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开始的克苏鲁》 第1章 奇怪的雕像 当下正值西市最繁华的时段,两个人正目不暇接之时,一个摊子引起了景页的注意: 那是一个异邦商队摆的地摊,红色的绸布平铺在地上,各种造型奇特的小物件被分别摆放在上面,其中有异色的珠宝,精致的香料盒以及许多叫不上名的东西。 引起景页兴趣的是一个被随意摆放在角落中的小雕像,它看起来造型有些怪异,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点瘆人: 那是一个类似于人形的东西,有着三条扭曲的腿支撑着它雄壮的躯体,长满触手的双手分别从人类状的身躯前后延伸出来,抓向各自的方向,而应该是头颅的位置却被一张巨嘴所替代,看上去似乎正在对着天空嘶吼,景页甚至能看到里面雕琢精细的牙齿和舌头。 但仅仅是雕像本身的怪异还不足以让景页感兴趣,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来往行人对于这个雕像的反应: 已经不下有七八个人在路过它的时候崭露出迷恋之色了,更有甚者将其拿了起来,想用脸贴过去蹭一蹭,若不是雕像主人有所阻拦,他们或许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举动。 不过在他们表示想要买下的时候,对方却开出了一个太过离谱的价格,把他们劝退了,也正因为如此,这才导致虽然有那么多人对它感兴趣,却一直没有将其买走。 明明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瘆人怪异的雕像,可为什么能让那些人如此迷恋? 这个问题使得景页心中的好奇不禁有些按捺不住了,于是走了过去,也学着之前几人的模样蹲下将其拿在手中,仔细地打量起来。 或许是因为距离拉近,景页只觉得这雕像给他的感觉变得更加不舒服了,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二哥!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景页转头看去,是刚刚在隔壁玉器摊的妹妹,景萱。 “小妹,你来看看这个。” 景页说着,侧过身将手中的雕像展示给了景萱。 然而本以为景萱的反应会跟自己一样,觉得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瘆人的小雕像,不承想她的回答却大大地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欸?二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异邦的这种美女雕塑感兴趣了?” 景页愣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在确认了她不是在像平时那样捉弄自己之后,景页彻底陷入了迷茫。 “小妹,你是不是眼花了?这分明是一个怪物的雕像啊!怎么可能是美女?” 景页极度费解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些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 然而景萱也同样在用一种迷糊的眼神看着他。 “二哥?你在说什么啊?你是不是太累了?” 说罢还用手摸了摸景页的额头,表情也变得有些担忧起来。 景页怔了怔,一把推开了景萱摸自己额头的手,他明白,眼下这奇怪的状况肯定跟这雕像有关,于是赶忙把它放下,拉着景萱就要走。 但景萱却反过来拽住了他,嘴里还喊道: “欸欸欸!二哥!你先别走呀!这雕像雕工这么精美,咱们把它买下来吧!大哥和爹肯定也会喜欢的!” 说着硬是把景页再次拽到了摊边,不过这次换成景萱将雕像拿在手中了。 看着景萱眼中的喜爱逐渐变得越来越盛,景页有些不死心,瞪着雕像主人,也就是地摊对面的异邦商人问道: “你这雕像,雕的是什么?” 从刚开始就沉默不语的异邦商人睁着他那蓝色的眼睛,先是看了看景萱的样子,接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景页的样子,这才用一种略显生涩的大唐官话道: “……雕的是美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平静得仿佛在讲述着什么事实一般。 但景页听了却遍体生寒,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排除在正常的世界之外一样,似乎只有他才能看到这雕像真正的样子一般。 努力地冷静了片刻之后,景页干脆接受了现状,但他明白这雕像绝对不简单,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能远离还是尽量远离比较好。 “小妹,听二哥的话好不好?咱们去看看别的东西,肯定会有比这雕像更好的。” 景页试图劝导着景萱,想让她跟自己离开这里,然而却没有什么效果,景萱没有丝毫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把玩着小雕像。 好在景页没有急躁,依旧保持着耐心,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小妹,这雕像太贵了,买下它不值得,会被父亲和大哥责怪的,乖,放下它,我们走吧。” 似乎是“父亲”和“大哥”这两个词触动到了景萱的内心,只见她的动作顿了顿,好一会之后才默默地点了点头,慢慢地将雕像放下,整个动作都透露着一股不舍的味道。 景页见状不禁有些欣喜,连忙就要拉着景萱要走,可谁知那异邦商人突然开口了。 “这位小姐如此漂亮,这件美人雕塑送给你是再合适不过了。” 景页闻言震惊地回过头看着他,只见对方将小雕像用双手轻轻捧起,放在了景萱手中。 “无功不受禄,我们素不相识,阁下突然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受之有愧,好意心领了,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景页心中有些焦急,说着就要从景萱手里抢走小雕像还给对方,可当他伸手去拿的时候,景萱却一把将小雕像塞到了自己的内兜中,接着用近乎哀求的眼光看着景页。 “二哥,这个真的很好看!我真的想要!求你了,又不要钱,就让我带回去吧?” 景页张了张嘴,本想坚持的心却在景萱那哀求的眼神中软了下来,这个妹妹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虽然某些时候会有些调皮,但总体来说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对于自己的要求都是百依百顺。 但这次,景页还是第一次见到景萱这样。 “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太累了?其实这只是一个美人雕塑,是自己太敏感了?” 这样的念头开始蔓延在景页的心头,让他犹豫不止。 终于,在景萱的哀求和异邦商人的劝说下,景页最后还是答应了景萱,但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可以把玩它,但这东西必须交给我保管。” 好不容易得偿所愿的景萱哪敢有更多的要求,忙不迭地点头,喜笑颜开起来。 景页则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会有什么后果,心头总有一股阴云笼罩在其上。 见景页二人收下了雕像,异邦商人的眼神也有了变化,流露出一丝喜色,但仅仅只有一瞬,便快速内敛,再次走回了自己的摊位。 就在景页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打算带着妹妹离去的时候,异邦商人身后的队伍中突然一阵骚乱,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从中冲了出来,嘶吼着冲向了景萱。 好在景页的反应极快,在对方冲到身边之前,提前将景萱拉到一旁,随即一脚踹出,将对方踹飞,这才避免了危险。 那男人被这一脚踹回了商队中之后,倒在地上的他似乎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打了个滚就爬了起来,看他的架势似乎是想再扑景萱一次,好在被反应过来的商队其他人给按住了。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怎么没看住他\\u0026*%¥@……” 异邦商人一边用官话混杂着听不懂的语言斥责着商队的伙计,一边赶忙朝着景页赔礼道歉道: “这是我们在来的路上捡到的疯子,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就觉得可怜,所以给救下了,他一直想要这个雕像,可能是刚刚看守他的人出去了,这才出了这事,还请两位客人不要责怪!” 景页看了眼那被按住的疯子,此刻的他正大张着嘴时不时癫笑着,口中的涎水不断地滴落在地上,样子极为骇人,随即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只是一个可怜人,话说我刚刚好像听到他喊什么阿卡姆?那是什么?” “那是我们家乡南边的一个地方,我们就是途径那里捡到他的,当时他昏迷不醒,等他醒来之后就这样了。” 一旁的景萱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刚刚是想要这个雕像吗?” 说着将内兜里的雕像拿了出来,那疯子顿时挣扎得更用力了,嘶吼声也变得更大,吓得景萱赶忙再次收了起来。 显然,不用异邦商人回答,景页两人也已然知晓了答案 “其实……这东西是在他身上找到的,当时还沾了好多泥,可能是他在疯之前见过类似的东西吧,所以才这么执着。” 异邦商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自然,但景页看不出是因为什么。 “噢,那还蛮可怜的。” 景萱并没有在意那么多,只是同情地看了那疯子一眼,便转身拉着景页离开了。 走了没多远,景页似有所感,又回头看了那个疯子一眼,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两人,不禁觉得有点不舒服,便转过头不再看他了。 待两个人走远之后,按住疯子的帮手中的其中一个人用异邦话对着商人问道: “那东西你居然就这么卖出去了?不怕他们回来找麻烦吗?” 而异邦商人却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如果景页和景宣刚刚观察得足够仔细的话,他们就会注意到这个商人的眼睛已然是布满血丝了。 “二哥,你说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才能雕刻出这么好看的女子呢?” 此刻的景萱正满脸的欣喜,不断转动着手里的雕像,整个人都显得极其亢奋。 景页没有回答,而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刻的他更在乎的是如何向自己的大哥和父亲交代今晚这件事。 景萱仿佛忽略了景页的沉默,依旧自顾自地说道: “嘿嘿嘿,咱爹虽然身为掌控了长安古玩行业的四大家族之一的景家家主,恐怕也没见过这么好的雕塑,等回去了肯定会夸我的!”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一人絮絮叨叨一人沉默的奇怪氛围离开了西市,他们没注意到的是身后不远的一个巷子口处,有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又或者说,是在死死盯着景萱手里的雕像。 “景页,景家二少爷……呵……” 几乎是微不可察的声音里透露着几乎要将人冰封的寒意,惹得路过的野狗都不自觉夹起了尾巴,远远溜开了。 很快两人来到景家店铺,刚进门就看见景家大少爷景玉正在和景家的家主,也就是他们的父亲景威谈论着事情。 不过此刻的场面似乎有些激烈,只见一袭淡青色长衫的景玉虽颇有才子书生的气质,但他此刻的表情却极为怪异,似乎有些气恼,正跟景威争论着什么。 而景威则一脸淡定,略发福的身体安然地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慢慢喝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景玉一见景页和景萱进来,立马换了个表情笑着说道:“呦,二位今晚可有什么收获呀?” 景页正打算把今晚发生的异常告知自己大哥,却没想到一旁的景萱抢先说道: “大哥!爹!你们快看这个雕像!是一个异邦商人送给我们的!” 说着把雕像递了过去。 景页原本要说的话被咽了回去,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大哥和父亲的眼睛在看到雕像的一瞬间也流露出了和景萱一样的神色。 “今天究竟是怎么了?那个雕像分明是透露着一股子邪气的怪物,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是美人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环绕着景页的心头,却没有一个合理的答案能给予解释。 在景萱拿出雕像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被吸引了过去,景页的沉默也因此被忽略了。 一直等到他们把景萱好一番夸赞之后,景页这才开口道: “时候不早了,大哥,爹,我和小妹该回去了。” 景威和景玉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刚刚似乎有些忘我了,于是点了点头将雕像还给了景萱。 待二人走出了店铺,景玉似是感叹似是回味的道: “真漂亮啊……” 而景威则一言不发地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眼神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回到府上的景萱依依不舍地将雕像交给了景页,便回房了,而景页则将其摆在了自己看不见的书阁之上。 洗漱完之后,景页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诡异的雕像,疯癫的异邦人…… 景页总感觉那疯子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是想表达什么,但是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得叹了口气,全当自己的胡思乱想了。 随即闭上了眼睛,渐渐地进入了梦乡,但景页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命运会从今晚的这个梦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第2章 消失的白鹿 进入梦乡的景页,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深水中,光线非常暗淡,照在附近用一种奇怪材质砌成的墙壁上,反射出一股淡淡的绿光。 可能是因为在梦中的原因,虽然在水中,但是景页依然能正常呼吸,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这里不是他认知中所知道的任何地方,于是便仔细打量起这个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座城市,由一块块巨大的从未见过的石头组成的建筑,并且建筑风格也从未见过或者听说过,完全是和人们理解的美感背道而驰的理念。 本就稀疏的光线照在这些石头上,起初看起来似乎是凸起来的,但是再看上一眼又会觉得是凹下去的,不断地扭曲着景页的视线和感官,迫使景页不能对着一个地方盯着太久,从而不得不去打量起别的地方。 只见远处似乎有着一座极其宏伟的雕像,虽然因为光线问题,没办法仔细看清,但是景页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座雕像非同一般,似乎与晚上在西市收购回来的雕像有几分相似。 就在景页漫无目的游荡着,熟悉着这座城市的环境时,突然在城市深处,似乎传来了一些声音。 景页分辨不出来这些声音是由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他只能感觉到发出这种声音的肯定不是人类,并且似乎在召唤自己过去,而自己的内心也不断地回响着这个声音,就如同回应着一般。 逐渐地,景页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起来,脚下的步伐也不受控制地往城市深处走去。 但是没走多远,他突然被一声惊呼给叫醒了。 “二哥!你怎么了!” 只见景萱正站在床边关切地盯着自己,而醒来的景页恍惚了一下,用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冷汗,有些心有余悸地回道: “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噩梦,刚刚发生了什么?” 景萱轻皱着秀眉回答道: “昨天晚上不是约好了一起去游猎吗?时间不早了,我看你还没起来,以为你在赖床呢,想着说来叫你起床,谁知刚进房就看到你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还在念叨着一些很奇怪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懂,以为你得癔症了呢!吓死我了!” 景页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些没明白她嘴里的话,自己什么时候约好了一起去游猎了? 见自己的二哥阴沉着脸沉默不语,景萱有些担忧地问道: “二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我去让人给白炼送信,就说这次游猎算了吧?” “白炼?我还把他叫上了?” “当然了!昨晚我都打算睡了,你突然敲我房门说想今天游猎,还非要我写信让下人交给白炼来着。” 景页的心中的疑惑更盛了,这白炼是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可是自己昨晚明明在睡觉啊!对于自己妹妹说的事情自己一点记忆都没有。 景萱似乎也看出了自己哥哥的不对劲,于是试探着问道: “要不然,二哥你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感觉你好像身体不太舒服,我去跟白炼游猎就行了。” “不行!” 景页果断地拒绝了,随即起身穿起衣服来。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有件事可以肯定,有什么事情正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如果景萱说的是真的,那今天这个游猎自己必须去。 “我没事,你去准备游猎的东西吧,我待会就到。” 见自己的哥哥似乎恢复了正常,景萱便听话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二人便穿着猎服骑着马带着弓箭和佩剑在城东等着白家少爷了,这时景萱偏过头好奇地问景页: “二哥,你昨晚做的梦是什么呀,能把你吓到说胡话,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样呢!感觉你昨晚的样子就和咱们昨晚遇见的那个疯疯癫癫的异邦人一样,现在想想还有点毛骨悚然呢。” 景页听罢,不禁也回想起昨晚梦的内容,皱着眉回答道: “梦里我似乎去了一座从未听过的城市,那里给人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让我从心底里觉得厌恶,我的身体好像也很排斥那个地方,很不舒服...而且我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我,但是我又听不懂,可是我听不懂又是怎么明白对方在叫我的呢……” 景萱看着自己的二哥近乎自言自语一般的样子,心里不禁暗道不好,肯定是昨晚那个异邦疯子吓到自己的二哥了,等今天游猎结束之后一定得找个郎中看看。 不过多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打断了二人的思考。 “景页景萱!我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情,刚处理完,你们两个没等太久吧?” 只见一位英挺剑眉的青年,正穿着银白色猎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显得极为气宇轩昂,缓缓地来到景家兄妹面前,这便是有着军权的京城白家少爷:白炼。 景页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白炼作为景页多年的朋友,敏锐地察觉出了景页的异常,于是眼神略带疑惑地看向了景萱,而景萱则是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兄弟,你没事吧?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啊……” 白炼试探着问道。 景页叹了口气,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于是转移话题道: “没事,我们走吧。” 说罢便带头骑着马朝着东边飞驰而去,剩下的两人则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担忧,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便跟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几人都正值朝气蓬勃的年纪,所以原本略带僵硬的气氛很快被游猎的欢快给取代了。 三人来到一处树林前,下马将干粮和水带上,开始徒步进入树林搜寻猎物。 这片林子动物很多,景家兄妹以及喜欢游猎的几个长安的公子哥没事就回来放松放松。 不一会,景页便发现了一只鹿正在一棵树后吃草,他不动声色地给旁边两人打了个手势,弯着腰偷偷靠近那只鹿,等还剩下二十五尺左右的时候停下了,景页心里明白,再靠近很容易惊动这只鹿,不知道是不是近期来游猎的人更频繁了,导致这些动物变得越来越警觉。 只见景页缓缓地张弓搭箭,瞄准着鹿的心脏部位,只听嗖的一声,那支箭破空而去,准确无误地插入了鹿的胸口,洞穿了心脏,而那只鹿仅仅倒地抽搐了两下便断了气。 景萱见此欢呼一声,快速跑上前将箭拔出,开心地说道: “咱们今天有鹿肉吃了!” 白炼在旁边鼓掌叹道: “真不愧是从小习武的人,箭法这么精准,还是约你出来玩有意思,不像那欧阳家的几个公子哥,几个废物每天就是带着家丁在这片林子里逛,能抓只兔子都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 景页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 “我也是运气好,刚进来就碰见一只鹿,按理说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感觉像是被什么动物从林子深处赶出来的一样。” 白炼则不以为然地。 “不管是什么动物,哪怕是头熊,凭我们三个人的本事,也能将其拿下。” 景萱这个时候已经把鹿拖到了白炼脚边,意气风发的说到:“白家大少爷,赶紧把这头鹿放到我哥的马背上。” 白炼则无语的对着景萱说到: “也就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了,换做其他那几个世子,你看我揍不揍他们。”说完便气哼哼地搬起鹿,朝着森林外面走去。 景页瞪了自己没大没小的妹妹一眼,赶紧上前说: “白炼,还是我来吧。” 但是被白炼拒绝了,只见他毫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本来今天就是我迟到了,这也算是我的歉意吧。” 等三人将鹿放置好,又回到刚刚的位置开始搜寻新的猎物。 但是似乎因为那头鹿的出现耗光了他们的运气,搜寻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新的猎物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白炼不禁有些沉不住气了,有点气愤道: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东西都没了?” 景萱此刻也有点烦躁:“对呀,连只兔子都看不见,等会,那是什么?” 只见景萱手指方向,在一棵灌木丛中一丝白影闪过,见此,景萱兴奋的大喊:“那肯定是白鹿!要是这次把它打回去,这趟就不算白来了!”说罢,便提着弓箭追了出去,景页和白炼则追着景萱,怕她出事。 随着追逐的白鹿逐渐跑向树林深处,周围环境开始变得越来越暗,景页担心自己一行人会迷路,便高声喊道: “景萱,白炼,别追了,这个地方已经快到森林深处了,再往里我们容易迷路!” 然而景页话音刚落,白鹿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大片峭壁,仿佛那白鹿一头扎进了峭壁之中消失不见了。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树林里,斑斑驳驳有些昏暗,三人站在峭壁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能确定刚刚发生的一幕,景页迟疑地说道: “刚刚是我眼花了?” 没人接话,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白炼抬头看了看上面的悬崖,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自己刚刚的眼睛,便迟疑地问道: “要不,我们顺着这边走走看?” 景页景宣没有异议,随即顺着峭壁走去。 三人走了一会后,峭壁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山洞,景萱先跑过去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随即有点疑惑回头说道: “二哥,白炼,你们快过来听听,这里面是不是有动静,听上去好像是有人在说悄悄话?” 白炼凑上去听了一下说:“听着不像是人的声音,倒像是什么咕哝声,景页你来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于是景页也走了过去侧耳听了听,里面确实有动静,但不像他们两个人说的那种,而更是一种来自遥远的呼啸声音,更奇特的是这声音似乎不像是从耳朵到大脑,而是只见出现在心底深处,这不禁让景页想起昨晚的梦,一时间走了神。 景萱看着面色古怪的景页,有些担忧地问道:“二哥?二哥?你在想什么呢?里面是有什么动物吗?” “啊……啊?啊,我刚刚想起来,之前听别人说过,这种山洞里面通常是熊的窝,之前有个世子就是从这种山洞里面抱了几个熊崽仔回去了,我们要不然也进去看看?”景页回过神有点迟疑的说道。 景页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撒这个谎,可能是因为那个梦?也可能是心里的好奇心?总有一种声音在他的心间环绕着,想让他去一探究竟,看看山洞深处到底有什么,这让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某些事情。 但白炼和景萱听罢却没有多疑,点了点头便往山洞深处走去,景页随即也跟上了。 三人拿着随身携带的火折子顺着山洞往里没走多久,内部的空间逐渐变得开阔起来,洞壁也开始出现不一样的变化,原本粗糙的石壁开始变得光滑起来,上面还有用暗红色颜料绘制成的壁画,看得白炼啧啧称奇。 景页看着这些壁画,心里泛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因为就在一处转弯的地方,他无意中在一个略隐秘的角落的壁画上看到了他梦里的城市,一样的怪异感觉,一样的风格,一样的宏伟雕像,唯一不同的就是画上的城市是红色的,而梦里的城市是绿色的。 景页不禁看得有点出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那幅画,嘴巴里喃喃道: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又是哪里……” 这时白炼在后面拍了他一下,有些关切地问: “你没事吧?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景页并没有把自己身上的事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白炼见状也就不再多问了,接着转头看着墙上的壁画,低声喃喃道: “妈的,这些玩意看着怎么这么像用血画的,真够瘆人的……” 三人接着往洞穴深处走去…… 第3章 洞穴深处的秘密 随着三人的逐渐深入,洞穴的环境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只见洞壁上的暗红色壁画逐渐变得鲜艳起来,就仿佛是刚画上的一般,空间也变得更加开阔起来,甚至还出现了几条人工修建的通道,漆黑得不知道通往何处。 “很明显。”白炼皱着眉说到:“之前的几个世子肯定不是在这个洞里抱的熊崽仔,看样子咱们得空手而归了。” 景页则答道: “没关系,这个洞虽然不是熊洞,但是有这么多壁画和人工修建出来的通道,说不定是有人在这里埋藏了宝藏也说不准。” 白炼一听,瞬间眼睛放光,兴冲冲地说:“那还等什么!别看这些壁画了,我们也去挖几件宝物出来,回去我还能和我爹好好地吹嘘一番呢!” 说完,就催促着景家兄妹不要再关注洞壁上的壁画,赶紧往深处走。 然而随着三人的不断深入,洞穴内部空间发生的变化也越来越多,原本狭窄的通道已然变的空旷起来,不多时,一条悬空的小道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蜿蜒通向下面,深不见底,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一些声音,不过分不清是什么发出的。 景萱看着漆黑的下面,有些担忧的说到: “二哥,下面太黑了,我们还是别下去了吧?” 冲动如白炼此刻也点头赞同: “我也觉得,再往下走咱们火折子不多了,宝藏古董什么的可以等下次带人过来搜,还是先回去吧,我估计咱们家里都派人来寻咱们了。” 然而景页并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暗深处,他心底的低语声正一遍遍的呼唤着他,过了好半天,他才咬了咬牙才点头同意道: “那好吧,走吧。” 随即带着两人开始往回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景页逐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便转头问白炼:“白炼,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啊?” 白炼扯了扯胸口的领子,有点不舒服的回到:“好像没有吧?就是觉得气氛有点压抑,是不是太安静了?” “安静?”景页心里想道,是啊,怎么会突然这么安静了,虽说是山洞,但是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安静”这种感觉,不对,这火折子怎么烧的没有声音了? 这火折子是用棉花松香加上硫磺制成的,声音烧着的时候会有轻微的噼啪声,但此刻众人手里的火折子却安静无比,仿佛拿着的是普通的木棍。 景页把这一情况告知两人后,两人也才发现自己的火折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再发出声音了,所以才会觉得洞穴非常压抑。 盯着手里的火折子,景页陷入了沉思,突然朝着景萱问道:“景萱,你记不记得壁画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面对自己二哥的问题,景萱一脸茫然地回到:“不知道啊,好像离这不远吧,我记得咱们后来加快速度不再看壁画的时候,很快就走到了那个通往下面的通道了呀。” 白炼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但景页则摇了摇头说到:“不,我们从通道那往回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但是你们看,洞壁还是没有壁画。” 经景页这么一说,其他两人这才发现,洞壁还是光秃秃的,之前看到的壁画还是没有出现。 “会不会是咱们走到岔道里面去了?就像之前看到的几条通道一样?”白炼有些没把握的猜测道,“不然根本不合常理嘛!”。 景页点了点头回到:“有可能,现在咱们只能往回走,回到刚刚的通道口处,再找来时的路。”说罢便掉头带着二人往回走。 不多时,三人便又回到了那个通道前,白炼盯着自己手里不发出声音的火折子有些忐忑的问道:“景页,我们的火折子除了不发出声音以外,好像还有点不对劲。” 景页看着白炼回到:“哪里不对劲?” 白炼脸色很难看的说到:“你没发现,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没有烧完吗?这都多长时间了,按理说早该换了。”景页这才反应过来,是呀,这火折子现在除了温度和跳动的火焰,其他的元素好像被时间定住了一般,不会烧完,也不会发出声音。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退出去!”感受到气氛越来越压抑的景页,不禁也开始有点慌了,带着二人在洞穴里狂奔起来,不知跑了多久,眼前又出现了刚刚的通道。 白炼不禁气道:“妈的,这是遇到鬼打墙了吗?!” 景萱则气喘吁吁地说:“看样子,咱们必须得走这个通道了,再往外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累死。” 景页则皱着眉头,说道:“把剑都拔出来吧,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如此怪异的情况,保不准会出现什么,咱们一定得随时保持警惕。”景萱和白炼都点了点头,各自把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跟着景页慢慢向下摸索。 随着逐渐向下走,景页发现,下面的空间越来越大,深不见底,通道悬空盘旋,不断地分叉交错通往各个方向,形成宛如蜂窝般的洞壁。 最神奇的是,这些通道似乎都是人为挖掘出来的,上面布满了花纹和雕刻,很难想象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 而最底层,似乎散发出了点点火光,但是由于距离太远,景页看不清是什么散发出的光芒,只是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由于存在过多的岔路,景页三人只能凭直觉去选择,好在似乎进了这地下遗迹之后,就没有出现什么诡异的情况了,这不禁让三人暂时缓了一口气。 三人警惕地往下走了一段之后,“二哥。”景萱率先打破了沉默,“这里是爹说过的遗迹或者古墓吗?” 景页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可能是个遗迹,没听说过有如此规模和深度的古墓,但是从之前看到的壁画和通道上的花纹来看,这个遗迹存在的时间起码上千年了,为何这么久没人发现过呢?” 白炼听罢用手指着前方右下角的一个洞口处沉声说到:“也可能进来的人都死了。”景家兄妹低头看过去,发现在火光映照下,那处洞口边缘有具白骨趴着,看起来时间已经很久了。 景页见此,深吸了一口气说到:“想要出去,必须弄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然我们的下场可能比他好不了哪去。”白炼和景萱都点了点头,更加警惕的看着周围往前走了。 与此同时,景家。 “什么?!” 景玉从椅子上忽地站起来。 “二弟和小妹失踪了?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景玉此时正面色难看的冲着一个家丁喝道。 家丁此时面带惊恐地回答道: “禀报大少爷,小的今天将马和游猎用的器具送给二少爷和小姐的时候,正要同行伺候呢,谁知道二少爷将小的拦住,说白少爷不喜欢带着家丁,让我也别跟着去了,只让我在城东门处等候,说最晚未时便能回来,可小的一直等到申时也没见到二少爷和小姐的踪影,这才连忙赶回来禀报大少爷的。” 景玉听完有些头疼地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又问道:“那白家少爷呢?你也没看见?”家丁颤抖着回到:“也没有。” 此时家丁身体已经抖如筛糠了,因为他明白,只要二少爷和小姐还有白家公子中的任何一人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即便这件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他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过了一会,景玉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明白当务之急是派人把这三个人找回来,对着一个家丁发火也没有用,随即说到: “立刻给白家送一封信,就说白少爷今日与我们家景页景萱出去游猎,迟迟未归,而景页不喜在郊外待的过晚,现在还没回来也没消息,很可能出事了,希望白家能和景家一起派人去寻他们。” 家丁如蒙大赦,立刻回到:“我这就去!”看着家丁远去的背影,景玉暗暗道:“二弟小妹,你们可千万不要有事呀……” 地下遗迹中,景玉三人已经有了新发现。 景萱用佩剑捅了捅地上的一堆白骨对着其他两人问道:“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怎么看起来这么诡异……” 只见,地上的那具白骨只有半人高,但是头却是梭子型的,有着鸟一般锥形的嘴,里面有着密密麻麻锋利的牙齿,身体瘦小,却有着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四肢,狭长粗壮,且只有四根手指。 白炼看着地上的诡异白骨,有些担忧的说到:“牙齿这么多还这么锋利,肯定不是吃素的,就怕下面有一窝这玩意,你看他脑袋那么大,估计咱们的佩剑也难砍得动。” 而景页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具奇怪的白骨上,因为一直回荡在他心里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大声了,他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突然,他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般,冲着白炼问道:“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下面的火光去哪了?”,白炼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句:“不好!” 接着他冲到悬空通道边缘,对着下面就把火折子扔了下去。 火折子在空中旋转着,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迸飞四散的火星短暂地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只见遗迹底部是一个平整的广场,组成广场的是一块块青色的岩石,上面有着很多诡异的花纹,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头颅的样子,但是这个头颅却不完全是人的样子,有着褶皱的皮肤,充满着恶意的眼睛,鼻子以下却是密密麻麻宛如长蛇般的触须,看不到嘴巴。 广场中央有一座石台,石台周围围着一个个穿着黑袍的人,而他们抬着头正看着上面的三人,仿佛已经看了很久一般,连脖子都没有转动。 见到此景,景页心底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景萱和白炼显然也明白了当前的处境,都默不作声地站在景页旁边看着下面,一时间双方的沉默形成了诡异的画面。 很快,僵局率先被下面的人打破,一个在广场边缘的黑袍人点起了火把,接着是身边的一个黑袍人也点起了火把,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逐渐地,下面的黑袍人都点起了火把,只有中间围在石台旁边的几个人没有动作,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景页三人。 “景公子,”为首的一名黑袍人突然开口道: “你好。” 景页一愣,对方居然认识自己,但自己却从未听过这个声音。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了,这就够了。” 黑袍人显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白炼这时候偷偷对着景萱问道:“这人是你哥熟人?能不能让他带咱们出去?” 而景萱翻了个白眼回道:“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咱们现在这个处境肯定是那个家伙干的啊!你家熟人会把你困在这?” “咳咳……” 略显尴尬的干咳了两声,白炼有些汗颜,确实是自己疏忽了。 此时景页正瞪着眼睛,拼命的想看清黑袍人的容貌,可是这人的脸上似乎覆盖了一层看不清的东西一般,景页的目光落在上面,仿佛水流流在石头上一样,从他脸上“流”开了,不光是他,连其他黑袍人也是如此。 见景页未答话,黑袍人又开口了: “景公子,不用怕,来下面一叙可好?正好在下有一些东西想给你们三位看看。” 白炼闻言侧过头问景页:“怎么办?咱们是下去还是不下去?” 景页则头也不偏的回到:“人家已经发现我们很久了,想对我们不利早动手了,现在也只能下去了,我倒要看看他要搞出什么花样。” 白炼听罢点了点头,便冲着下面大喊: “喂!下面那个穿黑衣服的,就是你!” 白炼一边喊着一边用手指着中间的那个黑袍人。 “我们不知道路,怎么下去啊!” 黑袍人听了并没有生气,只是不知道从哪摸出个造型诡异的匕首在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然后用手在石台旁边的一个触手模样的雕刻上抹了一下,那根触手便染上了一抹红色。 紧接着三人趴着的悬空通道边缘,竟开始不断地长出一个个肉瘤,肉瘤上又长出新的肉瘤层层叠叠,不断向下延伸,形成了一座用肉瘤组成的阶梯,通往广场。 景萱见此立马用手捂住嘴巴,发出一声“呕”,而旁边的两人也是面色煞白,很显然也不好受。 但这一幕给三人的感觉除了恶心之外,更多的是恐惧和震惊,他们甚至都没能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石头里能长出肉瘤出来。 黑衣人见到三人这副样子,淡淡一笑: “三位请下来吧,不然我就亲自上去请你们下来了。” 言语中夹杂着一丝冰冷。 景页听见此话,心里明白,今日遇见的所有的诡异事情恐怕都是对方弄出来的,在未弄清楚对方使用的什么手段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虽然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但就从现在还没动手来看,肯定是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只需要周旋一下,假装愿意合作,或许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景页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做出最佳的决策。 “……刚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些肉瘤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做梦吗?!” 然而效果并不好,他本能的抗拒着眼前的事实。 脚下的肉瘤似乎感受到了景页此刻内心的煎熬,适时的发出恶心的“咕哝”声刺激着他。 突然,景页的肩膀被轻轻搭上,回头看去,是白炼和景萱,他们二人眼中此刻虽然也充满了恐惧,但同样也有着对景页的信任。 感受到两人的眼神之后,景页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带着二人向下面走去。 “是我带你们进来的,我一定会带你们回家!” 第4章 恐怖的仪式 随着三人从肉瘤组成的阶梯上慢慢走下,广场上的黑袍人们也主动地分开了一条道路,让三人可以直通广场中央的石台。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石台面前,与为首的黑袍人对峙,景页皱着眉头问道: “你想让我们看什么?” 见景页三人十分配合,黑袍人点了点头,似乎非常满意,开口说道: “景公子,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你对于神仙鬼怪之事,了解多少?” 景页一听有些愣住了,神仙鬼怪之事?这家伙是精神不太对吗?为何会突然问这个?景页又和景萱还有白炼相互对视了一下,从彼此的眼神里面都看出了茫然。 “咳,”景页有些试探地回道。 “我了解的并不多,仅限于长辈们传下来的神话故事。” 黑衣人仿佛早就料到景页会是这个答案一般,立马说到:“没关系!景公子,没关系!我想让你看的东西,就和那些东西有关系,那些东西……” 说着说着,黑袍人的语气逐渐变得怪异起来,仿佛在感叹回味着什么一般。 白炼和景萱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朝着景页身后靠了靠,而景页则沉默地看着黑袍人。 黑袍人见三人没什么反应,像是有些遗憾似的叹了口气,紧接着拍了拍手,这时周围围着的一个黑袍人站了出来,将笼罩在自己头上的斗篷摘了下来,露出了藏在下面的脸。 这是一个中年人,但是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对劲,头上只有稀疏的几缕头发,脸上的皮肤布满了褶皱,眼珠布满了血丝,呼吸粗重,眼神狂热地盯着为首的黑袍人。 紧接着在黑袍人的示意下,那中年人走到石台前停下,躺了上去。 黑袍人自己则缓步来到石台前,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景页离得不远,也只能勉强听出来这是异邦话。 突然,他的语气猛然一变,口中的异邦话也变成了几人能听得懂的语言。 “松生千岁,脂凝通神,下入于地,藏姓易命……” “二哥,” 景萱有些害怕地在景页耳边低声问道“他在干什么?怎么感觉在念咒语一样,感觉很像书上描述的祭祀很像……”景页则示意二人不要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 随着黑袍人的咒语声念得越来越快,围着的黑袍人逐渐将自己的斗篷逐一摘下,露出一个个面色狂热的面孔,这些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不是兴奋地盯着石台。 很快,他们的举动不再局限于盯着,而是一个个围了上去,将石台上的男人与黑袍人围住,接着跪下双手举过头顶,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力度磕头。 “砰砰砰……” 众多的头颅用力地的磕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不断的回荡在这地下之中,将本就诡异的气氛衬托的更加恐怖。 有很多人的脑袋抬起来的时候已然是布满鲜血,可他们的表情却依旧狂喜,透过鲜血射出来的目光清澈的如同期待糖果的孩子们。 “咿呀……咿呀……\\u0026%#¥*%¥……” 他们的口中也开始念诵起咒语一般的词语,但景页几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些词语如同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给人一种极为生涩的感觉。 “二哥……我好害怕……” 景萱紧张的抓住了景页身后的衣服,几乎要将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了。 一旁的白炼见状安慰道: “没事的,这帮子癫子闹不出什么浪花的!等小爷回去……”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异常的情况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灰暗的石台此刻已经变得通体碧绿,景页认出来那颜色是昨晚梦中城市的颜色。 石台上雕刻的触手花纹此刻看起来也不再像是死物,反而给人一种活过来的感觉,反射着光滑粘腻的光泽,如同覆盖了一层不知名的液体一样。 黑袍人掏出匕首,对着躺在石台上的人的心脏部位一下子扎了进去,甚至还扭动了几下,但是那个中年人却表现得像并没有感受到痛苦一般,反而发出畅快的呻吟声。 一切咒语声在匕首扎进中年人心脏的那一刻停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那躺着的男人。 只见那男人原本平坦的小腹开始不断蠕动着,很快就涨的如同一个皮球一般,随着“啪”的一声,肚皮破裂了开来,从中钻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生物。 景页三人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认出来那就是之前遇见的白骨。 只不过眼前的这只浑身布满鲜血,没有沾到鲜血的地方露出了暗黄色的光泽,有着四根手指,梭子型的头颅,半人多高,叫声凄厉宛如夜枭,张口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而他原本的身体已经干瘪下去,宛如褪下的蛇皮 景页三人见此不禁全部大惊失色,景萱更是被吓得直接发出尖叫声。 完成这一切的黑袍人将匕首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又挥了挥手,这时从人群中又走出来几个人,他们的神情庄严肃穆。 黑袍人将那怪物身上的血液轻轻抹在了他们的额头,嘴里还低声呢喃道:“成仙之道就在其中,兵解弃躯以登天界……” 白炼见此情景,忍不住低声冲着景页说:“景页,你见多识广,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就连神经大条的白炼语气中都带上了一丝颤抖,眼前发生的这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然而景页并未回答,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黑袍人。 等黑袍人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正不知该作何反应时,黑袍人率先开口了,语气中带着欣慰说道: “景公子,还有白公子,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鬼神是真实存在的?或许真的有办法可以让人成仙?或许那些神仙有着好生之德,希望我们可以变成它们的一员,以此来躲避未来的仙劫。” 景页面对着这个疯子,顶着压力问道:“既然你相信人能成仙,那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就是了,把我们几个牵扯进来做什么?”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情不自禁的浮现出昨晚做的梦,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黑袍人正欲开口,突然,背后那几个额头抹血的人纷纷倒在地上扭动着,不一会也如同刚刚躺在石台上的人一样,肚皮被涨破,从中钻出来个怪物。 如此有冲击性的一幕将景页三人惊骇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黑袍人见状,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看着几人,淡淡地说道: “很不可思议对吧?我第一次看到这幕的时候也如同你们一样惊讶,但这一切都是真的。” 说着他伸出了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还带着些许黏液的怪物头颅,如同对着自己孩子一般温柔说道: “这就是成仙所要经历的炼体,舍弃旧的皮囊,向着更加完美的躯体改变,先完善躯体,再完善内在,整个过程不断吸收理解道,正所谓,仰道者企,如道者浸,问道而终,便可羽化飞升,成就天仙之位。” 说着说着,黑袍人语气开始变得些许激动和癫狂起来。 “所以,我希望景公子和白公子可以加入我们,这样我们在长安行事就会更加如鱼得水!而且我保证,在星宿归位之时,在下必定助二位成就天仙大道,从此与天地同寿,这可是当初的秦皇汉武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听罢,白炼和景页对视了一眼,果决的摇了摇头说到:“抱歉,我们对你成仙之事没有丝毫兴趣。” 开什么玩笑,眼前这帮人很明显是一群疯子,成仙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都能说得出来。 黑袍人听后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景页三人在见到修炼的炼体之法之后依旧选择拒绝自己,于是激动的态度逐渐冷了下来,语气深寒的说道: “愚昧无知的人,你们不明白自己即将要经历什么,这可是成仙之道,你们根本不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既然你们不愿意,那就都成为我教众炼体的工具吧!毕竟这里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 随即一挥手,那些怪物便扑了上来,而那些围观的人却依然满脸兴奋地盯着三人没有一丝动作。 白炼面对着一只扑上来的怪物,抬手一剑砍下,劈在那东西的头部,发出“铛”的一声,对方直接被劈到一边去了,但同样自己的虎口也被震得发麻,他不禁惊道: “他妈的,这玩意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吗?” 景页则是一剑刺进一只怪物喉咙,接着一脚踹开,却发现对方只是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再次爬了起来,完全没有受伤的痕迹,于是赶紧对着身后白炼和景宣提醒道: “不能恋战,往楼梯靠,他们人数太多,行事诡秘,还指不定有什么其他手段呢!” 在四只怪物的围攻下,三人边打边退,来到肉瘤阶梯旁边,黑袍人见状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匕首再次划破手心,涂抹在石台旁的触手上。 只见肉瘤阶梯开始收缩,景页见此眼疾手快,将佩剑插入肉瘤中,另一只手抓住白炼,白炼反应也很快,顺手将景萱提起,好在肉瘤很坚韧,三人直接被肉瘤阶梯带离了地面,朝着上面的通道飞去,白炼甚至还朝着黑袍人啐了一口: “想要老子入伙,这辈子吃屁,等下辈子吧!” 黑袍人见到三人顺着肉瘤阶梯飞上去,并没有显得有多气恼,而是歪头说道:“你们似乎还没理解现在的你们是什么处境?” 紧接着嘴里念道:“五脏结胎婴,幽魂升天堂,飞升朝上清……” 同时抓过身边的一个人,反手掐住喉咙,很快,念完之后将匕首插入这人的胸口,也不顾对方的惨叫声直接将匕首划下。 想象中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从那人的肚子里伸出了一只粗壮的仿佛章鱼腕足般的触手,上面甚至还有吸盘在蠕动,快速地飞向景页三人。 由于遗迹里光线昏暗,三人没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一切,导致景萱的一只脚被缠住,上面的吸盘死死扣住了她的小腿,疼得她惨叫一声,而景页这边只感觉一阵巨力从另一只手传过来,拉得他差点松手摔下去,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怎么回事。 虽然此刻惊骇无比,他的一只手却仍死死地抓住白炼,而白炼则被二人互相扯得面露痛苦之色,但也没有放手,一时间三人就这样僵持在空中。 但是平静很快被打破了,只见景页插在肉瘤里的剑因为拉扯的巨力,开始慢慢地划开那些肉瘤,露出里面的组织,要不了多时,三人很快又会被拉下去的。 景页见此情形心里急得是五内俱焚,他明白那黑袍人如果把自己三人拉下去了,指不定会用何种诡秘的手段折磨他们。 这时景萱从剧痛中清醒过来了,见到这一幕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银牙紧咬,对着景页喊了一句: “二哥,你和白炼快逃,不要管我了!” 景页听见此话大惊失色道: “小妹!你别做傻事,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就连觉得自己快被撕裂的白炼此时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景萱……你别做傻事……咱们能活下去的……” 景萱听完,眼中含泪的冲着二人笑着摇了摇头,用力的掰开了白炼的手,随即被拉了下去,陷没在黑暗之中没了身影,景页和白炼则对着下面大喊: “景萱!!!” 接着,身体被肉瘤阶梯带到了悬空通道上。 待景页站稳之后,立刻就要跳下去救景萱,可马上被白炼一把抱住,他嘴里喊道: “你现在跳下去也是陪葬,想想你爹再想想你大哥,你现在跳下去的话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抱着你妹妹一起死,但是你要是活下去,至少有机会救你妹妹!你妹妹可是为了能让你逃走才松手的!别让你妹妹为了你白白牺牲!” 然而景页此刻那听得进去这些话,只见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依旧不管不顾奋力挣扎着,想要去救景萱,但白炼锁住了他的关节,强行将他拖着往外跑。 景萱被拉下去的同时,她用手握住了自己的佩剑对准拉着自己小腿的方向,准备等自己快被拉到黑袍人的面前的时候刺上一剑,但是黑袍人很明显已经料到景萱会这样做,于是在将景萱从空中拉下的时候侧身躲过了这一剑。 景萱一剑落空,为了防止自己摔伤,顺势打了一个滚,借势起身一剑劈在那石台的触手上,那绿色的触手虽然是石头做的,但是这一剑势大力沉,竟被她直接劈下了两根,瞬间一股奇异的波动扩散开,好像是镜子的破碎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黑袍人虽然知道景萱性格机敏刚烈猜到会趁被拽下来的时候偷袭自己,但是也没想到她真正的目的会是石台,深感意外地看着她说道: “寻常姑娘家遇见这种事情怕是已经被吓傻了,你不仅不怕,为了救他们甚至还敢趁机偷袭?当真不怕死?” 景萱则冷笑回应道:“我下来就没想着活着回去,我有什么不敢的?” 黑袍人盯着景萱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说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或许……你比我更适合……” 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雕像,这个雕像与夜市上,景页买下的有点相似,只是雕刻的样子和材质有些不一样。 黑袍人手中的,是一个类似于人形的怪物,头部和广场上的雕刻有点类似,有着一个章鱼头,身后还有一对残破的翅膀,正坐在雕刻的王座上。 景萱看到这个雕像,只觉得心底弥漫出一股恶心感和厌恶感,紧接着黑袍人用匕首的手柄敲击了一下手中的雕像,发出一层肉眼可见的波动,这层波动扫过了景萱,她顿时觉得心里的厌恶和恶心的感觉瞬间吞没了自己,仿佛这种心灵上的感觉是实质的一样,如水一般从脚往上蔓延,然后淹没头顶,紧接着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袍人盯着晕倒在地的景萱没说话,又抬头看了看上面已经逃跑的二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紧接着让手下抬着景萱,自己率先走入广场旁边的一条密道中。 而此时的景页正被白炼拖着在往上的悬空 通道中狂奔,他的脑海里全是自己妹妹刚刚松手时的神情,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一丝决然,想到此,景页只觉得内心满是绝望,挣扎的动作也无力地停了下来。 很快二人便离开了悬空通道,朝着洞穴外面跑去,所幸这次没有再遇到“鬼打墙”,二人一言未发地跑出了洞穴。 洞穴外面已经是夜里了,看着面如死灰的景页,白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得带着他来到了一个看起来较为安全的地方将他放下说道: “等我们回去,我保证一定让我家里带兵去救你妹妹,但是现在,你必须振作起来!” 因为还在树林里,夜晚的树林随意行走并不安全,而景页也明白现在乱跑只会加大家里人寻找到自己的难度,想要救出妹妹必须光靠自己是不行的,便沉默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见景页没说话,白炼明白他心里很不好受,也就没再继续打扰他,随即起身去收集柴火了。 等他回来之后,却发现景页已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禁大惊失色,立刻抛下自己手里的柴火跑到景页身边查探情况,好在他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看着景页苍白的脸,白炼叹了口气,他此刻心里也不是滋味,平日里就数景页和景宣两兄妹跟自己玩得来,景页更是一起从小到大的朋友。 但今天遇到的所有事情即便是说出去,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的,景萱的生死未卜,神秘的黑袍人,把人变成怪物的恐怖仪式…… 想到这,这些事情的复杂和难以接受的程度直接让白炼一搓牙花子。 此刻的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解决这些事情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父亲了,想到这,他伸手将景页的脑袋放平,随即去生了火,然后也找了个地方躺下,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5章 奇怪的疯子 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 当景页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虚空之中。“奇怪,”景页自言自语道“我好像经历了什么事情,又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现在的景页似乎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带着妹妹和白炼去打猎,然后进入了一个呼唤着自己的洞中……然后…… 景页开始头疼起来,那宛如钢针插入大脑般的疼痛使得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声惨叫,似乎就连这虚空都因为他的疼痛产生了一层层的涟漪,宛如水花一般。 接着,景页似乎看到虚空中,离他不远的地方似乎站着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他忍着强烈的头疼朝着那个背影走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是景萱!景页认出来了,这是景萱的背影,他连忙朝着景萱跑过去,伸手拉住景萱的手。 “景萱!” 景页急切地问道: “你怎么在这?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还有这里是哪里?”由于过于激动,景页一下子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但此刻的景萱显得很奇怪,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只是发出了一些类似于与黏液摩擦的咕哝声,景页一愣,他感觉自己抓住的手也不太对劲,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人手,这明明是一只触手!上面沾满了黏液,使得景页都有点握不住了。 “啊!” 景页惊叫一声,慌忙甩开,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对方。 这时,这个“景萱”慢慢地转过身来了。 只见那属于景萱的身段下,不再是她的面容,而是一根根触手组合而成的肉块,肉块上面不断地浮现出嘴巴和眼睛,又不断地消失再出现在另一个部位,此起彼伏地发出咕哝声,从那些短暂出现的嘴巴里面还不断地有黏液滴落,显得既恶心又恐怖。 景页见到这个怪物,猛然想起了之前在洞中所经历的一切,想起了黑袍人,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为了救自己让自己被触手拉走的情形,想到这,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涌上心头,随着景页对着那怪物一声怒吼,他终于从梦里醒来。 “你终于醒了!” 这是景页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等彻底清醒之后,景页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而身边坐着的是自己的大哥和父亲,还有娘亲,甚至还有白炼这小子。 有那么一瞬间,景页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觉得自己仍然在梦中没有醒来,直到他环顾一周,发现没有小妹的身影,这才明白过来,这一切不是在做梦,是现实。 景页的娘亲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儿子痴痴发愣的样子,不禁心疼地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 “页儿,我是娘亲啊!” 景页这才回过神,看着自己的娘亲,扑在她怀里哽咽道: “娘,都怪我不好,我把小妹弄丢了,我不该执意要去那个山洞的,都是我的错!” 而景夫人则轻抚景页的背柔声说到: “你爹派的人在树林里面找到你和白公子,那时你已经晕过去了,在带你回来的路上时白公子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们了,娘也知道了,不怪你,页儿。” 景夫人虽然这么说着安抚着景页,但是心里想到自己的女儿现在生死未卜不禁落下泪来。 “景页,”旁边的白炼这时开口道 “我回到家之后直接找到了我爹,跟他讲了事情经过之后,他立马带兵去那个山洞寻找你妹妹了,可惜除了那个石台和几个蛇蜕一样的尸体之外,没有看到别的东西了,也就是说,你妹妹很可能没死。” 景页一听这话,立马起身抓住白炼急切地问: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妹妹没死?那她现在怎么样?会被抓去哪里?” 白炼见景页如此激动,连忙把他按在床上说: “你先冷静一下!现在急也没有用,要知道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这事情我已经和专业的人说过了,等明天,我会带他来找你的。” 景页一听不禁奇怪道: “什么专业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明天?今天不行吗?” 白炼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是不良帅,查这种事情他最在行了,只是平时比较忙,今天带人去处理城西郊外的另一件事了,听说也和那群人有关。” 景页听完白炼的话,这才冷静了些,听从母亲的话再次躺下,可能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梦,景页的精神还是很疲惫。 见此,众人也就不再打扰景页休息,相继离开了。 就在白炼也要离开之时,躺在床上的景页说道: “谢谢你,白兄。” 而白炼则头也不回的说到: “不管怎么说,我这条命也是景萱救的,这件事情我怎么说也要出点力,不然不就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么?” 说罢,大步离开了景页的房间。 景页随即也闭上了眼睛,这回,他睡得很安稳,没有再做奇怪的梦。 次日清晨,景页早早就起来,找到了自己的大哥,此刻景玉正在庭院中的石凳上研究着景页在夜市上带回来的小雕像。 盯着景玉手上的黑色雕像,景页想起来就是从买了这个雕像开始,一切都变得诡异了起来,说起来那黑袍人给自己的感觉跟这雕像有点类似,想来这上面肯定有着一些隐秘,如果找出来的话说不定对于寻找妹妹的下落有所帮助,便开口向景玉讨要。 “你要这玩意干什么?” 景玉狐疑地盯着景页问道: “我可跟你说好了,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可别乱来,你老实告诉我,这雕像到底是什么?” 景页心里不禁叹道,大哥还是这么敏锐,察觉到这雕像不对劲,于是也就实话实说: “这个雕像可能和那群抓走小妹的人有关系,那个黑袍人身上有一种和雕像很接近的气息,所以我想把它带在身边。” 后面的话景页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相信自己的大哥能猜到。 而景玉则盯着景页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 “我知道小妹的事情你很愧疚,但是这样做,爹会怎么想?娘又会怎么想?” 景页却倔强地说: “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不好,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才发生的,如果我没有亲自出力去解决,即便小妹回来了,我也没脸去面对她。” 景玉听完叹了口气,又沉默了一会,便把自己手里的雕像丢给景页,说到: “别告诉爹是我给你的。” 景页接住雕像之后露出了一个极为轻松的笑容说道: “我知道,是我自己从库房拿的。” 随即出门而去,景玉则盯着景页远去的背影说到: “也不知道我这样是对还是错,唉……” 出门了的景页先去了驿站,他知道很多异邦商人都会借住那里,他想找到那晚的疯子,回想起那晚夜市所发生的事情,他总觉得那个疯子知道点什么。 很快,景页便来到了驿站,驿站的小吏见到了景页立马迎上来,满脸笑容地恭维道: “哟,这不是景公子吗?这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小的这没啥好东西招待您,还望景公子别怪罪小的啊!” 景页则笑了笑回道: “我来这是想找一个商队。” 随即把那晚商队的样子给驿站小吏形容了一番,说完还顺手塞过去一锭银子。 驿站小吏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脸上的笑容都快开出花了,连忙指了一个方向说: “往那走,再往左拐第一个院子里住的就是那群商人,景公子你别说,那群异邦商人有屋子不住,非要睡帐篷,还带着一个疯子,可怪了。” 景页听完并没有过多表示,直接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来到院子门前,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声,景页正想敲门,发现门没关好,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刚一进去只见这些异邦人正在院子里架起了烧烤架烤着肉吃呢,还喝着酒,几个异邦醉汉甚至操着一口不熟练的官话在划拳,景页看着这一幕一阵无语。 这时,那晚的异邦商贩发现了景页,连忙跑过来拉住他说到: “这不是那天买我货的老板吗!那天你买了我的货之后就有人告诉我你是大名鼎鼎的景家二少爷,早知道我就多送你几件东西了!来来来,快来尝尝我们带来的酒,可好喝了!” 此刻的他眼神里满是忐忑,深怕景页是知道了自己坑了对方,是来找自己算账的,于是就要拉着景页落座喝酒,景页连忙拦着商贩说到: “下次下次!我这次来是想找你商队里的一个人的。”他心想,正常人谁大早上的吃烧烤喝酒啊! “谁啊?”商贩有些愣愣地看着景页,一方面他有些庆幸景页没发现小雕像的秘密,一方面也很好奇对方是对自己这群人中的谁感兴趣。 “那天的那个疯子……”景页缓缓答道。 商贩瞪大眼睛看着景页,说到:“景老板,你找他做什么呀,虽然那天他得罪了你,但是我已经教训过他了,真的没必要再找他麻烦了。” 景页一见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开口解释道:“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想从他那打听一些事情。” 商贩的表情依旧有些为难,只见他挠了挠脑袋道: “景老板,不是我不答应,是那个疯子疯起来有时候还蛮危险的,万一伤到了你,我不敢冒这个险啊。” 景页则安抚道: “没关系,我自幼习武,会保护好自己的,还望你通融一下。” 同时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得懂通融这两个字,顺手塞了一个小袋子过去。 商贩打开袋子看了一下,眼睛都瞪圆了,又看了看景页一脸的笑容,咬了咬牙,这才说道: “好吧,但是景公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出了事,我们这些人都担当不起呀。” 景页还是笑着安抚对方道:“放心,放心,不会有事的。” 很快,商贩便带着景页来到一个小屋子前,里面很昏暗,景页看不清有什么。 “他就在里面。” 商贩有些忐忑地说道,“景老板你进去吧,我就在外面守着,出了什么事情我立马冲进去。” 景页看着商贩坚定的眼神,也就没再强求,推门便进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光线不好,非常昏暗,而在那阴影角落里此刻正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景页,嘴里还念着异邦话。 面对景页的到来,他绿色的眼眸之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 景页试着和对方交流。 “你好?你会说官话吗?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但是疯子似乎没什么反应,依旧保持着那个样子。 景页有点无奈,正在犹豫要不要让屋外的商贩进来充当一下翻译的时候,那个疯子站起来了。 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景页,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停住。 而景页看着对方有动作了先是一惊,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因为此刻这个疯子给他的感觉跟那晚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很好奇对方会做什么。 只见疯子的脸慢慢地凑近景页的脸,几乎快要贴上了,而景页则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恶臭,忍不住皱了皱眉,正要让开的时候突然听见对方一直嘀咕着异邦话的嘴里蹦出来了两个官话的字。 “蘑菇” 景页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疯子很快又说了一遍: “%¥*#@蘑菇#%¥\\u0026@……” 这回景页听得极为真切。 就在他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疯子把手放到桌子上,然后又挪开,桌子上便凭空出现了一朵蘑菇! 景页被这一幕惊呆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对方是疯子,他甚至会觉得这个人是异邦来的变戏法的。 景页盯着桌子上凭空出现的黑色蘑菇,心里有些忐忑,这个蘑菇和自己平时吃的不太一样,它除了颜色是黑色以外还布满了眼睛一样的花纹,一看就不是正常的那种。 小心翼翼的拿起蘑菇,景页盯着疯子问道: “你是想让我吃掉它?” 而疯子则是点了点头,口水顺着张开的嘴巴滴落到地上。 在经过激烈的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景页还是决定吃下去,他总觉得那晚疯子想告诉自己一些事情,一些跟自己遇到的事情相关联的事情,而现在了解这些事情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不得不去冒险。 随即,将蘑菇一口吞下。 第6章 不一样的世界 景页将蘑菇一口吞下,也没敢多嚼,直接咽了下去。 而那个疯子见景页把蘑菇吃了,往后退了几步,仍然保持盯着景页不动的姿势。 不一会,景页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腹部隐隐有些发热,这种感觉很微妙,并不难受,并且开始逐渐往上缓慢移动着,直到眼睛处才停下。 也就在这时,景页眼中的世界开始发生了变化,他的耳朵也开始听到原本不存在的声音,有风声,有低语声,还有哭声,越来越多越来越乱。 景页睁着眼睛看着疯子,现在他的视角里,疯子的样子逐渐发生变化,从蓬头垢面逐渐变得干净清爽,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他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异邦人,此刻他的目光不再呆滞,反而有些炯炯有神,身上的穿着也不再邋遢,取而代之的是非常整洁的衬衣。 不仅如此,景页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变化,周围的墙壁开始如同柳条一般开始扭动,而墙面上则是长出了一只只巨大的眼睛,还有手臂,正不断地胡乱挥舞着。 屋子里的桌子也同样发生了变化,桌腿开始胡乱摆动,就和蛇一般,甚至开始有意识地慢慢朝门口移动,而床就像是水做的一般,不断地产生水泡飘到空中,然后炸裂开变成水滴落回床上,那些水泡的表面还不断浮现出一个个不认识的人脸发出惨叫声。 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也不再是金色的,而是变得像万花筒一样五颜六色,并且在空中仿佛有实质一般打着旋,形成不规则的形状,极其艳丽,甚至晃的景页有点犯恶心想吐。 地狱。 景页见到眼前的场景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眼前场景的混乱与绚丽,和耳边传来的各种声音让他一度陷入了呆滞。 突然发生的变化将景页的大脑冲击得一片空白,就在这时,正在墙上仿佛有生命力一般的不断跳动的窗户里面突然窜出来一只东西。 它有着如水母一般多的下肢,呈现橘色,仿佛在水中一般不停地悬空飘荡,它的脑袋,不,应该说是身体,因为根本没办法判断这东西的脑袋在哪里,或许这些下肢连着的一大块蠕动的肉团就是所谓的脑袋。 接着,从这个东西的“脑袋”之中发出一声类似于马的嘶鸣声,缓缓地向景页飘来。 景页见此如临大敌,立马将自己的佩剑抽出,指着那团肉块,然而在他拔出佩剑之后,他发现自己的佩剑上也长出了一只眼睛一只嘴和一双手,那双手甚至在不断地抓挠景页,吓得他将佩剑直接丢在地上。 这时那位金发碧眼的异邦人开口说话了:“不用害怕,那只是一只猫。” “猫?” 景页一愣。 “这是猫?那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回事?这些眼睛和手,还有我的剑,这都是怎么回事?” 景页脑子里现在如同一团浆糊,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紧接着他又像反应过来一样对着那个异邦人问道:“你会说官话?” 那个异邦人似乎料到景页会这么问,脸色平静地答道: “我不会,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你不管说什么语言,在我耳朵里都是我家乡的话,而我说的语言,在你耳朵里也都是官话。” 听完,景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真不是景页不想开口,而是现在积压在他心里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太多不合理和不能理解的事物将他的大脑塞满,以至于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见景页沉默,那个年轻的异邦人上前几步把那团肉块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就好像在抚摸一只温顺的橘猫一般,接着开口道: “你现在眼睛里看到的所有东西,就是我平时看到的东西。时间一长,我便成了你们口中的疯子了。” 景页震惊了,只是这一时半会的时间里,景页就已经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难以想象这个异邦人,在这种混乱,没有任何合理逻辑可言的世界里生活了多久,经历了多大的精神压力。 景页闭上了眼睛,稍微缓解了一下这个世界带来的震撼和恐惧之后,睁眼担忧地问道: “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一直看到这个世界,我也会一直这样吗?” 开玩笑,景页可不想一辈子看到长成肉团模样有着水母一般下肢的猫,而且就凭现在的情况就能猜到,如果此刻自己的父母和大哥站在自己面前,肯定也不会是原本正常的模样,到时候即便说出去也没人信,只会跟眼前的异邦人一样被人当成疯子。 异邦人缓缓地开口说到: “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想回忆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一直看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一个……一个……” 异邦人放下了那个肉团,双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显得很痛苦一般,抿了抿嘴,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神” “神?” 景页听了不禁在心中复述了一遍这个字,难不成也和那群黑袍人有关系?异邦人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说到: “和你接触的不是一回事。” 景页一怔,立刻问道“不是一回事?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异邦人没有回答,只是抓着自己头发的手越来越用力,甚至能听见头发根部传来的撕裂声。 “喂!” 景页连忙上去抓住他的手,想让他停下来。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而那个异邦人则猛然抓住景页的手腕面色痛苦地说道: “我不能告诉你,他在折磨我,我只能告诉你一些你必须知道的东西。” 说着他伸手将景页怀里的小雕像拿了出来,就好像他知道这个东西就放在景页怀里一样。 只见在这个世界里面小雕像不再是原本那副模样,而是一团带着黑色雾气的肉块,上面的触手不断地在扭动,触手之上还有嘴巴发出嘶吼声。 “很多都是他,他有很多,这仅仅是其中之一,不,甚至不算其中之一,而是一个中的一小部分……” 异邦人仿佛用力地克制着什么一般,艰难地说道: “我有一本书,它能帮你,就放在床底下,别人看不懂,你能看懂,里面很危险,不能打开……要打开……他们会出来……他们要出来……” 异邦人话里的内容逐渐矛盾了起来。 突然,异邦人猛地站起来冲着景页喊道: “它来了!我可以解脱了!哈哈哈!” 紧接着从房屋里跑了出去,景页被吓了一跳之后立马起身追了上去,而守在门口的商贩也被吓了一跳,以为是疯子伤了景页跑了出来,直接冲上去将疯子按倒在地。 但是这一切在景页眼里却是一只脖子细长,五官长在不同地方,有六条腿的怪物将疯子紧紧地包裹住,发出嘶哑的“嘎嘎声”,场面非常恐怖。 景页顾不上别的,心里清楚这是商贩,上去将那怪物推到一边,看着疯子问道: “谁要来了?还有我要怎么出去?这个雕像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疯子则跪在地上面带微笑,慢慢转过头说到: “那东西就是他,但是不是来的他,你不用担心,我死了,你就回去了,他只让我告诉你,他在,他想看你们争斗,他对你突然感兴趣。” 然后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当景页正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疯子的右手突然被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咬住给撕扯下来了,很快,同样的状况出现在他的背,腰,肚子,腿以及其他部位上,而疯子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看不见的生物撕扯得七零八落。 景页被眼前这一幕吓得面色惨白,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被一个看不见的生物撕咬着的器官撒得遍地都是,相信没有什么画面能比这个更让人恐惧了,而旁边坐在的怪物则发出尖锐的“嗡”声。 很快,那看不见的怪物的撕咬结束了,只剩下一地的血迹、器官和肢体,连一块完整的肉都没有,而景页眼中的奇怪的世界也逐渐变成正常,地上的怪物逐渐变成商贩的模样,发出的“嗡”声也变成了他的尖叫声。 景页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残肢,仿佛做了一个噩梦一般,但是溅在脸上的血迹正在不断地提醒着他,这些都是现实,这不是梦。 官府的人很快就来了,连带着来的还有白炼和不良帅,他们二人听说景页要被官府的人带走了立马就赶来了,所幸有异邦商贩作证,再加上景家白家在京城里面的影响力,景页才没有被关押审讯,三人出了官府便找了一家酒楼坐下。 “我说啊,” 白炼盯着面前坐着发呆的景页有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咱们这才回来多久,你刚能下地,怎么就扯到命案里面了?” 景页仿佛没听见白炼的声音,依旧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茶杯,直到白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他这才回过了神,面容有些苦涩地解释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即便是我把我今天看到的都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白炼叹了口气,说到: “唉,先不说这个命案了,我对这个了解得也不多,先介绍一下,这位是不良帅,负责京城大大小小的情报搜集以及一些隐秘的任务,关于抓走你妹妹的那群人他可能知道一些东西。” 只见坐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神情冷淡的一个年轻人冲着景页点了点头。 景页见到此人不禁心中暗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年纪轻轻便成为了不良帅,想必是有些真本事的,随即也冲着对方拱了拱手,问道: “敢问不良帅,关于那群黑袍人有什么情报吗?” 不良帅看上去有些高冷,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架子,见景页问起,便开口回道: “自上月起,城内不断有醉汉和乞丐失踪,起初我以为只是一些普通的失踪案件,可是失踪的人数越来越多,并且每一个失踪的人无一不是人间蒸发,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好像不存在了一般,要知道即便是再高超的绑架手段,或多或少都应该有一些目击或者痕迹,但是这些失踪案即便是我亲自追查,线索总会在一处断掉,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如果不是白公子将你们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于我,我也很难想到会和他们有关。” 景页好奇地问道: “既然如此,不良帅你是怎么推断出这些事情是和他们有关系的?” 只见不良帅端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口,眼睛微眯,语气低沉地说到: “前几日我接到手下来报,说在城西市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看见一个黑袍人拖着一个醉汉,他本想跟上去看究竟会被带到哪里,可惜没多久被发现了,那黑袍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隔着十几米直接将我那手下的腿废了,紧接着就带着醉汉消失了。” “原来如此……” 景页点了点头,这时白炼在一旁插嘴道: “所以我和不良帅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查出那群人的老窝在哪。” 景页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什么办法?” 但白炼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悠闲地端起酒杯和不良帅碰了一下,嘿嘿笑道: “喝酒!” 白炼这副悠闲自得的样子景页愣了一下,自己的妹妹此刻正生死未卜,这家伙居然还卖起了关子,正欲发怒,突然看到不良帅似乎不经意间用手指点了点窗外,景页顿时明白了什么,也笑道: “那好,喝酒!” 不良帅则打断了二人说到: “不急,等晚上。” 白炼听完哈哈一笑,说到: “晚上再来约你喝酒。”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酒楼,而不良帅也冲着景页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景页喝下了杯子里最后的一点酒之后,结完账又回到了那个小院子里,他还记得疯子死前说的那本书,当时情况比较复杂,景页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拿,现在事情处理完了,他便想把东西取走。 再次来到疯子原来住的屋子里后,景页又想起了吃下蘑菇之后看到屋子里千奇百怪的变化以及他最后的下场,不禁暗暗地打了个冷颤,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叹道: “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种解脱吧,可惜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不然我肯定会给你立个坟。” 说罢便开始在疯子的床下寻找着,不一会,从里面角落处拖出来一个盒子,盒子上面刻着一个有点怪异的花纹,看上去像是一个尖角有些扭曲的五角星,中间有只眼睛。 当他用手打开盒子之后,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黑色牛皮外壳包裹住的书,上面的图案千奇百怪,封面上有着不清晰的《死灵之书》四个汉字,景页心下不禁觉得奇怪,汉字?为什么是汉字?这书是疯子从异邦那带来的,看上去也有年头了,按理说应该是异邦字才对啊。 景页心里一时想不明白的同时,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他连忙将盒子关上环顾四周,但是这种盯着自己的感觉又消失了。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将盒子拿起,他打算先回家准备晚上的计划,等事情完成之后再研究这本诡异的书,随即出门离去…… 第7章 喝花酒 离开院子的景页很快回到家,他把盒子藏在自己床下之后便拿来笔墨,在一张纸上写上了一些东西,然后让家丁去置办,并且一再叮嘱质量要过硬,这些东西可都是晚上要用到的,景页可不想临了因为这些出大事。 家丁接过纸条很快就出门去了,而景页则准备躺着休息一会,顺便构思一下晚上计划的细节。 这时,屋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二少爷,大少爷和老爷正在厅房等您呢,说是找您谈事。” 坏了!景页心想,肯定是被官府带走的消息传到爹的耳朵里了,连忙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便朝着厅房走去。刚进厅房便看到自己的大哥正在父亲面前低着头挨训呢,见景页走进来之后便一脸幽怨地盯着他。 见状,景页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下问道: “咳,爹,您找我?” 景威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之后,转过头看着他,声音有些冷冷地问道: “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 听得出来,此刻的景威正压抑着怒火。 景页显然也意识到了,但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地说道: “爹,您误会了,那人的死跟我没关系,官府那边我都解释清楚了,这不才放我回来吗?” 尽管景页在努力辩解着,但景威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冷笑道: “是吗?那还真是我误会你了,你告诉我,库房里的雕像哪去了?” 眼见自己的父亲是动了真怒了,景页索性不再辩解,实话说道: “我拿的!我想起来买雕像发生的事情,觉得这个雕像和抓走小妹的那群人有关系,就拿了琢磨琢磨。” “你还好意思说!” 景威一拍桌子喝道: “萱儿已经下落不明了,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娘交代?!” 旁边的景玉一见自己的父亲真的生气了连忙出来打圆场道: “爹,二弟只是一时糊涂,而且也是急着救萱儿,您就别再怪他了。” “哼,” 景玉的话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景威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冷哼了一声,不再发怒了,而是用手指着景页警告道: “总之,你不准再参合这件事。” 景页没说话,只是紧紧地咬着牙,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爹,有些事情您没亲眼见过,您能想象出一个尖头怪物从人嘴巴里爬出来的样子吗?您能想象到人的肚子里伸出十几米长的触手吗?您能想象到一个人在您眼前被看不见的东西撕成碎片吗?” 景威愣住了,一开始他没理解景页说的话的内容,以为是自己的二儿子被自己骂得魔怔了,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胡话,但看到景页的眼神,他才明白,景页没有在说胡话,而是很认真地在讲述着某些事。 见自己的父亲沉默了,景页继续说道: “这些在您看来可能是疯子才会说出的话,但是我是真的见过、经历过。我明白您担心我会因为掺和在这件事里面从而被波及,但是爹您别忘了,他们已经盯上我了,不单是我,甚至是整个京城都已经被盯上了。” 景威有些愣愣地看着景页,只觉得他有些陌生,从小到大自己的这个儿子对于自己的话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但此刻的他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如此坚定地看着自己。 “躲是躲不掉的,爹,如果只是一味地等着不明真相的人来救小妹,小妹只能是死路一条,而且因此而死的人会更多!爹您明白吗?孩儿不孝,爹您不用劝我,也劝不动,我虽然一向听您的话,但只要是自己认定要去做的事情即便是您也无法改变我的想法,这点您是知道的。” 说完这些话,景页的目光依然坚定且平静地和景威对视,景玉则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很快,景威有些翻涌的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说道: “唉,翅膀硬了。” 三人就这么沉默着,又过了一会,景威低声喝道: “还杵在这干什么?你不是要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吗?赶紧滚!” 景页一听心里大喜连忙说到: “那孩儿先走了,您也别太担心,我心里自有分寸的。娘那边也麻烦您了。” 说罢便离开了厅房。 见景页离开了,景威又冲着景玉喝道: “你也给我滚,让我自己静一静!” 景玉也如获大赦一般赶紧溜出厅房。 离开厅房的景页刚好碰见了采购回来的家丁,只见家丁将一个小包裹塞给了景页说到: “二少爷,您让我置办的东西都给您弄妥当了。” 景页则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将小包裹塞进怀里,便回房间了。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景页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从家里的马厩里牵了匹马直接奔着白府去了。 京城白家的府邸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接近西市的一条街道上,在等着家丁通报白炼的时间里,景页下马欣赏着身后的街市。 虽是傍晚,沿街叫卖的小贩却已经将灯笼支起来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马车声和人交谈吃东西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不禁显得街道繁华至极。 “真幸福啊,” 景页心里这么想着: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那些怪物的存在,不知道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就这么什么都不知道地活一辈子……” “想啥呢!” 突然,景页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白炼。 他早就在家等着景页了,接到家丁的通报第一时间就出来了。 面对白炼的询问,景页有些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白炼见状便宽慰道: “又在想你妹妹的事吧?哎呀,你愁也没有用,这事都已经交给不良帅了,他可是专业的,你就在家等着好消息就行啦!” 说着将景页的马交给自己家的家丁,让其看好,自己则拉着景页走向西市的一家酒楼说到: “来来来,今天约你过来就是为了能让你开心开心,一定不醉不归!” 就在这时,景页偷偷递过去一个药丸,顺着白炼拉着景页的手的袖口滑了下去,而白炼则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依旧让店家准备一些好菜好酒,开了个包厢,甚至还叫上了几个艺妓,大有不让景页尽兴而归誓不罢休的气势。 趁着二人先进包厢等候的时间,景页查看了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偷听,便低声对着白炼说道: “你搞什么!怎么还叫艺妓过来了!我大哥要是知道了回去不得弄死我!” 白炼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说到: “谁让你装的那么像,我这不得配合你嘛。再者说,”说着一把搭上景页的肩膀,“就咱们两个大男人躲在包厢里喝酒,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龙阳之好呢。” 景页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一把将他的手推开,又接着提醒道:“刚刚的药丸收好,那是醒酒药,等会喝酒的时候记得吃。” 白炼则满不在乎的说到: “诶呀,你要相信小爷我的酒量,我可是号称西市千杯不醉的人物!” 接着又似乎怕景页不放心补充道:“不过要是真的醉了,我会记得吃的。” 听见此话,景页心里越发没底起来。 很快,小二便开始一道一道地上菜。 不得不说,这家酒楼不愧是西市闻名的酒楼,菜品样样都是色香味俱全,甚至还有景页没有见过的,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紧接着艺妓也到了,是两位略施粉黛的佳人,其容貌虽没有沉鱼落雁那般夸张,也离得不远了。 两位艺妓一进包厢门便冲着白炼行礼: “白公子安好。” 白炼则指着景页说到: “这位是景家二少爷,景页。” 二人听罢连忙向景页行了一礼道:“见过景公子” 景页哪见过阵仗,连忙有些尴尬地起身回礼道: “见过二位姑娘。” 说完还狠狠的瞪了白炼一眼,心想到这家伙肯定经常来这里寻欢作乐,连艺妓都混熟了,而后者仿佛没看见一般对着两位艺妓说到: “景公子今天心情不好,薄玉你今晚可得哄好了,今晚要是开心了还有别的赏赐。” 说罢丢过去一锭银元宝,“至于浅花,你今晚就陪着我,最近我爹老是拉我去军营历练,可算是能好好放松一下了。” 浅花和薄玉接过银子之后喜笑颜开,连忙坐到景页和白炼的身边,一人负责唱小曲,另一人负责弹琵琶,一曲唱完又哄着两位公子喝酒,气氛逐渐欢快了起来。 景页闻着身边不断贴近的薄玉身上传来的香味,不禁有些面红耳赤,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逗得薄玉不断地掩嘴轻笑,薄玉看着眼前这位京城有名的景公子这副样子,打趣地说到:“景公子想必还未经人事吧?” 说着还将身体又靠近了几分,几乎要贴上去一般。 “啊?啊!是,还未成家。” 景页有些尴尬地回道,脸上的红色不禁又红了几分,不知是醉酒还是醉美人。 “那景公子觉得奴婢好看吗?” 薄玉盯着景页的眼睛好似故意要挑逗对方一般,眼神里带着一丝妩媚。 景页则根本不敢看薄玉的眼睛,将求救一般的眼神投向了对面的白炼,结果白炼还是装作没看见一般搂着浅花喝酒,打趣,不禁让景页恨得牙痒痒。 薄玉见景页迟迟没有回答,心里不禁暗暗叹息了一下,对着景页说到: “想必景公子是看不上奴婢了,不过也是,一位世家的少爷怎会看上我这种女子。” 说罢眼神里还带着一丝落寞。 景页闻言连忙对着薄玉解释道: “姑娘言重了,在下万万没有看轻姑娘的意思,姑娘的容貌在我见过的人中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只是在下对姑娘所知甚少,万不敢随意轻薄。” 薄玉听罢掩嘴噗呲一笑道: “没想到景公子还是个正气十足的人,我还以为都和白公子一样见到漂亮的姐妹就想去占便宜的人呢。” 说着还幽怨地瞪了白炼一眼,白炼则是尴尬地干咳了两下,当作没听见。 接着薄玉又端起酒杯对着景页说道: “现在像公子这般品质的人已经不多见了,奴婢敬您一杯。”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旁边的白炼起哄道: “景页你还不快回一杯,别让我看不起啊!” 景页则也端起酒杯对着薄玉敬了一杯,包厢里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就这样众人你一杯我一杯,时间很快来到深夜,两位艺妓已经醉倒,伏在桌上了,但同样伏在桌上的还有白炼。 “喂!你搞什么!” 景页拼命的摇着白炼低声喝道: “你这家伙不会没吃醒酒丸吧!” 桌子上的白炼则突然嘿嘿一笑,腾地一下站起来说道: “骗你的!哈哈哈,我偷偷吃了醒酒丸,没醉,你放心吧!” 景页满头黑线的望着白炼吐出两个字:“有病。” 接着便装出醉得不行的样子要出包厢了。 “慢着!” 白炼叫住了景页,接着从怀里掏出两个小袋子,沉甸甸的很明显是银子,分别放在浅花和薄玉身边,景页见此忍不住说了句: “真不像你会做的事。” 白炼则翻了个白眼说道: “都是苦命人,若不是迫不得已又怎会出来做艺妓呢?我虽然不能帮天下所有的苦命人,但是眼前遇到的还是能帮一帮的。” 接着又将手搭在景页身上说道: “走吧,该咱俩出场了,演戏要演全套嘛不是。” 这回景页不再甩开对方的手,同时心里还在暗暗嘀咕,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白炼。 二人出了包厢便成了酒楼里众多醉汉的成员,只见白炼眼神迷离,舌头打结般地说道: “掌柜的……小爷我……今天喝得开心,帐……记在我名字上,回头……派人去……白府要。” 酒楼掌柜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应付这样的白炼了,立马点头哈腰熟练地送着这二位少爷出门。 一出酒楼的门,白炼便搂着景页的肩膀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 “兄弟……不着急回去,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醉……花楼!”说着便拉着景页进入了隔壁的一条巷子里。 醉花楼是京城有名的春楼,和景页今天吃饭的这家酒楼相距不太远,有一条较长的小巷子直通两个地方,二人便走的是这条巷子。 景页虽然嘴巴上有些口齿不清地答应着,心里却想着,白炼这家伙要是真的带自己去了春楼,一定要提前在半路上掐死他。 就在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中的时候,街对面的角落里,一直盯着的几个黑袍人也悄然跟上,消失在巷子中…… 第8章 从未见过的村子 “感觉到了么?”搀着白炼胳膊的景页低声说道,就在二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进了小巷不久,后面就传来了细小的脚步声。 白炼一边嘴里嗯嗯啊啊地说着醉话,一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依旧拉着景页往前走了一小段路。 