,必是国丧。而国丧者,也就三个人选:皇上,皇后,以及太后,而眼下这是谁崩了,尚未可知。 “都不要太过慌张。等着听宣吧。”老侯爷这话才落下。管家匆匆奔到了门口:“峻大爷来了!” 随即一人披着斗篷带着风奔了进来,直接跪了地:“祖父,爹爹差我来报信知会,皇上驾崩了!” 此言一出,老侯爷的双眸闪过一抹厉色,当即人站了起来:“当真?” “当真!爹爹回到宅子时,已是子时初刻,人还没歇下。宫里就来了人急急请爹爹进宫,这个封门时候还能进去。必然是出了大事,爹爹使了钱银问了黄门。才知道亥时初刻,皇上在储秀宫昏倒了过去,太后发了懿旨命内阁六臣立时入宫,爹爹去时嘱咐我,倘若宫中丧钟起,便叫我来知会祖父,应是皇上驾崩。”谢峻急急将这些传达,老侯爷便扶着罗汉塌的边侧坐了下去:“太后懿旨……但愿鲲儿能应对的了。” 老侯爷这有些模糊的话,做为林熙来说,并不是能全然猜透意思的,不过谢慎严之前也告诉了她许多,大体来说,她也能明白:皇后和太后一直是一路的,眼下太后传了懿旨出来,显然皇上出事后,太后皇后已经掌控了宫闱,然而先前皇上可是召见谢家大爷说了要准备宣告立储的事,这个节骨眼上皇上却驾崩了,那到底谢家大爷是尊遗嘱立三皇子为储君继承大统呢,还是妥协给太后与皇后,立四皇子呢? “爹,眼下我们该怎么办?”五房的谢尚皱着眉头相问。 “还能怎么办?等着宣告吧,这会儿宫里只怕正波涛汹涌着呢,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看内阁赢还是两后赢了。”老侯爷说着转了头眼扫众人:“钟声不断,你们这些女眷何必这里候着?都回去准备孝衣素服吧!” 老侯爷发了话,女眷们自是听话的退了出来,各自回院张罗,留下爷们儿们在此等着宫中下旨来宣。 林熙奔回房中,叫着四喜开库取布,又叫花妈妈寻了由银料打造的一套头面来,物件备起,立时动手剪裁缝制,她又张罗着叫人把屋中所有喜庆之色的东西全部取下替换,一一收拣入库。 正忙活着,就听见外面锣声混杂在钟声里,隐约而模糊。当下,她使人去门房处打听,一刻钟后,五福撒丫子的奔了过来,说着外面已传皇上驾崩了! 林熙叹了口气,继续叫着人收拾院落,务必把犯忌讳犯冲的东西都收拣妥当,免得没事找事,结果才把一个院落收拾出个大概来,门房上却奔来了人,竟是管家带着轿子亲自来了。 “谨四奶奶,请您快随我移步主院。”管家指着轿子一脸急切,林熙当即诧异:“我?” 她一个妇道人家这个时候竟被接往主院,怎叫她不惊讶,那管家见她一脸讶色,忙解释到:“林府上有位唐公子到访说是林府出事了,侯爷叫您速速过去。” 林熙闻言全然一头雾水,但内心已是慌了起来,忙是上了轿子,由着轿子一路颠跑的往主院去。 林府上出事?这个节骨眼上会出什么事?唐公子不就是渝哥儿吗?怎么是他来传话? 林熙满心问着自己,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层出不穷,可她想不出答案来,只能惴惴的扶着轿壁,在颠簸里来到了主院。 轿子直接抬进了主院内。林熙下轿就跟着管家一道进了主厅,此时厅内,除了二房太太柳氏外,其他全是一众的爷们儿,就是侯爷夫人也不在此。而林熙一入内,谢慎严就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与她言语:“别慌!” 林熙眨眨眼睛,尽力让自己呼吸平稳些。扫了眼高座上的老侯爷,扫了眼立在柱边的渝哥儿,她迈步向前向着老侯爷行礼,只是还未福身下去,老侯爷抬了手:“免了吧!”说完看向渝哥儿:“你告诉她吧!” 渝哥儿点点头,应了声,这才转向林熙,林熙心中莫名的一片安静,连心跳似乎都止了一般,她望着渝哥儿。全然盯着他的唇,看着他唇瓣上下:“林府被兵甲围住,林家老爷已被‘请’入宫。” 听着那个重重的“请”字,林熙咽下一口唾沫:“为。为何?” 渝哥儿皱了眉:“尚未可知。” “那你怎么出来的?” “我祖婆留给我一枚令牌,三个月前她写信于我,说,说如果林府有变,叫我持令牌出府寻你告知情况。” “叶嬷嬷?”林熙后退一步,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的一下轰鸣一片。 此时她的肩头一暖。手臂有持,她转头,就看到谢慎严在她的身侧:“别慌。” 林熙深吸两口气,点点头,再次看向渝哥儿:“嬷嬷可曾于你交代过什么?” 渝哥儿摇头:“没,她只是留信叫我如此。” “那你在林府可摸清楚什么情况?” 渝哥儿捏了捏指头,看了看谢家的人,立时老侯爷抬手一指厅外:“你们可以在外言语。” 渝哥儿转身同老侯爷欠身道了一句谢。人便走了出去,林熙回头看了看谢慎严。见他点头后,这才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到了厅外。迎着谢家众人的目光于一片灯火里言语。 “什么情况?” “林府上其实并没消息,大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祖婆信上说,如果你问起,只能告诉你一人两个字:林佳。” “什么?林家?” “佳话的佳。” 林熙顿在那里,低着头努力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和林佳有关,而就在此时,管家又奔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公公手捧圣旨,林熙同渝哥儿见状立刻退避开来,目送着那公公入了厅,继而眼见厅内人跪了,她同渝哥儿也只好跪在院中。 很快,太监宣告了圣旨,随即交付,老侯爷立时张口招呼了人,随即便有下人送上了素服麻片,白绢束带,伺候着老侯爷和五爷换上了。 而后大家就在跪地的一片痛哭声里瞧看着老侯爷同五爷跟着那位公公离开了主厅。 他们离开后,渝哥儿欠了身:“我话带到了,先回去了,万一再有什么,我再来和你说吧!”说完冲着林熙比了下揖,便向大厅那边走了两步,深鞠一躬,而后转身走了。 林熙站在那里没有再言语一句,她只是想着,到底叶嬷嬷叫他告知林佳两字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宫里发生的事,还有林佳在其中吗? 她摸不清情况的在此乱想,谢慎严则奔了出来径直走到了林熙身边,与她言语:“圣旨召百官勋爵入宫,想来是有定论了。眼下你府上这又是……” “我不知道。”林熙说着抬头看着谢慎严:“我好乱。” 谢慎严直接将她拥进了怀里:“只要岳父大人没参合进立储的事,他就不会有事的。” 林熙抬了头:“如果,如果是林佳参合了呢?” 谢慎严一愣:“林家?” “我说的是我大伯的女儿,就是丽嫔。”林佳这两年还是很得皇上喜欢,于年初的时候已经越进九嫔之中。 谢慎严眨眨眼:“她参合?怎么参合?她膝下无子,有什么可参合的?” 的确,倘若她有子嗣,投靠一方还能在宫中混个太妃的衔儿将养终老,而膝下无子的,皇上驾崩,她的余生便是青灯古佛了。 “我不知道,按照叶嬷嬷的意思,我爹爹被带到宫中,就是因为,因为她。”林熙说着伸手摸弄着额头,此刻她真的很乱,总觉得入坠云雾中,根本弄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她这话说出后,谢慎严的眼里却闪过一道厉色,随即,他竟然阴阴的笑了起来:“呵,高,真是高明!” “什么?你说什么?”林熙不解的看着谢慎严,谢慎严看了看林熙,叹息一般的言语着:“看来继承大统的会是四皇子了,太后和皇后赢了。” 林熙震惊的望着谢慎严:“不是皇上他要立……” 谢慎严伸手按在了她的唇上:“别说了,什么都别再说,回去,回你的院落缝制丧服,收敛器具,就当没见过渝哥儿,就当不知你娘家被围,安安心心的等着!还有,与谁都不要再提丽嫔,如果你希望一切太平的话。” 林熙望着谢慎严,她很想问为什么,但是她忍住了。 她点点头,乖乖听话的离开,哪怕这一路上心就悬吊着,也不敢多言半句。 回到了院落里,花妈妈和四喜上前询问,林熙抬了手:“什么都别问,忙你们的事去,让我一个人静静。”说罢她进了屋,关上了门,便在这鱼肚白的天色与昏暗的灯光交汇里,靠着门静静的思量。 …… 巳时,京城里百骑奔忙,无不是宣告着皇上驾崩,遗嘱留诏于内阁,由内阁首辅照宣诏书,着四皇子继位。 林熙在屋中听到消息时,已经是午时时分,她十分震惊谢慎严的断定,更震惊大伯的妥协―篡改遗诏,到底是什么能胁迫的他低头! 很快她的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而这个猜想让她颤抖,让她恐慌,让她希望这是错的。 入夜时分,谢慎严终于回到了院落里,他推开房门看着蜷缩着把自己抱成一团窝在榻上的林熙时,眉眼里闪过一抹疼惜。 他走上前抬手抚慰着她的背脊:“没事了,你父亲已经没事了,正和我祖父他们一道于宫中治丧。” 林熙闻言紧闭了双眼,她的身子颤抖着:“那丽嫔如何?三皇子,如何?” 谢慎严眯缝了眼睛:“丽嫔深得皇上厚爱,得知皇上驾崩后,已,已自请陪葬,至于三皇子,听闻皇上驾崩,伤心欲绝已卧病不起,此刻正在无极殿中休养。” 林熙直接倒在了谢慎严的怀里:她猜中了。 谢慎严紧紧地拥住了她:“已经结束了。” 林熙的眼泪落了下来:“皇后赢了。” 谢慎严点点头:“没错,她赢了,一招封喉!” -- 《娥媚》新鲜完结,书号:2136108――一路相依相伴,为你成为世间最强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危机杀到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皇帝大行,举国服丧,年关已无爆竹贺岁,有的只是镇日的钟声不绝与耳―这是礼,举国上下每间寺庙都必须鸣钟三万声,一声都少不得。 群臣皆守在宫中,无有归家之期,位高权重的还好些,差人从府中取些内里换洗的衣裳和吃食送去,总能在宫中偷得闲暇,歇息换洗,保持一些自身的讲究与体面,而那些挂在尾上的京官,便是苦了,就在宫中殿前的广场上,受着冷风,哭罢了睡,睡醒了哭,一连七日下来,别说蓬头垢面无有个官样子,个个都看着是胡子拉碴的猥琐邋遢。 七日相守之后,宫中百官这才开始轮批轮班的换出两拨人来回去休整,开始为期二十七天的百官服丧,以完成“遵斩衰以日易月之制”。 只有勋爵没有实际官职的老侯爷总算得以归家,谢尚却因有着官职,还在宫里耗着。 侯爷回来,大洗一番,先是屋里歇憩了三个时辰,而后着了素服素冠坐于主院,谢府上下皆来行礼问安,待大家都坐定了,谢家大爷也在自家宅内拾掇利索,前来议事,于是立在边上只能竖着耳朵的林熙,便听得谢鲲讲了那日的前前后后。 谢鲲那日里先得了皇上召唤,就在承乾殿,于皇上面前,将诏书草拟完毕,而后皇上盖印烧漆,用匣子装了,又亲笔写了封条封好,这才交给了谢鲲,属意到了三十那天诏告天下将立三皇子为储君。 谢鲲弄好这些,将旨意密匣锁于柜中,这才归家,而后从宅中后门溜出直奔了谢府老宅,将皇上的意思明白的告知了侯爷。侯爷心中有数,嘱咐他做好一个首辅该做的事,又把儿孙叫到跟前,各自嘱咐该如何如何,一直商量到亥时才散。 谢鲲从谢府回到自己新宅,薛氏自是免不得操心。当下谢鲲自然也会和夫人说起这事。结果才说罢,准备脱衣睡下,岂料黄门奔府,竟是持着总管令与后宫凤印加盖的懿旨来请。 谢鲲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一见凤印懿旨惊觉不对,当下使了重金从那黄门嘴里撬出信来,才知道皇上竟在亥时初刻就昏倒于储秀宫。而此刻已是子时三刻,这一个时辰多的时间里,能有怎样的变故。可想而知。 当时他以为是两宫发难想要趁机把他诓进宫中,逼他篡改诏书,是以留了后手叫长子等信儿来报,怕万一两宫逼的狠了,自己也得为这皇上遗诏梗着脖子上,以全谢家应尽之责。 可是等他到了宫里,才知道。皇后和太后竟给他留了一盘死棋等着他。 因为他到宫里,先见的不是太后。不是皇后,而是被直接带到了储秀宫前,若不是有众多人跟着,他都不敢去,结果在储秀宫里,他不但看到了寝殿前,重兵环绕,也看到了寝殿内,带血的床帐,以及床帐内的三皇子与丽嫔。 此刻这两人竟是赤身裸体被困在储秀宫的床帐内,一个面如死灰呆若木鸡,一个则只知道求人找他母妃求救,而这等场面入了谢鲲眼时,谢鲲便已经知道,有些事超乎自己的想象。 而后他被带出了储秀宫,直引到承乾殿,在那里他见到了皇后与太后,在她们的言语中才得知,没有安排幸事的皇上突发夜游之兴,在宫中逛了大半后,忽然想起丽嫔来,竟摆驾储秀宫,因为事先没有宣旨,更没有准备,结果皇上的驾到不但让储秀宫宫女惊慌失措,更让皇上直接在寝殿内,将正行欢的两人逮了个正着。 皇上立时气恼,大骂丽嫔淫乱后宫竟敢行通奸之举,但床帐拨开,看到与自己嫔妃通奸的乃是三皇子时,立时气血上涌一口血就喷了出去,继而直接昏倒在储秀宫内,随行的太监总管见状立刻叫人请太医,并有宫中侍卫控制了现场,于是当皇后闻讯而来看到此一幕时,也是大惊失色! 而后太医被宣入殿内,皇上却已经气若游丝,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皇上是醒了,却是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瞪着一双眼呼呼的喘着粗气,而后太后也到了,只是还没能看上几眼,皇上便,驾崩了。 皇上大行,循例要宣,但偏生死于这样的丑事,怎敢见光,是以太后下旨,请了他这内阁首辅,以及其他无谓内阁入宫,共商此事。 说是共商,却不如说是选择。 因为谢鲲与太后皇后言谈之时,内阁其他人等,尚无一人入宫。 而后,谢鲲见到了一个人,林昌。他一脸恍惚的被太监拉进来,瞪着迷糊而惊恐的眼盯着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谢鲲却懂了。 如果他不妥协,太后皇后便会把这桩丑事公布出来,皇家丢丑,群臣也会颜面尽失,而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涉案其中的林家也自会被处置。 这事若细论起来,不是谋反不是欺君,到不了诛九族的地步,至多是丽嫔及其爹娘受死,可问题是,皇上因这件丑闻,怒急攻心而崩,那么诛九族似乎都是轻的了,何况,这事若爆出来,三皇子还能继承大统吗?背儒乱伦的他,废黜囚禁终生便是此生唯一之路!而林家要诛九族,谢家也自然牵连其中! 谢鲲立时明白,这个选择根本就只能妥协,哪怕他能想到这其中太多猫腻与谋算布局,但此刻,丽嫔和三皇子赤身裸体的被围在帐中,便已经无力相抗了,何况,皇上那一口心头血还在床帐上醒目狰狞! 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他谢鲲还能为着皇上所托,将诏书宣告出来,尽忠尽责,在这场夺嫡的战争里,让自己为谢家更得一些勋爵福祉,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妥协,因为死棋在此,他除了妥协没有别的选择。因为皇室丢不起这个脸,国丢不起这个脸,他谢家更不能丢这个脸! “儿子无法,只得妥协,重拟诏书,由太后将帝印加盖。烧漆并存于柜中。而后,而后才诏告天下,皇上驾崩了,随后。其他内阁重臣才陆续到场,然后由太医宣告,皇上因积劳伤身而引发昏厥。猝死于承乾殿!再由儿子当着百官重臣之面,宣读了诏书。” 谢鲲说着仰头垂肩:“儿子无用,竟。竟落在这场阴谋中,明知蹊跷众多,却也无能为力……儿子愧对列祖列宗啊!”他说着跪地轮掌抽在自己的脸上。 侯爷夫人立时起身抓了他的手:“这不怪你,你也是落在算计中的,怪只能怪林家出了这么个祸害,竟把我们谢家也拖累了!”侯爷夫人说着看向了林熙。‘ 立时林熙感觉到一种阴冷的感觉笼罩起身,而此刻谢慎严却忽然起身拥了她的肩头。随即身子往前一挡,半遮了她:“祖母勿恼。整件事都再明白不过是两后的谋算,只怕那丽嫔也是被算计在其中的。” “算计?什么算计能让她恬不知耻的赤身裸体与三皇子交欢?难不成有人拿刀架着她吗?”侯爷夫人厉声质问,这个平时连吱一声都懒得的老夫人,这会儿却精神抖擞的瞪着谢慎严:“你此时竟还帮着林家人说话,可知若不是此事坏在林家之上,我堂堂谢家怎么会被人逼迫留下这欺君骗世的把柄于两后之手!” 侯爷夫人的话让林熙打了个哆嗦,她完全理解此刻侯爷夫人的激动。 没错,这篡改诏书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而这篡改的举动,两后虽是和谢家同乘一船,却难保他日不会洗脱了自己,捏着这个把柄要挟谢家!何况还有庄贵妃,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被算计的,她会不清楚吗?此一时就算她不露头,日后呢?日后难道不会把这个事戳出来吗? 一时间林熙觉得自己腿软,毕竟这种事越想就会越意识到背后的可怕,那就好像一头凶兽张着血盆大口蹲在那里,而你的背后,火焰高涨,你除了往它的口中逃跑以求暂时的存活外,别无选择。 “有些刀看不见,两后若要下一盘死棋给大伯,岂会不做到决绝?”谢慎严欠着身子同祖母言语:“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家族扯进这桩事来,凭心而论,我相信丽嫔也有不得以的苦衷,或许她都是不知情的,又或者皇后许下了什么,让她不得不走上了这条路,毕竟这件事她可是要赔上性命的!” 侯爷夫人的唇角动了动,没言语下去,谢鲲也抬了头:“母亲,谨哥儿所言不差,这半年多来,皇上从起意到安排,只见庄家动作,未见两后举止,其实人家早有应对,只在布局啊!仔细想想,皇上前脚召我立储,后脚就出了这事儿,只怕皇上自以为信得过的人,早已令投了主!” “可是如此一来,我谢家却成了共犯!”侯爷夫人捏着谢鲲的胳膊,一脸怒色。 “好了,你说这些有何意思?”忽而老侯爷开了口:“我们本就明白,风雨欲来,少不得有这阴谋算计,也在皇上把首辅暗指给鲲儿后分了家,不就是防着这一天吗?这件事上,鲲儿你的选择没错,起来吧!” “是没错,可是日后出了事,我们最得意的儿子却要搭进去,你于心何忍?还有,分了家就躲的过了吗?这事里有林家,他日旧账翻出来时,和林家有姻亲的是谨哥儿,是三房长子,这未来继爵的世子夫人娘家参合进来,谢家能无事?” “娘,也不是那么严重的!”谢鲲闻言立时跪的归整了些:“母亲先请不必忧心,我已经分家单过,日后只要我不再踏进此宅半步,假日时日大家都知我们淡了,等到他日,发难而来时,谢家也必能从此事中脱身而出,毕竟丽嫔以于帝情深为名自求殉葬,这一步既让皇后安心,也让我们安心,这死无对证的,谁也不能再牵出林家来,那么咱们谢家大宅,可保无忧!” “无忧?你说的轻巧!除非,除非过了这风头之后把林氏给休了,否则我不觉得能保了谢家大业!”侯爷夫人说着直直看向林熙,不过她对上的却是谢慎严的目光。 “胡闹!”老侯爷皱着眉头言语:“有你这般自乱阵脚的吗?” 侯爷夫人昂了头:“我这叫自乱阵脚?我这叫壮士断腕,你能舍得了自己的儿子,却连一个孙媳妇都舍不得吗?” “舍什么舍?你没听见丽嫔已经要自请殉葬吗?这种举止不但掩盖了她的丑事,还能得个贤名封赏,而皇后见她这么知大体,自然会给她树牌坊,加追封,林家此事之后也能得一轮风光,你却闹着要谨哥儿休妻,莫不是怕人家抓不到把柄,闻不到味吗?” 侯爷夫人一时语塞,昂着的头颅也渐渐垂下,只是她瞧看着谢鲲的目光,怎么看都透着母亲对儿子的疼惜,而站在谢慎严背后,偷眼瞧看到侯爷夫人此等神情的林熙却清楚的知道,这一下她的安稳日子没法子安稳了。 “病急乱投医,亏你跟了我这些年,见了多少事,怎么今天却坐不住了?我知道鲲儿能耐,是你的心头肉,可家训祖训你不知道的吗?我告诉你,别说一个儿子,只要能保住我谢家,就是三个四个我也舍得!”老侯爷说完这话,抬手就把手边的茶杯给扫去了地上。 立时谢家厅内的人齐齐下跪,林熙也跟着跪了,就连侯爷夫人也都低着头躬着身子,再不见方才的傲色。 “你们都给我记住!谢家能走到今日,不时一时的运气,更不是一代的牺牲才有今日!他是世代相传,是世代共同守护才有今日之兴!面对大难,有生,有死,有欢者,有悲者,可不论怎样,心都在一处,都是为着谢家!” 厅中之人皆低头点头,无声的响应着。 “宅中妇人听着,你们进了我谢家的门,就是我谢家的人,生死入在我谢家谱上,葬在我谢家坟茔之中,福可享,难同受,这才叫生死与共,都可知?”老侯爷说着这话,眼神已落在了林熙这里。 厅中妇人皆应声,林熙却明白,侯爷的话是告诉她,倘若真有这么一日,谢家发现端倪来,她必会被断腕下堂! 心中喷薄着热血,可却难言骨头里透来的悲凉,那一刻她莫名的想到了叶嬷嬷叫她守住心的话,她忽而醒悟过来,守心不止是为了在夫婿的妻妾之事上伤不到自己,而是在大家族的利益算计中,对自己身为棋子最后的自持。 她捏了拳头,昂起了头颅,迎着老侯爷的目光,开口言语:“孙媳谢林氏,明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秘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站在院落里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林熙觉得眼角发疼。 老侯爷言有深意的教训之后,便抬手叫妇人们都离开,留下了爷们儿在厅中。 林熙这一路昂头前行而回,她明明感觉到背后的凉意,却也努力的抬头,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软弱。 手中的信笺此刻被她揉成了团,此刻她觉得这封信完全没有转交给大伯的必要了,因为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罪证,是可以关系到一个家族兴亡的东西。 从那边回来,心中悲凉的她就从笼箱底下翻出了这封信来,她顾不上忌讳,便将信拆了,结果她看到的是让她心如坠深渊的字句。 “爹,娘,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女儿我应该已经是另一幅光景了。此刻执笔之时,人人羡慕道贺着我的留中,在她们描绘的日后风光里,我却心在滴血。女儿的错,就是沉浸在父亲言语的风花雪夜中不能自拔,纵然伤心踏上这宫闱之路,也希冀着能活出一份骄傲来,可是,当我见到皇后,知道我会留中后,我才知道,一旦走错一步,就无力回头,就是拼劲所有的力气掩埋着,也没用,终到底是掩耳盗铃罢了。叶嬷嬷对我说过,宫闱是吃人的地方,每个人的笑容里都有一把刀,那时我听不进去,可等我想听时,她却已经不与我言。爹,你要女儿尽孝,你要女儿成为你扶摇直上的青云,可是你一定不会想到,我不是青云,我是棋子,不单单是你的,还是皇后的。我此时才知道,再是母仪天下的女人。再是端庄高贵,她们的心也可以毒辣到比兽不如……而我明明不愿,却无力反抗,因为我反抗不起。爹,娘,女儿为自己的错将付出的是生命,在你们痛骂我时,请想想我含泪临死的心。便省了那些口舌吧。这一世。我只能用命纠错,不让爹娘受累,尽了我最好的孝,而下一世,我唯愿活在农田乡舍间,再不知风花雪月情深意浓。再不入宫门半步让自己滴血而行。不孝女,佳儿留笔。” 林佳的这封信笺里已经将皇后的算计隐约提及,而依着时间来看。皇后这番谋划竟在三年前,想这样深的潜藏,这样的布局。怎能不叫人胆颤心寒? 她叹了一口气,把揉成团的信笺塞进了袖袋里,她决定这封信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如果真有一日皇后要把林家逼在绝路上,她至少也能凭借此物让大家明白谁才是始作俑者。 她转了头。准备回屋藏信,可是她却看到了谢慎严的身影。 他捧着狐皮斗篷站在那里望着她,看那样子,似乎站在那里也有些时候了。 林熙的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而谢慎严终于走到她身前,将斗篷罩住了她:“别怕,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林熙闻言扭了头:“是吗?你不必这样安慰我……” “不是安慰,是承诺。”他的声音柔中带刚,用最平淡的句子和情绪表达着他的坚持。 林熙诧异的望向他:“承诺?你疯了?你的祖母已有嫌隙之心,你的祖父更让我明白他日的可能,你却敢和我承诺这个?你是想不孝还是大逆不道?你可是未来的世子爷,是谢家的支撑,你与我承诺的起吗?” 谢慎严盯着她,双眼不挪,两息之后,他忽而抬手撩起了衣衫,扯下了内袍之上的布片,而后直接咬破手指再上其书。 林熙呆滞的望着他的举动,直到他把手中的血书塞进自己的手中。 “这是我的承诺。”他说着转了身,大步离开,林熙低头看向手里的布片,其上鲜红的字只有四个:“不离不弃。” 这一刻林熙觉得那凉透了的身子,终于有了暖意。 …… “我与你洞房之时交代你的三句话是什么?”主院的后堂内,老侯爷阴着一张脸坐在大椅上,他的面前侧立着侯爷夫人,而房中无有一个伺候的人。 “你说这个做什么?我还不是……” “回答!”老侯爷的声音陡然拔高,侯爷夫人当即哆嗦了一下,抽了抽嘴角,低头言语:“少言,少事,不掌家。” “你做到了吗?” 侯爷夫人扯了扯手中的帕子:“老爷何必这么噎我?我跟着你几十年,可做了半辈子的哑巴,咱们凭心而问,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我开过口吗?别说儿子讨媳妇,就是孙子讨孙媳妇,我都没参合上一句!今个我是发了话,多了嘴,可那也是我看着咱们被这么牵连进去,恼那林家竟出这么一个祸害而已!我气不过才说了两句罢了,你竟也与我算账?试问有哪个侯爷夫人会同我这般,是个泥菩萨!” 侯爷夫人说着捏着帕子抹着眼角,十足的委屈样儿,只是她这样子却让老侯爷的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她们是不会似你这般做个摆设,成了泥菩萨,可是她们也不会像你一样,鼠目寸光,村妇行径!” 侯爷夫人闻言立时抬头,人跟被针扎了一般尖着嗓子盯着老侯爷质问:“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老侯爷挑了眉:“怎么不能?何况我说错你了吗?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下的事?” “我,我做什么了?”侯爷夫人仰着脑袋,十足的斗鸡架势。 “做什么了?你依着我的话,老实了二十年,眼看着儿子娶妻生子,便开始坐不住想过威风的婆婆瘾,只可惜进门的儿媳妇,个个名门贵女,你斗心眼斗不过,你玩手段也压不住,只得老实着当你的和善婆婆,如今瞧着孙媳妇们一个个的进了门,老毛病又犯了不是?” “你胡说,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没做?没做,翟妈妈带人在林家陪庄上晃悠了两年是个什么意思?” 侯爷夫人低了头:“那不是看她小,怕她不知如何经营,想叫人带带她嘛!” “大言不惭,你是想到人家庄子上捞些进项补贴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吧!” 侯爷夫人立时梗了脖子:“没有的事!你不能埋汰我!” “我埋汰你?哼,竹哥儿媳妇郑氏陪嫁来的一百亩上等水田那一年稻米,鱼货的能进项多少你盯了很久吧,闭着眼叫着翟妈妈在人家庄田上晃荡了一年,把庄头拉拢着挖田变塘,养出的鱼货全送到你弟弟处贱卖,一转手这就分拨了多少?” 侯爷夫人变了脸:“你知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是想给你留点脸!那郑氏嫁妆雄厚,明知你那心思,也乐得拿出一百亩地给你由着你折腾,不与你费劲,你却得了好处上了瘾,连林家那点田地也盘算上了,本来我想说你,可林氏还算聪明,什么都叫你的那些人签字画押的,日后算起账来,你的人全都跑不掉,我见你下不了手,也就没吭声,想着都这把年纪了,得过且过吧,你却今日又站出来多嘴,你应承我的三件事,全都破了,你是要我弄碗哑药给你不成?” 侯爷夫人晃荡了身子:“我好歹和你夫妻一场,你怎能对我说这样的话?你可别忘了,我是你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子,是你当年上门求着娶我的!” 老侯爷盯着侯爷夫人大笑,那笑声让侯爷夫人昂起的脑袋渐渐收敛,让她的脖子缩了起来。 “没错,是我上门求娶的你,可是为什么娶你,洞房那晚我没说清楚吗?论你家的家世,也算高门,但你却没你姐姐一半的能耐和智慧,你会的除了和那些名媛比吃比穿比戴外,又会什么?我娶你,是因为你姐姐要我娶你,我娶你,是因为你姐姐为了我,踏入了宫门!在我娶你之前,我就知道你诸多不配,更知道你那弟弟是个扶不起的货!但是为了你姐,我娶了你,洞房更与你约定三言,只要你少言,少事,不掌家,我就终生不纳妾,让你无忧无虑的做侯爷夫人,做个富贵闲人,圆了你姐姐的交待,你难道要和我说,你不知道吗?” 侯爷夫人捏着拳头淌着眼泪:“是,我知道,可我多么想不知道!我能嫁给你,是因为姐姐,我能得到别人的羡艳做着侯爷夫人也是因为姐姐,这我知道,可是,可是我活的这么憋屈也还是因为姐姐,是她让我一辈子都活在她的阴影里,一辈子都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侯爷夫人!” “堂堂正正?”老侯爷眯缝了眼睛:“在你眼里是不是要掌着家业,才叫堂堂正正?难道你没诰命?你没金冠霞帔?” “我有,可我要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我是侯爷夫人,而不是穿着那些坐在那里成天闭嘴的傻笑!” “你没可能的!”老侯爷的眼里闪过一抹冷色:“你要是掌家,我谢家大业三代之内必亡!” “你瞧不起我?” “不是瞧不起,而是我了解你,就看你把你那嗜赌如命的弟弟撇不下,还费劲心计想拉巴着他,我就知道你没这个能力!”老侯爷说着站起身来:“你听着,把那三样做好,我给足你脸,但是你若不知好歹,还镇日的寻思,哼,我不介意早点做个鳏夫!”(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喜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二月初二,龙抬头的好日子,也是百官大服丧结束的日子。 这一个月里,群臣熬身,百官受累,有头脸的命妇也得隔三差五的集体到宫里陪着两后哭几声嚎几声,是以到了这天,大家都舒了一口气,虽然小服丧还得继续,却不用这么受累的天天耗着了,因为四皇子要登基继承大统了。 这一天,群臣身上的衰服已取,素服犹在,却是冠换乌纱,腰束黑角带。百官朝见,听由内阁牵头,礼部主持的丧仪汇点以及新皇登基典仪安排。 诸事顺下来后,已定初九日先皇出殡,四皇子携领皇室亲送至京郊,其他爵臣,依照身份勋爵,分送至百里,五百里。而新皇继位以及封册大典则定在在了二月十九日。 这些日子一定下来,各处就忙活起来,尤其礼部,因忙着两仪实在是分身乏术,少不得要从各处借调人手,于是向另外五部求借,而两仪开销本就耗资巨大,户部自己也够忙的,吏部这边也不轻松,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又正好是京察结束百官调配的时候,不可不谓大换血在即,所以各处文书,归档也有的忙活,还有兵部,这个时候正是全情戒备的时候,毕竟储君已有却尚未登基,而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生变的时候,怎么可能分出人手来不戒备?所以勉强能去帮手的其实也就是刑部了,因为工部的人也没闲着,早跟着礼部一起,设亭建围搭台子呢! 于是百官不用耗在宫中哭号磕头,却也并不是在家闲着,得四处奔忙,而向谢家这样的勋爵人家,也是闲不下的,因为这个时候世家的能耐又得到了一次淋漓尽致的体现:有文人墨客们在哀词怀先皇,唱颂迎新帝。给未来的皇上先把声望刷起来;有世家手中佃户,杂佣去那礼部报道,或帮着工部搭台子建围帐,或去礼部下司帮衬纸钱银裸的叠剪;有各大家族里的名贵妇人以家族为单位。集结起来,置备上祭奠赙之礼,制作蜜楼,绣制绫锦,幡幢,以备两仪时,展现自家的尽心尽力…… 总之一时间大家都忙碌起来。似乎无人记得那三皇子与庄贵妃,然而似乎忘记并非是真的忘记,只是聪明的人都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所以更明白心照不宣着去装聋作哑的必要。 初七这天,林熙还跟在徐氏的身边忙着给绫锦万寿福的纹路亲手上银线,忽而管家差人送来了林家的事帖,徐氏当即接过打开,看了看后丢给了林熙:“去看看吧。好歹在别人眼里这是风光的事,仔细些,别露出马脚来。” 林熙应声告退了出去。这才看了那事帖,原来是林家得了准进宫与丽太妃道别―她本只是丽嫔而已,但因着她的自愿殉葬,皇后大赞她的高德,不但给她晋升为妃子,还依着规矩提了丽太妃之号,只不过这个号相当于最后的送礼,能叫她葬的风光一点,陪在皇上棺椁隔壁的“配殿”里罢了,当然此号并未正是启用。要等到先皇出殡那天才会追封,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谁也不会介意“锦上添花”一些给装点下。 林熙换了一身整平的素服,着了简单的一套银饰,插上了六品安人所带的花簪,这便乘了马车回了林家。 她一入二门。就看到院中储水台前几个丫头小厮的碰抬着两块匾额,当即走过去瞧看,便是挑了眉:“《天下楷模》、《宫闱佳话》?”她当即转身问着管家:“谁送来的?” “前一个是宫里送来的,那可是太后亲提的,送来的那天好多人呢……”管家的脸上满是骄傲,仿若这是他的功勋一般,林熙却听得心中如同针刺,使劲的攥了拳头:“还有个呢?” “是景阳侯府送来的,据说是庄贵妃给提的。” 林熙的脸色白了三分,盯着那个匾额,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这两个匾额如此,如此贵重,为何不是收供在祠堂,反倒捧在这里?” “哦,工部来了人知会,说是皇后懿旨表彰咱们林府上出了一位以身正贞的楷模,要在胡同口上建座牌坊,老爷的意思要把这两个匾额给挂上去,这会儿正等着工部的人来丈量呢!” 管家的话让林熙打了一个哆嗦,她当即冲着管家说道:“听着,丈量免了,匾额速速捧到祠堂那边收起,工部来人问起,就说这是尽本分的事情,用不着如此张扬,若要挂匾,且留下两排正位,过些日子我求两挂风调雨顺,安乐自在的匾额来挂就是。” “啊?这……”管家诧异,林熙却没功夫和他多言,只一脸凝重的说到:“按我说的做!” 林熙此刻到底是谢府上的人,又挂着六品安人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她夫婿未来将成谢家继承之人,所以此刻纵然管家诧异不解,却也不敢不听,忙应着声叫人把匾额抬捧去那祠堂,而林熙则急急的往内奔。 太后一挂匾,是要把林家逼在高处,叫林家再不能低头,生死相陪,毕竟天下楷模,这世道还有几个能敢论天下的?这和捧杀有什么区别?若他日纸中火烧出,这四个字就能把林家一把烧了;而庄贵妃一挂匾,却无疑是宣告着他日的清算!宫闱佳话?害了她儿子的阴谋丑事,庄贵妃岂会不知?佳话还是丑陋,她最是清楚,却用这四个字来赞美害她儿子失去帝位的人,这一份妥协的背后浮现的隐忍,不用林熙多想都能明白,以后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报复。 隐忍是为了什么,她深有体会。 “七姑娘来了!”陈氏跟前的章妈妈看到林熙自是招呼她进去,林熙入了屋就看到祖母林贾氏也在此,正由陈氏给她规整着身上的素服。 “熙儿见过祖母和母亲。”林熙急忙福身行礼,林贾氏抬了手:“免了吧,你快过来和祖母说说,这进宫要避讳什么。” 林熙上前扶了林贾氏的胳膊轻声言语:“祖母不必问熙儿的,入宫时会有太监给咱们招呼讲规矩的,与其您这会儿操心这个,倒不如听熙儿和您说个事儿。” 林贾氏抬了头:“什么事?” “我叫人把那方匾额拦下了。那匾额可挂不得牌坊上去,挂上了,咱们林家非福而延祸啊!” 林贾氏闻言一脸诧异:“这是为什么?难得佳儿那孩子豁得出去为咱们林家争一份光耀,咱们怎么能不亮着?” 林熙眼扫了屋内伺候的人。陈氏见状立时摆手,下人们都退了出去,留下这屋中祖孙三代三人。 “皇上大行那日,林府上发生了什么,祖母和母亲可还记得?” “记得,官兵围府,你爹他被带去了宫里。彼时我和你娘吓得不轻。”林贾氏说着捂了把心口:“不过幸好没事。” “没事?我爹没说为何被带进宫吗?” “他说不清楚,只知道被带进宫后见了首辅一面,连话都没说上就被关在一个偏殿里,到了后来放出来时,就知道皇上大行,丽嫔求告殉葬,想来他被带过去,也是因为这个吧?”陈氏在旁说着这一个月来。大家的认知。 林熙闻言彻底无语,敢情这事儿背后叫人冷汗连连的算计,林家上下竟然无人察觉。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低声说到:“其实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的,虽然爹爹没受什么罪,但其实我们这会儿已经牵连到一些事里。” “事?什么事?”林贾氏瞪了眼:“你不会告诉我和,和佳儿有关吧?” 林熙点了点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们……” …… 林家这次得机会进宫与林佳告别,说的是全家,但实际上并不可能拖家带口的都成,是以最后成行的人不过五人:林贾氏,林昌。陈氏,林长桓以及有着安人封号的林熙。 本来林家得进宫告别,林家上下还内心浮着一层骄傲,纵然是临别之见,少不得伤感,但内心膨胀而起的荣耀却让他们把相见都当成了福祉。然而当林熙提及了背后的故事,当林贾氏闻言急急忙忙把林昌同林长桓召来言语后,荣耀,福祉全都消失了,属于他们的是如坐针毡的不安。 “所以我们必须要低调,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在发生事情的时候,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更不至于傻乎乎的把自己送进去。”这是林熙为这件事唯一能说的方针,毕竟她们在这件事上,只能是被动的一方:“这件事,只能我们五个知道,再多一个都不成,不管他是林家的谁。” 林贾氏响应着更厉声嘱咐着林昌,她这个最不适合当官的二儿子再一次让她体会到失望―危机不能察,防范不知思,若不是孙女告诉这背后的事,林家险些就被架上了高台,而自己都还傻乎乎的乐着呢! …… “你们来了?”听了讲宣,遵了礼数,好容易进了储秀宫,一通叩拜之后一家人终于面对,林佳望着众人,派头十足。 林贾氏嘴角抽了抽,看着素服却浓妆的林佳,有火不能发,有怨不能诉,只能是应了声:“是,林贾氏携领林家大小前来相送丽太妃。” 林佳似笑非笑,她抬手把手边的一个匣子推前一把:“我知道我爹娘是赶不上相见了,这是我在宫中三年里得来的赏赐,留给他们吧,万一日后想起我,还能翻一翻,兴许还能给我那妹妹妆点一下嫁妆。” 林贾氏叹了口气,无声的拿起放进了陈氏的手里,林佳抬眼扫了下这五人,而后直接看向了林熙:“我生怕见不到你,幸好你来了。” 林熙抿着嘴角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林佳望着她,半晌才言:“吩咐,不至于,只是想你帮我去见叶嬷嬷一回,问她一句话,至于答案嘛,不要也罢,我就只是想问问。” 林熙点了头:“娘娘请言。” “你帮我问她,从一开始她是不是就把我当作代替七姑娘的棋?”林佳说着这话,双眼死盯着林熙,但她的眼神里没有怨,没有怒,有的只是一抹嘲意。 林熙抽了两下嘴角,在家人的诧异眼神里,不慌不忙的点了头:“熙儿记住了,必然带话到叶嬷嬷前。” 林佳笑了:“到底是世子夫人,不一样。”她说完闭上眼睛摆了手:“你们走吧,这一面足够了,只是世子夫人请务必记得,那封信。” 林熙点点头:“熙儿知道了。” 林佳摆了手,林家五人当即照着规矩行礼,当她们离开后,林佳抬头望着藻井,眼里无声的涌着泪。 …… 回去的路上,林贾氏不止一次的在马车里问及那封信,以及林佳那一问是个什么意思。林熙扶着有些犯晕的脑袋,斟酌了许久才迟迟作答:“别人没有为我们搭上性命的义务。” 她这话有些没头没脑,林贾氏自然不依饶的追问,不过一直沉默的林长桓却突然言语:“祖母就别问了,有些事不知比知道的好。” 林贾氏愣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不做声了。 回到了林府,林熙说她会找谢慎严想办法去翻两幅历代帝王留下的字打造匾额,好把那牌坊上的算计应付过去―毕竟以谢家的库存来说,这种东西可真不少,弄点类似风调雨顺的就足够了。 说好了这些,林熙便告辞准备回往谢府,可在离开二门上轿子时,她却莫名的有些腿软,要不是身边跟着的五福手脚利索,她几乎就跪去了地上。 “姑娘,您这是……” “这几日子就没消停过,大约累了,我们回去吧,下午我多睡会儿。”林熙摆手说着上了轿子,五福叹了口气,急忙催着出府。 换了马车回了谢府,林熙还准备依着规矩去徐氏跟前回话,可才走到徐氏主院的口子上,那种眩晕感就冲了上来,她身子一歪直接就倒在了五福身上,吓得五福一面喊叫一面扶了她,继而下人们闻声出来七手八脚的把她抬进了徐氏的主院里,徐氏一瞧林熙昏厥过去的样子,立时招呼着叫人去请太医,等到林熙从昏沉中醒来时,就发现一堆人围着她,那望着她的目光似乎跳跃着什么。 “你醒了?”徐氏的脸上闪过一抹笑容:“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顾着自己的身子,连自己有没身子都不知道的吗?” --总算在12点前弄出来了,分身乏术啊,小孩子生病,真心伤不起,一边陪儿子输液一边码字!明早7点30还要查饿血……明天的更新,看来也是晚些时候了,见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安南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徐氏的话让林熙呆住了,好半天才一脸将信之色:“您是说,我,我怀孕了?” “当然啊,太医都号过了,你已经两个月的身子了,我说你也是,自己这两个月那信期耽搁也不上心啊!”徐氏虽是言语怪责,却毫无不悦,只一脸的笑意满满,十足的欢喜婆婆样儿。 这些日子她也是忙坏了,没顾上林熙这边的小情况,听着太医说出恭喜是喜脉时,徐氏愣了好半天,才急忙召了四喜五福过去问话,这才知道人家这两个月上就没来。 面对徐氏的责备,林熙深感无奈,她半年前才初潮,依着她当年14时的光景,时常有这种两三月不来的情况,那时林家还找了郎中给她调补,结果人家说,这很正常,慢慢就好了,所以当她发现又面临这种情况时,压根就没当回事,而身边的花妈妈和丫头同她所思也没差别,毕竟林熙几天前也才刚刚十五而已。 谁曾想,有些事就是那么邪性,当年她被康正隆拉巴着两天就一回的行房,生生一年没动静,而如今谢慎严一周才碰她一回,除了那日疯狂过一次之外这才半年的光景,竟就有了!她怎能不意外呢! 当下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伸手摸着肚子,一脸还没缓过劲的样儿,全然就那么坐在那里,不知是笑还是哭一般。 面对林熙这样的表情,徐氏没有多想,只当她还当自己小,一时没接受,便在一旁急急的言语:“你有了身子,日后做事行止都得小心些。若生的是个儿子,那可是我们这一房的长孙,虽然你现下年纪是轻了些,但比你小就生产的,我也知道那么一两个,都是母子均安的,你就不必忧心着,好歹你是我这一房的长房媳妇,我定会把人手给你安置够。妥妥帖帖的伺候好你!” 林熙听着徐氏这些热切的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真诚的冲着徐氏言语:“谢谢婆母一心待我。” 徐氏到底是人精,先前一时还没多想,这话一出来,她挑了眉,随即抓了林熙的手,人却转头冲着身边的人指派起来,转眼间,屋里刚才围着她的那些人。纷纷被指使出了屋,立时只剩下她们婆媳二人,而这个时候徐氏才看着林熙,话语柔和的言语起来:“傻丫头。人的眼睛是长在脑袋前头的,可没张在后脑勺上,那是要我们得时时刻刻向前看,纵然前方豺狼虎豹的等着,我们也并非是赤手空拳的;就算真是抵挡不过,拼过了。耗过了。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呢?” 林熙闻言怔在那里,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而徐氏此时把林熙往自己的怀里搂了一把,唇边贴了她的耳,轻而快速的言语到:“没分家前,是大嫂掌家,分家后。是我掌家,你不用思量太多。” 林熙睁大了眼。她看着徐氏唇角几番抽动,末了。只能趴伏在床塌上:“婆母待我如亲生,熙儿大福!” 徐氏笑着摸摸她的头发:“你是我的儿媳妇,就是我的半个闺女,我若和你不是一条心,难为的只能是我的儿子,你觉得我会是要害儿子的娘吗?” 林熙心中暖热,才要言语,外面却传来方姨娘的招呼声:“四少爷,您可回来了!” “回来了,不知母亲急急召我回来是何要紧的事?”屋外谢慎严的声音由远及近。 “好事,至于是什么好事,四少爷进去就知道了!”方姨娘话音才落下,棉帘子就被掀起,一股子冷风立时透过屏风散过来一些,徐氏便笑着轻拍了下林熙的肩头,起身走了出去。 “儿子见过母亲。” “快免了吧,去内里瞧瞧你媳妇吧!” “熙儿?她怎么了?”话音落时,谢慎严已经绕过了屏风,便看见林熙坐在那里低着个脑袋,身上却搭着一条被褥。 他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担忧,随即却又释然,转头看向了徐氏:“她,好事?” 徐氏点点头:“没错,我的乖儿,你觉得是什么好事?” 谢慎严眨眨眼睛转头又看林熙,见她依旧是低着脑袋的,便是眼珠子一转,随即脸上腾起喜悦来:“该不会是,她,她有了?” 徐氏使劲的点头:“没错,就是有了!” 谢慎严闻言两步到了林熙的身前,想要去抓她的手,却又想起母亲就在身边,手改抓为搓:“真的啊,多久的事儿?” 徐氏当下便在林熙面前把她如何昏倒到如何诊治出来说了一遍,末了冲着谢慎严言语:“你这媳妇儿到底年轻,你纵然是忙,也务必上心些,多多留意,只不过你也知道此刻是什么时候,加之这事儿到底还是小气些好,就别声张了,待她起肚坐稳时,再去告知亲家,到时谢林两家私下小用一顿家宴,也免得被人指点,就是要委屈一下儿媳妇了。” 林熙闻言急忙言语:“婆母不必这般言语,举国齐哀,一切席宴能免皆免,儿媳省的,断不会不讲道理的说什么委屈。” 徐氏点点头,当下又冲谢慎严嘱咐了几句,这才叫着两人回去。 林熙出了徐氏的主院,就有轿子到了跟前,当下坐回到自己院落,就看到花妈妈等人笑嘻嘻的上前来贺,便是低着头跟在谢慎严的身后,一言不发。 谢慎严心情大好,当即从袖袋里翻出三吊钱来丢给了花妈妈等人,便回身牵了林熙的手入屋,待一进了屋子,他反手就把门给关上,在林熙诧异之时直接就把林熙给抱了起来,送抵内里的床上,而后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拥着林熙,将唇一次次的印在她的额头上,印得林熙觉得脑门子湿乎乎的,却又不敢阻止他这奇怪的举动。 慢慢的,林熙的手勾上了谢慎严的脖颈。她依偎着他,感受着他唇的温度,眼泪盈于眶。 很快,谢慎严注意到了林熙的眼泪,他抬手擦抹着:“哭什么?这是开心的事儿啊!” “我知道。”林熙搂着他不放:“可我就是想哭。” 谢慎严的脸在她的脸上蹭了蹭,那胡须扫弄着她,令她发痒而习惯性的缩了脖子,谢慎严此时一笑,轻声说到:“它来的真是时候……” 林熙一愣。挑眉看他。 “希望会是个儿子,那你就能安心了。”谢慎严说着摸了摸林熙的脸颊。 林熙的眼皮子耷拉了下去:“那要是个女儿呢?” “那就抓紧些,争取赶紧再有个……” “可要是还是女儿呢?”林熙的手抓着他的颈后衣衫。 “那你也是我谢慎严的嫡妻,雷打不动的世子夫人。”他说着唇在她的脸颊上印了一下:“你夫君我虽然日后从政,少不得满口瞎话,但我愿意承诺,就必然做到,一个月了,你未必还不肯信我?” “不是不信,是不想你为难。”林熙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谢慎严的承诺让她暖,她也愿意信,但,世家的意志。世家的残酷却不会因为你的承诺而能更改,她就是再信也没用,难道真得到了那一天,要谢慎严为了她而舍弃谢家不成?这根本不可能不是吗?她只是林家的一个女儿,她只是谢家娶进门的一个媳妇,连长子都能舍的谢家。她算什么? “你呀!”谢慎严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说再多也没用的,罢了,不去想了。”他说着将林熙松开并取下了她环绕的胳膊:“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先前回来的急,吏部还有事要做,四殿下给吴大人列了名单,误大人又在韩大人丁忧前把我们这些都接了过去,这个节骨眼上还得陪着他一起罗列。正是走不开的时候,稍晚些我回来再陪你。” 林熙点点头。乖乖地松手,心中却自然想着谢慎严是不是恼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谢慎严却俯下身子在她的唇上嘬了一下,随即说到:“什么都不用想,我是你的丈夫,许你的,我自会做到。”说完便是起了身,去了前面拉门招呼着下人进来伺候,而后便急急地离开了。 林熙转了头颅看了看帐顶,伸手摸上了小腹:孩子啊,你来的真的是时候吗? …… 因着考虑到大环境情况,林熙有孕的事并未张扬,也只是在谢府内通报了而已。 之后的一天夜里,林熙和谢慎严提及了匾额的事,谢慎严想了想,去了老侯爷那里,第二天一早,就告诉她安排好了,说有两块先皇赐书的匾额送到了工部去,同时还有一封信交落在工部尚书的手上。 于是等到三月匾额上了牌坊时,原本太后,皇后和庄贵妃较劲的坑华丽丽的变身了,成为了歌颂和表彰先皇伟德的牌坊:因为这两块匾分别是:仁义天下,国泰民安。 而据后来林熙好奇这两块匾是因何赏到谢家时,谢慎严才拐着弯的告诉他,这两块匾其实是先皇当年登基前夜,夜拜谢府,离开时提笔写给老侯爷的几句话,然后老侯爷果断抽出了这八个字来,要工部属意打造,而在林熙一再追问下,谢慎严才告诉林熙那几句话是什么:社稷江山何在手?瓒言仁义治天下;细说民心何所向?国泰民安是忠谏。一朝化龙飞九重,群臣助力掌乾坤,遥看前途云与雾,不忘世家砥柱言。 林熙听闻后咋舌:敢情先皇当年在老侯爷面前都是伏低做小讨治国之方的啊,而谢慎严彼时看着林熙那膛目结舌的样子,低声为她解释:“这不过是拢络臣下的手法而已,惯例罢了!” …… 到了初八的晚上,谢府内备齐了出殡的奠赙与行头,规整着明日的规矩种种,老侯爷在一切嘱咐结束后,叫这下人送上一盒子药丸给了林熙,说是专门叫太医给陪的保胎养身的药,免得这些日子折腾下来,伤着林熙。 林熙乖乖接了,当晚就听话的吃了一丸,而后早早休息了。 将将怀孕最是危险的时候,谢家人小心,谢慎严更怕自己半夜才回来的惊着她,便自发的又搬去了书房,除非早归,不然是不会歇在主房里。 初九日,出殡,群臣依着规矩哭号相送,林熙是妇道人家,不用跟群臣那般长街相送,但也得因为安人这个身份而在宫门外同那些命妇们一起哭嚎完成她们的礼数。 棺椁车架,四十九人抬出了宫,蜿蜒依仗浩浩荡荡,整个京城只闻恸哭之声。 当棺椁之后,身穿华美正装,头戴翟凤冠的林佳坐着车辇出来时,仪官念着皇后懿旨,宣告着丽嫔已为丽太妃,会在极乐世界伺候着先皇。 当下众人便看到,丽太妃起身自取了身边的白绫,交挂于颈部,而后规整的坐在车辇上,那一脸坦然的赴死模样,另不知情的百姓大声叫好,于哭声里诉说着什么贞洁,什么楷模,可是林熙却是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在华盖下,身披衰衣的皇后和庄贵妃,此刻她们两个都是一脸的泪水,但林熙相信,她们两个一个是真的伤心,一个则是开心。 再转头看着陪到陵寝就会被勒死的林佳,林熙却只剩下唏嘘。 那一日,谢家在四皇子送到京郊后,再相送了五十里,而林熙则跟着徐氏在宫里陪在太后的殿外听了四个时辰的哭声。 出殡大礼完成,林熙回到谢家便是倒头就睡,这一日她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二月二十三日,谢慎严同她言语,说四皇子交代的那些人,官位已经定下,新朝百官调配大体已成,他将康正隆也特意点了出来,直荐都察院经历一职,吴大人新官上任时期,也乐得卖世家的面子,已经填报上去,只得新皇继位朱批了。 二月二十九日,四皇子继位,称帝,原太后被恭封为太皇太后,而皇后则变成了皇太后,至于庄贵妃,因膝下三皇子曾深得先皇爱,她又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简单处置也不合适,便被称淑贵太妃,留在宫中同皇太后做伴,延续姐妹情深。至于三皇子,新皇念着兄弟情谊,又顾念着他是父皇也十分疼爱的儿子,便封他为安南王,指蜀地为其封地,十日后赴此为王。 当此诏书从司仪官的口里宣读出来时,群臣同贺,三皇子也下跪接旨,然而当林熙在当夜从谢慎严口中听到这一处时,便是轻声言语道:“我还以为太后要困住三皇子一辈子,却没想到她玩的是这一出。” 谢慎严当即扫了她一眼:“困住,那是下策,这样的封赏和流放有何不同?还能博得好名,至于那淑贵太妃,如今倒成了质子,被太后用来胁迫着三皇子好好地做他的‘安’南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断掉的凤头钗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也是官家的女儿,纵然林昌在官学一路上没什么造诣,但林家的老太爷和大房林盛还是多多少少展现过他们的才华,作为当年的林可又跟在康正隆身边看过他家那些讲究的为官之道,多少也算了解些,此刻听到谢慎严这般直言不讳的点出皇后的手段来,登时心中一突,扭头直直的看着他。 “怎么?”谢慎严挑了眉。 林熙的嘴角抽了抽:“你可以如此的风淡云清,大约早习以为常了吧?” 天下乌鸦一般黑,他大约也是一样,那和…… “夫人是在夸我吗?”谢慎严的嘴角勾起,脸上的笑色有一点嘲讽的意味:“我不但习以为常还深以为然,且我这幅皮囊下的心,可是黑色的。” 林熙一愣,随即笑了,心里那点生起的不安立时就散了:他不是康正隆,那家伙从头到脚都是虚伪的,对我都是假面一场,而他,却在我的面前真实不假。 谢慎严看着林熙的笑容,眨眨眼:“为政者,利益为上,国之利,圈之利,族之利,小家之利等等,同那商者比,更加的无往不利。商贾,你可以称奸,但实际上他往往还有些底线,有些脸皮,而为政者,追名逐利,称的不是奸而是……黑!为着利益,可以不要脸皮,不要底线,最后的得利者便是赢家,至于你怎么赢的,谁在乎?成王败寇,看的不过结果耳!所以这里没有什么道义可言,良心可谈的!然而那些美好的辞藻,华美的赞誉却都包裹在为政者的身上,使其华美,使其道貌岸然,装点标榜着如此俊美的好皮囊只为掩盖这里的黑心一颗!” 谢慎严说着点了自己的脸皮和胸膛,林熙望着他,笑也不是。说也不是,然而谢慎严却又冲她言道:“你的夫君我,就是这样一个黑心人,为这我所追逐的利益。道貌岸然而心安理得,明白了吗?” 林熙心中再度升起不安,这一次她是怕谢慎严同她生气分心,当下伸手抓了谢慎严的衣袖:“你是在恼我吗?我只是……” “不是恼,而是说给你听,我们两个要过一辈子的话,无非是两条路。一个是瞒着你一辈子,给你我最华美的一面,让我在你心中如琉璃明瓦璀璨光耀;还有一个便是告诉你实话,让你知道我这皮囊下的心,这样你不用期望美好,只需知道我的黑暗,我的秘密。” 林熙望着他,他眼中充满着柔色。真的不见半点阴与恼。 “为什么会是第二种呢?是因为我们第一次的相识吗?”林熙昂着头瞧望着他的双眼不挪一息:“如果我们的第一次相识就是在洞房花烛之夜,你还会告诉我这些吗?” “会!”他说着伸手摸上她的脸:“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因为我们第一次相见你遇见的是我的所藏,更不是在船上你撞破我的阴谋计策。而是因为,我想让你和我,心贴着心。所以唯有最真实的坦诚,才有可能心贴着心,因为只有把我最不愿暴漏的秘密同你分享,你才会知道,我和你一路,才不会怀疑我,不信我!” 林熙摇摇头:“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不想你在夹缝里为难而已。我娘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一个成全一个的,你身背家族大业,我怎敢让你为我……” 手指按在她的唇上,谢慎严眉眼弯弯的冲她轻摇了脑袋:“你错了!不是你让我。而是我要如何,身为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妻子,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卫不住,那还有什么资格做家长,又还有什么能力守住家业?就算守得一时,心也被扰,那固存的缺失会放大,终究有一天会吞噬了自己和家业,到时还不是什么都失了?” 林熙的眼泪霎时充盈了眼眶:“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我如此,如此好,如此的死心塌地,我,我实在不知自己有什么值得你这般?” 她是学了礼仪,是看起来举止有度,但永远离不开那小心翼翼;论家世,她积弱;论相貌身姿,也非倾城;而论才华学识,她不敢和他比,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因为什么得他这般推心置腹?是那一段被定下的婚约?是自己一时的撞破?还是别的什么? “你真想知道?”谢慎严挑着眉,眼里闪着不明的华彩。 林熙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的点点头。 “在杜家,就是我给你那方印的那天,我给了之后本已离开,岂料回去路上遇上寻我的杜家人,我怕撞上后,让他们闲话我和你们女孩子一起,缠上谁的名头对我来说都是麻烦,我索性退回去,躲在角上避讳,岂料倒听到了你同你四姐姐的话。” 林熙眨眨眼,她完全记不得她同四姐姐当时说了什么。 大约不是什么好话吧……她才闪过这个年头,就听到谢慎严一句话:“四姐姐,你心里当真就没一个怕字吗?” 林熙愣住。 “你那时才几岁,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是叶嬷嬷下本事教你,我却也不觉得这是你那年岁能言语的话,何况,你明明冲着我是一副小丫头的模样,转头说话却又如此的深醒,我又焉能不上心?毕竟物以类聚不是?何况我归家时,又得知了我祖父和你祖父其实早有约,便对你多多留意,想来若是一样真假两面的人凑在一起,倒也有趣,当然幸得你也没叫我失望,在我母亲相看时,顺当的过了她的眼。”谢慎严说着手指滑倒林熙的下巴上,捏了一下后,轻轻的蹭着:“我说过,我娶妻求强,你能有那份认识,就断不会是个扶不起的,所以我娶了你,哪怕要花心思提携教导也无所谓,毕竟能一心相扶走到一起,就得共同担负着一切,不知夫人对这个答案可满意?” 林熙垂了眼皮,谢慎严的坦白让她从期许变成了无力:这个答案很真实,明显的不带一点虚假,但是她真的不快。 实话果然都是伤人的。 她想着。眼看着他的衣衽,小声说到:“谢谢夫君的实话。” 谢慎严望着她,忽而呵呵的笑了起来,在林熙不悦挑眉的那一瞬间。他的唇在她的眉间一点:“不满也没法子,这就是起初,好了,不早了,快歇着吧,现在你可是两个人呢!” …… 新皇登基后,自然改号新元。只是还在丧期里,这一年都不可能会出现什么喜庆之事,因此就算是新的规章制度一天颁布三个,又大赦天下,又减免赋税的,依然听闻不到爆竹之声,也看不到什么欢喜庆典,只有一队队的人马拖着安静的仪仗在那里走马上任或是迁搬。 这个时候就是这样。百官忙着调配换任,朝臣忙着调整出新的节奏,反正都是忙。还得哭着脸怀旧帝,堆着笑赞新皇。 谢慎严这个幕僚换了新主,一样儿的跟着转,至于林熙因着怀孕,自是以将养的姿态窝在谢家的主房大院里,时而绣花时而歇息,但才三天的工夫过去,她的舒坦就黄了,她开始呕吐了―林熙的孕期反应有些强大,别人隔三差五的呕吐个早晚就是了。她却是一会儿一阵子的向上反,说吃的,吐,闻到点味,还是吐,不说了成吧。灶房都停了火也成了吧,可四姑娘照样吐,急得花妈妈是挂着个拉长的脸在屋外不停的转圈子:“这可怎么办,这样下去,姑娘不得饿成空谷子瘪皮糠?” 四喜闻言咧了嘴:“有那么严重吗?” 花妈妈瞪她一眼:“你一顿不吃都喊着饿,姑娘这两天里吃过些什么?你这没心肝的小蹄子!” 四喜缩了脖子,一言不发:花妈妈这种抓狂的状态,惹不起总躲的起,何必送上去当她出气的靶子呢? 林熙在里面干呕的声声响,花妈妈的心跟着一阵阵抽,最后终于是捏了拳头,奔出了院子,她打算去找徐氏说说,想谢家这么大门大户定然有法子解脱了林熙的苦,就算真没法子了,至少也得弄个太医来瞧瞧不是? 可是等到她气喘吁吁的奔到太太的院落里时,太太却不在院里,落了空的花妈妈当即扯了徐氏院子的丫头雨燕言语:“太太是去哪里了?谨四奶奶害喜太过严重,我得跟她讨个法子!” 雨燕瞧着花妈妈那急切的样子,忙是言语:“花妈妈您别急,这会子太太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呢,要不您先回去,等太太回来了,我再传话……” “哎呦,我的雨燕姑娘,还等什么呀,你快陪着我去找太太和老太太吧,我家姑娘肚子里的可是谢家的子嗣,她吐成那样,两天都没吃下东西去,哪里还耽搁的起!”花妈妈一脸焦急,雨燕一听还真不敢耽误了―她虽是一等丫头知道轻重缓急,但这些日子,太太是何等的关心在意,她是全全看在眼里的,耳听着谨四奶奶都两天没吃东西下去,她也急了,哪里还敢耽搁,生怕太太回来知道了,数落她的不是,毕竟谢家的子嗣,从老太太到太太哪个又能不上心了? 于是她立刻带着花妈妈就往侯爷夫人那边奔了过去。 而此时侯爷夫人的院落里,这婆媳两个脸色却不大好看,因为庄家太太严氏来了,而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她们并不陌生的嬷嬷。 自庄贵妃成了淑贵太妃,三皇子成了安南王起,庄家的失败众人皆知,虽然因着还是太妃与王爷的名头,而没有被痛打落水狗,但自古都是锦上添花者易,雪中送炭者难,庄家立时就跟剃了毛的雄狮一般,再无半点威风。 自新皇登基到今日五天里,庄家可谓是门可罗雀,而景阳侯府散出去的上门帖子都石沉大海,即没人敢推,但也没人敢理,生生的晾着玩起了不知情,那昔日里过寿时权贵上门的热闹就如同十年前的光景似的,相去太远。 你不能叹这世道炎凉,因为这才是真实的人性,尤其在权贵们的眼里,趋炎附势是必须的,趋利避害更是生存之道,包括他庄家自己也是如此的―所以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也没见咒骂什么,而是关了府门。停了散帖,俨然一副偃旗息鼓等着熬的架势,徐氏当时知道庄家是如此动作时,还轻叹过一声景阳侯不算太糊涂。毕竟懂得审时度势,伏低做小这才是最基本的政家态度。 但是……谁曾想,她循例到侯爷夫人跟前走过场的简叙这一时期家中开销走向时,庄家竟差人又来叩门,而且还是后门。 徐氏其实是现在谢家的掌家主母,但长者在,她又不可能真就无视了她的婆母。所以当下人来报庄家来人叩叫后门时,她不能想往常那样直接一句知道了,就不言语的由着下人们也晾着庄家,而是只能先扫看了老太太一眼,十分走形式的让她老人家发个话,自己再表态。 但结果她没料想到的是,平时这个和她一直保持走形式的婆母,却抽了风。挑了眉眼的直接问起下人来:“叩后门?他庄家这是想什么呢?去问问,这种时候他们还跑来做什么,不知避讳的吗?” 下人闻声立刻答应。退出去时还特意偷眼瞟了一眼徐氏,就看到徐氏对她微微晃动的食指,自是明白主母的意思,只是老太太却忽而立了起来,瞪着眼地言语:“摆什么手呢?纵然是你管家,我也是这府里的侯府夫人,更是你的婆母,如今你这般眼里没我,合着你的礼数?规矩?”末了冲着那下人就是一句吼:“照着我的话去言语去问,敢有一丝怠慢。我就发卖了你!” 到底是侯爷夫人,再不啃声,这会儿凶吧起来也很是吓人,徐氏只能咬着牙低头认错,那下人则忙不迭的跑了出去问话,一时间平日慈祥寡言的婆母变成了颐使气指的老佛爷。而徐氏一面隐忍不发的低头立身认错,一面却腹诽不断:今个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老太太以为我不如大嫂压不住家了吗?可她是要给我摆谱那只管冲着我来立规矩啊,怎么能接庄家的话茬说事呢?就算她那话口气不善,大有讽刺之意,可庄家现在是半点沾不得啊!她这是发的什么疯啊! 侯爷夫人昂着下巴,冷着脸的坐了回去,她不说半点宽慰的话,徐氏就只能欠身站在那里,她倒并不觉得委屈:老人家嘛,横竖都是长辈的,立规矩就立规矩,撒撒气也没什么,反正她知道婆母老人家这辈子就没掌过家,大嫂进门第一天就接了钥匙,如今钥匙更落到自己手上,婆母要耍脾气那就耍吧―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庄家要是顺竿子爬进来,使性子的婆母知道挡着的吗? 一时间她立在那里做足了规矩,心中却已有决定,要是庄家还敢不安分,她拼着挨骂也不能叫耍性子的婆母胡应承了什么。 可谁曾想,下人再转来时,手里却捧了一个细细窄窄十分不起眼的长匣子,一脸怯懦的言语着:“回老夫人的话,庄家那婆子递过来一个匣子,说她来此是归还物件的。” “物件?归还?”侯爷夫人挑了眉:“就这东西?” 下人点头。 “拿来我瞧瞧!”侯爷夫人立刻勾手,徐氏觉得不妥,想要阻拦,毕竟她能料想到庄家人没那么闲,可才上前一步,话都没说出来,老夫人就瞪上了她:“怎么,我要看个东西,你还拦着不成?” 徐氏咬了下牙,依旧上前,两步挡在了下人前言语到:“婆母容禀,您要看什么东西,做儿媳的可不敢拦着,只是眼下庄家是非不断正在左右扫雪之时,大家都避讳不及,她却硬凑上我们家来说什么归还物件,我只怕其中有诈,万一是个什么圈套,讹上我们,彼时又说不清楚可就麻烦了。” 侯爷夫人冷哼一声:“就凭他庄家?那也得讹得上!”当下她起身一拨手推开了徐氏,直接抓了那匣子一把打开,立时一直凤头钗就在匣子内显现出来,那徐氏一扫,脸色大变:“断的?该不会是什么赏赐之物吧?” 她生怕庄家下着什么套,一眼瞧见一支断的凤头钗,便自是想到了是不是什么皇家赏赐之品,如果是,那庄家岂不是要诬他们大不敬,而就在她的变脸时,侯爷夫人也变脸了,但她的变脸与徐氏的惊色不同,她的变脸是发阴,透着浓浓的抑郁之色盯着那支凤头钗而后一把抓起:“去,是谁送来的此物,把她给我带进来!” “等一下,婆母,您这……”徐氏又想拦。 “这的确是我们谢府之物!”侯爷夫人黑气涨满的脸上有种恨恹恹的感觉:“这东西回来了,就是你公爹在,也必然会召见持物之人。” 这话都出来了,徐氏还能怎办?她能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牵连,因而只能在下人应答出去后,急急问着为何,可惜老夫人却玩起了轻车熟路的事,立时装聋作哑起来。 于是徐氏头疼的立在跟前等着来人,结果当两个身影出现在厅堂口上时,她觉得自己没能死心去拦着婆母就是一个大错,因为她看到了庄家太太严氏。而侯爷夫人也是脸色急剧如墨,因为她看见了严氏身边的嬷嬷,那唇角上鲜红似血的痣让她挑眉而言:“是你!” --昨天抱歉了哈,太累了,回家说睡一会儿起来写,等我一睁眼半夜三点……果断继续昏迷了……捂脸,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阮娘娘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是我,红药给侯爷夫人问日安了!”那嬷嬷说着上前两步对着侯爷夫人便是福身,但奇怪的是她的福身却是右掌向上翻起,立时就让一旁的徐氏挑了眉。 福身行礼,都是女子双手相叠恭在右侧腰间,单腿踞后半蹲或深蹲行礼,通常那相叠的手都是手背贴手背的,可这位却偏是右掌向上翻起亮出,见多识广的徐氏一见这样的礼数自然要惊讶的,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地方的规矩里福身才会如此―皇宫! 亮起掌心,不以为藏! 自从后宫里发生过有宫女指尖夹下刃片伤人的事件后,宫里便下了令,叫着右手掌心为上,两手相叠之处,再无可藏。 这位嬷嬷如此行举,自然是宫里出来的,那她怎么在严氏的身边?该不会是淑贵太妃叫着前来为三皇子再谋福祉? 一时间徐氏的心扑腾跳,下意识的就想挡在婆母面前,冷言应对―她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婆婆今日的抽风惹来什么麻烦,再一再而不再三再四,她是横竖不想再添乱,但是她才上前一步,胳膊都还没抬起来,就听到了婆母一句叫她意外的话:“贱婢!你竟然还活着!” 这些徐氏懵住了:这是什么情况,旧识还不够,还,还贱婢,难不成这位宫里的嬷嬷还伺候过自己的婆母? 她愣着,那嬷嬷却是满面笑容:“二小姐,您现在可是侯爷夫人,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记不住收敛,我要是您,今日瞧见我,就是恨的牙痒痒,也会笑脸迎面问一句,为何想着归还此物?又或者冷面将我当作不识的。也好显得你位高尊贵才是啊!” 侯爷夫人当即起身瞪眼:“贱婢,你少在这里耍嘴皮子,我若知道是你拿着这东西,还会让你进府?”说着她一扭头看向庄家太太严氏:“严家太太。我当你是客招待你进的府门吃茶,只可惜你身边的这条狗实在叫我不喜!” 她说完这话扬着脑袋显然是等严氏去喝责那嬷嬷,可这嬷嬷能先于主人言语,等于早把主次亮透了!徐氏眼看着婆母这份压份没压到地方上,便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果然严氏开了口:“侯爷夫人息怒,这位裘嬷嬷可不是我身边伺候的。她是昔日贵妃跟前的嬷嬷,在我家老二媳妇生产后,便指派过来帮我带孙子的。”说着她上前一步,半挡在两人的视线当中冲着侯爷夫人欠身:“侯爷夫人,今日我们来,就是因为裘嬷嬷说受故人所托前来归物,因此我才陪着来的。” 她话一说完,立刻连退两步让出视线来。当下裘嬷嬷和侯爷夫人的视线就兑在了一处。 “侯爷夫人金贵,不待见我们这等下人,老身也不是不知底子的。既然侯爷夫人这般不快,不如还是先坐着消消火气,还是请安三太太帮帮忙传个话,请老侯爷出来见老身一面,告诉他老人家,阮娘娘跟前的嬷嬷替娘娘出来归还旧物来了。” 徐氏一听这话,立时觉得心抽了一下:阮娘娘?高祖皇帝时的那位皇贵妃吗? 她当下没有应声而是待在那里瞧了一眼自己的婆母,但见婆母脸色由黑见白,更隐隐透着怒涨的红,她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却分明意识到,不妙。 “我家侯爷是你一个婢子想见就能见的吗?你还是省省吧!”侯爷夫人咬牙言语:“这东西我收下了,你们还是请回吧!” 严氏立时皱眉看向裘嬷嬷,裘嬷嬷却淡定的笑了笑:“您确定是要我们现在就走吗……侯爷夫人?” “当然!” 裘嬷嬷点点头:“好,那就如您所愿!”说着她转了身,冲着严氏说到:“太太咱们走吧。有些话传不到地方上,那只有去宗人府说说,请他们来请老侯爷一见了。” 这话一出来,别说侯爷夫人变了脸,就是徐氏也不敢这么亮着,急忙两步上前:“这位嬷嬷,请留步!” 裘嬷嬷转了身:“老身贱姓裘,安三太太叫我裘嬷嬷即可。” 徐氏陪了一丝浅笑:“裘嬷嬷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种节骨眼上,掌家的徐氏怎敢还由着婆母做福?她是看出来了,这事不小,她若不拦着,只怕话赶话的要出大事!是以,也真的顾不上全着老人家的脸面。 侯爷夫人眼看儿媳妇不给脸就想言语,可话到嘴边,她却又生生咽下去了,因为宗人府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懂,眼看儿媳妇出去拦着虽然有些打脸,但到底拦住,总比她开口去求那贱婢站住要好,也就只能扭了头闭嘴不言语的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裘嬷嬷笑了笑,半转着身子看了一眼侯爷夫人,便冲徐氏言语:“我来前听人说,谢家府上掌家都是儿媳妇,侯爷夫人大气和气一早是甩手不问的,便思量着今日原是要遇上安三太太您的,岂料不是冤家不聚头,却遇上了故人,倒成了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在这里争道的,叫人笑话不说,更给您添乱了。” 裘嬷嬷说着又是福身,这话听来客气,却无疑是在侯爷夫人的脸上再踏上一脚:大气和气?就刚才侯爷夫人的行止,哪里来的大气? 徐氏自是听的出来这裘嬷嬷的话中话,心中立时有气:这老婆子的一张嘴,开口便是煽惑,等着吧,这事儿就算我对付过去,婆母也是和我完不了的。 心中再是气恼,这个时候也不是置气的时候,徐氏浅笑了一下,装作没听出来,抬手请向外,那裘嬷嬷倒也真就迈腿出去,徐氏自是跟着一道,厅堂内倒剩下侯爷夫人和庄家太太严氏两个。 一个扭着头当自己是泥塑,一个则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两个人一时倒都把自己当了看客。 厅堂外,裘嬷嬷一气儿就走到了抄手游廊下,直到了月亮门前才站住了身影,她这位置选的好,厅堂内的人只要抬眼正视便定然会看到她,显然她是还想膈应着侯爷夫人的。 徐氏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以最平和的态度同她言语:“裘嬷嬷。今日您到府上来,弄这归还物件的,到底图的是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绕圈已然无意。徐氏直奔了主题。 裘嬷嬷眨眨眼:“图什么?呵呵,我说是为尽了主仆的情谊,把阮娘娘的遗言带到,您肯信吗?” 信?信你个大头鬼! 徐氏心里怒骂着:死瘟婆,你当我她是傻子?阮娘娘,那是什么时候的皇贵妃?高祖啊,先皇他老子啊!这都死了多少年的人了。早怎么不见当仆的想起主子的遗言来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这分明就是下套子! 看着徐氏那只笑不言的脸,裘嬷嬷伸手摸了摸裙带,好整以暇:“安三太太是个聪明人,但淑贵太妃也不是愚蠢的人啊?这是人就有得失,有出风头也有走背运的时候不是?我们也不是不懂得迎风缩头不凉脖的道理,可人吧。总得有点念想,总得有点守着的东西,我是。淑贵太妃是,您家的老侯爷更是!安三太太,固然我来的不纯,但有些事,您的公爹他就未必是不理会的,您虽是谢府上掌家的人,大小管着,却也是管不到您公爹头上不是?听我一句话,把那凤头钗拿上去你家老侯爷跟前知会一声吧,有些事。不是您这一辈的人能碰的了的。” 徐氏眨眨眼:“您这话有道理,的确有些事,我这一辈是碰不了的,而且我更相信,人有走背运的时候,裘嬷嬷。您来的不巧,前个晚上,致仕的杜阁老他邀约了我家老爷子去给先皇哭陵,只怕最快也要明后天才回的来,您这会儿相见,我也没法子传话不是?” 裘嬷嬷一愣,随即脸上的笑便没了:“安三太太,你当我是三岁孩童?我来前可打听了的,你家老侯爷不曾外出。” 徐氏叹了口气:“哎,裘嬷嬷你这话可不中听,我家老侯爷和杜阁老一同去哭陵是发自真心,替先皇惋惜伤感,又不是走那些过场,需要闹的尽人皆知吗?你若真格不信,这样吧,你遣人去杜阁老家打听一二,若是我哄骗了你,你只管去宗人府传话去,也算我谢家真格背运!” 裘嬷嬷闻言盯着徐氏,徐氏则淡然的望着她,两人对视几息后,裘嬷嬷叹了一口气:“安三太太这么说了,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只是这事儿等不得,这样吧,您府上派人传话去追上老侯爷,同他提及那凤头钗就是,我呢就在贵府上等着便是。” 徐氏呵呵一笑:“裘嬷嬷,讨债的也要给人一个脸面啊,你大剌剌的坐在我谢府上等,还同着庄家太太一路,就是想要拉我们谢家下水,也不必如此性急吧?我劝你还是回庄家吧,我会传话给老爷子的,他若真格儿在意,自然会回来叫人去请你不是?你何必同我那婆母在这里你瞪我,我瞪你的,更别说还把我和那庄家太太憋在这里,要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太过了,反而适得其反。” 裘嬷嬷闻言沉吟了片刻,最后点了头:“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身还是走吧!安三太太,您是个明事理的,谢府由您掌着必然兴旺的!”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厅堂,冲着那半扭着身子和脑袋的某人,摇了摇头:“若是换做她在掌家,想来今日我倒也不用上门了。” 裘嬷嬷这话,徐氏接不得,她只淡笑着不做声,一副没听见的样子,裘嬷嬷瞥她一眼倒也自发的往厅堂里走,徐氏这才捏着帕子跟着折了回去,而此时月亮门的外面,花妈妈和雨燕都是一脸的汗水紧张兮兮的贴在墙上,只等着再没听到动静时,两人才对视一眼。 “咱们还是,回吧?”雨燕小声言语着,花妈妈也不傻,她使劲点了点头,立时和雨燕两个往回跑了:这会子自家姑娘呕吐就是再厉害,她们两个也没胆子扎进去,毕竟就刚才撞听上的那点话语,就足可见有什么大事发生,她们两个人这会儿进去,又丢礼仪又参合事儿的不说,就冲着拿捏不好时候的档口,就无疑是送死啊! 徐氏陪着裘嬷嬷回到了厅堂里,裘嬷嬷便直接去了庄家太太耳边言语了两句,而后庄家太太一愣,随即起身言语:“既然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那就改天再登门拜访吧!”当下她倒拉着裘嬷嬷一道欠身告辞,徐氏则亲自陪着相送:“我们今日真是礼待不周,竟连茶都没上一杯,您可多包涵!” 严氏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些日子她经历的世态炎凉早让她已经不计较这些虚的了,何况她自己也清楚,这趟上门来,就是拖谢家下水的,人家防备见冷,也自是会有的。 徐氏知道这里面的事只怕门道不小,并不敢真就怠慢了,一直亲送到了二门上,才叫方姨娘陪着送去了后门,并特特嘱咐:“小心些。” 一句双关说的什么小心,方姨娘跟着了她那些年,怎会不懂?当下便送人去了,徐氏这才得以回转,当即是一路走一路招呼,叫着人从侧门出去到杜家府上言语,又叫人牵着空车马往皇陵方向空跑一圈,而后才招了两个小厮,低声嘱咐:“速去三爷房里,叫三爷进密云阁给老爷子传话,就说庄家有位宫里出来的裘嬷嬷带了一支断掉的凤头钗前来归还,说要话要传给老爷子知道。可听清楚了?” 两个小厮齐声学了一遍,徐氏摆了手撵了他们去,这才回往了厅堂里。 她深吸一口气,略缩了肩膀,埋头进屋,预备好了让自己这个乱抽风的婆母好生一同训斥念刮,岂料进了厅堂,没瞅见婆母那发飙的脸,倒看到她捏着那断掉的凤头钗双眼直勾勾的呆着,整个人跟魇着了一样,吓得她急忙上前:“婆母,婆母!您这是……” 侯爷夫人转了头,她看着徐氏,眼里充满着痛苦之色:“我怎么就,就这么命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老思死!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婆母好好的怎么说起这话来了?”徐氏说着扫了一眼那半截凤头钗,隐约觉得这背后的故事只怕很深,而侯爷夫人张了张口,反倒说不出话来,最后倒把凤头钗一把塞进匣子里,眼望着徐氏:“这事儿能压下吗?” 徐氏无语。 庄家弄得这么大的阵仗,若能压下来,人家就不会登门了,摆明了就是要把谢家给圈进来的。 徐氏不言语,侯爷夫人似乎也是知道答案,她眼里闪过一抹苦色,将匣子塞进了徐氏的手里:“拿去报你公爹知道吧!”说着自己起了身,就回了内堂。 徐氏望着手中的匣子,微微发怔,而后迈步出院,直奔密云阁,还未走到跟前,就碰上了抬着老侯爷的府内轿,当下言语招呼,老侯爷出了轿子,看到了徐氏手中的匣子,立时同身边的人言语:“你们都下去!” 仆从们立时退下,只有安三爷,徐氏陪在老侯爷身边。 老侯爷抬了手,徐氏忙把那匣子递交了过去,当老侯爷接过后,却似乎无力一般,捏着它迟迟不肯打开。 徐氏偷眼瞧了自己夫婿一眼,安三爷目光淡然的望着那匣子,似乎有些走神的意味。 终于匣子还是打开了,当看到凤头钗是断裂的时,他的眉眼里充满了惊色:“断的?怎么,怎么会是断的?” 徐氏摇头,急忙说着庄家裘嬷嬷送来时就是如此。 老侯爷的手哆嗦了几下,看向了徐氏:“裘嬷嬷?” “对,应当和婆母是旧识,她之前曾称呼婆母为二小姐,还自称红药。” “红药?”老侯爷的身子一晃有些后栽,安三爷急忙将他扶住,老侯爷便盯着徐氏,唇胡抖动:“可是唇边有个,有个红痣?” 徐氏自是点头。老侯爷的身子哆嗦起来,随即他急急的言语:“去,去庄家把她请来,我要见她!” 徐氏皱了眉。当下提了自己不知此事深浅而言的推托之词,而后才言:“公爹,此时正是节骨眼上,庄家有此举不论是什么招牌,其后之心都是尽人皆知的。儿媳不敢忤逆您的意思,不过是不是能等到明日,至少也圆了前头的说辞。” 老侯爷捏着凤头钗的手哆嗦了两下。人点了头:“你说的对,我老糊涂了,等明日……不,后日吧,后日了见!”说着转头看向了谢安:“老三,扶我,扶我回书房。” 安三爷的眉挑了一下,人却是应声的。当即大声招了仆从上前伺候,用轿子把老侯爷抬回了主院,而后直奔了书房歇脚。 谢安伺候了父亲歇在榻上。看了一眼他手中紧捏的凤头钗,便轻手轻脚的弓着腰向后退,可还没退出去,却听到了父亲的言语:“安儿,为父,老了!” 六个字,沉重而喟叹,谢安翘首等着下文,老爷子却什么也不说了。 就这样,安三爷立在门口。足足躬着腰身弯了一刻钟,才听到了父亲的下一句:“谢家的族长该换了。” 谢安闻言吓得立时上前:“爹爹怎么如此言语?纵然现下您是指了我继承勋爵与族,可儿子到底浮躁,不能……” 老侯爷抬手止住了他的言语,将手里的钗亮给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谢安咬了唇,欲言又止不出言。 老侯爷的嗓子里溢出一声冷哼:“我老了。一把年纪要入土的人了,用不着你给我遮掩,说!” 谢安的嘴角抽了抽,依然犹豫,老侯爷此时却猛抬了左手朝着他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你是我谢家的子孙,是我谢家未来的族长,明明才华横溢,偏却迂腐畏懦,你连指责你父亲的底气和胆识都无,你叫我怎么放心把谢家交付?” 谢安捂着脸跪下了:“您是我的爹,儿子怎能……” “你如果不继承勋爵,不继承族业,你这般愚孝,我大约会夸你,可你不是!安儿,这个时候,你都不能叫你爹我,放心吗?”老侯爷说着将凤头钗在他眼前晃了晃:“说,这是什么?” 谢安两眼一闭,垂头而下朝着地面磕了起来,老侯爷望着他那模样,纷纷的拍了桌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冲着外面喊:“来人,去把谨哥儿给我叫回来,还有,谢家所有的爷们儿孙,全都给我叫回来!” …… 林熙在屋里吐得胃中发空,也难以抑制恶心。 五福心疼送上热水,林熙抓着喝了几口,半歪在了床上,才舒缓了了两口气,又是翻身冲着木盆发呕。 此时屋外却传来了四喜的声音:“就您一个回来了?讨到法子没?” 门帘子一挑,花妈妈汗涔涔的钻进了屋里,眼瞅着姑娘长出一口气的扶着五福歪在榻上,便是叹了一口气:“姑娘,您且忍忍吧,现在谢府上出了事儿,太太那边儿正不好呢,我可没敢去言语……” “什么?”林熙歪着脑袋看向她:“出事?” 花妈妈伸手抠抠脑门:“庄家来了个什么裘嬷嬷,不知送了个什么东西回来,现如今正拿这个不知情的事,要挟着太太和侯爷夫人呢!” 她这一句话里说不清的事就好几个,别说林熙听着发懵,就是四喜都听不真切,急急冲着她言语:“我说花妈妈,您说了个什么啊,我怎么就没听懂?” 花妈妈当下跺脚拍腿:“我说不清楚,我那是隔着墙根听来的!”当下连说带学的把自己如何同雨燕过去,又听了什么齐齐地学了一遍,学完之后,她一脸歉意的望着林熙,念叨着自己去的不是时候,还得姑娘再忍忍的话头,可林熙却感觉不到自己的恶心了,因为她完全惊住了: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把婆母那样的人给扼住?而且庄家直言不讳摆明了是冲着老侯爷来的,又是什么能让走背运的庄家敢如此的勇往直前? 她想不出答案,也不可能叫着人去那边打听,眼珠子一转,她急急言语:“花妈妈。你听见的话,再不许和第二人说嘴,你们两个听见的,也都把嘴给我缝上。但叫我听见这屋院里再有哪个下人言语到此事,我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你们老老少少全轰出去,可明白?” 四喜五福还有花妈妈立时应声说着明白,林熙又冲五福言语:“去,找前门上的小厮,速速去请姑爷回来!” 花妈妈闻言一愣:“这个时候?” 这几日吏部调派。姑爷可忙的团团转,林熙日日吐成那样,都不许她们同谢慎严提起半句,反正谢慎严回来的晚,又是夜里睡在书房的,她倒也瞒的顺畅。可眼下林熙却叫着请,花妈妈倒有点懵了。 “姑娘,我说什么由头?” 林熙捏了下手中的帕子:“就说我吐的昏天黑地的!” 五福立时答应着去了。林熙便在屋里沉思会是什么能牵扯到宗人府,牵扯到老侯爷,还能憋的侯爷夫人和婆母全都忍气吞声。 这么一想着。心思分出去许多,倒也不老想着难受,只隔上一会儿的干呕两声,倒也相对能让她好过许多。 半个时辰后,五福回来了,却告知林熙,姑爷虽是一道回来,却因先前老侯爷的传唤,已去了主院那边,只是姑爷到底挂心着林熙。听着她不好过,就顺道拉请了一位才升任院正的太医过府,叫着林熙速速去厅前号脉。 林熙闻言知道老侯爷召唤必然为着那桩事,登时觉得自己太多事了些,再思及自己又是说着害喜的事儿,便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冒失。坏了谢慎严的心境不说,也到底是扰到了他。 当下一面摇头自责,一面由着下人伺候整了妆和衣,这才坐了府内轿到了二门前的花厅里,见了那新上任的顾院正。 顾院正一把年纪,听了林熙的情况,问了丫头婆子种种后,便给林熙号脉,而后下了方子说着不碍事,只叫谨四奶奶自己宽慰些,心情舒坦更勿紧张之类的,便告辞了。 林熙叫着四喜送上诊金,扶着四五福回了院落,歇下后,便歪在榻上等着花妈妈煎药,苦涩的药味飘散起来,林熙闻着那气息神游主院: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 主院书房前,谢家的子孙们陆续到了,可是他们却没能进去,管家在外伺候着,说老侯爷正在屋里同安三爷和谨哥儿言语呢。 大家便都对视一眼默默地等着了。 不大会儿功夫,大房一家也闻讯悄悄的从后门进了府,谢鲲带着儿子谢峻直奔到书房门前,听闻了管家的言语后,他扫了一眼相随而来的薛氏,薛氏便身子一拐,直奔了主院主房。 书房内,凤头钗依然捏在老侯爷手里,安三爷跪在地上,谢慎严自然也得陪着,这是礼数。 “……安平八年,此钗经曾祖母传于祖父之手,自它出现后,共计相传二十七代,后于祖父这一代遗失,谢家主母所持的金玉凤头钗便只有图文于家谱典籍中而已,不过却想不到,此物又失而复得了。”谢慎严跪得笔直,侃侃而言,话语平淡,面容也淡,无喜无忧的,也不知这个失而复得是值得高兴还是不高兴。 “失而复得?”老侯爷望着谢慎严,脸上爬升着一抹有些难看的笑容:“你倒会给你祖父我台阶下,可这东西怎么可能随便就遗失了呢?” “安平十一年,谢府上修葺宅院,入了蟊贼,此物遗失。”谢慎严依然言语,仿若深知内情一般,安三爷在旁听到此话,下意识的看了谢慎严一眼,眼中有惊,有喜。 “呵呵!”老侯爷笑着把凤头钗放在了匣子内:“这钗不是遗失,是我把它给了我心爱的……” “祖父!”谢慎严出声抢断了老侯爷的话语:“您年事高了,有些事,只怕是记不得了,孙儿最近熟读过家谱家训,于传家库单上看过这话。” 老侯爷的眼里闪过一抹欣赏之色,随即却冲谢慎严摇摇头:“没用的,庄家已然要拖我谢家下水,岂会容我修补应对?就算你搬出家谱来,买通了人把这事黑白颠倒,可庄家难道就不会防着我们举动吗?有些事,错了就得担,我不能看着庄家捅出来,坏了谢家的名声!” “庄家已然失势,纵然还有些架子,也不过余威,只消挺过这几日,待那安南王赴蜀地,大局便定,庄家也是无法。”谢慎严说着朝冲着老侯爷磕头:“请祖父三思!” “三思,少思长,老思死,有思穷,我这一把年纪,也是时候闭眼了。” “爹!”安三爷大惊匍匐于地:“爹爹莫说此话,庄家固然心思可昭,却也不是不能周旋,爹爹万不可如此!” “周旋,你爹我比你清楚的多,可先下是周旋的时候吗?谢家树大招风,多少眼睛盯着,难道我要一个周旋为日后留下灾祸,就如当年一时情重而为今日延祸一般吗?”老侯爷说着站了起来:“我不后悔当年相赠于她,因为她是我心中挚爱,为了家业,为了谢家,我放开了她,可这些年,我却无一日不想着她!如今这东西回来了,也好,至少我能有个由头让自己挺直身板了去,倒也自在!” 安三爷同谢慎严都是极力劝阻,可无奈,老侯爷一旦决定什么就很难改变,不但不听他们言语,还大声叫着管家让外面的谢家子孙都进来,立时,房门打开,谢家在跟前的四个儿子和五个孙子都入了内。 老侯爷一挥手,管家自觉的关门守在外面。 老侯爷眼扫行礼的儿孙们,笑着点点头,抬了手:“免礼,都坐下吧,我有话说。”他说着把那只凤头钗又拿了起来,看着众人说到:“我现在要与你们说的话,你们只管听,不许言,听罢了就出去,将此话永远守在心里。”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惊讶,在相护交错的对视里,他们看到了安三爷的面色如灰,也看到了谢慎严那一脸的痛。 “这是谢家世代相传的凤头钗,我当年把她给了我心爱的女人,我给她的时候,她已得了诏,即将入宫,可我还是执意给了她,只为证明她是我心中唯一认可的妻子。如今,当年伺候她在宫里的人成了淑贵太妃身边的人,她知道我和这位的情谊,欲拿此事做文章要挟我同庄家一路,为三皇子再谋利。天下已有新主,怎能再起波澜?我若与之周旋,纵然胜了,谢家也难免被人诟病,且日后万一有什么不利的,这也是把柄之一,毕竟你们很清楚,若然别人存心要你死,捕风捉影的东西也会成为实,故而我不愿和庄家绑在一起,受其牵连,更不愿谢家一脚陷入污淖之中,故而我在今日言于大家,这件事,我会处理,但有个什么不对的话,安儿继承勋爵,谨哥儿则为谢家第一百八十九代家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柳氏之念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在榻上睡的迷迷糊糊时,感觉到身上发痒,挑了眉眼,就看到谢慎严低着头,轻轻地为她扯着被褥。 “回来了?”她说着坐了起来,谢慎严点点头再次扯了被子:“睡着也不去床上,这么躺着舒服不成?” 林熙抬手揉揉眼睛:“躺平了就恶心,这么歪着倒还舒服些。”她说着冲谢慎严歉意一笑:“对不起,你本就忙,我还添乱扰你!” 谢慎严望着林熙,手摸上了她的脸,蹭了蹭之后,轻声言语:“傻瓜!”说完将林熙往怀里一拉,下巴就抵在她的脑袋上:“我回来后问过花妈妈了,你难受了不止一天,你怕是知道了什么,急着叫我回来才是真吧?” 林熙的脸贴着他的脖颈:“我难受,花妈妈想央婆母请御医给我瞧看,结果碰巧听了那么一耳朵,虽然不清不楚的弄不明白什么事能挟着祖母和婆母,但牵扯上庄家,这个节骨眼上总是麻烦,故而我才……” “我明白。”谢慎严说着紧了紧搂着林熙的臂膀,却再没言语,弄得林熙想知内情却又不敢问,最后只能生生的憋进肚子里。 因为她明白若是谢慎严想说,自是会说的,他向来对她没什么隐瞒。 “歇着吧!”忽而他放开了她,起身。 “你要歇在书房?”林熙诧异,这些日子他回来的晚怕扰着她才歇在书房,今个儿都已经来瞧来扰了,怎么又走…… “我睡不着,还得再忙活一阵子,不吵你,你歇着吧!”他说着转身迈步。 “慎严!”林熙扬声轻唤:“我不怕你吵,我,我等着你!” 她看得到他言语中的落寞与悲伤,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却明白此一刻他定是需要自己的。 谢慎严回头望着她,几息之后一笑:“好,你先歇着,我忙完就过来。” 林熙点了头。谢慎严扭头快步走了出去,听着屋门掩上,林熙忽然感觉到屋里有一种悲凉的气氛,可是她却又抓不到什么。 愣了愣神,看了看昏黄的灯,她没有招呼下人,自己起身去了桌几前。拨了灯芯,又多点了一盏。她盯着两盏灯看了看后,忽而蹙眉,扬声唤人:“谁在外面伺候?” “奴婢!”门帘子一挑,五福同游红进了来―自两年前采薇被支配出去嫁了庄头后,采字辈的丫头在这院里便空了,云字辈的也都打发了大半出去,府里便循例补了几个丫头进来。依着“采云游月”的序,起了名。 这补进来的丫头都是林熙自己去挑拣的,没再让管事们选人。为的是开始给自己放手养一些人。 “去,多点几盏灯来,还有,给屋外也多挂两盏灯笼,我要亮亮堂堂的!”林熙出声吩咐,当即五福和游红便动作起来,不多时几个丫头忙碌起来,很快整个主屋都亮堂着不说,屋外一溜灯笼照耀着,份外的亮与暖。 林熙扶着五福站在门口看了看那些灯笼。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她冲丫头们言语:“都歇着吧,今晚睡都不用伺候,更不用当值,只明个一早循例伺候着爷起,就是了。” 众人应声退下。五福扶着林熙进屋后,也在林熙的摆手中退了下去。 