突然,白炼仿佛被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接踉跄了几步,歪倒在路边,而景页好像是因为被白炼倒下去的时候拉扯了一下,也倒在他的身边不省人事。 很快,白炼就传出轻鼾声,回荡在巷子里。 过了一会,就在白炼感觉自己装睡都快装成真的时候,之前的脚步声又出现了,紧闭双眼的景页听见大约有四个人的脚步声在自己身边停下,接着就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又来两个,赶紧搬走,祭司大人那还缺十个人就能完成仪式了。” 另一个人则开口道:“祭祀大人到底想召唤什么东西啊?”是个年轻的女声,语气里满是期待与激动。 然而还没等刚刚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回答,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打断了二人。 “闭嘴!不该问的别问,赶紧把这两个人带走。” 于是这四个人将景页和白炼抬起,分别放到两人背上,再披上一块黑布,紧接着就带出了巷子,朝着城西方向快步赶去。 就在这四人离开巷子之后,从巷子对面的街角处走出来了一个人,脸上戴着半个面具,正是不良帅,他正冷眼看着这一幕,随即吩咐了自己身边的手下几句,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被人背着的景页感觉到一阵颠簸,西市独有的吵杂声逐渐变小然后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便是寂静。 景页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出了城了,再往西走就是西郊,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把自己和白炼带到哪里去。 突然,他感觉到有一层凉意扫过自己,就如同有一层水膜滑过身体一般,这股诡异的感觉让景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好在并没有惊动背着自己的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似乎是到达目的地了,景页趁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观察周围,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地窖改造的牢房,一道铁门将本就不大的空间一分为二,几根柱子支撑着这种地下结构,墙上有着几盏油灯,昏黄的灯光把四周映射得影影绰绰,旁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好像晕过去的人。 这四个黑袍人将景页和白炼放在地上,其中一个还踹了白炼一脚骂道: “妈的,这家伙死沉死沉的,累死老子了。” 另一个人则拉了他一下说道: “赶紧走吧,别一会给他弄醒了。” 然而那人却满不在乎地回道: “醒了又能怎么样,咱们这儿这么多人,还有祭司在这,怕什么?”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这时又有一个人出来打圆场。 一直躺在地上装睡的景页听见有人踹了白炼一脚心里不禁暗暗发笑,堂堂京城白少,平时谁见了都要躲着点的主,居然躺在地上被人踹了一脚,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被人嘲笑好一阵子。 想到这景页拼命憋住笑,生怕旁边的黑袍人察觉。 但是白炼这下可沉不住气了,想他平时就是属于比较张扬跋扈的人,哪受过这种委屈,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给了那人脸上一拳,嘴里骂道: “狗东西,你找死!” 见此情景景页自然也不能继续装醉了,也快速起身将一人打晕,剩下的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往出口跑去,可是景页根本没给他们机会,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铁丸,丢给白炼一个说道:“我左你右。” 说罢直接扔了出去。 景页从小习武,各种暗器准头自不必说,白炼更是从小跟着他爹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只听见“嘭”“嘭”两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两声惨叫,跑向出口的两个人直接应声倒地。 白炼拍了拍手说道:“搞定。”样子显得极为轻松。 接着又转头盯着景页恶狠狠的道:“我警告你啊,今晚的事你要是说出去了我跟你没完!” 景页则干咳了两下说道:“放心放心,绝对保密。”心里却补了一句,才怪。 白炼这时走到其他昏迷的人旁边俯身查看了一下,抬头对着景页说道:“被下药了,但是没什么危险。”景页点了点头,看着地上昏迷的几个人说道:“把这几个绑起来吧,丢到铁门里去。” 两个人找了一些绳子,将这四个人绑在铁门里的柱子上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摸向出口。 景页先将头从地窖里探出去,向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地窖是在一个屋子里,入口则在桌子底下,见此,回头对着白炼点了点头,一个闪身出来了。 等白炼也出来之后,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搞清楚四周究竟是什么情况再做决断,接着景页缓缓地将房屋门打开,展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幅村落的景象。 村子里有着极多的土房和砖瓦房,有一些房子的风格甚至连景页和白炼都没见过,景页回想了一下,似乎只在夜市里和异邦商人的交流中听说过。 景页看着这些房屋有些愣神,自言自语道: “京城附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样的村子?要知道那些人的速度并不快,背着我们走不会离京城太远,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里?” 白炼也有些弄不清状况,二人面面相觑,白炼有些迟疑地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这么多屋子和楼,远处还有塔,也不知道你的妹妹被关在哪里了,总不能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吧?” 景页摇了摇头说道: “肯定不能一间一间搜,那样太容易被发现了。” 话音刚落,从屋院门口的左侧不远处出现了一队手持火把的黑袍人,景页见此连忙把白炼拉回屋内,快速地把门掩好,所幸二人并没有被发现。 白炼看着正趴在门缝上窥伺外面情况的景页问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呆在这不走吧!” 景页则等着那队黑袍人走过去之后,才回道: “现在只能想办法把他们的头领抓住问出来了,刚刚那人不是说有个祭司在这么?想办法把他抓住,还怕找不到我妹么。” 白炼听罢点了点头,俯身将插在靴子里的一把匕首递给景页说道: “防身用,我带了两把,咱们尽量别被发现了,我刚刚注意到那走过去的一队人里面,有两个黑袍人不太对劲,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在山洞的那个黑袍人一样,只是没那么夸张。” 景页点了点头,将匕首收起来之后,随即打开屋门弯腰溜了出去,白炼也紧随其后。 二人一番商量出了院门,打算顺着小路往高塔的地方前进,景页觉得那地方和别的房屋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而白炼也没有更好的想法。 一路上又遇见了几次巡逻的黑袍人,好在都有惊无险地躲过去了。 就在二人为了躲避新的一队黑袍人躲在一棵巨大的树后的时候,白炼感觉自己的脖子处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着自己的脖子一样,他用手一摸,发现手上全是黏液,心里吃了一惊,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这棵树茂密的树冠中伸出来一条绿油油的舌头悬在空中,刚刚就是这玩意在不断地舔舐着白炼的脖子。 白炼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吓得张嘴就要大叫,谁知道这根舌头趁白炼张嘴的瞬间直接插进了白炼的嘴巴,紧接着就要往里钻,而白炼在受到惊吓之余,手本能地抓想抓住这根恶心的舌头,可是上面遍布了滑溜溜的黏液,根本抓不住。 就在白炼感觉这根舌头快捅到他的胃的时候,一阵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接着就是“咔嚓”一声,这根绿色的舌头被应声砍断。原来是旁边的景页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一看白炼正在被恶心的绿舌头插嘴呢,连忙掏出匕首将其砍断。 白炼将嘴巴里断掉的舌头拔出来后,扔在地上干呕了几声,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好不容易缓了一会,转头看到地上那根断掉的舌头还在不断地扭动,不禁又想呕吐。 景页这时连忙将白炼的嘴巴捂住,接着拉着他快速地跑到附近的一个院子里躲了起来。白炼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景页拦着,只见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队黑袍人,低声说道: “刚刚动静闹得太大,那队人好像察觉到了。” 白炼一惊,有些担忧地低声问道:“那怎么办,等他们过来发现地上的那根舌头,肯定会觉得是有人闯进来了。” 景页稍一沉思,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我有办法。”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铁丸,就如刚刚在地窖里使用的一样,又像之前一样递给了白炼几颗说道: “等他们走到树下,朝着他们的脚丫子砸,越用力越好。” 白炼听罢就知道景页想要干嘛了,接过铁丸,有些疑惑地问道:“那棵树的舌头不是被你砍了吗?” 景页则稍稍吸了口气说道:“真的吗?你再仔细看看?” 白炼立刻将眼睛睁到最大,死死地盯着那棵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只见那棵树在风的吹拂下,树冠上的叶子纹丝不动,而刚刚伸下舌头的树冠的位置正在微微颤抖,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等会,那棵树……该不会上面的叶子都是舌头吧?!”白炼脸色有些发白的问道。话语中还带着颤抖,很明显想到不好的事情。 景页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我刚刚拉你离开那里的时候注意到那些叶子都是可以伸缩的。” 又回头看了一眼白炼的脸色,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刚刚的舌头有毒?” 白炼则连忙摆手回道:“啊不是,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他们来了,正事要紧。”说罢拿着铁丸瞄准了正在往这边走的几个黑袍人。 见此,景页也就没管他了,也拿起铁丸瞄准了那几个黑袍人…… 第9章 邪树 这几个黑袍人听见树这边传来了一些动静,于是打算过来查看一下,不过他们似乎是知道这棵树有什么特异之处,所以在靠近之前,为首的一位似乎是队长的人叮嘱其他人道: “不想死的等会过去都给我把嘴闭上,有什么要说的等离那棵树远一点再说!” 其他几名黑袍人齐声应道:“是!” 接着几个人缓步朝树这边走来,等到了树后发现地上还在扭动着的绿色舌头时,几人都是心里一惊,顿时明白有人闯进来了。 但就在这时,几声“咻咻”的破空声响起,接着那几人仿佛被石头砸中脚一般纷纷抱着自己的脚惨叫起来,声音在寂静的村子里显得极其凄厉。 可能是因为景页刚刚把那棵的一根舌头给砍掉了的缘故,这棵树显得有些暴躁。 本来这几人走到树下,它还只是微微颤抖,等到这几人张口惨叫之时,它枝干上的那些伪装成树叶的舌头直接开始胡乱挥舞,其中几根飞快地插进了这些人嘴中,还有几根舌头直接将这几人卷到半空中捆住了。 只有刚刚叮嘱其他人的那人即便被铁丸击中了脚踝,仍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将惨叫声咽了下去才幸免于难。 但是那几个被卷到空中的家伙就没这么幸运了,舌头从嘴巴进入,直接捅进了他们的胃里,接着从舌头末端分裂开,露出一排排牙齿,开始撕咬他们的五脏六腑,吞食着他们的内脏和血液。 这些在景页和白炼的眼中只能看到他们被卷在空中,七窍不停地流着血,身体因为剧痛在空中不停地痉挛,肚子那里不断地有东西在蠕动,而嘴巴里却只能发出一声声被堵在喉咙的呜咽声,但是听起来也极其凄惨。 地上唯一那个没有被绿色舌头攻击的人见到这一幕之后宛如疯了一样瘸着那只受伤的脚,一步一崴地朝景页和白炼这个方向跑来,跑来的同时还用手捂着嘴,生怕下一刻就和自己的同伴一样。 白炼和景页见到这一幕也被惊呆了,他们自己都没想到这棵树会如此恐怖,特别是白炼,在见到空中那些人肚子的变化之后脸色变得越来越煞白,用手捂着嘴巴差点又吐出来。 而景页看到幸存的那个人往自己这边跑来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救他,可是还没等到景页下决定时,那人瘸着的脚就被一根伸长的绿舌头给卷住了,接着就往回拖。 那人这时候也顾不上用手捂嘴了,因为他已经发现了白炼和景页二人藏身的地方,直接开口朝二人呼救。 而景页和白炼听到这人的呼救声本想出去拿匕首将他脚踝处的舌头给砍断的,可是又出现了新的状况: 只见那棵树又伸出一根舌头,从头分裂成几瓣,一下子包住了这人的头,随着“咔嚓”一声,这人的脑袋直接炸裂开来,红白之物溅得到处都是,有些甚至溅到了白炼的脚边。 白炼这回没忍住直接转头弯腰吐了起来,虽说他从小在军队里长大,对于尸体什么的可能接受能力比较强,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眼前这恐怖的情景还是将他的认知给打破了。 此时那棵树甚至还想对景页白炼二人动手,好在景页反应快,又把白炼拉了回去。 那颗邪树见够不着白炼和景页之后,便没再管他们,而是将那具无头尸体倒提着,当作毛笔一样,用尸体不断流淌出的血当成墨,开始在地上画着什么,至于那几个被卷在空中的几人早已经被吃空了内脏,死得不能再死了。 没一会,地上就多了一个由鲜血画成的怪异图案,怪树随即将这几具尸体丢在了法阵上。 伴随着法阵逐渐亮起的一阵暗紫色光芒,从中伸出了几支树干一样的手,将尸体拖了进去,又从里面飘出几个绿紫色的光点飞入了树干之中,使得邪树微微颤抖,不知道是不是景页的错觉,他感觉那棵树的树冠变得更多更绿了。 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法阵消失了,尸体和血迹也消失了,这里又重归了寂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景页有些愣愣地看着那棵邪树,又看了看正在旁边疯狂呕吐的白炼,嘴里喃喃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我是变成跟那个疯子一样了吗?” 但是景页很快就从这种状态里脱离出来了,他明白再怎么纠结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也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查清这里的头目在哪,然后抓住他问清楚自己妹妹被关在哪。 白炼都快将自己肚子的酸水吐干净了,总算是好了一点,但是一回想起那舌头的黏液和那人溅得一地的脑浆,还是忍不住地犯恶心。 景页在旁边帮他拍打着背,有些担忧地问: “好点了没?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那些人闹出的动静不小,我怕附近还有巡逻队发现,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我没事,” 白炼强压住恶心感回道: “我们快走吧,我现在只想离这棵树越远越好。” 景页听罢点了点头,率先向高塔的方向前行,白炼紧随其后。 二人很快便来到高塔之前,站在这座高塔下抬头看去,景页和白炼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仿佛这座塔正在弯着腰盯着他们俩一样,可是在远处看的时候,这座塔明明是笔直的,除了造型有些奇特以外没什么异常,这不禁让二人心里犯起了嘀咕。 特别是景页受到的感觉更为强烈,因为这种感觉他曾经感受到过,就在夜市的那晚梦里,那座城市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同时相反又矛盾的感觉从同一个物体上发散出来,使人又厌恶又害怕。 “咳咳……” 景页干咳了一下,用手摸着大门对着白炼说道: “进去之后多加小心,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炼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了。 于是景页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门推开。 随着“吱呀”的一声,二人看清了里面的情形,没有想象中的各种怪物,也没有想象中的黑袍人,里面看上去像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有着昏暗的油灯,通道顶部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 见到是一条通道,景页低声地骂了一句:“妈的,怎么又是通道。” 白炼明白,他这是想起来之前游猎的事情,暗自叹了口气,接着宽慰道:“没事,这是塔里,不是山洞,肯定不会像之前一样了。” 景页有些沉默地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白炼见此也没多说什么,随即跟了进去。 二人刚踏入门内,便感受到一股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来,景页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白炼则是嘀咕道: “这是什么味……刚刚在门外怎么没闻到,怎么感觉有些恶心啊,但是又觉得好像在哪闻过……” 景页听见他的嘀咕声回应道: “我也是,总感觉在哪闻过,就是想不起来。” 二人在这件事情上没有琢磨出个头绪出来,不过也没有计较太多,继续往里深入。 二人沉默地往前走了一会,头顶上的砖缝中不断“滴答滴答”地往下渗着水珠,接着通道出现了变化,出现了一个往上的螺旋石阶,看来是通向上一层的楼梯,二人没有多做交流,直接就走了上去,“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空旷深邃的通道中显得格外清楚。 走了好一会,二人才来到了第二层 第二层似乎依然是通道,但是和上一层不同的是两边多出了一个个房间,见此景页和白炼放轻了脚步,怕这些房间中有人被自己惊动。 二人经过这些房间时会不自觉地听一下里面的动静,有些能听到里面传出来水声,有些则是一些呢喃声,有些则是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白炼还发现这些房间门下都会往外渗出一些水,但是很快就会被这些石头吸收,所以并没有积成水洼。 “我说,”白炼有些忍不住地低声问道: “这些房间不会是澡堂子吧,又是水声又是呢喃声的,会不会是有人在里面泡澡泡睡着了说梦话呢。” 景页一时语塞,好半天才回了一句: “如果换作是以前的我,我肯定会觉得你在开玩笑,但是现在我真的不太确定了,说不定他们真的会在塔里建澡堂。” 很快二人便遇到了和刚刚一样的螺旋石梯通向上层,这时景页心里又泛出当初在山洞里时的感觉了,总觉得有东西在呼唤着自己,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反应更强烈了。 景页有些不安地问白炼: “你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白炼这时皱着眉头,用不确定的语气回道: “有,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叫我,但是我明明没有听见声音啊,仿佛是直接出现在我的心里的一样。” 景页听完心里一惊,这不就是自己的感觉么,为什么上次在山洞里白炼没反应?但是这次他也感觉到了? 联想起刚刚渗水的房间,结合对比上次更加强烈的呼唤,景页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回道: “我……有个想法,但是我不太敢确定,这太荒谬了……” 白炼听到景页这么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在他的印象里,景页一直都是冷静沉稳的代表,能让他说出这种话,可见他心里的想法有多夸张,一时间二人又陷入了沉默,同时再次往上走,来到了第三层。 虽说是第三层,二人却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了,因为这些螺旋石阶实在是太多了,很少有建筑会将楼层之间的楼梯建得如此深长。 第三层依旧是一条通道,两边是一个个小房间。见到此景白炼忍不住说道:“咱们不会又像上次那样鬼打墙了吧。” 话一出口方觉得不太妥,瞟了一眼景页,发现他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 景页则回答道: “我刚刚在二楼的时候有记住门上面的花纹,和这层楼房间门的花纹不一样,不是鬼打墙,走吧。” 白炼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往前走。 就在二人走到一半时,白炼突然被景页拉住了。 “怎么了?”白炼有些茫然地看着景页,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景页则指了指左手边的房间说道: “这间房间没有渗出水,我想进去看看。” 白炼听完愣了一下,随即就摇头否决:“不行,万一里面是那群黑袍人或者是跟那棵树一样怪物在里面怎么办,我不能让你进去。” 但是景页却坚定地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但是不能确定,我需要打开一扇房间的门才能确定,这扇门没有往外渗水,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我有一种直觉,这间房间里面会有这个村子的答案。” 白炼看着景页坚定的目光动摇了,他明白对方比自己要理智,也明白对方在这种事情上要比自己更聪明,咬了咬牙说道: “那我陪你一起进去。” 景页没有再多说什么,走到房间门前,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下,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接着缓缓地将房间门打开…… 第10章 我们在海底?! 景页缓缓地将房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造型奇特的房间,空间不是很大,但是四周墙壁上刻满了难以形容的花纹,一直盯着这些花纹会觉得它正在不断扭动从而感到不适甚至有些恶心。 房屋内的设施都是石头做的,墙上有一扇奇特的窗户,而且并不是白炼和景页家中木头为骨,纸为面的窗户,而更像是用异邦水晶玻璃制成的。 窗外投射进来的光映照在这些家具上泛出青绿色的光芒,让人禁不住产生了一些诡异的感觉,加上心底不断传来的呼唤声,使得二人认为如果有人长时间待在这样的房间里,会对人的精神产生极大的影响。 白炼进了房间之后四处打量了一下觉得有点不舒服,随即走到窗户旁,想透过窗户透透气,顺便看一下这个村子周边情况。 “别过去!”景页出声提醒道,随即将白炼拉到一旁。 白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怎么了?我就是去看一下这个村子周边情况,等会要是被发现了逃跑也好找路啊。” 景页没说话,冲着白炼摇了摇头,自己则慢慢的朝窗户那移动,只见他缓步走到窗子前,将手慢慢地伸向那透明的窗口,就在触摸到的一刹那,想象中坚硬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凉,湿润,甚至有一点柔软的感觉,同时在他的手掌附近产生了一圈圈的涟漪。 白炼见到这一幕有些吃惊,连忙开口询问景页:“这是什么?难不成是水吗?” 景页回过头,脸色有些难看的回道:“没错,是水。” “怎么可能!” 白炼不敢置信地跑过来,用手伸了进去,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不得不相信这就是水,只不过似乎有一种力量将这些水阻隔在窗户之外。 “这……这……” 白炼此刻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自己明明是在塔的上面,为什么窗外全是水,难怪刚刚就觉得映射在家具上的光哪里不太对劲,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就在这时,窗户外闪过一道黑影,将二人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收回,过了一会那黑影又出现了,不过距离变得较远了,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条鲨鱼。 景页看着那条鲨鱼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的猜想没错。” 白炼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又想到就在刚进塔的时候,传过来一阵风,那股风的味道让他熟悉,瞬间他就明白了景页心里的猜想:他们,在海底! 但是瞬间他就觉得是自己疯了,自己明明上的高塔,爬了那么多的楼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海底? 他看着窗户有些喃喃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旁边的景页听见了白炼的声音,有些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他仿佛想起什么一样,连忙跑到窗户那将头不断地侧过来侧过去,调整自己的视角,终于,他很快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就在这崎岖不平的海底中,远处模糊不清地屹立着一座城,这也让景页明白了为什么进了塔之后自己心里的呼唤声会变得如此强烈,原来自己已经离得如此之近了! 景页死死地盯着远处的那座城市,仿佛又回到了梦里一般,那造型怪异的石头,那让人厌恶的建筑风格,还有那似乎看不到顶的宏伟雕像……他的心里不断有一个声音,诱惑着他,呼唤着他,希望他可以来到自己身边。 渐渐地,景页眼睛中的神采逐渐消失,变得痴痴愣愣,开始无意识地往前走。 白炼见到景页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他怕景页一不小心从这个窗户 跌落到海底,连忙将他死死抱住往后拖,嘴里还喊着: “景页!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然而这样没用,自己反而被他拖动着往前走,他立刻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对着景页的膝盖后腿处一边来了一脚,这是他从军队里学到的一种简单的关节技,可以让人很轻易地就跪下。 景页的膝盖后腿处被击中之后“噗通”一声跪下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在无意识地往前跪走。 白炼见他还是那种痴痴愣愣的状态,赶忙将自己的手臂分别从景页的左边腋下和脖子右侧伸出,然后用力扣死,形成十字,被这样扣住的人很难发力挣脱开,他想靠这个勒醒景页。 景页只感觉心里的呼唤声逐渐减轻了,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窒息感和濒临死亡的恐惧感,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连忙将手拍了拍自己脖子上的手臂,示意自己已经醒过来了。 白炼见状连忙松开手,俯下身用力地拍着景页的后背,关切地询问道: “你醒了?你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还自顾自地往窗子外面走,吓死我了。” 而景页则跪在地上用手撑着地,艰难地咳嗽着,好不容易缓过来才说道: “妈的,差点被你勒得醒不过来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景页心里明白,刚刚要不是白炼死命勒住自己,自己说不定真的会从这窗口跌落到海底,被那巨大的水压给压扁。 “你刚刚究竟是咋了?”白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景页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目光有些闪烁地说道: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去了海底里一座很奇怪的城市,刚刚就在找那座城市,然后找到了,后面的……我就记不太清了,总之别看那座城就对了,那里面有东西。” 白炼点了点头,说道: “如此说来,我们进塔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身在海底了,那些门缝下面往外渗水的房间应该是直通着海底的吧,也就是说那些房间里的窗户是没办法隔水的。” “嗯。” 景页答道,“可是我还有件事没弄明白。” “什么事?” 景页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们路过那些房间的时候,曾听到了一些呢喃声,那些无一例外都是往外渗水的房间,可是仍然有呢喃声,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白炼听完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知道,万一那些玩意打开门,海底的水倒灌进来,咱们在三层楼指不定会被冲到哪呢,别忘了这里的窗户可都通往海底呢,就算运气好冲到了下一层,这么高这么长的楼梯,摔也摔死了。” 景页也是赞同地点点头: “嗯,一切小心,尽量不要惊动里面的东西。” 接着转头环顾四周说道: “这层单独这间房间没有往外渗水,肯定是一个特殊的人的居所,咱们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关于黑袍人或者我妹妹的线索。” 接着二人就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白炼在墙上发现了一片雕刻着鱼鳞的小石片,这石片看起来很光滑,他尝试着用手掰了掰,意外地打开了在石床下的一个暗格。 景页连忙蹲下将暗格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是一个雕刻着很多光球般花纹的盒子,打开一看,一块如成人手掌般长,长条形状的石头躺在其中,白炼顿时有些气馁地说道: “这房间主人有病吧!石床下面放石头,这是什么风俗吗?” 说着便用手拿了起来,想仔细端详一下,可是他的手刚一触碰石头表面,他的脸色就变得诡异起来。 景页见他这个样子连忙问:“你怎么了?干嘛这个表情?” 白炼表情有些纠结,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状态,憋了半天直接把石头丢给了景页说道: “你自己拿着就知道了。” 石头落入了景页怀中,给他的感觉并不沉,接着将它拿在手中,就在刚一触碰的瞬间,景页感觉自己脑子里出现了许多颜色,缤纷杂乱的颜色光球无序的在脑海里窜动着,其中以银色为主。 这并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他自己用自己的大脑“看”见的,仿佛自己手中的石头此刻正闪耀着那些奇怪的光芒,但是自己眼睛本身又的的确确地没有捕捉到这些光,这种怪异的差异感让景页觉得有些新奇。 除此之外,在他用手接触这块石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大脑突然变得很轻松,思考问题的思路也变得清晰了。 就好像生锈的铁器里面添加了润滑的油一般,当然,这个形容或许不够贴切,但是他确实感受到了说不出来的舒畅,精神也得到了放松。 紧接着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心底:那座城市里面到底有什么呢?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景页并不在乎那里有什么,他现在只想找回自己的妹妹。 景页将东西塞到自己的怀里说道:“盒子太大了带不走,这个东西说不定之后有用,先带上。” 接着又递过来一封信说道:“刚刚在石枕下面找到的,我已经看过了,你看看。” 白炼接过信,借着房间里绿莹莹的光仔细地看了起来。 只见信上写着:尊敬的教主大人,关于召唤所需的祭品已经快凑齐了,最多只需要五天时间,我们就可以帮助那群鲛人接引龙王短暂地降临了。 关于您上次说的想让那位景家的小姐代替您的位置的这件事情我是极不赞同的,即便她的生辰恰好适合,但是她对于我们的理想与大计却没有丝毫的尊敬和理解,这是对于您最大的亵渎与蔑视!我们应当重新寻找一位适合女子,她应当视此事为荣幸! 不过这些只是身为第七祭司的我提出的建议,怎样决定还是您的权力。 还有,那位已经在我的操作下见过皇上一面了,虽然只是擦肩而过,但是皇上已经对她产生了兴趣,不过那位似乎并不想这么着急接近皇上,仍然保持着距离,在下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只能静观其变。 看完这些白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从信件里面来看,这群人似乎是一个有着疯狂计划的邪教,而且这个邪教已经将手伸到皇上身上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企图,那整个大唐必然会陷入到混乱之中。 想到此白炼连忙说道: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赶紧把这里的祭司抓住逼问出你妹妹的下落,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不良人,虽然我不相信什么狗屁龙王,但就凭他们能在长安城外建立一座通往海底的塔,不赶紧将这件事上报上去的话,怕是要出大乱子。” 景页也深知这件事的轻重,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立刻起身走出房外,朝着更高一层快速前进…… 第11章 鲛人 景页和白炼出了房间快步朝着通道尽头走去,很快又看到了石梯,这次二人没有犹豫,直接大步跨了上去,白炼走着石梯的同时嘴里还在抱怨着说: “这群邪教徒真的是有病,修这么高的塔干什么……” 而景页则无奈苦笑,继续往上走。 二人很快来到了第四层,这一层通道两侧不再有房间了,只有尽头有一扇门,看样子这里已经是顶层了,门上的花纹似乎也和之前见到的房间都不太一样,景页先是过去侧耳倾听了一会,确定里面没人,也没水流的声音,便轻轻推开房门。 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间奇异的房间,这间房间相对于之前的房间要宽大很多,而且没有屋顶,或者说,它的屋顶是透明的力量,将海水隔绝在外,就如同刚刚的房间的窗户一般。 房间四周除了有门的那一侧以外都没有墙壁,只有漆黑的海水,而房间里的大圆桌上摆放着一盏油灯照亮了四周,宛如黑暗中的一个小光点,显得冰冷压抑。 景页和白炼环顾四周,皆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说不出话。 突然二人身后的通道中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景页连忙拉着白炼躲到圆桌下面,利用垂下来的桌布遮住自己二人。 就在二人刚将桌布垂下的时候,房门便被打开了,景页通过桌布下面的缝隙看到有一个人快速地走到桌子后侧,面对着黑暗的海水站着不动,虽然景页能看到对方的脚和一部分黑袍,但是并不能看到他具体在做什么。 白炼则有些着急,给景页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要趴在地上,找个可以看到对方上半身的角度,景页点了点头,也试着学白炼趴在地上透过桌布去窥伺对方。 只见对方背对着桌子,手上似乎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在捣鼓,没一会,他将那玩意举到自己脸前,景页这才看清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一只海螺。 景页和白炼对视了一眼,一时间没弄明白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只见他将海螺的一端放在嘴里,用力地吹响,发出一阵有些刺耳的“嗡”声,将周围的水震出一阵阵的水纹。 景页这才明白,对方像是要召唤什么东西,连忙将白炼拉了回来,担心被召唤过来的东西发现。 海螺声并没有持续很久,景页透过桌布下的缝隙看到这人往后退了几步,随着一阵“哗啦”的声响,一对带着蹼的脚从水中走了出来,脚上的皮肤呈灰暗的绿色。 这东西站在黑袍人面前,用极其嘶哑尖锐的声音问道:“祭品准备得怎么样了?” 黑袍人用非常恭敬的语气回答道:“快要准备好了,最多只需要四五天,仪式便可以正常进行下去了。” 听到这话,这个怪物似乎很满意,发出了一阵似是鱼鳍拍打皮肤的声音,回道: “很好,在我们的天父醒来之前,我们需要给他清理尽量多的地方,不光是你那边,还有另一块大陆的,我们同样在安排。” 黑袍人恭敬道: “能在龙王醒来之前为他多做一些事情是我们的荣幸。” 怪物听见这话更加开心了,发出了一阵如铁片摩擦般的笑声,接着又问道: “往常不应该是你们的教主来这里吗?今天怎么会是你一个祭司来?” 祭司解释道: “教主大人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他抓住了一位适合完成成仙仪式的女子,为了能让仪式顺利完成,带着她去幽州收集一些必备材料了,所以今日是我来与您会面。” 景页听到祭司说的话之后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小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忧的是对方竟然想拿小妹去完成什么狗屁“成仙”的仪式,一想到这,景页眼前又浮现出当初在遗迹里的事情,抓住匕首的手不禁因为用力过大而微微颤抖。 一旁的白炼伸手抓住了景页胳膊,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冷静一点。 而景页也不是莽撞之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松下来继续偷听外面的动静。 怪物在听到对方说的话之后沉默了,好半天才低声冷笑着嘲讽道:“你们人类还真是愚昧,这种自杀一般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但祭司似乎没什么反应,语气平静的回到:“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相信着我的教主大人,仪式就在明年,等那时需要我请您和你的亲信过来吗?” 怪物“哼”了一声,说道: “不必了,你们的仪式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接着又补充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主教想要做什么,只不过你们这些想法都是愚昧无知的梦,除非加入我们。” 祭司并没有搭话,依旧恭敬地站在那里,那怪物似乎也厌烦了和他交流,丢下一句:“尽快收集好祭品。” 随即“扑通”一声钻回了水中离开了。 过了一会,祭司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似乎刚刚面临了极大的压力,接着朝门外走去,准备离开这里。 这时藏在桌子下的景页和白炼互相打了个眼色,同时窜了出来。只见白炼在身后一个鞭腿击中了祭司的膝盖后侧,对方直接跪倒在地。 景页则抓住机会上去对着对方的下肋处狠狠地踹了一脚,只听见一声惨叫和几根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直接在地上滚了几圈。 下一秒白炼便追了上去将他按住,抽出匕首,顶在对方的后心,恶狠狠地说道: “你刚刚说的那个女子被带到幽州哪里了?想活命就快说!” 谁知这人因为骨头断裂的剧痛竟吐不出半个字,好半天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 “呵呵呵……仙劫来了……我们谁也躲不过去!可怜……你们还是这么愚昧……” 眼神之中满是轻蔑。 一旁景页此刻因为担忧妹妹本就极为烦躁,见对方如此嘴硬,抬手就想要将对方结果了。 白炼见状连忙伸手将其拦下,只见他对着景页耳边低声说道: “先别急着杀他,他还知道很多事情,别忘了除了你妹妹,皇上现在也有危险,把他交给不良帅吧,那家伙有的是审他的办法。” 景页一听也明白了过来,刚刚确实有点被景萱的事情急晕了头,随即将对方翻了个身,在他的锁骨处点了几下,将其手臂处的穴道封住。 接着白炼将他提起,用匕首抵在他的后心处,说道:“快走,不然我就划瞎你的眼睛,刺破你的耳朵,让你再也无法看到成仙的那天。” 祭司听见这话身体颤抖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件事还是很畏惧的,便忍着身上的剧痛走进了通道里,而白炼和景页则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三人一路走下了楼梯,来到了第三层,这时前面的祭司突然说话了: “你们就是教主说的景家和白家的公子吧?果然是人中之龙呢,有胆量摸到这里来还没疯,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可怜……” 白炼听完踹了他一脚喝骂道: “闭嘴,快走!” 祭司直接被踹了一个趔趄,但他稳了稳身形,随即咧了咧嘴笑着说道: “可惜,你们就快要死在这了。” 景页听见这话顿时感觉一阵危机感涌上心头,连忙想上前几步制住他。 然而当景页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见祭司强忍着肋骨处的剧痛,面带狰狞地喊道: “和我一起为教主的成仙大计献身吧!” 接着直接将身侧的房门拉开,汹涌的海水瞬间就涌进了通道,与水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二人被水流冲击得直接被狠狠地拍在墙上,景页喉头一甜,差点吐出一口血,白炼也没好到哪去,面色痛苦地挣扎着要起身,还好通道比较宽敞,水流一时半会还填不满。 两人互相搀扶着起身之后发现那个祭司正趁着这个机会朝着下去的楼梯跑去了,不过他身上带伤,加上踩着水没跑多远。 “站住!”白炼大吼一声追了上去,景页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两人快要追上之时,水里突然站起来了一个人形的怪物将他们拦住,这个怪物有着灰暗绿色的皮肤,但是肚皮是白色的,身体的大部分都光亮滑溜,但是背上有着带鳞的高脊。 身形虽然有着人类的模样特征,但是头部是鱼类的,脸上长着巨大、凸出的眼球,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眼神虽然呆滞,却有一种让人胆寒的感觉。 它的脖颈的两旁还有着不断颤动的鳃,长长的手脚上都有蹼。 见到这个怪物的样子,景页心里顿时明了,刚刚祭司见的恐怕就是这种怪物,书信里写的鲛人应该就是这家伙。 看着越跑越远的祭司,内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与白炼对视了一眼,猛然朝着对方扑去。 那怪物见状发出一声嘶哑尖锐的嚎叫,用力的蹬了一下后退,整个身体直接朝着二人迎着撞来。 就在快要撞到景页和白炼的匕首的时候,灵巧地侧身闪过,同时还用手上拿着的一把似乎是珊瑚制成的匕首划伤了白炼的脸颊,幸好白炼反应快,及时撇开了脑袋,不然此刻早已被对方切开嘴巴了。 “妈的,敢划伤小爷的脸!”白炼用手擦去脸上的血,双目喷火地盯着对方,说道: “景页,你快去追那个祭司,别让他跑了,这家伙刚刚用自己的蹼包着匕首,我没注意才着了他的道,等我解决了他立刻下来了找你。” 景页心里知道利害,丢下一句“多加小心。”快速地追向祭司消失的方向了。 那鱼人似乎注意到了景页的动作,想越过白炼追向景页,谁知白炼一个侧身抬膝,接着猛然往前踏出一步轰出一拳,打在对方的胸口上,这一下势大力沉,将对方打得后仰着倒退了几米才缓住身形。 “你想去哪?你的对手是我!”白炼面色狰狞的道:“下一次,可就不是拳头了。”接着将匕首架于胸前,摆出军队中常用的肉搏姿势。 另一边,景页很快就追上了祭司,只见对方正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的淌水,身上的伤以及湿透的黑袍极大地拖慢了他的速度,而他在听见声音发现景页已经追了上来之后,连忙将身上的黑袍丢掉,希望可以借此加快速度。 可惜景页身形敏捷,很快将距离缩短至几米,祭司眼瞅着要被抓住,心中大乱,面色狠厉的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臂,嘴里念叨着似乎是咒语的话,因为隔着距离,景页只能看到口型,接着就看见对方的手臂逐渐青筋暴起,膨胀的越来越大。 很快,祭司的手臂就膨胀到一块盾牌的大小,并且扁平,手掌也慢慢融入其中不见,五根手指上的肉也似乎慢慢被吸收,露出的骨头逐渐变得尖锐且锋利,形成环绕盾牌的五把利刃。 通过祭司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痛苦,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惨叫一声,反而是有点狂热地哈哈大笑,猛然将肉盾向后挥去。 景页看着对方用自己手臂变成的肉盾带着风声扇了过来,知道这一下挨上了不死也得残废,连忙后仰下腰躲避。 肉盾呼啸着从景页的面门划过,接着高高举起,猛然砸下,想直接砸死景页,但是景页反应极快,后仰之后立刻一拍身侧的水面,溅起朵朵水花的同时,借力侧身在空中翻了一个身,躲过了这一下拍击,接着一脚踩着对方的肉盾,另一只脚横扫过去,击中了对方的脑袋,直接将他击倒在地,晕死过去。 景页微微喘着气,心里则暗暗庆幸着,虽说这祭司会邪法,但是本身肉体还是普通人,不算难对付,如果是教主那一类人,不一定谁输谁赢。 为了防止他再次逃跑,景页上前将对方的手踩住,用匕首挑断了对方肩膀的筋脉,接着拖着他的脚,朝着外面走去…… 第12章 脱困 拖着祭司的景页刚走到一层,就听见头顶传出来一阵“轰隆隆”声,心里不禁担忧起白炼的安危。 虽说白炼从小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即便是在京城中高手如云的神策军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好手。 可那鱼人仅仅一个照面就划破了白炼的脸,虽然有些取巧的成分在内,但是也说明对方身手矫健,也不知道白炼能否斗得过那鱼人。 景页盯着手里的祭司,心里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先丢下他回头去帮白炼的时候,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了白炼的惊叫声,心里一紧,立刻丢下祭司回头上楼梯去寻白炼。 就在景页刚上到二楼时,就看见白炼正冲着自己这边狂奔,一边狂奔一边还打着手势,起初景页还不明白白炼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就看到从白炼身后,那通往三楼的楼梯处倾泻出极其汹涌的海水,里面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几个鱼人在借着水势往白炼追来。 “我操!” 景页吓了一跳,连忙掏出几颗铁丸抬手朝着白炼身后的几只鱼人掷去将其击退,接着头也不回地冲下楼梯,抱起祭司的两条腿就开始往外狂奔。 湍急的水流拍击墙壁上发出的巨响不断冲击着景页的耳膜,身后的白炼很快就追了上来,从景页手里抢过一条腿,开始帮景页拖拽祭司。 二人虽然都是习武之人,但是拖拽着一个人,再加上身后的水流过于湍急,导致情形逐渐变得有些岌岌可危,汹涌的海水已经就在二人身后了。 听着身后汹涌的海水声,景页似乎都已经感受到了身后海水带来的压力,好在出口就在不远处,只需要再坚持一会就能跑出塔外了。 二人提起全身的力气疯狂朝着前面狂奔,终于就在海水接触到二人后背的那一刻,拖拽着祭司的身体冲出了塔,直接扑到了外面的土地上,而祭司的身体也在被拖出塔的一刻跌落在地上,脑袋磕到了一块石头发出“咚”的一声。 而身后的水流并没有像二人想象中的那样从塔的入口汹涌地喷出,而是在接触到入口之时被阻隔了下来,就和有一块透明的琉璃似的,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有几个黑影在深处,但是不再靠近这里。 白炼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查看地上祭司的情况,接着松了一口坐在地上说道:“还好,没死,就是脑袋磕出来一个包。” 说完就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景页看了入口一眼,有些纳闷的问白炼:“你和那个鱼人干啥了,这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白炼一听立刻翻身坐起,有些气愤地说道: “什么叫我和那鱼人干啥了!那鱼人打不过我,虽然有些敏捷,但是没我反应快,力量也一般,我用了几个我爹经常对我用的招式就差点给他办了,而且我发现这些鱼人有弱点,就是他们脖子旁边的鳃,好几次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鳃白白被我划了几刀。” 景页皱着眉问道:“那怎么还弄得这么狼狈?” “哎呀!” 白炼有些后悔地一拍大腿地说道: “我这不是被它划伤了脸吗!心想着怎么能那么轻易让它死,就没打算那么早杀了它,都是用的格斗技,打算先教训一顿,让他明白小爷的脸不是能随便碰的,再结果了它,谁知道就在它被我一脚踹到墙上的时候,一个翻滚起身就把身边的一扇房间门打开了!要不是小爷吃过一次亏了,说不定还会被水拍到墙上。” 面对景页逐渐变得扭曲的表情,白炼接着又无奈地说道: “然后房间里面又冲出来一只鱼人把我拦住了,那只受伤的鱼人趁着这个机会又去打开其他的房门,这不就弄成这样了,要不是小爷我跑得快,早就交代在那了。” 景页有些无语,手指着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身边的塔发出一阵“咔嚓咔嚓”声,紧接着一道道裂纹如同蜘蛛网一般从下往上蔓延到了塔的全身,而入口处阻隔海水的力量似乎也在岌岌可危,发出一阵阵破裂声,接着里面的海水仿佛凭空消失一般突然不见了,只能看到黝黑的通道。 “跑!” 景页大吼一声,起身拽起祭司的一条腿就开始狂奔,而白炼则是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抢过祭司的另一条腿又开始狂奔。 二人此刻的状态又恢复成在塔里的情形,不禁有些怪异。 从塔里发出的碎裂声并没有持续很久,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二人身后的塔直接垮塌了下来,幸好白炼和景页离开得及时而且速度够快,才没有被波及。 景页注意到就在塔垮塌的那一刻,天空上似乎出现了很多裂纹,如同破裂的水晶一般,接着也传出“咔嚓”一声碎裂了,化作一个个小光点消失不见。 村子里的其他黑袍人很明显全部被惊动了,纷纷往这边赶来,景页和白炼很快就与一个黑袍人队伍迎面撞上了。 为首似乎是一个队长的人见到白炼和景页吃了一惊,大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接着就看到二人手中拖着的如死狗一般的祭司惊呼道: “是第七祭司大人!” 随即朝身后的黑袍人摆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下祭祀大人!” 身后的几个黑袍人见此连忙冲上来想制服景页和白炼二人,而黑袍人队长则是掏出一个竹简一般的东西开始念咒。 景页和白炼同时将手中的祭司随手一丢,景页说道: “这几个喽啰就交给你了,我得去阻止那个人,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白炼则点头道:“去吧,那鱼人的火我还没发完呢。”说罢掏出匕首就冲了上去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景页则是掏出铁丸用力掷出,击中了对方的手,将竹简打落在地,接着绕过了白炼几人,飞起一脚踹在对方的胸口上,将其击飞,只见黑袍人队长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而白炼面对这些和普通人一般的黑袍人就更加游刃有余了,只见他一个扫堂腿击倒了一人之后,一个侧身躲过了从背后偷袭的一个黑袍人的拳头,接着抬手成肘,由下往上地一甩,击中了偷袭那人的下巴将其击晕。 其中一人看到景页绕过自己对付队长的时候,想趁机偷袭,被白炼抓住后领,直接往回一拉,接着蹲下将其扛在肩上,朝着剩下站着的几人扔了过去,一群人被砸得七零八落。 白炼见状撇了撇嘴: “不行啊,还不如鱼能打呢。” 景页则看了看因为高塔坍塌腾起的烟尘说道:“没必要和他们缠斗了,我们得赶紧逃,不然他们人一多我们也难走。” 白炼答应了一声,顺便给了身边躺着呻吟的一个黑袍人一脚,接着和景页将祭司架着,开始朝着村子外面小心前进。 不多时,二人又遇到了一队黑袍人,好在这次景页两人率先躲了起来,这队人并没有发现景页和白炼的位置,只是自顾自地朝着高塔跑去。 但是景页和白炼所处的位置只有几个草垛后面能勉强躲藏,就在二人带着祭司刚躲到草垛后的时候,祭司突然醒了。 他因为刚醒有些迷糊地看着二人,可能因为身上和脑袋的疼痛过于剧烈,发出了一声呻吟,白炼听见声音后立马转头看着他,果断一记手刀斩在祭司的脖子上,可怜的祭司再次晕死了过去。 但是祭司发出的呻吟却被这一队黑袍人听见了,他们很警觉地朝着草垛的方向慢慢走来,为首的队长甚至已经提前将竹简掏了出来。 景页和白炼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正打算出去解决这一队黑袍人之时,只听见“嗖嗖嗖”几声破空声,那队黑袍人其中几人身上已经插了几只箭矢。 见此景页和白炼都有些愣神,抬头张望了一下,只见远处不良帅带着几十名不良人和十几名神策军正从村子外朝这赶来,二人不禁大喜,直接冲了出去和剩下的几名黑袍人搏斗,很快将他们打到在地。 等到不良帅来到近前的时候,白炼上去就想踹不良帅一脚,但是被对方轻松躲过,白炼有些气愤道: “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小爷在这里遇到了什么!差点被你害死了!” 而不良帅也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们被带走的时候我本来是一直带着人跟在你们后面的,可谁知道跟着跟着你们突然消失了,就在我眼前突然蒸发了一样,我找了一圈什么痕迹都没发现,也被吓了一跳,要知道景家白家的公子们突然失踪那可是大事!” 景页拍了拍白炼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点,又接着问道: “后来呢,你怎么找到这的。” 不良帅回道: “我怕遗漏你们失踪的线索,就又回去抽调了一些手下,为了以防万一还抽调了十几名神策军,想着过来仔细搜查一下,但是刚搜查没一会,就听到了有东西垮塌的声音,接着就是天空出现裂纹,然后这个村子就和凭空出现一样,我就带人赶过来了。” 景页点了点头,用脚踢了踢身边的祭司说道: “这是条大鱼,是个祭司,你得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不良帅瞥了一眼,冷笑了一声: “呵,这个交给我就好,另外我已经让手下将这个村子包围起来了,没人能逃得出去,等后续的神策军大队赶到,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景页这才将心放下,接着又想起自己和白炼在村子里经历的事情后提醒道: “让你的人都注意一下,村子里还有一些诡异的东西,尽量小心,特别是有棵树,能别靠近就别靠近。” 不良帅虽然有些疑惑景页说的树是什么,但是仍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这时白炼凑了上去,在不良帅耳边轻轻说了什么,只见不良帅一直波澜不惊的表情此时骤然变得有些惊惧,说道:“这是真的?” 白炼也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千真万确,我和景页从一个房间里找到的信上说的。” 不良帅面色有些阴沉地思考了一会,说道:“此事不能声张,等我们解决完这件事之后再商量一下。” 景页和白炼点了点头,接着将祭司交给了不良帅,自己二人骑上神策军带来的马朝着京城回去了…… 第13章 春梦 回到京城的景页和白炼约好先回去收拾一下,等不良帅处理完那村子的事情之后再一起商量关于这个邪教的事情。 “以不良帅的速度,估计明天就能处理完,到时候我会去你家通知你的。” 白炼一边说着一边喝着刚买的酒,这家伙非要说大难不死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所以刚进城就买了一壶酒,迫不及待地喝起来了。 景页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白炼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明白了他在担忧什么,将酒壶递给了景页安慰道: “喝两口,你啊,就别多想了,那祭司也说了,明年才会举行仪式,至少现在你妹妹还活着,咱们还有机会把你妹妹救回来。” 景页接过递来的酒壶,仰头猛地灌了一口,酒水从喉咙滑入腹中,嘴巴里残留着辛辣的味道不断地刺激着景页一直紧绷的神经,他眉宇间带着稍许疲倦地伸了个懒腰,将酒壶还了回去表情有些放松地说道: “你的意思我懂,咱们都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其实你我都明白,单靠我俩的力量,很难救我妹妹。” 白炼拿着酒壶正准备喝一口呢,听到这话喝酒的动作顿住了,他有点疑惑地看着景页说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打算借谁的力量?” 景页神态逐渐认真地说道: “他们不是一直渴望成仙吗?既然如此,我也去借类似的力量,只要用得好,不会比他们弱!” 言语间透露着果决。 接着景页就将自己和异邦商人那的疯子之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自己打算从疯子留下的那本书里寻求对抗邪教的办法。 听到这白炼酒也不喝了,认真思考了一下,连连摇头说道:“不行不行,你没看那些用邪法的家伙的下场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可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我是要救我妹,又不是要自杀。”景页有些安慰地拍了拍白炼的肩膀说道。 白炼有些担忧地看了景页一眼,说道:“不管如何,那种邪法能远离尽量远离,不然肯定没什么好下场的。” 景页则不再搭话,自顾自地骑着马走向自己家府邸的方向。 白炼看着景页远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骑着马走向白家府邸。 景页回到家之后洗漱了一番,毕竟前一天为了演戏在喝花酒,又接着一晚上没睡在那村子里冒险,这会回到家身上沾满了污垢,还吓了景玉一跳,而景页又不方便细说,只能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被白炼灌醉了,二人在巷子里睡了一晚上才醒。 自然,以景玉的智商肯定是不会相信景页这些鬼话的,只是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弟弟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但是他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能挥了挥手叮嘱道: “知道了,快去洗个澡,别让爹看见你这副样子。” 洗漱完的景页回房躺在床上,从衣服的包裹里将一块石头拿出了来,正是从塔里的房间里拿出来的那个奇怪的石头,景页将它拿在手中放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仍然看不出个所以然,这玩意依然给他带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景页研究了一会并没有发现新的东西,只好将它塞到疯子留给他的书旁边了。 接着,他躺在床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晚上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时得到了片刻的放松,所以景页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景页做了一个梦,这回并没有再梦见奇怪的生物,也没有再梦见奇怪的城市,而是梦见了一个人,薄玉 没错,正是昨晚喝花酒时,白炼找来的艺伎,薄玉。 只见薄玉身着粉红色和青色做的丝绸罗裙,身形款款地朝着景页一步一步地走来,每一步似乎都显得她浑身轻柔软骨,眼神则带着诱人和挑逗的意味。 而景页则有些面红耳赤地看着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靠近过来的薄玉并没有直接触碰景页,而是绕着景页走了几圈,一边走一边朝着景页耳朵轻轻吹气。 而景页这时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不断地往上涌,突然他猛地将薄玉揽在怀里,感受着对方柔若无骨般的身体。 薄玉被景页揽在怀里之后并没有反抗,反而是鼓励一般轻轻地凑到景页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道: “公子,奴家愿意~” 接着后面的事情便是行周公之礼的过程了。 等到景页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了,他刚醒就看见自己床边有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而刚从温柔乡里醒来的景页一时间还有些迷糊,眯着眼看着对方,紧接着眼睛逐渐睁大。 “卧槽!” 反应过来的景页被对方吓了一大跳,连忙把被子抓在胸前,质问到:“白炼!你来我房间干什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而白炼则有些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嘿嘿,没多久,就在你睡着觉喊薄玉名字的时候。”说完还玩味地朝着景页挤了挤眼,露出一副诶呀我懂的表情。 景页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地抓起枕头砸了过去,怒吼:“滚!” 白炼侧身躲过砸来的枕头,嘻嘻笑道: “这不是都快中午了嘛,我有些担心你的状况,就来看看你,不过看样子是没事了,那我先出去了啊,你快点出来。” 说罢,白炼就迈步走出了房门。 景页现在很想死!他坐在床上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为昨晚的梦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被白炼听见,他就疯狂地想去死!要知道以白炼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指不定要多久这件事就会传得满城皆知! 而从这家伙刚刚走之前露出的表情来看,很明显自己肯定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梦话!没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因为一个春梦毁了,这叫什么事啊! 一想到这,景页就很想掐死白炼,没事乱进自己房间干什么!接着立马起身洗漱穿好衣服,接着推开房门看见白炼正在自己的院子里赏鱼呢。 白炼一看景页已经出来了,笑着说:“收拾完了?赶紧陪我去吃饭,都已经快到中午了,你可真能睡。”说着就拉着景页出了景府。 二人来到之前喝花酒的酒楼,这次白炼不再叫店家上艺伎和酒水了,而是正常地点了一些菜,等着填饱肚子。 景页看着多出来的一个位置挑了挑眉:“不良帅?” 白炼喝了一口茶水回道: “对,他们效率很高,那村子的邪教徒基本上全部剿灭了,也俘虏了一些。等会应该就过来了。” 景页也端起一个茶杯,将瓷壶中的茶水倒入其中,拿起来放在自己鼻子下闻了闻,顿时一股清香沁人心脾,让他情不自禁地品了品,唇齿留香,不禁赞道: “好茶。” 白炼嘿嘿笑道:“那肯定,这可是皇上都称赞过的。” 景页放下茶杯又问道:“那有审出来什么东西吗?” 白炼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说道: “嘴都很硬,暂时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有几个刚入教不久的邪教徒说那个村子只是一个据点,具体的势力已经很大了,似乎遍布了各地。” 景页听完皱了皱眉,按理说如果一个邪教发展到如此地步,朝廷不可能不知道,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结合那封信来看,应该是朝廷里面有邪教的内应,而且地位还不低,这才蒙蔽了皇上的视听。 白炼看到了景页的表情,很快就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也点了点头,说道: “所以这件事情已经开始复杂了起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不能外传,今天叫不良帅来也是为了商量对策,顺便研究一下那封信里的内容。” 话音刚落,从酒楼窗户处翻进来一个人,正是不良帅。 景页有些无语道:“有门不走,干嘛翻窗户?” 而不良帅则很认真地回到:“我是不良帅,行事作风自然不能和普通人一样。”说罢还朝着景页挑了挑眉。 景页这时心里只觉得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咳咳” 还是白炼率先打破了尴尬: “先坐下吃点东西吧,我和景页都没吃饭呢。”接着又小声地和景页嘀咕道:“你别管他,他就这样,平时很奇怪的。” 三人落座之后,店家很快上了菜,样样都是珍馐,各种香味撩拨着三人的心弦,不禁让人食指大动,但是景页和不良人有些拘谨没有动作。 白炼有些好笑地说道:“还等什么呢,都吃吧,这顿我请客。”二人这才开始吃起来。 等到三人差不多吃饱喝足了之后,不良人率先开口了:“那封信的内容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昨晚你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不知道,和我详细说说吧。” 白炼叹了一口气说道:“一言难尽啊。”接着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统统告诉了不良帅。 不良帅听完有些感叹景页和白炼一晚上的遭遇过于离奇,又接着说道: “我在审讯那个祭司的时候,他告诉我,接近皇上的那位是个不得了的存在,而且还详细地告诉了我她的样子。” 景页听得眉头一挑说道:“哦?他居然直接告诉了你样貌?” 不良帅点了点头说道: “嗯,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只要问到关于邪教的事情,不管怎么严刑逼供他都不说,但是问到关于信中的那位他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就好像……就好像……”说着说着他陷入了沉思。 景页在一旁补充道:“就好像他很希望我们能快点找到那位一样。” 不良帅回过神,赞同地点了点头。 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14章 大胖女人 白炼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我总感觉这是个陷阱。” 不良帅则答道:“不用感觉,这肯定是陷阱,只是这陷阱是直接冲着皇上来的,不能不管啊。” 说完,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景页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想了一下说道: “关于那位长什么样能和我们说说吗?” 不良帅点了点头。 “听那个祭司说是个女子,平时穿着一件黑黄相间的绸衣,手上拿着一把黑扇遮于脸前,但是仅仅从露出来的眼睛来看就已经觉得是一位极漂亮的美人了。” 白炼听到这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表情略带微妙。 “也就是说,那位想凭借美色去接近皇上?那目的是什么呢?” 不良人摇了摇头说道: “不清楚,关于这点,那个祭祀也一无所知。” 景页则肯定地说道: “不管目的是什么,既然连邪教的人对她都很敬畏,肯定不是善茬,而且主动利用美色去接近皇上,肯定没有什么好心思。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化解这次事情,尽量别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白炼有些疑惑地看着景页问道: “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人的话,感觉想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似乎很难啊,你也知道,那封信里面说了皇上已经对她感兴趣了。” 说到这他似乎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过头问不良帅: “欸,不对啊,皇上一直呆在皇宫里,是怎么遇见那位的啊?” 景页这时也反应过来,同样疑惑地看着不良帅。 而不良帅则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 “咳,那日皇上正在宫里批折子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找到我了,询问了我一些关于京城最近的状况,那段日子有人失踪,但是我一直没查到头绪,就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汇报说一切安好,然后皇上就说想微服巡游一下解解闷。” 叹了口气,不良帅又接着说道: “皇上换好衣服之后,出宫打算巡游一下夜市,我本来是打算带着一两个人贴身守卫着皇上的,结果他死活不让,我这个做臣子的哪敢打消皇上的兴致,只能远远地跟着,以防出现什么意外,估计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了邪教口中的那位。” 白炼这时候突然打断了不良帅说道: “话说她没有名字吗?总是那位、那位的,叫着蛮奇怪的” 不良帅想了想说道: “祭司并没有说那位的名字,只是说在她的黑扇上绣了大胖女人这四个字。” “大胖女人?”景页和白炼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良帅则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大胖女人。” 三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不知为何,景页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并没有听出来好笑或者戏谑的味道,而是从自己脊梁骨处蔓延上来的一股寒意,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景页转头看向了白炼打算问一下他是什么感觉,结果还没问出口,就从他的表情知道了,只见白炼眉头紧皱,抿着嘴唇,似乎听见了极不舒服的话语一样。 一时间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咳……” 白炼干咳了一声又一次打破了沉默说道: “先不管这个大胖女人,我比较想知道景页你为什么觉得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按理说如果我和我爹说一下这件事,他肯定会派神策军满城搜查这个大胖女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把她找出来的。”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景页叹了口气,表情显得有些担忧。 “先不说邪教在朝廷的那个高层会不会插手这件事,单说调动神策军这件事情,你爹信你,皇上会信你么?咱们虽说经历了这些诡异离奇的事情,但是皇上可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到时候觉得你打扰了他猎艳,还调动神策军搜查他看上的女人,你猜猜看你们白家会有什么下场。” 白炼听完陷入了沉默,他自然明白这些事情的后果是什么。 景页又重新往茶杯添了些茶水,细细品了一口,让自己精神放缓了一些,抬头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商人和小贩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又转过头补充道: “而且,那个大胖女人可是连邪教都敬畏到用那位称呼的地步,你敢肯定你爹的神策军能抓住并且制服她?” 还没等白炼开口回答,景页挥了挥手说道: “当然,我并不是质疑神策军的一众好手,我还有个担心的地方是就算神策军找到并且制服了她,争斗期间她如果用了什么邪法被百姓目击并且传了出去,必然全国人心惶惶,到时候也会产生一堆乱子。” 白炼听完这些张了张嘴,仿佛想说点什么辩解一下,但是他很快就发现,景页说的都是事实,无论是怎样,如果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了,带来的只会有麻烦。 他有些泄气的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端起杯子看着里面不断沉浮的茶叶说道: “那怎么办,连神策军都不一定能搞定那个大胖女人,光靠我们三个能阻止这件事情吗?” 景页沉吟着想了一会问不良帅: “你知不知道皇上下次微服巡游是什么时候?” 不良帅答道: “就在后天,后天西市似乎有个异邦戏法团表演,皇上想去看看,而且……”不良帅说到这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 “而且皇上执意的想再试试能不能遇见那个大胖女人。” “完蛋。” 白炼直接一拍手表情无奈的说道: “我刚刚还在想要不然接近一下皇上宠爱的哪个妃子,让她劝一下皇上最近别出去浪,这下好了,我算是彻底没辙了,等死吧。” 景页闻言直接对白炼翻了个白眼。 “就没指望你能想出来什么好主意,还敢接近皇上宠爱的女人,你是真的勇。” 接着他又对着白炼和不良帅二人说道: “我现在有个想法,但是不成熟,要赌一把,你们俩得给我个态度。” 白炼和不良帅两人都是一怔,白炼随即立马坐直身体凑近小声问景页是什么办法,而不良帅更是直接站起来,走到景页身后背靠着他,装作看外面风景一般,小声地嘀咕道: “快说,我装成看风景的样子帮你们把风。” 景页看着白炼又回头看看不良帅的样子,突然觉得想救皇上真的是太难了,这两个人真的都太不靠谱了。 只见景页把不良帅拉到旁边的位置上,一脚把白炼踹回到原位说道: “行了,现在邪教在长安的据点被端了,最近会安分一阵子,没人偷听的。” 接着就把自己的想法跟二人说了出来。 景页是觉得,既然没有足够的把握制服这个大胖女人,又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情,堵不如疏,干脆直接让一个人在皇上前面去“遇到”大胖女人,然后另外两个人不断地去干扰皇上巡游夜市,给接触大胖女人的那个人争取时间。 而接触大胖女人的人得想办法吸引对方注意,然后带着她远离皇上,越远越好,只有这样等西市散了之后,才能保证皇上不会再遇见她,而大胖女人的注意力也会从皇上身上转移到接触的人身上。 不良帅皱着眉问道: “我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大胖女人就一定会被别人吸引注意力呢,她不是本来就打算接触皇上的吗?万一没被引走怎么办?” 景页则回答道: “这个不用担心,还记得那封信里是怎么说的吗?信里面提到,那位本来是让邪教的人安排自己和皇上邂逅,并且也成功的引起了皇上的兴趣,按理说她应该趁着这个时候去和皇上制造更多的见面的机会,但是自己却不着急一般,又保持着距离。” 白炼点了点头:“我记得,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她在欲擒故纵?” 景页摇了摇头正要回答,不良帅却抢先一步替景页答道: “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这个大胖女人除了本身被邪教敬畏,同时自己行事作风是全靠自己心情的,都已经吸引到皇上兴趣了,想做什么没必要欲擒故纵般的弯弯绕绕,所以只有这个解释。” 景页赞同地点了点头补充道: “没错,只能说明她即便是接近皇上也只是一时兴起,对她来说,可能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只是随心所欲,所以我们要赌的就是接触她的那个人,能带给她的兴趣比皇上带给她的兴趣更大。” 白炼听到这才算是完全明白,长长地“噢”了一声,又接着问道: “那谁去勾引那个大胖女人呢?”说着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只见不良帅和景页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一拍桌子大声喊道: “我靠!你们别害我啊!我可不想接近那个大胖女人,不良帅你怎么不去!” 说着用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的手指着不良帅。 只见对方转过头眼神忧郁地看着窗外,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得跟着皇上,不能失职。”语气中似乎还带着因为不能接触大胖女人而遗憾的感觉。 白炼听罢气得牙根痒痒,转过头又指着景页喊道: “那你呢!你怎么不去??” 景页则平静的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一下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口说道: “你比我更会玩女人。” 听到这话,白炼仿佛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认命一般,很快他又直起身子,恶狠狠的盯着对面两个人说道: “小爷这次要是交代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两。” 不良帅和景页听罢对视了一下,都是哈哈一笑,接着景页说道: “放心,在你吸引了那个大胖女人的注意力之后我会一直跟在你们身后,等你把她带出离西市远一点的地方之后我会帮你对付她。” 不良帅则点了点头,也同样说道: “你一出西市,我手下就会代替我暗中保护皇上,自己也会赶过去帮你们两对付那个大胖女人。” 白炼听罢撇了撇嘴说道: “这还差不多。” 心里不禁涌过一丝暖流,他明白面前这两人是为了不让自己独自面对可能比邪教还恐怖的怪物,要和自己同生共死。 想到这不禁生出一股豪气,说道: “等解决了那个大胖女人你们俩得请我喝花酒!” 景页和不良帅二人皆是笑着点头。 第15章 暗流涌动 三人在酒楼里商量好了后天的计划,由不良帅暗中监视着皇上,并且及时传递他的位置信息给其他两人。 由他的手下确定大胖女人的具体位置,接着传递给白炼和景页,白炼负责勾引大胖女人,而景页则在暗中监视,以确保不会出现意外。 白炼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爽: “哼,我打死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居然需要牺牲我的色相来救皇上,这事要是告诉我老爹,他还不得觉得我疯了。” 景页笑道: “后天计划要是成功了,你小子下半辈子估计都拿这事出来炫耀了。” 不良帅听了也笑道: “以他的性子肯定会这样,可惜这事不能告诉皇上,不然我肯定会为你要一些封赏的。” 白炼嘿嘿一笑,说道: “没事,当官什么的还是让我老爹来吧,小爷我也不缺钱,安安分分地当个纨绔子弟就行了。” 说着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开始细细品起来,嘴里还哼上了小曲,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喜事呢。 不良帅将杯子中最后一点茶水一饮而尽,将杯子放下后说道: “我回去再审审那个祭司,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你们也准备准备吧,到时候面对那个大胖女人也好应付。” 说着起身,一步跨上窗沿,直接跃下消失在人群之中。 景页有些无语地对白炼问道:“这家伙是有什么毛病吗?进出都不走门的?” 白炼叹了口气解释道: “他是个孤儿,幼年的时候情况比较复杂,出了一些事情,导致他长大之后性格比较怪,很多人都拿他当个怪胎,成了不良帅之后就更是如此了,久而久之他开始觉得自己和普通人是两种人,刻意地让自己和别人的行事方式不一样,想把自己和普通人区分开。” 说着白炼挠了挠头又补充道: “不过他人不坏,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但是后面接触时间长了就熟悉了,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景页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你一个军权大臣的公子,是怎么接触到专门处理隐秘事务的不良帅的?” 白炼用筷子准确又快速地从盘子里夹起一粒花生米,丢入嘴中一边嚼一边答道: “我十三岁的时候,我爹让我在家看书,而我最烦的就是那些四书五经了,哪坐得住,就翻墙出去玩了,结果在一条巷子里遇到了几个混混,他们看我穿得像富家子弟就来抢钱,我不给,就打了起来。” 说到这,白炼似乎回想起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表情里带着一股笑意: “虽然我从小被我爹带到军营里历练,但是那时候还是太小了,没几下就被那几个混混按在地上揍,这时候突然就飞过来几个石子,砸得特别准,把那几个混混砸得头破血流,哭爹喊娘地就跑了,我爬起来就看到他站在巷子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手里还掂量着几块石头呢。” “然后呢?”景页好奇地问道。 只见白炼本来带着点点笑意的表情瞬间变成了咬牙切齿,低声说道: “本来我爬起来想跟他说声谢谢,还觉得他和我一般大却不怕那些混混,挺佩服他的,谁知道下一刻一块石头就砸我腿上了,直接给我疼得跪下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见他说这块地归他管,让我把身上的钱交一半出来给他,以后这块他罩我。” 正一边兴致勃勃听着故事一边喝着茶的景页一口没憋住“噗”一下就喷出来了,他被这急转弯情节给呛到了,一边咳嗽着一边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身上的水道: “没想到你俩的爱恨情仇还挺复杂。” 白炼白了景页一眼说道:“后来我就把他介绍到上一任不良帅那了,几年前,前不良帅死了,他就成了新的不良帅。” 景页点了点头问道: “那他的名字呢?” 白炼摇了摇头回道: “成了不良帅,就不再有名字了,在成为不良帅之前,他也只告诉过我他姓宇。” “嗯”景页沉默了一下。 “你陪我回一趟景府。” 白炼抬头看着景页问道: “怎么了?” 景页起身回答道: “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我让家丁去我家开的铁匠铺定制些东西给你,后天能用得上。第二件事就是陪我看那本疯子遗留下来的死灵之书。” 白炼听到这本书的名字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地说道: “关于那个疯子我知道的事情不多,仅限于你说的那部分,可是这本书光听名字就觉得不是个好东西,你确定要看吗?” 景页则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必须要看,那本书是疯子特意留给我的,甚至因为这件事莫名其妙地死了,死之前还说这本书能帮我,我有种预感,这本书里藏着我们想要的答案。” 白炼看景页如此坚决的态度,也只得答应了,但是他有个条件就是如果他发现景页有什么异常,他会立刻把书抢走。 景页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接着二人便起身结账,离开了酒楼。 此时,皇宫内。 正躺在欧阳淑妃身边打算酣睡一会的皇上,不知怎么回事,心里莫名想起了那日微服巡游遇见的女子,那摄人心魄的眼神和半遮半掩的容貌始终缭绕在他的心间,那婀娜的身段不断地撩拨着他的情绪,使得他有些烦躁地翻来覆去。 旁边的欧阳淑妃察觉到枕边人的异样,有些担忧地问道: “皇上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而皇上则有些魂不守舍地应道: “啊……没有,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说着将身体背了过去。 欧阳淑妃心思敏感,见到皇上这样,自然心里就猜到了几分,有些嗔怪道: “皇上若是想起了哪位妃子美人,去找她便是了,何必在奴婢这强撑呢。” 说完便将头靠在皇上的背后继续说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既然心里有想着那人,只管找她便是,难不成还会有女子不愿意嘛。” 皇上心中一动,转身抱住了淑妃,笑道: “还是你能替朕着想,你说得对,朕若看上了谁,那个人必然不会拒绝。”说着搂着淑妃睡去。 “我说啊,” 白炼刚进景府就说道。 “你要给我准备什么东西?我到时候带一件防身的兵器就行了。” 景页则是摇了摇头。 “光兵器还不行,有些时候突发了某些事情,兵器是应付不来的。”说着拦下了一名家丁,让他按照上次的清单再定制一份。 接着吩咐家丁不要让人靠近自己的房间,就将白炼带回到自己房间内,反手将房门锁好。 白炼见此不禁打趣道: “大白天拉我进屋锁房门,不会是想图谋我的美色吧?”说完还将双手放在自己胸口做娇羞状。 而景页压根就没理会白炼的耍宝,自顾自地在自己的床底下翻找起来,很快将一个盒子和一个石头拖了出来。 白炼见对方压根没理自己,也就尴尬地挠了挠头,干咳了两声装作很认真地看着这两样物品。 只见景页指着石头说道: “这个就是我们从邪教据点的塔里带出来的玩意。” 白炼点了点头道: “那这个盒子里就是你说的死灵之书了?啧啧,真不愧是名字这么诡异的书,连装它的盒子都不简单。”他一边感叹着一边用手磨蹭着盒子上的花纹。 景页将盒子拿起走到窗边侧耳倾听,确定没有人在附近了,便将其放在桌子上,郑重地说道: “我上次打开它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被注视感,这次打开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准备好了吗?” 白炼见景页如此郑重,也正色道: “放心,既然都打算献身给大胖女人了,还在乎这?”说着就催促对方打开。 景页听罢不再墨迹,缓缓地将盒子打开。 只见二人同时出现了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同一个个小蚂蚁一样在浑身爬来爬去,使得二人极不舒服,同时白炼和景页还听到了一种忽远忽近的窃窃私语,但是无法分辨说的是什么。 白炼用手指抠了抠耳朵,啐了一句: “妈的,这本书到底是什么鬼?还能说话的?” 而景页则用手轻轻地将书拿起,慢慢翻开一页,动作郑重得让白炼都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盯着看。 可是,翻开的一页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白纸。 景页愣住了,连忙翻到下一页,仍然是白纸,接着第三页、第四页…… “这……” 白炼有些说不出话了,谁会想到这本带着诡异力量的书怎么会是一堆白纸呢。 景页则颤抖着手,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突然,从他快速翻阅的过程中,从书里飘出来一张羊皮纸,在无风的房间里飘来飘去,最后停在桌子上。 景页连忙将书放下,把羊皮纸拿起查看,旁边的白炼急得直说: “上面写了什么?快说说,快说说。” 二人挤在一起,开始阅读上面的内容,只见上面用标准的楷书写道: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死了……” 第16章 信的内容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说实话,我也很好奇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死呢?是突然浑身着火?是突然变成一滩肉泥?还是被不知名的东西吞噬?我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或许你们很好奇我身为一个异邦人,为何会懂大唐帝国的字体,这事得从头开始说。” “我出生在一个叫做阿卡姆的地方,那里风景很美,我从小在那里长大,由于那里的地形比较复杂,我时常会和朋友们去冒险,而且阿卡姆是个神奇的地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听老人说起一些故事,这些故事里充斥着人们无法想象的神奇和隐秘,导致我从小就对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充满了好奇心。” “就在我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有一位穿着黑色礼服,戴着黑色礼帽,长相消瘦且皮肤黝黑的先生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说很欣赏我的冒险精神,想资助我去一个遗迹探险,给的报酬非常丰厚,同时他向我形容关于那个遗迹的神奇传说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于是我就叫上了几个和我一样喜爱冒险的人组成了探险小队,去到了他给我的一个地址,在那里,我们真的发现了一个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的遗迹。” “随着探险小队的深入和了解,我们逐渐从一开始发现遗迹的兴奋,慢慢地转变成震惊,最后变成了对未知的恐惧。” “就在我们已经被自己的一些发现和猜测震惊到怀疑这个世界的时候,遗迹深处传出了一声嘶吼声,这声嘶吼仿佛从无尽的深渊里传出来的一般,瞬间就击垮了我们的理智和冷静,我们开始疯狂地在遗迹中狂奔,生怕后面那个仿佛从地狱深渊中传出嘶吼的未知生物随时追上来似的。” 景页和白炼阅读到这的时候发现信中这处的笔迹有很明显的潦草,严重的地方甚至无法看清内容,就好像对方想起了什么潜藏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一般,好在可以通过前后字句猜出大意,整体阅读起来不受影响。 “混乱、疯狂、惊惧充斥着我的大脑,在遗迹中发现的事物不断地在我心里积累着恐惧,而那一声嘶吼将它们一并点燃,在我的内心里迸发开,我开始觉得世界不再是原来的世界,甚至我也不再是我自己。” 看到这白炼“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实在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究竟是在遗迹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又听见了什么样的嘶吼,才会将一个热爱冒险的人吓成这样,要知道他和景页经历了这么多离奇诡异的事情,也没有被吓成这样。 想到这白炼摇了摇头,接着往下看。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我们跑散了,而我身边的只剩下了两个朋友,他们的脸上充斥着绝望和无助,接着从黑暗中扑出来了一个怪物,样子像一只鳄鱼,浑身还长着粗细不一,不断蠕动的触手,一瞬间将我的两个队友撕成了碎片。” “而我,已经因为这恐怖的一幕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甚至连眼皮都因为见到了如此惊悚的怪物而无法产生闭合的欲望,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我的眼皮撑着。” “接着,那怪物慢慢地将头伸了过来,离我的脸越来越近,它的头上那密密麻麻的眼睛泛出残忍的红光,张开的嘴里龇着尖牙,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如腐尸一般的臭味不断地摧残着我最后一丝理智,天哪!那到底是什么?” “终于,当我脑子里最后的一根弦也绷断了的时候,我觉得那才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我终于可以稍稍远离它了,即便即将到来的会是死亡。” “就在我倒下去的那一刻,我似乎听见了鞋子走在石板上的喀哒、喀哒声,在昏迷的前一刻我似乎看到了雇佣我的那位先生,正在慢慢地向我走来。” “当我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出现在遗迹外的草地上了,手里放着一个小雕像,身边放着一个有着花纹的盒子,而里面便是死灵之书,接着大脑里仿佛被塞了一大团棉花一样,那种胀痛和被模糊了思维的感觉根本没办法用言语去形容,在我不断地呕吐和用附近溪流拍打着额头的刺激之后,这种感觉终于缓和了下来,接着我便意识到,我的大脑里出现了很多知识。” “这些知识都是我没有见过,甚至听都没有听过的,其中就包括你们大唐帝国的语言和文字,还有就是关于这个世界的部分真相,以及这本书的使用方法。” “当我意识到这些知识是那位先生塞进我脑子里的时候,我视觉里的世界也逐渐变了样子,开始变得荒诞诡异,一切没有生命的东西在我的眼中都有了生命而且极为恐怖,而其他的东西也变成了怪物。” “那不就是我吃下蘑菇之后看到的世界吗?”景页心里这么想着,继续看了下去。 “在那混乱与无序的世界里,我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他告诉我,身为传信工具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接下来就应该将这本书带到它应该在的地方。” “只有让它待在正确的人的手上,我才能解脱,至于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我并不知道,只是隐约听见他说戏幕将从买下雕像的人开始。也许是那位先生的安排,我被带上了商队,当我看到你要买下这个雕像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于是我写下了这封信留给你。” “至于这本书,我只能告诉你,它可以给你带来一些东西,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很抱歉我不能说得太详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这是在为你好。” “当你遇到某些问题的时候,或许这本书能给你答案,但你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去探知你不该知道的东西,因为那种答案是你无法承受的,就好像一个水缸里突然灌入了足量的水,但是这些水却无法溢出来,只会被强制塞在水缸里,其结果就是水缸被撑裂。” “我无法告知你们所面对的是什么,但是请相信我,我们作为人太过弱小了,实在是无法去探究某些事情。” “在你们未来未知的命运中,如果想要从灾难的阴影下存活下来,你需要用到这本死灵之书。” “这本书记载了很多东西,很多诡异禁忌的东西,不,或许是记载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也说不定……不……我不能告诉你们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你们自己摸索吧……” “只要你们把手放在上面,你们就会自己明白一些东西,那种感觉我无法言说,但是你们会懂的。” “在你们付出相应的代价之后,它便会显现你们需要的信息。但是我要提醒你们一点,千万不要尝试着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不然的话,你们将会献祭自己,甚至还会带来灾祸。” “这些,便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我已经受够了这些非人的折磨了,好在我遇见了你,作为传信工具的我结束了自己的任务,可以解脱了,相对于我,你才是那个不幸的人,连命运都在被玩弄……” 一封信写到这便结束了,景页和白炼二人看完之后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这封信的内容太过压抑,也太过让人无法理解,以至于二人现在还有点懵。 景页和白炼沉默了良久,都在尝试着消化信里的内容,终于,白炼率先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要不然,我们试试?我挺好奇这本书到底有什么作用的。” 景页轻皱着眉头答道: “可以试试,但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所谓的代价是什么?” “嗯……”白炼磨蹭着自己的下巴,有些犹豫地说道: “我俩一个一个来吧,这样也好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 景页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说道:“我先来吧。”接着就将手按到了死灵之书上。 一阵奇怪的波动从景页的手掌与死灵之书的接触部位震荡开来,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光芒,紧接着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神情恍惚地倒退了几步。 “怎么了?” 白炼走上前扶住了有些摇摇晃晃的他,关切地问道。 景页依旧是那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歪了歪脑袋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白炼看着景页的这副样子,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心中也泛起了好奇心,于是将他推到了一边,自己也把手放了上去。 …… 等到白炼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地上,嘴巴还不受控制地大张着,甚至还往外流着口水。 “刚刚发生了什么?” 白炼努力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但是却始终想不起,只能隐约地记着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一些东西…… 此刻景页正蹲在他的旁边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道: “你刚刚把手放上去之后,就跟个傻子一样开始神神叨叨地说话,然后就往后一坐,开始傻笑,我差点被你吓死,要是被白将军知道我把他的宝贝儿子弄成了傻子,我可就要倒大霉了!” 白炼愣愣的看着景页,他有些不相信景页的话,可眼下确实如同他所说得那样,让他不得不信。 忽然,他用手捂着脑袋,他有些混乱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白炼下意识的就要张口念出那个名字的音节,可他却发现不管自己如何努嘴,翻卷舌头,却始终无法正确地读出那个名字,这让他备感诧异。 “别试了,我也一样,不管怎么试都没办法读出来那个名字。” 一旁的景页看他这副模样,出言阻止了他。 白炼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地问道: “你脑子里……也多了那个名字?” “嗯。” 景页点了点头,眼神复杂的看向死灵之书说道: “不仅如此,我的脑海里似乎知道了它的用法,这东西的来历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 白炼听罢神情一怔,连忙在自己脑海里开始思索关于这本死灵之书的信息,果然凭空多出来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的诞生无根无据,但给他的感觉就是极度的正确。 “只要把手放在书上,再默念心中的问题,便可得到答案?” 白炼喃喃地将这个念头陈述了出来,如同自言自语一般,随即看向景页问道: “听着很玄乎,但是我觉得接下来再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觉得意外了,咱们再试试?” “嗯,我先来试试。” 景页微微思索,便点头同意了,他现在对于心中那个突然出现的名字格外好奇,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但意外出现了。 将手按在死灵之书上的景页在默念完心中的问题之后,顿时感到一股强烈的吸力袭来,而这股袭来是从死灵之书中传来的,瞬间就席卷了景页全身,将他紧紧吸附在书上,但是景页身边的房屋设施却没有丝毫影响,仿佛这股无形的吸力只作用于景页一个人。 一旁的白炼察觉到了景页的异常,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肩头,想将他与死灵之书分开,但就在他接触景页的时候,也感受到了一股巨大吸力从两人接触的位置传来,顿时将白炼紧紧地吸附在景页身后,二人一时间保持着这种怪异的姿势丝毫不能动。 二人虽然保持着这个有些暧昧的姿势,但是心里却没有丝毫调笑对方的兴趣,反而逐渐恐惧了起来,因为他们发现这股吸力不仅仅是作用在他们的身体上,似乎还作用在他们的灵魂上,他们现在只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快要被抽离了本体一般,同时还传来一种自己内心深处正在不断流失着某样东西的感觉,让人极不舒服。 紧接着,两人便察觉到这股吸力在不断增强,从一开始的仅是身体上的吸附感变成了不断抽离着、撕裂着大脑与灵魂的剧烈疼痛。 突然的变故使得二人奋力挣扎着,想摆脱这本死灵之书,但任凭他们使出多大的力气,却只是徒劳无功。 第17章 获得答案的代价 “啊!!!” 白炼和景页顿时因为强烈的吸附感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脑子都快被吸出去了,剧烈的撕裂感使得二人不断地发出惨叫,逐渐地,景页和白炼的鼻子里都开始往外渗血,血液滴落在衣服上染出一朵朵血花。 也不知道这个状态持续了多久,景页只觉得自己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了起来,力气也在逐渐被榨干,他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流逝,但他却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丝饱含解脱意味的笑容。 “终于……要解脱了吗?” 就在这时,一直作用在二人身上的吸力消失了,景页和白炼几乎同时抽搐着翻倒在地。 景页现在样子极为狼狈,鼻子里流淌着鲜血,还混杂着鼻涕,眼睛中止不住地往外流淌着眼泪,趴倒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干呕。 他现在只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全是糨糊,而且并不是思维上的糨糊,是肉体概念上的一片糨糊,仿佛自己的大脑能随时从自己的七窍里面流出来一样,强烈的刺痛不断压迫着他的神经,耳边的呓语声也变得更加嘈杂烦乱。 景页尝试着用手撑着自己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听使唤,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一般,在旁边无意识地挥动。 