她看着满屋的亮堂,自己取了绣棚子,捉了针线歪在榻上一针一线的继续绣着那百子图。 夜,静悄悄的,当谢慎严红着眼从书房里走出来时,他看到了院落里亮亮堂堂的灯笼,再看那主屋的灯火通明,那心里充斥着的暖意让他眼圈有些泛酸。 他立在那里,许久才压过了这一道情绪,而后他迈步走向主屋,当推开门时,她看到了林熙一针一线专注的刺绣模样,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望着她,一时失语,而她抬头看向他,淡淡一笑:“忙完了?” 他点点头:“忙完了。” 林熙放置了绣棚子,起了身:“我伺候着你吧!”她说着去了盆架跟前,亲自摆湿了帕子,谢慎严走了过去一把从身后拥住了她,虽是一言不发却是唇印在了她的脖颈上,那般拥着她不放,唇也不离。 林熙没有动,乖乖的站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脖颈处有一滴温凉的水滴落下,流淌,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什么,却更加不敢开口,她乖乖地站在那里,准备迎接与面对他的悲伤,但一滴泪后,却再无泪的落下,她听到的是他低低地声音:“有你,真好。” …… 林熙不懂谢慎严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句,也不懂他的悲伤因何而来,她只知道自己既然说不到点子上,就最好沉默,便乖乖的当了一夜的偶人,被他拥着抱着,无论是在榻前还是床铺之上。 寅时才过,谢慎严就起了床,循例那般去了院子里打拳,而后去了吏部,一切如常仿若昨夜的悲伤来的莫名其妙。 林熙独自坐在榻上喝着发苦的药汁,心里还挂着这事儿,可是想要叫人打听却总觉得还是不如少一事的好,这便摇摇头,想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岂料帘子一挑,花妈妈一脸古怪的拿捏了一封信进来。 “姑娘,渝哥儿亲送到门房儿的,叫着给您!”花妈妈说着捧了过来,眼里有着探究之色,林熙接过一扫,信封上写着几个字:叶氏躬请谨四奶奶阅。 她拆信抽瓤儿,一张薄纸而已,打开来,又是寥寥几字:“冬尽春来料峭天,见阳虽暖骨透寒,关门宅府不问亲,临秋再数黄菊鲜。姑娘珍重,且莫大性,贪凉贪嘴。叶嬷嬷敬上。” 林熙眨巴眨巴眼睛抬头看着花妈妈:“渝哥儿几时送来,可有和门房交代什么?” “门房上说,渝哥儿是一大早来说,说这是他昨夜探病后,代他祖婆送的一封问笺平信。”花妈妈把话转了过来,林熙则急忙起身去了床头,从腰上取下了钥匙圈,叫着五福和四喜把最下面的笼箱里收的小匣子取了出来,而后开箱。随即将上一次叶嬷嬷送的那封信取了出来。 再度瞧看,再度低声轻念,想了想那信到后,一连串的变化。她忽而明了,叶嬷嬷的信中意,全然是在提醒她要如何小心避忌。 再看今日这封,她斟酌着字句,大意明白现在新帝登台却也并非天下大定,庄家只怕还有奋力之搏的意向,而叶嬷嬷提醒她不问亲。这个亲所知几乎是明摆在那里的―四姐林悠。 她蹙着眉把信叠了收进箱子里,还未上锁,外面传来游红的声音,随即门帘子一挑进来,五福立刻绕过屏风迎上,随即转进来,手里拿着帖子:“景阳侯府来的帖子,是贤二奶奶发来的。” 林熙抬手接过打开瞧看。但见帖子是邀她去府中坐坐,姐妹叙叙。 看着这帖子,又看看那匣子里躺着的信笺。而后林熙把帖子递回给五福:“你去趟林府,把这个给我大嫂,告诉她我近日如何的害喜,如何的难受,请她代我去庄家坐坐,问问四姐姐,若无什么要紧的,也就不必来谢府同我言语,免得我腹中孩儿小气。” 五福当下接了出去,花妈妈则蹙着眉轻声言语:“四姑娘想什么呢。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还能攀亲?庄家就不能消停嘛!” 林熙抬眼扫她:“未必就是她的意思,嫁出去了,就是庄家的人,有些事由不得她。”她说着伸手摸进匣子里,把那方印取了出来,把玩了几下才放了回去。把锁匙挂上了。 林熙在屋里乖乖地窝躺了一日,也许是吃了汤药的缘故,有或者有挂心的,总之今日的害喜没以往严重,午饭后还小憩了片刻,倒也安稳,到了申时时分,她正在榻上拨弄绣棚子呢,四喜进了来,说着鹏二太太来了。 二伯母前来,林熙有些意外,因为自打她回府,林熙便懂她回来起的是保家之意,时时刻刻总会在堂前呆着,当着二伯的半个主意人与谢家人言语,有的时候,薛氏徐氏都要避讳的场合,她却是不用的,所以在林熙眼里,这位二伯母,份量其实大过大伯母,自己通常都是小心敬着,倒也没怎么有过多的凑在一起。 不明白人家为何而来,却也怠慢不了,当下扶了下头上珠花,赶紧的扶着四喜外出,才到院子半中,柳氏的府内轿已落,林熙便瞧见轿子两顶,随后柳氏同她那干女儿余芳走了出来。 林熙依着规矩迎上,把人请进了屋里,茶水奉上后,便是同这两位言语―长辈来此自是头先话题落在她身子上的,一来二去的说了一盏茶后,柳氏这才话题一转说了一句叫林熙有些莫名的话:“你这院落里可踏实?” 林熙懵住,眨眼好几下才言:“二伯母所指……” “我是个直肠子,不绕弯,有话直说了。你大伯分家出去,你二伯在外戍边,我们这两房都是碰不到谢家大业的,而关于主族之权,更是一早就知道要放在你们三房这边。谨哥儿是三房长子,自小又得老侯爷亲自教习,更是早定下的族长,如今新帝继位,大房为了谢家安保,已尽可能断了主脉之连,日后便是以你们三房为大,更以你这一院为主!我回来为着什么,我想你也不是不知的,眼下问你这话,也是希望你这院落安稳踏实,毕竟日后这便是主母的院子,出不得纰漏。” 柳氏这么一通话出来,林熙听得心中嘀咕:这算什么直肠子?说了一圈不都是人人知的吗? 她虽这么想,口中却是顺话而答:“先前二伯母给的叶三娘和马姑娘都在我院里,有她们在,我挺踏实的。” 柳氏眨眨眼睛说了一句话:“那两个是我带出来的,论放心倒是真放心,只不过到底还是外人,我想你身边多个贴心的跟着,将来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只怕才周全踏实。” 林熙闻言只觉得背后几枚针扎了进来。 怪说不得她来还跟着余姑娘,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熙的心中有一抹酸气。,扫看了一眼二伯母后,低头闭嘴不言。 她静了,柳氏也静,屋里一时充满了尴尬气息,那柳氏忽而一笑:“我是你的长辈,也是为着你和谢家念想,我没同你婆母言语先与你说,也是想着你能明白这个礼。” 林熙继续点头不言语,那柳氏抬手饮下半盏茶便起了身:“看来我惹你不快了。” 林熙抽了嘴角:“二伯母这话重了,我知您是为这我们这一房的周全才有此意,只是眼下不是提这事儿的时候,毕竟先皇才去不久,谢家更要小心才是。” 柳氏呵呵一笑:“不过是收房纳人而已,算不上娶妻,不犯冲。” 林熙抬了头:“但我们是谢家,世家典范,有的是人盯着,还是小心些好。” 柳氏顿了顿,随即言道:“打扰了。”说罢冲余芳一招手,两人便出去了,在两人出去时,林熙扫了一眼余芳,就对上了她的眼光,在她看似平淡唯喏的脸上,她依稀看到了一抹感激。 林熙依着规矩亲送到轿子前,轿帘掀起,柳氏弓身进入时,回头看了一眼林熙,声音很小也很轻:“我是好心为你,世子家眷岂会单寡?留个知根底且本分的总好过撞运气。” 林熙扫了一眼扯衣角的余芳,轻声言语道:“是,二伯母的好意熙儿明白,不过余姑娘到底是二伯的义女,是他沙场兄弟的女儿,您是一心为我了,可她若是做了妾,别人只怕要念二伯父伤了兄弟之情,断了义,纵然是落在侯府里,却也终究是小,日后二伯父的脸怕是在那些将领面前也伤了吧。” 柳氏一愣,嘴角抽了抽上了轿子,林熙目送她们出去后,只觉得肚腹内一股恶心涌上来,当即就在院落里发呕,整个院落里都是林熙呕吐的声音。 …… 入夜,谢慎严归来,依旧怪怪地,沉默中见着伤感。 林熙见状也不好招呼,就在旁绣着她的,忽而谢慎严开了口:“听说二伯母今个过来了?” 林熙眨眨眼,一面绣着一面言语:“是的,带着余姑娘一路来的。” 谢慎严闻言一愣:“带着她?” “是,关心咱们院子,说着想叫我收个知根知底且本分的……自家人。”林熙说着针脚不停,屋内沉默一息后,谢慎严的声音飘了过来:“不用理她,明天过后,她自会消停。” 林熙闻言抬眼看谢慎严,却见他站在窗前发呆,眨眨眼暗讨:明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同归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翌日大早,谢慎严同她一起去了老侯爷跟前问安,老侯爷相较平日的言语,难得的话多了些,与每人似乎都说了一到两句,而后就叫着散了。 林熙跟着谢慎严退出来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慎严,因为她在刚才的那点时间里,发现谢家的子孙几乎人人都目下见伤,面有悲纹,一时倒觉得心里的不安与疑惑在放大,再想到昨夜谢慎严那一句明日,以及他几乎一夜没合眼的情况,她意识到,今日有大事发生。 从主院告退,循例是应该到三房的远离对着安三爷和徐氏也行问安的,可安三爷摆了手,徐氏更是低声说到:“你有身孕,免了吧,回去,好生睡一觉!” 才起就睡?林熙狐疑的扫了徐氏的面容,也看到了伤色,再偷眼瞧看其他几位太太,却没瞧见那伤色,倒是看到柳氏面容中的犹豫。 想到昨日她来的目的,林熙低头告退下去,她已经不怕柳氏会一意孤行,她相信谢家的妇人们,都明白什么是为夫所想,也更相信谢慎严的话。 谢慎严直出了府往吏部去忙,早饭也都免了,林熙回味着他离开时对主屋扫过的一眼,上了府内轿回去歇着。 各房人都相继离开,同徐氏已经出了主院的安三爷这会儿却又倒了回来,两人也没叫下人吱声,双双默默地入屋,就看到老侯爷安坐在堂前,侯爷夫人则捧着茶杯喝着。 “你们……”侯爷夫人诧异,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老侯爷抢了话去:“我正要找你们呢,三儿媳妇,下帖子给庄家吧,把话说清楚,我只见裘嬷嬷一个,多一人我都不见!” 徐氏点头应声。老侯爷又冲安三爷言语:“你也别愣在这里了,快去安排车马。” 安三爷低着头,使劲的点了点,才退了出去。他的步子明显缓慢,这让老侯爷的眉微微蹙起,当下要开口言语,安三爷却突然步子加快两下退了出去。 侯爷夫人眨眨眼,放了茶杯看向老侯爷:“为什么要准备车马?府里不能见吗?” 老侯爷斜她一眼:“你敢在府里见?你难道想大家都知道凤头钗的故事吗?你的脸不要了?” 侯爷夫人立时抽了抽嘴角扭了头。 老侯爷看她一眼:“去,换身体面的衣裳,你不是不待见她嘛。正好摆摆你的架子。” 侯爷夫人转了头:“我才不去呢,她和你说的是姐姐的话,我去了是丢人现眼的。” “你也知道那是你姐姐?”老侯爷歪着脑袋盯着她:“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姐姐给的,你却不想知道那钗为何是断的?不想知道你姐姐的遗言吗?” 侯爷夫人低了脑袋:“你回来告诉我不就成了嘛!” 老侯爷眉一挑:“你去不去?不去的话,今天我就休书一封打发了你!” 侯爷夫人立时眼圈子红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当下起了身朝着内堂奔去。 老侯爷抬眼望了望屋顶的梁柱,又看了看四周的摆设,起了身。伸手摸摸这个,瞧瞧那个,而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便走去了门厅前,看着外面那已经大落的梅花,嘴里轻喃:“梅儿,我们快团聚了。” …… 飘香阁坐落在京城繁华的珠玉胡同上,它虽不是老字号,却因为这些年菜肴美味,以及世家们的诸多捧场,而早有口碑,平日里都是人来人往特别的热闹,许多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在这里宴客。彰显自己同世家的品味。 今日里楼下依然客满,但三楼上的贵房却不接待宾客,任你再大的官职,也只能在二楼雅间里坐坐,知情熟路的便知道,定是有大世家在此用餐。因为每回都是如此。 谢府的车马由背街而进,老侯爷带着夫人在飘香阁掌柜的逢迎下,去了三楼。 茶水瓜果糕点全部送上后,一对弹琴的双花便进了来,抚琴轻吟的唱着《悯先皇》。 国丧之内,一切喜庆特宴全免,生活的压抑无聊促使权贵世家们想出了对策,由这些名伶歌姬唱着诸如《悯先皇》,《歌至尊》等词曲,虽不是词曲浮艳,却也能饱耳,倒也安然自乐。 老侯爷同侯爷夫人听了半阙,抬手抹了眼圈,一副真心缅怀的意思,侯爷夫人却是心里呕着气,忿忿地盯着眼前的茶喝了不少。 半阙后,小厮上来回话,说庄家的马车到了,就在楼下,只等上来,老侯爷点点头,便言出恭,起身去了净房。 侯爷夫人伸手扯了扯衣裳,扶了扶玉簪银钗,端着架子坐在那里,半听曲子半扫着门口,只等裘嬷嬷到,而老侯爷此时却在净房里同飘香阁的东家四目相对。 一只两寸长的玉葫芦从老侯爷的手里塞进了东家的手里,老侯爷冲他点了点头:“交给你了!” 东家点点头,一脸凝重:“您放心吧,您前头先去,小得结了这事儿,就来追随。” 老侯爷拍拍他的肩膀:“多谢。” 东家摇摇脑袋:“我多活了三十年,什么福都享到了,够本了。”说完便转身出去,老侯爷顿了顿也出去,直奔了贵房。 此刻贵房内,裘嬷嬷已到,因着老侯爷的言语,裘嬷嬷一人而来已与侯爷夫人两人冷眉相对的分坐两处,眼见老侯爷进来,她起身招呼,老侯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着免了,这才摆手叫双花退下。 她们离开后,老侯爷击掌,随即,茶酒皆进,饭菜送摆,一切侍奉好后,下人们都自觉的退了出去。 “这么多年没见了,要不是拙荆告诉我你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和她去了。”老侯爷说着抓了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仰头喝下,而后再倒了一杯。 “老侯爷不必拿话揶揄我,我是苦命人,主子去了,是该追随,但我若死了。又有谁把主子的话带给您呢?”裘嬷嬷说着堆了一个虚假的笑容,老侯爷轻笑了一声:“哼,说的好啊,我整整等了三十年。这个节骨眼上,你才想起,我是不是该敬你一杯,道一声裘嬷嬷好记性?” 裘嬷嬷笑了笑,倒不觉得臊脸:“老侯爷就别那话刮我了,老身敢跳出来,就预备着会被您冷嘲热讽的。说实话,我为什么一定要死?就因为我知道你们的一切吗?” 老侯爷眨眨眼,拿起了筷子:“算了,旧话不提,你来也是有念头的,不如把话带到,再说说是个什么意思吧?”说着他倒夹菜吃了起来,而后吃了一口看向了侯爷夫人:“你不吃吗?我可点了你最喜欢的鱼。”说着夹起一筷子到了她的碗里。 侯爷夫人苦笑了一下。举筷享用,老侯爷夫人扫了一眼裘嬷嬷:“快说吧!” 裘嬷嬷眨眨眼说到:“昔日娘娘是游湖时失足落水而亡,但就在出事的那天早上。她收到了一封信,看后才动手用剪子剪断了那钗。” 侯爷夫人吃鱼的动作立时停下,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老侯爷瞧她,她指着嗓子咳咳了好半天,在老侯爷一掌拍到背上后,才舒缓过来,尴尬的吐出了一根鱼刺,悻悻地说着:“失礼。” 老侯爷转头看向了裘嬷嬷,俨然等着下文。 裘嬷嬷眨眨眼:“这封信来自于谢府。” 老侯爷的眉蹙了起来。随即却又展平:“你看过那封信?”他说着夹了两筷子菜放进了侯爷夫人的碗里:“吃啊,这菜不错。” 老侯爷夫人惴惴,应着声夹菜,却没吃下多少,而那边裘嬷嬷已经答话:“看过,在主子剪断那钗时。她把那信也丢到火盆里来着,我当时手快拣了出来,怕主子一时的气性,便扫到了其上的内容,但主子随后夺了过去,又丢进了火盆里,而后把那凤头钗给了我,说叫我找机会把那钗还了您。” 老侯爷叹了一口气,提着酒壶给侯爷夫人倒了一杯:“在我听那信内容前,你我好生碰一杯,免得听了后,我与你无言。” 侯爷夫人惴惴捧了酒,迟迟不入口,老侯爷仰头一口喝下望着她,她便想放酒言语,而老侯爷嗯了一声:“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侯爷夫人猛然间就给被戳了骨头一般,她身子一顿,瞪着眼说到:“有什么不敢!”说着仰头将酒喝下,将酒杯拍在桌上:“用不着她说,我自己说,那信是我写的,我以你的口气告诉她,皇上得知你们两个曾私许终身。” 老侯爷捏了拳头直接看向了裘嬷嬷,裘嬷嬷点了头:“我看见的是这意思。” 老侯爷蹙眉:“梅儿聪慧,怎会上当?难道她辨不出字体?” 侯爷夫人一挑眉:“我偷偷学了你字迹十年,只为练那几个字。”她说着以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开始书写,眼看着那水迹和自己的字迹一模一样,老侯爷的眼里闪过愤怒之色:“她是你的亲姐!” “可我受够了你的心里全是她!”老侯爷说着扭头坐下,端了茶往口里倒。 老侯爷瞪了她一会儿后转了头:“说吧,你打的什么主意?” “老侯爷是明白人,当年若非我惊醒,只怕送还金钗的时候,便是我丧命之时,红药一辈子命苦,为这主子也呕心沥血,只盼着她荣耀我也富贵,哪知道才做了皇贵妃,我还没得到什么好呢,她竟为着保你而自杀,我虽得了皇上眷顾准许出宫,但我家中之人还指望着我,我怎么能就如此回去,我腆着脸求在宫门里与公公做了对食,靠着在洒扫司内耗着,混到了新帝继位,又指点了庄贵妃这才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一路荣耀,再得了风光。如今我老了,家业也有庄贵妃打点着,也是时候出来为她博一把了。” 老侯爷笑了笑:“你会知道报恩?你还不如说,巴望着庄贵妃翻身,你好得了便宜。” 裘嬷嬷点点头,一脸坦然:“没错,老侯爷果然明白人。” “说目的。” “贵妃娘娘请您出手,保住三皇子留京,或者该其封地为边疆也好。” 老侯爷眨眨眼:“边疆?怎么,想我家老二带着兵同他一路杀回来吗?” 裘嬷嬷笑了笑:“老侯爷何必说这些呢,有些东西还是心照不宣的好,反正眼下您得有个取舍不是?” 老侯爷眨眨眼,提着酒壶给裘嬷嬷倒上了:“庄贵妃果然聪明,捏着我的七寸,饮下这杯酒,你就回去给她复命,就说我应下了,只不过话要带的清楚点,我只尽力去拦,但若不成,可别怪我。” 裘嬷嬷一笑:“老侯爷这么说,我就先替主子谢谢了您了,不过老身不喝酒,还是以茶代之吧?” 老侯爷瞥了她一眼,端酒喝下,裘嬷嬷便捧了茶喝了一口,这便要起身,可就在此时外面却有一声细微的碎裂声,随即不过一息的功夫,便有吵架声与打骂声依稀传来,夹着着女人的哭声喊声,汉子的叫骂声,似是发生了什么。 裘嬷嬷一愣,眼扫老侯爷,眼见他纹丝未动,脸色大变,急忙起身,却是发觉天旋地转,而此时房门破开,两个人冲了进来,一个按住了她的手脚,一个捏住了她的喉咙,裘嬷嬷大惊叫嚷,可外面的骂架之声不断,而她也不过喊出了半个字,那人就提着那酒壶塞进了她的嘴里,一通猛灌。 裘嬷嬷想要言语挣扎,可两个人这么按着她,不多时剩下的大半壶酒就尽数灌进了裘嬷嬷的肚子里,而那边瞧看到这一幕的侯爷夫人傻了眼,半晌才冲着老侯爷言语:“这,这是……” “她活着是个祸害!”老侯爷说着看向了侯爷夫人:“我本来还觉得带你一起走,有些歉疚,可怕你留在宅府内,坏了我谢家的业,我必须这么坐,但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你害死了我的梅儿,你同我一起到她面前认错去吧!” 侯爷夫人闻言吓的起身,立时天旋地转,当下伸手摸着喉咙和额头:“你,你下毒?” “没错,我们一起死了,一了百了,谢家得以安定无忧,庄家也无人可以再指过去的事非,我们三个,都死于豚鱼之毒!”他说着伸手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了嘴里:“美味啊!”说完看向那两个汉子:“你们快离开吧!” 两个汉子当即退了出去,门掩上时,裘嬷嬷已经瞪着眼浑身抽搐,而老侯爷也开始腹痛黑目,侯爷夫人则伸手捂着喉咙急急的抠着:“我不要死,不要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当家主母(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在屋里的床上睡的正香,忽而被四喜和花妈妈嚷嚷的声音给震醒,几乎是睁着眼睛看了她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们两个叫嚷的是什么。 “姑娘快起来,老侯爷和侯爷夫人出事了!”花妈妈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受了大刺激。 “奶奶,您别呆着啊,主院里都乱了,太太们都过去了!”四喜更是眼泪都淌了出来,那颤抖的样子,俨然是六神无主。 林熙被弄了个懵,扶着花妈妈的膀子坐起身来,伸手拍着她们的两个肩头:“都给我闭嘴,安静,唤个两口气,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花妈妈和四喜都是大喘两口气,但说话的只有花妈妈了,四喜俨然一副吓坏的样子,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刚才从门房一路喧哗到主院,闹的鸡飞狗跳的,我不知是什么,赶紧往那边去瞧望打听,结果还没走到,就碰上来传话的丫头,哭的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冲我就说了三句,然后就往别的院子跑了。”花妈妈伸手捏着脑袋,显然她这把年纪经历的事也不少,吓是吓倒了,但也能强自镇定下来。 “哪三句?” “老侯爷和夫人出事了!各院子的人都快过去!太医说老侯爷已经没气了!”花妈妈学了出来,林熙的眉一蹙:“我的天,我们走!” 说走也并不是立时就能走的,再是着急上火,也得有个身份讲就不能失了礼数,当下自是还得对着妆台,抿上几梳子。 林熙手脚利索的摘掉了头上浅粉色绢花,只抓了一把光溜溜的扇形素钗扎上头,一转身招呼四喜快走,就看到她那兀自发抖的样子,立时挑眉略过了她。同那送上薄披的五福说到:“你跟着我一路吧,四喜留在房里。” 当下一众人出了屋,就看到轿子已经停在院子里,林熙一愣。五福言到:“奴婢叫人准备的,奶奶是有身子的,颠跑不得,还是上轿吧!” 林熙看她一眼立刻上轿,一行人便急急的往主院那边去。 轿娘们扛着轿子一溜的跑,林熙抬手抹着轿帘向外张望,但见进进出出不少人。都是脸色见白慌张,这心里也揪在了一起:老侯爷已经没气了,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这是……,蓦然间她想到了谢慎严这几日怪怪的举止中存在的悲伤,还有他昨夜那莫名的一句话“明天过后……” 她紧攥了拳头:不会,一定是凑了巧,是我想多了…… …… 轿子落在主院口子上,林熙下轿扶着五福就往里走。后面花妈妈白着脸跟着。 一进了院子,就看到各房人马脸色煞白与焦急的凑在这里,更有几个小丫头在那里无声流泪的擦抹着。 “谨四奶奶你怎么来了?”立在院中屋门口的五房太太滕氏一眼瞧见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来:“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怎么去知会了你来,你这正怀着,万一有个什么可怎么办?” “五婶婶严重了,我这算什么,哪里有这边重要,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这乱乱地您快给我说说吧!”林熙立时拉上了滕氏的手。 “今个老爷子同老太太一道去的飘香阁吃饭,说约见了故人,谁知道怎么回事啊,老侯爷竟中毒没了。没了气,这会儿老太太也还在屋里,三位太医陪着耗,也不知,能不能……” “可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那得等仵作查验了说,听太医进去扎针催吐时说。老太太喊着是,是豚鱼的毒!” 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院子里相继奔来了人,都是较近的几房人,大家乱哄哄的又说了一遍中,林熙才依稀听到一个名字―裘嬷嬷。 “她已经送去了庄家,听说她在那里伺候着庄家贤儿奶奶的那个……哦,兴哥儿!” “她怎样?” “没了气了,从飘香阁里抬出来时,就已经死了!” “老爷子……” “将送到府门口时,咽的气……” ……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谢家的爷们门都陆续赶了回来,读书的,帮衬的,为官的,一个挨着一个回来。 谢慎严进来时,林熙下意识的往他那里瞅,她看到了他的悲伤,却在他的脸上找不到半点震惊与意外,她立时明白,并非自己想多了,而是他早已知道。 可,是什么会让他知道祖父要出事而不拦着呢? 她想要找寻答案,恰逢身边有人提起了裘嬷嬷,听到这个名字的林熙,无端的想起了花妈妈前日里和自己学的那些话,又想到就是那天晚上谢慎严的神态开始不对,而后她下意识的拉了五福一把,往边上退让了些,做着一副要呕吐的样子,避到了花坛边上,拽了一把五福轻声问到:“我问你,前日里,我叫你请姑爷回来,你说姑爷先去了主院,是老爷子唤的他吗?” 五福愣了下,歪着脑袋一想点了头:“是,我去的时候,正遇上,还说老侯爷召了谢家的所有子嗣回府。” 林熙闻言立时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老侯爷那些舍得的言语,花妈妈学来的裘嬷嬷的口气和太太的忍让,谢慎严那一滴眼泪……它们串在一起,在她的脑海里构成了两个字:牺牲。 她转头看向了谢慎严,又看向了谢家的子嗣们,他看到了他们的悲伤,却有一大半的人都同谢慎严一样看不到震惊,比如大伯,比如五爷…… 到底是什么逼得老侯爷以死来解,而且还是有侯爷夫人,他这是为了弄的像意外而把她也搭上,还是…… 她摇摇头,不敢再去想,哪怕她早已知道世家的残酷法则,而在这一刻她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又过半个时辰后,出嫁在京附近的姑娘们也都悉数的赶了回来,而正当大家乱哄哄地凑在一起抹泪牵手时,主房们门开了,老太医为首的三个太医走了出来。全然是脸色苍白。 “怎样?我们老太太……”薛氏当前先冲了上去要问,谢鲲一把拉了她,直接看向徐氏,徐氏这才上前问话。而安三爷却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竟是连听的勇气都无。 “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毒性还是入体,熬的过今夜,她尚能捡回一命,却是日后都要落下遗症来,若是熬不过……哎!我们无能!”为首太医话语一落。其他两位同他都是深折腰身。 能叫太医因为就治不了而深折,自古没有几人由此殊荣,但此刻谁都不愿意享受着殊荣。 “娘,娘!”五爷一声喊,外面聚集的家族儿女们全都向里冲,此刻谁还分着大小长幼,但闻一片爹与娘,祖父与祖母的叫喊声。听得只叫人心碎。 而此刻却有五个谢家人没有冲进去:安三爷,徐氏,谢慎严。林熙以及大爷谢鲲。 “有劳三位太医!”安三爷终于站起身来鞠躬,三位太医说着抱歉与不必相送的话,立时退去。 “三弟,我已经是分出去的了,现在出了事,我只能帮衬却无法指手划脚,你赶紧理事吧!” 安三爷直接转头看向了谢慎严:“你祖父话早已说明,我只继承勋爵,而你才是家主,现在你快发话吧。我,我按你祖父的意思,都听你的。” 因着怀孕而忌讳撞上丧事被徐氏拉着衣袖留在此处的林熙闻听此言大吃一惊。 家主?谢慎严是家主?老侯爷交代他是家主? 这个时候,这四人谁都没工夫来关注她的惊讶,他们相互对望着,而后谢鲲发了话:“谨哥儿。你发话吧!老爷子的话我听的清楚,纵然分出去了,也还是有耳朵听,能做见证,毕竟在大家族里,我纵然是你的长辈,也得听由你拿主意!” 大伯说了这话后,一直不吭声的谢慎严当即对他鞠躬,而后一撩衣袍冲着三人便跪,林熙见状本能的跟着下跪,就听谢慎严说到:“慎严不孝,不敬,望父亲与大伯海涵!” 安三爷摆了手,鲲大爷则是直接拽起了谢慎严,徐氏也动手拉起了林熙。 “行了,这些礼数快丢了吧,自家人,你大伯我又不是不开眼的,快说吧!”谢鲲急声催问。 谢慎严这才说到:“祖父意外出事,总得有个交代,劳请父亲立刻去京兆府尹击鼓立案,要他们出人围捕飘香阁,捉下那东家;大伯,劳您去趟大理寺借调三位仵作并携两位提刑亲查此案,您一定步步相随万不能离其左右。” 谢鲲点头:“我明白,一定把份做够,叫庄家插不进来手!” 他本就是聪慧的人,又这把年岁,什么事心里没谱?老侯爷出了事,他自是知道怎么应对,但他是分出去的,日后便是谢家一个分支,而现在家主不是他,就算他知道该如何做,那也得等家主发话,这是族规,是本份,是谢家到今时今日能够团结一心的根本―绝不会怠慢半点家主的权威。 他把话说给谢慎严就是叫他放心自己明白这里的要点,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少些分心的。当下他立时转身,看了一眼还在流泪的安三爷,伸手拍在他的肩头上:“走吧!三弟!” 安三爷点了头,跟着谢鲲一路向外,出了院门后,谢鲲就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老爷子心里通透,你呀,挺起些腰板来,别那么弱性!” 安三爷抽了一鼻子:“大哥,我不是和慎严闹别扭,他是我儿子啊,我只是,只是觉得我没用!” 谢鲲使劲地搂了下他的肩膀:“我也没用!不过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咱们得把这事儿办得漂亮,才不枉老爷子他……” “大哥,我懂,你放心,我虽性子弱,可我是谢家人,我断不会让老爷子的这步棋收效甚微!” …… 大伯同父亲出去后,谢慎严又看向了徐氏:“娘是孩儿敬重的人,由您在,孩儿也不敢不孝造次,但情况已然如此,孩儿……” 徐氏抬手阻止他说下去:“你娘不是蠢人,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何况你是娘的儿子,当娘的又怎会为难你?说吧,娘要做什么?” “儿子于此情下接掌族业,纵然是祖父遗命,无人敢驳,却也难免长辈们心有不忿,万望母亲帮衬,必要时舍得下脸来……”谢慎严说着看了一眼林熙:“林氏年岁尚轻,我匆匆接掌族业,她也必然担负同等,还请母亲能处处撑着林氏,好让儿子与林氏撑起此刻的谢家!” 徐氏苦笑:“我的儿,你还怕我和儿媳妇争权,压着她吗?我迟早还不是要交权到她手上?眼下你已是族长,就算尚未行族礼,却也是谢家子嗣心知肚明的事儿,我这当娘的别说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难为你们,就是没这茬儿,我也都是把林氏往当家主母上带的啊,毕竟你是下代家主的事,你祖父早就挑明过四五次了!” 谢慎严当即跪地磕头:“儿子不孝了!” 林熙见状要跟着,徐氏拦住了她,冲谢慎严昂着下巴说到:“你给我起来,现在你是谢家的家主!” 谢慎严朝着徐氏磕头一个后,站了起来:“府里现在正乱,祖母尚在生死两难见,伯母婶娘的都是长辈,我不好太过刺激大家,暂时由母亲先撑把眼下的几日过去,待立案结状之后,我再出来继承族业。” 徐氏点头:“明白,可这样的话,谁做挑头值守人?” “大伯去了大理寺,爹爹去了京兆尹府,咱们谢家虽然四叔不日归来,五叔尚在,但论继爵已是爹爹,我这三房长子不做挑头值守人怎生说的过去?”谢慎严说着看向林熙:“祖母尚未明生死,我要你同娘一起值守在她身边护责通宵,你可撑的起?” 林熙点头:“是,撑的起。” “不用她了吧?我守着就是,她到底是……” “娘,这个时候,更错不得半步啊!”谢慎严说着看向林熙,林熙会意急忙言语:“多谢婆母厚爱,但此时我们更得同心协力,您不用担心我,太医给我的药,我喝着就是,何况今早上,我也睡了一早上。” 徐氏闻言点头,拉紧了林熙的手。 谢慎严这才往屋里进,而徐氏拉着林熙言语到:“知道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吗?” 林熙深吸一口气,定了下神说到:“设灵堂,置棺木棚舆,更发丧贴与各路亲友。” “还有呢?” “请出伤痛中的各位伯母婶娘以及姑嫂们,给祖母一处缓气熬撑的地方,再将各位女眷安排下去,制丧衣衰服……” “你知道就好!”徐氏的眼里闪过一抹欣慰:“我生怕你自己都乱了谱,听着,眼下我们分作两路,你有孕就铺着老太太这路,我去安排灵堂那些,你我两个以后是这谢家的抗家人,不管她们会不会为难失控,都想法子给我安安稳稳的拿下来懂吗?” 林熙点头:“我懂!” 徐氏望着她:“你要真懂才好,自此刻起,你就是谢家的当家主母了,她们可都是你的长辈,你只有十五年华,你若压不住她们,那谨哥儿可就难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当家主母(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慎严在进入主屋后,直奔了东厢房,老侯爷谢瓒此刻正被摆在这里,因着还要仵作查验,而后又得入灵堂的,他便同几个早知内情的谢家儿孙打了眼色,立时这些儿孙们拉扯了身边的妇人止住了哭喊,谢慎严才言语到:“还请女眷们暂去西厢,我们几个孙辈的,要给老爷子磕头,等下仵作来了,待出了尸格,抹身穿衣的这边也好张罗。” 谢慎严发话,有些人只顾着悲伤并未察觉,只是抽噎的点头后退,可有些人却挑了眉,比如四房太太赵氏,比如大房太太薛氏。 毕竟若论着身份道理,此处可不该谢慎严出来挑头,得是他爹才对,但两房太太挑眉后都是下意识的瞥了立在身边的男人们一眼-尚五爷同各房在京的儿孙,结果发现他们倒是都默不作声,显然深以为意,立时两房太太交换了一下眼神,自发带着女眷们推了出去,直奔西厢,此刻那些嫁出去的姑娘们都已纷纷至此,正在那边抹泪呢! 谢阮氏躺在床上跟昏过去差不多,气虽是喘着却微弱不堪,那手脚还时不时的抽搐两下,在她躺着的床榻边上,从摆放的木盆到铺床的被褥可湿濡了大片,显然刚才呕吐了不少,以至于整间屋里都飘着一股子诱人作呕的气味。 侯爷夫人尚未咽气,姑娘们纵使心疼也没谁敢放声哭泣,一个二个都抽噎着用帕子擦抹捂脸的,生怕是自己的举动冲撞了侯爷夫人催了她的命。 相较姑娘们的伤心,四位在此的儿房太太:薛氏,柳氏,赵氏还有滕氏倒是没在老侯爷跟前的那般激动,他们虽然是也拿帕子擦着脸,但却彼此之间眼神交汇。 此时门帘子一掀,林熙走了进来,四位太太一扫眼。但见她一个,都是一愣,滕氏当即皱眉上前:“你这有身孕的就别进来了,何必……”她话没说完。薛氏已经走上来冲着林熙就问:“怎么就你?你婆婆呢?” 林熙低头:“婆母已经去张罗叫人布置灵堂架棚以及棺材去了。” 薛氏眉一挑:“她是掌家的忙这些也应当,不过三房的爷们不是都在的嘛,让他们去张罗不就是了?”薛氏说着就要往外去,口中还念念着:“我叫你大伯这就去……” “大伯母!”林熙后退一步拦住她,伸手捂了一下嘴,这屋里的味可太招人了,她强吞下恶心冲着薛氏言语到:“大伯不在府上。刚才他已出府去了大理寺,说要把仵作和提刑都盯住,好给老侯爷一个交代。” 薛氏一愣随即点头:“应该的,这是该他去跑。诶,不对,你公爹呢?我们现下都是分出去的了,他做才名正言顺吧?” 林熙当下又言:“我公爹已经去了京兆尹府,要立案抓捕害祖父的人。” 赵氏立时言语:“你公公去那边立案。那谁守着灵堂值孝?难道五爷?” 林熙正要言语,西厢的门帘子一挑,五爷走了进来。冲着滕氏言语:“你来!” 滕氏急忙过去,五爷冲着她言语到:“你把你陪嫁马庄上的人赶紧调过来打把手,叫他们先随着我去府门上布围出个场子来,等各庄院的人手过来了,再换下!” 滕氏应声立刻跑了出去安排,她陪嫁中有一处马庄,距离谢府最近,骑着马过来,半个时辰足以,而谢家田庄上的人过来。最近的都要耗费个一天的光景,毕竟谢家在手的田庄都是京郊之外,更多的分在各省郡中,要不然也不会累得谢家四爷谢奕是常年在外的寻庄。 越是大的家族,越在田庄上出不得纰漏,要不然下人跑马作恶。坏的却是主家的名头,你世家纵然仗着不可一世的嚣张跋扈,叫人念你一句纨绔,但绝不能恶名沾身,因为那可就毁基灭根了,毕竟世家混的最响亮的也是一个名头。 所以眼下的情形,自是五爷抓了妻子手中的便利错手帮忙,但滕氏出去了,赵氏瞪了眼:“你去府门上?” “对,老爷子出了事,太医请了来,也自是惊动了朝里,先前咱们谢家人往回赶,不少名门大府上的就遣人来探了,因着老太太还在救治,太医尚未出来,咱们也没发丧,这会儿老爷子已然驾鹤,老太太也在奈何桥上撑熬着,那太医回去后皇上自然知道咱们出了事,岂会不叫着百官来唁?我不去候着能行吗?”五爷当下说完这些,转身就要出去,薛氏伸手一拦:“五叔慢些!” “大嫂有什么吩咐?” “吩咐哪里敢?我只是不解,你出去迎,那谁在灵堂值守顶丧?这会子你大哥算分支,你们余下四房算正,按理是三房出来顶着,可三叔也和你大哥一道出去立案押签,眼下二叔和四叔都在外,你再不去顶着,这合规矩吗?” 五房闻言一愣,随即言语:“谨哥儿在呢,灵堂由他顶着!” “啊?”薛氏愣住了,而此时五爷又冲她说了一句:“大嫂,不日前爹爹有过交代,若他有个什么不对,谢家继承勋爵的是我三哥,而谨哥儿是家长!” 薛氏愣住,赵氏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唯有柳氏倒是不太吃惊,只是扫了一眼林熙就转头看向了床铺上昏迷未醒的谢阮氏。 五爷这话声音不算大,但也凑了巧,恰逢屋内大家一个安静的时候,于是大家别的未必听清楚,只那句谨哥儿是家长倒是谁都听清楚了。 立时林熙感觉到众人目光扫到自己这里,她却只能当作毫无感知。 “五叔,这话当真?直接就是谨哥儿?”赵氏开口急问,五爷点了头:“自是真的,前日里老爷子召回了谢家所有子嗣,说的就是这个事儿!”说完他看了一眼林熙,又说到:“若是不然,怎么大哥和三哥都会跑出去立案押签?我又去府门上?”说完拨了帘子就出去了。 屋中所剩的三位太太眉眼一对,赵氏和薛氏就明白刚才为什么爷们儿会对谢慎严发话不予计较,再看向林熙时,彼此却有些别扭了。 眼看着一个二个太太都是抹不开嘴。林熙也不会傻到应等着人家低头,主动上去送了台阶:“大伯母二伯母,四婶婶,熙儿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眼下祖母还在这里撑着,前途未卜,可祖父却已经……如今宾客将至,还请伯母婶婶们立时召集人手,谢府添丧,制衰服,莫叫达官来此吊唁时。看到我们不敬失孝。”她说着直接就往地上跪,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让这些长辈们感觉到自己是被尊重的,那这个节骨眼上必然埋下隐忧。 她出嫁后这些年,纵然府里的事轮不到她操心,小院子里也没太多的事,但谢慎严早先就告知她她未来的重压,所以只有得到闲暇。她就会把叶嬷嬷给她的一本绢册和一本书细细瞧看,以至于此刻她很清楚,这是她折身换利的时候。因为嬷嬷在那绢册上清楚的写道过:恩怨相结大多在于一张脸面,聪明的人做事,会把面子给全了,还叫对方把事做了,只有愚笨的人才会非要在人家面前争个高低,不懂折身换利,最终事没成还惹下祸来,脸面这个东西要学会用,而不是只一味的守,尤其遇到比你更强的人。要懂得俯身―这并不是说你就是输家,趋利避害这是根本,能屈能伸方能大业。 林熙跪了,薛氏等人可是她的长辈,让一个有孕的侄媳妇用这样的方式想请各位去忙该忙的,她们谁都不能说半个不字。因为那是给自己的脸上抹黑。 当下薛氏出手拉起了林熙,只说了一句话:“谨哥儿是家长,你便是谢家的当家主母了,这么跪着不合适。”说完转了身招呼着她大房的媳妇和姑娘,便叫着立刻跟着她去做事帮忙。 赵氏和柳氏扫了一眼,也相继叫着人出去做事,不过临出去时,柳氏忽然转头说到:“谨四奶奶到底是有身子的人,你一个怎么成,要不我把芳儿留下给你做伴?” 林熙欠身半福:“谢谢二伯母好意,只是眼下府上诸多所需,二伯母又是能干之人,更应帮着熙儿招呼好您的那些人把家门护好,免得这节骨眼上出什么乱子,尤其这次同遇难的还有庄家的一位嬷嬷,先前我又听你们说她是宫里出来的,也不知这事儿会变成怎样,还请二伯母费心看护守着些吧,至于祖母这里,十三十四姑娘应该也快到了,我等着她们就是。” 林熙的话音刚落,外间就传来丫头的招呼声喊着十四姑娘,柳氏的嘴角一撇,当即便走了出去。 林熙轻吐了一口气,看了眼床榻上的侯爷夫人,叫着丫鬟们赶紧取两床被褥来替换,又叫下人把那木盆拿去换新,等着一气折腾个差不多时,十四姑娘也从东厢房里过来,一张好看见圆的脸上,泪迹斑斑。 “祖母!”她娇嗲的声音随着她一起扑在了谢阮氏的身上,她摇晃着谢阮氏的臂膀,哭得满头珠翠都在那里晃荡。 林熙扭了头,从袖子里拿出了熏了皂角香气的帕子来―这是太医交代可以止住呕吐想法的一个偏方,捂住了口鼻,转身去多开了两扇窗,而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十四姑娘的声音:“四嫂,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中了毒啊?” 林熙拿开了帕子看向了她:“我也不打清楚,据说是吃了什么飘香阁的东西后不对的。” “飘香阁?”十四姑娘挑眉:“怎么会,那可是……”她的话戛然而止,随即她转头看了看侯爷夫人,脸色大变,起身就要往东厢房那边冲。 “等一下!”林熙急忙相拦:“十四姑姑且莫过去,这个档口,仵作随时会过去,万一你哪一句话叫听偏了去,反而麻烦,不如留下心中疑问,等上一日可好?” 她不想十四姑娘质问谢慎严内里细节,因为她此刻都还能回想起那日里谢慎严的悲伤,而十四姑娘纵然看起来柔性,但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林熙却越来越相信自己那次见她画儿时的感觉,她不希望十四姑娘会像刀一样犀利的扎在谢慎严的心上,因为她明白此刻的谢慎严是实实在在的得利者,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家人亲情的刀刺的鲜血横流。 十四姑娘闻言看了林熙一眼,嘴唇动了动后,转身回去了谢阮氏的身边,此时外面有了招呼声,是十三姑娘来了。 林熙本能的从窗户里向外往去,当下就看到了急急向内行走的十三姑娘,这一看就是一愣,因为她穿着的竟然是一件黑蓝色的缁衣! 缁衣便是尼姑才会穿的衣裳,脱俗入门修行的穿的便是海青,跟着身份地位分着青蓝与褐黄,而俗家居士不落发修行的才会穿着缁衣。 林熙看到这个已然明白,这两年多的光阴里,十三姑娘已经心修佛法。 十三姑娘在东厢房里待了片刻就过来到了西厢房,她一进来也是抹眼泪哭了一气,十四姑娘伸手拽了拽她,出口轻言:“你比我住的近些,怎么比我还晚到?” 十三姑娘抹着泪:“我没在府上,去了庵里修课,是府中人来报我,我才急急过来,衣服都没换成。”她说着亮了衣袖―那袖子非敞口,已然缝死了的。 姐妹两个一对视,相继叹息,而后十三挂娘看向了站在一遍的林熙,起了身:“四嫂子快来坐着吧,你是有身子的,别耗着。” 林熙摇摇头,一来她不累,二来凑的近了,要引的她呕,她便指指外面:“我瞅着外面些许,好瞧着那边进到了哪一步。” 才说着,就看到一行人大伯领着一些人走了进来,俨然是仵作和提刑到此,林熙便赶紧伸手把窗户掩上:“仵作们来了,等等那边消息吧!” 十三姑娘闻言起身来到了林熙身边抬手扶着她同她一道等待,而十四姑娘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绣鞋,脸色凝重。 “唔……”就在这个时候,侯爷夫人却忽然动了起来,她发出一声声响,脑袋就往一边偏,口水飞沫一起横流,看到这个场面,林熙一下就干呕了起来。 “醒了,祖母醒了!”十三姑娘看到如此便是激动,林熙本能的抬手捂住了十三姑娘的嘴巴,而此时十四姑娘也是冲着十三姑娘跑来,她抬着手分明也是要捂住。 这样的场面让十三姑娘呆滞,而林熙和十四姑娘则是对视而僵,就在此时侯爷夫人发出了新的连串声音,虽然含糊不清的不知说的是什么,十四姑娘却转身去了谢阮氏的身边抬手捂上了她的嘴,而林熙则干脆放开来大声干呕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过河拆桥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是……”东厢房内,随着谢家大爷谢鲲而来的两位知名仵作闻听到那边的隐隐传来的声音对视一眼,谢慎严立刻作揖而言:“不好意思,拙荆有孕再身本就害喜严重,如今我祖母又呕吐的厉害,屋内……” “明白明白!”贾仵作当即点头,殷仵作一旁也开了口:“老侯爷嘴上尚有残留吐污,老夫人又也是呕吐了的,足可见吃食有误。” 谢慎严又是一个鞠躬:“劳烦两位给验个真切吧!” 两个仵作受着谢家世子的礼,都是受宠若惊的模样,立刻继续手下动作,以银针探刺,又小心的翻看老侯爷的各种尸类表象。 古代验尸虽有很多窍门以及技巧,却不会似现代要用大量的科学数据来做定论支持,所有不会有后期的采样数据,也不会有切片对比,更不会要出图谱,因而一个时辰的功夫对于老侯爷的验尸规格来说,已经是很细致的了,尤其是再不动刀的情况下―古代验尸那可不是随意能动刀的,不但要家属同意,还得挑日子,老侯爷身份如此金贵,你就是让他们动刀,他们也不敢,大不敬不是?何况谢家也没强求动刀,因而只能是最细致最费心的做体表与体相的观察判断了。 两位仵作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得出了结论,当下齐齐转身看向谢鲲,毕竟谢鲲可是首辅,纵然是谢家已经分出去的,那也算是他们的大上司了。 “有结论了?”谢鲲出口询问,两位仵作立时应声,那贾仵作更要言语,可谢鲲抬手止了一下,转头看向谢慎严,俨然是依着家规等谢慎严发话,全然是给足了脸,捧他起来。 谢慎严感激的看了一眼大伯。迈步到他身边与他站在一起,谢鲲这才冲两位仵作点了头并说到:“家中遭逢变故,老爷子曾早先就发过话,他去后谢家家主乃是慎严。故而有什么,我陪着慎严一起听着。” 两位仵作都是一脸惊色,但谢家的事由不得他们发话,自是应了两声冲谢慎严又欠身一道,这才说了结论:“老侯爷死于豚鱼毒,且应毒遇酒,发的厉害。故而早早就断了气。” 谢慎严当即转头看了老侯爷一眼,跪去床边哭泣,谢鲲转身一脸恸哭之色:“还请二位出下尸格,助我们查清楚内情。” 当下两位仵作便是提笔填写尸格,并且一人一份,填好后,谢鲲拿给谢慎严看了一眼,这才同两位仵作一起出了东厢房直奔前厅。谢慎严此时交代七弟谢诲盯着,出了东厢房直奔了西厢房,就见屋里林熙同十三妹和十四妹都守在老太太的跟前。而老太太依旧是昏迷未醒。 “哥!”十四姑娘眼见哥哥进来,抢在起身的林熙前开了口:“可验出死因了?” 谢慎严点了头,将仵作的结果重复了一遍,十四姑娘捏了拳头:“为何是飘香阁?” 谢慎严叹了一口气:“庄家已经逼上来,抓了祖父当年和阮娘娘的那点事儿。” 十四姑娘立时挑眉瞪眼:“说清楚。” 谢慎严当下简单地说了一下事因,林熙跟着一道听,立时把自己许多的猜想都印证了,只是猜想是猜想,一旦验证了,这心里更是震惊:老侯爷当初口口声声说着家族牺牲时。她只道自己的悲凉,想着十三姑娘的事,想着自己,都觉得这世家人人无情,可是现在,她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体内穿行。让她能挺直着腰身,抬起头颅,再不知悲凉透骨,再不觉无情伤心,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骨子里燃起的傲色! 世家,铁骨!金戈铁马军功护,纸笔书册儒家主,一朝嗟叹风光好,岂止杯酒累白骨! …… 飘香阁此时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出事的贵房里,饭菜早已换过同品无毒的,正中架上一盘吃掉了大半的豚鱼横在其中,茶已换,酒亦换,东家立在贵房里望着楼下那些人一脸的风淡云轻。 片刻后,底下跑来一群衙役,手持铁锁签令,他跨步踩上了窗台,登了上去,而后大喊一句:“老侯爷,老奴手艺不佳,辜负了您的信任,害死了您,老奴,这就给您赔罪了!”话音落下,在众人的惊讶里飞身跳下! “砰!”的一声,血水四溅,百姓们皆是惊叫! …… 景阳侯府里,严氏一脸呆滞的坐在主房的榻上,她的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地上被送回来的裘嬷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啪!”庄咏一把扫了面前架子上的玉盘,玉盘落地立时摔了个粉碎,他盯着那粉碎的玉盘咬牙切齿:“好一个玉碎!” 严氏慢慢地抬头看向了自己夫婿的背影,哆嗦着双唇:“这下,我们怎么办?” 庄咏回头看她一眼:“什么怎么办?谢家老侯爷都死了,我们除了忍气吞声还能怎么办?” 严氏站了起来:“太妃那边咱们怎么回?” 庄咏低了头:“还用回吗?这会儿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宫里还能不知道?”他说完走去了书案前,把压在一册书下的信笺拿了出来,看也不看就走向了火炉前。 严氏立时奔了过去,抬手拦着:“你要干什么?那可是裘嬷嬷为防万一留下自述书!” 庄咏一把扯开了严氏:“你给我起开!为防万一?谢家老头都死了,这东西还有什么用?阮娘娘早死了,谢家老头死了,连裘嬷嬷都死了,死无对证知道不!”他说着一把把信笺丢进了火盆里。 严氏望着那迅速燃烧起来的信笺,眼泪就落了下来:“这下可怎么办?你把它烧了,你妹妹若是知道了,那我们……” “知道了又怎样?三皇子去了蜀地,我们庄家已经没了指望,你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谢家拼到撕破脸的地步吗?”庄咏说着颓废似的退了两步:“大势已去,我们精心筹划了三年,可是结果却还是输了,我们可以不甘心,可以为了庄家的未来去搏一次。但现在,一场意外了结了,谢家躲过了麻烦,我们庄家又何尝不是还能保住根?罢了。我妹妹已经输了,我们庄家不能为这她把最后的气都搭进去,你,即刻换了衣服上随我上谢家吊唁!” “这合适吗?谢家人此刻只怕心里恨我们入骨!” “你也知道那是心里!”庄咏抬头望着梁顶:“谢家聪慧,不会把脸撕破的,要想此事揭过,我们就必须都演好戏。他们说这是意外对不对,我们就得记住,这是意外!” …… 谢家府门前,车水马龙,围着白布的灯笼在这黄昏时分,看起来越发的阴暗。 达官贵人接踵而来的吊唁,谢家子嗣在外相迎,灵堂内。谢慎严跪在堂前,身披麻衰,不时的向来者还礼。 忽而屋外一声唱音。诉着景阳侯府来唁,谢慎严撑身在地的手指微微曲卷了一下,人却脸上依旧是不变的伤色。 庄咏带着夫人以及次子庄贤到了灵堂吊唁,依着礼数上香叩拜后,谢慎严规矩的还礼。因着两家本就沾着亲,他们便得坐在灵堂外围。 庄家现在是个尴尬的身份,不理吧,不合适,好歹是侯,理吧。不敢沾,故而他们落座在此,大家都有意无意的避讳着,这使得他们周边的条凳都是无人敢坐。 庄咏低着头,一副伤感的模样,严氏则因内心羞愧。更是低头揉着手里的帕子,唯有庄贤起先还是伤心,后来看着周围那些人时不时瞟来的目光,和自己身边空着的条凳,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一刻钟后,暴脾气直性子的庄明达终于跳了起来:“老子是疫病吗?是瘟神吗?一个二个几个月前还腆着脸的来凑,这会儿都趴在门缝下看人,大爷的,我抽……”他话没说完,庄咏跳起一巴掌就呼在了他的脸上:“你给我闭嘴!”他瞪着眼望着自己的老爹:“我为什么要闭嘴?我说错了吗?你们什么话都藏肚子里,我不藏,我不高兴,我不爽,我就是要说出来,这些遭瘟的……” 又一巴掌落在了庄明达的脸上,庄咏气呼呼地瞪着他:“你还嫌咱家的事不多吗?” 庄明达瞪着眼扯着大嗓门:“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 “住嘴!”谢慎严忽然大声言语:“我祖父驾鹤你们要来吊唁,我感激不尽,可此地乃是灵堂,更是我谢家的府宅,你们要扇要打的请回你们庄家,莫要在这里撒泼打野,更不要吵扰我祖父的在天之灵!” 谢慎严的话一出来,围观的达官们立时附声迎合,一时间都是并不清楚的嗡嗡声,但指谁说谁,总是再清楚不过的。 庄咏当即脸色成了猪肝色,严氏更是完全抬手拿帕子捂住了半张脸,伸手扯摇着庄咏的衣袂。 “是我们失礼,我们走!”庄咏忿忿地瞪了一眼庄明达便是转身要走,岂料此时又一声唱喏响起,还是尖哑难听的公鸭嗓:“太后娘娘懿旨到!谢家听旨!” 这一声动静,在此的百官纷纷跪迎,谢慎严也是立即起身,走到了前面跪迎,而庄咏则赶紧的扯着还和自己瞪眼的庄明达退到一边跪了下去。 “谢家第一百八十九代家长谢谨谢慎严听旨!”谢慎严的话一出来,跪着的好些达官都是一震,先前看到是他来顶在当头,大家还有些疑惑,此刻自是恍然大悟了。 懿旨不是圣旨,基本是不下金书龙卷的,偶尔有重大的事件宣布,也是用的诏书,类似文书一样,用薄绢或是御纸落文加印,大多的时候都是口谕,故而说听,便是听的口谕。 穿着总管服装的太监走了进来,高声宣读着太后懿旨,一连串的伤痛与对老侯爷的褒奖之词后,说到了重点:“……今先帝才去,谢侯相随,吾闻听之,悲痛不已,如今再想,却叹先帝有伴,终有爱妃与肱骨共享极乐之光,倒也为哀中之慰,吾已向陛下奏请追封谢侯忠勇公已表吾之缅,还望谢家之后哀中见强,辅国相传……” 洋洋洒洒的言语表现着她的仁厚,可谢家人却明白,这是感激谢家的选择与大义的举止―皇后聪慧,纵然之前不差,出了这档子事,中间还绕上了庄家的一个嬷嬷,打的又是会故人的旗号,她老人家再是转不过门道来,查也能查出边角来,这会还能不赶紧老侯爷的“大义”? 这口谕听后不久,谢慎严才给太监置下位置坐着休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便带着圣旨来了―太后发了话,当儿子的还能不应吗?得了便宜的他,自然明白自己的对手如何的不肯坐以待毙,谢家又是如何的为他大义。 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老侯爷被追封为了忠勇公,虽没有世袭罔替的意思,但这俨然是给老侯爷最大的谢礼,然后这并没完,在圣旨的末尾新皇特别点明,谢家除得继勋爵的子嗣外,还可再荫封一位子嗣继伯衔,显然是告诉达官们谢家此刻是多么的得先皇信任。 谢慎严低头险恶,眼里却闪过一抹厉色。 当在西厢房同两位姑姑一起守着老侯爷夫人的林熙在听到前院传来的消息时,眉头蹙了起来,身边的十三姑娘立时开了口:“皇上倒是会打算盘,多出一个伯爵之勋来,抓紧了我们谢家,好护着他的地位不动,得个保。” 十四姑娘看了她一眼,直接看向了林熙:“四嫂觉得呢?” 林熙抿了下唇没有出声。 十三姑娘的话是最浅显的道理,但是体会到皇后那般布局早早,下手无情后,她觉得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此刻她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多出一个伯爵位置来扰乱谢家原有的一个核心,毕竟力气攒在一处才是最强,一旦分散开来,这就被削弱了,而更有可能的是,一个伯位会引起家宅内的不平来,毕竟没有几位长辈们会愿意低头看小辈的脸色,老爷子的话固然能压住大家守着谢慎严这个家长,但有了跳出去不受制的可能,是否还能沉心在此? 林熙想到这许多,却无法言语,因为她的想法都有诛心之意―毕竟那是在言新皇旨意下的阴谋,她如何敢说? 她不敢说,可十四姑娘却敢,她见林熙不说话,冷笑一声后说到:“一石激起千层浪,想要二桃杀三士,真可是过河拆桥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没有错!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家府上出了事,姻亲们自是也都来的,林家闻讯后急急忙忙奔来,结果在胡同口上,看到蜂拥的达官贵人那轿子马车的,林昌顿觉自己矮了不止一头,便不太好意思把马车靠上去,只好自己下车到前面转悠,期待着能看到自己的姑爷,就此入府。 可是门口转了半天没看到姑爷不说,就看到谢家五爷和管家们在此张罗,他几次想过去招呼,无奈总是晚人家半步,还没等上去就被挤开了。不过他在旁边听着几番言语,倒也知道老侯爷是因着在飘香阁吃了豚鱼中毒而亡,还连带着老夫人此刻命悬一线,便是咋舌。 林昌这么旋了半天眼看不是事,打算回去叫马车往谢家府门侧口上去,一上马车看到陈氏探究的目光,便说到:“老侯爷是吃豚鱼给毒死的,侯爷夫人这会还悬着呢!” “这可是祸从天降啊!”陈氏当即叹息,林昌瞥了嘴:“明明就是祸从口进!豚鱼那东西也敢吃?当真什么贵吃什么,结果这下把命还搭进去了……” 陈氏当下剜他一眼:“说什么呢,谢家可是咱们亲家,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马车还不上前?” “上什么前,都是达官贵人,咱们算个啥!” 陈氏闻言脸上有了怒色:“你是昏了头了吗?咱们是正经的亲戚,走什么侧口,今日里出事的可是老侯爷,哪家吊唁的不走正府门?你怕挤不上去,就只管叫马夫往前冲,到了口子上,若没人招呼你,扯着嗓门哭一嗓子亲家老侯爷,谁敢说你半个不是?这脸你都撑不起吗?” 自打上会参加过贵妇人的活动,陈氏找到了自己应有的态度:谢家世子夫人的娘,怎么也不能欠身缩骨不是? 林昌听了这话,立时觉得在理。心头也不欠着了,当下就要邀马夫前去,结果响锣开道,黄门公公骑着马来了。林昌只好让道,一道还没过去,二道又来了,等这一溜全过去了,林昌这才吩咐了马车上前。 他刚一下马,门口的管家瞧见了他,立时上来招呼。口中说着抱歉,毕竟谢家的子嗣都进去接旨了。 林昌带着林家人进了谢府,立刻询问管家什么旨意,管家把前后两道大意说了一下,林昌才知道老侯爷给追了公,现如今谢家还得了赏多荫封一位成伯,这心中一热,话就出了口:“世家就世家。老侯爷一个不慎吃坏了,不但追了公,儿子都多荫封一个。哪像我们,我爹当年去了,也没……” 陈氏扯了他的衣袖,瞪了他一眼,随即紧张的看了眼管家,管家朝前走着,宛若没听见,陈氏这次狠狠地狠了一眼林昌,扯着他拖家带口的跟上。 到了灵堂前,行礼叩拜。上香点蜡,谢慎严还礼,林昌看到他当头,自然有点懵,下意识的左右扫看,打算看看亲家公三爷何在。就被周边不少达官贵人给围上了,有些说着叫他也节哀的话,有些就问及他最近如何。 林昌傻眼了,以前他因着谢家姻亲的缘故,也得着一些达官贵人的招呼,可那不过就是点点头,随口搭一句话而已,现在他却被围住了,这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不明白是怎么了,而陈氏则去了灵堂的偏棚里--这里都是女眷们座谈之处,她思量着能见到林熙问上一句,结果看到别人到处忙着转,却就是看不到林熙,而渐渐的,她的身边也聚集起了贵妇们。 …… 十四姑娘的话让整个西厢房里充满着不安的气氛,林熙被她一浪压一浪的这句话击的膛目结舌,好半天才喃喃出了一句:“好我的十四姑姑,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十三姑娘虽然后知后觉,却也知道十四姑娘这一句话有多么的犯忌讳,她望着十四姑娘轻言:“说话留三分,你怎么倒莽了?” 十四姑娘昂起了下巴:“我气不过!再说这里是谢府,又是主宅,没有外人!”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谢阮氏:“祖父因何而去?祖母因何而躺?别人不知道,我不信太后不知,不信皇上不知!她们得了好处,却这般拆台,实在叫我,不耻!难道你们就不寒心吗?” 十三姑娘低了头,林熙则是上前一步抓了十四姑娘的手:“是寒心,可这就是政治,我们得面对。” 十四姑娘望着林熙,眼里闪过一抹诧异,林熙轻声说到:“每个人为这自己的利益把刀向外,祖父固然选择了用牺牲保护谢家,但刀刃还不是扎在了庄家身上,太妃身上?祖父所选为了自己在意的,太后如此也未尝不是想要保护好她们的秘密。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而算,她只是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步。” “你是在帮太后说话吗?”十四姑娘挑了眉眼,似要怒火而冲,林熙捏了她的手指一下:“不,我只是就事论事,先下我们抱怨没有任何用,憎恨也没用,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皇上更是下了圣旨,在百官面前,我们是得了圣宠的,难道你能用怒目对向太后和皇上吗?” 十四姑娘眼中的怒火慢慢淡了下去:“所以以四嫂的意思……”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说‘如果不能一口把它咬死,何必让它知道我有锋利的牙。’”林熙说着松开了十四姑娘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十四姑娘沉默了半晌才说到:“难道我们就要隐忍着,只见招拆招吗?” 林熙望着她,坚定而平淡做答:“我信你四哥!” 十四姑娘眨眨眼看向了侯爷夫人:“他能把眼下这关过了再说吧!”她的话音刚落,侯爷夫人再一次出现了动静,她的眼睛半闭半合,她的嘴巴哆嗦蠕动,却依然冒出来的是含糊不清的字句,这一次她们谁都没有捂上祖母的嘴,三个人就坐在她的床边望着她。 谢阮氏的眼眸越来越亮,动静也越来越大,终于她猛然大喝一声出来。随后吐出的四个字清晰可闻:“我不想死!” 林熙抬手抓上了侯爷夫人的手,在她的耳边言语:“祖母,您不会死的,您会好好的!” “他。他要杀我,他,他要毒……” “祖母,您听我说,没有人要杀您,这只是一场意外,老侯爷已经去了。您活着实在太好了,谢家已经去了一位老人,不能再去第二位老人,皇上刚刚下了旨,追老侯爷为忠勇公,更准我们谢家多荫封一字为伯呢,您听清楚了吗?”林熙把先下的情况告诉她,只希望她能明白有些话说不得。 可是侯爷夫人却跟疯了一样。她听不进去林熙的话,只睁着眼睛一个劲地说着:“不,是他要毒死我。他一辈子就没放我在心里!是他要毒死我,他对我怎么能这样!是他要毒死我,他一辈子就没放我在心里……”她把这两句话翻来覆去的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十四姑娘在旁一个劲儿地说着:“祖母你快闭嘴,别说了,别说了!”十三姑娘则是摇着头一声声的喊着祖母。 林熙看着谢阮氏的嘴唇上下飞动,耳膜里全是她强调着他要毒死我,她忽然抬手抓了被子,朝上一捂。直接盖在了侯爷夫人的脸上,死死的押住,十四姑娘立时顿住,十三姑娘却是惊的起身就去扯林熙的胳膊:“四嫂,你干嘛,四嫂唔唔……” 她的唇被十四姑娘捂住了。十四望着林熙,人却是对十三姑娘说着:“别喊,四嫂,是,是对的。” 十三姑娘还在挣扎,林熙却盯着那被子一字一字清晰地说着:“祖父说过,我们谢家的女眷,进了谢家的门,就是谢家的人,生死入在谢家谱上,葬在谢家坟茔之中,福可享,难同受,这才叫生死与共!十三姑姑,你想祖母一句话让谢家万劫不复吗?你想祖母一句话让祖父白白牺牲吗?” 十三姑娘瞪着眼,再没了动作,只眼泪一个劲儿的流淌,而死死压着被子的林熙还再遭遇着本能挣扎的谢阮氏最后的残力,求生总是强大的,她那小身板再加上有孕的身子,可有些太过吃力。 眼看着就快压不住,十四姑娘松开了十三姑娘也动手扯上了被褥,她们两人对望着,面色决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阮氏没了动静,一直流泪看着她们的十三姑娘见两人还是死死的压在那里,急忙扯开了她们,在把被子拉开时,谢阮氏瞪着双眼直直的望着她,吓得十三姑娘一个退步就跌坐在了地上。 十四姑娘哆嗦着手指抹去了祖母的鼻下,而后闭上了眼。 林熙盯着谢阮氏抬手覆盖上了谢阮氏的眼皮,又拿出帕子来给她揉了揉脸,而后她坐在旁边呆呆的望着谢阮氏,只觉得背后凉呼呼的。 “我知道你们是对的,可你们,不孝。”十三姑娘坐在地上捂住了脸。 “十三姐,还记得你为什么嫁去赵家吗?”十四姑娘轻声相问,十三姑娘张口半天才答:“不一样的,至少我没害人,我没有杀……” “十三姑姑,你姓什么?”林熙伸手扶着床边雕花,声音带着微微地颤抖。 “你什么意思?” “请记住你姓谢。”林熙说着站了起身伸手给她:“杀人的不是你,是我,我是谢家的谨四奶奶,是谢家现在的当家主母,我能做的就是固守住祖父用命博来的安稳,让谢家不要卷进夺嫡的斗争中去,你可以恨我,你可以骂我不孝,但请你好好想一想,祖母的话要是传出去会是什么结果?堂堂的明阳侯爷竟要毒死自己的妻子,你希望谢家有此丑闻吗?你希望京城的名流望族看到我们岌岌可危吗?” “不,我不希望。” “那就记住,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这个秘密更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林熙说着晃动了自己的手,十三姑娘望着她片刻后伸手拽上,十三姑娘刚刚起来,林熙就跪去了地上,她伸手捂着腹部,脸色见白,十四姑娘急忙蹲下:“四嫂,你怎么了?四嫂!” “痛!”林熙的眉紧皱在了一起,而她额头上霎时就密集了一圈的汗珠。 “来人,来人啊!”十四姑娘大声喊了起来,好半天才有丫头应声冲了进来:“奴婢在!” “快去报管家,四嫂腹痛,叫他从宾客里找郎中,快!”十四姑娘急声说着,丫头惊的脸白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就进来好些人,拉巴着就要抬扶林熙,此时十三姑娘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因为她看到了血,殷红的血从林熙的裤脚里淌了出来。 “我的天哪!”丫头们吓的大叫,林熙则转头看向了侯爷夫人,她这个举动使得十四姑娘一挑眉,随即便捏了一下林熙的手。 林熙看了她一眼,歪脑袋靠在了下人的身上,由着下人手忙脚乱的把她往外抬,而她刚被罩上斗篷抬了出去,就听到屋内一声尖叫,是十四姑娘的声音:“祖母,祖母,您怎么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去了啊!” 林熙听着这一声尖叫恸哭,闭上了眼,内心只有她一句低语:一命抵一命,就当我还了你,若还不解恨,那日后再找我拿吧,我是谢家的当家主母,我,没有错! …… 谢慎严还在外面跪着值守还礼,忽而后堂一片嘈杂声,随即有下人哭着奔了出来,大声喊着:“老夫人她还是去了!” 满堂宾客都是一愣,随即哭丧的,哀号的都是声音更大了许多,谢慎严当即冲着宾客们一拜,就急急回了内堂,结果还没奔去西厢房,就看到丫头们哭哭啼啼的拽着太医院的院正往附院那边去,他一愣上前唤住:“你们这是……” 丫头望着谢慎严就嚎上了:“谨四奶奶见红了!” 谢慎严闻言当下往附院那边冲了一步,一步之后却顿住,随即冲着院正一拜:“劳您救治,千万保着大人好才是,我,我先去那边了!”说完迈步直冲西厢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杀鸡儆猴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雨虽已经停了,屋檐上却还在滴着水滴子,啪嗒啪嗒的打着地面青砖,林熙靠着塌上软靠仰头看着窗户外那只梳理羽毛的雀儿,眼神迷离。 四月的天,已经暖和起来,各房都开始摘了棉帘,唯独林熙的房门上还挂着―这倒不是丫头们懈怠,而是花妈妈细细嘱咐过:不进五月不许摘!免得早晚寒气入了屋伤着才出小产月那谨四奶奶的身子。 自打林熙那日里因着“悲伤过度”而小产后,整个丧事的置办便和她无缘了,她困在屋里做着小月子,由十四姑娘拉着十三姑娘给她们的四哥撑起场来,里里外外的忙碌,而后每日里再到她那里坐坐,说说一日的安排与诸事。 谢家二老去世,整个府上都是忙碌的状态,因着牵扯到之后家长错一辈的事,难免府上人心里还有点腻歪,虽不至于敢反了老侯爷的遗命,却也少不得脸色话语的使劲,所以徐氏和安三爷是得不了闲的,谢慎严更没空,这也只好把林家的陈氏接进府里,陪着小住了半个月,已尽宽心与照看之意,生怕遗留点什么不好,坏了日后香火大业。 老侯爷的死因早因京兆尹与大理寺的参合而公之于众,这使得随后侯爷夫人的死,便没引起什么事来,毕竟有太医院的三位太医招呼,大家自都当作老夫人没撑过去而已。因着这事,十三姑娘心里先是不舒坦的,她一辈子小心并且循规蹈矩,却不想太多的东西总和她所期望的有些出入,以至于一开始还进不了状态,不是走神就是哭个没完,幸好十四姑娘时时抓着她,又加上全家忙碌的应对,慢慢地似乎也思想了过来,倒也安安生生的跟着操持。再未见有异状,这使得多少有些心虚的十四姑娘和林熙放了心。 度亡成服迎折祭,伴哭谢孝醉做七,奠赙暖丧完两殓。已别冬日正春意。 世家丧葬规矩只多不少,相比皇家是淡了些,却也足足折腾了近两个月。 这使得陈氏弄了一直雀儿挂在窗外给她解闷,每日里听上几声脆响雀啼,也好过日日听闻哭音而伤怀。 因着暖丧和谢孝的仪俗,谢慎严日日回来时,都近乎酩酊。但他每次回来只在房里换一身干净的孝服,便入了灵堂哭守,即便棺木下葬也依旧不改,直满了四十九日的讲究后,才总算回到自己的院房里过夜,虽然因着避讳是在书房,却也是两口子两个月里唯一相近的一夜。 谢慎严的孝举,无可挑剔。整个谢家人没人敢置喙他半句,毕竟若换了他们,日日夜里去跪上一宿。再白日里四处谢孝,不出三日他们就得脱皮削骨,而年轻的谢慎严撑了足足四十九天,整个人消瘦如柴不说,眼窝深陷,胡形凌乱。 二老丧事一完,谢家继爵,荫封以及族内进家长大礼的三件事就摆在了眼前,做小月子出来的林熙也就再不能什么都不过问,得开始担起她的责。做她的事。 “姑娘,太太过来了。”房门口是四喜的一声招呼,随即门帘子挑起,陈氏走了进来。 “娘!”林熙回神回来起身来迎,陈氏快步上前伸手按了她往榻上:“你还是坐着吧,我不用你给我行礼!”她说着拉着林熙并坐于塌:“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今儿个我就回去了。” 二老丧事一毕,便是谢家几件大事,陈氏自知林熙出了小月子,也是该自己回去的时候,用不着人家来撵。 “娘,我和您说的那些话,请您务必挂在心里,时时盯着父亲,嘱咐兄长,更把二哥和三哥看紧些,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别出什么纰漏。”林熙同陈氏在一起了半个月,什么都说透了,此时说话便是直言,没那些弯道。 “我知道,你现在难,人小府大,入眼的不是长辈就是老根子,有你操心忙乎的,我一定把你娘家这边看紧了,绝对不叫他们给你添事儿!”陈氏心疼闺女,全然明白林熙所忧,把话说的透亮,也是要林熙放心:“你呀忙归忙,好好将养着身子,日日把药喝着,等三年孝期过了,可得一举便中才好,毕竟你膝下若是空悬着,可于你是麻烦!” 林熙点了点头:“放心吧娘,我省的。” 谢家是世家之首,谢慎严又要处处做到最好,她不用谢慎严招呼都知道,他是一定按照礼法将三年之孝做到叫人无话可说的。陈氏从林熙话中得知时,先是叹气,之后却也想开,说着有个三年时间给林熙将养也是好的,便积极的同徐氏沟通,弄了许多补身的好物来。 娘两个又说了些话后,陈氏这才离开了谢府回往林家,林熙便叫四喜去把管事们全都召来,在花厅里听她训话。 整了身上白净的素服,扶了头上的玉钗与银料珠花,她便拿捏着手中的账目准备出屋,花妈妈凑了进来,瞧见她这样子,便是伸手拦着:“姑娘啊,你现在可不同往日了,以前你只是谨四奶奶,现在却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怎敢这么轻贱的打扮?横竖也得加点压身的才是。” 她说着就往状态去,想翻几样不冲撞的压称头面给林熙装扮上。 林熙知道花妈妈是替自己担忧,她冲着花妈妈摆手:“不用了,心里没底才用那些来压,我,用不上!” 花妈妈愣住,她捏着白玉挂件望着林熙,似不能信这话是她说出来的。 七姑娘自小性弱,偶有发力的时候,那也是被六姑娘欺负的狠了,自她嫁到谢家,一直伏低做小温温吞吞,别说撂这种话了,就是同管事们也都和气的很,就算有时同管事们做胁,那也是拿姑爷做的幌子,哪里像今日这般,竟这般强性了。 面对花妈妈的表情,林熙淡淡地笑了一下,轻声说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眼下我即在这个位置上,就再不能缩起来把什么都丢给他一个!”说完也不等花妈妈发话。便自己拿着账目走了出去,张口冲着门口丫头发话:“游红,去找两个人在花厅里置下桌子和文房四宝;四喜,管事们来了。就叫她们在花厅里候着,至于她们问起我,就说叫她们等着便是,还有不管她们说什么只管听着,不许乱言回嘴;五福,走,你跟我去太太那边!” 当下林熙带着五福直奔了徐氏那边。这些日子徐氏也累的够呛,今日里明知道亲家要回去,她也抽不身来,毕竟谢府上马上要面对家长之仪,有的是她张罗的。 正把祭祀所用物品叫着管事一一念给她听,便闻听林氏上门,当下叫着管事停下到外面候着,便叫方姨娘把林熙接了进来。 “你才出月子就往我这里跑。也不多歇两日?”徐氏见着林熙进来张口便言不说,更手拍着身边空处,显然是礼数也都叫她省了。 林熙见状还是福身一道。这才一边言语一边过去坐了:“儿媳不孝,这个节骨眼上给您添乱,不但帮不到什么,还叫您伤心,眼见公爹婆母以及夫婿都累得消瘦,我却在房里床头的好喝好吃,这心里实在难受,今日里得出,怎么也不能再不孝不是?” “你呀,好吃好喝也是为这日后我们这房的香火。我还能和你计较?儿孙是讲缘分的,也得亏我忙,没时间诸多伤心,如今倒也宽慰,你可别来招我,也别伤者你自己!”徐氏说着抬手拉了林熙的手:“说吧。这会儿来找我,什么事?” “继爵,荫封以及家长之仪,我想操持。”林熙声音不大,却说的字字清楚,认真。 徐氏看着她,微微挑眉:“你,确定?” 林熙点头:“要想走好路,我就得迈出第一步,公爹和婆母都是疼熙儿的,在谢家我时时刻刻都受着你们的关照,若是我懒惫与逃避,想来也有你们撑着,可是却对夫婿来说,我却太过无能软弱了。如今,我想接下来,亲自去做,即便有什么不周的,也还有婆母指正,总好过我什么事都撑不起来,叫夫婿失望的好。” 徐氏捏了捏林熙的手:“你有这想法是好的,我也乐意支持,只是你将才起意,可筹备之剩七日,我怕你……” “婆母,请看。”林熙说着抽回了手,从袖袋里取出了那几张账目表来:“这是熙儿在小月子里思想的诸事安排。” 徐氏接过细细察看,而后惊奇的看着林熙:“我道你小,什么都不知道,却不想你早用心留意了这些,只是为何你这账目大大小小做了七份,又独独单抄一份总的。” “八个管事,其中七个一人一张,各做各事,余下一个我给她监管之责,而单独那一份是我自留的,会用来核对和检查,假若有谁出了纰漏,便离开管事之位,严重的,打发出府。”林熙淡然而言:“这需要婆母支持我。” 徐氏却面色有些为难:“你一上来就想发威,怕是镇不住吧,还是怀柔比较好。” 林熙起身朝着地上一跪:“婆母所言甚有道理,若是平常,熙儿也一定奉行此法,不过,今时今日家境有变,只怕还是铁血一些的好。” 徐氏望着林熙眨眨眼:“给我一个理由。” “杀鸡儆猴。” 徐氏闻言当即咋舌:“你呀也敢把长辈们比作猴?” 林熙没说话,只跪着。 徐氏踌躇了片刻,抬手拉了林熙起来:“我应了。”说着她把先前叫管事置备的单子给了林熙:“这是已有备下的,你拿着吧!” 林熙接在手中细细的看了一遍,而后还给了徐氏:“婆母这个就当给我圆事吧,万一有什么纰漏也有个补救的。” 徐氏望着林熙笑了笑点了头。 林熙当下告辞而去,徐氏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她出院的背影,嘴角一勾,轻声而叹:“老怕少壮啊!” …… 花厅里,一应管事等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也没见谨四奶奶来,一个二个便开始磨皮擦痒,或是两两言语,或是左顾右盼,唯独古妈妈一个,始终立在那里,独独的一份,只不过她向来在这群人里是独的,别人倒也不觉得什么。 “谨四奶奶来了!”邱玉峰家的眼尖,看到外面落了轿子,便小声招呼,大家立时规矩站好等着,结果足足又等了一盏茶功夫,林熙这才迈步入了花厅。 “叫大家久等了!”她说着话直接走到了桌子前站定,各位管事便是欠身,她轻声说了一句免,便把手里的七份单子摆在了桌上:“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自府上出事到现在也近两个月了,想必你们也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事!” 能言善迎的周妈妈立刻言语:“是,我们知道,恭喜奶奶要做当家主母了!” 她这话一出来,几个管事都是随声附和,林熙淡淡的笑了一下说到:“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晚上二十年三十年再有这一日,但现在此梦已碎,我既然遇上这事儿,便得对得起谢家老祖,你们是府里的老人会帮着我的,对吗?” 管事们岂会说不?当下自是应声。 林熙把八个管事扫了一眼,抬手一指邱玉峰家的:“你先到边上!”而后冲着余下的七位说到:“这里有七份账目,每章列着我们将迎三件大事所需要张罗的东西的一部分,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我需要你们七位去各自把东西备好,因着七日后便是开始,所以五日之内我要你们交上来,邱玉峰家的,此次不用采买备至,我只要你做一件事,就是去核对她们弄的好不好,有无纰漏,东西有无问题,还有价钱账目上有无出入。” 林熙说着把那张对徐氏说留给自己的单子给了邱玉峰家的,然后说到:“你们都是我这个附院的管事,我的事拜托你们了!”说完也不多话,人便走了出来,留下一帮管事你看我,我看你,随后大家就盯向了邱玉峰家的。 …… 林熙回到屋里抓起了绣棚子准备绣花,五福上前按住:“奶奶还是护着眼睛才好,别做了,再等些日子吧!” 林熙松了手,五福放了绣棚子看了林熙一眼,林熙瞧见开了口:“想说什么说就是。” 五福靠到林熙跟前,小声问道:“奶奶,您不是在太太跟前说要杀鸡儆猴的嘛,怎么这么客气?” 林熙眨眨眼:“我不想暗示她们这是分水岭,杀鸡儆猴需要的是鸡不安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过招!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管事们接了单子,自是有精气神的,因为这意味着有油水可捞,但是,这会儿她们却又十分的不舒服,因为邱玉峰家的。 她在管事里面,不算什么人物,以往也就是个跑腿的角色,但凡府里有什么采购办事的进项时,她往往也就拿个零头,说白了其实就是吃肉中连口汤都分不上的角色,但毕竟管事们搂的就是一心,如此才能人人安心吃肉,自然也就带了她一口罢了。 垫脚的角色一朝翻身,大家自是不习惯,而最不习惯的便是平日里最作威作福的何田氏了。她从谢府高祖伺候,到了此时俨然已是老辈子了,府中上下哥儿姐儿的,都客气的招呼着她,平日里也算拿乔做脸的,忽然被人盯着瞧着,她怎能乐意? 于是当她们一行离开花厅,窝去了惯常凑头的后院杂物房时,牙尖嘴利的周妈妈便看了一眼拉长脸的何田氏,不悦的冲着邱玉峰家的就去了:“伱和谨四奶奶说合了什么?” 邱玉峰家的摆手:“没有说合什么啊,我一直都在马房前张罗着,我去的时候伱们都在了的……” “我说的是之前!”周妈妈瞪着眼珠子:“咱们管事内院里可八个人呢,论亲疏,古姐姐可比伱亲近;论老辈子,咱们大姐更是独一份;若论远近,我灶房火头的也比伱近的多,怎么单单就叫伱盯着?” 邱玉峰家的一缩脖子:“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奶奶。” “谨四奶奶进门时,伱就是第一个被她留下的,只怕是谨四奶奶许了伱什么吧!”黄贺家的媳妇子此时也凑了言语,那邱玉峰家的立时脸青:“我真没啊!” 众人纷纷拿眼挖她,此时何田氏咳嗽了一声慢悠悠的说到:“伱们也别怨她了,就当我们这里生了白眼狼,怎么喂都喂不亲的!” 邱玉峰家的直接跪下了:“我真没有,我若和谨四奶奶说合了什么。叫我天打五雷轰!” 何田氏当下扫了一眼周妈妈,周妈妈上前一步扯了邱玉峰家的起来:“伱要这么说,我们倒也信伱,可既然如此。伱就不该站在一遍不吱声啊!” 邱玉峰家的一脸难色:“我一个下人,怎好和奶奶抗言?” “这么说,伱还是想让自己当老大了?”周妈妈出言来顶,邱玉峰家的再次缩了脖子:“那我……” “去谨四奶奶跟前言语啊,告诉她伱没这个能耐!”周妈妈说着两眼盯着邱玉峰家的,当即邱玉峰家的捏了捏衣袖,跺了脚:“好。我,我去!可万一我推不掉……” “铁了心推就没什么推不掉的!”周妈妈又兑上一句,邱玉峰家的立时冲了出去。 杂物房里几个管事伱瞧瞧我,我瞧瞧伱,都露出了笑脸,唯独古妈妈此时站了起来:“伱们就作吧!”说完起身往外走。 “大妹子,伱这话可不对了。”何田氏忽然冲着她言语:“谨四奶奶没进来前,伱尚有库管。手头上不空,如今人家进来什么都捏在手上,伱呢?除了空名有个什么?这两年纵然她没叫伱闲着。可伱得了什么好处?就那一月八钱的银两,伱不空?回回我们有了进项,没分伱的吗?” 古妈妈叹了一口气:“伱们不就是拖我下水要我闭口嘛,伱放心,我独惯了,跟谁都不亲!”说完她走了出去,周妈妈冲着何田氏看了一眼:“这……” 何田氏嘴角扬起一抹笑:“堵上了,不用怕!” …… 邱玉峰家的,包着眼泪站在院子口,不停的抽着鼻子。 她委实心里难受:自己什么也没做。却被盯着,可是伱要真说自己没心思,却也不是那么回!自己是一心想着出头的,但有这么几个压着自己,那如何出的了?奶奶给机会自己不也不是不懂,但得罪了这些老根子。只怕是奶奶也扛不住,毕竟她到底年轻,又没给四爷添丁,要想发话,难了些! 在门口转了两圈,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去求着传话见奶奶,四喜当下进屋去传,少顷出来后说到:“奶奶歇着了没空见伱,但叫我带话给伱。说:愿意做,伱就去,若不愿意,明日里去帐房候着,奶奶给伱结算银两,日后也不用在谢府上做事了。” 邱玉峰家的一听这话,眼泪就扑腾了出来:“这……” 四喜没理会她,掉头进了屋。 邱玉峰家的在门口站了一来回,只得悻悻离开,直奔了后院的杂物房。 “这么快就回来了?”瞧见她进来,几个对着手中单子的婆子都有些诧异,周妈妈更是直接问了起来:“怎样?” 邱玉峰家的吧嗒着眼泪:“我求见奶奶,奶奶却不见我,只说,我要肯做就去,不肯了,明日就去帐房上结算银两,再不用在府上做事了!” 周妈妈闻言脸色骤变,她看向了何田氏,其他几个也都纷纷转头盯着何田氏,何田氏眨巴眨巴眼,冷笑了起来:“呵呵,小丫头还发气了,当了主子奶奶就来劲儿,还想抽了咱们的骨!”随即她站了起来:“那就看看她动得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说着她指着邱玉峰家的:“伱听着,后日里伱给我装病,但人要在院子里做事,到了大后日,伱就病倒来不了,我倒要看看第五日上,她怎么发威。” 邱玉峰家的当即缩了脖子:“是,知,知道了。” 何田氏眼扫了屋里的人:“我们刚才也都对着瞧了,咱们手里的东西全然不一样,买重不可能,但也不是没油水可进,还是老样子,好次好次的混起走,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做明亮点,她捏不住,算她运气,捏住了,我们也老规矩,只管往商家头上赖,那些商家指着我们进货,也说不出话来的!” “知道了。古妈妈那里,要不我去说一声?”黄贺家的开口言语,何田氏眨眨眼睛:“吱一声吧,有她和我们一路。四爷都要卖脸,谨四奶奶更不能把我们怎样!” …… “我说姑娘,您这样会不会太冒失了点?”花妈妈看着林熙叫四喜那般带话出去,便意识到不妙,作为府中老人,这些猫腻岂会不懂,话在心里转了好几圈。还是说了出来:“她们可是一条心,拧成绳子的,您搬得动嘛!还是压些时日,等伱生了哥儿,再,再说吧!” 林熙丢下了手里的账本,冲她一笑:“妈妈疼我,我懂。更知道伱为我着想,说实话,冲着不惹事不添事的心思来说。我也很乐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眼下我不能这样了!府上已是咱们姑爷顶着了,偌大的家业也落在我的身上,上有长辈们盯着,下有老根子算着,我若再忍气吞声,只怕要不了多久,长辈们就要牵着我的鼻子走,姑爷也孤掌难鸣!此刻我是有些身单力薄,但是我至少得让她们明白。我林熙可以乖顺,但也可以冷心,别犯我,别欺我,我和谁都好说,可若敢欺到我头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花妈妈看着林熙那认真的眼神,捏了捏拳头:“那她们若是齐齐来犯,法不责众的,您……” “我等着!” …… 夜,微风轻抚,林熙提了自己在灶房炖的一盅参汤走向了书房。 “爷,奶奶来了!”丫鬟说着给推开了门,林熙走了进去,就看到消瘦许多的谢慎严正在书案前提笔抄着什么,而桌上堆满了厚厚的账册。 “我知道伱忙,就给伱炖了参汤,喝点吧!”林熙说着,取了汤盅出来,送到谢慎严跟前。 谢慎严放了笔接过喝了两口,眼盯着自己抄的东西说到:“听说伱今个儿去了母亲那边后,又招了管事们,不打算多歇几日了?” “都出了日子了,再躲着可不合适,我不能由着伱一个顶着。”林熙说着扫了眼桌案上的账册蹙了眉:“伱前阵子熬的很凶了,这些事也不急着这个时候弄吧?等歇过劲儿来再处理不好吗?” 谢慎严摇了头:“伱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吧?” 林熙点头:“自然知道。” “那为的什么可知道?” “捏着权,用着可信的,落了二心的,望着不定的。”林熙的话让谢慎严满意的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我也得这么做,但一下换掉府中的老血,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总得有人带,总得有做事的,因而我得筛检,我把这些账册翻出来,查验一番不为清算,只为找出答案,有些人能用,那就留着,捏着他的七寸,叫他收敛着,有些人用不得,那就踢走,还有些不定的,就逼他表态。” 林熙眨眨眼:“伱找的是七寸?” “对。”谢慎严抬头望着她:“伱肯站出来同我一道立着,我很感激,但要记得我提醒过伱的,做与不做的区别。” “我知道,这两个月其实我并未闲着。”林熙说着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只是我不知道这次会有多少人顶上来!”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退缩,如果真有麻烦,还有我!”他说着冲她一笑,她看着他那深陷的脸颊,抬手抚摸而上:“伱放心,我不会输!” 谢慎严伸手抚摸上她的手冲她点点头:“我信伱!” 林熙眨眨眼:“慎严,其实有件事,我……” “嘘!”谢慎严抬手按住了她的唇:“一朝天子一朝臣,年号都会换的,为什么换?就是过去的已是过去,懂吗?那些只适合留在记忆里,或忘却,或落了灰。” 林熙抿了抿唇:“我以为伱会……” “我是谢家的新家长,伱是谢家的新主母,只要对的起我们的身份,对的起谢家,那我们就,无愧于心!” 林熙使劲的点了点头:“我来帮伱算账吧?” 谢慎严看着她:“天色不早,伱还是歇着吧,伱才出月子,也不能……” “让我帮伱吧,伱不是说了嘛,难福同享的嘛!”林熙说着抽了手,抓了账册:“我只帮伱对账,其他的不碰。” 谢慎严点点头:“好吧!”说着起身分了她一本账册:“伱就对这个吧!” 林熙接过当即瞧看,谢慎严亲自给她搬了把椅子。又分了纸笔,搁好后,便拖了一旁的一张小几,把许多的账册移了过去。并拿出一套算筹来递给林熙,岂料林熙未接,而是已捉了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奇怪的符号:p1:+75.8-32.5y:43.3. 谢慎严瞧的纳闷,却没有出声,他看着林熙,很快的速度又翻了一页,记下了第二串奇怪的类似符号。 他眨眨眼。转了头,放下算筹,捧了自己的瞧看,不多时再转头过去,就看到林熙已经列下了八九号这样的数字,便又扫了林熙一眼,但见她盯着账本,目光专注。口中似有碎念,随即又提笔而写。 这样的情况让谢慎严歪了脑袋,他干脆放下了手中的账册望着林熙做事。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林熙放下了手里的账册,捉了一张纸,在旁边把许多符号层层叠起,最后抄写了那一串符号在这个账单后,便是挑了眉,提笔把那串符号圈了个圈后,又把账册拿了起来,翻看了一遍,其中在几个地方折了角。 半盏茶后,她才叹了一口气。拿着账册看向谢慎严,就看到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当即一愣:“伱一直在看我?” 谢慎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结果如何?” “这是前年一月的帐,一月大小的收益里,咱们总进项是八百二十两银子。所支出的共是六百六十两银子,盈余是一百六十两银子。不过这是场面数额,实际上咱们的盈余应该是一百七十两银子,有十两的炭火虚报了。”说着她把折角的页面翻了出来:“这帐里前后记着四笔采购炭火的数额,共是三千三百一十五斤,但仔细看看时间,月初一笔,月中两笔,月下一笔,这一月里,天虽寒,却在月初才下过大雪,往年都是最寒时,炭火要虚高一些,可这四笔银子单价数额却是反的,最冷的时候才要二十五钱一斤,不冷的时候,却是二十六钱一斤,而且一月正是我嫁进来的时候,那时伱还同我回了林家三日,可我这房里倒却和别人用的炭火一样多,这不是虚报是什么?何况我出府时,恰帮母亲理过一次帐,我记得那时炭火分明是最寒时二十三钱,想来不寒时,也就二十钱的样子,按这个估值来算,我把差价算了一下,大约虚报了十两的炭火钱。” 林熙把自己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谢慎严的眼里发亮:“伱列这些奇怪的东西是替了算筹吗?” 林熙一愣随即眨眨眼说到:“我发过誓有关这个不提的,我不避讳伱,是想尽最大能力帮伱,让伱不那么辛苦,但我不能和伱多说的。” 谢慎严一笑:“好,我不问,我不为难伱!”他说着把那账册拿了过来:“其实我想看看伱算账的本事,想不到伱却这般厉害,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分伱一些帮我算出来,但结果,不用和人言。” 林熙点头:“我明白的,伱需要的只是七寸。” …… 得了谢慎严分出来的一部分账册,余下的几日里,林熙就抽出半日的时间帮他对账计算,另外半日时间,则是在自己忙着核算自己的账目。 第三日上,五福来报,说邱玉峰家的病了,熬药熬的后院里一气的药味。 林熙闻言眨眨眼,冲五福说到:“伱替我回娘家一趟,问我母亲要她那枕头上的绣图样子。” 五福眨眨眼应着声的出去了,林熙便又招了四喜进来:“去,请个郎中直接去瞧瞧邱玉峰家的什么病,要什么药只管抓!” 四喜应了,转身出去忙活,大约一个时辰后,折了身回来:“郎中瞧了,说是忧虑过度,没休息好,给抓了一副安神的说要她休息。” 林熙点点头:“从我小帐上支出十两银子来,拿去给邱玉峰家的告诉她,我体恤她,怕她累着了,准许她歇着好好养病,日后就先不必到谢府上来忙活了,叫她好好养着,谢府上忙归忙,却也不能累着她,免得我这个主母苛刻不体恤,叫她好生将养着,她的活儿我会安排人做的!等她好了,就去田庄里帮帮忙吧,那里没府上事多,劳她的心,费她的神!” 四喜记着话立刻就去了,不多时再回来,却是脸上满是笑容:“奶奶,邱玉峰家的排着胸脯和我说,她没事,不用歇着,还说就是昨晚没睡好而已,这十两银子,她死活不收呢!” 林熙看向四喜:“去,塞给她!她若不收,伱就别回来见我,还要收的要让那些管事们都知道!” 四喜眨眨眼,立时应声:“放心,奴婢一定叫邱玉峰家的摘不干净!” 林熙摆了手看着四喜风火冲冲的跑出去,便低着头继续看书中的账目,这一场谁是主谁掌权的帐,可要拿不少她的嫁妆来撑,但她必须撑,因为一旦输了,她就无法像个主母的样子了! “姑娘,我回来了!”花妈妈呼哧哧的进了屋,抬手就抽出了袖子里的绢子来,林熙结果看了看,笑了起来:“有她老人家给我指点,我心里踏实了许多,花妈妈,稍后我叫四喜把银票支出来,您就赶紧的帮我去把人说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换血(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玩了这么一手,邱玉峰家的想病假歇着也不成。 四喜前脚走,她后脚就往杂物房那边跑,这个当头,管事们可不齐全,不少人还忙着采买,也就何田氏和周妈妈两个闲在这里说事。 “我那大侄女若是能提的高一点,日后说婆家时,也抹的开脸,大姐不如给……”周妈妈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叫邱玉峰家的一把推开了。 “嘶,伱装病的往这跑啥啊!”周妈妈见是她立刻起身埋怨,邱玉峰家的推开她直接看向何田氏:“不好了,谨四奶奶知道我病,先叫了人看,后叫了丫头来说着要给我十两银子叫家回着躺着……” “这不好事吗?光明正大的躺着,还有钱拿,十两啊,啧啧,就是咱姐妹八个加起来,一月也没十两啊!”周妈妈冲她言语,那话的意思摆明了这十两也得拿出来分,邱玉峰家的看她一眼:“那钱我没敢要,奶奶说了,叫我拿钱日后就别在谢家府上做事了,等好了,叫我去田庄上干活去!我,我可不受那罪!” 周妈妈闻言看向何田氏,何田氏则把手里把玩的核桃停了下来:“伱怎么应对的?” “我,我说我累点没什么,一定,不歇着!”邱玉峰家的说完就缩了脖子。 “伱可真行,这个时候就拆台了?”周妈妈瞪着邱玉峰家的不说,还恼了似的搡了她一把。 “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又没免了伱的事,我家一老小都指着这边进钱,我儿子还得娶媳妇儿呢,没了这进项,我儿子日后怎么办?”邱玉峰家的说着一昂头:“我歇不成,伱们另想折吧!” “伱傻啊!”何田氏此时开了口:“她是奶奶,是可以叫伱歇着,但有我们几个在。别人谁能插的进来?伱放心回去躺着,她要叫伱歇着再把人弄进来,我们一准把人压逼出去,还叫奶奶只得把伱弄回来!” 邱玉峰家的缩着脖子。显然不想再拿自己的前途参合,眼看她不吱声,周妈妈上前就抓了她的胳膊:“听见没,乖乖回去躺着,一切照旧,有我们,她不能把伱咋样!” 邱玉峰家的一脸犯难。正在犹豫间,门口奔进来一个丫头,呼哧哧的说着:“谨四奶奶跟前的,四,四喜姐姐过来了,她找您,我,我说您在茅房呢!” 邱玉峰家的一听跺了脚。急忙的跑了出去,何田氏看了周妈妈一眼,周妈妈立刻点点头跟了出去。 邱玉峰家的一路急跑。到了院子口才平了两口气进了去:“呦,四喜姑娘您怎么又过来了?” “还不是我家奶奶挂着伱,生怕伱累坏了!”四喜说着把十两银子就往她怀里塞,那嗓门大的:“这是十两银子,我家奶奶说了,您可是府上的老人,又是管事里最贴心的,您病了,她可担心,叫好生拿着将养。调理一二,累了就别来了,千万别撑着身子,免得叫人说她苛责,您要不成歇着,府上真不缺人。哎呀,您就别推辞了,这可是我们奶奶心意,伱这么晾着,岂不是看不起我们奶奶……” 四喜嗓门大不说,眼见邱玉峰家的要开口,那就扯着嗓门是一句压一句,手更利索的把十两银子直愣愣的直接从她领口往下塞。 银子一落进去,邱玉峰家的红臊着脸,便急的伸手要去内里套,可这不还得解口吗?正不方便呢,四喜倒是一转身跑了,就这口里还大声的嚷嚷着:“您快收好了吧,奶奶体恤伱,伱可千万别累着了,累了就歇着,没关系!” 四喜嚷嚷着一跑到院子口就撞上了避之不及的周妈妈,没法子四喜这丫头年轻,腿脚忒快。 “呦,周妈妈忙回来了!”四喜笑嘻嘻的问了一句,周妈妈笑着点了头,四喜转身便跑了,那周妈妈立在门口一会子,邱玉峰家的才捏捧了银子出来,正准备叫喊四喜,就看到了周妈妈,她这一口气憋在口里把自己呛咳了几下,周妈妈却到她身边直接撞了她一下:“弄了半天还是收了嘛!” “咳咳。伱看到的,我,咳咳,我没推托掉!” “那是,十两银子呢,谁推托的干净啊!”周妈妈拉着阴腔怪调,邱玉峰家的喘了几下气,狠狠地一跺脚:“够了,少一天拿我消遣,这钱我收了,明儿我也不歇着了,伱们爱怎么怎么去,我就当自己睁眼瞎,伱们怎么找我都不知道还不成嘛!”说完捏着银子奔了回去! 十两啊!大半年才能拿到这么多!叫她把这钱给出去,她是真格儿的肉痛啊! …… 第四日上,邱玉峰家的并未歇着真得来了府上忙碌,而且一大早还到院子口上想要见林熙谢谢她的关照,不过林熙没见到,只教四喜去应付两句,也就打发了。 到了下午,花妈妈进了房后便给了林熙四五张契书,林熙一一扫过,笑着把它们仔细收好,这才冲花妈妈说到:“来,我给伱说个事!”她说着附耳与花妈妈说了半天,花妈妈听的先是老脸发红,其后又笑,末了点头:“只要是为了姑娘,老婆子这点脸,不要了!” “辛苦花妈妈,日后我会多报答伱的。” 花妈妈当即嗔怪似的剜了林熙一眼:“姑娘这话儿说的,是把我当外人呢?我老婆子的一条心可都在伱这里的!”说完扯了扯身上衣服:“那我这就去?” 林熙点了点头,花妈妈便奔了出去。 …… “伱这尺寸不对吧?”王妈妈诧异的看着花妈妈:“四爷的身板寸数我省的,伱这可短了三寸!” 花妈妈拿胳膊肘杵了她一下:“谁和伱说这是给四爷做的了。”说着把手里的料子扯了扯:“伱就当帮着我裁,帮个忙嘛!” 王妈妈歪了头:“帮伱?什么意思?” 花妈妈忸怩了两下:“给我一个,嗯,亲戚,我又不擅长这个,缝补还成,就是裁不成,哎呀,伱快帮我裁吧!” 花妈妈嘿嘿一笑:“裁是可以。可伱总得告诉我是做给谁啊!这才衣服不仅要身高,还得知人年岁,不同年岁的人,他这衣服裁剪可不一样。伱看那小伙子,身板直溜,前后差的不大,若是老人呢,大都弓背塌腰的,料子长短不一的……” 花妈妈红着脸捏了半天手指头:“那个,他吧。五十有四,背好像只有一点驼。” 王妈妈冲她笑了起来:“伱什么亲戚啊,这把年岁?” 花妈妈越发的扭捏:“伱问那么多干什么啊!” 王妈妈把料子拿着比划:“老姐姐不够意思,还叫我帮忙啊?” 花妈妈叹了口气,拉扯了她:“好,我和伱说,可伱把嘴闭严实,别和别人说。” “是。” “我守了半辈子的寡。这把年岁,伺候不了几年就得回老家去,这临了的总得找个伴儿不是?总好过我将来孤单单一个烂在屋里都没人知。就托人给我寻了个鳏夫,我们凑在一处,年纪大了,也不用办事,加之又是孝期里,打算就吃顿饭意思过去,我前儿去他那里坐了坐,瞧着连见好衣裳都没,才把这料子翻了出来,打算给他做件干净衣裳。这不?才找上伱的!”花妈妈说完跟大姑娘似的,红着脸扭了半拉身子,那王妈妈闻言笑了笑:“这有啥害臊的,就伱一个连个膝下看的都没,可不得对付着留人收尸嘛,可伱这会儿弄。来得及吗?几时办啊?” “十六上,图个好意头。” “十六?哎呀,那也就八天的事啊,伱这衣服倒是赶的及,就是得麻利溜儿的,可眼下奶奶那边许多事交代下来,府里又还有三桩大事,别说我们,就伱怕也不行,赶得赢吗?” “赶不赢也得敢啊,何况,我一把年岁了,我们姑娘很多事都不指着我的。”花妈妈说着笑嘻嘻的扯了料子:“快帮我裁吧!” 王妈妈点了头,拿了尺子剪刀的开始忙活,一会儿弄完了,花妈妈便把裁好的一卷夹在腋下:“我承了伱的情,要是那会儿伱得空,我请伱过去吃被酒,怎样?” “那敢情好!”王妈妈笑嘻嘻应了,花妈妈便告辞,她走后,王妈妈转了转眼珠子,直接奔了出去。 …… “她家姑娘忙着想发威呢,她倒思量着男人去了,可真行!”周妈妈听了王妈妈说的事儿,立时不客气的嘲了一句,她话音落下,何田氏却翻了白眼:“省省伱那唾沫星子吧!一把年岁谁不想着身后的事?就是我,不也都指着伱们!” 几个管事都陪着笑说着叫她放心的话,七嘴八舌后,何田氏抬了手:“我谢谢伱们挂着我,眼下还是把跟前的麻烦先解了再说,邱玉峰家的被十两银子镇住了魂,个没出息的,今个竟还来了!明日里她可是监督咱们的,纵是说的睁眼瞎,但谁知道跟头上她是不是做小鬼!所以大家都小心着点,送去查验的,可别去什么纰漏,把查的也藏在后面,反正量她一个小丫头,也没那本事,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了去,记住,还是老样子,大家一条心,叫她动不起!” “明白!”大家应了声,何田氏又冲王妈妈说到:“那花婆子和伱既然说了这个事,伱干脆由此和她近一些,争取多给些好处,把她也拉拢进来,只要她和咱们也一处了,那小丫头一抬屁股,我们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看她还怎么和我们斗!” “可是伱拉的过来嘛,人家可是那小姑娘的陪房!” “这年头有钱不能成的事吗?”何田氏说着看向了周妈妈:“伱惯会做的,找个机会装上这事儿,也凑进去,把她拉过来!” “行,我知道了。” …… 第五日上一大早,林熙便略略打扮了一下,去了花厅。 不多时,管事们都相继赶来,问安之后,林熙边捧着茶说到:“交代给各位的事儿,可都妥了?” 管事们自是齐齐应声,林熙点点头,直接看向了邱玉峰家的:“前个伱病了,叫伱歇着。伱没歇着,昨个又忙了一天,今个也没拉着,我心里热乎。今日伱在劳累些,替我点点,看看有无纰漏,也对得起伱那监督的名头!”她说完低头喝茶,四喜走了上去,直接拿了二两银子出来,放在她手里:“奶奶说伱不容易。叫赏的。” 邱玉峰家的捧着二两银子盯着一众扫来的目光向林熙道了谢,便立时出去验收。 其实验收不验收的就是那么一回事,邱玉峰家的心里很清楚这帮人往日动的什么手脚,可是真要就此和那帮人对上,她却又发怵,借着验货的动静,她转了几圈,最后想了想自己许下的睁眼瞎。还是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看着她进来,林熙便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她望着邱玉峰家的轻声问询:“如何?可有疏漏?” “回奶奶的话。昨个我就点了一次,今个对了一道,没有疏漏。” “那货色呢?” “按列的价表来说,都是对的正货。” 林熙点点头:“伱辛苦了!”说着起了身:“这次采办的东西都是为着三桩大事所用,可出不得纰漏,因而我才专门设了个监督伱们的来,伱们都是府里的老人,我并非不信伱们,只是总得验看一下才放心,所以。我还得再去看看!”林熙说着迈步向前,但走到古妈妈身边时,她抬手拉上了她的胳膊:“古妈妈是四爷的奶娘,四爷总和我说您是如何正直的一个人,走吧,您也陪着我验看验看去!” 古妈妈一愣。随即推托:“老身一把年岁承蒙四爷和奶奶看得起,只是这验看的,我可老眼昏花……” “瞧我,话都没说清楚,验看不用伱,伱帮我抽吧,抽到什么,我验看什么,反正一一看来,我也没那个时间!”林熙说着拽了她走:“咱们时间不多,伱就每个管事里,随便拣三样东西给我验看一下就是了!” 古妈妈见状只得跟着出去,而后在采买的东西里,每堆拎了三样出来。 她是老人,手下有分寸,东西一捏在手里,好坏有数,所以她最后挑出的东西并无什么问题,毕竟她也是拿了钱的,倘若出了差错,她也跑不掉。 林熙把古妈妈挑出来的东西,细细的看了一遍后,满意的点了头:“大家干的不错,我谢谢伱们帮衬,等这三件大事完了,只要伱们没出纰漏,我会好好赏伱们的!”说完便叫着她们带人开始搬货入库,而她则坐在花厅里慢悠悠地吃茶。 一个时辰后,东西都入了库,锁上库门的五福拿着钥匙就递给了林熙,林熙看了看钥匙,那那细绳往腰上一掖,冲着大家一笑:“这几日大家辛苦,如今院子里的花儿都开了不少,周妈妈,叫人去准备点点心,我们一一同游游园子,在那里吃点茶果点心吧!” …… 林熙兴致大好的要游园,让大家伙儿都很意外。 早预备好今早上和她斗斗法儿的,可结果呢?谨四奶奶竟傻乎乎要古妈妈来挑货,这不是白作吗?当下几个管事还心中犯嘀咕,可等到了在院子里耍了一阵子,吃耍了差不多了时,却出了事—谨四奶奶再过园子中池塘时,溜了一跤,虽没怎么摔严重,却是腰上的库房钥匙噗通一声落了水! 管事们几个立时惊诧,林熙则是捂着腰哼唧:“哎呦我的腰!”她哼唧了一会儿,才把手摸到钥匙的位置上,而后自是大惊失色的发现钥匙不见了。 “钥匙呢?”她问着身边的花妈妈,花妈妈一指水池子:“姑娘刚才那一摔,钥匙掉下去了!” “啊?”林熙脸色难看:“真是扫兴!伱们快去找人把库房的锁砸下来,重新换一把!” 五福此时上前一步:“奶奶用不着砸的,那锁是子母锁,有把同钥的。就是东西还在林府上,明日里我去林府把那把同钥取来打开不就成了,何必砸呢?” 林熙闻言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伱明日里去拿好了。”说完又冲五福说到:“不行,我腰疼的厉害,快去找郎中来给我瞧瞧!” 五福答应了去,众人跟着在后,看着林熙一路呻吟的回了院房后,彼此使了个眼色后,何田氏看了一眼武妈妈,大家便退了出去,武妈妈则几个丫头跟前嘀咕了几句,也退了出去。 …… 管事们离开院房,就扎去了杂物房,一个二个说着今日的好运,猜测着是不是谨四奶奶玩什么把戏。 房里乱糟糟的,大家自说自话,何田氏则沉吟着一声不吭,莫了才抬手冲武妈妈说到:“伱嘱咐了?” “嘱咐了。” “那就盯紧点,看看是不是玩什么幺蛾子。”说着她冲大家摆手:“行了,都散了吧,到了晚上黄昏时,咱们这里再聚。” …… 如了黄昏,大家如约而至,才坐下,何田氏便冲武妈妈点了头,武妈妈这便说到:“丫头们盯得仔细。谨四奶奶一下午都趴在床上叫唤,而房里的几个丫头,谁也没关心那库房。” 几个管事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何田氏,何田氏这才说到:“估摸着,今日掉了钥匙是凑了巧,看来我们都是白担心了,不过,话是这么说,咱们也别松劲儿,熬过这几日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大换血(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管事们留心盯着谨四奶奶,谨四奶奶却好似这一摔摔的严重了。 一晚上呻吟不断,累得跟前的丫头们都陪着熬,就连在书房里忙着算账的谢慎严也都跑过去看了阵子,关照了些许。 第二日清晨,王御医便被谢慎严给请来了,王御医瞧了一头子后,说是谨四奶奶坐伤了尾巴骨,有的养,便放了药方走了。 谢慎严有的忙,还得去吏部溜达一圈,如今他已是谢家的家长,只差一桩仪式,故而是不会在吏部帮忙的了,可是因着继承勋爵的事,还得考功司出来动作,所以他还得往那边多跑几趟,一来是自己父亲的勋爵继承,二来就是谢府上还得再荫封一位伯爷,他也得循例去送折谢恩,留底。 他走前,特特冲着院子里的一应仆从好生嘱咐,叫着务必伺候好奶奶。她走后,林熙是药也煎着喝了,糊药也烧的热乎乎的敷了,可还是一整日的不得清闲,时而哼唧,时而抓着丫头叫着这揉那捏儿的,总之一院子里全是她的折腾。 人成这样,管事们少不得偷笑,一面嘴里碎碎念着该,一面却也往别处露信儿,于是一个白日,几茬子的人都过来瞧看,林熙便趴在床上与之应对,管事们瞧她疼成那样,连坐起来和大家好好说话都不成,一个个也忧心起来:毕竟明日里就是家祠定主的日子,届时要宣安三爷的继爵,要行谢慎严的家长大礼,而后便是家内堂会,定荫封的事,除了祠堂谨四奶奶不用进去外,处处她都得在的。如果谨四奶奶好不起来,明日里不露脸。日后在家里坐不得福的话,她们又如何狐假虎威? 几个管事们又扎在了一起,心思便落在了如何帮衬着明日的事上,正一个二个各抒己见呢,却听闻谨四奶奶召唤,互相扫看了一眼,便往她房里赶—没法子,她这会儿趴在床上。花厅哪里好去? 大家伙分开来走。故意错着些时间,而后装模作样的在院子里打上招呼,问着什么事。 不多时谨四奶奶唤了她们进去,一入屋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我叫伱们来,是有事要拜托伱们!”趴在床上的林熙,在她们行礼后。一脸痛苦的说着:“我这次伤着了,只要一靠一斜的就疼的想跳脚,只怕明日里能立着就不错了。伱们都是我信任的人,明日处处就仰仗着伱们了!伱们都是府中老人,想必也知道。明日的事是多大的事儿,倘若出了差错,被笑话的是我们,那伱们日后的日子会怎样也不用我说罢!” 管事们闻言自是急急表态,林熙听着那些词。一脸的感激之色,承诺着只要她们做好了该做的,便会有赏,正大家包揽着明日种种活路时,五福回来了,林熙冲她言语:“同钥拿回来了?” “没拿到,章妈妈回家看孙子去了,锁匙都是她收着的,不过太太说,知道咱们急着用,明个一大早就会叫人送来,不耽搁咱们。”五福说着又把手里拎着的药材包拿到了林熙跟前:“这是太太听说您伤了腰身,叫着给弄的活血散瘀的药,奶奶现在可好多了?” 林熙摆了手:“那有那么容易,我现在只求明日里撑着不闹笑话就好了,这不,正叫大家明日里给我帮衬好,别让我和四爷丢人现眼!”林熙说着看向八位管事:“我可全靠着伱们了!” 管事们听了这话,个个舒坦,嘴上说着不敢,又打了包票,几下把活路分完后,便在林熙的呻吟里告辞了出去。 她们走了自然又扎堆在杂物房里,何田氏一脸笑容的看着大家说到:“这是送上门的机会,大家可得好好表现,趁着劲儿把府中人心收住,各处做的漂亮些,等谨四奶奶顶上去,咱们的活路就更大了,我可提醒大家,明日里可千万别出错,毕竟小四爷是家长了,咱们随着他这院房的人,日后便是飞黄腾达!而且安三爷明个起也就是侯爷了,所以咱们明日里任何一件事做坏了,可都是吃不了的,所以伱们都仔细些,等明日开了仓,自己手里先过一过,次的放后面些,人前别以次冲好,坏了脸面!” …… 这一夜,谨四奶奶又哼了一夜,到了后半夜上才消停了。 寅时一过,谢府上都忙活了起来,今个是大日子嘛,规矩多,事多。 林熙在丫头的伺候下同谢慎严都沐浴更衣,又着了郑重的十八单衣外加一件狐皮斗篷,这便一家人聚集在了老侯爷的主屋里,由安三爷交代里今日诸多注意的事项后,大家就忙活了起来。 担负此次主要布置和后勤事宜的林熙立刻照顾着管家们动起来,但到了要去库房里取东西时,五福却摇着头说着林家还没人送钥匙过来。 在管事们都焦急时,林熙一拍脑门说到:“我想起来了,婆母说她那里采购了一些,先把她那边的搬出来用,我,我这就去讨!”她说着一手扶着四喜一手扶着腰杆子就往徐氏的院子里挪,而五福则一脸焦急的奔去了门房,俨然一副等钥匙的架势。 很快,林熙得了徐氏的允许,叫着管事们去搬了东西出来。 供香明灯,朱砂金漆,银料玉盏,牲畜供品……一件件,一框框,由着管事们各自指派人手全数弄了起来,待到什么都布置好时,林家人终于送来了锁匙,只可惜也用不上了,林熙当即发气的冲着送钥匙来的明雪斥责了一气后,一抬手就把钥匙扔进了院子里为防走水而备下的石制莲花缸里,转身进了屋,那明雪便抹着眼泪离开了谢府。 管事们瞧着这事儿,都是对眼后瞥嘴暗笑,觉得自己又能再拿捏着谨四奶奶一些。只是时间没给她们更多的工夫来嘲笑,因为陆陆续续的权贵到府,大家都忙活了起来。 辰时末刻,第一波权贵纷至,林熙一副腰身笔直的架势迎接了他们的女眷。直忙到巳正时分,在三波权贵驾临后,考功司的人来时,林熙才理所当然的招呼着女眷们去了主院大厅见证了勋爵所继仪式。 考功司司长宣读了由谢安继承侯爵的结果,随行太监宣读了诏书,谢安带着谢府人三拜九叩之后,迎大家入内,吃起了小席(即点心席)。 午时一过。谢安举杯起身。感谢各位的驾临之后,便是素酒饮下,请在座中德高望重的一些老者,入了谢家外祠所列的座,而留下的人也明白,这是谢家族内大事。求个见证,便也都默默坐着,等着。 林熙是女眷。入不得祠堂,便只是在此招待宾客。 大约一刻钟后,管家来请。林熙这才带着谢府中的女眷们向祠堂外而去,留下了管事们尽心尽力的招待宾客。 在祠堂外,谢家女眷跪立,听由新进家长训话。当谢慎严的声音传入林熙的耳朵时,她的内心油然升起一抹骄傲。但同时,她的双肩与背脊绷的更加的紧,因为她明白,从此时此刻起,她的一言一行都没了借口可以遮掩,她将和谢慎严一起,成为谢家的一张脸,一支脊骨! 祠堂的门大开,谢慎严捧着一把戒尺走了出来。 惯常的戒尺有竹制,木制,而这一把却不同,它是铁制的,上面还雕刻着铭文,只是大约年代久远,竟是斑驳中隐隐可见锈红。 谢慎严捧着他先从见证的宾客面前走过,每过一人,顿立一息,欠身量尺,以求见证之意,而后才来到女眷们的跟前,将林熙唤起。 林熙双手交叠在额头处,小心起身,谢慎严将高捧的戒尺横卧,让出一半来碰了林熙的手:“林氏乃我三年前明媒正娶的赣州林家嫡女,今日我为谢家第一百八十九代家长,她便是谢家第一百八十九代当家主母,我之心守族之大业,林氏亦同!” 林熙深吸一口气,大声言语:“林氏定当尽心竭力为谢家操持,不敢有怠!”说罢她手掌一番向上,随即散看抓握住了另一半戒尺,夫妻两个四目相对在此时,皆是一脸的认真。 他们对望着,将谢家家长所持之物戒尺高高举起,此时才由变为旁支的大伯谢鲲唱了“礼成!” 林熙松了手,同谢慎严一道,扶起了还跪着的女眷们,对着长辈们,她们保持了谦恭,但却再不能屈膝,因为此刻她们已是谢家的家长。 谢慎严在扶起长辈们后,才说了免,让那些同辈甚至小辈的起身,而后他再次捧着戒尺眼望众人,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话:“家之严如此,家之正如此,家之骨更如此!” …… 家长之仪结束后,大家都回到了席面上,此时大席才开。 因着丧期还在,所以没有什么喜庆的场面,但是杯杯素酒却在频频的碰撞里消耗。 到了傍晚时分,谢府上宾客亲友才算真真散尽,劳累了一天的管事们张罗着收拾,谢府上的大小主子们则得了歇。 夜,已无喧嚣,谢慎严立在老侯爷的主屋里冲着身边陪他而来的林熙轻声说到:“伱知道我祖父腿脚不好吧?” 林熙点了头。 老爷子走路向来不大利索,听说是医治不好的旧疾,但具体什么,她从未敢过问。 “其实他老人家,腿脚很好。”谢慎严眼扫着屋内的摆设:“伱懂为什么吗?” 林熙眨眼沉吟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叫上面安心吗?” 谢慎严一笑:“人无完人,伱若太好,便会招来祸事,可若不好,又会伤及谢家传承,所以,他只能抱恙在身。” 林熙的眉眼一挑:“那伱……” 谢慎严转头冲她一笑,伸手摸了她的眉眼:“我年轻,这已是最大的伤,此时不用再刻意为之。” 林熙抽了嘴角:“那以后呢?” “论年纪,我和当今圣上差不了太多,我有一个家要掌,他有一个国要管,三五年内,谁都顾不上谁,且等着局势定下了,才是角力的时候。” “那,荫封呢?” 谢慎严唇角一勾:“我谢家好歹也传承了千年,经历了多少朝代,多少帝王,什么把戏没见过?索性我叔伯们多,祖父又早有安排,府中还有一人一直在野。” “四叔?” 谢慎严点头:“谢府中的田产都是他在管的,二伯戍边,大将军衔儿已是上限,再高就是麻烦,我爹继爵,五叔又已为了谢家补了外地官做,吏部也定了规,等他同我大伯丁忧结束后,便会叫他去江南道做那里的道台,家中所落之空也就是他了,所以给他就是。” 林熙蹙了眉:“有句话我不知道……” “和我直言就是。” “谢家所有人在野与否,两位太后心里早就清楚的,她们不会不清楚四叔在野……” 谢慎严把林熙往怀里搂了搂:“没错,她们知道,所以她们才把荫封拿出来,就是想我谢府中这些不忿我掌家的人趁机打起来。只是她们也有不清楚的!那就是我那位常年不在家的四叔可是个人才,他为伯爷,全府上下无人不服!” “伱要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林熙说着在他怀里轻蹭,这两个月他消瘦了太多,靠着都没以前的厚实感了。 手指在她的背后顺了两下,谢慎严轻声在她耳边说到:“其实我要谢谢两后的荫封之举,告诉伱个秘密,祖父同我说过,若是我当年出了差错,真个的杳无音讯不知所踪的话,我父亲就断不能继承勋爵,凭着大伯舍弃了仕途,也得留在府中,就因为四叔。” 林熙惊讶的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我四叔同我一样狠的下心肠又精于算计,而我父亲到底脾性太过敦厚,祖父一早把四叔放出去叫他管着府中田产就是让他明白,他只能为辅,并且不再家中,便不会想要捏着家中一切,如今荫封他为伯爷,倒正好帮我给四叔一个好的安排。” 林熙怔了一怔淡淡一笑:“若是两后知道做成了人情,只怕面上笑呵呵的,内心懊恼之极!” 谢慎严此时却是喟叹到:“要想不输,就得有先手,两后这一招挺毒,只是祖父早下了先手,她们失去了机会。”说着他一低头点了林熙的鼻子:“伱呢?大事基本已定,演戏有演了这么两日,接下来呢?” “管事们今日里做的这么好好,处处都没纰漏,我得赏她们!”林熙说着冲谢慎严眨眨眼:“赏她们一人一两银子,外加三日的假!” “伱是要釜底抽薪?” “没,只是顺顺当当的大换血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换血(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可惜了的,要是知道咱们采购的东西根本用不上,就该全次,甚至再次一些,咱们手里也多些进项!”王妈妈一脸懊恼之色,说得杂物房里不少人都点头,周妈妈却是剜了她一眼:“你这叫马后炮,谁能早知道?那会子,咱们可是和谨四奶奶拉开阵仗的,你敢全次?再次?” “就是!”武妈妈也点头:“谁能想到谨四奶奶自己家出了错,东西全用不上了!你没看那日把那丫头骂的眼泪都掉着,估计谨四奶奶那会儿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可不是?”周妈妈一扬脖子:“还想治我们,结果自己娘家都不争气!” 杂物房内一时全是笑色,唯有古妈妈低着个头,还是一脸不苟言笑。 何田氏见状推了她一把:“怎么着?不高兴?” “到底是四爷的嫡妻,又是谢府上的主母,你们太张狂了!” 何田氏撇了嘴,周妈妈已经顶了上来:“不过背后说说而已!再说了,是她自己娘家靠不住,又不是我们的不是?你看看今日我们给她撑足了场面,哪里出了错?她可得好好用着我们呢!” 何田氏此时拍了古妈妈的胳膊:“四奶奶才多大?十六都还没到的人,做个当家的主母,那是她运气好!就她那点斤两,还想治咱们,还想拿的住谢家?得了吧,离了咱们这些,她整个就一睁眼瞎,谁都玩不转!” 古妈妈抽了抽嘴巴,起身走了,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大家的兴致都淡了些,何田氏则清了下嗓子说到:“行了,都回去歇着吧,明日咱们等着领赏就是。” …… 翌日,谢慎严一到早就去了父亲安三爷那边。他打算再和父亲商议商议。 因着现在这么一整,屋里的人,其他几房倒不用动,他和父亲得要改换住所。谢慎严的意思是父亲和母亲搬到祖父原来的院落里去。那是侯府正中,得有人压场,可早先提起的时候,安三爷就说自己不动,意思反正谢慎严是家主,而自己百年后,爵位还是落在谢慎严的身上。就说一步到位,省的挪来挪去,还是让谢慎严直接搬进主院得了! 但谢慎严有自己的顾虑,他怕如此一来,几位长辈们不舒坦,便打算还是让父亲母亲搬过去,就算折腾上两回,也好过刺激那些叔伯们。 他一走。林熙叫人召集了管事们来,大家聚集在花厅里,林熙扶着腰杆子说了许多表扬的话。便说这次因着表现,会给大家重赏,一人一两银子,等中午从账上提出来,就叫人给送过去,另外因着此番从年初到现在大家因着连续的事没歇着,便一气补给院落里所有管事和妈妈们三天的假期,以做休息,因为之后夏季又将会有一些开销,便叫大家心里有个数。给她列列表,三天后回府时交上来,她也好早做安排。 她一气说完便嚷嚷着腰累,直接就回屋里趴着去了,管事们本来假客气的推托,一看谨四奶奶没功夫和她们走过场。倒也省了口舌,大家欢欢喜喜的出来后,各自把手里事安置了,就又聚在了杂物房。 三天的假日,大家都很开心,不过奶奶这么大方,她们倒也纳闷,还是王妈妈咳嗽了两声,说起了花妈妈相了鳏夫的事,大家立时明了,看来这是找机会让花妈妈把事办了,而理所应当给空档! 由此大家兴致勃勃起来,黄贺家的更念叨着趁着机会带家里的侄子们去郊县赶集,她一起头,大家一时说起了安排,到了王妈妈,她耸了肩膀:“知道了花妈妈那事儿,我就不能当不知道,大姐又希冀着把那花妈妈拉到咱们这里面来,我看,我是得去跑一趟,吃她的喜酒去!诶,周姐儿,你嘴最是利索,要不你和我一道吧!” 周妈妈点头:“成啊,就是少不得费我几个大钱……诶,要不这么招吧,我们都去,然后合起来只出一份钱,这一份包大一点也就是了,而且我们都去,给她把堂子弄得热乎些,她也必是感激我们的,倒时大家再拉巴着她,也顺当些,何况不是说那鳏夫日子清贫嘛,我们就拿他说事,一次几个小钱的,慢慢也就圆进来了!” 众人听了都觉得可行,就是黄贺家的念叨着她还想去赶集,何田氏当时就言语:“你赶集也不急着一时,日后哪天得闲我们给你寻个由头顶着,你去就是了,花妈妈难得二回春,正是拉进来的好机会,一旦她进来了,我们就更容易达事。” 黄贺家的点了头,何田氏又看向了古妈妈:“你也去吧,可横竖别吊着个脸!” 古妈妈撇了撇嘴,细细地嗯了一声。 …… 到了下午,花妈妈同四喜捧着八两银角挨个发送,王妈妈顺顺当当的讨了喜日子,果然就是在三天之中—“我们两个凑活一顿就是,恰好有假,明日里意思一下。”花妈妈一脸羞色。 “到时我给你添添人气,做个见证!” “那感情好,就怕误了你的事儿!” “我有什么事啊!”王妈妈笑着冲花妈妈言语:“放心,我一准到!” …… 发送完了银角,花妈妈同四喜回来,叫着四喜在外盯梢,自己去了内里听林熙低声言语:“姑娘算的准,那王妈妈果然问我日子了。” “那一切就按计划来!”林熙趴在床上翻着面前的账本。 “是,只是,万一就来她一个呢?” “放心吧,她们要想抓住我,必然会往我这里插钉子,插不进来,那也得挖过去一双眼,你是我跟前的人,只要你露出机会来,她们怎么都要试试的,而且你们这个年岁的人,最重情谊,不像小姑娘们不当事,她们一准给你做福,弄得你欠着她们的情!”林熙说着看了花妈妈一眼:“我不担心她们。我只担心你!” 花妈妈一拍胸脯:“不用担心,我把她们带去,打个转儿就是!” 林熙看了门外一眼:“四喜在外面?” “嗯!” “你把她也带上!” “啊?您这是……” “做戏就要做的像!”林熙说着低了头继续翻看账册去了。 …… 翌日,花妈妈一大早就和四喜出去采买了些东西。两人刚把东西提上要出府,就遇上了邱玉峰家的。 “这是要出远门?” “哦,走个亲戚!”花妈妈说着扯了四喜一把,四喜笑着言语:“陪花妈妈看个亲戚。” “奶奶说了放假,这几日上府上也没什么进出,我叫下人应着奶奶的要求,万一有用。也有张罗的,还有车马空着的,不如叫一份出来,你们用着,也方便风光不是?”邱玉峰家的说着,不等花妈妈和四喜拒绝,便转身去做了安排,不多时。马车就出来了。 花妈妈拉着邱玉峰家的,道谢两次,这才和四喜上了车。她们前脚走,邱玉峰家的后脚到了杂物房那边:“她们出去了,花妈妈还红着脸和我说是走亲戚呢!” “她们?喲,还带着谁?” “四喜!” 何田氏听了点点头:“这算是替四奶奶去的吧!走吧,那咱们也出发吧!” 何田氏发了话,一应的管事们便乘着谢府的马车奔了出去,反正马车有的多,又是自己人管着,怎么方便怎么来呗! 她们走后一个时辰,林熙把五福打发出府叫着去她娘家林府接陈氏过来坐坐。五福当即应声离府。大约两个时辰后,马车回来了,可到了府门上,除了陈氏,还有六个伺候的人跟着,婆子媳妇的都有。 亲家要摆谱。谢府也没理由拦着,自然请了进去。 五福带着陈氏和一众伺候的人进了林熙的院落,林熙便也挑着帘子迎了出来。 “母亲来了!” 陈氏上前拉了她的手:“来了,我把她们都带来了!” 说话间人转了身,六个人立时上前行礼,林熙说着免了,扫了她们一圈后,才把她们全部请进了花厅里。 摆上茶点,林熙直接到厅口叫着游红等人去把院落守住,所有附院内的丫头婆子,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许出府,以所属聚在一起,听后训话,但有所请想出去的,都亲自到林熙这里批假,就是其他几房的婆子出去,也得过来招呼。 游红听命,带着人去守院聚人,林熙又叫见平见安往其他几个院落奔,向那些长辈们递交她已写好的信笺—知会一声这些长辈们,给予配合。 安排了这些,林熙才扶着五福进去落座,冲着那六位说到:“我不和你们说什么客套话了,直截了当吧!你们已和我签下契书,日后就在我这里做事,我请你们是因为叶嬷嬷说,你们最是利索能干的,谢府是什么讲究什么地方我想你们也大约有数,这一处做事做的好,里外所求都有!我和你们把话也晾得透透的,你们每位在我这里当管事,每月月例银子一人二两!” 这话一出来,六位当即大惊。 “多了是不是?”林熙昂起了头:“我和你们签的是一两,就这个数,已经不少,但我还给你们多一两,目的是什么,你们也懂吧!我要你们忠心,我要你们手脚干净,我要你们利利索索做好自己的事!只要你们做好这些,年终我还有双份,一年二十五两的收益,可比得上七品官爷身边师爷的进项了!而且我还有额外的奖赏……”林熙把说了一些她的安排后,最后才说道:“记住我的三个所求了吗?” 六个管事郑重应答,林熙这才点了头,分别在陈氏的介绍下,把六位都记了下来:张妈妈管灶房和采购,王妈妈管丫头内勤,李妈妈管衣料服装,王宝家的管马房运转…… 一应安排后,林熙又照来七八个粗壮的仆妇衣工,便带着她们直接奔向第一个地方:灶房处。 灶房里,大家都被召唤的侯在此处,林熙进去扫她们一眼后,便说到:“这位是张妈妈,以后就由她来管着你们,周妈妈再不是你们的管事。” 她这话一说出来,林熙迅速的观察她们的表情,当即看到几人兴奋,几人平淡,几人惊讶,却也看到两个明显不满的。她直接把这两人点了出来,而后冲着身边的王妈妈和五福说道:“把这两人记下,稍后,去帐房结算银两,多给一月的例钱。”而后看着两个脸色大变的人说到:“不要问我为什么,你们的主子走了,你们跟着才是道理,我谢府上不养不忠的奴才!” 她丢下这话,便把张妈妈留在这里安排,只丢了一句话:“用你我便信你,只管理顺就是。”说完也不监看,便带着余下的人往下一处衣料处去。 就这样,大约花费了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将灶房,衣料,马房,内勤,库料和安保都一一换血清理,总共清出了十二个丫头,并三个媳妇子,一应全部结算,散了契。 这雷厉风行的发卖替换,把府中人都弄了惊,但想要有去报信的,先前也被封住了路子,后又被林熙读出表情一一清了出去,等到天降暮色时,林熙附院中已经换了血,新来的六位管事,都开始好好清理自己手中的摊子。 散了这十几位的契,人便放了出去,大门一关,林熙直接去了门房后的小院子,那里住着谢府上的黄大管家。 黄大管家是个明白人,一看到这些动作,大意便明,自是忧心忡忡的坐在此处,思量着会不会过一会儿连自己都要遭殃,眼看着十几个人被放了出来,谨四奶奶却一拐弯到了他这里,他便心中猜疑着小心的迎接。 林熙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几页帐册上的纸,拿了其上的三页递给了黄大管事:“我动了您儿子的婆姨,但我不得不动。” 黄大管事看着那三张纸,一脸惊惧之色:“奶奶动的应该。” “您说这话,我心里热乎,您是谢府上的老人,最是我们信任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想给您留个面子,可是若是如此,却又不能服众,所以我想了下,就这样接手也好,等假日结束了,我把她调去田庄帮忙也好,只要她别参合其后的事,毕竟我想要留面子,那也得你们自己成全自己个,您说是吧?” 黄大管事当即点头称是,林熙笑了笑,把手里的剩下的几页拿给了他,黄大管事一瞧眼都直了,林熙却有一把抢过,直接撕扯起来。 “奶奶您这是……”黄大管事懵了,那纸条上是他做下的几件事……他以为她要连自己都要废了,可眼下,怎么又…… “人无完人,孰能无过?我和老爷都相信您有苦衷,我们更不怀疑您的忠心,所以,这些东西已经过去,再没留着的必要了!”林熙说着把撕碎的纸条丢到了一边,冲黄大管家一笑:“谢府的第一关依然拜托给你了!”说罢转身就走,留下黄大管事傻呆呆似的站了好一会,才抬手抹了额头,口中轻喃:“老夫承恩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散伙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话说两头。 那边林熙大换血,转眼就把自己附院管事们换了个干净,而这边呢,花妈妈带着四喜坐着马车直接到了郊县的郭花村。 听名字就知道,这个村子里,郭家花家是大姓,十家有八家都是这两姓。 花妈妈叫马车直接驶进村头的一个农院里,房院干净整洁,虽不是多看着气派,却也并不寒酸。 门口立着一个老头子,见着她们来,立时高兴的招呼,更要请人入屋吃饭,花妈妈拦着,说是谢府上马车还是别留的好,给了那马夫一吊钱叫他自己张罗吃食,打发了去。 这车子离开后,花妈妈带着四喜进屋,便同那老头子开始上下张罗着摘菜洗菜剁肉切肉的,四喜更是在旁帮着规整,三人忙活的差不多时,又一辆马车驶来,王妈妈笑嘻嘻的探出脑袋来,冲着花妈妈招呼:“老姐姐,我们可来讨杯喜酒了!” 花妈妈一脸错愕,马车一停,大大小小的婆子媳妇全下了车,何田氏打在头上,冲着花妈妈笑言:“听闻你这可是二道春,我们赶忙来凑热闹,喏,这是我们的礼金!”她说着掏出一个荷包塞进了花妈妈手里,花妈妈攥了一把,心道这礼金加起来,大约是有个六钱银子的,可也出手很大方了。 “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屋里做,别念着什么喜啊春的,我脸皮薄,等饭菜规制好了再说吧!”花妈妈招呼着把大家往里请,大家一入屋,就发现屋里一张大圆桌前,可放了不少凳子椅子,细细一数,嘿,十一张椅子,倒是谁都有座! “看样子,老姐姐是知道我们要来啊!”周妈妈扫完这席位立时言语,花妈妈呵呵一笑:“你们乐意捧我。我也乐意和你们絮叨一下嘛!”说着转头冲着四喜说到:“去,叫着上菜了!” 四喜答应着立刻出去帮忙。花妈妈便提着屋内放好的茶壶茶碗给大家添起,一碗碗倒好时,四喜便开始往桌子上摆菜,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桌上便摆满了饭菜碗筷。 何田氏一瞧着什么都备好的架势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对着花妈妈笑道:“既然弄好了,那就得开席了,是不是把你那位叫进来啊!” “对啊,这可是你们的喜宴。我们来就是捧这个场儿的”黄贺家的才说了话,身边的周妈妈胳膊肘撞了她一下。 花妈妈一笑应了声:“好,我去叫进来!” 当下她转身出去请。何田氏立刻挑眉说到:“不大对,她这可是分明知道我们都要来,连菜都备好了。” 周妈妈也蹙了眉:“会不会她也清楚我们的盘算?” “说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何田氏说完这话,大家都小心的对视了一眼。帘子一挑,四喜端了饭盆进来,冲着大家一笑:“今天的饭菜你们定然终身难忘。”她话音落下,花妈妈带了那老头子走了进来,两人往那一站。大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来。 “老姐姐,你们两个太有缘分了吧。怎么瞅着,挺,挺像的。”王妈妈笑的有些牵强,人更是转头看向何田氏,何田氏眉一高挑:“大妹子,你这是……” “我和他有缘,很有缘,我们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他是我弟弟,是这郭花村的里长。”花妈妈说完这话坐到了椅子上,而老头子则冲着在座的点了下头,人就出去了。 众人立时脸色大变,何田氏更是当即起身:“花氏,你什么意思?为何诓骗我们?” 花妈妈把刚刚她们给的礼金丢到了何田氏的面前:“怎么叫诓骗你们呢?我只是找王妈妈剪裁快料子而已,说了个笑话给她听而已,她当了真儿,我最多也就算诓骗了她,至于你们,我可没请不是吗?”她说着坐了下来:“不过你们来了,也好,就大家伙儿好好的吃了这顿饭吧,吃完这顿饭,该散伙儿的散伙儿吧!” “啪!”何田氏拍了桌子:“姓花的,你什么意思?” 花妈妈一笑,伸手从口袋里抽了一张信笺出来,递给了身边的四喜,四喜当下拿着打开来,大声地念到:“诸位,这顿饭,你们不请而来倒也省了我的麻烦,你们在谢府上这些年,说你们兢兢业业也可,说你们偷鸡摸狗也不冤枉,但到底主仆一场,大家都保着个脸面,好聚好散吧!不用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们问问自己欺上瞒下的做了多少事?我念着你们都是老根子,给全你们的脸,这顿饭便由花妈妈带我与你们相辞,并也由她向你们做下结算!” 四喜念完把信笺冲着她们一亮:“这是谨四奶奶所书。” 此时花妈妈也起身把饭盆上的盖子拿开,露出了搁在布料上的银子和八个信封。 花妈妈把这些信封拿起来冲她们一递:“一人一张,上面有你们的名讳,自己看吧!” 八个管事,一脸慌乱的伸手接过,翻找之后各自打开来瞧看各自的,立时脸色都是青白有加,因为她们看到了账单,何年何月何时,因为什么项目,她们从中获利多少…… “我们姑娘虽然进门只有三年,但这三年她却把各位处处挪抠的帐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们一年正经的进项,应该是十两,到了年关时,通常还要再额外赏赐,这是足够你们家里人正常的开销,可你们的手脚没一个干净的,姑娘也没打算发作,她说是人都有贪心,只要不过头,知道忠着她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你们看看去年你们的手有多黑?每个人一年贪下的可不止二十两,姑娘还是忍了,念着你们都是老根子。如今姑娘是谢府的当家主母,你们受她所托为谢家大事而备,可结果呢,还是偷鸡摸狗的抠挪,依旧贪心不足,姑娘这才发了气,也死了心,贪得无厌,不知事有轻重。委实叫她伤心,所以姑娘也不留你们了!这次你们在两仪上做的不错。姑娘给了你们赏,更念着你们老根子,也不讨要和计较你们拿走的,这里有十六两银子,一人二两银子。便是姑娘给你们的最好关照,吃了这顿饭,各位拿钱走人,契书稍后。就会由我们姑娘使人给你们送去消了的。” 花妈妈盯着这些人一气言语,尽可能的保持一个平稳的口气―这是林熙特地嘱咐的,其实要是她。早恨不得竖起指头指着这帮人骂个狗血淋头。 她话说完了,何田氏为首的管事们傻眼了。 在谢府上做管事,这是她们赖以生存和贪污的根本,离开谢府,她们算什么?老妪残躯的能干什么?哪里还有钱赚? 何田氏当下将凳子一踢。第一个跪了下去,周边几个发愣的一见,也都纷纷跪了下去,除了古妈妈。 何田氏见她这个时候还是个拧巴人,急急地恨了她一眼。便冲着花妈妈声音颤抖而言:“大妹子,我们知道错了。求你看在大家都是为奴为仆的份上,替我们向奶奶告罪,我们再也不敢了,求她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回去吧!我们可都是谢府上伺候多年的人啊,求奶奶给个机会吧!” 何田氏说完这话,大家也纷纷服软低头,称错求个机会。 看着这一帮人那架势,花妈妈转了头,四喜则开了口:“省省吧,现在求饶晚了!你们一天到晚不是要和我们奶奶斗嘛,结果呢?哼,还是快点拿了银子回去吧!” 何田氏抬了头冲着四喜言语:“我们没有斗的意思,只是人老了,就挂心家里想着多帮衬点,才做了错事,我们没有不忠之心。” “有没有的,你现在说有用吗?我劝你们甭在这里费劲了,实话告诉你们,这会儿谢府上的管事们,已经换人了!” 四喜这话一出去,还在流泪哭泣告罪的人立时鸦雀无声,一息之后,何田氏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花妈妈,其他几人也纷纷站起,那意思竟是要把气要撒在她们两人身上,但此时帘子一挑,花家老第,竟然带着一众相亲们立在了屋外,看着他们提着扫把扛着锄头的样子,何田氏她们顿时就萎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她们要是不长眼的动手,今天就能被他们给打死在这里。 何田氏立刻赔了个难看的笑容:“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只是要走。” “不行!”花妈妈一指桌上的饭菜:“这是奶奶给了我三两银子叫专门弄下的席面,你们得吃了才行!” “啊?我们,我们吃不下!”这会儿哪里还有时间吃?她只想赶紧回去挽救! “吃不下也得吃,不然我怎么交差!”花妈妈说着扭了头,花家老弟一抬手,屋外的乡亲们便是瞪眼挥拳,何田氏见状只得答应:“好好,我们吃,我们吃!” 当下屋里这几位管事们便动起了筷子,依然除了古妈妈。 花妈妈也不管她,就不时盯着那些不好好吃的管事催个两声,一帮管事心中有苦,还得这么吃,委实憋气,眼看着桌上吃个七七八八了,花妈妈这才点头放人。 何田氏当即带着一帮子管事冲了出去,她们很想撂点狠话,但是看着那些拿着家伙的乡亲们,最后还是闭嘴缩脖的上车了。 “古妈妈呢?”黄贺家的一转圈发现少了一个人,何田氏却已经没心情理会她:“管她作甚?留着那牛气给她奶大的少爷发去,我们走!” 当下马车急急离开,花妈妈走出来对花老弟说了一句话后,花老弟笑嘻嘻的冲着大家说到:“辛苦乡亲们了,谢家当家奶奶给咱们整了两口猪,十只鸡,九尾鱼,还有三坛好酒,今天下午就会送到庄子上来,到时候我喊大家来,咱们一起打起灶台,整个八大碗!” 乡亲们立时叫好,在花老弟的招呼下慢慢散了,而花妈妈则把四喜拉去了屋外,叫她守着,自己进了屋。 古妈妈看了花妈妈一眼,打开了手里的信笺,其上只有几个字:“两日后回府,新得六个管事由你做头。” “这是姑娘的意思,姑爷整件事上没说过一句。”花妈妈很清楚古妈妈的仰仗,此刻她想到姑娘这三年里的忍耐,便一句话戳上了古妈妈的底子。 古妈妈的眉眼一挑诧异的望着花妈妈:“哥儿没发话,那姑娘为何对我……” “姑娘说,你是姑爷的奶母,不会黑了心的,纵然有糊涂的时候,也是因为太挂着爷,反而迷了心窍。她不怪你,还说因着你心里还是挂着姑爷的,所以过去的事,她都不计较,请你回去做新管事们的头,也是想着你是谢府上的老人,有个把着的。”花妈妈说了这话,走到了古妈妈跟前:“我们家姑娘是心眼极好的,若不是为这谢家着想,断不会站出来做这些,日后她是谢家主母,你是姑爷的乳母,若是护着谢家顺畅,你也……与有……与有……” “与有荣焉!”古妈妈说着冲花妈妈一叹:“难为你背的这么辛苦。”说完她看了看门外:“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去了。” “她们车子都走了,可没等你,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用饭,稍后等奶奶派来的车子接我们吧!” “不,我想现在就回去,既然奶奶信我,用我,把我当管事的头儿,那我就得担起责来,她们玩的手段我清楚,我也不能白得好,总得将功补过,我这就回去补去!”古妈妈说着就要往外冲,花妈妈却急忙拉住了她:“不用了,你要是回去指着她们的错,往后你还怎么捏着那些丫头婆子?你还是乖乖待在这里吧!” “可是我不回去,没人指正那帮人,奶奶怕是要……” “放心吧,我们姑娘可不笨,早有准备的!”花妈妈说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姑娘说了,她们就此知足知错作罢,大家还有脸,倘若给脸不要脸,到时自找难堪可怪不得她!” …… 回去的马车上,何田氏一脸阴色,其他几个管事则是慌乱中哭嚎起来。 “吵什么!”周妈妈高声瞪了她们一眼,看向何田氏:“大姐,我们可不能就这么完了啊!” 何田氏身后摸了摸头发:“当然不会就这么完了,这些账目她算的出来是她的本事,但是对的出来吗?谢家这个时候要的是安省,是稳当,她却想收拾我们,哼,我们杀回去,我倒要看看她背上个不念旧情的名头还怎么撵我们!” --星期六和星期天我要回老家一趟办点事,所以请假两天,星期一再更新哈!见谅!(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莫欺我小!(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府林熙的院子换进了六个管事,只是大半天的功夫,在这些老手的拾掇下,有些惊恐见乱的场面便已消失,纵然大家的内心还不能安定,但至少面上都已看起来伏贴了。 那些老根子遗留下的心腹帮凶,林熙一个不拉的全打发了,这些人都是些惯会耍手段的,林熙心中也清楚,故而在最初清理时,来了个突然袭击,让那些做下重活的粗使仆妇前来捉人,她们都是府中常被轻贱欺负的,这会子自然勇猛,不过林熙为了达到效果,特意嘱咐过这些人,先不用堵住口舌,只是绑住手而已。 果然结算银两没几个,她们就闹僵起来,大喊大闹,此时五福忽而抱着一摞本子到了她们的跟前,往地上一摔。 这些人立时愣住,五福趁此说到:“觉得委屈是吧?这里记着你们这三年来都做过些什么,从府中克扣过多少,要脸的,就闭上嘴,拿了月例银子从府中出去,谨四奶奶厚道,不与外说你们做下的丑事,好好散了契,只说到了日子不续,凭着你们在谢家做过的名头,日后也在外吃的开,图个好聚好散,也圆了主仆一场的情谊;可要是有谁觉得冤枉,受了屈,我这里陪着她查账,倘若冤枉了她,一人赔银子三两,可要是没冤枉,月例银子一个大字也别想拿不说,还得按照克扣索拿的多少赔出来,倘若赔不出来,立时发卖,发卖的钱财便用来赔补所贪!” 五福说完从游红手里接过一张条凳,往那里一摆:“来吧,冤枉的就使劲嚎,想着好聚好散的就闭上嘴巴滚蛋!” 她往那里一杵,大家都闭嘴抽声面面相觑,这般安静了几息后,有几个人开始往前冲,此时有一个大声喊了出来:“哼。对账就对账,我可没贪过!” 五福冲她一招手:“是吗?那过来。我给你查账!”当下口中念着她的身份:“灶房周妈妈跟前的帮厨霍大妈……来,这页!”五福翻出一本来,指着账册页面细细地念了起来:某月某日什么采买里,虚报了单价,抠出了五十六个大钱。三十个孝敬了周妈妈,余下二十六个,拿回去采买了什么…… 她一句句念着,那霍大妈的头慢慢下垂。最后竟是腿肚子都抽起筋儿来。 五福把账册拿到她跟前冲她摆了摆:“无话可说了吧?”一转头冲着急急被召回来的夏荷言语:“夏荷姐,她的月例银子咱们省了,这人送哪儿去?” “哪儿?”夏荷叉着粗了一圈的腰身一脸怒色:“当然是后门院口了。人伢子那里等着呢!霍大妈,等下我叫人跑去你家招呼你那一天喝酒没完还烂赌的男人过来拿钱赎你,少一个子,你这契书就准备转到人伢子手下吧,我可告诉你。四爷已经给京兆尹打过招呼了,你们这些恶仆就等着被发卖吧!” 夏荷一说完,抬了手,粗使仆妇立刻把抹布子塞进了那霍大妈的嘴里,当下拖着呜呜的她往后门去。此时五福眼扫众人:“还有谁想赌赌运气?” 立时本有几个准备站出来的,全都缩了回去。 就这样一票心腹。闭嘴收声的自求解约和谢府脱了契,她们都打发出去后,夏荷同五福才传回了话来,当下林熙冲夏荷说到:“这里有五十两银票,把霍大妈和他男人送出去后,给她吧!” “姑娘何必给那么多,就是二十两也足够了的!你已经帮了她们大忙了!”夏荷看着五十两的银票,替林熙肉痛。 “要把他们都镇住,咱们需要一个老黄忠,纵然她的难处我帮着解决了,她女儿先下也无事,但到底为了我们,她出来唱了丑角,虽然她本就要上路远离京城免得招惹是非,可到底也是去的偏山远地,又这把年岁的还是有点傍身的银子才好啊!”林熙说着摆了手,夏荷点点头,细细揣了银票出去了。 林熙打进府起,明白这世家大府蛀虫硕鼠是一样不少,还因着老资格的,自己难以对付,便叫着随进来的下人陪房,各处留意打听。但不得不说,这些人都是老手,她能摸到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本来她打算韬光养晦,慢慢熬着查的,岂料老侯爷竟这么去了,谢慎严更一跃成了家主,两个小年轻,膝下尚无孩儿,其上又一堆长辈盯着瞧着,她不得不发力。 打蛇不死反被咬,她可不想头一仗就输,因而翻了叶嬷嬷留下的绢书,结果看到了一个关于“拖儿”的种种故事,立时有了法子。 于是她在府中物色人选,后发现霍大妈最近频频找人借钱,便叫五福去打听,结果才打听到,这霍大妈的男人嗜酒成性又烂赌,欠了一屁股的债还不起,就把自己家的小女儿卖到了怡园―这个怡园并非是青楼勾栏之地,乃是专司调教“瘦马”的,而“瘦马”可与妓女有别,她们一旦卖进来,就会接受上好的教导,琴棋书画,歌舞媚房,而后等着达官贵人们前来挑选,钟意的便弄回去纳为小妾,或是收养起来做个外室,而聘礼也好,纳采也好,都是给了教养的妈妈,再加之卖身钱种种的,也是出资不小,是以这营生还是大有人捧场而热的。 霍大妈知道后求去了那怡园,见了主家妈妈,求着给机会,主家妈妈本看她女儿长的水灵动人不想放的,后听得她是谢府上的帮厨,这才答应给机会,只要凑够了钱就让赎出去。可是霍大妈为了女儿的名声,不敢大张旗鼓的提着女儿名讳借钱,结果因为她男人的缘故,根本借不到,霍大妈又去找了周妈妈,希望她给帮忙,自也说了实话,结果周妈妈听了事情原委,不但没借钱给她,还叫她认命,还说说她家女儿这般做了瘦马,日后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妾,过的可不差,总比这样跟着她们好! 霍大妈又气又急,五福上前拉着她问。她也是急了,才说了实情。如此一来,林熙立刻出了银子帮她把姑娘赎出来不说,还为了保住她家名声,叫人帮着把她们送回了霍大妈的娘家山村去,如此霍大妈受了恩。五福又去和她说道了一回,她便如此还恩,豁出脸的当了托儿。 这些心腹一清了,林熙便把各路关系户安抚了一下。而后就去了花厅里等着了。 天刚临近申时,何田氏带着一帮子管事气势汹汹的杀了回来,结果刚把侧门敲开。黄大管家竟就站到了她们的面前,二话不说,冲着自家的儿媳妇言语道:“回去!” 黄贺家的一愣,刚要言语,就被黄大管家的一双牛眼珠子给瞪的闭了口。而后缩着脖子在自家公爹的“探照”下,稀里糊涂的跟着走了。 满共八个管事,瞬间就只剩下六个了,何田氏见状依稀觉出点味道来,眼珠子一转说到:“放我们进来。只怕那丫头有准备,我们不能就这样没个靠山。你,去二房太太跟前哭诉,你去三太太跟前,就说我们不知犯下了什么事被人给撵了,你还有你,去找五房和四房太太!务必把她们闹起来!” “大姐你呢?”周妈妈望着她! “我去祠堂前哭去,我倒要看看,我这里府里的老辈子压的住她这个小丫头不!你们给我记住,不要说自己无错,人嘛,一把年岁的怎么可能没错,就说她的不地道,不知会,更要记得说我们的寒心!” “放心吧,我们懂!”周妈妈说了这话:“不过那丫头能放我们过去吗?” “不放过去就一路哭号,谢家要脸,我看她们是想把事消掉还是弄大!”何田氏发了话人立刻往祠堂那边去,余下五个管事,当下就散了各奔东西。 她们各自行径去拉人,一路上也都遇到一些惊讶的丫头婆子,还不等她们惊讶,这些老根子便哭嚷起来,于是大家都袖手旁观,看着她们各自进了院落。 林熙坐在花厅里手捧一卷书册看得很是专注,身边放着的茶杯,水都凉了。五福拎着水壶进来给重新换过,刚端到跟前,游红进了来:“奶奶,她们回来了。” 林熙看得专注,一声不吭,五福上前轻轻唤了一声,林熙才抬了头:“她们来了?” “来了!”五福答了话看向游红,游红便言:“侧门敲开的,黄大管家把黄贺家的叫走了,剩下的分了几路,有去二房太太那里的,也有去四房五房的,哦,钟兴家的还去了咱们太太处!” “她肯定要去的,婆母可是她的原主子,她不求着她老人家还能拉巴上谁做靠山?”林熙说着转头看了五福一眼:“行了,我们等着吧,把点心什么的备好,别等会耽搁久了,把长辈们饿到!” “是!”五福应了声出去,林熙叫着游红继续盯着,人便吃了口茶,又继续瞧看了。 半个时辰后,林熙的花厅里热闹起来,二房太太柳氏,四房太太赵氏,以及五房太太滕氏全都来了,她们身边可立着各自抽搭不停的管事,王妈妈,武妈妈以及邱玉峰家的,这会儿全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林熙见着她们不约而同到来,便知这三位已经聚过了,当下起身行礼相迎,一脸无知的表情望着她们:“不知伯母婶娘的这会子过来是有何事?” 三个太太对视一眼后,二房太太柳氏开了口:“熙丫头,白日里你叫人来知会一声,说你要整治府院,叫我们做长辈的多多见谅,我们谁也没敢多声,毕竟你现在可是咱们府上的当家奶奶,但是眼下,我们几个却也想说上几句:你要整治这是对的,可到底她们也是府上的老人,有什么不对的,何必非要打发了去?而且就算打发,也该正儿八经的,怎么弄得神神秘秘的,一转头全都抹下换人了呢!你这可不合适吧!” 林熙闻言淡淡一笑,坐回了椅子上没有吭声。 四房和五房对视一眼后,四房赵氏也开了口:“熙丫头,你二伯母和你说话呢,你这不吭声的是个什么礼数!” 她话语不重,似是轻声说事,但这话却也有些说教的意思。 林熙还是没吭声,依旧挂着淡淡地笑坐着,望着门口,赵氏见林熙这般蹙了眉,正想再言语,滕氏拉了她一把摇摇头,倒是不说话了。 花厅里一时安静,眼看林熙这般态度把三位太太都弄得似乎不悦,屋里的三位管事都飞着眉眼,似觉得有了盼头,然而这个时候,林熙却起了身向前,眼神更看着外面,但见徐氏带着钟兴家的走了进来,而她们后面,何田氏正哭的稀里哗啦的,那架势就跟死了儿子一般。 林熙上前对着徐氏行礼,而后才问:“婆母带着她们过来,莫非也是问儿媳的罪?” 徐氏一愣随即摇头:“我问什么罪?你是当家主母,你拿你的主意就是,最多我这做长辈的瞧一瞧,提点意见而已,但听与不听的在你!”她说着向后扫了一眼冲着还在抽的何田氏就言语上了:“对这祖宗祠堂哭成那样,不知道的,当我谢家又去了谁!你要委屈这里说话就是!”徐氏说完直接走去了柳氏身边,招呼一句后,才在一边大椅子上坐了,同两位弟妹点头招呼。 现在徐氏的身份已是侯夫人,但还是顾忌着大小礼数,实实在在的周全。 徐氏放了话,何田氏以为机会到了,立即开口:“老身可是打谢家高祖上就伺候着的啊,纵然我有什么错,也不能这样就被撵了出去,稀里糊涂也就罢了,谨四奶奶你总得念点人情不是?您……” “歇歇吧,要哭诉你等会再哭诉吧!这会儿早了点。”林熙淡然的白她一眼,开了口:“敢问几位原管事,八日前,我差各位做过什么?” 几个管事扫了一眼,何田氏答了话:“采购,我们依着单子采……” “闭上你的嘴,我问什么答什么,絮絮叨叨那么多做什么?”林熙眉眼一挑当即呵斥,继而转头看向周妈妈:“三日前你们上交的东西,我验收过了对不对?” 周妈妈点头说对,林熙又言:“东西是不是锁去了库里?”周妈妈又是点头说对。 林熙当即简单说了自己那日里摔跤和丢了钥匙的事,而后立时朝外招呼:“五福!叫人把那水缸给我放倒,取出落进去的钥匙来!” 五福立时答应叫着人忙碌,柳氏站了起来:“我说熙丫头,你这是……” “别急啊二伯母!”林熙一转身看着屋里的人说到:“还有婶娘和我的婆母,还请你们和我一同去往库前!”(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莫欺我小!(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把大家邀请到了库前,站在那里瞧看着四五个仆人把大水缸放倒,从里面莲叶与淤泥里翻出了一把钥匙来! 五福取出来,用帕子擦干净,也免不了上面的泥腥味,林熙却当没闻见,指了指库房的门:“去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在花厅前的院里!” 她做了吩咐,自然下人们动作,看着大家把东西一样样的取出来摆起,何田氏已经明白林熙想做什么,频频对着身边的几个管事飞眼色。 林熙看得到何田氏的动作,但是她当作没看见,由着她在那里“眉飞色舞”,而柳氏和赵氏也频频交换眼神,唯有滕氏蹙了眉头的看着东西一样样抬出去,最后忍不住口里嘀咕:“这都是前日上各处所用啊,我说熙丫头,难不成你准备了双份?” 林熙冲她摇头:“才不是呢,这些都是婆母早先准备下的,在我接手这事之前她给张罗的。”林熙说完看了眼五福,五福去了那库房里,将一本账册拿了出来,碰到了林熙跟前。 林熙抬手接过,把其中夹杂的那几页采购单亮了出来:“彼时我验过货后,就把东西收在了这里,而后连这些也没拿出来,一并丢到了里面。”她说着走到邱玉峰家的跟前:“我当时是叫你做的监督对不对?我知道你病了,还叫人给你送去了十两银子养身,生怕你在监督上不能尽心,你怎么说的,你说你没事,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没休息好,而后还是兢兢业业的在此做事是不?”林熙说着一指那些摆出来的东西:“这些你监督验收了的,对不对?” 邱玉峰家的能说不吗?验收时,不止管事们在,丫头仆妇的一堆人。都是见证。 当下她只能点了头,说自己是抽了几样检查的。 林熙笑了一下,转身冲几位太太们言到:“伯母婶娘都是做过府院中主母的,相信这些东西的好赖。你们的心里也是有数的,不妨去看看怎样?” 当下柳氏赵氏还有滕氏都去瞧看那些东西,而徐氏则是歪着脑袋瞧看着何田氏,即不去查验,也不发话就这么瞧着。 很快,几位太太们脸色难看起来,这些用惯了好东西的人。东西一到手里便知好赖残次,彼时脸色怎能好呢? 林熙见状言语到:“我那日里锁了东西,为何要带你们去逛花园子?就是因为我在想我对着你们这帮面对谢府那般重要的大事都还敢拆台进兜的贪心奴才该怎么办?你们都是谢府上的老人,就算有年轻的,也都沾亲带故,怎么我都该卖张脸的,可是,谢府上继承勋爵的事。能出差错吗?谢家家长祭祀仪式能出错吗?你们平日里贪钱,我都当不知道,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们还在想着如何敛财!我便明白了,不能因为你们是老人,我就不动,不能因为你们是谢家沾亲带故的,我就不动!谢家何以传承千百年?老侯爷在世就说的清楚,那得是一家人的齐心协力,是一家人的取舍成全!可是我们在为这谢家小心翼翼的时候,你们呢,您们却倚老卖老不顾谢家安危与荣耀只想着怎么中饱私囊。你们配做谢家的人吗?” 林熙一脸怒色,几位太太也大为不快,本来想借着这个事,叫小辈子知道自己的斤两,可结果呢,反倒牵扯进来。她们万没想到林熙竟然如此保存下了她们贪墨的罪证,而且正如林熙所言,什么时候贪不好,节骨眼上的大事竟也敢乱来!弄得她们现在都说不成话了。 “这东西有差错,我们也是不知的啊,是,是那黑心的商贩,与我们无关,是他们以次充好……”何田氏立刻把准备好的理由拿了出来,林熙却是叹了一口气:“我想给你们留点脸,结果呢,给你们脸不要脸!好吧,既然你们想如此,我成全你们,五福,按照她们提供的商家把人请来,对了,叫他们带上十天之内的帐册!” 五福拿着采购单子立刻应声出去,林熙便邀请着三位太太连带徐氏一起去花厅歇着,又叫游红端出了点心瓜果以及茶水。 一看这些东西,几位太太们便知自己是进了坑了,当下更不言语,只默不作声的吃着,还是徐氏见状忽而提起了后日里的选人之事,与她们闲聊着觉得谁比较合适。 这又是个大事,也是个不好开口的话题,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捞着,转头就变成了,几个人想从林熙这里探出口风来一个劲儿的问。 林熙眨眨眼,一脸不知情的模样:“慎严从不与我说这些,我哪里知道!”“哎呀,这些事论不上我插嘴!”“我是真不知道的,我只知道什么叫本份,打理好家院里的事,事事听他的就是,所以这个,我真不清楚。” 几个费劲问了半天,竟收了一筐废话,不过时间倒也消磨过去,几大商家的掌柜带着账册来了。 林熙叫人在花厅里支起十二扇的抽丝织屏,邀了女眷们在后,这才叫人请了他们进来,并逐个开始询问采买的情况,以及把账册调进来过手。 这些商家都是精明之人,都希望着能和谢家保持永久的合作关系,眼见召唤岂会不给五福塞点小钱,要她透点口风?于是五福一脸为难的略略放出口风来,说老管事们因为采买东西品质混乱,正被谢家新任当家主母给开了,这会子为了考虑到底以后还有那些商家有资格供货采买的,所以要招呼你们去看看,在日前的采买里,都做下了什么勾当! 商家们于是在花厅里,一本正经的强调着自己东西的品质,而后一点没客气的说着她们前来采买时,就要的好次两批,对于她们混杂入府那是实不知情,而后账册乘上,不但清楚的记着好次两批的详单,更记着单价,结果和送上来的单子上价格一对。这就露馅大了。 立时何田氏等人便无处可赖,只能在自己资历和人情上做文章,并一再强调这是初犯。 遇上这样厚颜无耻的老根子,林熙捏了拳头。她忍着怒火,一脸平淡的叫人把各路商家送了出去,而后叫人把屏风撤了,转头叫五福取账本好好和她们算算帐,岂料五福刚应声,那钟兴家的忽然开了口:“不用了,奶奶不用和我们对账。我这里就有!”说着从怀里拿了个账本出来,随即递送上来。 这个账本一出来,何田氏瞪了眼,而徐氏则看着何田氏笑了:“何田氏,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聪明还是糊涂,你处心积虑的拉我身边的人下水,无非就是想捏着我的手脚好应对,但是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出身,我身边的丫头又是受过什么调教的,你以为你真能收买的了吗?” 何田氏立时变了脸。而徐氏此时看向林熙言到:“熙丫头,钟兴家的是我身边的人,我早先就安排她进来,就是为的弄清楚这里面谁还能用,谁不能用,打算时候到了就动手清理,只是没成想,你动作到快,正好省得你还得费时间和她们清算。” 有了这个账本,还用算吗?五个管事立刻就缩了脖子。此时林熙却又看着她们言到:“你们怨我不声不响撵了你们出去,说我不近人情,不念旧事,我就是念着近着,才不想和你们像现在这样清算!钥匙有那么容易丢吗?我摔丢了钥匙,又把自己娘家都拿来背错。就是不想你们这批良莠不齐的物品在谢家大事上出纰漏,然后丢人现眼!为此,我求到婆母那里,动用了之前她采购的东西维持了谢府上的大事所用,又好言相求希望你们最后为谢府能做的事,别掉链子!所幸,顺利圆满,我给你们发了赏银对不对,赏罚分明,你们还想怎样?是,我把人不声不响的换掉,换掉的目的,还不是不想你们这些人闹的家里难堪,谢府上那些得以信任的老根子,竟然全是些利欲熏心贪得无厌的硕鼠蛀虫……这不是打脸是什么?啊?可现在呢,你们还是闹了,弄得二伯母和婶娘们都前来为你们向我说教,你们不觉得诓骗了她们前来深感羞耻吗?就你们这样的奴才哪里有点忠心仁义?就你们这样还配留在谢府上吗?” 林熙连串问话后,一拍桌子起身大声言语:“我叫花妈妈带话给了你们,叫你们想想自己做下的事,静悄悄的走,大家都有个主仆的体面,也算全了缘分,可你们却到这里来臊脸!好,既然如此,这体面不要也罢,谢家大门大府也不计较你们所贪,五福,去,把这五位管事的契书现在就送到她们手上,送她们出府,没脸没皮的恶仆没资格领谢家给的遣散银子!” 林熙发了这话,何田氏自然还是想留下,一面求饶一面说着自己的资历,林熙望着她,目光愈发寒冷,最后一把将手边的杯子摔在了何田氏的面前:“你说你的资历是什么意思?你要倚老卖老当家作主不成?我告诉你,这里是谢府,我是谢家第一百八十九代家长的嫡妻,我是这府上堂堂正正的当家主母!我是没有一把年纪撑身,更没有多少代拿来摆谱,但是我是谢家此刻的主母,是主子!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划脚哭哭啼啼?你和我摆这些资格,是欺我小吗?我告诉你,莫欺少年穷,莫欺主子小,你就是活上一百岁,也是奴才,而我是当家主母,这个家,我说了算!五福,叫人给我把她们捆了!” 五福立时应声招呼,早有侯在一边的仆妇上来!她们早先已经练了手,这会子更是轻车熟路,两两把人一架不说,还绑住了手脚塞了口的把人摁在了地上。 三位太太见状,已经完全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敢情这趟水混的不是一点半点,她们三个扫了徐氏一眼,但见徐氏一脸淡然,谁都说不出什么来,然而此时林熙竟冲着她们四个一欠身说到:“林氏年岁小,很多事不如各位长辈们清醒,起初我念着旧情放了她们出去,这会儿瞧着她们如此咄咄逼人,才知道自己的糊涂,如今我可不敢放她们出去了,她们都是府上的老人,知道的太多,还请伯母婶娘还有婆母教我,怎生处理了她们!” 徐氏闻言扫了林熙一眼,低下了头不做声,其他几个更是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柳氏开了口:“你是当家主母,你拿主意吧!” 林熙眨眨眼:“我拿主意?我年纪尚小,没经过什么人情世故的,只怕……” “不不,你年纪是轻,但看此事你分明心里清楚,你处理吧,我们听你的。”赵氏急忙言语,先前林熙那段话看似冲着何田氏在骂,但她又何尝听不出那话中之意? “是啊,你刚才不还说,莫欺你小嘛!你拿主意吧!”滕失也出声响应。 林熙咬了下唇,看向了徐氏,徐氏站起身来,冲着林熙一笑:“我虽是侯爷夫人,但也听谢家当家主母的,你拿主意吧!” 林熙见状深吸一口气:“那我可说了?” 几人都是点头,林熙这才说到:“祖父在世时一再强调,只要是为谢家长久安保,便没有什么舍不得,他老人家是这么做的,我这个做孙媳妇的,更打算如此!”她说着转了身冲五福说到:“按照刚才谁跟谁来的,把人抬到她们的院落里去,人留给她们自行处理,满共就三条,第一,确保谢家的秘密不外泄,第二,不要让府上的人再去提及她们,第三,我们谁都不要再提此事,就这三条而已,而怎么做随你们!” 柳氏赵氏一听这话就瞪了眼,滕氏则是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至于徐氏,她看着林熙,末了唇角漾出一抹笑来,声音不大却谁都能听见:“老爷子真是慧眼,这投名状,我交了!”说着她转头看了眼被捆绑和堵住嘴巴的何田氏,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太多的人,都是低调的活着,生怕别人还记着自己,你却倚老卖老,这怪不得谁!走吧,去我那里待一阵子,我送你去伺候谢府上的高祖!” 徐氏说完这话看回林熙,冲她满意一笑,才看向柳氏和赵氏她们:“二嫂,弟妹,我们是谢家的一份子,为谢家计,你们也痛快点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永远的靠山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徐氏带着钟兴家的把抬着的何田氏带回了她的院落,不知道是徐氏的话刺激到了柳氏,还是柳氏明白眼下的情况,她直接扯了武妈妈阴着脸走了,至于赵氏和滕氏见状也只能各自带人离开,她们都走后,林熙才长出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满脑子都思想着,稍晚该怎么再去和徐氏赔礼道歉,尽管她知道徐氏会支持她,满意她的选择,但到底她把自己婆婆也算进去,只为了把那几位长辈给捆住,这还是很过分的。 “奶奶,她们肯吗?”五福的声音飘进了耳朵里,林熙抬了头:“她们必须肯,谢家传承的不止是家业,田产,文化,更有残酷的现实,我是年岁小,可我是当家主母,她们为了谢家的安定,自然明白我需要怎样的投名状!” 五福闻言低了头没再说话,林熙却看向了她:“古妈妈回来后,我就不见了,你直接帮我引她过去做事吧!”说完她又看了看外面:“天色不早了啊!” …… 不知道是谢慎严有意避开,还是真的挺忙,总之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灯火通明了。 去徐氏跟前已经告罪过的林熙,得到了徐氏的谅解,这才内心丢了包袱,安省省的看着他用罢了饭,与他便说起了今日之事。 谢慎严一言不发的听完,既没夸她做的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点点头,全然一副不做理会的模样冲她说道:“四叔的事已经定下了,明日你同我去四叔跟前走一趟吧,虽说眼下我是家主,但也给他足够的面子才好,而且这一荫封出去,便是分家,这些年谢家的田产全赖他的操心,虽他为伯,也会得些赏赐,我思量着还是得同大伯分家一般。分些田产和庄园给他!” 林熙眨眨眼点了头:“行,这些事你拿主意。我听你的。” 谢慎严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大姐夫就要到京城了。” 自打新皇继位,人事调动后,康正隆便从扬州调任到京城来做那督察员经历,这会儿算算日子,也的确快到了。 “他给你递了信儿?”林熙有点诧异。按照道理,康家到不到的,这消息该是娘家来人知会,可现在却是她夫婿。 谢慎严伸手在袖袋里一摸。拿出了一封拆口的信来,递给了林熙:“今日送到的,他给我的。” 林熙蹙了眉:“他倒真会阿谀奉承。只想巴上你!”说话间将信瓤取出,打开来扫了一下,前面都是些巴结的话语,感谢着他的关照,以及假情假意的论着什么挑担情。但信的末尾却是一句叫林熙非常意外的话:“……我如今歇在京郊驿站,明日可到,更可后日再到,而纠结之事只一:拙荆病体,究竟几时言丧?” 林熙捏着信瓤。咬了唇,继而一把将信揉成了团。 谢慎严瞥了她一眼。端了身边的茶喝了一口才慢慢地说到:“这没什么好气的,我倒觉得他问的在理,毕竟在扬州称丧,有些事天高地远的也好打马虎眼,倘若一时为气,扼着,制着,但将来点破之日,却又麻烦了!” 林熙把揉成团的信瓤使劲的攥了攥:“话是没错,可他完全可以去信问到林家,却偏偏把这话问到你这里来,分明就是想拿这儿事做胁,要你与他买账封他口!” “正常,人之常情。”谢慎严说着放下茶杯看向林熙:“到底你大姐这里是怎么回事?” 林熙盯着谢慎严迟迟不语,谢慎严见状叹息一声便起了身,一言不发的向外走。 “等等。你,回来!”林熙起了身冲着他背影言语。 谢慎严半转了身子:“我不想迫你……” “不是你迫我,而是,而是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林熙说着上前两步伸手扯了他的衣袖,将他人往内里的床前拉。 孝期忌讳房事,谢慎严求全是压根就睡去书房的,是以这些日子压根都没往内里寝室走过,如今被林熙拉到这内里来,立时挑眉,声音压低:“这事儿莫非很严重?” 林熙低着头把他按在床边,人才挨着他坐着轻声言语:“是,这事的确严重,牵扯着林家的名声,也多少能影响着我的声誉。” 谢慎严看了她一眼,随即伸手捉了林熙的手,轻轻地握着,也不催她,只这般捉着。 林熙舔了下嘴唇,轻声言语:“我六岁那年,大姐她,忽然去世了,康家把人送了来,声称我大姐,我大姐背夫……偷汉,被康正隆捉了个正着,更说她一时羞愧投井自尽……我娘家乃清流背不起这丢人现眼的恶名,那康家也持着书香门第不愿一同丢脸,两家言语之后,决定掩而不发,恰康正隆又是外放去扬州之时,便对外称我大姐随夫婿外放,实则骨灰私化了灰,供在庙里,我们两家这些年,其实也是断了来往的。” “看来你们是想把这儿事彻底掩盖了,那康家去了扬州后几年,大可发丧,为何又一直不发?” “那时我大姐才嫁过去一年,若是病故,未免言霉了康家,两家昔日也有旧情,便说过上五六年再说的,结果谁知道这五六年尚未结束呢,我四姐就和庄家结亲,那时庄家正红,能扒拉上这样的亲戚,谁会傻的丢掉?康家便一直没吭声过,我们自也未提,后来我和你定了亲,成了亲,那时回门不是你也听到我与我大哥言语吗?那是家中亲戚途径扬州,发现他养着不少外室,整个扬州不知他有夫人姓林,彼时告知家里,亲戚们叫着出气,我们却不好言语,当时也曾想叫着发丧算了,可又不想坏了大哥的亲事,之后的,你也知道了。” “狐假虎威,胁迫至今,康家为了更好的仕途,自然又忍了这两年……”谢慎严说着把林熙的手一翻,将那揉成团的信瓤拿了出来:“如今他直接写到我这里来,就是想我知道你大姐当年是做了下什么事,他康家又付出了多少,而后嘛为了遮丑封口的。我就得多多照应他,呵。倒是挺会盘算的……”他说着看向林熙:“既如此,你大姐的丧还是早发了好,我这就去信,叫他拖上两日准备好诸事,那日进京时便可到此发丧。称你大姐路上病故了,只得先化了灰,到时牌位一立,骨灰一放。这事儿也就过去了,省的将来再言,无尸可殓!” 谢慎严说着起了身欲要去做。林熙却扯了他的胳膊望着他:“我大姐是清白的。” 谢慎严看着林熙眨眨眼:“我记得你那时和大舅子说的话,不过现下这个重要吗?她已经去了,人死如灯灭,何况又牵扯这样的事,肯定是烟消云散被人遗忘才好……” “不!”林熙使劲摇头:“我不能让我大姐含冤而死。她是被康正隆冤枉的,我得给她讨个公道!她是清白的。” “清白?”谢慎严挑眉:“你何以如此坚信?夫妻之间的事,隔墙隔院的你如何知道内情?” 林熙咬了咬牙:“我大姐的性子是娇纵,但是她是林家的嫡长女,父亲母亲都是重名节的人。即便对她宽纵却也不会在此一事上短了教养,我大姐定是被冤枉的!” “你大姐若被冤枉。如何不找娘家求助,怎的自尽?”谢慎严说着瞧望着林熙,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给搁去了脑后。 “众口铄金诋毁销骨,她被康家所谓捉个正着,只怕当时百口莫辩,为了保住林家名声才投井自尽,也,也是想着把事化了……”林熙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淌了下来,此刻她觉得当年的委屈全在心里,可是她却偏偏无法为它们找到一个宣泄之口。 “她已经死了,还化成了灰,又隔了这么多年,你如何挖掘出当年内情?” 林熙闻言松了谢慎严的手抱住了脑袋:“我不知道,可我,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许久谢慎严的手搭在了她的肩头:“行了,我知道了,眼下你且收声,叫着他先发丧才是正经,等过上几年,大家都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我再帮你查吧!” 林熙闻言诧异的抬头看着谢慎严:“你说什么?你,你要帮我查?” “对,你不是不甘心吗?”谢慎严说着手指抹了她脸颊上的泪:“我不想看着你哭,所以还是做点什么吧!”说着他将林熙搂进了怀里:“成亲三年了,这算你第一次……失态吧?” 林熙闻言身子一僵,搂着他的谢慎严则是一愣,随即伸手在她的背上轻拍:“不用怕,我是你的丈夫,是你永远的靠山。” …… 翌日,林熙跟着谢慎严去了四房院落谈事,结果进了院子却看到了正在同五爷谢尚摆弄算筹的四爷谢奕一脸严肃地冲着五爷言语:“看清楚没,应该是亏了两千两,而不是赚了四千两!” 这位四叔,林熙见过他的次数一共就两回,老侯爷去世后他是赶了回来,可那时她却坐起了小月子,根本见不到,而后来出了月子,就操持起家族大礼,那时她才在公爹的院落里见了他第一回,结果行礼后,这位四叔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后,只是说了一句话:“也未见有那倾城之色啊!”当时就把林熙弄得不知该应对什么,可人家却起身说着还有事就走了,而第二回见,就是祠堂外的仪式时,满共也就是一个照面而已,更是没说什么了。 “四叔和五叔争什么呢,如此认真!”谢慎严当即言语着上前,谢奕立刻冲他言语:“你来的正好,你五叔那个脑子连这点帐都算不清楚!你来告诉他,到底亏多少!” “四哥,你这话过了啊,我可没错!”说着也一扯谢慎严:“你来评理,他问我,有一个人花了一千两弄来了一张盐路条,然后在回来的路上转手以三千两的价格买给了遇上的一个盐商,结果第二日他遇上个愿意出七千两买下盐路条的,他一寻思又找了回去,用五千两买回了那张盐路条,又七千卖给了这个新的盐商,最后他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谢慎严闻言呵呵一笑:“瞧你们争成这样,原来是为了这个啊,现在算账的事轮不到我操心了!”他说着转身冲着身后的林熙言到:“你说结果是什么?” 林熙一愣随即答到:“四叔和五叔都是对的,一千两的成本,三千卖掉,便是得了两千,之后五千买进,七千卖出,又得两千,只说荷包账面的,是多了四千出来,可说赚了四千,但原本这东西最高可卖七千两的,若是一次买卖,这便有六千两的利润,结果折腾上两回,只得了四千两的利润,在商言商的话,的的确确又是亏了两千两的。” 林熙这般答后,四爷五爷都是一愣,随即五爷伸手虚点:“你倒会左右都护着,两不得罪!” 林熙一笑:“五叔这话可错怪我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毕竟这个怎么说也都成的,恰是公有理,婆也有理,看怎么算了。” 五叔笑了下没言语,反倒是四叔把林熙上下又打量一次,嘴角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这脑袋不笨,小四没走眼。”说完一转头看着谢慎严:“你找我有事?” “是”谢慎严说着脸上的笑收了:“我想牺牲四叔你。” 谢奕一愣随即言语:“成,要我做什么?” “四叔应当知道我们谢府现下是被宫里两后算计的吧!” 谢奕点点头:“嗯,你直说吧!” “想请你去做伯。” 谢奕再度愣住,继而却哈哈大笑起来,而后手指着谢慎严一阵点:“你呀你,何必拿话架我!” 谢慎严冲着谢奕便是鞠躬:“并非是架,四叔为着谢家年年巡业,是家中除祖父外,最为辛苦之人,如今我将四叔送至伯位,不管外面言的多风光,还是内里实为应付两后,终是要把四叔分出去,这实在是苦了四叔你!” 谢奕收了笑,整理了下衣衫,冲着谢慎严一拜:“当不起家长这一礼,我是谢家嫡出四子,大哥尚且可分,我又有何不可?正好分出去,把两后的‘情’领了,再得一些田产什么的,也不亏。” “多谢四叔成全。”谢慎严郑重再欠身,林熙也忙跟着。 “你呀!”谢奕说着托了谢慎严立正:“你那花花肠子还是对我省了吧,只是我分出去,便得有人打理田产,你是什么安排?” “我想叫诲哥儿跟着四叔半年。” “成,我带他!”谢奕说着看了眼林熙,又冲谢慎严说到:“把你媳妇喂胖点,孝期结束后,争取一索得男,早点给谢家开枝散叶稳住这份家业才是正经,毕竟这田产诲哥儿是不能帮你巡一辈子的,迟早他也得分出去,就如你祖父当年一样!亦如我们一样,终了都要散远了去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晃又四年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是今岁各庄子交上来的清单,我已经做了一份帐,方便奶奶您瞧看,毕竟清单多而杂,怕累着您!所以现下您就先看看这个吧,若有疑的,咱再细细翻了查可好?”古妈妈小心的递上一份账册,身边是游红指挥着两个健壮的仆妇抬了一个两尺来长,一尺半高的枣木箱子进来放下。 铺着狐皮的躺椅上,林熙挺着肚子坐在边上正喝着一碗去胎火的青果炖肚汤,闻言抬头冲她一笑:“知道了,你就放那里吧,这些日子我乏的厉害,实在没心思瞧看,不若你就多操心些,分类记数后,把分送各处的都留下,叫人直接送去各府院,剩下的你就和夏荷盯着入库吧!” 古妈妈闻言应声点了头人便退了出去,游红便看着林熙一指抬进来的箱子:“奶奶,那这清单……” “送去耳房里放着,等我生产后做月子时再看吧!”林熙说着把汤盅也丢给了五福,此时门帘一挑却是花妈妈走了进来:“胡说,做月子里看,姑娘不要眼睛了?回头让太太知道了,还不得掐死我?” 林熙冲她无奈的一笑:“我又不是可劲儿的看,每日里看一会儿就是,也能打发时间,免得我闲的慌!” “闲了才好呢,您这都要生了,还在上下操持算什么?屋里上下的事太太言语了帮着你操持,你倒好,还不放手!” “不是我不想放,而是太太这阵子身子也不好,她咳的厉害,太医本就嘱咐了,累不得,也操心不得,这会子又是年关上,最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她闲散了这几年。我把这些丢给她,她素来又是心高气傲一心要做到好的人,你再把她累着,那不是我不孝了嘛!何况我也只是生产而已。最多一两日上丢了手,由着你们和古妈妈给我盯着也出不了差错,待生下来,也就对了。” 花妈妈闻言叹了口气:“是是是,姑娘总是有理,什么都想全了,哎。老爷也是的,这个节骨眼上也成日的不着家,每天回来的那么晚!” 林熙眨眨眼:“老爷们自有事忙,好歹也是你姑爷,又是谢家的家长,你还是嘴上放个拴儿,把把门儿!” 花妈妈当下叹了口气:“我好心替姑娘不满,姑娘倒怪上我了。我不说老爷的不是不成吗?” 林熙冲她一笑:“我可没不满,他有他的事忙,你们就别去烦扰他了。诶,对了,那边怎样?” “还能怎样?一年不如一年呗!”花妈妈说着袖袋里一翻,拿出了一封信来:“四姑娘说了,日子过的清苦点没什么,四姑爷终归是疼她的,这些年不管怎样都和她同吃肉喝汤的,没亏待她,只是先下弄成这样,总不能一辈子就吃本。四姑爷又是惯出来的性子,那里俭的了?叫说看看能不能帮着给四姑爷寻个事儿做,一来免得人这么荒着彻底废了不说,二来也别有一天把什么都吃空了,最后让兴哥儿什么都拣不上了! 说着她把信封递了过来:“这是她今年给林府上老太太的孝敬银子,还是叫你给带过去!” 林熙闻言眼里闪过一抹伤色。动手接了:“四姐当年出嫁那般风光,那时她当祸,我言也是福,可如今是祸是福的我都道不清了,说她苦吧,四姐夫还是待她好的,可不苦吧,家道中落,处处排挤,想暖和她点人气,却又四面都盯着,终了也只能远远地这么问上一下,她还替咱们着想,尽可能的缩着。” “谁说不是呢?”花妈妈赞同而言:“哎,这庄家孙家,大起大落的都是因着那一位,嗨,我要是那淑贵太妃,再苦再难也得咬牙活着,至少她活着嘛,这外面的人也都还能过日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景阳侯府空落虚名,致远伯被削了爵。” 林熙眨眨眼:“淑贵太妃是何等聪明的人?她若能活着自然会活着,只怕是宫里不叫她活啊!” 自新帝登基,三皇子成了安南王去了蜀地后,宫里看着一时太平,但一年后,淑贵太妃却留下一封遗书写着“甚思先帝而随”便投湖自尽了,她这一死,安南王连上京告别的机会都没得到,只得到送京城送过去的一箱子淑贵太妃的遗物。 当年荣宠甚厚的贵妃,到了只有一箱子遗物,据后来林悠给花妈妈提起时所言,那箱子里的东西还是她跟着严氏进宫去收拾的,不过几身衣服,几件珠钗而已,什么好东西都没了。 “何必呢,皇上都登基了,干嘛弄成这样!”花妈妈叹息着,林熙也叹了口气,将手中信封打开,里面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五福,今岁我私房是入项多少?” “回奶奶的话,田产进项共六百五十八两,庄头上的皮货,药材还有……” “行了,你明日同花妈妈一道出去,支出三百两的银票出来!拿一百一十两放进这信封里,帮着给递到我娘家老太太手里,余下的一百九十两,花妈妈你拿去给我四姐,就说兴哥儿也是入小学的年岁了,小鬼难缠,少不得打点,这是我的私房,并非谢家产业,助力于她,若是不够,叫她言语一声,我拿私房贴她,不会叫两家难堪!” 五福闻言应声,花妈妈则叹了一口气:“姑娘好心相助,我就怕四姑爷……” “你避着他就是了!”林熙说着看了眼手里的信封:“去年年岁,她尚且还给出一百两,今岁就只有五十了,四姐是个要面子的人,若不是日子难过,也断不会如此,只怕她那嫁妆也……诶,花妈妈你和夏荷日后在田产上留心些,倘若我四姐有买田产,你可得叫人接着盘转回我手,这都是林家的产业,若是落在别人手上,日后生出点什么事,伤了林家的脸,老太太也好,我爹也好。都是伤不起脸的。” “行,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夏荷盯着的。” 花妈妈应了声,林熙这才放了心。她把手里的信封交给了五福,又冲五福问到:“对了,四喜那边都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前阵子来信就言语了,说谢谢奶奶给寻的好人家,嫁过去后一家子都把她当宝呢!”五福浅笑着答了话,花妈妈便抬头冲她言语:“你和四喜四年差不多。她大了都放出去嫁人了,你呢,可想着也嫁人去?” 五福一愣随即低头:“五福不想嫁人。” “四喜当初也这般说来着,结果转头看到媒人上来,就急得巴着门竖耳朵了。”花妈妈笑嘻嘻的揶揄,五福却猛然抬了头:“她是她,我是我,我真不想嫁。” 林熙本没当事。闻听花妈妈逗她也就抬头瞧看了五福,此刻见她表情如此急切认真,知道五福说的是实在话。当下便言语:“为何不愿嫁?” 五福咬了唇:“我想伺候奶奶。” 林熙眨眨眼:“场面话省了,我知你为人实在,你不妨和我说实心话。” 五福低了头:“我是卖身到府里当丫鬟,可我家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如今弟弟们都在读书上进不事生产,大的去年中了秀才,单有一份廪米,小的还是童生,妹妹还小,这过日子实在紧巴。倘若我出嫁,不管奶奶怎生照顾我,给我寻个好人家,再贴钱给我置嫁妆,也总有贴空的时候,这世上没有哪家夫婿会乐意媳妇贴娘家的。所以我不想嫁,奶奶这里我一月有一两的月例银子,恰好能帮我撑着我家。” 林熙听了冲她一笑:“那如此,你要撑到几时?你两个弟弟若是迟迟不中举,你难不成要撑她们一辈子?” 五福点了头:“对,我撑他们一辈子,只要他们两个中有一个中了举,我们家就能出人头地,再不必这么苦了。” 林熙眨眨眼点了头:“好,我知道了,我不迫你,什么时候想嫁了什么时候说,还有打年后起,你一月的月例银子便是二两。” “啊?”五福愣在那里,并非欣喜而是一脸惊色,林熙一愣随即笑了:“别误会,我给你这个数额,并非要把你升做通房,你这人老实本分,从不多事,在我身边这几年更是越发长进,我想慢慢的把你培养起来,不管你将来嫁不嫁人都是我身边贴心伺候的,毕竟古妈妈也好,花妈妈也好,终有伺候不了的一天,由你和夏荷给我做贴心的,我手边有得力的左膀右臂,这才能踏实。” 五福听了这话脸上有了喜色,她应声答应谢恩后,林熙便摆手叫她出去了。 “这人奇,人家当丫头的,一心想往通房上挤,她倒怕。”花妈妈口里轻声念着,自己把林熙的腿抱到了怀里,轻轻的给她搓着,临着生产,林熙的腿脚都已开始浮肿。 “这不是奇,而是聪明,她跟着我进的谢家,又在我身边看了这些年,这一晃眼七年多了,还有什么看不明白?”林熙说着抬手指指院外:“你看她,现在不也这么吊着?” 花妈妈闻言倒笑了:“吊着才好呢,一辈子都别抬那就更好!” 林熙掩口轻笑:“你呀,若要不抬,那我岂不是只有年年生,得学着太夫人那般生上好几个才稳得住?” 花妈妈点了头:“是这话没错,这么大的府门就得开枝散叶才是,哎,要不是连着事,姑娘你这话,早膝下有哥儿在跑了。”她说着忽而眼角就泛起了泪花,林熙立刻抬手轻拍了她的胳膊:“你可别招我!” 花妈妈立刻擦抹眼睛:“是是,我,我不招你!” 两人话音才落,院里就传来了丫头招呼老爷的声音,花妈妈一听乐了:“呦,今个日头是打西边出来的吧?这才申时,老爷竟回来了?” 林熙闻言扯了她袖子一把,笑嗔了她一眼:“倚老卖老!” 花妈妈笑着立刻去了门口,才把帘子掀起,谢慎严便已兜着一身冷风走了进来。 花妈妈帮着给把皮帽和皮袍脱了,挂了,五福也送了热茶进来,两人倒是自觉,做完手边的事就都退了出去。 “怎么样?今日可还好,腿还肿的厉害吗?”谢慎严说着就坐到了躺椅边上,把林熙的腿抱过去便搓。 “使不得,叫丫头来就是了,何必你……” “行了,叫什么丫头,咱俩这样儿说话也方便。”他说着就已经给她轻轻的揉了起来。 林熙望着他,伸手摸了他的耳朵:“带着帽子也能把耳朵冻得这么红?你就不操心着自己?” “没事。”谢慎严说着冲她一笑。 “今个怎么回来这么早?莫不是,你的事办完了?” 谢慎严点点头:“办完了。”说着脸上的笑容放大,身子往林熙这边一道,话音咬着她的耳朵:“全数都搬过去了,真要有什么,也不怕了。” 林熙闻言也是脸上有些激动:“是吗?奔忙了正正一年半,终日辛苦的,哎,也不知你那阁里藏了多少书,竟耗费这么久。” “谢家传承千年,这才是真正的家族传承,田产古玩甚至真金白银又算得了什么?”谢慎严说着昂了头:“这是我谢家的重中之重,我若不把他藏到踏实的地方,又怎么放心呢?” 林熙闻言伸手攥上了他的手:“说真的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干嘛还要把它们都藏出去呢?大伯一家分出去的,早就没做念想,二伯母孝期一过,带着她那义女就回了边疆,也巴拉不上,四叔分了出去做伯,分家的时候就没提过,至于五叔,这会儿人家一家人都在外省安宅了,你这又防备的是谁?” 谢慎严冲林熙眨眨眼:“你没想出来吗?” 林熙摇头。 谢慎严眼扫向了林熙鼓起的肚子,抽手抚摸了上去:“你这一胎能铁定生个儿子吗?” 林熙闻言一愣,谢慎严又言:“你我年纪轻,的确有大把的时间来慢慢充填,我不急,可是族里老人却不会不急,你万一生个女儿,而彼时皇上又要和我斗劲儿的话,我拿什么来让大家和我一心?” “那些就可以吗?”林熙有点反应不过来。 “对,因为那是我谢家真正的传家之宝,谁都想拥有,投鼠忌器,他们只能妥协,而皇上嘛,难免会盘算着和我制约平衡,他是君,我不可能憋着他,但是我也不会把谢府上的传家之物送出去不是?所以,密云阁依然在,只是内里的东西,我都掉了包,日后就算有来盘算的,我也不怕!”谢慎严说着捋了一把胡子:“这只是防备之招,我真心希望这个防备的招,用不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火!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对了,有桩好事得和你提一下!”谢慎严突然脸上闪过一抹笑容,咬了林熙的耳朵:“你大姐夫最近和鹏二爷走得很近乎。” 林熙闻言一挑眉:“鹏二爷?哪个?你说的该不会是孙二姑娘跟的那个吧?” “对!就是他,金大将军的次子。”谢慎严说着又低头给林熙搓腿,林熙眨眨眼:“自打那会子说孙二姑娘回了娘家,又被孙家给送回金家后,就没在听到关于她的音信,你这猛的一提,我竟都觉得有恍世之感,哎,也不知这几年她如何,庄孙两家如今落败的,只怕她那日子……” “她到底是嫁出去的,庄孙两家拖累不到她多少,只是她没了靠,又是那个性子,鹏二爷这些年和她早不对付,据说原先府院里镇日是闹的鸡飞狗跳,自打宫里那样后,没鸡飞狗跳,而是各过各的了,只不过最近那两房妾侍好像怀了子嗣,似乎又给闹上了。” 林熙扫他一眼:“连这些你也知道?” “鹏二爷和我比较亲近,他总羡慕我讨了你这么个好妻房,心里发苦了,就难免要冲我念叨念叨,我最近忙乎自己的事没大和他像以前那样凑的勤,而这两日上,你大姐夫办事又被权贵压着,焦头烂额寻到我了,我点拨了一下解了,只是吃酒时他又和我念叨不少,若不然我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亲近?家丑不可外扬,鹏二爷都念给你大姐夫听了,摆明了两人亲近的很。” “康大姐夫嘴上裹蜜,眼角盯人,最是善于人事,他这几年倒上不下,吃了不少权贵排挤,越发懂得拉人围人,你这么由着他。只怕再有个几年,他也就混脱出来了。”林熙说着眉头蹙起:“彼时我再想为大姐讨个什么公道,只怕更难了!” 谢慎严转头看她:“我刚和你说了是好事,你莫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吧?” 林熙一愣。眨眼好半天还是没太懂,谢慎严叹了一口气:“自打你这出怀后,你便似笨了一般,往日一点就透,现下却还要我多费口舌了!”说着他又靠她近一些:“孙二姑娘是鹏二爷现下之忧,你大姐夫和他那般近,若想要关系再近一些。你说会如何?” “和人做一百件好事也及不上做一件坏事!”林熙盯上了谢慎严:“难道…… “没错,而且这桩坏事还正好解决了这人的忧愁……”谢慎严说着伸手刮了一下林熙的鼻头:“你大姐夫有些头脑!” “把柄落手,为我所用……”林熙说着抓了谢慎严的胳膊:“这么说孙二姑娘……” 谢慎严伸手按在了她的唇上:“自扫门前雪。” 