这时他注意到了翻倒在一边的白炼,此刻的白炼似乎受到的影响比他还大,只见他翻到在桌子下,面色煞白,口鼻不断地淌着鲜血,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景页见状顿时慌了,连忙将身体一点一点蹭过去,由于手已经不听使唤了,只好用头抵住白炼的额头,一边使劲推搡一边嘶哑着嗓子喊道: “白炼!白炼!快醒醒!你可不能死啊!” 推了几下发现对方没反应,不禁开始焦急起来。 可能是因为刚刚那古怪的吸力,景页现在的思维极度混乱与残缺,只知道得快点将白炼唤醒,但是又无法思考该用什么方法去唤醒对方,所以下意识地加大了用头推搡的力气,景页的头不断地撞击在白炼的额头上发出“咚咚”声。 或许是因为力气用得大了些,景页一下子没把控好角度撞在了桌子脚上,让桌子摇晃了几下,使得桌子上面的一样东西落了下来,砸在景页头旁边发出“啪”的一声。 景页侧头看了一下,发现是之前从塔里带回来的石头,他想起了自己触摸这个东西的感觉,连忙将自己的脸压在这块石头上,瞬间一股清凉之意冲刷了他的大脑,修补了他的思维,连脑袋中那种撕裂和刺痛的感觉都减轻了很多。 渐渐地,景页感觉到一股无法言语的舒适弥漫在自己的心间,不过景页没工夫细细去感受,尝试着挥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发现已经恢复了对肢体的控制权了,赶紧将石头拿起放在白炼胸口,再将白炼的两只手死死地按住石头。 景页一边用白炼的手按着石头一边拍打着白炼的脸庞,急声叫道: “快醒醒!快醒醒!别他妈躺着了!” 用力来回抽了几次之后,终于,白炼在昏迷之中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胸口开始有了起伏,不一会他便慢慢地醒了过来。 只见他眯着眼睛,神情恍惚,呢喃着开口说道:“妈的我这是死了吗?”看到景页一身狼狈地蹲在旁边又有点愣愣地说道:“景页你也死了?” 景页见他已经醒了,似乎也没什么大碍,长舒了一口气,如泄了力气一般坐到在地上,结果就在手离开石头的瞬间,那股剧痛又涌了上来,不过好在并没有像刚开始那样会带着思维混乱,他连忙又将手搭在了石头上,靠石头来缓解疼痛。 这时白炼已经回过神了,抬手揉了揉脸,又摸了摸额头,忍不住说道: “在我刚刚晕过去的时候,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啊?疼死我了,感觉我的脸都肿了。” 景页没好气道:“救你!” 白炼回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又看了看自己胸口上放的石头,忍不住吐槽道: “他妈的,我之后要是再去问那本书问题我就是傻*!诶呦,疼死小爷了。” 景页也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询问问题的代价是如此之大,如果没有这块神奇的石头,自己或许会侥幸活下来,但是白炼铁定是死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蹲着一个躺着,都把手都搭在石头上,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儿,都感觉自己的脑袋没那么疼了,就开始尝试着不再接触石头,所幸的是现在即便离开了石头,也只是稍微有些头疼,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二人随即站起身,将石头再次放在桌子上,顺便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白炼看着自己和景页身上的血迹,苦笑着说: “等会出去我可不想被人看见,不然就咱们这狼狈样,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呢。” 景页则无奈地说道:“先别管这个了,快看看那书上有什么变化没有。” 由于刚刚二人的动作太大,此时的死灵之书已经合上了,景页上前翻开了一页,和之前不同的是,这回书上已经开始浮现出字了,只见上面写着: “吾即是门,亦是门匙。既是看门者,亦是入门者。过去在吾,现在在吾,未来亦在吾,万物皆在吾。 吾知晓旧日支配者曾于何处突破,吾亦知晓旧日支配者将于何处再次突破。 吾知晓这世上的哪些土地曾饱受彼之蹂躏,其也知晓这世上的哪些土地仍旧承载彼之践踏,吾亦知晓为何当彼践踏受难之土时,却无人得以见彼之容貌……吾既是门之匙,并借此门无数空间在此汇聚。” “这……” 景页被眼前的这些内容惊得呆了,虽然他无法理解这段文字到底在表达什么,但是看着这段文字一股从心里升起的直觉在告诉他,这个名字是属于他们不能随意接触,甚至是不能去想象的存在,这样看来,刚刚能活下来属实侥幸。 白炼反倒没什么特别大的波动,因为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根本没看懂,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景页问道: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啊?前后不通的,我都快看晕了。” 景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憋了半天才说道: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因为我也没看懂,只能说不要去探究,我们如果想活下来的话就不要再去问类似的问题。” 想到刚刚付出的代价,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白炼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说道: “反正这书你以后少用。” 景页“嗯”了一声,沉思了一会说道: “或许是我问的问题不对,不应该问它是谁,换句话说对方如果是个类似神明一样的存在,那么询问关于对方的任何事情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白炼有些不明白景页的意思,问道: “那我们怎么问?” 景页耐心地解释道: “如果把我们刚刚遭遇的一切比作献祭的话,我们以后询问的问题,应该尽量去避免探寻某些可怕的存在,而是转为询问解决当下问题所需要的知识和方法,这样就可以防止再出现刚刚的问题。” 见对方还是一脸迷惑的表情,景页又说道: “我举个例子,就拿后天我们要面对的大胖女人来说,以邪教对她的畏惧来看,如果我们询问那个大胖女人的真实身份的话,估计和今天的下场相比不会好到哪去。 但是我们换个思路,如果我们不去询问她的身份,而是问需要准备什么才能加大我们存活的概率呢?” 白炼这时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问做什么准备才能活下去呢?或者问活下去的方法呢?” 景页解释道: “因为你这属于是在问从神明手中活下来有什么方法,这种问题的代价可能比直接询问神明本身的事情所要付出的代价还要大,所以我们只能问一些能增大我们存活概率的问题,然后尽人事听天命。” 听到这个解释,白炼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景页一眼: “景页,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己已经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了。” 景页没说话,只是无奈地用手摸了摸死灵之书上的文字,意思不言而喻 白炼见状也不再过多纠结这件事,便打算回去了。 “行了,你知道轻重,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小爷我的压力才是最大的,后天就要去色诱那个大胖女人了,说不定对方就是一个神呢,等我回去缓一天,明天再来你这用这破书问问题。” 景页则安慰地说道: “没事,明天我陪你一起问,对了,你回去之后想办法多吃点喝点对你精神有帮助的东西,比如喝点茶吃点安神药什么的,我发现这个代价可能跟咱们的思维有关系。” 白炼点头答应着,把自己脸上血迹擦干推门出去了,刚走出景页的院子就碰见了景页的大哥景玉,景玉看到白炼一身的血迹,而且还似乎有些精神恍惚,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白炼则摆了摆手笑道: “哎呀,没事,刚刚在和景兄弟切磋呢,他武艺不错,我受了点小伤,不是什么大事。” 景玉则有些惶恐,连忙说道: “白公子身体没什么大碍吧?我等会就去训斥他,让他给你赔罪,下手也不知道个轻重的。” “哎呀,真没事,我爹揍我比这狠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就别送了。”白炼有些好笑地拱了拱手,告辞了。 景玉看着白炼逐渐远去的身影,有些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景页这小子,怎么还把白家大少爷给揍了!这要是被白将军知道有人揍了他的宝贝独生子,还不得闹上门啊!” 说着转身就进了景页的院子去找他了。 第18章 买胭脂 “景页!你怎么能对白炼下这么重的手!” 景玉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推门进来,“你这几天能不能安分一点,爹最近……”刚进房门的景玉看到景页的样子愣住了。 此时的景页已经将桌子上的石头和死灵之书藏好了,正在擦拭自己脸上和身上衣服的血迹,看到自己大哥闯进来笑了笑说道: “大哥,没事,我和他就是切磋了一下,习武之人切磋受伤是常有的事,哥你……” 景玉却直接打断了景页说道:“少跟我来这套,你老实交代,刚刚到底怎么回事,你俩怎么身上都有血?”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弟弟没这么简单,指不定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咳,哥,你别乱想,我们真的只是切磋了一下,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收住力,互相给了对方鼻子一拳,所以流了点血,不过你别担心,我俩打得很痛快,还约好了明天再来呢。” 景页张口就编了一大段瞎话,也不管景玉信不信,反正就是咬死了没发生什么事。 景玉看着自己这个弟弟有些无奈,又不知道该咋说,只得摆摆手说道: “行了行了,反正你也不会跟我说实话,我就一点要求,你别惹出大事,爹最近已经在和白府那边商量着让一些空闲神策军好手去帮忙搜集小妹的线索了,你可别这个时候得罪了白家。” 景页听到这事之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他明白自己父亲是怕自己单独去查这件事会遇到危险,不得不去求平日里交好的白家,因为只有神策军的一些高手才有可能搜集到邪教的情报,想到这他心里的自责又涌了上来,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说一句话。 景玉看着自己弟弟这副样子,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别多想,你要去救小妹,咱们爹能干看着吗?爹说了,你有你救小妹的方式,他有他救女儿的方式,你那么坚持,所以他也理解,所以这事跟你没关系,能早日把小妹救出来就好了。” 景页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哥,等会我要去咱家甲字库房一趟,库房钥匙在你那吗?” 景玉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景页说道:“那是咱家药铺的仓库,你去那干什么?白炼把你打伤了?” “不不不,我就是觉得平日里备一些也好应付突发的情况,这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嘛。” 景页自然不能把想找一些安神药的想法说出来,不然景玉又要乱猜,关心则乱。 景玉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把自己腰间的一把刻着“甲”字的钥匙取了下来,递给景页嘱咐道:“用完记得还我。” 景页接过了钥匙,说了句“谢谢大哥!”飞快地跑出去了。 景玉看着景页的背影叹了口气,随即也离开了房间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来到街上的景页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景家的药铺,而是去了一家胭脂房,这胭脂房是长安王家开的,平日里都卖一些女子常用的妆品,如水粉或者描眉笔之类的东西。 刚进门景页就闻到了浓郁的花香,接着一位长相甜美的侍女走近问道: “公子来胭脂房是想要寻购哄心上人开心的妆品吗?我们店里最近新收购了一批异邦的原料,做出来的胭脂和水粉品质高了不少,公子你来看看?” 景页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看了一下,又轻轻地闻了闻,问道:“这些是你们店里最好的妆品了吗?” 侍女心里一喜,知道有大生意上门了连忙说: “不,这些在我们店里算中等的妆品,不知道公子您想要多好的呢?” 景页则言简意赅地说道:“最好的。” 侍女连忙说道:“那公子你稍等,我们店里最好的胭脂平日里都是皇室预定的,我得去询问我家小姐。” 景页听到这话眉头一挑,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家小姐今日在店里?” 侍女点头称是,接着就飞快地跑上楼了。 景页看着侍女这么急切有些好笑,而他自己也有些好奇,平日里经常听人提起过,说王家千金长相极美,有沉鱼落雁之态,连不少王公贵族都上门提过亲,可惜都被极其疼爱女儿的王老爷子拒绝了,这让景页不禁也好奇起来对方究竟长什么样了。 等在楼下的景页有些无所事事只好随意走动,看一看随处的胭脂水粉,这胭脂房虽是名字里带着个房字,却是一家设计较为奢华的楼,听说让一个异邦工匠和京城一个有名的工匠一起设计的,显尽了气派,搭配上各种稀有的异邦装饰品,让景页看的是目不暇接。 没一会,楼梯处走下来了一个人,身着淡黄色衣裳,体态窈窕的缓缓走到景页面前,只见这人面带薄纱,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了一双清澈的眼眸,睫毛细长,轻轻眨动的瞬间似乎都能勾引走别人的魂,秀发则挽起盘成了发髻,露出白润细腻的耳朵,而发髻上插着玉簪,上面的玉珠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好一位绝世佳人啊。” 景页略微一打量不禁在心里叹道,随即平日里的习惯使他不自觉地盯着对方的发簪多看了一会,这是他平时和古董贩子打交道养成的习惯,接着他又想起了不良帅形容的大胖女人,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面纱上有没有大胖女人这四个字。 好在并没有发现这四个字,景页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这女子突然开口了: “你这人很有意思,不像其他第一次见我的人,只会盯着我的眼睛看,你反倒是先打量起我的玉簪,又打量起我的面纱,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样。” 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些戏谑的味道。 景页这时才回过神,连忙行了一礼道: “啊,王小姐沉鱼落雁之容在下早有耳闻,所以没敢看王小姐的眼睛,这不是要留着点神智来谈生意吗?” 王小姐笑了笑说道: “景公子谬赞了,叫我王芸就好。” 很显然,她已经认出了景页。 景页点了点头说道: “那还请拿出我要的妆品。” 王芸也没多废话,直接从身侧的丫鬟手中拿过了一个烫金盒子,打开之后里面全是各种妆品,样式极为奢华艳丽,打开之后飘散出一股清香,似乎闻了闻都让人精神一振。 接着她说道:“不知景公子要哄之人性格是外向还是内敛?” 景页哪懂这些,挠了挠头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我也不清楚,这还有讲究吗?” 见景页这副样子,王芸沉默了一会,说道: “不同性格的人当然要搭配不同风格的妆品,妆品也是有性格的。” 接着拿出两盒胭脂,打开之后,露出自己如白葱般的小臂,直接涂抹在上面,只见两抹不一样的红色留在上面,一抹是较为艳丽的花红,而另一抹是较为淡雅的浅红。 见此,景页有些迟疑,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大胖女人是外向还是内敛,只是想让白炼能有更多的把握去吸引对方的兴趣,所以只能通过对方行事诡秘的风格来判断。 于是景页犹豫地答道:“应该……是内敛吧……” 王芸听完叹了口气,仔细地在盒子寻找了一番,拿出了一盒水粉和一盒胭脂说道: “那就这两盒吧,颜色较为适中,即便偏差,也不会差到哪去。” 景页接过谢道: “多谢王姑娘帮忙,不知这两盒妆品价格多少?” “不贵,五两黄金”王芸将盒子收好淡淡说道。 景页听到这个价格心里不禁暗暗咂舌,五两黄金,普通百姓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这么多的钱,在这只能换两盒妆品。 好在景家也同为京城四大家族之一,这些金子也不过是景页半个月的闲钱。 只不过有点尴尬,他出门没带这么多。 景页只好说道:“不好意思王姑娘,我出门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可以等我回家让人送来吗?” 王芸则点了点头笑道:“景公子只管拿回去便是,我相信景家家大业大,还不至于为了这两盒妆品赖账。” 景页谢过之后便出门去了。 这时一直在王芸身边的贴身丫鬟开口了: “小姐,平时就算是一些皇室的人来了,如果没带够银子的话您也是坚持概不赊帐的,为何会对他破例呀?” 正在一旁监督其他侍女整理妆品的王芸听见后,眼神闪了闪,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 “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所以我想和他交好。” 拿到妆品的景页出了胭脂楼直奔自己家的药铺,药铺掌柜见他进来连忙上前问好,景页则摆了摆手说道: “我去一下店里的库房,这些妆品你帮我找个伙计送我房间去,别弄丢了。”说着就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掌柜一看这两盒妆品包装华丽,知道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也不敢托大,吩咐了一声让伙计看店,自己出门亲自去送了。 接着景页走到店铺后院的库房,用景玉给的甲字钥匙打开了房门,顿时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景家靠经商起家,如今主要的支柱行业有三个,药材,古董,布匹,而每一个行业都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店铺,不仅在长安,就连江南也有景家的分店,所以较大的店铺都有库房,而只有那些藏着珍贵物品的库房,所匹配的钥匙才会刻上字。 而这些锁都是特制的,只有对应字的钥匙才能打开,这也足以显现这些东西的珍贵。 而景页所打开的这间库房则是藏着各种名贵珍稀的药材,还有一些秘方制成的丹药,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足以引起轰动,而景页则直接迈步走向最里面的侧室中,翻找起他需要的东西。 不一会,他手里便拿到了两瓶丹药,一瓶安神丸,一瓶鸣雷丹。安神丸顾名思义,吃下后可以让人缓解疲劳和头疼,而鸣雷丹,则是一种比较特殊的丹药,这种丹药不能吃,而只能拿来闻,味道强烈刺激,让一些昏迷不深的人闻过之后可以让他打个喷嚏醒来,故名鸣雷丹。 拿到这两瓶丹药的景页心里有了一些底气,又翻找出一些止痛和止血的药一并塞入兜里,接着关上库房门,便回去了。 第19章 万事俱备 景页回到了景府之后,先回房间整理起后日要用的物品,将其一一放入一件特制的衣服中。 这件衣服是景页以前打猎时定制的,衣服里有几个隐蔽的内兜,因为打猎有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些状况,比如遇到野猪、蛇之类的毒虫猛兽,所以这些内兜里面都会放一些止血或者解毒的丹药。 只不过这次不一样了,景页明锐的察觉到凡是跟邪教有关的东西基本上都会对人的精神或者思维产生影响,所以这次他带的基本上都是养神的药为主。 等到景页把东西都准备好之后,便开始琢磨后天计划的细节,他甚至让人拿来了西市附近的地图,开始寻找有可能出现的纰漏。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晚上,就在景页准备上床休息时,想起了今天翻阅死灵之书的场景,不禁后背隐隐发凉,虽然头已经不疼了,但是那种大脑被撕裂的感觉似乎还缭绕在自己心里,让人不寒而栗。 景页这时又想到当时救下白炼的是从塔中带出来的石头,当即又把藏在床底的石头拿了出来。 将石头拿在手中,那种熟悉的思维上的清凉感和舒适感又涌现了出来,这让景页心情变得好了一些,接着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景页在想,不知道脑子里突然出现的那个名字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还有其他类似的存在吗?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景页想着想着心里一惊,连忙打消了这些愚蠢的念头,接着将石头也塞入衣服的内兜之中。 做完这一切,景页才安心地上床睡觉了。 景页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似乎置于虚空之中,而面前则是几个球体,几个球体围绕着中间的冒着火光的球体旋转。 景页被中间那最大最亮的晃得有些眼疼,于是揉了揉眼睛,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片白色的空间,这里一望无际的白色,没有生物,没有房屋,没有任何痕迹,眼睛所到之处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接着景页看到远处好像有一个黑点,那黑点似乎在不断接近自己,不断地变大,很快景页就发现,那是一片不同的空间,在不断地覆盖这白色的空间,蔓延的速度非常迅速,很快就将景页所处的位置附近给覆盖了。 景页这才发现,这蔓延而来的空间中似乎有极多的星星,这些星星都闪耀着各种颜色的光,有的明亮,有些暗淡,远处似乎还有众多星星组成的银河,而那些靠近一点的星星细看之下便发现那是一个个不同颜色的球体,如此绚丽的一幕使景页极为震撼。 就在那银河深处,那虚无的黑暗里,似乎还不断地闪耀着各种颜色,如同气泡炸裂般的迸发之势,但是看不真切,可能是因为太过遥远了。 接着景页有感觉一股吸力从身后涌来,将他往回拖,强烈的吸力使他产生了失重感,接着就如同重重地摔落在床上一样,他“咚”的一声腾然坐起,而脸上已经满是豆大的汗珠。 “原来只是个梦啊……”景页喃喃说道,他很快就想起了今日白炼还得过来用死灵之书,连忙爬起来洗漱穿衣,准备等着他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用死灵之书时献祭的原因,今天景页醒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等到他洗漱完了,白炼这才慢悠悠地到了景府。 只见白炼一脸犯困没睡醒地走进景页的院子,跟他打了声招呼,顺便伸了个懒腰。 景页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昨晚去哪偷鸡摸狗了?” 白炼还带着些许倦意回道:“去你的,你才偷鸡摸狗呢!小爷我昨晚没睡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还没做完呢,就被我老爹叫醒了。”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景页心中一动,问道:“你做的什么梦?” 白炼则回答道: “我梦见自己看到了好多球,有的特别亮,有的暗淡无光,还有白色的地方,后面还没看仔细呢,就被我爹以不准睡懒觉的名义给叫醒了。” 景页并未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白炼并不在意这些,摆了摆手道: “哎呀别管这些了,先想办法从那本死灵之书问点有用的东西吧。” 然后推门就进了景页的房间,在桌子旁找了张椅子坐下。 景页这时回过神,转身也进了房间,并没有直接将装着死灵之书的盒子从床底拿出来,而是先把事先准备好的丹药拿了出来,一一摆在桌上,顺便把昨天买的妆品也放在桌上了。 白炼看着一桌子的丹药加妆品,有些发愣,转头问景页道: “这些是干什么的?” 景页笑着回答道: “这些或多或少都能在关键时候救你的命。”接着就开始一一介绍这些丹药的功效以及使用方法,白炼听完之后也有些佩服景页能想到这么多,不禁对后天的计划又多了几分把握。 “那这个呢?”白炼说着拿起妆品,放在手中细细端详。 景页则回道: “那是我从胭脂房那里买的,到时候你可以拿这个博取大胖女人的欢心,也好给你带她远离西市创造出一些机会。” 白炼看着手中精致奢华包装的妆品不禁咂舌道: “这玩意不便宜吧,听说胭脂楼那里有个双绝,一个是王家千金容貌天下一绝,一个便是妆品价格天下一绝,你也是真舍得花钱。” 景页则是郑重地说道:“事关生死,再贵也得买下。” 白炼听到这句话,也收起笑容郑重地说道:“多谢了。” 景页却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道:“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白炼也没再矫情,将妆品丹药收了起来说道:“那还等什么,先把问题问了吧。” 景页点了点头,将盒子从床底拖了出来,打开之后放在桌子上,那种熟悉的窥伺感和呓语声又重新出现在二人身上,白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蝉,刚刚准备放上去的手不禁缓了缓。 在一旁的景页则拍了拍他安慰的说道: “放心,这次依然我们一起献祭,而且别忘了,我们这次只是询问一下需要准备什么才能增大我们存活的概率,并不是什么复杂深奥或者触及那个名字的问题,不会出事的。” 说着还将那块石头放在旁边,接着说道:“这不是还有它么。” 白炼一看到那块石头在旁边立马心中大定,心想最多就是疼一会,便咬着牙将手放了上去,而景页也将手放了上去。 两人随即开始在心中默默地想着那个问题。 很明显,这次的问题远比上次的问题要简单很多,二人只感到一阵不强烈的吸力,持续了几息便停下了,景页和白炼松开手之后,只觉得有些炫目,但是并没有出现头脑疼痛这种症状了。 景页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掏出了一粒安神丸递给白炼,而自己则服下了一粒。 安神丸的效果发挥得很快,服下没多久两个人就觉得自己大脑的眩晕感逐渐消失了,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二人便已经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白炼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句:“真不愧是景家的丹药啊,效果真好。” 景页则笑着说:“希望以后能用到的地方不要太多才是最好。”说罢便翻开了死灵之书,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 带上“夜吼者”雕像。 “夜吼者雕像?那是什么玩意?”白炼有些疑惑地问道。 而景页则想起那晚买下的那个小雕像,连忙从兜里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说道:“应该就是这个。” 白炼盯着桌子上的小雕像,看着这个雕像身上不断往外延伸的触手以及触手上长着一张张狰狞嘶吼状的大嘴,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 “应该就是这玩意,看那么多嘴就知道为啥名字里带着吼字了,这玩意跟那大胖女人有啥关系?” 景页则摇了摇头说道:“别问,就算知道了也没有意义,反正后天你带上就行了。” 这时门外有一名家丁敲了敲房门说道:“二少爷,您之前托我去铁匠铺定制的东西我给拿来了。” 白炼见状迅速地将雕像收起,而景页则将死灵之书和石头藏好,接着说道:“你进来放桌子上吧。” 家丁便拿着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接着便告辞离开了。 景页将房门关好,打开了包裹,露出里面各种东西,有铁丸,有便于携带的匕首,还有贴身软甲,甚至还有两枚窜天雷,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等等。 白炼看着这些玩意被惊得张大了嘴巴,拿起匕首拔开,发现一面开刃,另一面是锯齿,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他自然明白这锯齿的作用,接着又拿起铁丸掂量了一下,摇了摇头感叹道: “真不愧是你呀,这是打算给我武装到牙齿呀。” 景页在摊了摊手说道: “没办法,明天任务凶险,多准备一些总不会是坏事,而且你放心,这些装备都会在你随手拿到的位置。”说着指向了放在一旁的特制衣服。 接着说道:“明天你穿这个,这样药材妆品什么的都方便携带,这些装备也可以贴身放好了。” 白炼愣愣地看着这些说道:“突然觉得有你在我放心不少。” 景页则无奈地笑道:“现在我们已经尽人事了,接下来就只能听天命了。” 第20章 开始行动! 二人在房间里商讨着第二天的计划细节直到傍晚,期间不良帅还翻墙来了一次。 当时景页只是听见院子后面有动静,以为是出了什么状况便带着白炼快速地来到后面查看,只见不良帅正骑在墙头往里翻呢,接着在景页和白炼震惊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从屋子后面的窗户翻了进去。 景页寻思自己总不能跟着他翻进去啊,连忙跑到前门,进去一看,不良帅已经坐在桌子边查看地图了。 “你……” 景页用颤抖着的手指着不良帅,看着对方一脸好像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白炼则拉着景页的胳膊打圆场道: “诶,算了算了,他进我家也翻墙,习惯就好,我们先商量正事。” 景页除了翻白眼,悻悻地把手放下,也坐到桌子旁继续研究西市的地图。 三人一番商讨之后一致决定将大胖女人引诱到离西市较远,人数稀少的一条小巷中,而不良帅则带着手下伪装成商贩,时刻盯着皇上和大胖女人的位置,同时及时地将位置传给景页,而景页则根据到时候的情况去引导皇上的路线,白炼则只需要引起大胖女人的注意并且往巷子里带就行了。 白炼一旦就位,不良帅会带着几名高手快速赶到,而景页摆脱了皇上之后也会即刻赶到,共同对付大胖女人。 “希望一切顺利吧。”景页有些担忧地说道。 而白炼的表情却显得信心满满: “放心,小爷我都豁出去了,肯定没问题。” 不良帅则没什么表示,只是点了点头,接着站起身说道: “既然计划已经确定了,那我就先回去布置了。” 说完就出了房门,接着院子后面又传出来一阵爬墙的声音,然后就没了动静了。 景页有些无语地对着白炼说道: “你也先回去吧,明天西市快开市的时候,我们在上次喝花酒的那家酒楼里碰头,这些东西也别忘了带上。” 说着顺手将特制的衣服以及准备好的那些玩意全部放到他怀里。 白炼看着自己怀里这么多东西,有些无奈地说道:“早知道我就带个包裹来了。”然后就抱着这些物事出门回去了。 看着白炼远去的身影,景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将房门关上。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傍晚,大约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西市就要开市了,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而景页则早早地坐在了酒楼的一个单间之中,等着白炼和不良帅。 就在景页心里等得内心焦急的时候,白炼终于赶到了,只见他身穿着景页给的那件特制的衣服,配上他的剑眉虎眼,加上从军队里带出来的一股豪气的气质,显得格外气宇轩昂。 景页上下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笑着说: “不错,今晚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又上升了。” 而白炼则嘿嘿一笑说道: “那是自然,别的不敢说,论外貌,小爷我精心打扮一下,在长安里少说也能排进前三” 看着白炼那洋洋得意的样子,景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 “夸你两句你还上天了,别贫了,不良帅人呢?这西市都快开始了,他怎么还没来?” 白炼正想说可能是皇上还没出宫,只听见景页身后的窗户被打开了,正是不良帅,他正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迅速地翻进来,接着对景页和白炼说道: “皇上已经换了便衣出宫了,但是大胖女人还没有行踪,我建议你们俩先一起去跟着皇上,等到有大胖女人的消息之后再开始行动。” 景页和白炼对视了一眼之后都点了点头,二人便下楼准备去跟踪皇上。 就在景页和白炼刚下楼准备出酒楼的时候,有一个温婉的声音叫住了景页: “好巧呀,这不是景公子吗?” 闻言景页转头看去,发现此人正是胭脂房的主人,王芸。 不知道是不是她也打算今日去逛一逛西市,今日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衣着也较为随意普通,只是仍然带着面纱,露出那迷人好看的眼睛,正坐在一个靠窗较为安静的位置。 景页有些惊讶,好奇地问道: “王芸姑娘?你怎么也在这?” 王芸则浅笑着回道: “这本就是我家开的酒楼,听说今日有异邦来的戏法团来西市表演,我就想着去看看,所以趁西市还没开市的时候来这里等着,景公子你们呢?” 这时景页看到身边的白炼盯着王芸愣愣出神,便悄悄地从后面拧了一下白炼的后腰,表面上则满面笑容地说: “我和白炼今天也是来逛西市的,这不是准备出去先转转么,你说是吧,白炼?”说着转头笑着看着白炼。 白炼这时脸有些扭曲地答道:“是啊,我们得快走了,还有人在等着我们呢。”说完冲出了酒楼。 景页装出一副有些无奈的样子说道: “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先失陪了。”接着没等王芸回话便行了一礼,然后赶忙出了酒楼追白炼去了。 “小姐,这两个人好奇怪啊,平日里好多人巴不的多看小姐两眼呢,他俩反而急着离开。” 王芸身边的丫鬟有些愤愤地说道,好像景页和白炼刚刚的举动是在瞧不起王芸的容貌一样。 而王芸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道:“可能是有急事吧。”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行人,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丫鬟见自己的小姐并没有在意,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白炼和景页一前一后先跑到了西市口,待二人停下之后,从附近的小巷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不良帅,他看着二人说道: “一会儿会有个身穿白衣,手拿折扇的人会从这条路走,你们都要跟紧了,他就是皇上。” 白炼皱着眉问道: “今天西市人不少,身穿白衣手拿折扇的人不在少数,有没有什么更明显的特征?” 不良帅想了想,说道: “他的折扇下面有一个很名贵的玉坠,景页你应该可以分辨的出来。” 景页则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随后三人便走到一个不良帅手下伪装的商贩的摊子后面,蹲着装作查看卖的东西,实际是在观察行人,而他们选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所有来往行人。 过了一会,白炼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手拿折扇,并且折扇下面有个吊坠的人,接着拍了拍景页,示意他目标出现了。 然而景页则看了一下便把目光又转向了别的地方,只听他说:“那人不是皇上,他的折扇上面的画的意境和他的玉坠不搭。” 白炼有些怀疑的看着景页正想说什么呢,只见景页拍了拍身边的不良帅,示意自己手指的那个人说道:“他应该才是皇上吧?” 不良帅仔细看了一下,肯定地说道:“是。” 白炼在一旁都看呆了,问景页是怎么分辨出来的,景页则回道: “你刚刚指的那个人,手中折扇画的是一片湖,意境较为幽静,但是他的玉坠却是雕刻成一只兔子,兔子喜动,也就破坏了扇子的意境,皇上身份显赫,这点东西如果都不注意的话还叫什么皇上。” 白炼有些明白地“噢”了一声,接着又问: “那你是怎么断定他是皇上的呢?” 景页缓缓站起身盯着那位白衣人缓缓地解释道: “本来只是怀疑,只是看到他的折扇的画和他的玉坠很搭配,并且有一种很华贵的气质,之后玉坠随着他的步伐在晃动之中,我看见了那玉坠上有条细龙,这才断定的。”说完便紧紧地跟了上去。 白炼则感叹了一下景页惊人的观察力之后也跟了上去,而不良帅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随后消失在巷子中。 皇上逛夜市的速度很慢,似乎很享受在自己的统治下所带来的繁荣,看着夜市里的商贩和行人来回砍价,以及一些异邦人古怪的话语,不禁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些,都是在朕的治理下才会出现的景象。”他如此想道。 殊不知在他的国土上,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和一个诡异的邪教还有一个恐怖的计划正在渐渐铺开。 悄悄跟在皇上身后的景页和白炼正聚精会神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呢,这时旁边突然传出来了一个声音: “神创造了世界!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神创造了世界花了七天的时间,而我们都是他的孩子!” 只见一个金发碧眼,大约三十岁的异邦人,正拿着一本书,用着不熟练的官话滔滔不绝地冲着周围的人说着。 虽然周围理他的人并不多。 景页和白炼听到神这个字之后忍不住多看了那人两眼,结果白炼正好和那个人对视上了,而那人在和白炼对视之后,立刻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拉着白炼说道: “先生!你看你的样貌和气质,简直就是神完美的作品呀!来和我一起信仰上帝吧!上帝会眷顾你的!” 景页听到“上帝”这两个字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刚刚还在惊讶邪教什么时候敢上街公然拉人入教了,原来是从异邦传来的天教,这个教派类似于大唐帝国的佛教和道教,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白炼则翻了个白眼说道: “我的样子是娘生爹养的,跟你的上帝没关系,别拉着我,小爷我忙着呢。” 然而那位异邦人却不依不饶地说道: “先生!我一看到你我就知道这是上帝安排的会面,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信上帝!得永生!”接着还在自己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而景页则怕跟丢皇上,帮着白炼强行把他的手掰开说道:“没错他就是上帝的儿子,但是上帝的儿子现在很忙,麻烦你让一下。”接着强行拉走了白炼。 那人由于手被掰开之后没来得及再次抓住白炼,被西市拥挤的人流隔开了,只好冲着白炼大声地说道: “神会安排我们再次见面的!” 第21章 夜市下的涌动 “有病!” 白炼对着身后的那个异邦人翻了个白眼,随即和景页继续跟着皇上。 随着西市的开市之后,人数渐渐多了起来,当景页和白炼路过一个烧饼摊子的时候,那小贩突然扔了只烧饼飞向白炼,而白炼反应极快,顺手就接住了,接着二人看向那小贩,然而那小贩却像没事人一样依旧在吆喝着卖烧饼。 白炼皱了皱眉,盯着自己手里的烧饼,将其掰开,露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那位已出现,就在西市三条街之外的轩辕路上,计划开始。 见到纸条上面的内容之后,景页和白炼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这时景页说道: “帮我接近一下皇上你再去。” 说着用手指了指正在前面欣赏摊子上古董的皇上。 白炼则并未多说什么,直接将掰碎了的烧饼往嘴里一塞,接着朝着皇上冲了过去,撞在他身上,而嘴里的碎屑则喷了他一脸。 而皇上被身后的白炼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接着就感觉到一些带着些许芝麻香气的碎屑朝着自己眼睛飞来,连忙闭上眼睛,慌乱之中感觉到有个人扶住了自己,还听到这人冲着刚刚撞到自己的人训斥道: “你这人怎么横冲直撞的?若不是我扶住了这位公子,他要是受伤了你就等着去官府吧!真是没有素质!” 然而白炼早跑没影了。 扶住皇上的便是景页,此时的他虽然满脸愤愤不平的表情,但是内心却在夸赞白炼的机智,这家伙为了防止皇上记仇干脆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虽然方式可能恶心了一点,但是目的达到了总归是好的。 缓住身形的皇上用随身携带的手帕将自己脸上的碎屑擦干净之后,对着景页说道: “多谢你刚刚扶住了我,不然我可能就摔倒了。” 而景页则爽朗地笑了笑说道: “不必客气,刚好就在身边所以就扶住了。” 转而又问道:“看公子你衣着华丽,想必是哪个世家的子弟吧?” 皇上听见这话一愣,立马回答道: “啊,我是从外地来的,一直听闻长安城西市繁华至盛,所以想来见识见识。” 景页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刚好今日西市有一支来自异邦的戏法团表演,不如你我一起结伴同游?” 见景页如此热情,再加上刚刚帮助自己的举动,皇上不禁欣然同意,随即和景页有说有笑地朝着戏法团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白炼在撞过皇上之后,很快就跑到了街口,接着朝轩辕路赶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接着朝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去,开始寻找那位大胖女人。 很快,白炼就发现了她,并不是说白炼的眼力有多好,而是这位大胖女人实在是太扎眼了,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只见一位身穿黄黑相间的绸缎所制成的华贵衣裙,手持一把黑折扇遮挡着半张脸,只露出眼睛,身材凹凸有致,妆容美艳万分,举手投足不经意间就会给人一种媚态的感觉,然而有时又会让人觉得清纯温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不禁让人在被吸引的同时,内心又会浮现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白炼见到对方的样貌之后不禁有些愣住了,因为他一开始以为大胖女人会是个较为富态的女子,然而眼前这位倒是和他想象中的差距很大,好在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然后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自己进入到平日里撩妹的状态,接着露出一种平日里自信的笑容朝大胖女人走去。 等到白炼走到大胖女人身边的时候,发现对方拿着一个摊子上的小物件仔细查看,似乎是一串珠子,白炼并未多想,直接对着摊主说道: “老板,这位姑娘手里的珠子我要了,替我包好送给这位姑娘。” 这个举动不禁引得旁边的大胖女人微微侧目,眼神里带着些许好奇,却并未开口说一句话。 这会白炼才注意到对方的扇子上有着烫金的四个字“大胖女人”,见她看着自己,倒也并未慌张,而是直接大大方方地说道: “姑娘莫要介意,我这人平日里就喜欢和人交朋友,刚刚被姑娘你独特的气质吸引到了,又注意到你似乎很喜欢这串手珠,所以就想拿这个当个见面礼,也算是感谢遇到你的缘分了,还望姑娘你不要推辞呀。” 对方则接过了摊主递来的手珠,眼带笑意地看向了白炼说道: “公子平日里都是如此勾搭别家的姑娘的吗?” 声音软软糯糯,与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反差。 而白炼一脸正色地道: “姑娘误会了,在下真的是被你的气质吸引了才会这样做,而且在下本身就住在长安,见的人极多,其中不乏各种美丽漂亮的女子,但是我都没有去动心,只能说姑娘你的气质既少见又亲切,所以在下才会情不自禁地以这种方式打招呼,还望姑娘你不要介意。” 这一番话逗得对方不禁发出一阵银铃儿般的笑声,待她笑完之后说道: “那小女子就恭之不却了,不知可否告知公子名讳?”说完用着她的一对桃花眼似带柔情地看着白炼。 白炼差点就被这个眼神迷得发愣了,好在他心里一直记着自己的任务,很快就回过神说道: “啊,在下姓白名炼,不知姑娘叫什么?” 对方轻扇了一下一直遮挡在自己脸前的黑扇说道: “小女子姓亚,公子你叫我亚姑娘就好。”说着还行了一礼。 白炼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还请亚姑娘能赏个脸陪在下逛一逛这西市,在下也好带亚姑娘你熟悉一下这长安西市?” 亚姑娘欣然同意,二人便开始在这轩辕路上游逛这西市了。 这时白炼有些好奇地问道:“亚姑娘,你的扇子上为何写着大胖女人这四个字呀?我看你也不胖呀。” 而亚姑娘则是笑了笑,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 “等白公子和小女子能够更进一步的时候,小女子自会告诉公子的。” 白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带她来到了一处池鱼摊前,这池鱼摊是一种在西市的玩乐项目,是把一个木桶装满水,放入金鱼,再用纸做的网兜去捞,一般多是女子喜爱玩。 白炼本想利用这个小游戏先和这位亚姑娘增进一下关系,谁知道二人刚走到摊子旁,木桶里的鱼便开始疯狂撞击木桶壁,有些则直接跃出水面再落回其中,使得水花四溅,惹得路人发出惊叫声,而有些则落在木桶外的地上不断蹦跶。 见此白炼有些吃惊,这种场景他可从来没见过,想来肯定是身边这位亚姑娘导致的原因,这不禁让他变得更加谨慎,于是偷偷地朝她瞥了一眼。 只见对方依旧神色如常,似乎眼前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这让白炼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转而笑着说道: “今天这鱼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是水不好才惹得这些鱼发疯,不如我带你去看看隔壁街的灯会吧?”他希望能把亚姑娘一步步地引到约定的小巷中。 亚姑娘则笑着答应,于是二人便朝着灯会前去。 与此同时,景页和皇上也已经找到了异邦戏法团,二人这时这算是熟络起来了,互相交换了姓名,皇上自称姓金,来长安游玩的,也知道了景页是京城景家二少爷的身份。 “对了,金公子,不知道你最近是否有听到一些奇怪的传闻啊?”正在聊天的景页这时突然问道。 皇上则有些好奇地说道: “我平日里不怎么在外走动,所以没听过外界的消息,敢问景兄最近是有什么有趣的传闻吗?” 景页叹了口气,听到这话他就已经明白了,邪教的势力果然已经渗透进朝堂之上了,于是他有些沉重地说道: “最近全国各地都出现了一个邪教组织,这个邪教专门抓人进行一些残忍的仪式,甚至连长安城内都已经出现这种情况了,要知道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皇上听罢显得相当吃惊,在他看来,这个国家在他的治理下完全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更别说什么邪教了。于是他有些质疑地问道: “景公子莫不是开玩笑吧?虽然我平日里不出门,但是全国都有邪教的活动这种说法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若我亲自见过呢?” 景页用一种反问的语气回到,接着他便讲述了自己和白炼还有景萱在山洞中的经历,以及自己的妹妹是如何被抓走的过程。 皇上听完之后一时间难以相信这些话里的内容,并且觉得有些难堪,要知道这可是发生在长安的事情,就在他所在的皇城,如果这些事情是真的,那他作为皇帝简直是丢了大脸。 这时他又想到对方是长安四大家族之一的少爷,而自己是隐藏了身份的,对方总不会刻意地去编造一个谎言去欺骗一个陌生人。 景页见对方沉默不语便默默地说了一句: “我现在只希望是皇上受到了那些邪教的蒙骗才会如此。” 这句话好像点醒了皇上一样,他开始回想起这段日子所处理的事务,以及全国各城送上来的奏章,这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回想,都没办法想起自己审批奏章的内容了。 同时自己也无法想起自己是怎么接见各个城的刺史的情形了,甚至连这些刺史的样貌,说话的内容都无法想起一点。 最诡异的是,如果不去细想这些,自己却会下意识地觉得一切正常,就好像自己已经接见过他们一样,甚至自己内心还会觉得自己和他们相谈甚欢。 这种奇怪诡异的感觉缭绕在皇上的心里,一股恐惧感逐渐蔓延上了他的脊梁。 自己有关于批奏折和接见大臣的记忆似乎都被人用抹布狠狠地抹了一下,自己不去细想的话只会觉得自己做得很好,这是一种让人极其没有安全感的状态,他不知道这种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说持续了多久,期间全国发生了什么,而他又做了什么。 第22章 异邦马戏团 “你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见他神色有异,景页有些关切的问道。 皇上则连忙将表情恢复正常道: “啊,没事,我就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刚刚想起来了。” 景页听罢这句话,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心里便猜到了大概,于是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 “当今皇上一向勤政为民,按理说不应该会让这种邪教发展到这个地步才对,肯定是朝堂之上有邪教爪牙,暗中蒙蔽了皇上的视听才会这样。” 而皇上听完之后却沉默了,因为从刚刚开始他就已经相信了景页说的话了,眼前这副繁华的景象不过表象,深藏在下面的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所以此刻的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禁有些羞愧,若自己能够谨慎小心一点,至少可以发现一些端倪,也不会让邪教发展到这种地步。 一番沉思之后,皇上再次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了他临朝之时才会有的坚定和威严的眼神。 他明白现在后悔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排除宫内的邪教爪牙的干扰,恢复对各地情况的掌控,然后再想办法铲除邪教。 想通了这些,他突然皱了皱眉头,似乎发觉了什么,转过头对着景页问道: “你是不是认出我是谁了?我想了一下,刚刚的所有谈话内容全是你在引导我,若不是你提醒,我还不会发觉这些问题呢。” 面对皇上的拆穿,景页只是侧身微微躬身行礼,丝毫没有慌乱。 “草民景页见过皇上,此处人多眼杂,恕草民不能行全礼,皇上英明神武,即便不用我提醒,要不了多久也能自己发现的。” 皇上叹了一口气说道: “真到那个时候,估计整个大唐都会在邪教的控制之下了,不用这么奉承我,朕还是明白事理的,等朕回去一定好好查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行事如此诡谲,连皇宫都有了爪牙,这个邪教不容小觑。” 接着他又好奇地问道:“那今日你我相遇,恐怕也不是巧合吧?” 景页点了点头道了声“皇上圣明”,随后便将向皇上解释了今晚的计划以及大胖女人的问题,当然,白炼将烧饼喷了他一脸的事情景页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说是巧合。 在皇上听完整个计划和大胖女人的事情之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对那位姑娘可是印象深刻,在他看来这是后宫中都少有的绝色,谁能想到会与邪教有关。 “嗯……你说的朕都知道了,”皇上沉吟了一会后说道。 “但是朕现在不知道谁才是邪教安插在皇宫里的爪牙,所以朕打算将计就计,就好像今晚不知道这些事情一样,回去后依旧如此,只不过朕会让不良帅暗中协助我,帮我查出是谁干扰了我处理内政事务。” 听到这话景页一颗心也算是放到肚子里了,他就怕皇上不相信自己的话,或者干脆不管,这样事情结果都不会太好。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子声音: “景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景页侧头一看,原来是王芸带着她的丫鬟来了,他有些惊讶地说道: “王姑娘,又见面了。” 皇上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在看到王芸的容貌后不禁盯着她的眼睛发愣。 而王芸见到皇上这副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可能是平日里这样的人太多了,也就习惯了。 只见她轻轻开口道:“景公子,我们还真有缘分呢,不知这位是?” “我姓金,是从外地来的,想逛一逛长安的夜市。”还没等景页开口,皇上抢先回到。 王芸听后点了点头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子王芸见过金公子,二位公子都是来看这异邦戏法团的?” 景页则笑着说道: “不错,都想见识一下这异邦的戏法和我大唐的戏法有何不同。”皇上则在一旁附和道:“没错,很想见识见识。” “那不如我们一起?” 王芸听罢眼带笑意地邀请道。 “乐意至极!”景页听见这话还在犹豫呢,结果皇上先一口答应了下来,自己也只好陪着这二人了。 随着时间流逝,西市的热闹也逐渐到了顶峰,从异邦来的戏法团已经将一个巨大的帐篷扎好了,若不是西市刚好有个广场,这帐篷还不知道能扎在哪呢。 帐篷门口身着露脐的异邦服饰女子开始向来往的行人兜售门票,不一会门口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而景页三人便在其中,正一边等着买票一边聊着长安城中的一些趣事和传闻。 景页看得出来,皇上是在有意接近王芸,一直在找话题去引起王芸的注意,见此他不禁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无奈。 而王芸对皇上的态度却是不咸不淡,反而对景页似乎有更多的兴趣,经常就是接过皇上的话题然后聊到景页,询问对方的兴趣。 一时间,三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气氛,让景页有些头大。 好在排队并没有排很久,很快就轮到三人买票,接着进入了帐篷,在一圈一圈的位置中找了人较少的地方落座,准备欣赏异邦的戏法。 皇上这时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和景页的谈话,兴致勃勃地期待着戏法,就连景页也无法看出来他究竟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忘记了谈话的内容,从外表上看不出一丝担忧和紧张。 没一会儿,戏法团便开始了表演,从帐篷连着的后台中走出了一个外表是金发碧眼,嘴唇上留着八字胡,穿着怪异的司仪,对着周围吵闹的观众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很快大家便安静了下来,接着他开口先对着周围的观众问了好,声音清亮,官话标准,接着又说道: “今天我带着我的马克马戏团在大名鼎鼎的大唐帝国都城进行一次表演,我很荣幸!” 说罢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又说道: “听说这种表演在大唐被叫做戏法,而在我的家乡这种表演叫马戏,所以很多东西可能和大家平日里看得不太一样,所以我希望今晚的表演能得到所有观众的喜爱,希望大家能通过这种方式认识我的家乡!” 话音刚落,几个拿着异邦乐器的人便从后台处走了出来,开始演奏异邦歌曲,接着几个光着上身的汉子走了出来,引得周围的姑娘发出小声的惊叫。 只见他们互相配合,利用关节和力量,不断地做着高难度的动作,一个个宛如武林高手一般,或腾跃或翻滚,甚至有一人借力踩在一个汉子的膝盖上,腾空做了几个后空翻,接着稳稳落地,引得周围观众一片叫好。 此时皇上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但景页却显得有些百无聊赖,这些所谓高难度的动作在从小习武的他眼里,简直不能太简单,甚至有些动作都不需要搭档,他一个人就能完成。 景页一手托着腮看着场地里卖力表演的异邦人撇了撇嘴,随意的向身边瞥了一眼,发现除了自己以外,王芸也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和其他时不时发出惊叫和赞叹声的姑娘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让景页对她产生了一些好奇。 很快这些杂技表演就结束了,接下来出场的是一个戴着高帽子的中年男人,只见他将帽子摘了下来,向周围展示了一下,表示帽子里是空的,然后将帽子口朝上,打了一个手势,便从里面长出来了一束花,周围的观众见此不禁发出惊奇的声音。 接着他将花拿在手中环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王芸身上,他随即迈着小步快速跑到王芸近前,将花束递给她,王芸接过花束之后有些不明所以,只见他把手罩在花束上轻轻拂过,一眨眼花束变成了一只灰鸽子,在王芸的手上扑腾着翅膀。 王芸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于对方的戏法,周围的人也开始发出喝彩声,接着中年人将鸽子拿回自己手上,一个转身手一抬,鸽子又变成了兔子。 如此惊奇的一幕,伴随着演奏的异邦歌曲,把现场热闹的气氛推向了高潮,观众们不断地赞叹,喝彩,就连皇上也是如此。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中年人手捧着的兔子被观众热情的喝彩声给吓到了,突然朝着中年人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而中年人疼得大叫一声将兔子扔了出去摔在地上,落下来的时候刚好砸到了放在一旁的器具上,发出“咚”的一声,兔子腿抽搐了两下,很快就不动了。 景页见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周围热闹的人安静了一下,马戏团的司仪连忙走出来说道: “很抱歉各位,我们今天的魔术表演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这只可怜又胆小的小兔子可能是被各位热情的回应给刺激到了,这才寻了短见,我向各位保证下一次用大胆的兔子,请各位欣赏接下来的歌舞表演!” 随后带着中年人赶紧回到了后台。 接着从后台便走出了几位衣着暴露的异邦女子,随着乐器发出的音乐有节奏地舞动着身体,很快将安静的气氛又带动着热闹了起来,刚刚的意外似乎很快就被人忘记了。 然而这时景页注意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王芸一直在盯着那兔子的尸体,眼中透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这让他有些不自在,要知道刚刚即便是中年人在她的手上表演魔术,她也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而且一般人见到动物尸体的反应都是避之不及的,何况是一个女子,但是这会从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点渴望和兴奋…… 第23章 引诱? 景页注意到王芸与众不同的反应之后心里打了个突。 “似乎王家的千金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啊。” 他心里这么想着,接着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关心道: “王姑娘,你没事吧?刚刚的兔子没吓到你吧?” 王芸顿时回过神来,恢复成刚刚古井不波的样子回道: “啊,我没事,只是有些可怜那只兔子。” “呵。” 景页听罢不禁在心里腹诽道: “那可不是心有怜惜的样子,而是充满了兴奋和渴望的样子。” 但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说道:“那就好。”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年轻人从景页三人面前经过,似乎是想找个地方落座看戏法表演,结果不小心被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绊倒了。 那人直接摔在了景页的身上,于是连忙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仓皇起身。 景页并没有在意,将他扶起之后便继续坐下看这表演,但是和刚刚不同的是,他的手里多了条纸条。 只见他单手打开纸条之后,趁身边的王芸不注意侧目瞄了一眼,在确认了上面的内容之后快速地将纸条揉成团,随手丢到一旁,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并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接着他站起身冲着王芸和皇上说道: “二位,我突然想起离家前家兄曾嘱托我,让我记得去一趟家里的古玩铺子去清点一件古玉出来,作为下个月欧阳家主寿辰贺礼,刚刚实在是和二位逛得有点开心给忘了,容我先行告退。” 说完行了一礼,接着抬头和皇上的眼睛对视了一下。 此时皇上眼神中原本对于异邦戏法的兴趣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 他冲着景页表情略带着点严肃地点了点头,拱手道: “等我看完这场演出也准备回去了,回去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办呢。”眼神里似乎透露出很多信息。 王芸则笑着说道:“景公子尽管去忙便是,等会我也回去了。” 景页点了点头,便走到出口,掀开门帘出去了。 与此同时,一直陪着亚姑娘说说笑笑的白炼,已经将她带至计划里预定的巷子附近了。 在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走在路上遇到一只流浪猫,结果那猫一边发出凄厉的嚎叫声一边逃也似的飞奔走了,又或者从旁边经过了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妇,那孩子也莫名其妙地大哭起来,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到了。 当然最诡异的还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亚姑娘的扇子就没从她的脸上移开过,始终遮挡在自己脸前,似乎根本感觉不到手酸。 好在白炼这时很机敏,每次遇到类似的情况都找借口糊弄过去了,还时不时逗得亚姑娘掩面轻笑。 “怎么办啊,我快不知道用什么借口了!我得用什么理由才能把她带到巷子里啊,总不能跟她说,你跟我来一下,我给你看个大宝贝?真要这么说了感觉会死得很难看啊!” 白炼一边配合着对方聊天,一边焦急地思考着。 这时亚姑娘突然开口说道:“白公子这么有趣,平日里怕是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喜欢吧?” 白炼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么问,便有些不知所措的回道: “啊,可能吧,不过我自己平时并不在意这些,我只对亚姑娘这样吸引我的人感兴趣。” 说罢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亚姑娘听到白炼的说法之后“扑哧”一笑,有些眼中含情地看着白炼说道: “白公子当真喜欢奴家?奴家长得并不好看呢。”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动着挡在脸前的扇子,扇子上的大胖女人四个金色的字反射出不寻常的光芒。 “当然!” 白炼把自己的胸脯拍得震天响: “我白炼从来就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何况亚姑娘你已经长得很好看了,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 亚姑娘微微偏着头说道: “哦?白公子又没见过我的脸,怎么会这么觉得呀?” 白炼做出一脸认真的样子说道: “直觉!像亚姑娘你这种气质的人,外貌绝对不会差。” 面对白炼这个说法,亚姑娘似乎很满意,二人沿着街道走了一会,来到景页三人计划中的巷子口的时候停下了,白炼正准备开口想编个幌子说巷子尽头有家好吃的店,可以一起去那吃点夜宵,以这个理由拉她进巷子。 可就在这时,亚姑娘率先开口了,她说道: “白公子,我有些饿了,不知道哪里可以吃点东西呀?我第一次来京城还不熟悉地方呢。”声音软软糯糯,似乎有些撒娇的味道。 这一下正中白炼下怀,他内心大喜过望,脸上却平静地说道: “这条巷子尽头有家酒楼,我经常去,他家厨子做的菜可是长安城有名的!” “可是奴家不想吃他家的饭菜呢~” 亚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贴了过来,靠近白炼的耳朵轻轻的说道:“奴家只想尝尝白公子的味道。”说完还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感受着对方凹凸有致的身材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加上这近乎调情般的举动却让白炼浑身冰凉,他虽然一晚上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对方,但是白炼心里清楚,对方是连邪教都敬畏的存在,她说的尝尝,说不定是指真的吃。 “咳,” 白炼干咳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是街道上,不太合适,我们进去聊聊吃的?”说罢指了指巷子。 亚姑娘并没有抗拒的意思,反而主动拉起白炼的手,拉着他进了巷子。 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子深处走着,哒哒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巷子中,沉默的气氛让白炼觉得压力越来越大,就在他快承受不住,想要甩开对方手的时候,对方突然停下了。 只见她缓缓转身,眼中含着诡异的神情,轻轻开口说道: “我呀,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呢~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白炼听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凭直觉结巴地回道: “当……当然!我一见……到你,我……我就特别喜欢你了。”话语里夹杂着些许恐惧。 但是亚姑娘似乎完全没听出来一样,表现得很开心,这时在他们二人的两侧相距十来步的地方,各出现了一个人,这两人表情冷漠,都是黑色夜行服的打扮,手中还拿着唐刀,月光照射在上面泛出冰冷的寒光。 见到这两个人白炼心中一喜,这是不良人,不良帅的手下到了!他心中的底气不禁足了几分,恐惧的感觉也消散了一些。 然而亚姑娘似乎完全没看见这二人一样,视二人如空气,她又接着说道: “既然白公子这么喜欢我,在品尝你的味道之前,我得让你见见我的容貌,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不是吗?” 听见这话白炼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也不再演戏了,直接甩开了对方的手跑到身后那位不良人身边,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唐刀之后,转身死死盯着亚姑娘。 就在白炼往回跑的同时,巷子另一侧的不良人也动了,只见他快速地跑向亚姑娘,手起刀落,一刀斩向对方的脖子,可是就在刀刃快要触及对方皮肤的时候止住了。 白炼有些不理解这个不良人为什么关键时刻住手,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只见不良人死命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不断地踢着脚,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接着整个身体突然都浮空了起来,脸上浮起痛苦的表情,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样,将他凌空提了起来。 而在他面前的亚姑娘却仍然背对着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亚姑娘面对着白炼缓缓开口说道: “在尝尝你的味道之前,先吃点别的开胃菜也很好,顺便让你见见我真正的样子,希望你在看过之后还能继续喜欢我,不然我可是很伤心的~” 她话语中恐怖的意思已然不再掩饰,可语气仍然充满着无限的诱惑。 接着她就将自己脸前的扇子,缓缓地收了起来。 白炼只觉得自己眼前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又似乎像水一样,波动了一下,接着他便看到了他此生最为恐惧的一幕。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怪物,或者说,完全就是亵渎造物主的存在。 这是一大块勉强维持着人形的,肥胖巨硕的肉块,上面泛着病态的灰黄色。 在这团肉块的顶端,裂着一个巨大的嘴巴,嘴巴四周有着密集的牙齿,从中伸出了一个脑袋,这个脑袋只有着稀疏的头发,宛如老妪一般,脸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皱纹,但是却没有鼻子,这颗头上的嘴巴几乎裂到了耳根,露出里面狰狞的尖牙,同时眼中还泛出了充满恶意和亵渎的红光。 这团巨大的肉块的肚子上,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肚子的话,那里也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嘴巴,嘴巴周围同样也有着密集的牙齿,从里面探出了半个身体,正是刚刚的亚姑娘,但此刻的她那双漂亮迷人的眼睛之下却舞动着一条触手,四个团块般的下巴分列其下两侧,每个上面都长了一张嘴,唇色如玫瑰一般,却獠牙丛生,丑恶无比。 在这大块病态的灰黄血肉中,在这庞大恶心的躯体各处,有无数细小的触手探出,不停地舞动着,似乎在向这个世间的造物主不断地挑衅着,其中在躯体两侧分别长了一根较为粗大的触手,而触手上还长了五根较为细小的触手,很明显,这便是这怪物的手了。 而现在,其中一只手正死死地掐住了想袭击自己的那名不良人的脖子,将他凌空提起。 第24章 惊骇之物 “滴答”“滴答”。 这是白炼的汗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到脸颊,接着从他的下巴处滴落在地上,在这只有月光照耀的巷子中摔成齑粉,宛如此刻他那脆弱的理智一般。 在见识过地下遗迹的种种诡异惊悚的事情之后,他自认为已经算是见识过世面,已经将自己的心性锻炼到不会因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而感到害怕了。 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在他眼前的这个怪物,或者说,已经不能算是怪物了,而是恐怖本身,它完完全全地超出了白炼的理解范围之外,甚至白炼的恐惧已经极致到了让他自己都感到了困惑。 伴随着这些强烈的恐惧,渐渐地,白炼的五感似乎都被剥夺了,“剥夺”这个词或许不够恰当,或许此刻的他用“忘记”这个词更适合,他逐渐失神,视觉,听觉,呼吸,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他忘记了。 过于强烈地恐惧冲垮了他的神智,使他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 “那是什么?”“我还活着吗?”“我是在做梦吗?”“我死了吗?”“这是世间里能存在的东西吗?” 一个又一个简单又可笑的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是他却无法去思考这些,身体的本能告诉他,如果知道了答案,他会疯的。 “哦~白公子~奴家的样子已经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你面前了,你……还喜欢奴家吗?” 那怪物身上所有的嘴巴几乎同时开口说话,发出了仿佛是几个不同年龄段或者不同生物的声音一般,而白炼则同时听到了男声女声组成的话语,其中还夹杂着未知的咕噜声和血肉之间的粘合所发出的声音,既恶心又刺耳。 那怪物见白炼痴痴傻傻的没动静,又说道: “唉,白公子果然和其他男人一样呢,没见到真容之前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是一见过之后,就露出原本的样子了呢,真无趣。” 接着如同耗光了不多的耐心一般,将身后抓住的不良人,用触手缓缓地送到自己顶部的头颅之后,接着那头颅直接转了过来,正对着那不良人,然后张开了嘴巴,露出了那密密麻麻的尖牙,缓缓凑近他的脑袋。 也不知是那怪物有心还是无意,原本抓住不良人脖子的触手似乎是松了一点点,使他可以勉强发出声音,而那不良人在被还没有现出原形的大胖女人抓住的时候内心就已经开始惊恐了,再加上现出原形之后,离得又这么近,使得他被吓得肝胆俱裂,如同和白炼一样忘记了挣扎。 直到现在那怪物裂到耳根的嘴巴已经凑近了自己,那白森森的尖牙和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恶心臭味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如梦初醒般地开始呼救。 “瑞庭!瑞庭救我!白少爷!白……白少爷!求求你们!快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吃掉!” 那近乎嘶吼般的声音似乎因为恐惧而变形,在这巷子里显得极为刺耳。 而另一位不良人在听到自己同伴的呼救之后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他的理智告诉他要去救自己的同伴,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只见他缓缓地举起了唐刀,眼神呆滞地朝着那怪物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动作极为缓慢,就好像是他的时间被按了慢放键一样,整个过程极为迟缓。 而白炼在听到对方的呼救之后,稍微回过了神,张了张嘴,但是却说不出话,他想拦下那想救同伴的不良人,想告诉他仅凭他俩是救不下来的,但是嘴巴里却只发出了几个简单含糊的音节,根本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白炼伸了伸手,想抓住离自己距离越来越远的不良人,但是他够不着,接着他想上前几步去抓住对方,但是他的膝盖和腿早已经发软,一用力,直接跪在了地上。 白炼被吓坏了,他一想到今晚的经历,又结合对方现在的样子,他只觉得恐惧淹没了自己,现在的他跪在地上,手不断地往前伸,不断地虚抓,嘴中还发出“啊”“啊”的声音,哪有平时身为白家少爷的纨绔样子。 但是,怪物可不会等待白炼回过神,另一个不良人缓慢的速度也不足以救下被抓住的不良人,只见那张开的巨口猛然咬下,一口咬在对方的脸颊上,硬生生地拽下来了一块肉。 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巷子中。 那怪物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大口咀嚼吞咽着嘴里的肉,不断地发出恶心的声音,然后又是一口,这次直接咬在了对方的额头处,那大到夸张的嘴巴几乎快要包住对方的整个天灵盖,接着那怪物一用力,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中,那人的脑壳直接被咬碎了。 而那位不良人所发出的惨叫声也停止了下来,不再呼救,不再挣扎,成为了尸体 大量的鲜血和脑浆顺着那头颅的脖子流了下去,甚至还从那尸体脑袋的豁口处掉落了一两块似乎是大脑一样的东西,落在那躯体顶端的巨嘴中,接着除了那头颅发出的咀嚼声以外,它脖子下的那张巨嘴也发出了品尝美食般的咂嘴声。 这时,想救自己同伴的那名不良人仍然在缓缓地往前走着,仿佛眼前的恐怖景象不存在一般,终于走到了怪物近前,抬起唐刀,砍向了从那张肚子上的嘴中探出身的亚姑娘,整个过程呆滞又缓慢。 但是对方并没有躲闪,任凭唐刀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只见刀刃只是嵌入了她的脖子几分,便再也不能往下了。 就在这时,不良人似乎清醒了一些,连忙想抽出唐刀,可是一直支撑着那怪物巨大身躯的粗壮大腿猛然往前迈了一步,使得亚姑娘的手臂刚好环住了不良人的脖子,接着她眼睛下面的那根触手直接捅入了对方的嘴巴,不断地搅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很快,在那不良人的后脑勺处,一只触手破体而出,鲜血和脑浆洒满了一地,甚至有几滴溅得较远,落在了白炼跪着的地方,拿着唐刀的手垂了下来,而此时的白炼伸着的手也无力地落下来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怪物仿佛在享用着美食一般,整个躯体微微地轻颤着,不断发出那令人厌恶的声音,不一会儿,顶端的头颅已经将那不良人的脑袋吃完了,剩下的躯体则直接丢向了脖子下的巨嘴中,从里面发出的咂嘴声更响了。 它缓缓转过头,脸上满是血污,嘴角还沾染着不知名的肉块,眼中泛着恶毒的红光死死地盯着白炼。 就在这时,白炼感觉到自己左胸口处的内兜里有些热热的,下意识地用手一摸,拿了出来,发现是那块奇异的石头,这块石头被他握在手中,让他的大脑里浮现出了金色和银色的光芒,即便这块石头本身并不发光。 接着自己脑袋中的那些光芒似乎化作了冰凉的流水一般,将他的大脑冲洗了一遍,使得他破碎的理智和纷乱的思维得到了修复,也淡化了那滔天的恐惧,然后那水流一般的冰凉的能量顺着他的脖子流进了他的四肢,渐渐地,白炼感觉自己对于躯体的掌控恢复了过来。 “咳咳!咳咳咳!” 从极度恐惧的状态缓过来的白炼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接着用手撑着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握在手里的唐刀紧了紧,缓缓地架于胸前,这姿势,分明是准备战斗的姿态。 那怪物顶端的头颅见到这一幕,歪了歪头,眼中的狠毒的红光不减,而肚子前的亚姑娘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再继续享用她的美食,而是将手里抱着的尸体丢到一旁,从那对漂亮迷人的眼睛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对于白炼突然的变化,她似乎感到非常有趣。 只见她开口说道: “啊,白公子,你居然站起来了,我还会以为你会一直跪在地上等着我品尝呢~” 令人厌恶的声音回荡在白炼耳边,但是白炼却没任何回应,只是眼神更加坚定。 见对方没有反应,怪物也不多废话了,开始迈着它那粗壮的大腿一步一步地朝着白炼走去,每一步都发出沉重的响声,而白炼也靠着那块石头摆脱了恐惧的束缚,快速地冲向怪物。 就在一人一怪快要接近彼此的时候,那怪物猛然挥出身侧的触手,想要抓住白炼,而白炼此刻头脑清晰,反应冷静,立刻一个滑铲躲了过去,同时还朝着怪物的腿挥动了唐刀,只听见“噗呲”一声,那怪物的腿直接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露出来灰黄的肉,却并没有血流出来。 一击得手的白炼翻滚起身,准备找机会再砍它一刀,这时他发现,那怪物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心里不禁大惊失色。 “这怪物难道是不死的吗?!” 而那怪物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发出了几声宛如铁皮摩擦般的笑声,然后笨拙地转过身看着白炼,接着它身上的几处触手猛然伸长,朝着白炼缠绕了过去。 而白炼反应也是极快,来回几刀迅速地将飞来的触手凌空斩断,被斩断的触手不断地在地上扭动蹦跶,断口处依旧什么都没有,只有恶心的灰黄色肉块。 眨眼间,那断口处又快速地伸长出了新的触手。 见到这一幕白炼内心焦急万分,刀的劈砍完全起不了作用,这可如何是好! 第25章 巷子中的苦战 发觉自己的刀砍在对方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之后,白炼开始尝试着寻找对方的弱点,于是他便盯上了那颗邪恶诡异的顶端头颅。 “如果,找机会把那颗头砍下来的话,就算杀不了它,想要再生一颗头肯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白炼心想道。 心念至此,他立刻就行动了起来,手握着唐刀再次快速的冲向那怪物,而那怪物这次有在提防白炼的行动,为了防止他再次滑铲划伤自己,它将一些触手布置在自己脚边,宛如大网一样随时准备着抓住白炼,并再次向白炼挥动了自己身侧粗壮的触手,企图抽飞白炼。 然而白炼并没有选择找死角滑铲,而是进行一个后仰的同时,翻转身体,使得怪物的触手刚好从身上擦过,接着将手中的唐刀借助身体反转之势狠狠地插入了地面,拦住了那触手,这样一来那触手便狠狠地抽在了唐刀的刀身上,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刀鸣,回荡在巷子里。 得亏是这把唐刀的锻造技术高超,白炼现在只觉得自己右手虎口发麻,如果不是刚刚插入地面的力气用得比较大,这一下可能要连人带刀一起飞出去了。 不过好在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白炼眼疾手快的用左手抓住了这根触手,接着将唐刀拔出,然后虚握着触手朝着怪物狂奔,只要那触手想挣脱或者掉过头来攻击白炼,白炼总能提前从手中的触感中感知道,然后敏捷地躲过再顺势砍断,接着再次快速地将断口处抓住,继续朝着怪物前进。 那怪物不知道白炼这么做有什么打算,它也并不在意,毕竟凭借着自己的再生能力,即便是浑身的触手都被斩断,它也能在短时间内长出来,不过它也没打算让白炼那么轻易地接近自己,于是它让更多的触手不断地挥扫向白炼,想将白炼抽飞。 而白炼的反应极快,面对着朝自己抽过来的触手越来越多,他除了自己用唐刀劈砍以外,还会拉直自己左手里的触手进行格挡,这样一来他所面临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此刻的白炼似乎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他心里最初的恐惧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端的冷静和强大的思考能力,这让他能临危不乱地面对当前的险境。 但同时,他的内心中开始升腾起一种奇怪而又强烈的好奇心,他想知道这个怪物那恶心又庞大的躯体下藏着什么,他想知道亚姑娘藏在怪物嘴巴里的下半身是什么样子的,他还想知道这个怪物的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众多奇怪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却并没有影响他的思路,反而化作他的动力,一种战胜对方了解一切的动力。 这时,白炼已经跑到怪物近前了,从那肚子上的巨口中探出身的亚姑娘也近在咫尺,但是白炼并没有挥刀砍向她,而是用力一扯左手的触手,使它绷直,再次挥刀砍断接近自己的其他触手之后,用力一蹦,一脚踩在亚姑娘的头上,借力再次一蹬,使得整个人腾空而起。 这怪物大约有六尺高,这一下白炼腾空的高度超过了它那在顶端的脑袋,接着白炼狠狠地横向挥出一刀,朝着那颗脑袋砍去,这一刀几乎用了他的全力,即便是一块石头,白炼都有自信将其砍断。 就在白炼内心欣喜自己计划即将成功的时候,只听见“当”的一声,那头颅竟然用嘴快速地咬住了白炼的这一刀,刀锋死死地卡在它牙齿之间,不得进去分毫。 见此白炼大惊失色,连忙想抽出唐刀,可是他却发现唐刀纹丝不动,这时白炼的身体开始有了下落之势,他连忙一脚踩在那怪物顶端大嘴周围的肉上稳住身形,左手则扯紧了触手借力,宛如拔萝卜一般往外拔着唐刀。 可即便如此,那唐刀依然纹丝未动,而是因为白炼的动作在怪物的牙齿之间不断地发出“咔咔”声。 此时,那怪物仿佛在戏谑白炼一样,没有在用触手攻击他,而是任凭白炼用力拉扯,宛如在看一只猴子一般,而那怪物肚子上的亚姑娘此时也开始发出令人惊厥的笑声。 她那四个下巴上的嘴同时发出不同的音色以及不同的节奏的笑声,混杂在一起让人觉得嘈杂又厌恶,不过白炼此刻的状态倒是并没有因为这个而被干扰,依旧保持着冷静和机敏。 那头颅见白炼不死心的往外拔着唐刀,索性一用力,只听见“咔嚓”的一声,唐刀竟然被它咬碎了,白炼心中惊骇之余,迅速地一脚踹在它那庞大的躯体上,接着一个后空翻,想借此拉开距离。 可是那怪物却抓住了这个机会,用一条较为粗大的触手朝着白炼的胸口就抽了过去,白炼在空中无法躲闪,只能双手交叉挡在胸前,“碰”的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还有白炼的一声闷哼,他瞬间被抽飞了出去,落在了巷子口。 躺地上的白炼“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这一下几乎快要把他整个身体抽散架了,只能勉强地侧着身,用尽全力地从自己身上的内兜中拿出了几粒治内伤的丹药和几粒止痛的丹药,咬着牙送入口中吞了下去。 “白炼!”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喊,白炼侧过头一看,是景页赶过来了。 景页在从戏法团里出来之后,立刻就朝着约定的小巷子里赶了过来,由于距离较远,这才慢了一些,然而他刚到离巷子口不远的地方,就看见了白炼飞了出来,不禁大惊失色,大喊一声之后连忙跑过去将白炼扶起。 见白炼伤势如此之重,景页焦急地问道: “白炼!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给你的药呢?你吃了吗?” 所谓关心则乱,景页一下子问了好多问题,而此刻的白炼因为疼痛,只能勉强的点头表示自己吃了药,接着颤抖着手指向了巷子,沙哑的开口说了两个字: “小……心……” 但是距离较远,仅凭月光景页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庞大的轮廓。 仿佛仅仅是说了两个字就牵扯到了白炼的伤势,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又吐出了一些血。 景页见状连忙安抚道: “我知道了,接下来交给我,我给你准备的药是特制的,很快就能恢复,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我去会会那个大胖女人。” 接着就要起身,但是却被白炼死死拉住,景页回过头,只见白炼递过来了一块石头,正是那块能修复思维的石头。 景页心领神会,接过石头之后,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随着景页走近,那怪物的样子逐渐展现在他的面前。 “嘶” 即便是早有了心理准备,景页仍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手里的石头传出冰凉的感觉让他很快地冷静下来了,他心里暗道: “难怪白炼坚持要把石头给我,如果没有这石头,我可能会被吓傻,也不晓得如果皇上知道了大胖女人长这样会是什么反应。” 而那怪物在抽飞白炼后并没有动,似乎是因为听见了景页的喊声,它知道景页会进来,所以在等着他。 “你是谁?你的身上有种我很熟悉的气息。” 那怪物肚子上的亚姑娘开口道,依旧是四个嘴巴同时开口。 景页听着对方嘈杂又诡异的声音皱了皱眉头,缓缓地说道:“你不需要知道。” 那怪物听罢也没有生气而是发出了一声娇嗔说道: “你这个公子哥真是无趣,希望你的味道不会太差呢。”说完便迈着巨大的腿,一步一步地朝着景页走来。 景页则深吸一口气,将石头收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握在手里,也朝着对方一步一步走去。 那怪物见景页面对着自己丝毫不感到恐惧,反而朝着自己走来,它对景页的兴趣更大了,接着他朝着景页猛烈地挥动着一只触手,景页则灵巧闪过,那触手抽在巷子的墙壁上将砖块抽碎,散落一地。 景页见此,这才明白白炼是怎么飞出来的,于是他咬紧了牙关,快速地朝着那怪物跑了过去。 那怪物见此丝毫不慌,不断地用身上的触手从各个角度去抽击景页,嘴里还不断地发出“嘻嘻”的笑声,刺耳又尖锐。 景页将靠近身侧,力量不大的触手一一斩断,那些势大力沉的触手则靠着身法轻巧的躲过,宛如泥鳅一般。 很快景页就接近了那怪物,接着在他躲过一次抽击之后,快速的将剑刺向那亚姑娘的眉心处,这一剑极快,正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而那怪物却不是正常人,只见亚姑娘双手快速合十将剑夹住,不能再前进分毫,但是景页却丝毫不慌的将左手里握着的东西狠狠的砸向了亚姑娘的胸口,原来是一颗铁丸。 在巨大力量的冲击下,亚姑娘发出了一声闷哼,接着合十的双手也松了开来,景页则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一剑刺入了对方的眉心。 那怪物的动作停止了,亚姑娘的双手也垂了下来,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 “死了吗?”景页一边微微喘气一边心想道。 第26章 拼死激战 见对方没有动静了,景页以为是自己杀死了对方,正要将佩剑拔出,突然间,亚姑娘身后的巨嘴猛然往前一咬。 锐利的尖牙狠狠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幸好景页反应极快地舍弃了佩剑,抽身离开躲过了这一下,也多亏了有那块奇异石头的影响,让景页的思维变得机敏,这一下若是没有躲过去的话,必然会被那怪物强大的咬合力直接切成两半。 想到此景页不禁后背浸湿了冷汗,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块石头,这才稍微稳定了心神。 那怪物这一咬落了空,又缓缓张开了口,亚姑娘头顶着景页的佩剑探出了身体,嘻嘻怪笑道: “啊,你这位小公子反应倒是极快呢,居然让我偷袭落了空。” 然后将插在自己额头上的佩剑拔了出来,扔回给了景页说道: “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景页盯着对方那额头处的伤口,发现没有一丝的血液流出,只有灰黄色的肉在快速的愈合,心中逐渐明白为何身手不亚于自己的白炼会被它打成重伤了。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从怀里拿出了两样东西,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这是刚刚从白炼的内兜里拿出来的,既然白炼没用上,自己就得拿来试试。 景页再次摆好架势,快速的冲向了大胖女人,而那怪物这回不再用触手进行抽击了,而是将这些触手狠狠的插入地下,正当景页有些疑惑对方的做法的时候,一根触手猛地在他的身下冲破了泥土刺了出来,景页惊惧之余强行扭转了身体侧过了脸才堪堪躲开了这一击。 那带着腥臭味的触手擦过了他的脸颊,在上面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了下来,景页刚刚在躲过的同时余光瞥见了那触手的尖端不知何时变得更加尖锐了,月光照射在上面甚至还泛出了诡异的光泽。 “这是……把触手开刃了?”景页有些胆寒地想到,这个怪物几乎不可能被击败,强大的力量,不死般的自愈能力,诡秘莫测的攻击方式,一切似乎都在宣告着这场战斗只是对方无意义的餐前运动一般,看不到任何希望。 但是景页咬了咬牙,暗暗道: “就算是没意义的事情,也得做,想吃老子也得让你先崩几颗牙。” 而那怪物见景页躲过了一根埋伏的触手之后桀桀怪笑道: “不要发愣哦,不然会很容易死掉的~” 话音刚落,又一根触手冲破了土地向着景页刺了过来,好在景页这次有防备了,预先留意了触手破土前的地面细微变化,这回躲闪得不再像之前那么狼狈了。 接着景页开始一边挥砍着冲出来的触手,一边灵巧的闪转腾挪,使得那怪物的攻击全部落了空,然而离那怪物越近从地底处冲出的触手就越多,景页疲于应付和躲避,也逐渐感到吃力,很难再接近它一分。 那怪物见状开口嘲讽道: “小公子你怎么了?怎么不想靠近奴家了?”声音刺耳无比。 景页此时虽然疲于应付,但是思维没乱,看了一眼巷子相距不远的两侧墙壁心想道: “不让我在地上走,那我就从墙上过!” 接着使劲一蹬腿冲向了左侧的墙壁,一脚踹在上面借助反弹之势,再朝着右前方猛地冲了过去,落在右侧墙壁之上时,快速地往前走了几步,再次用同样的动作到达了左侧墙壁。 景页动作极其迅猛,宛如一只老猿一般,那繁多的触手根本刺不中景页。 只见他速度极快的到达了怪物近前,并且这回是在空中,那怪物以为景页会像白炼一般趁机砍他的顶端的头颅,甚至它都已经准备好用嘴去接对方的攻击了,然而景页并没有挥动他的佩剑,而是将攥在左手的东西用力的砸过去一个。 而那怪物下意识地用牙齿快速地咬住了那玩意,这才发现似乎是个黑壳的圆球。 不过这就是景页想要的结果,他猛然踹出去一脚,不偏不倚的踹在了那咬着黑球的嘴上,接着反弹之势向后远远落去,而那怪物看到景页做出了和白炼一样的动作之后便想故技重施,再次用触手把对方抽成重伤。 谁知道这时景页一个转身,将手里的另一个东西在佩剑的剑刃上用力地划了一下,顺势砸向了那怪物嘴里的黑球。 只见那被砸出去的东西带着丝丝火花,和黑球发生了碰撞,接着就是“嘭”的一声巨响,在那怪物口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差点让落地的景页没稳住身形。 景页大口喘着粗气,别看刚刚这些事情只是发生在短短的几息之内,但是无论哪一环动作都需要极大的精力,若不是景页从小习武,这会可能已经躺在地上了。 “怎么样?这玩意味道不错吧?”景页恶狠狠地说道。 这是他从家中库房里找到的一本古籍上记载的东西,名叫子母雷,用时将母雷放置要爆破的地方,再将子雷震动激发,砸向母雷,击中之后二者都会发生爆炸,且威力极大,是以前某些机关门派制作出来开采矿石用的。 很早之前景页因为好奇着做了几枚,没想到昨日顺手塞了几颗在白炼内兜里,现在反而用得上了。 这爆炸较为剧烈,扬起的烟尘弥漫在那怪物四周,让景页无法看清那怪物的状况,但是他觉得即便这一下杀不死对方,也够对方喝一壶的。 “幸好这个地方没什么人住,即便发生爆炸也不会吸引人过来。”景页暗暗道。 然而,从那烟尘中突然亮起了两个红点,从位置判断应该是亚姑娘的眼睛,接着便从她的嘴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啸,扬起的气浪瞬间将周围的烟尘荡开,露出了她现在的样子。 只见她头顶的那颗老妪般的头颅已经四分五裂了,灰黄的血肉染上了一层黑色,伤口处依然没有血迹,并且有一堆细细的肉芽在上面微微地蠕动,似乎是在修复着伤口。 “你这只低贱的物种!你竟然敢!你竟然敢如此的对我!” 亚姑娘此刻也是披头散发,漂亮的眼眸中饱含着恶毒和狰狞。 景页被她的尖啸声刺激得耳膜涨痛,连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有些模糊,好在这尖啸声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也逐渐缓了过来。 此时躺在巷子口的白炼感觉药效起作用了,自己也恢复了一些力气,刚刚准备起身去帮景页,结果被这一声尖啸又给吼躺下了,等尖啸声停止过后,他有些痛苦地捂着耳朵,便挣扎着想要再次起身。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哦!这位先生!我早就说过了上帝一定会安排我们再次见面的!” 白炼有些震惊地侧头一看,居然是那个要拉他信教的神父。 白炼有些无语,怎么真的让这个洋和尚说中了,连连摆手说道: “本少爷现在没空跟你扯淡,我得去救我兄弟。”接着就起身,拿着断掉的唐刀快步走向巷子深处。 而那个神父则连忙追了上去拉住了白炼说道: “先生!我们这么有缘分,肯定是上帝安排的!你和你的兄弟遇到了困难,那就是上帝安排让我来帮助你们的,不用担心,不管是如何凶恶的歹徒,我的神一定会庇佑着我们的!”说完还在胸口处画了个十字。 这下白炼算是彻底被对方弄得没脾气了,他颤抖着手指着神父,张着嘴说道:“你……我……哎呀!你是想要送死就跟来!” 说罢直接甩开了对方的手,用更快的速度跑向景页。 而那神父见白炼同意了立马开心地跟了上去,他觉得如果自己帮到了白炼,对方肯定愿意跟着自己信教了。 没走一会,白炼就停下了,那神父跟在后面看不到那大胖女人的样子,注意力全在白炼身上,还以为前面是几个地痞流氓呢,走到白炼身侧一边抬头一边说道: “神说要人之间应当互相友爱,应当……” 话语在见到对方的面目之后戛然而止,只剩下骇人的沉默。 神父也被这怪物那亵渎神明般的狰狞躯体给震惊了,他傻愣愣地看着它,嘴里喃喃道: “神啊,那是什么?是恶魔吗?您怎能允许这种怪物存在于世啊!” 站在一旁的景页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神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接着他把那块奇异的石头递给了白炼,并且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白炼接过石头翻了个白眼,顺手塞给了神父,嘴里没好气的回到:“不知道,自己跟过来送死的。” 景页急了,连忙将拿着石头的神父往外推,说道: “你个洋和尚过来送死吗?快滚啊!” 谁知道这恢复了些神智的神父却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死活要留下,嘴里喊道: “不行!那怪物留在世界上就是在亵渎我的神!我得代替我的神去消灭它净化它!”一时半会竟然和景页争执了起来。 这时那怪物开口了: “没想到又来了一个食物,还是从另一片大陆来的,真是有意思,今晚真的很让我意外,先是有一个喜欢我的人,再是有一个伤到了我的人,最后还来了一个信仰伪神的人,我一定一定会把你们吞噬殆尽!” 说着便猛然挥动着触手直直的劈了下来。 白炼见此连忙侧身躲避,而景页则一把抱住了神父向另一边一跃,只听见“轰隆”一声,地面上便留下了极深的一道鞭痕,将三人分隔开。 第27章 默契的配合 三人勉强地躲过了这一击之后,皆是吃惊地看着地上的深不见底的鞭痕,白炼更是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 “景页,你刚刚到底做什么了?这家伙的力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 抱着神父的景页这才将手松开,有些凝重地看着那怪物说道: “你没看到吗?不小心炸了它一个头。” 白炼这才注意到,那怪物的顶端头颅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了,不过因为它那惊人的自愈能力,此刻已经重新长出了半个头颅。 而那神父则有些恍惚地看着那只怪物,若不是手中拿着那奇异的石头,现在可能已经被这怪物的威势给吓傻了,但是现在的他仍然在有些哆嗦地喃喃道: “这……这……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白炼看着他这副样子,顿时又急又气,于是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只听见“啪”的一声,这个耳光极其脆响,但是好在将神父打得清醒了一点。 神父挨了一耳光之后有些愣愣地看着白炼,而白炼则对他怒吼道: “你还在等什么?等死吗?快滚啊!不然就快去找人来救我们!” 这下神父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接着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但是那怪物却不会让神父轻易地跑掉,就在神父回头往外跑的时候,那怪物就已经将几根触手插在地里了,接着没等他跑几步,几根末端尖锐的触手便冲破了土地朝着神父后心扎去。 幸好白炼眼疾手快,在触手破土而出的同时便反应了过来,将手中的断刀朝着那些触手用力的扔了出去。 不知是因为白炼受了伤力不从心还是那怪物因为愤怒使得触手变得更加坚韧了,白炼扔出去的断刀并没有斩断触手,而是卡在上面,所幸的是那力道至少让那些触手改变了运动轨迹,不至于扎中神父。 只见那两根如利刃般的触手擦着神父的两肋划了过去,而神父宽大的修道服被割裂了两个大口子,从中露出了带着两条血痕的皮肤,所幸伤口并不深,只是很浅的一点。 神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吓到了,往外跑的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这时飞出去的触手因为一击未中,顺势缠绕了回来,直接将神父捆了个结结实实,接着便往回拖。 景页见到这一幕立马提醒了一声白炼道:“用铁丸!”想让对方用铁丸掩护自己,接着便快步向前想斩断那触手。 那怪物自然不会轻易地将抓住的人放了,再次准备挥动触手来阻止景页,不过一旁的白炼在听到景页的提醒之后,立刻从自己的内兜里翻出了几颗铁丸,一颗接一颗地砸向那怪物肚子上的亚姑娘。 于是本想阻拦景页的亚姑娘只好用触手来挡这些铁丸,而景页也趁机跑到神父旁边一刀斩断了捆着他的触手,顺手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看着惊魂未定的神父,白炼咬了咬牙,将绑在腿上的匕首拿了出来,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直接塞给了他说道: “这家伙是不打算让你走了,你现在要不然就跟着我俩拼了,活下来我就跟你信教,要不然就大家一起死!” 似乎是“信教”这两个字触动了神父,他立马就精神了起来说道: “我一定会代替神保护好你的!你把匕首给了我,那你用什么来对付那怪物?” 白炼则回头看了看那恶心狰狞的怪物一眼,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断刀说道:“有什么用什么。” 而那怪物在听见了白炼的话之后不住地冷笑,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 白炼慢慢地走到了景页旁边一起和对方对峙了起来,他轻声问道:“有什么想法么?怎么打?” 景页则微微偏头对着白炼低语道: “找机会用你右上臂内兜里的窜天雷,我刚刚用了子母雷,似乎有点用,现在只剩一对了,得在关键时刻用。” 白炼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子母雷是什么东西,但是刚刚那声爆炸声以及那怪物愤怒的尖啸声中可以判断出,这东西能伤害到对方,既然能伤害到对方,那就是好东西。 接着他便摆好了架势,虽然此刻他的体内的五脏六腑依然隐隐作痛,但是却比刚才更加有气势,只见他从将内兜的东西拿了出来攥在手里,然后扔上了天空,与此同时景页快速的朝着那怪物跑去。 那怪物不知道白炼要弄什么花样,于是便控制着几根触手刺向了景页,同时还控制着其他几根触手抽向了那被白炼扔到空中的东西。 景页手拿佩剑侧身躲过了几根触手的刺击之后,又拿佩剑挡住了想要偷袭抽自己的几根触手,虽然凭借着灵巧的剑法和身法,自己并没有受伤,但是无法阻拦对方去干扰空中的布置。 而此时的白炼似乎完全不担心扔到空中的东西会被抽飞,反而是将一样东西朝着右前方的墙壁狠狠的扔了过去,只听见“咚”的一声,那东西在砸中了墙壁之后快速的弹起,朝着亚姑娘的脸颊砸去,此时的亚姑娘由于顶部的头颅还没有完全长出,于是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景页和那扔到空中的东西上,于是乎一个躲闪不及,被狠狠砸中了,发出了“嘭”的一声。 原来这是景页特制的一种暗器,叫木髓丸,也是从古籍中发现的,这种特制的球虽然没有铁丸坚硬,但是具有很高的韧性,可以在墙壁地板上弹射,白炼在被景页提醒之后,顺手确认了一下自己其他内兜的东西,于是就用上了这个。 这一击得手之后,景页这边的压力骤减,快速地接近着亚姑娘,而那抽向空中的触手也因为这一击落了空,于是乎,那东西在空中停留了几秒又落回了白炼手中,是一个雕像,他撇了撇嘴说道: “你似乎也没那么聪明啊,随便丢个东西都能吸引你的注意力。” 而此刻的景页已经到了亚姑娘近前了,但是这次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刺击,而是快速的移动到对方的侧身,抬手就要劈砍对方的脖子。 与此同时,白炼也行动了起来,他丢给神父一个东西,说道: “等会我让你拔掉塞子扔,你就朝着那嘴巴上长着触手的女的扔,知道了吗?” 神父接过那东西点了点头,但是不清楚白炼到底想要做什么,连忙问道: “你要做什么?” 然而白炼没有时间解释给对方听,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奔向景页。 这时,大胖女人已经缓了过来,见景页就在身边立刻欣喜地用触手缠绕了过去,然而景页机敏地利用了它躯体庞大的弊端,始终在一个几乎贴着它躯体的距离下不断地闪转腾挪,使它不好发力,宛如一只跳蚤。 