林熙松了他的胳膊:“我和孙二姑娘并不投缘,因着你,我们两个就跟斗鸡一般,谁也不待见谁,可是想到那么一个人要被泼了污水,我心头还是提她有些难过。”她心里酸楚。因为她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的百口莫辩,多么的难。 “你要想给你大姐洗清冤屈,只有这个法子。”谢慎严轻声说着。林熙闻言却是一愣,随即看向谢慎严:“难道这事是你……” 她记得他当年他的言语,更记得他说他是她永远的靠山,这几年她一门心思的等着他想法子去查,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方式。 “鹏二爷和我诉苦了几回,他口中的孙二姑娘和你说的大姐有些想象,我介绍他们熟识就是想看看有无机会,等了这近四年,总算看到点眉目了。 林熙闻言莫名的鼻子一酸,伸手扯了他的胳膊:“都是我不好。为难着你,要你去做这等……这等事。” “傻瓜!”谢慎严拥了她:“为政者没一个干净的,这点事又算什么?政客的眼里只有结果,只有利益,至于途径,哼!你夫婿我就是个政客。你犯得着说这话吗?这可是臊我!” “是,我知道,可鹏二爷毕竟是你的朋友……” “你以为他对我是挚诚之心?”谢慎严嘴角泛起嘲意:“权贵之交乃是利益之交,没有真心,你没落难,我是你的兄弟,朋友,等落了难……谁还认识谁?” 林熙抬头望着谢慎严一时不知可以说什么,只用手轻轻的在他心窝子处蹭啊蹭。 这几年她管起了整个家,前三年丁忧在家的大伯和五叔没少旁敲侧击的提点她许多,徐氏更是一心的传授,她越发的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看似风光,看似繁花似锦,却恰恰谁都和谁是锦上添花的关系,想要雪中送炭?得了吧,能叫别人不落井下石便是大能耐!因此她也明了谢慎严内心的苦―他其实是内心孤独的一个人,唯有守着她,两人偎在一起暖。 “哦,对了,朱家那边回了话,意思着,等到今年恩科过了着再定。” 林熙闻言撇了嘴:“这算盘打的够精的,恩科过了出榜才定婚事,是贡士了才成,不是贡士便黄?” 谢慎严笑了起来:“没办法,朱家的女儿一夜贵如珠!” “噗!”林熙笑着轻捶了谢慎严一下:“你也真是,连这话都说,没你这么损人的。” “不是我损,而是事实嘛,自打朱家大女儿雀屏高中得了淑妃之号入宫奉帝,可不是他朱家女儿一夜贵如宝珠了?我和你说,这还是我的面子,要是换了别人,只怕得等殿试出来,捧了状元去才成! 林熙闻言无奈的摇摇头:“哎,叶嬷嬷也不知怎么想的,我前后帮衬着给渝哥儿也相看了不少了,那陈家的,还有何家的,多好啊,可叶嬷嬷却偏不乐意,我又受了她师恩的,由着她挑拣,却不想她最后竟看上朱家的小女儿,还得让你去跑一趟的探探口风。” “老人家的心思哪里那么好猜?以我看,也是叶嬷嬷希望渝哥儿能少走些弯路吧,毕竟他祖上空没有靠山,叶嬷嬷再大的脸,如今也耗空了,等到她百年之后。还有什么能助力渝哥儿?倒不如选个当红的托着!要知道我这大世家靠的是家业传承,新起之秀大多靠的就是石榴裙!若那淑妃有朝一日混到了庄贵妃的份上,家业当红就是我们世家不也得客气着?” “你说的没错。”林熙蹙着眉:“只是这样府门上出来的女子,只怕娇纵的很。渝哥儿怕是要恼火些!” “那倒未必!”谢慎严摇头:“大姐能得一个淑字的封号,必然是教导有方的,老大好,老小也不会差太多,他们这算一代红,相对好些,你看那景阳侯。还是有些能耐的,只有当红起来后,家业才出的纨绔……”谢慎严说了一半,忽然抬头向外,随即眉头一蹙:“你坐好,我出去看一下!”说着放了林熙的腿脚人往外出。 林熙好奇,趿拉上鞋子,撑身起来。跟着出去,就看到谢慎严已经到了院中,张望着远处。林熙举目瞧望但见远处一股子青烟遥遥升起,似是哪里着了火。 “冬日里天干物燥的,也不知谁家这么倒霉!”花妈妈见林熙张望,忙到跟前扶了她,口中念了一句。 “那烟子挺大的,只怕火势不小呢!”林熙说着昂头张望,随即突然感觉肚腹抽着痛了一下,立时呻吟了一声,花妈妈紧张忙看她一眼:“哥儿又踹你了?” “好像是,哎呦!”她伸手捂了肚子。此时谢慎严闻声也急忙跑了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疼了一下,不碍事。”林熙说着摆了手,她没生过孩子,却听了七八回,打怀上起。徐氏就跟她分享了四个孩子的生产经验,而前几天她也这么疼过,过后却又没事了,便以为又是老生常谈,当下扶着花妈妈的胳膊往回走。 结果走了两步,还没坐回躺椅上呢,人就忽而一声痛叫,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谢慎严立时上手扶抱于她:“怎样?可是痛的厉害?” “我……”林熙的话顿住,继而低头看着肚子,然后脸上一红一面似疼的抽抽儿一面又似羞不能言:“我,我,我尿了!” 花妈妈闻言立刻撩了裙围往内一探,随即笑了:“哎呦我的姑娘诶,你那是羊水破了!你这是要生了!” …… 林熙躺在早就收拾出来做产房的燕寝里,身边大大小小丫头围着她,有的伺候各路东西,有的睁着大眼盯着她,生生弄得她不自在的看向身边的花妈妈:“稳婆来了吗?” 花妈妈捉着帕子给她擦汗:“差不多快到了,哎,这火着的,正好是那边,一堆人围着救火,许是路上耽搁了些,不过姑娘可别着急上火,老爷已经叫人去请太医给你压阵,太太更发话叫把周边能寻到的稳婆都弄来,保证你呀顺顺利利的。” 林熙喘了口气,这会儿是阵痛的当间,她尚能缓缓气儿。 “姑娘吃点东西吧?这疼还有的受,我替你瞧过了,只过的半个拳,还有一阵子的罪受呢!我是过来人,听我的,吃上点,这样才有劲儿,免得生时没力气!” “那,那就吃一点吧!”林熙听话的应声,花妈妈立刻招呼丫头们帮忙,五福便端着燕窝往她口里送! “太医到了!”外面一声招呼,花妈妈立时就笑了:“听见没,太医到了,姑娘你就安心吧,相信很快稳婆也就到了!” 林熙点点头,又吃了两口,此时忽而听到外面谢慎严的言语声:“熙儿,你别担心,我在外面,万事有我!” 林熙闻言鼻子一酸眼泪花子就冒了出来,她用力点了头,泪就唰的落了下来,花妈妈立时高声向外招呼:“老爷,奶奶听见了,正使劲点头,点的眼泪都下来了呢!” 一时间房里人都笑了,林熙也不好意思的抬手抹泪,结果刚抹了泪,阵痛又来,当即就哼唧上了! 屋外谢慎严听见林熙又一轮的叫唤立时捏了拳在外转圈,徐氏见状咳嗽两声凑了上来:“行了别转了,我生你那会儿足足疼了两天才把你生出来,你这样转,难不成打算转个两天?还是去屋里待着去,等生下来再招呼你吧!” 谢慎严摇头:“不,我就外面等着。” “天寒地冻的你这是……” “娘,她在里面为我受苦,我不过挨冻而已,何况当年您生我时,爹也是在外守着的不是?”谢慎严说着看向了一旁也没安生的安三爷。 安三爷当即笑了:“能不守着嘛,你是我儿子的嘛!”说着听到屋里传来的叫声,咧嘴一笑:“一晃这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这是守孙子喽!” 立时三人相对而笑,谢慎严又紧了紧徐氏身上的狐皮斗篷:“娘,您身子不好,就别这里候着了,回去吧?” “嗨,还早,我晚点吧!”徐氏说着还往那边张望,而就在这个时候,四五个稳婆也到了。徐氏当下出言招呼,叫着把稳婆先领到耳房里仔细洗净,而后再换上早背下的干净衣裳入燕寝伺候,以免遇上脐风(新生儿脐带破伤风)。 几个稳婆被招呼去忙碌,外面又是冲着内里喊稳婆到了,叫着安心,此时方姨娘却急急忙忙带着一个丫头跑了进来。 “你可来了,王家稳婆还没到吗?”徐氏瞧见立时问话,方姨娘脸色难看:“她来不了了,赶上大火,烧那边了!” “啊?”徐氏一愣,随即摆手:“晦气!”随即瞪了她一眼似乎责怪方姨娘说了这岔,然而这一瞪她倒注意到了方姨娘身边的丫头,一愣之后忙言:“这不是小穗嘛!你怎么来了?你这一脸的土灰……”随即她又看向方姨娘:“王妈妈是挨着曾府的……” 方姨娘使劲点头:“没错!” 此时那丫头一脸急色:“姨太太,不好了,曾家大火烧起来了,整个胡同出来帮着灭,也,也没压住,房屋宅子全烧没了,太太老爷他们正在胡同口上哭呢!” “啊?”徐氏闻言身子一晃:“没烧着人吧?” “荣爷和宝姨娘还没出来,火势太大,大家又冲不进去,太太疯了似的要进去,要不是下人们拦着只怕要出事,姨太太您快去,去看看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麟儿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半子时,耗了几个时辰的林熙,宫口顺利的早早开全,立时让五个准备熬到明日下午的稳婆跟打了鸡血一般的围着她,有的扶着她,有的帮她顺着肚腹,齐声协力的喊着使劲,用力等言语伺候着她开始生产。 而就在燕寝里林熙卖力生产的时候,先前还欢心一片激动不已的徐氏,此刻却是泪流满面的陪在罗汉塌上曾徐氏的身边,一面紧紧地拽着曾徐氏的手,一面拿着帕子抹泪。 曾徐氏此刻昏迷不醒,她脸上的烟灰土尘虽然被擦拭过,却还是留下一些印子,看起来脏兮兮的不干净。 “哇……”忽而小孩子的哭声传来,惊了徐氏,她转头像身后看去,便看见满面尘灰的林岚抱着膝头上一岁多的孩子急急忙忙地哄着:“乖乖不哭,爹爹没事,爹爹一定没事的。” 徐氏蹙了眉,随即鼻尖再涌一波酸楚,忙张口冲着外面招呼:“芸儿!” 方姨娘应声进了来:“夫人。” “去,到四爷的院里从备下的乳母挑一个过来,先奶哄着……”她转头看向林岚,林岚立时答话:“弘,弘哥儿!” “先奶哄着弘哥儿!”徐氏说罢,方姨娘立时答应着退了出去,徐氏扫看了一眼林岚:“你也一夜没合眼了,不如先去歇着……” 林岚摇头:“不,我不歇着,婆母此时都还未醒,我怎么也得守在她的身边,我要在这里等着信儿!我得知道我夫君他到底逃出来了没!” 徐氏闻言撇了嘴儿,叹息一声,转头又去看曾徐氏。 昨个黄昏时分,她和安三爷赶过去时,就看到火势凶猛,无人能入,曾家府院连带着周围一条胡同都几乎烧成了黑架子。在暗色见黑的天空下,火光冲天发出噼噼啪啪的烧裂之音。 曾徐氏看到姐姐来,便是抱着她一通叫嚷,嚷嚷着要她派人进去救人。可这种火势下,你就是许诺重金,也没人肯卖命。何况火势太猛了,靠大家泼水压制根本不成,你只能等它烧完,才能进去寻人查尸。 曾徐氏终于是哭喊着背过气去,徐氏立刻掐了她的人中。让她缓过劲来,她看着妹妹那哼哼唧唧的可怜样子,心中怎不心疼?当下叫随行的人把她硬给背离了那里,送到了谢府上,当然也把曾家府上逃出来的十几个人一并带了过来,其中就有林岚和曾家妾侍生下的两个孩子,而安三爷则留在那边,只等火势小了。再做打算。 那大的女娃儿乳名盼儿,如今三岁多,带过来后。徐氏就派了人手安置着她和她的奶妈去了客院睡了,而这个小的,自宝姨娘生下后,就在宝姨娘跟前养着,并未交到林岚跟前,大火烧起来时,恰好曾徐氏叫着乳母抱了他陪去外面的珠宝店里挑副金项圈,结果躲过了这场府中大火,只是曾徐氏回来看到府邸大火,就惊吓非常。后见林岚被人从大火里救出来时便问他休沐的儿子荣哥儿,林岚说夫婿昨夜宿于宝姨娘处,至今还未回房,曾徐氏一看宝姨娘附院那边烧的最旺,立时吓得昏厥了过去,林岚就将这男娃儿一直抱在怀里。后看到曾徐氏醒了嚷嚷这要救荣哥儿,便叫人拉着婆母免得出事,自己抱着孩子围在跟前,知道谢徐氏的到来。 后随着一道入府,就抱着孩子守在这里,说是害怕婆母醒来后瞧不见,便不肯叫人带离了去。 方姨娘动作挺快,不一会带了个乳母过来,将孩子接到手里哄着,孩子吃了一气终于睡了,看到孩子睡下林岚便凑到乳母跟前伸了手,乳母有些诧异,但还是交了过去,林岚抱着那孩子一副安定的模样,又静静地坐在了旁边,方姨娘见状冲乳母低声言语:“你去耳房里歇着吧,需要了再喊你!” 乳母退下,方姨娘又去了徐氏身边,轻声言语:“夫人,您可还病着呢,不如去休息一会子吧,这里我给您盯着……” “不。”徐氏摇头:“我还陪着她吧,她若睁眼瞧不见我,只怕更会乱了心,曾家这一次到底有多伤尚未可知,我只希望老天爷可怜她,叫荣哥儿无事,要不然她可怎么和我那妹夫交代!” …… 一晃几个时辰过去,这期间曾徐氏也曾动弹过两回,但口中如呓语一般吐了几个字后又昏睡过去,并无彻底清醒。 徐氏守着她,不时的仰头口中念着几句保佑的话,而林岚则抱着睡着的孩子站在窗边向外张望,一副挂心担忧的模样。 “太太,生了!谨四奶奶生了!”院落里忽然有了招呼声,随即夏荷一脸喜色的跟着方姨娘奔了进来,她乍一看到屋内这低迷气氛还有些愣神,再一看到林岚更是意外,只怀疑是不是自己花了眼。 “是儿子还是女儿?”徐氏闻言立刻转身望着她。 “哦,是个少爷,胖嘟嘟的!”夏荷答着话眼扫了扫林岚和她抱着的孩子,挂了笑上前行礼:“夏荷见过六姑娘!” 林岚抱着孩子点了下头,面色阴冷。 “你奶奶可好?”徐氏又发话而问,夏荷转身而答:“稳婆们都说好,母子平安。” 徐氏点了头,直接看向林岚:“你先在这里守着你婆母,我去看看我那孙儿就来!”说着便松了曾徐氏的手,又冲方姨娘看了一眼,这才起身向外走。 林岚低了头,一副乖巧顺安的模样,夏荷扫她一眼,狐疑的跟在徐氏身后,结果两人才走到院子里,却是安三爷一脸苦色的疾步进来! “怎样?”徐氏一见夫婿,立时快步冲过去抓了他的胳膊:“荣哥儿可有下落?” 安三爷点点头,但目色已悲,徐氏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立时发白:“难道……” “我听逃出来的人说,荣哥儿是歇在附院里的,这会儿那边烧光了,已没什么火势,我花了二十两银子,使了两个人进去。他们出来后说,他们在卧房那边的两具焦尸上发现了这个!”安三爷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了个烧的有些变形的金臂钏来。 徐氏一见此物,立时一把夺了过去,就着廊边的灯火看到上面依稀可见的刻字时立刻眼泪就落了下来:“这是。这是你给他的啊,他五行缺金,小时多病,看了多少郎中也没见好,后来求到咱们这里要借谢家福荫,还是你给出的金锭打了这缠臂金,我又陪着妹妹一道去大师跟前开的光。他自小带到大,从不离身,如今竟,竟……我的天,荣哥儿没了,我妹妹她,她可怎么活啊!” 安三爷上前揽了她的肩头轻轻地拍着也是一字说不出,只扭了头往一边瞧。结果看到了夏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过来了,可是熙丫头生了?” “回老爷的话,谨四奶奶生了。母子平安。”夏荷立刻做答,安三爷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笑颜,随即正要言语,却是主屋前门帘子一挑,林岚抱着那小娃儿奔了出来:“姨爹。我夫婿如何,可有找到?” 安三爷无奈的叹息一声,那边徐氏已经把缠臂金亮于她眼前,林岚立时一个抽气,随即喊了一声:“我的夫啊!”人就抱着那娃儿跌去了地上,立时院落里的人都来帮衬。拉扯安抚的,夏荷在旁也不可能不理,结果才帮手把人拉起来,徐氏就抬手把她的手从林岚胳膊上扯下,把她往外一拉:“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就先不过去了。等消停了再去瞧看,你嘴巴慢着些,这事儿晚些告诉你那姑娘,免得她知道担心她六姐的伤了身子,月子里要紧什么你是过来人我就不嘱咐了!”她说着摆了手,夏荷立时低头退开,往外去,她走到这院口时,不但听见了林岚尖利的哭声嚎,更听到了她怀中孩儿的哇哇哭声。 …… 夏荷急匆匆回到了院落里,刚到院中就迎上了满脸喜色的花妈妈,她捧着红布托盘,其上放着剪断的脐带,张望着她的身后:“诶,怎么就你?太太和老爷呢?” 夏荷向燕寝张望了一眼:“姑爷呢?” “进去了,拦都没拦住,非要进去看看咱们姑娘,哎,问你话呢!太太……”花妈妈话没说完就被夏荷拉到一边,咬起了耳朵,花妈妈脸上的喜色先是变成了惊色,随即又有些幸灾乐祸,最后撇了嘴嘀咕:“人在做,天在看,报应!就是这时候挑的不好,还耽误谢府上的大喜!哎!”说着看了眼燕寝,无奈言语:“看来这‘抛龙’就只能咱们瞧望着了!” 夏荷点了点头:“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咱们姑娘说呢!” 花妈妈眉一挑:“有啥说啥呗!” “不行,太太特地嘱咐了,叫慢着些说,怕咱们姑娘心疼七姑娘伤了月子和!” 花妈妈嘴角上勾一脸嘲色:“心疼?就那种眼里无亲的人,有什么好心疼的?” “太太的发的话啊!” “好,不说行了吧!得了,你端着,我去把姑爷请出来吧!” 花妈妈当下把托盘给了夏荷,自己折身进去,不多时,谢慎严便一脸笑容的走了出来,当他看到夏荷一个抱着托盘立在那里时,他的眉微微蹙了一下,却什么也没问,冲花妈妈交代了一句后,走上前来只将那脐带用手抓了,绾了个结,继而拿捏着仰头看了看正房的屋顶,一把抛了上去。 此时鞭炮声已在院内炸响,天边也泛起了鱼白。 …… 五日之后,林熙就已经全然缓过劲来,虽然稳婆们强调过十不准,但她精神大好,觉得躺卧了这些日子,屁股都疼,便还是扶着五福和游红,慢慢悠悠的在屋子里转圈。 “这些日子府上没什么事吧?”林熙随口问着。 五福和游红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林熙转头扫了她们二人一眼,微微蹙眉:“怎么?出了什么岔子?” 五福这才言语:“奶奶可别着急上火,谢府上没出什么岔子,是谢府上的亲戚有点不妥。” “亲戚?”林熙一愣:“哪房的?怎么了?” 谢府上的亲戚繁多,猛然这么一句,她如何知道是谁? “奶奶先这边坐,奴婢再告诉您!”五福说着和游红把她往床铺上引,林熙见状意识到这事儿不算小,便赶紧挪了过去坐靠着瞧望着她们两个:“说吧!” “是曾家出了岔子。”五福说着蹲在了床榻边上,伸手给林熙捏着腿脚:“太太的意思原是叫着别早说的,不过奶奶都歇了这几日,奴婢思量着还是说给您知道吧,反正这两日上,您还得主持着一份奠赙。” “奠赙?曾家?”林熙的眼里闪着惊色:“到底怎么了?” “您生产的那日不是瞧望到城头起火了吗?那起火的便是曾家。”五福说着叹了口气:“六姑娘的夫婿荣爷和他府上的宝姨娘叫火给烧死了!” 林熙闻言张大了嘴:“什么?” “奶奶,曾家那火太大了,不但曾府烧没了,连那一条胡同的住户也都遭了殃,我从管事那里听说,曾家可烧死了不少人呢,从仆从到姨娘的足足死了三十多号人!”游红在旁言语:“而那位姨太太似乎悲伤过度,不但一病不起,还一天里难得清醒一回,这几日都是咱们侯爷和太太叫着人全数的顾看着,听说太太这几日气色极为不好,咳的越发凶了。” 林熙闻言当下捏了拳头:“五福,你速速去黄大管家跟前言语,叫他去请院正来给太太看诊,再去方姨娘跟前招呼一声,叫她务必劝着太太注意身体,倘若她要是不好了,岂不是让大家更为担忧!” “是。”五福答应着便起身,林熙转头看向游红:“去,速速把花妈妈还有夏荷给我叫来!” 游红答应着立时出去,片刻后花妈妈和夏荷都到了林熙跟前,林熙一指门外,游红立刻退出去看着,林熙望了她们两个一眼:“曾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现下我只想知道一桩事,他们现在如何安置的?” “曾府都烧没了,他们便无家宅安身,太太前几天就做主把他们都接了进来,如今安置在了咱们谢府的畅院里,说只等着曾家老爷从青州回来再做打算。”夏荷立时作答,林熙看向叶嬷嬷:“我六姐是何情形?” “哭的两眼红肿,死死抱着弘哥儿,谁都不叫碰。”花妈妈说着蹙了眉:“那个样子,看起来也真造孽!” 林熙闻言抿了下唇:“大火的起因可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并非意外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不清楚,但肯定是会有人查的,毕竟烧的可是曾家,那么大的火,烧死那么多人,连荣爷都没了,太太怎么可能不理会……”花妈妈口中念叨,林熙瞧望了她一眼:“我要知道起因。” 花妈妈一愣:“莫非您是觉得……” “我怕是我所想的那样,所以我一定要知道起因!”林熙说着抓了手边的被角:“如果是我所想,她绝不能留在谢府上,否则还不知生出多少事!” 花妈妈立时点头:“我知道了姑娘,我这就去打听!”当下花妈妈言语着钻了出去,林熙则瞧望了夏荷:“我生产那日是你传信过去的,对不?” “是!” “彼时你可有瞧见她?” “有!” “说,她是何等神情,何等态度!”林熙急忙询问,夏荷便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描学了一遍,林熙当即蹙了眉:“夏荷,这事我娘可知道?” “知道,第二日上全城都知道了,林府岂会不知?咱们老爷太太也过来了的,只是为怕伤着您的月子才瞒着的。” “我娘她们没说把六姑娘接回府上照顾?” “说了,不过太太拒绝了,毕竟曾姨太太躺在床上昏沉不醒的,少不得药石调理,太太不放人,那位更不会走了,现在乳母下人的转圈围着伺候,热闹的紧!” 林熙伸手揉起了太阳穴:“不行,她留在这里始终叫我如芒刺在背,夏荷,你去和古妈妈招呼一声,叫人把畅园那边盯紧了,虚称关心,实则看仔细,有什么立刻来言语!” “是!”夏荷应着声也奔了出去,林熙便一个窝在床榻上。她咬着唇一脸凝思:倘若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那么她现在会图什么?是只为了掌住谢家,还是,有别的盘算? …… 曾徐氏这一次因为丧子。悲伤过度而痰迷心窍,汤药灌下去不少,人却难得有几时清醒,这都五天过去了,人却还是不见好转,太医院的刘院正看了许久后,也无奈地摇头:“哎。老夫真得有些无能为力了!按说我下了针,这痰便能发出,可她咳也咳了,却没见散症,汤药有助于疏解,她早该清醒,但至今看来,却依旧昏沉。我估摸着若是这一剂下去再不见效,只怕以后都只能如此,倘若真就这样了。不能下地,不能动身的,短则半年,长则八九年,人也就……” “刘院正,你妙手回春,医术高明,请你务必,咳咳,救下我妹妹!”徐氏闻言急忙言语。结果倒因为激动,激得自己一阵咳嗽,刘院正当下又抓了徐氏的手腕给她号脉,继而叹气:“侯爷夫人,您这些日子只怕要不眠不休吧?若你这般不听医嘱,日后谢府上还是另请高明。不要叫我来看了,我再看都是徒劳!” 安三爷闻言立刻上前:“刘大人勿恼,拙荆也是挂心其妹,因而夜不能眠,并非不眠不休。” “侯爷,悲伤之事只能是节哀顺变,倘若久在其中,实在对自己无益。侯爷夫人本就肺虚湿热,若再诸事烦哀,只会更加加重,说句不中听过分的话,若再不体谅着注意着,她也倒下了,这谢府上岂不是没个安生日?我来是你们谢家当家主母使得帖子叫我来,这一趟主看的就是侯爷夫人,年岁小的都明白这个道理,尽着一份孝,何以你们还在悲伤里陷着,自己不放了自己?”刘院正到底和谢安是好友,这会儿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曾家太太这边,我已尽力,成不成的都只在这一剂了,毕竟她身子骨也不算好,这一剂也算猛药,若再无效,过了治疗的好时机,这可就……” “我知道了!”安三爷说着看了一眼徐氏,徐氏也低了头:“我会注意的,多谢刘院正关怀。” 刘院正叹了一口气:“罢了,我这就去开房子吧!” 当下安三爷陪着叫人引了他去书房写房,一转头看向了还守着妹妹的徐氏:“你也听见了,就乖乖回去躺着吧,你可是我妻房,在你们两个当中,我在乎的是你啊!你总不能叫我为着你担心吧!” “我知道,我知道。”徐氏说着捏了帕子擦抹眼角:“你疼我,儿子,儿媳也挂着我,可是到底她是我妹妹,如今荣哥儿没了,妹夫回来还不知会如何发难,她又这个样子,我,我心里怎么踏实?” 安三爷上手搂了她肩:“有什么不能踏实的?这是意外,谁能料到?而且我们可是谢家,你妹妹躺在这里,我们也尽心照顾,还有曾家的少奶奶和孙少爷一并到照顾全了,他曾家还能怪到我们这里来?就算他要怪你妹妹,你妹妹都这样了,他还怎么怪?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这些年老夫妻了,你那妹夫再是个清冷寡性的也不会不知道理!” 徐氏叹了一口气:“希望吧,诶,谨哥儿这都大理寺跟着几日了,到底弄出眉目没啊?” “你就别操心了,他若得了消息一准来和你说,你就是操心也……”安三爷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有了招呼声,乃是谢慎严回来了。 门帘子挑起,谢慎严带着一身寒气入屋,卸下了身上载雪的斗篷,便有丫头立刻送上狐皮袍子给他罩上。 “雪这么大,你们还能查清楚吗?”徐氏一见儿子进来立刻言语,谢慎严快步到了徐氏跟前,抬手将她搀扶着往绣凳上按:“娘,坐着说!” 徐氏瞧望着他,眼眸里满是焦急,谢慎严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有了一些眉目。” “是怎样?” “您且等等!”谢慎严说着又出了屋,立时听到一阵他的指派声。安三爷诧异到了窗前张望,但见院落里伺候的丫头管事全被支了个干净,只有一直随身跟着谨哥儿的两个仆从,站在了门窗前。 谢慎严此时进了屋,安三爷立刻蹙眉上前:“这般小心,莫非你查出了什么?” “咱们里面小声说。”谢慎严说着扶了父亲来到床榻边,这才轻声言语:“按照负责查验的提刑大人所言,这火烧的最旺的地方便是清和园。就是宝姨娘所在的附院,依照曾家逃出来的下人言,那烧的最旺的火点,依着房中布局。乃是在她房里烧炭的火盆所在之位。” “这么说,就是意外了?”徐氏挑了眉。 谢慎严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曾徐氏,对着自己的母亲摇摇头:“不是。” “不是?”徐氏瞪了眼,安三爷也诧异的望着谢慎严:“到底是何情况?” “仵作验尸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里,一具口鼻里无半点灰尘烟屑,一具鼻腔里有些许。而他们两人尸体全都平躺于床,手臂无曲,指甲干净,并无丝毫抗争逃命之举。” 安三爷瞪大了眼:“什么?这岂不是说,他们遇上大火也不逃命?” “何止是不逃命,而是已无知觉,根本就是已经死了,不。有一个还尚有一点残息,至少火起时,尚气若游丝。但最终还是无力起身,而他只是鼻息有烟尘,口中无烟尘,看来很快也就咽气了,至少连张口的力气都无!”谢慎严说着蹙了眉:“虽然仵作说,因为烧的厉害,身形有些难辨,但我比照了两人腿骨长短,表弟腿长,显然出事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而宝姨娘尚有一息。” “我的天,这么说,他们根本就不是死于大火,而是死于其他,然后。然后凶手放火已掩杀人恶性?”徐氏此时也完全反应了过来,再看到谢慎严点头后,当即扑到了曾徐氏的身上哭了起来:“妹妹啊,你快醒醒啊,荣哥儿不是死于大火,他是……” 徐氏的嘴巴被谢慎严一把捂住了,徐氏诧异时,谢慎严已急声言语:“娘,你切莫声张,这事儿若要查凶手,曾家大宅之中人人都有嫌疑,我和大理寺以及提刑们都做了交代,对外只称是意外,以免打草惊蛇,而后等凶手认为万事已毕,我们再把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来,毕竟表弟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好,我不声张,我什么也不说!”徐氏急忙抹了眼泪。 “记住曾家上下无一人可告知内情!包括曾家少奶奶!还有我们身边的丫头仆人的也别提,免得走漏风声出去。”谢慎严立时嘱咐,安三爷点了头:“放心吧,这些你爹娘我们心中有数!” “那就好,晚上吃饭时,你们假意问我一次,我说出乃意外的结论,大家就暂时如此言语,只等时机……” “你怎么说怎么来,可是后日里便是殓葬之时,你还要查验的……”安三爷蹙眉而问。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次大火烧死的尸体不少,有很多都是人伢子卖出来的丫头,没有家人的,我在里面找了两具身形差不多的,倒时先把他们殓葬了再说,至于表哥和宝姨娘的尸首嘛,这天寒地冻的倒也放的住,咱们争取在姨爹赶回来时找出这个凶手!” “好!”安三爷才应声,床榻上的曾徐氏忽而有了动静,她双眼微张,嘴巴张合,口中模模糊糊的叫着:“荣哥儿……”一双手更是在床铺上抠啊抠。 徐氏立刻上前喊她,以求她清醒,但曾徐氏似听不见一般,口中喊叫了几声后,就没了动静,竟又昏了过去。 “姨妈日日如此?”谢慎严这些日子都在外查着火情内在,根本没在府上待多久啊,因而并不知道曾徐氏这般恼火。 “是啊,隔几个时辰会有一次动静,片刻后就又这般昏了,汤药灌了不老少,却没多大作用。”徐氏说着叹息:“我和岚丫头轮番守了这些日子,却始终等不到她彻底清醒。” “你别这样了,人各有命,荣哥儿是她的心头肉,伤的太深了!”安三爷说着伸手拍了徐氏的背,此时院外有了动静,谢慎严看了徐氏一眼,快步到了窗前,就看到林岚抱着弘哥儿带着乳母走了过来,当下他便主动挑了帘子,门口守着的侍从见状,自不会拦着,于是林岚抱着孩子一愣,随即也进了屋。 “七妹夫,你可回来了,到底是何情况你可有查清楚?”林岚进屋便言,连屋中的徐氏和安三爷也不问礼,显然一副挂心非常的模样。 谢慎严当下把在提刑司得的结论说了一遍,林岚一听乃是意外火灾,当下就眼圈泛红淌了泪:“怎么会这样呢?宝姨娘院里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让火给着了呢!” 谢慎严扫了一眼爹娘,安三爷便冲林岚言语:“岚丫头,你快别哭了,你姨妈才止住,你莫在惹她。” 林岚闻言擦抹着脸颊,立时收了泪,徐氏便叹息一声,安三爷又冲林岚言语:“你怎么这会就来了,还没到申时呢!” “我在房中也歇不踏实,想到谢姨妈身子骨不好,熬不得,我便过来了,不如姨妈姨夫就此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照应着,你们不必担心,千万别把你们累坏了,到时妹妹出了月子,势必要怪我拖累了。” 徐氏伸手拍了拍她胳膊:“别这么说,熙丫头性子温和,你逢此难事,她又怎么会不体谅呢!” 林岚低了头,没再言语这个:“对了,适才听说有院正来瞧,不知我婆母她可好些?” 徐氏叹息着把刘院正的话学了一遍,林岚又是拿着帕子擦拭眼角:“不,婆母最是疼惜人的,老天爷断不会叫她去的,刘院正的汤药一定会有效的!”她说着抱了弘哥儿便到了床前,冲着曾徐氏言语:“婆母,你会没事的,我每晚都向佛祖祈求希冀着您的平安,您放心,您一定会没事的!”她说着把弘哥儿往床上一放,人就在床边跪下,想着四方开始磕头,口中念念:“菩萨保佑,求护我婆母一条生路,为此我甘愿折寿十年以换她醒来!” 徐氏和安三爷瞧着她如此又听着她这般言语,两人皆是满眼怜惜,纷纷上前相劝,而谢慎严虽一脸伤色瞧望,然则背在身后的手指却细细的地搓了起来。 --终于登入后台,眼泪都要下来了啊……一直系统繁忙……(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家门之连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蹙着眉歪靠在榻上分析揣摩,忽而有温热的手按压眉头,她才惊觉身边多了谢慎严,此刻他着着狐皮袍子望着她一脸轻笑:“好好地,怎么蹙着眉?莫不是愁着没一次给我生个一儿一女?” 林熙闻言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送子观音,想生什么就什么啊!还一儿一女,就生他一个,就把疼得都散了架了!” 谢慎严闻言自己到蹙眉,一脸为难:“这样啊,那日后怎么办?我还想要七个八个儿子姑娘的膝下暖呢!难不成要通房们使劲?可我喜欢嫡出的啊,夫人是不是受累再接再厉?” 林熙伸手往他胸口砸了一拳:“才生了一个就想着二了,横竖你也叫我消停休养不是?原先还处处体谅,如今倒不宽厚着了,你若是想要通房姨娘的只管开口,我不拦着就是!” 谢慎严呵呵笑了起来:你不拦着我也不敢要,我可想着家门安宁,免得也起一场火。” 林熙闻言一愣,目光惊悚似的望着谢慎严,谢慎严的笑收了收,伸手揉上了她的额头:“你这做月子的因何蹙眉?还不是有了烦心事,而眼下烦心事便只得这一桩,你呀看来是知道了的。” 林熙习惯了谢慎严的聪慧和洞察,但是先前的话才是叫她惊悚的关键,她伸手抓了谢慎严的胳膊,眼望着他:“你先前的话……” 谢慎严一脸认真:“我没哄你,我真没打算弄些姨娘通房什么的养着,我打算学我祖父,守着你一个,这样家中都是嫡出的,亲兄弟容易连心,守着家业也好一些,不必像那有了庶出的,有个什么不对。就易生出嫌隙来,大家日后争风对掐的反倒不美。”他说着还手滑倒了林熙的脸蛋上轻轻的拍了拍:“不过这可得你努力啊,这个想法得你来支撑,倘若十年之内你不能再生个儿子给我压住子嗣一项。那时就算我心中不齿,也得纳妾收房,毕竟世家枝叶,一脉单传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各项护佑了!” 话题一下跳转至此,林熙有些万没想到,谢慎严愿守她一个。实在叫她感动,但之后言谈却也是实心实意的,毕竟偌大的家业,倘若人丁单薄,子孙脉弱,根本无法撑住这家,守住这业,是以她很认真的点了头:“我知道了。我,我努力。” 谢慎严笑着伸手搂了她,轻轻的顺拍着她的背。那份爱护似夫又似父,叫她一时心中暖而又靠,这般沉静了片刻,林熙忽而想起先前的话题来,急忙从他怀里爬开:“你先前说那话,到底……” 谢慎严伸手在她鼻头刮了一下,眼望窗外看:“你那六姐心术如何?” 林熙一怔:“我当初不是和你,提过吗!” “是,但你所言只怕不全!”谢慎严说着转头看向林熙,轻声将自己得来的查验结果。以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全部告诉了林熙。 “我这人心黑面善,最善做伪,初知这火情背后有鬼,我并未敢确就是你六姐所为,毕竟她虽是得利者,却也是失利者。我表弟一去,她便守寡,也为惨事,但刚才我在那里见你六姐一副孝媳模样,却能断定是她所行,毕竟倘若真心求告者,自去菩萨面前埋心而求谓诚,何故在我们大家面前说什么折寿?还有我爹一句劝言,那泪便止,呵,她那伤,可见并非心底之伤。”谢慎严说着目色渐冷:“我表弟娶的不是媳妇,是只恶鬼啊!” 林熙闻言低了头。 林岚是多么的恶性她很清楚,但有些话她岂能说呢?她可姓林,她的恶性更是连着林家的名声,如果按照谢慎严所言,林岚就是作恶的凶手,那将林岚告发入了牢狱,对曾家的罪是赎了,可林家怎么办? 杀夫灭宅啊,多么的狠毒,林家养出这么一个闺女来,爹爹林昌官位还得保吗?皇上一脉本就吃了林家女儿的助,但也因此在心中将林家视作知情者,没有把柄,林家他们不会动,还能依靠着一些名头光耀,可若真有这事告发出来,皇上只会顺手把林家灭了,以绝后患!就算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了染不上,但兄弟亡故,林家破败,一个没了娘家的主母,你就是手段再强,也还能在谢家主母的位置上守得住几年? 林熙越想越寒,连背后都激出了汗来,谢慎严注意到林熙那惊恐的表情眼睛一转,便知她想的有多深远,当即上手抓了一旁的被褥给她后背披上,冲她言语:“你莫乱想,我好歹都是顾着你的,倘若不顾着,方才我便言语了,也不会这里和你说!” 林熙抬头望着他:“你说给我又如何?最多是关起门来治了,可曾家会乐意吗?曾姨夫这些年随靠着谢家有些助力,但看曾姨妈的态度和如今他的官位,便大约可知,你们的助力并不是很大,婆母高傲明事,这些年也和曾家半疏半近,要不然曾姨妈也不会极少登门的,我只怕曾姨夫心里有着不满,如今大火更烧死了他的儿子啊,还连曾家之业也一并烧了,他如何会同意我们关门处理?万一他发了狠,我怕谢家因着连带,而,不干净!” 谢慎严望着林熙,伸手拢了她的发:“难为你思量如此,深而远的……到底是我谢家主母!” 林熙冲他轻叹:“唉,这个时候你还说这话!” 谢慎严眉猛一高挑:“熙儿,我问你,对于你这六姐,你心中是怎生想得?” 林熙咬了一下唇,脑袋里回想着当年林岚所言,那一套她愿意去谢家当寡妇的言论,不就是今日所行的内心独白吗?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就是关门了结,她一命也不足给曾家上下三十多口赔命!”林熙说着望着自己丈夫:“我不会姑息养奸,也愿意处置,只是掣肘太多,顾念林家将来,更顾念……我自己。”她说着羞愧低头。 “人都是自私的,你不必低头。”谢慎严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我意思着,不如这样,我们设一局,以别的事引她入局犯错,而后借由那个名头处置了她,当然内里也会让她知道杀人填命的道理!” “好,我没意见,只是这局怕不好摄,她如今杀了丈夫与妾侍,抱持着孩子,分明是想就此做了曾家的话事人,从此不由人拿捏,处处自己拿主意,只要曾姨妈去了,她便得逞,还有什么可诱惑着……”林熙说着忽而变脸挑眉:“等下,曾姨妈迟迟不见好,该不会……” 谢慎严眉一蹙:“坏了!我还以为她只是容不下妾侍,却不想……”他话没说完,人已经起身向外跑出,林熙在屋内由不能出去,只能赶紧起来站在门边大声招呼:“来人!” 游红五福闻召而来,匆匆进屋。 “奶奶有什么吩咐?” “你们两个带上院中仆妇,分两路,游红你一路给我去煎药的灶房,停火留灶,所有在那里的人都给我守住,哪里也不许去!五福,你那一路先去畅园只会夏荷花妈妈把园子给我封住谁也不许进去,叫她们称有一丫头偷了我房里东西跑了,你们找那丫头的同时也找那被偷的东西,给我好好搜查清楚她房里可有什么藏匿的药粉之物,而你记住,把所有畅园里的丫头仆妇一照面就抓住封口的给我带到后院里,分别锁住,不许放开口舌手脚!” “乳母要抓吗?” “抓!若是有人为难说奶孩子的事,便说我院里有的是乳母,直接叫送过来喂!”林熙说着一摆手:“快去,都只管办事,少些言语!” 当下游红和五福便立刻出去,不多时就听着院里一阵骚动,随即各路管事派了粗壮仆妇出来,她们两个便带人离去。 她们不再跟前伺候,游翠,游碧便进来侍奉,林熙心中还是不安,当下又吩咐:“游翠,去叫速速伺候一定暖轿出来,密封着些,抬到院中来!游碧,娶狐皮袄子和斗篷给我套上,连带皮毛,耳护,手暖的,都给我套上!” “奶奶,您是月子里,出去不得,这天寒地冻的风大,您要是受了凉拉下月子病来,我们两个吃罪不起,就是被打死也挽回不得!”两个丫头说着跪了下来。 林熙急忙伸手拉她们:“都给我起来,不是我非要出去难为着你们,而是眼下有事必须我去,这事太太碰不得,别人也碰不得,只有我这个当家主母碰得!你们快些给我备好,不然会坏了老爷的事,到时麻烦更大啊!” 两个丫头听闻会坏了老爷的事,又见主母如此焦急敢于破月子禁忌,便也明白这事儿真大,立时动作起来,一个去安置,一个开始给林熙裹得严严实实,当林熙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一样,蒙脸罩头只露一双眼的上轿时,谢慎严也已经奔到了主殿内,此时林岚正端着药碗伺候在曾徐氏的身边,而弘哥儿则呼呼的睡在曾徐氏的身边,至于房中安三爷和徐氏已经回去歇息了。 “妹夫?”林岚见谢慎严奔进来,当即一愣,随即低头继续向着曾徐氏喂药:“您这般急急而来,是为何事?” 谢慎严眼见,快步上前捉了她的手臂而后把药碗往旁边一方,就把她往旁边一扯:“先别喂了,有桩事我得问问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螳螂与黄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谢慎严把林岚扯到了一边,这举止说合适,其实有点过,说过却又有点欠,林岚盯着谢慎严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步子随行,当走到窗边,看到他松了自己胳膊时,眼里闪过一抹失望,随即抬头望着他:“不知妹夫要问什么?” 谢慎严见她面色不急,对那药碗也不关注,便是轻咳了一下说到:“这事问起来可能会令你难堪,但毕竟事关表弟,我不问也不合适。” “你问吧。”林岚望着他,目色不挪。 “表弟所纳宝姨娘,她到底是外室收进来的,还是你给牵进来的瘦马之出?” 林岚闻言一愣,随即蹙眉:“妹夫为何问这个?” “宝姨娘已与我表弟同去,她家我们也得有个安置,故而得清楚内情,才好把这安抚银子使对地方。” 林岚嘴角一撇转了身:“我当什么大事劳妹夫这般急急来问,不过是个姨娘的出身罢了。”她说着走向桌边准备端碗,谢慎严忙眼:“你以为这事儿是小事?拿捏不好,你可难堪!” 林岚闻言立时转头,目光直直盯着谢慎严:“我难堪不难堪的,与你何干?” 谢慎严一愣,随即一个冷笑:“你是糊涂了吧?你夫婿是我表弟,你妹子又是我妻,如今曾家一把火烧成这样,姨妈迟不见醒,两个娃儿又是流涕小儿,说你孤儿寡母也不所过,倘若处理曾家一众事上,有个纰漏,日后别人拿这事做起文章,你压不住府怎么办?如何寡母所居主事?” “我还当妹夫操心我,原来不过是怕我连累林家和谢家的名声,我就那么没用,那么不堪吗?”林岚说着眼皮子一粘,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谢慎严见状立刻上前言语:“哎呀,你这是哭什么。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是为你好啊!” 林岚身子突然一晃向侧倒伏。谢慎严抬手一扶,林岚便倒在他怀里不说,更是全然把重量都倒在了他的身上,谢慎严蹙眉却没推开,他眼珠子一转。眉展不说甚至还把手轻环上了她的腰,随即轻声言语:“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晕眩起来?” 他说着话眼角扫着那边桌上的药,此刻与之相隔的梢间侧门被小心翼翼的拉开。跟在谢慎严身边的随从端了碗药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还不是这日日愁眉不展,心中伤!”林岚说着抬手推了一下谢慎严的胸膛,但谢慎严没有放手。勾着她言:“节哀顺变的道理,你不懂吗?我表弟已死,你更要活的好才是啊!” “我也想,可我命苦啊!”林岚说着也不推搡了,就这么手放在谢慎严的胸口抬头望着他。谢慎严自是低头瞧望着他,两人姿势十分过界:“你何必苦叹,我表弟这一去,我知道你难!” “难,我难的很!我那时失足落水跟了他。只望着夫妻举案齐眉,但我命苦。宫寒不孕,不能为曾家添嗣,我知我错在此,婆母纳妾我不言语,可谁知一场疫病,她们两个都去了,而我得佛祖护佑活下,却从此成了府中的恶,夫君当我妒,婆母念我克,这日子叫人委实难过!你先前问我宝姨娘何出,她乃瘦马出身,是我亲自为夫婿上门挑选,以重金纳进府门,促了她和夫君的恩爱缘分,彼时我们说的清楚,生下子嗣无论男女都由我这嫡妻过继膝下,好为曾家添上香火,可男丁落地,她就不认,仗着夫君疼爱,出尔反尔,以一个姨娘之身养着弘哥儿,彼时我心中窝火,却也没有言语,说到底那也是曾家骨肉,是我夫婿的孩儿啊,我便终日礼佛,由着他们恩爱,由着他们像足了一家子,却没我的事,可谁料这么一场大火突来,我夫君死了,他是和宝姨娘一起在火里烧死的,你可知,我的难堪?” 林岚说着抓了谢慎严的手就往自己的胸口上拍:“你摸摸我的心,这里有多痛!我是你表弟的嫡妻啊,他却是休沐之日大正午的和一个姨娘睡在一起被火烧死,这满城不知多少人念着我的笑话,拿我的苦当谈资!而我还得一声不吭当什么都没听见的去为曾家护着小的,照顾着老的,甚至如你言,一个不对,我便是罪大恶极之人,妹夫啊,我苦,我真的好苦啊!” 林岚说着竟把脑袋都往他胸膛上靠了,而此时谢慎严看着梢间的门被拉上,他一把抽开了自己的手退后两步:“那个,六姨子啊,我知道你苦,不过还请自重,我知你情绪激动,举止有过,但希望你此时更尽本分,恪规守则。”说着便转身似要去。 林岚一愣,抬手抹去脸上泪痕一把抓扯了他的胳膊继而盯着他:“你,你说这话?是谁刚才抓着我的胳膊?又是谁趁着扶我环腰不放?我不过与你诉苦罢了,你竟叫我恪规守则,谢慎严,别以为你是谢家家主,我就可以任由你欺负,大不了我豁出这条命去,也要闹的街坊邻居都知你那谦谦君子玉郎之名下,是一副怎样的贪色嘴脸!” 谢慎严闻言脸上满是惊愕,随即便在林岚气势汹汹话语撂下后一脸惶恐:“你我乃是亲戚,此等行举有亏,丢人那,这只是一时不察而已,你何故发难?伤了你的名,你不也难堪嘛,还是大家各退一步不提罢了!”说罢一甩胳膊! “凭什么我要各退一步,我林岚岂能任你白占便宜?”林岚说着迈步挡在了谢慎严面前。 “那不然你想怎样?” 林岚抿了唇,随即人往前两步又和谢慎严蹭在一起,话语也变得娇柔软糯起来:“什么叫我想怎样?你是谢家家主,堂堂的玉郎,更是我的妹夫,我却是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寡妇,夫婿在,我守的是活寡,夫婿死,我守的是死寡,我的内心好空你知道吗?我不求什么别的,只求你可怜我。疼惜我而已!” 谢慎严眨眨眼:“怎么疼惜,怎么可怜?” 林岚抓了谢慎严的手一只让他环抱上了自己的腰身。一只更放置在了胸口:“我只要你抽空陪我排解一下寂寞,别的一无所求……” 谢慎严摇了头:“不行,这会对不起你妹妹的。” 林岚眉一挑:“有什么对不起?姊妹共侍一夫又不是没有?再说了,我又没打算说出去让人家知道,只你我两心知而已……” “两心?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心!”谢慎严说着便要抽手,林岚却死死按住:“你不答应是不是?你信不信我立刻叫人?” “信!你这等不要脸皮的泼妇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谢慎严话音刚落,双手一个抖力摆,林岚哪里抗的住。直接就摔去了一边。 谢慎严望着她一脸厌恶:“恶妇啊恶妇,你夫婿过世才堪堪五天,你便想着如何觅下男人。你还要脸不要?” 林岚咬了唇:“我是不要脸,可你也好不到那里去!谢慎严,你敢摔我,我要叫你身败名裂!” “好大的口气啊!仗着自己伶牙俐齿,眼泪婆娑就想颠倒黑白吗?我告诉你。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林岚瞪眼:“怎么,你当我不敢吗?”她说着就要往外冲,谢慎严快她一步,一脚把门踹开,指着外面言语:“你去。只管大声的喊,倘若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帮你把街坊邻居都招呼过来,让他们听你信口雌黄!” 大凡权贵最怕名声受污,尤其世家更是谨小慎微,林岚顺势相挟,却不料谢慎严完全不吃这一套,而这一脚踹门踹的她反而心中突突,倒不敢贸然出去,只是盯着院落里大眼瞪小眼的一众仆从不知该怎样言语,直直顿了两息后,一声嚎啕转身就扑去了曾徐氏的床边,扬声哭了起来:“婆母,你快醒醒啊,你的儿媳被你的侄子欺辱啊!” 她这一嚎,嚎的满院丫头都是惊讶,但随即一个二个却都低头各自忙碌全当自己没听见,林岚嚎了几声为见又用,伸手就掐上了被吵醒还发懵的弘哥儿,立时弘哥儿扯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而小孩子的嗓门那可亮多了,不一会,隔壁院落的人听着小孩子啼哭不止便往这里跑,结果一看到自家家主背手立在主殿门前,满院子的人都当自己耳背,立时都默不作声的掉头退了出去。 林岚见状意识到情况完全和自己想象有所出入,这嚎啕大哭便减弱了许多,此时谢慎严望着她厉声言语:“林六!你好歹也是林家女儿,是我妻房的姐姐,当初你德性有亏,我娘看在你妹妹的面上为你搭桥做路,让你跟了我表弟,否则,以你嫡出之身,焉能做他正房?我看曾家遭逢变故,这几日为着曾家后事忙上忙下,问你两句宝姨娘所出,好看抚恤银子使在哪头,你却一昏二粘的搭上我,还敢说我欺辱,林六,我谢慎严是什么人,我谢家又是多大的业,我要什么女人得不来,需要碰你这丧夫的寡妇?晦气!” “你!”林岚瞪着眼珠子:“好,谢慎严,你等着,我就让你看看,你身败名裂的了不!”她说着便要外冲,岂料此时一顶轿子却从院口直抬而入,林岚一愣,顿足,谢慎严也诧异挑眉。 轿子帘一掀,露出了裹得厚实如熊的林熙,她的到来让两人都是一惊。 “熙儿,你怎么出来了?你还在月子里!”谢慎严立刻上前言语,更是眼露责怪的眼扫两侧随行,林熙立时抬手言语:“慎严莫怪,是我执意要出来的!”她说着扶了谢慎严的胳膊走了出来,眼望向林岚。 几年不见,林岚越发的瘦,两侧颊骨深凹,看着那眉眼竟见阴冷。 “六姐,好久不见啊!”林熙扶着谢慎严上前两步:“想不到今日一见,你却要身着孝服,头带白花,你叫我妹妹是对你说节哀顺变呢,还是要我说,你心狠手辣?” 林岚闻言瞪大了双眼:“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可是我妹妹,难不成你要欺负你姐姐我?” “欺负?”林熙伸手扯了蒙住口鼻的围布冲她一笑:“我刚才在外面可听得清清楚楚,适才你还说我夫婿欺负了你,怎么我一到这里,就成我欺负了?我满共才和你说几句话而已,可一个指头都没碰你!” “可是你男人刚才他轻薄了我!”林岚立时扯着嗓子大喊:“他对我动手动脚,他对我……” “他对你许诺要与你恩爱缠绵,还许诺给你荣华富贵是吗?”林熙一脸淡色,林岚倒是被她这话给兑的一时无言,而谢慎严转头看了林熙一眼,眉眼里闪过一丝疑问。 林熙冲他轻轻一笑,捏了捏他的胳膊再次看向林岚:“你想让我夫婿因你而身败名裂,我懂,可你也该多等几日才是,是,他是一时不受你诱,你更该多多费心慢慢思量,终叫他一日遇伏,就此洗刷不清,投鼠忌器,这才能保你所求啊!可你手中连点证据都没,如何能把罪名坐实了,叫他身败名裂?又如何能论功行赏,讨得一张护身符,既不用随着谢家林家倒势而罪,还能就此呼风唤雨?” 林熙问到最后一句,依然一脸厉色,林岚迎着她目光中有了闪烁:“你,你说什么论功行赏,我,我听不懂!” 林熙看着她唤了一声花妈妈,花妈妈立刻从轿子后面走了出来,眉眼里充满了怒色。她捧着一个匣子到林熙面前,而林岚一看那个匣子,便已是脸色大变。 “打开!”林熙一声言语,花妈妈将匣子打开,立时一块金色的令牌露了出来。 谢慎严一看令牌便是挑眉:“宫令?”说着他一把抓起,拿到手一个反观,但见其后一只凤凰展翅…… “昔日我进宫时,叶嬷嬷带着我去过,我见到过这样的令牌,方才我去你院落里转了一圈,发现不少东西,其中一样便是这个,当然更叫我惊奇的是,我手里的管事认出了你身边的一个人,还是老熟人呢!”林熙说着冲林岚一笑:“来人,给我制住她,扒了她的外衣!”(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还了业报!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这一声招呼,把满院子的人都弄了个懵,包括花妈妈,但好在身后跟着许多利索的管事,她们中好几个可都是叶嬷嬷介绍来的人,昔日在宫中做个宫女,有些经历,故而一听主母这话,立时前冲,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 林岚一听招呼,立时往屋内床帐处奔,一眼看到那个哇哇哭的弘哥儿,瞪着眼就过去了,林熙见状紧张的一抓谢慎严手脚,谢慎严立刻抹下林熙的手,冲了进去! 林岚一把扯了弘哥儿起来,放在身前做胁,只是她才张口,谢慎严似一团影雾十分鬼魅的已到她身前,朝着她脸上一巴掌后,弘哥儿就在她一痛一懵间被谢慎严给抢夺了过去。 谢慎严抱着弘哥儿急退,管事们立刻就把林岚给摁在了地上,只听得衣料撕扯声声,一件似泥捏的白色软料坎肩竟穿在了林岚的身上,其上此刻一堆的手印和拳头。 谢慎严一看这东西,双眼圆瞪,他诧异的盯着林岚身上这件东西,然后发现在其胸口,腰身处,自己的手印赫然在其上,当然此刻已经被一堆管事们的手印给遮盖了大半。 林熙一看此物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后才看着她:“林岚啊林岚,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长的,怎么如此的恶?” 林岚望着她目露恶色:“成王败寇,我输了,我无话可说,只是我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这东西?” “我可以回答你,但你得先告诉我,你身上的是什么东西?”林熙出言询问,林岚睁大了眼:“你不知道?” 林熙摇头。 “哈,叶嬷嬷不是疼你的很嘛,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嘛,怎么没告诉你她做出来的这种东西?”林岚一脸得意。 林熙眨眨眼:“叶嬷嬷教会我的东西已经足够我享用一生,少一样多一样。又有什么呢?何况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自出来后,就被列属于宫中所有,外界不予流传。叶嬷嬷一辈子谨慎,岂会犯错?” 林岚咬了下嘴唇不言,林熙看了眼花妈妈,花妈妈立刻冲过去从林岚身上往下扒拉那东西,而林熙则一面看着一面言语:“你问我如何指你身上有东西,那还得谢谢你的提醒,你方才大声喊着要叫我夫婿身败名裂。我是你妹妹,在家中就见识过你的手段,你素来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岂会不做准备,不握证据?何况这是宫里来的授意,自然是想一招封喉的,没有证据,只靠捕风捉影。不但扳不倒我夫婿所掌的世家,还会引来我夫婿的反击,故而她要的是铁证。是叫他百口莫辩的证据,彼时他的名声真就坏了,也就无从辩护,无从反抗!” 花妈妈把林岚身上的东西扒拉了下来,皱着眉头拿捏着抱到了林熙的面前:“姑娘,这东西好像是面团。” 林熙拿了一点捏了捏,口中轻念:“难道这是那个……橡皮什么泥?”她在叶嬷嬷给她的绢书里看过类似一个相关的东西,那东西她清楚的记得是列在孩童益智篇里的,怎么眼下却成了算计她夫婿的证据了呢? 她捏着那东西在手里捏了捏,赫然发现留在其上的手指纹路。她又看了看被撕在地上的孝服,最后再看看那呢料甲上的手印大小,立时明白了:“原来你要的证据,就是手印,一个和我夫婿手掌一样大小的手印,别且还得是在轻薄之地。六姐,你可真够豁得出去的!” “哼,少说风凉话,有本事你就处置了我,皇后娘娘会为我做主!”林岚虽然被摁在地上,却言语嚣张。而院子里的人一听到皇后娘娘,个个变了脸色。 “夏荷,去,给我掌她的嘴!”林熙立时大声言语:“这等黑心之人,竟敢污蔑皇后娘娘,将我林家至于何地,将谢家又至于何地,用心如此险恶,给我打到她不能言!” 夏荷闻言立时上去抽打,那嘴巴子,听着声音就叫人咧嘴。 没办法,就是林熙叫轻她也不会轻的―搬出皇后来,想让这里的每个人都背上罪名吗?她们可受不起!所以下手能轻吗?害人精不打打谁? 林岚初始还在言语叫嚣,可越叫嚣夏荷抽的越狠,最后还是一边看着的古妈妈,突然抽了脑袋上的银簪子,推开了夏荷,一把上去塞到林岚的口里又搅又戳,最后林岚是破嘴烂腮掉了牙,一口血水的终于是只叫疼不嚷嚷了! “再敢乱言,我替奶奶断了你舌头!”古妈妈脸黑黑的丢出一句来,林岚只有呻吟的份。 此时林熙却扶着五福慢慢地挪了过去,她声音不大,也就跟前的几个管事能听清楚:“你靠山是皇后娘娘没错,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她交代给你的事,你没做好,先下你就是个失败的棋子,你的存在会让我谢家知道皇后的算计,你的存在更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失败,你觉得你将来会如何?你以为她会护着你?皇亲国戚素来都是和世家平衡相处之道,为此世家家主从不立于朝堂,而皇上逢大祭祀便要恭请世家家主,手段在背,谁会置在人前?”林熙说着叹了口气:“我本念着你我一家,都是姊妹,处处让着你,可是现在你却把堂子弄得这么大,我相陪不起,与其让你死在皇后手上,让我林家受牵连,我倒乐意狠下心送你一程,就当你是个贞洁烈妇,陪夫而去!” “林熙!”林岚含糊着声音:“你要杀我?杀我?” “人要自保,要护着家,当年我就和你说过,无根者无家,是你不要了根,是你抛弃的家,那么现在,我们也只能抛弃你!”林熙说着站了起来,她回身看了一眼花妈妈,花妈妈立刻放下了匣子,有转头从游红的手里拿过来了一个纸包,快步递送到了林熙的手上。 “你当年藏药也花费过心思,结果成为了你的罪证,这一次你聪明多了,事事自己不出头,由着别人去做。就连这东西也都藏在人家身上,好叫你推脱个干净,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对方可不是普通的丫鬟婆子。她是皇宫中的人,她很清楚若这东西在自己身上,她横竖都会成为替死鬼,而且她怎么可能让她的主子沾染上这样的事呢?人家已经说了,自打出宫无路去,便在你府上伺候,是你许以重金叫她与你一起药昏了荣爷和宝姨娘。又趁着无人注意密封了窗户,好做个中了炭毒的假象,可是宝姨娘处的丫鬟太精,你怕窗户关死了,丫头不认,你有嫌疑,干脆放了一把火,想叫他二人化了灰。偏偏火势太大,不但烧了他们的院落,也连你的府院都被烧了对吗?” 林岚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其实你也委屈,我知道,因为那把火之所以会烧的那么大,乃是那位嬷嬷根本就多点了两处火,好让曾家完蛋,好让你无处寄身,于是你顺利成章的到了谢家,而后在你姨妈安置的畅园里,她告诉你如果你想要得到和谢家一样的权势,想要自己不在卑微。就得为那位做一件事,而后你动心了,你那颗不知怕的心,让你对你的婆母下了药,让你穿上了这泥甲,不知廉耻的贴上你妹夫之身。只为求一个你要的荣华富贵,你要的一身骄傲……可结果呢,你却只是别人利用的一颗棋!” 林岚抬起了头:“你是嫡女,你是家中的宝,你不会懂,身为庶出的苦。” “我知道,嫡庶有别,但也不过是男儿差别大些,何况我母亲宽厚带你不薄,纵然言语上冷着,却也没少你短你的,甚至爹爹最宠的就是你……你还记得当初爹爹为你觅下好儿郎吗?你嫌弃人家丑,不肯嫁,闹成那样,最后才落到了曾家去,可现在那位已经官拜四品,以他的年岁,日后可是如日中天!你敢说爹爹没为你细细物色盘算吗?”林熙说着叹了一口气:“人要知足,人更要明白什么是度!你不知足,更无有度,贪心不足蛇吞象,今时今日的结果,都是你咎由自取!”林熙说着把药包冲她一晃:“这药若是无害,你便无事,若是有害,你就当还了业报吧!”她说着转了身,将药包直接塞到了古妈妈的手里:“古妈妈,拜托了!” 古妈妈一愣,随即点了头轻声说到:“奶奶信我,我会手脚干净的。”她说着伸手扯出了袖袋里的帕子,直接塞进了林岚的口里,而后冲着那几人说到:“这等恬不知耻的恶妇,我这就带着你回畅园闭门思过!” 她说着叫着那几个仆妇把挣扎的林岚给抬了出去。 屋内,弘哥儿还在哇哇啼哭,林熙转身走了进去,抬手将他从床上抱起。 虽然谢家准备了乳母,但叶嬷嬷的绢书上在育儿篇写过,最好将自己的初有乳汁喂给孩儿吃,有助身体健康,所以林熙还是坚持着给孩子喂过,索性她的奶也不少,如今身上还有股子奶味,小家伙一到了他的怀里,闻着奶味就把脑袋直接往林熙的胸口上蹭,看得林熙眼角发酸,看得一旁的五福忙着要叫乳母。 “不了,我喂吧!”她说着抱着弘哥儿往内了些,而后解开了衣扣…… 当小家伙砸着奶哼哧哼哧的吃时,谢慎严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他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言语,只是把手放在了她的肩头。 林熙一笑:“这小家伙嗓门真大,也真有劲儿,竟哭了这许久。” 谢慎严弯下了身子看了弘哥儿一眼:“小家伙,你吃的可是……你姨妈的奶。” 林熙一愣抬头看向谢慎严。 “你六姐这么一去,荣爷房里就空了,且不说我姨妈会怎样,总之都要给曾家一个交代,与其要他算计,还不如……” 林熙点了头:“我明白,这个侄子我认,我会替,我姐姐好好尽责教好他,助力他,让他为曾家延福。” 谢慎严点了头。 …… 一切都安置好后,为了给家人一个交代,谢慎严带着林熙又去了安三爷和徐氏跟前。 按照谢慎严的本意,本是想压下去这儿事,免得给自己妻子娘家抹黑,但林熙坦然言语:“我不想心中有亏,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何况一个家呢?我决定面对,就算婆母因此嫌隙,我也想堂正无愧。” 去的路上,谢慎严在轿中纠结了半天说了一句:“她身上有我的手印,你不问吗?” “我刚才与她所言你也听见了,我知道是她设计的你。” “你都不怀疑吗?”谢慎严说着眨眨眼:“也许真是我主动放上的呢?” 林熙抬头望着他:“那也是你有自己的盘算!”她说着头靠上了他的肩:“谢家是世家,你是家主,你从来都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会是什么结果,所以你宁可用一个完美无缺的玉郎来遮掩自己,就是不想自己一时的举动为谢家带来麻烦!你从来睿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心中有数,我是你的妻,我相信你,更愿永远和你相依偎,这样,当我们面对无情大雪,才能相互取暖不畏寒冷。” 谢慎严抬手将她紧紧搂住:“我谢谨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应该就是选了你!” 林熙闻言低了头。 “真的,若不是你,我今天险些中招,我以为只是你六姐想占曾家头椅,却不料她竟和……” “不是你的错,而是皇后娘娘为了儿子想要把世家拔掉。” “没错,我年轻,她便以为这是机会,可是我会让她知道,权力只有在制衡下,才会是最好的,否则一旦偏执,失去了控制,权利就会成为一把刀,割伤自己!” 林熙闻言抬了头,她看到了谢慎严的眸子里闪着一抹冷色的光。 “你,打算如何做?”林熙抿了抿唇,轻声发问,谢慎严捋了一把胡子:“你且看着就是。” …… 安三爷和徐氏听了事情的内因时还有些不能信,但等看了宫令后,便知真和宫里脱不了干系,因此倒没怪罪林家出了林岚这糟糕的女子,只叹皇后手段的毒辣。 当古妈妈回来复命说林岚已死,林熙叹了一口气,当即言语:“准备一下,发丧吧!” 古妈妈应声出去了,林熙看向了谢慎严,谢慎严冲她一笑,根本没问为什么那药会让林岚丧命,反而说到:“那个嬷嬷的命留着,我有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顺藤摸瓜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古妈妈这些年作为林熙身边头椅管事很是得了脸,她很明白如今的好日子维持下去需要的是一份忠心,所以在林熙把药包交到她手里时,她就清楚自己将做什么,毕竟有得就有舍。 她叫着人把林岚送回了屋里,先将药粉冲了,硬给她灌下,不多时叫骂痛哭的林岚便昏迷不醒,古妈妈抬手叫仆妇们把人抬去了床上,而后一摆手撵了她们出去,继而蹙着眉,伸手在袖袋里摸了摸,拿出了一包银针来,先捉了林岚的手看了看指节,而后把她的发髻散了,转着她的脑袋,在后脑上摸了摸位置,便取了银针直接插上了脑户这个穴位的旁边。 她扎的位置偏穴不说,针还不是平刺,而是深刺,但她出手可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抖动。 她眯缝着眼望着林岚,口中轻念:“谢家是我这辈子唯一可遮身的地方,当年我同流合污,奶奶免了我的错,让我依旧在府中掌势,这一恩我要还,你若心中有怨气,就在过奈何桥时报上我的名,我姓古,名慧,原是奉节知县的女儿,我父贪墨,一家被贬途中,遇上洪灾,留我与母亲辗转流离,后落在京郊嫁于一破落户,生子后不久,夫婿重病,几个叔侄又好逸恶劳,我婆母为了筹集治病的钱,竟想将我发卖,我知道时,便夺门奔逃,却被他们追上,我不想有辱家门,便要寻思,是安三爷在客栈楼上见我可怜,出了十两银子买我进门做了乳母,喂养着谨哥儿。” 古妈妈说着,动手抽针:“我和夫家断了关系,连儿子也今生在无机会见,我奶大的谨哥儿,我便把他当作我的儿,奶奶进门,我失意过。可是凝珠一席话却叫我忽而明白,他好才是我所盼,只是彼时我已经上了黑船!你是奶奶的姐姐,可是你不但背弃自己的家门还算计到她夫家。我不容!不管奶奶是不是要留你一条命,我都会送你上路,毕竟敢毁谢家的人,我第一个不容!”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针收好,继而动手开始给她梳发。 很快发髻梳好,林岚看起来还似昏睡一般,但是伸手试其鼻息。已经没了气。 她动手理了理她的衣裳:“不错了,留你一个体面,你到底生对了人家,还能为着头脸全了你,若不然,你怕是只能抛尸荒野为了豺狼。” 她说着装好了针包走了出去,外面仆妇候着,她勾了勾手。在她们凑上来时,耳语了一番,而后才去主院里向林熙复命。 林熙一句交代。她当即回来,在走到畅园外三丈处,守门的仆妇瞧见了她那慢悠悠的步履,立时回身冲后面的人摆了摆,当下两个仆妇便推了房门进入,当古妈妈就要靠近院落的时候,里面传来仆妇的尖叫声:“不好了,曾家少奶奶自尽了!” …… “你不要这样看我,到底她也是我女儿,现在她受了这罪。我这当爹的总也得为她思量,你不愿她在谢家拖累搅合了熙儿,那自然就得给她们备下一处宅子,如此才好叫她过去,那曾家太太你也不能就拉在谢家不是?曾家好歹也曾是大府,就算临时安置。这宅子也差不得,不如就那座三进的宅子怎样?”林昌冲着陈氏言语,眉眼间都满是无奈。 “你呀,你能体谅我的心思,我知道,可是老爷,这买宅子的事不妥,你那女儿才不会领这份情呢!我之前就说接她回来,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什么守着婆母,我呸!谢家太太念着姐妹情谊,怎会放了曾家太太,她倒趁势留下了!你说说她那心眼都精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如今,就这么一处三进的宅子能和谢府的附院比?你就是弄座四进的,她也不会买账的!”陈氏说着伸手揉着太阳穴:“哎,我这心里委实堵的慌,留下她在那边,我真怕她做出什么霸道恶毒的事来!” 林昌闻言也蹙着眉:“别说你怕,我也怕!” 夫妻两个一时对望,彼此叹息,坐在屋中上手位的林贾氏伸手敲了敲桌子:“这样吧,我们一起再去谢府上走一趟,谢家要留下曾家太太,那是人家的情谊,咱们要接回自家守寡的女儿,也在道理,熙儿才给谢家添了子嗣,这个节骨眼上正是大喜的时候,却叫这一场火给闹的,若不接她回来,莫不是叫她在谢家哭灵,岂不是扫了孩子的喜头?怎么把这话细细说给亲家听,为这他们自己儿孙的福祉想来也会放手,叫着先回来办丧,等她回来了,咱们把人扣下,莫叫她再去谢府添乱就是了,直等着曾家回来人了,把新府弄出来,再说吧!” 林昌同陈氏一听这个点了头说着好主意,那边林贾氏眼扫向了一边立着一言不发的萍姨娘:“你带着人去把她的玉芍居拾掇出来先给六姑娘用来安身,在把相近的那处院子拿来改作灵堂,用来给曾家的哥儿……” 林贾氏话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门帘子一挑,竟是管事直接奔了进来,他脸色看起来可不大好:“老太太,咱府上的六姑娘她,她……” “她怎么了?莫不是自己回来了?”林贾氏刚接了一茬,管事将话道了出来:“她自尽了!” “什么?”一屋子的人皆为震惊,萍姨娘更是一步就冲到了管事的跟前:“你说什么呢?什么自尽?” “谢府上刚刚传来的消息,半个时辰前她们发现咱们的六姑娘自尽在屋里了。”管事说着低了头,萍姨娘当即言语:“这怎么可能?”说完后,却猛然感觉到一处目光盯上了自己,她转头捕捉这道目光,便看到陈氏瞧望着自己,她一愣,急忙说到:“六,六姑娘像来,心高气傲的,她,她自尽,这,这太不可能了。” “对。的确不可能!”林昌也点头言语:“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管事闻言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倒是林贾氏将手边的拐杖捉起,直接敲上了桌:“错?有什么错?谢家怎么说,就怎么来!说她自尽她就是自尽!” 林昌转了身:“娘。您这是……” “这是什么?岚丫头什么性子你不懂?”林贾氏说着一指管事:“去,出去备下马车!” 管事答应着立刻出去,林贾氏继而看向了林昌:“有什么疑问,我们去谢家走一趟便会清楚,你就少在那里大呼小叫!” 林昌低了头,陈氏上前言语:“婆母,这天寒地冻的要不您在屋里歇着吧。我和老爷去那边走一趟……” “不成,我得去,我这把年岁看看孙子不正好?彼时闲聊一二,也好过去谢家质问。”林贾氏说着转头吩咐常妈妈准备,那边林昌和陈氏也告辞着回去换身素色的衣裳,萍姨娘跟在他们身后,眼看着老爷和陈氏就要离院,立刻凑了过去:“老爷太太。我,我能不能也去谢府上?” 一个妾侍,通常是没有资格出入高门大府的。萍姨娘的言语立刻让林昌皱了眉头:“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萍姨娘低了头:“妾身并非不知道身份,只是去的是六姑娘,太太过去也是身为嫡母,少不得要在她跟前相守,妾身是太太身边出来的丫头,这种时候就得,就得出来为太太分忧,彼时有什么打点跑动的,我照应着就是,也好过太太还得陪着脸的耗着。” 她这番话说来情谊真切。林昌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当下她看向了陈氏,陈氏看了一眼萍姨娘摇了头:“不成,你为我着想,我知道,可到底那是谢府。坏了规矩和礼数的,不大好,何况这个节骨眼上,我只想少些是非,你还是好生在府里待着,好好看家吧!” …… 林贾氏,林昌还有陈氏坐着马车赶到了谢府,徐氏咳嗽着同安三爷一起在大厅里接待了她们。 两厢才寒暄上,话都没说呢,花妈妈便已经奔了过来,张口冲着林贾氏,林昌和陈氏行礼后,便是言语:“姑娘叫我来请各位到她院里说话,说侯爷夫人近日为着曾家已经拖垮了身子,这会子六姑娘又忽然自尽殉夫,可把侯爷夫人累了个够呛,说着今日的事,她和你们交代,好叫婆母公爹先休息休息,以免明日累着。” 当下林家人心里明白,这其中必有故事,立时同徐氏和安三爷客套了两句,便随着花妈妈一道到了主房院落。 林熙因着月子,还落在燕寝里,知道她们会来,便一早在燕寝里加了几把椅子,又搁置了一座八扇绸屏,以做小忌。 很快她们到来,花妈妈领着各位进去,林熙便隔着屏风同家人问候,立时屋内都是问候寒暄之声,直到七八句过后,林熙自己提起了林岚。 她压低了声音,把林岚做下的事讲了出来,说到最后的死,却是略略改了改:“彼时揭穿后,她也难做,太后那边她是废棋,活?她是活不成的,横竖都会拖累上林谢两家,后来我把叫人把她先关回了畅园,叫人看着,自己和慎严商量着该如何时候,岂料还没商议好怎么办,那边送饭的便发现她死在屋里,死时头脸整洁干净,还躺在床上,应该是自尽。” 林昌闻言低了头,一字难言,恶毒的女儿种种恶行简直无家无父母,倘若此刻她在自己面前,他当然脱下鞋子狠狠的抽打她的脸,然而现在她已经死了,选了个体面又周全的死法,背着殉夫的美名,挂着贞洁烈妇的头衔就这么死了,倒叫他骂也不是,哭也不是! 林贾氏叹了一口气:“罢了,人都死了,还念什么,至少她最后还是悔了,愿意一死周全了大家,倒也不枉她姓了林。” 陈氏点了点头,隔着屏障言语:“那这丧事还是挪回林家办吧,免得冲了我这外孙的福祉。” 林熙应了声:“行!不过为免外面流言蜚语,我只好做了手脚,这里有一封,我冒她笔记写下的遗书,也好让她名正言顺的做了贞洁烈妇,免得少了这个叫人家背后闲话。”她说着把一张纸交给了五福,由她递交了出来,林昌看着那字,又是一声叹息。 屋内气氛实在压抑,林熙也不想家人过多沉浸在其中,当即提起了孩子,偏巧小家伙正在睡,当下林熙便叫着花妈妈领着她们去隔壁和孩子亲昵了片刻。 林熙靠在软靠上,听着隔壁那边的笑语,嘴角浮着一抹淡淡的笑,不多时,陈氏却又折了回来。 林熙瞧着只母亲一个,便干脆叫着她到了屏风后,母女两个当即牵手:“母亲定是想瞧我了,不然也不会偷偷的折回来。” 陈氏拍了林熙的手:“你呀,我回来是想问你,曾家这边将来怎么弄?” 林熙把全力照顾两个孩子的意思讲了出来,陈氏这才放心,林熙看着她耳鬓出竟生华发,不绝神伤,搂着她问了许多,当她随口问到萍姨娘时,陈氏便把今日萍姨娘两处激动言语了出来:“……她这些年话少事少,很多时候就跟个木头棒子一般杵在那里,别说伺候了,整个府里,她都是一副过独了的样子,虽我不大快,却也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大家相安无事的,可是今个她倒忽而替我着想了,我心里念着你叫我小心提防,最后我也没答应她来!” 林熙闻言蹙着眉:“她怎么忽然就上心了?” “可不是?那消息传进府时,她竟激动的一番言语,我就纳闷了,这人今个怎么热心起来!” “热心?”林熙念着这两字,忽然眉一挑:“娘,萍姨娘原本是你的陪嫁对吧?” “是啊!” “她在你还是姑娘时,伺候的如何?” “贴心懂事,人也乖巧,要不我也不会选她陪嫁,更给她开脸了。” “娘,我记得你说萍姨娘当年是人贩子卖到你们府上的,她的卖身契可还在你手里?” “在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契书上有着人伢子的印章签名,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查到萍姨娘的出身。” “出身?你打听这个能做什么?” “我总觉得怪怪地,她既然一直似个木头棒子,怎么忽然热心起来,她热心的是和六姐有关,还是和谢家有关?有或者有什么我们也摸不清的联系……”林熙说着一脸严肃:“我必须顺藤摸瓜弄清楚这里面的蹊跷,我可不想再入一次太后娘娘的套!” --抱歉,上一章写激动了,直接写皇后了,其实应该是太后才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罪臣之女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桃花开尽绿柳渐荫,转眼已是四月的天,曾家老爷和曾家大爷收到消息后一路急赶慢赶终于再三月中旬的时候赶回了京城。 那时曾家府院已经开始了重新修葺,残垣断壁的都拆扒干净,曾家老爷就算悲伤,但至少免了触目伤情,再加上路途遥远耗费了时间和心力,最终也就是对着欣欣向荣的繁忙场面,掉了几滴眼泪,哽咽了两个时辰。 谢家这次出了大力气,从安抚到修葺,全然包干到底,当然对曾家老爷言语的实情,略有更改,乃是:太后安插了下人,挑唆了心灰意冷又内心悲愤的林岚冲动而行,最后落得家毁人亡后,林岚羞愧,自尽相陪,昏迷多日的曾徐氏则熬了过来。如此版本让曾家无奈,他是可以恼恨谢家牵连,但现在谢家不但什么都包了,谢家当家奶奶更许诺会把弘哥儿和盼儿日后之路也包了,曾家老爷还能不知足吗? 人都已经死了,你再哭也没用啊,在外做地方官更加明白有了世家依仗的好,立刻就败给了实际利益,和和气气的把这事儿给抹了过去,只说小儿子命苦,死于了大火。 虽然曾家还有儿女,不耽误香火继承,但曾徐氏却是最疼着这个小的,老爷子没怪罪她,她却有些过不得心里的坎儿,知道内情后,每每看到林熙,就会想起那天差地差的林岚来,最终房子才修葺一半,便做了决定,舍了这处宅,同曾家老爷一道去地方上过,曾家大爷也表示这样好,他也能就近照顾。 谢徐氏知道后,极为不舍,但离开伤心地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拿了私房钱出来贴补了大半给了曾徐氏。又叫安三爷写了七八封拖事的帖子,叫他们日后好请那边有名的先生给孩子蒙学,等到日后七八岁上再上京城来,谢家为他办进小学里正经看护着。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曾家离开后,林熙想了想还是说着宅府照修,日后等弘哥儿来,再交于他手,至少在京城这也是个产业,更是谢家以及林家给他的一份补偿。 …… 四月,已经彻底断了寒气。处处暖融融的,偶然的天还能热的你额头上沁汗,府中上下更是都换上了春衫,就连小宝也换上林熙亲手做的小夹衣。 小家伙已经会爬了,成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的瞅,忽而不知看到什么咧嘴一乐,便是一通手脚乱爬,口中还跟给自己使劲加油一般的嗯嗯个不停。 林熙捧着手里的账册歪在榻上。眼睛略有些往一处黏糊,她挡住了最外的一个口,乳母姚氏挡住了另一侧。便由着小宝在内爬个不停。 此时门帘一挑,五福走了进来,轻声言语:“奶奶,娘家太太和大奶奶过来了。” “哦,快请!”林熙的瞌睡虫被惊走,叫着游红给她伺候了帕子擦了一把脸,才抹了点面脂匀开,她们便进了屋。 “娘,大嫂!”林熙忙着招呼,陈氏却是一进来就直冲着小宝去了。洪氏伸手扯了林熙冲她笑:“你快别招呼了,婆母这一路都念叨着他呢,你且等她把心里那口子痒肉熨贴了着吧!” 林熙闻言扑哧一笑,看着母亲逗弄着小宝,便伸手把洪氏直接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怎么就你一个跟着我娘过来,也不带着你那两个!” “带不出来。大的那个跟着你大哥的恩师墨先生已经开了蒙,终日要忙着读书,小的那个二月上已经学会了走路,如今天好,成日的拉着人到处在府院里转,看到什么都新鲜,你若不如他意,就知道扯着嗓门哭,混的厉害,我才懒得带他出来,省的闹得你府上不安宁,咱们也说不了事。”洪氏说着从五福手上接过茶润了一口,便同林熙问道:“诶,渝哥儿那边的事怎样了?老太太板着指头数了这些日子,叫这我来问清楚,她也好早点给叶嬷嬷那边传过信儿去。” “我还当就我一个要惦记着,感情老太太也念着。”林熙说着看了一眼还在逗弄小宝的陈氏。 “能不念着嘛,自打六姑娘去了后不久,她便身子不大爽利起来,前些日子听庄子上传来信儿说叶嬷嬷前些日子摔了一跤,伤了骨头,她就记挂上了,最近时常念叨着‘恩怨两消’的半截话就催问着渝哥儿的亲事呢!” “你说叶嬷嬷摔伤了骨头?”林熙立时关注起来:“怎么也没人知会我一声?” “怎么好知会,你这边事情那样多,老太太生怕你应付不完,怎好扰你心呢!” 林熙闻言叹了一口气:“祖母疼我,就想叫我少挂心,只是叶嬷嬷不同,我到底受了她太多恩惠。我看我还是拣个日子过去一趟瞧瞧她,顺便把渝哥儿的事也给她仔细说说。” “应该的,只是这事儿,不会有变数吧?” “放心吧,渝哥儿考也考过了,还有三日便会放榜,只要中了进士,他朱家闺女便是娶定了,倘若渝哥儿时运不济,慎严也帮着给物色了钟家的,那可是书香门第的大户之家,也亏不着他!”林熙正说着,小宝突然哇的哭了起来,林熙立时起身过去抱了抱,只是片刻的功夫,小家伙就安静下来,再瞧他,竟是闭着眼睛开始呼呼的睡了。 半盏茶后,林熙便把他交给了姚氏,由她抱着去了隔壁休息:“这才多大点儿,就学会吵瞌睡了,一要睡便先哭两嗓子。” “你还说他,你小时候还不是一样!”陈氏当即剜了一眼林熙,老人家疼孙子,横竖是你不能在她面前念一点不是。 “是!”林熙忙笑着扶了陈氏的胳膊,拉着她在榻上坐下,洪氏也凑到了跟前:“怎么是你哄着,没叫乳母安抚?” 林熙脸上一红:“我喂了他吃了些我的奶,小家伙就亲上我了,如今就算不吃我的,也喜欢叫我抱上一抱。” “儿子亲娘,好着呢!”陈氏眉眼里透着笑,打量着林熙:“胖了。我这姑爷还成,没饿着你!” 林熙立时哭笑不得:“娘,好歹我也是谢家主母,您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家没粮了呢!” 陈氏闻言笑了起来,却又忽然眉眼有了一丝伤寒,林熙一愣忙知自己话语有欠,果然陈氏叹了一口气:“我看着你便总是心生感慨,三个女儿,老大就那么去了,老二看着嫁了个富贵人家。到头来日子却也过得紧巴巴的,唯独你好着,却偏偏还得隔着门,连面都见不得。” 林熙低了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在谢家,四姐在庄家,这有什么办法?若是四姐夫是个圆滑通透的人,也不至于如今我们还隔着门。” 陈氏摇了摇脑袋。似还郁闷,倒是洪氏伸手摇了她的胳膊:“婆母还是想开些好,虽说四姑姑。现如今的日子是紧巴,但到底四姑父还是待她极好的,你看三姑姑,纵然衣食无忧,却整个人消瘦清冷不说,看着更像个老妇人一般,这哀莫大于心死,四姑姑和三姑姑比起来好太多了。” 陈氏闻言点点头:“也是,人得知足。” 林熙看着洪氏哄住了陈氏,未免她还在这里绕着。便问到:“娘今日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和女儿说哦?” 陈氏点了头,伸手从袖袋里抽出一封信来:“上次你和我说了那事,我便回去翻了契书,抄了她当初的名字和人伢子的行号,写了封信回娘家。叫着帮查她出身,今个早上这信儿就到了,我一看,吓了一跳,这秀萍原本竟然是罪臣家的女儿,罚到官家为奴后,才一个月就给发卖了出来,后来在人伢子手上过了三道才入了我府。” “罪臣之后?”林熙口中念着取了信瓤细细读了一番。 陈氏把所求发了回去,娘家人便拖银子去了官府找了师爷,师爷帮着又寻了这人贩子出来,这人贩子已经老了,本说自己过手那么多人,根本记不住谁,但后来看到王云儿这个名字,却一下来了精神,说着这个孩子她有印象,因为这孩子到自己手里后,就不像别的人哭啊嚎的,一直都很安静,以至于她太过安静,到了几处人家,都被人家嫌弃性子孤僻给退了出来,几经转手进了陈府后,倒没再见退出来。 “你外祖父宽厚,见她不爱言语便叫她跟着我,说我们一般大,她应是流离失所太久,习惯了一个人,所以不大会与人相处,后来我什么都分她一些,包括我的首饰,日子久了,倒也和我亲近,慢慢也对了,因此我把她做了心腹,带到了这边,后面又给她开了脸,帮我理着帐,可谁曾想,我那般暖都暖不熟她,末了竟是心向外了,我就不懂,到底是为这什么呀!” 林熙没有言语,她盯着信瓤上罪臣家眷四个字看了许久,忽而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就忘了呢,珍姨娘也是罪臣家眷啊!” 陈氏闻言一愣:“她是罪臣家眷,你提起她做啥?” 林熙急忙拉了母亲的手:“娘,你可记得珍姨娘的出身?她是哪个罪臣家罚出来的?” 陈氏立时愣住,她呆了好半天还是摇了脑袋:“最初你父亲说过一次,我那时也没太留意,后来她人都没了,我也早把和她相关的都丢了,免得自己不痛快,你这么一问的,我哪里记得起?” “那娘最好还是从祖母那里打听一下吧。” “哦,可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要找萍姨娘的离心根由,就得查出个眉目了,如今看着这上,忽然想起珍姨娘也是罪臣家眷,这是她们两个唯一相似的地方,我只希望是自己一是想多了,但有任何一点可能,我们也还是得查清楚,毕竟这么不清不楚的,我可不想夜长梦多。” 陈氏点了头:“好,我知道了,我会回去问问你祖母的,只不过我倒觉得应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她那会子跟着我,可也没少和香珍对着干过。” “可是娘,六姐出事的时候,她却很反常吗?所以她和六姐,和珍姨娘之间有没有瓜葛,还有待咱们去查证。” “我知道了,我肯定会……”陈氏正说着,外面院里有了下人招呼的声音,随即游红走了进来:“奶奶,林府上的管家来了,说有急事。” “快叫着进来!”林熙立时发话,陈氏则和洪氏直接对视,洪氏一脸莫名不解,此时管家也进了屋:“太太,大奶奶,不好了,二爷和二奶奶又打起来了,二奶奶这会子闹着要回娘家去,老太太身子又不大好,我们不敢叨扰……” 陈氏闻言立时蹙眉:“这个长佩,定然又是去沾花惹草!” “什么?”林熙撇了嘴:“年前不是还说着他长进了的嘛,怎么……” “年前是长进,那是他媳妇盯着他读书,几乎夜夜陪着读,如今才考完,他就在,在勾栏那种地方过了一夜,回来后被你爹罚着去祠堂归了一宿,他媳妇见状又心疼着,求着我们算了,彼时你祖母动怒,亲自持着家法打了他三下,他还许诺再不去那种地方,如今竟又闹起来,定是又沾花惹草去了。”陈氏说着蹙了眉:“你没叫萍姨娘去劝着?” “叫了,可萍姨娘也劝不住啊,二奶奶那性子太太您还不知道吗?”管家为难言语,陈氏一听叹了口气:“罢罢罢,我这就和你回去,洪氏,你同熙儿把我带来的那些东西交代一下吧。” 陈氏言罢急急带着管家去了,洪氏便把两人带来的小娃衣裳鞋帽的拿了出来,分别说着,这是三姑姑做的,这是四姑姑做的之类,林熙看着那些小衣服小鞋子的,心中熨着暖,细细的一件件叫着收好,而后又扯了洪氏问她:“二嫂子不是说大家闺秀的嘛,她脾性难道很强?” “强的厉害。”洪氏说着摇摇头:“你不知道,她在府上对着你那二哥,就跟母老虎似的,我估摸着你二哥定然是觉得这会考的好,心里有了底气,便同她争嘴了。” 林熙闻言无语:“还没放榜呢!” 洪氏扑哧一笑:“那你就祝你二哥高中吧,要不然定然被二弟妹好好收拾一番!” 林熙却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他别中,别中他纵然被二嫂子收拾,但家还是家,倘若他高中了,只怕两个人就过不下去了。” 洪氏一愣点了头:“是啊,女人太强也得藏着掖着,那能和她那样镇日凶悍,不然老爷们一个不乐意,女人便是要哑巴吃黄连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悟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和洪氏又聊了几句后,洪氏便也告辞,毕竟林府上这会儿闹将起来,她又是做大嫂的,还是得过去帮衬才合适。林熙没做挽留,送到了二门外,叫着五福相送到府门上,自己便带着游红往内慢慢而行。 “奶奶,奴婢能问您个话吗?”游红扯着衣襟好半天后才开了口,林熙转头看了她一眼:“可以啊,问什么?” “那个,您先前和林大奶奶说话,奴婢听着有点糊涂,我娘说女人就得凶着点搂着点,家里才能兴旺踏实,若是什么都随了去,便只能受欺负,可奴婢先前又听着你们说要藏着掖着,这又怎么说?我娘教错我了吗?” 林熙闻言驻足,她抬手把游红耳边的束发一拨:“你娘没有错,我们说的也没错,凶还是不凶,藏还是不藏,得看你嫁的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夫家!月前你娘不是给你寻下了门当户对的,来求着叫我恩典放你回去吗?你那夫家你娘也跟我提起过,是个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祖祖辈辈都是本分人,如今他屋中除了他还有一个小弟,两个妹妹外,还有务农的父母健在,这一家老人人丁不少,他又是老大,少不得身上多担着份量,你若不把持这个家,只怕什么都贴补出去了,到头来屋里没得存银,手中也无体己。” 林熙说着迈步向前,游红跟在身后:“那奶奶的意思是,若是家中拖累大,女人就要凶一些?” 林熙笑了:“可不是那么说的,你看你夫家都是务农的,本分便无外水,靠老天爷关照着手中田地来吃饭,而你却在我跟前当差,我放你出去,便会贴补一些嫁妆给你。且你是个利索上心的人,日后还来我这里做个管事,也有银钱入,倘若不在我这里。也靠刺绣缝补,能有些进账,只要你能为府中进些银两,又或者有所依仗,要把持你夫君不把辛苦下的钱银都贴出去,那就得紧着,搂着些。必要是凶一些,也少得多事的亲戚日日吃着你,毕竟亲戚中相帮的道理是帮急不帮穷的,除非你盈余颇大,无有影响。” “原来是这样,那怪不得我娘叫我盯着些了,他可是老大,只怕少不得贴!” “贴不是不对。而是差不多得有个分寸,一家人的帮助是应该,拉拉扯扯相扶着一股子血脉。可是若然没了分寸,便会生出一些长眼不长手的人,只把好赖都盯着你,压着你是老大的名,吃死了你,到时自己家却是难为的。” “我明白了!”游红脸上闪过一抹笑意,但随即又看了一眼林熙低了头,林熙看她那样也知她想什么,冲着游红轻言:“谢府乃传承千百年的世家,家风慎中见和。兄弟之间少有妒忌,且人人都为这家族思量,在这一份和气中,用不着我大费周章,但这也不是说,就没有盘算的人了。毕竟,这人嘛都是自私的,也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你也得有心眼,不但要应付里面的,更要应付外面的。我先前不作声,因为我还小,嫁过来什么都不懂,处处学规矩,学道理,跟着婆母伯婶,跟着夫婿叔伯,等我学会了,也还得藏着掖着,因为在这个家里,我并非最能的人!且我前面还有一众长辈,又怎能轮到我说话,我主事?故而伏低做小慢慢学着看着磨呗!” “那后来……” “后来,你也看到了,当家主母的身份落在了我这里,既然我跳上这个担子,那我自然得停止我的脊梁,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为那就要尽心做到最好!游红,你觉得我凶吗?” 游红摇摇脑袋:“奶奶不凶,府上人谁不说您宽厚?” 林熙一笑:“我当然宽厚,因为没人触及我的底线,可要是谁触及了我的底线,哪怕我是一只兔子,也会下口咬人,吃人!我的底线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家,它是我心中最温暖的地方,不单单是谢府也还有林府。” 游红一愣随即低了头:“奶奶放心,奴婢忠心耿耿护着您!护着您的底线!” 林熙笑了笑,迈步向前:“我说我二嫂子的未来全在二哥的中与不中,就是因为这个中与不中决定了谁是家中的话事人,我二哥若中了,日后便可妥善立业,他心中傲了起来,岂能不恨着凶他束他的二嫂呢?可若是不中,想来二嫂会拖娘家关系为他筹谋,加之我爹运作,倒也能得些护荫,但到底靠的是家族之力,不是自身,他可没那底气和我二嫂子叫板,自然一家人也就过得下去,等过上个七八年了,孩子膝下跑,我二哥也真正知事了,也就能体会二嫂子的好,自然就过的好了!” “谢谢奶奶告诉奴婢这个,指点了奴婢的日后!”游红说着脸上泛着一丝羞红:“奶奶您真好!” 林熙望着她笑笑没说话,脑袋里却是过着昔日她身为林可的种种,越想这心中越是喟叹连连:好与不好,都不过是不想有人再似我这般,傻傻的走上那条路,我说的这些,何尝不是我重活一次才懂的东西?以前我就是没想过这些,没看得通透过,结果所有的行径就和这二嫂子一样,处处拿捏着他,管着他,只想着让他上进,却没想过他的面子,他的在乎,倘若我当时不是那般刁蛮任性的发脾气,而是哄着劝着,何至于他才一发迹,便起了心要害我?我彼时还处心积虑着想把他的通房给发卖了,结果呢?还没等我下手,身边的丫头就看出端倪来,叛了我给我下药,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奶奶怎么一脸悲伤?”游红歪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询问。 林熙转了头:“游红,你要记住,日后做事要多多思量,任何时候都不要一味的堵,而是疏,如此才能得善,知道吗?” 游红点了头,林熙继续前行,可才踏上月亮门。身后就传来了谢慎严的声音:“呦,今个儿稀罕,你竟不赖在床上了?” 林熙闻声回眸冲他一笑:“原是想赖的,只是我娘和嫂子过来看小宝。陪了一会儿,刚送了去。” 谢慎严快步来到林熙身边,游红则赶紧地先进了院子,于是谢慎严到了林熙跟前,伸手就扯了她的胳膊一拉:“这天暖了,就多出来走走,等过些日子了。我带你去附近的庄子上转转,也能让你玩耍一二,省的窝在这府院里,如今连出来走动的兴致都没了!” 林熙笑着摇头:“我才不是嫌弃府院呢,说得我跟心野了似的,只是如今眼瞅着日子越发顺当,心里总要担心宫里那头,便想学你。有些早招做下防备,故而这阵子忙着过账盘算,想看怎生把手中的粮与银子换成稳当的东西。” 谢慎严闻言将她肩头一搂:“这些日子我忙着给曾姨夫一家铺陈。没顾上你在府中忙着这个,要知道你忙这个,我就和你言明,不用盘算了。” “这是怎么说的?”林熙不解。 “我谢家最重要的便是密云阁的藏书,这也是我们世家真正最厉害的东西。”谢慎严说着抬头看了看天空漂浮的云彩:“何为世家?大世之家!大世如何称?不就是因为我们是历朝历代最显赫,最盛名的家族吗?可我们为什么能显赫,为什么能盛名,就是因为会别人所不会,长别人之长,如此而已!隋唐之前。世家纷多,到头来却几乎一个不剩,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世家手握的书册已经流失,已经被子孙败坏,丢了个空。忽而后代无所长,无所能,又如何背负盛名?故而最后被皇权所夺,也是因为这个世家已经失去了和黄泉抗衡的东西。” “这个我懂,大伯为官那些年,经营下官脉护佑谢家,若然他没有真学才干,那些高官显贵可以在他面前低头躬身?二伯戍边在外,这些年都是谢家的铁骨,送着军功,凭此证明着自身的力量为朝廷送上一份相护,若然不是他精通兵法,能征善战,也不可能至今让边境相安……” “没错,每一个谢家子弟都在用自己的本事无声无息的护卫着这个家族的延续,而我们谢家为什么能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所有的珍藏,全在密云阁,只要密云阁的藏书不毁,我谢家儿郎就能学下别人所不能的,那么在文人墨客之间,依旧高昂头颅,在将士甲胄面前,依然挺直腰杆,如此铮铮,谁又能动之?世家不经商,若不是我那四叔凭着一副好算的本事,保着家族田产处处,这么大的业也难在各处开销中立足,毕竟人要衣装,佛有金装,谢家丢不起脸。” “是,所以我才想着怎么张罗。” “可是你要是张罗了,手脚大起来,不等于告诉那边咱们的动作了吗?我得和皇权角力一局才能叫新皇明白世家之重,那就必须得让那位先动气手来,那位如此狡猾,若然咱们戒备,还如何动手呢?所以只有让她们以为咱们想不深远,才可能动手入套啊!” “可是若然不动,万一有什么差池了,咱们手中没了踏实的……” “你放心吧!”谢慎严扯了林熙咬着她的耳朵嘀咕了几句,林熙立时嗔目结舌:“原来你们早已……” 谢慎严一把捂上了她的嘴:“我可什么都没过啊!”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副巴掌大小的玉算盘来冲林熙一晃:“这我给儿子亲手打磨的,如何?” 林熙伸手接过瞧看,但见粒粒光滑饱满,便是眼圈子一热:“人家当爹的,总是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哄着哥儿,你全都自己做,小宝有福!” 谢慎严伸手把小算盘拿回,一脸喜色:“我要他知道,爹娘的心意,只有如此,将来我凶起来,他才能明白,我对他的爱是多深多重。” 林熙闻言一愣:“凶起来?” “当然,世家子弟的家规若是不能执行的严,子孙后代就易出纰漏,故而小时以严,大时便能自律,做事有度,方能明白度之玄妙!” 林熙眨眨眼:“我怎么听着这话,像是你要教儿子如何钻空子。” “玩得懂规矩,便可碰政,若然此处不精。那就做个富贵闲人的好,一辈子莫碰政。”他说完一转身:“我去看隽哥儿!” 林熙当下跟在他的身后一道进去:“先前正睡着呢,还不知道醒没醒,只是你这一套东西。不能晚些教他吗?到底只是孩子,如今周岁都还没满呢!你给他屋里的东西,全是你亲手所做的笔墨纸砚,如今算盘也来了,你是不是也给他做些寻常孩子家玩的东西?” 谢慎严咬了咬唇,回头认真的看着林熙:“我很爱他,他是我的儿子。但爱有很多种,若然他生在一个普通人家,我也不必如此,他生在谢家,就得面对这个,就如同皇室子孙会面临的倾轧一般!还记得吗?得其耀必受其苦,他若是不从小就立志磨心,将来被那些纨绔一带。岂不是就入了另一条路?” “可是,孩子还太小……” “磨心要趁早。” “可……”林熙还是有些心疼,而谢慎严此时拍了她的肩头:“有句话不中听。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慈母多败儿。” 林熙闻言立时不出声了,谢慎严看了她一眼,轻声言语:“若不是我爹娘当日对我慎严,我又岂会成为今日的慎严?” 林熙点了头:“我,懂了,为了孩子的将来,为了他能担负起谢家的重担,他必须……” “没错!子不教父之过,我得让我的儿子也能做谢家的脊梁。”谢慎严说完拿着小算盘兴高采烈的直奔屋里。林熙却抬头看向了天。 当年的我们,爹娘便是宽厚疼爱,后来我们遇上了叶嬷嬷,才有了之后的路,若然还是当年那样,那会不会今时今日。我即便重生一次,也走不到今日的路上呢? 她想到此处,忽然就想去见叶嬷嬷说说心里话,只是心中才闪过这个年头,花妈妈就急急的走了进来:“姑娘,老爷可在?” “在,在隽哥儿的房里呢!怎么有事?” “对,有事,跟着姑爷的赵五说有急事要见老爷!还叫把这条子递给老爷!”花妈妈说着扬起了手里卷成管的条书,林熙便立时摆手,花妈妈便直接入了隽哥儿的房,林熙也入了内。 花妈妈言语中,抱着隽哥儿的谢慎严接过卷书单手打开瞧看,看完后便是脸上闪过一个笑容:“总算等到了!” --此处4223个字,以下内容不收费-- 看到有亲们挽留此书晚些完结,我心中挺有些感动,毕竟读者们谁会希望一本书写得长久不接,但我明白,大家是以为我完结太早,你们遗憾多多。此刻我和你们掏心窝的说说这本书吧,其实这本书我个人很喜欢,但此本书决定开文时,其实很仓促。 一些相熟的读者大约知道,年前的时候,我去了主站披了个马甲写文,想去圆一下自己的梦,但是因为女频编辑表示我这样做让她们难堪,最终我那边太监,回归了女频,此书开文时,我足足写了五个开头,最后敲定了这个故事,为想写出我心中勾勒的古代世家,这一本我有太多的坚持,最主要的就是三个方面。 第一,尽可能的还原世家状态,还原礼数,所以符合那个时代女人生存状态,让很多读者不满的通房就此出现,我在这里对一些因为这个通房出现而骂我作者脑残的,说女主简直白痴,这么一个玩通房的男人你还当宝的一些读者郑重的言明,在古代社会,人丁最为重要,而妻妾更是常态,还有通房不算妾侍,没生子之前,其实就是一个高级丫鬟,能多拿点月钱而已,我想要写一个复合古代的场景,所以也真心的希望这些读者,能了解一点古代的常识。 第二,男主的胡子以及情感戏。胡子,古代讲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没有胡子还上了20的男人,除非你是释家的,不然准备会被别人当三种人,阉人,伶人,娼寮里的男妓和龟公。而感情戏,我遵循了一条,就是细水长流,相扶并重,我知道对你们欠缺了些,少了些,但我还是固守了。 第三,更新。这是你们最痛恨的吧,因为我越更越少,但相应的,我却越来越满意。大当家起初写的还满意,后面却不满意,就是为了更新,我的质量下滑了。这一本虽然更新不济,但质量我是满意的,因为我希望写一本无遗憾的书,但是,事实是,我遗憾了。 遗憾的便是,我坚持不下去了。 余下的话,请在感言你观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双簧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什么等到了?”林熙瞧着他那笑容透着喜与苦的交杂,不觉心中一动而问。谢慎严扫了一眼身边的花妈妈,没有解释,而是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而后低头小心的从隽哥儿手里把自己的胡子给扯出来,急忙把他交给了林熙:“我得出去一趟。” “好,早点回来。”林熙知趣的没有多问,看着谢慎严走了出去。 “嗯,嗯……”小宝手里没了胡子可以抓,似乎极大不满,他哼唧着伸手扯上了林熙的衣领,再次使起劲儿来。 林熙伸手逗弄着小宝,脑袋里却在闪着一个个猜测与谢慎严刚才那复杂的笑容,忽而她的心一颤:“等,等到了?”她反应了过来,他说的等是什么,先下还有什么事要等着呢? “姑娘,您在说什么?”花妈妈听她言语,立刻凑上来,叶菲儿看了她一眼,将孩子交到了她的手里:“没什么,你哄着他玩,我,我想回房去待一会儿。”说罢似慌乱了心一般急匆匆地出了屋。 花妈妈惊讶的看着林熙就这么出去了,一时也呆住了,随即小声嘟囔起来:“这是怎么了?姑娘竟这么毛手毛脚了啊!” 毛手毛脚的林熙一回到屋里,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心里充斥着一种激动,叫她完全无法抑制,十几年了,她重活了十几年了,真得可以为自己昭雪洗去冤屈了吗? …… 天擦黑的时候,谢慎严终于回来了,在屋里激动了一下午的林熙,这会儿反倒沉静下来,她没有开口询问谢慎严,而是一如既往的伺候着他换了衣裳,又亲手给他泡制了一杯好茶。 谢慎严看着她如此的淡然,嘴角抿着一抹笑,眼中却闪着一抹疼惜。 当闻香杯在手转动的时候。清亮的茶汁入杯,升腾的水气细雾里,他仿若看到了那个七岁的小丫头,一脸戒备与小心的转身避让。没有半点此时年岁孩童的天真,就好像自己,从小就已失去了单纯。 茶递到面前,他放了闻香杯,酌口三分,在舌尖的回甘里,他轻声言到:“明日。你梦必圆。” 林熙执壶的手顿住,她抬头看他一眼,笑着点头:“知道了。” 茶水浇在紫砂壶上,画着圈儿,他看着她,不发一言的品着手中的茶。 …… 夜,她枕着他的臂膀,一如既往的钻在他的怀中休眠。但却没有半点倦意。 忽而他将她紧紧搂住:“相扶并相依,相知共同行,同欢亦同乐。同苦齐一心,一生又一世,一双永相扶。” 她的手抱住了他的腰身:“这辈子能嫁给你,真好。” “谢谢夫人最好的赞言。”他说着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睡吧,明日,我们还要早起。” 她点点头,努力的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若有一只手。轻轻的拍打在她的背上,心上,哄着她入眠。 …… 翌日大早,林熙才将管事们聚在一起问着此一季的各种添置作耗,游红便急急的捏着一张素白的帖子奔了进来。 林熙一看到那素白的贴封,手指便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是何处的?” “金家送来的!”游红双手交上。林熙将其打开翻看,在看到“孙氏”那两个字时,她便合上了帖子:“去递给老爷。” 游红立刻接了出去,林熙便言语到:“今日就不多说了,金家那边我们要去一趟,你们先各自张罗着,按往年的走着。” 管事们答应着出去,林熙又叫着准备了素服,才离开花厅回到了房里。二人换了衣裳,重新修饰了一番,又叫五福从库里取了奠赙出来,这才带着去了金家。 金府此刻人头攒动,依稀可闻哭声,二人下车时,金家大爷已经迎了出来,领到了灵堂。上香,拜礼后,金鹏一脸伤色对着他们还礼,林熙眼扫过去,却能看到他唇间之平,毫无悲伤,心中立时泛起一抹酸楚。 毫无悲伤,虚假做作,当年的康正隆大约也是如此吧? 才心中念着,康正隆便被引了来,谢慎严带着林熙让到一边桌前坐下,康正隆便已行礼结束,林熙的眼神没有避让的直直看了过去,她看到了康正隆嘴角的上扬。 心中一股子怒气压过了酸楚,她迅速的低下了头,不想让自己的愤怒有一点暴漏。 “金老弟,弟妹她这是……”康正隆出言询问,金鹏叹了一口气:“这半年来,她身子一直不适,每日医药调理,也不见效,昨夜里忽而叫着痛的厉害,一时,一时狂性了,便想不开撞了墙……”金鹏说着竟潸然泪下,看起来一副悲伤不已的模样,只是林熙却看着他一直搓动的指尖,嘴角泛起冷笑。 “哎,病痛难熬,想来弟妹也是不想拖累于你,金老弟还是得承弟妹的一番心意才是!”康正隆说着又向孙家列席着言语,林熙顺着他的所到,一一注视孙家的人的眼眸,但见伤色中,有尴尬隐现者,有悲痛欲绝者,更有羞愤者。 她眨眨眼,低下了头,脑海里过着当时祖母,爹娘那日的神色,娘的痛哭,爹的气氛,以及祖母的痛与怒,依然清晰的仿若昨日。 “让开!”就在此时,一声男人的大喝中,庄明达竟然提着一杆银枪大步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紧张的金家人,以及一脸不安的林悠。 林熙蹭的站了起来,下一秒她看向了谢慎严,谢慎严一脸惊讶的表情立在那里,但他的这份足足超过一秒又余的表情,无疑宣告着他的知情。 “明达,你这是什么意思?”金鹏眼看着庄明达持着银枪上前,一脸紧张与怒色的高声质问,却在林熙的眼中是虚张声势:“今日是你表妹丧礼,你怎的持着枪入我府?” 庄明达阴着一张脸,岁月带给他的坎坷让他眉眼间竟有些了沧桑,尚未而立之年却似而立之人。 “哼,姓金的,你是不是欺我孙庄两家势弱。便害我表妹!”庄明达依然大嗓门,这话出来立时把整个灵堂前震得一片惊愕! “明达!”孙家太太起身冲到明达面前:“你别胡说,你表妹是一时痛昏了才寻了短见,你别这里闹腾!” “是啊!明达。你误会了!”孙家的人纷纷起身上前围住了庄明达,试图将他拉拽到一边,庄明达却是忽然大喝一声:“你们给我滚开!什么叫误会?什么叫闹腾,表妹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冤屈,你们不做声的吗?你们孙家愿意看着她死,我庄明达却眼里不容沙子!金鹏!我表妹到底如何死的。你今日给我明明白白说个清楚!要不然,爷我今日一枪挑了你,叫你到阴曹地府给我表妹陪葬!” 庄明达是什么性子?说一不二的混不吝,即便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有点打磨,却依旧是炮筒一个,这会儿也不知是真对孙二姑娘的死动了怒,还是要把这些年心中的苦发出来。竟然扯着嗓门,将手中银枪在周身扫了一圈后,单臂持枪直冲冲的对上了金鹏! “你。庄贤!”金鹏立时瞪了眼:“论着姻亲,我与你客气,你却当我金家无人吗?你以为你还是景阳侯府那个呼风喝雨的贤二爷?你以为你姑妈尚在人间不成?” 庄明达一甩银枪,枪头拍地,发出脆响:“金鹏,你少对着爷说这些废话,今日我来只问你我表妹死因,若是说不清楚,我便要你赔命!” “明达!” “二爷!” 此时孙家人再一次冲上来围住了庄明达,显然不想他在此生事。但这份举动却叫这些全长了心眼的权贵们,捕捉出来不同的味道。 “二爷,二爷!”一人高呼而来,不过他喊的可不是庄明达,而是金鹏。 “管家何故大呼小叫!”金鹏不悦的冲着管家训斥,那管家激动的指着外面:“大理寺和提刑衙门的人。来,来了!” “什么?”金鹏一愣,而此时一帮皂衣朴刀之人冲了进来。 “闪开,都闪开!” “让让!” 他们凶神恶煞的高喝着奔到对峙着的金鹏与庄明达之间,而后一位身穿官服,手持纸扇的人迈着步子不急不躁的走了进来,林熙打量他的官服,便知是提刑一衔。 “赵大人?”金二爷出声言语,金家大爷更扶着一位虎背熊腰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不用说便是金大将军了。 “赵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金大将军迈着步子高喝而来,那言语的升调口气都充满着沙场上的气度,叫不少人闻声都是一紧。 可这个赵大人却没被这一声喝的慌了胆,他将扇子一合,慢条斯理的冲着金大将军一欠身:“金大将军勿要激动,本官是奉了圣旨而来的!”他说着身子一转,一位黄门太监手捧圣旨走了出来,高声唱着接旨,于是在场众人纷纷跪下,听着那黄门太监升调拔高的念着圣旨。 圣旨念完,黄门退开,众人起来后,赵提刑一脸严肃的同金大将军言语:“金大将军,金二爷,今日闻您府上遇丧,我们兄弟本不愿叨扰,但今早有人击鼓鸣冤,状告你金家设计谋人性命,大理寺闻之骇然,因孙家乃淑贵太妃娘家,金家又是功勋之家,两厢牵扯下,若有其事,难免惊骇,兹事体大,我们也不知接与不接,故而我们循例报去了宫中,太后娘娘与皇上闻听后下令彻查此事,好给故去的淑贵太妃娘家和金家一个交代,以免伤了两家名声,所以还请金家,孙家的人,与我们一道回衙门,协助我们查清此事!” 赵提刑这话立时让众人议论纷纷,金家同孙家都是一脸惶恐之色,而就在这个时候,谢慎严却走了出去:“赵大人,今日是金家举丧,虽然查案在理,但怎能将两家人都带去大理寺,荒了灵堂?这不是让已逝者不安嘛!” 他话一出,金家和孙家立刻相应,口中复合,说着如此与理不合,庄明达此时冲着谢慎严大叫:“慎严,你知道什么,我表妹死的蹊跷,若然不为她查清死因,那才是真叫已逝者不安!” 谢慎严眨眨眼,退后一步,一言不发,可孙家人却急了,他们围着庄明达,伸手拉扯堵嘴叫他别再言语,这边金鹏则上前拉了谢慎严的胳膊:“慎严兄,你快帮兄弟讨个薄面啊,此时灵堂哭拜,怎生弄出这样的事端,倘若堂空无人,别人日后还不戳我脊骨?” 谢慎严一脸为难:“我可不敢言语了,免得明达当我恶人!” 孙家大爷立时站出:“慎严兄,你何苦这话儿,至少买个面子求高到明日也是好的,这个节骨眼上怎能离人呢!” 谢慎严摸摸鼻子一脸为难,赵提刑则说了声得罪招呼着人便要“想请”。 “慎严!”金鹏拉扯着谢慎严的胳膊,一脸激动。 谢慎严终于是一跺脚的又站了出去:“赵大人,今日是不是不合适了些,不能宽一下吗?” “圣旨都下了,本官就算想宽也难啊!”赵提刑一脸为难。 谢慎严砸吧了一下嘴,忽而抬手大声言语:“我有个提议,能两全其美。” “谢兄请言。”赵提刑非常客气。 “圣旨以下,叫着速速彻查,的确耽误不得,然而灵堂空离却是大忌,不如就在此处审之如何?反正我们都在,也可坐个围观见证,若能在孙氏的灵前弄清楚内因,我想对孙家,金家都是好的!” 谢慎严这话出来,孙家金家都是哑然,然而赵提刑却是击掌叫好:“这是个法子!就这样好了!”当下便高声在此宣布着,就在灵堂之上问个清楚。 庄明达不挣扎了,孙家呆住了,而金大将军却是大声说到:“好,没问题!我金家也不愿背此恶名!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查个清楚好了!” 当下金大将军叫着人置备书案,座椅,以供审查记录,而林熙却是看向了谢慎严。 她很清楚,赵提刑和自己的夫婿是早已勾搭好的,因为赵提刑的表情骗不了她,这两人其实唱的是双簧,给金家下套的。 谢慎严迎着她的目光转了过来,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感谢大家对我的理解和支持,虽然这本会早早完结,但其实不会烂尾,只是丢掉了扩展的空间,所以会使得一些线搁浅,但主线我都会交代清楚的。 谢谢你们,我并非不写了,写作是我所爱,所以,我只是离开点点而已。 我不怪罪谁,理念不合,我更要为自己的今后发展做打算,所以离开后,我会再别处写,但本着道义,我就不在点点宣传了。如果想要看我书的朋友,可以加我的企鹅号:三菱刘三五一六四,谐音,你们懂的。 特别说明一下,转站后,我应该不会写种田文了,写的会是言情很重的移动文,如果能接受的再来加我,我会在企鹅上知会大家。谢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质问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金大人,本官此次查案要录可要报上去的,所以,待会问起话来,有什么不周到的,您包涵?”赵提刑把话亮在前头,这么多人看着,金大将军能说,你敢歪我一试试吗?所以当下自己说着应该,也带着一帮金家人表了态。 金家人表态完了,也少不得孙家。 孙家已经没落,算不得什么权贵,但再此时,也得客气言语,于是他们一面脸色难堪的应承,一面狠狠地目光都落在了庄明达的身上,而庄明达却是个直愣货,他当即大喝:“你们干嘛那般看我?表妹有没有病你们不知道?现在她死了,金家人说她自尽,你们就不闻不问?庄家孙家再是没落,也不至于连个家人死于何故都不问个清楚!” 孙家人脸上除了尴尬更有苦楚,林熙望着他们脸上鲜活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脑海里翻出一张张尘封的脸,父亲的怒,大哥的哭,母亲的不能言……脸再变,变成了康正隆指着自己的破口大骂,变成了婆母朝地啐痰的鄙夷,变成了贴身丫头的扭头沉默…… 心,多么的痛啊,眼角都开始如针刺一般的疼,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惊堂木拍在了桌上,赵提刑开始查案了! “金二爷,劳烦您将贵夫人去世之因讲一遍如何?” 金鹏吸了下鼻子昂着脑袋上前大声言语,所讲和先前同康正隆那般说的无差,只是再详细一些,从看病的太医到伺候的丫鬟,也都一一点出来答腔,于是他每说一个人,便会把那个拽出来,当面问着,吴太医是不是这样,桂花。是不是如此……于是等到他洋洋洒洒的讲述完毕,在场的人听到看到的,都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林熙看着金鹏,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金二爷她虽然不算熟。但他一直和谢慎严是亲近的人,而且最初她在林府上能遇上谢慎严,也是因为他为着金鹏出手。可结果呢,这个本在她眼中还不错的男儿,却把一桩做下的局遮掩的干干净净,光这些人证,就能让他在这里昂头挺胸。而棺木中逝去之人,又岂能开口说出冤屈? “啪!”惊堂木拍的响,赵提刑眯着眼睛捻着胡子慢条斯理的开口:“如此听来,贵夫人是病痛难奈,以致撞墙而死,对否?” “当然!”金鹏大声迎合,赵提刑立时转头冲着那些被他一一拽出来作证的人一指:“来人,记下他们的姓名字号。与金家孙家以及故者的关系,而后把他们说过的话,都写在上面。叫他们看清楚了,签字画押!” 他这举动一出来,全然是审完才有的结具之举,立时孙家人眼里闪出一抹喜色来,大家也纷纷以为这就是一个过场。 可是在议论纷纷中,相关证人们全部都签字画押后,此时赵提刑却是一清嗓子说了一句话:“本官先前说过,今日能前来审案,乃有人击鼓鸣冤,指证贵夫人之死蹊跷。这人今日也来了的,不妨我们听听他鸣的什么冤!”随即他高喊了一声请吧,大家便立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如今便看到了一个长相实在有些丑的人―雷敬之。 “雷大人?” “敬之兄?” 众人大惊,金家孙家的人更是嗔目结舌。 击鼓鸣冤这种事,是堂堂布政使雷大人做的? 雷敬之这些年平步青云。一跃再跃,他本就得先帝厚爱,后做了盐运使,将茶盐两道治理的是井井有条,后先帝崩时,他尚在外查缴私盐,回来后,新帝继位,他不曾参与内政变革,却手握茶盐两道,立时新皇将他拉在手中,从先帝厚爱说起,雷敬之一脸鼻涕眼泪的表了忠心,自然被新皇当作手中王牌,提至布政使这从二品一职,做了新皇手中重臣肱骨―也难怪大理寺要上报到宫里了,堂堂布政使击鼓鸣冤,这得多骇人听闻啊! 雷敬之此时一脸沉色,步步如石前挪,他这架势浑然透着一份刚正不阿之气,不但引得众人纷纷把目光扫落在金家人身上,就连金大将军都诧异的蹙起眉头扫看向了自己的次子。 雷敬之这些年是怎样的手段,他们可都见过,嘴,能说回道,事,干净利索,行,有度温文,举,雷厉风行,实实在在是一个温面铁腕的人物,如今人家一脸肃色,还击鼓鸣冤,大家心里自然会做一个比较,纷纷怀疑起金家二爷了。 “我,雷敬之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什么脾性的人!我年纪轻轻能官拜如斯,凭的是忠心,是内心一杆称!这鼓是我击的,因为我有冤要替不能言着鸣!”他说着伸手指向金鹏:“金二爷,三月初五那日申时,敢问你在何处?” 金鹏立时愣住,半天后才言:“这,这都一月有余,我尚能记得……” “那不如我给你个提醒!”雷敬之说着直接转头看向了一旁立着的康正隆:“康大人,请过来!” 康正隆一愣,陪着一个讪讪的笑走了过去:“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雷敬之看了他一眼,转头向着金鹏言语:“看到康大人,你可想得起来了?” 金鹏立时和康正隆双目相对,随即两人的脸上,都闪过不到一秒的慌色。 是了!林熙捏了拳头。 “雷大人您这哑谜,金鹏不懂。”金鹏立时转头冲着雷敬之言语,雷敬之点点头:“金秋阁。” 这三个字一出来,林熙便看到了金鹏与康正隆双肩的微挑,显然一语中的。 “这是什么意思?”金鹏依旧装着不知。 “三月初五日,我在金秋阁设宴招待昔日一帮同窗共饮,途中方便,去往净房时瞧见康大人去了甲三雅间,便于方便后,前往甲三相遇康大人打个招呼,岂料我刚到跟前,还没叩门出声,就听见了一句话金二爷你一句话:要是她不自尽怎么办?闻听此言,惊的我不敢叩门。却在那里挺足了你二人对话!” “你血口喷人!”康正隆立时高声言语:“雷大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可不能诬陷我啊!” 雷敬之眉眼一挑:“诬陷?血口喷人,康大人。我还没把你二人对话学出来,你怎么就知我是诬陷,是血口喷人?” 康正隆立时顿住,金鹏此时言语:“你刚才说什么她不自尽的话,这不是说我们有谋害之嫌吗?这不是血口喷人是什么?” 雷敬之摇摇脑袋:“金二爷,我有说那个她,是贵夫人吗?” 金鹏立时无言。雷敬之伸手指着他二人:“瞧瞧,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雷大人!”康正隆猛然直身抬头:“您是朝中重臣,再下却是都察院的经历,我虽品不如您,却也是做的御史之活,你这般言不明,语不清的在此处诈人言语,算什么?” “算什么?我就是要为一位冤死之人道出个事实真相!”雷敬之说着。转头冲赵提刑欠了下身,赵提刑忙是大礼还之:“下官受不起。” “赵提刑乃此案之审者,我这一礼乃是敬。”雷敬之说着手臂一甩背在身后:“请赵大人主审!” 赵提刑当即应声:“那下官就不客气了!”随即惊堂木一拍:“击鼓者道出所诉之情!” 雷敬之立时言语:“我在贾三门前听得这般言语。当即不敢叩门,当时生怕弄错了房间,看了看门号后,便点破了窗纸,窥视其内,希望是自己弄错,结果我看到了金二爷,也看到了康大人,彼时康大人正把一个小小纸包塞进金二爷手中,还言:‘这是洋金花。把这东西下到她吃喝之物之中,不出半个月,便能叫她疯癫起来,而后你再去言语上奚落几句,便可叫她狂悖,彼时满府的人都能见证她是发了病。你再去叫那吴太医来就是,保证几幅药下去,抑郁不堪,已生死心,而后嘛,你在把她落进那局中,她必然求个速死解脱,也不敢闹得自己身败名列!’” “你胡说!你……” “啪”惊堂木打断了康正隆的激动,赵提刑厉声喝言:“康大人此时未到你言语之时,你且稍安勿躁!” 康正隆瞪着眼:“他这是污蔑,是扯谎!” 赵提刑眯缝了眼:“康大人您应该是熟知律法之人,此时您还要插言的话,是要叫我本官动签筹不成?” 康正隆闻言只得悻悻扭头,闭上了嘴巴,毕竟这个时候因此要是挨上签筹,就是掌嘴一巴掌,也能叫他丢脸到姥姥家去。 “雷大人,您请继续!”赵提刑做了个请的姿势。 雷敬之眼扫康正隆:“扯谎?哼,叫的听凶,等下我看你如何喊叫!”他说着转了身继续言语:“彼时金二爷问康大人‘那吴太医当真可信吗?”,康大人一脸不耐:“金老弟,我给你介绍的人还能有错,若不是把你当兄弟,我何需为你出谋划策,何需帮你布置许多?我实话告诉你,这吴太医早年与我便是好友,我交代他帮你,不会有错的,而且有了这一环,万一日后有人起疑,有他甩出病因来,也能堵上人的口,还能帮你免去后顾之忧!’” …… 雷敬之学着两人言语,把两人如何设计孙二姑娘讲的是一清二楚。 立时大家便听的明白,孙二姑娘是如何遭了夫家与外人算计,要被弄得病疯自杀,而雷敬之话到末处却有一转:“彼时我听的冷汗连连,难以置信堂堂金家二少竟与外人谋在一处害其夫人,正在惊骇间,听到上楼之声,我立时避让到一旁窄道,伸头瞧望,但见一伶人叩响甲三之门而入,我以为是他们叫来听戏,便打算离开,但当时心中闪过一念,想万一这害人的勾搭牵扯出来,也得知道那伶人模样,做个时间见证,便又过去窥视,结果这一瞧,又听到了些更叫人恶心的事!” 雷敬之说着看向孙家大爷:“孙家大爷,你在今日令妹发丧之事上,帮着金家,是不是心中有苦难言?你是不是怕令妹的丑事爆出来,伤了你孙家最后的名声!” “我!”孙家大爷已然惊恐,而雷敬之不等他答话便言:“你上当了!令妹并未与人有私,更未真正被人捉奸在床,是他们和那伶人谈好了价钱,叫他做假!我在外把他们的勾当听的清清楚楚,那吴太医给令妹饮食中下了迷药,丫头桂花因兄长深陷囹圄,为求脱出,要康大人帮忙,而做了帮凶,金二少同她将令妹置在一张床上,又把伶人带了进来,而后转去,不久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帮人捉奸,踹门之下,但见衣衫不整,再一盆冷水泼下,令妹魂智不清难以言明,伶人却苦苦求告,彼时丫鬟痛哭求饶,不为主母辩解,终使得令妹有言说不清,有话无人信,再加上药性做祟,这才一头撞墙而死!” 孙家大爷听得嗔目结舌转头直勾勾的看向金鹏,此时孙家人全部都瞪起眼来直向金鹏奔去! “这是胡说,胡说!”金鹏高喝! “胡说?”雷敬之一拍掌,随即一个伶人捆手捆脚的被抬了进来,丢在了地上。 孙家人一看,瞪直了眼:“是你!”随即孙家大爷冲着金鹏就吼上了:“你不是说把他填埋了嘛,怎么还活着?” “填埋?”雷敬之冷笑:“他们可是一伙的!此人梨名唤做梦郎,本在金福昌中唱的旦角,后因酗酒坏了嗓子,便落在了勾栏里,专司一些客人之需。他可是康大人常常光顾之人,被他拉进来做此勾搭,而报酬则是康大人给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外加送到扬州去!只可惜,因为我听见了此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便叫人留意着,结果发现他离京时,便叫人立刻把他捉了来,正问着话呢,金家府上就发丧了,啧啧,我这无意撞见听见看见的人,岂能昧着良心看着死者含冤而去?” “你谋害我表妹,我要挑了你!”此时庄明达提枪就上,赵提刑一招手,官差上去把他围着,总不能叫他众目睽睽下杀人不时? 而雷敬之转身看想了康正隆:“康大人,我从这梦郎口中得之,你叫他做这事时,可与他说过这不是第一次了,敢问你第一次害了谁?” --发布一个群号,供大家与我聊天,谢谢:二二四九七四四五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昭雪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什么第一次?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康正隆急忙摆手,雷敬之冷冷的一笑转头看向了那个伶人:“他说听不懂,难道是你撒谎……” “没有,我没撒谎,他真的有说!”当即伶人顶着青肿的核桃眼冲着康正隆就喊到:“康大人,对不起,我若不说实话,他们要把我送去净身,我虽然是个伶人也做下那事,可到底我家只有我一脉单传,我只有招了!”他说完冲向雷敬之:“大人我是不是把知道的全招了,你们就能免我一死?” 雷敬之直接看向了赵提刑,赵提刑略一沉吟说到:“只要你招的干净,再无一点隐瞒,并且句句属实经得起查验的话,本官保证免你死罪,判你监禁或是流放!” 伶人当即头往地上砰砰的磕:“多谢大人,我招!” 这伶人说招便招,竟是从自己和康正隆怎么相识上说起,世人皆有一颗看笑话的人,这个时候也依然不该,明明个个都关心着第一次是谁倒了霉,却还是竖着耳朵听着那伶人讲着在京城这三年里两人的勾搭。 林熙听得撇嘴转了头,虽然恨透了这个人,但到底他曾是自己的夫,如今听他种种丑事只觉得脸上臊的慌,便转了头,结果就看到林悠一脸怒色的盯着康正隆,手里还紧紧的捏着帕子,显然已经是在愤慨之中。 林熙转着眼眸猜她是不是已经料想到自己,这边谢慎严就看到林熙那转头的动作冲赵提刑眨眨眼。 “行了,你们两个的情事不必说,就说那第一次是怎么回事?”赵提刑立刻出声提醒讲正题,那伶人立时说到:“是大人,我和康爷亲近,他也常和我说起金爷娶了个河东狮日子过的各种苦闷,彼时我就言,‘那有什么法子,遇上了再是狮子也只能供着。就算已经倒了台,也不能把人抹下来啊。都是要着头脸的,除了忍没法子’!结果康爷和我说:‘谁说没法子,只要事情做的漂亮,照样能顺顺当当的把人给抹下,别人还得把你当爷的供着你!’我当时说‘你就吹吧!’他说‘你不懂!’就没接茬。这是头一回同我提起,之后搁了两年,他又和我说起过几次这样的话,我当他吹牛没打岔。他也没多说,可是今年初,他忽然又寻了我!” “许青梦。我警告你,你少信口雌黄!”康正隆此时喊了一嗓子,结果赵提刑一把抓了惊堂木朝着桌上一拍:“掌嘴!” 他就是一喝,毕竟这里不是衙门不是提刑司,更没令签。所以一喝以叫康正隆闭嘴,这些人看着,康正隆也不能梗着脖子喊啊,再喊没令签也能打,丢人的不是他是谁? 于是他恨恨地瞪了一眼伶人不再出声。而此时雷敬之横跨一步挡住了康正隆的视线:“说吧,有些人已经自身难保。与人谋命,教唆杀害别说乌纱不保,就是脑袋只怕也留不住!” “你!”康正隆话噎在了喉咙里,因为雷敬之说的没错,这事若是别人出来含冤他还对峙的起,可是雷敬之出来含冤,又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在言论上,大家信谁?此时他手里还有个伶人为证,他岂不是真的穷途末路? 一个人到了穷途末路,往往会生出凶心来,眼看伶人要道出更多的事来,康正隆发了浑,抬手冲着雷敬之一推,就想跑,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推,雷敬之还没动,两个捕快倒动了,就在捕快抓住康正隆按住的时候,雷敬之一脸痛苦的捂住看自己的腰,回身冲着康正隆一指:“你这毒人,竟想将我杀人灭口吗?” 康正隆手中无有凶器,说是杀人灭口其实有过,但此时围观之人把政客嘴脸表现的那是淋漓紧致,一群人立刻喝骂着康正隆,群情激动的架势就跟康正隆俨然已经把雷敬之给捅死并大卸八块了一般。 在这些政权相关的人情故事里,从来都是锦上添花者易,雪中送炭者难,落井下石者多,春风和暖者稀。 只是转眼的功夫,康正隆便被抓扯唾骂的衣衫不整,面有唾液,他被捕快死死的按在了地上,此时雷敬之才抬手喝住了大家的群情激奋,抱拳相谢后,一本正经的言到:“我之一时诸位做个见证,不过眼下还是弄清楚此人的恶行才好。”他说着看向了伶人,伶人又不傻立时言语起来。 “他那次来找我,忽然说想帮我一把,把我从那勾栏里赎出来,给我些银两叫我回乡做买卖,我当时听着很感动,可他说我得帮他一件事,便说了要我如何设计那女人背夫偷汉,我要如何说得那女人与我又私,我彼时听了心惊,怕万一不成,我受罪,他便说保证不会出岔子,打也就无非几下,挨上几下,自会有人接手,打的凶却不会真痛,我只要大声喊了就是,被骂也无妨,忍过后便可得银归去,再不用受罪,倘若挨的多了,我补你五十两银子就是,横竖你都是赚的。我当时已经心动,可到底这是害人的事,我怕出什么纰漏做了顶缸的,便是犹豫,结果他就告诉我,告诉我他早已轻车熟路,如此只是依葫芦画瓢再来一次罢了!” “他第一次加害的是谁?”赵提刑大声询问,林熙紧张的捏了帕子,伶人却是犹豫着有些不敢说,而就在这个时候林悠却大步冲了出来:“你说话啊,你是不知还是知?倘若知,你就该说出来,让那个含冤的人得以昭雪!” 那伶人抬头看向林悠,有些迟疑,此时林熙则捏了帕子也走了出去,她站在了林悠的身边望着那伶人说到:“你说吧!” 伶人闻声深吸一口气:“他说他夫人林氏便是如此被他逼得投井而死,彼时请了林家的人去见了奸夫伶人,又是一番痛斥,林家为保清名,不得不忍丧不发,直到很多年后才假称其病死在他乡!” 伶人的话一说出来,林悠便怒得冲着康正隆喝骂起来:“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我大姐那般才华之人嫁给你,你却如此害她,更以此事逼得我们处处还受你眼色。你这混蛋,你这畜生!”她喝骂了两句。却突然倒下,林熙急忙抓了她的手扶着,立时有聪慧有眼的太医凑了上来给其瞧看。 庄家虽已没落,谢家却依然在,谢家当家主母的妹子。岂能不闻不问? 此时庄明达也看到了林悠倒下,抓着银枪就冲到了跟前,一把就从林熙怀里把林悠拽了过去搂在了怀里。 这举动看得别人都提他害臊,他却不管直冲着那太医嚷嚷:“快给我媳妇看看。快给我媳妇看看啊!” 那太医急忙上前一号脉,脸上便有了喜色:“庄家二爷,谢家奶奶请不必担心。她这是有喜了!” 林熙闻言一愣直接傻住:“你,你说真的?” 当年林悠产子经了多大的苦,受了多大的罪,结果以为伤了身子,再能有孕。岂料老天爷开眼,时隔几年竟给了她新的机会。 此时庄明达闻听此话立时激动的扯着那太医问了三次,在确定没错后,他手里的银枪也扔了,竟当着众人的面就直直的把林悠给抱了起来。彼时林悠还有些虚昏,不大清醒。被他一抱一转的差点又混过去。 此时谢慎严竟然上前招呼:“快别这里转着了,才有孕你把孩子吓到!” 庄明达立时抱着不动,谢慎严又招呼:“快抱着她回去啊,这里举丧,冲撞不得!” 庄明达当下应声抱着她就走,虽然看起来狼狈了些,可在场的哪一位夫人又不看着眼热呢?日子清苦点,并不是过不得,衣食温饱下,最是夫妻同心恩爱才是真,而身边的哪一位不是把大把时间花在妾侍与莺莺燕燕之上,又有几个人会这般抱着自家夫人? 庄明达抱着林悠大步离开,众人的眼便落在了林熙这里。 林家原来曾有此丑,然而丑却为假乃被人陷害。 目光灼灼中,谢慎严站在她身边,不前不后,既不像庄明达那般不管不顾,也不似温情小子扯她手牵,就这么站在他身边,并肩而立。 林熙转头冲他一笑。 同行并肩,相伴一生,她懂,世家的利礼仪不容他人诟病,就是在外牵手也有轻浮之嫌。 谢慎严没有转头看她,他的目光冲着前方,但是他有眨眼,似回应着她的懂。 林家尘封的事被说了出来,林家的女儿又做了谢家的当家主母,此一刻,众人还能议论什么?除了一起出来痛骂康正隆外,都在说着当年的康夫人必然是如何贤惠不阿才会被这种人阴谋杀害,而康夫人是如何心有冤屈这才投的井。 舆论声中,康正隆被抓走,金家二少也被带走,金大将军固然心疼儿子,此时此刻却发不出半点力来。 金家一场丧事,便在孙家与金家的打闹对骂中草草,而围观林熙已经失去了兴致,她转身摸摸地退出了金家,当她迈步上马车时,谢慎严在身后扶了她一把:“要我现在陪你回林府吗?” 林熙摇摇头:“想必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这一桩到底也是林家的私事,关起门只我们姓林的,也好说的畅快些。” 谢慎严点了头:“那晚些时候,我去接你!” 林熙这便驾车去往林府。 她一路上眼泪不由自主的向下流,已至于到了林府门口,手帕都彻底湿透了。 她好不容易收住激动,扶着五福下了马车,此时游红已经叫开了门,结果林熙刚到门口,就看到管事一脸紧张的说了一句话:“七姑娘,您快进去,太太不行了!” -明天我休息,就不更了,另蓝星童靴,那个号是我个人的企鹅号,不是群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加害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什么?太太?我娘?”林熙闻声吓得心口一抽,前阵子是老太太不好来着,若是她老人家,林熙大约心里还能因为有个因而受着些,怎料会是陈氏,她完全以为自己听错了。 管事点了头做了确认,林熙立时被吓的腿都有点软:“我娘怎么了?” “说不大清楚。太太今早上起来都还好着呢,就半个时辰前不大对了,先是闹着肚子痛,之后就说恶心,吐了没多少人就昏死了过去。”管事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引了林熙向内:“我们将请了郎中来瞧,郎中又是下针又是叫我们弄了些甘草绿豆的给熬了水往下灌,将才虽吐了一倒,但脸色已青,郎中说若是再吐不出来,只怕就不行了!” 林熙听的心犹如跑马,慌的提着裙面快步的往里跑,气喘吁吁的才冲到主屋门口,就看到了萍姨娘正冲着人招呼:“快,去姑娘少爷的各府各院去通传去,尤其谢府上,太太心里惦记着呢!” 下人答应着散开,林熙已经冲了过去:“萍姨娘,我娘怎么了?” 林熙猛的杀出来,大约惊了萍姨娘,她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我的七姑娘你这么巧就来了?” “我有事找我娘而已,你说啊,她到底怎么了?”林熙抓着她问扫着她的眉眼。 “哎呀,我哪说的清楚啊,这些年太太又不要我再跟前伺候的,我也是才听着不对,人赶紧过来瞧看,谁知就脸上见了青!”她说着扯了林熙一把往边上,声音细细:“适才郎中说着,怕是不成了,叫着准备后事呢!” 林熙望着她的眉眼,她的脸色,心里跟扎了一把刀一样。因为萍姨娘的面色是苦是忧,可那嘴角的上翘,眉梢眼角的得意是那么的明显。 她是得意没了我娘的压制吗?可是她终究是个妾,没了主母也会有新的。横竖也轮不上她啊,还不是不如跟着旧主才好不是吗? 林熙带着浑噩的猜想快步冲进了屋里,屋里泛着一股子酸臭味道,丫头婆子焦急的围在陈氏的床头,林昌正站在一边敲桌垂泪,林熙上前一看,伸手扯开了他们:“都围着做什么。散开些!”她浑噩的记着叶嬷嬷给的小册子里写的一些话,着急火燎的吩咐:“窗户什么都给我打开,你们两个快帮我把我娘架起来,抠,抠她的嗓子眼,还有,你,你快去把池塘地下给我从水里捞块淤泥上来。快着些的给我挖来,快!” 她不知道陈氏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时间去想。只知道郎中说的清楚,再吐不出来只怕就不行,她横竖也得让她娘吐才成,所以满脑子想着都是怎样让娘吐的法子,甚至自己冲过去,跪在陈氏的身后,伸手勒着她的胃,努力的帮着让她吐。 “熙儿,你做什么?”林昌不解凑上前。 “爹,快帮娘抠嗓子眼。我们得让她吐!”林熙大声吩咐着,林昌答应着慌张上前。 陈氏浑噩,勒了半天也没见有效,林熙急的眼泪流,又眼看父亲弄了半天也没让母亲吐出来,心中一急。一把推开了父亲林昌,自己伸手往陈氏口里塞,急的帮着抠。 陈氏干呕了几下,却没东西吐上来,林熙又急忙抓了旁边的水急急的往下给她灌,折腾了一气时,下人终于从池塘里捞出来了臭烘烘的淤泥,林熙伸手抓了一坨,顾不上什么就往陈氏口里塞。 淤泥腥臭不堪,气味甚重,一塞进陈氏的嘴里就把陈氏给勾的吐了起来。 林熙拍打着陈氏的肩背,等她吐了一气了继续来。 就这样满屋人都傻眼看着林熙的举动,直到陈氏吐了大半天后,才在林熙的大喝之上,换盆的,递水的,送帕子的忙活起来。 林昌傻呆呆的站在床对面瞧望着林熙的救助和陈氏的呕吐,终当陈氏一头汗水乏力的倒下时,郎中已经端了黄莲苦参汤赶了来。 “吐了吗?”郎中瞧着满屋狼藉,脸有喜色。 “吐了,吐了几道,现在吐不出来了八成干净了。”林熙急急言语。 “把这灌下去,继续吐,吐到什么时候脸色对了,才成!”郎中招呼着,大家又忙碌起来,直直又折腾了半个时辰的样子,陈氏吐的全是胆汁苦水了,郎中这才抓了陈氏的脉理号了下,又拨了她的眼皮瞧看,而后吐了一口长气:“可算捡回来了,我真怕她撑不到熬出苦水的时候。” 林熙伸手抹了一把汗,叫着章妈妈她们把陈氏照顾后,自己就凑去了郎中跟前,先冲着郎中便是一个大躬。 林熙自做了谢家当家主母,身份便跟着谢慎严水涨船高,刚出丧期的那月,宫里就下了文书,给赏了三品淑人,此时她给这郎中鞠大躬,可把这郎中给惊的急忙还礼。 林熙上前扶了他半臂,声音不小也不大:“郎中,劳烦你给我句实心话,我娘她到底是怎么了?” 郎中看了一眼林昌,见他没做什么阻拦,便冲林熙说到:“谢家奶奶,令堂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林熙挑眉:“只是不干净吗?” 郎中抿了唇没言语,林昌走了过来:“熙儿,家丑不可外扬,我和老杨已经说好,这事儿……” “这事儿若想关起来理算,可以,我也赞成,但这事得我来查,我来主理,请爹允许!”林熙说着直接望向了林昌,林昌立时点了头:“行行,给你查,我不拦着,只是你可千万声张不得,咱们家不能再出事了啊!”他说着又扯了林熙的胳膊:“你祖母昨个遭你那不成器的二哥给气坏了,直接去了庄子上找叶嬷嬷去了,早上传了话,说明个回来,你要查就在这之前把事理清楚,你也知道你祖母年纪大了,昨个就差点一口痰卡在喉咙里,我可不想有什么再刺着她!” “我明白!”林熙应声,转头扯了五福到身边。在她耳边一通言语,五福立时答应了出去,林熙又走向了郎中:“杨郎中,我府上有事。少不得要你帮忙,我给你二十两银子做补偿,耽误你一日时间留在林府上可成?” 二十两银子,正经日子一年也未必有这么多,面对这么一大笔巨资,老杨也顾不上避讳少事的想法,点头应下了。 林熙当即道了谢。转身拉了游红,在她耳边几句后,游红便将那郎中请了出去。 “熙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可有什么要爹帮忙的不?” 林熙望着他:“有,请你把府上萍姨娘叫上,两人一起在这里伺候着我娘,她眼下躲过了一劫,我实不知有什么人会害她。所以请我最信任的你们看护着我娘,成吗爹?” 林昌此时一个劲的点头。陈氏先前出事,他可吓慌了神。若不是女儿赶巧回来,陈氏是否救的回来,都尚未可知,何况这会儿女儿要查也在情在理,他只是希望别闹的太过,毕竟有点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林家这当口再折点什么人和事,林家就真的什么面子里子都没了。 当下林昌转出去招呼萍姨娘进来,林熙急忙拽了章妈妈在她耳边言语,章妈妈一愣。盯向林熙,林熙冲她点点头后,她便低下了脑袋。 林昌带了萍姨娘进来,林熙便急忙凑了过去:“萍姨娘,你是我娘身边的人,眼下我就信得过你和我爹了。所以现下由你和我爹把我娘守着,我好腾出手来好好查查我娘这是遭了谁的毒手!” 萍姨娘立时连声答应,林熙扫了她的嘴角和肩头,便叫着人撤了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帮忙,要把这院里上上下下的翻找个仔细,还有把昨晚起服侍过我娘的人都给我叫来……” 她大嗓门的说着,招呼着人都出了去,屋里转瞬剩下林昌同萍姨娘两个,萍姨娘便径直去了窗边盆架前摆弄帕子,眼则从窗户往外瞧,再看到林熙指派着大家到处开始翻找后,她的目光和林熙隔着窗子对上,她便立时捏着帕子过去给陈氏擦洗,而院落里的林熙则捏紧了拳头。 萍姨娘一言不发的给陈氏擦洗着身上的污垢,林昌守在她的身边瞧望着,没过多久,屋里竟响起了林昌的哽咽哭声。 萍姨娘听着声音诧异的抬头瞧望,再看到林昌眼圈子泛红掉泪时,她抽了下嘴角:“老爷,太太已经没事了,您还哭什么啊?” 林昌抽了下鼻子:“我,我怕。” “啊?”萍姨娘的手顿了一下:“您是怕……” 林昌伸手捂住了脸:“我怕没了她,这日子我没法过啊!” 萍姨娘的嘴轻微的撇了一下:“老爷和夫人情谊深重,秀萍懂。” 林昌抬头望着她:“不,你不懂,我都不懂!我和她成亲这些年,总觉得她管着我,闹着我,总想着要是有一日不受她管了该多好,可是我刚才在想,如果她去了,我会怎样,我越想越怕……我竟不知道她对我来说如此重要……” 秀萍眨眨眼,爬下了床铺,伸手按在了林昌的肩头上:“老爷,夫人已经没事了,您就别想这个了,您瞧您都哭的眼圈红了,这要是给府里人看见,怎好?还是想开些吧!” 林昌抽着鼻子起了身,去了一边稳定情绪,萍姨娘则扭头看着陈氏,眼神复杂。 …… 萍姨娘给陈氏擦抹干净了身子,换过了水,便同林昌一起守在床边,期间萍姨娘也曾招呼着林昌喝点茶或是吃点东西,林昌都是摆手,坐在床头处,直勾勾的望着陈氏,不时的伸手摸弄着她的头发。 萍姨娘见状叹了口气,自己坐在了一旁,眼神时而落在林昌身上,时而落在陈氏身上,微微有些发呆的样子。 忽而,林熙一脸焦躁的神情冲进了屋,抬手就把桌上的茶杯给扫去了地上。 碎裂声里,萍姨娘和林昌都急忙凑过来:“熙儿,你这是……” “七姑娘,您……” “爹!”林熙一声哭腔伸手抱了林昌的颈肩,脑袋埋在他的肩头上哭了起来:“爹,女儿没用,女儿根本找不到娘今早吃的东西啊!” “你找它们做什么?”林昌闻言急忙言语:“说你聪明,怎么这会儿糊涂,倘若是有人下了心的害你娘,又怎会留着东西等你去捉呢!” 林熙闻言一脸激动:“我也知道他不会留着,可我总要去找啊!”她大声地冲着林昌言语,眼角却落在萍姨娘的脸上:“我叫人找了整个院落不说,连寿安居都找了,像翠微斋,海棠居,玉芍居……” 林熙一个个报着地方,却没从萍姨娘那里捕捉到半点有用的表情,最后思想自己哪里都是说过了的,只除了她曾居住过的硕人居除外,便跺脚言语:“爹啊,这些地方根本都找不到,如今府院里上上下下只除了我那硕人居还没找过了!” 硕人居三个字一说出去,萍姨娘的眼珠子猛然收缩了一下,林熙心里有了数,当即言语:“对啊,还有那里,我怎么忘了!”说着又急忙冲了出去。 林昌看着平日里最乖最东西最沉稳的熙丫头也成了这个模样,立时悲从中来,不免再度哽咽,萍姨娘便急忙拉了他往一旁的躺椅上带:“老爷您别这样,七姑娘已经急坏了,您可别急坏了,且这里润口茶坐坐,您是一家之主,可不能连您也乱了。” 林昌点了头,闭上了眼,靠着躺椅一个劲的长吁短叹,而萍姨娘则走回了床边瞧望着陈氏,眼里闪着一抹晦涩的光泽。 慢慢地,她转头看了看躺椅上的林昌,抬手装作理头发的样子从头上顺下了一支金蝉头的簪子,她拿在手里,小心的拨弄那个簪头,而后倒出了一点黑黄色的粉末出来,伸手就往陈氏的嘴巴抹,此时“砰”的一声响,章妈妈直冲了进来,口中大喝:“贱人,是你要害的夫人!” 秀萍眼看章妈妈冲进来,忽而就疯了一样,她上手就去扯陈氏的嘴巴,然而此时林昌已经跃了起来,他直接伸手抓扯了秀萍的头发将她扯开了去,秀萍眼看不对,张口就把手里还剩下的粉末往嘴里塞,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院落里突然出来了管事的声音:“快来人啊,郎中,您快去瞧瞧啊,二少爷捂着肚子倒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动机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萍姨娘听闻此言争着往手里倒粉末的举动便顿住,下一秒林昌一巴掌就抽到她的脸上:“你这贱人,你做什么?是你害的我夫人?” 他先前只是听到章妈妈喊声本能举动而已,这会眼看秀萍害人不成自己要吞那粉末便是内心跟烧了把火似的,恨不得大叫一声泄愤,但他又不是庄明达,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因而心中气恼便是给了她一巴掌! 然而这一巴掌下去,他还以为秀萍得哭闹什么的,可没成想,秀萍只是扭了下头,随即一把推开他,人更疯了一样的往外跑! 章妈妈和林昌都是撵她,撵到门口,林昌又转身回去看陈氏,这会儿他已经明白谁才是自己离不开的人,倒也知道疼着挂着陈氏了。 章妈妈追在秀萍身后,只可惜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利索,秀萍又跟疯了一样,但见两人身影在院子里穿过,那秀萍直接扑到了管事身上:“我儿子怎么了?怎么了?” 她的声音嘶吼见破,双眼圆睁如鬼,吓得那管事直哆嗦,话都说不抻了:“二,二,二,二爷他,他肚子疼,人,倒了!” 此时章妈妈总算追到了跟前,伸手才抓上秀萍的胳膊,秀萍便是一甩臂膀人就往长佩的院落里冲,口里更是急急地连哭带喊:“儿子,你别吓我啊,你千万别吓我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叫娘走的都不放心啊……” 她哭嚎着冲,身后一堆人跟着追,秀萍冲进二爷院子里时,就看到二奶奶纪氏一脸急色的拽着那位杨郎中:“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秀萍冲上去一把扯了纪氏:“我儿子怎么了?” 纪氏一转头看到萍姨娘那头发散乱脸色涨红要吃人的样子,吓的一甩手:“你儿子谁啊!” 长佩乃庶出,养在陈氏膝下,陈氏便是他的母亲,他见着生母秀萍也只能喊着姨娘,而秀萍本身是陈氏身边的陪嫁。并非什么别家纳进来的,如今她又被陈氏疏远着不曾亲近,纪氏进门两月就已摸的清楚,这一年半载的除了进门时和萍姨娘有一杯茶的礼数。再就没亲近过,如今被她这么一扯,又听人家直声问着我儿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但甩手更是一句话甩了出去! 甩完后才意识到这话有些伤人,但话已经出口,再一寻思也是道理。想她堂堂纪家千金,要不是父亲为了巴结上权贵硬给她定了这门亲,她至于嫁一个庶出的吗?再思及昨日受的罪,当下心中憋下了的怒就冲了出来,便冲着萍姨娘昂了头:“萍姨娘,您好歹也是府里老人了,怎么能没个规矩,长佩是您生的没错。但不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二少爷,称儿的得是太太。是我婆母!” 秀萍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情陪着她言语,愤恨的一把推搡了纪氏,纪氏站不稳立时摔在了地上,而秀萍则冲进了屋里去:“儿啊,长佩,我的儿啊!” 长佩躺在屋内床上,人闭目不言,而他身上衣服穿的很少,露出来的臂膀,小腿以及脚板上都扎着针。 秀萍一见这样子便吓的心口惴惴。立时蹲在床边动手拍着长佩的脸:“儿啊,你快醒醒,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好好地怎么成了这样?” 她拍了半天,长佩也不曾醒,秀萍吓的面色青白,而此时内室的门帘子一挑。林熙带着两个仆妇一脸冷色的走了出来。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秀萍大声质问,随即一看长佩,再看林熙:“是你,是你害得他成这样?”说着人往前冲,两个仆妇立时上前将她给抓住按在了地上。 林熙冷眼瞧着她:“萍姨娘,你这话说的我不懂了,我只是把从硕人居里翻出来的枣红豆沙糕带了过来,二哥最是贪嘴的,适才我没拦住叫他吃了两块而已。” “什么?”秀萍瞪了眼,随即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快给二少爷灌绿豆水啊,快给二少爷催吐啊!” 林熙闻言大喝:“胡喊什么?什么救命?我只是把吃的给了二哥而已,哪里需要什么救命了?” 秀萍眼看无人进来,急得言语:“那枣泥豆沙包里有毒,你快救他啊,再耽搁下去,他就不成了!” 林熙不为所动:“你说有毒就有毒?那是我从我硕人居里翻出来的吃食,你这话不是给我扣屎盆子吗?” 秀萍一看林熙摆明了要她的儿子死于无人救治,激动的大喊:“够了,你用不着拉人赔命,你娘又没死,就算死了,我赔命给她就是,你拖上我儿子做什么?他是无辜的啊!” 林熙望着她:“你这话难不成我娘不是无辜的,她亏了你什么,要你如此下毒手?她连自己的男人都分给了最信任的你,可你呢,却下毒加害!” 秀萍瞪着眼:“她无辜?她若无辜,就不会给我儿寻那么一个泼妇做妻,就不会弄个什么大户千金压得我儿抬不起头!我儿是庶出可也不至于在家看着全府上下的脸色,他活的窝囊啊!” 林熙闻言无语:“萍姨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别人家求着给儿子找个嫡出的都搭不上,我爹娘费心为他寻下一门好亲倒错了吗?你怪我二嫂泼辣,可若是我二嫂不紧着他,他如今能有机会参加春闱吗?只怕去年秋闱就无中了吧!” 萍姨娘扭了头:“少和我说那些,那是我儿自己用功!” 林熙沉默不语,萍姨娘见她不言语了,立时瞧望着她,但见她冷冷的看着自己,便反应过来不对,急忙言语:“我,我错了,我不该害人,我不该下毒,我拿命换我儿子行不行,求你快叫人进来救他!” 林熙摇摇脑袋:“你没有说真话,这不是你真正加害我母亲的答案。” 她一直有注意秀萍的表情,她的这些言语抱怨也是真的,眼角眉梢也透着怒意,她相信这些都让秀萍厌恶不满,甚至愤恨过,但是……她没看到杀意。她没有看到她眼角的张大,她明白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什么真话,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秀萍大声喊着,林熙望着她:“你儿子就躺在那里。生和死不再我,在你,我只想听实话!” 秀萍转头看着长佩一动不动,哽咽几下后,抬头盯着林熙,她的眼角张大,全然充满了杀意:“你要知道真相是吧?好。我告诉你,我杀不了你,我杀你娘总可以吧?六姑娘好好地怎么会死?陪葬殉情,我呸!她对她男人没有半点感情,怎么可能陪葬,在你谢府上才待了几天人就死了,不是你害死她的又是谁?” “你果然和她有瓜葛,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关心六姑娘!” “关心,我当然关心,因为我是她的姨妈!”秀萍激动的言语着:“香珍是我的姐姐。她也是王家的女儿,我们王家人命苦,命苦啊!”她喊叫着开始动手甩着仆妇的钳制:“你救他,我都说了,你快救我儿!” “不,你不说清楚我不救!”林熙昂着头一脸的漠色。 秀萍瞪着眼:“他耽误不得啊,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告诉你还不成吗?” 林熙眨眨眼:“我娘耽误了一个时辰都救回来了,只要你不耽误时间的话,应该也救的回来。” 秀萍瞪着她。眼泪流淌:“你到底还要知道什么?” “六姑娘死了那么多天,你为什么早不发作,而要这个时候动手?”林熙盯着她的双眼质问,秀萍闻言立时咬牙言语:“因为我昨天才知道,其实,其实林家才是……” 秀萍话正说了一半。此时外面却是一声女子的尖叫:“啊!血,血!” 秀萍闻声愣住,林熙则急忙跑到了门口去,但见此时杨郎中站在纪氏的跟前捏着她的脉象,而纪氏则是吓的脸色发白,她呆滞般的站在那里,裙面间正隐隐见红。 “这是怎么了?”林熙立刻凑了上去,纪氏望着她一字都说不出来,而旁边的郎中却言:“奶奶,二少奶奶她滑胎了!” “滑胎?”林熙闻言大惊:“你……”她话还没说完,纪氏已经抓了郎中的手:“我那滑胎?我有孕?” “是,按着你的脉象应该将近两个月的样子,滑脉尚存,但是刚才你那一摔,已经见红,又是这早的日子,我就是想救也救不了,只能开一方给你落个干净,免叫日后难。”郎中倒是实在,有什么说什么,可纪氏一听这话,岂能稳住?她本就是烈性,一听是那一摔害她滑胎,便疯了似的冲进屋中,即便看到萍姨娘被仆妇制住,也没反应,上前就是给了秀萍一个巴掌,继而扯着她的衣领:“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 秀萍实在在屋里已经听到外面的声音,因为也知道自己那一推害她失去了什么,所以纪氏怎么打她怎么拽她,她都没有反应,直到纪氏被林熙带人扯开硬架着出去叫郎中给赶紧处理后,才忽而哭号起来:“儿啊,娘对不起你啊,娘把你生在了林家,娘把你留在了害了我们王家之人的府中,如今不但害得你命在旦夕更害得你失去了孩子,娘,娘对不起你,娘这就死了来赔了你这孩儿!” 她哭号着再次挣扎起来,可仆妇见状她挣脱不掉,而此时林熙已经折了回来,看到她如此,直接走到了长佩的床边伸手扯了他身上的银针。 “你干什么?你要救我儿!”秀萍大喝,林熙转头望着他:“你能毒心加害,我却不是你这种人,你儿子没事,我只是给他喝下了一碗下了迷药的汤汁而已,他这会睡的好着呢!不会有性命之危!” 秀萍闻言愣住,有些怀疑似的看向长佩,林熙避让开来冲着两个仆妇一摆手,她们便松了手,秀萍立时冲了过去,抱着长佩又拍又抱的看了半晌,再发现他的确没有呼吸急促脸色见情后,这才颓然的坐到了地上,好半天才转头看向了林熙:“你诈我?” “对,不诈你,怎知你为何有加害之心?毕竟我母亲待你不薄。” “她做小姐时,是待我不薄,可后来不也疏远了?” “那是因为我告诉她,你撺掇着我四姐和我离心。”林熙声音不大,秀萍听着却似雷打在心上,她盯着林熙瞧望了好一阵才喃喃言语:“原来我是错漏在了这里。” “我一直不懂你明明是我娘最信任的人为何却背叛她,原来你是和珍姨娘蛇鼠一窝。” “不!”秀萍瞪着林熙:“这不是蛇鼠一窝,而是我们团结一心!我王家当年遭逢变故,我和姐姐从千金小姐变成了罚没的丫鬟,我们失散我们分开,我本以为王家只剩下我一个,我也真心伺候在你母亲跟前,和她一心,后来,后来我随着你母亲到了林府,伺候许久后成了通房还给他生了儿子,就此抬了姨娘,我以为这就是我以后的日子,岂料珍姨娘生产之时,我来帮忙,才留意到她腰上的胎记,后来借机问话,才晓得她是王家罚没的女眷,是我的姐姐霖儿!” “于是你们就勾搭在一处,你偷偷助力她算计我母亲是吗?可是我真不明白,你们两个不过是妾侍罢了,一辈子都扶不了正的,算计我母亲做什么?尤其我母亲可是你落难时真心把你当姐妹待的啊!” 林熙的话也许触及到了秀萍的心底,她抱着脑袋摇头:“我也不想对你娘不好,可是怪就怪她嫁谁不好嫁到了林家,我起初算计她,是因为我姐姐手里需要钱银去疏通去打点才能查出当年,到底是谁害得我王家被污,至于后来,也是因为想要姐姐更加得宠,而昨天,长佩与纪氏吵嘴,太太老太太都动了怒,罚他跪祠堂,我心疼不过,就想去老太太那里求个开恩,可我一个姨娘哪有资格说见求见?便趁着大家给她收拾东西去庄子上时,溜进了院子,谁料我还没进屋,就在门口听到太太在打听我姐姐的出身,还问及王家的事,于是我才知道,原来,林家才是害我王家家破人亡的仇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恩成仇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闻言愣住了。 仇人?什么叫仇?深切的怨恨,往往伴随血债,林家什么时候成了王家的仇人? 秀萍看到了林熙发呆的表情,便是凄苦一笑,口中轻喃:“我姐姐收养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总是和她念叨说念着王林两家的情谊才帮衬着,我一直一来也得以为你林家还是有恩于我们的,所以纵然六姑娘死在你手里,我姐姐死在庄子里,我心里有怨,有不平,也都念着林家恩,生生忍了的,可昨日我听了才知道,原来我爹爹当年中举乃林家老太爷亲笔圈出做点,故自出仕后便做了他手下门生,兢兢业业十年里,做什么事不得过着林家老太爷的手顺着他的意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爹身为他的门生,上书奏谏他能不过手的吗?结果龙颜大怒,一个莫须有的贪墨之名就扣在了我爹的身上,立时便有人指证他与人朋党勾结,人证物证所列全都是假的,我爹一身正气从不收人钱银,更只是一个翰林编修,哪里来的贪墨?林老太爷身为他的恩师,却为了保自己不被牵连,不但一声不吭,还带着人写折子斥责我爹,终害得我爹被判流放,半途投河自尽,我们一家罚奴,是你们林家怕良心受谴,才把我姐姐接到手中养在身边做了贴身丫鬟,是你们林家害得我王家!我怎能不为爹爹报仇!” 林熙闻言一时无法言语。 她跟在谢慎严身边,政治到底有多黑暗,这些年谢慎严对她从来没有遮掩,一件件一桩桩,她早已明白这个角斗场里的生存规则,眼下从秀萍嘴里听得只得一面之词,她却也能大体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显然政权相斗,时机拿捏不准。对方反手一棋,逼得她祖父不得不壮士断腕。 可这也是选择,是政治面前的妥协啊! 她能想到这些,面对秀萍便不知该说可怜。还是该叹息一声,然而这个时候,秀萍却忽然望着她:“我反正也活不成了,不妨实话和你说,其实我今早本想毒死的人是老爷来着,可是他却没吃包子,反而是夫人吃了点。其实这本是误伤来着,可我想到姐姐的死,六姑娘的死,便觉得她死了也好,至于老爷,我想他活着也好,不管长佩中没中,有他在朝里也能有个照应。多少能拉巴着长佩的,但我总得让他痛不是?所以太太死了,对他来说应该也是痛事。只可惜太太没吃多少,又被你给捣鼓着救了回来,我本以为老天爷叫我无望,可适才你却给了我机会,我看老爷那般疼惜太太,我才想着又给她下毒,总要叫他知道什么叫痛才好!却不想着了你的道,反倒叫你给捉了!” 林熙闻言叹了一口气:“常言道悬崖勒马尤时未晚,倘若你有些良心,也不至于……” “良心?我要什么良心。是你们林家对不起我们王家,是你们欠了我王家……” “你错了!”谢慎严的声音此时却突然响在门外:“林家没欠王家分毫!” 林熙闻言转头,谢慎严已迈步走了进来。 “慎严?你……” 谢慎严抬手冲林熙一摆:“我来时,这里正乱着,听了点始末,便干了过来瞧看。怕真起什么乱子,岂料却听到了这番话语。”他说着眼望着跪在床前的散发仆妇叹了一口气:“令尊是王葛辉王大人吧?” 秀萍看着他警惕的点了点头。 “你父亲的死是他自己冒进,怨不得林家!”谢慎严说着站在了她的近前:“你应知道我是因何同七姑娘有的婚约吧?是早先祖上立下的姻亲,而这个姻亲如何立?是因为林家老太爷同我的祖父乃是至亲好友,但我祖父不为官,只朝见礼而已,但他老人家可并非在权力场之外。当年高祖继位后,朝事一直未平,总有余党起心,高祖心中惊骇,猜忌心重,谁都起疑不信,彼时你爹年轻气盛,眼看朝中官员日日胆颤心惊,高祖又一心都放在了猜忌怀疑上,而把国事置后,你爹便上书谏言,想要劝高祖放下戒备之心将力用在百姓民生之上!” “你爹想法很好,却不通官道,更不通与帝相处的道理,他的上书谏言被身在内阁的林老太爷发现,立时扣下未递交上去,当夜他还寻了你爹与他言谈,不要此时触及逆鳞,须等时过境迁,可你爹自称铮铮铁骨,非要那名利正身,见谏言送不上去,竟在学士名流中大斥帝王之错,我祖父闻言大惊,林家老太爷更惊,深夜拜府求我祖父出马保他,我祖父念着情谊召你爹相间,出言相劝,还打算出手以酒醉虚传遮掩,岂料耳目快捷,高祖以得信儿,不但下旨抓捕搜查,更从你爹身上直接搜到了那封谏言折子!” 谢慎严说得蹙眉:“你爹当真正气傲骨,竟给高祖列出了七宗罪,高祖气急,这才叫授命都察院御史台动手弹劾,不错,证据都是假的,可那些证据都是高祖之命,谁敢言假?身为朝官,不知在曲中求直,不知在伴虎中求存,哪有什么为官的能耐?空有一场热血,却给当年的学子名士之流带来了多大的动荡?你只你王氏破败,可知有多少有识之士再没学会为官之道,为政之路时,就被你爹的案子牵扯进去?林家老太爷亲自写折斥责,求罚,也是想早点平息此事,不能让这事越滚越大!” “你父亲是死了,可他是投河自尽,他并非屈辱而死,他是羞愧,他死前还写了一封信给我祖父,忏悔他的冒进之误,后悔他连累了多少有识之士。”谢慎严说着伸手一指秀萍:“你可知,你将大恩化成了仇?其实你们王家女眷,高祖本是下令斩杀的,是我祖父同林家老太爷在高祖面前求情,才许下你们一条生路,你姐姐收养在了林家,原本你该是收养在我谢家的,可你性格孤僻,管事的觉得留你不得。才把你留在了教坊司,由着人伢子收去发卖,最后辗转落去了陈家……” “不,不是!”秀萍摇着头:“你才多大。你怎么知道当年的事?这都是你编的你编的!” “我乃谢家家主,我自小便是养在祖父身边,朝中一切的事,大大小小祖父都会与我讲,让我从中悟出道理,悟出一条世家求存的路,我不为官。但我懂官道,我不入仕,但我依然在政,制约平衡是道,曲中求直是道,只有把这个道摸清楚,才能在波诡云谲中相安无事,一路锦绣。”谢慎严说着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你的。便是我知道的,信与不信随你,你当它是编得都成。但你的行径委实叫人叹息,你适才说你听得前因,我且问你,你听的词句是如何?莫非林家老太太说,是林家害了王家吗?” 秀萍接不上话来,她只是听了一些喟叹,自己把事情拼凑而出。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一心只有怨恨,听得半句。便猜疑乱想,生生给自己铺出了一个动手的借口!可我真不懂,你都在林家落户生子了,你却如此行径,你就不为你的儿子考虑吗?” “考虑?”秀萍哭声与笑声混在一起:“呵呵,我。我如何考虑?长佩如此用功,去年已得举人,今年更入殿试,可他在家中有何地位?被媳妇厉声管着,被嫡母斥责跪着,我瞧着憋气,瞧着窝囊!” “人若长进,何以要他人斥责管教?而说教者,关心才言,爱护也束,倘若于她不相干,她何苦费那口舌惹人讨嫌?再者,没了人约束着,以我那二舅子的学识心态,怕是中举都难吧?你倒好,护心高,却授的并非正途,哎,王大人的两个子女到底可惜了!” 谢慎严叹息作罢,抬手便拽了林熙:“你处置吧,我且去泰山泰水跟前陪陪。”说完摇摇头走了出去。 林熙目送他离开,转头再看秀萍,一时也只有唏嘘。 秀萍呆滞的坐在地上,像是怔住了一样,一言不发。 林熙捏了捏手指头:“此事总得有个交代,于理你谋害我爹娘,便是要了你的命都应该,可到底有前尘相扯,我祖父当年又是怜惜你们王家之后,才叫着把珍姨娘接进了府,横竖一番情谊,却物是人非,我们便图个事事休吧,我把你送去叶嬷嬷所在的庄子上如何?” “我不去!”秀萍抬了头:“我不用你设施好心,我欠着我儿子一个孩儿的名,我还他就是!” 林熙摇了头:“你想把你儿子逼到什么路径上你才满足?为父母者当为子嗣着想,你倒好,除了溺,再一无是处!你是可以死,但死了之后呢?叫你儿子心中有苦日日压着?还是叫你儿和二嫂成日斗鸡般的处着?我若是你,自当为了儿孙福,乖乖远去,再不插手儿子媳妇的事,由着人家两人过日子,我二嫂若不重二哥,就不会约着他要他上进,你虽害她滑胎,却又不是诚心,她自己当时都不知有孕,只怪这个孩儿无缘,我会帮你劝着相合,叫他们一家子还过在正道上,总好过你这瞎胡闹的,弄得人家离合才得收场!” 秀萍闻言蹙着眉,也不接茬,不知是不是转不过劲头来。 林熙叹了一口气:“你刚才也听见我爹爹所言了,他和我娘两心相分了多少年,可到头来,他却知谁对他才是真的好。虽然二哥现在是被二嫂约束着,可到底上进了不是?倘若由着他信马由缰的,二哥这一房立时就败了,根本撑不起来的,您说是不是呢?” 林熙说完这话转了身:“该说的我都说了,走不走随你,你要强留在这里叫二哥难堪,也是你的事,你要死在这里叫二哥过不成日子,也随你,反正他是你生的儿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熙说着人已迈步到了屋外,此时屋内是秀萍大声的言语:“我走,我走!” 林熙抬头望了望天色,叹了一口气。 …… 这一夜林熙同谢慎严都没回去,他们齐齐留在了林府上。 陈氏醒来后不久,林熙叫人也把林贾氏和叶嬷嬷一道接了来,她没提白日里发生的事,只说陈氏吃了不净的东西有些不适,因此窝在床上,至于萍姨娘,只说着今日里同纪氏吵嘴,一时失手意外害得不知有孕的纪氏滑胎,因此内心歉疚自求去了庄子上悔过,而长佩醒了后一听说纪氏滑胎,就惯性的冲去找生母秀萍算账,秀萍一言不发听着他数落后,这才表示去庄子上悔过,结果长佩连半句挽留都没,人就走了,那份无情把秀萍也伤得够呛。 林家的女儿们陆续接到林府,包括久不出门的林馨和将才有孕的林悠,自打庄家出事后,她就一直和林熙错着日子不见,好叫两家不要难为,但今个是打着林贾氏的旗号约了众人,是以大家都来了。 林悠白日见了林熙的,却在众目睽睽下不好亲近,这会儿遇在一处,怎能不抱着哭诉?急的林熙一气的言语:“别哭,千万别哭,好不容易有了个宝,你可悠着点!” 林悠闻言又笑了起来,众人口口声声贺喜着她再度有孕,就连林馨都望着她轻言:“有了好,多一个多个依靠,日后孩子们开枝散叶,庄家一样能过得好!” 这些年她守着儿子,过起了近似寡妇的日子,越发把儿子看得重了,毕竟那是她日后的仰仗和依靠,而杜秋硕除了个她断着夫妻生活外,倒也处处没亏着她,就林馨自己同老太太言语,都说着每个月杜秋硕都会到她房里住两天,虽然睡在一处无有房事,却是全着她和孩子的脸面,而那个人,也都与她客气,生生活成了三大人加一小的局面。 一圈的人事言语过后,林熙便同林悠两个讲起了今日的事,当林可死于陷害逼迫下的自尽一事被告知出来时,林贾氏第一个大哭了起来,陈氏更是抹着眼泪。 林熙说着从谢慎严那里知道的后事,讲着康正隆以谋杀罪名被押入大牢,林昌当即闹着要去给祖宗上香,还说要去把可儿的骨灰接回来,总之自那时起,林府里的大姑娘林可儿就再不是忌讳之词了。 天色已暮,常妈妈扶了林贾氏回去歇着,林昌更是陪在陈氏身边拉着林悠言语,林馨则回了她的院落住宿,明日再回杜府,而谢慎严则和庄明达去了书房,林熙同叶嬷嬷从陈氏房里出来后,对视了一眼,便是异口同声的说到:“我们去硕人居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托付与倾诉(上)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灯笼挂上了游廊,一个个到一排排,将昏黄慢慢变得明亮。 看着硕人居,她有些唏嘘的感觉,却又不知为何心中如此。 “小时候,小心翼翼看着四周,每一举每一动,都生怕出了错,于是立在那里巴望着一切,而后才敢坐,若没十足的把握,便乖乖立在那里,不敢坐,不出头……”叶嬷嬷的声音在耳边轻响,林熙转了头看她:“我那时定叫嬷嬷笑话了。” 叶嬷嬷摇了头:“你心中有个怕字,便能知道什么叫制,这年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知道怕你就不会冒进,不会去碰。”她说着看向林熙冲她一笑:“我那时可没笑话你,是真真的喜欢上你,也许你瞧着我不好相处,或是凶起来不讲情谊,但终归是我出来教你,可为什么能教?就是因为我吃过亏,受了这份苦,所以我才悟,才知道什么是怕,什么是防患于未然,又什么是到了那个位置上才能碰才能去想的,而你,却小小的就知道审度,这很难得!” 林熙闻言低了头,她乃重生之人,死了一回才落在了妹妹的躯体里做了林熙,她能不知道怕吗?因为她死就死在了无知无畏之中…… 叶嬷嬷此时拉上了她的手:“走,还去我那屋里坐坐吧!” 林熙点了头。 手牵着手穿行在游廊里,两人此时哪里像师徒,倒似母女一般,当她们入了这厢房,点上灯火,林熙看着一屋子的简单,忽而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年,熙儿越发的过的顺当,还不时的能得着嬷嬷您的提点,可我却没能报答您什么,实在……” “别说那些话。我不是那政客圈子里的,也不顾贵妇圈子里的,要你花心思打发来往交情,何况你也没丢下我。年年逢节就叫人送东西来,我用不上的全给了唐家,现在唐家都成了庄子上的大户,庄头说话都客气,这还不算吗?” 叶嬷嬷说着坐去了绣凳上。 今日里,林熙接了她们来,就叫了府上人打扫。虽不至于弄得处处新,但却也干净无灰。 “七姑娘还记得我当年和你说过的话吗?”叶嬷嬷一坐下便望着她言语,林熙立时坐在了她跟前:“记得,您说过有一桩事要我应承您的,是什么事?” 叶嬷嬷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锦囊,说是锦囊,但大约时间太久了,锦囊的蓝布有些发白。其上的绣线也黯淡有断,看起来实在不入眼,但叶嬷嬷却小心翼翼地打开。而后从里面取出了有些红印金丝斑驳的缎子来,推到了林熙的面前。 林熙顿了一下,小心拿起,入手便发现这缎子光滑非常,乃是上好的料子,当下摸了摸,又借着屋内的灯火一瞧,但见料内经纬中金箔丝银箔丝穿插便激动的挑了眉:“这,金帛?” 金帛乃宫中皇室专用之物,叶嬷嬷竟然把这东西推出来。实在叫她惊讶。 林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放下,但在想要松手的那一刹那,她却又捏住了。她固然怕,但她也明白许下的是什么,所以在看了一眼叶嬷嬷那淡定的面容后,她伸手打开了它。 血字见腥见黑的入了帛纹中。与其上的如意纹路交汇在一起,却是一行字,一行生辰八字。 “辛酉三月初八子时。” “这是……”林熙的手微微哆嗦了一下。 “我的生辰八字。”叶嬷嬷说着手指却捻了捻,林熙看着她这个明显说谎的动作,懵住了。 叶嬷嬷的眼神从林熙那里直接落去了自己的手指上,一顿之后笑了:“我对你毫无防备,以打算全数讲出,结果连做伪都不会了,没错,这话是谎话,可它也是真话!”叶嬷嬷说着起了身,走到了房门口,左右扫看跟着的丫头都离得远远地,这才转回来看着林熙问到:“我教你的东西,好用否?” 林熙眨眨眼:“好用,那些记数让我算账便捷,那绢书里的东西,匪夷所思却能叫我打开眼界,连对我家小宝都能有些关照……” “你就没想过,这些东西何处来的,我怎么会知道会懂?” “不是您祖上……” “我祖上何德何能啊,会这些?”叶嬷嬷一脸嘲色,继而看着林熙:“不如我们两个换换心底的秘密,至少倾吐出来也比塞在肚子里一辈子的好,反正我的身子已经不成了,最多两年也就到顶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不会说出去,而我的秘密说给你,你也不会对人讲的,不是吗?” “我的秘密?”林熙一脸诧异,心底已慌,叶嬷嬷冲她笑:“是我教的你微表情,你有没秘密我看得到,你不敢说,那不妨我替你说,你的秘密和林家大姑娘有关,对吗?” 林熙的肩立时上挑,她本能的反应让她的瞳孔都紧缩了些许。 “看来我说中了。”叶嬷嬷消瘦的脸上漾着一抹得意的笑容,似是很开心。 林熙捏了手中的金帛:“我承认,是和她有关,但是,我没办法说。”叶嬷嬷能看到她的真实内心,林熙在她的面前,没有隐瞒过去的自信,可是若说她怎么说?重生?谁信呢?连她自己都是觉得匪夷所思的啊! “你没办法说,是因为你认为我不信,因为那太匪夷所思,可眼下不如我告诉你一桩更匪夷所思的事吧!”叶嬷嬷说着凑的林熙近了些:“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是未来的一抹灵魂,死后借尸还魂到这个世界的!” “什么?”林熙惊的立时站起,而叶嬷嬷一脸淡然,她望着叶嬷嬷,她看着她的表情,她知道叶嬷嬷没有撒谎。 慢慢地,她坐下了,眼神不挪的盯着叶嬷嬷。 “我教你的东西,都是我们那个时代常用的东西,而微表情是我的专业课题,我是一名刑侦学和心理学的双博士,博士你知道吗?大约相当于进士那一档次了,总之这是我的研究方向。所以我很清楚这些。我死于一场海啸,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篮子里,身边是车轱辘的吱呦声。我当时还在想,我是不是死了,我现在是不是尸体,可当我试图叫嚷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声音竟然是婴儿的啼哭声,我吓坏了,好半天又试着喊了一下。还是哭声,而紧跟着篮子被掀开,一只手便捂住了我的嘴……” 林熙听着这些话脸色已经发白。 “我当时觉得自己的口鼻全被压住了,我以为我会死,我奋力的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住,我竟然在襁褓中,而那时压着我的手松开了。那是一个男人纠结的面孔,他对我说:‘殿下,你千万别哭。否则我就救不下你了!’” 林熙手中一直被攥着的金帛落在了桌上,她望着叶嬷嬷已经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了。 “我一听哪里还敢哭呢,闭着嘴老老实实一声不吭,那个男人看着我不哭长出了一口气,又把篮子给我扣上了。而后在篮子上又压了许多的东西。我记得那一路的颠簸,更记得自己在那个篮子里越发的上不来气,就当我快要不行,要哭喊求氧气的时候,篮子上的东西终于搬开,篮子被打开。我没有再上不来气……”叶嬷嬷说着冲林熙无奈一笑:“我当时知道,我是借尸还魂,因为那个孩子,原本的我,在路上已经,闷死了。” 林熙低下了头。伸手揉蹭着自己的额头,叶嬷嬷这些话给的震惊实在太大,先说什么未来,又说什么借尸还魂,而从她口中描述的一个殿下之词,又足以暴漏出其后的故事,震惊,震惊到惊心动魄,震惊到她如坐针毡,震惊到她手心和后背冷汗连连…… “我的故事你一定听过不少,大约是我多么传奇的一生吧,但其实藏在传奇之下的,看不见的无奈又有谁人知道呢?”叶嬷嬷说着伸手把那金帛抓在了手里:“我这个身子的主人,是一段孽缘所造,她不该活在尘世间,她得死,你能猜出来,是谁和谁吗?” 林熙望着那金帛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言语:“中,中宗?” “我那日子必然一头是中宗的。”叶嬷嬷说的很淡定,林熙却不敢说另一个人了。 中宗,乃是现任皇帝的曾祖,是他爷爷的老子,自己的祖父伺候的高祖是中宗的儿子,而依着年岁看,的确只能是他,但如此一个中兴之主能参与的孽缘……还能是什么? 她盯着叶嬷嬷手里皇室专用的金帛,完全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不敢说,我说。”叶嬷嬷说着再次把脑袋凑了过来:“静怡长公主。” 林熙闻言顿了一下立刻抬手擦抹额头上的汗水,此刻的她的心狂跳不止。 长公主是什么概念?在大周,长公主是皇帝的姊妹,堂堂中兴之主的帝王,竟然和自己的姐姐…… 林熙伸手去抓桌上的茶壶,可惜茶壶里是空的,她只能悻悻的放下。 “你不用怕什么,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托你那桩事!”叶嬷嬷说着转头看向外面,她从窗户里看着天上升起的那轮月,轻声说到:“我那时小,不会说,可我能听啊?所以我才知道了这桩事――长公主适婚后,驸马便不如她意,她在驸马府上住了一年就搬回了宫里,偶尔应节才回驸马府一日,两人虽没离合,却也各自过各自的,驸马满园莺莺燕燕,长公主则在宫中和自己的弟弟有私,乱伦背德,宫中之禁,但这是帝王坐下的事,后宫之中谁又敢言呢?结果后来长公主有了身孕,本意要落胎,可长公主舍不得,便匆匆回了驸马府,召见了驸马。驸马以为这是皇帝的意思,不敢触犯天颜,只能认做是自己的种,公主也因此搬回了驸马府,假作一番亲近,皇上宠爱长公主,见她依然如此,只好作罢,给了驸马一些好处做补,还破例把盐运的事交给了他管,但岂料就在长公主临盆之际,驸马却醉酒言于同宴朝臣,朝臣惊骇,立刻上书奏请此事,状告驸马秽言污语败坏超纲。” “于是驸马因渎职被腰斩?”林熙立时言语,因为她记得当年在林昌跟前听过他曾提及,驸马中最背叛的莫过此人。 “没错,泄漏这种事,皇上怎么可能饶了他?但他死了,流言却在朝臣心中,看着孩子降生,他怕这个孩子长大了,群臣看出端倪来,彼时他还怎么力压群臣啊,于是他叫了身边的总管太监和他一起去抱走了这个孩子,说是送到别家养,做个富贵闲人,于是长公主无奈之下才写了这个生辰八字,她是想着孩子就此偷偷的活着,却不知皇上已起了杀心,孩子一抱出去就下令找个地方弄死埋了。总管太监纵然知道是孽种,却不舍得杀,为难之际想到了交情最好的安国侯,同他私下说了这事,安国侯爷便言,这到底是一条人命,我帮你私下送了人好了,好歹这也是皇室血脉,于是他接手了我,将我偷偷的抱进了侯府,打算第二日上打听个稳当的去处,岂料事有凑巧,他回到府上才知道,就在那天中午他好不容易才得的独女因为脐风去世了。” “于是,你成了侯府的独女?” “没错,自己的女儿死了,他还要送出去一个,侯爷夫人又身子弱,实难有孕,故而侯爷将实情告诉了侯爷夫人,最后两人决定把我当作自己的女儿将养起来,便把包我的包裹烧了,只剩下这个锦囊收在侯爷夫人的床头匣子里,于是我才成了安国侯爷的独女。” “可是既然如此,当年为什么安国侯爷还要把你当王妃将养?”林熙不解。 “谎言罢了……”叶嬷嬷苦笑:“他们对我很好,疼爱有加,教我礼仪也是当作侯门贵女教养而已,他们只是做了为人父母该做的而已,至于后来下了诸多的血本,也不过是太疼爱我而已,因为我乃未来之人,心高气傲,与人相比,就想得个头筹,结果谁都道我伶俐聪慧,他们也爱护有佳,而我更想日后觅个好夫婿,好锦绣芳华一场,岂料,最后名声大了,就传成了那般,而那时……你不知道当时我爹有多紧张,吓得不过三日便头发见了白,结果皇上闻听此言,竟叫人带我入宫瞧看,这一看就出了事,他看着我一言不发,而后直接摆手就叫我离开,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夺嫡党争,我爹莫名其妙的被搜出证据参杂在其中,而后我就便成了罪奴,收进了教坊司。”(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托付与倾诉(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熙望着叶嬷嬷,话语难出只能用手轻轻地捉住了她的手。 “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叶嬷嬷低下头,眼泪滴落在了桌上。 “你不要这么自责,我听爹说,那时是夺嫡混战,也许只是巧合……” 叶嬷嬷摇头:“不是巧合,起初出事的时候我还在欺骗自己,我对我自己说,和我无关,可我被关进了教坊司的当天,母亲就被,一杯毒酒赐死,当时她说要给我再梳头一次,黄门太监同意了,她从镜子里看着我一言不发只是给我梳着头,在束好双螺的时候,她捏了我的手,把这锦囊塞进了我的手里,而后人就转身走了。我当时大声的喊她娘,一声声的喊,她却没应我一声……” 叶嬷嬷说着眼泪淌如小河,林熙急忙扯了帕子过去给她擦抹,叶嬷嬷便哽咽着在那里哭了一气,好半天才缓下来,继续言语:“当时我以为我大限已到,我以为我也要死定了,可万万没想到过了三日……他竟来找我了。” 林熙的手一顿:“莫非是……高祖?” 叶嬷嬷点了头:“是,那次我进宫面圣,皇上见我一面便打发了我走,可我并非直接撵出宫的,而是在宫里同皇后一起赏花,结果就在御花园里,我们一起遇上了当时的誉皇子,他知晓我的名号和我多说了两句,结果到我临出宫的时候,就有人把我截住引到了他的面前,我当时心中慌乱急了,我知道他其实是我的兄长,所以我始终低着头,始终说着一句话:请让我走……后来他放我走了,没有和我说什么,我却未料到孽缘深种……那时他来到了教坊司,他问我发生了什么,问我爹爹怎么会帮臻皇子谋反。他说我爹爹向来是支持他的,可我怎么说呢?我只能说我不知道,我说一定是陷害。” 林熙立时摇头叹息:“高祖夺嫡啊,你说陷害。岂不是成了说他……” “我那时哪里知道,我爹被查办的第二日上中宗就已驾崩了呢?中宗见我便知是祸,一心想要堂正的灭了我们一家,恰好臻皇子发难,他便叫人做假证牵扯了我爹进去,可是我爹其实是和誉皇子一系,我爹一被牵扯出来。誉皇子生怕自己这边出事,立刻出手,就……” 林熙叹了一口气,其后的一直是大周多年来不提的事,中宗驾崩,本该太子继位,可太子却一病呜呼,臻皇子已经被问罪。天下还有谁能主?不就是誉皇子了吗?于是誉皇子继位,成为了高祖。 “他来见我时,太子已被他下毒谋杀。只是他这人看起来醇厚仁爱,其实不然,他听我那句话,气愤非常,然后他告诉了我这些,我才知道他已经夺嫡,可我彼时真的什么都答不了,于是他认定了,是我爹欺蒙他,认定我爹是实心效忠着臻皇子。于是,他去天牢里质问我爹,我爹依旧不能说,生生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而后被他,亲手杀了!” 林熙摇摇头把帕子递了过去。 “丧钟响彻,中宗这才被宣告了驾崩。一路下来,誉皇子做了皇帝,我们一家就只剩下我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我却这辈子就抛落在教坊司,日后只能做个清倌花魁什么的,可你的曾祖母却救了我,她听我名声,又念我家昔日交好,将我救下养在府中为奴,却待我如同小姐,没叫我受罪吃苦,而那时我同你的祖父也慢慢生了情,我当时已不指望能嫁给他为妻,毕竟我是罪人之后,可你的曾祖母待我极好,竟愿意成全我们,而你祖父也与我言语将好生待我的,可之后,皇上却想起我了,用了一个召见看看的理由,就把我扣在了宫中!” 叶嬷嬷说着伸手摸上了她狰狞的脸:“我对他说,因为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死也不能与你一起!可我并不想死,我想活,所以,我最后只能毁了这张脸,他很生气,他当时想要用强的,在那个关头,我才告诉他,我是他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孽种妹妹,而他爱上我,更是孽上做孽。”叶嬷嬷说着伸手捂住了脸,林熙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望着她,此刻,林熙已经彻底明白,传言与现实的差别有多大,而叶嬷嬷在其中的挣扎有多苦。 “之后,他给了我一个烈女的名讳,让我做了他身边的近侍丫头,他和我看似主仆,让世人念叨着他的痴心痴情,把他更加看作一个仁爱之君,可其实也不过是有个人可以供他自己撕去虚假的脸谱,还原真实的自己罢了!他是人人说的仁君,可我在我面前,他从来都是算计种种,而我,一个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博士,第一次发现我的可笑与薄弱,原来古代的生活并非我能轻易拿捏,我必须把古代的一切都掌握,才能真正的在其中融会贯通,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留意着他玩弄的各种尔虞我诈,我从此对宫廷的每一个人都慢慢做到了了如指掌,投其所好,他的皇后,成了我的好姐妹,我要求离宫报恩的时候,高祖放了我走,皇后她还为我哭过呢,后来来到你们林家,我只想还了恩,要不然也不会和你家又牵扯上这份缘,之后又出来教了你!” 林熙起了身,恭敬的言语:“多谢嬷嬷教我许多,才让我在后来免遭算计。” “我教你的是我的悟,我为什么对你说每个人的路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倘若我当年不那么高调,不那么显摆,大约我早已相夫教子过的其乐融融。而你的怕,你的低调让我触动很多,所以也才成就了你我的缘分。” 叶嬷嬷说着再次把帕子放进了林熙的手里:“说给你这些,是因为我大限将至,这些东西憋闷在我肚子里一辈子,都没机会倾诉,你是谢家的主母,日后少不得和那个毒辣的太后交手,说给你,就是要你知道,宫里的人为了权利,没有什么不敢做,你多多提防,不要与她争,低低调调的熬些日子,就会好了。” “是,熙儿记下了,但您要托我的事是……” “是我害了安国侯一家,是我害得叶家身背罪名,我要你想法子让你夫婿助力渝哥儿,在他有生之年为安国侯爷平反,让人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如此我去也去的安心,如此,我不亏欠这里的人,一分一毫。” --今天就这么些了,实在累了。周一再看更新吧,各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得中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叶嬷嬷说出了她的相托之事,林熙眨眨眼:“应该是可以的,只是你和高祖都提不得半点……” “我明白,所以只求安国侯一家洗冤就好。” “我知道了,我会和慎严提及,并让他为此时周旋,在渝哥儿将来盘算之时,我也定然助力!” 叶嬷嬷笑着点了点头,随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憋在心里这些年,此刻果然舒坦多了,心中的事有了着落,受了一辈子的秘密也得已讲述,想我大限将至时,倒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诶,七姑娘,你不打算说你的秘密吗?” 林熙望着她,半晌后摇摇头:“我要它一辈子烂在我的肚子里,然后带进棺材,谁也不知道才好。” 叶嬷嬷笑着点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绢布的小册子,推到了林熙的面前。 “嬷嬷给我许多助力,到了此时也还要赠我书册?”林熙这几年把叶嬷嬷给的那些都快翻烂了,万没想到还有新的,当下说着动手拿起,便是笑嘻嘻的翻开一扫,随即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这……” “世家有世家的强盛之处,却也有世家之软,谢家我相信有些手段底子,但我在宫中那些年,却也不是混吃等死之辈,这个交于你,若然你夫婿轻松可将皇室掣肘,这东西你就捏着,空了翻翻,就当是本书,日后教导子嗣也能拿上面的事当当例子教导一二,若然你夫婿盘算上欠了点……那就当我送与你和他的贺礼,祝你夫家再旺三代权贵之命!” …… 从叶嬷嬷屋里出来,叶嬷嬷便叫着丫头扶着去了福寿居,这人老了,什么仇怨都看淡了,此刻叶嬷嬷竟然和林贾氏成了姐俩好,互相凑在一起絮叨着数着日子。 看着她离开,林熙捏紧了袖袋回到了当初的闺房。叫丫头在外守着,她翻找出针线来,然后躲上了床放下了帐子,闷在里面将叶嬷嬷给的绢书小心的缝制在了贴身的肚兜里。将将缝制完,外面就传来了丫头的招呼声,林熙立时把肚兜穿好,把针线筲箕放在了一边,谢慎严便一脸酒气的走了进来。 林熙披了件衣裳,招呼着他洗漱了,这才一并躺下。看着谢慎严难得的有些醉醺醺的样子,她便言语到:“你今个怎么会喝高了呢?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你这是太高兴还是太悲伤?” “两者皆有!”谢慎严说着一把搂了林熙的腰身,半趴在她的身上:“把你心头所忧解掉,我高兴,把那炮筒子捡回来,我也高兴,可是。身边的尔虞我诈从来不休,我又怎能不悲伤?” 林熙闻言眨眨眼,大约明白他所言。便像搂着小宝儿一样将他搂住:“你和我四姐夫恩怨已消?” 谢慎严口中的炮筒子除了庄明达还能有谁呢?所以林熙理所当然的想到了这个事。 “庄家是一场夺嫡中的败者,此刻人人弃之敝履,但到底我们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啊,何必生分呢?何况他那性子若没人拉着,迟早得出事,所以三坛子酒换个恩怨尽消!” “能消了最好,我只怕宫里因此会给你寻麻烦。”林熙说着蹙了眉,这些年要不是为着这个,她至于和林悠见不上面,走不成亲戚吗? 谢慎严嘿嘿一笑:“我要的就是他们来寻麻烦!” …… 歇了一晚。第二日早上一家人又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聊天说话,今日里是春闱放榜日,大家思量着长佩同渝哥儿的前程,便干脆在此等着。 京城各处不时的有响锣和鞭炮响起,才听了几处动静,管家便急急跑来。一脸的喜气:“报喜的进咱们胡同了!” 林昌闻言立时兴奋的叫着管家去迎,更叫着众人准备好香案候着,果不其然,那报喜官到了林府,不过唱音一出,却并非是长佩高中,乃是唐渝,甲等第六名。 当下渝哥儿被簇拥了出去接了喜,这边林贾氏就叫着人放了一挂鞭炮,叶嬷嬷更是眉眼里都含着笑。 林熙在旁看着意气风发的渝哥儿,再看看叶嬷嬷的眉眼,她知道渝哥儿的仕途就此打开,而安国侯爷的平反之事,也必然会开始步步为营。 渝哥儿高中,林贾氏等人当即就给添了赏来接喜,随后叫着人立刻往庄子上去,接渝哥儿的父母入宅―毕竟此时渝哥儿已是贡生,下月殿试再分出个等级来,便可以级得官,最差也能是个“同出身”,然后释褐授官的,从此也就飞黄腾达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眼看快没希望时,报喜官终于再次登门,长佩也中了,论着名额是丙等第九,而一直梳着京城里响了几挂鞭炮的林昌,却知道长佩乃是这轮春闱里京城得中的最后一人,也就是说差一点,长佩这轮就被刷下去了。 虽然是最末一位,却也总算得中,一会春闱全国才一共能中三百来人,他能中上就是本事,当下拜香进祠的叩谢祖宗后,又自是家中设宴欢庆。 一道团圆饭用罢后,才各自散去,临走前,林熙特意同陈氏在房里悄声说了关于萍姨娘的这桩事,如今她人已与昨夜送去庄子上,林熙的意思还是叫给带个话过去,但恩威并举的把话晾明白,她若回来,老爷就不会在官场上护着,帮衬着―如此也算逼着秀萍老老实实在庄子上呆着。 其实这不算个好法子,毕竟长佩过上几十年万一出息了,秀萍还有作福的那一天,但林熙要的就是秀萍的离开,因为只有这样,秀萍才终有可能静悄悄的散手人寰。 陈氏听罢了林熙的意思,唏嘘着叹了一口气,随即摆摆手:“这事你不操心了,余下的我会处理的,哎,好好的路她不走,偏要把心长歪弄成这样,又怨得了谁?