白炼则趁这个机会跑到它的另一侧,由于受了伤,他的动作稍慢,所以有几条触手差点抽中他,好在都被他快速地斩断了,等冲到亚姑娘近前之后,他便拿着断刀扎向亚姑娘。 此时的亚姑娘有些狼狈,她身后的躯体太过庞大,不方便行动,每次往前走一步或者往后退一步景页总能快速地贴上来,而触手的攻击又找不到好的角度,不是被对方闪过,就是被砍断,像只泥鳅一样滑溜。 这时又受到了另一侧白炼的攻击,她一个躲避不及便被扎中了肩头,虽然没有血流出,但是却被他牵制住了行动。 亚姑娘有些恼羞成怒,自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像景页和白炼这种在她眼里属于是低贱的物种,不知被她吃了多少,但是这次居然被逼得这么狼狈,即便没有对她造成多大伤害,但是她觉得自己是被羞辱了。 于是她一边狰狞地尖啸一边朝着白炼挥动了触手,而白炼却机灵地将插入对方身体的断刀当成握把,接着用力朝迎面而来的触手挑去,想拿亚姑娘上半身当盾牌,亚姑娘只好停下了对触手的控制,转而变成和白炼的力量对抗,一个拼命往外挑,一个拼命往里缩。 景页见此也举起了佩剑狠狠地从亚姑娘另一侧的肩头插了进去,接着也开始往外挑,企图拽出她。 就在这时,白炼注意到了亚姑娘的下半身是什么样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双腿,而是一大团肉长在了这张大嘴里,或者说是这张嘴里的一团肉上面长出了一个亚姑娘。 见此白炼暗暗骂了一句:“真是个恶心的怪物!” 此时的亚姑娘完全没想到这二人配合是如此之好,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尝试着将她挑出,这会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控制身后的狰狞大嘴狠狠地朝着二人咬去,企图包裹自己的同时将二人的上半身咬下来。 而白炼提前注意到了亚姑娘的企图,朝着神父大吼一声: “就是现在!扔!” 早已准备好的神父连忙将手里的窜天雷拔开了引信扔了过去,与此同时白炼和景页为了躲避那张巨口同时松手,于是窜天雷刚好在那张巨口闭合的前一刻飞入,连带着景页和白炼的武器一同被拖入了巨口中。 见此白炼和景页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只听见身后传来了沉闷的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两条触手横扫了过来,二人躲闪不及被同时抽中。 可能是因为刚刚的爆炸,这回触手的力道要比之前轻很多,但是白炼体内本来就有伤,即便是在吃了景家特制丹药的情况下,仍然五脏剧痛,好不容易才压下差点吐出来的一口鲜血。 而景页的情况就好很多了,虽然被抽得一个趔趄,感到后背火辣辣地疼,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时触手的攻击还没有停止,又接着竖劈向了有伤的白炼,幸好白炼在挨了一下之后有所警惕,侧身勉强躲过了这一下竖劈,不过仍然让触手上的尖刃给划破了衣服,一个小雕像随即掉了出来。 景页此刻有些纳闷,自己明明将这怪物顶端的头颅与肚子上的亚姑娘都破坏了,为何对方依旧能准确地找准自己与白炼的位置进行攻击。 等他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原本被自己用子母雷炸烂的顶端头颅此刻已然被修复了,正狰狞地盯着自己。 第28章 雕像 尽管景页已经预想到对方的恢复能力极其夸张了,但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总共也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对方就重新长出了一颗头颅,他的内心不禁开始担忧起来。 另一边的白炼在躲过触手之后连忙将雕像捡了起来,这可是死灵之书说能增大自己活命机会的玩意,虽然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如何发挥它的作用。 此时大胖女人的样子极为狼狈,在那肚子中的亚姑娘此刻已经因为那枚窜天雷的爆炸变得面目全非。 而那张大嘴周围的牙齿也被炸得参差不齐,但是它却并没有像第一次爆炸那样变得暴怒,反而是将所有的触手收回,用那长在顶端的头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炼手中的雕像,眼中的红光不断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景页见对方没有动作,只是死死地盯着雕像,担心它会突然发难,所以一时半会也不敢和白炼有下一步的行动,双方竟然就这样维持着一个沉默的、奇怪的僵局。 神父在一旁感受着这奇怪的氛围,大气也不敢喘,本来他就是单纯的想拉白炼跟着自己信上帝,想着说对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地痞流氓,自己感化一下就行了,谁知道遇到这么个怪物,如果不是另一位公子递过来那块奇异的石头,自己可能真的就被吓傻然后吃掉了。 想到这,再看了看周围狼藉的环境,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有些鲁莽的行为了。 “主啊,我可能今晚就要来见您了。”他心里这么想着。 此时,那亚姑娘面目全非的脸已经恢复了,即便是在腹中的爆炸,依旧遏制不了她那恐怖的恢复能力,但是她也没有继续攻击了,反而是用手一挥,从手掌心里长出一把扇子,接着打开遮挡在脸前,她那恶心硕大的身躯顿时消失了,宛如在水中投入了一粒石子一般,随着掠起的波纹淡去了。 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那位身材婀娜多姿,眼神摄魂心魄的亚姑娘,一旁的神父见到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没忍住喊了一声“女巫!”,又连忙用手捂住了嘴,生怕对方一个生气又展现出原来的样子,相比之下还是现在的样子神父更能接受。 见到对方恢复了人形的样子之后,白炼和景页一怔,弄不明白这个怪物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保持着警惕盯着对方。 在听到神父的喊声之后,亚姑娘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神父,后者立刻缩着脖子躲到二人身后了。 接着亚姑娘对着白炼开口了: “把你手中的雕像,给我看看。”声音依旧是软软糯糯,语气却满是不容置疑。 景页从白炼手中拿过雕像,眼神中带着警惕的问道: “你要做什么?” “你要知道,你们三个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我想吃掉你们,你们早已经变成我肚子中的一堆烂肉了。” 亚姑娘脸色冰冷地说着。 “所以,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同时,从她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令人感到压力极大的威压和气势,甚至她脚边的灰尘都因为这威势扬起了一些。 此刻的景页感受着对方传来的气势,嘴巴轻轻翕动着希望可以缓解一下这恐怖的压力,正当他准备朝着亚姑娘走去的时候,身后的白炼拉住了他,只见白炼眼中满是不安,旁边的神父也是一脸担忧之色。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二人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放心,随后拿着雕像缓步的朝着亚姑娘走去。 在景页眼里,自己离对方也就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但是不知为何,每迈出一步景页都会感觉自己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勇气,以至于走到她面前的时候,自己的后背已经全部被冷汗打湿了。 “这家伙在隐藏实力,现在的她跟刚刚的她相比完全是两个怪物!” 如果说之前的怪物带给他的冲击力如海啸一般的恐惧,冲击着他的意志力,那么此刻人形的亚姑娘就如同那平静水面下的旋涡,表面波澜不惊,但是却暗暗在吞噬着自己的精神。 “给你。” 就在景页将手里的雕像轻轻的放在对方伸出来的手中之时,他与身后的白炼和神父三人同时听见了一声怪异的嘶吼声,这嘶吼声好像可以直接震荡三人的心灵,使得三人不断地在脑海中看到一些不可名状的黑色迷雾,而这声音似乎就来自亚姑娘手中的雕像。 景页和白炼有些痛苦地捂上了耳朵,只有手拿着石头的神父状况稍好,但是脸色也是煞白。 神父连忙伸手搀扶白炼说道: “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来,这个给你。” 然后将手里的石头塞到了白炼手中,在刚遇见亚姑娘真身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块石头的妙用,所以此刻也是很聪明地利用石头去帮助白炼。 这时,亚姑娘挥了一下手,不断回响在巷子中的嘶吼声便立刻消失了,接着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哼,原来是这样,又是这种无聊的把戏。”随即将雕像丢还给了景页。 半跪在地上的景页忍着脑袋里的剧痛堪堪接到了雕像,说道: “你到底是谁,刚刚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亚姑娘扇了扇手中的扇子,显得很不耐烦。 “你不需要知道,这是对你的仁慈,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努力地活下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直到……” 说道这里她突然笑了笑,神情似乎带了点期待,“直到你该死的时候,或许那个时候,他会因为高兴而告诉你真相。” 景页听着这云里雾里的话,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刚准备开口再次询问的时候,被对方打断说道: “我对你们四个没兴趣了,今后也不会再相见,我愿意给他一个面子,至少一百年内不会再出现,也不要问我他是谁,这种我是谁、他是谁的问题,如果现在的你知道了答案,相信我,你们的下场比被我吃掉好不到哪去。” “那么,再见了几位,今晚我玩得很开心,希望他最后也能很开心。” 这位风姿绰约的亚姑娘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转身便朝着巷子深处走去,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景页有些愣愣的盯着亚姑娘消失的地方有些出神,白炼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碎石砖块,又看了看留在地上的一具不良人尸体,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恶梦,神父则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了一句:“这就走了?” 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差点丢了性命。 白炼翻了个白眼说道: “怎么?你还巴不得她吃掉我们啊?那你追上去啊!”说着蹒跚着起身,今晚他可是受了重伤,要不是景页的丹药,现在还可能躺在地上呢,即便是现在,他仍然感觉自己体内的五脏六腑隐隐作痛。 这时神父一拍脑门说道:“对了!” 接着抓住了白炼的胳膊说道:“你活下来了!你得跟着我信教!相信我,上帝会给你赐福的!” 白炼一听这话头都大了,连忙说道: “我跟你讲啊,这不算的啊!刚刚是情急之下,不算的,我可不想当洋和尚。”说着就挣脱了神父的手。 “不行!你这样没有信用是要下地狱的!”神父却不依不饶。 景页没心情理会二人的吵闹,而是在思考亚姑娘刚刚说的那个他是什么意思,他又是谁,有什么目的,这时他突然想起来对方在走之前说的是对自己这边四个人没兴趣了,可是在场的人不应该只有自己和白炼还有神父三个人吗?这第四个人是谁? 想到这他猛然回头,只见巷子口站着一个人,眼神怔怔地看着自己,正是在戏法团分别的王姑娘,王芸。 景页有些呆住了,他没想到王芸会在这,也不知道对方究竟看到了什么,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时,只见王芸似乎是回过神了一般,快速的跑开了,等到景页跑到巷子口的时候,左右环顾,已经没了王芸的踪影了。 见此景页心中微微一沉,今晚的事情要是被王家千金说了出去,如果没人信还好,但如果有人因为王芸的身份相信了从而一传十十传百,别说皇上会怪罪下来,那位亚姑娘说不定也会报复自己。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担忧,不管如何,今晚的事情算是结束了,自己几人都还活着,皇上也没出事,只是可惜了那两名不良人。 这时景页身后巷子里的白炼慢慢走了出来询问怎么回事,景页则将王芸可能目睹了巷子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他,可是白炼却满不在乎地说道:“信就信呗,她身份高贵,咱俩身份也不是摆设,到时候一起辟个谣不就行了?” 景页听到这话眼前一亮,是呀,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看来和那怪物战斗的后遗症还在,今晚得好好休息一会。 此时白炼将身上那件有些破损的衣服以及里面的东西统统还给了景页,说道:“东西先还给你,我先回去休息一会,受了点伤。估计得养几天,你也多注意,这两天皇上可能会传话给咱俩。” 接着他又揉了揉胸口,面带痛苦地说道: “不良帅这个家伙,原本计划好的一起对付大胖女人,可结果这家伙一晚上都没现身,害得小爷差点死巷子里,回头一定要揍他一顿!” 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景页叹了口气道:“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缠住了抽不开身吧,皇上的事我会注意的。” 随即白炼又看向了身侧的神父问道: “欸,你晚上去哪?你要是没地去就来我家吧,到时候请你吃几顿饭,你也就别拉我信教了。” 正在一旁因为白炼反悔而感到难受和懊恼的神父一听这话,连忙点头说: “我晚上确实没地方去,驿站今晚满了,你能邀请我去你家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我叫约翰,你可以叫我约翰神父!”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等着去了他家再慢慢劝导白炼跟着自己信教。 “行。”白炼冲着景页挥了挥手,接着说道:“明天见。” 景页手上拿着衣服和暗器丹药,点了点头回到:“明天见。” 第29章 夜吼者! 与白炼和神父分别之后,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晚上的景页终于回到了自己府上。 好在天色已晚,西市集会已经结束了,自己的大哥和父母也已经休息了,不然要是有人撞见自己现在这副经过大战之后灰头土脸的样子,必然要被盘问一番。 在泡过一个让人放松的热水澡之后,景页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幕幕,从夜市开始,到和皇上交谈,然后是在马戏团里发现王芸的异状,再到巷子里所经历的险情,一切似乎都像一场离奇的噩梦,一场再也不愿意经历一次的噩梦。 “呼……” 景页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他现在觉得事情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一开始景页只是觉得在暗处的人只有一个邪教教主,但是从今晚亚姑娘的口中得到的消息来看,似乎还有个跟她差不多层次的“他”在背后推动着一切。 想来也是,单凭一个邪教教主,即便是在皇宫内安插了自己的爪牙,也不能在几年内将邪教发展到全国的程度,背后肯定是有某种东西在支持着他。 景页接着又想到了王芸的异状,这个女人面对尸体的反应跟平常女子应该有的反应差别太大了,不,应该是正常人面对尸体的时候根本不会产生兴奋这种情绪,但是王芸却表露出来了,甚至在那兴奋之下,似乎还潜藏着一丝狂热和渴望。 想到这,景页不禁打了一丝寒颤,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这样…… 他不敢细想这位京城四大家族的千金小姐身上究竟有着什么秘密,想得越深,猜测的答案就越诡异。 摇了摇头,景页打算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不再去细想,眼下有着更麻烦的事情,那便是皇上,虽然已经掌握了自己妹妹的消息,但是京城的事情如果不处理完,皇上这边肯定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的。 “嗯...但是也不全是坏事,妹妹那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如果趁这个机会帮皇上把宫里邪教的爪牙铲除了,之后的行动皇上必然会帮助自己,那救出妹妹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景页如此想到,“景萱……二哥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的!”。 接着景页的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个形象,疯子,邪教教主,梦中的那座城市,夜吼者雕像,亚姑娘……这些超出常理的存在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关联,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伴随着思考和疲惫,景页那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了下来,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黑暗……一抹浓郁到极致的黑暗…… 现在的景页眼前只有黑暗,仿佛自己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明一般,他有些着急地用手摸了摸眼睛,却发现能看见自己的手掌。 “这……这是怎么回事?” 景页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接着他尝试着将手伸远,发现自己的手伸得越远,手在自己的视野中就越模糊越暗。 “是我的眼睛出什么问题了吗?还是说……” 景页并不觉得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至少他作为见多识广的景家二少爷从来没听人说过这种病,因此他怀疑是一种漆黑无比宛如实质的黑雾将他笼罩住了。 突然,景页一愣,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应该躺在床上睡觉吗?怎么会突然在这种地方出现?这里是哪里?这黑雾又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景页有些慌乱,好在他很快镇定了下来,查看了一下周身,发现自己似乎踩在草地上,不过由于黑雾太过浓郁,导致他必须蹲下才能勉强看得清。 景页尝试着用手摸了摸地上的细草,从手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内心稍稍安定了一些,紧接着他又拔起了几根草,将其放在鼻子前轻轻地嗅了嗅,但是并没有传来任何味道,又将其随手丢掉了。 周围四处寂静无声,漫无边际的黑暗让景页控制不住地幻想着那黑暗深处有着某种恐怖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面对着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他尝试着保持冷静,同时在自己脑子里推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我是在梦里,可是梦中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触感和自我认知能力呢?所以这种情况概率很小。” 景页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假设。 接着他又提出了新的假设: “二,在我睡着之后某种神秘的力量将我带到了这里,并且没有惊动我。” 景页摸了摸下巴,在见识过那么多诡秘恐怖的东西之后,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 “所以,” 紧接着他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道: “我这究竟是哪里?在不惊动我的前提下将我带走,以这种能力它如果想杀我完全可以直接动手,又何必这么大费周折?” 景页实在是不理解对方的做法有什么意义。 随着景页往前走的距离越来越大,他也逐渐适应了这种被剥夺了视力的感觉,伴随而来的便是更加灵敏的听觉,以至于他觉得踩在草地上所发出的沙沙声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会显得如此嘈杂。 往前摸索着走了一会,景页似乎看见了黑雾深处有一个细小的光点,这个发现让景页精神为之一振!接着他加快了往前走的速度,而视角中远处的光点也逐渐变大,很快,景页就发现那是一棵树,一棵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树。 等到景页走到近前之后,他才发现这棵树极为巨大,那粗大的树干几乎需要十几人才能合围,而那庞大的树冠更是将景页头顶完全遮盖住了。 “嘶……”景页有些吃惊,即便是他经常去城外树林里打猎,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这般的参天大树。 景页有些好奇地用手摸了摸树干,传来的是一股干燥,粗糙的手感,他心想道: “这树长成如此巨大,难不成是活了几千年?”他随即又发现树干被自己触碰过的地方,比原先要更亮了一些。 “嗯?”这个发现让景页有了一个想法,接着他寻找起了这棵树的着力点,然后开始一步一步地朝着上面攀爬而去。 由于这棵树过于巨大,景页爬了半天才爬了三分之一的距离,抬头看了看上面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茂密树冠,景页咬了咬牙,继续朝上面爬去。 好在这一段路程上都有一些较为粗壮树枝可供景页休息,不然他也不敢保证能一直坚持下去。 终于,在踩过最后一根树枝的时候,他来到了这棵苍天大树的顶端,景页抬头看了看天,惊喜地发现头顶不再是树冠也不再是黑雾,而是繁星闪烁的天空。 接着他朝着身后远处望去,只见这似乎是一片原始森林,众多高大的树木屹立在周围,不过比起他脚下的这棵,那些树木也只能是一般高度了。 接着景页又注意到在这些树的底部周围都笼罩着一团浓郁不化的黑雾,想来他刚刚就是置身在其中,这和他推测的一样。 就在景页正盘算着怎么离开这片原始森林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踩着的这棵树所散发的光芒似乎越来越暗了,景页有些诧异的再次用手摸了摸树干,但是并不能改变什么。 随着光树的光芒暗淡下去,伴随而来的还有新的状况,景页看到下面那些宛如实质的黑雾开始快速的朝着一个方向流动汇聚,看到这一幕,景页心中逐渐涌上不好的预感。 那些浓郁的黑雾汇聚在一个地方之后,开始盘旋重叠,逐渐化为了实质,似乎在组成一个生物的躯体一般,慢慢地从底部开始凝为实质,然后往上累加,渐渐地形成了一个极为恐怖的东西。 这个东西有着人形,或者说是巨人的形态,但是他的身上却长着几根粗壮的触手,还在不断地扭动,由于它庞大的躯体以至于在这寂静的夜空中发出“呜呜”的破空声。 每根触手的根部都还长着似乎是嘴的空洞,最令人胆寒的便是他脸的位置没有五官,顺着脖子向上延伸而去的也是一根触手,并且最为粗壮,同样它的根部,也就是脸的部位也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这个巨人的腰间左侧长着似乎是腰带般的东西,长长地拖在地上,在相对应的另一侧,却长着一条与腿一般粗细的手。 在那个生物完全成型之后,景页反应了过来,这怪物的样子不正是自己那个小雕像的样子吗! 这一下景页彻底毛了,仅仅是雕像所发出的吼叫声就能对自己造成那种程度的影响,这下直接遇到正主了,它要是来一嗓子自己不得当场去世吗? 想到这景页连忙抱着树干,偷偷地挪到树的背面,利用这棵大树隐藏自己。 不过他很快想到,带自己来这里的肯定就是那夜吼者,而那黑雾就是他的本体,自己爬上树的举动估计都被他看在眼里了,当然,景页没从他身上看到眼睛这个东西,只是这么推测。 果不其然,景页看到那夜吼者迈着巨大的步伐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那庞大身躯上的触手不断地舞动着,那长在腰间与它的腿一样粗壮的胳膊也发挥着腿的作用,不断地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蕴含庞大且恐怖威势的一幕在景页的眼里,不断地冲击着他内心的理智和意志。 有那么一瞬间景页想逃离这股恐怖的威压,从这高大的树上跳下去,但仅存的理智却不断地提醒着他,不能跳,跳下去必定会被摔死,如此一来景页反而陷入了内心巨大的煎熬中。 此刻的景页,内心正在不断地被理智和疯狂撕扯着,折磨着。 第30章 梦醒 随着夜吼者逐渐接近,景页躲在树干背后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他的内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宛如恶魔一般不断地蛊惑着他,引诱着他跳下去,企图以自杀的方式去逃避那恐怖怪物的威势。 而景页则用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喉咙,想以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一些,他强烈的求生欲时刻提醒着他要保持冷静。 突然,背后那巨大的脚步声停下了,此刻的景页有些不知所措,他很想回头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内心的恐惧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过了一会,景页始终没有听到后面传来任何声音,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这会他的好奇心又升了上来,于是他有些颤抖地侧过身,趴在树干上慢慢地露出一只眼睛,窥伺着后面的情况。 于是,他见到了这一幕。 那巨人般的怪物离他所在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头部的触手夸张地往后仰着,根部那宛如巨口一般的黑洞以一种几乎撕裂般的方式敞开着,那夜吼者正在张开双臂,仿佛以拥抱的姿态对着天空,天上的明月则挥洒着月光,照亮了那夜吼者黝黑的皮肤,反射出一种奇怪的光泽。 “这……” 景页被眼前的这一幕彻底震惊了,他从夜吼者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让人发颤的情绪,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这个怪物似乎要开始吼叫了,景页连忙用手堵着耳朵,也不管身处何处了,直接顺着树枝朝着反方向跑去,很快就跑到了尽头,景页咬了咬牙纵身一跃。 此刻,身后那夜吼者酝酿多时的吼叫声也终于爆发了。 强大的音浪宛如冲击波一般直接摧毁了它附近的树林,实质般的气浪掀起了大片的土地,瞬间就席卷了景页所处的位置,可怜的景页此刻还在高空中坠落,他所能做的只有捂住耳朵,但是面对这般恐怖的生物,这种举动毫无意义。 景页只感觉自己的耳膜瞬间被撕裂了,随即眼前一黑,似乎有西瓜炸裂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好似金铁相击的声音,接着便感受到了自己身体内似乎有些什么撒得到处都是,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啊!” 随着一声惨叫,景页从梦中醒了过来。 同时,景页的房门“碰”的一声被踹开,白炼冲了进来,快速地跑到景页床边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我这怎么每回来你家你都会出状况?这回又是赶上什么事了?” 景页却并未做应答,只是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用手不断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因为就在刚刚的梦里,他梦见自己的脑袋宛如被巨力击打的西瓜一般,直接炸裂了,而那种肉体上的感觉,那种无限接近死亡的感觉,即便是现在的他已经清醒了过来,却仍然对此感到心有余悸。 见景页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白炼也不敢随意出言惊扰他,只好轻手轻脚地搬来了一把椅子,就这么坐在床旁边等着景页恢复神智。 渐渐地,景页那厚重的喘气声逐渐变得平缓正常,接着他闭上了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慌乱和恐惧,而是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和从容。 若不是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离奇恐怖的事情,心理承受能力大大增加,如果换做以前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了解的他,那么此刻白炼所看到的可能就是一个因为恐怖梦魇而疯掉的人了。 见景页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白炼有些试探地问道: “景页,你还好吗?出什么事情了?” 景页抿了抿嘴唇,露出一脸后怕的表情: “没事了,就是做了个噩梦。”接着转头疑惑地看向白炼问道:“你怎么在我家?什么时候来的?” 白炼则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不是一大早的时候不良帅那个家伙跑到我家了嘛,他通知我说皇上想见见咱俩,让我把这话带给你,然后自己就走了,说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就没跟你说了。” 接着他又撇了撇嘴,有些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本来他昨晚就打算和我们一起对付那大胖女人的,结果被皇上叫走了,说是要急查一些事情,你说皇上这人反应咋这么慢呢?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啊,那么大个邪教布遍全国,他居然啥都不知道。“ 景页叹了口气回道: “唉,就这还是我提醒他的呢,我要不说估计他还得被蒙在鼓里很久,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说说我昨晚做的梦的内容。” 白炼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点头道: “啊,我刚想问你梦到了什么来着,能把你吓成这样。” 接着景页就将自己昨晚做的梦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包括很多感觉和视觉上的细节。 “也就是说,你在梦里不但有自我的意识,还能拥有清晰的感觉……甚至真实到了让你觉得自己不是在梦中……” 白炼一边摸索着自己的下巴,一边低声喃喃道,接着他联想到景页在梦中,体验了一次脑袋炸裂的全部过程,甚至炸裂之后还没有立刻在梦中死亡,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这相当于活着体验惨死的感觉,光是想了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我有些理解你为什么叫那么惨了,不过你又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呢?” 景页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可能是昨晚夜吼者雕像产生的异象导致我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又或者是大胖女人搞的鬼,但不管是哪种可能,我都没有办法去应对。” 白炼听出了景页话里的一丝无助和无奈,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咱们都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了,一个小小的噩梦能有多大事?都会过去的,咱们当务之急是赶紧去见皇上,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起来洗漱吧。” 听见这话,景页心里宽慰了很多,也很庆幸有白炼一直在和自己面对着这些事情,接着便起身开始洗漱。 很快,景页便洗漱完毕换上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衫,接着在白炼的催促下出了景府,但是却并没有朝着皇宫的方向前去,而是朝着城南的方向走。 景页有些疑惑地看着在前面带路的白炼问道: “咱们不是去面圣吗?皇宫不是这个方向啊!” 白炼则头也不回地解释道: “不良帅昨晚调查了整夜,发现有接近一半的官员最近行事都不太正常,皇上怀疑宫内已经被邪教渗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所以将议事的地点放在了城南的一处别院中,在那里除了皇上本人还有几个皇上的心腹。” “原来如此。”景页点了点头。 二人走了一会,白炼便在一处府邸前停下了,只见府邸的牌匾用鎏金大漆龙飞凤舞般写着“金府”二字,见到这个牌匾景页暗自点了点头,心里明白这肯定是皇上平日里微服巡游的歇脚处。 接着白炼走上前去,先用掌用力地拍了两下门,接着转而用手指轻敲了两下,然后便不再有所动作。 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景页和白炼便走了进去。 一进府门,景页便感到一种与外界截然不同气息,只见府中庭院里满是桃树,一条鹅卵石小道从门前延伸至内,两侧还种满了各种鲜花,稍远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个小池塘,等景页二人漫步其中,靠近之时池塘里面的锦鲤便慢慢靠近,似乎有亲近之意。 “这……” 景页看着眼前这景色,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而一旁的白炼则嘿嘿笑道: “是不是很惊讶里面和外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正常,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惊艳到了,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皇上嘛,也就这种别院能配得上他了。” 二人穿过了院子,来到了一处房屋前,只见房门外有着两名神策军表情冷漠地持枪而立,即便是白炼和景页的到来也没让他们的表情有任何变化。 白炼上前一步拱手道:“麻烦二位兄弟谁去和皇上通报一声,就说景页和白炼已经到了。” 左边的神策军听见之后没有过多的动作,直接转身进屋,过了一会便出来简短地说道:“皇上有请。”说完又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了。 景页和白炼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进了屋。 一进屋,景页便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只见皇上仍穿着白色的常服坐在房屋中间的椅子上,左侧的三把椅子上分别是三位不同年龄的官员,从官袍来看都是一品大员,三人浑身都散发着书卷气息,而右侧的三把椅子上则是三名将军,看样子军衔也不会低,他们的身上则散发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景页和白炼一进屋便被这些人盯着看,这让二人心里不禁有了巨大的压力。 “景页、白炼叩见皇上。” 皇上倒是没什么气势,很随和地说道: “都起来吧,这不是皇宫,不必如此正式,朕还要仰仗你们两位来解决朕的麻烦呢,来人,给二位公子看座。” 于是二人便起身落座了。 这时旁边一位一直盯着白炼的将军开口说道: “皇上,不知道犬子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解决皇上您的麻烦?我这犬子平日里就是个纨绔子弟,若不是我将他从小放在军营里历练了一阵子,不然早就被他娘宠坏了。” 听见这话景页情不自禁地打量了一下这人,发现这人和白炼有几分容貌上的相似,气质倒是完全不同,心想肯定是白炼的父亲白锋,不禁暗暗觉得有些好笑。 第31章 皇上的委托 听见白锋的话,皇上微微一笑说道: “白爱卿可不要小瞧了你的儿子,昨夜发生的事情不良帅都跟朕讲了,若不是你儿子武艺高强,与这位景少侠拼死在巷子里拦住了那个怪物,之后这件事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儿子救了朕一命。” 白锋听罢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这个独子一直都是不学无术的玩意,若不是被自己压制着早就不知道惹多少祸事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救了皇上。 而白炼听到皇上的夸奖,以及感受到自己父亲的目光之后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膛,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是呼之欲出。 皇上接着又说道: “我今日将你们聚在这里是有要事和你们商议,不良帅,你来和他们说说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吧。” 随即在皇上背后的一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不良帅,接着他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说道: “最近三个月内,在京城发生了众多诡异之事,先是有人不断失踪,再是发现邪教的活动……” 随着不良帅详细的阐述,在场的大臣和将军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且慢,” 此时左侧的一位大臣打断了,此人约莫有六七十岁的样子,花白的胡子颤颤巍巍,脸上也不乏皱纹,但是那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只见他开口问道: “不良帅,你说宫中也有了邪教的爪牙,此事可有证据?” 不良帅则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地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在下不敢儿戏。” 接着拿出了一本册子。 “杨大人,这是我的手下搜集到的证据,这些官员家中不是出现了奇怪的雕像,便是行事变得残忍诡异,这册子上记录了这些官员家中藏有雕像的地方,以及举行类似仪式的日期和人证,大人若不相信可以亲自去验证一下。” 这时在景页身侧的白炼偷偷侧过头解释道: “这人是当今宰相杨翰泽,为人刚正不阿,而且深谋远虑,是皇上最亲近之人。” 景页暗自点了点头。 杨翰泽接过了不良帅呈递上来的册子之后细细的翻阅了起来,这一看不禁脸色大变,上面记录的人名中不但有朝廷命官,甚至还有一些是他的一些门生。 “这……”他目光震惊地捧着册子,一遍遍不可置信地看着上面记录的人名和事物,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皇上见状开口道: “朕刚开始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比杨爱卿还要震惊,但是事情远不止这些,现在除了京城,全国四处都有邪教出没的踪影,甚至有几个城池完全脱离了朕的掌控,而就在昨天,朕还被蒙在鼓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这也是今天找你们来这里的原因,你们是朕最信任的人,朕要你们帮朕把这些毒虫彻底抹去。” 几位大臣和将军立刻应道:“臣等定当尽力而为。” 见杨宰相已经确认了册子上的内容之后,不良帅接着又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这些都是白炼告诉他的,所以内容方面多少偏向了白炼如何如何英勇什么的。 旁边的景页听着都有些无语了,好在大致内容没什么出入,也就没反驳不良帅了,而在一旁的白锋将军则是表露出了一些自豪的神情。 “白将军这点倒是和白炼这个家伙如出一辙。”景页见此之后暗暗想道。 等不良帅将昨晚的事情复述完之后,屋内的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大家似乎都震惊于这些近乎怪力乱神的东西,不敢相信现实里会出现如此违反常理的事物。 过了一会,杨宰相率先开口说道: “皇上,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事情,那么局势就已经不容乐观了,老臣有个建议,只是不知皇上能不能做到。” 皇上一听杨宰相有办法连忙回到:“杨爱卿但说无妨。” 杨宰相听罢点了点头说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想除了部分当朝官员,后宫之中必然也有皇上的亲近之人也是那邪教爪牙,不然邪教不可能时刻蒙蔽着皇上的视听,以至于连几座城池都失去了联系,所以老臣建议,以明升暗降的方式将名册上的官员逐步架空,其次在彻底铲除邪教之前,老臣希望皇上能禁欲一段时间。” 这话一说出口,皇上的神情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尴尬,他哪里听不出来杨宰相在暗指自己的放纵是发生这些事情的重要因素,但是也知道这确实是事实,所以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地回道: “朕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杨宰相多虑了。” 这时一旁的三位将军起身抱拳说道:“臣等愿带领兵马替皇上重新夺回那几座城池。” 还没等皇上回答,另一旁的一位有着儒雅气息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说道:“臣认为不可让三位将军带兵夺回城池,至少现在不行。” “哦?”皇上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说道:“方爱卿有什么见解吗?” 一直没说话的景页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中年男子,要知道虽然这是私人场合,但是敢在别人面前抢在皇上面前说话也是极为冒险的,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看来这人也是一位对于皇上来说极为重要的存在。 见景页有些好奇,一旁的白炼又偷偷地凑过去解释道: “这人是方忠贤,一品大员,年轻时就中了进士,进了朝廷之后政绩突出,后来因为几次机会被皇上看重,听说在一些重要的决断上皇上都会听取他的意见。” 景页了然般的点了点头,继续全神贯注的听着他们的商论。 只见方忠贤平静地说道: “从刚刚不良帅所说的所有事情来看,邪教已经掌握了很多非人类所有的力量,这种力量诡谲隐秘,如果不了解清楚的话贸然发兵攻打,势必会吃亏。” 皇上听罢之后赞许地点了点头,见对方还有话要说便开口道:“继续说。” 方忠贤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再者便是当前局势宫内邪教仍不知我们已经摆脱控制反应过来了,所以我们不应该打草惊蛇,而是应该先釜底抽薪,最后一次性将邪教连根拔起,以绝后患,所以臣建议是皇上应当将计就计,除禁欲以外一切照常,再找借口慢慢架空那些爪牙。” “嗯……方爱卿说得有理。” 皇上赞同地说道,接着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位文臣开口道: “秦爱卿呢?对于这件事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这时白炼抢先凑到景页耳边偷偷说道: “这是秦鼎,听说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和他结识了,在朝廷里虽然不像前两位那样突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始终很看重他,很早就有传闻说皇上经常和他私下秘密商议着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景页有些无语的看着白炼说道:“我问了么?还有你怎么谁都认识啊?” 白炼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说道: “谁让我是大将军的独子呢,我每次生辰的时候他们都来,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 听到这话景页不禁感叹了一句:“真不愧是官家子弟啊。” 此时秦鼎站了起来说道: “臣建议,先让二位公子进宫帮助皇上破除邪教遮蔽视听之法,再借用景公子救妹妹的理由追踪邪教头目,而我们可以暗中帮助,逐步了解各城情况,再一步步去瓦解各地的邪教,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兵攻打那失去联系的几城。” 白锋一听要自己儿子进宫去解决皇上的隐患,之后还要去瓦解各地邪教,那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啊,要知道昨晚能活着回来都算是这小子命大了,谁知道这一路上会碰见什么,于是连忙拱手道: “犬子昨晚能救皇上纯属运气好,他的能力是什么样臣最清楚,臣手下有一些身手极为不凡的神策军好手,皇上不如让我带领他们去。” 皇上则摆了摆手说道: “朕知道你担心自己的孩子出事,但是朕也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苦衷,对于处理这种诡异离奇的事情恐怕全天下也找不出比白炼和景页二位少侠更合适的人,而且朕也会在暗中全力支持他们,资金,人力,只要不会惊动邪教这些朕都会满足。” 接着皇上转头看向景页和白炼说道: “不过朕也不喜欢逼迫人做事,不知道二位少侠愿不愿意?” 二人对视了一眼,景页率先开口回道: “在下本就打算去追寻我妹妹的踪迹,铲除邪教也是必经之事。” 而白炼则先跟自己的父亲说道: “爹,你不是常跟我说好男儿应当不怕死,该去建功立业吗?现在机会不就来了嘛,而且确实没人比我更合适,总不能让神策军的兄弟们白白送死啊,你也老了,这事还是交给我来吧。” 随即他向皇上拱手说道: “在下愿意替皇上排忧解难,尽力而为。” 白锋见儿子已经将事情答应了下来,也只能无奈地坐回了位置上,而皇上则很高兴的笑道: “好,二位少侠如果解决了此事朕定当重赏你们。” 接着跟身后的不良帅耳语了一下,便开口说道: “二位现在就可以回去准备一下了,明晚不良帅会带你们进宫的,接下来我和各位爱卿有要事商量,你们不方便听。” 于是景页和白炼告辞了一声,便出去了。 第32章 景页、景玉、景威 两人出了院子之后,并没有着急各自回家,而是找了家酒楼坐了下来,准备喝一杯再回去,以白炼的说法就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总得犒劳自己一顿。 不过这次景页留了个心眼,一再确认白炼没找艺妓,这才放下心坐了下来。 “我说啊,” 白炼一边熟练地磕着瓜子一边等着上菜说道: “这回咱们进宫,可得多留几个心眼。” 景页听到这话眉头一挑,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怎么了?你知道什么吗?” 只见白炼将嘴里的瓜子壳随意地吐到了地上道: “以前小时候进过几次宫,那时先皇还在,我父亲当时已经成了将领了,被先皇他老人家邀请去参加太子的生辰宴,所以对宫里有点印象。” 接着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说道: “那地方规矩极多,而且非常注重礼仪,当今朝堂之内混进去那么多邪教爪牙,我怕你第一次进宫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到时候会很麻烦。” 景页思考了一下,确实,自己没进过宫,里面太多的规矩自己都不知道,如果被人利用,怕是好进不好出。 见对方脸上神色逐渐凝重,白炼宽慰似的拍了拍景页的肩膀说道: “没事,进宫时间不是明晚么?等会吃完饭你先回去跟你父母知会一声,明日早上来我家,我跟我父亲会尽量把我们知道的规矩都跟你说一遍,尽量在明晚之前把你教会。” 这时店家小二上了一大盘烤羊排,可以看得出来厨师火候掌握得很好,羊肉色泽金黄让人食指大动,白炼赶忙地放下茶杯,迫不及待地用手撕下一根羊排骨就啃,顿时香气四溢,而他丝毫不避讳周围人的目光。 这家伙在一边吃的同时一边示意景页快吃,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跟你讲,昨天被大胖女人抽了一鞭子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当时脑子里想的就是临死之前再吃一次这家的烤羊排就好了,诶,这味道真的绝了!” 景页盯着白炼手和嘴上沾满的油污,眉头不禁深深地皱了起来,他有一些轻微的洁癖,如果是在紧急的情况下会自动忽略这些,但现在是放松的状态,这些细节带来的不舒服就自动在他心里放大了。 “我说啊,你难道不会用筷子吗?” 景页强忍着心中不适,拿起筷子稳稳地夹起了一块羊排放入嘴中,顿时一股带着丝丝奶香的羊油和肉的香味弥漫在了景页的唇齿之间,让他情不自禁地咀嚼吞咽下去。 白炼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一边大口啖着羊肉一边说道: “羊排就应该用手抓着吃才香,你那样吃一点滋味也没有。” 对此景页也不再理会对方,开始认真享受起了羊排的味道。 不得不说,白炼的眼光很不错,这家酒楼的烤羊排确实有他独特的风味,二人很快就吃完了约莫三四斤的羊排。 吃完羊排的白炼接过了景页递过来的手帕随意的擦了擦手和嘴,接着又伸手递了回来,景页盯着他悬在半空的手帕,眉毛微微抽搐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 “送你了,我不要了。” 白炼一听也是白眼一翻说道:“你麻烦死了,跟个女人似的。” 接着将手帕随意地递给小二,让其清洗完送回来,接着他又说道:“饭也吃完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我等会拿了手帕也回去了。” 景页点了点头,便起身出了门。 没一会,景页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中,来到了大厅之后先倒了三杯茶,接着拉过一个家丁说道: “你现在去找我大哥和父亲,说是有事找他们,来大厅商量,很急,往严重的程度说!”。 家丁点了点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不一会,景威和景玉便到了大厅,景威率先开口问道: “页儿,你那么着急找我跟玉儿过来是有什么大事吗?” 景玉也说到:“对呀,我刚在库房里清点东西呢,都被拉过来了。” “咳,爹,大哥,你俩先喝茶。” 景页有些殷勤地将事先倒好的茶水递了过去,而景威和景玉接过茶杯之后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疑惑。 景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页儿你有什么就说什么,我对你一直都很放心,如果是你妹妹的事情我也表过态了,我是支持你的,不用这么奇怪。” 一旁的景玉也一边品着茶一边说道: “是啊,从来就没见过你这副样子,你该不会是惹什么祸让我和爹给你兜底吧?”同时眼睛微眯着看着景页。 景页干笑了两声,有些局促地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涉及的人有点来头……” 景玉一听这话立马好奇道: “什么事能让景家二少爷找我跟爹来商量?” 接着拍了拍胸口道: “没事,不管出什么事情我这个当大哥的绝对给你兜着,要用钱摆平的话那就不是事,要用权的话我们跟白家算是世交了,也不用担心。” 一旁的景威却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一样,只是端着茶喝着,也不言语。 “那...我可说了啊。”景页有些嗫嚅地说道。 景玉则满脸自信地大手一挥道: “没事,尽管说,用不着瞻前顾后的,就算是哪个王公贵族也得给我景家一点面子。” 说着还用手指比划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 景页叹了口气说道: “是皇上。” “皇上也得给景……” 景玉那豪言壮语说到一半宛如被定住了一般,手也伸在半空停住了,表情更是僵住,大约安静了几息之后他连忙起身想靠自己父亲近一些,结果脚一软半跪了下来。 接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自己父亲身边死死的拉住了景威的袖子哭喊道: “爹啊!这辈子能做您的儿子我真的已经很庆幸了,但是我真的没想到,您另一个儿子有这么大能耐,连皇上都得罪了,儿子不孝不能陪你了……” 说着说着开始控诉起了景页从小到大干过的坏事。 景威倒是没怎么激动的表现,在景页说出“皇上”二字的时候也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接着继续喝茶,而现在的他很淡定地将茶杯放下,接着瞥了一眼景玉说道: “你慌什么,页儿既然能这么平静的找我和你这个大哥商议,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听他把话说完吧。” 景玉一想也是,其实以他的才智很容易想到这一层,只不过是在最嚣张的时候听到了最震撼的名字,脑子一时半会没转过来,毕竟人在装逼的时候是不带脑子的。 只见他手指着景页说道: “你最好老实交代,得罪皇上可是要掉脑袋的,谁都救不了你。” 景页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不是惹了皇上,而是皇上有事求我,我这不是回来跟你们解释清楚吗?可能要去宫里待几天。” 接着景页就将这几天包括今天去了皇上私人府邸商议事情的过程说了一遍。 等到景页将所有事情讲述完之后,景玉已经是被震惊到说不出话了,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弟弟能有一天和皇上搭上关系。 而他们的父亲景威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开始沉思这件事情背后的浑水是否值得去淌。 “页儿,” 只见他沉思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事情背后的凶险,我是说过不管你救萱儿的方式,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不是一两个家族能掌控的地步了,我作为一家之主必须要问你,你确定要解决这件事情吗?这件事情如果处理得不好,可能就是景家的灭顶之灾。” 见自己的父亲逐渐严肃起来,景页的态度也逐渐放正,他想了一下说道: “父亲,不管是救妹妹还是解决这件事情,都必须要面对邪教,但是仅凭我一人,或者我和白炼两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做不到,所以这次进皇宫,风险自是不必说,但是同样的也是机会,一个能让景家跃龙门的机会,而我也需要朝廷的力量,所以这趟浑水我必须去闯。” 景威看着眼前的景页,他突然觉得这个从小就一直带着妹妹到处闯的小儿子似乎变得陌生了,以前景萱没出事的时候,即便是和别人做生意,他也会尽量求稳的开价,还价,但似乎自从景萱失踪之后,景页变得更加……更加偏执了,连拿一个家族当赌注的事情都敢去做,换做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唉,或许景萱的事情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吧,都怪我这个当父亲的,除了做生意什么也不擅长,到现在即便是联系了白家,也没有任何线索。” 景威自责的想着。 “爹?”景页看着有些愣神的父亲轻轻地叫了一声。 景威这才回过神,说道: “啊,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没事,爹相信你的判断,也相信你的能力,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和你大哥开口,父亲老了,这个家族最后还是需要靠你们两个来支撑。” 说着拍了拍景玉和景页的肩膀。 接着他站起身,说道: “这件事情我会跟你娘保密的,就说你要出去陪白公子出去玩几天,家里有你大哥,不用操心我们,进宫之后安全第一,人情世故这块我相信你的能力,就不啰嗦了。” 说完便慢慢的走出了大厅。 景玉此时也不再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了,他看着景威的背影轻声说道:“爹老了。” 景玉则有些沉重的回到:“不,他只是累了。” 第33章 进宫前的准备 在和自己的父亲以及大哥说过这些事情之后,景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走到床边,拿出了盒子中的石头,只见他轻轻地摩挲着石壳外层细细的颗粒回忆起了最初在山洞中发生的种种,不知不觉中死死地握住了拳头。 “景萱……二哥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景页咬着牙心中暗暗想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用什么方法!”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的他已经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偏执中。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早上,景页终于是睡了一个好觉,自从接触这些诡异的事情之后,他就没怎么安稳睡过觉了,各种各样的噩梦缠得他是不厌其烦,而且巧的是每一次惊醒,白炼总会出现在身边,对此景页始终觉得有些膈应。 景页随意吃了点早点之后来到白府门口,守门的家丁对于这位景家二公子早已熟络,连忙跑上去迎接景页,满脸笑容地说道: “景公子您来了,白少昨天就跟小的打过招呼了,让我直接带您去侧房,您这边请。”说着便打开了大门,在前面引路。 看着家丁的背影,景页皱了皱眉头,心想白炼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但是也没过多在意,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进入了白府,景页发现这个府邸的风格与自己家的府邸还有皇上的私人府邸相比之下,完全是不同的风格,只见这里种着很多松树柏树之类的直木,不知是不是白将军请了园艺师傅专门培养过,这些直木的枝干都显得非常苍劲有力,不远处还摆着一些假山石景,也是同样的风格。 接着景页路过了一些地方,似乎是专门用来练武的场地,里面布置得很像军阵中的沙场,两侧还排列着各种武器,还有一些似乎是军中的士兵正在互相操练着。 景页看着这些人有些惊讶地问道: “白将军真不愧是朝廷的重将啊,连在家中都准备了沙场,这些人是?” 正在前面引路的家丁回过头看了一眼,笑着解释道: “将军爱才,每次逛兵营遇见一些好苗子的时候,都会带回来一一指导,这些人可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手。” 景页听完点了点头,随即又跟着家丁走了一会,终于来到了一处较为隐蔽的房间前,接着家丁说道: “白少说的便是这里了,景公子自己进去便可,容我先告退了。”说完也没等景页说话,直接跑开了。 “什么情况?” 景页疑惑地看着远去的家丁,推开了房门,只见三个人正坐在桌子旁有说有笑地聊天,分别是一脸陪笑的白炼,沉默不语的白锋,和一个面色和善穿着紫色袍子的人。 见景页进来了,白炼连忙起身将他拉到桌子旁坐下,然后介绍道: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好兄弟,景页,景家的二少爷。” 那紫袍人尖声细语地笑着说道: “这位景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呀,看着也机灵,想必会很快就学会的。” 白炼这时冲景页介绍道: “这位是宫里的黎公公,等会就由他来教我们两一些宫廷礼仪。” “嗯?” 景页听出话里的不对了,连忙凑近白炼耳边低声问道: “你不是说你懂你来教吗?怎么变成了黎公公?” 白炼则面带无奈地低声回道: “我也没办法呀!这黎公公是皇上派来的,他吩咐我俩进宫必须装成太监,不然怕有心之人利用,拿来做文章。” 一听这话景页眼睛都瞪圆了,他表情有些僵硬,显然难以接受: “你知不知道我爹要是听说了我做一副太监样子的打扮会是什么反应!” “这不是没办法嘛!皇上都发话了我俩还是老实地听着吧,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我爹都差点急眼了” 白炼此刻也同样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时,一直一脸阴沉的白锋开口了: “人已经到齐了,黎公公尽快教导他们吧,晚上不良帅会来接他们的。”说罢直接起身,推开门就走了。 黎公公见状一脸好奇地问道: “白将军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白炼连忙解释道: “啊,没事没事,我爹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您只管教导我们宫廷礼仪就好,其他的不用在意。”说着还一直向景页使眼色。 景页无奈,也只好配合地说道: “是啊,黎公公,我俩想尽早学会,您就快点开始吧。” 黎公公一听,脸上浮现出得意的表情,用他那具有标志性尖细的嗓音说道: “既然二位少爷都这么着急,那便开始了,我先教你们面对不同嫔妃官员时要用到的礼仪……” 二人在屋中专心学习起礼仪,在这个过程中景页算是见识到了宫廷礼仪的繁琐与复杂,有过进宫经历的白炼还好些,但是对于景页,实在是对他的一次考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晚上,景页和白炼将大部分的宫廷礼仪学了个七七八八,正在复习一些比较重要的细节,这时窗户突然打开了,翻进来一个人,正是不良帅。 只见不良帅手上拿着两套衣服,对着黎公公问道: “黎公公,时间到了,他们学得怎么样了?” 黎公公满脸自信地回道: “二位少爷都是人中龙凤,再加上是我亲自教导,自然不会出现问题,不良帅放心将他们带走吧。” 听到这话,不良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衣服丢给了二人,说道: “马车就在白府门前,上去之后把衣服换好,到了地方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景页和白炼接住衣服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说实在的,这年头谁愿意当太监,即便是扮演也觉得心里不舒服,但是没办法,皇命不可违。 二人很快收拾了一些东西,景页将家中带来的暗器分给了白炼一些,毕竟这次进宫,要处理的事情和邪教有关系,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不良帅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并没有阻拦,在这点上他已经提前问过皇上本人了,所以也就默许了二人私带兵器。 不良帅带着二人上了马车之后,轻声吹了个口哨,接着马车便开始动了起来,景页和白炼也开始换起了衣服,很快马车里就出现了两位气质不凡的小太监。 白炼看着换好衣服的景页有些惊讶地说道: “哎,你别说,你穿上之后确实还行,有那么回事的意思,挺像的。” 景页直接翻了个白眼说道:“去你大爷的,你才像太监呢。” 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不良帅这时开口了,只见他认真地说道: “这次事情事关重大,你们两个可千万不要当成儿戏啊。” “诶呀你放心吧,我俩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白炼摆了摆手,自信地说道。 然而不良帅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换做平时的他,肯定是要嘲笑一下白炼的,但是这次却没有。 景页很快察觉出了对方的异样,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不良帅点了点头,有些顾虑地掀开车帘四处看了一下,在确认周围没有太多人之后才说道: “根据我布置在宫里的探子传出来的消息,后宫中有一人似乎有问题,我担心你们进宫之后会跟她接触上,而且接触上之后很麻烦。” “谁啊?”白炼问道。 不良帅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说道: “是欧阳家的欧阳莲,现在是皇上最宠爱的欧阳淑妃,皇上回宫之后跟后宫们说自己最近有些疏忽政务了,要禁欲一段时间励精图治,别的嫔妃没什么举动,无非就是劝诫皇上不要过于劳累,要多注意休息什么的,但是这欧阳淑妃不一样。” 景页好奇地问道:“什么不一样?” 不良帅接着回道: “她一直在求皇上翻她牌子,并且显得非常急切。” 白炼一听凑了过来说道: “这也很正常吧?哪个嫔妃不希望被皇上宠幸的?何况本身就是被宠幸的一个人,突然不受宠了有这种反应也正常。” 这时景页想了想说道: “我猜,是欧阳淑妃在求皇上翻牌子的时候还做了什么吧?” “对。” 不良帅点了点头,说道: “欧阳淑妃在皇上回来的那一天,利用探亲的借口出了宫一趟,虽然是众目睽睽之下回了欧阳府,但是这个时间点太巧了,而且她在被皇上拒绝之后显得非常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白炼听到这说道: “你要是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问题了。” “怎么?” 景页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白炼摆出一副自己很懂的姿态说道: “我跟你们讲啊,正常的后宫嫔妃直接求皇上翻牌子其实很正常,一直求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的反应,哪有求翻牌子被拒还一脸平静的呢?” 景页听罢一时语塞,他对这些不了解,也不感兴趣,随即摆手道: “等我们进了宫再慢慢查吧。”接着又对不良帅说道:“放心吧,我们会注意的,到时候尽量远离欧阳淑妃就好。” “如此最好。”不良帅点了点头道。 第34章 欧阳淑妃 幽州城附近,一座森林深处。 “你放开我!你到底想带我去哪!你要做什么!” 一位长相甜美的女子正被一名奇怪的黑袍人拉着胳膊走在丛林里,奇怪的是这女子虽然嘴上百般不愿意,但是身体却依然跟着对方,如同不受控制一般丝毫不挣扎,非常听话地跟在后面。 听见女子的叫喊声,黑袍人回头看了女子一眼冷冷地说道: “景姑娘,你若是再这么吵,信不信我让你把自己的舌头嚼烂了咽下去?” 原来这二人是景萱和教主。 “你!” 景萱一听这话,立刻就害怕地闭上了嘴,本来想骂对方的话也不得不咽了下去,要知道这一路走来,她可是见过了这人的手段有多么残忍和诡异,即便现在离对方如此之近,别说挣扎了,就连对方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每当景萱想仔细观察对方黑色兜帽下的长相时,视线不是如水一般从他脸上滑过,就是完全被吸入了帽子下的黑暗,这种诡异的感觉让景萱惊颤不已。 见景萱已经安静了下来,黑袍人也不再理会她,而是拉着她继续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过了一会,随着二人逐渐深入森林,景萱发现周围的景物开始发生变化,草木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蘑菇,这些蘑菇有大有小以及各种颜色,小的只有人的手指头那么大,而大的几乎快跟树木一样高。 景萱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她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巨大又繁多的蘑菇。 “注意脚下。” 黑袍人冷不丁地冒出来这么一句,但是景萱没反应过来,还是一脚踩了下去。 只听见“噗”的一声,一颗拳头大小,有着褐黄色伞盖的蘑菇被她踩烂了,在蘑菇被踩烂的同一时刻,那伞盖上的点点孔洞往外猛烈地喷出了大量细小的孢子,宛如烟尘一般,很快就弥漫了二人周围。 景萱见状连忙屏住了呼吸,然而仍然晚了一点,还是不慎吸入了一些,很快,景萱就感觉到自己浑身开始瘙痒起来,忍不住想去抓挠。 见此,黑袍人叹了口气,掏出一把匕首,拉过景萱的手,接着将匕首在景萱的中指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很快伤口处的鲜血就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了。 景萱大怒道: “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我浑身这么痒!你放开我!” 虽然她努力挣扎着,但是身体不受控制的她,仍然没有任何办法挣脱束缚。 黑袍人没有理会景萱,只是对着那伤口轻轻地吹了口气,接着用异邦话念叨了一些句子,只见伤口处的血液逐渐泛黄蒸发,很快就变成了和空气中一模一样的孢子,接着黑袍人轻轻一吹,这些黄色的东西便飘散在空中了,伤口也消失了。 这时景萱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不再发痒,周身也没有黄色的孢子漂浮着,似乎有一个透明的罩子替他们隔绝了这些。 虽然感到很新奇,但是景萱并没有再问怎么回事,而是更加警惕地盯着对方,因为她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就知道了,再怎么问下去对方也是不会告诉自己的,除非他自己主动,不然最好还是别开口了。 二人便又沉默地往深处走了一段距离,一路上景萱见到了各种诡谲的事物,这些事物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让她逐渐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变得疯狂起来了。 这时二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屋,似乎是有人住在这里,屋子上面盖着很多茅草,屋外的墙上似乎还挂着各种晾干的食材,其中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块,已经风干变得又黑又硬。 黑袍人拉着景萱来到了屋子前的院子里,接着他朝着屋子里说了一句: “出来吧。” 伴随着巨大的“轰隆”“轰隆”声,一个“怪物”从那狭小的门中挤了出来,缓缓地走到了景萱二人面前,半跪了下来。 “我的主人,您是给我送吃的来了吗?” 那怪物开口了,声音中宛如夹杂着气泡破裂般的声音,但是能勉强听出来是一个女子。 景萱看着面前半跪着的怪物,神情逐渐惊惧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然而黑袍人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来拿血孕丹。” 一听这个名字,跪在地上的怪物浑身一颤,踟蹰了半天,才低声回道: “知道了,我的主人,我这就拿给您。” 接着直接抬起手抓向自己的腹部,顿时一朵血花就绽放在了她的肚子上,接着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血肉撕裂声与骨头的碰撞声,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肉丸被她掏了出来。 整个过程这个怪物浑身颤抖,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一旁的景萱已经被彻底吓傻了,痴愣愣地看着对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些异样,于是用手摸了摸,发现似乎是因为刚刚那怪物的动作太激烈,有几滴血溅到了她的脸上,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迹,她宛如回过神一般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 那黑袍人并没有管景萱,直接用手拿起了那颗似乎还有温度的肉丸,也没在意上面的血迹,直接收了起来,接着他盯着那怪物说道: “这几日好好休养吧,过阵子会有人来喂你的。”随即拉起一旁因为惊吓脱力的景萱就走。 而那怪物则欣喜地回到:“谢主人挂念。”语气中丝毫没有怨念,反而透露出一股惊喜之色。 与此同时,长安的皇宫内,在一处太监们专用的住房处,单独腾出了一个屋子,不良帅与景页还有白炼正在这里商议着调查的计划,很显然三人也是刚到。 只见不良帅开口说道: “我的手下基本上遍布了整个长安城,就连皇宫的后宫也按照皇上的意思安插了一些探子,你们要做的就是把我搜集到的奇怪的情报去确认一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替皇上破除蒙蔽视听之法,明白了吗?” 景页和白炼皆是点头表示明白,白炼开口道:“那我们怎么联系你?” 不良帅回道:“不用主动联系我,我会主动联系你们的。” 说完就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景页看着不良帅翻出去的背影感觉一阵无语,但是也没过多纠结,转身找了个床铺就躺下了,一旁的白炼也将身上的东西都找地方放好,接着就挨着景页躺下了。 “我说,你能不能躺得离我远点!”景页不满地说道。 白炼翻了个白眼回道:“拜托你自己看看周围,就这么大个床铺我能睡哪去?” 景页叹了口气,此刻他心里的小洁癖又开始作祟了,始终觉得周围环境让他不舒服,接着他无奈地开口道: “明天咱俩怎么办?真干太监的活吗?” 白炼已经闭上了眼睛说道: “放心吧,黎公公刚到我家的时候就跟我爹说了,给咱俩安排了伺候欧阳淑妃的活,明天天一亮就得去宫门口等着呢。” 听见这话景页心里一惊,连忙起身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不良帅知道这事吗?” 白炼睁开眼疑惑地看着景页说道: “不良帅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他提醒我俩是因为知道我俩要去伺候欧阳淑妃呢。” “你……” 景页无语了,他现在可以确定不良帅不知道这个事,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巧合还是皇上的刻意安排。 “算了。”景页叹了口气又躺下了说道:“我要是死在皇宫里,肯定是被你害死的。” 白炼则不满地说道: “说什么瞎话呢,咱俩这么福星高照的,放心吧,肯定能全身而退的。” 二人又东拉西扯的一些东西之后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景页就拖着白炼起床洗漱了,很快二人就凭借着昨晚不良帅在马车上留下的皇宫地图找到了欧阳淑妃的行宫,一路上景页不断对宫内的建筑和环境的庄严发出低声的惊叹声。 白炼瞧着景页那惊奇的目光笑着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说道: “长见识了吧,小景子,这就是皇宫的气派。” 景页翻了个白眼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说道:“你才是太监呢,真该让你去跟着黎公公净身去,说话阴阳怪气的。” 两个人趁着没人打打闹闹地来到了欧阳淑妃行宫前,只见一个气派的楼宇坐落在一所大厅院中间,四周布满了各种珍稀的花花草草,光是闻到香味就已经知道这些花草不是凡品。 楼宇的大门处有两位小太监守候着,景页和白炼便是来接替他们的班,而那两位小太监见到景页二人来了,也是面带喜色地迎上前去,互相行了一个礼,便交接了值班的工作。 “也不知道这个欧阳淑妃什么时候醒。” 白炼一边被清晨的冷风冻得搓着手一边说道。 景页则在另一旁站着,他有先见之明,起床的时候添了一件衣服御寒,所以并不觉得冷。 这时,景页似乎是听见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分辨不清从哪传过来的,给人一种忽远忽近的感觉,引得他四处张望。 “嗯?” 白炼发觉了景页的异状,开口问道: “你怎么了?你也冷?” 景页环顾了一周,并没有找到声源,这时声音也消失了,只好作罢,他皱着眉说道: “你刚刚没听见什么声音吗?” 白炼闻言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听,回到:“没有啊,你是不是没睡好出现幻听了?” “算了,没事。”景页也没再过多纠结这个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上午,随着行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位长相娇美的女子穿着华贵地走了出来。 见这女子走了出来景页和白炼连忙上前,用从黎公公那学到的宫廷礼仪请安。 “奴才给娘娘请安了。”景页和白炼齐声道。 第35章 藏在身边的奸细 听见两人的请安,刚梳妆打扮完的淑妃这才注意到原本守在宫门前的小太监已经换了人了,只见她皱了皱秀眉问道: “你们是新来的?” 听到淑妃的声音,白炼愣了一下,而景页则连忙拉着白炼跪下说道: “回娘娘的话,我和他都是黎公公安排来伺候您的新内侍。”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对方身后的场景。 只见淑妃身后宫内的环境有些莫名地昏暗,甚至需要白日点灯才能勉强看清里面的事物,几根高大的柱子上雕刻者各种华丽的瑞兽,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却显得异常怪异,有一种说不清的不协调感。 好在更换内侍这种事情在宫中常有,所以淑妃听到白炼的话之后也没有起疑心,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声“嗯”便走了,景页和白炼见此连忙跟了上去。 “既然是黎公公让你们跟着我的,那我便不再多说什么了,他应该已经告诉你们在我身边需要做什么了吧?” 淑妃一边端庄着走在庭院中赏花,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景页立刻回道: “那是自然,黎公公嘱咐过了,勿乱听,勿乱看,娘娘吩咐的事情一定要办妥。” 身旁弯着腰低着头的白炼听到这话,微微侧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景页,要知道黎公公当时可是没说这些的。 哪知淑妃却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句: “很好,黎公公把你们教得不错。”接着继续赏花。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白炼稍稍跟淑妃拉开了距离,凑近了景页小声问道: “喂!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不会偷偷背着我真的做了太监了吧?” 听见这话景页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家伙真的是太欠揍了,而且现在这个情况和环境还指望自己去跟他解释这些有的没的,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使了个眼色,示意回去再说。 白炼很明显看出了对方的意思,也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放松了,于是赶紧收敛了一下神情,继续低着头弯着腰跟在淑妃身后走着。 幸好淑妃似乎赏花赏得很专心,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个小太监的动作,二人也就没有露出马脚。 接着景页和白炼就一直陪着淑妃经历了一天的后宫生活,一开始二人还以为会在淑妃身上发现一些线索什么的,结果直到晚上二人跟另外的守夜太监交接班的时候,也没搜集到任何线索,这不禁让二人有些气馁。 两个人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小声地交谈着。 “我还以为那些生活在深宫之中,地位极高的嫔妃们日常生活能多有意思呢,结果一整天就是看看花,看看水,再不就是找其他人聊聊天,真没意思。” 劳累了一天的白炼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抱怨着,今天一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低着头,现在觉得自己的脖子酸疼不已。 一旁的景页也同样地揉捏着自己的肩膀,皱着眉头说道: “我们来这里本身就不是体验后宫生活的,多把注意力放在那些邪教身上。” 白炼听罢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开口说道: “话说这个邪教可真能藏啊,到现在为止,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都是一片祥和的气息,就连长安城外,别的城市都没有关于邪教的消息。” “这也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谁又能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景页叹了口气说道。 二人很快就回到了住处,只见房屋窗户处已经站着一个人在等着他们了,正是不良帅。 不良帅见二人回来之后上前皱眉问道: “你们二人今日侍候淑妃,可有什么发现?” 景页开口回道: “没什么发现,倒是被使唤了一整天,不是端茶倒水就是跟着到处走,累死我俩了。” 而旁边的白炼也忙不迭地点头表示同意。 听到这话,不良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只见他凝重地说道: “你确定你们一天都陪着欧阳淑妃?” 景页和白炼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寻常,景页连忙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不良帅这才说道: “今天清晨的时候,有侍卫听见皇上的寝宫传出来奇怪的声音,要知道最近皇上已经下令不让任何人侍寝了,于是侍卫担心皇上出事,又不敢随意闯入寝宫,只好在外面喊了几声皇上,见没有应答,这才闯入了寝宫,进去之后发现寝宫似乎遭遇了什么混乱一样,各种物件散落一地,皇上也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景页听罢之后疑惑地问道: “可这些和欧阳淑妃有什么关系呢?” 不良帅盯着景页的眼睛缓缓说道: “那侍卫闯入寝宫的一瞬间,发现寝宫里似乎笼罩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黑雾,不是很明显但是能影响人的视线,在这种情况下,那侍卫似乎看到皇上的身边还趴着个东西,浑身上下没有皮肤一般。” 说到这不良帅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而那东西,长着欧阳淑妃的脸,只不过更加狰狞恐怖。” “什么?!” 景页和白炼听罢不禁齐声惊呼。 三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大家都没想到,邪教已经开始对皇上动手了,之前还只是不知不觉地用诡秘的手法影响着他而已。 景页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道: “按理说我们没有打草惊蛇,但是邪教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动手,未免太巧合了,我怀疑……”后面的话并未说出口。 白炼这时回过味了,他接着景页说道:“怀疑有邪教的内奸?” 此话一出,三人再一次地陷入了沉默中,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其中不良帅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景页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 “那个侍卫还发现了什么没有?皇上怎么样了?那东西抓到没有?” 不良帅叹了口气无奈道: “那侍卫只在那一瞬间看到了那东西,等他回过神来之后那东西就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的水渍,至于皇上没什么大碍,只是昏迷了一阵子,没多久就醒了,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一封信。” 说着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景页说道:“你看看内容吧。” 景页接过了信封,拆开之后跟白炼一起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赞美仙主,我的主人,皇上与朝中重要的几位大臣已经察觉到我们伟大的事业了,他们还叫上了景家和白家的小子专门来查这件事情,虽然这些蝼蚁对您来说微不足道,但还是希望主人您能够赐予我一些神力,好让我能够帮助主人您去扫清通往伟大事业的障碍。” 落款是第六祭祀。 “这……”白炼看完之后一时摸不到头脑,他有些愣愣地问道: “你确定那个侍卫没问题吗?这总不会是皇上自己写的吧?皇上自己是邪教第六祭祀?内奸?” 不良帅坚定地说道: “那名侍卫我查过了,干净得很,而且如果是他做的,他也没必要将这件事上报,所以我才会过来问你们淑妃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二人都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发现,接着景页说道: “我只在清晨刚到淑妃住处的时候似乎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但是白炼没听见。” 他随即又想到了淑妃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身后的场景也是极其地昏暗,于是把这个异常情况也说了一下。 不良帅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单凭这些线索无法判断欧阳淑妃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也无法证明对方就是做出这件事的元凶,毕竟今天一天景页和白炼都陪在对方身边。 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这时景页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细节,立刻对不良帅问道: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良帅则一愣回到:“哪里不对劲?”一旁的白炼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景页连忙解释道: “如果说,那天商议中有内奸,是不是代表着欧阳淑妃已经知道了我和白炼已经是假冒太监混进宫的了?” 不良帅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信里不是已经说了吗?你俩已经暴露了。” “不对!” 景页立刻打断道: “如果我和白炼暴露了,那么欧阳淑妃今天就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即便假装认识,也会随便找个理由将我和白炼换成别的太监,这样一来她想做任何事情就没有风险。” 白炼这时也思考着说道: “那有没有可能是她已经知道我俩的身份了,但是将计就计故意让我们跟着她,好排除她的嫌疑呢?” 景页略微一沉吟说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如果我是欧阳淑妃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在两个混进来监视自己的人的第一天这种时间点上动手,同时还露出那么明显的马脚的,这样只会增加自己的嫌疑。” 不良帅似乎明白了景页的意思,说道: “你的意思是,对皇上动手的人另有其人,并且欧阳淑妃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就是说,那名奸细就在皇上身边,但是又不能及时地将情报送出去?” 景页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嘶。”不良帅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第36章 狂乱的侍卫 不良帅自然明白景页想法更深层的意思,简单来说,如果皇上自己不是内奸的话,那便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内奸一直紧跟着皇上,同时又因为某种原因无法轻易离开。 这也就意味着,皇上目前的处境比较危险,虽然一时半会的对方可能不会对皇上下手,但是以皇上为主的反邪教集团的行动就会处处受制,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将这个内奸揪出来。 景页同样也想到了这点,于是问道: “那名侍卫现在在哪?怎么样了?” 一旁的白炼也附和地说道: “是呀,我们去他那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唉,”不良帅叹了口气,“他从昨晚目睹了那诡异的一幕之后状态就不太正常,现在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吧,不过我觉得你们俩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景页却坚持地说道: “不行,总得试试,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总要尝试一下各种办法。” 不良帅一想也是,便开口道: “既然如此,你们来跟着我来吧。”说完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景页自然不会和这怪人一样,连忙从正门里跑了出去,追上了不良帅,而白炼倒没在意这些,也跟着不良帅翻出去了。 三人一行很快来到了那名侍卫的住处,可能是由于昨晚发生的事情,侍卫总管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单独房间。 三人到了门前之后,景页上前敲了敲门,但是屋内迟迟没有回应。 见此,不良帅皱了皱眉,快步走到房屋侧面,直接打开窗户翻进去了,看得景页一阵无语,忍不住问了白炼一句: “这家伙平时都这样吗?” 白炼则是一脸尴尬地挠头。 就在不良帅翻进去之后,里面很快就传出来一阵惊叫声,接着就是一个男人的哀求声。 这一下把景页和白炼惊到了,生怕不良帅在里面出了什么事,白炼也没管那么多了,直接抬脚就朝着门踹去,“嘭”的一声,房门应声倒地,二人随即冲了进去。 两人一进去就发现,有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正蜷缩在屋角,不断地哀求着从窗户进来的不良帅,而不良帅则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那人现在的样子极其凄惨,似乎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披头散发。 白炼见到对方这个样子,微微侧头对着景页小声说道: “这家伙身上侍卫的衣服还没换,应该是从昨晚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很快就变成这样了。” 景页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接着慢慢走到了不良帅身边,拉了拉不良帅道: “怎么回事?你吓着他了?” “没有啊,”不良帅仍然是一脸疑惑,“我刚翻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对着墙角站着,然后他似乎是听见我翻窗的声音,回了一下头,看到了我之后就这样了,按理说昨晚他的状况有些不对劲,但是没今天这么夸张啊。” 景页一听也有些疑惑,此时躲在角落的那人又开始不断地哀求说道: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别折磨我了。” 一听这话,景页和不良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立刻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对方平行,接着景页轻声开口说道: “你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你看,我们就在这不靠近你。” 白炼见状,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能感觉到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缓缓后退,尽量让自己消失在那人的视野之中。 在景页和不良帅不断地安抚下,那人情绪似乎逐渐安稳了下来,只是嘴唇仍然不断地颤抖着。 见情况逐渐好转,不良帅抓住机会问道: “你昨晚回来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侍卫听见这话之后,似乎开始逐渐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接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昨天……我被详细审问之后,觉得很累,就想赶紧回住处休息,但是在回去的路上,我好像……好像……” 说到这的时候,侍卫似乎又陷入到了恐惧的状态中。 他的身体又开始剧烈地颤抖着,嘴里则不断地念叨着: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是红色的!不对!是黑色的……它在蠕动!她在笑!它在折磨我!它想吃了我!别咬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大,近乎是嘶吼一般。 紧接着,他本来躲在角落里颤抖的身体突然如豹子一般窜了出来,扑向了景页和不良帅。 好在不良帅和景页机敏过人,在对方动的瞬间就察觉了对方的意图,两个人立刻向两边侧翻过去,躲开了侍卫的飞扑。 侍卫一击飞扑落空之后,一个翻滚就站了起来,状若疯狂地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身上的皮甲很快就被他用力地撕扯了下来,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一旁的白炼一见对方突然发疯,连忙跑过来想制住侍卫,正好看到了对方的皮肤,顿时一股寒意从后脊梁骨直接升到了后脑勺,大声喊道: “景页!不良帅!你们快看他的胸膛。” 只见侍卫皮甲下的皮肤,似乎是被开水烫了一般,发红发皱,同时还有密密麻麻的牙印凭空出现,有些似乎是刚咬出来的一般,还不断地往外流着鲜血。 而侍卫此刻好像在忍受着啃食一般,不断地发出惨叫和哀求,接着又发疯似地朝着白炼扑了过来。 白炼见状,连忙一个闪身来到了对方身后,接着用两条胳膊死死地扣住了对方的脖子,让其不得动弹。 侍卫被扣住脖子之后,不断地挣扎着,两条腿也在不断地乱蹬,但是渐渐地,幅度越来越小,最后不再挣扎了。 这时不良帅赶忙跑上前,一边拉开白炼的手一边埋怨道: “行啦!行啦!再勒就要出人命了!”,这才让白炼松手。 三人站在晕倒的侍卫身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景页率先开口说道: “这个侍卫应该是目击到那个东西的同时被做了什么,不然身上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白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道:“这傻子都看得出来,现在的问题是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景页稍稍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 “现在我们不知道潜伏在皇上身边的内奸究竟是什么,所以必须得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防止内奸把情报送出去,其次我们还得预防欧阳淑妃那边,如果真的像白炼说的那样,她早已知道我和白炼的身份,只不过在将计就计,那么我和白炼还必须继续跟着她,不然突然消失会打草惊蛇。” “既然如此,”白炼听罢便开口道,“那我俩继续跟着欧阳淑妃便是了,让不良帅派几个不良人全天候暗中保护皇上,这样就行了。” “不行。” 景页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办法,接着他解释道: “你也看到了,没跟邪教打过交道的普通人在面对这些诡异邪法的下场是什么样的,所以必须由我们俩来暗中保护皇上。” 白炼一听有些急了,连忙问道:“那欧阳淑妃那边呢?你不是才说的咱俩必须得继续跟着她吗?” “这就是现在这件事情的僵局,我们得想个办法同时出现在两处才行。”景页眉头紧皱,思索着可能的办法。 一直沉默不语的不良帅这时开口了: “这个我或许有办法。” 一听这话,景页和白炼同时转头看向他,抛出了询问的目光。 只见不良帅缓缓的开口道: “我们不良人由于平时需要处理一些比较隐晦和见不得光的事情,比如潜伏,暗杀,刺探情报等等,所以为了面对一些特殊情况,我们会寻找奇人异士来制作人皮面具,人一戴上,便可短时间里伪装他人。” 白炼一听,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说道: “那就好办了,让我和景页一起去暗中保护皇上,让你的人戴上面具伪装成我俩的样子,跟在淑妃身边,这样一来我俩就能同时出现在两边了!” 不良帅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可以,不过人皮面具从绘制到制作完成最快也需要一天时间,这一天时间里你们还得呆在淑妃身边,等明天晚上我来找你们。” 白炼一听还需要伺候人一天顿时就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道: “我还以为能直接去呢,说真的那个淑妃也就长得有些好看,现在知道她和邪教有关系,我根本就不想接近她,就没见过这么能使唤人的。”说着说着就坐下唉声叹气起来。 景页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一把将白炼揪了起来,转头对不良帅说道: “你找人把这个侍卫安顿一下吧,我和白炼先回去准备准备,顺便看看明天能不能再从淑妃那里打探一些有用的情报出来。” 不良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就从窗户翻了出去,而景页和白炼也没管那么多,反正会有人来收拾这里,也就快步走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洗漱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暂时都没睡着。 一阵沉默之后,白炼突然开口了。 只听见他说了一句:“我总有种预感。” 一旁的景页没头没脑地听到这句话,又没听到下句,不禁觉得无语,没好气地开口说道: “什么预感你倒是说完啊!” 这时白炼有些深沉地说道: “我预感到,等我们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会发生更多的事情,或许未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们会有一段艰难的日子。” 景页听完沉默了,良久之后开口说道: “不管未来会遇见什么,发生什么,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俩齐心协力,就一定会解决所有问题。” 而白炼少见的没有搭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翻身睡觉了。 第37章 伺候欧阳淑妃 此刻的白炼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只是莫名对未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般来说,以他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少这样,可是自从接触了这些诡异的事情之后,他总会在夜里诞生出一些悲观的想法,不然就是消极的态度,虽然这种情况很快就过去了,但是让他极为不舒服。 今晚,就在他勒住侍卫的时候,他看到侍卫的脖子处密密麻麻的牙印因为自己的用力而不断地往外流血,样子甚为恐怖,耳朵里则全是侍卫的惨叫声,鼻尖处似乎缭绕着淡淡的血腥气息,身上则感受着对方因为痛苦而不断挣扎的力道。 这件事所带来的冲击力对于白炼来说比之前经历的任何事情都要大,因为这次是一个无辜的人,而不是疯狂的邪教徒亦或者是未知的怪物,是一个无辜的人在他眼前遭遇异常,接着被自己亲手勒晕。 白炼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上面有着一些老茧,是从小跟着父亲在军队里习武,熟悉军阵的时候磨出来的。 他想起了父亲白锋有一次带他在军队里看士兵们训练的样子。 那时候白炼还很小,才刚满十一岁,虽说在八岁刚懂事的年纪就已经去过军队了,但是正儿八经地参观训练还是第一次。 当时,他的父亲带着他去看沙场里几个赤膊的士兵们拿着棍子互相练习枪法。 棍子前端用白布包裹着,这样可以防止戳伤人,但是由于父亲的命令,彼此训练的时候不能留手,这样一来,即便棍子已经做过处理了,但那几个士兵还是受了点轻伤。 “嘭” 一个士兵趁拨开对方棍子的同时,一个转身将自己手中的棍子抡在了对方背上,发出沉闷的击打声。 白炼距离并不算远,所以听得真真切切,这对他尚且年幼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那名被打中的士兵应声倒地,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上前去搀扶他,白炼有些不解地看着沙场中的士兵们,接着又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牵着自己的父亲,想从父亲的表情里找出一些答案。 但是他失败了,父亲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在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时,倒在地上的士兵咳嗽了几声,挣扎着爬了起来,虽然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的后背应该还是隐隐作痛,却仍然咬着牙摆好了架势,准备进行下一场对练。 白炼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人,有些不明白,这人明明已经快到极限了,还受了伤,为什么依然要挣扎着爬起来,他不怕自己再也爬不起来吗? 于是,白炼对着父亲开口了。 “爹,”白炼睁着大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人不怕疼吗?” 白锋将目光收了回来,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下来,接着半跪下来,抬手捏了捏白炼的脸蛋笑着说道: “傻小子,谁会不怕疼,你爹我都怕!” 听到这话白炼小脸上的疑惑更多了,于是又问道: “那为什么那几个人挨了棍子还不休息,还要一直练,为什么呀?” 白锋转头看了一眼沙场里的士兵,又转过头盯着白炼的眼睛,笑着说道: “炼儿,你猜爸爸为什么要当兵?” 白炼眨了眨眼睛,回答道: “这个爹说过,为了保护我和娘,还有像我和娘一样的百姓!” 白锋笑了,有些宠溺地揉了揉白炼的脑袋。 “他们也是一样,为了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为了能在将来的战场上抵御更多敌人,他们不得不用一切方式变得比原来强大,这样才有力量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说到这白锋指了指那些士兵。 “所以,他们怕疼,但是又不能怕疼。” 白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白锋则温柔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 “或许有一天,炼儿也需要去保护自己重要的人,也许是爹和娘,也许是其他弱小之人,但不管是何人,炼儿都会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爹希望在那之前,能教会你明白,怕,又不能怕,是什么意思。” 回忆的思绪停留在这最后一句话上,白炼情不自禁喃喃地说道: “怕,又不能怕,爹,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无法接受有一天,自己身边的人出现和那名侍卫一样的情况。 想到邪教行事作风极为疯狂,如果不制止的话,以后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到时候作为将军的父亲肯定会被派去镇压,这样一来就无法保证会出现什么事情。 所以他得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将邪教彻底铲除。 即便,他现在依然对那些邪法和怪物感到害怕,但是与之前几晚的心态不同,现在的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即便是害怕、恐惧,却依然要坚定面对。 时间来到第二天清晨,景页和白炼准时来到了淑妃行宫的门口,依旧是和昨日的两个小太监交接班。 两人又在门口瑟瑟发抖地守候了一早上,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等到了淑妃梳妆打扮出了行宫。 接着依旧是一成不变地赏花,逛园子,不过就在下午的时候,淑妃突然想看歌舞,于是带着景页和白炼来到了乐宫。 这个地方一般是皇上自己闲来无事的时候消遣赏乐的地方,不过淑妃凭借着皇上的宠爱,也可以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欣赏歌舞。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幕,淑妃侧躺在龙榻之上,身上的裙子在她光滑的皮肤下滑落,露出雪白娇嫩的小腿,画着描眉的眼睛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翩翩起舞的歌女们,景页则站在一侧随时准备伺候着淑妃,而白炼则端着一盘水果站在淑妃身旁。 此刻的白炼没啥心思去关注下面的歌舞,即便那些舞女一个个都是相貌姣好的姑娘,因为他现在有些纠结。 由于需要随时给淑妃递水果,所以他站的位置较为靠近淑妃,而淑妃此刻的姿势又刚好能让白炼直视到一些私密的部位,这就导致白炼必须时刻定神提醒着自己,不能随便乱看。 可是白炼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淑妃伸手过来时也需要将果盘递到正确的位置,这就使他不得不抬起头,这样一来,他总是会时不时地盯着那起伏的山峰发愣一小会,接着又自己回过神,暗暗骂自己一句,如此反复。 一旁的景页由于角度问题,并不能看到白炼所看到的东西,但是又能感觉到白炼状态有些不对,所以即便是担心对方,但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三人就如此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场景: 侧躺观舞的淑妃,偷看春图的白炼,以及一脸疑惑的景页。 突然,淑妃开口了。 “小炼子,过来帮本宫锤锤肩~” 可能是侧躺得太久了,淑妃感觉自己的肩头有些酸疼,打算让这个新来的小太监给自己锤锤,放松一下。 关于白炼和景页的名字,在昨日赏花的时候淑妃便问过了,当时景页报了个沐页的假名,而白炼也改了一下姓,叫吴炼。 此刻的白炼正盯着淑妃看得入神呢,结果没听见对方叫自己,仍然是傻愣愣地站着不动。 身后的景页见白炼没有动作,心中疑惑更深了,甚至怀疑白炼是不是身份暴露被淑妃用什么邪法给迷惑了,但是此刻为了尽量不引起淑妃的注意又不敢随意提醒,只能干着急地看着白炼。 等着白炼给自己捶肩的淑妃等了半天,发现身边的小太监没有动作,便换了个趴着的姿势抬起头看向了白炼。 于是,她便发现白炼正愣愣地看着自己因为姿势原因露出来的春光。 “噗。” 看着白炼有些傻愣的神情,淑妃不禁笑出了声,没想到这个已经净身了的小太监居然会被自己的身材所吸引,很快,她又因为这件事觉得有些开心。 淑妃看着白炼有些痴迷的神情心中暗暗想道: “嗯...没想到教主大人给我的方法这么有用,就连已经失去能力的太监都会为我着迷,真不愧是神力呀。可惜不知道现在妹妹如何了,皇上最近也不再宠幸后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到此处淑妃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担忧,不过她的情绪很快就被冲淡了,因为在她看来,自己的妹妹是不会出事的。 “好看吗?”淑妃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笑着问白炼。 白炼这才回过神,心中暗叫不好,这娘们身材有点顶,自己一时大意走了神,连忙说道: “奴才该死,见娘娘容冠天下,一时间竟看走了神。” 淑妃则笑呵呵地说道: “你这小嘴还真甜,起来吧,帮本宫锤锤肩膀,把本宫伺候的好了不但饶你不敬之罪,还会有赏。”说着就趴下了,好让白炼动手。 这时的白炼回头看了看景页,挤了挤眼睛,那眼神里的意思是:这是皇帝的女人,我要是碰了她是不是会出事啊! 景页则有些无奈地以眼神回道:那现在怎么办?人家都指名道姓地让你帮忙了,你只能上了啊! 白炼有些欲哭无泪,虽然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小小的激动,但是一想到这个女人是皇上宠幸的女人,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他可不想在调查完宫中邪教的事后因为这件事被灭口。 “没办法了,只能希望淑妃别传出去了!” 最后白炼还是咬了咬牙,走到淑妃身旁,撸起袖子准备伺候淑妃。 第38章 淑妃口中的大人物 白炼看着身前的欧阳淑妃那曲线优美的后背,一时间迟疑了一下,接着咬了咬牙还是伸出了手,开始帮对方捶肩。 “嗯……” 淑妃感受着身后小太监手上的力道,不禁舒服地呻吟出声,逐渐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起来。 “小炼子,你的力道不错呀,学过?” 白炼正因为刚刚淑妃发出的呻吟声有些心里躁动呢,这时淑妃问话,刚好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开口回答道: “啊,没特意学过,只是以前在宫外干过力气活,所以练出了点手劲,娘娘你喜欢真是再好不过了。” 欧阳淑妃闻言发出一阵玩味似的笑声:“呵呵……放心,娘娘我不会亏待你的。”说完便继续趴着享受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景页见淑妃现在似乎很放松,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朝着白炼努力地眨眼睛、撇嘴,希望白炼能注意到。 然而此刻白炼正因为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心中不爽呢,好歹也是一大家族的世子,若不是因为任务才不会在这伺候她,于是白炼便在心中暗暗腹诽淑妃的长相和身材,觉得还不如陪自己喝花酒的浅花和薄玉呢。 “这家伙,怎么平时办正事没个正形,给人捶肩这么认真!” 见白炼认真捶肩根本不抬头,景页不禁有些着急,于是悄悄的伸手从白炼刚刚放在自己旁边的果盘中拿了一颗葡萄,在确认淑妃此刻是闭上眼睛的之后,快速地丢到了自己嘴巴里。 景页将自己口中葡萄里的籽仔细地用舌头挑出,接着将果肉带皮一起吞下,葡萄籽则用嘴唇轻轻抿住,然后气沉丹田,用力一吹。 只见那葡萄籽如弹弓打出去的石子一样,快速又精准的打中了白炼的眼睛,让他疼得发出“诶呦”一声,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 淑妃听到白炼的声音立刻回头询问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警惕。 白炼则用手揉着眼睛尴尬地笑道: “没什么,就是一只虫子飞到眼睛里去了。”说着拿开手露出了有些红肿的眼睛,似乎真的只是飞虫扑眼而已。 在白炼伸手揉眼睛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景页的异样了,随着他摸出打在眼睛上的东西是一颗葡萄籽之后,他就更加确定肯定是景页想传达什么信息,而自己刚刚太过于专注了,没注意到。 欧阳淑妃皱着眉头观察着白炼,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只好作罢,于是说道: “接着捶吧,这才一会,别再出什么状况了。”然后又闭上眼睛趴下了。 白炼见状连忙应付道: “好嘞,娘娘,小的一定多注意。”接着抬起头看着景页,不断地用眼神询问他要做什么。 景页见白炼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连忙用手比划着,想让白炼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从淑妃嘴巴里套出来一些关于邪教的情报。 在一阵艰难的手语比划和认口型之后,白炼总算是理解了景页的意思,于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开始小心地朝淑妃搭话。 只见他一边捶肩一边感叹道: “淑妃娘娘,您真漂亮,怪不得皇上一直宠幸您呢。” 淑妃没有睁眼,表情却是有些得意。 “那是自然,要知道皇上可是答应过与我厮守终生的。” 白炼闻言故作吃惊的样子,“皇上居然对您已经痴迷到这种地步了吗?”,紧接着又问道: “娘娘你是怎么一直保持这样光彩照人的呀?我听说别的几个贵妃娘娘一直都很嫉妒您呢。” “那几个废物知道什么,嫉妒也没有用。”淑妃听罢冷冷一笑,接着又是得意地说道: “我的容貌除了自己的好底子以外,还让一位厉害的大人物帮我改善气质。要知道他的手段可真是奇异非凡,恐怕只有古籍里的仙人才能比得上。”语气之中充满了对那位大人物的崇拜。 听到此处,白炼做出一脸羡慕和崇拜的表情问道: “娘娘能不能帮小的也引见一下那位大人物?小的从小就对这些奇人异士感兴趣,如果能学习两招,也能更好地伺候娘娘不是吗?” 一听白炼想认识那人,淑妃的态度立马从放松转变成了警觉,只见她睁眼起身,抬手就打断了白炼的捶肩,有些不屑地说道: “你一个小太监还想见他?不要觉得我多跟你聊两句你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认清自己的地位!” 说罢披上了外裳,准备离开这里,这时又突然转过头看着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白炼说道: “不过,你要是以后伺候好我,说不定本宫一开心,就答应了也是有可能的。”说完便轻笑着离开了。 “妈的!臭女人!” 见对方走了稍微远一点之后,白炼恶狠狠的骂道,用力的挥了挥拳头,身后的景页则上前拍了拍白炼,安慰道: “没事,她蹦跶不了几天了,等把皇上的事情解决了,再找她算账。” 白炼明白景页的意思,知道大局为重,也只好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又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就这样一直伺候着淑妃,直到晚上,淑妃才让他们退下,换值夜的太监。 在回去的路上,白炼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有些气愤地说道: “不知道这个贱女人是不是因为我问了关于她口里那个大人物的事情,感觉下午她一直在报复我,把我使唤来使唤去的,累死小爷了!等解决完这些破事,看小爷让皇上怎么收拾她!” 景页没理睬他的抱怨,而是一直在思考今天淑妃说的话,心想着那个大人物是否就是邪教的教主呢?还是说是那个第六祭祀?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见景页不理自己,白炼有些不满的对景页说道。 “嗯?啊,我听见了,没事,反正今晚要去皇上那,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明天就可以不用在皇宫待着了。” 景页有些心不在焉地安慰道。 白炼听完撇了撇嘴,他知道现在景页在思考着关于淑妃今天所说的话,叹了口气,不再抱怨了。 两个人心里各有各的心事,很快回到了住处。 这时房屋的窗户已经被打开了,不良帅正站在窗边等着他俩呢。 景页和白炼看到不良帅之后,快步来到近前,景页问道: “面具呢?做好了吗?”一旁的白炼也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对方。 “嗯,工匠连夜绘制出了你俩的人皮面具,我已经让人收好了,等明天到时间了就会代替你俩去伺候淑妃。”不良帅回道。 接着,他又开口道: “现在你俩可以收拾一下,带上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我们一起去皇上的寝宫守夜,尽量在今晚就把皇上身上出现的问题给解决掉。” 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严肃的感觉。 景页和白炼都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今晚任务的重要性,于是他们两个带了一些暗器便跟着不良帅快步往寝宫赶去。 路上,不良帅还给两个人一人递了一把匕首,说道: “你俩进宫的时候不能带兵器,我也不方便从侍卫那借,就先拿这个顶一顶吧。” 景页二人并不在意这些,将匕首收好,白炼更是说: “放心,小爷我啥兵器都会用,保证今晚皇上不会出事。” 不良帅则叹了口气。 “希望如此吧,我总觉得皇上这两天变得越来越浑浑噩噩了。” 说完不再言语,表情也变得更加忧心忡忡,景页和白炼见此也不再多说,互相都加快了脚步。 由于景页二人的住处与皇上的寝宫离得较远,即便三人加快了速度,依旧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 这时三人在寝宫大门被人拦了下来,对方打扮似乎是个武将,开口说道: “不良帅,你身后二人是谁?你不知道这里是皇上的寝宫吗?怎敢随意的带入过来?” 不良帅皱了皱眉头,说道: “他们二人是皇上钦点来解决皇上私事的人,怎么?秦将军难不成连皇上的私事也要过问一下?” 对方面色一僵,但是表情很快就缓和了过来,说道: “皇上的私事卑职当然不敢过问,只不过昨夜有人要行刺皇上,卑职担心皇上的安危和休息,便自告奋勇地来替皇上守夜,所以对要进入寝宫的人自然要多加以戒心了。” 说着还用怀疑的眼神扫过了不良帅,停留在不良帅身后的景页和白炼身上。 不良帅握紧了一下拳头,显然对于秦将军的纠缠不清已经到了厌烦的地步,也不再废话,直接掏出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上面有五爪金龙。 不良帅冷冷地说道:“你还要拦吗?” “这……这是……” 秦将军一见这金牌,顿时被惊住了,立刻单膝跪了下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见金龙令,如见圣上。” “闪开!” 不良帅收起了令牌,低声喝道。 “是!” 秦将军闻言立刻起身闪到一旁,低着头,不敢有任何的阻拦,三人随即快速地通过了大门。 看着不良帅的背影,秦将军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该死的,这个杂种怎么会有皇上的御牌?你给我等着!” 来到了寝宫中的大殿外,三人躲在角落中的一个窗户旁,这个位置比较隐蔽,而且可以透过窗户直接看见皇上的床位。 于是,三人便打算今夜守在这,看看会不会出现和昨晚一样的情况。 第39章 不安宁的守夜 朦胧的月色照射在大殿外的柱子上映射出点点的白光,景页三人正躲在大殿外的窗户下,仔细地聆听着里面的动静,不过,里面暂时除了皇上的轻鼾声还没有别的声音。 “我说,” 白炼有些无聊地靠墙坐着,跟不良帅搭话道: “刚刚那秦将军是谁啊,怎么我都不认识,还主动给皇上守夜呢?” 不良帅正认真地趴在窗户上观察着大殿里情况,头也没回地说道: “一个没打过仗的将军,你怎么认识?白将军是实实在在靠着军功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那个秦将军只不过是靠着户部尚书是自己姐夫,才坐上一个偏将军的位置,若不是皇上看在户部尚书政绩不错的份上,不然守夜都不会让他守。” 白炼点了点头,一听这话瞬间就对那个秦将军没了好感,他有些不屑地说道: “原来是个走后门的,不过他似乎对你格外重视呢?”说完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不良帅。 不良帅则低下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家伙本来想巴结我,毕竟我是直接面见皇上的人,想让我给他美言几句,但是我不喜欢这个家伙,所以没理他,然后他就这样了。” 景页这时也坐在一旁,有些好笑地说道:“没看出来这个将军还挺小肚鸡肠的。” 这时,大殿里亮着的几盏昏黄的烛灯突然无风自动,原本黄豆般大小的灯火不断地被拉长摇晃,映得周围影影绰绰,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不良帅见状立刻警觉了起来,拍了拍旁边的两个人,让他们赶紧过来看看。 景页和白炼连忙站了起来,把脑袋凑了过去,透过半掩着的窗户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二人都有一些惊讶。 “这没风啊,烛火怎么会摇晃得这么厉害?”白炼有些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问道。 景页也是紧皱眉头,他在认真地观察着皇上四周的状况。 只见龙榻之上轻纱罗帐,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人影躺在上面,正呼吸平缓地在睡觉,而两侧的烛火在疯狂摇动,情景显得格外瘆人。 过了一会,尽管三人已经在尽全力地寻找不寻常之处了,可是依旧没发现其他的情况。 白炼这时有些不自信地问道:“会不会是烛灯的问题?” 不良帅则坚定地说道: “不,肯定不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可能是我们这个角度看得不够全面,咱们得翻进去,靠近一点再看看。” 景页和白炼面面相觑,有些犹豫,毕竟要是平日里做这种事情,被抓住了肯定是死罪。 不良帅转过头看到了两个人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心思,说道: “你们放心,这事回头我跟皇上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帮皇上把这些破事解决掉。” 说罢轻轻地推开了窗户,一个翻身就进去了。 得到了不良帅的保证,景页两人也就不再犹豫,跟着不良帅翻窗户进去了。 一进大殿之中,三人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弥漫在周围,仿佛周围有一个看不见的危险事物一般,让三人极为不舒服。 可是眼前却根本没有任何事物出现,三人只好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龙榻左侧的柱子后暂时静观其变。 又过了一会,大殿内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凝重了,此刻的烛火已经不再摇晃,只是直直地拉长。 见墙上的影子不再晃动,景页轻轻地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可以暂时休息一会了。 于是他拉了拉自己的领口,希望可以缓解一下自己心里因为这个诡异氛围生成的恐怖压力。 可奇怪的是,不管景页是拉领口,还是深呼吸,都无法缓解这种情绪,仿佛有什么超脱理智之外的东西在时刻提醒着他,危机还没解除,还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即将发生。 “啧。” 景页逐渐有些烦躁了,他有些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理压力,转头看向白炼,想问问他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却发现似乎用不着问了。 只见白炼紧闭着双眼,死死地咬着牙关,抿着嘴,豆大的汗珠缓缓地从额角处流下,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一般。 景页没有贸然惊动白炼,而是看向了不良帅,想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和白炼一样出现不对劲的状况,好在不良帅只是皱着眉头,紧盯着龙榻而已。 “不良帅!你快看白炼,他这个样子是怎么了?”景页轻轻拍了拍不良帅的肩膀,示意他回头看看白炼的样子。 不良帅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一下,也被白炼的表情吓到了,不过他比景页要冒失多了,抬手就给了白炼一巴掌,虽然力度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环境里,这巴掌声也显得极为清脆。 “啪!” 这是巴掌声。 “嗯……唔……” 这是白炼被抽了一巴掌,惊叫声刚出口就被景页和不良帅用手捂住的声音。 “嘘!嘘!” 景页连忙按住白炼被惊吓到的身体,接着用手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唇边,示意他安静。 白炼正瞪大了双眼四处环顾了一下周围,眼神中充满了惊惧,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 景页怕刚才的动静会惊醒正在睡觉的皇上,于是偷偷地将头从柱子处伸了出来,想看一下龙榻上有没有什么动静。 只见烛光映照在龙榻上的轻纱处,显露出皇上的身体正在平缓地呼吸着,很明显,依然在熟睡。 见此,景页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拍了一下白炼的头,低声喝问道: “你疯了?!忘记咱们在什么地方了吗?你刚刚怎么了?得癔症了?” 白炼此时已经从刚被惊醒的慌乱中缓了过来,抬起手拍了拍景页和不良帅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示意他们自己没事了,二人这才将手放下。 这时,白炼再次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有些迟疑地对景页和不良帅问道: “我刚刚那个样子,是什么样子?” “你刚刚?” 景页和不良帅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疑惑的神色。 “你刚刚紧闭双眼,就和睡着了一样,而且似乎在做噩梦,跟你之前形容我做梦的样子是一个样子。” 白炼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有些凝重地说道: “我也说不清刚刚是怎么了,你们可能不会相信,就在我们走到柱子后,好像没多久,我突然就睡着了,离谱的是我自己并没有察觉我自己睡着了,就像是从现实突然走进梦里,我还看见了一些很可怕的东西。” 景页和不良帅被白炼的这段话说得有些迷糊,二人想了一下,不良帅率先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说,就在我们走到这的时候,你突然站着睡着了,然后你并没有觉得自己睡着了,依然是觉得和我们躲在这?” 白炼连忙点了点头,有些激动地开口说道: “就是这个意思!!我刚刚还觉得我们躲在这呢,只不过梦里的情况不太一样,我梦见我们走了出去,然后大殿中央,也就是龙榻前面,凭空出现了一个怪物!我们三都被吓了一跳,闹出了点动静,把外面的秦将军惊动了。” 说到这,白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表情有些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景页听到这,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这个梦不简单,连忙问道: “那个怪物长什么样?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白炼正在揉自己太阳穴的手停下了,眼神也愣了一会,接着有些迷惑地说道: “我……我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后来那个秦将军冲进了大殿,然后……然后……”说到这白炼又断断续续起来。 终于,在努力地思考回忆之后,白炼还是说出来了一些记忆碎片: “然后秦将军死了,死状和那个侍卫是一样的,其他的我都想不起来了,怎么想也记不起来其他的细节。” “这……” 景页和不良帅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紧接着景页也将自己的心理压力莫名变大,还有情绪波动也变得奇怪的这件事情说了出来,然后转头看向了不良帅问道: “你呢?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不良帅认真思考了一下,也说道: “你要不说这个我也没发现,似乎从今晚靠近寝宫开始,我对于揪出皇上身边的邪教这件事情,情绪上过于急切了,现在回想一下也觉得不对劲。” 听罢,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大家心里很清楚,虽然不知道跟随在皇上身边的第六祭祀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手段,但是就在刚刚,三人已经被对方的某种能力给影响了。 白炼此刻有些担忧。 “现在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不良帅沉思了一下回道: “我不认为对方已经发现咱们了,如果发现了就会用对付侍卫的手段来对付我们,而不是用这种让你做梦的方式来让你警惕,所以,我建议我们依然在这里静观其变,只不过需要互相监督着彼此,防止我们之中有人像你一样突然入梦。” 景页听罢赞同地点了点头。 白炼也觉得不良帅说得有道理,当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只能这样了。 于是三人互相将手搭在另一个人身上,如果有人睡着了手就会脱力地垂下来,这样一来就可以及时地叫醒对方了。 除此之外三人开始轮流观察龙榻的情况,一旦出现了奇怪的事情也能及时发现。 第40章 哒哒 在这寂静压抑的氛围里,三人此刻的动作显得有些诡异,但是为了不再次中招,他们也别无他法。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景页和不良帅分别陷入了梦境之中一次,很明显是受了那不知道在何处的第六祭祀的影响。 具体情况也和白炼说的差不多,是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进入了梦境,而梦境中发生的事情能和在入梦前刚好衔接上,这便是为什么三人都毫无察觉的原因。 “妈的,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啊!” 白炼有些烦躁地低声骂道,同时还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由于长时间保持着搭在别人肩膀上的动作,白炼已经觉得有些酸麻了。 景页和不良帅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长时间的紧绷精神已经使得他们疲惫不已。 就在这时,寂静的大殿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哒”的声音。 “嗯?” 三人中最机敏的不良帅率先警觉了起来,侧着耳朵想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旁边的景页察觉了不良帅的异状,连忙低声问道:“怎么了?” 不良帅则没有回应,而是仔细地倾听着声音,眼神之中充满了凝重。 很快又是一声“哒”。 这回不光不良帅,连景页和白炼都注意到了。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神里的意思:来了! 这时白炼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地低声说道: “我怎么觉得这个声音像是有人在弹舌?”说完还试着自己轻轻弹了一下,发出“哒”的一声。 景页见此直接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家伙心也是真大,这声音要是被第六祭祀听见咋办。 但是这声音也确实像白炼说的那样,像是有人在弹舌一般,只不过要比白炼刚刚那声更大、更清脆。 一旁的不良帅则慢慢地探出头看了一下,立刻又将头缩了回来,表情变得极为焦急。 “不好了,皇上的龙榻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很多黑雾一样的烟气,凝而不散,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景页和白炼听到这话大吃一惊,连忙也将头从柱子后探了出来,只见皇上的龙榻之上此刻已经是黑雾弥漫,不断有“哒、哒”宛如弹舌声传出。 而皇上的身影也像不良帅说的那样,已经看不清了,只能通过龙榻一端,皇上放脚的地方确认皇上还在,因为那里的黑雾较为稀薄,还能勉强看清皇上的脚。 “怎么办?”白炼此刻也变得焦急起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景页。 景页则努力将眼前的异状所带给自己的冲击感抛在脑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随即说道: “我们从柱子另一侧摸到皇上龙榻的头端,记住要蹲着走,我怀疑我们一直在找的第六祭祀要出来了。” 不良帅闻言伸出头朝那地方看了一眼,摇头否决道: “那里太近了,我们只要探出头去,如果那黑雾里面有什么东西,肯定会当场发现我们的。” 景页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有办法。”说完从自己身后拿出了枚巴掌大的铜镜。 “我靠!你这是什么时候带上的?我怎么都没注意到?还有你刚刚是塞哪了?从哪掏出来的?” 白炼都惊了,虽说出发的时候两人都藏了一些暗器之类的东西用来应对特殊情况,但是白炼万万没想到景页居然还藏了面镜子。 景页则翻了个白眼: “你管我,哪来这么多问题,老实跟上就是了。” 说罢,弯着腰从柱子的另一侧探出头去,确认了一下龙榻上的黑雾没什么别的异动,接着趁烛光昏暗,同时又有黑雾阻挡,借助光线照射的死角偷偷摸摸地来到了龙榻头端之处。 在经过一根正对着龙榻的柱子时,景页偷偷地从柱子后伸手将一面铜镜卡在柱子上的龙形雕刻上,这样一来就可以通过反射直接看到龙榻上的详细情况了。 接着三人便躲在龙榻头端的屏风下,屏风的另一侧“哒哒”声显得是更加响亮和清晰了,三人也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不断地调整着角度,想通过镜子查看皇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那飘飘悠悠的黑雾之中,皇上躺在龙榻之上,正张着嘴,那黑雾似乎就是从皇上的口中飘出来的,每发出一声“哒”,都能很明显地看到皇上的口中有什么东西翻腾了一下,但皇上本人似乎并未察觉,只是紧闭着双眼,眉头皱得很紧,仿佛正在做噩梦。 “嘶。” 不良帅看清了皇上诡异的样子之后,那几乎压抑不住的急切心情终于爆发了,想立刻冲过去驱散这些黑雾。 但是被一旁的景页和白炼死死拦住,景页低声喝止道: “你冷静点!现在只是看清了皇上身上的异状,第六祭祀还没出现,我们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但不良帅似乎被隐藏在暗处的第六祭祀影响得很深,瞪着眼睛想要挣脱景页和白炼的束缚,嘴巴里也发出低低的吼声。 一旁的白炼也用力地锁住了不良帅的一条胳膊,嘴里低声骂道: “这小子的力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我靠!快拦不住了!” 同时无意之中偏头看了一下放在柱子上的镜子,又有些惊惧的说道:“卧槽!别动了!快看镜子!” 原来就在三人僵直之时,皇上身上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此刻皇上口中的东西翻腾得越来越厉害,“哒哒”声也越来越密集,陡然之间,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从他的口中慢慢竖起了一根细长的圆柱形的东西,是肉色,由于镜子反射过来的距离较远,加上烛火昏暗,众人看得也不是很仔细,只能隐约看到上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这……” 不良帅似乎也因为这一幕被震惊了,不再挣扎,只是愣愣地看着镜子。 三人一时间都没了动作,但是那肉色的东西依然在动,很快,那东西慢慢地伸了出来,让三人看到了全貌。 原来那是一根竖起的手指,接着一只完整的手掌伸了出来,接着是胳膊、肩膀、头颅……三人不约而同地擦了擦眼睛,都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人的嘴巴就那么大,塞个拳头都费劲,怎么可能会藏着一个人呢?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是现实,真真切切的现实。 不管怎么揉眼睛,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眼前的这一幕依然没有消失,那从皇上嘴巴里伸出来的,正是一个人的一部分!而现在,已经有一半的“人”爬了出来,正在费力地往外拔出自己的腰呢。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不良帅喃喃道,他毕竟是第一次目睹邪教的诡异法门,虽然提前有做心理建设,但是依然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惊骇不已。 景页同样也被震惊得一言不发,瞪大着双眼,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细节,他原本以为从皇上口中爬出来的这人是将皇上的嘴巴强行撑大的。 但是他却发现,皇上的嘴巴丝毫没有被撑开的迹象,依旧是保持着原样张着,而那人的此刻往外探出的腰部的周围,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是缩小的,仿佛皇上的嘴巴是一个媒介,出来的东西会自动放大,这也是为什么皇上的嘴巴没有被撑的撕裂开的原因。 景页明白了,必然是邪教用某种方法在皇上的口中做了手脚,使得皇上的嘴巴成了这种媒介,所以那人才能藏在皇上口中。 想清楚了这一点,景页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没刚刚那么紧张了。 白炼有些恶心的说道: “这家伙……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真恶心!” 随着那人逐渐将整个身体伸了出来,景页也注意到,那人身体外层似乎没有皮肤,身体表面在接触到空气之后颜色迅速由正常的肉色转变成带着一点血红色的肉色,还不断地往地上滴落着口水一般的粘稠液体,显得格外恐怖。 其次那人身体表面还长满了嘴巴,嘴巴里的红色舌头不断地伸出又缩回,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这玩意不会就是第六祭司吧?” 不良帅此刻还没有完全从惊惧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有些不确定的说着。 三人此刻依旧躲在屏风后,龙榻上的一切都是通过柱子上的镜子看到的,此时他们看到那人已经完全从皇上的嘴巴里爬了出来,正站在床边站着不动,身上密密麻麻的嘴巴中不断地发出“哒”“哒”声,显得密集又诡异,而皇上依旧和熟睡了一般,一动不动。 “现在怎么办?” 白炼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个第六祭祀虽然已经现身,但是出场方式如此诡异,同时他本身完全就不是人样,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景页略一沉吟,缓缓对白炼说道: “先看看他要做什么,等时机成熟咱们打他个出其不意,尽量活捉他,当然,别忘了侍卫的下场,你那个梦的内容也暗示他似乎有一些诡谲的杀人方法,咱们得多加小心!” 一旁的不良帅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似乎当第六祭祀出现之后,那种能影响人情绪的氛围就消失了,只剩下了黑雾缓缓弥漫开来,但是并不浓郁。 第41章 第六祭司的能力 “哒哒……” 第六祭祀身上的嘴巴不断的发出弹舌一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晚上显得诡异又沉重。 景页注意到对方似乎在观察皇上周围的环境,不断地环顾四周,不过并没有发现藏在不远处屏风后的三人。 景页随即轻轻拍了拍白炼和不良帅,让他俩仔细地观察那人有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地方 “嘶。” 在第六祭祀转头四处看的时候,三人看见了那人的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对方的脸也和他身上其他的地方一样,宛如被人剥了皮一般,没有任何皮肤覆盖,只有红彤彤的肉,同时也没有五官,脸上只有几张嘴在不断地开合,吞吐着舌头。 这么一看,那人转头环顾四周的样子更像是在感应周围的变化一般。 此刻的三人虽说看清了第六祭祀的全貌,依旧没有轻举妄动,而祭祀因为没有发现周围的异常,也就不再那么警惕,转而是站直了身体,身上的几处嘴巴中发出了几声冷笑,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呵呵呵……昨日差点被那侍卫看见了真身,还以为今日现身会更加困难,却没想到如此轻松,看来皇上身边的人也都是饭桶。” 说罢,尝试着活动活动了手脚之后,便走向大殿一侧的书桌旁,找出了笔墨,便开始写了起来。 景页见状低声说道: “现在可以肯定这人就是第六祭祀了,他似乎看不见东西,咱们小心一点摸过去,看看能不能趁他不注意抓住他。” 白炼和不良帅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景页说话的同时,第六祭祀正在写信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信。 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动作都极为小心,没有在寂静的大殿里发出一丝声音,离第六祭祀的距离也逐渐拉近。 就在离对方大约还有七步远的时候,景页率先从身上掏出了匕首和一枚铁丸,同时也打着手势示意身边的白炼和不良帅做好准备。 而此刻的第六祭祀依旧和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依旧在认真地书写着信件。 这时景页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目前的距离自己可以保证铁丸百分百命中对方,并且是想打哪就打哪,而凭借身边不良帅和白炼的速度肯定可以在铁丸打中对方之后的第一时间抓住破绽制住对方。 心念及此,景页不再犹豫,打了个手势,随即朝着第六祭祀的后颈处用力地将铁丸掷了出去。 只听见铁丸在空中发出破空声,就在快要击中对方后颈处的时候,对方的身体突然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躲过了这一击。 铁丸擦着对方的身体击中了他面前的墙壁发出了沉闷的“咚”的一声,而白炼和不良帅也没料到对方居然察觉到了景页这一记偷袭,一时间也不敢轻易上前,只好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盯着对方。 “嘿嘿嘿……” 第六祭祀身上的某一处嘴巴中发出了一阵怪笑,接着缓缓转过了身体,正对着三人。 接着他歪了歪头,脸上的几个嘴巴中,舌头不断地伸出来摇晃着,看的几人心里一阵惊悚。 然而,那人并没有沉默很久,位于他胸口处的一张嘴巴开口说道: “我以为那皇帝身边都是蠢货,没想到还有几个机灵点的,你们是怎么猜到我藏在哪的?”声音有些嘶哑,听不出男女。 “你管我们怎么发现的,你最好现在束手就擒,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白炼有些声色俱厉的喝到,他可不会告诉对方自己三人根本不知道他藏在哪,只不过是守株待兔才发现的。 听到白炼的喝声第六祭祀也不恼,只是很不屑地冷笑一声说道: “确实不用在意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因为你们马上就会和昨晚的侍卫一样,死于我的恩赐,哈哈哈哈哈……”说完大笑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了景页三人的死状了。 见此,景页三人不再废话,立刻散开,分别从三个方向包围了祭祀,景页和白炼手中都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暗器和匕首,而不良帅则是将自己的唐刀横于胸前。 可面对景页三人的包围,祭祀并没有任何紧张,只见他轻轻的挥了挥手,一直弥漫在他周身的黑雾顿时如同活过来一般,不断地翻腾扭动着,迅速地从他手掌心的嘴巴中钻入,接着从肩头的嘴巴中钻出,就好像第六祭祀身上的嘴巴都是互通的一般,不断地在不同的嘴巴中重复着这个过程,使得黑雾缠绕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气场。 然而第六祭祀的手段远不止这些,他又将手指并拢成剑,只见他周身的黑雾分流出一股顺着他的手指不断延伸凝实,逐渐形成了一根圆柱形宛如实质的黑色棍子,上面不断散发着令人厌恶又惊惧的气息。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和别人不同的对方。”第六祭祀冷笑道,抬手冲着景页勾了勾手。 此时身在第六祭祀背后的白炼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前,接着抬手将匕首朝着对方的后心处扎去,他的速度极快,正常人在这个距离完全反应不过来,即便是反应过来了,也来不及躲闪和格挡。 但是意外出现了,只见白炼冲进了包裹着第六祭祀的黑雾之中,景页隐隐约约看见白炼的动作变得迟缓了一些,而就是因为这一迟缓,第六祭祀抓住机会一个转身将手中的黑色长棍打在白炼的手上,手中的匕首也因为这一下甩了出去,落在一旁。 紧接着祭祀飞起一脚,踹在白炼胸口上,白炼因此倒飞出去,好在一旁的不良帅接住了他,并没有摔伤。 “我靠!” 白炼龇牙咧嘴地揉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口淤气。 “这家伙没长眼睛是怎么做到准确打中我的手的?”他的语气之中满是纳闷。 扶着他的不良帅则说道: “可能跟那黑雾有关,刚刚看到你冲进去之后动作变慢了,说不定那黑雾除了让你动作变慢之外还能感知笼罩之人的动作。” 这时刚刚踹出一脚的祭祀收回腿,身上的嘴巴似乎裂得更大了,只见他情绪高涨地对着白炼和不良帅说道: “对呀!猜呀!猜猜看我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拥有神一般的力量呢?等到你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之后,只会剩下恐惧,然后你们就会被我不断戏耍着,最后带着恐惧悲惨的死去!哈哈哈哈……” 说完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充满了得意与自豪。 白炼见状吐了口唾沫:“啧,疯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景页这时掏出了一枚木髓丸,与手上的铁丸形成一对,接着找了一个角度朝着对方的后背迅速地掷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的偷袭依旧是被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躲了过去,但是这一次投掷出去的不只是铁丸,只听见“砰、砰”两声,一个较为清脆一个较为沉闷。 原来是铁丸击中了墙壁之后便镶嵌在砖块之中,而木髓丸韧性极高,击中墙壁之后直接反弹了出去,由于景页事先找好了角度,所以那它直直的朝着第六祭祀的面门飞了过去。 而那祭祀刚刚从那诡异的姿势恢复正常,这时来不及躲闪,便直接用手指上的黑棍挡在面前,只见木髓球击中了黑棍发出了“当”的一声便飞走了。 见此,景页对着白炼和不良帅嘱咐道: “你们小心!这家伙不是靠黑雾来感知我们的行动的,刚刚我的木髓丸弹回来的时候打的是他的面门,他的面门没有黑雾笼罩,但是他却能准确的挡住木髓丸,肯定是用了其他方法!这家伙还隐藏了除黑雾意外的别的能力!” 原来景页刚刚将铁丸与木髓丸同时掷出就是想趁对方不知道木髓丸的性质,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同时检测一下黑雾是否真的是对方的感知工具。 听到景页的话,第六祭祀回过头对着景页,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地说道: “你倒是有点机灵,我倒想看看你能了解到那一步。”说完将手指上的黑棍一抖,顿时变得柔软起来,接着迅速的朝着景页抽去,仿佛一条软鞭一般。 景页见对方对自己动手了,连忙一个侧身躲过这一击,黑鞭抽打在地上发出了响亮的一声脆响,接着景页再次扔出了几枚木髓丸,不过并不是对着第六祭祀,而是对着各个角落,想借助反弹之势攻击对方。 但是这次的结果仍然和刚刚的情况一样,不是被对方躲过就是被他手指上的实质黑雾或化形成黑棍击飞,或化形成一面盾牌挡住。 见到自己的攻击没有效果,景页额头上的冷汗可就下来了,对方那近乎妖孽一般的感知能力再加上可以控制黑雾化作任何物品的能力,二者合一能够让自己的任何攻击全部无效,本身就已经立足不败之地了,这还怎么打? 这时,白炼和不良帅已经重新调整好状态了,只见白炼说道: “景页!咱们必须得摸清楚他是靠什么方式来感知我们的行动的!不然跟这家伙打下去就会没完没了!” 第42章 激斗 景页躲过了第六祭司的又一次抽击,稍稍缓了一口气对着白炼没好气的骂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点啊!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弄清楚这个家伙的能力?” 说完,第六祭司又再次朝着景页拦腰抽了过来,景页见此连忙一个后空翻躲过了这一击。 “桀桀桀,看样子你似乎应付得很轻松啊,那我们加快些节奏吧!” 第六祭司见景页还有功夫跟白炼交流,于是伸出了另一只手,同样并指成剑,让黑雾缠绕而上,不断凝实,很快,第二条黑鞭出现了。 景页这边的压力顿时就大了起来,他只好像只灵猴一般不断地闪转腾挪变换着位置。 “你们俩个混蛋还杵在那,是等着他抽死我吗?” 见白炼和不良帅没有上来帮忙,而是侧头在一起窃窃私语,仿佛在商量着什么一样,景页不禁破口大骂。 白炼和不良帅听见了景页的喝骂声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同时朝着第六祭司冲了过去。 只见白炼一头扎进了黑雾之中的同时,还朝着第六祭司不断投掷铁丸。 与此同时不良帅凭借着身法,绕到祭祀的另一侧,但是因为黑雾的原因,导致他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此刻也不过刚刚抬起手中的唐刀,没来得及劈下。 但好在随着不良帅和白炼的参战,景页这边的压力顿时骤减。 等他缓住身形抬头看去,发现祭司依旧是感知到了所有人的行动,他先是抬腿躲过了白炼的铁丸,随着一个转身躲过了不良帅的劈砍,顺势用黑棍击中了不良帅的膝盖处,逼他半跪下来,紧接着就抽向他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时,白炼冲到了不良帅身前架起匕首,挡住了这致命一击,匕首与黑雾形成的匕首相击发出了金属击鸣之声。 不良帅则趁这个机会给对方来了个扫膛腿,可依旧被祭司突然跳到空中躲过去了。 白炼反应很快,见对方躲过不良帅的攻击之后立即欺身而上,和对方缠斗在一起,不让对方有片刻的喘息时间。 不得不说白炼和不良帅二人不愧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两人间的配合可以说是默契十足,但是祭司面对着二人的合击,却仍然显得游刃有余,似乎还有余力未出。 见白炼正与对方缠斗着,不良帅趁这个机会朝着景页打了个手势,只见他举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祭祀,接着也没管景页懂没懂自己的意思,就再次朝着祭祀冲了过去。 景页看到了不良帅的手势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白炼和不良帅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原来这两人是想借助互相的默契配合,尽量逼着第六祭司展现出更多对感知能力的使用,而自己则需要认真的去观察,想办法找出破绽来。 想明白的景页立刻让自己屏气凝神,认真地观察起白炼和不良帅与第六祭司的缠斗过程。 此时的祭司一记黑棒横扫击退了想要用匕首扎自己后腰的白炼,转而又用另一只手的黑鞭缠绕住了正面劈过来的唐刀,用力一甩,将不良帅甩的一个趔趄。 虽说有黑雾影响着这两人的速度,但是二人的攻击时机与节奏把握的很好,随着白炼和不良帅逐渐适应黑雾带来的减速影响,二人的配合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反观祭司这边倒是应付的有些捉襟见肘了。 第六祭祀从来没有被人逼迫到这个地步,身上某处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道: “你们这些杂碎,本祭祀本来只想和你们玩玩,但是看来你们是想一心求死,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 语气中带着怒火和怨恨,说着便猛然一跺脚。 只见环绕在他周身的黑雾顿时猛然收缩,紧接着突然膨胀,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斥力,将白炼和不良帅推得飞了出去,二人各自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 景夜一直在观察着三人打斗的整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 那便是即便在打斗中,第六祭司身上的各处嘴巴中仍然会不断地发出如弹舌一般的“哒哒”声,而且每当白炼或者不良帅出手攻击他时候,他身上发出“哒哒”声的嘴巴就会变得更多,或者说更加密集。 这个细节在景页的眼里,使得他有了一个猜测,但是他现在还不敢确认,得想个办法验证一下。 这时他看到白炼与不良帅因为黑雾的突然收缩膨胀导致被击退,连忙上前想掩护一下二人,防止第六祭司会追击他们。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追击白炼和不良帅的意思,而是将所有的黑雾统统聚拢了过来,身上密集的嘴巴不断地一张一合,吞咽着这些凝而不散的黑雾。 “怎么样?看出点什么门道没有?” 不良帅有些气喘吁吁的对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景页低声说道,一旁的白炼也有些呼吸急促的问道: “对呀!小爷可是牵制了他好久,看他这个样子似乎是要放大招了,在想不出破解他感知能力的办法,咱们可能就要倒大霉了!” 景页心里有些忐忑回到: “我有个猜想,但是不能确认是不是。” 不良帅看着快要将黑雾吞噬殆尽的第六祭祀咬着牙说道: “别管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做你想做的,我们想办法给你创造条件!” “好!” 见不良帅如此坚定,景页也不再犹豫道: “我需要你们帮我掩护一下,我得拿到那面镜子。” 说罢用手指向了因为黑雾的斥力导致掉落在地上的铜镜。 白炼和不良帅对视一眼,虽然两个人都不明白景页为什么要那面镜子,但是他们相信景页的观察力,于是乎,二人再次摆好架势,准备缠住第六祭祀。 然而此刻的第六祭祀似乎是依旧将自己的杀招准备完毕了,可能是因为吞噬了太多的黑雾,此刻的第六祭祀像是一个充满气体的皮球一样,因膨胀而变得圆润的肚子,上面的嘴巴似乎都更加狰狞,一个个紧咬着牙关。 “桀桀桀,你们没有机会了!”第六祭祀怪笑着说道,接着他猛然一用力,面对着景页三人的所有嘴巴同时张开,他自己也摆出了一个“大”字的姿势。 只见从那些张开的口中,不断激射出漆黑如墨的圆球,虽说能勉强看清仍然是黑雾凝结而成,但是这时上面透露出来的气息比起刚刚的黑棒黑鞭要更加浓烈,也更加凝实。 这些黑球的速度极快,景页三人的反应也很快,各自展开身法去躲避,有些黑球击中了大殿中的柱子,发出“砰”的一声,声音极响,而柱子则留下了一个圆形的凹槽痕迹,其中黑雾弥漫。 所幸三人都是从小习武之辈,身法都属于相当灵敏的级别,三人凭借着大殿中各种事物如桌子,柱子之类的东西都安全的避过了这一次的攻击。 “嗯?” 祭祀有些意外,按理说每当他用出这招的时候,即便上就没有活口留下来,但是今天这三人似乎及其难缠,不过好在他的招式还没结束。 只见他阴恻恻的说道: “竟然都和兔子一样,逃得这么快,那就用一些你们逃不掉的招式。” 只见他举起了一只手,张开手掌对准了躲在一根柱子后的景页冷笑道:“去死吧!” 说完手掌心中的一张嘴猛然吐出了一颗圆球,朝着柱子飞了过去。 此刻的景页正在柱子后缓气呢,听到背后有破空之声,本来是觉得自己靠着柱子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心里却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这时将桌子推倒后躲在后面的白炼探头看到了这一幕,连忙大声提醒到: “景页小心!快低头!” 景页相当配合地一个弯腰,顿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头发飞了过去,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小心,它又飞回来了!” 白炼看到那颗黑球在擦过了景页的头皮飞走之后,调转了一个方向再次朝着景页飞了过去,于是他也再次大声提醒。 听到提醒的景页回头看了一眼那颗黑球,连忙一个翻滚,又躲了过去。 对此第六祭祀显然很不满,头也不转的说了一句: “聒噪!”接着身体朝着白炼方向的嘴巴统统张开,不断地射出黑球,这些黑球虽然没有像追着景页那种,具有跟踪的功能,但是力道都和第一次攻击一样大,压制的白炼躲在桌子后抬不起头来。 景页连续躲过了两次追踪黑球的袭击之后,连忙朝着大殿另一侧跑去,希望找一个足够结实的东西挡下或者击落这颗黑球,毕竟他手上只有一些暗器和一把匕首,不足以阻挡它。 就在景页跑过大殿的大门的时候,意外出现了,大门被人猛然打开,一个将军打扮的人冲了进来,拦在了黑球与景页的中间,口中还高喊到: “陛下!末将护驾来迟了!” 在场的所有人均是一愣,此人正是秦将军。 第43章 破局的办法 “陛下!末将救驾来迟了!不良帅!你这个家伙,我早就觉得你对皇上有不轨之心!我这就来……” 冲进来的秦将军冲着躲在皇上床边的不良帅大吼着,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飞过来的黑球给击中了。 巨大的力道使得秦将军直接横飞了出去,滑到了景页的脚边,景页见状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快速拖到了柱子后面躲避。 突然的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打乱第六祭祀的进攻节奏,他很快又凝聚出一枚新的追踪黑球,准备朝着景页发射。 “喂!你没事吧!” 景页看着怀里的秦将军有些不知所措,此刻的秦将军脸色逐渐变得潮红,似乎是因为被砸中的时候黑球力道过大,导致他现在不停的在咳嗽喘气,呼吸极为很困难,看样子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了。 无奈之下,景页只好先往外探了探头,想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行动,也好做应对。 恰好看见第六祭祀正准备下一个杀招对付自己,景页心里不禁有些着急,连忙寻找周身能阻挡对方黑球的工具,但是找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内心不禁缓缓下沉。 而一直躲在床边的不良帅突然大吼一声: “狗杂碎!有本事朝我射啊!” 说着提着唐刀便朝着第六祭祀冲了过去。 第六祭祀不得不停下凝聚的过程,转身面对着不良帅,有些阴恻恻地说道: “你倒是机灵。”说罢再次凝聚出黑棍,朝着不良帅挥了过去,又快又狠。 原来不良帅笃定对方不敢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发射黑球,因为旁边就是皇上,此刻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惊醒皇上,肯定是这个祭祀用什么办法使他昏迷了,既然如此,对方肯定是不愿意杀掉皇上,还想继续利用他。 想明白此处不良帅才敢大声吸引对方注意力的。 见不良帅和第六祭祀缠斗了起来,白炼趁机从桌子后弯腰跑了出来,偷偷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铜镜,快速地跑到了柱子后,递到了景页手上。 白炼有些焦急地说道: “你想做什么就快动手,不良帅那边一个人撑不了多久的。” 接着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神志不清的秦将军说道: “这家伙现在什么情况?死没死?没死让他赶紧滚,碍手碍脚的。” 景页则一把拉住白炼,往他的手上递了几颗木髓丸说道: “这玩意你会用吧?等会你想办法偷袭他,能不能成就看这次了。” 说完一把将白炼推了出去,紧接着站了起来,用匕首将铜镜的周边棱角使劲的磕磨,将其打磨的粗糙圆润。 而被推出去的白炼在心里大骂景页一肚子坏水,但是行动却没有停下,拿着匕首,提气快步朝着第六祭祀身后跑去,同时另一只手里的木髓丸朝着几个方向用力的砸了过去。 白炼的准头并没有景页准,仓促之下只能估摸着大概方向投掷,也因此,反弹向第六祭祀的只有两枚,但是力道不会很小。 就在木髓丸反弹,快速的朝着第六祭祀飞过去的时候,白炼身后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响声,这声音尖锐无比,听得白炼的头皮都隐隐发麻,紧接着就是“嘭、嘭”两声闷响,第六祭祀居然没躲过去,被白炼的木髓丸击中了! “好!” 一看成功了,白炼喜出望外,抓住这个机会跑到了第六祭祀身边,抬手狠狠的将匕首扎进了对方的后腰,而一直缠斗着的不良帅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手中唐刀猛然朝着对方劈下。 第六祭祀被这陡然发生的变故给震惊了,两颗木髓丸打得他一阵兀然,这时腰部还被匕首扎了一刀,剧痛难忍,心中一恨生出了巨力强行扭过了身体,使得不良帅的唐刀只划伤了他的胳膊。 紧接着,他再次激荡起黑雾,震开了白炼与不良帅,腰部的伤口血流不止。 “你们这些该死的,狡猾的低等生物!” 第六祭祀显然已经是暴怒的状态了,只见他不断地挥舞着指尖凝聚的黑棍,同时身上的嘴巴也在找准机会对着三人不断地吐射着黑球。 白炼和不良帅被震开之后快速地施展身法躲到了景页的身边,躲开了祭祀的疯狂攻击。 “我说,”来到景页旁边的不良帅欣喜说道:“你刚刚用什么办法打乱了他的感知的?真的管用啊!” 景页此刻也是满脸欣喜,只见他举了举手里的镜子。 “我发现你们和他打的时候,他的身上那些嘴巴不断地发出弹舌音,特别是每当你们俩有所动作的时候,那种弹舌音更加密集,所以我觉得,这声音和他那诡异的感知能力肯定有什么关系。” “然后我就用匕首把铜镜的边缘磕磨了一下,让它变得粗糙起来,接着对着这柱子使劲的剐蹭,就发出你们刚刚听到的比较刺耳的声音,这个声音盖住了他身上的弹舌声,也就屏蔽了他的感知能力了。” 白炼挠了挠头说道: “那这里面是什么原理呢?为啥弹舌就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说着还尝试着自己弹了一下舌头。 对此,景页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只猜中了这样做是可以达到屏蔽对方感知能力的效果,但真要说起原理来,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这时不良帅注意到景页旁边的秦将军,皱着眉问道: “这家伙刚刚冲进来的时候中了一下黑球,现在怎么样了?” 景页闻言叹了口气道: “就你看到的样子了,神志不清的,脸色也不对。” 一直躺在地上喃喃自语的秦将军似乎进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白炼上前对着他的脸用力地扇了两巴掌,见对方依然没反应,摇了摇头说道: “看样子一时半会是醒不了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时景页担心第六祭祀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连忙一边探头观察对方的动向,一边叮嘱道: “等会你俩继续跟他打,我给你俩创造机会。”不良帅和白炼则点头答应。 此刻的祭司仍然处在一种暴怒的状态,自他成为祭司起,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更没让人摸清楚他的能力,而现在,眼前的这些人不但找到了方法遏制住了他的能力,还让他受伤了,这让他觉得是莫大的侮辱。 “我一定!一定要杀了你们!我要把你们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撕下要来!” 祭祀疯狂地嘶吼着,紧接着用力地一拍掌,发出清脆的一声。 “啪!” 笼罩在他周身的黑雾再次朝着他的身体里疯狂涌入,不过这回有些不同,无论他再怎么吸收黑雾,他的身体也没有发生变化。 接着他长在手掌心的嘴巴吐出一把凝实的黑剑,只有剑刃,没有剑柄,直接由嘴巴的牙齿咬住,仿佛是从嘴巴里长出来的。 两只手各一把黑剑,上面的气息与那枚黑球一样,冰冷,邪恶,让人厌恶。 第六祭祀有些怨毒地说道: “准备好了吗?我要来杀你们了。”说罢快速的朝着景页三人冲了过去,速度似乎变得比刚刚更快了。 见对方率先冲了过来,景页提醒二人道: “他把黑雾全吞了,这回和上回似乎不一样,你俩多加小心,当心有诈!” 说罢拿着铜镜拖着半死不活的秦将军便朝后面的另一根柱子移动。 白炼和不良帅也不再废话,面对着冲了过来的第六祭祀毫无胆怯地迎了上去。 只见第六祭祀率先出手,左手的黑剑带着一阵势不可挡的气势朝着不良帅劈了过去,右手的黑剑则笔直地朝着白炼刺了过去。 由于不清楚对方这次用黑雾凝结的黑剑有什么效果,不良帅不敢硬接,只好侧过身躲避,而白炼则手拿匕首,一个侧滑也躲过了这下刺击,同时还朝着祭祀的腿部用力掷出一枚铁丸。 “哒哒”第六祭祀身上弹射音一响,立刻做出了反应,躲过了铁丸,再次朝着不良帅扑了过去。 另一边的景页在安放好了秦将军之后,连忙拿出铜镜紧盯着白炼和不良帅,准备瞅准机会再来一次刮蹭。 很快,机会再次到来,不良帅这时手提唐刀一个扫堂腿踢了过去,同时将唐刀旋转着准备起身来个横砍,而白炼则是在祭祀身侧,反手拿着匕首躲过了祭祀的黑剑同时,闪身贴近对方,企图拿匕首抹对方脖子。 “吱嘎!!!” 景页趁机再次在大殿的柱子上剐蹭铜镜,大殿里顿时被这刺耳的声音笼罩了。 就在三人以为这次可以一次性解决第六祭祀的时候,突然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嘴同时张开,每张嘴里都快速地刺出了一根黑刺,这些黑刺尖锐无比,而且气息也是如同黑剑一样,邪恶至极。 白炼和不良帅大惊,原本打到一半的招数连忙强行收了回来,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黑刺的攻击。 “妈的!” 景页见状愤怒地捶了一下大殿的柱子,他没想到第六祭祀还有应对感知被屏蔽的招数,接下来只要他再次剐蹭柱子,对方肯定会再次从身体里刺出黑刺,使人无法近身。 “真他妈狡猾!” 景页恶狠狠的骂着,但是很快他又想到一个办法,紧接着他朝白炼喊道:“白炼!用暗器!”说完再次剐蹭起大殿柱子。 “嘎吱!!!” 白炼正愁噪音期间没办法近身呢,这时被景页一提醒,心念一动,连忙掏出了铁丸,趁着尖锐的噪音还没停止用力的投掷了过去,希望可以通过远程攻击的方式解决第六祭祀。 但是白炼的希望落空了。 第44章 智斗 见白炼朝着自己用力掷出铁丸,第六祭司毫无慌乱,只是低声的不屑冷笑道: “天真。” 说罢快速的旋转身体,使得自己身上伸出的尖刺带着一股黑色罡风笼罩在周身。 铁球飞快的击中在其上,发出“当!当!”两声脆响,直接被弹得飞了出去,甚至其中一颗铁丸差点击中了在一旁伺机而动的不良帅,吓得他一个翻滚躲到柱子后了。 “这……” 景页瞪大了双眼看着第六祭司,他实在是没想到对方连应对远程攻击的办法都有。 这一下三人彻底没辙了,如果不遮蔽对方感知能力,那么三人的任何攻击就会被闪避,但是即便屏蔽了对方的感知能力,面对着三人的各种攻击方式,对方也有应对之法。 “准备好受死了吗?” 此刻第六祭司的声音冰冷又怨毒,说罢直接带着浑身的黑刺朝着白炼冲了过来。 他要报仇,要将自己被白炼偷袭所受的伤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白炼则紧紧的反握着匕首,咬着牙喊道: “景页!不起作用!快想想办法啊!” 说着抬脚将旁边的椅子踢了过去,希望能阻挡一下第六祭司的行动。 但是对方几乎连停顿都没有,只是简单的挥动了一下指尖的黑剑,就将砸向自己的椅子劈得四分五裂,紧接着更加快速的朝着白炼扑了过去,那架势似乎是想给白炼一个大大的拥抱,让自己身上的黑刺洞穿白炼的身体。 白炼一见对方来势之凶,知道不能正面应对,便展开身法想拉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 “哼,想逃?” 第六祭司见状嘲讽的说道,随即双脚一蹬,身体如没有骨头似的飘荡了起来,接着形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白炼身后不远处,抬手就想将手中的黑剑刺出。 见白炼有难,不良帅和景页皆是焦急万分,不良帅离得较远,一时半会赶不到近前,而景页离白炼的距离虽说不远,奈何祭祀身上都是黑刺,无法近身,只好抬手用尽全力的将手中的匕首当作暗器掷了过去。 匕首带着劲风,朝着第六祭司的脖子快速的飞了过去,但是对方理都没理,似乎根本不觉得这把匕首会有什么威胁。 “叮!” 果不其然,匕首被对方脖子上的一张嘴巴里伸出来的黑刺给挡住了,强大的力道使得祭祀身形一晃,原本快要刺中的黑剑也偏离了方向,擦着白炼的肩头划过,把白炼惊得汗毛倒竖。 “我靠!现在怎么办?这家伙速度怎么变得这么快!” 白炼一边惊声大叫一边借着大殿的各种事物躲避第六祭司的攻击,情况岌岌可危。 “肯定是那被他吸收进身体的黑雾给他提升了速度,” 景页死死的抓着铜镜,眼睛紧盯着二人的追逐,不断地在心里分析着对方可能会出现的弱点,但是一个个想法快速的在脑海中出现,又被景页一一否定。 此刻不良帅终于来到了白炼身边,一边挥动着唐刀阻止着第六祭司追逐白炼的行动,同时自身还躲避着对方时不时刺过来的黑剑,而白炼也因为有了不良帅的帮助,有了空隙喘息,同时还会用暗器偷袭对方。 三人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形成了诡异的僵局,唯独景页仍然站在战局外思考着对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景夜此刻的内心焦急无比,他始终想不到能战胜对方的办法。 这时,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殿。 “啊!!!不要咬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别再折磨我了!” 原本躺在景页脚边神志不清的秦将军此刻突然站了起来,正是他发出的惨叫声。 此刻的他嘴里一边嘶吼着奇怪的话语一边挥舞着双手扑向了景页,仿佛要将景页撕碎一般。 而此刻的景页则在认真思考寻找对策,但被那陡然发出的惨叫声中被吓懵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躲避。 “景页!小心啊!” 白炼见状焦急的大喊,但见景页没有动作,抬手便掷出了一枚铁丸,而这颗铁丸是他所带的最后一颗。 “砰!” 铁丸击中了秦将军的脸颊,将他打得飞了出去,一同飞出去的还有他的牙齿。 这时景页才缓过神,连忙拉开了自己与秦将军的距离。 被打飞的秦将军倒在一旁,双眼无神的躺在地上,仿佛被打懵了,挣扎了两下,又坐了起来,只见他张大着嘴血流不止,血液混合着他的口水,沾粘着几颗碎牙挂在嘴边,样子极为凄惨。 “我……唔……见了……舌……”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口齿不清说着,接着又凄厉的惨叫了起来,同时还撕扯着自己身上的甲胄,景页清楚的看到了甲胄之下的皮肤上已经布满了咬痕,伤口似乎都是刚刚出现的,不断地往外流着血。 景页惊惧的说道: “原来那个侍卫浑身的伤口是这么来的!”声音中带着颤抖,他心里暗暗想到幸好是秦将军替自己挡了这一劫,不然现在满身咬痕痛苦不堪的就是自己了。 此刻的白炼情况也变得更加危急了,刚刚还能凭借暗器和不良帅的帮忙,尽量维持住与第六祭祀的僵局,现在随着最后一枚铁丸被掷出,僵局被打破了,白炼在第六祭祀的步步紧逼下已经来到了大殿的角落里,再也没有空间躲避了。 只有一把匕首的白炼根本无法对抗第六祭祀,即便是手持唐刀的不良帅,也有几次差点被他身上突然伸长的黑刺刺中。 “桀桀桀……我说过,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的撕下来。” 见白炼再无其他地方躲避,第六祭祀不禁觉得胜券在握,癫狂的大笑起来,声音从他的身上各个嘴巴中以不同年龄性别的音色发出,使人听的毛骨悚然。 白炼看着渐渐靠近的第六祭祀,几乎都能感觉得到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厌恶的气息,头上的冷汗顺着额角逐渐滑落,现在的他心里已经满是绝望。 就在这时,再次出现了意外,原本只是坐在原地凄厉惨叫的秦将军突然朝着离他最近的第六祭祀扑了过去,口中依旧是口齿不清的呼喊着什么。 由于景页一开始就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根本来不及阻拦他,而不良帅则背对他,更是没注意到秦将军的异变,毫无防备的看着他从自己身后冲了出来。 “噗呲。”大量的黑刺洞穿了秦将军的身体,从他的背后伸了出来,鲜血溅了满地,而他,再也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声了。 三人顿时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第六祭祀则用力的摆了摆身体,将插在自己后背上的尸体随意的丢在地上,有些厌恶的说道: “低级又脆弱的劣等种族。” 接着又似乎是在品尝味道一般,发出了“啧啧”声,说道:“唯一的优点只是味道而已。”说罢继续朝着白炼逼近。 一旁的景页看到第六祭祀后背上那似乎没有表皮的皮肉沾满了血迹,又注意到他后背上的嘴巴似乎在不断地舔舐着流到嘴边的血液,顿时仿佛有一道天雷击中了他一般,他想到了一个事情。 “这个祭祀浑身没有表皮,且外表都是肉色,加上他是从皇上的嘴巴里钻出来的,是不是说,他本身的性质和人的舌头是没有区别的,被白炼用匕首刺中,也会流血疼痛,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本体也是和人的舌头一样脆弱的?” “遮蔽了他的感知能力,远程的攻击会被弹开,近身的攻击会被逼退,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表现出他本体的脆弱了。” 景页用力的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暗暗想到: “该死,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想到,既然远程近身都没没办法伤害到对方,那就用躲不掉的方式不就行了?” 想到这他立马冲着不良帅喊道:“不良帅!用这个!”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似乎是琉璃珠一样的东西丢向了不良帅。 不良帅眼疾手快接过了这琉璃珠,有些迷茫的看着景页,不知道他的用意。 景页见不良帅没有动作焦急的喊道:“砸他!快用这个砸他!” 不良帅听罢立马转身,用尽全身力气砸了过去,第六祭祀以为景页又用什么暗器偷袭自己,只是冷冷一笑,与此同时景页拿着铜镜再次在柱子上剐蹭了起来,用刺耳的噪音屏蔽了第六祭祀的感知能力。 而第六祭祀丝毫没有慌乱,再次使自己的身体快速的旋转了起来,周身的黑刺随着旋转形成了黑色的残影,宛如黑色的罩子笼罩着他。 那琉璃珠撞击在罩子上发出一声脆响,碎裂成粉末,第六祭祀的动作也随即停下,只见他有些嘲讽的笑着道: “没其他的花招了吗?”说罢继续转身朝着白炼逼近。 一步、两步、就在迈出第三步的时候,他迈出去的脚顿住了,突然他捂住了胸口,猛然转身对着景页怨毒地说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刚刚那个不是铁丸,是什么?!” 说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身上的每一张嘴都在不断地喘着粗气。 景页见自己的想法初见成效了,连忙欣喜的喊道: “白炼!快过来,离他远点!”一边说着一边摆手。 此刻的白炼还在惊魂未定的状态中,此刻被景页一提醒,连忙绕过了此时不能动弹的第六祭祀,来到了景页身边。他转头看着祭祀,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虽说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眼中的恐惧仍未消退。 见白炼已经安全的来到了自己身边,景页不禁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你似乎也没有像你口中的那么高等啊!” 景页带着一些畅快的语气说道。 第45章 第六祭司 “你这个该死的杂碎!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第六祭司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声音中充满了怨毒。 不知是不是因为景页的那枚琉璃珠的作用,他的声音变得越发凌乱与凄厉,以至于一句完整的句子需要他用身体上不同的嘴巴去说几个字词拼凑起来。 “也没什么,只是看穿了你的本质,对症下药而已。” 景页故意在药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接着似乎是知道对方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显得很轻松,他又说到: “可能是因为之前救皇上时遇到的大胖女人给我的阴影太大,让我下意识地以为你们这些邪教徒跟那个怪物一样难缠,所以想方设法的去避让你的能力。” “直到白炼拿匕首刺中了你,当然,也多亏秦将军的死提醒了我,才让我明白你的本质还是一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剥了皮有点神经病的人而已,不管你的教主给了你什么力量,你的本质终究还是一个人类。” 祭司听罢,猛然吼道: “不可能!我的主人爱我!他给了我成仙的力量!我已经不再是人这个低劣物种了!我早就超脱了!我的主人不会骗我的!” 他不断地嘶吼着,似乎这样就能反驳景页的话。 景页看着他,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为什么你的主人要保持着人的样子呢?如果你真的超脱了人类这个物种,为什么还会对我的毒反应这么大?醒醒吧,你的主人只不过是想拿你做一个实验,顺带利用利用你。” 听了景页的话,第六祭司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他不断地回想着他和他的主人相处时说的话。 那些温柔的,近乎是对着自己最爱的孩子所诉说的话语,怎么可能是欺骗利用自己的呢?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的主人不会欺骗我的!你想欺骗我!你想欺骗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第六祭司不断重复着,尖叫着,挣扎着。 景页看着对方疯狂的举动,摇了摇头,他明白,这人已经没救了,在这人心里他的主人是无可替代的位置,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去质疑的。 旁边的白炼也摇了摇头,有些叹息。 “我还挺好奇他之前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是怪物的外表了,没有五官,没有皮肤,一身的嘴巴,以及对于自己教主的疯狂崇拜。” 接着紧了紧拳头说道:“该死的邪教。” 一旁的不良帅可没心思管这些,他快速地跑到了皇上身边,察看他的情况。 只见皇上双目紧闭,呼吸有些沉重,但是好在是比较平稳的,只是正常的昏迷,想来第六祭司还想着继续利用皇上,没想杀他。 不良帅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如释重负的吐出了一口气,也慢慢的坐到了地上。 想来当不良人这么久,即便是做到了统帅的位置,也从来没像今晚这样,遇见如此诡谲的事情,这么看来,景页和白炼之前参与的和邪教有关的几次事件,二人能活着全身而退,除了自身实力不错以外,运气也不差呀,不良帅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这时,一直躺着的皇上突然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悠悠醒转了过来,从他的神态来看,似乎是做了一场很久的梦,迷茫和不解充斥着他的表情。 “朕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良帅一看到皇上醒了过来连忙跪倒床边,轻声说道: “皇上您醒了!在下奉您的旨调查宫中邪教蒙蔽皇上您视听一事,已经完成任务了。” 皇上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床边的不良帅,按照他的记忆,他是处理完了一些政务之后,接见了几位刺史,虽说具体接见的细节还是和之前一样记不清,但是自己记得是接见完了之后就回寝宫休息了。 这时他注意到了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以及不远处一副太监打扮的景页与白炼,还有长了一身嘴巴的第六祭司和躺在地上的秦将军。 嗯?一身嘴巴?皇上猛然坐起指着那第六祭祀哆哆嗦嗦地说道:“那...那...那是什么东西?” 正坐在地上的景页连忙起身,拉着白炼来到了皇上的床前半跪下说道: “皇上,让您受惊了,蒙蔽您视听的罪魁祸首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接着就把今晚发生了事情都详细的诉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对于淑妃的猜想也没有隐瞒,他相信皇上见过了第六祭祀那恐怖的外表之后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的。 “皇上,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用邪法蒙蔽您的视听,虽然草民并不清楚他用的是什么方法,但草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景页笃定的说道。 皇上听罢点了点头,被不良帅搀扶着站了起来,大着胆子慢慢的走到了第六祭祀前,此刻的祭祀正因为景页的毒有些痛苦地趴在地上呻吟着。 “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蛊惑的朕,朕为何想不起来关于那些城池刺史的任何细节?” 皇上强压着心中的恐惧,语气带着些威势地问道。 然而第六祭司听到皇上的问话之后却发出一阵瘆人的笑声,嘲讽似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朕?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朕?皇帝?不过是低劣物种的一份子罢了,你以为你见到了刺史?你真的见到了吗?哈哈哈哈!太愚蠢了,人类实在是太愚蠢了!哈哈哈哈……” 紧接着他又朝着景页三人嘶吼道: “你们别妄想从我这里获取任何关于我主人的信息,我的命是他给的,我的升华也是他给的,你们夺不走!我们的仙主就快来了!他会将仙位赐予我们,你们这些劣等生物永远不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主人的伟大意志,他的崇高理想你们永远不会理解的!永远!” 说罢他浑身所有的嘴巴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使得周围的人都痛苦的捂上了耳朵,接着他凄厉的喊道: “仙主!我是您最忠实的眷属!我在此为了您的降临献出我卑微的生命,愿我的魂灵能与您在天穹之上的仙宫中相遇!” 他身上的嘴巴不断地吐出奇怪的语言,这种语言似乎并非是人类创作的,在场的众人听见之后,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恐怖的画面,有奇怪样貌的人群,破碎诡异的大殿,同时心底还莫名响起了纷乱恶心的鼓声与笛声,一群人因此纷纷倒在地上。 紧接着第六祭祀似乎是完成了一个仪式一般,停止了诵念,彻底趴在地上安静了下来,他身上的嘴巴不再说话,口中的舌头纷纷掉落了出来,带着丝丝黑气的鲜血汩汩地从里面流了出来。 白炼的神智第一个恢复,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开始检查周围人的状况,很快,不良帅、景页还有皇上也统统恢复了神智,只不过皇上的神态有些萎靡,似乎是被刚刚看到的景象在心里留下了阴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死去的第六祭司,咬了咬牙,愤怒地说道: “朕一定要把这些邪教从大唐中抹去!” 身为上位者,他绝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东西存在。 接着他注意到了另一边躺在地上的秦将军,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道: “让人抬下去,厚葬他吧,等天亮了传户部尚书来朕的宣政殿,朕亲自安抚他。” 不良帅点了点头说道: “皇上,今日情况特殊,周围没有内侍,在下等会就找人清理这里。” 皇上轻轻颔首,紧接着又说道: “景页和白炼二位少侠今日也是辛苦了,带下去好好休息吧,明日便可出宫,等朕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之后,便会再找你们去一趟金府的,到时候好好答谢你们。” 景页和白炼都是一拱手说道: “谢皇上。” 随即,不良帅带着景页和白炼出了大殿,前往一处新的住处。 一路上白炼都在询问景页那颗琉璃珠到底是什么,景页被他弄得有些不厌其烦,只好无奈的解释说道: “你知道我家收古董吧?” 白炼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接着景页又说道: “我家很早之前收过一本古籍,不知道是哪个盗墓贩子从一座战国时期的大墓里挖出来的,那本书似乎是一个机关门派的秘术典籍,记录了好多机关的制作方法,我的琉璃珠就是按照上面的记载做出来的。” 说着掏出了一枚琉璃珠递给了白炼。 景页又补充道: “这颗珠子是中空的,里面夹杂了特制的麻痹毒粉,只要击碎了外壳,里面的毒粉就会因为外力迸发开,那祭祀就是这么中的招。” 白炼有些惊叹地接过了这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又有些纳闷的问道: “你怎么做了这么多的暗器啊,铁丸,木髓丸,现在又多了一个琉璃珠。” 景页沉默了一下,平静地说道: “平日里我会和景萱切磋武艺,她身法灵动,一旦近身我就有些拿她没办法,后来我就在想如果以后遇到了类似萱儿的敌人,怎么样才能更轻松地击败对方,就想起来小时候曾看过的那本秘典,后来就做了很多暗器。” 虽然听着景页平静的语气,但是白炼知道,他心里肯定又是想起了景萱的事情,自己不该说这些的。 叹了口气,白炼不再说话了。 而景页摸了摸一直放在自己口袋里的石头,心里对景萱的思念更强了。 “快了,二哥很快就可以去救你了。”景页心里如是想道。 很快,不良帅带着二人来到了新的住处,这个地方单从环境来看,肯定要比太监住得好很多。 只见不良帅笑着说道: “这地方是给他国外使或者节度使准备的,你们好好休息,等明天我会接你们出宫的。” 二人均是点头答应。 第46章 教主的过往 “诶呦!可算是能休息了。” 白炼和景页推开了院门,这处坐落于皇宫内右侧的别致院子几乎是一个小园林,里面景色秀丽,而且周围相当清静,二人不禁感叹道不愧是给那些异国使臣和节度使住的地方。 白炼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 “今晚终于不用和你挤一个床铺了,嘿嘿嘿,可别太想念本少爷啊!” 说着还回头笑嘻嘻的朝着景页挑了挑眉。 景页则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随即打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走了进去。 洗漱过后,景页躺在了床上,此刻的放松让他觉得之前的搏杀似乎是在做梦一样,他两眼有些无神的看着房顶,慢慢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黑暗温柔的笼罩了自己的视野,景页现在很放松,说实话,此刻的他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从接到皇上的任务开始,到刚刚结束的殊死搏斗,其中虽说只间隔了短短几天的时间,但是他仍然会觉得这一切有些魔幻。 “以后的日子都会这样吗?没日没夜的和疯狂的邪教还有那些奇形怪状的怪物不断地斗智斗勇,挣扎在生死线上?” 景页突然有些沉重的想道。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自言自语道: “不管怎么说,我只需要把妹妹救出来就好,其他的我不在乎,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换做一个月之前,景页打死都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会有这些东西存在的,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会觉得是自己疯了。 但是很快转念一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容易接受这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怪物的存在的呢? 在面对第六祭司那恐怖的出场方式的时候,自己内心似乎不再像第一次接触这些事物那样,变得惊慌而又无措,自己反而能迅速压抑住自己的恐惧并且能快速的去思考对策。 甚至……自己开始有点享受,在惊险的场景下,在面对着那些张牙舞爪、不可名状的怪物面前,自己内心里的那些恐惧与紧张下面,似乎还潜藏着一丝兴奋…… 而这兴奋,并不是那种与比自己强大的生物对峙,或者战斗的兴奋,而是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好奇心被满足的兴奋。 景页猛然坐起,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太对了。 摸了摸放在枕头下的石头,依旧是熟悉的冰凉清流,顺着手臂向上流入大脑,依旧是熟悉的炫光,金色与银色交织,绽放在脑海之中。 景页沉默着,感受着,终于他想明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接触那些恐怖事物的时候,他会开始期待着,见到更多更多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他期待遇见超出自己常识的事物,他期待着……那深藏于黑暗之中的……末日。 “啊!” 景页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他猛然甩开了手,满脸冷汗的盯着自己的枕头,下面便是那块石头。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恐怖的想法……自己要做的仅仅是救出妹妹,其他的任何事情、任何事物他都不在乎! 景页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又看了一眼枕头,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石头拿了出来,放到了挂着的衣服衣兜里。 接着又再次躺下了,这次他很快沉沉的睡去了。 与此同时,幽州的一处山林中,景萱与教主正坐在一处篝火旁。 景萱看着火堆中跳动着的火焰愣愣出神,她在想,此刻自己的二哥还有父亲大哥,都在做什么呢?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没死?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来救自己? 思绪烦乱之间,景萱心里满是苦涩与难过,一路上这个邪教的教主她见识了各种怪物,有时甚至当着她面,把一个正常的人类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怪物。 但最让她胆寒的,还是那些遭受荼毒的人的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会变成怪物,为什么他们还会一脸幸福?为什么他们自愿甚至渴望接受转化?她不理解。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害了这么多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听着火堆中树枝被烧的噼啪作响,景萱终于忍不住问道。 坐在对面的教主沉默着,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说道: “我在救人。” “救人?!” 景萱一听这个回答顿时怒了,她站起身对着教主吼道: “你这是救的哪门子人?你把他们都变成了怪物!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残忍的人!” 教主依旧很平静,仿佛依旧习惯了景萱的态度,他淡淡的说道: “残忍吗?我只不过是让他们在仙劫来临之时,有活下去的能力罢了。”说罢,拾起了一根柴火丢进了火堆中。 “仙劫?” 景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般看着教主,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景萱的目光,反问道: “我问你,你知道上古神话共工怒触不周山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说的是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相争,共工一气之下撞到了不周山,也因此导致天漏了,这才有的女娲补天。” 景萱答道。 教主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那你见过那个场景吗?” 景萱愣住了,她有点没太懂对方的意思,直直的看着对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沉默的景萱,教主叹了口气说道: “我见过。” “不可能!” 几乎是同时,景萱便大吼出声,显然是觉得眼前这个邪教教主是把自己当三岁孩童耍,显得非常生气。 而教主却丝毫不在意景萱的情绪,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安静,接着说道。 “在我还没有成立黑巫教的时候,我会经常做噩梦,一些我醒来之后依然感到恐惧,战栗的噩梦,但是梦的内容我始终都不能理解,奇怪的建筑,诡异的生物,恐怖的场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地纠缠着我,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让我近乎发狂。” “直到有一天,我再一次的从梦里醒来,回想着梦里的场景,我无意中翻开了一本山海经,发现里面对于某些上古遗迹的描述竟然跟我梦里的完全一样!而且通过它,我能回想起在梦里因为恐惧害怕而遗忘的很多细节。” “这个发现让我非常兴奋,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看过山海经,或许山海经里有我做噩梦的答案,于是我开始尝试着把两者联系起来,每次做噩梦醒来之后,我都会去山海经里寻找记录,尝试着寻找到蛛丝马迹。” “但随着我做的噩梦越来越多,借助山海经我所能想起的记忆也就越来越多,渐渐的我发现了一些隐藏在这些记忆之下的东西,一些让人胆寒的东西,一些山海经上不曾记载的东西。” 教主说到这,声音变得有些尖锐,染上了一丝恐惧的意味。 景萱听着,也有些害怕的微微发抖,但心里的好奇还是让她犹豫着问道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形容,我看到了一个场景,比任何梦境……不,比我清醒时见到的任何场景都要真实,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就在我们身边!!!” 教主的声音尖锐而又刺耳,虽然他此刻的面容被奇怪的光幕遮蔽着,但景萱可以很肯定对方的表情此刻一定是扭曲着的。 “你不明白我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也没办法跟你去详细形容,但是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它们就在这个世界里!就在仙界之中!而仙界跟我们凡间只有一墙之隔,甚至更近!它们在等着!等着仙劫到来,接着就会降临在凡间!给我们凡间的人带来毁灭!你明白吗!” 教主的情绪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几乎是嘶吼着喊了出来,手也不自觉的扣住了景萱的肩膀,用力之大引得对方发出一阵痛呼。 好在他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了手,放开了景萱。 “你真是个疯子!” 景萱揉着自己的肩膀,恶狠狠的说道。 但教主并没有什么反应,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后来有一天,我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满头冷汗的我看见自己的床前站着一个人。” 说到这他顿了顿,似乎对于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床前的人印象极其深刻一般。 “这个人是一副异邦人的长相,但有一点比较特殊,他的皮肤是黑色的,比昆仑奴还要黑,嗯……或者说是和墨水一样的黑色,说起来我已经忘记了他的五官了,只记得黑。” “他穿着我没见过的衣服样式,黑衣、黑帽、黑色的鞋子,还拿着一根黑色的手杖,就连眼睛中的眼白也没有多少。” “老实说,当时是晚上,刚醒来的我根本就没看见他的样子,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床前站着一个人,直到屋子内的蜡烛自己亮了起来,我才看清他的样子。” “当时的我刚被噩梦折磨过,有点精神恍惚,我还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直到他对我说了一些话,才逐渐让我清醒了过来。” “他的声音很奇怪,很好听,带着一种让人听了之后忍不住会求着对方继续说下的诱惑力,他告诉我,刚刚的梦都是真的,梦见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起初的我并不相信,我只觉得对方可能是一个小偷,突然闯进了我的府邸,想花言巧语的欺骗我。” “但是很快我就错了,他原本空无一物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是我的母亲,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突然将我的母亲凭空抓了过来。” “他当着我的面,证明了这个世界一直隐藏的东西……” 说到这,他的语气变得极度压抑,仿佛从牙缝中慢慢的把字一个一个挤出来一般。 “他……把我的母亲……丢到了那个世界里……我梦里的那个世界……” “我看不见我的母亲,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就在那!就在我眼前的位置,与我一墙之隔,但我就是看不见摸不着,跟我梦里的感觉是一样的!” “于是我挣扎着,哭喊着,我求他把我的母亲带回来,但是他始终是一脸平静的看着我,仿佛这一切太过正常,刚刚不是他做的这些一般,接着他平静的告诉我,仅仅是这样并不能让你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与恐怖。” “仙劫就快到了,如果你不在做些什么的话,不光是你的母亲,所有人你所珍惜的人都会陷入那个世界之中。” “他说他需要向我展现那个世界更多的东西,想让我明白我们凡人已经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地步。说完他便伸手拉住了我的衣领,接着……” 说到这,教主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着用词一般,不断地尝试着说出什么,但是始终说不出口。 紧接着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颤抖着说道: “他带着我,去了一个地方,一个满是黑暗、绝望、疯狂的地方,在那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能看见一样,我能感觉得到很多东西在周围,但是我看不见。” “我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些刺耳的长笛声以及杂乱的鼓声,它们听起来是那样的杂乱无章,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让人作呕。” “他告诉我,为了保证我能活着回去,所以他将我的身体稍微改造了一下,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不成人形了,我有好多触手,我有好多眼睛,我变成了……怪物的样子。” “接着他又说道,即便如此,你还是不能靠得太近,而那些生物你也无法直接看到。” “于是他勾了勾手指,其中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生物散发出了一股有形无质的气息,他轻轻的用手指捏了一小撮,接着按到了我的身上。” 说到这他再次停顿了下来,用手拼命的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回忆起了那股气息,这时他脸上的诡异邪法貌似失去作用了,从他的指缝中能看的出来他的长相似乎是个面容苍白的年轻人。 “那……就是我梦里的怪物!他们是真的存在的!他们是真的!” 他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景萱觉得对方的长相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 似乎是察觉到了景萱的目光,教主很快反应过来,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接着低声用异邦话念了一句咒语,很快,那种可以分流视线的屏障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此时的他似乎已经恢复了理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没办法和你形容那种气息,但是我可以保证,如果那种生物来到了我们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死,所有的凡人都会死。” “因为凡人太弱小了,在那种怪物面前,连直视都做不到,而那个男人又告诉我,我所做的梦都是预示,如果想救下我们的世界的话,就得按照他的方法来。” “什么方法?”景萱紧张的问道。 但是教主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道: “你不需要知道,我告诉你这么多,也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有我的立场和想法,你的言语根本影响不了我,所以以后的旅途里,我希望你可以保持安静。 第47章 入梦 “我是被选中的人,我是仙缘之人。那个浑身漆黑的人把我恢复成原状时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我必须带你们成仙,才能让你们渡过仙劫,即便你们不能理解我。” 教主平静的说道。 景萱无法用言语表达她现在的心情,她只觉得这个人可能是疯了,刚刚对方说的那些东西,自己也只听懂了一些,什么长笛和鼓声,什么气息,她完全没弄懂是什么状况。 就在这时,教主突然捂住了自己的手臂,嘴里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丝丝血液便从他的袖袍中滴落。 景萱紧张的看着对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教主则是将袖子拉起,露出了手臂。 只见他的手臂处长有一张人脸,但是那张人脸极其怪异,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张嘴巴,舌头也是呈现往外伸的样子,极为可怖。 此刻那张满是嘴巴的人脸似乎活了过来,上的嘴巴不断地往外吐着鲜血,而教主似乎也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身体微微颤抖着,但是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过了一会,那张人脸不再往外吐血了,而是渐渐的糜烂成了一团,消失了。 教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相信,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有些恍惚地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 但很快,他又有些欣喜的说道: “他……他居然有这种能力?计划……计划必须得更改……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知道的……哈哈哈哈……都能活!都能活!” “命运的齿轮已然转动,伟大的计划已经走出了第一步,我们要加快行动了,景家二少爷……嘿嘿嘿嘿……。” 教主自言自语般的说着,有些癫狂地发出笑声。 一旁的景萱见状,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他刚刚说的话来看,肯定跟自己二哥有关,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一想到黑巫教的各种邪法,景萱不禁心中担忧起来。 此刻的景页,正在做一个梦。 但是这个梦有些特殊,跟他以往的噩梦不太一样,这回他在梦里能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怎么样才能醒来?” 此刻的景页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在心里默念。 他能感觉得到,此刻梦中的自己是一个小女孩,换句话说,他似乎在扮演着某个人记忆里的角色。 这时,他不受控制的开口说道: “爹,娘,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和姐姐都等急了!” 声音是奶声奶气的小女孩的声音,但是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景页不免觉得有些怪异。 只见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样貌端庄的妇人从门外进来,手中提着一些米糕,笑着说道: “你们两个小贪吃鬼,就知道吃。” 说着还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景页的鼻子。 虽说景页明白现在是做梦,但还是有种怪异的感觉,但看得出来,这是一家比较温馨和谐的家庭。 很快画面一转,景页发现自己似乎长大了一些,自己正站在母亲床前,她似乎得了重病,面色蜡黄,不断地咳嗽。 “娘!” 景页声音里带着害怕和担心,说道: “爹已经去找城西的王大夫了,他懂得偏方比其他大夫多,一定会治好你的!” 但是回应景页的只有不断地咳嗽声。 紧接着画面又一转,景页发现自己似乎在书房外偷听父亲和一个陌生人的对话。 “只有这个办法了吗?她们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这么小就失去自由。” 这是父亲的声音。 “欧阳兄,在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令堂已死,当今天下没有哪个大夫能让人起死回生,但是在下能做到,代价仅仅是让你的两个女儿加入我的教派而已。” 景页一听,立马就知道这是邪教教主的声音,欧阳……难道! 对话还在继续。 “我做不到,我不能拿我的两个女儿做赌注,孩子的娘如果活着的话也不会答应的。” 男人苦涩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这时,景页身后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推开了房门,紧接着拉着景页就进去了,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姐姐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 “娟儿?秀儿?你们怎么进来了?快回自己的屋子里去,爹有事要和这位叔叔商量。” 男人有些慌乱地说道。 姐姐丝毫没有反应,只是认真地看着那陌生的黑袍人,问道: “你真的能救活我娘吗?” 景页此时不能说话,但是凭借入梦的感受,能察觉到自己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紧张。 那黑袍人在梦中依旧是看不清面容,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能。” 接着抬手打了个响指,顿时屋内刮起了一阵阴风,风中似乎还有丝丝声响,姐姐和男人明显都一愣,而景页则脱口而出: “是娘的声音!娘回来了!” 男人也变得激动了起来,不断地说道: “是阿琴的声音!是阿琴的声音,你们的娘回来了!” 这时黑袍人放下了手,屋子里的风也随之停止,接着说道: “所以你们两个愿不愿意跟着我?只要你们跟着我,你们的娘也就能回来了。” 景页和姐姐连忙答应道:“我们愿意!只要能救回我娘,我们愿意!” 画面到这逐渐变得黑暗,紧接着又缓缓亮起,景页的视野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只见自己正跟着教主走进了一个山洞中,接着自己开口问道: “教主,姐姐她进宫,不会出事吧?” 教主则头也不回地说道: “放心,她进宫就是最美的妃子,皇上会宠爱她的。”接着又说道: “我带你看过了世界的真相了,你是怎么打算的呢?”说罢回过头看着自己。 景页犹豫了一下,说道:“教主,那样的世界真的会变成现实吗?” 教主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平静的看着对方。 景页踟蹰着,慢慢开口道: “为了我的家人能在新的世界里活下去,我愿意为了教主献出一切!”说罢眼神也渐渐地坚定了起来。 教主点了点头,接着侧过身,露出了自己身后的事物,那是用红色液体在地上画出的一个圆形图案,上面摆着各种奇怪的器具,有些是石头,还有一些泛着的金属光泽。 “教主,这些是?”景页疑惑地问道。 教主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站上去,我会给予你成为仙人的权能。” 景页听话地站了上去,这时教主掏出了一颗蔚蓝色的珠子,将它放在了图案中心的中心,接着开口念起了异邦话的咒语。 图案在咒语的加持下,发出淡蓝色的微光,接着法阵上面的空间似乎在不断地波动着,不断地泛起波纹。 此刻景页觉得周身有些炎热,紧接着似乎有一些看不见的手抓住了自己,不断地撕扯着自己。 景页惊恐地大喊道: “教主!这是怎么回事!教主!救救我!” 说罢想冲出图案的范围,但是跑到边缘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墙壁给挡住了,只能不断地捶打着,哀求着。 教主轻声安慰道:“不要害怕,你只是在接受神的恩赐。” 景页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逐渐的融化,渐渐的自己眼睛也失去了作用,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耳朵也渐渐的失去了听觉,仿佛有什么东西黏黏糊糊的从自己身上滑落,掉在地上。 等景页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时慌乱,自己的胸口处发出了一声“哒”,一股声波从自己的胸口处发射了出去,弹射到周围的石壁之后反射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周围的所有情形便出现了在自己的脑海里。 “这是?” 景页细细感受了一下,自己虽然看不见东西了,但是身上发出的声音可以完美地将周围环境信息提供给自己,换句话说这比用眼睛看更加高级。 景页在心中惊呼道: “难怪即便没有眼睛,也能感知到别人所有行动,原来是舌头发出声音,再由舌头接受反弹回来的声音,如此便知道了所有信息,只要弹舌够快,可比眼睛好用多了,这玩意可没死角的。” 随着景页又摸了摸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当下心中便有了明悟了,自己这是入梦了第六祭司的记忆,因为手所摸之处全身没有表皮的皮肤,还有一张张嘴巴。 “你醒了?” 教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景页下意识的用身上的嘴巴发出了一声“哒”,却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好在身上的嘴巴似乎代替了耳朵,从而辨别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景页慌忙跪下,说道: “教主,我这是?” 教主则语气温柔地回答道: “孩子,你不再是凡人了,接受了仙人的恩赐,现在的你已经褪去了凡胎,成为了有着部分仙人力量的存在了。” 这话听在景页耳中,不知为何变得极其亲和,仿佛是一位父亲在对自己的女儿说话一般,变得极具感染力,让人不受控制的想臣服于对方。 梦中的景页情不自禁的开口说道: “我的主人,感谢您的帮助,也感谢仙人的恩赐。” 教主点了点头,依旧语气温和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第六祭司,我需要你去完成一个任务。” “果然!”景页在心中暗道,“这家伙把一个女子变成了一个怪物,似乎还用了类似精神控制的办法,可真够恶毒的。” “请主人吩咐。”景页仍然跪着,身上的嘴巴回道。 而教主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任务,而是盘腿坐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景页将头枕上来。 梦中的景页则满怀着欣喜爬了过去,将头枕在对方的大腿上,这让他心里很难受,虽说是入梦,但是将头枕在另一个男人大腿上,还是跪着爬过去的,属实让人煎熬。 待景页将头放上来之后,教主才开始说出他的计划,便是让景页利用新获取的能力躲在自己姐姐的口中,再趁行房之时进入皇上的口中,以此来控制皇上的政务。 “为了我们能安然度过仙劫,也为了我们的家人。” 这是景页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的意识逐渐脱离了这个身体,漂浮到了空中,这时景页便看见了一个浑身长满嘴巴的怪物枕在教主大腿上的画面。 意识逐渐升高,画面也渐渐模糊,景页醒了过来。 第48章 皇命难违 醒过来的景页有些懵,看着床前站着的白炼有些无语,而白炼的表情显然也很无语,他就这么看着景页不说话。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终于,白炼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有些尴尬地说道:“你醒啦?” “你……”,景页看着对方的眼睛也有些尴尬地开口问道:“能不能解释一下,为啥这几次睡醒都是你这张脸出现在我床边?” 白炼挠了挠头,他显得很无奈,解释道: “这一切真的是巧合,我大早上醒了,洗漱完想着看你起没起来,结果刚走到你房间附近就听见你在说梦话,我担心你和前几次一样做噩梦,就来看看。” 听完白炼的解释,景页似乎觉得挺合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起身开始准备洗漱,而白炼叮嘱了一句自己在院门处等他之后,便出去了。 看着白炼的背影,景页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等景页洗漱完,便来到了院门处,不良帅正在和白炼说着什么,旁边还有辆马车,见景页来了,便笑着说道: “我们的大功臣来了。” 一旁的白炼则愤愤不平地说道: “喂!我也是功臣好吗!小爷我出了很多力气的!” 景页笑着回道:“我们三个都是功臣,皇上有透露什么奖赏给我们吗?” 不良帅摇了摇头说道: “还没,说是等到了金府再说,我们快走吧,皇上已经在那等着我们了。” 三人便有说有笑地上了马车,朝着宫门驶去。 出了宫门,马车行驶在喧嚣的街道上,热闹的叫卖声与吆喝声此起彼伏,景页听着情不自禁的掀开了车帘,往外多看了两眼。 “怎么?”白炼嘿嘿笑着打趣道,“是哪个姑娘的声音好听,你想找找在哪?” 景页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无厘头,白了他一眼。 “如果真的听到了,你肯定会先比我行动的。” 不良帅则好奇地问道:“那你在看什么?” “嗯……”景页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色,感叹道: “我在看人间,我总感觉以后这样的景色很难再看到了。” 闻言,白炼与不良帅也似乎是有所感触一般,都透过车窗看了两眼街道,他们看到了巷子里孩子们的嬉戏打闹,看到了路边商贩和客人们讨价还价,看到了酒楼里文人雅士的推杯换盏…… 看着看着,白炼的笑容逐渐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坚定的表情,他轻轻开口说道: “不管之后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守护住这些人的。” 三人逐渐沉默了下来。 很快,马车驶到了金府,三人依次走下马车,门口迎来了一个熟人,正是黎公公,只见他笑着说道: “三位少侠年轻有为,皇上已经在内屋等着你们了。” 接着便侧了一下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接着便带着三人进入了大门。 等到了内屋门口,黎公公示意三人进去,而自己便待在屋外静静的守候着。 景页一进内屋,便看到了自己的父母正坐在一侧椅子上,自己的父亲正和皇上聊的火热,而自己的大哥正站在父母身后,表情有些僵硬的看着刚进来的景页。 除了景页的家人,还有白炼的父母也在一旁,白炼的母亲也正和景页的母亲聊得很开心,二人凑得很近,还时不时地发出笑声,白炼的父亲则是自顾自的喝着茶,不过表情似乎有些凝重,谁都没理。 不得不说眼前这幅场景对于景页和白炼来说还是蛮有冲击力的,好在二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想行礼,不过被皇上伸手制止了。 只见他笑着说道:“这里不是皇宫,也没那么多的外人,你们还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就不要在意那么多礼数了。” 说罢又指了指两边的空位说道: “坐吧,有些事情得让你们知道。”同时也示意景玉也一并坐下。 景页二人听话的坐在各自父母的身边,不良帅则走到了皇上的背后站定。 “今天把你们的家人一起叫过来,是有一些原因的,”皇上端起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接着说道: “几位都是京城里的大家族,即便是身居皇宫的朕,偶尔也会听到你们的一些事迹。” “白家自不必说,白将军带领着神策军出生入死替我大唐立下赫赫战功,而景家也通过经商积累了大量财富,灾害之年带头与官府一起救民赈灾,也不失大家族的风范。” 皇上说到这朝着景威笑了笑,而后者则是连忙拱手说道:“替皇上尽献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皇上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朕知道你们的心思,也明白你们的顾虑,朕今日让你们前来一是感谢景页与白炼两位少侠救了朕的命,同时还替朕解决了潜伏在朕身边,靠邪法蒙蔽朕视听的邪教第六祭司。” 景页的父母与大哥听罢都震惊的转头看着景页,没想到景页居然有这么大能耐,白炼的父母也是如此。 “这也为朕铲除邪教安插在朝廷之中的人做了铺垫,之后朕也好做安排。但正因为解决了第六祭司,才让朕得知了比这些更加严重的消息。” 说到这,皇上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那便是,除了京城还在朝廷的控制之内,其他的城池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邪教的侵扰和威胁,虽说有当地的官府以及自发组织的民兵组织去抵抗,但由于不了解邪教,付出的代价都极其惨痛。” 皇上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朕若足够清明,这些事情本可以避免,但是却因为朕的一时疏忽,导致天下受难,朕心痛不已,所以朕恳求二位少侠能为朕分忧。” 景页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皇上这是盯上了自己对邪教邪法的了解与对敌经验了,但是自己只想救出自己的妹妹,正想开口推托呢,身边的父亲景威率先开口了。 只见他说道:“皇上,我家小儿虽说懂得一二的武艺,也因为接手过古董生意知道一些异闻,但是真让他去干那些救苦救难的大事,他年纪太小了,担不起这个责任,能救皇上一命完全是运气好,还请派去军队替皇上分忧。” 景威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确了,自己的儿子才多大,就让他干这种救世主的事,危不危险先不说,天下大乱不应该先派军队去管吗? 这时皇上身后的不良帅站了出来,他解释道: “皇上已经加急了调令,抽调了边关军以及神策营还有地方军去各地镇压邪教了,但是收效甚微,而且人手还不够,所以白将军也即将亲自带领东都狼十八骑急赴邢州镇压邪教,皇上是希望景页可以和白炼一起尽量将军队实在没有余力去管的城池逐一探查清楚情况,这样也好替军队之后的行动提供情报。” 皇上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说道: “朕若不是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是万万不会再麻烦二位救命恩人的,如今只有二位少侠才能制住那些邪教,而且朕保证在朕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满足二位少侠的要求,并且今后景家与白家的地位在京城与皇亲贵族无异。”说到这他目光诚恳的看着景页与白炼。 听到这话,景页并没有高兴,反而背后冒出了细细的冷汗,这话有两个意思在里面,一层是大唐当下确实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地步了,皇上现在是想用一切办法去挽救局面,只要对局面产生有利的影响,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使用。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如果拒绝了他的要求,今后景家在京城,怕是寸步难行,何况如今天下大乱,除了京城景家也没地方躲,不答应怕是不太行。 景页下意识的看向了白炼,白炼平日里虽说思路比较跳脱,但是不傻,皇上话里的意思自然也能听得出来,所以他此刻的笑容有些僵硬。 短暂的沉默之后,白炼的父亲白锋开口说道: “替国家排忧解难本就是臣等的职责所在,相信景页小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说罢认真地看着景页。 话已至此,景页再也没有退路,只能暗自苦笑的回道:“在下也是这么想的。” 皇上听罢立刻开心地笑道: “救命之恩就等二位少侠凯旋回来的时候一并赏赐,当下朕必须得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处理邪教的事务上,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景页摇了摇头回到:“在下并不在意那些,答应也是因为可以救我失踪的妹妹,只希望皇上能履行承诺,给予我一路上的便利。”说罢拱了拱手。 皇上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景页一家人与白炼一家人从金府中出来便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在景页与白炼都明确答应之后,皇上又随便找了话题聊了几句,并没有透露皇宫里的具体情况,接着便送客了。 送他们出来的是不良帅,一行人走出金府之后,景页叹了口气,问道:“不良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良帅也是一脸无奈地回道: “知道,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很抱歉。”他知道皇上这是把一个天大的责任抛到了景家与白家的头上,万一出了事,皇上就有借口推托,天下人自然会信皇上的话。 但他是不良帅,即便是心里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没有办法去阻止。 第49章 离家前 一旁表情复杂的白炼也是无奈地朝着景页开口问道: “现在怎么办?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景页沉吟了一下,便开口回道: “三天之后出发吧,做点准备,咱们这一去可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多做点准备总是没错的。” 一旁的白锋将军看着景页夸赞道: “景少侠果然是年少有为,做事情也是尽量做足准备,炼儿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 说罢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另外,皇上现在也确实是黔驴技穷了,希望小友不要记恨。” 景页连忙回道: “将军不用多虑,在下并不在意这些,何况就算是为了救我妹妹,也迟早要出了京城去寻她的线索的。” 白锋点了点头,拱手道: “既然如此便是最好,那我就先带着炼儿回去了,等三日之后城东再见。”说罢便带着白炼走了。 景页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和大哥,表情带着歉意的说道: “抱歉,让你们卷入到这个事情来了。” 景页的母亲看起来并没有没什么担忧的样子,而是轻轻的拉住了景页的胳膊,温柔的说道: “不用在意我们,如果刚刚皇上说的都是真的,那就算没有他的任务,京城之后也会出大事,景家也一样难以幸免。” 景玉则拍了拍景页的肩膀安慰道: “就是,我和爹都商量好了回头让铁匠铺多打点防身的东西给你,顺便把甲字库里的钥匙,你需要什么直接去拿就好。” 景威则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 “回去再说吧,你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这两天多做点准备,多陪陪你娘,爹能做的也不多,无非就是多帮你搜罗一些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景页看着自己一家人,鼻头微微泛酸,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道: “不急,我们先回家吧,好好的吃一顿饭,然后随便聊聊天。”接着一行人便有说有笑地回家了。 等一行人到家之后,景页的母亲便张罗着要亲自下厨,给景页做饭,景威则是偷偷的将自己私藏的好酒拿了出来,要知道景夫人可是一直不让景威喝酒的,但今天情况特殊,景夫人也是默许了。 景玉则拉着景页来到了自己的书房里,说是要把自己的一个宝贝送给他,做饯别礼。 只见他将书房墙上的一幅画取了下来,从画后面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宝匣,接着摆在桌子上说道: “打开吧,它应该能帮到你。” 景页看着这宝匣黝黑光滑,似乎是一种似木非木的材料打造而成的,但以他的阅历也依旧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 接着伸手摸了摸,一丝冰凉的寒意传到了手中,景页顿时好奇心升起,一下子打开了匣子,只听见“啪嗒”一声,盖子被打开,同时景页似乎还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仿佛是某种东西激荡了一下。 景页并没有着急的看匣子里的东西,而是一脸疑惑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皱着看着景玉问道: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景玉正满怀期待的眼神想看看景页的反应呢,听见景页的话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回到: “没有啊,你是不是幻听了?诶呀你赶紧看匣子!” 景页这才将目光投向了匣子里,只见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静卧在黑匣之中,这柄长剑宛如黑玉雕琢的一般,通体黝黑温润,就连剑刃处似乎都是细腻的淡黑色。 “这?” 景页心想这难不成是墨玉制成的剑?接着伸手拿了起来,只感觉剑身不沉,又用手指轻轻的弹了一下,一般来说,以景页的指力即便是轻轻弹一下,普通的金属剑也会发出声响,甚至会震颤着嗡鸣。 但是这把剑被景页一弹,却丝毫没有声音,就好像手指弹在了石头上一样,没有任何反馈。 景页仔细端详了一阵,有些疑惑地看着景玉问道: “哥,这墨玉做成的剑,没办法用的,很容易就会碎掉。”显然景页已经认定这是一把墨玉制成的剑了。 景玉脸上则是泛起一股奇怪的微笑,他神秘地说道:“是吗?那你弄断给我看看?” 景页听得一愣,什么意思?让自己把这玉剑弄断?大哥这是啥意思,虽说玉剑实用性差,但好歹也是值钱的宝物啊。 于是景页皱着眉问道: “哥,你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这剑好好的为啥要弄断?” 对此景玉没有做任何解释,而是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你尽管试就是了,这把剑若是真的断了我也不会追究你的。” 见景玉如此坚持,景页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将剑握在手中,走出了书房,来到了书房外的院子之后便开始尝试着练起几个剑招。 说起来,真正挥动起来之后,景页才发觉这柄剑的重量并不沉,如果真的是墨玉制成的会比这重很多,这也使得他这几个剑招练起来非常轻松。 一套招式结束之后,景页掂量着这柄黑剑,然后用力的砍向身边的一座假山,只听见“咔嚓”一声,剑刃很轻松的切开了石头,景页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什么阻力,轻易的就将花岗岩材质的假山给一分为二。 景页看着眼前被自己劈开的假山有些傻眼了,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上的墨玉剑,却发现剑身和剑刃就连一个划痕都没有出现,这让他心里更加惊奇。 这时,站在书房门口的景玉笑了起来,他得意的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被吓一跳?你老哥的这份饯别礼还不错吧?” 景页则是用手抚着剑身惊叹地问道: “大哥,这柄剑到底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啊?” 景玉慢慢走到景页身边,从他手里拿过了剑,有些感叹的说道: “说起来,这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是在西市的夜市,我逛了一圈没看见什么心仪的东西,正准备回铺子里呢,被一个人拦住了,那人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把这个匣子丢给了我。” 景页听着心里觉得不太对劲,疑惑的问道:“他说什么了?” “我没太听清。”景玉想了想,接着又补充说道: “准确地来说是没太听懂,那人好像是个异邦人,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始终记不清他的样子了,只记得他黑黑的……” 听到这,景页总觉得这人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因为根本想不通这样安排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能让景玉将剑送给自己吗?可是对方又怎么能确定景玉会将剑送给自己呢?而自己又会一定带着呢? 想到这些,景页那谨慎的性格使得他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景玉,想问问对方的意见。 景玉在听了景页的顾虑之后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觉得你不用担心,暂且不说他能猜中我会把这剑送你的这件事概率有多大,光这剑在我们家待了两年,并且被我当珍宝一样收藏着,而且我自己私下也有拿出来把玩,虽说不会武功,但是简单的练几个假把式还是行的,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说道: “虽说莫名其妙被人送了一把剑这件事本身确实有些疑点,但是既然这么久都没出过什么事,并且它本身也确实好用,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太过顾虑,大不了到时候把它丢了便是。” 景页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将剑拿在手中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先谢过大哥了。” 景玉哈哈笑道: “你我是亲兄弟,何必这么客气,回头让咱家的铁匠铺给你打造个剑鞘,你也好带在身边,对了,你给这柄剑取个名字吧。” “名字吗?”景页用手抚摸着剑身,想了一下说道: “剑身材质温润坚硬,颜色如墨似夜,就叫它夜锋好了。” 景玉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赞许的说道:“嗯……夜锋……夜风…….不错,我喜欢这个名字。” 二人相视一笑,将剑放回了暗格之中,打算等出发离京的时候再带上。 接着便来到了景家专门吃饭的厢房之中,这时厢房内的桌子上已经被景页的母亲摆满了各种美食,令郎满目,看得出来她今天兴致很高,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做了这么多菜。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景页率先用筷子夹了一些母亲炒的肉丝放入嘴中,顿时香气四溢,这才想起来自己有段时间没吃到母亲做的饭菜了,顿时内心有些感慨,不知道等离京之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母亲做的饭菜了。 这时景威将自己珍藏的酒放在桌子上,让景玉给大家都倒了一杯,即便是景夫人也倒了半杯,接着景威端着杯子开口道: “页儿啊,其实前不久,在爹心里你还是那个只会带着妹妹四处游手好闲的孩子,但就好像是突然之间,你就变得能够独当一面了,很多事情你都能自己做出绝对,爹相信你,也支持你。” 说到这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 “爹做了一辈子的商人,平日里跟你们三个孩子交流都很少,直到景萱失踪,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不称职的一个父亲,爹没有能力保护你们,你们出了事爹也没有能力去解决,只知道不断地花钱找人帮忙……” 景威的声音逐渐颤抖了起来,渐渐哽咽住,旁边景夫人也用手抹了抹眼睛。 景页心里明白,自从景萱出了事之后,自己的爹虽然表面上没啥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心里其实一直都很自责,作为一家之主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不能随意的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在外。 但谁又能知道那种直到孩子失踪,自己才发觉平日里很少陪伴孩子的追悔?谁又能理解孩子失踪,自己除了求人帮忙寻找以外再无他法的无奈?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够大,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他将这些自责深埋在心里,谁也不说。 景页端起了酒杯,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扶住了父亲的手说道: “爹,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我相信萱儿也不会埋怨您,萱儿没死,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将她完完整整地带回来的,我和萱儿还有大哥,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做您的孩子,您放心吧。” 景威听着景页说的话,平日里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不禁也流了几滴老泪,他用手用力地一抹,说道: “好儿子,爹和娘还有你大哥等你带着萱儿回家,到时候一家人再完完整整地喝一次酒。”说罢仰头将杯中酒吞下。 景页也同样如此。 接着景威还有景夫人便开始聊起了景页小时候的趣事,时不时地发出阵阵笑声。 景玉和景页兄弟两个也趁着这个机会聊了很多,平日里由于景家业务较广,事务也比较繁多,景玉和景页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坐下来好好聊聊,所以这一次聊了很多也聊了很久。 第50章 跟随 “话说。” 景玉喝了一杯酒之后开口说道:“我有了一个喜欢的姑娘了。” 此言一出,景威夫妇和景页都愣住了,接着景夫人马上问道:“哪家姑娘?品行如何?长相如何?你见过没有……” 面对景夫人一连串的问题,景玉头都大了,连忙摆手说道: “娘,您别着急,我和她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觉得二弟马上要出远门,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说不定他回来的时候就能喝喜酒了。” 一听这话景页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大哥你得加快速度啊,我很快就会把小妹带回来的。” 景夫人更是开心的说道: “诶呀,真好,孩子们都长大了。” 说着还用胳臂肘捅了一下旁边的景威,但是景威酒量不好,这时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只听见他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好……好啊……景玉成亲……好啊……”气的景夫人直翻白眼。 景玉和景页则是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景页喝了很多的酒,最后醉醺醺的被丫鬟扶着回了房间。 回房间之后,丫鬟先是将他的外衣轻轻脱下挂在衣架上,接着用湿毛巾简单的擦拭了一下景页的脸便出去了,只留景页独自在房中呼呼大睡。 陷入熟睡的景页表情非常放松,可能是今晚的家庭聚会让他感觉家人给了自己依靠,不管如何,自己的父母和大哥永远会站在自己身后的,让他有了很大的安全感。 仿佛是进入深渊前的片刻温馨一般,今夜的景页没有做任何噩梦,他睡得很沉,很踏实。 转眼间天光大亮,有些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景页的脸上,使得他迷迷糊糊的用手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因为昨晚的酗酒导致他有些头疼,神志也有些迷糊。 在感觉自己的头疼稍微缓解了一些之后,他下了床,打开了房门,想着说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清醒一下,结果引发了一声惊叫。 景页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揉了揉眼睛,这才看见自己房屋前的院子里站着一个人,那人正用自己长长的衣袖遮挡住自己的脸,不知道是谁。 但是从对方的衣着来看,肯定是个女人,然而此刻的景页却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内衣。 “我靠!” 这时从院子外又走进来了两个人,看见这一幕也愣住了,正是白炼和那日在夜市遇见的神父。 白炼看着站在门口发愣的景页,又看了看那正挡着自己脸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那什么,你要不然先把衣服穿上?人家姑娘都快叫非礼了。” 一旁的神父则是疑惑的问白炼道: “白先生?这是你们大唐帝国的什么奇怪习俗吗?”结果被白炼回了一个白眼。 听到了白炼的提醒,景页这才反应了过来,说了句“靠!”之后,手忙脚乱的关上了房门,接着将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取了下来套在身上,接着再次将房门打开。 只见那一直用袖口遮挡面容的女子已经将手放下了,而白炼与神父也已经走到近前和对方聊了起来,这人正是王家的千金王芸。 “她怎么突然来了?” 景页有些疑惑,突然想起了对付大胖女人那晚,王芸似乎对一具兔子的尸体所流露出的神色有些异样,接着又似乎目击到了自己和白炼与大胖女人战斗的场景。 要知道第一次见到大胖女人的真实样貌的时候,景页也好,白炼也好,即便是最后到场的神父,都是被惊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是差点丧失行动能力,最后还是靠着那块奇异的石头才勉强恢复神智。 但是这王芸似乎没有受影响,而是很快的跑掉了,今天如果不是她突然造访,景页可能都把这事忘了。 于是景页慢慢的走到院子里,脸上带着歉意的对着王芸说道: “不知道王姑娘突然造访,在下有失礼数,还望海涵。”说罢指了指院子中的石桌说道:“我们去那坐下来再聊吧?” 王芸依旧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那一双清澈迷人的眼睛在外面,只听见她用轻柔的声音回到: “无妨,全凭景公子安排。”接着便向着石桌走去。 景页转过头看着白炼,皱着眉问道:“你怎么来了?还有,他又是怎么回事?”说着用手指了指神父。 “哎呀,等会和你解释。”白炼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直接拉着神父走到了石桌边坐下。 景页看着这两人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你们还真拿这里当家了。”接着也坐到了石桌旁。 四人围着桌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谁先开口,顿时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气氛。 过了一会,白炼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安静而又尴尬的氛围,率先打破了沉默。 “咳咳,”白炼干咳了两声,接着用手指了指神父说道: “我跟大家介绍一下哈,这位是这几天一直借住在我府上的约翰传教士,你们可以叫他约翰或者约翰神父,他是异邦人,这你们应该都看得出来吧。” 说着约翰神父捋了捋自己卷卷的金发,站起身朝着景页与王芸行了一个标准的异邦绅士礼。 接着用有些生硬的官话开口道: “这位景先生,我们那晚见过的,这次来打扰您主要是想和您说一件事,就是听白先生说,你们即将离开京城去处理一些事情,我希望你们可以把我带上。” 景页皱了皱眉,心里有些责怪白炼大嘴巴,这种事情怎么能到处说,而王芸则是盯着景页默不作声。 “你……”景页迟疑了一下,想到在场的所有人都经历过那晚的事情,索性不再掩饰,直白的说道: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那晚遇到的怪物吧?” 神父点了点头,但是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是一脸虔诚的说道: “我当然记得,那种东西的存在简直是在亵渎我的神,这也是我想跟随你们一起走的原因之一,我要替我的神把这些怪物祛除出去。”说罢还用手指在胸口比了一个十字。 景页听罢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来还打算着用那晚的怪物去吓唬神父,不让他跟着自己的,这下好了,反倒成了他跟着自己的理由了。 叹了口气,景页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另一个原因是什么?” 神父则一脸认真的说道:“为了让白先生加入到神的信徒之中。” 景页向白炼投去迷惑不解的目光,白炼则是摊了摊手说道: “别看我,我都说了不想信他的洋菩萨,他一直缠着我,哪怕跟着我去冒险都在所不惜,真不知道我身上哪点被他的洋菩萨看中了。” “不!”神父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的神不是菩萨,是上帝!” “行行行,上帝上帝!反正别指望我把他当老大。”白炼赶紧应付道,他可不想在被神父叨念着什么圣经的内容了,这两天已经是领教过了。 景页接着又把头转向王芸问道:“王姑娘呢?这次来找在下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芸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一样,接着如同下定决心了一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刚刚约翰公子说你们即将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处理事情,想必是处理和那晚遇见的怪物类似的事情吧?” 景页挠了挠头,解释道: “既然大家都还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情,我也就不再隐瞒了,我和白炼确实即将要离京了,去处理的事情呢也没那么简单,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简单来说就是皇上下的令,让我们去,同时我也是为了救我的妹妹去寻找线索,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肯定还会遇到像那晚一样恐怖的怪物,甚至更让人惊惧的东西。” 说完他挑了挑眉,又说道: “神父的原因我是知道了,那说说你的理由吧,王姑娘。” 王芸踟蹰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景页闻言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快。 “你们王家也算是大家族了,你没有充足的理由的话,我没办法让你跟着我们,不然就会麻烦不断。” 王芸点了点头,犹豫着开口说道: “那我慢慢解释给你们听,希望你和白公子能有耐心听我说完,之后也不要过于害怕我。” 一听这话白炼好奇心上来了,连忙安抚道: “没事没事,你尽管说,我和他胆子都大,也有耐心。”心想着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感觉害怕的。 景页撇了白炼一眼,心说这家伙为了让路上有个美人相伴可真积极。 “若是如此便最好了,”王芸的语气种带着一些不安,说道:“这事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等会等会!” 景页连忙摆手打断说道: “不是,王姑娘,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离京,还是明知会遇到各种恐怖的怪物的前提下,我们不是想听你的故事。”一听到要从小时候说起,景页头都大了。 王芸则是无奈的解释道: “我如果直接说明理由,你们是不能理解也不会相信的,我必须把整个事情都详细地说一遍,你们才能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 白炼拍了一下景页说道: “你怎么这么多事!安安静静听人家讲完不好吗?”一旁的神父也是点头附和。 景页对这两个人真是无语了,看不出来这个神父跟白炼的性格居然是一丘之貉,难怪白炼愿意带上他。 景页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继续吧。” 王芸这才缓缓地将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 第51章 两人入伙 王芸轻轻地捋了一下自己额边的秀发,缓缓开口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对一些比较特殊的东西感兴趣。” “特殊的东西?比如说嘞?” 白炼此刻的表情热情无比。 王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鲜血,尸体,以及一些我形容不出来的东西。” 听到这些玩意,白炼脸色一僵,本来向着王芸前倾的身体逐渐坐正,他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的说道: “咳咳,那确实挺特殊的。” 一旁的景页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听到这些东西也仅仅是眉头一挑,毕竟早在那一晚马戏团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类似的猜想了,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形容不出来的东西?你可以大概描述一下吗?” 王芸点了点头,说道: “好像是我七岁的时候,某一天夜里月朗星稀,家父正在和他的朋友一起在房中谈论商事,我年幼觉得无趣,便想着出来透口气。” “于是我便顺着家中院子的石子路走了走,接着便听到了夜空中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那似乎是一种尖啸声,又像是某两种东西之间的摩擦声,非常刺耳。” “但奇怪的是,即便这个声音刺耳又大声,我的父亲和他的朋友却跟没听见一样,依旧在房中聊天,甚至还时不时地从房中传出谈笑声。” “于是我便好奇的朝着空中看去……我看到了它,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太美了,像河流,又像绸缎,好似有实质一般在夜空中流淌,但又很像是气体一样时不时的散开又聚拢。” “它的颜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超过了我所认知的所有颜色,并且也在不断地变换,但可以确定的是,它的颜色一定超过了五彩缤纷这个词,不断地变换着,扭动着……它太美了。” 说到这王芸露在面纱之外的眼神逐渐迷离了起来,似乎又看到了那晚的情形。 其他几个人都没敢这时候去打扰这个状态的王芸,因为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状态不太对劲,神父更是小心翼翼的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王芸的叙述还在继续。 “我看着它,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它是活的,那种强烈的生命力给我一种着迷的感觉,我想知道那东西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接着她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缓缓说道: “但是没过多久,它就和一束光一样直冲天际,消失了,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样。” “紧接着,我回到了我父亲所在的房屋之中,我看着他与他朋友之间聊天谈笑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他们也很有生命力,他们是活的,充满着生命气息的。” “虽然那时候我才七岁,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生命是什么?人与动物,如果是死的,那不就仅仅是一堆肉吗?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填补了这堆肉,使得它们拥有了生命力呢?人与动物的身体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这些想法和问题都是那晚,那团散发着浓郁生命力的光团带给我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对一些尸体感兴趣,我需要去探寻我的答案,我想要知道生命是什么,我想知道人与动物的身体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说到这,王芸的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 而景页三人则是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刺激到对方之后,对方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过了一会,王芸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开口说道: “这种想知道答案的欲望让我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几乎是每一晚,我都能梦见七岁那晚看见的东西,仿佛是一个诅咒,不断地驱使着我去探究答案。” “到后来,悲剧终于还是发生了,我杀掉了陪伴我身边多年的一只小狗,我亲手解剖了它,感受着它体内带着温度的脏器,不断翻看着它的身体构造,我的求知欲得到了一定的满足,但是这只是抱薪救火,只能满足我一时的求知欲。” “接着趁着四周没人,我偷偷的将它的尸体掩埋了,过了一阵子,我又情不自禁的盯上了其他的活物。这让我担心了起来,我怕我某一天会盯上人类,会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那一晚,我遇见了你们,以及你们所面对的怪物。”王芸的嘴唇轻颤着,似乎很兴奋。 “我在它的身上,又感受到了那种未知的,充满旺盛生命力的感觉,虽然与我七岁那晚看见的截然不同,但是它是我见到的最接近的!从那晚之后,我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与我想象的不同,没有那么简单,而是充满了那么多让人兴奋的事物!” “这就是我来找你,请求与你们一起同行的原因,因为我有一种预感,那便是如果待在你们身边,肯定还会遇到类似的东西。” 王芸坚定的说道。 接着她又用更加不容置疑的语气补充道: “而且,我自己私下借助家族的财力以及人脉,有各处寻访过那晚目击的东西,但是一无所获,所以我必须跟着你们,只有你们才可能让我见到类似的怪物。” 听完王芸的故事,其余三人陷入了短暂地沉默。 即便是作为传教士,不远万里的来到大唐的约翰神父,他自认为这一路上所见所闻也足够他自称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了,但现在,他只感觉到离奇与诡异。 谁能想到,一个带着面纱都遮挡不住魅力的女子,竟然是一位喜欢鲜血、尸体的怪异存在呢? “如果你跟着我们,然后遇到了怪物,你会怎么办?” 一直沉默的景页开口问道。 王芸露在外面的眼神微微低垂,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回道:“我会避开你们,然后去了解它们。” 这里的“了解”所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景页听罢,轻轻地吸了口气,皱着眉说道: “你们要跟过来的原因我已经了解了,挺合理的。”说到这,神父与王芸都是眼神发亮地看着景页。 “但是,”景页紧接着又补充道: “光这些理由还不够,换句话说,我为什么要带着你们?给我一个不能拒绝你们的理由,这一去不是去玩,是去冒险,遇到了危险说不定尸骨无存也不是不可能,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让人白白跟着我送死。” 景页说这话时的表情没有波动,但是语气非常肯定,听得出来,如果二人不给出合适的理由,景页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一旁的白炼这时也没再插话了,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在这种时候,他也明白不能拿别人生命开玩笑,自己是受命去,和别人不一样。 神父想了想说道: “如果我死了,我不会觉得后悔,因为我是为了我的神而死,没有比这更荣幸的事情了,而且我很能打。” 说着他撸起了黑色的修道服,露出了坚实的肌肉,不管是景页还是白炼都能从上面感受到蕴含着的力量,王芸则是再次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视线。 “我靠!” 白炼当场就吐槽了一句,接着不敢相信般地伸手抹了抹对方的肌肉,确认是真的之后,侧头看了看景页,有些无语地说道: “我怎么感觉这家伙的力量比我还大呢。” 景页也有些被震惊了,那宽大的修道服完全遮蔽了约翰神父的身材,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对方有任何跟武力沾边的地方。 “行了行了,赶紧放下来,王姑娘还在这呢!” 注意到王芸反应的白炼连忙将约翰神父卷起来的衣服放下。 接着景页侧过头看着王芸问道:“那你呢?” 听到景页的问话,王芸将衣袖放下,接着缓缓开口道: “我也和约翰公子一样,略懂一些拳脚功夫,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而且这一路上凶险万分,若是有人受伤得不到救助,必然会有很大的隐患,小女子刚好懂得一些医术,也可以帮到几位公子。” 听罢景页与白炼都是眉头一挑,二人皆是感到有些惊讶,不过两个人的侧重点不一样,景页对于王芸会医术比较感兴趣,白炼则是没想到王芸也会武功。 白炼笑嘻嘻地将手臂环抱,颇有几分审视意味的问道:“看不出来王姑娘居然还会武功,能不能显露一二?” 王芸点了点头,站起身右手极快地从腰间一抽,只听见“仓”的一声,一柄软剑已经指在白炼脸前。 原来王芸腰间一直收着一柄特制的软剑,外观似腰带,平日里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白炼被王芸用软剑指着,却也丝毫不慌张,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只见他歪了歪头,说道: “身手挺快,软剑确实适合你,轻盈,无声,又足够狠。”接着又转头跟景页点了点头,表示对方的身手确实有两把刷子。 看见白炼的评价,王芸没什么反应,将软剑收回之后问道:“现在,二位公子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我了吧?” 景页和白炼对视了一眼,景页开口道: “我没意见了,但是你毕竟是王家的千金,跟着我们万一出事会有诸多麻烦,所以如果想跟着我们离开,你得留个字据。” 王芸点了点头,回道:“这个没问题。” “至于你。” 景页又看向了神父,对方立刻在胸口前画了一个十字。 忍不住撇了撇嘴道:“你想陪我们送死,我也不拦着你,希望你的神能保佑你吧。” 神父见景页同意了顿时满脸笑容,其实他还有个私心,就是想趁着这回离京多传教,让大唐的人多多信仰上帝,让他们学会爱,听景页的说法,现在外面应该很乱,如果这时候能帮助到他们,肯定会使教派壮大的。 “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了,那我们就该商量一下做点准备吧。”景页拍了拍手,提议道。 其他众人皆是点头同意。 第52章 出门前的准备 “你们有什么需要筹备的东西尽管说,要知道景家的宝库可是啥东西都有的,即便没有,也能让他们家的铁匠铺造出来。” 白炼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 景页倒是没啥反应,事实确实如此。 这时约翰神父举手问道: “我能请求要个武器吗?” 白炼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一个洋和尚,还会用武器呢?说说看,我还真的想知道你用啥。” 约翰神父认真地说道: “在我的家乡那边,是有为了教皇成立的军队的,他们都被称呼为十字军,用的武器有长枪,直剑,还有钉头锤,我的话想要一把钉头锤,大概这么长,这么大。” 他一边描述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景页看着对方的手势,大致明白对方想要什么样式的武器了,点了点头,回道: “嗯,这个在大唐比较少见,我会让铁匠铺给你定制一把,后天出发时给你。” “还有!” 约翰神父见景页答应下来了,连忙补充道: “我需要搭配一面盾牌,圆形的就好,不用太大,最好在上面来点花纹,比如十字形状的!” 一旁的白炼笑道: “你这是要去打仗啊,突然有点期待你打架是什么样子的。” 约翰神父倒是神色认真地回道: “作为传教士,我们一般情况下是不主张使用暴力的,我要这些东西只是为了防身。” 景页则是依旧点头答应,接着转头看向王芸问道: “你们王家也是京城的大家族,应该不需要我帮忙筹备了吧?” 王芸点了点头,站起身回到: “自是不必,这几天我会备好东西,这次来就是为了能说服景公子能带上我,现在目的达到了,我便该回去了。” 景页也站起身,拱手说道: “那我就不送了。” 王芸便转身离去了,一旁的白炼也站起身说道: “那我也就先走了啊,到时候城东见,我就不用你帮我准备东西了,顶多从你那拿点暗器什么的。”说完便拉着约翰神父离开了。 景页深呼吸了一下,这两天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他打算准备一些那本机关书上描述的东西,说不定以后就会有用得上的时候,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洗漱一下,刚刚出来的太急,只是套了件外衣。 洗漱完之后,他便从家里出发去了自己家的铁匠铺。 景家的铁匠铺坐落在城南,规格非常大,前楼后院,在整个京城都属于小有名气的那种,平日里偶尔会听到关于他家的哪个匠师又打造出了一把好的兵器,被哪些侠客或者贵族看中争抢。 景页刚到楼前,负责打杂的伙计便迎了出来,快步走到近前问道: “二少爷,您怎么来了?又有需要打造的东西了?” “嗯,我来找李匠,他在哪?”景页回道。 “李师傅在后院打铁呢,最近接了白府的单子,可能有点忙,我带您去。” 伙计说话做事都很利落,直接将手头上的事简单处理了一下,便带着景页来到了后院。 接着来到了院子一个角落里单独的棚子外。景页还没进去便听见里面传出来“叮叮当当”连绵不绝的声音。 掀开布帘走进去,一阵热气扑面而来,一位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汉子正光着膀子挥舞着手里的铁锤,看得出来他很认真,以至于背后来人都没反应。 “李师傅,二少爷来找您了。” 伙计知道李匠的脾气,没上前惊动对方,只是站在后面喊了一声,接着回头跟景页示意说道:“二少爷,那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去吧。”景页点了点头。 伙计便掀开帘子出去了,景页也没有打扰李师傅打铁,而是随手拿了一个小马扎坐下,看样子是打算等一会。 景页也了解这位李匠师的脾气,他最讨厌的就是干活的时候被人打扰。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师傅总算是将手头上的活干完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才转身说道: “景家的二小子,你咋又来了,之前给你备的暗器用完了?” 景页则是笑着回道: “李叔,这次不一样,您给我打的那些暗器我还有很多,但是之后我得出趟远门,可能会不太够,您帮我再多打造一些吧,回头我带上。” 李师傅则是“嘿嘿”一笑,说道: “老规矩,三斤上好的烧刀子,外加三斤酱牛肉,送到我房间。” “行,都依您的。”景页也笑着回道。 “哼,”李师傅把手里的铁锤掂了掂,说道:“你小子今天这么好说话,肯定还有其他事求我,直接说吧,别卖关子了。” 景页挠了挠头,李师傅跟自己打交道打得太久了,看来自己的一些小心思是瞒不住对方了。 于是,景页索性直接说道: “其实也没多大事,李叔,我就是想麻烦您跟您的朋友一起帮我打两个兵器出来。” “哦?”李师傅一瞪眼,有些不高兴说道:“你小子啥兵器不都是我给你打的,怎么这回还要别人帮忙了?” 景页连忙解释道:“不是,这回要打造的东西比较特殊。”接着就把约翰神父描述的钉头锤与盾牌跟李师傅再次说了一遍。 听罢,李师傅捏着下巴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这些东西造起来难倒是不难,就是费工夫,你是急着要吧,不然也不会让我找人一起弄。” 景页点了点头回道: “是这样的,我刚刚不是说了要出远门吗?后天就要出发,时间比较紧。” “行,那你给我多来两个猪肘子,后天送你家去。”李师傅一口答应下来。 景页笑着回到:“成交。” 两人又闲扯了一阵,景页便告辞回家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来到了约定的日子,似乎是因为这几天宫里逐渐展开了对邪教的行动,京城里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街上行人的速度似乎都快了几分。 今日的京城东门已经被皇上下令封行了,但即便如此,仍然有很多人聚集在城东门外,这里有景家、白家、王家的人,他们都是来送别的。 除此之外,皇上也派了一些人过来,以不良帅为首的几人也在此处。 “约翰神父,给,你要的盾牌与武器。” 景页将一个大大的皮包裹递了过去。 约翰神父一脸惊喜之色,打开了包裹,从里面提出了一根四尺长的钉头锤,上面泛着银亮色的光芒,一看就知道用的金属不一般,他欣喜地挥动了几下,发出“呜呜”的破空声。 看见这一幕,白炼与景页皆是眉头一跳,要知道那个钉头锤的重量不小可不小,光是用精铁浇筑就用了不少材料,但是在约翰的手上居然和玩具一般随意挥动,实在想不通这家伙作为一个神父是怎么拥有这么大的力气的。 约翰挥舞了几下新武器之后觉得很满意,将其收好,接着又从包裹中拿出了一面盾牌,只见上面雕刻者各种花朵的纹路,而这些花纹全部簇拥着盾牌中间的十字,显得圣洁又庄重,很显然,李师傅是在这上面花了功夫的,从约翰的反应来看,似乎比刚刚的钉头锤更合他的心意。 景页走到白炼身边,发现对方身上也有一个包裹,看形状似乎是两根短棍,说起来自己一直不知道这家伙平日里用的武器是什么,他好像一直都是拿到什么用什么的,心里不禁有些好奇,于是上前开口问道: “白炼,你不带兵器吗?” 白炼笑了笑,将自己身上的包裹拆开,只见里面露出了两根黑黝黝的东西,一根是长棍,一根却有枪头,只不过枪头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点枪尖。 他解释道: “我用得最顺手的就是枪了,为了方便携带,我这枪是特制的,可以拆成两节,需要用的时候直接装好就行,说起来这还是找你们家做的呢。” 摸了摸枪身,景页只觉得触手冰凉,质地也是极为坚硬,心下顿时了然,这小子的枪的材质也不是凡品。 这时,从城门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白炼的父亲白锋领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马蹄扬起的尘土一时间让景页不得不眯起了眼睛,待烟尘散去,白锋已经从马上下来了,走到了白炼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是第一次出远门,爹有些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你,你的性子急,还容易冲动,你要记住凡事多动动脑子。” 白炼则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爹,这还这么多人呢,我记住啦。”接着又问道:“爹,你要带着神策军的东都狼十八骑去邢州,大概多久回来啊?” 白锋回道:“不清楚,听说邢州那边出现了一些怪物,我们必须去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最好能解决掉,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也不知道,不过事情一旦结束爹肯定第一时间打探你们的消息,去找你们的。” “嗯!爹你多加小心!” 白锋不再多言,踩着马鞍一步跨上了马,白炼则是对白锋身后的骑兵喊道:“各位叔叔们!等你们回来一起喝酒啊!” 而这些骑兵皆是哈哈大笑,其中一人更是笑着喊道:“行啊!到时候大侄子你可别心疼钱!” 白锋也笑了笑,接着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策马而出,身后的骑兵也皆是快马跟上,一队人逐渐消失在远方。 第53章 前往幽州 “白先生,你认识这十八位骑士?从他们的气势上来看好像很厉害啊。”约翰神父走到白炼身边好奇地问道。 白炼则是满脸自豪地说道: “那当然!这十八骑可是我爹亲自带出来的,而且都是在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骁勇善战、勇猛果敢自是不必说,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是武功极高之人,还个个身怀绝技。” 约翰神父听罢有些不相信地问道:“真有你说得这么厉害吗?” 一旁的景页则是笑着说道: “真有那么厉害,我早就听闻过白锋将军的东都狼十八骑的威名了,我记得白锋将军曾经有一次带领这十八骑在边关打散过溪人的一支两千人的部队,虽说那是场夜袭,但依旧震惊了朝野上下。” 白炼似乎是因为景页夸赞十八骑,自己把胸膛挺得老高,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是溢于言表,景页看着他都无语了,伸手给他后脑来了一下说道: “我夸十八骑呢,跟你有鸡毛关系。” “嘿嘿嘿,我迟早也会进十八骑的,要知道十八骑的叔叔们可是会经常指点我的武功的,我也不差的!” 白炼自信地说道。 景页摆了摆手,懒得理他,旁边的王芸走了过来,依旧是带着面纱,只不过这回她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游服,不再是裙子了,腰上更是别着一把佩剑,此时的她虽然少了几分明艳,但是多了几分飒爽。 只见她轻声询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景页则回到:“不急这一时,不良帅还有话没跟我们说呢。” 白炼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有话要跟你说?” 话音未落,便看见不良帅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裹,只见他走到近前,将包裹递给了景页说道: “这里是金龙令与地图,皇上知道你的难处,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去哪座城池,只要求你把救妹妹的途中所见所闻如实汇报即可,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是宝贵的情报。” 顿了一下,不良帅又补充道: “金龙令则对一切地方大小官员都可使用,若见此令,便是见了皇上本人,希望能给你带来一些便处。另外,皇上托我转达你一声,大唐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了。”说罢郑重地行了一礼。 景页则是不躲不闪地承受了这一礼,叹了口气说道: “景某尽力而为吧。”接着便朝几人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跟家人告别,准备上路了。 这时,不良帅趁几人散开和家人告别的时候,偷偷靠近景页,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其实外面的情况远比那日皇上所说的要糟糕,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更要多加小心!”接着迅速拉开了距离,只是眼神依旧凝重。 景页一愣,心下不禁有些打鼓,什么叫远比那日所说的要糟糕?糟糕到什么地步?难怪皇上没有要求去哪,感情就是没指望自己几人能活着回去。 想到这,景页不禁握了握拳头,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轻轻的冲着不良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此,不良帅也不再多说什么,退到了一边去了。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家人旁边,对着来送行的景玉以及父母轻轻笑道: “爹,娘,大哥,我准备出发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把萱儿带回来的。” 景夫人用手轻轻地抹着眼泪,柔声说道: “页儿,家里你不用担心,出去了一定要注意安全,萱儿也好,你也好,都给娘完完整整的回来!” 景威一句话没说,只是拍了拍景页的肩膀。景玉则将一个包裹递了过去说道: “二弟,这是我让家里铁匠铺送来的,里面全是你用得上的东西,大哥不会武,只能做这么多,你在外面一定要多加小心啊,大哥还等着你回来吃喜酒呢!” 景页笑了笑,接过了包裹,将其系在了马鞍上,接着一步跨了上去,转身说道: “我该走了,你们在家多保重。” 这时其他几人也都和家人告别了,于是以景页为首的四人小队出发了,而他们的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幽州。 几人从城东出发,顺着路来到了官道上,景页将地图从包裹中取了出来,大致看了看,不得不说,皇上给的这份地图还是比较详细的,不光是官道以及城池的位置一目了然,就连这些城池可以联系的官员的信息也都逐一标上了。 景页将地图收好,回头看了一下几人,约翰神父似乎是正在习惯大唐的马鞍,此刻的他正因为马匹的颠簸努力地在保持平衡,而白炼则是跟他并排骑行着,嘴里还在不断指导着他要如何才能驾驭马匹。 至于王芸,则在最后一言不发地骑行跟随着,从她的状态来看,似乎也是骑马的老手了,骑术也是得心应手。 见状,景页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位王家的千金大小姐会不会骑马,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前往幽州的路程较为遥远,景页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估计得要个五到七天左右,所以选的路线极为重要,正常来说自己这几人应该顺着黄河往下游走,经过洛州与邢州到达幽州,但是白锋将军说邢州出现了怪物,为了安全起见,景页打算北上,直接越过河东道,以自己多年的游猎经验,问题应该不大。 心下有了合计之后,景页朝着身后几人叮嘱道: “按照我们的路线,大约明天的时候会进入一片森林,你们要记住,不管发什么事,尽量聚在一起,不然容易迷路!” 白炼几人皆是点头答应,景页也就专心带头赶路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傍晚,约翰神父已经完全掌握了驾驭大唐马鞍的技巧了,几人在路上也就加快了速度,在经过了一座不高的山坡之后,前面出现了一片树林,这片林子郁郁葱葱,长势很好,但奇怪的是这片林子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一般,直接将官道拦截了。 见此景页皱了皱眉头,心里出现了疑惑,按理说这里应该是地势起伏不大的平原的,最近的树林从地图上来看,按照几人的速度最快也是明天上午才有可能到达,怎么可能现在就到了。 白炼也挠了挠头,他虽然没看过地图,但是自小就喜欢往外跑,跟随父亲打猎也去过远处,按照几人的速度现在最多走了七八十里地,但是在他的印象里京城附近百里之内,除去和景页去游猎过的森林,应该没有其他的林子了,不然自己的父亲肯定带自己去过。 这时,景页拉住缰绳,停在树林外,犹豫了一下之后便下了马,一边拉着缰绳一边冲几人说道: “没别的办法了,如果绕路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虽然这片林子出现得比较诡异,但是咱们小心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等会进去之后找个合适的地方休息过夜。” 接着便招呼几人下马,树林中不适合骑马,而且它们已经驮着四人还有各自的装备劳累了一天了,是时候让他们休息休息了。 于是几人纷纷下马,牵着各自的马进入了林子。 进入林子之后,一行人走了一会,王芸突然开口道: “看这片林子的长势,应该有个数十年了。” 景页则掏出了地图丢给了对方说道: “地图是不良帅给我的,我没在上面看到这里有树林。” 王芸接过了地图,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从地图上看见树林,她皱了皱秀眉缓缓开口道: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外界发生了一些事情,以至于我们所了解的信息不足以拿来判断周围环境了。”说着将地图还了回去。 景页重新将地图收好,点了点头说道: “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现在只有城池的位置大概率不会变化,其他的地理信息可能跟地图上的完全不一样了,不管怎么说,咱们只能随机应变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里还在想着临走时不良帅叮嘱的话,外界的情况很糟糕,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众人仍然往林子深处走着,马蹄轻踏与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四周,显得有些突兀,天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一行人来到一处空地便开始考虑是否在这扎营休息。 白炼率先开口道: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我看四周还算比较空旷,马匹也累得不行了。” 景页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的地势稍微高一些,四周树木没有那么茂密,确实适合扎营,于是点了点头说道: “那就在这休息吧,晚上也不适合在林子里赶路。” 于是几人便分配了一下任务,由白炼与景页去拾柴火,顺便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王芸与约翰神父则负责将帐篷支起来。 景页两人很快将柴火收集好了,堆在空地中央,接着景页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开始准备点燃篝火,这时一旁的白炼跑了过来问道: “诶,借我两颗铁丸呗?” 正忙着生火的景页抬头疑惑地问道: “你要干嘛?” 白炼笑嘻嘻地说道: “我刚刚拾柴火的时候,发现了两只兔子,这不是不想吃家里带出来的肉干和干粮嘛,想着打两只兔子打打牙祭。” 景页看着白炼有些无语,这家伙是拿这次出门当郊游了吗,还有心思打猎?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一些人总不能一直死气沉沉地赶路,于是丢给了他几颗铁丸叮嘱道:“别跑太远啊!” “你就放心吧!今晚请你吃烤兔肉!”白炼接过了铁丸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林子里。 第54章 进入森林 忙活了一阵,终于把火点起来的景页起身拍了拍手,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白炼还没回来,这时约翰神父与王芸已经将帐篷搭好了,走了过来问白炼去哪了。 “这家伙非要去打兔子,我寻思说赶了一天的路了,让他放松放松,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 景页此刻已经有些后悔了。 王芸皱着眉说道: “这森林本来就出现得诡异,咱们在这里更是要多加小心,你怎么还敢让他独自去打猎呢?” 景页则是无奈地解释道: “你不了解这个家伙,他要是觉得烦闷会想尽一切办法找乐子的,这时候不让他去,到时候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呢。” 约翰神父倒是没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见两人快吵起来了,连忙出来打圆场: “两位先别吵,我觉得白先生的功夫那么强,肯定不会出事的,就算遇到了麻烦处理不了,脱身应该也不难,实在不行我们就一起去找找,总好过在这争论不是吗?” 两人听了约翰神父的话之后便不再争执了,他们也知道这样下去没有意义,于是准备简单收拾收拾就去寻找白炼,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处草丛突然抖了两下,所有人顿时警惕了起来。 景页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夜风的剑柄上,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见那草丛抖了几下之后,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身上湿漉漉地沾满了灌木丛上的叶子,一手提着两只兔子一手提着两条肥鱼,正是白炼。 他一边提着自己的战果一边朝着几人小跑过来,兴高采烈地说道: “今晚有口福了!快过来帮忙料理一下!” 一见是白炼,景页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家伙还好没出事,转而又有些生气,上去抬腿给了白炼屁股一下,把对方踹得直接扑倒在地。 “让你去打个兔子,你倒好,还跑去抓鱼,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准备出去找你了?” 白炼转身坐在地上,用手揉着屁股,他心里清楚自己花的时间确实久了点,景页这是担心自己,于是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摆出一副幽怨的神态说道: “这不是追兔子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一条小溪嘛,就没忍住顺手抓了两条鱼。” “行了行了,还不起来等着我抬你啊?” 景页其实也没有特别生气,毕竟人已经回来了,也就不用再想那么多了。 见景页似乎气消了一点,白炼一骨碌爬了起来,搂着景页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 “诶,别生气了,我保证我下次绝对只打兔子不抓鱼了!” 景页扶额,无奈地说道:“你这家伙还想有下次?” 一旁的王芸与约翰神父见白炼已经回来了,也就放心了,四个人围坐在火堆旁,由神父和景页负责把一只兔子剥皮料理,王芸和白炼则把两条鱼去鳞去内脏,剩下的一只兔子用白炼的话来说就是备着明天吃。 约翰神父一边用小刀划开兔子的皮肤一边赞叹道: “白先生你可真厉害,居然打到了这么多猎物,那两条鱼足有四斤重了,这些东西足够咱们吃两三天的了。” 白炼一边刮着鱼鳞一边得意地笑道: “那必须的,论打猎,整个京城也就景页能和我相提并论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铁丸丢给了景页说道:“有颗打鱼的时候弄丢了。” 景页没说什么,接过了铁丸顺手塞进了衣兜里,接着将剥好皮的兔子用洗干净的木棍穿好,架在了火堆上,而白炼与王芸此刻也弄好了鱼,用同样的方式架在了火堆上。 这时,景页随口问了一句:“那小溪在哪?” 正等着吃烤兔子的白炼心不在焉用手一指回到:“那边不远,走一会就能到。” “那边?” 看着白炼手指的方向景页皱了皱眉头,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随即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事情。 景页视线流转之间无意中瞥见了王芸,只见她正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鱼血出神,这才想起来她那特殊的嗜好,连忙让白炼带她去小溪,把手上的血洗干净。 白炼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伸手就要拉住王芸,结果被对方躲了过去,只见王芸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 “你们激动什么?只不过是一些鱼血罢了,还不至于让我失控。”说罢掏出了自己的手帕将血迹擦干。 几人之间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约翰神父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接着将油纸打开,露出一块黄色发亮的块状物。 他掰下一块笑着说:“烤肉就这么干烤肉质肯定会变得很老的,这回让你们尝尝黄油烤肉的味道。” 说着将那块状物涂抹在兔肉的表面上。 随着火焰不断地炙烤着,兔肉上的黄油逐渐融化,包裹着兔肉散发出一阵淡淡的奶味香气,引得众人的鼻子一阵耸动。 白炼凑上前使劲闻了闻,奶香味顿时充满了鼻腔,使得他不停地咽着口水,恨不得现在就把兔肉抱在怀里啃。 景页一把扯住白炼的衣服往后拽,说道: “还没熟呢!你想拉肚子啊!” 王芸则是有些好奇地问约翰神父道: “这黄油是从奶里提炼出来的吗?” 约翰神父因为几人对于他的黄油表现得很喜欢,觉得非常开心,听到王芸的问话笑着回道: “没错,这种黄油是从牛奶里提炼出来的,在我的家乡,也有人从羊奶里提炼黄油,这种油方便携带,而且味道很香,所以在我家那边很常见。” 王芸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这时神父又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了几个碗递给众人,说道: “等会你们吃的时候,可以在这个碗里抹一下再吃,这样就有咸味了。” 白炼拿着碗有些无语地说道: “你这家伙怎么出门还自带碗筷的?咱们是出去完成任务,不是吃席啊。” 神父则是憨厚地笑了笑说道:“只有碗,没有筷。”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景页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这个队伍迟早要完,这都是什么人啊,一个有可怕嗜好,随时可能失控的千金大小姐,一个是在未知情况下还打猎抓鱼的纨绔子弟,一个是出门自带碗筷的异邦神父…… 想到这景页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办法,只能顺其自然了,接着把手中的碗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了起来,只见这碗款式不大,只有人的手掌大小,材质较为坚固,放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表面是乳白色夹杂着一些淡红色。 “原来是盐岩做的。” 以景页的阅历,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什么做的。 与此同时神父不断地反转着烤兔子与烤鱼,还时不时地往上抹着自己带的其他调料,这娴熟的手法看得白炼几人一愣一愣的,当然,也有对于他带着这么多调料的吃惊。 又过了一会,火架上的兔肉与鱼已经开始不断地往下滴落着油了,肉香混着奶香飘散在整个营地之中,很明显,已经是烤熟了。 闻着香气,白炼早已是馋涎欲滴,赶紧拿出了一把小猎刀直接在烤兔子的腿上割下来一片肉放在碗里,然后按照约翰神父说的那样,在碗里抹了一下放到了嘴中,顿时一股浓郁的奶香逸散在口中,同时还伴随着烤肉独有的烟熏味与恰到好处咸味,这让白炼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野外烧烤了,顿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见到白炼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景页不禁有些好奇这黄油烤兔肉加盐岩的味道了,也学着白炼试了一下,在尝过了兔肉之后,景页也被这味道震惊了,忍不住对神父说道: “你光靠这手艺足以在京城立足了,真的很好吃。” 就连王芸,在尝过之后也夸赞了一句“味道确实比京城的很多厨子做得都好。” 见大家都喜欢自己烤的肉,约翰神父心里也很开心,不过他没有着急吃,而是先做了一个餐前祷告,只见他闭上双眼,双手互相握住放在胸前,低声说道: “主啊,感谢您赐予我们食物……” 白炼一边嚼着兔肉一边斜眼看着神父的举动,心想着自己才不要被他蛊惑信教,吃个饭都这么麻烦。 众人将一只烤兔与两条肥美的烤鱼分食之后,围坐在火堆旁互相聊着天,景页在不断地询问着王芸关于草药的事情,想了解一些基本草药用法,他觉得这种事情不能单纯依靠别人,自己或多或少的得掌握一些。 约翰神父则是不断地跟白炼讲述着圣经里的故事,希望能让白炼跟着自己去信仰上帝,白炼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已经快被磨出茧子了,这几天约翰神父待在他家,只要有机会就抓着自己念叨着上帝的事,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烤肉这么好吃,他可能已经被烦得给对方一拳了。 这时,正在和王芸请教草药知识的景页,谈论到关于水里的某些水草也能作为敷伤药使用的时候,景页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便是关于白炼所说的小溪,当时白炼所指的方向,不是自己这几人来的方向吗? 想到此处,景页顿时愣住了,自己几人来的时候没有经过或者看到小溪啊,别说看到了,连水流都没听见。 第55章 移动的树林 想到此处,景页顿时警觉了起来,思考着要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王芸见景页突然沉默,表情也变得奇怪了起来,就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景页犹豫了一下,便将自己所发现问题和王芸说了一遍。 “嗯……” 王芸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看向了白炼与神父,对他们喊道:“白公子、约翰公子,麻烦你们过来一下。” 白炼与约翰神父见王芸似乎是有事找自己,便停下了话头,走了过来,约翰神父开口问道:“王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王芸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表情,即便是刚刚吃东西的时候她也是将面纱微微掀起,看不到全貌,但是此刻的她眉头紧皱,眼神也有些担忧。 只见她开口说道: “刚刚和景公子在聊天的时候,发现了一些问题,我们现在是一个队伍,往小了说彼此可以彼此照应,往大了说面对那些诡异恐怖的事物我们是需要互相托付生死的,这一点你们赞同吗?” 白炼当即说道: “那是自然,别的不说,如果有怪物想要伤害你们我肯定拿命保护你们。” 约翰神父则是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说道: “神说,同伴之间容不得背叛与怀疑,不然是要下地狱的。” 景页皱着眉看着王芸,不知道她突然把白炼与约翰神父叫过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自己刚刚跟她说的东西跟这些东西没有任何关系啊,但是景页依旧点了点头,表示对王芸所说的这些话的赞同。 见众人没有异议,王芸这才定定地看着景页说道: “景公子现在很纳闷我为何突然说这些吧?其实很简单,在今天一天的相处之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我们这个队伍,面对异常的事情依旧保持着正常的分析方式,我觉得这对于现在的我们是很危险的。” “什么意思?” 景页有些不明白对方说的话,白炼和约翰神父也是一脸茫然。 王芸伸手捋了一下自己的秀发解释道: “我想景公子与白公子肯定已经经历了不少关于邪教的事情了吧?就比如夜市那晚我们所遇到的怪物,当然,肯定不止这一件事,在今天之前肯定也遇到过其他的类似的事情。” 景页点了点头回到: “没错,我和白炼确实遇到了很多类似的事情,但是这些又和你所说的那些有什么关系呢?” 王芸笑了笑,解释道: “今天在遇到这个突然出现的森林时,你和白公子虽然表现得困惑和警惕,但是并没有一丝慌乱与怀疑,就好像已经见怪不怪的一般,这是好事,代表你们已经开始习惯这种事情了,但是从你刚刚和我说的让你觉得诡异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你的思考方式与做法有问题。” 听罢景页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并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于是便说道:“还请王姑娘赐教。” 王芸点了点头道: “从我们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即便是一点点让自己觉得诡异的事情,不寻常的事情,我们都必须第一时间和其他人分享,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事情背后是否隐藏着其他的东西,只有让所有人知道,大家心里有个预防才能做到防患于未然。” 景页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看着王芸,而王芸又接着说道: “其次,景公子你从现在开始必须换个思路,就拿你刚刚说的情况来看,白炼在我们来的方向发现了小溪,但是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经过小溪,面对这个问题你只感到困惑,却没有什么猜想,这是不对的。” “我认为你需要大胆一点,哪怕你的想法会让人觉得恐惧、不可思议甚至会让人觉得你疯了,但是在这个已经发生异变的世界里,说不定那就是真相。” 说完王芸认真的盯着景页。 一旁的白炼听了半天也没听懂王芸到底想说什么,正想得抓耳挠腮呢,突然听到王芸说自己发现的小溪是在自己一行人来的方向,顿时愣住了,仔细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嘴里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靠。” 景页这时也不再沉默,而是低声说道: “我大概懂你意思了,以后再遇到这种类似的事情我会第一时间和你们说的。” 王芸则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景公子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说你是故意隐瞒,你可能是怕大家慌乱或者引起队伍恐慌,这能理解,但是现在已经是非常时期,我们也得非常对待。” 接着她叹了口气说道: “可能景公子会觉得我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是个女子却有着这么奇怪的想法,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说一切都在七岁那晚改变的,那晚之后的我对于所有的事物的思考方式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时,一直听着几人谈话的约翰神父开口了,只见他疑惑地问道: “所以,谁能解释一下那条小溪是怎么出现的?” 景页揣摩着王芸说的那句“要大胆去思考。”犹豫着说道: “我现在有两个猜想,但是不能确认。” “什么猜想?”众人都好奇地看向景页。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景页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突然出现的树林,来的路上出现的小溪,能满足这两件事的条件,只有可能是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我们不知不觉迷失了方向,而且这种迷失必须是很强烈的,以至于我们连短期记忆都无法清晰地回忆起来。” 王芸听罢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否定了,说道: “不可能,我们进树林的时候我有注意到太阳落山的位置,即便是进了树林视野被遮挡,但是依旧可以通过光的明暗来判断夕阳的方向,而且天黑扎营之后我也有注意星星的位置,我确定我们没有迷失方向,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这段话她说得斩钉截铁,表示自己肯定不会弄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了。” 景页语气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缓缓说道:“这片林子是活的。” “活的?!” 白炼张大了嘴巴看着景页,他完全没想到景页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景页则是平静的重复了一遍说道: “没错,是活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们身边的地形为何在不断地变化,不过现在我还没弄明白的是这种变化是如何触发的,又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的。” 众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王芸开口说道: “我觉得这件事情目前对我们所造成的影响就是可能会让我们在树林里丢失方向,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太阳的位置与星星的位置去判断我们有没有迷路,所以只需要多注意多提防就好,不用过于地紧张。” 景页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但还是补充了一句: “是这个道理,但是我们还是得留一个人守夜,以防不测,毕竟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四人皆是点头同意,于是分配了一下守夜的顺序,第一班由白炼守,其次是景页、王芸、约翰神父。 本来景页与白炼都是打算照顾一下姑娘,让王芸好好休息的,结果对方强烈要求在一个队伍里要平等对待,坚持要守夜,于是也就随她去了。 接着几人都回到了帐篷,只有白炼便开始守着第一班的夜。 随着时间推移,夜渐渐深了,白炼坐在火堆旁,一边听着火堆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一边擦拭着自己的枪,说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用过枪了。 看着自己手里的枪身与枪尖,白炼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最近遇到事情都是有什么用什么,匕首、唐刀,甚至是景页的暗器,这回要是再遇上什么事情,一定要那些怪物尝尝自己的枪法。 想到这白炼一时兴起,将枪身与枪尖组装到了一起,然后站了起来,就在营地的空旷处开始练习枪法。 只见他闪转腾挪之间,不断地用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呜呜”声,他的周围也不断闪现着枪花残影,接着他猛然一个转身,借势将枪尖朝着一棵树狠狠刺了过去,只听见“咚”的一声,白炼手中的枪好似没有遇到阻碍一般直接洞穿了过去。 将枪捡回,看到了自己的“成果”,白炼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啪啪啪”的掌声,回头一看发现是景页,他正站在背后一边鼓掌一边带着笑意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睡不着吗?” 白炼老脸一红,连忙走回火堆旁将枪拆卸开装好。 景页也坐到了火堆旁,捡起了一根树枝拨弄了几下火堆,笑着说道: “大晚上的你舞枪,我觉轻,被你吵得哪睡得着啊。”说完将树枝丢到一边,用手撑着地看着白炼。 白炼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挠了挠头,说道: “我一时兴起没忍住就想练练,没事了,我已经收起来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景页并没有动作,两人就这么坐了一会,接着景页开口说道: “没事,反正也快到我接班了。”顿了一下,他又说道: “另外,刚刚在帐篷里想了一下,王芸说得没错,现在世界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应该第一时间把自己发现的情况告诉你们的。” 白炼则是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又不在乎这些,反正我对你是了解的,所以我相信你是有着自己的决断的。” 听到这话景页一直担心的事情也就放下了心。 第56章 叮嘱 其实对于景页来说,整个队伍里他最信任的就是白炼了,两人从小就认识,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可能是因为从小生活在一个商人的家庭环境中,导致景页平日里待人虽然比较亲和,但要说到信任对方,除非是家人,不然不那么容易做到。 白炼便是他为数不多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在王芸指出他的问题之后,他一直都很担心白炼会因为这个对自己有所怨言,好在目前看来是没事了。 “话说,咱们不把死灵之书和那块石头的作用跟约翰神父和王芸说一下吗?我感觉这个还蛮重要的诶。” 白炼一边说着,一边朝火堆里丢了一根树枝。 景页一愣,挠了挠头说道: “你不说这事我都忘了,这两个东西确实要跟他们说一下,不过他们还在休息,等有空了再说吧。” 白炼点了点头说道: “嗯,不着急一时。”说完打了一个哈欠,景页见状,便说道: “你快回去休息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白炼则看了看天上的星星,眼睛里带着一些倦意,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正起身准备回帐篷里,这时景页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说道:“等会!”语气有些急促。 被一丝困意弄得有些迷糊的白炼疑惑地看向景页,只见对方正一脸惊疑不定地盯着自己身后,心下顿时警觉起来,脑袋也顿时清明,快速的回头查看情况。 可是白炼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身后只有茂密的树丛与火光照应不到的黑暗。 于是白炼疑惑地看向景页,正打算询问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刚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再次回头仔细的看了看,但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使得白炼心里放松,反而让他更加紧张了起来,因为以他对景页的了解,景页绝不是随便开这种无聊玩笑的人,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才会让他有这种反应。 一直死死拉着白炼手的景页轻声说道: “你刚刚用枪在树上扎的洞不见了!” 白炼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回头觉得哪里不对劲的点在哪了,自己刚刚练枪在树上扎的洞不见了,此刻原本有洞的那棵树的位置上已经换了一棵树,不再是原来的那棵了。 “这……” 白炼眼神中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连忙问景页道: “那棵树什么时候被换走的?你的位置能看到我身后,有没有发现什么?” 此刻的景页是围坐在火堆前离白炼隔着一两人的位置,所以看向白炼是侧着头看的,于是景页也是有些紧张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上一秒还看到你身后的树上有洞,接着看了一眼火堆又看向了你,它便消失了。” 白炼吃惊地说道: “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无声无息地就换了棵树?” 这个情况有些颠覆了他的认知。 见白炼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景页连忙伸出手指放在嘴边说道: “嘘,你小点声!王芸和约翰神父还在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别吵着他们。” 白炼有些着急地说道: “这个情况不用和他们说一下吗?这个林子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景页听罢皱着眉,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 “之前就有推论说这片林子是活的,能随意改变地形,那时候就说了对我们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刚刚的发现也只是表明了这片林子改变地形的方式,不算大事,等他们醒了我会和他们说的。” 听着景页的话,白炼有些迷惑地看着对方,他总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说不上来,想反驳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作罢。 这时景页又一次催促白炼回去休息,白炼没办法,只能听话地回帐篷了,只留景页坐在火堆旁。 孤身一人的景页坐在火堆旁,眼睛有些愣愣地看着远处的树林,跳动的火焰不断地让周围树木的影子发生变化,显得格外的诡异。 景页现在心里有些混乱,刚刚与白炼发现的异状他是打算直接告诉王芸与约翰神父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了拖延,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于是从口袋中摸出了那块有镇静精神力量的石头。 将石头握在手中,景页感觉自己的脑袋逐渐清明,内心不再被烦躁的情绪缠绕,轻出了一口气,景页缓缓地看向自己手中的石头,在月光的照耀下,石头的皮壳泛出一丝丝的银色的光芒,显得有些神秘。 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景页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这种莫名产生的感觉与突然做出与自己想法相反的举动绝对有哪里不正常,等到该王芸守夜的时候,自己必须问问她的看法。 想到这,景页将石头收了起来,开始警惕地守着整个营地。 过了一会,景页自己也记不清是第几次往火里添柴了,身后帐篷的帘子被掀开,王芸带着面纱抱着佩剑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来到景页身边坐下轻声说道:“你去休息吧,接下来轮到我来守夜了。” 景页没有动,而是从怀里拿出了石头放在了身边说道:“我有些事情得和你说一下。” 接着就将刚刚发生的事,以及这块石头的由来,和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跟王芸详细地说了一遍。 “我有种预感,我未来如果再继续依赖这块石头的话,我就会发生一些变化,一些可怕的变化。” 景页有些沉重地说道。 这些话让刚刚伸手准备触摸石头的王芸停止了动作,犹豫再三,王芸还是收回了手,她皱着眉说道: “光从你说的事情,我没办法判断你的变化与这块石头是否有关系,如果这块石头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以后尽量少接触不就行了?” 尽量少接触吗?景页心里想了一下,突然想到那晚遇见大胖女人,所有人在第一次看到对方真容的时候,无不惊骇万分,若不是这块石头帮助自己几人恢复了神智,可能当场就因为心神不稳被对方击杀了。 但是王芸是个例外,在七岁的时候,目睹了天上的怪异景象之后,精神变得古怪,即便是目睹了大胖女人的真容也能自己快速恢复。 想到这,景页叹了口气,无奈的回到道: “你不明白,在面对很多情况的时候,我们没有你那样的精神承受能力,目睹自己不能理解或者让我们感到害怕的东西之后,多少都会因为震惊而愣神,如果不能依靠这块石头快速恢复神智,这种愣神是会致命的。” 景页说完,王芸沉默了,她知道景页说的是对的,过了半晌,她才再次开口问道: “那如果真的是因为这块石头你们三人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可怕又不可逆转的变化,你该怎么办?” 景页没有回答,咬着嘴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二人就这么坐了一会,终于,他开口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时候,不管是谁,我都会杀了他,如果是我的话,你就找机会杀了我。” 王芸睁大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王芸受不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正打算开口让景页回帐篷休息,景页突然抢先一步说道: “对了,刚刚和你说的关于这片林子奇异的现象,我想做个实验。” 王芸一愣,问道:“什么实验?” “很简单,等会我去在一棵树上用剑划出痕迹,你盯着那痕迹看,我说闭眼你就闭眼,我说睁眼你就睁眼。” “好。” 于是景页站起身,将夜风抽出,漆黑的剑身映射着天上的月光,显得格外肃然。 只见他走到一棵树旁边,这棵树的位置正好是王芸此刻的正对面,站定之后,景页随即抬手挥剑,在树干上划出了一个叉的记号,接着将夜风收起,走到了王芸身边同样盯着树干上的记号,对着王芸问道: “准备好了吗?我们准备开始。” 王芸此刻好奇心大起,点了点头回道:“准备好了!” “好,那我们开始,现在你好好盯好那棵树上的记号,不要眨眼。” “嗯。” “好,你现在闭上眼。” “闭上了。” “嗯……现在睁开。” 王芸睁眼,发现那棵树上的标记还在,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景页,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景页则是笑了笑说道: “别着急,还没结束呢,你现在继续盯着那个记号。” 王芸只好再次盯着那记号,死死地用目光盯着,如果此刻目光是具有力量的话,王芸甚至觉得自己的目光可以在那记号上留下两个洞了。 “好,现在闭眼。”景页这时发出指令。 “嗯。”王芸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闭上眼了。 “好,这回我们倒数三个数再睁开,我来数,三……二……一!睁眼!” 王芸这时将眼睛睁开,发现那棵树上的印记不见了,不单是那印记,就连那棵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灌木丛。 “这!” 王芸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疑不定地看向景页,却发现此刻他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只不过眼神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发现问题答案的兴奋。 第57章 守夜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王芸吃惊的察看着四周环境,发现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不光是一些植物原本的位置已经被别的植物替代了,就连营地周围的一些石头也消失了。 