倘若她没对我下手为害,没对老爷起那歹心,只今日她便风光,再挨上几年,长佩混个外放,我也不会留着她在身边,自打发她跟着儿子去一路外放,享着福,就同你三叔那般,她怎么也比如今这样好不是?自作孽啊!” 听着这份叹息,林熙深知陈氏心里的酸楚,毕竟当年她们也是一对互相依赖的主仆,便思及身边几个丫头,想着还是得给她们都物色好的人家才成!想到好人家,也就想到了渝哥儿和朱家的亲事,立时林熙便觉得自己还是有不少事都帮衬张罗。 离开了林府回到了谢府,心中只剩下叶嬷嬷所托那件事的林熙便把换下来的肚兜小心的收进了箱笼里,而后除了招呼着谢慎严帮忙去朱家招呼,定日子的陪着渝哥儿上门定亲,便开始给五福游红这些已经大了的姑娘寻摸人家了。 愿意放出去的,便放出去,愿意伺候就在谢家府院里或是庄子上给寻户合适相当的结亲,嫁妆彩礼的她帮着归置也就是了。 于是谢府上一时间都忙着给一等丫头配对结亲去了,林熙成日里抓着夏荷和花妈妈帮着瞧看打听,眼看着都定了下四五对了,正忙的欢腾着,谢慎严从大理寺得了消息来,便找了她一日的闲暇同她提及了康正隆的判定之事。 “他行举令人发指却到底是官家,康家又算是书香门第的,肯定使了银子,皇上最后把死刑免了改了流放,哦,听说是在求三的时候改的……”谢慎严说着捧了手边的茶将整个案判结果告诉了林熙,林熙听得是眉头紧蹙,使劲地捏了手里的帕子。 古代轻易不判死刑,一年一度死刑宣判便是秋判,死亡名单报上去,皇上打勾,勾谁谁死,因此也叫秋决,而后逢领导人生日啊,大丰收啊什么的,还有大赦!如果一个人运气好,正好赶上,那就是本来该杀的,也都能放了! 秋决,并非皇上打勾的时候没人理会,还得有御史台的人在旁求劝,就是遇上那种杀一千次都不解恨的该死之人,也还是有这套程序,御史台的人说,皇上三思,老天也有好生之德……巴拉巴拉说一遍,皇上说,此人该杀,御史台的人再来一遍皇上三思,这么来三次,才真能把他勾绝了。 实际上,这就是个程序,依次来彰显帝王的仁义,彰显帝王对每一个生命的认真和重视,显摆他的好生之德,但偏偏走形式的东西往往也是猫腻转机所在,康正隆牵扯的案子在第三次求告的时候,皇上笔一转跳了他和金鹏二人过去,康正隆参与两起谋害的没捞着死刑,判了流放,徒千里,金鹏谋杀妻子的则直接发配去戍边―这明显也是金大将军求告成功了的。 这样的结果无非显示了官场的黑暗,林熙这个做世家主母的也并非不懂这些,可是康正隆就这么流放徒千里,她不甘心,想到当初她被逼的跳井,林家上下当她是耻辱,连骨灰都供在庵里,便觉得心里根插了把刀子似的上不来气,便是一副憋住了的样子。 谢慎严瞧着她那样子,放下了茶杯,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别这样,这种事很常见。” “我知道,可是他活着,我不舒服。”林熙望着谢慎严:“我大姐若地下有知,也不会瞑目。” 谢慎严点了点头:“放心吧,流放就是皇上给臣子一个安慰,但流放并非不会出意外,到时老天爷要收他,谁也拦不住不是?” 林熙闻言立时明白谢慎严应承了她什么,便激动的起了身:“慎严,我,我替我大姐谢谢你!” “傻瓜!”谢慎严刮了她鼻子一下:“一家人可不说两家话!”说着他咳嗽了一声,冲林熙低声说到:“上次我叫你关起来的那个嬷嬷,叫人把她接出来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品诰命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一月的天,已经泛起凉意,虽艳阳高照,出出进进却得披着披风了。 林熙这阵子忙着府上丫头们的亲事,说办便是极为利索,一连四场亲事办下来,喜气是足够了,只是一想到渝哥儿的亲事,还是止不住的摇头。 殿试一场下来,渝哥儿着实本事,乃高中探花,林府上因此放了三日的鞭炮,陪衬着着渝哥儿跟着状元榜眼一路风光的京城巡游,倒也颇有些得意―毕竟这些年渝哥儿是养在林府上的,横竖林府都跟着沾了光。 只是林熙却还是头疼,探花郎已经不易,朱家也因此对渝哥儿极为亲切,可是到底渝哥儿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再是就此丢了锄头,也掩盖不了农村那份实诚的乡土气,林熙固然觉得亲和,但在朱家眼里,这又穷酸了,因此也不知怎么想的,对着彩礼之需,狮子大开口,林熙愿意帮衬,谢家也扶的起,可林熙却也因此对渝哥儿的未来有些担忧―娘家太强势,这朱家嫁女,也会生生弄成了渝哥儿入赘一般。 是以这两日上她有些犹豫,但婚约已经说成了,变了就会惹事,对方又是朱家,这年头瞻前顾后,终到了,还是托了谢慎严叫他给渝哥儿招呼一下,免得日后埋怨。 此刻,她披着披风在府院里转,身后跟着五福和游红,如今她们已经为了人妇,林熙寻了庄子上两家合适又老实巴交的给他们成了亲,不但添置了嫁妆,还顺手就给操办了,两个丫头办的热闹,府上的下人们也自然会念着奶奶是个重情的人,林熙原本只是想着方便她们就近伺候着,也不枉主仆的情谊,反倒也得了个乖。 “姑娘,今个儿风大。您怎么转到这里来了,小心晾着!”夏荷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寻了过来,迎头便是关心言语。 林熙冲她笑了笑:“我身子养的好着呢,没那么受不得风!”自打孩子生下后赶上曾家那糟心事。谢府上下都在致力于怎么把林熙养得无有瑕疵,好早点为谢家再添子嗣,如今她肚子已经收得干净,谢慎严便开始盘算下一胎,只是林熙记得叶嬷嬷给的册子上说,女人若是顺产还是将养上两年才好,便没怎么上心―可她不上心。有的是人操心,这不,夏荷自有了身子,便开始盯自己的主子,只盼着她也早有动静! “姑娘,给唐爷添置的那些,这两日都已经出了库,今儿下午就能装完车。您看是什么时候送到玉石胡同去?”夏荷来便是问事,这渝哥儿要成亲,总不可能在林家安置下来不是?叶嬷嬷一早就在京城里买了宅院的。只是她不吭声,当林熙和谢慎严商量着是不是帮着置下房产换情谊时,她却差人送了房契来,外加一封信,大体的意思就是:这房产早已置下,但叶嬷嬷不打算用自己的名义给他,要林熙以谢家的情谊给他,想让渝哥儿承谢家的恩。 林熙明白叶嬷嬷心底的意思,她这个人口中总是念着怕欠了谁,结果连带着对渝哥儿也是如此。只要渝哥儿念着她这个当祖婆的一番照顾就够,至于别的,却给的不多,要不然以叶嬷嬷手中的私藏,当年添到林熙手中的东西,至少也能让渝哥儿自立门户。独独做个少爷,锦衣玉食吃香喝辣,完全不至于要在林家寄人篱下的读书生活―归根到底,她还是想让渝哥儿能生养出个好性子来,将来才能在帮她完成遗愿之事上走的更远! 而还有什么会比人生经历更好的磨练性子呢? “先过去招呼一声,叫管事的把人手备好,天擦黑的时候就送过去吧!”林熙做了吩咐,夏荷答应着去了。 财不露白,是以都是夜里去,只是考虑到太晚也不好,故而选了天擦黑的时候。 夏荷前脚去,后脚花妈妈就来了,对着她挤眉弄眼的,显然是有话要说,林熙便干脆同她一道回了屋里,叫着奶妈送来了小宝,便打发了她们出去,自己一边逗弄着小家伙在床上玩,一边轻声言语:“什么事,让你如此扭捏?” “刚才外面又抓人了,那年岁身段和那位很像!”花妈妈完全凑到了林熙跟前压低了声音言语。 林熙挑了眉:“这是第几个了?” “动静大的,撞见的,就七个了!”花妈妈说着还比划指头,林熙抿了下唇:“我知道了,别作声,当不知道。” 花妈妈一愣:“这个明白,可这事……” “和我们谢府无关!”林熙一脸严肃,花妈妈点头如捣蒜:“哦,明白,明白。” 她摆了手,花妈妈退了出去,林熙便看着在那里把身上衣服往嘴里塞的小家伙叹了一口气,轻声喃语:“小宝啊小宝,你爹这一局玩的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 傍晚时分,谢慎严归府,自春闱及殿试过后,他可忙了起来,有识之士要拜会,新进的三甲要邀约,一番应付之后,每次殿试之后都会举办的三公槐辩论大典也循例召开。 三公槐辩论,这是大周朝的特色,为了彰显君王爱才之心,为了体现才者不论出身的道理,这个大殿已经成了有识之士的学识展现平台,若能在此大殿上一夜成名,你可就从此金光照身,人人把你当大才子看,就算你不是进士贡生,仕途官路也会由此而风生水起,所以每三年才一会的三公槐辩论,更是各位文人墨客为自己挣下前途的机会。而三公槐辩论,共分三场,分别是生,士,夫辩论,也就是还没成为进士的,成为进士的,和已经做官的各有一场辩论,而这个辩论的结果,除了大家听判外,还有几个做判的人,以免辩论胶着不断。 之前是老侯爷列席做判,开到最后,三场一完,少不得自己一番演说,趁着点评三场的机会。用来显摆世家的风骨和眼界,以定世家不可超越的地位,后来老侯爷去世,继爵的安三爷便参加了一届。他性子较绵,不似老侯爷那般大开大合,对此事没多大兴致,尤其那些文人墨客的,一个个唇枪舌战起来,开先还是应经据典,到了后面各种口水话就出来了。他又不善与人争执,只觉得吵耳,内心更觉得他们不学无术有辱斯文,以至于参加一届后就实在没什么兴致。 于是待到今年这轮,他为了躲清闲,竟把曾家的事在徐氏跟前念了几天,徐氏身子骨不好,思及这事也觉得梗的晃。九月上就闹着想回娘家看看,于是安三爷立刻陪着她车马劳顿的回娘家去了,于是今年这摊显摆的机会就落在了谢慎严身上。 谢慎严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但人家有天赋,且老侯爷当年那是大力栽培,于是这为期三天的辩论会一结束,谢慎严最后一日的总结发言,可出尽了风头。 第一日那场,乃生者论,辩论的是“民生在民,还是在君。” 第二日那场,乃士者论,辩论的是“臣心系民。还是系君。” 第三日那场,乃夫者论,辩论的是“社稷于君,还是,君于社稷。” 这三场的命题,在林熙看来。就是嚼不烂的辩论题目,你能说百姓不重要?不行,那你能说国君不重要,更不行,所以说来说去就是大家争一场的事而已。 却不料谢慎严在陈词总结时,直接把三个命题合一,谈起来“民,君,社稷三者关系”而后引经据典的把孟子提倡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洋洋洒洒阐述起来。 十句之内,必有典故所出,五十句便已阐述明白,只说了小半时辰,就把文人墨客们给惊了,一个个不但震惊于世家家主的学识,更好奇那些被引经据典的书册孤本,故而自那日后,谢慎严名声大震,满京城都是议论他的声音,而一时间,谢府上拜帖都能当柴烧了。 林熙因此一连几日都没见着他,没法子,谢慎严跟赶场子差不多,从这边出来,就奔那边,中间能回家洗澡换身衣服,再抱抱儿子,就已经很挤出时间了。 “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还要去别处?”林熙见他进来,立刻出言招呼,手里更把小宝抱了起来,凑到谢慎严跟前:“来,快让你爹抱抱!” 谢慎严将小宝接过,先在他脸上印了一口,结果小家伙抬手就抓上了谢慎严的胡子,谢慎严一面小心的跟儿子抢胡子一面逗他:“来,叫爹!” 小宝张张嘴,先是乐呵呵的笑了笑,而后嘴里咿咿呀呀的冒出一个音来:“嗲……” “爹!” “嗲……” “爹!” “嗲……” 谢慎严抽了抽嘴角:“为让你叫我一声爹,我都不知叫了你多少声爹了,你好歹也叫准一回嘛!你看你叫你娘叫的多顺口!” “爹……”小宝终于对了音,谢慎严立时就乐的又吧唧一口,林熙见状言语:“你成日忙的不在家,他能叫上几回?”当下动手把小宝抱了过去:“快去换了你的衣裳吧,诶,问你呢,还去别处不?” “不了,我这一个月都没闲着,今个我全推了,怎么也得在家陪陪儿子媳妇不是?”谢慎严说着已经脱去了外面的衣裳,自己捉着常服换上了。 林熙眨眨眼,抱着孩子去了罗汉塌上,让小宝自己在罗汉塌上晃着步子走两步坐一步的奋战,人则看向谢慎严,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谢慎严见状当即凑到跟前,往她身边一坐,一面瞧望小宝一面言语:“怎么了?是遇上什么事了?” 林熙咬了咬嘴唇,声音低低地:“当初你要那嬷嬷,我叫人接了出来交给你,之后那嬷嬷就不知被你塞去了哪里,只知道自那日后,京城里关于曾家的流言就开始到处传,如今京城里像她的,都被捉了不少,动静大的就七个了,不大的还不知几个,我知你做事想来有分寸,有见底,不过,你这法子我真不懂,这就能把宫里的那位给……” “你说人在什么时候是最难熬的?”谢慎严忽然问了一句,林熙一愣:“你怎么问这个?”话出了口她却也反应过来。随即做答:“生病,痛苦之时吧!” 谢慎严摇摇头:“非也,病痛在身,固然受罪。却并非是难熬,而是痛苦!难熬者,心悬不坠,惧而不凝,终日如绳勒喉,上气难,下气。也难!”他说完一脸笑色,转身去提壶倒茶,林熙望着他眨眨眼:“难道你是要宫里那位也……” 谢慎严喝了口茶后,不紧不慢的言语:“没错,太后这人其实也算是巾帼枭雄了,毕竟宫也罢,朝也罢,角逐的永远是权。是利,她一路运筹帷幄,走到今日。已是得利者,就连我谢家大爷也都败在她的手里。其实这样本已经足够,毕竟成王败寇嘛,她已是王,应该大气一些才好,应该学会计较今日,忘掉昔日,毕竟权力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可惜,到底是女流之辈。心小不说,见识欠缺了点,如今她自己又诸多心虚,便想着要把所有的把柄都清干净,可是哪里就好清了呢?结果还不是说多错多,做多送尾!” 林熙闻言点点头:“是啊。不过我倒也能理解她的心思,毕竟她做了那么多事,谢家偏有捏着她的尾巴,她坐卧不安啊!” “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混迹在权力场上的,谁能干净了?她想把自己剔干净,反倒是没事寻事!”谢慎严说着放了茶杯,捉了帕子出来擦手:“她不是要清理干净嘛,好,我给她机会清理,那嬷嬷我就放出去走一遭,她要清,那就清,清不到,她心里就慌!这就跟在菜市口挨腰斩的犯人一样,刀悬在顶上,你不知什么时候会下来!死,已经改变不了,十八年后又一一条好汉,你可以不怕,痛,也是一眨眼的事,可是刀悬而不下,我不信她不熬着,不难受!” 林熙望着谢慎严,眼珠子转了一圈:“我懂了,你是想把她逼急!” 谢慎严转头看了林熙一眼:“没错!不过我倒想问问你,我把她逼急之后呢?” “太后急着想要杀人灭口,便会下功夫的抓人,如今京城了抓人的动静已经大了起来,足可见太后是急的下了狠口,但如此反而更容易让别人心中惶惶,猜测推断,也更容易生出口舌是非来,那之后……”林熙的眉眼一亮:“你是不是要借这有学之士的悠悠众口来……” 谢慎严抬手止住了她继续说下去,反而是扭头看了眼还在扭动着肥嘟嘟身子在那里晃悠起身走路的小宝儿:“太后手中的人不少,可很多人只看到好处,看不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一个嬷嬷被追杀如此,闹的京城隐有风雨,你觉得那些人会怎样?他们的脑袋上也悬着一把刀,他们会明白,昔日,自己的下场和这位不会有差别!” 林熙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难道你是指望着她手下的人……”林熙把手掌翻个,谢慎严却笑:“他们反不反轮不着我操心,但多个可能没什么不好,何况当今圣上这几年过的多安稳啊!他当初或许有清剿之心,眼下却未必肯动了,毕竟这些年世家也好,臣工也好,谁不是低着头兢兢业业,他天子龙威依旧,好端端的太平盛世,他偷着乐还不够呢,岂会有杀伐之心?” 林熙慢悠悠的坐回了榻上,她想起了当年她进宫时,看到的那一幕,两位皇子彼时亲近在一处,现在回忆当时,却记不得两人当时的神情了。 “至于你说的有学之士,呵呵,我是要借他们让皇上明白,世家现在还不是他能动的时候。” 林熙点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说真的,你这可是和宫里对着干,我纵然信你,还是会有些不安。” 谢慎严动手揽了她的腰:“历代名臣,能臣,在位久远者,那都是有一套和宫里对着干的本事,要不你事事顺了帝意,身后背一身骂名,要不,你事事顺了良心,到头连个埋骨之地都无,伴君如伴虎,这话多耳熟啊,可在我看来,不是伴,而是导,引导的导,把他往对的事上导,把他往你的理念上倒。谁能把帝王导到自己的身边,统一了战线,谁就是赢家!” 林熙闻言咋舌:“这也就是说说吧,皇上又不是小孩子!” “为君者。耳目在臣,身更在红墙碧瓦中,为何后宫和太监一律不得干政,因为他们会引导着皇上的耳目,故而可干政的不就是臣子?皇上有年轻的时候,也会血气方刚,只要让他感觉到本来安分的一切开始不安分了。他就会慌了,他会比谁都希望一切安好,为君者玩的不就是制衡均衡嘛,赏罚相交,说白了,就是要稳!”谢慎严说着昂起了脑袋:“放心吧,很快京城的不安稳就会让皇上坐不住的,倒时……皇太后会提醒一二的!” 林熙当下点点头。忽而冲着谢慎严眨眼而问:“当年宋朝有位三朝宰相,莫不是就是你说的那样?” 谢慎严笑了笑:“莫说宋朝了,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人!” …… 转眼就是年关前。小宝已到了周岁,谢府便举办了抓周之礼,除了各路亲戚外,权贵们也纷纷到府饮宴观礼。 庄明达是个直性子,和谢慎严一醉消恩怨后,这半年也早受了谢家的关照,自己开起了马场―按说世家和权贵是不做生意,不经商的,怕跌份,可庄家已经图剩虚名。尤其庄明达,也倒腾不出个啥来―他虽是纨绔,却不通古董宝鉴,舞刀弄枪还成,但你要把他弄去做个教头的话,一来还得卖官家脸。二来还怕他惹事,索性,谢慎严给他拉了关系,结了缘分,关照他在京郊开了马场,这半年倒也有了气色。 至少庄明达现在不用把宅子里的东西拿来典当了! 如今小宝周岁,他可是四姨夫,自然也得前来观礼,更得准备礼物,只是他这人太实诚,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弦,礼物准备了,送来了也就是了,他还非要牵进内堂―那是一匹小马驹,汗血宝马的种,虽然看起来因为尚小还是挺可爱,但马臊有之,加之畜生嘛,岂能约束有道?何况一屋子的人,小家伙自是惊着,连尿带粪的弄了不少在内堂,害得林熙只能把大家全部往厅里移,林悠更是羞愧歉疚的瞪了庄明达好几眼。 庄明达再是性子直,也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他那性子以往早嚷嚷了,一来受了谢慎严点拨,二来自己那挺着肚子的媳妇又瞪着他,他只能咬咬牙生生的憋着,直到小宝被抱了出来,大家都凑到一起时,他才委委屈屈的口中嘟囔:“抓周的嘛,马儿不出来,他咱们抓来骑呢!” 林悠闻言叹了一口气,一胳膊肘杵去了他的腰眼:“人家是世家子,捉笔拿书就够了,骑什么马啊,回头等我肚子里这个抓周的时候,你直接抱去马场,让他抓个够!” 庄明达扭扭嘴,不情不愿的应了。 礼物摆了一桌,什么都有,谢慎严考虑到好意头,几乎放在他跟前的都是这些日子在他面前亮过的东西,只可惜小家伙大约见过,没太大兴致,穿着厚厚的衣裳,连路都走不直,颤颤悠悠的巴着矮桌一圈的转,最后拿起根毛笔来看看,眼瞅众人,大家立时好词送上,还没说两句呢,小家伙把毛笔在自己下巴上一杵,抹了一把,口里含糊的念着:“胡胡。”继而就丢了。 林熙抿了唇扫了一眼谢慎严下巴上的胡子,生生地憋了下去笑意。 小宝转啊转,又抓了把钥匙,这会儿大家都不着急了,个个不说什么赞美的话,想等他确定了再说,小家伙拿着那把钥匙直接就往嘴里塞,吓的一旁的花妈妈就要动作,结果人才站出去,手还伸着呢,小宝手一松,钥匙就丢了! 陈氏见状笑着叹了一口:“这孩子以后啊,就不是个操心的命!” 小宝就这样,抓一样看看丢一样,七八个之后,他抓起东西来,只做一件事,看大家的反应,没人懂,他捏着,但凡有人动,他就丢。 林熙看着小家伙如此,也觉得无语,就在考虑是不是等到他抓了个像样的,就赶紧上去抱了他见好就收呢,小宝忽然在桌上一抓,继而转了身子,用一种站不稳的跑步前栽姿势直接扎进了一旁谢慎严的怀里。 “抓了什么?”林贾氏急声询问,徐氏也急急的张望。 谢慎严抱起了小宝,将他的手举了起来,立时他手中小小的印章便露了出来。 印章寓意着官位权利,众人一看。都立时贺词纷纷上,谢慎严笑望着小宝,伸手想从他的手里把印章拿出来,小家伙却死死抓着不放。谢慎严无奈的摇头,林熙急忙上前抱了他到怀里,此时间,外面管家却来传信,竟是宫里送了两份礼物来。 急忙置备香案,谢府上的人出列答谢,收了礼:一份是皇太后赏赐来的玉如意。一份则是皇上送来的金锁―唯独少了太后娘娘的。 谢慎严见状满脸笑色,他叫着黄门太监稍等,自己离开了片刻,转瞬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样东西,它包裹着五彩织锦,看起来就很华贵,不过依着大小长短。很想一副卷轴。 谢慎严将其直接放进了黄门太监手里:“皇太后和陛下恩泽,谢家感激不尽,这里有一份高祖墨宝。乃当年高祖与我祖父欢饮达旦后所做,它自赏赐到我谢家后,便记述着皇家浓浓恩情,皇太后乃重情之人,相信这幅高祖墨宝,定然能让她欢喜,所以还请公公帮我转交。”他说着又给黄门手里放了一锭金子。 黄门太监激动言谢后捧着那画卷恭敬而去,谢慎严立时招呼大家吃酒欢饮。 到了席后将散时,黄门太监又来了,这次不但他来了。还手捧了圣旨来,再列香案,叩拜后接旨,林熙听着那拉长的调子,只觉得惊奇:圣旨来传,除开那些表彰的套话外。就两个讯息,第一说谢家德高望重,伴朝多年忠心耿耿,总之赏谢慎严良田百亩,锦帛百匹,外加赐谢家长子一等伯爷的爵―好嘛,小家伙才刚满周岁就有爵位了;第二,谢家主母林熙晋封诰命,升品为一品夫人。 林熙能不惊奇吗?她家男人没做什么啊,她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升品了呢? 有不解,却没法问,林熙只能压着一肚子的疑惑在众人的恭喜声中,接过了一品朝服。 依旧是欢饮,依旧是畅饮,该散的席,没散成,直直吃到日暮,各家权贵也纷纷传话叫人速速备了新的礼物来。 终于到了月上梢头的时候,谢府才算归于宁静。 林熙就近把林家大小和姐妹亲戚的安置在了谢家的客院里,反正地方足够,她可不想寒冬腊月的冻着了谁,而徐氏也乐意如此,自她姐妹离开京城后,她大约觉得寂寞,从娘家回来,就特别想和谁凑在一起热闹,谢家妯娌不少,但随着谢慎严当家,也都慢慢的分散了出去,这大府上真没剩下谁,是以她见林熙把林家人留在府上过夜,便提议,今年过年谢林两家便凑在一起,好图个热闹! 侯爷夫人提议,焉能不从?何况林熙也乐意如此,当即同徐氏谢了多遍,伺候着她歇下了,这才回到了房里。 小宝已经乏了睡了,林熙看着他睡的呼呼的模样,心里一片温馨,起身准备回屋时,花妈妈将印章递了过来:“一直攥着呢,睡了才松了的!姑娘把它收好吧!” 林熙接了印章回到了屋里,接着灯火无意识的打量,可这一打量,人就懵了:印章之身乃墨竹刻图和当年谢慎严给她的一模一样! 她起身去了床边,将床头的箱笼打开,翻出了压在低下的荷包来,把那方印一道出来,再一对比,还真是从墨竹刻图,到底下的“曲直”两字一模一样。 她看着两块印章,起身去了桌案前,才就着红泥在白纸上落下一模一样的两方印,谢慎严便进了屋。 “这天可越发冷了,喝了这些酒还是觉得寒风凛冽……你在做什么?”谢慎严注意到林熙一手一印的望着自己,当下一边问着一边凑了过去。 “这印,你有两枚?”林熙捏着印看向谢慎严。 谢慎严嘿嘿一笑,将印并在一起:“这是一块石料,但是我本只做了一枚,遇上你那日正好带在身上便给了你,回来后看到余料,干脆又做了枚一模一样的带在身上。”他说着冲林熙眨眨眼:“今个一时兴起,就把这印取下来放在了桌上,岂料这小家伙偏就拿了这个!” 林熙闻言心里发暖:“他是长子,继承父业也是应该,你这世子之路,虽不为官,却也和官差不多了。” 谢慎严放了印章在桌上,动手抱了林熙的腰身:“你可得抓紧在生几个才成,咱们的长子已经做伯了,你得给我多生几个来继承谢家衣钵才好!”他说着就把林熙抱起要往床边去,林熙急忙按住了他:“去,洗洗再说,一身的酒气!” 谢慎严闻言笑着把林熙直接抱去了床边,根本不理会她的言语,林熙无奈只得伸手推他:“别急啊,我心里有桩事一直扎着我呢,你好歹也叫我顺了呗!” 谢慎严抱着林熙坐在床上,脸贴着她的脸:“能扎着你的,不就是一品诰命嘛!” 林熙捉紧了他的手:“你又知道。” 谢慎严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到:“你得了一品诰命,我们的儿子得了爵,你说明日里,我们该做什么去?” “进宫谢恩!”林熙说着眉眼一挑:“难不成是为了这个?” 谢慎严点点头:“明日便是一番战,看谁能导了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唇枪舌战见机锋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进宫谢恩,这是身为命妇最大的荣耀,但林熙却知道,明儿个少不得要话语间打打机锋,你来我挡的应对一番,毕竟她是谢家的主母,今日这么一场,她得让两位太后明白,谢家无有反骨,但同样的,谢家也不是任人可欺的。 有了这番心思,在与谢慎严亲热后的时间里,她没多少瞌睡,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趴起来,摸出锁匙打开了箱子,将那肚兜拿了出来。 “明个还要早去谢恩,有一套累人的流程,你还不赶紧歇着,翻腾什么呢?”谢慎严听着她动静,索性撑身而起问她。 林熙把肚兜展平:“叶嬷嬷当初拜托我帮她完成一个心愿时给我过一样东西,她说对于你和宫里来说,应该能助力你不少!”她说着取来剪子,谢慎严直接把烛台拿到近前,看着林熙把肚兜上的线条里,最后从里面拿出一册绢布做的小册子来。 “你看看吧!”林熙说着递给了谢慎严。 这东西轻盈,装成了册,也不过巴掌大小,其上是字并非墨留,乃是用的针线缝制,密密麻麻的,却把内容清楚留下,这让谢慎严挑了眉:绣出这些东西来,那得花多少时间! “叶嬷嬷给过我许多帮助,光小册子就给了不少,都是教我如何做人做事的,那些都是用的墨记载的,唯独这一本,乃是用的线,想来她也是怕墨久难保,才如此的。”林熙轻声说着,脑海里却映出在孤幽的灯火下,叶嬷嬷把所有那些见不得的人和事,用一针一线的方式留在了这上,她要记录下每一件事,只想用此成为为安国侯讨回清白的筹码…… “她拜托你的是什么事?”谢慎严看了两页便已经面色凝重。 林熙凑到他耳边轻言:“安国侯爷无辜牵连,她只想昭雪安国侯的清白。” 谢慎严闻言捏了手里的绢布册子,嘴角泛着一丝笑:“叶嬷嬷果然好算计,知道什么东西值什么价……”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熙:“你应承了?” “我应承她如果昔日渝哥儿在这件事上力有不殆。或是身受迫害,必然求你出面推波助力或是拉扯一把!” 谢慎严点了点头:“明白了!”他说着伸手抓了衣裳穿戴起来。 “你……” “我得好好看看这东西。你且睡吧,等我想好怎么弄了,再和你说起,有了这东西,往好了说。那叫如虎添翼,往过头了上说,便是催命符,我祖父书房里挂着一块匾。上面只有四个字:过犹不及,所以这个分寸得好好拿捏,所以你先睡吧!” …… “谢夫子。谢夫人,您二位这边请!”近了巳时,终于有黄门太监晃荡着拂尘,熏炉前来引领。 谢慎严同林熙一道跟随入内,走了半途时。忽然又遇上了一个穿着五品太监服的人,林熙立时低头半避在谢慎严之后,她本就退着一步,此刻便是一步半了。 论理,林熙此刻封的是一品。五品太监不算什么,可太监最高的品衔也就是正四品的敬事房大总管。而身为五品的自然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副总管了。 你在这种人跟前耀武扬威,没什么好处,毕竟小鬼难缠,日后遇上点什么,碎念两句,就够你喝一壶的,因而林熙客气避让。 她这举动让副总管顿生优越,对着谢慎严也不觉得气短卑微了,一脸笑容上前:“谢夫子,皇上知道您今日携尊夫人来谢恩,便想邀您过去一起对弈一局,所以……” “慎严明白,敢问总管大人,那拙荆……” “尊夫人照例去皇太后,太后以及皇后面前谢恩。”副总管一脸笑意,谢慎严淡然的点点头,继而转头冲林熙言语:“过去之后替我向三后言谢。” “是,老爷。” 谢慎严嗯了一声,直接跟着那副总管就走,此刻黄门引着她继续向前,两人便在抄手游廊里分去了两处。 林熙明白,这就是各自攻守一处,但她已经做了万千的准备,谢慎严一早上在路上就教了她许多。 到了福安宫,黄门进去通传,立了约莫五分钟,里面传音出来,林熙便整了整身上的一品朝服,按照叶嬷嬷教的仪态,步步规矩的入内。 不急不缓,不骄不躁,平常之心带敬畏,乖顺皮相藏傲骨。 叶嬷嬷教的她记得,小心的步入到正中,这行走当中便偷眼扫了两侧,看见左下有年轻女子,头戴凤冠,身穿金色大衫陪着绣凤霞帔,便知乃是皇后朱氏,当下放心上前,对着正中先拜。 “臣妇谢林氏叩见太皇太后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口中念词,规矩叩拜,头磕三下,老态龙钟的声音传来一句免,林熙才应谢起身,略侧了身子对着太后又是一番如此,太后发了话免,林熙再次应谢起身,如此才对着朱氏叩拜了下去。 对着祖宗,乃是三拜九叩,对着这三位,今日也倒凑了个满。 礼数尽到,并未完,今日乃是谢恩的,是以她又再度跪下,高声叩谢封赏。 “快起来吧!”太皇太后招呼着言语,一旁的宫女上前虚扶了一把,太后招呼了一句赐座,太监便送来一张绣凳。 林熙规矩着言谢后,这才理了半裙屈膝而坐,只沾了半边屁股,实打实的遵循着礼仪规矩,之后双手轻侧在身旁,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毫无半点做作与生硬,看得那朱氏眉眼高挑,太后温笑,而皇太后则是立时笑着言语:“瞧瞧,这才是命妇的头脸,这才是一品夫人的样儿,日后她家谢夫子做了侯,她便是侯夫人,命妇中的一等一,横竖都是咱大周命妇中的头脸!” 林熙立时起身言语:“皇太后真是虚抬了臣妇的脸,臣服可不敢当!” “你安心坐着吧,不必一句一起身的,你是叶嬷嬷教养大的,便是我这一路,算我的嫡系至亲呢!”皇太后一句话便给林熙归了队。林熙岂会不知话中意思,立时起身笑言:“能算到您这一路的嫡系来。定是臣妇祖上烧了高香的,臣妇当真是好福气了!” 她这言辞让皇太后听着熨帖,便笑着点头,此时太后却是一清嗓子开了口:“时光荏苒,一眨眼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林氏啊,你还记得当年你到宫里来参加乞巧宴么?那时你同谢家的十四姑娘在一处,可叫本宫为难了,真不知是选你好。还是选十四姑娘好!” 林熙淡笑不语,并不出言接茬―这话儿她可没法接,接不好就要栽进坑里。她可没忘记当年她差点就当了绊脚石,更没忘了,她全然就是被当年的这位太后给算计去当坑的,这会儿她到卖好来了,难道她就真不知道十四姑娘是早定的人吗? “那后来母后是如何选的啊?”此时朱氏见林熙不接茬。便张口递梯子,立时太后言道:“最后啊,还是淑贵太妃拿了她的喜盒给了林氏,我想着她有此殊荣也不枉这一行,才安心点了谢家的十四姑娘。也不知林氏可怨我不?” “原来是这样啊!”朱氏转头冲着林熙言语:“一品夫人当年原是如此败北的啊!” 林熙闻言一笑:“是太后和太妃恩泽,看臣妇年轻。怕臣妇不懂事,才有心照料,说实话,臣妇可比不上我那十四姑姑,她乃谢家嫡女,自小便是饱读诗书的,她的才华与本事,对的起那个巧字,是以太后与太妃当年抉择,臣妇可服气的很呢!” “谢夫人这话可谦逊过了,说实话,本宫当时看你,觉得你乖巧敦厚,是个温柔细弱的小姑娘,可谁料这一眨眼的功夫,你年纪轻轻的就做了谢家的当家主母,倒是雷厉风行起来,不但手段高明,治下也更严明啊!” 林熙闻言欠身冲着太后一弯:“太后娘娘与谢家亲密无间,臣妇便也不怕丢丑了,哎,我凶狠起来这也是没法子啊,有道是: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打我成了当家主母起,前有刁奴盘算,后有小人撤退,我若温温柔柔的,岂不成了软柿子?我夫家满门都是饱学之士,更知礼义廉耻,家中人虽未为难,偏生那些吃了谢家好处还手脚乱抛的,一心生非,我是当家主母,就得看住这份家业啊,不然那对的起公婆信任,又哪能在谢家立脚?是以我才只能狠下心来,快刀斩乱麻,削了这些孽障,免得吃着我谢家的好,还生着我谢家的非,当我谢家是好欺的主吗?您说是不是啊,太后?” 太后闻言尴尬的一笑,强自当自己没听出这话中影射之句:“府大便生刁奴,这不稀奇,小门小户的可就没这些是非了。” 林熙笑着言语:“太后这话有道理,可是我这几年庄子上的事也不少,小门小户也有斗嘴的琐碎,是以还是觉得老话有道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哎,我呀,既然在这个位置上,也就只能扛起来不是?再苦再难,就是顶着风言风语不也得做?”林熙说着微微抬了头,眼神没直视太后的脸,却也明显的冲了她:“太后您是过来人,当年先帝大行,若不是您和皇太后撑着,何来今日这般天下太平?不也是您二位守定了江山,助力陛下万代社稷的吗?” 太后悻悻的一笑没有言语,到时皇太后闻言笑了:“你到会说,一转头,倒扯上我们了,我们又与你治家有什么相关了!” 林熙起身,轻轻一福:“回皇太后娘娘的话,我们做女人的,以谁为榜?天下臣民当以皇室为榜,女儿家的自然是向着母仪天下的皇后学习,皇太后,太后,你们一直是臣妇心中的榜样,是你们用坚定的信念,高雅的仪态,亲切的言辞,让臣妇明白命妇该如何做,是你们的睿智果敢和护卫皇族的心,让臣妇明白护卫一个家庭应有的态度啊!臣妇谢林氏,真心叩谢二位娘娘对臣妇的感召之力,臣妇有生之年必然像二位学习,如何待人接物,如何恩威并举!” 她说着又是一个福身,但言辞却已经敞亮了她想说的话,太后的嘴抿了抿,皇太后则抬了手:“免了吧,你这几句可把我们都夸上天了,哀家这张老脸啊。都听的烫了!”她说着冲边上一招手,此时宫女们送了茶果上来。林熙接过,装模作样的抿了一下,水刚碰唇便放了。 “难为林氏你如此把我们当榜样,不过有件事本宫不是很明白。”太后说着冲林熙目色凌厉起来:“去年年岁跟前,你家中姊妹的婆家出了事。随后你姊妹便去了,你和她好歹也是姐妹,怎么不多盯着她啊!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姐妹太疏离了?” 林熙叹了一口气:“疏离也是无法,嫁出去的姑娘是泼出去的水。出嫁便从夫,什么都跟着夫婿一路,按说曾家和谢家也是亲戚。可曾家人傲骨有才华不愿让别人说他们盘附谢家,是以两家之间亲近,也只限于我婆母同曾姨妈,何况我自进府,就忙着学规矩。学礼仪,好不容易才有点头绪,偏家中老爷子遭遇横祸,就那么去了,别人也许到我们福气。可我同夫婿,真心只愿家人平安。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是以夫婿接手后立志护卫谢家以慰祖父在天之灵,我更是忙前忙后,后来我六姐出事的时候,恰逢我生产之日,等我知道的时候,我六姐已经殉情而去,我虽痛惜,却也对我六姐的忠贞不二深感敬佩!太后娘娘今日责怪我的疏离,我也深觉不好,这不前阵子已有所悟,便和我四姐也热络起来,到底一家亲的,不能再看着我四姐出事。” 林熙说着还做足了样子擦抹,叶嬷嬷教过她什么是假表情,那么相应的,也知道如何作假来伪装。 果然皇太后看着林熙一副眼泪上涌,随后略见激动的模样,以为她是真心惋惜与期许善待,便是开了口:“你这孩子,和叶嬷嬷一个性儿,带人忒真,忒实诚,生怕欠了别人似的,得一点好,就掏心窝子的还,你呀,还真讨我喜欢!” “能得皇太后娘娘的喜欢,这是臣妇祖辈上修来的福分,臣妇愿意一辈子都讨着您的喜欢。” 皇太后闻言笑着点头,太后此时清了下嗓子又言:“当年有这老侯爷与侯爷夫人的一场意外,庄家和谢家之间还能回到过去吗?” 林熙眨眨眼:“臣妇是这样想的: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事在人为嘛,何况,那到底是一场意外,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我们谁能拦,谁能阻?与其为这过去耿耿于怀,老死不相往来的,不但伤的是姐妹情谊,亲戚情谊,更伤着我们的脸,毕竟这天下最难的事,不是谁能赢了谁,而是谁能容了谁?”林熙说着看向了皇太后:“我记得叶嬷嬷在教导我们几个姊妹的第一天,就对我们说了这样一段话:‘贤者,高才也,德者,高义也,能容难容者为君,因其大量放有王者之风,堪称君;小肚鸡肠者小人也,因其心胸狭窄,举止计较而嫌为小人。我今日教你们,不求你们能贤,也不求你们为君,但绝不可做小人,睚眦必报,不择手段,是为耻!你们为人当以德为先,以君之心相守,能容难容之事才可大业!’当时她说完这话,我一直铭记在心,也努力去做,但到底人小,家中受些误解委屈便哭,总觉得气不忿,很想讨回来,可是嬷嬷却告诉我,守得住多少诋毁,才得的起多少风光,吃的其苦,必受其耀,她还说这是她昔日伺候在皇太后跟前,皇太后教她的道理呢!” 她这话最后几句借着叶嬷嬷的名头送到了皇太后的身上,皇太后闻言一愣,随即笑言:“昔日不过一番感慨,她倒记住了,还教了你,倒也真格儿是嫡系了!” 林熙笑着福身,规规矩矩,但她却偷眼扫了一眼太后―这些话,她其实根本就是说给太后听的,她要她明白自己的态度。 太后阴阴一笑:“看来我们的谢夫人很是能容难容之事啊?” 林熙转头冲她笑言:“其实也未必,人嘛总有个底线,不触及了,倒也无视,老话也说兔子急了会咬人的嘛!我呀真是疼惜姐妹缘分,就好像太后娘娘和太妃,昔日也曾是姐妹佳话,如今的太妃已去,太后还处处拉巴着庄家,足可见您是个念情重义的人。臣妇也是真心向要效仿,不想让外人道我们姐妹之间的闲话而已。” 太后闻言捏了手里的茶杯。她望着林熙,眼里却是笑意满满。 林熙明白自己的话会让太后有多么激动,可是与其让她以为自己好拿捏而死咬不放,自己宁可先下手为强―想咬我,你可要小心了。我会崩掉你的牙! “这话说的有道理,到底是叶嬷嬷带出来的,知道做人的规矩和道理,听你这么说。我可放心了!”皇太后此时言语起来,缓和了气氛,继而一招手。身边的太监便捧着托盘到了林熙的身边,托盘里是一个玉件,乃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平安扣。 “这是我赏你的,不知你明白其中的意思不?”太后笑盈盈而问。 林熙沉吟了一下,微笑做答:“臣妇大胆一猜。若出错,还请皇太后包涵!嗯……玉为君子也,温和低调,从不出风头,而平安扣。为圆,圆便是和。便是满,它自身又是平安扣,想来皇太后是希望臣妇在主家相夫的日子里,时时谨记:玉的品性,少是非,多温和,求一个平安圆满,求一个皆大欢喜!不知臣妇所猜对否,还请皇太后娘娘指正!” 皇太后呵呵的笑了起来,继而扶着身边的太监站了起来:“你很聪明,很好,这才对得我嫡系的身份,拿着回去吧,日后好好相夫教子,你谢家定能随我朝千秋万代的!” “谢皇太后赏!”林熙急忙跪谢,接了之后,又言告退,一一行礼。 在她行礼时,太后瞟了一眼朱氏,朱氏便在林熙告退时,忽然起身:“儿臣也告退片刻,为着我那妹妹,我也得从谢夫人口中去问问我那妹夫的人品如何!” 皇太后笑着摆了手,朱氏立时出殿,召唤住了林熙,说着要她去前面游廊里说说话。 林熙耳朵又不背,殿里朱氏的言语,她听见了,但她很清楚,这是借口,毕竟渝哥儿什么人品,朱家过筛子一样的早查过了,哪里还轮得她费口舌?显然是太后还不罢休,想要留下她,再说教一番。 是以她从善如流,随着朱氏去了游廊,闲话的候着,而殿内,皇太后已经坐回了榻上,一摆手,屏退了左右,便是看着太后叹了一口气:“过犹不及,懂吗?” 太后一愣:“母后这话叫儿臣难受,儿臣也是不想日后皇上江山不稳。” 皇太后的眉眼一挑:“什么叫不稳?他谢家手里有兵权吗?悠悠众口虽能诋毁,但是我大周若是更替主君,他谢家焉能不蒙羞?我前阵子,身子不大爽利,想着你也不是一般的角色,自能处理好种种,却不想你为了清算,把人插了下去,如今到好了,人家捏着把柄,你满意了?” “我也没想到那林岚那般不中用!”太后说着一脸不悦:“谢家更是可恶,还留着那嬷嬷做甚?” “作甚?你能做初一,人家就不能做十五?”皇太后埋了她一眼:“林氏的话你刚才也听清楚了,人家是很乐意保着局面,与我们一路和气,我劝你少算计下去,谢家到底是世家,动不得,动了对皇上没任何好处,如今我们要的是稳,这江山大业,本就是相守最难,有它谢家在,护着围着,皇上也不至于手里没人不是?” “难道就由着她们不管了?” “制衡之道乃是均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而已,如果什么都计较的太过,那就过了头,触及了人家的底线,兔子也要咬人,你以为谢家真是兔子吗?差不多,摆摆威风,大家说好了,好好相处也就是了,何必鱼死网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皇太后忽然拍了桌子:“我明话说给你,谢家动不得,谢家藏书乃国之瑰宝,他再还能传承,虽不得我皇室手中,却也在大周,在他谢家代代相传,生出饱学之士来暗扶着我大周皇业,若是动了他,一怒之下毁掉,那大周的瑰宝便无,日后便少了这样的贤能之人相助!为君者,求才若渴,求贤达而不眠求告,我们必须珍惜!他们无有搅动池水之心,何必咄咄逼人的逼他们起来,就这样大家一起把那些事掩埋过去,才是最好啊!” “可是他们和庄家亲近起来了啊!” “人家不说的清楚,姐妹情谊,姐妹亲和,堵着别人的嘴,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善待庄家后人拉巴着,人人都会相信你和太妃是有情谊的,才会少些言语说你毒害,即便大家心知肚明,但到底有不明是非者,更有子孙后代这不知情者,难道你希望百年之后,民间野史念你恶毒不成?与人为善,能容难容之事,不就是高德之君吗?谁还能动得了你?”皇太后说着起了身:“你算计人家的时候,也知道谢慎严的贤名玉郎,叫你下手极难,那你何不效仿之,也做个和谢家亲和的贤明之后呢?我还有几年活头?说于你这些也是希望你明白道理,还有,叶嬷嬷教出来的人,可不是好拿捏的!” 太后闻言撇了嘴:“当年是您执意要善待她,真不知道这奴才怎么就讨了您的好!” 皇太后眨眨眼:“因为她是个明白人,永远知道怎样自己才能活下去!”她说着看了太后一眼:“记住,不管叶嬷嬷会做什么,你都不能动她,不能牵连她,将来她归西了,你去讨了她的骨灰来,悄悄的和我的埋在一处就是,切记!” “啊?这……” “不该问的别问,你记住这是我要你做的唯一一件事!”皇太后说着冲她摆手:“行了,你去吧,非要单独会一会随你,只是我提醒你,现在的太平盛世属于的你的皇儿,你莫给他寻出事来!”说着皇太后扬手招了人进来,扶着她去了内堂,太后在殿中左右转了半圈后,眼扫着外面,略待了片刻,这才走了出去。 朱氏和林熙已经废话不少,甚至都谈及到了渝哥儿当年小时候看着她们学礼仪的事,如今朱氏眼看着自己的婆母走了出来,立时松了一口气,冲着太后行礼,林熙自然而谈的跟着行礼。 “皇后问的差不多了吧?” “问好了,替我妹妹放心了!”朱氏说着一愣:“哎呀,皇太后赏我的钗,我竟忘了拿!”说着立时装模作样的告退了去了那边,太后便冲林熙一笑:“陪我去御花园转转吧!” --不出意外的话,下章大结局,但是这个大结局的发布时间,我不确定,总之三天之内会更出来,然后我会申请完本,番外,我就会以公众章节的方式,免费放出来,章节不会太多,但该交代的会交代,番外时间在1月,最后,大家平安夜快乐,圣诞节快乐! --广告一下: 一朝穿越,误闯幻境―― 大观园未建,曹雪芹著书未成,红楼还没有成型,作为命中注定“怀玉”之人,我是应该走出宁荣,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还是应该留在这大宅门内,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 明知大厦将倾,我是在逆境中挣扎一条生路,还是在荣华中颓废等待死亡的来临? 作者:leidewen 书号:2526052(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芳华日老,锦绣一路(大结局) 一秒记住【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info】,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虽是冬日,可御花园里,此时节依旧姹紫嫣红的―外间处处挂着假花绸带,应着景色,只有小的花圃苗园里,依稀能有几株真正的,却都娇贵的很,是以这寒冬腊月的,园子里也就一溜子应景的腊梅算是繁花似锦,造就着这一方的锦绣。 “你说这腊梅如何?”太后走到一株腊梅枝干下,看着它们轻问。 “腊梅虽小,却是冬日之景,香气淡淡,即可赏目也能沁人心肺。”林熙浅笑而答,太后闻言从暖手里抽出手,以纤细的手指拨弄了一下嫩黄的花苞,那花苞立时在她的甲下翻身滚落于地,她的嘴角轻扬:“啧啧,我只不过抚弄它一下,它便陨落,再是赏心悦目又能如何?到底归于泥,落于土。” 林熙的眉微微一挑,半低了脑袋:“人有生死,花有开落,虽花身弱不堪一击,但花香却在娘娘您指尖犹存,它便也死得其所。所幸冬日里花开甚少,只有这一方腊梅守春,倘若这是繁花似锦的盛夏,院子里花开的多了,娘娘一时兴起拨弄两朵,可能便是指尖要受罪了。” 太后转头看她:“为何受罪?不过娇花而已,看着锦绣,实则狂风可扫。” “是,可是很多花开的美艳,却是有毒之物,更有花下利刺,娘娘若要扫花见落,需要小心才是,免得扎手惹毒,反倒不如由它静静地开着的好。” “牙尖嘴利!”太后剜了林熙一眼:“当年瞧着也不过一个乖巧的孩子,却不料走了眼。” 林熙轻笑:“御花园里百花齐放,小小花朵岂敢争锋?它不过想安安静静的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小锦绣而已,它不碍着谁,也不算着谁,只是御花园里的花太多了,有些花霸道的很,明明地盘不小,却依然难容对她丝毫无碍的小花。小花为求自保,便只得长出利刺来相护,以求自保。” “弱肉强食,这是道理。” “没错。可是御花园里岂能只有一种花做赏?就似牡丹娇贵,也少不得有芍药月季的来衬,这才能显出它的华贵来,若偌大的院落只有牡丹,就算它得了尊贵之名,却也因损其他花草生存之地,而得霸名。恶名,使人诟病……” “放肆!林氏,你是在指责我吗?”太后闻言立时冲林熙轻喝,林熙眨眨眼,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娘娘何必动怒,我说的是花草之道罢了,不过娘娘既然如此想,臣妇便大胆言上几句:‘人也罢。花也罢,知道收敛,知道分寸。才能皆大欢喜,臣妇一家便如园中小花,比不了牡丹尊贵,却也有自己的锦绣芳华,人不断其生路,花不断其香魂,便能安乐自得,衬着那牡丹的荣华,否则,为求自保。人能拼命乱其业,花也能生刺生毒,终到头落得哥不美,岂不是自寻烦恼!’” 太后闻言两步冲到林熙面前:“拼命?拿什么拼?你有刀枪,有兵吗?” 林熙摇头:“没有!” “那你拿什么拼?” “我有一张口,还有一双手。我夫婿更有千万饱学之士仰慕之心,太后娘娘应该听过一句话吧:众口铄金抵毁销骨!这人心最爱是非,假若京城内传出流言,说朝华宫里当年病故的德妃惠氏并非死于心漏,而是死于喝了掺有夹竹桃碎叶的粥,您猜大家会不会乐于私下谈起?” 太后双肩已挑,她看着林熙有些激动:“胡说八道!你怎么能信口胡言!” “是非流言这种东西,从来就不会远离了人的口与心,臣妇是可以胡说八道,信口胡言,毕竟小燕姑娘已死,这叫做死无对证,但是这个世道,很多时候,你以为已经做到好,却未必是,若有人站出来,告诉大家那天小燕的举动落在她的眼里,她目睹了全部,不知这流言因有此证,是不是就会成真呢?” 太后退后了一步:“你……” “太后不必惊讶,我只是举例而已!”林熙一脸的淡然:“人要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弥补和掩盖,于是谎言就越多,越容易错漏百出,终归越想要掩盖越暴漏了自己,何必呢?断人生路,逼人不得安宁,别人可是会豁出命来的啊,倒是一根绳子可以扯起千条绳子来,岂不是作茧自缚?” 太后的眼里闪着一份慌乱,而她的眼角已经暴起杀意之纹,林熙见状立时言语:“臣妇今日斗胆和太后您说起这个,臣妇自然早已做好万千应对,别说今日了,就是日后,我和谢家,林家乃至相关的人,有谁遭逢了变故,便会相当于扯起了那根绳,终到头能叫始作俑者自己捆住自己的手脚而大白于天下。” “你是在威胁我?”太后的眼里闪着一抹厉色。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但我更想说,这是再亮筹码,做一场交易。” “交易?”太后挑眉。 “没错,只要您肯放下屠刀,作为大周臣民的我们,也愿意相守一个太平盛世和您的天下美名。大家只会一如既往的歌颂您的贤德仁厚,不会有人知道二皇子并非死于意外落水,不会有人知道淑妃死于难产是有人做了手脚,不会有人知道……” “够了!” “不,别的可以不说,这个一定要说。”林熙向前一步,声音很低:“不会有人知道先帝大行的真相,不会有人知道先帝曾立诏三皇子为帝,更不会知道四皇子登基背后的博弈……” 太后激动的抬手要捂上林熙的嘴,林熙却向后退了一步:“娘娘不必激动,臣妇到底是臣妇,求的是一家安乐,锦绣芳华而已,其他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你……”太后左右扫看:“你如何知道这些。” 林熙不言,太后却也反应过来:“是叶嬷嬷?”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可别动我们的宝贝,那会让我们注定拼个鱼死网破,我们不过是世家子弟而已,比不上你们皇族高贵,斗到最后。谁更输不起,我想太后是明白人。” “放肆,我乃堂堂太后,岂能由着你言语不尊?” 林熙眨眨眼:“臣妇愿意同夫婿尊重所有可以庇护我们的人。太后您美名天下,贤惠仁慈,会庇护我们吗?” 太后看着她:“谢家的当家主母好大威风。” “没法子,如同您会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也会为了我的家人在所不惜。”林熙说着抬头,毫不避讳的直直对上了太后的眼眸。 这一刻双方似较量一般,互不相让。 许久好。太后捏了拳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会从此成为我颈子上的刀?” “我说过,我们是无名小花,要的只是那一片的锦绣芳华,要的是一家人的安乐,其实谁为帝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方百姓能否得到惠泽,能否就此安居乐业!您总想着死人的口不会说话。可是却不知您的行径落在您身后人的眼里,他们看到的是在慈祥高贵之下如同魔鬼的您,你猜。当事件层层被揭露时,您的执念会不会让您杀人如麻,您身后的人会不会为了自保推你落入深谷?” 太后的眼眸里闪过慌乱,林熙立时言语:“收手吧,当年动手是为了自己不在倾轧里被人蚕食,而不得不奋起反抗才先下手为强,身为一个母亲,一个堂堂的皇后,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嫡脉皇儿拼出一条血路来,我们都理解。都懂,所以我们什么也不说,沉默的看着,因为您有您的立场……” 太后看着林熙:“你,你明白?” “明白,但差不多了。该停止了,不要用无休止的杀戮来逼得大家反抗,千万不要把您辛苦为自己的皇儿打拼下来的一切,都毁在掩盖这个心思上,掩盖是不可能的,我们能心照不宣,就是最好的掩盖,别的,做的再多都只能是此地无银。”林熙轻声说着:“收手吧!” 太后有些犹豫,林熙再补几句:“为什么我要说我六姐是死于殉情,那不仅仅是给我林家粉饰太平,而是我想帮你遮掩啊,官逼民反,书上可写过那麽多用锄头造反的过去,世家不是百姓,不用锄头,只用悠悠众口就能动荡朝堂文人,你断我谢家一脉,毁去的只能是已得业的你们,到时我们谢家没了,可你们还坐的住这个江山吗?还是您希望有朝一日,身在蜀地的安南王,身披龙袍坐回那张本就属于他的龙……” “不,不可以!”太后立时摇头:“我好不容易才打败了那个贱人,才为我的王儿固守这片疆土,我不可以让它毁掉,不可以!” “您既然能让安南王活着,来证明你们无有加害和篡改之举,来彰显你们的贤厚仁爱,那何以要咄咄逼人的逼着根本不想生事的我们呢?” “我是怕谢家有朝一日捧了那个……” “他已是安南王,现在的皇上是您的儿子啊,我们都是他的臣民,好好的安稳日子,我们不想要吗?谢家是世家,又不是官场上的谁,争名逐利到非要一搏,只要我们能安稳,谁会没事找事呢?”林熙说着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您做的太绝,我们何以会把那位嬷嬷放出来呢?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您做您的仁爱太后,享受世人敬重,我们过我们的安稳日子,不好吗?” “可是……”太后蹙着眉,林熙眨眨眼:“您别觉得我们捏了您的把柄就不痛快,您是太后,也曾是皇后,您应该见识过为君者如何制约手中臣子,让他们互相制约吧,大家不都是互相捏着把柄一代代熬过来的吗?” 太后抬手制止了林熙继续说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转身:“你跪安吧!” 林熙明白她妥协了,于是她跪了下去:“臣妇谢太后仁爱,臣妇定不负太后赏赐一品诰命之恩,有生之年必当为太后仁慈日宣夜诉。” 太后摆了手,林熙起身告退,她离开御花园后,太后有些颓然的立在那棵腊梅树下,许久好才低声喃喃:“幸好,她当年没入套做了三皇子的妃嫔,要不然,今日大宝。未必在我儿之手!” …… “啪!”云子被皇上按在了棋盘上,谢慎严立刻拱手:“臣输了。” 皇上瞪了一眼谢慎严立刻摆手,立时两边的太监凑上来数子,片刻后太监们沉默无声了。 “几子?”皇上瞪着谢慎严人却问着太监:“朕赢了几子?” “一子。”太监小声作答。此刻他们谁都没有先前的笑意,因为这已经是第四盘了,先前第一盘和第二盘,皇上赢了一子还高兴,但现在他们已经完全高兴不起来了,因为第三盘和第四盘,还是只赢一子。 “朕用心下。不用下,盘算着来,完全胡来,无论结果都是赢,但为何就是一子?”他盯着谢慎严,要一个答案。 “因为您是皇上。”谢慎严一脸淡色:“而臣是谢家的家主。” “这算你的臣服还是示威?” “两者皆有。”谢慎严不改淡色:“谢家乃世家,受皇恩眷顾,自然臣服。甘愿输给陛下,然世家亦有傲骨,千百年的传承容不得践踏。故而只敢输陛下一子。” “谢夫子好手段,一子却诛朕之心!” “皇上这话言重了,这一子并非诛杀之意,乃是温,温暖的温,臣乃谢家家主,非朝臣,不以官途是非而混淆视听,也不以派系党争而乱其心,臣只知道。谁为帝王谁是主,好生助力一方天下,使其臣民安乐,他日皇上大行之后,史书镌刻字字赞美之词,这便是谢家的荣耀。是以这是我们臣服之心,然臣妇并非愚忠,若皇上有所不殆,为臣者该谏言,该提醒的自当提醒,只为皇上能得个流芳百世,然此必有傲骨,是以输于一子,便是我们世家随在您的身后,不离不弃助力与您,这是我们忠于您的方式,以温以敬,而非阿谀媚上。” 皇上闻言忽而抬手屏退左右,当殿里只有他们两人时,皇上轻声言语:“你们会真心辅佐于朕吗?” 谢慎严淡淡一笑:“皇上,臣这不是输给您了吗?”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的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是朕多虑了。” “为天下者,贤者居之,皇上您用自己的才智和手段将盛世延存,天下太平,臣想不出有什么不真心辅佐的理由。” “可是当年……” “皇上,臣的年岁只比皇上虚长几岁而已,当年?臣那时可不是家主啊!”谢慎严说着眨眨眼的一笑,皇上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谢夫子,有你此话,朕可安眠!朕要赏你,给你封……” “别啊皇上,臣已是谢家家长,他日还要继爵,这封赏就免了吧,赏无可赏,臣这一家可不要坐卧不安了,还是就这样吧,皇上若特别想赏赐臣下,不如赏这一个云子于臣,让臣永远和皇上之间,有这一子之温可好?” 皇上点了头,亲手拿起一枚云子落在了谢慎严的手心里:“一子之温,朕会永远记得!” …… 宫门口的甬道处,林熙终于看到了向她走来的谢慎严,她很想过去拥抱他,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没有言语,只有彼此的双眸相对,继而在黄门的引导下出了宫,坐下了马车直奔回府。 “如何?”在马车上,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询问。 谢慎严亮出一子:“成了。”他说着冲她一笑:“你呢?” “应该也是成了。” “应该?没有十足把握吗?”谢慎严微微蹙眉:“太后是聪明人,恩威并举她应该明白投鼠忌器的道理……” “她明白,但到底这是她的心结,我想,她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她说着主动搂了他的脖颈,轻声言语:“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觉得有哪一天,我似今天这般,一身骄傲。” 谢慎严闻言一笑:“我也没觉得有哪一天有此时的快活,你呀,总算学会主动抱我了!” 林熙闻言一愣,随即羞红了脸,全然缩进了他的怀里:“谢谢你,让我脱胎换骨。” 她声音不大却也能让他听的清楚,他没有去疑问这几个人,而是紧紧地拥了她:“我们要好好的相守一辈子。” “嗯!”她认真答应。 “你还得再给我生几个孩子!” “嗯!”她埋的更深,像一只鹌鹑。 他摸着她的发髻,轻声言语:“你把叶嬷嬷接进府里来吧,这样我以后也能名正言顺的为她所求助力一把。” 林熙闻言立时惊讶的抬头,还没说话,谢慎严就开了口:“不过,不能急,过几年吧,什么时候熬到皇太后去了,再动手吧!” 林熙点了点头。 车马到了府上,夫妻两个将下了马车,便有黄门骑马追了过来。 谢慎严立刻捉了林熙的手,瞧望应对,那黄门下得马来,手捧一个卷轴,满面笑意:“一品夫人,洒家可追上您了,这是太后赏赐之物,叫小的给送来的。”说着他一招手,伸手的两个小太监立刻上来,就在谢府的门口打了开来,但见其上四个大字:锦绣芳华。 林熙看着这四字,内心的一点担忧彻底消失,她明白这是太后的答案。 …… 这幅字被谢慎严亲自动手裱好做了框架挂于内堂,林熙看着那字一脸笑色,她身为谢家的主母,做出了她最好的答卷。 “芳华日老,你我却要一路锦绣。”谢慎严说着拉上了她的手,林熙笑着点头,而后红着脸在他的耳边轻声言语,谢慎严随即一愣,哈哈大笑:“太好了,小宝要多个兄弟姐妹喽!” -theand- 番外会在一月以免费方式发布在公众章节,大家,新年快乐!撒花!(未完待续) 高速首发锦绣芳华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一百六十七章芳华日老,锦绣一路(大结局)地址为 第1章 元熹五年,秋。网(◎ww◎w.l◎w◎x◎s◎.o◎r◎g◎西域,霍府。 落熔金,烟霞璀璨,迤逦光影笼罩着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 前段子,府里出了一档子事:一向习武成痴的四夫人顾云筝病了,而且这一病就是多卧不起。 顾云筝是霍天北的结发夫妻。 霍天北袭定远侯爵,任西域总督,更是如今霍府的一家之主。 按理说,顾云筝病倒,该是府中人人重视的事,却偏偏,除了正房的下人,无人在意,连谈论这话题的心也无。 此刻,丫鬟桃、秋月站在抄手游廊下,低声谈论。 秋月忐忑道:“将养了这么久,还不见好。夫人不能就这么……撒手走了吧?” 桃瞪了秋月一眼,“胡说什么呢!夫人不过是摔了一跤。” 秋月怯懦地道:“可、可侯爷命格克妻啊,夫人本是武艺高强,若不是因着侯爷克妻,夫人怎会无故摔倒,陷入昏迷……” 桃不耐烦地摆摆手,“住口!整里就是这些丧气话!”随即秀眉轻蹙,语带愁闷,“太夫人、侯爷都是不闻不问,这也罢了,太太也不过来探病……”末了转入室内,到了千工前。 卧在上的顾云筝眉心轻蹙,“出去。” 桃默默退出,连来萦绕于心头的狐疑更重。夫人是少见的武痴,自幼对何事都不上心,话少,语气呆板。自从卧病休养之后,语声未变,语气却是寒凉之至。那双原本懵懂无辜的美眸,如今流转着潋滟光芒,目光冷冽如冰。最重要的是,夫人问过她不少奇怪的问题…… 顾云筝抬眼望向承尘,眸色转为黯沉,慢慢盈满痛苦、绝望。 谁能料到这一,一梦醒来,时光已是两年后,变成另外一个人,往记忆都在,家人、荣华却已随时光消亡。 她本是镇国将军云家女,能文善武,誉满京城;父母宠,手足相亲。那时总觉人生无憾,无从料想那场生涯不过是昙花一现。 最后的记忆也是秋,元熹三年的秋夜。她被满脸惊慌的丫鬟摇醒,说是圣旨到了将军府,府中怕是要出大事。她很想起,却是周无力,勉强坐起来便又倒下,之后意识陷入混沌…… 后来发生的事,她是从桃口中得知—— 那道圣旨是将云家满门抄斩,诛三族。随圣旨而去的是,是千名精兵。 桃复述了听来的传言——人们都说,那一夜的镇国将军府,真正的血流成河。 桃还对她叹惋:“原本人们都以为,云大小姐能文善武,能逃出将军府,躲过这滔天大祸,却没想到,那云大小姐昏睡不醒,轻而易举被人杀了……” 的确,轻而易举就被人杀了,死换来的,不过是旁人几句唏嘘。 她不愿相信,几次验证,结果相同。 这段时,她被这噩耗打垮,剧痛侵袭至骨髓心扉。 试着习惯与痛苦相伴之后,想到现状,是沮丧,是更深的绝望。 如今她是六品官之女顾云筝,霍天北之妻。出嫁前名不见经传,出嫁后是武痴的消息散布至西域各处,无人不知。 霍天北其人,她从未见过,却不陌生。 定远侯霍家,世袭侯爵,几代荣华。原本定居京城,十二年前敌国西夏屡次入侵西域,老侯爷奉旨赴西域任总督。后因战事不断,举家定居西域。 在霍天北之前,霍家是名扬天下的忠烈之家。 自从霍天北袭侯爵任西域总督之后,霍家在世人眼中,已是亦正亦邪。 按现今年份算,是六年前,西夏国发兵西域,年仅十七岁的霍天北奉父命率兵杀敌,一路将敌兵驱逐出境,更乘胜追击,拿下敌国两座边城。 霍天北因此扬名,此后屡建战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在老侯爷去世之后,朝廷选拔不出比他更适合镇守西域的将领,他就成了下一任总督的不二人选。 人如霍天北,对于她这样的人,原本只有钦佩敬重。 可在之后一次战事中,五百精兵因出袭失利,霍天北竟下令全部军法处决。这样对麾下将士无一丝仁心的人,实属异数。 再有,她堂姐被指婚给霍天北,抵达西域境内时,竟下落不明,婚事由此作罢。之后,又有高门女远嫁西域,在远嫁途中出事——这一个却非无下落,而是死。 在这之后,霍天北克妻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得天下皆知。 而顾云筝反感霍天北的原因,不仅仅是这些。 因为她堂姐始终生死无果,事太过蹊跷,云家自然要与霍天北讨个说法,霍天北却是漠然以对,连个回话都不给。 在那之后,霍天北扩张兵力,引得朝廷官员疑心他有为来谋反屯兵的野心,她父亲是其中之一。几人上奏皇上,却不料,朝廷竟有三名阁老齐齐站出来为之辩驳。这引发的结果,是上奏之人无一幸免被皇上惩戒,各挨了三十大板。 那次要了她父亲半条命,云家与霍家的仇也结深了。 如果没有那番腥风血雨,如果她还是云筝,与霍天北相见的话,唯有剑拔弩张。 讽刺的是,她竟成了霍天北之妻,而且处境堪虞。 院中一些下人以为她已病得起不得,筹谋着寻找新差事之余,把她房里往是非当笑话讲—— 例如这门亲事是太夫人做主,成婚当夜,霍天北都不曾回房就寝,至今时今,也只来过三两次; 例如在她进门后,太夫人先后给霍天北添了三房妾室,霍天北没让妾室给她敬茶,对妾室也是不闻不问,连她们住在何处都不知; 例如太夫人知道她的喜好,只由着她潜心习武,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去; 例如顾太太也是奇得很,大事小都只听从太夫人吩咐,由着她被霍天北冷落…… 例如这些事都因她不争气,太夫人又是老侯爷的继室。 种种相加,足见体原主将子过得一塌糊涂。 可对于如今的顾云筝而言,这样的形并非坏事。若是被霍天北青睐,于她才是真正的灾难。 云家覆灭,在西域的人不曾听说原由,只知皇上获密报,且有证据证明云家与敌国互通书信、蓄意谋反,另外还有一件不能公之于众的滔天大罪,从而使得皇上大怒,下了灭门旨意。 那个向皇上弹劾云家的人是谁,无人知晓。 鉴于家族宿怨,顾云筝不能不怀疑霍家。 她此刻最应该做的,是振作起来,返回京城,设法查清家族惨案真相,而不是留在这里。 思及此,她忽的坐起来。 恰是此时,桃前来通禀:“侯爷带着大夫过来了。” 顾云筝又躺回去,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位名义上的夫君。可如果他就是处心积虑谋害云家的人,就必需要见上一见,省得后不知仇人真面目。 大夫先过来把脉,并非以往那一位。 把脉之后,有男子影出现在屏风后,问道:“怎样?”语声清朗,透着淡漠的凉。 大夫恭声回道:“禀侯爷,夫人并无大碍,将养几就好。” 霍天北。顾云筝望向屏风,颀长拔影隐约可见。 “那就好。”霍天北无意再往下听。 大夫告辞。 片刻后,霍天北缓步转过屏风,走入顾云筝视线。 真正的美男颜,能让华厦黯然失色,亦能让陋室蓬荜生辉。 顾云筝不论愿与否也要承认,霍天北就是这种人。 虽然这封疆大吏不知何故穿了一袭黑色箭袖布袍,衣袂还有几分破损,却似一道炫目的光,让室内一切莫名亮丽几分。 浓眉微扬,似经妙手修饰。双眼神光充足,双眸似是浸染了寒星光芒,眼波微一流转,便漾出锋利迫人的光芒。双唇弧度完美,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气度尊贵优雅,又显得落拓不羁。如此矛盾,融合在他上,竟也不会觉得突兀。 顾云筝着实没想到,这亦正亦邪的男子,有着无一丝瑕疵的俊颜。 皮相最是容易迷惑人的眼和心。她垂下眼睫,闭目养神。 霍天北走到千工近前,先是环顾室内。 上一次来正房,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不记得了。这间寝室,他是第一次步入。 这段子,前来为她诊治的大夫是信得过的,总说她无事,她却总是卧病不起。觉得蹊跷,只好过来看看。 之前曾怀疑,这武痴开了窍,在人怂恿下和他耍心计。他也就过来看看,辨出形好做定夺。 敛目看向千工,上的女子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并无病态,此刻正在闭目装睡——还如以往,不愿与他讲话的样子。 霍天北转到南面的椅子落座,打破沉默:“大夫说了,你并无大碍。”这时的语声,透着漫不经心。 顾云筝嗯了一声。 “既然死不了,因何卧病不起?” 本使然,顾云筝险些就带着敌意瞪向霍天北,随即便是心头一黯。 她不再是云府嫡女,如今是任人轻视冷落的顾云筝。 计较这些所为何来。 她若能如愿离开此地,余生自当为家门讨回一个公道。 她若不能如愿,不会由着谁轻慢自己。 她若不好过,谁也别想安稳过活。 (╯3╰) 第2章 暮光降临,萧飒夜风拂过窗外花树,带出一阵阵沙沙声响。 霍天北已离开。 他刚走,三位姨娘便过来问安了。这么久都不曾晨昏定省,今夜前来目的为何,太过明显。 顾云筝不耐烦地摆一摆手,命丫鬟打发她们回房。 桃将一张小炕桌搬到上,又奉上饭菜。 饭菜可谓色香味皆无,只有粥汤还算可口。顾云筝没有胃口,每餐饭一碗粥了事,也就不做计较。 桃过来询问:“夫人,今夜也不要奴婢值夜么?” “嗯,你只管回房歇息。”顾云筝没有让下人在寝室值夜的习惯,如今每心乱如麻,就更不会许有人在面前了。 夜阑人静时,顾云筝披衣下地,在寝室内随意翻找。 在一个檀木小匣子内,她找到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一些散碎银两,走到妆台前,又看到了一副黄金耳坠、一个黄金镯子。 她想尽快踏上前往京城的路,自然要备下盘缠。虽是这样的本意,看着手里这点东西,还是觉得子太拮据了一些。 要离开妆台时,她抬眼打量镜中人。 镜中人容颜清丽如兰,不染世间尘埃的干净纯美,长发如流水般倾泻在前。 最初在镜中看到的时候,虽然因为骇然来不及细看,却记住了那份懵懂无辜。如今换了她的心魂,目光流转的是她的、她的悲喜,便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所不同。 顾云筝又寻来一个荷包,将找到的东西妥当的收起来,随即熄灯歇下。 翌清晨,顾云筝早早唤人服侍自己更衣洗漱。 梳妆时,顾云筝低头看着衣饰,险些嫌恶地撇嘴。紫红上衫,银红综裙,大红色绣鞋,哪个颜色都不是她喜的,这样的搭配她也怎么都看不出好。 幸亏是无心留在这里,否则,她可真有的头疼了。 用罢饭,顾云筝起向外,对桃道:“我没事了,你陪我去习武场走走。”桃是陪嫁丫鬟,她也看得出,在这院子里,只有她与秋月最是记挂她安危,让她们两个在边服侍的时候就多一些。 桃应声称是。 走去习武场的时候,顾云筝觉出了这具体功底深厚,脚步声微不可闻,眼力耳力也比原来的她要好。 原来的她虽说也是怀绝技,在十二岁之后,因母亲体每况愈下,需要长期将养,她便学着主持中馈,帮母亲打理内宅,习武的事便搁置下来。 顾云筝双手交叠,通过手上薄茧,判断出这双手练习剑法、箭法时最多。 一面走,顾云筝一面和桃闲聊,“这次大病了一场,许多人与事都不记得了。后你留心帮衬些。” “奴婢谨记。”桃说完,笑了笑。夫人这么多年来都是活得云里雾里,记得的人与事本就不多。 习武场设在后花园东北角。桃带路之下,顾云筝走进一间宽敞的屋宇,室内陈列着兵器、暗器、弓箭等等。 桃要转去里间,“夫人,去里面换练功服吧?” “不用。” 顾云筝拿起样式古朴的长剑,看了看便放下,转而取过弓箭。 云家有一祖传的剑法,她也不会别的招式,被人看到便是破绽,所以只能选择弓箭,试探体的功底。 看着弓箭,顾云筝想到儿时随父亲、哥哥去打猎的形,眼睛酸涩难忍,险些落泪。 失去的亲人的殇痛就是这样,会在每一个不其然的瞬间,似利刃一般滑过心头,带来深重尖锐的疼。 顾云筝转去外面,见场地空空,没几个下人,用明知故问转移心绪,“府中别人都不来此地么?” 桃先是一愣,随即才道:“原来二爷、三爷、侯爷每前来,但是,太夫人做主让您来此地练功之后,他们就再不涉足――夫人,这些您都不记得了?” “我说的是近期,没把话说清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顾云筝也只能借此遮掩,“再者说,我便是不记得,也不稀罕。”语毕,转去练习箭法。 心魂已更换,可体诸多本能已经形成,一举一动自有章法。 箭支连中靶心,箭法精准得超出了她预期。顾云筝试出深浅之后,便无意再逗留,丢下弓箭,返回正房。 回到房里,顾云筝洗了把脸,随即吩咐桃:“去给我挑一素净的衣服。” 桃称是而去,片刻后却是取来了数件衫裙,惭愧地道:“平都是夏莲选好衣物送到房里,奴婢也不擅长这些,只好烦夫人亲自挑选。” 顾云筝边选衣服边问道:“夏莲……似乎是太夫人派到正房的?” “是。” “怪不得。”顾云筝猜测,夏莲的职责就是变着法子把自己打扮成丑八怪。这种人,她不留在此地也就罢了,若是留下,不出三就会打发出去。之后,她选出一莹白色衫裙,“再去找一双颜色素净的鞋子。” 桃称是而去,旋踵取回一双莹白绣云纹鞋子,服侍着顾云筝穿戴齐整。 用罢早饭,桃笑吟吟取过几册剑谱,“夫人是看剑谱,还是去习武场?”打量一下顾云筝的脸色,又建议道,“要么您还是再静养几,子将养好才是正理。” 不是看剑谱就是习武,人的子原来可以过得这般单调。顾云筝叹服,随即摆摆手,“你下去吧,我歇一会儿。” 眼前有人的时候,顾云筝难过,眼前没人的时候,她整颗心似被油烹,更难过。 勉强熬到午间,顾云筝吃了几口饭,询问桃:“我想回趟娘家――” 桃却为难地道:“可是太夫人与侯爷都不会许,最多是让太太过来看看您――要奴婢去通禀太夫人么?” 用回娘家为由离开的计划就这样成了泡影,顾云筝烦躁起来。 放下碗筷,顾云筝带上昨夜收起来的荷包,又去了练功场,没让人随行。 转入更衣的房间,看到几衣物,都是黑色箭袖及膝上衣、黑色中裤,另有两双黑色小马靴。 换上衣物、马靴,她以练习骑为由,命人带来一匹骏马,决定硬闯出府。 稍稍消化了炽烈的殇痛,接受了最为残酷的事实之后,汹涌而至的是心焦如焚。她已不能忍受,一刻也不能再停留,不去考虑任何行径的后果。 午后的习武场,只有两名小厮没精打采地坐在树荫下。 顾云筝上午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东侧一道侧门。她寻了个借口将两名小厮打发去了前院,随即牵着马直奔侧门。 马蹄声使得正在打瞌睡的看门家丁睡意全消,站直形,回就将虚掩的门关了起来。末了他才躬行礼,“夫人……” “闪开!” “夫人想离府的话,容小的先去通禀太夫人、侯爷一声……” 家丁话没说完,顾云筝已出手狠切在了他颈部。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当即昏迷不醒。 她想离府,也只有回娘家一个借口,可那是不被许的――若非如此,她何必硬闯。 牵马走出侧门,入目的是一条南北向小路,东面则是辽阔原野。秋风拂动着半人高的枯黄草木,织成一幅苍凉豪迈之景。 四下环顾,顾云筝打马向北,到了横贯东西的大路上,往人烟荒凉的西方而去。只有先走出霍天北眼界,才能奢望返回京城。 她知道,这么做必然会连累一些无辜之人。只是,至亲都已惨死,她还能在乎谁的安危。 离霍府越来越远,顾云筝慢慢放松下来。可片刻之后,便见远方一列轻骑带着烟尘而来,大约五六十人。 因为相隔太远,这些人又皆是着黑衣,让她对他们的份无从辨识。 只是,那般骁悍的气势,隔得再远也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顾云筝疑心他们是霍天北麾下官兵,更疑心他们是悍匪。 不论是什么人,她都是寡不敌众,应该尽快绕路避开。是因此,骏马即刻离开大路,四蹄踏入旷野。 事实上,一列轻骑是霍天北与部分友人及数名得力手下。 此刻,霍天北的贴小厮徐默道:“那匹马是我们府中的,那女子――似是夫人?” 霍天北也正望向远处骏马上那道影,不大相信顾云筝会只离府。那女子是活得比他还无兼无趣的人,心里只有习武二字,相传对亲人都视而不见。这样的人,离府是为何事? 又凝眸细看两眼,霍天北打个手势,“拦下!” 于是,策马疾行的顾云筝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哨声,随之发生的,是胯|下骏马一声嘶鸣,转头就向那列轻骑奔去。 那列轻骑也正极速趋近。 顾云筝极力带住马,心也悬了起来。 之前因为轻骑人多,也无心思打量。此刻随着距离拉近,她一眼就看到了昨才见过的霍天北。又回眸望向来时路,无人来追赶。 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用鸣镝箭报信,霍天北也不能这么及时地出现。此时与她迎头相遇,必是偶然。 是以,顾云筝能够抱怨的,也只有运气太差。 霍天北命随行之人留在不远处,独自策马到了顾云筝近前,不耐地问:“去何处?” 顾云筝比他更不耐烦,“四处走走,再回趟娘家。” 这答案让霍天北很是不悦,语声虽低,语气却变得粗暴:“滚回去!” 顾云筝本就因为打算落空懊恼至极,此时听得他这般蛮横的言辞,双眼迸出寒芒,从牙缝里磨出两个字:“悍匪!”挑了挑眉,又轻声道,“我因何不能回娘家?你给我滚开!” 被斥为悍匪的时候,霍天北神色骤冷,听闻她的质问,漾出残酷笑意,却是不屑回答,点手唤人:“送夫人回府!” 感谢歆瑶的霸王票,么么哒! 第3章 只要与一个人挂着亲眷的名分,即便势如水火,在外人众多的场合下,也要为对方留几分颜面。速度上更新等着你哦百度搜索乐文就可以了哦!?wx?.σrg?否则,颜面扫地的其实是自己。有些事不是不能做,而是不屑去做。 恰好,霍天北与顾云筝都是这种人。 顾云筝之所以压着火气回府,也是因为自知寡不敌众。否则,便是有三分胜算,也会冒险一试。 两个人策马到了垂花门外。 霍天北下马之后,冷声吩咐徐默:“调派人手去正房,夜保护夫人。” “是!” 顾云筝回眸瞪了他一眼,愈发厌烦他了。之后就发现,方才她离开好像没有发生一样,内宅很是平静,路上遇到的下人的惊讶,完全是因为她与霍天北走在一起。 霍天北步履悠闲地走在后面,看着前方那道窈窕却显得暴躁的影,心头狐疑更重。 这女子他便是不闻不问已久,只见过三两次,却不妨碍他了解她一些。而今种种,她分明要显得比他还易怒、咄咄人——着实的可气。这意味的是什么?往那样呆板无趣的,是她刻意做出的?有必要么? 顾云筝走着走着,想起自己连路都不认得,不确定哪一所院落是自己住处,因此慢慢放缓脚步,回头问了霍天北一句:“跟着我做什么?兴师问罪?” 霍天北没接话,丢给她一个“废话”的眼神。 顾云筝的脚步更慢,随着他回了正房。 抄手游廊里,霍天北的三房妾室正在与惊慌失措的桃、秋月说着话。 桃、秋月看到顾云筝,神色立时鲜活起来,再看向霍天北的时候,便显得惶惑不安。与三位姨娘一同到了厅堂门外,行礼见过顾云筝、霍天北。 顾云筝对霍天北这些妾室毫无好奇心,看也不看她们一眼,进门前冷声吩咐:“秋月,送客。” 霍天北与顾云筝的反应如出一辙,唯一不同是连句话也无。 顾云筝落座之后,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敛目看着脚尖。 霍天北吩咐她:“何时想见亲人,传话给刘管家,他会命人请你爹娘过来。” 顾云筝沉默。 “擅自离府,休怪下人对你无礼。” 这是顾云筝已经想到的事,错失良机之后,再想离府定然不易。话说回来,这厮在西域只手遮天,在她离府后一道命令下去,她就是举步维艰。 她只是不明白今之事是源于怎样的巧合。打量着他一袭玄黑锦袍,见衣袂上染着尘埃,她问道:“你方才是从何处返回?” 霍天北也不介意告诉她,“新得几匹宝马,出去试试脚力。”语毕起离开。 ——回来的时候就撞到了她。顾云筝啜了口茶,蹙了蹙眉,茶不好,沏茶的人手艺更糟。 桃问道:“奴婢服侍夫人去更衣吧?” 顾云筝点头,转去里间。 桃已选出了不少素雅衣物,将一袭湖蓝衫裙拿给顾云筝看,得到许后才服侍着更衣。 更衣之后,有小丫鬟在门外禀道:“夫人,不好了,徐默带着不少人过来,守在了正房四周。” “知道了。”顾云筝漫应一声。 桃小心翼翼地道:“夫人,之前您为何离府?奴婢与秋月听说了,吓得半死。” “四下转转,以为无人理会的。” “四下转转倒是没事,”桃提醒道,“只是,侯爷与太夫人得知,少不得以为您想回娘家。” 四下转转没事,回娘家却是忌讳——顾云筝目光微闪,“侯爷平里有什么喜好?” 桃认真地思忖片刻,“侯爷闲暇时,常带人出门狩猎。” “那按你看,若是我要出门狩猎试试箭法,侯爷与太夫人会同意么?” 桃沉吟道:“侯爷……奴婢猜测不出,太夫人却是断然不会同意的。”随即,又吞吞吐吐地道,“在府里,要么有侯爷庇护,要么有太夫人眷顾,选哪条路全在夫人。” 顾云筝由此确定,桃待自己忠心耿耿,因此勉强抿出个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 今虽然没能如愿,顾云筝并无损失,且有所得。 她亲感受到了霍天北极为矛盾的态度——他与她毫无分,对她态度轻蔑,一丝尊重也无,可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他却不许她离开。 至于太夫人,对她病了、离开都不在意,甚至不曾派个下人前来询问。再加上诸多细节,太夫人对她怀着怎样的心思,再明显不过。 顾云筝之所以总结这些,是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一个从长计议的打算——她想,她可以利用太夫人,名正言顺地离开。太夫人既然能让霍天北与她成婚,应该也能让霍天北休了她。 巨大的殇痛让她完全乱了章法,冲动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来回折腾了一趟,绪略有缓和,头脑恢复了冷静。反思之下,才知自己贸然行事根本不推敲—— 说到底,她平白丢掉了两年时间,根本不知京城是何形。便是回去,也不知该相信谁、请谁相助。 毫无作为的话,不过是白费功夫。 家族横遭灭门之祸,查清元凶只是首要之事,最重要的是复仇。这根本不是她一人能办到的,更何况还背着霍天北之妻的头衔。 需要面对的事、做出的筹谋太多,还是先沉下心来为好。 是以,顾云筝转而吩咐桃:“给我备一碗安神汤。”好生睡一觉,头脑才能冷静下来。 桃笑着称是。 安神汤送到面前时,夏莲径自走进门来。 顾云筝有些不悦,这也太没规矩了。 夏莲屈膝行礼,恭声道:“夫人,奴婢是来请罪的。定是奴婢粗手笨脚,夫人才不再让奴婢打理您的穿戴了。”说完话,眼角瞥过桃,想着这两定是这小蹄子无事献殷勤,才让她丢了差事。 顾云筝目光微闪,轻轻摇头,“你多心了,我并没这意思,方才正要命人唤你来说话。” 夏莲面上一喜,随即便是狐疑。夫人怎么从头到脚都似变了个人?就连说话都是语调温和不急不缓,不似往毫无起伏更无绪。 顾云筝又道:“今秋我穿过的所有衣物、绣鞋,你命小丫鬟取来给我看。” 夏莲虽是不解,还是照办了。 小丫鬟将诸多花花绿绿的衣物、绣鞋放到临窗的大炕上。 顾云筝对夏莲道:“衣物、绣鞋如何搭配,你定然还记得,此刻便一一拿出来搭配好。我不记得了,今便要辛苦你。做完这些,有赏。” 夏莲很是意外,自从夫人进门后,阖府下人就没一个被打赏。今不论得到多少赏赐,说出去也是很体面的事,思及此,慌忙称是照做。 顾云筝接过安神汤,慢吞吞地喝着,喝完时,夏莲也做完了手边的事。她细细看了一阵子,和声道:“做得很好。这些衣物就赏给你了,只是要由桃、秋月帮你收着,每早晚给你送去一。后你也不需做什么事了,穿着这些衣物四处游走即可。”语声微顿,再说话时语气冰冷,“哪一你不照做,我就打断你的腿!” 夏莲的神色从喜悦、期许变成吃惊、恼火,最终则是言又止,称是退下。 顾云筝和衣倒在上,吩咐桃:“夏莲若是去太夫人房里诉苦,只管由着她。” 桃神色忐忑。虽说这般惩戒夏莲让她心里很畅快,却不亚于在跟太夫人唱对台戏。这样下去,正房的子会不会很难捱?可夫人已非她能看透,也只得领命称是。 顾云筝思忖片刻,又道:“被褥熏香后只用兰花、茉莉;去跟针线上的人说一声,后只给我做颜色素净的衣物。” 眼下的衣食起居就没有一样让顾云筝满意的,而离开又摆明了非朝夕之事,那么她就尽量让自己活得舒坦些,还能惹得太夫人不悦,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因为服了安神汤,顾云筝睡得还算安稳,却没睡多久。申时,桃将她唤醒,低声道:“太夫人请您与侯爷过去一趟。侯爷已经过来,等您一同前去。” 顾云筝蹙了蹙眉,起下地,更衣梳妆起来,转去厅堂。 霍天北坐在罗汉上,在翻阅一本剑谱,已等得不耐烦了。听闻她轻微的脚步声,第一反应是浓眉微蹙,抬眼看向眼前人的时候,却是目光微凝。 她绾着样式简单的发髻,头饰只银簪银钗两件,着一袭冰蓝衫裙。款步趋近时,仪态优雅从容,目光沉静如水。 这女人是怎么了?霍天北微眯了眸子。 以往她在他眼里由艳丽繁复的色彩堆砌而成,却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此时此刻,霍天北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很是悦目。 但是他的感触仅此而已,且很快就将之忽略回归初衷,起时语气很差地训斥道:“磨磨蹭蹭,哪里像个习武之人!” 顾云筝根本就不会理会,反问道:“既是不耐烦等,何不先去太夫人房里?” 霍天北看住她,“若没话交代,谁耐烦来你这儿?”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轻视。顾云筝的回应是扯扯嘴角,一脸嫌弃,“谁需你事先交代?” 霍天北黑了脸。 顾云筝挑衅一般扬了扬眉,漠然转,唤上桃,步出厅堂。 ╭(╯3╰)╮ 第4章 走出院落,顾云筝看到奉霍天北之命监视自己的人,暗自叹息。mianhuatang.info网(◎ww◎w.l◎w◎x◎s◎.o◎r◎g◎原来的顾云筝沉迷于习武,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换来的结果就是无人将她放在眼里,饱受轻视。 霍天北跟上来,该交待的话还是要说:“太夫人若是问你离府之事,不需回话。” 顾云筝看也不看他,“还有呢?” “没别的。” 顾云筝勉为其难地点一点头。太夫人是继室,他是原配所出,两人关系肯定不好,他给出的答对应该是帮她敷衍,她也就乐得接受。 到了太夫人院中,顾云筝看到不少穿红着绿的丫鬟,丫鬟俱是用惊奇的眼神看着她。她置之不理,进到门内,先入眼的是夏莲。 夏莲站在太夫人面前,很是委屈的样子。 顾云筝又迅速地打量太夫人。太夫人坐在罗汉上,形略显丰腴,看起来不过四旬左右。可是长子明明已经三十好几了,可见保养得极好。 霍天北沉默地行礼见过太夫人,顾云筝亦是。 太夫人温声让两人落座,之后就问顾云筝:“午后是怎么回事?听说你不管不顾地跑出去了,还打伤了看门的家丁。(.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霍天北将话接了过去,“是我有事唤她出门,她也来不及与人细说。” 这回复还不错,顾云筝没说话。 “原来如此。”太夫人颔首一笑,视线透着狐疑,在两人脸上梭巡片刻,又问,“可否告知于我,是为何事?” 霍天北慢条斯理地道:“急事。” 太夫人看向顾云筝。 顾云筝点头一笑。 太夫人狐疑更重,却没再继续这话题,看住顾云筝,说起旁的事:“我还听说,你觉得夏莲服侍的不尽心?” 顾云筝勉强抿出个笑容,“的确是。夏莲打理我常穿戴,不曾尽心。” “哦?这话怎么说?”太夫人凝视着顾云筝,目光有了冷意。 顾云筝无动于衷,解释道:“夏莲根本不懂得如何服侍,更不曾问过我喜好。往我潜心习武也罢了,而今略见小成,自是想过几天舒心的子。” 太夫人微微冷了脸,“那你想如何发落她?” 顾云筝语调平静:“夏莲是您派到我房里的,我怎么敢发落她。方才我才赏了她诸多衣物,只求她后尽心一些。” 太夫人叹息一声:“你常的衣物,怎能随随便便全部打发给下人呢?夏莲也是出于惶恐才来与我说明这件事的。你还让她每穿戴起来,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依您之见,我该如何处理那些衣物呢?”顾云筝眨一眨眼,“送给三位嫂嫂?妥当么?” “……”太夫人心中已有怒意,不明白从来唯命是从的顾云筝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地与她叫板。 这时候,霍天北道:“丫鬟不懂事,打发出府便是。”又看向顾云筝,“边下人不尽心,就让刘管家给你安排几个听话的。” 顾云筝自然不会浪费这机会,即刻道:“多谢侯爷。” 霍天北斜睇她一眼,微微一笑,又看向夏莲,语声冷凛:“你是正房的下人,有什么话与夫人直言即可,却跑来这里与太夫人嚼舌根,安的什么心?” 夏莲一听这话,立刻慌乱起来,先看了太夫人一眼,这才回话:“是奴婢莽撞了,还望侯爷恕罪。” 霍天北却是看向太夫人,“这等没个体统的下人。” 太夫人沉默片刻,温声道:“你既然发话了,我就将夏莲打发出去。”随即端茶送客,“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回去吧。” 霍天北与顾云筝起道辞。 出了院门,顾云筝问道:“我连像样的首饰都没几件,说得过去么?” 霍天北反问:“你自己不会添置么?” “银两不够。”顾云筝一本正经地给他算账,“你没像老侯爷那样兼数职,除了总督只有一个侯爵,可我最起码该有命妇的月例。这一年下来,银子也有几百两了,为何手中拮据?” 桃在一旁直冒冷汗。夫人开罪完太夫人又来开罪侯爷,这是什么算盘?不想过子了? 霍天北险些就笑了,“你以往糊涂,也怪我?” “这倒是。”顾云筝不否认这一点,“那么,你能不能将亏欠我的银两还给我?” “银两我也不知被谁贪了,却也能让账房给你补上。” “多谢。”顾云筝是有意让自己落得两头讨人嫌,便又提出了下一个要求,“我想与你借几本书过来,行不行?” “自然。”霍天北终是忍不住笑了,“让下人去拿。”他在笑的是,她分明将他看成了一个吝啬鬼。 “我想想要看什么,稍后命人去取。”顾云筝说完,转就走。 桃已经急到了随时都会跳起来的地步,竭力压低声音问道:“夫人,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让太夫人与侯爷都不喜欢您的话,我们可就只能卷铺盖回家了。” 顾云筝挑眉反问:“那有什么不好么?” 桃沉吟半晌,低声道:“倒是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怕老爷太太的子难捱。” 那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将女儿嫁给霍天北,还指望女儿能够做一辈子的霍夫人?做得出什么事,就该承担得起后果。顾云筝没说话,一直沉默着回到房里,想了半晌,告知桃几本寻常的诗集名称,最后说的是西域地形图。 她总要了解这边的地形与去往京城的路线。 桃领命去了霍天北的书房,回来时特别沮丧地将地形图拿给顾云筝,道:“侯爷说了,夫人若是想携家带口地离开西域,是痴心妄想。侯爷还说,夫人若是觉得院外的人手碍眼,尽管直说,他会即刻撤掉。等夫人逃出府去第二,他只要传令给西域西面的军营,守株待兔就是。” “谁说我要携家带口的跑了?他倒是看得起我!”顾云筝没好气地道,“自作聪明!”初衷被人说个正着,心里总会有些恼火。他没说中的只有一点――她从没想过要携家带口地离开这里。 桃神色一缓,问道:“那您看地形图做什么?” “就是要看看他是不是会自作聪明。”顾云筝脸色更差。 自古以来,只有文官才会轻视武官。她不会。即便是对一个成名的将领心存蔑视、质疑,她也不会蔑视其率兵打仗的能力。霍天北这种人,尤其如此。 这样的话,还是盼着太夫人尽快烦她、厌她才是正道,何时被休弃才能摆脱这一切。只是……回想霍天北与太夫人暗中较劲的形,又觉得这男人天生反骨,不是谁能左右他心意的。若是他刻意与太夫人拧着来,那可就麻烦了。 那要怎么样才能真正做到两头不讨好两头都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呢? 顾云筝在以往从没想过,嫁人之后会落到这种地步,但是没办法,体的原主帮她铺好了这样一条路,何况霍天北又是与云家有过节的人,让她连借助他势力的想法都不能有。 无计可施之下,顾云筝开始寻找出气筒,将正房下人的过错一个个追究过去。左右也是百无聊赖混子,不尽心的又大多数是太夫人的眼线,将她们当做消遣再妥当不过。 她也晓得,自己已经迅速从一个大家闺秀变成了一个暴躁的小女人,可是没办法,她始终找不到最妥当的缓解痛苦、焦虑的方式,只能通过发泄无名怒火才让自己好过一点。 将丫鬟、婆子一个个打发出正房之后,顾云筝边只余桃、秋月两个大丫鬟,一个二等丫鬟、一个婆子、三名小丫鬟――这还是桃求的形下。 不论怎样,顾云筝心里好过了许多,只等着前院的刘管家给她派来人手接替那些人。 她起先认为,太夫人少不得又将她唤过去询问,却没料到,太夫人径自去找霍天北了。 入夜时,顾云筝才知道,太夫人是苦口婆心地规劝霍天北回正房用饭、就寝。 而霍天北呢,到最后竟听从太夫人规劝,回来正房用饭、就寝。 顾云筝听得桃通禀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太夫人这是玩的什么把戏?想看看霍天北与她是不是真正的夫唱妇随,还是要借此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改头换面了? 霍天北呢?被太夫人说服究竟是真是假?要是动了真格…… 顾云筝暗目光微闪,恢复了从容镇定。新婚之夜都懒得歇在这里的男子,应该不是好|色之徒,即便他因为她今行径蓄意刁难,也无所谓――他若是不怕寝室内刀剑相见,她又有什么好顾虑的? 思忖间,小丫鬟不无欣喜地过来通禀:“侯爷过来用饭了。” 第5章 顾云筝走出寝室的时候,丫鬟已奉上饭菜,霍天北也已落座。顾云筝看了一眼满桌饭菜,落座后道:“有没有觉得,饭菜实在难以下咽?” 一直未动筷的霍天北却告诉她:“我来之前已用过饭。” 顾云筝强忍下了瞪视他的冲动,将几样菜肴推到他面前,“便是用过饭,也不在乎多吃几口。” 霍天北这才看了看菜色,给出回应:“的确不佳。” 顾云筝吩咐秋月:“去厨房,给我换几道像样的菜肴过来。” 秋月平胆子小的很,今因着霍天北前来,去厨房能有个托辞,胆子这才大了些,应声收拾了饭菜。 顾云筝在秋月转要走时又道:“回来时顺便要几坛好酒。” “啊?”秋月满脸惊讶。 “怎么?” 秋月反应过来,连忙认错:“奴婢、奴婢知罪,奴婢这就前去,还望夫人恕罪。” 顾云筝不耐烦地摆一摆手。 霍天北费解地看着她。 等秋月带着小丫鬟返回,顾云筝道:“好生存放起来,后我少不得有想喝酒的时候。” 霍天北一摆手,吩咐秋月:“温一壶过来,我喝。” 秋月莫名觉得,如今的夫人比侯爷还要吓人,不自主地先望向顾云筝。 顾云筝斜睇霍天北一眼,之后微笑,“去吧。” 秋月这才称是而去。 霍天北微微挑眉,“一半光景,就将下人提点得对你唯命是从了?” “留下来的本就不糊涂。”顾云筝挑衅道,“既然已知我房里的下人不懂事,在先前何以无动于衷?” 桃险些惊得跳起来。 