王芸将震惊目光投向景页,问道: “你做了什么?” 景页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在兴奋地笑,又好像在狂热地寻找着什么,王芸觉得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就好像一个小偷,发现了一个装满财宝的箱子,但是外面上了锁,在费劲一番功夫之后终于打开了锁拿走了财宝,最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层夹层,上面有更复杂的锁。 王芸怕景页出问题,于是伸手推了推对方,而景页被推了之后,回过了神,有些愣愣地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了吗?我刚才有些走神了。” 见景页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状态有问题,王芸也不好解释,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担忧,再一次问道: “你刚刚做了什么?那棵带着标记的树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和你一起闭眼了。” 景页摇了摇头回道: “刚刚只是有一个猜想,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和白炼在一起遇到的情况,当我的目光移开那棵树,白炼也没有再注视的时候,那棵树才发生了替换,所以我觉得触发这种情况的媒介可能是目光的注视。” “现在看来,其实在我们的目光没有注视周围树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发生位置上的改变了,但是因为这些树的外表区别不大,所以即便发生了位置上的替换我们也没有发现,而我现在唯一搞不懂的便是这片林子是怎么拥有这种力量的。” 景页想了想又补充道。 王芸听罢有些发愣,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是很难理解的,好在她的思想比较特殊,很快地就接受了这一切,并开始思考这种情况会不会对队伍产生影响。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吵死人了……” 这时,景页身后的帐篷的帘子被掀开,白炼和约翰神父走了出来,两人都是睡眼惺忪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约翰神父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天还没亮呢。” 景页用手指了指周围说道: “你们自己看吧。” 白炼和约翰神父这才环顾四周仔细打量起来,虽说树木之间比较相似,之前可能发生改变众人没有发现,但是这次似乎连地势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众人所处较高的地势,现在也变得较为平缓。 “这……” 白炼与神父一头雾水,完全不能理解营地发生了什么,景页见状,便把刚刚的事以及自己的猜想跟两人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在我们没有看着周围的时候,周围环境是在不断变化的?” 约翰神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天哪,这里是神居住的地方吗?只有上帝才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啊!” 白炼倒是没多大反应,毕竟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了,他比起神父反而更容易接受这些。 王芸这时走了过来说道: “幸好我们有安排一个人守夜,让周围的环境变化得没那么离谱,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条河突然出现将我们冲走。” 众人皆是点头同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白炼挠了挠头问道。 “这个倒不用担心,只要确保一直有人监视着周围就行了,现在是我的守夜时间,离约翰神父守夜时间还有两个时辰,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的。” 说着王芸便开始将三人往帐篷里赶。 “你一个人守夜真的没问题吗?”景页有些不放心王芸一个姑娘守夜,有些担心地问道。 王芸听罢没多说什么,抬手拔剑刺向景页,几乎是瞬息之间,剑尖便停留在了景页面前。 景页表情未有过多的变化,心中却暗暗吃惊,虽说自己从小习武,但这一剑如果是真的想要杀自己,以刚刚的速度,自己躲避起来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见对方已经将态度摆明了,景页也只好不再坚持,转身便进了帐篷。 王芸则将剑收起,走到了火堆旁坐下。 过了一会,帐篷中传出三人的平稳的呼吸声,王芸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用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此刻的她内心有些复杂,眼睛虽说在盯着四周,但是心思却在不断地翻涌着。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或者说,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是个怪物,偏执而又疯狂地探究着问题的答案,为此可以残杀生灵,甚至付出更大的代价。 直到那晚遇见了景页与白炼,其实早在景页和白炼与那个怪物缠斗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看着了。 那个在常人眼里恐怖而又惊惧的怪物,在她的眼里却显得那么令人着迷,她确定自己没有想错,这个世界潜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自己所追寻的问题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只要自己跟着景页一行人,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王芸是这么想着的,直到今天,在遇见异常状况之后,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景页却很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关键契机,并且大胆地给出猜想,接着验证。 他甚至都没有考虑后果,只想验证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在这一点上,王芸觉得他与自己很像。 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或许,因为那块奇异的石头,他也变得和自己一样了,内心都变成了怪物? 火堆中不断地传出噼啪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摇了摇头,仿佛想把自己这些奇怪的想法抛在脑后一样,王芸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任何人、任何事都与我无关,我只要找到我的答案就够了。” 王芸如此想着。 夜晚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轮到了该约翰神父守夜的时候了。 王芸轻轻地走到了帐篷里,看见几人都躺在一个铺好的垫子上,于是捡了块石子,用手指一弹,击中了约翰神父。 “唔!” 约翰神父一抖,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盯着自己的王芸,这才反应过来该自己守夜了,连忙爬起来,拿上了包裹便走了出去。 “王芸小姐,你快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约翰神父捋了捋因为睡姿不佳而有些杂乱的金发,笑着说道。 “嗯。”王芸点了点头,嘱咐道:“记住,别打瞌睡,别长时间闭眼。” “放心吧!交给我了!”约翰神父一口答应。 见王芸已经走进帐篷里了,约翰神父将钉头锤从包裹里拿出,提在手上,然后走到了火堆旁坐下。 接着又从包裹里拿出了一本书,书本外面用异邦字写着一些东西,他则打开认真地阅读了起来,表情也变得无比虔诚。 “神说,我是在告诉你们,你们只要有信心,不怀疑,就算你们对这座山说:“起来,头在海里”,也会发生。只要你们有信心,凡你们祷告所求的,都会得着。” 约翰嘴里轻轻念读着,仿佛世间万物都消失在了他的心中,所存留的只有这本书里的内容。 于是这一晚,便随着他的低低的诵念声安然度过了。 次日清晨,白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吐槽道: “我总感觉昨晚睡着之后有蚊子叫,一直嗡嗡嗡的,搞得我都没怎么睡好。” 景页则是笑着看了一眼自己身侧骑着马的约翰神父,心想白炼这家伙肯定是把约翰的念经声给当成蚊子声了。 “景页,我们现在只能靠太阳辨别方位,你的地图至关重要,等我们走出林子一定要第一时间对照一下。” 王芸骑着马对着景页说道。 “嗯,我会的。”景页点头应着。 由于这片林子的未知力量,几人不想在这里停留得太久,于是加快了速度,除了必要的休息,尽量不在这耗费更多的时间。 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几人眼前一亮,走出了林子,来到了消失已久的官道上。 白炼情不自禁地笑道: “可算是出来了,景页一说这林子是活得,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来,万一被这林子惦记上本少爷,要一直追着我可就麻烦了。” 景页打趣道: “惦记你?惦记你什么?惦记你打林子里的动物吃还是惦记你砍林子里的树烧火啊?” “你少来!本少爷怎么说也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只要是活得东西多少都会有点觊觎于本少爷。” 说着还学着那些戏里的美男子比划了一下,显得自己和他们一样。 景页翻了个白眼,骑着马往前赶路,根本就不想回白炼这些瞎话,但是转念一想,转头向着王芸问道: “王姑娘,你觉得白炼说得对吗?”脸上的笑容不言而喻。 王芸戴着面纱,看不到表情,只是用眼睛瞥了一眼白炼,淡淡地说道:“五官端正……” 白炼见王芸夸自己连忙叫道: “你看!你看!连京城里出名的冰山美人王姑娘都夸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智若愚。”王芸又补充了一句。 白炼顿时没声了,一脸无奈地看着王芸,但是对方却根本没理他。 “哈哈哈哈哈!”景页看着白炼吃瘪的样子,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一旁啃着肉干的约翰神父这时开口了。 “我觉得吧,白先生如果在我家乡的十字军里,一定会被授予骑士的。” “洋和尚,骑士是什么?有我家神策军厉害吗?” “骑士代表着拥有忠诚、信仰、荣耀、勇气精神的人,是对于一位男士的极高评价,我觉得白先生你很符合这些标准。” “好兄弟!果然只有你慧眼识人,来,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酒,你尝尝,哦对了,你们洋和尚能喝酒吗?” 看着两人嬉闹,景页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保持着这样轻松的氛围或许对自己一行人也不是坏事。 于是一行人继续朝着幽州进发。 第58章 奇怪的兔子 在官道上经过三天两夜的不断赶路之后,景页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地图上所标注的森林前。 白炼有些好奇地说道: “这回又和地图上对上了,我还以为地图没用了,感情只有那片林子是有问题的呀。” 景页皱着眉盯着地图上所标志的森林符号,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之前那片林子虽说有些诡异,能够随意改变地形地貌,但是依旧有动物栖息,对众人的威胁性也比较小,但是这片森林从外面看上去,有些过于寂静了。 想到这,景页猛然记起来,似乎从今日中午开始,自己就没怎么见过活物了,之前在赶路中多少还能见到乱跑的野兔与时不时飞过头顶的鸟儿,但从中午到现在,除了自己几人的声音就连虫鸣鸟叫也消失不见了,这对于一座森林来说,是极为不正常的。 强行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景页收起地图郑重地对众人叮嘱道: “等会进入森林之后,一切小心,我觉得这森林不太对劲。”接着将自己发现的诡异情况说了一下。 众人听罢这才意识到似乎真的像景页说到那样,自中午起就没怎么见到活物了,于是各自都将身边的武器检查了一下,以防不测。 约翰神父这时开口道: “不管遇到什么,神的光辉都会庇佑着我们的。”说完用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于是,众人便进入了森林。 一进林子,景页就感觉自己似乎是进入了一个结界一般,充满了阴冷、寂静,而又有些不安的气氛。 其他人似乎也是感觉到了不对,表情都严肃起来,就连平时嘻嘻哈哈的白炼也收敛起了笑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景页停下了脚步,将手搭在了夜风上,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这片森林里的动静,但是一无所获。 这时,王芸忍不住开口说道: “如果说之前的林子给我们的感觉是活着的,那这片森林所带来的感觉就正好相反,和死地一样。” 没错,这片森林虽然树木长得都极其茂盛,欣欣向荣的一大片,但是周围却连虫鸣也听不见,极度的安静所带来的便是极度的压抑,以及一丝隐隐约约的死气,让周围的一切显得分外怪异。 如此沉重的气氛让白炼这种张扬的性格的人感觉非常不舒服,就好像被人用看不见的布匹包裹着一般,挣扎不开且呼吸困难,让他身不由己地加重了呼吸的力气。 众人皆立足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任何威胁,这才继续往前走。 听着似乎是因为安静的环境而被无限放大的脚步声,白炼忍不住开口问道: “景页,咱们大概需要多久才能走出这片森林啊?这林子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太安静了,好像一个活物都没有。” “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忍一忍,这林子很不对劲,我从来没听说过没有活物的林子。” “上帝啊,这里难道是被您遗弃了吗?为何看不到任何生灵活动的痕迹呢?” 没有人回答约翰神父的疑问,没有人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之后,白炼有些承受不住了,叫停了众人,希望可以休息一会。 景页知道,这样的压抑环境对他来说一种煎熬,平日里以白炼的精力可能连续走个半天都不会觉得累,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对他精力的消耗却是几倍的增长。 想到此处,景页便点头同意了,于是众人各自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休息。 “妈的,这破地方真没意思,还他妈邪乎,林子里的动物都去哪了?死完了?” 白炼一边烦躁地揪着地上的杂草一边骂道。 这时,仿佛是为了证明白炼所说的是错误的一般,就在众人皆沉默不语的时候,离白炼不远处的一丛灌木突然抖动了几下,钻出来一只雪白的兔子。 “嗯?” 四个人都愣愣地盯着这只雪白的兔子,仿佛它的出现推翻了几人的错觉一般。 白炼愣了一下,然后转为狂喜,可算是有个活物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怎么说也得抓住这个兔子玩玩,于是如狼一般地扑了上去。 “白炼!住手!” 景页刚看到这只兔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它出现得太过突然了,而且自己常年打猎,这种雪白的兔子多只有城里大家族养的宠物才会有,野兔多半是杂色的,这只兔子绝对有问题,想着让白炼冷静一点,仔细观察一下以防生变。 但是白炼的动作太快了,几乎是景页的话刚说出口,他就已经扑到了那兔子面前,接着伸手去抓。 奇怪的是这只兔子面对众人丝毫没有恐惧的感觉,甚至在面对白炼的扑击的时候不躲不闪,只是将嘴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一直张到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嗯?” 白炼看到兔子的怪异举动之后,心中兴奋的感觉逐渐熄灭,转而变得有些不安,这时听到了景页的喊话,加上身体的本能告诉自己,这时候如果伸手去抓这只兔子,会发生很糟糕的后果。 于是白炼强行扭转了自己的前扑之势,用右手用力的捶了一下地面,让自己的身体在整个过程中转动着绕过了兔子。 但是这只兔子却丝毫是没有要放过白炼的意思,它的嘴巴以一种夸张的角度张着,里面本应该是兔子的门牙此刻却变成了锋利而又密集交错的犬牙,同时牙床与牙龈也是灰色的,显得格外瘆人。 它的嘴中发出一阵如风箱般的卡壳声,猛然朝着绕过自己的白炼的脖子咬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无论是白炼的动作还是兔子的突然袭击,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景页在内根本来不及上前去搭救,景页反应已经足够快了,伸手就朝自己的包裹里拿铁丸,想着用铁丸击飞兔子去救白炼。 但是这铁丸从包裹中拿出也是需要时间的,白炼此刻生死一线根本等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空气中传出“呜”的一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撕破了空气一般快速地飞向了那只兔子,接着就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白炼扑到了地上,随即快速地一个起身,伸手摸了摸脖子,发现还在,没有受伤,于是长吁了一口气,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刚刚是有什么东西砸中了兔子救了自己,连忙查看怎么回事。 只见此刻的兔子已经被一柄钉头锤深深地砸进了一棵树中,兔子脑袋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有两条兔子腿露在外面不断地抽搐着,而钉头锤的主人还保持着将它扔出的姿势。 “我靠!洋和尚你干得漂亮!你以后就是我兄弟了!” 白炼跑到约翰神父的身边,紧紧地给了对方一个拥抱,接着又转头看向那只兔子有些后怕地说道: “兔子怎么会长那种牙齿?”。 此刻的约翰神父依旧保持着平时的微笑说道: “白先生你是被上帝选中的人,我怎么能让那如恶魔一般的兔子伤害你呢?” 景页与王芸并没有参合这两人的扯淡,因为这二人注意到那只被砸碎脑袋的兔子流出来的血不是红色的,而是灰色的。 王芸眼中满是好奇与兴奋,这种颜色的血液她从未见过,恨不得立马将眼前的这具兔子尸体解剖开,看看还有什么奇妙的东西藏在里面。 于是王芸快步走了上去,用手握住了嵌在树干中的钉头锤,想将它拔出来,可是即便用尽全力,这钉头锤依旧纹丝不动。 这一举动引起了神父的注意,他见状赶忙上前帮忙,只见他轻轻一用力,便将钉头锤拔了出来,随意地甩了甩上面沾染的灰色血迹,皱着眉说道: “这只兔子真的是恶魔的化身吗?这么血液都是灰色的。” 王芸看着面目全非的兔子,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与狂热,伸手就想将兔子的尸体拿出来,突然间,她的手还没碰到兔子就如同触电一般快速地往后缩了一下。 “嗯?怎么了?” 一直跟着王芸怕她出事的景页在她背后什么都没看见,只看到了对方刚刚的动作,以为又发生新的状况了,赶忙问道。 王芸收回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她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 “我刚刚……好像看到它动了一下……” “什么?!” 听到此话众人皆是一惊,连忙围上来查看。 白炼看着兔子脑袋处灰色与白色杂糅的粘稠物质,有些恶心,说道: “这兔子脑袋都成这样了,真要是动了估计就是痉挛了吧,听人讲鸡被斩头之后,依然能扑腾好一阵子,我估计就和这个差不多。” 景页与约翰神父都很赞同白炼所说的话,纷纷点头。 “不,不一样!” 王芸几乎有些崩溃地说道:“你们看这里。” 说着用手指向了兔子碎裂的脑壳的一处,那里是兔子的眼眶,可能因为这个眼眶是接触树干的那一侧,它眼中的眼球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但周围的骨头都有一定程度的碎裂。 王芸手指颤抖地指着这个几乎碎裂的眼眶说道: “我刚刚,看到它冲我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什么?!”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第59章 灰色的血液 众人的目光都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碎裂的兔子头骨,就这么静静地盯了好一会,可是并没有出现如同王芸所说的情况。 “我说,” 白炼有些犹豫地说道:“或许...是你看错了?” 王芸没回话,只是再次尝试着用手去碰那尸体,只不过这次她带上了特制的手套,景页看得出那是用西域天蚕丝做的,虽不像传闻中的刀枪不入,但是防范一般的毒物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见王芸用手指戳了戳那兔子碎裂的头骨,见并没有出现什么异状,于是便想用手将它的残肢轻轻托在手中拿出来。 众人见兔子尸体没有发生异变,都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景页更是将夜风收入剑鞘中了。 但就在这时,王芸尖叫一声,将手中的残尸狠狠地摔在地上,接着迅速地抽出佩剑,宛如面对着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指着地上的尸体。 这一变故引得众人顿时又警觉起来,纷纷再次拔出武器,死死地盯着那兔子的尸体。 只见这兔子的残尸不断地痉挛着抖动着后肢,接着灰色的血液宛如变成了胶状物,将它因为钉头锤砸击所碎裂的骨头不断聚合在一起,似乎是想要再次拼凑回原来的样子。 但是这些灰色血液又像是没有智商一般,只能一顿乱拼乱凑,使得兔子现在的样子变成了嘴巴长在头顶,一只眼睛在下巴上,一只眼睛在脸侧,样子极为可怖。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里无不惊恐,白炼更是第一时间就将长枪组装好了,严阵以待地对着这只兔子。 被拼凑起来的兔子眨动着脸上不同位置的红眼睛,显得极为可怖,接着再次张大了嘴巴,不过这次不是袭击众人,而是发出了一声宛如金属摩擦一般的嚎叫声,接着便向着离它最近的王芸扑了过去。 王芸反应极快,见这怪物朝着自己扑来立刻双脚一蹬,极快地闪到了一边,接着将手里的软剑甩向了那怪物。 扑在空中的怪物无法躲避王芸的软剑,直接被她狠狠地抽飞了出去,撞击在一旁的石头上发出“咚”的一声。 紧接着白炼与神父也动了,趁着那兔子从石头上滑落之时,白炼瞅准时机一个投射,将手中长枪扔了出去,将其狠狠地钉在石头上,约翰更是直接跑过去将石头上兔子的后腿砸烂,以确保对方无法行动。 兔子此刻的样子极为凄惨,本就不完整的身体再次受到重创,两条后腿已经被完全砸烂了,身体也被白炼的长枪贯穿,正不断用力地扭动着想要从长枪上挣脱下来。 众人见暂时控制住了这只兔子,于是慢慢地围了上去,想仔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炼看着兔子奋力挣扎的样子咂了咂舌,忍不住开口吐槽道: “这兔子是成精了吗?这都不死?” 约翰神父也是瞪大着双眼看着这只怪物,用胸口前挂着的银制十字架对着它,不断低声地默念着一些异邦话。 白炼见状疑惑地问道: “洋和尚你干嘛呢?嘀嘀咕咕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约翰神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觉得这是地狱中魔鬼的化身,我在用十字架配合圣经的语言驱除它。” 白炼听罢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了。 这时景页上前,看着这只身体残破不堪的兔子,举起夜风狠狠地朝着它的脖子处斩下。 一团血肉模糊的事物应声掉落在地上,然而不断蠕动着如同胶状物的灰色血液竟然带着那些碎骨慢慢地朝着兔子剩下的身体移动,等到了石头旁的时候,竟然像壁虎一样吸附在上面,继续接近着残尸。 “嘶。” 众人这下着实有些被震惊到了,实在是弄不清楚这灰色的血液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不断地试图修复兔子的身体,即便是被砍断了脖子,依旧能朝着身体挪动。 白炼这时有些沉不住气了,咬着牙说道: “妈的,蒸不熟煮不烂,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洋和尚,我把枪拔下来,你把它全部砸碎,我就不信这样还能动!” 说着抬手将枪用力地从石头上拔下。 “等等!” 景页这时想阻止他,因为他刚刚才看到,由于白炼掷枪的力道太大,导致兔子身上有些灰色血迹沾染在枪身上,现在还没弄清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最好不要贸然触碰。 可惜白炼动作太快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将其拔下,而上面的血迹在触碰到白炼的手的时候,直接如活了一般,钻入了他的手臂之中。 “怎么了?” 白炼此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疑惑地看向景页。 景页则立刻将他的手拉了过来,翻来覆去地检查,那缕灰色的血迹去哪了,可是一无所获。 见到景页焦急模样,白炼也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将手抽了回来开始检查身体各处。 而此刻的兔子因为枪被拔出,掉落在地上,又因为后腿被砸烂没办法再次扑人了,但即便如此,它依然扭动着朝景页爬去,而那团血肉模糊的脑袋也转变了方向,本来黏附在石头上爬动的它也掉落了下来,朝着自己的身体爬去。 王芸也注意到了此时景页与白炼情况有些不对,飞起一脚将兔子的身体踢了出去,而景页看到了这一幕差点没喊出来。 只见他连忙跑到王芸身边俯下身按住她的脚检查起来,引得王芸发出一阵惊叫。 景页直接将她的鞋袜强行脱去,王芸羞恼地喊道: “你干什么!放开我!”说着一边挣扎着一边用剑柄朝着景页砸去。 景页侧过头躲过这一击,冲着神父喊道: “别傻站着了!还不快过来帮忙!那灰色的血似乎可以钻到人的身体里去,白炼已经中招了,她刚刚踢了那兔子的尸体,我得看看她有没有被那玩意沾染上。” 一听这话,约翰神父连忙过来帮忙按住王芸,而王芸本就是女子,加上神父那惊人的力量,根本挣扎不得。 王芸也听见了景页说的话,但是身为王家的大小姐,自己出门都蒙着面纱,更别说让别人强行脱去鞋袜看脚了,于是她本能地反抗着景页与白炼。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旁边是兔子的残尸朝着众人爬来,而它如肉泥般的头颅蠕动着朝着它的残尸爬去,白炼不断地脱着衣服检查着身体,王芸则被景页与约翰神父按住强行地脱去鞋袜。 在废了一番功夫之后,景页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王芸的脚,并没有发现灰色血迹的痕迹,而被脱下来的鞋子倒是泛起丝丝灰气,景页这才反应过来,肯定是因为王芸将脚包裹得严实,灰血才没有渗进鞋子,也难怪刚刚自己费了半天劲才将她的鞋子脱下。 于是景页放开了王芸,而神父也赶忙起身去帮助白炼了,王芸心里也明白是事出有因,只见她紧咬银牙说道: “你们下次如果还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一定杀了你们!不管是因为什么!” 此刻的白炼几乎快把自己脱光了,现在的他只穿着一条裤子,可是自己检查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任何灰血的任何痕迹。 景页焦急地说道: “那东西肯定是钻进你的身体里了,得想个办法把它弄出来,这玩意在你身体里指不定会做什么呢!” 白炼也是有些欲哭无泪,一个不注意就让灰血进了自己身体,说不定自己等会就会变得和那只兔子一样蒸不熟煮不烂的玩意了。 这时赶到旁边的神父从自己的大口袋里面拿出了一个琉璃做的瓶子,接着将里面的液体洒到了白炼身上。 “这是什么?”白炼皱着眉看着身上的液体不解的问道。 约翰神父则是一边继续往白炼身上洒水一边解释道: “这是圣水,可以驱邪!一定可以把白先生你身体里的恶魔气息逼出来!” “大哥,求你别添乱了!你那洋菩萨的东西管不了这里的事情!” 景页一边检查着白炼的身体一边说着,在确认了白炼露在外面的身体没有灰血的痕迹之后,伸手拽向了白炼的裤子。 白炼一把提住裤子连忙喊道: “这就不用你帮忙了!长安城知名大美人还在这呢,我要是脱裤子我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啊!” “少废话!现在是扯这个的时候吗?” 景页不由分说,便开始和白炼争夺起裤子来。 二人正争执得不相上下之时,白炼突然用手捂住了胸口,不断地猛烈咳嗽起来。 “白炼?你怎么了?”景页一惊,连忙拍着白炼的后背问道。 “我……咳咳咳……” 白炼没办法回答景页的话,他只是不断地摇头,同时剧烈地咳嗽着。 王芸这时走了过来,她看得出来白炼此刻状态有些不对劲,伸手拉了拉景页,示意让他离白炼远一点。 “白炼,你告诉我你现在什么感觉?”但景页挣脱了王芸的手,焦急地询问白炼的情况。 这时,白炼的咳嗽停止了,他低着头,嘴里喃喃地似乎在说什么,不过声音太细小了,景页根本听不清,只好凑近了一些,同时还用手摇晃着白炼的身体问道: “白炼?白炼?你在说什么?” 突然间,白炼猛然抬起头,眼中冒出血红色的光芒,显得格外凶残与狂暴,接着闪电般的伸出双手紧紧地掐住了景页的脖子,力量之大似乎要把景页的脖子生生折断。 景页大惊失色,只能用双手奋力抵抗着脖子上传来的力道。 第60章 吞噬 白炼死命掐着景页,几乎是要把对方的脖子生生折断一样,同时嘴中还不断地嘀咕着什么,但景页已经听不太清了,脖子上传来的巨大力道使得他的视线一阵模糊,听觉也同样如此,但他清楚这时候千万不能昏迷,一旦昏过去,白炼说不定真的会杀掉自己。 于是景页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朝着因为这突然的变故而愣住的二人艰难地喊道: “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等着他把我……掐死吗?” 约翰神父与王芸这才回过神,连忙上前阻止白炼,他们刚刚被白炼眼中的红光给震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帮忙。 只见神父一个闪身来到了白炼身后,伸出两只隐藏在修道服下粗壮的胳膊用力地扣住了白炼的肩膀,接着开始使劲往后扯,想借此让白炼的手松开。 王芸也在一旁用力地掰着白炼的双手,然而不管两人如何使劲,白炼的双手如同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此刻景页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窒息而死。 约翰神父看到了景页的状况,知道不能再拖了,怒吼一声,将浑身的力气都用了出来,连手臂上的青筋都一根根暴起,足以见得他此刻真的是倾尽全力了。 但即便如此,白炼的双手仍然丝毫未动,依旧死死地掐住了景页的脖子。 王芸轻咬嘴唇,用力的掰着白炼的双手,心中万分焦急,她明白,这样下去不会有任何效果,那一缕灰血似乎是改变了白炼的体质,就连把钉头锤当玩具耍的神父此刻的力量都远远不如他。 这时,已经快晕死过去的景页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王芸的胳膊,示意她看向自己。 王芸一愣,看向了景页,只见对方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但是仍然不断地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瞥向白炼的下腋处,似乎在提醒着她什么,然而王芸却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景页见她没有懂自己眼神里的意思,只好再次艰难地抬起手,并指成剑指向了白炼的下腋。 见此,王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景页知道自己精通草药医术,这是让自己去点白炼的穴道。 想明白了景页的意思,王芸暗骂了自己一句糊涂,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居然忘记了用点穴,于是不再废话,抬手迅捷地朝着白炼腋下点去。 王芸指如疾风,在点中白炼下腋的穴道之后迅速的握拳朝着他的手肘关节处击打,只见白炼浑身一震,似乎是被人卸掉了手臂的力气一般耷拉了下来,垂在身边。 约翰神父趁这个机会赶忙一把将白炼掀翻,死死地压在身下,而景页则跪倒在地用手捂着脖子不断地咳嗽着,大脑中不断传来因为缺氧导致的刺痛感。 “咳咳……咳咳……” 景页感觉自己的肺都快炸了,他从来没觉得过可以顺畅地呼吸居然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随着大脑中的眩晕感逐渐退去,景页喘着粗气,在王芸的搀扶之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此刻的白炼仍然在不断挣扎,并且嘶吼着,似乎要爬起来将众人撕成碎片,但是却被约翰神父死死地压住,加上手臂似乎因为刚刚的点穴用不上力气,一时半会只能趴在地上。 “他手臂没事,我只是将他的手臂关节卸了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他体内的那缕灰血怎么办。” 见景页有些担忧的看着白炼,王芸安抚道。 景页俯下身,看着白炼,发现他的脸上出现了数道灰线,在皮肤下如同蚯蚓一般扭动着,样子极为瘆人。 白炼张大着嘴嘶吼着,口水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似乎是已经完全进入了疯狂的状态。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景页紧紧地咬着牙,看着眼前如疯子般的白炼,他的内心也不断地被煎熬着,如果自己动作再快一点,如果自己反应再快一点,或许白炼就能避免这件事情发生。 突然,景页觉得自己身上的包裹有些异动,似乎是白炼每一次嘶吼,自己包裹里的东西就会有反应,愣了一下,连忙将其打开,发现是一个盒子有反应,而这盒子里装的,是那本死灵之书。 旁边的王芸见景页突然拿出了一个盒子还以为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灵丹妙药呢,赶忙催促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有什么东西能救白炼赶紧拿出来啊。” 景页手捧着这个盒子,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里面的书似乎被白炼所吸引着,景页额头上泛出一丝丝冷汗,因为他想起了当时和白炼第一次使用这书的下场,这让他犹豫着要不要试着把书拿出来,说不好只会让场面变得更糟糕。 王芸见景页捧着盒子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一把将其抢过,放在地上就打开了。 盒子打开的瞬间,若有若无的呓语声便出现在了众人四周,好像有一阵风吹过了这里,使得众人分不清是风声还是有人在说话。 紧接着众人便感觉到了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在注视着自己,但是环顾四周却什么发现也没有。 王芸被那看不见的视线弄得浑身都不自在,只见她不安地看向周围,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但是顾及到现在情况紧急,只好先不管这些,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 王芸本以为盒子里装的是珍稀的丹药之类的东西,结果发现是一本书,不禁大失所望。 景页见已经将书拿了出来,也只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硬着头皮地将书拿了回去说道: “我有空再跟你们解释这本书的来历,现在救白炼要紧。” 接着便将书捧在手里,细细地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异动。 景页发现,只要白炼每一次嘶吼,这本书就会产生一种吸附过去的力量。 “难道说?” 景页心中突然有一个想法,于是将书打开,对着神父嘱咐道: “按好他!等会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得按好他!” 约翰神父一边用力地箍住白炼的双腿一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景页将死灵之书打开,接着狠狠地按在了白炼的脸上。 随着白炼发出一声声的惨叫声,从他的面部与书页接触的地方冒起阵阵烟雾,景页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死灵之书似乎在吞噬着什么东西,他甚至听见了吞咽声。 直到没有烟雾生成,白炼也不再发出惨叫了,景页才将书拿开。 此刻的白炼面如金纸,已经晕了过去,死灵之书也重新回归平静,变成了一本平常的书。 见白炼已经平静下来了,景页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没想到自己猜测死灵之书可以吸收着灰血,抱着试试的态度,居然成功了,也该白炼这小子运气够好,命算是保住了。 一直压在白炼身上的约翰神父见事情似乎解决了,连忙爬了起来,开始检查白炼的身体状况,一旁的王芸也俯下身来,将白炼的眼皮扒开看了看,接着掏出了一粒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说道: “没事,就是脱力了晕了过去。” 接着她回头对景页道: “咱们得找个地方休息,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已经不安全了,林子里还指不定有什么呢,而且你最好把那个死兔子解决一下。” 说着用手指了指被她踢飞的兔子。 此刻的兔子已经聚拢了所有的残尸,肉团脑袋也在景页制服白炼的时候再次爬上了脖子,此刻正崴着两条被砸烂的后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往景页这边靠。 看着这只已经不能称之为兔子的东西,景页攥紧了手中的死灵之书,接着掏出了两颗铁丸,朝着那怪物掷去。 只听见“嘭嘭”两声,这兔子的脑袋再次被击中,而这次似乎是因为它的头骨完全碎裂,只有胶质的灰血连接着组织的原因,铁丸直接洞穿了它的脑袋。 紧接着景页快速的冲了过去,一手持夜风斜下劈出,将这只怪物斩成大小不一的两部分,顺带用剑尖的巧劲一挑,然后一个转身将其中一部分挑飞到空中,再次击出一枚铁丸将空中的那部分击退,与自己拉开距离。 这些动作都是景页电光石火之间完成的,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将死灵之书再次打开,用力的扣在了那团流动着灰色血液的残尸上。 这残尸被景页削去了一些,剩下的部分正好能被死灵之书完全扣住,景页只感觉熟悉的吞噬感又出现了,吞咽的声音也再次在耳边响起,没过一会,等声音消失之后景页拿起书,地上只剩下了一堆没有血液,干枯发黑的兔肉了。 于是景页又用相同的办法将剩下的一部分兔子尸体给处理好,这才将死灵之书收起,回到了三人身旁。 景页与约翰神父将白炼抬起,放在了马背上,开始在森林里寻找适合扎营的地方,没多久找到了一处溪流,几人一商量便在小溪的附近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打算在这过夜。 这时天色已经将近黄昏,几人将帐篷扎好,接着升起了火堆,景页将白炼扛到了火堆旁,煮了些溪水喂他,而此时的白炼脸色恢复了些血色。 “所以,那本书是怎么回事?” 等景页喂完水,王芸坐在火堆旁开口问道,一旁的约翰神父也同样用一种很严肃的目光看向景页。 第61章 书页 见王芸与约翰神父都盯着自己,景页挠了挠头解释道: “我之前就和白炼打算和你们说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给忘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忘?!” 王芸面带愠色,一旁的约翰神父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景先生也不是故意的,他是个好人,现在说清楚就行了。” 见约翰神父替景页开脱,王芸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景页赶紧把关于死灵之书的事情全部坦白。 于是景页将这本书的由来以及用法和自己与白炼用过一次的后果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这本书是有人让那个疯子给你的?” 听完全部事情的王芸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总感觉有人策划了这一切,包括现在所面临的问题,都有一种阴谋在里面,只不过她想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此刻景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知道了这本书除了可以问问题,还能用它来吸收那些灰血,不过我的建议是不要用第一个功能,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问的问题背后所涉及的东西是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一旦真的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那所带来的后果也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对此王芸深表赞同,约翰神父皱着眉看着这本死灵之书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我们得烧掉这本书,只有上帝才能全知全能,这本书的存在属于是亵渎了他,而且这本书充满了邪恶的气息,一定是撒旦从地狱里带出来的。” 景页瞪大了双眼看着神父有些无语地说道: “我可告诉你了啊,要不是这本书白炼早死了,你那洋菩萨在大唐不管用!别打这书的主意,说不定之后还得靠它救咱们呢!” 而王芸见神父一脸正色,害怕他真的哪天趁人不注意自己偷偷把书烧了,赶紧安抚道: “约翰公子,眼下只有这本书可以缓解我们遇到的困境,试问如果再遇到这种灰血的怪物,你的上帝可以帮助我们消灭它们吗?” 听到王芸的话,约翰神父沉默了,他想到了今天白炼被灰血侵入体内之后,自己用圣水洒在他身上的样子,完全不奏效。 “这……只是主给我们的考验……”虽然知道王芸说得有道理,但是他根深蒂固的信仰仍然支持着他相信着上帝。 王芸见状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咋说了,感觉说什么对于他都没用。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咳咳,你要是有办法替我们解决灰血的事情,我第一个帮你烧。”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原来是一直昏迷不醒的白炼醒了过来,景页赶忙过去将他扶起,他的两只手则不受控制地垂了下来,白炼从小就在军中习武,看到了自己的手,自然就明白了自己失去意识之后景页三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我说你们倒是把我胳膊接上啊,不然我醒了起来还得让人扶。”白炼有些不满地说道。 王芸走了过来,按住了他的关节一使劲,伴随着听上去有些牙酸的“咔嚓”一声,白炼强忍着疼痛,慢慢地适应着接回去的胳膊。 接着,白炼皱着眉问道: “话说,在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我有做什么吗?有没有和那只兔子一样变成怪物?” 此言一出,白炼的后脑顿时挨了景页一巴掌。 “你还好意思问,你差点把我的脖子给掐断了,你下次要是再这么冒失看我怎么收拾你!” 景页带着怒气训斥道。 白炼捂着脑袋,本来还有些委屈,想替自己争辩几句的,可转头看过去时,景页脖子下深深的掐痕却让他沉默了。 “咳,下次不敢了。”他的态度顿时变得老实起来。 “哼。” 接着,王芸对白炼进行了一番检查,诊断出的结果就是,白炼现在有些贫血,以及有些虚弱,没什么大问题。 “我怀疑,那缕灰血进入了你的身体之后便开始同化你原本的鲜血,通过你当时的样子来看,应该是这样,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死灵之书在吸收了你体内的灰血之后,你会贫血了。” 王芸一边将自己携带的一个药瓶打开,从中取出一粒丹药递给了白炼,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白炼接过丹药闻了闻,有些腥味,但是也没敢抱怨说了句: “你是大夫,你说得都对。”接着一仰脖便吞服了下去。 约翰神父凑了过来,有些担忧地问道: “之后如果再遇见这种怪物,我们要怎么避免被灰血感染呢?毕竟要是一两只可能还能应付,如果是四五只的话,那我们怎么办?” 四人顿时陷入了沉默,景页明白,约翰神父说道确实是个问题,这个森林这么大,处处还透露着诡异,肯定不止这一只兔子这么简单,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事。 突然,景页将自己包裹里装着死灵之书的盒子拿了出来,将其打开,熟悉的呓语声以及被窥伺感再次出现在周围,让四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嗯……不管是几次,我都不习惯这种感觉。” 白炼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景页,你想做什么?” “我想到一个办法,可能可以帮我们预防灰血的感染。”景页看向王芸解释道。 紧接着,景页将死灵之书打开,翻到中间的几页,空白的纸张静静地躺在那,上面似乎散发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暗示,促使着景页这位打开者去献出自己的理智寻求问题的答案。 晃了晃脑袋,把自己脑子里这些奇怪的想法清除了出去,景页不再犹豫,直接将上面的一页空白的纸张撕了下来。 另外三人顿时大惊失色,这可是对抗灰血的唯一办法,都没想到景页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 “你干什么!”王芸一把夺过景页手里的死灵之书,怒视着他。 “兄弟,你不会真信了这洋和尚的话吧?他那洋菩萨真的不靠谱!”白炼也有些着急地说道。 景页拿着手中从书里撕下来的一页纸,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本书绝不会因为撕几张纸就坏了,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就凭我和白炼两人问了关于它的问题,所承担的后果,我就可以断定这本书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地被毁掉。” 其他三人皆是一愣,这才想起来刚刚景页所说的关于这本书的事情。 王芸却根本不信景页这套歪理,她走上前强行拿走了景页撕下来的书页,打开死灵之书翻到残缺的部分,接着放了上去,心想等到了幽州城找个书商修补一下,看看能不能复原。 谁知道这书页刚放上去,残缺的部分与书页被撕下来的部分如水交融一般愈合在了一起,仿佛根本没有被撕下来过一样。 “这……”王芸瞪大了美眸,不断地用手摸着书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他人也有些吃惊,景页倒是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刚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一个猜想,没想到赌对了。 只见景页笑着拿过了死灵之书说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接着从上面撕下了四页书页,将其分给众人。 “既然死灵之书可以吸收灰血,那把这些书页贴身放好应该就可以预防被灰血感染。” 众人这时也不再怀疑,纷纷接过书页收好,就连约翰神父也不例外。 “洋和尚,把你包里的调料借我用用,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肉干。” “给,这里有黑胡椒,还有些盐,你抹着吃吧。”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众人都有些疲惫不堪,眼下对于遇到的问题算是有个初步的解决方案,因此四个人也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休息了。 白炼一边啃着肉干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林子里肯定还有别的东西,现在有书页在身,再遇到看小爷不弄死它们。”说完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抹了抹嘴又拿起一块干粮啃了起来。 约翰神父此刻正拿着白炼给的小壶不断喝着,这里面装的是白炼从家里带出来的酒,只见他小口小口不断品尝着,眼神微眯,有些惬意,似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一般。 见他如此放松,白炼饶有兴趣地说道:“你们洋和尚是可以喝酒的啊?我还以为不能喝呢。” 约翰神父微微一笑说道: “主并不抵制喝酒,他反对人们酗酒,但是提倡为了庆祝的微醺,你看我们经历了危险,但是活了下来,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吗?”说着又喝了一口。 “切,说不过你们这些信教的人。” 白炼抢过了小壶,往自己嘴里猛灌了一口,正想喝第二口的时候被王芸阻止了,接着王芸便开始教训白炼,说什么体虚之人不能饮酒之类的,白炼见状只好摆手求饶,将小壶还给了约翰神父。 约翰神父哈哈大笑,接过了小壶,高举起来说道: “愿主保佑我们明日的旅程也能安然度过。”随即仰头喝了一口。 就在约翰神父喝完这一口酒的时候,林子深处传出一声嚎叫声,这嚎叫声极为怪异,如同某种生物嗓子卡住了一般不断地发出“咔咔”声,但仔细一听又似乎是人声,这一下把众人都惊到了,连忙拿着各自的武器戒备了起来。 过了良久,寂静的森林没有再次发出动静,一直没说话的景页拿着夜风看着嚎叫声传出的方向紧皱眉头,强按下心中的不安说道: “听声音离我们很远,暂时应该没有危险,但是还是不能放松警惕,今晚大家都别睡得太死了,准备好随时起来自卫。” 众人皆是点头。 第62章 怪物 众人一番商议,决定依旧是按照之前那样轮流守夜,只不过这回分为两人一组,这样万一林子里那嚎叫声的来源出现了,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离幽州城大概还有两三日的路程,不养足精神是撑不下来的。” 景页一边说着一边把约翰神父与白炼往帐篷里赶。 “今晚我和王芸先守第一班夜,白炼你受伤了,先休息吧。” “好。” 白炼也没有推辞,转身就进了帐篷,一旁的神父随手从身上摸出了两个小小的银质十字架,将其递给了王芸与景页说道: “把这个放好,这是神的信物,它会让主会庇佑你们平安的。” 王芸与景页对视了一眼,出于尊重对方信仰的原因,两人都收下了。 见二人收下了银十字架,约翰神父微微一笑,便回帐篷休息去了,很快,里面便传来了打呼噜的声音。 景页与王芸则坐在火堆旁,一边监视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这片森林太过安静压抑,所以火堆中的木棍燃烧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响亮,而帐篷里的呼噜声也显得极为粗重,加上旁边的溪流的流水声,一时间景页与王芸甚至觉得这里有些嘈杂。 正在检查自己暗器数量的景页听着这些声音,有些烦躁地嘀咕了一声。 “这些家伙今天的呼噜声怎么这么大?” 没想到这嘀咕声被正在擦剑的王芸听见了,只见她抬起头来有些无奈地说道: “今天约翰神父为了制止被灰血控制的白炼费了不少力气,估计是累了吧,至于白炼,可能还是因为失血有些多,虚的。” 叹了口气,景页点了点头表示能理解,待点完暗器数目之后收好,接着将约翰神父给的银质十字架拿了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起来。 只见这银质十字架不到手指的长度,表面极为光滑平整,没有什么花纹,在景页看来这就是块十字型的银子,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约翰神父这种信教者会将这种东西视为他的神的信物。 一旁的王芸注意到了景页的动作与神情,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也将自己的拿了出来看了看,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约翰神父应该是因为你把那本死灵之书的书页分给了大家,才把这个给我们两。” 景页侧过头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王芸听罢有些无语地看着对方说道: “你对那些诡异离奇的事情那么敏感,很快就能猜到真相,对于这件事情你想不明白?” 见景页依旧是一脸茫然,王芸扶额地感叹道: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迟钝了。” “约翰神父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出来冒险?就是因为他想让更多的世人去跟着他信仰上帝,去相信上帝是可以庇佑世人的,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那本死灵之书所展现的力量一定程度上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更何况你还将书页分发给大家了,于是他把这个十字架给了我们,想证明上帝也是可以庇佑世人的。” 听着王芸的解释,景页有些发愣,他可完全没想这么多,他只想用一切能用得上的东西去保证自己一行人的安全,除此之外什么神,什么力量他都不在乎,换句话说,他觉得好用就行。 挠了挠头,景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着看着火堆发呆,有些迟疑地问道: “王芸,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王芸一直擦剑的手停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正常,她淡淡回道: “相信与不相信,又有什么区别呢?大唐自古便有女娲造人与精卫填海之类的上古神话传说,可如今谁又能证明它们存在过?而我们以前可曾听闻关于灰血以及那些怪物的传闻?可如今它们却又真实地出现在我们眼前。所以说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分别呢?” “对我来说,神的存在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好,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追寻我想要的东西。”说完,王芸继续擦拭剑身。 景页点了点头,用手撑着身体,抬头看向无垠的星空,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是自语般说道: “我以前是绝对不会相信神的存在的,但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离奇的事情之后,我也不确定我一开始的想法是否是对的了,甚至会对于神明这个词产生莫名的恐慌感,不过现在听你一说,我突然有些明悟,你说得很对,神的存在与否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需要解决挡在我面前的问题,保证你们安全的前提下救出我的妹妹就好。” 王芸笑了,火堆温暖的光使得她的眸子流转着异样的神情,仿佛是重新认识了景页一般,她将景页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说道: “这样算是有点能担当起一个队伍的样子了。” 面对着王芸的夸赞,景页突然有些脸红,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有些装腔作势了,随即转移话题一般赶紧说道: “咳咳,那什么,这溪水里不知道有没有鱼啊……” 见景页有些慌张的样子,王芸莞尔一笑,并不点破他。 就在这时,离营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突然传出来一阵“咔咔”的响声。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景页与王芸顷刻之间变了脸色,两人瞬间起身拔出武器对着那传出声音的方向严阵以待。 只见那棵树的树冠长得极为茂密,从中探出了一只光溜溜的东西,但是由于距离的原因,两人身旁的火堆所散发出的光芒无法照到那边,使得景页即便是睁大了双眼,也只觉得那树冠影影绰绰,只能勉强看到一条月光下光溜溜的东西。 “那是蛇吗?”王芸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好说,大概率不是,蛇不会有这种叫声,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不过这林子有啥都不稀奇。” 两人与那东西就这么对峙着,谁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似乎是觉得景页二人没有威胁,那树冠抖了一抖,从中跳下来了一个东西,身形矫健,而那光溜溜的长条物原来是它的尾巴。 紧接着,那东西一步一步走向景页,跳动的火光也逐渐将它的样子照得清晰起来。 只见那玩意有狍子般大小,浑身长满了灰褐色的鳞片,四足着地,三根好似鹰爪般的脚趾死死扣住地面,身体两侧还长出了类似人手掌般的两翼,指间还长着肉膜,伸展开足有两三人宽,一条长长的尾巴也布满了光滑的鳞片弯曲在身后,但是末端直直地指着两人。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景页也逐渐紧张起来,因为他发现那怪物没有眼睛,突出的嘴部往前伸着,从中露出来的牙齿如人类的龅牙一般丑陋而又让人恶心,里面不断往外流着口水,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 身旁的王芸轻轻地提醒道: “注意,它的眼睛长在尾巴末端,待会如果情况有变,咱们先攻击它的眼睛!” 景页这才注意到,对方不是没长眼睛,而是长在了尾巴末梢。 只见那条布满鳞片的尾巴直直地指向这边,在其上的末稍处有一颗约莫有人拳头大小的眼珠如同镶嵌在里面一样,没有眼皮死死地盯着自己二人。 那怪物在离两人大概十几步的地方停下了,接着嘴里不断地发出“咔咔”声,景页明白,这玩意估计就是之前那嚎叫声的主人,只不过没想到它的速度这么快,当时明明是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难道说这东西不止一只? 想到这景页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王芸,你快去把白炼与约翰神父叫醒,我先挡住它。” “好,那你多加小心!” 王芸不多废话,快步跑向帐篷,而此刻的白炼与约翰神父依旧在熟睡中。 景页此刻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怪物身上,看着对方尾巴上那颗如血一般的眼珠,他突然想到了今天兔子与白炼被灰血感染后的眼睛,同样也是血红的,这时他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猜想。 这怪物会不会也是被灰血感染的动物?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变异了? 这想法景页自己也不敢确定,毕竟兔子的眼睛本身就是红色的,白炼也可能是因为受刺激才变得眼睛充血。 景页明白,证明的方法只有一个。 想到这,景页伸手从怀里偷偷捏了颗铁丸在手中,只要那怪物一有动作,自己就会立刻朝着它的眼睛扔去。 这时,王芸已经将白炼与约翰神父叫起来了,其实按着正常的叫起床的方法是没有这么快的,但是王芸怕耽搁时间,直接给了两人一人一脚,趁两人惊醒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丢下一句“景页出事了!”便跑了出去。 白炼与约翰神父听见景页出事了,下意识地爬起来,拿上武器便冲了出去,待跑到景页身边发现对方没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不是,我说姑奶奶,我睡得好好的呢,你就算要把我们叫醒能不能温柔点啊?” 白炼有些不满地揉着眼睛埋怨道。 一旁的神父则是注意到了前面站着的怪物,眯着眼睛想看清楚那怪物长什么样,他现在脑子里还是刚睡醒的状态,正迷糊着呢。 第63章 林中激斗 见帐篷里突然又钻出来两个人,这怪物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前爪不断用力地刨着地,扬起阵阵尘土。 “这……这怪物怎么这么像奇美拉?” 约翰神父面带吃惊之色地说道,紧接着将钉头锤与盾牌拿了出来严阵以待。 听到约翰神父的话,白炼有些好奇地转头问道: “洋和尚,奇美拉是什么东西?” “奇美拉是一个我家乡那边的神话传说中的一种怪物,传说它的尾巴是一条蛇,长着山羊的身躯和狮子的头颅。” 白炼听罢仔细看了看那怪物,却发现没有一处合得上,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像奇美拉的。” 接着用手指了指它说道:“这明明是狍子的身体,畸形人类的嘴巴,还有长着人手翅膀,感觉像一堆不相关联的东西拼凑在一起的。” “约翰神父就是这个意思,这东西就好像是几样不同的东西拼接在一起然后赋予了生命一样。”王芸替约翰神父解释着。 此刻怪物的尾巴不断地扭动着,但是其末梢的眼球却一直死死地盯着众人,从中似乎透露出一股充满了恶意与嗜血的眼神使得几人被这目光扫得遍体生寒。 而这目光最后停留在了白炼的身上,不再移动分毫。 而白炼也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于是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妈的。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尽走背字了,怎么什么东西都盯上我了。” 似乎是决定了自己袭击的目标,那怪物不再犹豫,身下的四只爪子猛然扣地,几乎是腾空一般直冲白炼。 “来的好!” 白炼丝毫不慌,手中长枪快速的旋转着,接着将枪尖由下往上划去,而他本人则是前冲的同时屈膝滑铲,确保可以躲过对方的袭击的同时重伤对方下腹。 可就在两只快要接触的时候,那怪物身侧的两只如人手般的肉翅突然下合,竟紧紧地扣住了白炼的长枪,接着借助坠落之势改变了长枪的角度,使得自己躲过了这一击,同时那遍布口水的龅牙朝着白炼撕咬下来。 一旁的几人在怪物袭击的同时便有了动作,神父一马当先将盾牌挡在身前,全力冲刺了过去,“嘭”的一声赶在怪物撕咬到白炼之前将其撞飞了出去,但这也使得景页的暗器与王芸的剑刺落了空。 被撞飞的怪物在空中翻腾了几下维持住了平衡,稳稳的落在地上,然后朝着几人张大了嘴发出一阵“咔咔”声,突然之间,它的身体一阵抽搐,似乎在发生异变,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一般,原本狍子般大小的身体硬生生地长大了一圈,其上也逐渐显露出肌肉的线条。 “这……” 景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这怪物似乎是突然之间增强了身体的素质。 “咔咔!” 一阵作呕的嚎叫声之后,这怪物再次朝着白炼冲了过来,不过这次是它学着神父的样子,将一侧的肉翅挡在身前,浑身的肌肉绷紧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撞了过来。 “我靠!” 白炼赶紧一个鲤鱼打挺,紧接着双脚蹬地朝着旁边的一棵树扑了过去,手脚并用快速地爬上了树。 其他几人见这家伙气势汹汹,也赶忙避让。 只见这怪物带着一阵旋风几乎是前后脚冲过了刚刚白炼所在的位置,其势不止的撞在后面的一棵树上,把这棵几乎要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直接拦腰撞断,飞出去好远。 白炼在树上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禁暗暗后怕,这怪物的破坏力太可怕了,自己刚刚要是稍微慢了一点,挨了那一下,现在指不定已经变成了粘在那飞出去的树干上的肉酱了。 由于这一次冲击威势极大,导致掀起了一些烟尘遮盖住了这怪物的身形,但突然刮起了一阵强劲的旋风将烟尘吹散,露出了它可怖的身形。 这阵劲风将四人吹的眯起了眼睛,景页不得用手挡在眼前,这才勉强看清了发生了什么情况,原来是那怪物的肉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也长大了一圈,正朝着白炼猛烈的扇动着。 白炼担心自己在树上被这阵风吹下去,不得不跳下树。 而那怪物见白炼下了树,立刻又如饿虎扑食一般,再次朝着他飞扑过去。 “白炼小心!” 见此景页高声提醒了一下,同时手持夜风冲了上去,想将那怪物拦腰砍断,可当他一剑劈下之时,却不慎被对方的肉翅猛然拍中了背部。 景页顿时感觉一股巨力从背部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扣砸在了地上,气血一阵翻涌。 “咔咔!” 这怪物虽然没有被景页斩中,但依旧被止住了扑击的势头,见对方被自己扣在地上,立刻将两只前爪高高抬起,如马蹄一般朝着景页的脑袋猛然踩下。 但景页此刻却不知道自己头上发生的情况,他正因为被砸在地上有些缓不过来,但是其他人看得真切,知道如果这一下踩实了,景页的脑袋肯定会和西瓜一样被踩爆的。 于是几人赶忙行动,白炼率先跑向那怪物,长枪神扫向它的头部,想通过打破对方的平衡来救景页。 而约翰神父则是一个滑铲来到了景页身边半跪着举起盾牌挡住了这怪物的一踩,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同时通过他手臂隆起的肌肉可以看出此刻他所面临的巨大压力。 “嘭!” 白炼的长枪击中了怪物的头部,但也只是让对方身形稍稍一歪,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王芸趁机用手抓住了景页的一条腿,奋力地往外拽,把他拖到了一边。 见景页暂时脱离了危险,约翰神父怒吼一声“为了主的荣光!”侧身卸力,让对方的爪子从盾牌滑落,接着甩手用钉头锤狠狠地砸向了对方一直悬空的眼睛。 这一下又快又狠,从白炼的横扫到约翰神父的反击皆在电光石火之间,可能是因为两者衔接得极快的原因,那尾巴上的眼球竟然没有躲避,硬生生地被砸中了。 但是想象中的血肉飞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像是这一下砸在了坚硬铁器上,发出了响亮的“当”的一声,约翰神父甚至因为手上传来的反震之力差点将钉头锤脱手甩出,但那尾巴上的眼珠却毫发无损,依旧冰凉而又恶毒地悬在半空注视着众人。 “靠!什么情况!” 见这一击居然没有用,白炼气愤地骂了一句,此刻他的手也不好受,刚刚横扫那一下虽然击中了对方的头,但是从手上传来的触感就好像打中了一团坚韧的硬皮革,震得自己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约翰神父反应迅速,一击不奏效立刻借助反震之势一个翻滚闪到了一边,与那怪物拉开了距离。 但那怪物并没有追击,而是用尾巴上的眼珠环顾了一下四周,再次盯上了白炼,用爪子刨了刨土,再次向着他冲了过去。 “妈的!怎么总是盯着我不放!” 白炼慌忙躲闪,不断地使用身法与对方周旋起来,凭借着从小练出的矫健身手,不断地找机会用枪刺中怪物的身体,但即便是刺中了,在白炼将枪拔出的同时,对方的伤口处也很快地涌出一团灰雾附着在上面,不一会再次愈合如初。 景页捂着胸口站了起来,他面色严峻地看着白炼与对方缠斗,心里知道必须得想办法压制住对方,然后找机会用死灵之书去吸收它体内的灰血才能解决这个怪物。 “约翰神父,你快去帮助白炼!他一个人撑不了多久的!” 景页有些焦急地说道,然而在景页开口的同时,约翰神父便已经冲了出去,不断地阻挠着怪物的袭击。 “景页!王芸!咱们这里就数你俩脑子最好!快想想办法找出这家伙的弱点!我感觉这玩意速度和力量在不断变强,我和洋和尚撑不了多久的!” “少废话,我正在努力找!” 景页瞪大了双眼盯着眼前的两人一兽,拼命地想从中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突然他的身后被人拍了一下,原来是王芸。 只见王芸也是神色焦急,她急切地说道: “我发现了几个问题,但是我没你这方面的直觉好,没办法猜测出什么,你快帮我想想!必须解决了这些问题才能找出它的弱点!” 说着她便将发现的几个问题抛了出来。 “第一个问题,这怪物似乎是将白炼选定了目标,不管是你还是约翰神父,都攻击过它,但是却没有将你们两个视为猎杀的目标,反而是盯着白炼不放,这是为什么?” “第二个问题,这怪物为何会突然变强,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以及体型,几乎是各个方面都增强了一遍。” 景页听罢,转头看了一下正在和怪物缠斗的白炼与约翰神父,发现确实如此,即便神父不断地用钉头锤击打这怪物的身体与头部,它也仅仅是用肉翅扇飞了对方,接着继续扑击撕咬着白炼。 “没错,确实很有针对性,似乎是我们跟白炼身上有什么不同,导致这怪物不愿意跟我们接触太多,只盯着白炼不放……” 景页一边咬着嘴唇一边努力地思考着。 王芸这时提醒道: “会不会是因为白炼被灰血感染过?可能他的体内还有残留被感应到导致成为了这怪物的目标。” “不,不可能,白炼体内的灰血被那死灵之书吸收走了,以我对那玩意的了解,如果它要吸收什么,绝对不会有残留存在。” 景页摇头否定。 突然,景页注意到月光照在约翰神父起伏的身形上,闪了一下。 第64章 弱点 “那是什么?” 天色太暗了,加上约翰神父正在与怪物缠斗,闪展腾挪之间,景页根本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看清楚。 就在这时,这怪物利用坚硬的眼珠挡住了约翰神父的一击,顺势一甩尾巴,将约翰神父的盾牌掀飞,这一下直接让他的胸口彻底暴露在外。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怪物要抓住这个机会去重伤约翰神父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怪物竟然高高跃起,来到了神父的背后,接着再用锋利的爪子抓向他。 但因为这一耽搁,导致约翰神父有时间去喘息,立刻转身将盾牌置于身前抵挡住了这一击。 景页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幕,脑子里如同划过了一道闪电,将他的发现的几个细节照亮了起来。 “对了!一定是这样!” 景页此刻心中如同被水流冲洗过一般清明,就在刚刚他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这怪物一直只对白炼发起袭击了。 “约翰神父!是十字架!那怪物害怕你胸口的十字架!” 想清楚这些之后景页立刻大声提醒道。 一旁的王芸一愣,但以她的冰雪聪明很快就想明白了景页话里的意思,赶忙将自己脖子上戴的十字架摘了下来,朝着白炼喊道: “白炼!接着!”随即用力的丢了过去。 此刻的白炼正靠着一棵树气喘吁吁,由于这怪物只对他用杀招,导致他不得不耗费大量体力与精力去周旋,如果稍微松懈一点,就会面临被撕成碎片的风险。 这时他听见了王芸与景页二人的喊声,心里正纳闷景页的话,眼看着一个在月光下闪光的东西飞了过来,下意识地抬手一接,发现是银质十字架。 白炼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看到原本作势扑向自己的怪物止住了动作,尾巴上的眼珠立刻调转了方向,直直地看向了王芸。 约翰神父见状欣喜地喊道: “我早就说了,主会庇佑着我们的!这就是证据!”说罢举着自己胸口前的十字架就冲了上去。 而这怪物仿佛真的惧怕这十字架一般,逃也似的躲开了神父,转头朝着王芸扑了过去。 王芸见状,立马借助周围粗大的树木和这怪物周旋了起来,而白炼此刻也有了喘息的机会。 一旁的景页担心王芸出现闪失,也将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取了下来放在手中,紧接着快步赶上前,一剑挥出直接劈在了这怪物的后腿根上,同时将手中的十字架丢给了王芸。 景页这一剑用力极大,差点将对方的整个后腿完全斩断,使得只有一层皮连在上面,但是就如之前所受的伤一样,这怪物仅用几息的时间就将伤口复原,见王芸又拿到了十字架,便掉头朝着景页扑去。 “神父!白炼!你们俩快帮我制住它!我想办法用死灵之书吸干它体内的灰血!” 见怪物来势汹汹,景页心中一紧,连忙大声呼喊道。 “咔!” 怪物几乎是在景页呼喊的瞬间,身体再次张大了一圈,这回除了力量与速度,似乎就连威势也似乎提升了一截。 只见它带着一股劲风转眼间就来到了景页的近前,接着猛然张口撕咬下来,这一下速度太快,景页避无可避,而其他人根本来不及赶到近前帮助景页。 千钧一发之际,约翰神父将盾牌丢出,拦在了怪物与景页之间,同时怪物身后的王芸利用手中的佩剑是软剑的特性,用力抽在了怪物的后腿上,使得缠绕其上,接着用力一拉,锋利的剑刃便滑入了肉中,死死地卡在了骨头里,使得怪物的身形稍稍一顿。 但即便如此,这怪物仍然顶着盾牌与王芸的拉扯,一头撞在了景页的胸口处。 “噗!” 景页只感觉自己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接着他便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好在飞出去的方向是白炼所在的位置,他赶忙伸手将其接住,这才使得景页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巨大的力量就连接住景页的白炼都倒退了几步,白炼心中无比担忧,他明白即便是有约翰神父的盾牌阻隔,但如此大的冲击力,景页就算没断几根骨头,恐怕也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这时见这怪物利用翅膀掀飞了王芸,似乎想再对着景页发动袭击,白炼赶忙将手中的十字架举在身前,另一只手在自己兜里摸索着,他记得自己有随身携带一些丹药,可以缓解景页的伤势。 这怪物一见白炼将十字架举了起来,挡在景页身前,一时间停止了动作,尾巴末梢的眼珠不断地转向,似乎在审视检查四个人身上谁没有十字架。 约翰神父与王芸趁此机会连忙赶到景页身边检查伤势,只见景页此刻脸色苍白,嘴角残留着血迹,从白炼那接过了几颗丹药吞服了下去,接着挣扎起身说道。 “王芸,你刚刚说的第二个问题我有点眉目了。” “什么?”王芸一愣,没反应过来景页说的是什么。 “就是你刚刚问的,为什么这怪物会突然变强,刚刚我被撞飞的时候想到了一件事情,这怪物几乎是在攻击前的瞬间发生异变,刚刚和白炼与神父的打斗也是,几乎是每一击都在变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景页你快说清楚,你伤得很重!我们得尽快解决它,不然麻烦就大了!”白炼有些焦急地说道。 “咳……我怀疑这怪物异变的契机跟我们心里的情绪有关,只要感觉到紧张或者恐惧的情绪,他就能感应到接着发生异变,我们得调整心态,冷静一点,尽量不要发生情绪上的波动,这样才能有机会除掉它!” 此话一出,围在景页身边的几人都不自主地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像景页说的那样。 对此白炼的感触最深,从一开始遇见怪物时的震惊,到后面因为没有十字架而不得不去缠斗,整个过程中只要自己情绪因为对方的袭击紧张一下,那么对方的这一击的力量就会大一分。 “他妈的,既然如此,”白炼紧了紧手中的长枪,眼神中露出一丝凶狠的目光,咬牙切齿地说道:“就不是比狠吗?小爷我还没怕过谁!” 说着就提枪站了起来,作势要去搏命。 王芸见状连忙拦住了白炼。 “你冷静一点!这怪物现在变得这么强,光靠你一个人是搞不定的!”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景页重伤,一时半会动不了的。” 王芸转过头看了看依旧在不远处死死盯着自己几个人的怪物,咬了咬牙说道: “咱们第一得冷静,第二可以利用它害怕十字架的特点去创造制住它的机会,三人一起上,这样一定可以成功的。” 约翰神父听罢将自己的十字架取了下来放在了景页身边,接着站了起来,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提着钉头锤,他缓缓开口道: “我来负责抵挡它的主力进攻,你们俩想办法限制住它的行动。” “等等!”景页捂着胸口,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 “你们多加小心,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古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它的眼睛看向十字架的时候,透露出来的眼神并不是害怕,更多的是厌恶,如果真的只是厌恶的话,你们一定要做好防备!” “嗯!交给我们吧!你在这休息一会,等会有机会你就拿着死灵之书给它来个狠的,看小爷怎么教训它!” 三人皆是点了点头,接着散开,由没有携带十字架的约翰神父打头阵,其他两人则从两面包抄过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几个人的气势与心绪变得不对了,这怪物用爪子不安地刨着地,可憎的龅牙里不断地往外流着口水拉着丝滴落在地,而那颗眼珠,也已经死死地盯上了约翰神父。 “咔!” 终于,仿佛是察觉到有威胁一般,怪物还没等王芸与白炼两人绕到自己身后,它便主动地朝身前的约翰神父发起了攻击。 只见约翰神父临危不乱,面对气势汹汹的怪物怒吼一声,举着盾牌使出全身的力气朝对方冲撞了过去,他背后的肌肉高高隆起,看样子竟是要跟这个怪物硬碰硬。 “嘭!” 两者相撞之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这怪物势不可挡的一扑竟然被约翰神父生生拦住了,要知道这家伙经过几轮异变之后,力量已经达到了极其恐怖的级别,却依旧被约翰神父阻挡下来,可见神父的力量也是足以披靡一些京城的大力士了。 “趁现在!” 白炼呼喝一声,提枪便刺,这一下又快又狠,直接洞穿了对方,但是这怪物左右摇摆着身体想将白炼甩飞,似乎这一击对它根本没有影响一样。 “妈的!” 白炼心中发狠,见对方想挣脱自己手中的长枪,干脆往前一个踏步,直接贴近了对方,长枪也从它身体的那一边再次伸出了一部分,接着借势松开了手,转而飞身向上一跃,骑在了它的身上。 “老子把你的头剁下来,看你死不死!”白炼怒吼一声,拔出随身的匕首,另一只手则拽住了它的脑袋,接着挥刀便割。 但是这怪物浑身都长有鳞片,白炼试了几次发现根本割不动,索性改为刺,一下又一下地扎进对方的脖子里。 约翰神父一边死死地顶着这怪物使得对方不好发力,一边用手中的钉头锤狠命地砸着怪物的爪子,希望这样可以剥夺对方的行动能力。 而此刻的王芸这时瞄准了这怪物的几个关节处,精准地将自己的剑刺入,她虽然不了解这怪物的身体构造,但是凭借多年对动物的解剖,以及看过的医书,她明白只要是活着的动物,只要有关节,把它破坏了就一定可以使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于是她除了将剑刺入关节处以外,为了防止这怪物利用灰血快速恢复,还使用暗劲使她的剑完全发挥软剑的特性,让剑尖在关节处扭动,将关节组织彻底破坏掉,这样即便是恢复也需要一段时间。 第65章 解决 “咔咔!” 这怪物被三人猛烈的攻势给暂时镇压得动弹不得,逐渐变得狂躁起来,之前可能是因为有十字架压制的缘故,所以这怪物的反抗并不激烈,只是不断地去躲避。 但是现在,三人将这怪物合围在其中,不断地破坏着它的身体组织,使得它避无可避,即便它可以快速修复,可依旧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只见它突然将整个脑袋调转了一百八十度,不顾白炼胸口挂着的十字架,张口就咬去。 白炼心中一惊,用手使劲地在对方后背一拍,借力来了一个后空翻躲过了这一击撕咬。 见白炼被逼走,王芸心知景页所说的情况发生了,这家伙根本就不怕十字架,刚刚所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对十字架的厌恶,这下是真把它逼急了。 看着跟随怪物身体起伏摇摆不定的那条尾巴,以及上面时不时调整角度的眼珠,王芸心生一计,伸手从随行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瓷瓶,偷偷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手上,接着趁约翰神父与怪物角力的时候纵身一跃,将双手的粉末拍在那颗眼珠上。 顿时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将那颗眼珠完全覆盖,由于那眼珠没有眼皮,无法自我清洁,这就使得这怪物的视力直接被剥夺了。 “咔咔!” 只见这怪物不断地嘶吼着,一直挡在它前面的神父被它突然的狂暴顶得往后不断踉跄,而白炼与王芸则不敢靠得太近,怕被波及。 这时远处坐在地上的景页恢复了一些,从怀里掏出了一对子母雷,想趁这个机会去一次性将其撂倒,但是他所处的角度不太好,约翰神父刚好被夹在其中,这要是把子母雷甩出去,即便准头够准也难免会波及他。 “白炼!接着!” 景页稍加思索,便大声提醒道。 白炼见景页丢了两个东西过来,想也没想地就伸手接住,等拿到手中一看,这才发现居然是子母雷,这玩意虽然他没用过,但是以前也听景页形容过,上次对付大胖女人,自己躺在外面也算是听了个响,光从声音来看也知道是个威力极大的玩意。 “我靠!景页我两是有仇吗!这玩意是能丢的吗!” 白炼被吓得手一抖差点将其掉落在地上,赶忙眼疾手快地用手拿稳。 “少废话,你快和王芸配合一下,对准它的肚子炸!约翰神父,你快躲远点!” 白炼知道,这怪物邪祟异常,王芸制造出的大好机会说不定就会转瞬即逝,于是他不再多言,将母雷丢给了王芸说道: “我数三二一,把这个往那怪物肚子底下丢!” “好!”王芸并未询问这是什么,直接拿起开始瞄准。 此刻那怪物正在不断地翻滚着,尾巴上的眼珠也不断地抽击着地面,掀起了大量的尘土。 但王芸的眼神却不受影响,保持着冷静与敏锐,死死地盯着对方。 “三!” “二……” “一!”白炼抓住了一个怪物肚子暴露在外的瞬间,大声地喊道。 “嗖!” 王芸几乎是在白炼发出指令的瞬间,就将母雷快速的掷了出去,准准的命中了对方没有鳞片覆盖的肚子,将其砸得凹陷了下去。 也就在王芸行动的同时,白炼也有了动作,他先是快速地在心中揣摩分析了一下王芸动作,预判出了母雷所落的位置,接着自己将子雷朝着那个地方用力地掷了出去。 通过一个人的动作去预判结果,这本事还是白锋将军教给白炼的,想到这,白炼将子雷掷出去的同时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别看白炼思绪繁杂,但在这整个过程里,从王芸掷出母雷,到白炼掷出子雷之间,却仅仅过了几息。 “轰!” 子雷准确无误地命中了母雷,在怪物的肚子处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迸发出的气浪将只来得及用盾牌阻挡的约翰神父推倒在地,掀起的烟雾盖住了怪物的身体。 除了约翰神父,其他几人也是被卷起的烟尘迷得睁不开眼,只好不断用手挥散眼前的烟尘。 这时一阵风吹过,将笼罩在怪物身上的烟雾吹散,露出了它现在的样子。 只见这怪物的肚子已经是被完全炸烂了,内脏也被炸碎了许多,剩下的稍微完整的一部分也散落在周围,但即便如此,由于灰血的原因,这怪物仍然没死,残躯正在不断地痉挛着,从体内流出的灰血正在把四处的碎块不断往回运,企图拼接起来。 躺在地上的约翰神父似乎是被这子母雷震蒙了,愣愣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接着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随即用手在身上四处摸了摸,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少点什么。 “我的上帝啊!这是什么武器??简直就是主的怒火啊!” 在确认自己身上没少什么零件之后,约翰神父来到了景页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洋和尚,你没事吧?景页,这子母雷怎么感觉比你跟我说的威力要大出不少啊?” 白炼与王芸也跑了过来。 “这不是担心再遇到大胖女人那种怪物吗?上次感觉威力小了,我就自己改造了一下。”景页解释道。 “话说,” 景页注意到王芸的脸色有些不对,有些歉意地问道: “你是不是被这子母雷吓到了?别担心,只要保存方法与使用方法正确是没有危险的。” “不,不是因为这个。”王芸摇了摇头。 “是我发现那怪物被炸出来的内脏,和人类的内脏极其相似,我怀疑……” 后面的话,即便王芸不说,景页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转头看了看那仍然躺在地上不断痉挛的怪物,景页皱了皱眉头,将死灵之书拿了出来说道: “不管怎样,先用死灵之书解决它,不然等灰血将它的伤势修复了,咱们又要费一番功夫。”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于是四人来到了怪物旁,景页将书打开,贴在了怪物的身上。 随着一阵惨叫以及白烟的出现,地上四散的灰血不断地被聚集到怪物的身体中,再由它的身体为渠道,被死灵之书所吸收。 很快,怪物的身体就干瘪了下去,只剩下一层干枯的皮肉包裹着骨头,轻轻一踩都能发出碎裂声。 “终于结束了。” 白炼长吁了一口气,本来白天就受了伤,失了很多血,晚上又来了一场殊死搏斗,属实对他的身体与精神产生了极大的消耗。 眼下终于解决了麻烦,众人不禁都松了一口气,接着继续按照之前的安排轮班守夜,安全地度过了夜晚剩下的时间。 等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景页打着哈欠走出了帐篷,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正蹲在不远处的白炼与约翰神父,不禁有些好奇这两人在干什么,于是走了过去。 这时,白炼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是景页来了,笑着说道: “醒啦?兄弟知道你昨晚受了伤,今天就没急着叫你,怎么样,够意思吧?和王大小姐睡得舒服嘛?”说完一阵嘿嘿乱笑。 “去你的,你们俩蹲在这做什么呢?” “白先生说这怪物的眼睛有点奇怪,正准备取出来呢。” “哦?” 景页好奇地凑近一看,此时怪物干瘪的尸体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消解了一些,但尾巴末梢的眼珠依旧保持原状,从中显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就好像这怪物还活着一般,仍然盯着众人。 景页皱了皱眉,拔出夜风,尝试着用剑身拍了拍眼珠,结果发出了敲击硬物的“当当”声。 “嘶,虽然昨晚已经知道这玩意很硬了,但是没想到能硬成这样,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才会有这种眼睛啊。” 白炼不禁咋舌。 景页并未搭话,而是蹲了下来,用剑尖将其从尾巴上剜了下来,好在除了眼珠坚硬异常,其他的部位已经是如朽木一般,脆弱不堪了,所以整个过程很顺利。 将眼珠拿在手中,景页将其举起,对着太阳仔细的打量了起来,不得不说,单独的眼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像一枚大号的红色猫眼石,从中透出的阳光显得格外妖异。 挠了挠头,景页说道: “没搞懂这玩意到底是眼珠还是宝石,先带上吧,说不定以后有用。”说着便将眼珠拿了起来,朝着帐篷走去。 “啧啧,连这家伙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看来来历确实不凡。” 白炼看着景页的背影感叹道。 约翰神父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道: “景先生对于这方面懂得很多吗?” “哎呦,这我可得和你好好聊聊这位景二少爷在古玩界闯下的事迹了,话说那是一个花灯节的夜市晚上……” 由于经过一晚上的激战,所以今日启程的时间较晚,待众人收拾好东西再次穿行在森林之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白炼一手持枪一手牵着马匹,嘴里还叼着一块肉干,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真不知道这破林子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无聊死了。” 走在稍后的景页与王芸则一边往前走一边小声的商量着一些事情。 只见王芸蒙着面纱,轻声开口说道: “景页,昨晚开始我就有些心绪不宁。” “嗯?怎么了?” “昨晚看到那些怪物的内脏之后,我始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那颗眼珠也极为怪异,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嗐,对于我们来说,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赶往幽州城,这些事情只能说尽量去弄清其中的秘密,但是不能被它所纠缠,至于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 王芸听罢沉默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现在有些担心白炼。”不知为何,王芸说这句话的时候要比之前说的话更加小声。 第66章 邪教徒 “白炼怎么了?” 景页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样说。 王芸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白炼,神色中带着些忧虑地说道: “还记得我们出城的时候,白锋将军也带着一队人马去了邢州,当时不是说那边出现了怪物吗?” 景页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王芸继续往下说。 “我在想,那边出现的怪物会不会跟我们碰到的是一种,如果是的话,白将军那边可能就有些麻烦了,要知道他们可没有死灵之书,万一出了事,白炼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听到这话,景页的表情也逐渐凝重了起来,但以他对于白将军了解,以及所听过的神策军的传闻,还是迟疑地开口道: “白将军纵横沙场几十年了,对于这些怪物即便没有灭杀的办法,肯定会有别的对策的,而且这些玩意多半是邪教弄出来的,抓几个邪教徒审问一下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但愿如此吧。” 王芸不再多说什么,专心赶路。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白炼,将嘴里的肉干全部咽下,回过头笑着说道: “拜托,这林子这么安静,你们俩再小声我也能听得见。” 接着他又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说道: “放心,我了解我爹,几只怪物还不够威胁到他,不会有事的。” 王芸尴尬的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躲闪的看向了一边,景页则走上前拍了拍白炼的肩膀,笑着说道: “白锋将军并非一般人,我也觉得没事,等咱们到了幽州之后,打听一下我妹妹的消息,完事第一时间去你爹那。” 白炼刚想说些什么,这时在他们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孩子的哭闹声。 四人皆是一惊,连忙将各自的马匹安抚住拴在一旁,接着拿着自己的武器朝着哭闹声摸了过去。 “安静点!” 一个男子不耐烦地吼了一句,接着便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哭闹声顿时停止了,但取而代之的便是那一声声压抑在嘴巴里的呜咽声,很明显是这个孩子用手捂住了嘴巴发出的。 轻轻拨开遮挡视线的灌木丛,景页发现是四个成年人带着两个孩子穿梭在森林中,这四人服饰有些奇怪,走在前面的两人是男子。 他们裸露着上半身,脖子与胸口处戴着奇怪的附有尖刺的带状配饰,显得狰狞恐怖,再配上这两人略显健硕的身材,使得整体看起来更加怪异,引得王芸一阵皱眉。 下半身由腰带系着一圈如黑色麻布般的裙子,上面布满了奇怪的符号。 这种怪异的服饰不仅仅只有这些,就连脑袋上也戴着一个类似于头盔的面具,宛如圆形符号般的装饰镶嵌在四周,突出的地方也同样布满了尖刺,金属的面具覆盖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眼睛以及鼻孔以下的部位在外。 二人手上各戴着一个夸张而又狰狞的尖刺手套,另一只手分别牵着一根铁链,拴着身后的两个孩子的脖子。 走在后面的二人同样也是这种奇怪的服饰,不过不同的是后面两人能很明显地看出来是女性,因为她们并不像前面两个男子完全裸露着上半身,而是穿戴着一些简易布料,勉强遮住了关键的部位。 景页注意到后面两人的手上并没有戴着那怪异的尖刺武器,而是各拿着一根骨杖,从色泽与形状来看,应该是人骨。 “看这群人的打扮,肯定是邪教徒,不知道那两个孩子要被他们带到哪里去。” 只见中间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被当成狗一样拴着,约翰神父还注意到其中一个小男孩的一侧脸颊高高肿起,显然刚刚被抽耳光的就是他,此刻他正用手死死地捂着嘴巴,生怕再因为发出一丝声音而遭受暴力。 “这群人真的太过分了!怎么能对孩子这样呢?!我要替主教训他们一顿!” 约翰神父拎着钉头锤当场就想冲出来救下两个孩子,但是却被王芸与景页死死拦下了。 “嘘!” 景页用手比在嘴唇边,用眼神示意对方安静一点,但约翰神父似乎很不愿意,低声叫道: “你干什么?!难不成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这群怪人折磨这些孩子们吗?” 还没等景页开口,一旁凑过来的白炼抬手就敲了一下约翰神父的脑袋,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你傻啊你!这都不明白,你就不想知道他们要去哪吗?现在出去最多只能搞定这几只小虾米,背后的情报肯定弄不到,要知道这些怪人嘴巴可严了,当初我和景页抓的第七祭祀送到不良帅那,以他专业的手段也没弄出啥有用的情报。” 约翰神父听了白炼的话,抿了抿嘴,又转头透过茂密的灌木丛窥视了一下那两个孩子,心中的担忧依旧没有减少,他从小就是一个孤儿,若不是被修道院收养,可能早已经饿死了。 进了修道院之后,当时的修女以及牧师们都不断地教导他,要去主动帮助受难者,要代替主去行使主的恩泽,也正因为如此,约翰神父长大之后养成了乐于助人且嫉恶如仇的性格。 “不行!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可爱的孩子遭受虐待,情报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当务之急是把他们救下来。” 约翰神父内心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挣脱了景页与王芸的阻拦,冲出了灌木丛。 “放开他们!你们这群该死的异教徒!” 约翰神父快步冲向了一个男邪教徒,举起钉头锤就砸了过去。 “砰!” 对方被这突然出现的神父吓了一跳,根本就来不及躲闪,伴随着一声闷响以及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这人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什么人!” 剩下的三人见到自己的同伴被捶飞了出去生死不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约翰神父发起了反击。 只见剩下的一名男邪教徒举起手中的尖刺手套,朝着约翰神父刺了过来,与此同时,那后面的两名女邪教徒也举起了手中的骨杖,口中不断诵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约翰神父见状立刻将盾牌置于胸前,挡住了这一刺,同时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另外三人也冲了出来,白炼一边施展着身法,一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叫道: “真拿你这洋和尚没办法!” 只见白炼身法迅捷,眨眼睛便来到了这名邪教徒身前,一个横扫击中了对方的胸口,打得对方倒飞出去。 这邪教徒被白炼一击横扫击中之后,在倒飞出去的同时,拉动手中的链子,企图将链子另一端的小男孩拉过来当肉盾,阻挡一下白炼与约翰神父的攻势。 “卑鄙!” 白炼见状啐了一口,不过也没有慌乱,敏捷地用枪身挑起了小男孩的身体,接着一手抬枪,让男孩的身体滑过枪身落在自己身后。 白炼身后的约翰神父也反应迅速,将男孩的身体稳稳接住,同时对着地上的链子狠狠就是一锤子,一声巨响之后,链子应声而碎。 见肉盾被救下,这个男邪教徒心中一慌,连忙起身就跑,但他再怎么跑,如何快得过军队出身的白炼,没多远就被追上了,一枪透体而过,干净而又利落。 与此同时景页此刻的注意力全部在那后面的两名女邪教徒身上,男邪教徒虽然动作迅速凌厉,但以约翰神父以及白炼的实力,搞定他只是时间问题,但这女邪教徒的手段从未见过,未知的,才是最危险的。 因此景页从怀中掏出了两枚铁丸,正准备丢给王芸一颗呢,却发现她手中居然捻着一枚飞针。 “我靠,你什么时候还会这个的?” 景页有些惊讶地说道。 “哼,一直都会,只不过一直没机会用。” 王芸没好气地回道,想到之前遇到的情况,面对的不是恐怖的兔子就是奇形怪状的怪物,在灰血的影响下,飞针根本不起作用。 见状景页不在废话,抬手就将铁丸用力的掷了出去。 “咚!” “啊!” 其中的一名女信徒惨叫一声,铁丸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她的脸,牙齿混杂着鲜血飞了满地都是,一直诵念的咒语自然也戛然而止了。 同时,王芸的飞针也击中了另一名女邪教徒,似乎是击中了对方的一处穴道,这女邪教徒的动作停下了,浑身变得僵硬无比,宛如石头一般。 景页见状刚想夸赞一句,结果发现对方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是嘴巴没有停下,依旧快速地耸动着,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就在景页想再用铁丸阻止对方之时,对方好像已经完成了咒语一般,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怪异的朝着景页与王芸所在的位置吹了口气。 “呼~” 景页的视野中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出现,但是他却能很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对劲了,这种莫名的危机感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紧接着,景页的双肩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力,突然出现的变故使得没有任何准备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景页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东西,但是一种莫名的力量不断按压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按到土里去一样。 同时这种力量不光是作用在他的肉体上,似乎连心灵也受到了波及一般,景页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尽管他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的抗压能力以及心理承受能力得到了显着的提升,但这依旧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谁知道这些人有多少,还有什么其他的诡异手段?这要是来七八个人,一人来一个邪法,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时那女邪教徒又笑嘻嘻地吹了一口气,景页只感觉双肩的压力陡然增大了一倍,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侧头看了一下王芸,发现她也是和自己一样,甚至因为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会邪法的邪教徒,受到的影响要更大,细密的汗珠渗出了她那洁白的额头,眼神也有些涣散。 “我靠!你俩怎么了?” 白炼刚和约翰神父解决了那名男邪教徒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白炼迅速将枪从那男邪教徒的胸口处拔出,抖了一抖,瞄准了那僵硬在原地不动的女邪教徒就扔了过去,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觉得就这一个人能站着,肯定是她搞的鬼。 于是想也没想就直接朝她掷了枪过去。 第67章 孩子 “噗呲!” 由于对方身体僵硬,根本躲不开这一击,加上白炼用力极大,所以他的长枪毫无意外地洞穿了这名女邪教徒的身体,透体而过之后余势不减,深深地钉入了身后的树干之中。 景页与王芸二人只感觉身上的压力顿减,各自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站了起来。 白炼见控制住了局面,走到了那女邪教徒尸体旁踢了两脚,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死透了,生怕又出现什么意外。 在确认过这女邪教徒确实是死透了之后,白炼抬头有些疑惑地朝着两人问道: “你俩怎么回事?怎么连两个邪教徒都搞不定了?” 景页无奈地回道: “谁能知道邪教徒用邪法只需要一张嘴呢?” 王芸则是有些尴尬地看向了别处。 “不说这个了,快去确认一下有没有活口。”为了避免这尴尬的气氛更加浓郁,景页只好转移话题说道。 白炼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一开始被约翰神父捶飞的那个男邪教徒走去,不过他还没走到近前,就已经可以确定对方肯定死透了。 因为这家伙的脑袋已经碎了,红色的血液与白色的脑浆洒在一块突出地表的石头上,估计是被一锤子砸到了头的同时,飞出去又撞到了石头。 白炼摇了摇头,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倒霉的家伙。” 之前被景页的暗器击中了的女邪教徒被打晕了过去,此刻醒了过来,见自己的同伴都死了,知道自己没有翻盘的机会,于是偷偷地将手伸到自己的背后,从腰带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想趁景页几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机会,偷偷将其打开。 王芸正准备检查一下地上的几具尸体,毕竟这可是邪教徒的尸体,是难得的解剖素材。 就在她蹲下身子想去揭开被白炼杀死的女邪教徒的面具之时,余光瞥见了另一名女邪教徒的小动作。 “嗯?” 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她的心头,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了飞针,掷出去的同时大声提醒其他人道: “小心!” 飞针如闪电一般,带着一丝银光直接射中了对方的穴道,但是还是出现了意外。 因为就在飞针命中的同时,对方已经将小瓷瓶的瓶塞打开了,正做投掷的动作,想要朝着小女孩的位置丢过去,但恰巧被王芸的飞针封住了穴道,动作顿时一僵,瓷瓶掉落在自己身上。 只见这女邪教徒面具下的眼神顿时就从阴狠变成了恐惧,在那瓶口处有一股浓郁的灰色血液宛如有生命一般的鼓荡着涌出,在她僵硬的身体上四处流动着,接着似乎是找到了入口一般,从她的嘴巴,鼻孔,眼睛等一切能钻入的地方流了进去。 