霍天北则是平静以对,“也许,是因你没早些纵马离府。” “……” “也许,是你从没想过回顾家看望双亲。” “……”顾云筝听了方才这句,觉得蹊跷,却又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理清思绪,陷入了短时的困顿茫然。 霍天北看住那双明眸,看得出她对他的话的懵懂、不理解,不由失望地摇一摇头。该说她什么好?她始终不知自形到底是怎样。 顾云筝比他还失望,因为对现状完全就是云里雾里,他说话又隐晦,她根本无从明白。无奈之余索放弃,举筷吃菜,甚至还故意没心没肺地对他道:“这次的饭菜就好了很多,你尝尝看。” 霍天北却不领,还给她泼冷水,“霍家人是从京城迁至西域,府中厨子都是从京城而来。可你自幼生长在西域,怎么会喜欢京城口味?” 顾云筝不动声色,“谁说我喜欢了?哪里的风味都有可取之处。我只是个俗人,却也分得清饭菜能不能入口,同样的京城风味,做得难以下咽的话,我也分辨得出。”见他在自己说话之时饮尽一杯酒,转头唤桃,“斟酒。” 桃诚惶诚恐地上前斟酒。 霍天北没再说话,视线却不离面前女子,偶尔喝一杯酒。 顾云筝用饭期间,也留心打量了霍天北几眼。此时他穿的仍是一袭黑衣,不是符合他份的华贵,也非初见时的布衣,衣料中等,剪裁、手工却是上等,应是专人裁制而成,可见是穿惯了这样的衣物。她不由暗自挑眉,他做派等等都不在她想象之中。 顾云筝用罢饭,霍天北便放下酒杯,极为自然地唤人备水沐浴。 是因此,顾云筝坐在东次间看书,意在观望他沐浴后意何为。 沐浴后的霍天北,穿着中衣中裤,悠然到炕几一侧落座。 顾云筝唤人上茶,随后对他道:“奉茶的被我打发出去了,茶点不合口的话,你也不要责难下人。” 霍天北听出她话中深意,“刘管家过两就会送来一些下人,看着合眼缘的就留下。” “嗯。”顾云筝漫不经心地应着,翻了一页书。 霍天北若有所思地问:“你怎么还不沐浴更衣?” 顾云筝早有应对之词,漠然回道:“不急。” 霍天北挥手遣了下人,又问她:“依你看,今你我该怎么安歇?” “怎么安歇……”顾云筝认真地想了想,“你睡上,我看书乏了的话,就歇在美人榻上。” 霍天北欣然点头,随即就走向寝室,“你快一些。” “……” 霍天北脚步一顿,回眸笑看着她:“若是我后每夜歇在正房,你该如何是好?夜不休?” 顾云筝心里恨得骂声连连,面上却只能报以似是而非地一笑。 “便是做做样子,如今也要歇在一处。” 顾云筝略略心安,“哦。” 顾云筝沐浴之后,转去寝室,没让丫鬟进去服侍。 霍天北倚着头,借着灯光阅读兵书。 桃事先已备下了两簇新的被褥,顾云筝抱起一,铺到美人榻上,心里直叹气:这叫什么子?居然过到了有不能睡的地步。 那边的霍天北道:“水。” 顾云筝回头,看到他眼睑不抬的样子,撇一撇嘴,当做没听到。 许久没得到回声的霍天北眉峰轻蹙,望向顾云筝,见她已经歇在了美人榻上。有心唤人,又不想被下人看到这种不伦不类的形,忍着气下地,亲自去外间倒了杯水。 顾云筝眼中有了丁点笑意。 霍天北回来,径自到了美人榻一侧。 顾云筝立刻戒备地坐起来。 霍天北却将一杯水放到她手边矮几上,“喝水。” 顾云筝一愣。 “还有什么要我服侍的?”霍天北眼中含笑,语带戏谑。 顾云筝险些就笑了,“没有。多谢。” 霍天北玩味地凝住她双眸,“以往我从不知,你待我不同于常人。” “怎么说?”顾云筝挑眉。 霍天北坦然道:“对我厌烦得厉害。” 顾云筝转脸看向别处,忍下了笑意。 霍天北直言不讳地问她:“你到底是疯了,还是这就是你本?” 顾云筝巴不得阖府都以为她疯了,因而漫声道:“随你怎么想。” 霍天北回到上躺下,又问一句:“我开罪过你?” 他当然开罪过她,只是不能言明罢了。至于眼下,他对发妻有着种种漠视轻视,可这是她乐得接受的形。由此,也就没说话。 过了许久,霍天北放下书,呼吸慢慢变得匀净。 顾云筝这才放松下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放下手里的剑谱,望着面前虚空出神。 每每想到人海茫茫,却再无至亲相伴,心头便如刀绞一般。 根本睡不着,又因为与霍天北同处一室,连安神汤都不敢喝,连悲伤的绪都要克制。 眼睁睁熬到了黎明破晓时。 霍天北抬手揉了揉眉心,起下地。 顾云筝也随之起,将被褥放到上。 霍天北穿衣时瞥过她,问道:“一夜没合眼?” “那你还不快走?”顾云筝没好气。 霍天北轻轻地笑,“这就走。”看她神色一缓,又加一句,“晚间再来。” 顾云筝除了报以冷眼,是真无言以对了,心念转动,平静问道:“听说你平喜狩猎?” “的确。” “近期可有这打算?” 霍天北不明所以,“问这些做什么?” 顾云筝坦言道:“我也想去。” “你不行。” 那副从心里轻视她的鬼样子又来了。顾云筝目光微闪,戏谑道:“怎么不行?怕你箭法不如我,被你边人笑话?” 霍天北讶然失笑,“我怕你出笑话,丢我的脸。” 想从他嘴里听到句人话怎么就那么难?顾云筝瞪了他一眼,“娘家不让我回,打猎也不让我去?这不许那不许,你将我休了算了!” 动了气,可见是真有心要去。霍天北也不恼,“真想去?不会借机逃跑添乱?” 顾云筝愈发没好气,“打猎之处都是丛林,我往哪儿跑?跑了你不也能找到么?好歹你也是个总督,怎么又没脑子又没魄力?” 一大早就被这女人一通挖苦,霍天北险些发火,最终却是微笑问道:“好歹你也是个女人,说话怎地这般恶毒?” 顾云筝绷着脸威胁道:“你到底让不让我去?不让我去的话,不怕我闹得鸡犬不宁?” 霍天北神色微滞,转而闲闲落座,“闹吧,我看着。” 顾云筝没料到他是这态度,一时间反而没了主张,心里却是愈发恼火。 霍天北看着她眼看就要变成炸毛的猫,满意地笑了笑,“快些洗漱,唤人传饭。” 前一刻是她威胁他,怎么转眼就变成她被呼来喝去? 不等她发作,霍天北悠然给出下文:“用罢饭,与我一同出门狩猎。” 这次轮到顾云筝意外了。 “记住,别添乱,弟兄们难得出去散散心。”霍天北交代完,不解地看着她,“还愣着做什么?又不想去了?” “想去。”目的达到就好,别的都不需计较。顾云筝急匆匆前去洗漱。 霍天北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扬眉,笑了笑。 用饭的时候,霍天北遣了一旁服侍的丫鬟,下巴点了点空碗,“盛饭。” 顾云筝咬了咬牙,决定忍了,盛了一碗莲子粥放在他手边。刚要坐下的时候,霍天北又丢给她个差事:“随我出门的事,让丫鬟去通禀太夫人。” 这是成心折腾她。顾云筝黑着小脸儿,去外面找到桃,吩咐下去。回来后也不急着落座,而是问道:“还有没有事?” 霍天北不理她。 顾云筝瞪了他一会儿,这才落座用饭,想到太夫人可能会阻拦,问他:“太夫人要是怎样也不让我去,该如何是好?” 霍天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与我有何关系?”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太夫人与我俱是坚持己见的话,脸上无光的是谁?”顾云筝匪夷所思,“你丢脸成习了么?” 霍天北唇畔逸出笑容,“你说呢?” 顾云筝想到他妻妾都是太夫人硬塞给他的,故作同地看向他,说的话却是故意揭他伤疤,“太夫人总利用我让你脸上无光,你心里是不是特别窝火?也真难为你了,居然忍了这么久。” 霍天北却问道:“饭菜不合口?” “合口啊。”顾云筝笑着拿起调羹,喝了一口粥。 “那就多吃些,少说话。”霍天北说着话站起来,手掌落在她背部,带着惩罚的意味,拍打两下。 顾云筝毫无防备,险些被呛到。刚要出声指责,就听得桃通禀,太夫人过来了。她与霍天北转到厅堂。 太夫人劈头就问:“你们要一同前去狩猎?” 两人俱是点一点头。 “成何体统!”太夫人声音猛然拔高,疾言厉色地训斥顾云筝,“哪一家有过这种前例?你便是再不懂事,也不该有这等荒唐的打算!” 顾云筝一脸无辜,“侯爷好心带我出去,我也实在想去见识一番。” 桃听了,脸色发白。夫人这话,既有着挑拨离间的意思,更是明目张胆地与太夫人作对。 太夫人脸色沉似水,问霍天北:“她说的是真的?” 霍天北道:“我会命人留心照看,她不会出闪失。” 顾云筝看向霍天北,抿唇微笑。 太夫人怒极反笑,“往总盼着你们夫妻同心,到了今心愿得偿,却没料到,是因这般荒唐之事!”随即起走向里间,“云筝,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刻意避开霍天北,是不是要用她双亲做把柄,从而让她取消行程?顾云筝慢吞吞起,含着询问之意,看向霍天北。 掌握顾家人安危的是太夫人还是他,这一点很关键。既然留在这里,就算是与顾家人没有一丝分,也不能坐视他们出事。若是落得个六亲不认的名声,全无益处。 第6章 霍天北对上顾云筝视线,微声告诉她:“你双亲安好,不需担心。顾云筝轻呼出一口气,步调变得轻快。 霍天北微微挑眉。这个没心没肺的,总算是不再偏听偏信。 顾云筝进到里间,站在太夫人面前。 太夫人低声道:“亲家难道从不曾教导你要恪守妇道?别说你如今嫁了人,便是待字闺中,也不能轻易离开家门。” 顾云筝觉得这说辞好笑,面上却显得很是为难,“可是,侯爷的吩咐,也是不能违逆的。” 太夫人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顾云筝,“果真是侯爷的意思?不是你与他提起的?” 反正霍天北也不怕人挑拨他与太夫人的关系,顾云筝笑了笑,道:“侯爷说,我又不主持中馈,只是一个闲人,出去走走也无妨。”语毕,腹诽道:想要拦下我今出门,除非你这就让我主持中馈。 太夫人闻言竟笑了,语气也变得温和:“他说的倒是有道理,可是你自幼至今都痴迷于习武,从未学过庶务,我便是有心让你主持中馈,也要等你学会了再说。” 这老狐狸倒是会答对,顾云筝在心里冷笑,嘴里则道:“那我后慢慢学,如今还是听从侯爷安排。” 太夫人已经可以确信,顾云筝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多说什么,有害无益。她挂着无奈地笑,起回到厅堂,“我只是担心云筝出闪失,这才过来劝说的。既然你们小夫妻心意已决,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霍天北与顾云筝也就和气有礼地道谢。 太夫人一走,顾云筝就问道:“可以走了么?” 霍天北却好奇太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变了态度,“你与太夫人说了些什么?” 顾云筝眼神狡黠,“说你看我太闲了,有意让我主持中馈。” 霍天北多看了她两眼,“倒真是有点脑子了。” 顾云筝早就料定他说不出好话,撇一撇嘴,没理他。 霍天北这才起,“今走,明晚间回府。一刻钟后去外院。” 想到上次那匹骏马,关键时候根本不听自己指挥,顾云筝问道:“府里的马不听我的,我要一匹听话的。” 霍天北一面向外走,一面给出了解释:“徐默的父亲是个马贩子。徐默丧父之后到了我边,府中马匹都由他驯养。” “难怪。”顾云筝只得认了。她换完衣服,桃、秋月也已备好所需之物。 顾云筝清点了一番,又加了一把匕首,估算着时间去了外院。 一行人策马离开时,霍天北与顾云筝走在前面,护卫远远地跟在后面。 西域的秋清晨,碧空如洗,空气清冽,风中有着寒意。 霍天北一路向西方疾行而去。 顾云筝自此刻开始就觉得扫兴至极――京城在疆域中心,往东走才能趋近,就算是不能回,探探路也是好的,这么点可怜兮兮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回头看看区区二十名随从,再想想他说明晚间就回府,顾云筝很怀疑他口中的狩猎是不是打几只兔子就回来。 可既然已经跟了出来,只能随遇而安。再不济,也已达到惹恼太夫人的目的。 骏马离开大路,离开人烟聚集之处,踏上荒野中的小路。 这方天地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景色却无疑是极佳。即便是草木黄叶连绵成海,因着天高地阔、远山含笑,也是无双美景。 疾行途中,不断有人加入,少则三五个,多则十来个。这些人对霍天北很是敬畏,都是他属下。 人们看到顾云筝,没有不惊奇的,却又偏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神色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引得她心生笑意。 赶路至巳时,景致有所不同。西北方向地势起伏,丛林无尽,外围有小河、湖泊。湖泊附近,零落着不少营房、民宅。 往西南方向看过去,是平坦开阔的田地。 霍天北吩咐徐默:“你带他们过去,我与夫人稍事歇息。” 徐默称是而去。 霍天北对顾云筝偏一偏头,带她到了一所民宅。下马时,里面走出来两男两女,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男人将马带走,妇人则挂着谦卑的笑,跟在顾云筝边服侍。 院内不过三间房,房内陈设落在顾云筝眼里算不得扎眼,却绝不是寻常百姓置办得起的。 正中是厅堂,东面一间是寝室,西面一间则是用来陈放兵器书籍。 问过两名妇人,得知这是霍天北在这里的歇脚之处。而她们与那两个男人都是住得近的居民,平时照看着这里,霍天北过来时负责衣食起居,从而赚点儿散碎银两。 顾云筝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喝水,霍天北在她对面喝酒。 “你准备歇息到什么时候?”顾云筝看着他直犯难,“索把我留在这里,你去与他们汇合。(.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霍天北看着她明眸下的暗影,轻勾了唇角,“熬不住了?” 顾云筝抚额,“在这里干坐着,谁不会昏昏睡?” “嘴硬。”霍天北悠然道,“这次其实算不得狩猎,你我前来凑个闹而已。” 顾云筝颓然望向上方,“早猜出来了。狩猎最少也得十天八天才算尽兴,你这根本就是来回走一趟。” 霍天北默认,没接话。 而到午后,顾云筝随他走入猎场的时候,才发现真实形和想象之中完全不符。 她看到很多姿矫健的军兵出没,狩猎目标只有野牛、野兔。有人驱逐,有人杀,人们配合地极有默契。 顾云筝询问:“共有多少人前来?” “一千。” 顾云筝讶然,诚心求教:“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行不行?” “来时有没有留心西南的田地?” 顾云筝点头,“看到了。” 霍天北心不错,比之前显得耐心许多,“近两年,这里的野牛、野兔太多,它们觅食之处又多为庄稼,使得百姓深受其害。我短期能想出来的应对之策,也只有调遣精兵大范围猎杀这些牲畜。” 顾云筝会意。狩猎之人太多,多数愿意猎杀凶猛的野兽,久而久之便使得野牛、野兔少了很多天敌,肆意繁衍,遭殃的就是百姓了。 看不出,他还肯为百姓分忧解难。一点赞许刚冒出头,顾云筝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立刻给他泼冷水,“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还用你说?”霍天北道,“说起来,这也是我手下将士恣意狩猎所致,后自当严加管制。”说到这里,起了戏谑之心,“我也更要为人表率,后出来狩猎的机会怕是没有了。” 他若是不出来狩猎,她不也就没了这机会了?顾云筝忽闪着眼睛,眼色分外矛盾,着实为这问题苦恼起来。 霍天北看着她前所未有的生动表,眼中笑意无从掩饰,却是很快这话题,带她去往猎场中心。 这期间,顾云筝在想的,是怎样的既不需要他配合又能达到让太夫人厌烦的途径。 猎场中心是一片开阔之地,精兵将野牛、野兔从丛林里驱赶至这里,百余人箭法出奇的一面杀猎物一面试炼箭法。 顾云筝看着四散奔跑不断倒地的猎物,兴致索然。 霍天北也只意在观望,不想出手。 过了片刻,有人骑快马赶至,到了霍天北侧,朗声笑道:“紧追慢赶,还是晚了你一步。” 霍天北的态度却疏离淡漠,“大哥怎么有空过来了?” 徐默跳下马行礼,恭声道:“大爷晚间可有歇息之处?要不要属下即刻去准备?” 顾云筝这才听出,来人是霍家大爷霍天赐。 霍天赐对徐默道:“不必,我衣食起居怎么好劳烦四弟的人。” 徐默一笑,没接话。 霍天北看向周遭将士与猎物,神色冷峻。 霍天赐也不介意,取出一封书信,摇了摇,“你房里的二姨娘将这封书信交给了太夫人,太夫人让我快马加鞭送到你手里。” 霍天北对书信不感兴趣,只问一件事:“我房里的二姨娘?是哪一个?” 霍天赐蹙了蹙眉,看向顾云筝。她既然已不似以往那般迟钝,总该在这时候提醒霍天北一声,却发现,顾云筝比霍天北的疑惑还要重。 顾云筝的确是不知道,之前根本没兴趣问及霍天北三房妾室的底细。 霍天赐气道:“秦阁老之女,秦姨娘!” 霍天北这才明白过来,随即漫不经心地道:“给她的书信,太夫人与你过目即可――与我无关。”之后似是自言自语地道,“我房里的人何时排出大小了?竟没人与我提及。” “你扯那些事做什么?”霍天赐怒道,“这是秦阁老给你的六百里加急密函,你不看怎么行?!”之后将信件递到霍天北面前,“赶紧看完,快些回府商议对策才是!” 霍天北冷漠一笑,转头唤徐默:“送他去住处歇息,他不愿歇息,便即刻返回。” “是!” “你!”霍天赐瞪了霍天北片刻,又不屑地看了顾云筝一眼,“成何体统!”夫妻两个却都是一点回应都没有,他也只好生着闷气离开此地。 霍天赐走后,顾云筝才看向霍天北,满目不可置信。 当朝秦阁老与云家虽然很少走动,可是在她看来,那是一名耿直而有着傲骨的贤臣。可如果真是贤臣,怎么会与霍天北这种亦正亦邪之人结亲?若是有傲骨,又怎么会让膝下闺秀成为霍天北的妾室?而且,还是一个与别人一样被无视的妾室。 着实匪夷所思。丢掉了两年光景,这人世竟已让她无从揣摩了。 而若细究霍天北言辞的话,又让她认为…… 霍天北在此时看向她,她垂了垂眼睑,敛起心绪才与他对视。 霍天北问她,“想不想试试箭法?” 顾云筝漫应一声:“怎么都好。” 霍天北策马到她咫尺之外,“想不想跟我较个高下?” “我赢的话,能得到什么好处?”顾云筝只对结果感兴趣。 霍天北故意逗她,微声道:“不再冷落你,行不行?” 顾云筝明眸微眯,压下不悦道:“不需比试,我输了。” 霍天北已逸出笑容,“你若是赢了,条件随你开。你若是输了,罚你陪我喝一壶酒。怎样?” 他说话的时候,顾云筝凝视着他的俊颜、迷人心魂的笑容,暗自纳罕:这人也太复杂了些,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听到末尾,展颜一笑,“说话算数?” “算数。” “不怕我胡乱开条件?” 霍天北气定神闲,“真以为你能赢得了我?” 输了也不过是喝点酒,赢了的结果却很人,所以顾云筝再次求证:“你倒是说啊,若是你输了,条件是不是随我开。” 霍天北颔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你还想让我找证人过来?” 他当然不是小人,却也绝对称不上君子,所以,顾云筝用力点头,“好啊,你找几个人过来作证的话,再好不过。” 这女人倒是会就坡下驴……霍天北也实在是无聊又有些烦躁,想找些事暂时抛开家中那笔烂帐,索点手唤徐默,让他去找几个人过来,之后才问道:“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尽可直说。” “也不算什么大事。你输了之后,帮我做三件事,至于是什么事,我还要慢慢想。”顾云筝语声一顿,用激将法,“也许是我强求不讲理了,你觉得不妥的话,将徐默唤回收回成命就是。” 这言语,是笃定她能取胜。就算明知她是故意为之,霍天北还是报以点头一笑,“并无不妥。随你。” “但是你也不能改变初衷。” 霍天北斜睇她一眼,“当我也跟你一样?” 又被他鄙视了一次。可是这一次不同于往时,顾云筝笑了笑,忽略不计。 他赢了,一切如常。 她赢了,便能快些如愿。 怎么算都不吃亏的机会,她怎么肯放过。 第7章 片刻后,几名男子到了两人近前,满脸的无所适从。霍天北看着只觉得扫兴。他也是个人,和人逗个闷子就那么稀奇?就算他这夫人有名无实是众所周知,这些人也不需如此吧? 他冷了脸,懒得说话了。 因为霍天北绪骤变,徐默也在一旁沉默下来,别人就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顾云筝不由恼火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态度转变这么快,朝令夕改都不能形容某人变脸的速度之快。 正是这时候,徐默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不需看便对霍天北道:“侯爷,三爷来了。” 别人是闻声识人,徐默却是闻马蹄声识人。顾云筝叹服,听得他的话,忍不住烦躁起来。跟霍天北出门一趟而已,府中人相继而来――就算是蔑视她,也一点都不顾及霍天北的颜面么? 之后想到霍家三爷英年早逝的事,才觉出自己想多想偏了,汗颜不已。 那么,这位徐默口中的三爷,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先看向霍天北。 霍天北听得徐默的话,转头望向后方,漾出了发自心底的笑颜,对来人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来帮我做个旁证。” 顾云筝这才看向那男子。 男子与霍天北年龄相仿,眉目俊朗,意态淡泊,明明是极速策马而来,却依然让人觉得悠然惬意。 趁霍天北与来人谈笑的时候,顾云筝将徐默唤道近前,低声问道:“这是谁?能不能给我与侯爷做旁证?” 徐默听得夫人在这时候还只是关心比试箭法的事,险些笑出声,之后便解释道:“老侯爷在世的时候,有三位结拜弟兄,这样一来,他们四人留下的子嗣自然也是常来常往,分匪浅,兄弟相称。三爷是郁氏后人,去年因家族惨遭灭门之祸,才来到西域,暂居在霍府。” 顾云筝睁大了眼睛,“你说的是将门郁氏么?”她希望不是,郁氏的威望丝毫不逊色于云家、霍家。 徐默点一点头,“正是。” 原来郁氏与霍氏有着这样的渊源。顾云筝只是不懂,“郁氏怎么会没落的?” 徐默垂了眼睑,看着地下,语声变得低缓怅然:“夫人没听人提及过么?自从京城云家灭门之后,皇上愈发昏庸无道,连连下旨,使得多少名门望族、清廉官员惨遭牢狱之灾或是死灭门之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顾云筝倒吸一口冷气。郁氏自来是文武超群,只是近年来刻意收敛锋芒,郁江南之父不惜辞官回乡,没想到,做到那样的地步,还是落得凄惨下场…… 是不是因为在望门、安享荣华的关系,她不曾察觉皇上听信谗言铲除在地方的忠良? 当今皇上,登基至今不过几年。她以往说不出功绩,却也说不出错处。而在眼下,在她错过的两年光内……桃与徐默的说辞相似至极,由不得她不怀疑甚至于坚信皇上是昏君了。 徐默依然垂着眼睑,无从发觉顾云筝绪急剧转变,黯然道:“郁氏落难时,三爷在异乡,由此才逃过一劫。是侯爷命手下强行将三爷带回西域,郁氏才留下了这一根独苗。” 同一时间,郁江南正对霍天北笑道:“弟妹姿容风仪不输于任何女子,你先前怎就不肯让我们三人见上一见?” 霍天北似笑非笑。 郁江南也就岔开话题:“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要我做旁证,做什么旁证?” 霍天北说了事梗概。 郁江南失笑,“好!这旁证我今做定了!” 霍天北的眼神从狐疑转为哀怨,“为何我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郁江南闷声笑起来,“你要跟弟妹比试高下……谁胜谁负,我还真不敢断定。” 顾云筝其父虽然官职低,却是公认的武艺超群。自然,霍天北就更不需说了,他的一本领――说残酷一点,是用敌国将士血之躯历练精进的。所以说,他觉得谁胜谁负真不好说。 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换了个不大的场地,定下规矩,郁江南调派了一批人手形成一个圆形包围圈,向内丛林中的野牛、野兔。 霍天北与顾云筝就在包围圈正中。这里不似之前场地的空旷,是一片丛林。他们各自携带三十支箭,用完为止,以命中率定输赢。 马当然是不能骑了,两人只带了弓箭,背光而立。 午后的清风送来徐徐凉爽,树叶草木轻轻摇曳的声响连成一片,中间夹杂着精兵驱赶猎物、猎物奔跑时或轻微或沉重的声音。 霍天北与顾云筝闭上眼睛。 一声鸣镝箭之后,两人同时睁开眼睛,锐芒闪烁,弯弓搭箭。 箭支连发,箭头穿透空气,带着凛冽寒意,刺中猎物躯体。猎物应声倒地。 被驱赶到包围圈内的猎物越来越多,却是越来越狡猾,四散逃窜至两人周围的隐蔽之处。 两个人不能再守株待兔,各自移动形发现、追赶、猎杀猎物。两道黑色影如同鬼魅般穿梭在丛林之中, 顾云筝不时瞥一眼霍天北,发现这男人到了丛林就像是到了家一样,形敏捷如猎豹,双眼亮得似是熠熠生辉的宝石,偶尔无意间与她对视一眼,光芒迫人。 霍天北也不时看向那道纤细影,心想速度真是比兔子还快,这些年做武痴的确是打下了好根底。这场景下的女子手法干脆利落,快到几乎让人看不分明。一袭黑衣衬托下,那张皎洁容颜的侧脸显得愈发精致,清丽绝尘的美,透着侵袭意味。 霍天北不在乎输赢,初衷不过是找件趣事打发时间,所以到后来,忙里偷闲和她开玩笑―― 顾云筝取箭瞄准一只正拼命逃亡的野兔的时候,一支箭嗖一声贴着她衣襟飞过,正中野兔。 野兔倒地而亡。 到手的猎物被他抢走了。顾云筝怄火不已,回眸瞪视。 霍天北笑得很迷人,很气人,从容不迫地取箭,转去别处。 离顾云筝较近的几名精兵看到这一幕,忍俊不,又因顾云筝不输霍天北的手心生钦佩,几个人对了个眼神,齐心协力将两头野牛驱赶到她附近。 这种形下,人不需言语,却能清晰感受到一点点善意、敌意。顾云筝不想辜负几个人的善意,压下了想给霍天北捣乱的心思,取箭瞄准。 箭支搭上弓,她却飞快地一蹙眉,感觉不顺手,特别不顺手。正是这刹那间,一支箭贴着她头皮飞过,带着劲风,刺入野牛要害。 顾云筝真火了,通过箭支方向猛然转,看住霍天北,眯了眸子。 霍天北依然挂着无辜却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对她眨一眨眼。之后,顾云筝给了他一个意外。 在这之前,她一直是右手拉弓搭箭,在这一刻,却忽然将弓交到右手,换了左手拉弓搭箭。 明眸在这一刻焕发出璀璨光华,却透着出奇的镇定狠冷。 直觉驱使下,霍天北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危险袭来即刻做出判断、反应,已经成为他一种本能。 箭支贴着他耳朵飞过,咄一声嵌入他后一颗大树上。 “侯爷!” 四方响起精兵的惊呼声。 “没事。”霍天北打个手势,目光锁定的却是一头因为人们齐声呼唤而发狂的野牛。野牛正狂躁地冲向顾云筝。 他的箭支上弦。这是他最后一支箭。 顾云筝的箭支已经用完,却在这同时转,抬手取出匕首,猛力掷向野牛。 匕首刺中野牛要害。野牛倒地,不甘地喘着粗气挣扎。 霍天北将箭支收回。视线瞥过顾云筝的左手――她刚才用的依然是左手。 奇了。他没听说过她能双手使用兵器暗器。 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对她一招手,“走。” 顾云筝去拿回自己的匕首,才与他一同离开。 较量的结果是平局,顾云筝为了报复他浪费了一支箭,霍天北留下了一支箭,其余出手的全部命中。 郁江南遥遥观望许久,觉得意犹未尽,怂恿两人再比试一个回合。 看戏的不怕台高,唱戏的却已没了兴致――行家出手就知高低,他们两个想分胜负,不容易。 霍天北道:“算她赢了。” 顾云筝无意逗留,要回宅院歇息。 霍天北点头,命徐默送她返回。 顾云筝回到那所宅子,蹬掉马靴,和衣歇下,吩咐服侍自己的人:“我睡一会儿,侯爷何时回来,何时唤醒我。” 真乏了,在纷杂的绪中,她不知不觉入睡。 到了晚间,一名妇人唤醒她,却不是因霍天北回来,而是劝她吃些东西再睡。 顾云筝神色恍惚地坐在餐桌前,看着眼前色香俱佳的几道菜肴,满意地呼出一口气,举筷大快朵颐。 吃得半饱的时候,徐默来传话,说霍天北与霍天赐、郁江南等人在别处用饭,很晚才能回来。 那再好不过。 顾云筝用罢饭,胡乱洗漱一番,又和衣而睡,只是这一次,将随携带的匕首放在了手边。 她隐约听到两名妇人低声交谈: 一人道,“侯爷让手下将打到的猎物分给了附近的人家一些,大部分都拿去送给种田的人了。” “是啊,”另一人应声道,“虽说今秋收成不好,可是有了这些猎物,子也不会太艰难。到了冬,侯爷必定循例再给他们一些贴补。” …… 顾云筝望着门口。这些说明什么?霍天北是民之人?不知为何,她就是没办法将好品行与霍天北联系起来,偶有这种形的时候,便是忍不住想笑。 再有,霍天北让郁江南留在府中的事让她心生困惑。他不怕被朝廷得知被降罪么?这样的行径,只因霍家与郁家是世交么?她更希望的是,霍天北从心底而言,是想善待忠良之后。 可他让人捉摸不透,心绪就更无从揣摩了。 她翻了个,决定在霍天北回来之前先睡足。 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中,她觉察出有人靠近,立刻睁开眼睛,坐起来。 来人当然是霍天北。他脸色透着冷意,没看到她一般,动手除掉外衣。 顾云筝环顾室内,见再无安歇之处,不由蹙眉,“你不能再找个地方歇息么?” “不能。”霍天北有些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这才看向她,忽又漾出笑意,“今夜你我只能同共枕了。”说完,俯趋近她,“来之前就没想到过,你是羊入虎口?” 第8章 “离我远点儿!” 随着这句话出口,室内寒光一闪,顾云筝一直握在手里的匕首出鞘。 霍天北笑得更愉快了,“要谋杀亲夫?” “留着自尽用的。”他越高兴,顾云筝就越气。 “随你。”霍天北拉过尾闲置的一条锦被。 顾云筝飞快下地。 霍天北躺在上,“要么就在椅子上坐一夜,要么就打地铺,你看着办。” 顾云筝只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要我这样?” “现在是你不肯跟我睡一起,不是我无事生非。”霍天北的手落在侧她睡过的位置,又气死人不偿命地补了一句,“我一向都觉得,有不睡的人太傻了。” 顾云筝觉得自己跟他说话才是最傻的事,索噤声,气鼓鼓转到窗下的椅子上,盘膝而坐,瞪视着他。 霍天北的心再宽,被她这么瞪视得久了,也有些别扭,打趣道:“总看着我做什么?像个花痴。” 顾云筝气得想找根木棍过来,把他的头狠敲一通,之后想起一件小事,神色略有缓和,问道:“你下午说算我赢了,那句话只是说说而已?” 霍天北直接把话说到底,“除了不让我安生歇息,你说什么我都能考虑答应你。” 顾云筝要被气晕了,反倒笑了,“可我现在就想让你从上滚下来。” 霍天北随之笑了笑。许久了无睡意,瞪着他的人也还是不肯错转视线,他起,“你陪我喝几杯,我把让给你,怎样?” 顾云筝想了想,“好。” 霍天北唤人温了一壶酒,备了几道下酒菜。不消多时,一名妇人端着酒菜进门,一一放在顾云筝侧的圆几上。 霍天北摆手命妇人下去,亲手斟满两杯酒,将一个酒杯送到她面前时道:“说说话?” “说什么?”和他说话就等于找人斗嘴,顾云筝兴致不高。 霍天北和她碰了碰杯,“说说你到底为何这般对待我。” “我怎么你了?”顾云筝剜了他一眼。 “你有时候会让我觉得,我简直就是你的仇人――可你双亲明明好端端地活着。”霍天北坦言道,“再有今,如果你赢了我,到底会让我做什么事?” 顾云筝用半真半假地态度笑问:“让你休了我,行不行?” 霍天北用指关节揉了揉眉心,“休了你我还要再娶,太麻烦。不能换件别的事?” 顾云筝啼笑皆非,喝了小半杯酒,摆出和他拉家常的态度,道:“我前两听人说起一些事,开始厌恶霍家,不想再留下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说来听听。”霍天北也盘膝坐在椅子上,诚心聆听的样子。她从骨子里对他的抵触、厌烦,让他的好奇心越来越浓,因为想不通,毫无头绪,只能让她自己说。 顾云筝缓声道:“以往我心神恍惚,对很多事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这两才将云家灭门之事听到了心里。”她看住他,“云家的事你也出了一份力吧?” “你意思是说,怀疑我是害得云家灭门的凶手之一?”霍天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怀疑因何而起?” “你不是与云家有过过节么?” 霍天北想了片刻才点头,“你不说我都忘了。” “……” “连你都这么烦我,何况别人。” 顾云筝更加无奈,“跟你说话是真费劲,你倒是说说,跟你有没有关系?” 霍天北扯扯嘴角,“我没闲心去害别人。” “真跟你无关?”顾云筝不大相信,“镇国将军曾上奏说你有意谋反,那档子事谁不知道?最后是三位阁老帮你,使得镇国将军等人被皇上惩戒。” “他都不想让我活了,我还不能让人为我辩解几句?”霍天北轻笑,“你好歹也挂着霍夫人的头衔,怎么只肯为别人考虑?” 顾云筝正色道:“你完全可以因为那件事而对镇国将军心存记恨,再者,你在朝廷有三位元老相助,想让人万劫不复不是很简单么?” “真看得起我。”霍天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怎么就不往别处想想――那件事不论怎样,被害的都是武将。我若是朝中心怀不轨的阁老,也会先对边的人下手。我在他们眼中,年轻气盛,想抓个错处很容易,而且来方长。镇国将军却是不同,要抓错处的机会太少。” 这话说得顾云筝神色微滞,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那么点道理。 霍天北用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酒杯,“喝酒,别只顾着说话。” 顾云筝将杯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又倒满酒,“那你对镇国将军到底是什么看法?真的不曾记恨他?” “镇国将军……”霍天北形向后,略显懒散地倚着椅背,“赶上好世道,遇到明君,他的荣华才保得住。否则,也只能在死多年后沉冤得雪、百世流芳。说到底,他是忠良,却是愚忠。” 顾云筝愕然地看住他,这话听起来可是大有文章,“镇国将军弹劾你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霍天北忙着自斟自饮,不给回答。(.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都怪你这种佞臣!”顾云筝说起关乎家族的事,无从控制绪,语声变得凝重,“就是从那件事之后,镇国将军才逐步落入被动的局面,一步一步走到了被灭门的境地。” 霍天北拧眉,目光中有了丁点寒意,“这些话从何而来?是哪个人让你说的?” “怎么?”顾云筝冷笑,“这不是事实么?我到今才确定,嫁的竟是你这种货色!” “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霍天北险些发火。本来还算不错的氛围,忽然就又变回了剑拔弩张的形,这女人又开始出言不逊了。如果她真是因为这等荒唐可笑的原因、猜疑才百般厌烦、抵触他――那么,真就不如不知道的好,知道了也是想起来就恼火。 “你才有毛病!”顾云筝恨声骂了回去,“说了这半晌都是含糊其辞,一句实实在在的话都没有,还不就是因为旁人弹劾你的事是真!” “是真是假我也不需与你说起。”霍天北眸子里闪过讽刺的笑意,“你以为你是谁?” “混账东西!”顾云筝被他的态度惹恼了,因为方才的话,对他是不是自己仇人的猜疑更重了。她跳下地,纤长手指指着他鼻尖,“你要么现在就把我休了,要么就等着死在我手里!” 霍天北不由挑眉――疯了?见她要往外走,在她经过自己边时,没好气地扣住她手腕,将她往原处推去,“大半夜你瞎折腾什么?!” 顾云筝形站定,施猛力要甩开他的手,却是几次不能如愿。她双眼冒火地看着他,“放开!” 霍天北看向一侧的,“滚回上睡觉去!” “我要回府!”顾云筝冷声道,“懒得看到你!” “再闹信不信我把你绑起来?”霍天北没耐跟她这样僵持下去,又顾忌着夜半更深,言语便有所让步,“别的事你也不要问我,慢慢就看清谁是谁非了。” “我让你放开,你这个土匪!”顾云筝的手腕被他扣得生疼,只想到外面去冷静一下,越是不能如愿,火气就越大。 霍天北逸出危险的笑意,打横将她抱起来,转到前,将她丢到上。 顾云筝利用这间隙抽出了匕首,对准他头部,猛力掷出。 霍天北闪躲过,欺到了她近前,钳制住她双臂,笑意更浓,“别闹了行不行?不然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土匪。” “无耻!”顾云筝双腿发力,用膝盖撞击他腹部。 霍天北侧躲过,之后大喇喇跨坐在她上,将她双手按在她头顶,还是故意气她:“我这才明白过来,你闹了半晌,原来是蓄意勾引我。” 顾云筝极力挣扎,片刻间已是气喘吁吁,听得他的话,气得眼前直冒金星,“我勾引你?少在那儿自以为是了!我宁可嫁个乞丐也不会打你半分主意!” “我连个乞丐都不如?”霍天北俊颜趋近,“你再好好看看。” 顾云筝整个人都被他压制着,能动能发力的也只有头部了。气急败坏之下,她猛地,额头狠狠撞击他的额头。明知是都没便宜可占,还是这么做了。 沉闷的声音响过,两个人俱是眼前一黑。 霍天北浓眉紧蹙,觉得头部嗡嗡作响,闭了闭眼,恨不得将下这小东西掐死。 顾云筝是主动出击的人,多少比他好过一点。在这片刻间觉出他力道渐缓,便要反转形变被动为主动。 她没想到的是,霍天北竟随着她翻转形。 于是,两个人的姿势就变成了顾云筝压在他上。 霍天北将她双臂拧到她背后,之后紧紧地抱住了她,惬意地深深呼吸,“很香。” 顾云筝差点就被气哭了,挣扎几下,因着这样暧昧的姿势,很快就偃旗息鼓,不敢动了。 霍天北看住近在眼前的她的容颜,说了句心底话:“不知为何,我觉得你生气的样子比较好看。” 顾云筝转脸看向别处。 霍天北毫无松手的意思,却没再说话,眸子慢慢变得幽深。 安静的氛围下,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鼻端萦绕着属于他的清冽气息,体感受到了他体的温度。 她撑不下去了,强忍着心头憎恨、委屈,讨饶道:“我不闹了,你放开我行不行?” “方才还出手伤人,现在竟连看都不敢看我了?”霍天北语声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顾云筝转脸看向他,“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开我行不行?” “我看不出。”霍天北审视着她,“今晚能不能老老实实睡觉?” 顾云筝轻轻点头。 “一起睡?”霍天北知道自己越来越逗她不是可喜之事,却总是克制不住。 顾云筝闭了闭眼,一副要赴刑场的样子。 霍天北失笑,“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夜都要听我的。否则,”他又深深呼吸,“我很愿意就这么抱着你到天明。” “……” “你就是武艺再高强,这么纠缠也不是我的对手,放聪明一点。”霍天北委婉地警告之后,侧转,将她丢到了侧,又将被子丢在她上,“睡吧。” 这一夜对于顾云筝来说,真不亚于受刑。 同一时间,霍府,太夫人房里。 太夫人还没睡,正在与大夫人说话。 大夫人道:“儿媳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顾云筝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神色变得愈发凝重,“一个武痴突然变得伶牙俐齿,居然还提到了主持中馈的事,真是不亚于大白天见鬼啊……” “谁说不是呢?”太夫人叹息道,“你是没亲眼看到她现在那个样子,端的是有心计,你若是与她争高下……恐怕――” 大夫人目光微闪,不安起来,“果真如此的话,那我们不是迟早要被她踩在脚下?” 太夫人点一点头,“我又何尝不知,正因此才大半夜将你叫来,与你商议此事。” “顾家那边……是不是被老四的人照看起来了?”大夫人猜测着,太夫人想来就是因为手里没了制约顾云筝的把柄,才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 “顾云筝纵马离府那天晚上,老四就让人把顾家保护起来了。”太夫人颓然道,“顾太太也被足,不得前来府中。” “原来如此。”大夫人真正的焦虑起来,“实在不行……能不能把顾老爷请来?如今他的话,顾云筝想来是能听得进去的,这样一来,顾云筝不是自己就想离开霍家了?” 太夫人却摆一摆手,“你看老四那个样子,怎么肯同意休掉顾云筝!他如今是摆明了要借着顾云筝给我们添堵。” 主持中馈的权利,大夫人是如何也舍不得让出去的。而眼前的局面,看起来却是极有那种可能。她思忖半晌,冷静下来,笑了笑,“老四能用顾云筝给我们添堵,我们也可以用女人给顾云筝使绊子啊。我有个法子,先试一试再说,不行再从长计议。” 太夫人眼前一亮,“快与我细说。” ** 一整夜,顾云筝和霍天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被点一般,一动都不敢动。 而她边那个人,倒是惬意得很,偶尔翻个,睡颜平静。 顾云筝每次一看他,就恨得咬牙,却又不敢久久凝视,怕他因此醒来,这样受罪的还是自己。 就这样熬到了天明。 一名妇人在门外通禀:“侯爷,夫人,府中来人了,听说是秦姨娘。” 霍天北闻言睁开眼睛,神色转为烦躁。 第9章 顾云筝侧头看向霍天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wx?.σrg?霍天北正侧转形看向她,“知道发落不懂事的下人,怎么就不知道调|教妾室?” 顾云筝面无表,“妾室离府,太夫人与大夫人可以阻拦。” 霍天北神色一缓,这才对门外妇人道:“让她在院外等着。” 妇人称是而去。 顾云筝思忖片刻,道:“有人过来服侍你了,我也没心思再去猎场,不如让我尽早回府。” 霍天北爽快应:“也好,我也正有这打算。” “好。”顾云筝语声宛若叹息,随即阖了眼帘。 明里暗里,她都是人单势孤,斗不过这男人。不论有意无意,他都不肯成全她哪怕很是微渺的愿望。正如此刻,她想独自回府去,想有一个不被人打扰的环境,却不能如愿。 局势很明显,对他有利的事,他才肯出手帮衬,于他无利的事,他绝对不会许。 休妻对于他来说有利无利?若是后者,她岂不是要长久困在霍府。 这时候的霍天北,正凝眸看着她。 巴掌大的小脸儿,白皙莹润的肌肤,柳眉轻蹙,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面容无端透着一丝颓然。 这样看起来,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视线错转,又看到她小巧翘的鼻梁,微抿的唇瓣红艳人。 细细回想昨夜的事,还是想不通。镇国将军的确是忠义之人,云家灭门也的确是天大的惨案,她怀疑他是佞臣、是害得云家覆灭的元凶之一,也算有可原。若他是寻常人,也会这般质疑。但她那般激烈的态度,就让他想不通了――落得凄惨下场的不止云氏一家,这两年这种事可谓司空见惯,她好歹也该听听别的事。 或者是她故意找茬惹他生气?也说不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霍天北不得不承认,到此时,她已非他能看透。 是因此,霍天北看向顾云筝的目光,已无以往的漠然轻视,只是不自知罢了。 霍天北往顾云筝那边挪过去。 顾云筝立刻睁开眼睛,呼吸都放轻,却也不看他,只是往里侧挪了一点点。 霍天北不由微笑。昨夜也是如此,他只要稍有动静,她就是全戒备。她也不嫌累。 他坐起来,“起来洗漱用饭,我去猎场交待几句,回来启程回府。” 顾云筝如释重负。 ** 用罢饭,霍天北离开之后,妇人在门外通禀:“夫人,秦姨娘求见。” 顾云筝态度冷淡,“不见。侯爷不是让她在院外等着么?” 妇人称是而去,片刻后又回来,“大爷要见您。” 霍天赐要见她,是何用意?顾云筝斟酌片刻,“有请。” 昨在猎场上,顾云筝不便细细打量,此时相见,她才多看了霍天赐几眼。 霍天赐比实际年纪显得年轻几岁,看起来不似年过而立之人。他与霍天北毫无相同之处。 见礼落座之后,霍天赐的视线肆意游转在顾云筝脸上。 顾云筝因此心生嫌恶,压下绪,迎上霍天赐视线,“见我是为何事?”无意以礼相待,一句敬语也无。 霍天赐却不急着回答,又打量片刻才道:“听说你今非昔比,过来看看。果然如此。” 顾云筝报以一笑,“还是直说来意为好。” 霍天赐问道:“因何让秦姨娘候在院外?难道你不知她是谁家千金?” “我与侯爷房里的事,也需要告知于你?”顾云筝不屑冷笑,“你管得也太多了。” 她这样的反应,让霍天赐更加确定所听传言非虚。他并不恼火,反而轻笑,“我是四弟长兄,理应帮他打理一切,你不喜也在理之中。我想问你的是,种种行径到底意何为?” 顾云筝心说你管得着么?因而不予理会。 “是想与老四修得美满,还是想惹得太夫人厌烦之下设法让老四休了你?”霍天赐虽是用的问句,却是笃定的态度。 霍天赐算得聪明,却未免太过自信,这意味的是自以为是,且急于求成。就算是一语中的,也是招人厌烦。是以,顾云筝不动声色。 “若是前者,我要提醒你,完全是白费功夫,老四不会自心底接受任何一个太夫人安排给他的女子。”霍天赐对她直言不讳,“若是后者,倒是容易得很,我与太夫人,都会全力助你。” 顾云筝终于找到了霍天赐与霍天北的共同点――他们对四房的女人都存着一份轻蔑,前者还算有可原,毕竟是被人强塞了几个女人,而后者的轻蔑,恐怕是针对于绝大多数女人。笑了笑,她问:“说完了?” “告诉我,你意何为。” “说完就走吧。”顾云筝挥了挥手,神色似是急于赶走一只苍蝇一般,随即扬声道,“来人!” 霍天赐诧然失色,片刻后脸色发青,现出怒意。这些年来,他从没被一个女人这般对待。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侯爷落脚之地,你是不请自来,有什么资格对我横加猜忌?这番言辞若是落到外人耳里,岂不是会贻笑大方?”顾云筝起,神色清冷,抬手指向门外“好走,不送。” 霍天赐强按下满腔怒火,站起来,阔步离去。 顾云筝只是明白,若是相信霍天赐,下场只有一个死字――他是太夫人长子,母子便是看法不尽相同,心意却是一致,而今他们已没了控制她的把柄,怎么可能会好心帮助她离开霍天北。她若是真的相信,便是真的踏上了死路。 轻视女人似乎是霍家男子的通病,霍天赐尤甚。 ** 霍天北回往宅院,到了院门口,自然又看到了秦姨娘。 秦姨娘又是屈膝行礼,柔声唤道:“侯爷。” 霍天北一个冷眼递过去,秦姨娘噤声,他则是大步流星走进院落,转入室内。 顾云筝已收拾停当。 霍天北唤人带马,瞥过她行囊,道:“放在这儿就是,后再来,也不需再做准备。” 一句话就否定他不再打猎的前言。可顾云筝对这件事已无兴趣,无所谓地点一点头。 “回府。”霍天北步出房门。 两人相形到了院门口,秦姨娘咬了咬牙,定了定神,站到两人面前,屈膝行礼。说心里话,她活这么大,谁都不怕,只怕一个霍天北,怕得厉害,却是晓得他在人前不会给房里的人难堪――此刻夫妻两人都在场,反倒让她胆大起来。再怎么样,她也是当朝阁老的掌上明珠,顾云筝虽是正妻,却只是六品官之女,霍天北没道理让她在顾云筝面前颜面尽失。 霍天北看向顾云筝,希望她这正妻能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顾云筝却是看也不看秦姨娘,举步绕过面前人,缓步走开去。 霍天北服气了,也懒得费唇舌,举步离开。 秦姨娘一看这形,急切起来,快步赶上去,在两人后扬声道:“侯爷!家父的信函您看了没有?事关重大,您不能不予理会!” 顾云筝与霍天北俱是脚步顿住,前者是驻足等待,后者已是脸色沉冷。 秦姨娘走到霍天北近前,柔声道:“侯爷理万机,家父能够体谅,平来信不过是对我嘘寒问暖,这次却是不同……” 霍天北却打断她的话,“谁让你来的?” 秦姨娘早有准备,再想想大夫人交待给她的那些话,怯怯看向霍天北,“侯爷与夫人出行打猎,一个贴丫鬟也没带,妾理当赶来服侍左右,否则,便是妾服侍不周。” 霍天北点手唤来一名妇人,“带她去别处歇息。”随即才对秦姨娘道,“安心等着。” 秦姨娘漾出笑容。 顾云筝因着霍天北这番应对,回眸看向秦姨娘。 容颜柔,姿窈窕,仪态端庄,典型的有着美貌的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前一刻秦姨娘对霍天北的态度还是不卑不亢,下一刻对上她视线的时候,眉宇间就有了几分不屑。 顾云筝淡然以对。 这时候,一条小狮子狗跑到近前。 霍天北立刻后退几步,像是在躲避瘟疫一般,拧眉询问一旁的妇人,“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妇人惴惴不安地道:“是、是奴婢的孩子喜欢猫猫狗狗,这才寻来的。” “不可让它入室。” “奴婢谨记,侯爷尽管放心。” “带秦姨娘去歇息。” “是。” 片刻后,有人带马过来,两人飞上马,踏上归程。 顾云筝想到此刻很可能满心憧憬、愉悦的秦姨娘,不由失笑。霍天北用了小小的一记调虎离山,秦姨娘却不知,等到反应过来之后,不知会是怎样的心境。 一路无话。 趋近府门的时候,霍天北道:“回去好生歇息,等我晚间回去。” 顾云筝的小脸儿立时垮了下来。什么意思?要做出夫妻恩的假象么? 霍天北看也不看她,策马到了前方。 顾云筝因为他这一句话,回到房里的时候,都是黑着一张小脸儿。在厅堂思忖片刻,唤来桃,“去寻一条狮子狗过来,要快,晚间我就要看到。” 桃不明所以,还是称是而去。 于是,当夜霍天北回到正房的时候,未进门就听到了犬吠声。 第10章 ⊙o r g 桃看到霍天北的影,面上一喜,低声吩咐小丫鬟:“快去通禀夫人。速度上更新等着你哦百度搜索乐文就可以了哦!”可在片刻之后,她的喜悦就变成了疑惑―― 霍天北冷着脸,拧着眉,负手转,阔步走出院落。 这是怎么了?嫌吵?桃正猜测原因的时候,却见霍天北又返回院内。这般行径,只能是因恼火、犹豫所致。 霍天北大步流星入室,进门后就吩咐丫鬟:“退下!” 室内立刻安静下来,连小狗都被吓得不敢再叫了。 丫鬟们哪里听不出他语气恶劣,一个个噤若寒蝉,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新抱来的小狮子狗颈部拴着一个细绳,细绳末端系在了太师椅上。顾云筝正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小家伙,手亲昵地揉着它的头,嘴里柔声哄着。 霍天北恨得牙根直痒痒,忍着气转去东次间,“你给我滚过来!” 顾云筝没理他,敛目打量着小狮子狗。长一尺左右,纯白皮毛,眼睛圆圆的黑黑的,上翘的小鼻子也是黑色的,神色无端透着委屈不甘,煞是可。 她将系着它的绳索解开,把它抱在怀里,慢吞吞走去东次间。进门走了两步,就被霍天北喝止:“站住!” 顾云筝忍着笑,目光狡黠地看向他。原以为他会径自拂袖而去,他却还是进门来,本来是有些失望,可看到他被气成这样却也是美事一桩,乐得享受。 霍天北用嫌弃到无以复加的眼神打量着她和她怀里的那个东西,“谁准你养这种东西的?” 暴躁的语声让小狗形微动。顾云筝一面安抚着小狗,一面回道,“我后不会再整习武,自然要找个消遣。” 霍天北不予理会,直接给出决定:“把它扔出去。” 顾云筝语声戏谑,“这是什么道理?你不想看见这种东西,离开就是。mianhuatang.info” “你故意为之,是不是?” 顾云筝悠然踱步到一把椅子前落座,效法他的方式,把话说到底:“你若是因此责难我的家人,我也没法子。你觉得上得了台面的话,只管随意为之。”她真不介意他给她一个破罐破摔的理由。 霍天北觉得手心发痒,想把她掐死的冲动特别强烈。既然来了她房里,就不能再返回外院,除了这两对她,他从没朝令夕改的前例。再说了,她玩把戏的目的是拒绝他回来――凭什么让她如愿? 又看了那小狗一眼,他又是不耐又是无奈地道:“我在房里的时候,别让我看到它。” “……我尽量。”顾云筝没料到他竟肯让步,心里很是失望,答得也就敷衍。抬眼细究他神色,那样子,应该和她以往看到蛙类、蛇类一样,不解之余,又是心生笑意。 霍天北一摆手,“出去。” 两人俱已用罢饭,霍天北沐浴后,坐在东次间的炕桌前处理公务,顾云筝则去了西次间,安抚着一直郁郁寡欢的小狗。 “从哪里找来的?”顾云筝问桃。 桃回道:“一位管事妈妈听说后,帮奴婢从一家富户里找来的。”之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钱袋,“夫人给奴婢的银票,花得还剩这些。” 顾云筝道:“给那位管事一两,你留一两,余下的你也收着,后少不得打发人。” 桃称是。 顾云筝坐姿放松,看着此刻静静伏在自己腿上肥嘟嘟的小狗,露出笑容。原本只是想用它来气人,在以往也没机会接触这种小动物,却没想到,一见之下,很是喜欢。 这小东西初到陌生之地,一阵抵触不安之后,已经认命了,只是绪很差。用心善待它,总会好起来的吧? 这时候,霍天北唤她。 顾云筝转去见他,“什么事?” 霍天北递给她一张银票,“我已命人查过,你的例银账房每月按时送到内宅,却不知你为何没收到。也罢了,这些你先收着。”说的是中听的话,却是语气不佳。 顾云筝将银票接到手里,看看数额,竟是一千两。 霍天北视线落回到手边公文,“多的算是我给你的贴补,例银是另外一回事,再被人克扣的话,不要与我再提。” “我晓得。”顾云筝迟疑一下,“谢谢。” 谢什么?真想谢他的话,就该即刻把小狗打发出去――霍天北横了她一眼。 难得看到他有火发不出的样子,顾云筝觉得很有趣,心更好。 这时候,安姨娘和穆姨娘过来问安。 这是要守规矩晨昏定省,原因当然是因为他在的缘故。 “不见!”霍天北脸色更差。 顾云筝唇角完成愉悦的弧度,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子,转而吩咐丫鬟:“让她们回去。” 霍天北丢下手中笔,转往寝室,“歇了吧。”脚步一顿,回眸上上下下打量她,“洗干净些,别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到上。” 顾云筝蹙眉,瞪了他一眼。心念转动,又抿唇笑了。 小狗被送来之后,还没吃过东西。顾云筝又在西次间逗留多时,喂小狗吃饱喝足之后,这才洗漱更衣。 “夫人,晚间将这狗带出去吧?”桃已经看出,霍天北的无名火是因小狗而起,而顾云筝则是故意为之,看得她头都大了。 “不用。”顾云筝摆摆手,“就让它睡在房里,你照看着它睡着了再回房歇息。” 桃暗自唉声叹气。 顾云筝回到寝室,见丫鬟已经将两被褥铺好,霍天北歇在外侧。 她走到前,“这是怎么个意思?” 霍天北道:“唤人服侍方便些。” 顾云筝语声平静:“那你睡里面。” 霍天北无所谓,转去里侧歇下。 他在这里就寝的话,灯是不会熄的。 这一晚,因为顾云筝没跟他较劲,氛围平宁。 沉默多时,霍天北商量她:“你能不能不跟我作对?把那东西打发掉行不行?” “不行。”顾云筝只是不明白,“你是经常出门狩猎的人,怎么会怕小狗呢?说不通啊。” 霍天北没辙地扯扯嘴角,“谁说我怕那种东西了?只是看到就不舒服。”语声一缓,又道,“你执意给我添堵,不怕我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 “你好意思么?”顾云筝料定他做不出这样的事,不以为意地一笑,“我给小狗取名字了,叫肥肥,你觉得怎样?” “闭嘴!” 顾云筝忍下笑意,一面拿起枕边的书翻看,一面说起别的事:“我想见见父母。” “要见哪个?” 顾云筝说着话,余光瞥见肥肥出现在屏风旁,侧头见他已闭上眼睛,正抬手揉着眉心。她轻轻地翻,惬意地看着肥肥,漫声搭腔:“有什么不同?” “的确是,已无不同。”她如今已有主见,不是谁能左右。 此刻的肥肥,正可怜巴巴地看着顾云筝。 她勾了勾手,肥肥慢吞吞往前走了几步,轻摇了摇尾巴。它到了新环境,跟她接触时间是最久的,无可选择之下,也只能跟她亲近一些。 顾云筝想到边的人对它的抵触,无声地拍了拍,想象着肥肥若是突然跳上……还真猜不出他会是何反应。因着笑意,她回应他的语声变得柔软:“你看着安排就是。” 霍天北心生狐疑,也在这时候周都不自在起来,睁开眼看过去,就见小狗正期期艾艾地往榻而来。 “你这个小混账!”他从牙缝里磨出这句话,探臂过去,将她手里的书丢向肥肥。 肥肥委屈地嗷呜一声,一溜烟跑了。 顾云筝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出声来。 霍天北欺过来,将她的小脸儿当面团揉,“是不是成心的?嗯?” “你真不想看到它的话,就不应该留宿在这里。”顾云筝一面笑着辩解,一面去推他的手,“我跟你说啊,这种狗很黏人的,子久了,肥肥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霍天北在这片刻间,忽然目光微凝,手扣住她的下巴,指腹轻柔摩挲,细腻柔滑的肌肤带来的触感,真是好得不可思议。空闲的一手将她双手按在一旁,看住她因着笑意愈发潋滟生辉的明眸,微笑问道:“为这么点小事,就高兴成了这样?” 随着发自心底的笑容在他唇畔漾开,他目光中惯有的锋芒消散,宛若冰雪消融。 这样的他没那么可恨了,危险气息却更盛。 顾云筝莫名觉得,自己此刻成了狼爪下的猎物,眨了眨眼,告诫自己不要逞口舌之利,“我是没料到而已,看到你这么气急败坏的,任谁都忍不住要笑的。” 霍天北语声温和:“风一阵雨一阵的,除了给我添堵,你就没事可做了?” “哪有。你安心睡吧,我不闹了。”顾云筝一本正经地保证,说话时双手轻缓地挣开他钳制,推开他扣着自己的手。 “你不闹了?”霍天北侧卧在她边,手臂隔着被子环住她形,“该我了。” 感谢 芒鞋女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413:44:35 飞雪轻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422:19:15 飞雪轻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422:24:35 么么! 第11章 顾云筝安之若素,并不接招,“你该看得出,我寻来肥肥,意在阻止你回来就寝。霍天北微微颔首,“是,我看得出。” “你留下就寝也就算了,此刻算是怎么回事?想做什么?”顾云筝微微撑,看着落在自己腰际的手。手指修长,骨节清晰,很好看,此刻却很讨人嫌。她撇了撇嘴。 霍天北不为所动,“我怕你的肥肥。” “……”顾云筝忍俊不,微微一笑。 含着浅淡笑意的容颜,宛若绽放在午夜的弱兰花,轻轻摇曳出无声无形的醉人涟漪。他心湖微动,刹那失神,不自觉被感染,逸出笑容。 他笑容的纹路刻画着与生俱来的风,星眸的光芒在顷刻化作秋夜的灯火,暖意沁人心脾。这男人若是个浪子,不知要害得多少女子肝肠寸断。 视线交错之际,他与她同时闭了闭眼。 美色可以尽收眼中,却不可铭记于心。 她可能是含带剧毒的花。 他只能是心机深沉的狼。 色即是空,色即是祸――他们这样告诫自己。 顾云筝梳理思绪,冷静地道:“你想做出夫妻恩的假象,方便你做一些事。” 这话题说开了也好,霍天北颔首。 “你连肥肥都能忍受的话,我也不介意和你唱这一出戏。”顾云筝眉梢微扬,“可你能让我得到什么呢?” “说你想要什么。” 顾云筝眼下最需要的是自由自在,“不能出行,不曾持家,这些都不该是我的处境。” “你的处境可以改变,只是需要一段时。你有心我就会帮你。”霍天北语声顿了顿,“至于持家――” “有心就可学会。” 霍天北半信半疑,话却算得含蓄:“我拭目以待。”随即回到里侧,“睡吧。” 顾云筝拿过两个大迎枕,放在两人中间空余的位置,惹得霍天北直皱眉。 她也明白,哪怕他中有一点点轻浮浪,也不可能让四个妻妾坐冷板凳。四名女子便是太夫人强塞给他的,他也不是不可以周旋加以利用。但是他没有,该是不屑如此,更是不喜羁绊。 “这样我心里踏实一点,”顾云筝解释了一句,“不关你的事。” 霍天北没接话。 平平静静,一夜无话。 一早,桃将肥肥先带去了别处,是担心霍天北发火,小家伙会被责难。女孩子对猫猫狗狗大多如此,看不到也就算了,看到了就忍不住心生怜惜,喜欢得紧。 安姨娘与穆姨娘又过来了,依然吃了闭门羹。 用饭的时候,顾云筝听得男子纷杂的脚步声自院门到了厅堂外。这是什么阵仗?她起到了门边观望。 徐默站在前面,在他后面有二十名护卫,每两个押着一名被捆绑的人。 是来见霍天北的,她又回到餐桌前继续用饭。 徐默进门来,通禀道:“内皆已抓获,请侯爷下令。” 霍天北问道:“可曾查清是谁的人?” “大爷的人。” 霍天北漫不经心地给出发落的方式,“带去外院,各赏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便是兵营中体底子极佳的,若是行刑之人下手重些,也难保命。霍天北用意分明是要将那十个人活活打死。 丫鬟听得心生寒意,顾云筝却是眉毛都不动一下,继续慢吞吞用饭。 霍天北又道:“守在院外的人手,撤掉。” 等徐默领命离开之后,顾云筝道:“大爷现在是不是让你施展不开手脚?” “是巡抚处处碍手碍脚,恰好,巡抚是大爷的岳父。” “这样啊……”顾云筝不由蹙眉。巡抚虽然没有他这总督的权限大,却也能在方方面面给他使绊子,“大夫人是巡抚之女,而我以往不问世事是众所周知,想将主持中馈的权利从大夫人手中夺过来,可不是那么容易。” 霍天北目光含带一点赞许,“巡抚交给我,你做你分内事即可。”说完话,他细细凝视着她。 “怎么了?”顾云筝不解。 “前后天差地别――”霍天北对这一点,始终是心存疑虑。 顾云筝微笑,“大可认定我疯了,或者认为我借尸还魂。” “疯子可没你这气人的功力。”霍天北悠悠道,“借尸还魂倒是还有些道理,可在这之前,你是怎么死的?” 顾云筝白了他一眼,心说我比你还奇怪呢,又道:“真够冷血的,你就不觉得毛骨悚然?” 霍天北语声淡淡:“哪天突然你又变回原样,才会让我毛骨悚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用罢饭,漱口之后,他站起来,“有事命人去前面知会我。” “好。” 等他走后,顾云筝忙让桃把肥肥抱到边的座椅上,命人拿来给肥肥专用的银盘,将莲花包、四喜饺喂给它吃。经过一顿饭的功夫,两样食物不烫不凉,肥肥吃正合适。 肥肥蹲在椅子上,吃得津津有味。却不是贪吃的子,觉得饱了就嘴角,抬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顾云筝。 桃将一只盛了清水的银碗递给顾云筝,顾云筝放到肥肥面前。 它立刻低下头去,喝了几口。 “多可啊。”有的人怎么一看到你就气急败坏呢?顾云筝一面轻抚肥肥的小脑袋一面腹诽。 之后,她带着肥肥去后花园转了转。肥肥跟她还没真正地亲近起来,所以只能用绳索牵着。她也不想这样,可若是闹到肥肥逃跑她四处追赶的地步,总是不像样子。 “等你真正踏实下来,就不用拴着你了。”明知道肥肥听不懂,她还是柔声解释。 回到院中,刘管家和一群丫鬟婆子正在院中等待。 刘管家上前行礼,分别将备选的一等丫鬟、二等丫鬟、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带到顾云筝面前。 自心底,顾云筝不能相信这些人里的任何一个,因为哪一个都有可能是霍天北的眼线。可霍天北的眼线,总比太夫人的眼线要好。 人手齐全之后,顾云筝将全部下人唤到院中,先命桃逐一打赏。 顾云筝闲闲站在台阶上,肥肥也过来凑闹,蹲坐在她一侧,神采奕奕。 她微微的笑,对众人道:“你们在我房里当差,谨记一点即可:听命行事。哪一个见风使舵、拖延懈怠,我只有一条发落:即刻出府。任她靠山是谁,我也不会留面。都记下了?” 众人齐声称是,却是神色各异。新来的惊讶于夫人的美貌、仪态,完全与传言不符;一直在正房当差的则是松了一口气,夫人总算不再受窝囊气了,她们也能直腰杆了。 顾云筝弯下腰去,将肥肥抱起,款步回了室内。 下人们散去,因着刚得到的赏钱,做起事来干劲十足。 这时,秦姨娘带着丫鬟,脚步匆匆进到院内,柔的面容紧绷,可见绪奇差。 她被霍天北摆了一道,在猎场傻等多时,才知他与顾云筝已经回府,想来羞愤难当。 经过外院时,听闻惨叫声连连,问过家丁,才知是霍天北命人行刑,而且,还专门让人把霍天赐请到当场观望。 回府后,太夫人边丫鬟就告诉她,霍天北依然没看她父亲写来的书信,而且他对太夫人、霍天赐也是避而不见,摆明了是无心得知秦家要告知他什么事。 几件事相加,让秦姨娘恐慌惊惧起来,她必须要见到霍天北,亲自告知他那封信关系重大,不管他愿不愿意听。 可是到了前院书房,徐默却对她说:她想见侯爷也容易,得到夫人的许即可。由此,她只得前来正房。 ** 新来的丫鬟秀玉通禀:“夫人,秦姨娘有要事求见。” 霍天北此时不在这里,秦姨娘还过来了,可见是真的有事。顾云筝思忖片刻,“让她进来。” 秦姨娘进到东次间,先是神色一滞。 顾云筝坐在太师椅上,抱着条憨态可掬的小狮子狗。她着一袭湖蓝,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戴了银簪银钗,周再无别的首饰,不显寒酸,反倒显得清雅出尘。 果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么打扮的顾云筝,端端的是个美人。 秦姨娘咬了咬唇,忍下了心头的不舒服,屈膝行礼。 顾云筝言简意赅:“何事?” 秦姨娘尽量让语气恭敬一些:“我有要事求见侯爷,还请夫人首肯。” 顾云筝轻笑,“你要见侯爷,哪里需要我诺。” 秦姨娘因着事紧急,眼下只得伏低做小,“我知道,先前不曾问过夫人便去了猎场,是我不对。可那时我满心记挂着夫人安危,急之下才自作主张,还请夫人恕罪。” “先前谁许你离府追去猎场,此时还去找那人便是。”顾云筝摆一摆手,“下去吧。” 秦姨娘被顾云筝对待下人一般的态度惹恼了,可是有什么办法,此刻能帮她的只有这个人。强压下羞恼,她低声道:“可是侯爷有话在先,要夫人点头,才会见好。” 顾云筝这才知道,自己被霍天北当成了不见妾室的挡箭牌。大可不需绕弯子就能回绝的事,他却是这般应对,也许是要看看她的处事能力,也许是借此表达一点立意与她联手的诚意。 秦姨娘见顾云筝低头不语,忙又道:“夫人不知道,家父的来信关乎秦家安危,也关乎巡抚大人、霍家前程,侯爷不可不知啊。” 顾云筝暗自冷笑,谁死谁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一度巴不得整个皇朝为家族陪葬。随即她问:“秦阁老为何不直接写信给侯爷?” “朝臣与封疆大吏书信来往,会被言官弹劾的。”秦姨娘脊背直了些,眼神流露出一丝轻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哪里是顾云筝这种小门小户出的人能明白的。 顾云筝笑盈盈问道:“若是到了命难保的地步,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不也是个靠山么?朝廷少不得要再三权衡才有定论。如今是秦阁老不屑寻找靠山,还是靠山根本不屑与他为伍?” 一番话引得秦姨娘脸色青红不定。她是通过太夫人才进到霍府,到了霍天北边。霍天北若是有意与秦家修好,怎么会一直对她不闻不问……这样一来,她要做的不是告诉霍天北什么事,而是要求他救救秦家。 “夫人……”秦姨娘咬了咬唇,“我、我求你了,你让我见见侯爷吧。” “既然此事关系重大,想来侯爷已有计较,全不需你说什么。如此,你还是回房去等。侯爷要问你什么事,自然会命人去请你。”顾云筝转头唤秀玉,“送客。” 秦姨娘被气得脸色发青,“你、你这算得上是见死不救!” “我卧病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前来探望一次。”没人管她的死活,她又凭什么以德报怨? 秀玉给连翘递了个眼色,两人齐齐上前,携了秦姨娘的手臂,“姨娘还是回房吧。” 秦姨娘却猛力挣脱,抬手指向顾云筝,忍耐太久的羞愤使得她面目略显狰狞,语声变得尖锐刺耳:“顾云筝,别忘了你的份!你爹娘是什么货色?给我爹娘提鞋都不配。侯爷给你两天好脸色,你就蹬鼻子上脸了?今时你难为我,休怪我后十倍奉还!” 正在打瞌睡的肥肥被惊动,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满地看了秦姨娘一眼。 顾云筝抚摸着肥肥背部油亮的毛,抬眼看向秦姨娘,唇角微微上翘,漾出绝美的笑,双眸依然明亮,目光却是倏然转冷,宛若刀锋。 寒意直达秦姨娘心头,迅速蔓延至周。 这章补昨天更新,今天章节十三点更新。 第12章 “目无尊卑,顶撞主母,满嘴疯话。速度上更新等着你哦百度搜索乐文就可以了哦!”顾云筝唇畔笑意加深,眼中寒意更重,“你自己选,是罚你半年月例,还是掌嘴。虽然秦姨娘脊背直发凉,可是之前最难听的话都说了,此刻便是强撑着,也不会偃旗息鼓,因而微扬了脸,道:“不就是手头紧了变着法子弄些银两么?稍后我命人将银两给你送来就是!” 顾云筝微眯了眸子,“毫无悔改之意,摆明了是甘愿受点皮之苦。既如此,我自然让你如愿。”随即吩咐秀玉、连翘,“带下去,掌嘴二十。哪一个不善此道,来我面前,我亲力亲为地教她。” 秦姨娘的怒火很快转变为惊诧,“顾云筝,你、你是疯了不成?” 顾云筝一脸无辜,“你这么想也行。”之后冷眼看向两名丫鬟,“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秀玉、连翘慌忙称是,强力扭了秦姨娘的手臂,两人拖出门去。 秦姨娘犹自不甘地喊道:“顾云筝!太夫人、大爷大夫人不会轻饶你的……” 顾云筝抱着肥肥,踱步去往寝室,她要让肥肥尽快养成没事就在上睡觉的“好习惯”。 ** 秦姨娘被掌嘴的事,很快传得阖府皆知。这也多亏了秦姨娘――离开正房之后,她就跑去了太夫人房里哭诉。 太夫人与大夫人看了,暗自咋舌――秦姨娘一张脸肿胀得不成样子,指痕清晰可见,嘴角还有血痕。顾云筝疯了,正房的下人也疯了不成? 她们只是不知道,正房的下人也有难处――不听命行事少不得先挨顾云筝一通掌掴,之后更是会被打发出府,任谁也要选择保住自己的饭碗。 之后,太夫人将顾云筝唤去房里,语重心长地道:“你怎么能命人掌掴秦姨娘呢?秦姨娘在我们霍家虽是妾室,却是秦阁老的掌上明珠啊。mianhuatang.info” 大夫人在一旁帮腔:“四弟妹,不是我说你,做事总要三思而后行。知道阁老是什么地位么?在朝堂一言一行都能决定一个人的前程的人,你这不是变着法子让霍家与秦阁老生出罅隙么?” 顾云筝正色以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便是出再低微,也是侯爷正妻。妾室对我不敬,不论她是什么出,都该予以惩戒――你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我忍气吞声?这就是霍家的门风么?” 大夫人被问的一哽,一时间没了应对之词。 太夫人则是温声笑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大可不必掌嘴惩戒。” “我是想罚秦姨娘月例,可她却说我是变着法子敛财。”顾云筝显得很无奈,“这般有口无心的人,自当掌嘴,让她后说话小心些。” 大夫人看着顾云筝自进门来便是应对自如,甚而到了游刃有余的地步,不由满心戒备,笑一笑,岔开了话题:“以往四弟妹寡言少语,如今却是能言善辩,我着实的想不通了――怎么前后判若两人?” 顾云筝似笑非笑对上大夫人视线,“病了一场,也算经历了一番世态炎凉,这才晓得,习武能强,却不可保命。”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这理由也算是完全说得过去。 太夫人与大夫人却不能相信,看着眼前改头换面的顾云筝,狐疑叠加,只觉得诡异。 明明还是那个人的样貌,言语做派喜好却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能解释这种形的,她们只能想出一个理由―― 借尸还魂。 在顾云筝离开后,婆媳两个对视一眼,俱是机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样离奇的事,真的发生在边了? 那么她们如今面对的,到底是个人,还是个魂不散的亡灵? 要证实这一点,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容易。 ** 霍天北与郁江南此时在书房,悠然品茶。 郁江南道:“秦阁老处境堪虞,眼看就要被扳倒了。” 霍天北微笑,“好事。” “可是皇上寿辰眼看就要到了。他喜欢美人、奇珍异宝。”郁江南说起皇上,清朗淡泊的意态转为霾,“若是巡抚大人寻到这类东西送到皇上面前,事后再为秦阁老美言几句,他们两家倒台的子,怕是又要延后。” “在西域,要寻到绝色佳人、奇珍异宝,只有商贾蒋晨东办得到――不需担心。” 蒋晨东是他们结拜的大哥,近几年来西域首屈一指的商贾。 郁江南神色一缓,“那就要看你能否不让他被重金收买了,我与他无话可说。” “放心。”霍天北喝一口茶,目光幽深。 在外被巡抚范启制约、在内被太夫人与长房制约的时已久,万般筹谋才等到了这一,他怎么会功亏一篑。 外人只道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却不知他受多少羁绊烦扰。 甚至于――他脑海中闪过昨夜那个小混账让人失神的笑颜。她也认为,他是手握重权尽可为所为。他比谁都想有那一,可当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徐默到了门外,道:“侯爷,内宅方才出了一桩事。” “说。” 徐默复述了秦姨娘被掌掴的事。 “知道了。”霍天北语带笑意。 郁江南也忍不住笑,“你这夫人的做派,倒是照着你喜好而来。” 霍天北却是轻轻摇头,“她有她的打算。” “什么打算?” “我看不出。”她那风一阵雨一阵的做派,谁看得出?这桩事倒是做得合他心意,可想到她的肥肥,霍天北只有头疼的份儿了。 郁江南讶然,“这倒是奇事一桩。” “的确。”霍天北甚至不知如今的顾云筝是敌是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黄昏,徐默去正房传话:侯爷出门去了,今晚不能返回,夫人晚间只管早些歇息。 于是,霍天北的妾室没来问安。 于是,晚餐的菜肴又是差强人意。 顾云筝吩咐桃:“将饭菜送到太夫人房里,让她与大夫人看看厨房里的人如何敷衍我。” 太夫人与大夫人是不会在这种事上刻意吩咐下人的,因为这样的手段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只能是厨房里的管事看人下菜碟。 桃称是而去,回来时,带回了八菜一汤,俱是色香味俱佳,一面摆饭一面笑道:“太夫人当时就冷了脸,问大夫人是如何管教下人的,好一通训斥呢。” 顾云筝满意地点一点头,肥肥闻着香味,自发地跳到了她边的椅子上。她夹了两块排骨放在一旁,等晾凉了给肥肥吃。 用饭时,太夫人与大夫人房里的人接踵而至,分别送来了上好的茶叶、果馔、衣料,甚而还有不少名贵的首饰。 忽然间对她这么好,肯定是没安好心,可这些东西本就是应得的,顾云筝也就欣然收下。 这一晚,月华如练,清辉洒落中庭,铺开一幅清冷却优美的画卷。 顾云筝了无睡意,命丫鬟备了酒,将美人榻搬到院中,一面赏月一面喝酒。 父亲喜欢饮酒,母亲却总是反对,屡屡嗔怪。父亲在那种时候,总是爽朗笑说有酒量才有肚量。平每逢佳节,也由着她与哥哥凑趣喝上几杯。 酒这东西,喝过几次之后,便会被个中玄妙的感觉吸引,慢慢成习。绪不佳的时候,尤为喜欢多喝几杯。 如今,顾云筝绪一直糟糕至极。很多时候她会陷入恍然,会忍不住生出疑问:亲人怎么就离开自己了?这一切到底是真是梦? ** 霍天北与捧着一坛酒的徐默踏着月色走入院中,一眼就看到了自斟自饮的顾云筝。 霍天北将酒接过,对徐默摆一摆手,走到顾云筝近前,“好兴致。” 顾云筝报以冷眼,“不是说今夜不回来了?” “回来了又怎样?”霍天北将酒坛放到美人榻旁的矮几上。 顾云筝侧头看了看那坛酒,“特意带回来的?” “对。你房里的酒太难喝。”小丫鬟搬来了一把椅子,霍天北落座,静静打量她。喝了酒的她,脸色不变,只是一双眼愈发水光潋滟。 “你带回来的?”顾云筝抬手就拍开了泥封,唤桃,“斟酒,我尝尝。”她也正嫌酒难喝呢,他带回来的总该好一些。 桃不敢犹豫,将酒杯斟满。 顾云筝将酒杯送到唇畔,一饮而尽。酒入喉咙,馥郁绵醇,到了胃里,毫无烧灼感。“果然不错。”她微笑赞道,语声很轻,并无喜悦,端杯的手又送到了桃面前。 桃瞥一眼霍天北,心说你怎么就不管管?喝酒伤,最重要的是,你就不怕她喝醉了耍酒疯? 霍天北含笑看着顾云筝,等她又喝尽两杯酒的时候,才吩咐桃:“服侍夫人歇下。” 顾云筝横了他一眼,“你乏了只管去睡,管我做什么?” 霍天北笑意加深,“知道这是什么酒么?” “什么酒?” “俗称三杯倒。” “……” 第13章 霍天北解释:“此酒名为烈焰,大漠冬夜间奇寒,居民又豪放喜饮烈酒,便有了它。大漠人喝个三杯五杯,可驱寒,又可一觉到天明。寻常人喝了,却是三两杯便醉倒。”顿了顿,又半真半假地宽慰她,“自然,也是因人而异,说不定你天生海量。” “也对,我可以祈祷自己天生海量。”顾云筝敛目微笑。 霍天北则在吩咐下去:“将那条狗带出寝室,重新收拾一番。” 顾云筝想,没猜错的话,她今的一言一行都已有人告知于他,新来的下人有他的眼线,而他也不介意让她知道。 没有自一开始就忠诚的下人,心腹需要用心培养。因为明白,所以也不在意。 “美景良辰岂可负,就此安歇未免可惜。再取个酒杯过来,备果馔。”顾云筝吩咐下去,看向霍天北,笑得桀骜,“独乐不如同乐,我今舍命陪君子。” 霍天北哪里看不出她的打算,为之失笑,“你以茶代酒就是。”转头吩咐桃,“去给夫人准备解酒茶。” “我得自己去,否则怕解不了酒,反倒醉得更深。”顾云筝慵懒起,桃担心她已醉了,慌忙上前扶着。 霍天北也没在意。 片刻后,顾云筝回到他面前。那烈酒子的确是霸道,却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让人醉得神志不清,是以,她依然目光清明。自然,她也要庆幸这体的酒量确属上佳。 顾云筝悠然喝茶,霍天北慢慢饮酒,闲闲说话。 “为何对秦阁老之事百般回避?”顾云筝不是没话找话明知故问,是料定他的答案不会与想象相同。 果然,霍天北喝尽一杯酒,给出了个让她啼笑皆非的答案:“一向懒得与他们说话,有那闲工夫,不如回来看看你这小疯子。” “你……很会自寻烦恼。”顾云筝笑着为他斟酒,手势已有些不稳,抬眼看看夜空,前一刻觉得月光太亮,后一刻又觉得天空黯沉无际。 酒意上头了。 霍天北慢条斯理喝完第二杯酒的时候,顾云筝的茶有些凉了,唤桃换了一壶。 桃捧着茶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紧张。 下人们在霍天北面前,从来就没有不卑不亢的一面,他也就没在意。 顾云筝又要为他斟酒。 霍天北抬手阻止,“点到为止。” 顾云筝也不坚持,转而给他斟了一杯茶,起施施然送到他手里,巧笑嫣然。 霍天北倚向椅背,望着月光下清丽绝尘的女子,慵懒地笑着接过茶盏。 茶杯到了唇畔,他因为刚喝过烈酒,未曾察觉茶香不对。 茶水入口时,他觉出了味道怪得很。 也就在这刹那间,含笑在他边观望的顾云筝忽然出手,一手强力捏开他下颚,一手把住他握杯的手。就这样,强行让他将一杯茶悉数喝了进去。 霍天北瞬时目光森然,周旋起慑人冷意。他看住顾云筝,“茶里放了什么?”这才顿悟她为何那么殷勤。 桃在一旁看着,腿肚子直转筋,目光惶惑地看向顾云筝,意在询问:这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早料到这一刻,她就会劝阻夫人,就不会让小丫鬟去找厨子讨要酒膏了。 顾云筝却是不慌不忙,转回到美人榻上,“加了点酒膏而已。”之后挑衅地扬眉,“这东西比烈酒还要歹毒,一点点就足以让你醉倒。” 霍天北服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心想你明知道她就是个小疯子小混账,为什么还要捉弄她?她不以牙还牙的话,怎么能睡得着觉?这么想着,眼中寒意已消散,他好脾气地摆一摆手,吩咐一众下人:“即刻回房去。” 下人们看不到他神色,心里直打鼓:夫妻两个此时清醒,稍后却一定会变成两只醉猫,别耍酒疯打起来才好…… 霍天北之所以要下人回避,是因为他要做一件于他而言上不得台面的事―― 明知茶水放了酒膏,他却又倒了一杯,端着起转到顾云筝面前,俯趋近。 顾云筝此时已是头晕眼花周无力,在心里骂着他你怎么还不死怎么还活着。眼睁睁看他俊颜趋近,硬是呆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 霍天北空闲的一手倏然落在她前,看来极是轻挑的举动,中指轻按的却是她心脉。稍稍用力,就可让她香消玉殒。 他将茶杯送到她唇边,笑容满带惑人的风,“陪我一杯。”趁着他还没醉得不省人事,必须要拉上她陪着自己,不然酒醒后第一个看到的,可能就是肥肥的面目――那还不如给他一刀。 “休想。”顾云筝丢下这冷硬的两个字,抿紧了唇。 大醉一场,毙命当场,孰轻孰重不需赘言,这笔账谁都算得清。清醒的人绝对会选择前者。 可想而知,顾云筝已经醉到了何等地步。 “一口。”霍天北做出让步。 顾云筝还是选择宁死也不喝。 霍天北叹息一声,将茶杯收回,送到了自己唇畔,喝了一口。 顾云筝不明所以,已是目光朦胧的一双大眼忽闪着,像只茫然的兔子。 霍天北忽然俯首过去,抬手捏开了她下颚。 顾云筝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拼命想要别开脸逃脱,又死命咬住牙关。可他的手有着一把强悍得让人无从抗拒的力量,她被动地张开了嘴。 他双唇落下来,含在口中的水,准确无误送入她口中,与此同时,手势改为托高她下巴。 茶水滚落喉间,到了顾云筝胃里。 顾云筝蹙眉,心里恨哪,恨这酒膏和茶水掺在一起的味道怎么比药还难喝,更恨这男人怎么吝啬得一点点亏也不肯吃,这么孩子气的事他也好意思陪着她胡闹…… 霍天北却没有她这些恼火,抿了抿唇,回味着她唇瓣带来的美好感受。 在她心口的手移开去,落在她腰际,另一手却绕到她脑后扣住,容颜再度贴近。 顾云筝瞪着他,“有完没完?!” 霍天北不答话,视线锁住她双唇,“味道很好。”好像他在看的不是她的唇,而是美味的果馔。 清雅冷冽的气息合着他温的呼吸,萦绕在她鼻端。浓密如刷的睫毛垂下,挡住了他锋利似刃的目光。 他稍稍别开脸,双唇轻羽般扫过她脸颊,“我醉了。” 醉了能不能成为不可控制自己的理由?可以。他这样告诉自己。 顾云筝明知推不动他,还是做着无用功。中途意识到自己不是只长了手,一腿猛地弯曲,膝盖发力装在他腹部。 霍天北蹙了蹙眉,随即形一偏,大喇喇跨坐在她上,双唇毫不犹豫地落下,去捕捉她唇瓣。 顾云筝立刻变成了一只暴躁的猫,别开脸去,用尽全力挣扎。酒精麻痹了头脑,她甚至不记得要拒绝他靠近的理由,却知道必须如此,如同本能。 一张美人榻上,夫妻两个以暧昧的姿势纠缠抗衡,不消多时俱是低低喘息起来。 顾云筝狠狠咬住了霍天北肩头,拿出了宁死也不松口的执着。 霍天北却在此时觉出自己举动已迟缓失力。 还是她狠,一杯加了酒膏的茶水的威力,超出他预计。 他抬手推她,她还是不松口。 服了。 他抱着她下了美人榻,转去寝室,不顾肩头还被她咬着,猛力将她丢在上,随即扬声唤来桃,吩咐道: “告诉徐默,明巳时,不择手段也要唤醒我。” 桃称是。 霍天北没好气地除掉外袍、蹬掉鞋子,歇下之前亦是到顾云筝还穿着鞋,又帮她脱掉。终是意难平,甩手将一双绣鞋丢到了屏风外。躺下之后冷眼看向她,她却已堕入梦乡,唇上还有血迹。 隔着锦袍、中衣生生咬出血来…… 无暇顾及肩头的伤,他捏住她下巴,重重咬了咬她红艳艳的唇。 碰你一下你就死了不成?他腹诽着。 怀念的美好感触再次体会到,重重的咬一点点演变成了吸啃噬。 倒是有心享有更多,却压不住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至。他不无沮丧的仰面平躺,手胡乱掐了掐她柔韧纤细如柳的腰肢,抿一抿唇,笑,“权当扯平了。” 这一夜,生平未醉的两个人,都破了例。 ** 顾云筝醒来时,晨曦初绽。她是被醒的,酒在体内引发的燥,加上与某个人合盖一被,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蹙眉撩开被子,揉着眉心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第14章 她在霍天北怀中。网(◎ww◎w.l◎w◎x◎s◎.o◎r◎g◎霍天北精瘦的上清晰呈现在她眼前。 锁骨分明,手臂弧度有力,窄窄的腰。还有两处伤疤,一处在腰腹,一处竟在心口,狰狞刺目。不,准确来说是三处伤疤――肩头一处深重咬痕,泛着鲜血凝固后的暗红。 顾云筝阻止自己再打量他,抬手抓了抓头发,这是怎么回事? 她竭力回想,记忆到骗他喝下掺了酒膏的茶水后没了下文。 低头看看自己衣物,倒是整整齐齐。 顾云筝推开霍天北,坐起来,趿上睡鞋。周乏力,头疼裂,眼前直冒金星。他让自己喝的到底是酒还是毒药? 到了外间,找不到水,唤小丫鬟送来一茶壶温水,连喝几杯才不再口干舌燥。 桃听闻顾云筝已经起来,慌忙进门来,说了昨夜霍天北吩咐自己的话。 “葛花解酒快,你去找找有没有。”顾云筝也是难受得厉害,想快些醒酒。 桃出去了一阵子,找来葛花,照顾云筝吩咐的,做了一壶解酒茶。 顾云筝喝了一杯,指了指寝室,“去给他灌两杯。” 桃惶恐地摇头,“奴婢不敢。” 顾云筝蹙眉,“有什么不敢的?” 桃索道:“打死奴婢也不敢。” “……”顾云筝抚额,“那就让他醉死吧。” “夫人……侯爷也不容易,您……”桃期期艾艾地劝道,“您对他好一点又怎么了?” 顾云筝微微扬眉,“这话怎么说?他怎么个不容易?” 桃放低语声,将以前顾云筝漠不关心的事道来: 先太夫人子不好,子嗣艰难,成婚几年后仍无所出,便给那时还是妾室的太夫人停了药。太夫人先后生下了霍天赐、霍天齐之后,先太夫人子才调养得好了些,为老侯爷添了霍天逸、霍天北。 先太夫人抵达西域后,不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子每况愈下,病故离世。太夫人熬出了头,扶正成了继室。 原本,四兄弟也是兄友弟恭。 原本,霍天北如今的侯爵、官职都是三爷霍天逸的。而人世无常,霍天逸英年早逝,做为正室所出的次子霍天北就成了承袭荣华的不二人选。 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太夫人与长房、二房对霍天北鼎力扶持。而在老侯爷死后,那些扶持就变成了压制。 若非如此,霍天北怎么会连婚事都不能自主。 便是霍天北那样的,也无从挣脱这些无形的束缚。他只能韬光养晦,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摆脱来自于家人的羁绊。 桃要说的重点是:“夫人与侯爷的婚事是太夫人促成的,侯爷以往待您疏离,也算是有可原。眼下侯爷既然每回来,夫人又何必耿耿于怀前尘事?” 顾云筝听得一席话,得出的结论却是:这府邸是他的,但他却是个外人。 “行了,我知道了。”她知道桃也是一番好意,“我去给他灌下,行了吧?” 桃不由常舒一口气,笑着退下。 霍天北睡得很沉,顾云筝很顺利地给他灌了两杯解酒茶,窝到美人榻上,看看天色,想着过些时候他就该醒了吧? 可是到了天光大亮时,霍天北还是没醒。 顾云筝坐到边,没轻没重地拍他的脸,“醒醒!” 霍天北不耐地蹙眉,脸微微侧转,继续睡。 由着他睡,等到巳时,徐默也会来叫醒他。这样就不如自己把他快些弄醒,他早些离开,自己也轻松些。 顾云筝又倒了一杯解酒茶,板过他的脸,捏开他下颚,又给他灌了一杯。 看着他沉睡的容颜,抿唇微笑,心想你也有今天,如果现在给你一刀,恐怕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霍天北?”顾云筝大力摇他,忍着笑意道,“快醒醒!失火了!” 霍天北倏然睁开眼睛,她含着得意、戏谑的笑颜入眼来,十足的神采飞扬。真是没想到,她还有如此灵动的一面。 顾云筝吁出一口气,“总算是醒了,快起来,已是辰时了。” 霍天北心念数转,已将昨夜记忆迅速梳理了一遍,见她要走,抬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施力将她带倒在侧,“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说什么?”顾云筝不解之余,手腕用力翻转,挣脱他钳制,便要跳到地上。 霍天北则环住她腰肢,将她猛力带回怀中。形翻转,他欺压住她,双腿绞住了她双腿,又将她双臂反拧,一手扣住她双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顾云筝又惊又恼,甚至有些怀疑他之前是装醉――刚醒酒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反应?无从挣脱,只得忍着气问道:“我怎么你了?你是不是还没醒酒?” “灌醉我也就算了,还咬我,你欠我一句抱歉。” 顾云筝这才知道,他肩头咬痕是自己所赐,汗颜不已,嘴里自然还是要为自己开脱:“那一定是你不安分在先!”她可不相信,自己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等事。 这样的答对,意味的只能是她将昨夜的事全忘了。霍天北视线自她眉宇下落到她唇瓣,“我碰不得我的夫人?” 顾云筝答得毫不犹豫:“碰不得。”那点不自在立刻烟消云散,只怪自己没有更狠一点。 霍天北空闲的一手继昨夜之后,第二次落到了她心脉,目光因为她神色中的厌恶变得锋利如刀,“碰不得?你确信?”倒是要看看她醉与不醉时的反应相不相同。 要死要活,这是个难题。顾云筝凝住眼前难以捉摸的男子,不能确定他是在恫吓还是真的动怒起了杀心。 霍天北的手却在她犹豫时缓缓移动起来,把住手下那抹丰盈,时轻时重地揉捏,面容离她更近了一些,近到她能清晰感知他鼻息。 顾云筝红了脸,紧抿了双唇,形极力扭动着,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感知到他呼吸急了些、了些,她不敢再动了。 “给我亲一下。”霍天北视线又锁住她唇瓣,语声柔软了一些,作乱的手也到了她肩头。 亲吧亲吧……亲一下又不会死人,再由着他胡闹却一定会出事。顾云筝没好气地闭上了眼睛,全僵硬得像根木头。 那因为羞涩、气愤微红的双颊,不安颤动的睫毛,嫣红的双唇,修长白皙的颈子……都在惑着他,让他心头发烫。 明明是同样的容颜,在她心逆转之前,他漠视,毫不挂心。在这一刻,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便已实实在在惑了他。 他的唇覆了上去,在她清醒的时候。 唇瓣被轻柔含,顾云筝的心跳骤然加速。 那是她从未感受亦无从想象的奇异感受。 她屏住呼吸,侧开脸,睁开眼看住他,没忘记他说的是亲一下。 霍天北却扣住她后脑,轻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眼睑。 她不自主地又闭上了眼睛。 他再度吻上她双唇。 毫无章法、忽轻忽重地吻啃噬,舌尖带着探询意味,碰到她的唇齿。 顾云筝瑟缩着,却是无处可逃。她屏住了呼吸,感受如电流一般,自唇齿流窜到了周。 “你怎么说话……” 怎么说话不算数?她想说这一句,却因舌尖被他无意碰触而噤声,形微颤,脑子里轰的一声。 原本打算的浅尝辄止,因为品尝到的甜美,让他想索取更多。因为这种事对她食言,他不在乎。 顾云筝从来不知道,有一种感受,可以让人心神迷醉,无从清醒。她模模糊糊地想,自己一定是还没完全醒酒。 这是他也是她生涯中第一个吻。 自生涩到强势地攻城略地,他清雅冷冽的气息,体炙的温度传递到她上,变成了一张冷交替的无形的网,将她困在其中,无从挣脱。 生涩的试探再到强势地攻城略低,他带动着彼此甜美的悸动、乱掉的呼吸。 她的形酥软下去,双手已被放开,却已忘了挣扎。 失魂沉醉、暂且抛下俗世一切的两个人,在这一刻,迷失在彼此给予的感受之中。 院中突然而至的一阵嘈杂,打破了这份秋静好。 秦姨娘不顾一切地进到院中,闯入厅堂,面向寝室,噗通一声跪倒,伏在地上语速很快地道: “侯爷,家父的来信您不肯看,妾便复述给您听。皇上三十寿辰快到了,因此大赦天下,甚而下令将镇国将军一族混葬的五百三十七具骨骸移入云家祖坟,并命专人为镇国将军重修庙宇,分明是有意重查两年前惨案。” 混葬,五百三十七具骨骸…… 顾云筝猛地推开霍天北,形弹出,落在地上,片刻后,唇畔逸出一抹苍凉笑意,面色也已转为近乎苍白的透明。 秦姨娘不顾丫鬟劝阻,伏地磕头,声声作响,“若真如此,我秦家与巡抚范大人都会难逃干系,我与大夫人正是出自这两家――霍家又如何能不被牵连?” 顾云筝回眸,含着对自己的痛恨,对他的憎恨,冷眼看向他。 竟在那片刻间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他是谁。 怎能如此? 霍天北对上她视线,眼中的慵懒、暖意消散。 “让她说下去!”他吩咐着阻拦秦姨娘的丫鬟,目光却如寞雪般看住顾云筝。他从没想过,会有人用那样充斥着厌恶、鄙弃的眼神看着他。而这个人,是方才还酥软在他怀里的女子。 秦姨娘悲声道:“侯爷,妾知道,大夫人与我进到侯府,是太夫人与大爷的主意,他们的目的是联合大夫人与我的家族,用来压制您,我……”抽泣两声才又继续道,“我知道,在外有范大人有我父亲让您放不开手脚,在府中有太夫人、大爷、二爷介入诸多事宜,就算是我,也要受制于太夫人与大夫人,如此才能落得安生度。侯爷……我说起来是您的人,其实不过是个人质,我也是到府中之后才明白的。我若是违背太夫人,少不得落个死的下场……我能怎样?家人远在京城,无所依傍,唯有顺着太夫人的心思……可我的心一直都是向着您的啊……而今眼看家族落难,又知道侯爷已非我刚入府时人单势孤,我求您、求您救救我父亲……” 霍天北没说话,起穿衣。 秦姨娘一番话,触及了霍天北深埋心底的痛处,让他想起了一路走来所受到的种种阻力。 秦姨娘的一番话,也加重了顾云筝对霍天北介入家族惨案的怀疑。听话音,毋庸置疑,秦家、范家必然介入了云家惨案才有此时惶恐。 霍天北呢?不论他愿不愿意,怕是都少不得助纣为虐。 至此刻,两人面色皆是冷如冰刀。 霍天北穿戴整齐,经过顾云筝边时,语带一丝讥诮:“又开始嫉恶如仇了?” “以后离我远一些。”顾云筝语声冷凛。 “远一些。”霍天北玩味地道,“你以为你真的可以惑我?” “你没让我觉得不可以。”顾云筝挑眉,“下一次,我往茶里放的必是剧毒。” “我等着。”霍天北拂袖而去。 前一刻,痴缠迷离。 此一刻,疏离淡漠。 最近最远,是生死离殇。 最暖最冷,是人心忽变。 第15章 霍天北经过秦姨娘边时道:“回房去信给秦阁老,让他等我安排,稍安勿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wx?.σrg?网(◎ww◎w.l◎w◎x◎s◎.o◎r◎g◎)百度搜索网址记得去掉◎哦亲”一句话说完,人已到了厅堂外。秦姨娘大喜过望,连声道谢,追出厅堂,却已不见霍天北影。她又往寝室瞟了一眼,目露一丝得意之色,转翩然离去。 顾云筝听得霍天北的话,在心里冷斥一句狼狈为。 霍天北大步流星去了外院,更衣洗漱之后,去往刑场——前几他给十九名武官定了罪,今开始问斩。 路上,霍天北吩咐手下:“传话下去,将十九名人犯全部带去刑场,一并问斩。” “……”手下呆愣片刻才恭声称是。之前霍天北定的是每问斩一个,今却忽然变了主意,是嫌每监斩太麻烦,还是今绪不佳? 霍天北又吩咐道:“唤参将霍天赐,与我一同监斩。” “是!” 霍天赐赶到刑场时,脸色不佳,气色很差。 霍天北气定神闲,指一指旁边,“坐。” 霍天赐却是低声质问:“你发什么疯?不等朝廷裁夺,先斩后奏也罢了,怎的还一并问斩?何时有过这等先例?” 霍天北悠悠道:“今之后就有先例了。” “秦阁老的事还没个定论,你在这时候做这等事,不是等于惹祸上么?他们触犯的又非军法!”按霍天赐的看法,这种事根本就不该由霍天北裁夺。 霍天北漾出清朗惑人的笑,宛若冰雪融化在旭之下,“怎么,你觉得十九个太少?” 在霍天赐记忆中,近年来,霍天北在他面前笑的时候,通常意味着血腥、杀戮。上一次看到这样的笑,是五百精兵被军法处决的时候。那五百精兵是他的一支主力,因他管理不当,素飞扬跋扈,在战事中趁机敛财,甚而做出了强抢民女的事。 霍天北获悉之后,让五百人做先锋打头阵。那次遭遇劲敌,五百人去的话就等于是送死,便选择了临阵脱逃。随即,当然是数罪并罚,处决于两军阵前。 那次他上前规劝,霍天北笑着问他:“怎么,你想陪他们?” 想到这些,霍天赐脸色又青白几分。 霍天北轻描淡写地道:“朝廷治罪,我担着。” 上一次,霍天赐听到的第二句话是:“惹出非议,我担着。”他默然退下。 有人奉上美酒银杯,低声询问:“十九名人犯如何行刑?”主要问题是,“没传唤这么多刽子手,眼下只找来七个。” “分三批问斩。” “可是,时辰就不对了,不吉。” 霍天北不为所动,“他们知道死于谁手。” 便是有人魂不散,找的人是他。他不在意。话未曾说出,听的人却是明白,自然明白霍天北心意已决,称是而去。 在一旁的霍天赐,已是面无人色。 十九名人犯,或是与他岳父范启勾结,或是贪婪猥琐,都做惯了荒唐事。霍天北一个接一个地查办,最终目的,是给范家敲警钟,还是…… 这一的天气有些沉,光黯淡,秋风肃杀。 霍天北一声令下,十九名人犯先后问斩,百姓拍手称快。 有人遥遥望向监斩台,居中而坐的男子有着倾城俊颜。血花喷溅时,他手持银杯,悠然饮酒,似是置在和景明之中,惬意之至。 霍天北敛目看着杯中琥珀色酒液,脑海浮现一张清丽绝尘的容颜,记起了那道充斥着厌恶鄙弃的视线,亦记起了唇齿交错时的醉人感受。 为何要介意她如何看待自己,为何要怀念那一刻的迷失。 女人果然是最麻烦,不该走近。 他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 秦姨娘把见到霍天北、得到答复的事,即刻告之了太夫人与大夫人。大夫人悬着的心稍缓,莫名觉得顾云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她猜想,顾云筝是不是打着顾大局的名义劝说霍天北了?否则,霍天北的态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单凭一个秦姨娘,可没办法说动霍天北。 顾云筝的确是起到了一定作用——霍天北是与她赌气,才给了秦姨娘一句答复,否则,已将秦姨娘足了。 随即,霍天北回了外院书房,大夫人又听说了他破旧例一并问斩十九名官员的事,心惊不已。既然说让秦阁老等他安排、稍安勿躁,为何又将与父亲过从甚密的人以这等方式问斩? 大夫人思忖多时,午后带上礼品,去找顾云筝打听消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顾云筝没在房里,百无聊赖之下,带着肥肥去了习武场,唤人搬来椅子,取来飞刀、飞镖练手。 肥肥居然很喜欢看她练习暗器,初时在她与靶子中间跑来跑去,后来跳上椅子,神采奕奕地坐在她侧,毛茸茸的尾巴不时摇一摇。 大夫人找到了习武场,从丫鬟手里接过托盘,款步到了顾云筝侧,语声轻柔:“四弟妹。” 顾云筝把玩着一柄柳叶飞刀,侧目相看,“何事?” 一点礼数也不讲,态度这么冷淡,是猜到她会前来么?大夫人忍下不悦,笑着将托盘上盖着的红绸布取下,“以往对四弟妹照顾不周,想来你房里缺欠的东西不少,我挑了些勉强上得了台面的东西,给你送来了,还望你不要嫌弃。” 托盘上有个纯金镯子,一珍珠头面。金帛动人心,就算是顾云筝不看重钱财,当做是改善往互不来往的局面也好。 顾云筝扫了一眼,摇了摇头,“我缺现银。” 大夫人惊讶,之后便笑了起来,将托盘交给丫鬟,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这里面有一张三百两的银票。” 顾云筝接过,取出银票看了看,大大方方收起来,“多谢。”说完回,飞刀出手,正中靶心。 大夫人愕然,敢她就是来送银子的?面上却并未流露心绪,和声道:“四弟妹,我们说说话可好?” 顾云筝看也不看她,“你说,我听着呢。” 大夫人问道:“上午秦姨娘对侯爷说的那番话,你也全听到了吧?” 顾云筝这才看了看大夫人,“听到了,你范家与秦家都与云家灭门有关。” 大夫人没有直面回应,婉言道,“与我娘家、秦家有关的事,不就等于与四弟、四弟妹有关么?大家族里,覆巢之下无完卵,便是四弟妹的双亲,也多少会被连累的。” “哦。”顾云筝漫应一声。 大夫人头疼不已,和这人说话可真费劲,可也不能白来一趟,最重要的是,三百两银子不能就这么打了水漂,“那么,侯爷可曾与你提起我娘家的事?” “没有。” “……那么,你帮我问问侯爷可好?例如今十九人问斩之事——四弟是怎么打算的?” 顾云筝很认真地告诉大夫人:“我跟他没话说。” 大夫人便是再能逢场作戏,此刻脸上也挂不住了,面色一冷,道:“四弟妹,我是怀着一番好意前来,是想着我们以后哪怕不能亲如姐妹,也在大面上和和气气,可你这是什么意思?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 “什么意思?”顾云筝冷冷的笑,“你娘家要大祸临头了,我理你做什么?” “你!”大夫人面色一僵,险些被气昏过去,“你竟这般恶毒,好端端咒我家族!” “多行不义必自毙。”顾云筝摆一摆手,“回房吧,别耽误我练功。” 大夫人僵立片刻,看着顾云筝手里的飞刀闪着寒光,再看看顾云筝布满霾的面容,忍着气走了。回到房里,终究是气不过,红着眼眶与长子霍锦安说了。 霍锦安听说后,自然要为母亲去出这口恶气,拔腿就走,“欺人太甚!我去给您教训那个傻子!” “那怎么行?”大夫人慌忙阻拦,“犯不上跟她一般见识。” “三百两银子就这么给了她?您对我都没这么大方!”霍锦安可忍不下这口气,“还咒我外祖父外祖母,岂能容她?便是四叔在,也不能由着她这么胡言乱语吧?”推开了大夫人,宽慰道,“娘,您放心,我有分寸。” “可别跟她硬碰硬啊,她手未见得比你差……” 大夫人在后面叮嘱着,霍锦安却是充耳未闻,满脑子想着将银子要回来之后,到哪里去吃喝玩乐。 桃远远瞧见霍锦安步履匆匆走进练功场,慌忙跑到顾云筝面前,低声道:“大少爷来了,夫人,您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顾云筝嗯了一声,转头看向霍锦安。十四五岁的少年,高高的个子,样貌不俗,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霍锦安走上前来,不甘不愿地行礼,“四婶。” 顾云筝微微蹙眉,“何事?” 霍锦安笑了笑,道:“方才我娘将一张银票落在了这里,四婶婶可见到了?” “没有。” 霍锦安讶然,“可是有人分明看到四婶将银票收了起来。” “那是你娘以往没给我的月例。”顾云筝语调平静,“烦你回去告诉她,余下的过几给我送来。” 霍锦安倒也不恼,“四婶可要讲道理,谁能证明你不曾收到例银?你拿走我娘三百两银子,却是有人证的。” 顾云筝懒得费口舌,“我的话就是道理。” 霍锦安因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恼火起来,“同在一屋檐下,你这是什么做派?与我娘说的那些话,也不怕我娘告诉四叔?” “我说了什么?”顾云筝眉梢轻挑。 霍锦安冷冷一笑,现出与霍天赐一般无二的倨傲神色,“我看你才要大祸临头!咒我外祖父,分明就是有意偏帮云家那等乱臣贼子!你就等着被……” 语声未落,他膝盖被飞刀柄部狠狠敲中,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顾云筝缓声问道:“谁是乱臣贼子?” 霍锦安被气懵了,“竟敢出手伤人?”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这种女人。 “谁是乱臣贼子?” 一柄飞刀没入地面,距霍锦安撑在地上的手不过分毫。他脸色变了,倨傲转为恐惧。 “谁是乱臣贼子?” 飞刀贴着霍锦安肩头飞过。 霍锦安形不稳地站起来,拔腿就跑,“你这疯女人!你等我去告诉四叔……”腿部猛然被袭,他再度摔倒在地。 顾云筝走上前去,一脚踏在他心口,手里掂着一柄飞刀,“谁是乱臣贼子?” 霍锦安抖着声道:“你是名门贵妇,怎能动辄伤人?” “名门贵妇?谁稀罕。”顾云筝凝住他,眼中现出杀机,再度问,“说,谁是乱臣贼子?” 桃在一旁目睹全程,觉得顾云筝的确是不稀罕做名门贵妇,近种种行径,分明是变着法子迫霍天北休妻。 霍锦安要疯了,高声嘶喊:“还不去请我四叔,难不成你们要看我死在这儿么?”眼下能管住顾云筝的,恐怕也只有他四叔了。 远远观望的家丁听了回过神来,撒脚如飞去前面通禀。 节未变,不影响今后章节。 感谢: 飞雪轻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918:02:26 空余砚上迹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1918:30:24 (╯3╰)么么! 第16章 霍天北慢悠悠到了习武场的时候,眼前一幕让他微微眯了眸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霍锦安被五花大绑在木桩上,面无人色,却在高声喊道:“我外祖父是、是乱臣贼子!” “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顾云筝说话之时,飞刀脱手,贴着霍天安的形飞了过去,咄一声钉入后面的墙壁上。 墙壁上的飞刀,已经勾勒出一个人形。 霍锦安瞥见霍天北,慌忙呼救:“四叔!快来救我!” 桃一见霍天北,慌忙将肥肥从顾云筝边抱走,躲得远远的。 顾云筝站起来,向他走来,“乱说话,我替你们教训一番。” 霍天北视线锁定顾云筝拿着飞刀的手――左手。 顾云筝扬长而去。 霍锦安则在气急败坏地道:“四叔,她颠倒黑白!她将我绑在这儿,用飞刀恫吓,我不得不照着她的意思说话……” “闭嘴!” 霍天北在想的是:丢人哪,好歹也是霍家人,竟被个女子收拾成了这样。他冷着脸吩咐徐默,“把他关起来,面壁思过。” 徐默忍着笑称是,唤人先去给霍锦安松绑。 松绑之后的霍锦安瘫倒在地上。 没出息!霍天北在心里冷斥一声,唤了几名一直在练功场当差的家丁来问话。 顾云筝在回房的路上,遇到了闻讯要赶去练功场的太夫人。 众人簇拥下的太夫人面色焦虑,见到顾云筝便责问:“你将锦安怎么样了?” “没怎样。”顾云筝笑意浅浅,“您去问侯爷。” “你是不是打了他?”霍锦安可是太夫人的心头,随着打字出口,面色变得冷。 “我不打女流孩童,他已十好几了。”顾云筝深深看了太夫人一眼,微微欠,“我回房了。” 顾云筝没有留意到,站在太夫人侧的一名妇人脸色变了几变,在她走的时候,言又止。 “看看,看看,看你教导的好女儿!”太夫人望着顾云筝的背影,话却是对那名妇人说的。 这时候,桃抱着肥肥追了上来,屈膝行礼,“太夫人,太太。”随即惊慌地唤住顾云筝,“夫人……” 顾云筝步调一缓。太夫人与桃的话,已经让她意识到,顾太太来了。而她方才,因为不识得,一直不曾理会顾太太。 心念数转,顾云筝并未转,继续缓步向前,漠声道:“我病了多,你也不曾来看我,如今我已痊愈,你过来做什么?” 顾太太听了,面色涨得通红,眼中尽是恼怒。 太夫人目光微闪,敛了怒意,和声宽慰顾太太:“云筝也是盼你盼得苦,快随她回房去,好好说说话。母女之间,能有什么说不开的?” 顾太太强敛了怒色,笑着称是。 ** 顾云筝坐在三围罗汉上,吩咐丫鬟上茶,看着顾太太进门来。 顾太太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形纤弱,容颜艳丽,一双很大的眼睛,眼波流转,不断打量着正房一切。 让人一看之下觉得很有心计的人,事实往往大相径庭。顾云筝不想对体原主的亲人有非议,甚至于觉得自己应该和顾太太亲近些,怎奈,她做不到,生不出半点亲昵。 顾太太进门后,见还未换下一黑色练功服的顾云筝对自己理不理的,只是笑了笑,顾自落座,吩咐丫鬟:“你们下去吧。” 丫鬟们却看向顾云筝。 顾云筝摆了摆手,丫鬟们这才退下。 顾太太啜了口茶,勉强平复了心绪,温言道:“你也不要怪我这么久没来看你,我也实在是有着诸多不得已――侯爷将我锢在家中时已久,直到今,才我前来看你。” 霍天北将顾太太足在家中,也不过是这几的事,顾太太却是这般说辞……顾云筝垂眸看着脚尖,懒得搭话。 顾太太开始和顾云筝算账:“方才我听太夫人说了你这几的行径,唉……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说说你做的都叫什么事?纵马离府,出门狩猎,方才还打了大少爷?你这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大少爷可是太夫人的心头,你为什么要开罪他?” “我开罪他?”顾云筝为顾太太的措辞失笑,“我是他长辈,教训他有何不可?” 顾太太不由蹙眉,语气加重:“你是他长辈没错,可有谁自心底认可你?往里我叮嘱了你多少次,安分守己便是,万不可惹恼太夫人与大夫人,否则我与你爹命难保,你竟全当成耳旁风了?” 顾云筝惑道:“如今锢你们的不是侯爷么?按理说,你该劝我不要惹恼侯爷,而非旁人。” “侯爷……”顾太太语声哽了哽才继续道,“侯爷何曾把你放在眼里了?你进门这么久,他待你怎样你心里不清楚么?他连你都能这般冷落,后又怎么会顾念着我和你爹?” 顾云筝闪过讥诮笑意,“侯爷待我不好,特别不好。依您看,我该怎样?” 顾太太沉吟片刻,看住顾云筝,叹息道:“以往你不懂事,什么都不闻不问,我说什么也无用。如今你既然知道了轻重,那就……离开霍府吧。如今这府里也没人能容你,我让你爹与侯爷说说这件事,侯爷若是大度,与你和离最好,侯爷若是要休妻……那么,也由他。” 顾云筝戏谑道:“可侯爷若是待我今非昔比呢?他若是待我很好,我也要辜负他么?” “再怎样,侯爷在这府中也是人单势孤,除了征战时他能一呼百应,平时琐事哪有他能做主的?”顾太太眼神焦虑起来,语声却压得很低,“你照如今这形留下去,太夫人容不得你,侯爷也容不得你,到头来如何能有活路?便是我与你爹,也只有死路一条!” 顾云筝匪夷所思。自己是故意这么折腾,只求落得个被休弃的结果。顾太太一字一句也是盼着她离开霍府,却是不管霍天北待她怎样,只介意太夫人的态度――如今太夫人不想让她留在霍天北边了,她就必须要离开,否则父母只有死路一条。 这有悖常理。 由此,顾云筝问道:“太夫人手里握着你们什么把柄?” 顾太太面色一变,随即却是冷声申斥道:“胡说些什么?我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着你,你怎的还胡乱猜忌?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不求你报答养育之恩,只求你听话一些,你连这些都做不到么?你说你对得起谁?” 顾云筝看着顾太太因为焦虑略显狰狞的神色,目光一黯。 她想起了母亲。 为人|母者,竟有着这样大的差异。 母亲从来不会对儿女说这样的话。母亲缠绵病榻时,她与手足服侍的时候,总是挂着虚弱的笑,满带歉意地说:“都怪我子不争气,累得你们小小年纪就要侍疾前。” 遇到什么事,母亲在意的不是自己怎样,而是儿女会不会受委屈。 她原本以为,天底下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原来不是。 眼前这个活生生存在的顾太太,硬生生提醒着她曾拥有却已失去的一份最珍贵最温暖的母女亲。 顾太太不关心她之前为何称病,不问她心为何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不问她霍天北待她怎样,只为了让她离开霍府。 即便那也是她想要的结果,这样的局面还是让她心寒。 顾太太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她已没了耐心去听,垂眸摆一摆手,“你们尽快与侯爷说明此事便是。我累了,就不送你了,只等着打点一切离开这里。” 顾太太闻言如释重负,之后才叮嘱了顾云筝几句,转去了太夫人房里。 顾云筝的心绪陷在了对母亲的追忆之中,无从挣脱。 记得三四岁时的夏,母亲唤丫鬟给她取来冰镇的小西瓜,一面做针线,一面考她背下来的诗词功课。 记得七八岁时的冬夜,母亲温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走在银白月光下,去往外院,给忙得忘记用饭的父亲送去腾腾的饭菜。 记得自己生病的时候,母亲心疼无助的落泪,焦虑地唤着她的名字,温暖的手抚过她的额头眉宇。 笑容婉约,温柔脆弱,那是她的母亲。 她自幼与哥哥一起习文练武,跟随名师学习定国安邦之道。父亲见她聪慧,总是喜上眉梢,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嗤之以鼻。母亲总是颇有微词,见她乐在其中,也便敛去诸多心酸怜惜,由着她。 如今想来,诸多悔憾。 愿将那些光用来陪伴母亲,承欢膝下。 便是学富五车又有何用?不能弥补天人永隔的锥心之痛。 凝视着手中茶盏的视线变得模糊,她的泪落入茶水之中,发出轻微声响。 她站起形,转过,对着暗影浮动的窗纱,泪如雨下。 ** 落之前,太夫人命人来请顾云筝。 顾云筝进到太夫人房里,发现长房、二房两对夫妻都在,另外还有霍锦安、顾太太,以及一名面容俊逸却一落魄气息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是顾丰,如今任职营千总,她此生的父亲,前来霍府定然是为了让霍天北休妻。 顾云筝看向顾丰,见他眼中有着歉疚、关切和一丝喜悦。她无言行礼,转到一旁落座。 霍锦安含带着厌恶、痛恨、幸灾乐祸的视线落在顾云筝脸上。 太夫人对顾云筝道:“顾千总已与天北倾谈多时,天北没说什么。”语声要多温和有多温和。 没说什么,是默认的意思吧?顾云筝希望如此。 太夫人又道:“将人唤齐了在我房里说话,也是天北的意思。他稍后就到。” 顾云筝瞥过满脸喜悦的太夫人,心想若不是我另有苦衷,今时真该让你空欢喜一场。 这时候,霍天北走进门来,步若行云流水。与众人见礼落座后,便盯住了霍锦安,不耐蹙眉,“我记得已将你关了起来。” 霍锦安上前施礼,怯懦地道:“四叔,我已与祖母说清事来龙去脉……” “我罚你面壁思过。” “可是祖母……” 霍天北瞥一眼顾云筝,“出来一趟也好,给你四婶赔罪。”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包括顾云筝在内,全愣住了。 这像是休妻的人的做派么? 霍锦安望向太夫人,又看过父母,直了脊背,“我没做错事,反倒是她欺负我,因何给她赔罪?!”之后又嘀咕一句,“就要被扫地出门的人,她也配。” 第17章 霍天北神色愈发冷峻,望向霍天赐,“依你看,该怎样发落他?” 霍天赐在心里飞快计较着,随即恨声斥责霍锦安:“孽障!还不给你四叔四婶赔礼认错?!” 太夫人则是出声阻拦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何必跟孩子动气?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霍天北却是望向顾云筝,“他给你赔礼认错,想来你也不屑接受,也罢了。网(◎ww◎w.l◎w◎x◎s◎.o◎r◎g◎)百度搜索网址记得去掉◎哦亲”转而扬声唤徐默,“关起来,哪一个再让他出门半步,杖毙!徐默高声称是,笑嘻嘻去“请”霍锦安。 大夫人心急起来,起道:“四弟,锦安是我的孩子,有什么对与不对的,我自然会严加管教,你动辄将人关起来,这般吓人又是所为何来?” 太夫人帮腔道:“当务之急也不是发落锦安,亲家可等着要个说法呢。” 霍天北看着太夫人的视线,愈显锋利,给人针刺般的感觉,“此时我倒觉得,处罚太轻了。” 太夫人与大夫人抿紧了唇角,同时噤声。从来如此,想让霍天北顺着她们的心思做点事,总要落得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这一次,她们猜想着,霍锦安是霍天北为着休妻之事临时找到的出气筒,也就暂时忍了。毕竟,将如今猖狂犀利的顾云筝逐出霍府才是首要之事。 霍锦安还要辩驳,被霍天赐一个眼神拦下,“孽障,还不快滚出去!再磨磨蹭蹭,休怪我打断你的腿!” 霍锦安忍下一腔愤恨,跟着徐默离开。 霍天北指节轻叩座椅扶手,“说正事。你们先说,要我怎样?” 让人听了一头雾水的话,顾云筝想,让霍天北休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顾丰言简意赅地道:“我已与侯爷说得清清楚楚――云筝在侯府饱受冷落,所谓定远侯夫人,不过是可有可无,既如此,不如和离。” 太夫人喝了口茶,定了定神,笑道:“这话对,也不对。云筝进到门来是个什么样子,阖府皆知,你们更应该心里有数。可别说是天北冷落她,分明是她不曾将天北放在心里。近她倒是不再一心习武,却是惹出了不少事端――随天北出去狩猎,已成了人们的笑柄,这几我与人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常被人取笑,唉……真是家门不幸,怪只怪天北命硬,八字克妻,否则怎么会娶云筝?” 顾云筝唇角轻轻向上一挑,笑得讽刺。 顾丰面色一沉,“太夫人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云筝自嫁入侯府,别说主持中馈,便是出行都难上加难,过的子形同被软。早知如此,谁又肯将女儿送到侯府受这份罪?哪一家的主母过的是这种子?” 这位父亲倒是从心底为她着想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顾云筝投去感激的一瞥,却见顾太太正用力拉扯着顾丰的衣袖,顾丰的话也就到此为止。 越发地让人费解了。 太夫人笑着将话接过去:“哪里也不能去?起先我可是求着她陪我出门走动,可她不肯哪。我也曾求着她在我边学着主持中馈,她也不肯哪……” 霍天北由着太夫人在那边无中生有胡说八道,视线轻飘飘落在顾云筝脸上。 下午,他询问过几名家丁,家丁都告诉他,从未见过她用左手持兵器练习暗器,可她左手的精准度分明胜于右手。在猎场是第一次,他可以认为是急之下的偶然,而今所见,就让他找不到理由了。 一时间按捺不住疑惑,前去房里询问。 那时顾太太刚离开,他走得快了些,没等丫鬟出声通禀,便进到门里,看到了她刻画着孤绝、悲痛的背影。 她在哭,却强行克制着,只能听到轻轻的抽泣声。撑着桌案的手指节微微泛白,透着她让人压抑的克制。 悲伤的气息从她周蔓延开来,让他都觉得心口发闷。 是怎样的理由,让她这般难过,让闻者心酸观者心伤。 以往如一张白纸简单明了的顾云筝,到了今时今,变成了一张让人捉摸不透、含义复杂的画卷。 成了难解的谜。 他那时很想走上前去,给予安抚,最终还是却步,无声离开。如今她如火似冰,越无助时怕是越不想被他看到,一番好心只能落得个不欢而散。太明白,所以给她一刻安静。 而此刻的顾云筝,噙着一抹讽刺的笑,目光如水,清冽通透。人人都在谈论她,她却似个局外人。她不在乎谁怎样说她,她只是在等他的决定。 霍天北轻咳一声,打断太夫人的话,缓声道:“岳父心意,我已明白。的确,以往我有着诸多不是,在此赔罪。” 说着歉意的言辞,语气却是毫无歉意。可即便如此,这样的霍天北,也让在场众人惊愕不已。 霍天北语声徐徐,继续道:“平白无故和离,我做不出。我有诸多不是,诚心改错便是。云筝出行受限,后还她自由;她被我冷落许久,后我定当善待;她该主持中馈,后便让她持家。” “什么?!”太夫人与大夫人俱是惊呼出声,大夫人更是噌一下站起来。 顾云筝无声叹息。猜想他不肯让太夫人如愿,他就真这么做了。 顾太太感受到太夫人沉的视线,慌忙起,结结巴巴地道:“侯爷,我教导无方,云筝她、她从未学过主持中馈,如何能打理偌大的侯府……侯爷还、还是三思而后行……” “我讲道理,你们不赞成?”霍天北语调寒凉,“那你们就听听不讲理的路子――哪个再挑拨我们夫妻分,即刻滚出霍府;哪个再诟病非议云筝,家法伺候;哪一个再旧话重提和离,暗牢是她去处!”说到末一句的时候,他深凝了顾云筝一眼,意思明显――你若是凑闹张罗着要走,我也照关不误。 语声顿了顿,霍天北又对顾太太道:“云筝明起开始主持中馈,若有过错,我担着。侯府家业,给谁掌管都是一样。” 不知为何,顾云筝觉得他在说的是:侯府家业,给谁败都是一样。 末了,霍天北询问顾丰:“如此处置,岳父大人可还满意?能否收回成命,看我有无诚心改错?” 顾丰微微颔首一笑,这笔账太容易算,于他女儿有利。 顾太太看着太夫人,却是愈发惊惶。 太夫人站起来,手指着霍天北,忽又跌坐回去,掩面泣道:“姐姐,您在天有灵,可要看清楚了,不是我没有尽心扶持天北,我今也是一番好心……可是、可是他要让不懂庶务的儿媳主持中馈,这子、这子还怎么过?姐姐您倒是跟我说说……” 顾云筝本就是霍天北不得已才娶进门的女子,他何时放在过眼里?顾丰夫妇上门来嚷着让他与顾云筝和离,这是多损颜面的事?可他竟不动怒,甚至忽然使得局面逆转,将她与大夫人主持中馈的权利夺走,用的还是光明正大的理由――用主持中馈表示不愿和离的诚意,从而让他的岳父大人收回成命。 她们以为了解他,能利用这份了解如愿以偿,却万万没想到,竟被他将计就计算计了去。 霍天北听着太夫人假惺惺的哭泣,冷了脸,端起茶盏,又啪一声摔在高几上。 太夫人立刻停止了哭诉。 霍天北语调森然:“从今往后,这府邸由我与云筝打理,不需谁担心――我娘临终前,最担心的就是我与三哥不能挑起这份家业。三哥命薄,还有我。” 顾太太到了顾云筝侧,扯了扯她衣袖,微声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顾云筝语声不急不缓:“侯爷所言,我再认同不过。” “你……”顾太太面色已经发青,眼中闪着浓浓的恐惧。 顾云筝笑意凉薄,“该有的都有了,为何还要和离?” 行动自由,主持中馈,这些都是她需要的,偏要反其道而行,少不得被关进暗牢――霍天北是什么东西?绝对说到做到。她又没真疯,为何要自讨苦吃? 最要紧的是,娘家虽说只需应对两个人,顾太太的行径却是诡异的很,顾家的水并不见得比侯府的水浅。倘若回到娘家,顾太太还是对太夫人唯命是从,她恐怕还是死路一条。既如此,就不如在相对于熟悉的环境下谋取。 顾云筝漠然拂袖,起对大夫人道:“烦劳大嫂将账目尽快理清,我先回房去,静候佳音。”语毕转向外,目光扫过一直沉默的二爷霍天齐与二夫人。 霍天齐与霍天赐容貌相仿,只是目光郁。二夫人已有孕,腹部隆起,坐在那里,一直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对夫妻,要么是一对儿窝囊废,要么就是善于隐忍,比长房难缠许多。 顾云筝又看了一眼顾丰,见他眉目舒缓,为她处境有所改善而欣慰的样子。她抿出个微笑,行礼后款步出门。 回房路上,思前想后,发现太夫人与大夫人着了霍天北的道。 这分明是他一直想要的一个机会,借着众人挑起休妻之事,利用顾丰对他的指责,以致歉示诚意为由,将部分家业光明正大的收回手中。 不论她有无主持中馈的能力,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家业不再被太夫人、大夫人染指。以往他的枕边妻不问世事,拿不出像样的理由收回家产,而今她这么闹了几,反倒给了他绝佳的理由。 这黑心的男人,将所有人都利用了。给了太夫人与长房迎头痛击,给了她好处。于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小事一桩。 顾云筝不由猜测――自己如果装痴做傻,局面会是怎样?却是转念便放下,不会成真的猜测,不需浪费精力。她没可能将每条路都走一遍。 ** 当夜,霍天北依然回正房就寝。 偌大的千工上,顾云筝一袭白色寝衣,微湿的长发披在肩头,盘膝而坐,面前一张黑漆小炕桌,炕桌上放着笔墨纸砚。 她正在聚精会神地习字,看手势很吃力的样子。 要主持中馈了,少不得写写画画,她以往又不写字,如今的确是该临阵磨枪。可是这字…… 霍天北到了近前,目光微凝。他见过她的字迹,她以往留在剑谱上的批注不少,字如其人是完全用不到她上的,非要褒奖的话,也只能说一声工整。可他此刻看到的字,却是梅花小楷,虽然她写得很吃力,手法生硬,字迹却当真是清逸有力,独具风骨。 此刻的顾云筝心很差。随着心魂占据这具体的子越来越久,前世一些小习惯开始无从压制。前世她是左手比右手更灵活,小时候习字、拿兵器都是左手,后来架不住哥哥、弟弟、妹妹善意或好笑的打趣,才着自己用右手。等右手学什么都精通了,也大了一些,不再介意谁笑自己,便双手都运用起来,左手精准度更胜于右手。当初用左手写的字画,惹得多少人争相赞誉,却无人知道她这个小秘密。 时至今,意念驱使、心魂掌控下,一直被当成摆设的左手,运用暗器、弓箭都非难事,可以写出与前世相差无几的字迹。可是右手写字已成习,正如运用兵器暗器的手法已形成是一个道理,想改变固有的习惯有点麻烦,一时间不能很顺利地写出自己满意的字迹。 “你到底是谁?”霍天北忽然问道。 顾云筝丢给他一个冷硬的眼神。 “与我说说,你这些蹊跷之事都是怎么回事?”霍天北到了她近前,修长手指抚过她字迹,“这样的字,恐怕你爹娘都未见过。” 一阵风袭来,莹白灯光微微摇曳,树木暗影在窗纱上凌乱起舞。 这氛围,自己这非常适合装鬼的样子,不用可惜了。 顾云筝抬眼看他,幽幽道:“你相不相信鬼魂附?你相不相信借尸还魂?” 她做出的女鬼出没的样子,落在霍天北眼中,却完全是另外一幅形: 晚风习习,将月色清凉送入室内。莹白灯光下,白衣黑发,更衬得她眉目如画,唇色嫣红。皓腕纤细,手指纤长,无意识地抚过纸张,小小动作,却是撩人。她抬眼望向他,目光沉静如水,修长的颈子一览无余。 天生丽质,无一丝媚惑之心,却是实实在在的惑――霍天北默默做出结论。 至于她的语气――他心生笑意,终究还是孩子心,午后还悲恸落泪,此刻便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都说鬼魂气重,你呢?”霍天北托住了她尖尖的小下巴,触感微凉,细腻如玉。他指腹微动,轻柔摩挲。 看出他眼眸不复平时寒意,顾云筝啪一下打开他的手,嗖一下挪到里侧,装鬼不成险些引火烧的挫败感让她语气变得硬邦邦:“三步之外!” 霍天北看着自己无辜挨打的手,没辙地叹息,“顾云筝,悍妇和小老虎还是有区别的。” 话说得还算含蓄,没直接骂她母老虎。顾云筝忍了忍,不接话,避免跟他斗嘴的可能。 霍天北在畔落座,决定慢慢查证她如今诸多疑点,只是告诉她自己的观点:“不论你是人是鬼,如今这样不错。” 顾云筝心说你可真是病的不轻。 霍天北又道:“你怀疑我是陷害忠良的凶手之一,所以才厌恶、鄙视我。” 顾云筝用眼神告诉他:“废话!” 霍天北审视她片刻,“有一件事,交给你,再妥当不过。” 顾云筝感觉不大好,问:“你交给我的事,不是特别棘手就是特别不可理喻吧?” 后来事实证明,她的猜测全中,那是一件特别棘手且特别不可理喻的事。 第18章 霍天北要顾云筝做的事,是将一名三岁的孩子带回府中,尽心抚养。顾云筝听完,啼笑皆非,“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给我些好处,就塞给我一个拖油瓶?” 霍天北不在意她语气中的讥诮,只是问道:“答不答应?” “不答应。”话说回来,她一个在感觉上还没出阁的人,哪有带孩子的本事? “孩子是忠良之后,你也不答应?” 顾云筝神色一缓,多了几分郑重,“哪个忠良?” “你若是能善待孩子,我会考虑告诉你。若你为忠良不甘只是耍耍嘴上功夫,也就算了,我再给孩子另觅去处。” 顾云筝凝住他眼眸,“没骗我?” “为何要骗你?”霍天北微微蹙眉,“于我而言,并非好事。” “我好好想想,明给你答复。”顾云筝没有当即承诺什么事的习惯,随即又是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疯了,自寻烦恼。” 顾云筝微笑,半信半疑。 霍天北懒洋洋倚着头,警告道:“如果你愿意抚养,后孩子就不能出任何闪失。出了差错,我要你以命偿还。” 轻飘飘的语调,合着悦耳的语声,听起来却让人觉得冷森森的。顾云筝想,以后不妨学学这厮说话的方式。心念一转,她又忍不住怀疑自己被他骗了,“那个孩子……该不是你在外面和什么女人生的吧?” 霍天北眼神充满鄙视,“唯顾云筝与小人难养。” 顾云筝扯扯嘴角,“我这么猜测,也算是有理有据,你哪像那么好心的人?” 霍天北平静反问:“我像是四处留任孩子流落在外的人?” 顾云筝思忖片刻,认同地点头,“也是,有去外面寻欢作乐的心思,不如陷在你三房妾室的温柔乡里。”对于好色的兔子来说,窝边草与外面的草没差别,反之亦然。 霍天北毫无预兆地探臂过来,赏了她一记凿栗,“怎么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那么不中听呢?” 顾云筝毫不客气地反掐了他的手一把。 “今晚别闹腾了,让我好好睡一觉。”霍天北揉了揉眉心,现出深浓的疲惫,“白里我没时间补觉。” 顾云筝险些就又笑了。 霍天北漫不经心地给她提醒,“我都被你闹腾得不得安生,别人就更别提了。你想让我分出精力帮你对付别人,就给我几清净。” “好。” 顾云筝亲自给他铺好了里侧的一被褥,“滚过去睡。” “……” 他宽衣歇下之后,顾云筝又写了一会儿字,随即将炕桌往两人中间一横,在外面铺好被褥,安心歇下。 霍天北目睹全程,嘴角抽了抽。做得那么自然,似乎夫妻之间隔着个炕桌睡是天经地义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沉了片刻,顾云筝漫声问他:“你在外面还有三个结拜的兄长,我还是觉得奇怪,四家人子嗣定然不少,怎么只有你们四个结拜了?” “也不能说是结拜,是我们四个有着同门之谊。”霍天北温声道,“我四岁那年,和他们三个被父辈的死敌劫走了。五岁的时候,师父将我们四个救出。我们在他边习文练武,他给我们改了名字。到我七岁时,师父才将我们送回京城,来西域之前,师父一直留在京城教导我们。” 被人劫走了――顾云筝侧看向他,“你们吃了不少苦头吧?” 霍天北沉默片刻才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是他不愿记得,不愿提起。顾云筝没再继续这话题,揭人这种伤疤,她做不出,便很快转了话题:“三夫人如今住在别院?” “是。怎么?” “问问而已,要我常多照顾她一些么?” “不用。她过得还好。” “那就好。”顾云筝见识过太多次伯母、两位婶母为了点小事找母亲闹,从来不觉得妯娌之间能做到亲如姐妹。说到底,负累越少越好。 之后,两人各拿了一本书,借着灯光翻阅。 一早还剑拔弩张,恨不得转成陌路,此时却平静相对,维持表面上的平和。都是看得清得失轻重的人,都知道没必要计较小节。 顾云筝放下剑谱的时候,转头见霍天北已经入睡,先前握在手里的书落在一旁。她探轻轻拿过,看了一眼,是关于星象的。轻轻挑眉,将书放到一旁,视线又落在他容颜。 无疑,他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有着令男人妒忌女子惊艳的无双容颜。此刻他眉宇舒展,浓密长睫低垂,轮廓锐利的线条柔和几分,神色无辜干净如孩童。 活生生的美男颜,偏生让人看不出是善是恶。 顾云筝暗自喟叹一声,翻了个,拥被阖了眼,慢慢入睡。放下戒备,当然不是因为那张形同虚设的小炕桌,是料定他不屑于主动与她走近――明知道她的厌恶抵触,还上赶着纠缠――霍天北再不济也不是平白无故犯的男人。 翌,顾云筝早早醒来,将小炕桌搬到外间,转去洗漱,回到寝室时,霍天北已经醒了,正在手脚麻利地穿衣。 说起来,这男人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出望族的男子大多养尊处优,一辈子也不会自己穿衣,与愿与否无关,是真不知道如何将繁复的衣物穿上而不出错。而霍天北不同。丫鬟服侍他洗漱、更衣,需要做的只是打水、将衣物送到他手边。 他有这样的好习惯,自然与多年戎马生涯息息相关,可这真的也是因人而异。有的人在外面再苦再累,回到家中,该做大爷还是要做大爷。 敛起这些思绪,她将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吩咐传饭。 这时候,三房妾室又来请安了。与之前不同的是,秦姨娘与穆姨娘各带来了一条小狗,说是要请霍天北看看适不适合养在府中。 顾云筝听了,暗自失笑。这两个女人,难不成以为霍天北每夜歇在正房,也有肥肥一份功劳?随即狡黠一笑,对桃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桃苦着脸称是,心说夫人这是有多恨侯爷啊,明知道侯爷烦小狗烦得要命,还来这么一出…… 秦姨娘与穆姨娘各自抱着一条小狗进门来,品种与肥肥相同,只是看起来更贵气或更乖巧。两人视线在室内梭巡一圈,没看到肥肥,略显失望。本来就是要立竿见影地把那个不出奇的畜生比下去,这样一来就不能如愿了。 安姨娘双手空空,恭恭敬敬行了礼,垂首站在一旁。 顾云筝第一次细细打量了三个人一番。 秦姨娘柔高贵,穆姨娘艳矜持,安姨娘恬静大方。哪一个放在如云美女之中,也是极为出挑的。 顾云筝刚要让三名女子落座,霍天北影出现在门口。 一看到乖乖蜷缩在秦姨娘、穆姨娘怀里的两条小狗,他就不负顾云筝的期望黑了脸、拧了眉、后退一步,沉声发话: “让她们即刻离开。那两个东西丢出府去,不要再让我看到。” 顾云筝难得恭顺地笑着称是,给桃打个手势。 秦姨娘与穆姨娘的惊愕要比伤心失望还多。安姨娘很识趣地笑着道辞。 桃唤来秀玉、连翘,将两位带着小狗前来的姨娘送到院门外。 霍天北坐到餐桌前的时候,还没个好脸色,冰凉的视线锁住顾云筝,“不觉得你太过分了?” 顾云筝坦然自若,“我这不也是怕落个善妒的名声么?别人巴巴地要讨你欢欣,我若是拦下,不知道会生出多少闲话来。” 霍天北手指微动,忍下了把她小脸儿死命搓揉一通的冲动。 用饭的时候,大夫人房里的丫鬟过来通禀:“时间仓促,账务实难今就理清,是以,大夫人今没法子将账目交到四夫人手里。” 顾云筝不动声色,“告诉大夫人,没人要查她的帐,她只需将对牌、账册交出,一众管事来见见我即可。这些事总不耗时间吧?” 那丫鬟一脸难色,“这……账册也不是须臾间就能全部交出的……” 顾云筝漠然微笑,“午后。” “午后?时间太紧了……” 顾云筝却将期限又提前许多,“巳时。” 那丫鬟不敢再讨价还价,“奴婢回去禀明大夫人,请她务必在午后交出对牌、账册。” 霍天北没料到顾云筝会是这番应对,轻勾了唇角,笑若风,以眼神询问她原因。 顾云筝本不想说,却架不住他一直含笑凝视自己,只得如实道:“不出预料的话,大夫人是把霍府家业当做自己的产业来打理,这些年必是尽心尽力,府中账目不会出错。我需要做的,只是调|教管事,查实大夫人、太夫人瞒着你置办的产业,且要收回来。可对?” 霍天北颔首,目光中笑意渐缓,多了一份郑重的审视,宛若初见。 顾云筝知道他疑惑更重,却是无从解释。 人就是这样,生平最先学的是男子要钻营一生的文韬武略,观望处理内宅事就会容易许多。 帮母亲主持中馈时,面对的是家族中父辈们的种种计较。父亲与三位兄弟多少年都生活在同一座府邸,母亲与妯娌为着各家的利益少不得明争暗斗,而与她同辈的堂兄弟姐妹也不是省油的灯,芝麻大的事都能闹上三五天。当初她经常被气得吃不下饭,偏偏又不能撕破脸,总要绞尽脑汁想出息事宁人的法子来才算了事。 相对于来讲,霍府如今的局面简单得很,她又不需压抑行事,应对起来全不需顾虑什么。不简单的是太夫人、霍天赐在外牵制霍天北――可那又不是需要她劳心劳力的。 饭后,霍天北对她偏一偏头,“走,跟我出去一趟。” “接孩子?” “嗯。” 顾云筝表明态度:“不合眼缘的话,就算是忠良之后,我也不会带到边照顾。”忠良之后她的确愿意抚养一段子,可如果与孩子相见两生厌,也不需为难自己。她如今都是前途未卜,只能量力而为。 她这态度很理智,霍天北微笑说声好。自心底,他觉得她完全没认清一个孩子究竟意味着什么――不喜意味的是放弃,可若是喜欢呢?不需多久,孩子就会成为她一份牵挂,无从放下,不忍离开。就如他与那孩子在这段子生出的分,已难以割舍。 而在此时,他庆幸她没意识到这些。 去往别院的路上,顾云筝与霍天北相对而坐,斟酌许久,问出了她一直没提及的一件事:“当初云家女远嫁西域,最后却下落不明,你知道她的下落么?”之前不提是胆怯,怕听到的说法让自己怒火中烧却无能为力。 “一直在查,至今无结果。” 没结果就是还有希望。在这种时候,她不想理智分析,愿意相信这说法,随即又问道:“那皇上指给你的第二个高门女凤元宁呢?死在谁手里了?” “死在她自己手里。”霍天北神色转冷。 “怎么说?” “没说法,自作孽,该死。” 顾云筝心说:你这个冷血的! 马车停下来,霍天北与顾云筝先后下车。 顾云筝站在院门前,先四下打量了一番。别院处在闹市,市井嘈杂声不断,遥遥可见酒楼、店铺林立,很是繁华。回想霍府所在的方圆百里无人家,再对比一下这里,很是不解。 桃提醒下,顾云筝才缓步进门。这是一栋二进的院落,霍天北大步流星上了抄手游廊,转过月洞门,去了后院。她们也就跟随前去。 到了月洞门,顾云筝看到一个三岁的男童挂着欢悦的笑,扑到了霍天北怀里,嘴里还在连声唤着:“天北爹爹,天北爹爹……” 顾云筝对这称谓的反应是无语望长天。 男童又道:“好几天不来,为什么?怎么不是午后来?” 霍天北拍了拍男童的小脑瓜,语声几乎算得温柔:“被个小疯子扰得没时间来看你。”语毕,回首看向顾云筝。 那样温柔的笑容,让顾云筝怀疑眼前还是不是那个出了名冷血嗜杀的男人。那样暗讽她没事给他添堵的言辞,让她听了不悦,却是不能说什么。 男童胖乎乎的小手掐着霍天北的脸颊,忽闪着大眼睛道:“你上次说,要带我去你家。徐默爹爹也说,你要来接我,是真的?” 又来一个徐默爹爹……这可怜的孩子,一会儿工夫就两个爹了,且两个爹还是主仆关系。闪过这些念头的时候,顾云筝举步走近一大一小。 “真的。”霍天北给男童引荐,“她名字是顾云筝,是我娶到家里的人,愿不愿意让她每天照顾你?”说完这些才又对她道,“这是熠航。” 顾云筝觉得这厮说话很有问题,关于她的话怎么想怎么不伦不类。 熠航歪着头,认认真真打量顾云筝片刻,小脸儿漾出了璀璨的笑,“好看。愿意。”随即揪着霍天北的耳朵,拉近两人距离,与其说亲了霍天北一口,不如说啃了一口。 奇的是霍天北一点也不在意,笑说一句“愿意就好”,又将熠航塞到了顾云筝怀里,“抱着,回府。” 顾云筝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样就决定了?不问她什么态度?来之前的话都白说了? 熠航却是反应灵敏,刚到了顾云筝臂弯,立刻反去找霍天北,一只小手揪住了他领口,另一只小手胡乱掐住了他颈部,“抱我,你抱我……” 霍天北没辙地把熠航揪着自己颈部的小手拿开,轻拍一下,“让谁抱你呢?叫爹!” 熠航应声:“天北爹爹。” 霍天北严肃地纠正:“叫爹爹。”他不喜欢总被这小东西唤出名字。 熠航一本正经地摇头,“你说的,要一视同仁。叫你爹爹,也要这么叫徐默爹爹。徐默爹爹捡到我的。” “……”霍天北硬是没话说了。 顾云筝很有些幸灾乐祸,脚步轻快地转,语声更是透着愉悦:“走啊,回府。”她是想,每天看着霍天北被熠航刁难,也实在是美事一桩。 现在没什么事了,不会再断更了哦。 第19章 回府路上,马车里多了熠航,氛围不复平静。亲更多文字内容请百度一下或者搜索乐文都可以的哦网(◎ww◎w.l◎w◎x◎s◎.o◎r◎g◎或稚气的言语惹得顾云筝总是不自觉唇角微翘。 顾云筝细细打量着熠航,很希望这孩子是云家后人。 父母在成婚几年之后才有了哥哥,哥哥又是找不到意中人就不成婚,因此直到横遭变故时也未娶妻。 而几位堂兄成婚却很早,且已先后添了儿女。 三岁的孩子,也就是说,在家族覆灭之际一岁左右的孩子。 有两个堂兄倒是先后添了两个年龄符合的男孩,可是顾云筝只听说却没见过――二堂兄婚后就自请外放,携妻子去了山西任职;四堂兄则是弃仕途从商,自婚前就长期留在江南一带打理产业。她问过桃等丫鬟,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两家在同一夜被官兵取了命。 有没有孩子逃离劫数的可能呢? 只看样貌,熠航有着圆圆的小脑瓜,眉宇如画,大眼睛黑白分明,嘴角微微上扬,天生含笑的弧度。很好看,却看不出与云家人相仿之处。 可是容貌与云家人不相仿并不能证明什么,正如容貌与云家人相仿也不能证明就是云家后人。能找个人问问就好了。 顾云筝开了马车一侧的小窗户,问过桃之后,才发现霍天北只带着熠航离开了别院,没有下人随行。 “怎么不带上平服侍熠航的人呢?”她问霍天北。 霍天北道:“不需带。随熠航到西域的人已被安排到了别处。” 顾云筝认可他的做法,却还是因为失望有点沮丧,嘴里则道:“我是想,你不给熠航安排相熟的下人随行,他到了府中怕是会不习惯。” 熠航将话接了过去,“有天北爹爹,不会不习惯。” 霍天北加一句:“秀玉、连翘服侍过他一阵子。” “……”顾云筝很快放下这个话题,关心起现实问题来,“回府后怎么与人说?” 霍天北捏了捏熠航的小下巴,“你说该怎么与人说?” 熠航侧头认真思索,“就说……嗯……就说捡到的。” 顾云筝听了,有些心酸。 霍天北却是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后道:“什么都不需说。” 顾云筝点头应下,对熠航展开手臂,“我抱抱你,好不好?” “好!”熠航笑着投入到她臂弯。 呼呼的小子特别柔软,带着孩子特有的香味道。顾云筝以前抱过侄儿侄女,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孩子在自己怀里哭闹起来,惹得孩子父母不悦。而那份小心谨慎,在熠航这里是不需要的。 熠航站在顾云筝膝上,绵软的小手贴着她容颜,很认真地打量着她,慢慢漾出甜美的微笑,问道:“你是天北爹爹的娘子?” 娘子,是市井间对于妇人的称谓。 霍天北更正道:“是我的夫人,与娘子是一个意思。” 顾云筝一时木然,很快岔开话题:“熠航,你喜欢小狗么?” 熠航的笑容变得璀璨,“喜欢狗狗,很喜欢!” 霍天北在自己蹙眉之前揉了揉眉心。怎么忘了这一点? 顾云筝瞥过他,忍俊不,握住了熠航的小手,“我养了一条小狗,叫肥肥,回府后你就看到了。” “真的?太好了!”熠航笑成了一朵花。 霍天北摸出一个小银壶,喝了一口酒。 顾云筝气死人不偿命地缓声加一句:“你很喜欢的话,我可以考虑多……” 霍天北忍无可忍,探臂过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阻止了她多养几条小狗的话,含笑威胁:“为了你的肥肥命无虞,你说话要谨慎些。别对孩子许诺你办不到的事。” 顾云筝恶作剧得逞,笑得明眸眯了起来。 熠航却好奇她之前要说什么,抬手抓开霍天北的手,“你走开!” 顾云筝笑出声来,安抚道:“没什么。我可以考虑多让你带着肥肥玩儿。” “好呀。”熠航不疑有他,含着满脸喜悦、期待,笑着搂住了顾云筝。 顾云筝抬手拍了拍熠航的背,对霍天北扬眉,笑意更浓。 这眉飞色舞的小模样儿……让她自心底高兴成这样委实难得。霍天北目光微凝,又很快错转视线。 ** 回到府中,霍天北让顾云筝给熠航安排住处,随即离府。 顾云筝让丫鬟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后那就是熠航的住处。 不知不觉到了巳时,大夫人遣了人来请顾云筝去花厅。 顾云筝到了花厅,看到一众管事站在花厅,长案上罗列着诸多账册,地上还有两口开了盖子的箱子,里面是往年的账目。 大夫人勉强笑道:“账目都在这里,请四弟妹过目。”又指一指桌案一角三个描金匣子,“对牌在这里。”末了,对管事们说了顾云筝今后主持中馈的事,算是完全交出了掌家的权力。 顾云筝微笑颔首,在主座落座,管事们一个个上前行礼。她将每个人打量一番,又问过负责的差事,便摆一摆手,“下去吧,有事再找你们。” 管事们哪里不知道顾云筝因何才得了掌家之权,又都是大夫人用了多年的心腹,自心底为大夫人不甘、对顾云筝抵触。闻言后,众人齐齐看向大夫人。举动微小,却是摆明了只听旧主的话。 大夫人笑了,神色很是复杂,既有失落,又有得意。她刚要说话,顾云筝却已再次发话: “不愿走?那就去门外站着。哪个不服气,只管站出来。”说着揉了揉皓腕,“今无暇练功,手正痒得厉害。”在小事上,她不介意用武力解决,因为这样见效最快。 管事们闻言先是惊诧,随即想到了霍锦安的遭遇,不由打个寒颤,谁都不想被人当做活靶子,一时间俱是微声称是,去了门外喝凉风。 大夫人心里恼火不已,却是不形于色,笑道:“何苦如此。” 顾云筝神色坦然,“对付恶奴,只能以暴制暴。没工夫与她们讲道理。” 大夫人抿一抿唇,忍下这口气,“你已开始主持中馈,老四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了,能不能帮我问他一句,何时将锦安放出来?” 顾云筝起看着小山似的账册,“这不是我分内事。” 大夫人气得手握成拳,好半晌才又道,“听说你们带回了一个孩子?” “是。” “哪里来的?”大夫人颇为幸灾乐祸,“该不是老四在外边――” “去问他。” 眼下对于大夫人来说最难的事,是与顾云筝谈话。她重重呼出一口气,“你也不过是仗着老四才有这一时得意,早晚这掌家之权还会还给我。等着吧。” “我等着。不送。”顾云筝选出几册账目,坐下来翻阅。 “我倒是想早些走。”大夫人冷笑,拿出几份拟定的菜单,“你看看这个。秋意浓了,膳食也该做些调整了。这是太夫人昨让房里的丫鬟拟出来的。上了岁数的人,膳食尤其要注意,这件事从速落实才是,我们各房倒是能缓几。” 顾云筝接到手里,见单子上列的是早间各色羹汤小菜,中晚八菜一汤,名目繁多,为的是常调换着搭配。有不少羹汤、菜肴写下之后又被划去,很是凌乱。扫了两眼,她放到一旁,“昨的事,就是你分内事。” 大夫人语声已有所缓和,“这不是赶巧了么?像这种事还不少,可我也不能继续料理了。你若是觉得没差错,就尽快抄录一份,让太夫人过目之后,尽快拿去厨房。” 顾云筝似笑非笑,“为何要我抄录?” “还是那一句,我不能继续处理这种事了。” 顾云筝吩咐丫鬟取来笔墨纸砚。她知道大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与霍天北一样,对她有着太多疑惑。只是霍天北那厮奇得很,很有种人神鬼都不惧的傲骨,好奇却不忌惮她匪夷所思的转变,而大夫人与太夫人却不可能像他一样。 不过是要看看她的字迹变没变,她也没打算隐瞒这些在旁人看来蹊跷之事。 她就是要给太夫人与大夫人把柄,让她们的惊诧越来越多,最终想到借尸还魂,并且坚信不疑。 在这世道,借尸还魂是寻常人无从接受的,闹到被父母扫地出门的地步都很正常。父母都不认,何况一个她一心想要离开的夫君,被休、获得自由,指可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所以,顾云筝将计就计,只求达到最终目的,不介意过程如何。 顾云筝抄录菜单时,大夫人不时瞥一眼,目光一点点转为惊惧。 太夫人有远见,昨就让顾太太拿来了顾云筝以前写过的字,昨夜她与太夫人一起细细地看了。自心底,她其实不愿意边发生借尸还魂的事――活生生一个人,却换了一个鬼魂……想起来就心惊跳,况且,对付人总要比对付鬼来得容易。 可太夫人却是明显地愿意见到这种事发生,为此忙于从大事小上着手,以求猜测成真。老人家明显已将顾云筝视作眼中钉,迫切地要将这样一个儿媳逐出府去。就算是顾云筝不是借尸还魂,也要将这种嫌疑强加上去。 也对,唯有这样一个天大的理由,才能让霍天北无话可说,只能休妻。 推测、猜忌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要真正认清一个人是鬼魂附……这种感觉带来的恐惧,让人一时间无从承受。 大夫人走的时候,脸色惨白,状似梦游。 顾云筝满意地笑了笑。 大夫人到了太夫人房里,说了亲眼所见的事,白着一张脸将顾云筝写好的菜单呈上。 太夫人脸色变幻莫测,半晌才道:“午间找个人去给锦安送些可口的饭菜,顺便问问他,那被顾云筝刁难的时候,有无异常之事。” ** 霍天北策马离府,去了几十里之外一道河岸。 这里是霍天逸丧命之地。 今是霍天逸的生辰。 人死如灯灭――是所谓的家人让他真正明白了这份尘世残酷。有几年了?没人记得三哥的生辰、祭。 趋近河岸,护卫止步,他独自到了岸边。 长空万里,秋水澄明,岸边疯长着半人高的草木,已经枯黄。 他的手抚过草木,掠过凉风,划出寂寞涟漪。 总不能忘三哥死那一。 西域外有敌国不时发兵侵扰,内有草寇不时作乱。三哥是在剿匪时殒命。 那一是深冬。他模糊了别的记忆,只清晰地记得三哥受几处重伤。他疯了一般策马狂奔过去,忘记了顾及自安危,用躯挡住草寇对三哥的攻击。 几处重伤,都是在那一次留下。 拼了命去保护,还是没能让三哥继续存活。没能留下从来全心全意念着他、惦着他的最亲的兄长。 重伤之下,他因为痛失手足的悲恸成狂,周浴血依然拼命杀敌。 到那深夜,草寇无一存活,他看到尸横遍野,倒了下去,昏迷几个昼夜。 醒来后,三哥已入殓,大办丧事之后,灵柩要送回京城,埋骨霍家祖坟。 他神智虽清醒,却还是命悬一线,不能送三哥最后一程。 血脉相连的手足,自此生死无话,人鬼殊途。 过了两年,父亲又殒命于沙场。他代父继续征战,又没能送父亲灵柩回乡入土。 不过十年间,他先后失去父母、兄长,再无人嘘寒问暖,再无人记挂他的安危。 有时候,他会觉得活着是个至伤至残酷的历程。一直失去,心头霾、遗憾越来越多,直至陷入永夜,再无暖光。 谁都不知道,他其实早已被滚滚红尘淹没、吞噬,他心魂早已残缺不全。 属于他的人生,从来不完整,太多的失望、心寒无人知,也就无人明白他为何喜怒无常狠戾好战。 有过那么几次,他觉得生而无望,甘愿埋骨黄沙,成为孤魂野鬼,笑看西域月光清寒、风沙漫漫。 寂寥、孤绝太久,他亦无从承受。 心口隐隐作痛。他取出酒壶,对着满目荒凉独酌。 每年这一,霍天北都是心奇差。 每年这一,霍天北都会酒不离手。 回到府中已是黄昏,霍天北埋首处理公务,徐默站在一旁斟酒。 徐默打量着霍天北的神色,感觉侯爷比往年的绪多少好一些,脸色也好一点。往年这时候,侯爷总是因心绪沉重引得旧伤发作,虽不至于唤郎中诊治,脸色却总是特别苍白。今年是不是要感谢夫人这一番闹腾?有事烦或笑,总比平静无澜要好。 斟酌良久,徐默还是将顾云筝这一的大事小娓娓道来。 听到顾云筝亲手写了菜单,霍天北想到了昨夜所见到的笔迹,微微蹙眉。 以她如今的慧黠,不会不知道这么做会引发的后果。 她昨不与旁人凑闹,是形势所迫。今行径,看来还是要决意离开。 霍天北丢下手中公文,慢慢饮酒。 这叫什么命? 看不到眼里的人,拼命往跟前凑。走入眼界的人,不择手段要离开。就如他觉得该死的人一直好端端活着,他觉得该长命的人却撒手人寰。 ** 自进到府中到入夜,熠航一直乖乖的,特别喜欢肥肥,两个小东西极为迅速地打成一片,吃饭都要在一起。 顾云筝对此再高兴不过,对霍天北却是生出疑惑――他也不怕自己虐待熠航。 用去整个下午,挑选出不少账册过目,发现大夫人正如她猜测的那般,打理府中事宜一直是尽心尽力,除了克扣她月例,并无别的过错。 随手翻到的两本账册,引起了顾云筝的注意。账册是管事执手记录,收入、支出的数目都不小,却未标明是哪一项。唤了人来问,却无人承认是自己经手。 若是验证笔迹,太耗时,天色也晚了,倒不如让霍天北看看。权当是分道扬镳前自己给他的一点好处――她这么对自己说。 用罢晚饭,霍天北还没回房,顾云筝便拿着账册去了他书房,进门时恰好看到那一幕―― 有个黑衣人正将手中几个牛皮信封交给徐默,恭声道:“侯爷要查的事,都在这里面。” 徐默接到手里,从袖中取出两张银票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笑着接过,躬告辞。 顾云筝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霍天北想查什么事算得容易,怎么还要花费银两买消息? 徐默看到她,行礼后便急匆匆去了室内。 顾云筝点手唤黑衣人:“你是哪里的人?” 黑衣人拱手作揖,“敢问您是――” “霍府四夫人。” “哦――”黑衣人拉着长声深施一礼,“小人眼拙,还望夫人见谅。” “问你话呢,说。” 黑衣人笑道:“小人是燕翼堂中人。” “燕翼堂?”顾云筝没听说过。 黑衣人笑道:“夫人想要得到什么消息,找燕翼堂即可。我们比大内的暗影还要消息灵通。” “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黑衣人殷勤地道,“夫人若是想知道什么事,可直接吩咐小人,也可直接去醉仙楼找我家堂主――您是侯爷的夫人,任谁也不敢拒之门外。” 顾云筝眼波微闪,将黑衣人的话记在心里,摆手让他离开,径自去往室内。倒是要看看霍天北要查的是什么事,猜想着是不是与堂姐下落有关。 刚要进门,徐默快步出门来,笑道:“夫人,侯爷不在。” “他不在我就不能进门了么?”顾云筝理直气壮地质问,“侯爷何时说过我不能进他书房了?” 徐默面露难色,“可是书房内放着诸多……” “走开!”顾云筝冷眼相对,“我只是要亲手将这些账册送到室内,这些账册是侯爷需要的。” “……”徐默犹豫片刻,让到一旁。 顾云筝走入室内。 室内黑漆漆一片,有着淡淡清冽酒香。 她在书案上找到了火折子,点燃后,借着微弱的光亮查看。外间都是些寻常的公文书籍,不见徐默刚刚拿进来的牛皮信封。 她缓步去了里间。里间的偌大书架占去了整面墙,书架前一张宽长书案,另一侧设有一张架子。 走向书案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清浅叹息。 随即,有人自后环住了她,手势干脆地夺下她手里的火折子,熄灭后丢在地上。动作一气呵成,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顾云筝形一震,暗骂霍天北与徐默就是两个骗子――清冽的气息、浓烈的酒气让她知道后的人是霍天北――明明在书房,却偏要说他不在,装神弄鬼! 她让自己放松下来,扬了扬一手拿着的账册,“这账册可疑,我专程送来。” 霍天北拿过账册,手势轻飘飘地将账册送到书案上,之后问道:“为何要抄录菜谱?为何不推说手伤到了?” 顾云筝很诚实地告诉他:“因为手没伤到,大夫人与太夫人想让我写,我就写给她们看。” “迫不及待要离开我?要用我无法推脱的理由离开?”霍天北语调森然。 顾云筝默认,须臾间形一轻,被他横抱起来,随着他迈步轻晃,片刻后被丢到了上。 顾云筝藏于袖中的匕首滑落手中。匕首出鞘,抵上他咽喉,“账册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回哪里?”霍天北毫不在意匕首碰触肌肤的寒意,寸寸近,“想杀我?杀。” 他墨黑的眸子在黯淡光线中熠熠生辉,无关喜怒,唯有锋芒。 顾云筝陷入了挣扎、茫然。他此刻似是蛰伏暗夜的孤狼,周尽是危险的气息与怒意。 她不明白他的怒意因何而来,更不明白这局面是因何促成。 要不要为了猜忌为了他随时会讨自己便宜而杀掉他?杀人有千百种理由,这种原因却太牵强。 霍天北容颜一寸寸趋近,她手里的匕首因为心头挣扎寸寸退却。 下一秒,霍天北扣住了她脉门。她负痛之下失力,匕首脱手,落在侧。 他将她双手反剪到她背后,交与一手钳制,随即跨坐在她膝上,捞起她形,将她容颜送到面前,侧了脸,双唇果决落下,覆上她唇瓣。予取予求之姿。 顾云筝发狠想要咬死他的时候,牙关被捏开。 满带惩罚、侵袭的亲吻,逐渐变得火焦灼。 他吻着她唇瓣,让她感知到他气息烫。 他撩拨着她舌尖,惹得她不断地轻轻颤栗。 他一点温柔也无,却还是让她酥软下去,无力挣扎。 她只能模糊地出声讨饶:“霍天北……去找你的妾室……嗯!” 唇瓣被重重一咬,她噤声。 霍天北双唇滑到她耳畔,语声低哑:“我不会休妻,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不休妻?顾云筝脑子混沌一片,费力地思索、反驳:“闹到我被她们说成是借尸还魂的地步,可由不得你。”还想反驳,注意力却被转移,他烫的呼吸吹拂耳边,心跳又快了一些。 她错转形,极力想要离他远一点。 霍天北却亦步亦趋,末了更是因为发觉她在躲避什么而含住她耳垂。 顾云筝形僵住,觉得脸颊更了。 霍天北因为发现她这变化,心忽然好了许多。牙齿轻叩,舌尖碰触,坏心地厮磨口中那颗玲珑耳垂。 顾云筝呼吸急促起来。 霍天北的手落在她腰际,纤细柔韧。一点点探入衣衫,碰触到了宛若凝脂的肌肤。他呼吸一滞,向上向前游转,隔着肚兜儿,把住了一抹丰盈。 顾云筝形微颤,开始剧烈挣扎。她急得要命恨得要命,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待人宰割的鱼。 霍天北的手在这时到了她背后。肚兜儿的几根系带很是麻烦,他没耐研究怎么解开,手滑到上,寻到她先前掉落的匕首。 刀尖贴着她脊椎,带着冰冷一路向上,利刃轻易挑断肚兜儿系带。 顾云筝觉得上一空――肚兜儿落下去。 他的手覆上一侧丰盈。 别人抽过之后,我这儿开始抽了…… 昨晚死活登陆不了,抓狂死。到半夜才能登陆,今天的更新也写完了,就把昨天加今天的更新合并成一章发了哦~ 另外,文名与文案做了修改,故事内容不变。调整细节是希望文数据更好一些,大家理解的理解的吧? 感谢: 飞雪轻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2322:15:48 iceblessom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3-2609:49:05 么么哒! 第18章 霍天北要顾云筝做的事,是将一名三岁的孩子带回府中,尽心抚养。顾云筝听完,啼笑皆非,“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给我些好处,就塞给我一个拖油瓶?” 霍天北不在意她语气中的讥诮,只是问道:“答不答应?” “不答应。”话说回来,她一个在感觉上还没出阁的人,哪有带孩子的本事? “孩子是忠良之后,你也不答应?” 顾云筝神色一缓,多了几分郑重,“哪个忠良?” “你若是能善待孩子,我会考虑告诉你。若你为忠良不甘只是耍耍嘴上功夫,也就算了,我再给孩子另觅去处。” 顾云筝凝住他眼眸,“没骗我?” “为何要骗你?”霍天北微微蹙眉,“于我而言,并非好事。” “我好好想想,明给你答复。”顾云筝没有当即承诺什么事的习惯,随即又是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疯了,自寻烦恼。” 顾云筝微笑,半信半疑。 霍天北懒洋洋倚着头,警告道:“如果你愿意抚养,后孩子就不能出任何闪失。出了差错,我要你以命偿还。” 轻飘飘的语调,合着悦耳的语声,听起来却让人觉得冷森森的。顾云筝想,以后不妨学学这厮说话的方式。心念一转,她又忍不住怀疑自己被他骗了,“那个孩子……该不是你在外面和什么女人生的吧?” 霍天北眼神充满鄙视,“唯顾云筝与小人难养。” 顾云筝扯扯嘴角,“我这么猜测,也算是有理有据,你哪像那么好心的人?” 霍天北平静反问:“我像是四处留任孩子流落在外的人?” 顾云筝思忖片刻,认同地点头,“也是,有去外面寻欢作乐的心思,不如陷在你三房妾室的温柔乡里。”对于好色的兔子来说,窝边草与外面的草没差别,反之亦然。 霍天北毫无预兆地探臂过来,赏了她一记凿栗,“怎么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那么不中听呢?” 顾云筝毫不客气地反掐了他的手一把。 “今晚别闹腾了,让我好好睡一觉。”霍天北揉了揉眉心,现出深浓的疲惫,“白里我没时间补觉。” 顾云筝险些就又笑了。 霍天北漫不经心地给她提醒,“我都被你闹腾得不得安生,别人就更别提了。你想让我分出精力帮你对付别人,就给我几清净。” “好。” 顾云筝亲自给他铺好了里侧的一被褥,“滚过去睡。” “……” 他宽衣歇下之后,顾云筝又写了一会儿字,随即将炕桌往两人中间一横,在外面铺好被褥,安心歇下。 霍天北目睹全程,嘴角抽了抽。做得那么自然,似乎夫妻之间隔着个炕桌睡是天经地义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沉了片刻,顾云筝漫声问他:“你在外面还有三个结拜的兄长,我还是觉得奇怪,四家人子嗣定然不少,怎么只有你们四个结拜了?” “也不能说是结拜,是我们四个有着同门之谊。”霍天北温声道,“我四岁那年,和他们三个被父辈的死敌劫走了。五岁的时候,师父将我们四个救出。我们在他边习文练武,他给我们改了名字。到我七岁时,师父才将我们送回京城,来西域之前,师父一直留在京城教导我们。” 被人劫走了――顾云筝侧看向他,“你们吃了不少苦头吧?” 霍天北沉默片刻才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是他不愿记得,不愿提起。顾云筝没再继续这话题,揭人这种伤疤,她做不出,便很快转了话题:“三夫人如今住在别院?” “是。怎么?” “问问而已,要我常多照顾她一些么?” “不用。她过得还好。” “那就好。”顾云筝见识过太多次伯母、两位婶母为了点小事找母亲闹,从来不觉得妯娌之间能做到亲如姐妹。说到底,负累越少越好。 之后,两人各拿了一本书,借着灯光翻阅。 一早还剑拔弩张,恨不得转成陌路,此时却平静相对,维持表面上的平和。都是看得清得失轻重的人,都知道没必要计较小节。 顾云筝放下剑谱的时候,转头见霍天北已经入睡,先前握在手里的书落在一旁。她探轻轻拿过,看了一眼,是关于星象的。轻轻挑眉,将书放到一旁,视线又落在他容颜。 无疑,他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有着令男人妒忌女子惊艳的无双容颜。此刻他眉宇舒展,浓密长睫低垂,轮廓锐利的线条柔和几分,神色无辜干净如孩童。 活生生的美男颜,偏生让人看不出是善是恶。 顾云筝暗自喟叹一声,翻了个,拥被阖了眼,慢慢入睡。放下戒备,当然不是因为那张形同虚设的小炕桌,是料定他不屑于主动与她走近――明知道她的厌恶抵触,还上赶着纠缠――霍天北再不济也不是平白无故犯的男人。 翌,顾云筝早早醒来,将小炕桌搬到外间,转去洗漱,回到寝室时,霍天北已经醒了,正在手脚麻利地穿衣。 说起来,这男人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出望族的男子大多养尊处优,一辈子也不会自己穿衣,与愿与否无关,是真不知道如何将繁复的衣物穿上而不出错。而霍天北不同。丫鬟服侍他洗漱、更衣,需要做的只是打水、将衣物送到他手边。 他有这样的好习惯,自然与多年戎马生涯息息相关,可这真的也是因人而异。有的人在外面再苦再累,回到家中,该做大爷还是要做大爷。 敛起这些思绪,她将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吩咐传饭。 这时候,三房妾室又来请安了。与之前不同的是,秦姨娘与穆姨娘各带来了一条小狗,说是要请霍天北看看适不适合养在府中。 顾云筝听了,暗自失笑。这两个女人,难不成以为霍天北每夜歇在正房,也有肥肥一份功劳?随即狡黠一笑,对桃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桃苦着脸称是,心说夫人这是有多恨侯爷啊,明知道侯爷烦小狗烦得要命,还来这么一出…… 秦姨娘与穆姨娘各自抱着一条小狗进门来,品种与肥肥相同,只是看起来更贵气或更乖巧。两人视线在室内梭巡一圈,没看到肥肥,略显失望。本来就是要立竿见影地把那个不出奇的畜生比下去,这样一来就不能如愿了。 安姨娘双手空空,恭恭敬敬行了礼,垂首站在一旁。 顾云筝第一次细细打量了三个人一番。 秦姨娘柔高贵,穆姨娘艳矜持,安姨娘恬静大方。哪一个放在如云美女之中,也是极为出挑的。 顾云筝刚要让三名女子落座,霍天北影出现在门口。 一看到乖乖蜷缩在秦姨娘、穆姨娘怀里的两条小狗,他就不负顾云筝的期望黑了脸、拧了眉、后退一步,沉声发话: “让她们即刻离开。那两个东西丢出府去,不要再让我看到。” 顾云筝难得恭顺地笑着称是,给桃打个手势。 秦姨娘与穆姨娘的惊愕要比伤心失望还多。安姨娘很识趣地笑着道辞。 桃唤来秀玉、连翘,将两位带着小狗前来的姨娘送到院门外。 霍天北坐到餐桌前的时候,还没个好脸色,冰凉的视线锁住顾云筝,“不觉得你太过分了?” 顾云筝坦然自若,“我这不也是怕落个善妒的名声么?别人巴巴地要讨你欢欣,我若是拦下,不知道会生出多少闲话来。” 霍天北手指微动,忍下了把她小脸儿死命搓揉一通的冲动。 用饭的时候,大夫人房里的丫鬟过来通禀:“时间仓促,账务实难今就理清,是以,大夫人今没法子将账目交到四夫人手里。” 顾云筝不动声色,“告诉大夫人,没人要查她的帐,她只需将对牌、账册交出,一众管事来见见我即可。这些事总不耗时间吧?” 那丫鬟一脸难色,“这……账册也不是须臾间就能全部交出的……” 顾云筝漠然微笑,“午后。” “午后?时间太紧了……” 顾云筝却将期限又提前许多,“巳时。” 那丫鬟不敢再讨价还价,“奴婢回去禀明大夫人,请她务必在午后交出对牌、账册。” 霍天北没料到顾云筝会是这番应对,轻勾了唇角,笑若风,以眼神询问她原因。 顾云筝本不想说,却架不住他一直含笑凝视自己,只得如实道:“不出预料的话,大夫人是把霍府家业当做自己的产业来打理,这些年必是尽心尽力,府中账目不会出错。我需要做的,只是调|教管事,查实大夫人、太夫人瞒着你置办的产业,且要收回来。可对?” 霍天北颔首,目光中笑意渐缓,多了一份郑重的审视,宛若初见。 顾云筝知道他疑惑更重,却是无从解释。 人就是这样,生平最先学的是男子要钻营一生的文韬武略,观望处理内宅事就会容易许多。 帮母亲主持中馈时,面对的是家族中父辈们的种种计较。父亲与三位兄弟多少年都生活在同一座府邸,母亲与妯娌为着各家的利益少不得明争暗斗,而与她同辈的堂兄弟姐妹也不是省油的灯,芝麻大的事都能闹上三五天。当初她经常被气得吃不下饭,偏偏又不能撕破脸,总要绞尽脑汁想出息事宁人的法子来才算了事。 相对于来讲,霍府如今的局面简单得很,她又不需压抑行事,应对起来全不需顾虑什么。不简单的是太夫人、霍天赐在外牵制霍天北――可那又不是需要她劳心劳力的。 饭后,霍天北对她偏一偏头,“走,跟我出去一趟。” “接孩子?” “嗯。” 顾云筝表明态度:“不合眼缘的话,就算是忠良之后,我也不会带到边照顾。”忠良之后她的确愿意抚养一段子,可如果与孩子相见两生厌,也不需为难自己。她如今都是前途未卜,只能量力而为。 她这态度很理智,霍天北微笑说声好。自心底,他觉得她完全没认清一个孩子究竟意味着什么――不喜意味的是放弃,可若是喜欢呢?不需多久,孩子就会成为她一份牵挂,无从放下,不忍离开。就如他与那孩子在这段子生出的分,已难以割舍。 而在此时,他庆幸她没意识到这些。 去往别院的路上,顾云筝与霍天北相对而坐,斟酌许久,问出了她一直没提及的一件事:“当初云家女远嫁西域,最后却下落不明,你知道她的下落么?”之前不提是胆怯,怕听到的说法让自己怒火中烧却无能为力。 “一直在查,至今无结果。” 没结果就是还有希望。在这种时候,她不想理智分析,愿意相信这说法,随即又问道:“那皇上指给你的第二个高门女凤元宁呢?死在谁手里了?” “死在她自己手里。”霍天北神色转冷。 “怎么说?” “没说法,自作孽,该死。” 顾云筝心说:你这个冷血的! 马车停下来,霍天北与顾云筝先后下车。 顾云筝站在院门前,先四下打量了一番。别院处在闹市,市井嘈杂声不断,遥遥可见酒楼、店铺林立,很是繁华。回想霍府所在的方圆百里无人家,再对比一下这里,很是不解。 桃提醒下,顾云筝才缓步进门。这是一栋二进的院落,霍天北大步流星上了抄手游廊,转过月洞门,去了后院。她们也就跟随前去。 到了月洞门,顾云筝看到一个三岁的男童挂着欢悦的笑,扑到了霍天北怀里,嘴里还在连声唤着:“天北爹爹,天北爹爹……” 顾云筝对这称谓的反应是无语望长天。 男童又道:“好几天不来,为什么?怎么不是午后来?” 霍天北拍了拍男童的小脑瓜,语声几乎算得温柔:“被个小疯子扰得没时间来看你。”语毕,回首看向顾云筝。 那样温柔的笑容,让顾云筝怀疑眼前还是不是那个出了名冷血嗜杀的男人。那样暗讽她没事给他添堵的言辞,让她听了不悦,却是不能说什么。 男童胖乎乎的小手掐着霍天北的脸颊,忽闪着大眼睛道:“你上次说,要带我去你家。徐默爹爹也说,你要来接我,是真的?” 又来一个徐默爹爹……这可怜的孩子,一会儿工夫就两个爹了,且两个爹还是主仆关系。闪过这些念头的时候,顾云筝举步走近一大一小。 “真的。”霍天北给男童引荐,“她名字是顾云筝,是我娶到家里的人,愿不愿意让她每天照顾你?”说完这些才又对她道,“这是熠航。” 顾云筝觉得这厮说话很有问题,关于她的话怎么想怎么不伦不类。 熠航歪着头,认认真真打量顾云筝片刻,小脸儿漾出了璀璨的笑,“好看。愿意。”随即揪着霍天北的耳朵,拉近两人距离,与其说亲了霍天北一口,不如说啃了一口。 奇的是霍天北一点也不在意,笑说一句“愿意就好”,又将熠航塞到了顾云筝怀里,“抱着,回府。” 顾云筝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样就决定了?不问她什么态度?来之前的话都白说了? 熠航却是反应灵敏,刚到了顾云筝臂弯,立刻反去找霍天北,一只小手揪住了他领口,另一只小手胡乱掐住了他颈部,“抱我,你抱我……” 霍天北没辙地把熠航揪着自己颈部的小手拿开,轻拍一下,“让谁抱你呢?叫爹!” 熠航应声:“天北爹爹。” 霍天北严肃地纠正:“叫爹爹。”他不喜欢总被这小东西唤出名字。 熠航一本正经地摇头,“你说的,要一视同仁。叫你爹爹,也要这么叫徐默爹爹。徐默爹爹捡到我的。” “……”霍天北硬是没话说了。 顾云筝很有些幸灾乐祸,脚步轻快地转,语声更是透着愉悦:“走啊,回府。”她是想,每天看着霍天北被熠航刁难,也实在是美事一桩。 现在没什么事了,不会再断更了哦。 第19章 回府路上,马车里多了熠航,氛围不复平静。亲更多文字内容请百度一下或者搜索乐文都可以的哦网(◎ww◎w.l◎w◎x◎s◎.o◎r◎g◎或稚气的言语惹得顾云筝总是不自觉唇角微翘。 顾云筝细细打量着熠航,很希望这孩子是云家后人。 父母在成婚几年之后才有了哥哥,哥哥又是找不到意中人就不成婚,因此直到横遭变故时也未娶妻。 而几位堂兄成婚却很早,且已先后添了儿女。 三岁的孩子,也就是说,在家族覆灭之际一岁左右的孩子。 有两个堂兄倒是先后添了两个年龄符合的男孩,可是顾云筝只听说却没见过――二堂兄婚后就自请外放,携妻子去了山西任职;四堂兄则是弃仕途从商,自婚前就长期留在江南一带打理产业。她问过桃等丫鬟,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两家在同一夜被官兵取了命。 有没有孩子逃离劫数的可能呢? 只看样貌,熠航有着圆圆的小脑瓜,眉宇如画,大眼睛黑白分明,嘴角微微上扬,天生含笑的弧度。很好看,却看不出与云家人相仿之处。 可是容貌与云家人不相仿并不能证明什么,正如容貌与云家人相仿也不能证明就是云家后人。能找个人问问就好了。 顾云筝开了马车一侧的小窗户,问过桃之后,才发现霍天北只带着熠航离开了别院,没有下人随行。 “怎么不带上平服侍熠航的人呢?”她问霍天北。 霍天北道:“不需带。随熠航到西域的人已被安排到了别处。” 顾云筝认可他的做法,却还是因为失望有点沮丧,嘴里则道:“我是想,你不给熠航安排相熟的下人随行,他到了府中怕是会不习惯。” 熠航将话接了过去,“有天北爹爹,不会不习惯。” 霍天北加一句:“秀玉、连翘服侍过他一阵子。” “……”顾云筝很快放下这个话题,关心起现实问题来,“回府后怎么与人说?” 霍天北捏了捏熠航的小下巴,“你说该怎么与人说?” 熠航侧头认真思索,“就说……嗯……就说捡到的。” 顾云筝听了,有些心酸。 霍天北却是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后道:“什么都不需说。” 顾云筝点头应下,对熠航展开手臂,“我抱抱你,好不好?” “好!”熠航笑着投入到她臂弯。 呼呼的小子特别柔软,带着孩子特有的香味道。顾云筝以前抱过侄儿侄女,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孩子在自己怀里哭闹起来,惹得孩子父母不悦。而那份小心谨慎,在熠航这里是不需要的。 熠航站在顾云筝膝上,绵软的小手贴着她容颜,很认真地打量着她,慢慢漾出甜美的微笑,问道:“你是天北爹爹的娘子?” 娘子,是市井间对于妇人的称谓。 霍天北更正道:“是我的夫人,与娘子是一个意思。” 顾云筝一时木然,很快岔开话题:“熠航,你喜欢小狗么?” 熠航的笑容变得璀璨,“喜欢狗狗,很喜欢!” 霍天北在自己蹙眉之前揉了揉眉心。怎么忘了这一点? 顾云筝瞥过他,忍俊不,握住了熠航的小手,“我养了一条小狗,叫肥肥,回府后你就看到了。” “真的?太好了!”熠航笑成了一朵花。 霍天北摸出一个小银壶,喝了一口酒。 顾云筝气死人不偿命地缓声加一句:“你很喜欢的话,我可以考虑多……” 霍天北忍无可忍,探臂过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阻止了她多养几条小狗的话,含笑威胁:“为了你的肥肥命无虞,你说话要谨慎些。别对孩子许诺你办不到的事。” 顾云筝恶作剧得逞,笑得明眸眯了起来。 熠航却好奇她之前要说什么,抬手抓开霍天北的手,“你走开!” 顾云筝笑出声来,安抚道:“没什么。我可以考虑多让你带着肥肥玩儿。” “好呀。”熠航不疑有他,含着满脸喜悦、期待,笑着搂住了顾云筝。 顾云筝抬手拍了拍熠航的背,对霍天北扬眉,笑意更浓。 这眉飞色舞的小模样儿……让她自心底高兴成这样委实难得。霍天北目光微凝,又很快错转视线。 ** 回到府中,霍天北让顾云筝给熠航安排住处,随即离府。 顾云筝让丫鬟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后那就是熠航的住处。 不知不觉到了巳时,大夫人遣了人来请顾云筝去花厅。 顾云筝到了花厅,看到一众管事站在花厅,长案上罗列着诸多账册,地上还有两口开了盖子的箱子,里面是往年的账目。 大夫人勉强笑道:“账目都在这里,请四弟妹过目。”又指一指桌案一角三个描金匣子,“对牌在这里。”末了,对管事们说了顾云筝今后主持中馈的事,算是完全交出了掌家的权力。 顾云筝微笑颔首,在主座落座,管事们一个个上前行礼。她将每个人打量一番,又问过负责的差事,便摆一摆手,“下去吧,有事再找你们。” 管事们哪里不知道顾云筝因何才得了掌家之权,又都是大夫人用了多年的心腹,自心底为大夫人不甘、对顾云筝抵触。闻言后,众人齐齐看向大夫人。举动微小,却是摆明了只听旧主的话。 大夫人笑了,神色很是复杂,既有失落,又有得意。她刚要说话,顾云筝却已再次发话: “不愿走?那就去门外站着。哪个不服气,只管站出来。”说着揉了揉皓腕,“今无暇练功,手正痒得厉害。”在小事上,她不介意用武力解决,因为这样见效最快。 管事们闻言先是惊诧,随即想到了霍锦安的遭遇,不由打个寒颤,谁都不想被人当做活靶子,一时间俱是微声称是,去了门外喝凉风。 大夫人心里恼火不已,却是不形于色,笑道:“何苦如此。” 顾云筝神色坦然,“对付恶奴,只能以暴制暴。没工夫与她们讲道理。” 大夫人抿一抿唇,忍下这口气,“你已开始主持中馈,老四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了,能不能帮我问他一句,何时将锦安放出来?” 顾云筝起看着小山似的账册,“这不是我分内事。” 大夫人气得手握成拳,好半晌才又道,“听说你们带回了一个孩子?” “是。” “哪里来的?”大夫人颇为幸灾乐祸,“该不是老四在外边――” “去问他。” 眼下对于大夫人来说最难的事,是与顾云筝谈话。她重重呼出一口气,“你也不过是仗着老四才有这一时得意,早晚这掌家之权还会还给我。等着吧。” “我等着。不送。”顾云筝选出几册账目,坐下来翻阅。 “我倒是想早些走。”大夫人冷笑,拿出几份拟定的菜单,“你看看这个。秋意浓了,膳食也该做些调整了。这是太夫人昨让房里的丫鬟拟出来的。上了岁数的人,膳食尤其要注意,这件事从速落实才是,我们各房倒是能缓几。” 顾云筝接到手里,见单子上列的是早间各色羹汤小菜,中晚八菜一汤,名目繁多,为的是常调换着搭配。有不少羹汤、菜肴写下之后又被划去,很是凌乱。扫了两眼,她放到一旁,“昨的事,就是你分内事。” 大夫人语声已有所缓和,“这不是赶巧了么?像这种事还不少,可我也不能继续料理了。你若是觉得没差错,就尽快抄录一份,让太夫人过目之后,尽快拿去厨房。” 顾云筝似笑非笑,“为何要我抄录?” “还是那一句,我不能继续处理这种事了。” 顾云筝吩咐丫鬟取来笔墨纸砚。她知道大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与霍天北一样,对她有着太多疑惑。只是霍天北那厮奇得很,很有种人神鬼都不惧的傲骨,好奇却不忌惮她匪夷所思的转变,而大夫人与太夫人却不可能像他一样。 不过是要看看她的字迹变没变,她也没打算隐瞒这些在旁人看来蹊跷之事。 她就是要给太夫人与大夫人把柄,让她们的惊诧越来越多,最终想到借尸还魂,并且坚信不疑。 在这世道,借尸还魂是寻常人无从接受的,闹到被父母扫地出门的地步都很正常。父母都不认,何况一个她一心想要离开的夫君,被休、获得自由,指可待。(.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所以,顾云筝将计就计,只求达到最终目的,不介意过程如何。 顾云筝抄录菜单时,大夫人不时瞥一眼,目光一点点转为惊惧。 太夫人有远见,昨就让顾太太拿来了顾云筝以前写过的字,昨夜她与太夫人一起细细地看了。自心底,她其实不愿意边发生借尸还魂的事――活生生一个人,却换了一个鬼魂……想起来就心惊跳,况且,对付人总要比对付鬼来得容易。 可太夫人却是明显地愿意见到这种事发生,为此忙于从大事小上着手,以求猜测成真。老人家明显已将顾云筝视作眼中钉,迫切地要将这样一个儿媳逐出府去。就算是顾云筝不是借尸还魂,也要将这种嫌疑强加上去。 也对,唯有这样一个天大的理由,才能让霍天北无话可说,只能休妻。 推测、猜忌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要真正认清一个人是鬼魂附……这种感觉带来的恐惧,让人一时间无从承受。 大夫人走的时候,脸色惨白,状似梦游。 顾云筝满意地笑了笑。 大夫人到了太夫人房里,说了亲眼所见的事,白着一张脸将顾云筝写好的菜单呈上。 太夫人脸色变幻莫测,半晌才道:“午间找个人去给锦安送些可口的饭菜,顺便问问他,那被顾云筝刁难的时候,有无异常之事。” ** 霍天北策马离府,去了几十里之外一道河岸。 这里是霍天逸丧命之地。 今是霍天逸的生辰。 人死如灯灭――是所谓的家人让他真正明白了这份尘世残酷。有几年了?没人记得三哥的生辰、祭。 趋近河岸,护卫止步,他独自到了岸边。 长空万里,秋水澄明,岸边疯长着半人高的草木,已经枯黄。 他的手抚过草木,掠过凉风,划出寂寞涟漪。 总不能忘三哥死那一。 西域外有敌国不时发兵侵扰,内有草寇不时作乱。三哥是在剿匪时殒命。 那一是深冬。他模糊了别的记忆,只清晰地记得三哥受几处重伤。他疯了一般策马狂奔过去,忘记了顾及自安危,用躯挡住草寇对三哥的攻击。 几处重伤,都是在那一次留下。 拼了命去保护,还是没能让三哥继续存活。没能留下从来全心全意念着他、惦着他的最亲的兄长。 重伤之下,他因为痛失手足的悲恸成狂,周浴血依然拼命杀敌。 到那深夜,草寇无一存活,他看到尸横遍野,倒了下去,昏迷几个昼夜。 醒来后,三哥已入殓,大办丧事之后,灵柩要送回京城,埋骨霍家祖坟。 他神智虽清醒,却还是命悬一线,不能送三哥最后一程。 血脉相连的手足,自此生死无话,人鬼殊途。 过了两年,父亲又殒命于沙场。他代父继续征战,又没能送父亲灵柩回乡入土。 不过十年间,他先后失去父母、兄长,再无人嘘寒问暖,再无人记挂他的安危。 有时候,他会觉得活着是个至伤至残酷的历程。一直失去,心头霾、遗憾越来越多,直至陷入永夜,再无暖光。 谁都不知道,他其实早已被滚滚红尘淹没、吞噬,他心魂早已残缺不全。 属于他的人生,从来不完整,太多的失望、心寒无人知,也就无人明白他为何喜怒无常狠戾好战。 有过那么几次,他觉得生而无望,甘愿埋骨黄沙,成为孤魂野鬼,笑看西域月光清寒、风沙漫漫。 寂寥、孤绝太久,他亦无从承受。 心口隐隐作痛。他取出酒壶,对着满目荒凉独酌。 每年这一,霍天北都是心奇差。 每年这一,霍天北都会酒不离手。 回到府中已是黄昏,霍天北埋首处理公务,徐默站在一旁斟酒。 徐默打量着霍天北的神色,感觉侯爷比往年的绪多少好一些,脸色也好一点。往年这时候,侯爷总是因心绪沉重引得旧伤发作,虽不至于唤郎中诊治,脸色却总是特别苍白。今年是不是要感谢夫人这一番闹腾?有事烦或笑,总比平静无澜要好。 斟酌良久,徐默还是将顾云筝这一的大事小娓娓道来。 听到顾云筝亲手写了菜单,霍天北想到了昨夜所见到的笔迹,微微蹙眉。 以她如今的慧黠,不会不知道这么做会引发的后果。 她昨不与旁人凑闹,是形势所迫。今行径,看来还是要决意离开。 霍天北丢下手中公文,慢慢饮酒。 这叫什么命? 看不到眼里的人,拼命往跟前凑。走入眼界的人,不择手段要离开。就如他觉得该死的人一直好端端活着,他觉得该长命的人却撒手人寰。 ** 自进到府中到入夜,熠航一直乖乖的,特别喜欢肥肥,两个小东西极为迅速地打成一片,吃饭都要在一起。 顾云筝对此再高兴不过,对霍天北却是生出疑惑――他也不怕自己虐待熠航。 用去整个下午,挑选出不少账册过目,发现大夫人正如她猜测的那般,打理府中事宜一直是尽心尽力,除了克扣她月例,并无别的过错。 随手翻到的两本账册,引起了顾云筝的注意。账册是管事执手记录,收入、支出的数目都不小,却未标明是哪一项。唤了人来问,却无人承认是自己经手。 若是验证笔迹,太耗时,天色也晚了,倒不如让霍天北看看。权当是分道扬镳前自己给他的一点好处――她这么对自己说。 用罢晚饭,霍天北还没回房,顾云筝便拿着账册去了他书房,进门时恰好看到那一幕―― 有个黑衣人正将手中几个牛皮信封交给徐默,恭声道:“侯爷要查的事,都在这里面。” 徐默接到手里,从袖中取出两张银票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笑着接过,躬告辞。 顾云筝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霍天北想查什么事算得容易,怎么还要花费银两买消息? 徐默看到她,行礼后便急匆匆去了室内。 顾云筝点手唤黑衣人:“你是哪里的人?” 黑衣人拱手作揖,“敢问您是――” “霍府四夫人。” “哦――”黑衣人拉着长声深施一礼,“小人眼拙,还望夫人见谅。” “问你话呢,说。” 黑衣人笑道:“小人是燕翼堂中人。” “燕翼堂?”顾云筝没听说过。 黑衣人笑道:“夫人想要得到什么消息,找燕翼堂即可。我们比大内的暗影还要消息灵通。” “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黑衣人殷勤地道,“夫人若是想知道什么事,可直接吩咐小人,也可直接去醉仙楼找我家堂主――您是侯爷的夫人,任谁也不敢拒之门外。” 顾云筝眼波微闪,将黑衣人的话记在心里,摆手让他离开,径自去往室内。倒是要看看霍天北要查的是什么事,猜想着是不是与堂姐下落有关。 刚要进门,徐默快步出门来,笑道:“夫人,侯爷不在。” “他不在我就不能进门了么?”顾云筝理直气壮地质问,“侯爷何时说过我不能进他书房了?” 徐默面露难色,“可是书房内放着诸多……” “走开!”顾云筝冷眼相对,“我只是要亲手将这些账册送到室内,这些账册是侯爷需要的。” “……”徐默犹豫片刻,让到一旁。 顾云筝走入室内。 室内黑漆漆一片,有着淡淡清冽酒香。 她在书案上找到了火折子,点燃后,借着微弱的光亮查看。外间都是些寻常的公文书籍,不见徐默刚刚拿进来的牛皮信封。 她缓步去了里间。里间的偌大书架占去了整面墙,书架前一张宽长书案,另一侧设有一张架子。 走向书案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清浅叹息。 随即,有人自后环住了她,手势干脆地夺下她手里的火折子,熄灭后丢在地上。动作一气呵成,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顾云筝形一震,暗骂霍天北与徐默就是两个骗子――清冽的气息、浓烈的酒气让她知道后的人是霍天北――明明在书房,却偏要说他不在,装神弄鬼! 她让自己放松下来,扬了扬一手拿着的账册,“这账册可疑,我专程送来。” 霍天北拿过账册,手势轻飘飘地将账册送到书案上,之后问道:“为何要抄录菜谱?为何不推说手伤到了?” 顾云筝很诚实地告诉他:“因为手没伤到,大夫人与太夫人想让我写,我就写给她们看。” “迫不及待要离开我?要用我无法推脱的理由离开?”霍天北语调森然。 顾云筝默认,须臾间形一轻,被他横抱起来,随着他迈步轻晃,片刻后被丢到了上。 顾云筝藏于袖中的匕首滑落手中。匕首出鞘,抵上他咽喉,“账册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 “回哪里?”霍天北毫不在意匕首碰触肌肤的寒意,寸寸近,“想杀我?杀。” 他墨黑的眸子在黯淡光线中熠熠生辉,无关喜怒,唯有锋芒。 顾云筝陷入了挣扎、茫然。他此刻似是蛰伏暗夜的孤狼,周尽是危险的气息与怒意。 她不明白他的怒意因何而来,更不明白这局面是因何促成。 要不要为了猜忌为了他随时会讨自己便宜而杀掉他?杀人有千百种理由,这种原因却太牵强。 霍天北容颜一寸寸趋近,她手里的匕首因为心头挣扎寸寸退却。 下一秒,霍天北扣住了她脉门。她负痛之下失力,匕首脱手,落在侧。 他将她双手反剪到她背后,交与一手钳制,随即跨坐在她膝上,捞起她形,将她容颜送到面前,侧了脸,双唇果决落下,覆上她唇瓣。予取予求之姿。 顾云筝发狠想要咬死他的时候,牙关被捏开。 满带惩罚、侵袭的亲吻,逐渐变得火焦灼。 他吻着她唇瓣,让她感知到他气息烫。 他撩拨着她舌尖,惹得她不断地轻轻颤栗。 他一点温柔也无,却还是让她酥软下去,无力挣扎。 她只能模糊地出声讨饶:“霍天北……去找你的妾室……嗯!” 唇瓣被重重一咬,她噤声。 霍天北双唇滑到她耳畔,语声低哑:“我不会休妻,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不休妻?顾云筝脑子混沌一片,费力地思索、反驳:“闹到我被她们说成是借尸还魂的地步,可由不得你。”还想反驳,注意力却被转移,他烫的呼吸吹拂耳边,心跳又快了一些。 她错转形,极力想要离他远一点。 霍天北却亦步亦趋,末了更是因为发觉她在躲避什么而含住她耳垂。 顾云筝形僵住,觉得脸颊更了。 霍天北因为发现她这变化,心忽然好了许多。牙齿轻叩,舌尖碰触,坏心地厮磨口中那颗玲珑耳垂。 顾云筝呼吸急促起来。 霍天北的手落在她腰际,纤细柔韧。一点点探入衣衫,碰触到了宛若凝脂的肌肤。他呼吸一滞,向上向前游转,隔着肚兜儿,把住了一抹丰盈。 顾云筝形微颤,开始剧烈挣扎。她急得要命恨得要命,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待人宰割的鱼。 霍天北的手在这时到了她背后。肚兜儿的几根系带很是麻烦,他没耐研究怎么解开,手滑到上,寻到她先前掉落的匕首。 刀尖贴着她脊椎,带着冰冷一路向上,利刃轻易挑断肚兜儿系带。 顾云筝觉得上一空――肚兜儿落下去。 他的手覆上一侧丰盈。 别人抽过之后,我这儿开始抽了…… 昨晚死活登陆不了,抓狂死。到半夜才能登陆,今天的更新也写完了,就把昨天加今天的更新合并成一章发了哦~ 另外,文名与文案做了修改,故事内容不变。调整细节是希望文数据更好一些,大家理解的理解的吧? 感谢: 飞雪轻盈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3-2322:15:48 iceblessom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3-2609:49:05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