很快,这女人原本被封住穴道的身体不断颤抖着,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游走在她的身体里一样,皮肤下不断隆起一根根青色泛灰的青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嘶……啊!”一声非人般的怒吼从她的口中发出,僵硬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姿势站了起来。 “快保护孩子!这家伙感染了灰血了!”景页被这嘶吼声惊动,连忙大声喊道。 约翰神父二话没说,将两名孩子拉到自己身后,举起盾牌挡在前面,而白炼则是有些手无足措,因为他的长枪还钉在那邪教徒身后的树干上呢,但他也算机敏,将男邪教徒尸体上的尖刺手套取了下来,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那有些怪异的长长尖刺泛着寒光,白炼尝试着挥舞了几下,感觉还挺顺手,接着便摆出一副迎敌的姿势。 可能是女邪教徒在感染了灰血之后样子变得越来越诡异的原因,导致约翰神父身后的两个孩子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惊恐,纷纷放声大哭。 约翰神父听到哭声之后,转过头,露出一副温和而又亲切的笑容,轻声说道: “孩子们,不要害怕,不要哭泣,哥哥姐姐们会保护好你们的!”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不得不说,约翰神父的笑容配上在阳光照耀下泛出金光的头发,显得整个人都极为圣洁,说出的话也显得极为温柔,但前提是他的衣服和脸色没沾染刚刚那名男邪教徒的血迹的话。 此刻的约翰神父脸上与衣服上都沾染了不少的血迹,甚至在胸口处还有一些白色的污渍……至于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真的听信了约翰神父的话,还是被对方这种略显恐怖的样子给吓住了,两个孩子纷纷止住了哭声,大气都不敢喘了,其中一名小男孩有些哽咽地说道: “你们真的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当然不是,你看,那两个哥哥正在为了保护你们跟怪物搏斗呢。” 神父说着,将盾牌微微侧开,露出正在与女邪教徒搏斗景页与白炼,至于王芸正手拿着死灵之书等着彻底解决对方的时机。 这时的女邪教徒身后长出了几根带着绒毛的长腿,宛如蜘蛛一般,她的下半身也变成了一滩烂泥一样的东西,甚至还时不时冒出气泡,但依旧附着在她的身上。 被灰血感染的她速度似乎变得极为迅速,不过局面仍在两人的掌控之中。 一看确实如约翰神父所说那样,两个孩子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这时小男孩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你们不用银子?银子是可以一定程度上驱赶污秽的。” 约翰神父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于是问道: “银子?驱赶污秽?什么是污秽?” “污秽就是那种灰血,它会感染活着的东西,被感染的东西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会变成可怕的怪物,而且特别危险!我们村的牛叔就是死在它们手上的……” 说着说着,小男孩抿了抿嘴,又要哭出声来,约翰神父见状连忙将其安抚下来。 “银子?这么说来昨晚能阻挡那怪物的东西,不是主的十字架,而是因为它是银子做的?” 约翰神父想到这不禁有些失落,但现在不是失落的时候,得先提醒景页二人。 但转念一想,昨晚之后,自己不是给过其他人一人一个银质十字架吗?怎么这怪物一点反应都没有? 此刻的白炼与景页正被这邪教徒新长出的长脚逼得不断闪展腾挪,同时她如烂肉泥般的下半身之中,还会时不时飞溅出一些黑褐色的液体,有一些洒落在草地上将其腐蚀出一个恐怖的洞,如此可怕的破坏力使得景页与白炼的反击变得更加艰难。 可能是白炼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了,在又一次被对方毛茸茸的长腿逼退之后,他一气之下竟然一手抓住长腿,将另一只手中的尖刺手套狠狠地插入其中,飞溅出不少灰血,好在白炼有死灵之书残页在身,使得这些灰血还在空中的时候便被吸收殆尽。 “啊!” 或许是这怪物刚被灰血转变,还残留着部分人类的感知,竟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声音干涸嘶哑,而那条受伤的长腿也挥舞了起来,连带着死死将其抓住的白炼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 白炼虽然被当成树枝一般在空中挥舞,但是心中丝毫没有慌乱,只见他瞅准了时机松了手,借助了飞出去的势头落在了插着自己的长枪的树旁边,接着抬手将其拔出。 将长枪舞了两个枪花,白炼心里这才有了些底气,表情也变得极为自信,一个踏步,便朝着怪物冲了过去。 武器在手,白炼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不一般了,只见他灵巧地用枪拨开袭来的几根长腿,接着转身躲过了那恶心飞溅的液体,一枪扎在了对方的胸口处,随即以极快的速度拔出横扫,击中对方的头部,打得对方身子一歪。 直到这个时候,约翰神父才注意到白炼与景页的十字架都放在了衣服里贴身的位置,并没有拿出来,心里明白可能这就是对方没有受到干扰的原因,于是乎他赶忙大声提醒。 “景先生!白先生!快把十字架掏出来!” 景页与白炼听到提醒之后也是一刻都没有耽搁,立马将挂在脖子上贴身放好的十字架拿了出来,将其挂在衣服外面。 果然就如同那孩子说的一样,这怪物很明显出现了抵触的反应,似乎想和景页与白炼拉开距离一般,不断后退。 但景页与白炼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直接欺身而上,死死的贴住对方不断地发出进攻,在二人不断地配合之中,她那长出的几根毛茸茸的长腿被景页悉数斩断,脖子也被白炼一个横扫给打折了,脑袋如同破皮球一般耷拉着。 这由邪教徒转变而成的怪物,她体内的灰血不断地修复着伤势,断掉的长腿也在被不断接回去,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恢复如初。 但一直守在一旁等待机会的王芸可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只见她三步并做二步冲上前,将死灵之书狠狠地贴在了对方的背后,很快,在一阵惨叫声之后,原本的怪物只剩下一团干瘪的躯壳了。 见怪物被收拾了,约翰神父这才将两个孩子领到近前,景页白炼与王芸三人则将武器收拾好,这才开始打量起这两个孩子。 第68章 蘑菇 不知是不是惊奇于景页几人有彻底消灭这怪物的能力,两个孩子面对着几人的打量并没有显得任何不适,露出的表情更多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于那怪物死亡的震惊。 见两个孩子没说话,景页皱了皱眉头,他以为是这两个孩子受到了太大的惊吓,不敢说话,于是走到其中小男孩的面前蹲了下来,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 “小朋友,你们俩有没有受伤?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听到了景页的话,两个孩子这才回过神,其中稍大一点的男孩子有些怯懦地拉住了小女孩的手,尽管眼睛里满是对于陌生人的害怕,但仍然死死地拉住了她。 “还是我来吧,可能是这孩子看到你和白炼刚刚出手的样子被吓到了。” 见这孩子依旧沉默,王芸靠了过来,轻声提醒。 景页没有异议,闪身走到了一边,将位置让给了王芸。 只见王芸蹲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了两粒丹药一样的东西递给了小男孩,温柔地开口道: “这是甘草根做的药丸,是甜的,刚刚姐姐看到你被那个坏叔叔欺负了,这个可以止疼,来,给你。” 说着将药丸塞到了他的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芸话里的内容以及姣好的面容给了这孩子一些安全感,这回倒是很听话地吃了下去。 正如她所说的,甘草根做的药丸是甜的,这也让小男孩终于放松了一些,表情不再显得害怕了。 白炼见状忍不住跟景页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王大小姐要是去做人贩子肯定很专业。” 景页则翻了个白眼回道:“你要是不怕被她用飞针扎你个半身不遂,你就说大声点。” 想了想自己半身不遂的样子,白炼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了。 见着孩子逐渐放松了下来,王芸再次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会被这些坏人带到这来的?” “我叫柳明儿,大家都叫我小明,这是我的妹妹,柳婷儿,我们俩是望山村的,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这个世界都变了,出现了好多怪物,好多人也疯了,他们说要给那些怪物献祭,这样才能加入他们,才能活下去,我跟我妹妹都是被当成祭品从村子里抓出来的。” 原来,小明跟她的妹妹原本是生活在幽州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那村子平平无奇,只因为村子旁边有座小山,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得山上的视野非常好,可以看到附近的树林以及其他的地方,村里人也没事就喜欢爬山上去看风景,故而得名望山村。 原本望山村就是一个正常的小村落,可能几十年几百年也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化,直到有一天,从村子外砍柴回来的一个年轻人说树林子里好像多了很多蘑菇,隐隐约约还看见了一些人。 本来这些事情大家也都没放在心上,毕竟这村子离幽州城也不远,也曾有听过一些幽州城的达官贵人来这边踏青郊游什么的,所以这事情也就这么过了。 可没多久,村子里的人就接二连三地开始失踪,有时候是半月失踪一个人,有时候是十天就失踪一个人,刚开始村长怀疑这些人是走失在树林里了,于是就组织了一些人,连邻村的一些人都叫来了,浩浩荡荡地几十号人进入树林子里,想把整个树林都找一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这一去,都没能再回来。 几十号人宛如泥牛入海一般,从早上白天进入森林搜寻,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一个人回来,仿佛蒸发了一般。 这下不管是望山村还是邻村,都被吓到了,于是就去幽州城报了官,希望官府能出面,把这些村民找回来。 但是却被拒绝了,理由是没有必要。 听村东头的贵子叔说,当时去幽州城报官的时候,不管是接待自己的人还是后面见到的官员,都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一样,只是说没有必要,让剩下的人好好劳作,注意安全,离树林远一点。 这下望山村彻底没了招,官府不管,自己村子里的人在失踪那么多人之后也变得惶惶不安,生怕自己某一天醒来之后,见到的不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 大概过了三四天,有人在村口发现了一个昏迷的人,这人是望山村的村长,被发现时他正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被村民发现之后赶忙将他送到了村子里赤脚大夫的家中,在被大夫灌了两大碗自制的醒神汤之后,这人终于醒了过来。 可就在众人急切的想要去询问其他人的消息的时候,村长的双眼突然瞪得溜圆,和牛眼一般,嘴巴也张的极大,猛然嚎叫了起来,一边嚎叫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蘑菇……活得……吃人!” 同时他的手也开始胡乱挥舞了起来,仿佛眼前有什么抹不去的恐怖景象。 其他村民见状连忙把他死死按住,这时候大夫走了过了,把他的眼皮扒开仔细看了看说道: “这人废了,是被吓疯的。” 没人知道村长看到了什么,但以小明的话来说,当时他正趴在窗沿往里偷看,他就从来没有想象过,一个人的脸可以扭曲成那样,就好像有两只看不见的手死命地揉搓着一般。 大约是下午的时候,村子死了,这回就连大夫也看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但就在众人把村长埋到土里的时候,有人发现他的耳朵里,居然有一朵小小的蘑菇。 众人埋葬了村长之后,在心里就默认了那些去了林子的人是死了,于是再也没人愿意靠近那片树林了。 虽然如此,日子还是得过,活着的人得努力地去活着,仿佛一切又回归了正常,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正常。 大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村里的人在山上乘凉的时候,发现人们失踪的那片林子,似乎变得不一样了,靠近中心的地方似乎长了很多淡黄色的蘑菇,但那些要真的是蘑菇,可就和树一样高大了,世间哪有这种蘑菇? 村民的发现很快就在望山村以及其他几个邻村传开了,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这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人发现那林子里的蘑菇似乎越长越多,越长越密,到最后竟然覆盖了一大半的树林。 那些丑陋扭曲的蘑菇,摆着各自怪异的姿态,不断地腐蚀着树木,分解着它们,逐渐替代了它们原本的位置。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灾难可能要来了。 打破平静的是一天晚上,就在所有人都安然入睡的时候,一声惨叫从村子北边的棚子里传出,响彻了整个村子。 那是村子里的懒汉刘三的住所,这人平日里游手好闲,家里东西全败光了,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只有自己盖的一间棚子。 当村民们打着火把,匆忙赶到地方的时候,竟然发现一只猫正咧着大嘴不断啃咬着他的尸体。 刘三的脖子被咬断了,肚子也被划破,内脏洒了一地,而最让村民们觉得惊惧的是那只花斑野猫,居然长了一张人的嘴巴,开合之间甚至能看得清人的舌头与牙齿。 “妖……妖怪啊!” 也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发出的一声惨叫,恐惧仿佛是烈性传染病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在所有人的心里蔓延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极度害怕的表情。 这时候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愣是壮着胆子拿着农具走了出来,想要把这只猫除掉,防止再让它祸害别人。 而那只怪猫也似乎是感应到了周围人的想法,转过头看着这些汉子,人嘴里发出一阵阵的怪笑,加上沾染上的血迹,显得无比惊悚,胆子小的村民直接一哄而散了,其中也包括了小明的家人。 小明跟家人躲在自己屋中担惊受怕地呆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才敢出门。 刚出门便看到几个村民正抬着三具尸体往后山走,一问才知道,昨晚留下的五个汉子,为了杀那怪猫,被咬死了两个。 据活下来的人所说,那怪猫根本杀不死,每次用镰刀砍中之后它又能很快复原,要不是有一个人为了救另一个人,情急之下把随身带的银子砸了它,再加上恰好那猫似乎是很怕银子,这才赶走了它。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几个村庄的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发现每个村子似乎都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于是决定合村,这样多少还有点自保能力。 尽管很多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接着时间继续往后推移,怪物出现得越来越多,那片林子的蘑菇也越来越密,甚至每当有风刮过的时候,会从林子里卷起一阵蘑菇的孢子,形成一场巨大的尘暴。 “都这样了,幽州城都没人来管吗?” 听到这白炼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没有人来管,就好像他们把我们扔在那自生自灭一样。”柳明儿低着头,表情有些难过,又有些委屈。 “那,你说的污秽和银子又是怎么回事?”王芸揉了揉柳婷的脑袋,也塞了颗甘草丸给她,接着朝小明问道。 “我们村子自从合村之后,就组织了一群人专门保护村子,那些叔叔们就发现很多怪物的身体里都有灰血,那些灰血可以修复那些怪物的伤口,即便是拦腰砍断,也能恢复如初。” “这些灰血对所有活着的动物都能有所感应,人只要稍微靠近,就会被入侵到身体里,然后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怪物,有从别的城回来的人说,这东西叫污秽,凡是由污秽感染变成的怪物,都特别抵触银子,虽然不能起到伤害的作用,但多少可以阻挡一下。” “原来如此……”王芸听罢点了点头,而一旁的景页则是陷入了沉思。 第69章 尘暴 景页听到这,心里不禁有些思绪翻涌,按照小明的话来说,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很久了,但自己一行人生活在京城之中,居然一点传闻都没有听见,由此可见邪教的能量有多大。 此时王芸再次开口问道: “能告诉姐姐这些坏人是谁吗?抓你们当祭品,又去祭谁呢?” 柳明儿点了点头,说道:“他们自称是古仙信徒。” 这伙人的出现非常突兀,不过有人看到他们是从蘑菇森林里出来的,他们穿着样式诡异且夸张的服饰与装扮,视那些怪物如无物,而那些怪物也真的不攻击他们。 在村子又一次抵挡住了这些怪物的袭击之后,这帮人出现在了村口。 只见他们举着奇怪的仪杖,走向了村子里的人,口中不断地诵念着含糊不清的话,那些话语光是听起来就会让人产生极度费解的感觉,即便是在根本没有听清的情况下。 这时村子里有人走出来,刚想询问对方来意,却只见这群人之中的一个女人,用手中的仪仗在空中虚晃了一下,这个可怜的村民顿时就化作了一滩血肉。 村民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想逃,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身后居然站满了各种被污秽感染的怪物,正一个个龇牙咧嘴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来大啖人类的血肉一般。 接着,为首的一个人宣称自己这群人是古仙信徒,是迎接仙人的降临的存在,而现在所做的这些则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些人的神力,要让村民们服从。 接着就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那便是让村民们去别的地方诱骗一些行商的旅人来交给他们,不然的话下场就会和那地上的一滩血肉一样。 村民们面面相觑,又看了看身后的怪物们,为了活命只能先答应了下来。 从这时开始,望山村周围的行商旅人总会出现失踪的情况,但日子一久,行商的旅人们都知道了靠近望山村周围会出事,也就没什么人愿意经过那里了,宁愿绕路也不愿意靠近。 但那群古仙信徒可不管这些,他们见村民再也没办法诱骗行人给自己,便定时从村子里抽人走,有时候是一个月一次,有时候是半个月一次,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好几个人。 但没有人知道这些人被带去了哪里,也曾有过村民想要跟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古仙信徒套近乎,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强行带走了,但也留下了一句话。 “既然这么想知道被带走的人去哪了,那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不过可以提前给你透露一下,有些人嘛成了第五祭司的口粮,有些人嘛成为了其他祭司们学习仙法的材料,也有些人被拿去做了别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为了我们能渡过仙劫而准备的祭品。” 说完便将他带走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第五祭司?” 景页心中一动,想起了之前在京城外海底塔中看到的那封信,自己的妹妹被带往幽州,是不是就被带到了第五祭司那里了呢? 这回,这群旧日信徒在村子里抽中了柳明儿兄妹,不顾他俩父母声嘶力竭的呼喊与阻拦,直接用邪法折断了他们的手脚,接着就将这对兄妹带走了,接着就遇到了景页一行人。 “你们村子……” 就在听到小明说自己村子去诱骗行商旅人给旧日信徒的时候,约翰神父的眼神就已经变了,虽然知道这些人是被逼的,但即便如此依然难以接受。 一旁的白炼也是听得紧皱眉头,听前半段的时候,他心里还想着要去帮助望山村的村民,但听完了却有些犹豫了。 望山村的村民固然可怜,是被逼的,可那些行商旅人不是更加无辜?凭什么他们就应该替这些村民去送死? 景页叹了一口气,他在听到那些行商旅人被当成祭品的时候,心里也不是滋味,但看到这对兄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景萱,他还是说道: “不管怎么说,先送这两个孩子回去吧,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其他几人则沉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将两个孩子带到了拴马匹的地方,将他俩放了上去,接着由柳明儿来指路,几人便又踏上了旅程。 “小明,你们村子离这多远?” 景页一边牵着马往前走一边问道。 “离这里大概有三十里地,但是咱们再走十里地就得用布包住头了。” 柳明儿带着妹妹坐在马鞍上低声回答道。 景页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柳明儿,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要用布包住头?” 柳明儿则是很认真地解释道: “因为我们村子周围是蘑菇森林,时不时吹起的风会掀起蘑菇孢子组成的尘暴,和沙尘暴几乎没有区别,所以得用布包住头,防止耳朵鼻孔里钻进去蘑菇孢子。” 景页这才想起来,刚刚柳明儿说过,不过自己当时是觉得有些夸大了,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要用对付沙尘暴的手段去对付这些孢子的程度了吗? “还有这种事情?” 白炼更是惊奇地出声感叹,他小时候听自己爹说过,边关大漠有时候遇见大风,就会刮起沙尘暴,可这由蘑菇孢子组成的沙尘暴可是第一次听说。 于是几人便将带出来的一些衣物当成布料放在身边,等到了地方再包。 这时王芸问了一个大家都比较关心的问题:“这些孢子有毒吗?” 柳明儿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毒。 但即便如此,王芸还是有些不放心,拿出了一个瓷瓶递给了几人说道: “这是能解常见毒物的丹药,你们一人拿一颗以防万一。” 景页则是摆了摆手回道: “我自己有,你给他们吧。”待将丹药分好之后,众人心里这才算是有了些底了。 “对了,我一直想问一件事来着,” 景页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道,“柳明儿,现在除了你们的村子,其他地方都和你们那一样吗?发生了异变然后出现了很多怪物?” 柳明儿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村子外的情况都是听父母跟其他村民交谈的时候知道的,听说幽州城似乎一切正常,其他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景页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白炼摸着下巴,不解地发出疑惑: “望山村离幽州城应该很近,按理说望山村周边出现的蘑菇森林以及怪物应该会波及到幽州城,但是幽州城为啥不受影响?而且那些官员是干什么吃的,村民报官也不救,还笑着回复没有必要,妈的,等到了幽州城看小爷怎么揍这些枉为父母官的……” 见白炼一直搁那喋喋不休,约翰神父试探着问道: “会不会那些官员加入了邪教?成为了那些异教徒的一员?” “不排除这种可能。”王芸点头答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推测着事情的真相,只有景页一直在沉思着,他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众人终于走出了森林,来到了一片地势较为平缓的草地上。 柳明儿小手朝着一个方向一指说道:“往那个方向走,大约二十里地就到我们村子了。” “也就是说,咱们得开始包头了?”景页问道。 不等柳明儿回答,王芸便指着地上一些黄褐色的东西说道: “应该是这样的,你们看地上的这些,应该就是那些蘑菇的孢子,咱们身后的树上也沾染了很多。” 众人回头才发现这些树木面向平原的这一侧,树干与树叶上都是黄褐色粉末状的东西。 “趁现在没有刮风,赶快走,争取在没有遇到尘暴情况下赶到望山村” 景页嘱咐道。 于是几人用衣物将脑袋包好,只露出眼睛,接着继续往小明指的方向赶路。 然而事情并没有很顺利,就在几人骑着马跑出去几里地之后,白炼察觉到周围的风似乎变大了,紧接着听到了后面传来了异响。 回头一看,竟然是漫天的黄褐色的蘑菇孢子卷着风过来了,从远处一看仿佛一道与天一般高的土墙一般直接横推了过来。 白炼顿时被惊得差点从马匹上摔了下来,连忙大声提醒前面的景页注意后面的孢子尘暴。 “景页!你快看后面!那他妈的是尘暴还是墙啊!” 听见了白炼的呼喊声,其他几人都回头看去,无不是被那遮天蔽日的孢子沙尘震惊得诧愕万分,一个个的都开始拼命地催动着身下的马匹,想要尽量远离这些孢子。 滚滚的孢子沙尘带着吞噬一切的威势从众人身后袭来,伴随而来的似乎还有一阵阵的雷声,夹杂在沙尘上方的乌云中,更给这场景添加了一丝威势,若是被这股沙尘吞没,恐怕保持呼吸都会变得很困难,哪还有命在啊。 “你们平时遇到的都是这种程度的孢子沙尘吗?” 白炼又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宛如末日一般的情景使得他心脏狂跳,忍不住朝着柳明儿喊道。 此刻的柳明儿正被约翰神父放在身前的马鞍上,随着马匹的狂奔起伏不定地说道: “平日里刮的风没有这么大,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风比平日里大上数倍了!” 看着他小脸煞白,白炼心下算是明白了,自己这几个人算是走背字,硬赶上了。 众人骑的马都是从各自家里牵出来的好马,特别是白炼胯下那匹,更是他的父亲白锋将军从神策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宝马,虽谈不上日行千里但也足以称得上是风驰电掣了。 可即便如此,众人骑马奔驰的速度还是快不过身后的孢子沙尘袭来的速度。 第70章 污秽的黑鹰 王芸忙乱之中抽身回头看了一眼,立马被一阵裹挟着大量的孢子的风吹了个正着,差点将美眸给糊上了,于是她赶紧将随身携带的皮水袋拿了出来,倒出了点水将眼睛清洗干净。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在仓促之间看见了身后狂涌而至的巨大沙尘所展现的速度,当下就明白了以自己几人的速度迟早要被身后的孢子沙尘给吞没的。 “景页!我们的速度没孢子尘暴快!得想办法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我知道!”此刻的景页正在一边努力地保持着在马上的平衡一边拿着地图寻找可以躲避沙尘的地方,但是找了一遍,却发现这附近周围都是平原,没有任何的山体或者洼地等可以遮挡的地形。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自己这几人要葬身于这恐怖的孢子沙尘之中吗? 景页急得满头大汗,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了王芸,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却恰巧看见了坐在她身前的柳婷儿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天上。 按理说现在这紧要关头,正常人的注意力应该都放在身后那恐怖的沙暴上,但是这小女孩却一直看着天上,表情还十分害怕,难道说天上出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想到这景页连忙抬头看,便发现黄褐色蘑菇孢子被风卷得满天都是,太阳所散发的光芒都快被遮蔽住了,显得昏昏黄黄。 就在这昏暗的空中,有一团黑影,正裹挟着旋风朝着自己几人俯冲了下来。 景页见状眼瞳猛然收缩,虽然现在光线昏黄,还有无尽的狂风携带着蘑菇孢子阻挡,但景页可以通过那模糊的行动方式确定,那玩意绝对是一只鸟。 然而什么样的鸟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无视尘暴这种不利因素随意飞行呢?答案只有一个——被污秽感染过的鸟。 景页心电急转,连忙抽出夜风,同时大声提醒几人道: “大家小心天上!有东西!” 几人听到景页的提醒之后齐刷刷地抬头望去,也都注意到了那正朝着自己几人快速飞行的黑影,这时候那团黑影离队伍虽然还有两三百米的距离,但这个距离也已经足够几人看清这黑影的样子了。 只见这黑影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浑身上下除了黑色没有其他多余的一丝色调,锐利的爪子收于后侧,如弯刀一般锋利的鸟喙闪耀着黑色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棱角分明的脑袋两侧各长了三四只眼睛,从里面透露出猩红的光芒。 这分明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鹰,一只因为污秽而变异的鹰。 见对方来势汹汹,几人纷纷将武器拿了出来,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王芸与约翰神父各自将身前的孩子放到身后挡了起来。 景页回头看了看那骇人的蘑菇孢子形成的尘暴,又看了看上方令人胆寒的怪异巨鹰,心下竟然泛起一丝绝望的情愫。 这下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当心!” 这巨鹰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两三百米的距离几乎几个呼吸间就到了,并没有留太多的时间给景页仔细去体会绝望的感觉。 只见这巨鹰在接近几人的时候,调整了姿态,以捕猎的姿势将爪子伸向了王芸和她身后的柳婷儿。 王芸本想举剑抵挡,可她的剑是软剑,在这种狂风呼啸的环境下直接被吹得剑尖乱晃,剑身弯曲,根本无法正常使用。 于是这巨鹰不费丝毫力气便将二人抓起,接着猛然抖动双翅,裹挟着气流迅速飞到了高空之中。 “王芸!” 景页大声呼喊着,他原本想用暗器去救王芸,但是在这种恶劣环境下根本没办法掌握准头,更别说在投掷过程中会被干扰了,只能眼睁睁地王芸在那巨鹰的爪子下不断挣扎着被掳走。 其他几人也均是骇然,白炼更是怒吼出声。 “你这个扁毛畜生,快把她放下来!” 约翰神父甚至想用自己的钉头锤把对方砸下来,但是瞄准了好几次都发现根本不可能做到。 没过几息,这黑鹰便以极快的速度将王芸与柳婷儿带到远处的天空中了,而景页几人则怒不可遏地飞驰在后面紧追,可马匹的速度怎能与这黑鹰飞行的速度相提并论,不一会对方便消失在视野中了。 “景页!现在怎么办?!” 见追丢了黑鹰,白炼急切地问道,身后的蘑菇孢子尘暴已经离自己几人很近了。 景页环顾四周,在一片昏黄的狂风之中努力的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可刚刚看地图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哪有什么可以让众人暂避的地势。 狂风卷席着漫天的孢子,势头也是越来越大,就在这时,景页突然在一处地势较缓的位置发现了一块突起的石头,虽然隔着一小段距离看不太清,但肯定可以让几人勉强避一避,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招呼众人去那里躲避。 几人快速地将马骑到了景页所指的石头处,发现这里似乎是天然形成的一处风岩,宽大的石头刚好充当了一把大伞,几人将马匹停在背风处,自己几人则合伙将背包里的帐篷拖出当成防风布盖在身上,防止等会尘暴过来时,密集的孢子钻入口鼻之中。 几匹马在刚开始遇到尘暴的时候便已经有些惊慌不安了,但此刻离尘暴如此之近反而平静了下来,仿佛一个个都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一般,纷纷躺下闭上了眼睛,去迎接即将到来的事情。 “轰隆隆!轰隆隆!” 尘暴以极快的速度裹挟着雷声盖住了几人躲避的石头,几人虽然用帐篷盖住了整个身体,但仍然能感觉得到外面毁天灭地的威势,各种蘑菇的孢子大小不一,小得几乎肉眼看不见,大得几乎如豌豆一般,纷纷像雨点似的噼里啪啦地砸在几人身上,使得几人浑身微微发疼。 几人就这么硬撑了一会,感觉到风势似乎小了一些,景页心里微微放松了一些,自己这几人或许命不该绝。 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从地图来看这附近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块风岩? 按理说这周围是平原,虽说常年风大,但也不至于出现被风化的岩石啊,毕竟不是大漠,而且听柳明儿所说平日里刮的大风都没今天恐怖,似乎是自己几人到这里之后才出现的,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点。 这事景页越琢磨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未知的威胁不断地侵扰着他的内心,使得他忍不住想把盖在自己头上的帐篷扯下,要去仔细看看那块风岩。 就在景页纠结时,一声雷声炸响,紧接着便是石块破裂滚落之声传来。 肯定是头上的风岩碎裂了,景页在帐篷下听得分毫不差,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心里顿时暗叫一声“不好!”可还没等他开口提醒其他人注意躲避的时候,一块石头砸在了他的头上。 景页当即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就在他倒下的时候,狂风将盖在他脸上的帐篷吹开,将他的脸暴露在外。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隐隐约约之中景页似乎看见了空中有一些红色的东西,似光点,又似烛火,除此之外好像还听见了白炼与约翰神父的呼喊……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景页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蘑菇上,正当他起身环顾四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下的这个蘑菇正在一个池塘里面随着池水起起伏伏。 “这是哪?”景页疑惑地看着周围。 在这池塘里,除了身下的蘑菇,景页还看见了巨大的植物叶子,黄色与橙红色块状物,还有一些形容不出来的东西,像面糊一样的在水中游荡。 而池塘周围却没有任何上岸的地方,或者说,没有岸,靠近池塘边缘便是笔直光滑,如同墙面一样的黑色石头,高高地将整个池塘包围在里面。 景页见状不禁有些紧张,心想自己不会是在一个巨坑之中吧? 这时,池塘中的水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不断地波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景页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身侧,想拿武器防身,却没想到摸了一个空。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到底是哪里?” 没有武器的景页只好迅速地趴在蘑菇上隐藏自己的身形。 不一会,水里的东西终于钻了出来,原来仅仅是一个气泡。 见状,景页趴在蘑菇上稍稍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什么怪物,不然这地方躲没地方躲,藏没地方藏,逃也没有路,武器都没有,真要是怪物自己肯定要遭殃。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刚刚的气泡仿佛只是一个开始,池塘中的水很快便冒出了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气泡从水中浮了出来,使得整个池塘的水都在不断晃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水里有东西吗?” 景页努力地在不断浮动的蘑菇上保持平衡,心里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大。 这时,景页注意到池塘中浮起来的气泡越来越大,同时周围温度也是越来越高,不一会便让他口干舌燥,满头大汗。 情况越来越糟糕,为了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景页不断地扯着自己的衣领,希望以此能缓解周围升腾起的热流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但是这仅仅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看着池塘里的物事不断地随着气泡浮浮沉沉,又看了看自己脚下的蘑菇,景页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测。 第71章 我在锅里?! 景页再次的确认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心里刚刚浮现出的恐怖想法变得更加肯定了,虽然这听起来很荒谬。 “我……现在,是在一口大锅里吗?” 景页现在的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仅仅是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个想法,景页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此刻的他搞不懂,到底是自己变小了,还是说自己被一个很大的巨人抓住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不然可就真的变成别人的排骨汤了。” 景页强行压下心里的恐惧,开始尝试着寻找出路,只见他在蘑菇上奋力一跃,朝着旁边漂在水面上的一片植物叶子跳了过去,那叶子足有泛江之舟的大小,景页落在上面,使得叶子剧烈地上下浮动,再加上有几个气泡刚好出现在叶子附近,让其上的景页更加难以保持平衡。 迫不得已之下,景页只得再次施展轻功朝着旁边的一根像是浮木一样的东西跳了过去。 那浮木看起来极为沉稳,即便周围池水中上浮的气泡不少,也仅能使得它稍稍浮动,而景页落在上面也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反倒是借着景页跳过来的力量朝着池壁漂了过去。 不一会,浮木便碰到了池壁,与那不知名材质轻轻撞在一起发出“咚”的一声,听起来极为沉闷。 单凭这声音,景页便可以断定这池壁极厚,而且质地极为坚硬,紧接着他将手慢慢地伸了过去,想看看触感是什么样的,可手刚放上去,马上就被烫得往后一缩。 “可恶,如果这是做梦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些……”景页不断揉搓着被烫伤的手,心里暗暗想着。 这下景页有些头疼了,这池壁烫得不能碰,又是笔直向上宛如被刀削过的断崖一般,根本无法攀登,无奈之下只好向上看去。 只见头顶处能看到外面,但是看起来极远,而且池水因为发热导致烟雾蒸腾,阻碍了景页的视线,使得他只能勉强看清在那极远处并不是天空,而是被光芒照射的黄褐色的东西。 景页努力地想去分辨那究竟是什么,但是尝试了很久都没有用,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就在这时,景页突然感觉池壁在震动,一下接一下极为规律,连带着整个池水都在晃荡。 “砰!砰!” 每次震动都能让景页听见恐怖的声响,好像有什么庞大的东西走了过来。 接着,在上面的池口处,那黄褐色东西的下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景页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那黑影,身体的本能告诉他那黑影非常危险,要赶紧逃命,但是这种环境下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景页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那种让人几乎要发狂的危机感不断地肆虐在自己的心里,却不能做出任何有效的措施去应对。 那黑影来到了池口边便不再有所动作了,就站在那一动不动,景页起初以为那是个巨人,但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黑影的轮廓却发现不是人形,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那玩意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这让他心中的危机感更加强烈。 景页身体僵硬地与黑影互相对峙了一会,见对方没有动作,便尝试着动了动身体,想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反应,结果他这边刚走了一步,那黑影便有了动作。 这黑影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景页原本以为这黑影是站在池口处的,没想到那仅仅是黑影的上半身,它的整个身体似乎站在外面与池口一样高,这也更加验证了景页觉得这是口大锅的猜想。 只见它朝着池水伸进来一部分躯体,待凑近一看,是个肥大臃肿的人手,上面还拿着一个庞大的木勺,按照现在景页的大小来对比的话,足有三个他那么长。 “我果然是掉进了巨人的汤锅里面了吗?!” 景页内心惊骇不已,见那只巨手似乎想用木勺搅拌池水,连忙趴下死死地抓住了浮木。 果然,那木勺如同景页所想的那样伸到了池水里,开始以一种极大的力量快速地搅拌着池水以及里面的所有事物。 “哗啦啦……” 池水不断地翻腾着,激荡着,仿佛是开了锅一样,那些蘑菇也好,植物也罢,纷纷的不断被搅到了水里淹没,又被搅得漂到了水面,反反复复。 唯有景页身下的浮木一直漂在水面上,这让景页不禁暗暗有些庆幸,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水花飞溅到了他的身上。 景页只感觉被溅到的部位火辣辣的疼痛,不用去查看都知道肯定是烫伤,这要是被搅到了水里,肯定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烫成红皮鸭子。 那只肥硕的大手搅拌了一会,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勺池水上去,紧接着上面的黑影处便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喝汤声。 “刺溜。” 那黑影喝完了还细细地回味了一下,努力地砸吧了一下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很快消失在了池口处。 就在景页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的时候,那黑影突然又出现了,紧接着池水中落入了很多东西,有蘑菇,有切块的蔬菜,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肉块。 巨大的事物不断落入池水之中,将池水再一次激荡得汹涌起来,可景页趴在浮木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暗暗祈祷不要被落下来的东西砸入水中。 但是就好像他的运气以及在前几次危局中用完了一样,一个巨大的肉块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景页的浮木一端,直接将浮木砸的高高翘起,而上面的景页则被弹的飞了起来,随即“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刚一入水,景页便感到了浑身钻心的疼,那种被烧开的水覆盖全身的疼痛几乎要让他发狂,使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想要惨叫出声。 可他刚一开口,大量池水便涌入了他的嘴里,极高的温度瞬间破坏了他的嗓子以及内脏,强烈的疼痛宛如一柄大锤击中了他最后的理智,瞬间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页的意识逐渐回归了,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死了,只感觉浑身没有力气,同时耳边也传来了极其嘈杂的声音,这让他很不舒服,不由自主地想去睁开眼睛。 “王芸姐姐,你快看!景哥哥好像醒了!” 一个小女孩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景页!景页!你怎么样了?”这个声音有些急切,似乎是个熟悉的女子声音。 “嗯……我这是在哪?”在一番努力之后,景页终于睁开了眼睛,顿时一阵刺目的光线照得他头晕目眩,好半天才缓过了神,这才注意到王芸与柳婷儿正在旁边一脸关心地看着自己。 “我这是……回来了?”景页有些懵,刚刚的一切难不成是梦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回来了?” 王芸疑惑的看着景页,有些担忧的说道: “那黑鹰把你抓来的时候,你的脑袋似乎是被石头砸了,好在伤口不深,我用药粉给你止血包扎了起来,养一阵子就能好了。” 听到王芸的话,景页一直有些迟滞的脑袋才稍稍有些恢复运转,只见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正躺在一个由树枝与羽毛组成的鸟巢里面,这鸟巢极大,足以容得下七八个人。 “你是不是做梦了?刚刚昏迷的你一直在紧皱眉头,身体也绷得笔直。”王芸有些关切地问道。 “嗯,是一个噩梦。” 景页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把梦的内容说出来,毕竟这梦太过诡异,虽然极为真实,但也仅仅是一个梦罢了,没必要去吓着她们。 这时,景页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询问王芸道: “你们不是被那黑鹰抓走了吗?难不成这里是那黑鹰的老巢?你们俩受伤了吗?” 一串串问题砸向王芸与柳婷儿,弄得她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芸只好先把景页的情绪安抚下来说道: “你先冷静冷静,我慢慢和你说怎么回事。” 原来,王芸与柳婷儿被黑鹰的爪子抓住后,往孢子尘暴的反方向飞了一会,由于黑鹰速度极快,不一会便脱离了尘暴的范围被带到了这个鸟巢之中。 而黑鹰将两人放下之后只是看了看,并没有伤害她们的意思,很快便飞走了。 “你看,那尘暴就在那。”说着,王芸便指向了景页身后。 景页回头看去,在很远的地方,乌云压顶,黄褐色的尘暴依旧在肆虐,正缓缓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移动。 由于这鸟巢建在一颗极高的蘑菇之上,使得景页的视野极为开阔,在一番极目四望之后,使得他发现周围地形有些奇怪,竟然像一个同心圆。 最内侧的是一片蘑菇森林,茂密无比,其中似乎还弥漫着奇怪的气息,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而这片森林是一个规则的圆形,外侧则是一个环状的平原,还有座不高的山屹立在其中。 看到这景页转头问柳婷儿道:“那座山,就是你们村子里的那座吧?” 柳婷儿凑过来看了一眼,连连点头。 景页不再说话,继续朝四周看去,发现环状的平原外侧又是一圈环状的蘑菇森林,范围要更加广一些,再往外面看,便又是平原,那些孢子尘暴便是肆虐在这最外面的平原上。 在确认了一番地形之后,景页注意到,只有最外侧的平原才有孢子尘暴肆虐过的痕迹,环状蘑菇森林以内则是完全没有,再一想到自己几人刚从发现柳明儿兄妹的森林里出来,刚走几里路尘暴便从背后袭了过来。 这一切使得景页心中对于孢子尘暴不禁有了一个猜想,一个极为离奇的猜想。 第72章 黑鹰的鸟巢 “我总觉得……这个尘暴有点奇怪……”景页皱着眉一边盯着远处的孢子尘暴一边低声嘀咕着。 身旁的王芸耳力极好,虽然景页说得极为小声,但依旧被她听清了,由于担心接下来谈论的内容吓着旁边的柳婷儿,于是她踩着巨大鹰巢里的羽毛和枯枝,慢慢挪到了景页身边,凑过去问道: “怎么?难不成那个孢子尘暴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做的噩梦导致景页现在的精神状况比较敏感,使得他专注的看着远处的时候,王芸的突然靠近吓了他一跳,猛然转头之间,差点和对方亲在一起。 突然的四目相对使得两人都愣了一下,但反应过来之后,两个人便快速拉开距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尴尬的气氛使得两人一阵沉默,一旁的柳婷儿则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懂事的她知道现在不能说话,于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目光转到一边,去看森林的风景。 “咳咳。” 仿佛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景页率先开口说道: “我感觉这次的孢子尘暴有点巧,你想啊,按照柳明儿说的,会时不时刮起大风导致孢子尘暴的出现,先不说强度是否符合我们刚刚遇到的孢子尘暴,按理说这尘暴应该是周期性的,就恰巧在我们出了森林走了几里地,突然就出现了,还是在我们身后,这未免有点过于巧合了。” 王芸见景页转移话题便也顺势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总感觉这次的尘暴是人为的,当然,理由不仅仅是我刚刚说的那些,还有你被抓走之后突然出现在平原上的风岩,以及我们躲在下面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紧接着,景页便详细叙说了一下和白炼还有约翰神父几人躲在风岩下发生的事情。 “嗯……” 王芸听着景页的述说,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确定景页的想法是否可靠,毕竟人力哪能控制天气与灾害呢? 就在二人沉思之间,头顶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快放小爷下来!你这个扁毛畜生想做什么!等小爷落地给你来一枪把你串成烤鸡!” 景页抬头望去,只见那黑色的巨鹰正用巨大的爪子抓着白炼飞了过来,白炼一手提枪正不断往上乱扎呢,可由于高空中强烈气流的影响以及他此刻的姿势是处于整个人都被裹挟的情况,导致他根本伤害不了黑鹰。 虽然如此,但白炼依旧嘴里骂个不停,手里的枪更是处于一个找到机会就要给对方狠狠来一下的状态。 黑鹰此刻在鹰巢的正上空盘旋着,因为白炼一直奋力反抗,导致它没有办法很好地降落。 盘旋了一阵,似乎也是拿白炼没办法了,黑鹰索性直接松开了爪子,任由白炼掉了下去。 “啊!!!” 于是白炼带着一串长长的惨叫重重地落到了鹰巢之中,砰的一声砸在了景页身边,吓得他一头冷汗。 虽然景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黑鹰抓到鹰巢的,但是肯定比白炼的方式要温柔。 “哎呦喂,这扁毛畜生……你给我等着,别让小爷我抓到机会,不然肯定烤了你……” 白炼痛苦地呻吟道。 王芸见状连忙凑上前,开始给白炼检查伤势。 “诶?王芸你怎么在这?诶?景页你怎么也在?”白炼一脸惊诧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先给你检查伤势。”一边说着,王芸熟练的就要解开白炼的衣服。 “诶诶!有话好说别脱人衣服啊!我没事!” 白炼见状连忙用手死死捂住胸口,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同时不断地用手快速地在身上拍了拍,显示自己并无大碍。 景页瞥了一眼白炼刚刚躺着的位置,笑着说道:“幸好你是掉在鹰巢里,全是枯枝与羽毛给你垫着,不然落在地上,能把你脑浆子砸出来。” “去去去,晦气死了,能不能说点好听的!”白炼连呸了几声,接着又疑惑地问道: “你们两居然没事?这黑鹰到底想干嘛?” 景页有些无语,听这家伙话的意思似乎还挺希望自己和王芸有事一样,于是叹了口气,把自己与王芸遭遇的事情又与白炼说了一遍。 白炼听完之后脸色变得很精彩,半是惊讶半是疑惑,他有些不相信这外表看起来非常狰狞的黑鹰会把几人抓来,并且完全不伤害几人。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黑鹰把几人从孢子尘暴中救下来的,这么一看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我说,”白炼狐疑的提醒道: “别忘了咱们之前遇到的那些被灰血感染的动物或者人,哪一个是善茬?个个都想生吃了咱们!说不定这黑鹰就是被污秽感染之后,智商也变高了,想着把咱们抓过来一顿吃个饱的!” 王芸紧皱眉头说道: “白炼这话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咱们还是得留个心眼,毕竟跟污秽沾上关系的事物都不简单。” 景页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 “嗯,等会咱们见机行事,如果这黑鹰对咱们真的没恶意,咱们也就不要触怒对方了。”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对策之时,几人头顶又传来了一个人的喊叫声。 “柳明儿你不别乱动!死死的抓住我!我的上帝呀!这黑色的大鹰究竟想要做什么?你把景先生他们怎么样了!” 不用看,正是约翰神父与柳明儿。 景页几人都有些担心地抬头看着上面,只有白炼则是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 “嘿嘿嘿,让这洋和尚也尝尝十几米高空摔下来的滋味。” 可是约翰神父正死死地抓着柳明儿,生怕他一个不慎掉下去,这也使得他并没有像白炼一样乱动,于是黑鹰很平稳地落在了鹰巢边缘,将抓着他俩的爪子松开,很轻柔地放在了鹰巢上。 约翰神父与柳明儿一被松开立刻远离了这黑鹰,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景页一行人,不禁惊喜出声。 “景先生!白先生!还有王小姐与柳婷儿,你们都没事啊!” 白炼则是张大着嘴巴看着刚下来的两人,有些懊恼地说道: “这扁毛畜生针对我!怎么就摔小爷!”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的愤慨,其他人赶紧将柳明儿兄妹护在身后,因为注意到这黑鹰不再飞走了,而是停留在鹰巢边缘盯着众人。 众人身后柳明儿兄妹紧紧地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着对方,同时有些畏惧地看着黑鹰瑟瑟发抖。 “景先生,你的头没事了吗?之前在尘暴里面看到你被石头砸晕了,想给你包扎来着,结果还没靠近你就被黑鹰掀翻了,不过看来是王小姐帮你处理好了。” 约翰神父一边举着盾牌,关切地说道。 “放心,我没事了,就是做了个噩梦,不是什么大事,当务之急是得搞清楚这黑鹰到底想要做什么。” “诶,景页,我记得你之前做的噩梦都有些古怪,感觉是有种奇怪的感应一样,你可得多上点心,说不定就是在暗示着什么呢。”白炼插言道。 黑鹰转动着脑袋,猩红的三对眼睛中散发出奇怪的神色,令人惊讶的是景页并没有从中感觉到什么恶意。 于是景页尝试着向着黑鹰走过去几步,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 “景页,你干什么!快回来!”王芸一见景页走了出去,有些担忧地轻声喊道。 “王芸,你别管他,以我对景页的了解,他一般都是有一定的把握才会去冒险的,相信他!”白炼出身安抚道。 一旁的约翰神父则是说道: “没事,我跟着景先生一起,进退都有个照应。”接着学着景页的样子,缓步朝前走去,慢慢地挪到了景页身侧。 这黑鹰见二人上前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伸出翅膀,用巨大的鸟喙不断地梳理着翅膀下的羽毛。 “那是!”就在这时,几人身后的柳明儿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惊讶出声。 “嗯?”王芸转过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那大黑鸟翅膀下的印记跟林爷爷家养的鹰是一个样子的!”柳明儿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黑鹰。 “什么?”其他人听罢纷纷仔细观瞧,果然在鸟喙翻动翅膀羽毛的间隙,看见了翅膀的内侧有一圈印记,仿佛是被人盖了一个印章一样,但这印章也如同这黑鹰的体型大小一般,极为庞大。 “可是,林爷爷家的鹰才有他老人家胳膊大,这只不但比它大好多,还有好多眼睛,颜色也不对。” 说到这,柳明儿的语气也逐渐不确定了起来。 白炼这时说道: “说不定就是你林爷爷家的鹰,要知道被污秽感染的动物多少都有些变异,所以你说的这些不奇怪,倒是这家伙似乎跟那些怪物不一样,没想着吃了咱们。” 此时景页与黑鹰的距离已经极近了,几乎只要伸手就能摸到对方的脑袋。 就在这时,一直在梳理羽毛的黑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转头死死地盯着景页背后的包裹,接着快速张口将其咬住。 黑鹰突然的举动使得众人瞬间有了反应,王芸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白炼提枪冲上前准备给黑鹰来点颜色看看,而约翰神父则是一把将景页拉到身后用盾护着,让其把包裹叼走。 “等等!”景页踉跄之间拦住了白炼。 “怎么了?它可是要吃了你!”白炼则是不解的问道。 “不,它不是要吃了我,它是感应到了我包里的东西,想要拿走。” 这时几人才发现,这黑鹰仅仅是将景页的包裹抢走,并没有下一步想要伤害人的举动。 黑鹰不断地用鸟喙拨弄着用珍稀兽皮特制地包裹,却由于其鸟喙太大无法打开。 景页见状心下不禁有些好奇,自己包裹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它的注意力,于是便再一次缓步上前,想要帮对方打开包裹。 第73章 相认 景页慢慢地走上前,脚下的羽毛与枯枝不断发出被踩断的噼啪声,但这一切并没有引起黑鹰的注意,它依旧在努力地尝试打开包裹。 待到景页靠近包裹之时,这黑鹰停住了动作,抬起头看着景页,似乎有些不明白景页到底想要做什么,六只猩红的眼睛不断眨动着,样子虽然极为恐怖狰狞,但依旧没有显露出恶意。 “嘘……别担心……我是想帮你打开它。” 见黑鹰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景页忍不住出声解释,既像是表明自己没有恶意,又像是在给自己缓解心理压力。 终于,景页颤抖的手慢慢地伸了过去,将包裹上的环扣给解开了,本来就歪倒在地的包裹顺势倒了下去,一颗足有拳头大小圆溜溜的红色眼珠滚了出来。 一看到这颗眼珠,黑鹰立马变得有些躁动,站在鹰巢边缘不断扑棱着巨大的黑翅,卷起的一股气流将身边的景页推的差点往后栽倒。 “景先生!”身后的约翰神父一个箭步将其搀住,景页这才没有跌倒。 “我没事。” 景页拍了拍约翰神父扶住自己的胳膊,示意自己没事,接着转头看向那黑鹰,竟然发现这黑鹰居然将那颗红色眼珠紧紧地咬在巨大的鸟喙之间。 通过它脑袋上微微颤抖的细小羽毛可以看得出来,此刻它正在用力地想要将这颗红色眼珠咬碎。 白炼有些惊讶的开口说道: “这黑鸟想干嘛?拿这红眼珠子当瓜子磕呢?” 话音未落,只听见“咔嚓”一声,一股浓郁的灰色气息宛如实质一般从碎裂的眼珠中逸散了出来。 “小心!” 景页大吼一声,连忙与神父急速退远,虽说自己几人身上都有死灵之书的残页防身,但这些污秽实在是诡异至极,能不冒险还是尽量不冒险的好。 众人都以为这些宛如实质一样的污秽气息会直接钻入黑鹰的身体中,加剧对方身上的变异,可接下来发生的情况大出几人所料。 只见那些灰色的气息刚从破裂的眼珠中飘出,便被黑鹰喙中吐出的强烈气流给吹到了空中,紧接着被对方张口吸入腹中,再从它的鼻孔中慢慢飘出悬浮在空中,不一会又被吸入腹中,如此反复不下十余次。 “这家伙在做什么?景页你见多识广,能不能看出点啥?”白炼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不解。 景页看着黑鹰不断吞吐着污秽气息,有些迟疑开口说道: “我以前在西市收古董的时候,曾听一个卖毛皮的猎户说过,山林中一些有灵性的动物在误食了某些珍稀仙草之后,便有吐纳吸收日月之精的本事,这黑鹰莫不是在吐纳吸收污秽……” “王小姐,大唐真的有仙草吗?在家乡的时候,我就听一些商人说大唐有专门指导人修仙的宗教,还会让他们服食炼制的丹药延年益寿,其中就有仙草炼成的。” 约翰神父一脸好奇地询问道。 王芸则是紧皱眉头解释道: “自古以来多少人想要长生不老,修道炼丹就能成仙的诱惑哪怕是秦皇汉武都避免不了,可即便是雄才如他们,寻访了天下名山大川,搜罗了五湖四海却也依旧是无功而返,所以靠仙草炼丹便能长生不老一说,必然是痴人说梦。” 说到这王芸叹了口气,仿佛是在感叹又似在嘲讽,紧接着又补充道: “只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即便是我从小钻研医术,也不敢保证识遍天下所有的草药,或许真的有一些奇异草药可以让这些动物获得一些特殊能力也说不定。” 约翰神父听罢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王芸这段话。 “别聊了,那黑鸟已经把那些污秽气息给吞完了,说不定等会就要吞我们换换口味了,都小心点。” 这时白炼出言提醒,可能是一队人之中只有他被黑鹰从高空摔下,所以他对这黑鹰一直都抱有敌意。 但事情并没有像白炼所说的那样发生,只见黑鹰将那团污秽气息吞吐吸收殆尽之后,再次恢复了常态,时不时盯着众人看一会,时不时梳理一下羽毛,完全就是一个大号家禽的样子,显得毫无攻击性。 众人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往前进怕黑鹰突然发难,毕竟是受污秽感染而变异的动物,谁能保证一定安全? 往后退便是鹰巢边缘,这鹰巢筑在一棵近五十多米高的巨型蘑菇上,几乎是整个森林最高的蘑菇了,而且还没有像树木那样的枝杈,根本没办法往下爬。 于是众人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卡在中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直被人护在身后的柳明儿有些怯懦地开口说道: “让我来试试吧?那大黑鸟身上的印记跟林爷爷家的鹰是一样的,我以前经常带着妹妹去他家玩,虽然不知道这黑鹰跟林爷爷是什么关系,但既然有印记,肯定会因为我认识林爷爷帮助我们的。”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景页更是阻拦道: “不行!这太荒谬了,那印记可能只是个巧合,你一个小孩子去接近那黑鹰太危险了,不能去!” 但柳明儿却一反常态地咬了咬牙,倔强地说道: “景哥哥你相信我!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想带妹妹回家,让我试试吧!我保证一定会小心的!”说完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白炼。 景页张了张口,刚想再次出言阻止的时候,却被对方的眼神把话堵住了,因为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一丝带着害怕的坚强与倔强,以及保护妹妹的决心。 这个眼神,对自己来说似乎特别熟悉,景页叹了口气,没再阻拦,而是跟约翰神父说道: “神父,麻烦你保护一下柳明儿。” 约翰神父则是二话没说,持盾在手,带着柳明儿慢慢朝着黑鹰走了过去,景页见状则是从兜里摸出了两颗铁丸在手中,一旁的王芸与白炼也同样是严阵以待。 这时白炼悄悄开口说道:“感觉约翰神父一个人有点不保险啊,要不然我也跟上?” “不,人多了反而更容易刺激动物的警惕心” 景页摇了摇头否定回道。 白炼听罢也只好撇了撇嘴,不再多说什么,暗暗地将手中长枪反握,使得一旦有突发事情,便可以最快的速度投掷出去。 柳明儿与约翰神父一步一步地缓慢朝黑鹰靠近,黑鹰则像刚才一样,依旧没有对他们二人有任何恶意的表示,只是好奇地盯着他们。 待柳明儿走到近前,小小的身体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 “你……是阿米吗?”面对着体型庞大而又狰狞的黑鹰,他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有些发抖。 “阿米?是谁?”身后的众人听到柳明儿说的话心里同时产生了这个疑问。 但这黑鹰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仿佛是被叫到了名字一般,硕大的脑袋猛然转了过来,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柳明儿,眼中的红光显得格外妖异。 这下柳明儿被吓得抖得更厉害了,约翰神父只好在后面轻轻扶住了他,这才让他勉强站立,接着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再次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阿米,你认识林爷爷吗?” 林爷爷这个名字有一出口,黑鹰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不断张口发出尖啸,同时两侧巨大的翅膀也不停地扑棱着,但这回它似乎在有意地控制力道,使得面前的两个人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一见自己说的话有反应,柳明儿有些欣喜地说道: “你要是认识林爷爷,你就点点头!” 黑鹰随即不断点头,表示认识。 “我靠!真的假的啊!这玩意能听得懂人话?” 白炼被惊得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其他几人的表情也同样如此。 “那你还记得他住在哪吗?能不能带我们过去?”柳明儿现在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快速的问道。 黑鹰再次点了点头,侧过身将一侧翅膀伸到了柳明儿跟前,示意他上来。 “大家快来!它能带我们回去!”柳明儿欣喜地朝着身后几人大喊,让他们赶紧爬上黑鹰的背。 白炼这时压低声音说道: “诶,真的要爬上去啊?它刚刚可是把小爷摔了,真能信任这扁毛畜生?” 景页则皱着眉头说道: “没其他办法了,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吧?只能试试了。” 于是众人不再浪费时间,一个接一个地爬上了黑鹰那宽大的后背上,紧紧地抓住了上面的黑羽。 这黑鹰展翅足有十宇米宽,众人爬上后背之后也并不觉得拥挤,于是在确认所有人都上来之后,黑鹰发出一声尖啸,双翅用力一拍,顿时腾空而起,朝着景页之前看到的山头飞去。 高空之中,从上面俯瞰下面显得一切都是那么渺小,云朵就在周身漂浮着,仿佛误入仙境了一般让人感到新奇。 “小爷以后也算是飞过的人了!以后要是跟东都狼的叔叔们喝酒,说自己骑过鹰在天上飞,他们肯定会羡慕死的哈哈哈哈!” “我的上帝呀!原来在天空中翱翔的感觉是这样的!现在的我离天堂一定很近了!” 几人在鹰背上显得格外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下的是一只被污秽感染变异成怪物的鹰。 黑鹰速度极快,不一会便来到了山头的背后,景页从上面俯视下去,看到了山脚下有一处村子,大约有几十户的房屋坐落在那。 “那里应该就是望山村了吧。”景页如是想到。 第74章 回村 随着越来越接近望山村的位置,黑鹰逐渐降低了飞行的高度与速度,紧接着突然的一个俯冲,众人顿时在它的背上被吓得齐声惊叫,互相死死抓住,生怕掉了下去。 “我就说了!这扁毛畜生没安好心!咱们这回死定了!洋和尚你等会给我当个肉垫吧!” 白炼一边用力抱住了约翰神父的胳膊,一边大声叫道。 就在众人以为要被黑鹰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黑鹰却在离地十几米的高度来了一个盘旋,轻巧地着陆在村外一两百米处,接着抬了一下翅膀,将背上的众人一个个放了下去。 “大家都没事吧?” 王芸挨个检查队伍里的成员,发现都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没有受伤,便放下心来。 白炼此刻站在地面上双腿正不断地打颤,用长枪支撑着才保持身形,眼睛狠狠地瞪着黑鹰,嘴里骂道: “你这个大黑鸟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妈的,把小爷吓够呛。” 黑鹰却并没有理会它,只是用六只猩红的眼睛注视着柳明儿,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但柳明儿一见自己的村子就在不远处,便有些归心似箭,于是转头看向黑鹰说了句: “谢谢你!我等会就去看望林爷爷!”说完立刻拉着妹妹朝村子跑去。 其他人担心再出状况,纷纷朝着柳明儿兄妹追去,景页临走之前朝着黑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接着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转身朝着众人跑去。 黑鹰见柳明儿兄妹朝着村子跑去,巨大的鸟爪在地上朝前踱了几步,仿佛也想跟着进村子,但很快又停了下来,红色眼眸中竟然显露出一股挣扎的神色,随即转身飞去。 “爹!娘!我带着小妹回来了!” 柳明儿一边拉着柳婷儿朝村口跑去一边大声呼喊,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喜悦。 景页跟在后面,远远的就看见了村口处聚集了一群人,本以为是听见了柳明儿的喊声出来迎接的,可离近了才发现这群人个个手持农具,表情恐惧且紧张地看着一行人。 景页见状立马跑到约翰神父身边嘱咐道: “神父,麻烦你等会护着点小明,我感觉有点不太对。” 约翰神父点了点头,悄然将盾牌拿在了手中,接着跟紧了柳明儿的步伐。 “我靠,这群村民想干什么?看到柳明儿兄妹回去不应该出来迎接吗?” 显然白炼也注意到了村民的异常,有些不安地询问景页。 “可能是黑鹰送我们下来的时候被村民看到了,害怕我们跟受感染变异的生物是一伙的。” 王芸皱眉猜测道。 景页则是稍一沉吟,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柳明儿兄妹是被挑出来的祭品,按理说回不来了,但是现在出现在村口,还和一群陌生人以及和怪物一样的黑鹰在一起,很难不怀疑我们是古仙信徒。” “这个倒是有可能。”白炼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个想法。 “不管怎么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如果真的是被误会了到时候解释清楚就行了。”景页最后嘱咐了一句,紧接着便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追着柳明儿来到了村口处,但是这群村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欣喜之色,反而个个面色凶狠,想要用手中的农具将他们赶出去。 “王叔!是我呀!小明啊!我带着妹妹回来了!你们怎么了?” 柳明儿满脸不解地看着这些村民,往日里和蔼可亲的笑容与话语此刻却被恐惧与厌恶的表情所替代,仿佛自己与妹妹的死里逃生并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反而带来了灾祸。 为首的一个庄稼汉子手拿着镰刀,有些怒气地说道: “柳明儿!你和你妹妹不是被那些古仙信徒带走当成祭品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些人又是谁?!” “王叔……是这些人救的我,我娘呢?我爹呢?他们怎么不在?” 见王叔语气不善,柳明儿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在人群里四处寻找了一番无果之后,下意识地拉着自己的妹妹往后靠了靠。 王叔面色阴沉,并没有回答,而是将警惕的目光看向这对兄妹身后,此刻景页一行人已经赶到了。 “诶诶!你们别误会啊,我们跟那群旧日信徒不是一伙的,是我们救下了柳明儿,我跟你们说啊……” 白炼刚跑到柳明儿身后,感觉王叔这群村民面色不善,便以为真的如同景页所说的那样,误会自己一行人是古仙信徒了,于是就开口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脸色并没有随着他的解释缓和,反而更加阴沉了。 “白炼。” 景页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抬手制止了正在述说自己英勇事迹的白炼,接着用一种诚恳的语气说道: “各位,你们不要误会,我们只是送柳明儿回来,顺便了解一下情况,没有别的意思。” 景页尝试着安抚这些村民的情绪,但是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 村民们的眼光依旧警惕地看着景页一行人,这时王叔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说道: “我们知道你们跟那些古仙信徒无关,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把本是祭品的柳明儿兄妹救下来,送到村子里之后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了,谁来承担那些疯子的怒火?还是我们这些村民!” 此言一出,急脾气的白炼顿时忍不住了,只见他将长枪往地上狠狠地一插,愤然说道: “你们这群家伙什么意思?合着我们救人还就错了是吗?这么小的孩子去当祭品你们也能看得下去?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妈的,之前听小明说你们会骗过路旅人当祭品的时候就看你们不爽了,看小爷怎么教训你们!” 说着说着白炼便撸着袖子要去找这群村民的麻烦了,好在被约翰神父与景页同时拦下,这才没有闹出乱子。 “冷静一点,白炼,我们现在需要了解一些关于蘑菇森林的情报,不然想安然无恙的走出去绝非难事。”王芸在拉扯之间偷偷在白炼耳边提醒了一句。 白炼也不是傻子,听到王芸的提醒立马想清楚了这里的利害关系,顿时安分了下来,只是用凶戾的眼神瞪了王叔一眼,便退到柳明儿身边了。 景页看得出来,这群村民的领头人是王叔,于是走上前去,依旧用一种诚恳的态度说道: “我知道你们担心遭受那群疯子的报复,我们几个人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所以并没有打算就此离去,而是想替你们彻底解决此事。” 原本听到白炼的话,王叔脸色已经是极差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带着村民把这群人捉住,但是看到他们手中的武器,又有些犹豫,眼下听到景页说出这番话,便顺势说道: “我们也不想对你们怎么样,只是古仙信徒们的力量太过强大了,或许你们能救下柳明儿兄妹也只是侥幸,我们凭什么信任你?” “不是侥幸!这些哥哥姐姐都很厉害,他们能杀掉被污秽感染变异成的怪物,还打败了那些信徒!”柳明儿这时在约翰神父身后大声喊道。 王叔闻言眉头一挑,要知道这些怪物自从出现以来,不知道吃了多少村子里的人与牲口,但是每次都只能用银子驱赶,没有一次彻底灭杀过。 “如何证明?”王叔的语气依旧充满了怀疑与不可置信。 白炼听罢再次气极,捏着拳头低声和约翰神父说道: “妈的,这人真的是畜生,还问怎么证明,我们能活着带柳明儿和柳婷儿回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等会小爷要是憋不住了,一定会在那人脸上踩两脚,到时候你别拦着我!” 约翰神父此刻也失去了往日温和的神情,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村民,在他看来人是生来有罪的,有些人需要付出行动去赎罪,而有些人则是需要神明去定罚、宽恕他们的,对待前者需要帮助他们,救助他们,而后者则是需要送他们去见神明。 显然,约翰神父此刻已经将这些人划为后者了。 “白先生,我觉得这群村民的做法很不好,需要有人去让他们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如果你等会要做什么,我绝对会帮你,而不是阻止你,希望主能让他们明白,也希望主能宽恕他们。” 约翰神父说完还在自己胸口处画了一个十字。 “……你……还是算了,你这体格说不定几下就给人揍死了。” 白炼有些诧异的看着约翰神父,不明白一向温和的他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冷酷了。 景页在听到王叔说的话之后皱了皱眉头,正犹豫该怎么开口解释的时候,身旁的王芸抢先一步说道: “王叔,刚刚你也看到了我们身后的黑鹰了吧,我们也不瞒你,我们确实有一些法子对付那些怪物,可以彻底灭杀他们,那黑鹰就是忌惮我们这点,这才乖乖的将我们送到这,不然按照柳明儿被抓走的时间来看,我们也没办法这么快来到你这,不是吗?” 听到王芸的话,王叔在自己心里琢磨了一下,发现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即便是正常的骑马,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两个孩子送回来,只有按照她所说的,被黑鹰送回来才有可能。 这时,王叔身后的人群变得有些嘈杂,村民之间纷纷窃窃私语,毕竟灭杀怪物与骑黑鹰这两件事情对他们来说,冲击性都很大,说不定景页这几个人真的可以帮助自己彻底解决邪教徒的困扰。 “安静!”王叔回头大声呵斥了一声,村民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接着又转过头看着王芸,眯起眼睛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细细打量着她,缓缓开口说道: “你得把你的法子告诉我们,不然你们进不了村。” 第75章 林爷爷 只见王叔缓缓开口说道: “你得把你的法子告诉我们,不然你们进不了村。” 此言一出,景页几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即便是一开始打算尽量和村民和平沟通的王芸脸色也逐渐冰冷了起来。 自己一行人是抱着替村子彻底解决问题的想法来的,被拦在村外不说,不断被质疑能力的同时,还要面对这种几乎是盘问和要挟的态度。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景页白炼他们本身在京城的身份地位就不低,哪受过这种刁难,于是更加恼火。 其次,几人能灭杀被污秽感染的怪物全靠死灵之书,如果被这群村民知道了死灵之书的存在,就很可能会因为这本书被对方觊觎,从而遭到暗算。 就凭他们将周边行商旅人哄骗当祭品的做法来看,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也不会低。 “王叔……我们能灭杀怪物的方法,是从几个古仙信徒身上审问出来的,你们……敢用吗?” 景页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同时其他人的手也似有意似无意地搭在了武器上。 一时之间,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不管是白炼还是约翰神父,此刻都是面无表情,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很有心理准备一样,并没有流露出一丝胆怯的情绪。 这一下王叔又开始犹豫起来了,他能感觉得到,景页一行人并非常人,能驱使那只恐怖的黑鹰,还能灭杀怪物,肯定是有一定手段的,若真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定自己这群村民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 于是他干咳了两声,想缓解一下气氛,接着用比刚刚温和很多的语气说道:“咳咳,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们可不想被古仙信徒报复。” 说着便让村民们让开道路,让景页几人进村。 景页与王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一丝警惕的意味,于是让柳明儿带路,打算去他家,至少对于他父母来说,自己一行人救出了他们的孩子,不至于对恩人不利。 柳明儿的家就在离村口不远处,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土房前,只见此刻院落的大门是敞开的,而其中散落着各种农具与柴火,土房的房门也是被人踹开了。 “爹!娘!” 柳明儿兄妹看到自己家变成如此模样,立马朝着屋子里跑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而景页一行人心中则是升腾起不好的预感,白炼更是一把抓住跟在身后的王叔领口怒吼道: “你把小明的父母怎么了?!他们人呢!”眼中的杀意丝毫没有掩饰喷涌而出,仿佛要吞没对方一般。 白炼自小就在军队中长大,别看他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一旦认真起来,身上那股子只有军队中才有肃杀之气顿时就迸发出来了。 王叔看着白炼的眼睛,只感觉自己的小命对于他来说,想要被取走只在顷刻之间,胆战心惊之余,支支吾吾地开口解释道: “那……那日柳明儿兄妹被带走之后,他们的父母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想要救回他们,但是有村民怕被古仙信徒们报复,就……就……” “就什么!你快给我说!”白炼目中怒火在猛烈燃烧,恨不得现在就把对方撕成两半。 就在这时,屋子里传出了柳明儿兄妹撕心裂肺的哭声。 “爹!娘!你们怎么了!你们在哪!我和小妹回来了!” 约翰神父与王芸听见哭声担心柳明儿兄妹出事,立马冲进了屋子里,而这哭声也仿佛像是点燃了白炼暴怒情绪的导火索,若不是有景页在旁阻拦,他很可能已经将王叔的脑袋扭了下来,但即便如此,白炼依旧生生地掰断了他的三根手指。 看着地上不断打滚哀嚎的王叔,白炼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转身进了屋子里。 一旁的景页看了一眼地上的王叔,眼里没有丝毫同情,转身也进了屋子里。 对于景页来说,若不是为了得到更多关于第五祭司的情报和消息,即便是白炼杀了他,自己也不会在乎,毕竟在他们开始诱骗行商旅人的时候,在自己眼里,已经和那些旧日信徒无异了。 景页一进到屋子里,便看到此刻的柳明儿与柳婷儿正围在一条断掉的手臂旁哭泣,身旁的白炼与约翰神父正不断安慰着他们,而王芸则在仔细地查看着地上这条胳膊的情况与细节。 见景页进来了,王芸站起身走到了他的身旁低声说道: “断口处有很明显的撕扯痕迹,但没有腐烂的迹象,初步推测,大概只有一两天的时间。” 景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走到了正在啜泣的柳明儿身旁轻声问道:“小明,可以告诉景哥哥你是什么时候被当成祭品带走的吗?” “两……两天前……” 柳明儿有些哽咽地回道。 两天前……景页眉头一挑,从小明口中得到的信息来看,已经可以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不哭不哭,你父母应该刚被抓走不久,我们还有时间把他们救回来!” 景页安慰道,就在这时,从房门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众人抬头一看,是一个老头进到屋子里来了。 白炼对这个村子里除了柳明儿兄妹的所有村民都没什么好感,正想开口把老头呵斥出去,谁知道一直在地上啜泣的柳婷儿却开口喊了一句: “林爷爷!”接着快步跑了过去扑在了对方的怀里。 随即柳明儿也是如此,两个小孩在这老头怀里哇哇大哭,而这老头也是不断地抚摸着他们的脑袋,同时轻声安慰着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怜的孩子。” “呃……” 白炼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回事,景页倒是反应很快,立马意识到对方就是可能和黑鹰有关系的那位林爷爷,连忙走了过去。 林爷爷抬头看了一下景页几人,眼里充满了感激地说道: “我是林老头,这两个孩子平日里经常到我家来玩,我没有孙子,儿子在山里打猎的时候被老虎害了,就把这两个小家伙当成我自己的孙子了,唉,可怜这两个小家伙,也不知道该说是命好还是不好,好不容易遇到你们死里逃生,结果父母还被带走了,成了孤儿。” 说着话的同时,苍老的眼睛里也慢慢流出浊泪来。 白炼着急地上前问道:“您能跟我们仔细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林爷爷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跟我来。”说着一手牵着柳明儿一手牵着柳婷儿出了屋子,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几人随即也跟了上去,出了院子,景页注意到原本躺在地上的王叔好像是被人抬走了,而围在柳明儿家周围的村民似乎也是因为白炼的举动纷纷散开了。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了林爷爷的家中。 林爷爷的屋子也和柳明儿家的一样,都是土屋带着一处不大的院落,屋外墙上还挂着一些晒干的蘑菇与蒜头之类的东西。 屋内没什么家具,看得出来林爷爷平时生活比较朴素。 “不好意思,我这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自从森林里逐渐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怪物之后,望山村就只能靠着一些薄田和野菜蘑菇之类的东西求活了。” 林爷爷将柳明儿兄妹放到屋子里仅存的两把椅子上之后,自己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景页一行人虽然从小生活在世家,条件优渥,但对于这种较为贫困的环境并没有感到不适应,于是也一个个找地方坐下来了。 “林爷爷,能不能告诉我们,柳明儿的父母是怎么了?是被带走当成祭品了还是被杀害了?还有我之前在高处看到这里蘑菇森林的地势是圆形,而且是一环套一环,那蘑菇森林中心处有什么?” 景页坐下之后,忍不住问出了一连串困扰在心里的问题。 “还有还有,那村子外的黑鹰跟您是什么关系?听小明说那黑鹰翅膀上有您给的标记?”白炼这时也插嘴问了一句。 林爷爷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说道:“别着急,我一个个跟你们解释,首先是第一个问题,小明这两孩子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这两孩子被抓走之后,他们的父母就一直在想办法,想要从那些古仙信徒手里抢回他们俩,他们的父母很冷静,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小,不能冲动,于是就想让一些村民帮忙。” “可恰恰就是因为把这事告诉了一些村民,原本以为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人会帮助自己,可这帮混账却因为担心被报复,反而将其偷偷告诉了那些古仙信徒,于是他们冲到了小明家里,把他的父母抓走了,争执抵抗之间还把柳明儿父亲的胳膊给活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说到这林爷爷再次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村子里的人的冷血与自私,他接着说道: “我早就跟那些人说过了,一味地屈服顺从是没有用的,迟早会让整个村里的人一个接一个成为祭品,但是那些总觉得,至少自己现在不是祭品,或许自己是最后一个。” 说到这他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景页这时又开口问道:“那您知道蘑菇森林的中心处有什么吗?” “知道,”林爷爷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有一次那群古仙信徒来抓祭品的时候,后面跟着个东西,虽然藏在密林里看不清,但是听周围的古仙信徒说,那是第五祭司,就住在森林的中心处。” 说到这林爷爷又似乎是想起什么来了补充道:“对了,柳明儿的父母就是被抓到他那里去了,当时在争执之间,有一个古仙信徒有提到过。” 这时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的王芸说道: “也就是说,不管是为了救柳明儿的父母,还是获取更多有关于景页妹妹的情报,以及彻底解决望山村古仙信徒的问题,咱们都必须进一趟蘑菇森林。” 第76章 黑鹰 白炼听到王芸说的话之后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声,其他人没太听清,不过估计是在不爽,毕竟现在大家对于望山村的村民没什么好感。 景页这时开口问道:“林爷爷,关于那个第五祭司您有了解多少吗?” “没多少,只偶尔听到那些古仙信徒之间聊天,说起过这个第五祭司,说她曾经是教主最宠爱的祭司,但是太过痴迷于研究一些草药,以至于拿自己做实验,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教主疏远了她,只让她呆在这给其他祭司收集祭品。” 林爷爷摸着柳婷儿的脑袋说道。 忽然间,林爷爷似乎反应了过来景页几人打算做什么,急声劝阻道: “诶哟,你们这些小娃娃不会打算要去那个祭司那把柳明儿的父母救出来吧?我可告诉你们呐,虽说你们有办法灭杀怪物,但光是那些古仙信徒就很难对付了,他们还会各种各样恐怖的邪法,你们可不能莽撞啊!” 见林爷爷替自己几人担心,白炼笑着说道: “老爷子你别担心,我们几个已经灭了两个祭司了,也不差这一个,所以您啊,就甭担心我们了。你说是吧洋和尚!” 说着还朝着约翰神父使了使眼色,想让他安抚一下林爷爷。 然而约翰神父却会错了意,以为白炼是让自己给林爷爷露两手好让他不再担心,于是二话不说撸起袖子露出坚实的肌肉,接着把看起来就极其沉重的钉头锤拿在手中左右挥舞了几下,使得小小的土房几乎被带起的一阵罡风刮得摇摇欲坠。 众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拦,这才没有出事,景页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白炼更是觉得这家伙就是个傻子,将其拉到一边低声喝问道: “你干什么呢!” 约翰神父则是一脸无辜的回道:“你刚刚不是在使眼色让我露两手好让林爷爷放心吗?” “我……我那是让你安抚安抚他老人家,你不是洋和尚吗!这不应该是你最擅长的吗??”白炼被气得都有些结巴了。 约翰神父听罢脸上的无辜之色更浓了,有些委屈地说道: “你直说就行了,光使眼色我哪知道啊,再说我做传教士之前是仲裁骑士,最擅长的事情是审判……” 景页懒得管自己队里这两个活宝,把林爷爷拉到一边说道: “林爷爷,您也看到了,其实我们几个都并非常人,能力强不强先不说,您看这个。”说着把离京时不良帅给的五爪金龙令牌拿了出来,递给了对方。 林爷爷接过这沉甸甸的令牌,虽然他看不懂这令牌是做什么的,但是就凭这材质和龙纹,傻子也知道来历不凡,于是连忙就要下跪。 景页慌忙将对方搀扶住,解释道: “林爷爷,你别害怕,这令牌没别的含义在里面,就是想让您知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必须得进一趟蘑菇森林。” 林爷爷又看了看令牌,当下明白了怎么回事,便不再劝阻对方,而景页也是松了一口气。 “林爷爷,您还没跟我们解释村外的那只黑鹰是怎么回事呢。”一直端坐在一旁的王芸这时提醒了一句。 林爷爷一愣,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这就跟你们解释。” 原来,早年间林爷爷喜欢养动物,什么猫狗家禽的对他来说已经养腻了,自己儿子又经常在望山村附近的森林打猎,就让他看能不能捉几只刺猬或者狍子松鼠之类的动物带回来养着玩。 可一连几个月,他儿子都没捉住合适的动物,这让一直等着养的老爷子有些干着急,索性自己也进林子四处搜索,想碰碰运气。 说来也巧,那天正是晌午的时候,晴空万里之间突然间一个炸雷响在了老爷子头顶,把他吓了一跳,正当他纳闷这种天气怎么会突然炸雷的时候,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哀嚎声。 老爷子怎么说也是在这小山村里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这声音换其他人来听可能没办法分辨是什么,或许还会有人以为是人的哀嚎声,但是老爷子一听,立马就分辨出来这是鹰的声音。 于是立马顺着声音跑了过去,果不其然在一处需要几人合抱的大树下发现了一只鹰,待到他走到近前才看到,这鹰似乎是翅膀折了,正不断地在地上扑腾着,而爪子上还死死地抓着一颗红色果子。 老爷子抬头看了看,发现这棵树长得极为奇怪,树干似乎是铁石长成的一样,轻轻敲击还能发出“咚咚”的响声,同时一些光滑处还泛着一些淡淡的金光。 见状,老爷子当下就明白了这棵树可能非同寻常,而这只鹰可能就是跟这棵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摔落在这里,至于那颗果子,红润艳丽,即便是隔着几步远,也能闻得到从上面散发出的一股异香,说不定就是这棵树结的果。 老爷子见这鹰在地上扑腾,心中便有了个想法,或许自己可以养着这只鹰,毕竟看起来也不大,说不定养熟了就可以帮自己儿子打猎了。 于是他朝着地上的鹰走了几步,而这鹰一见老爷子靠近,以为他要伤害自己,立马扑腾得更厉害了,甚至强行用嘴去够自己爪子上的果子,但苦于有伤在身,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老爷子看见这鹰是这个反应,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随后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鹰的身边,用手轻轻地将鹰爪里的果子取了下来,慢慢地递到了它的鹰喙边。 虽然这颗果子上的异香不断地撩拨着老爷子的心,让他产生了一种想直接塞入口中的冲动,但他忍住了,在他看来,一颗果子无非就是好吃了一点,比起能养在家的鹰来说是微不足道的。 当果子凑近了鹰之后,这只鹰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林老爷子会这么做,接着怕他反悔一般,一口将其吞下。 但就在它吞下没多久,仿佛身体里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般,这只鹰从鸟喙中发出一阵哀鸣,接着便晕了过去。 老爷子吓了一跳,但在经过仔细查看之后发现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这只鹰被自己毒死,于是将其带回了家。 当天晚上,林爷爷的儿子回来之后,林爷爷便把今天在林子里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还把刚刚醒过来的鹰给他看,谁料他儿子顿时捶胸顿足,弄得林老爷子一阵发懵。 只听他儿子说道: “爹啊!那是百年开花百年结果的朱果呀!人吃了能延年益寿的!您怎么就喂了鹰了呢?” 林老爷子听完也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没事,只能说这朱果跟我俩没缘分,跟这鹰有缘分,给它吃也不算浪费。” 见林老爷子这个态度,他儿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而这只鹰也似乎是因为吃了朱果,变得通人性了,在林老爷子家把伤养好之后并未飞离,而是留在了他家,经常跟着林爷爷的儿子出去打猎,帮忙抓兔子之类的东西回来。 渐渐地,村里人也都知道了林老爷子养了只通人性的神鹰,经常会有人来看,这也包括了柳明儿兄妹,老爷子孩子这对兄妹的怂恿下,给鹰起了名字叫“阿米”,还在它的翅膀上做了一个圆形的标记。 后来,天地似乎发生了异变,出现了怪物,出现了旧日信徒,有一天上午,一只被污秽感染的松鼠蹿到了林爷爷家的院子里,这松鼠牙齿全部变成了锯齿状,爪子变成了人手,本来毛茸茸的尾巴也变成了覆盖着鳞片的触手,上面还沾满了恶心的黏液,血色的眼珠中满含着饥饿与恶意。 当时林爷爷的儿子已经在山里发生了意外,只有他一个老人家在家,本想呼救,可这怪物似乎没想给这个机会,跟闪电一样带着一股腥风就扑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家中的阿米从窗户里冲了出来,尖利的爪子死死地扣入了这怪物的身体之中。 接着双翅一挥,便带着它飞入了半空之中,远离了林老爷子的屋子。 林老爷子和阿米朝夕相处生活了几年,早已把对方都视作了亲人一样的存在,见阿米带着怪物离开,林老爷子的心就和被人死死揪住了一样,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着它的安危。 直到下午,躲在屋子里的林爷爷听见了院子里有东西坠落的声音,连忙把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朝外观瞧,发现阿米正站在院子里,神情有些萎靡地朝着窗户看着。 林老爷子惊喜之余连忙冲出了屋外,朝着阿米奔去,想抱抱对方,可还没到近前,就被轻巧地躲开了。 林老爷子一愣,这才发现阿米浑身上下都笼罩着灰色的气息,而这气息上流露出来的让人厌恶到极致的感觉,正是污秽的气息。 “阿米,你……” 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心中悲意大盛,一时间竟然想放声大哭。 阿米见状,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摇了摇棱角分明的脑袋,微红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奈的神色,接着轻唤了两声,便缓缓地往后退去。 林老爷子想跟上去,但只要他走一步,阿米就会尖锐地鸣叫一声,似乎在制止林老爷子的动作。 随着它退出了院外,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不舍的神情,但随即便不再朝林老爷子看去,转身飞向了空中,很快便消失了。 没过多久,村子外面便有了一个黑鹰的传说,这黑鹰虽然是被污秽感染变异而成的怪物,却从不伤害人类,反而去吞吃那些伤害人类的怪物。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林老爷子自己知道,那就是阿米变的。 “原来那鹰真是阿米呀!”柳明儿在一旁听得有些开心,因为知道了阿米没死,还将自己送了回来。 景页一行人则是被这一段人与鹰的故事惊得有些瞠目结舌。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高尚的鹰,上帝真的太伟大了。” 约翰神父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白炼则是斜了他一眼说道: “这跟你那个上帝有鸡毛关系,这是大唐!不归你那上帝管!” 说着两人又要开始吵了起来。 “好了好了!咱们现在得制定一下进森林的计划了!”王芸见状无奈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第77章 计划 景页用手扶额,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京城到这,这两人就没消停过,自己拿这两人也没啥好办法。 “欸,对了。” 白炼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拉住约翰低声说道: “洋和尚你跟我们出来有一个目的不就是传教吗?我记得你那宗教也是教人向善来着?要不然你试试把这村子里的村民度化一下?” 其实白炼心里还有个小算盘,就是希望约翰神父别再来烦自己,这些天只要一有空他就跟自己说上帝怎么怎么好,实在是听得太烦了,得让他转移一下目标。 听到白炼的话,约翰神父微微一愣神,点了点头说道: “你说得有道理,这是一群进入迷途的羔羊,得有个牧羊人来引领他们走向主所倡导的光与善的方向。” 于是将自己怀里的圣经拿了出来,一边翻看着,一边盘算着待会要讲述什么故事去开导那些村民。 “咳咳!” 王芸见话题逐渐跑远,便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接着狠狠地瞪了白炼一眼说道: “我说,我们得制定一下计划,你们没听见吗!” 不知道是不是景页的错觉,在王芸说完这话之后,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弥漫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使得刚刚还在嬉皮笑脸的白炼都缩了缩脖子,有些紧张地附和道: “对对!计划!制定计划,洋和尚你快别看你那破书了,想被针扎得半身不遂啊!” 在王芸的飞针威胁下,众人终于开始认真地分析起蘑菇森林的情况以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林老爷子,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蘑菇森林里出现过哪些东西?” 景页率先开口问道,因为他觉得作为生活在这里的人,像林爷爷年纪这么大的一定知道点什么。 只见林爷爷捋了捋胡须,皱着眉回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没人能从那诡异的森林里面活着回来,进去的人都死了,除了那些古仙信徒。” 紧接着又说道: “不过,有一点你们倒是要注意,我曾经听那些古仙信徒说道,蘑菇森林里的很多蘑菇是不能碰的,连踩都不能踩。” “为啥?”白炼好奇地问道。 “因为有毒。” 回答这话的是王芸,从她此刻的神情来看,显然是知道一些东西的,所以显得有些困扰,也有些担忧。 只见她微蹙秀眉缓缓开口道: “据我所知,很多品种的蘑菇都有剧毒,有些蘑菇的毒是无解的,中了必死无疑,比如毒蝇伞、鹿花菌,还有一些蘑菇更是容易给咱们带来麻烦。” 白炼这时候有些纳闷地开口询问道: “蘑菇有毒咱们不吃不就行了吗?即便是毒性剧烈,咱们不用皮肤直接触碰不也可以避免中毒吗?为啥说连踩都不能踩?” “我在家研究草药的时候,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一种蘑菇,名字叫马勃,说是状如圆梭,伞盖如拳,小得只有人的手指头大小,大的足以长到人头大小,颜色是灰褐色的。” “这种蘑菇,只要周围有人畜经过时不小心触碰到了,便会炸裂开来,喷出如烟雾一般的孢子,若是沾染上了半点,全身便会起疹发痒,折磨万分。” 听到王芸说的最后四个字,白炼吐了吐舌头,他在心里想象了一下自己浑身红疹不断抓挠的样子,不禁有些发怵,心想等进了森林自己一定要多注意脚下,打死也不要踩到这种蘑菇。 景页注意到了白炼有些发白的脸色,而其他人也和白炼是差不多的反应,为了避免大家陷入悲观的情绪,自己必须得站出来给大家打打气。 “咳,”景页轻咳了一声,众人随即将目光朝着他投去,只见他用手轻抚下巴,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说道: “我觉得大家不用特别紧张,这种蘑菇我也了解一些,这玩意确实有些麻烦,但麻烦主要是麻烦在小型的马勃不易被发现,这才容易使人畜遭殃。” “但是你们也别忘了,小型的蘑菇所喷出的孢子最多能弥漫到膝盖的高度,大型的蘑菇咱们又不是瞎子,可以去规避的,所以说咱们只要做好准备,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的。” 听到这番话,众人刚刚有些紧绷的情绪这才稍稍缓解,王芸看了景页一眼,也点了点头说道: “一般剧毒无解的蘑菇都是需要人吃下去才会发挥作用,像马勃这种,虽然处理起来稍稍麻烦,但也是在可接受范围内。” “但不管怎么说,咱们进了森林,必须打起十二倍的精神,特别是你!白炼!进了林子里别毛毛躁躁的,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这回是真的要去跟那个第五祭司玩命的,所以千万别掉以轻心。” 景页特地对白炼嘱咐道。 白炼连忙点头答应道: “诶哟,景页你就放心吧,我虽然平时不太靠谱,但是认真起来做事也是没话说的。”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 景页看着对方这副样子,有些无奈地回道:“但愿如此是最好。” “那个,几位官爷和小姐,如果你们真的要进蘑菇森林,不如明日清晨再去?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晚上去恐怕更加危险。” 林爷爷说着用手指了指外面已经是黄昏的天色。 自从见过金龙令,林爷爷就已经把这几人当成了朝廷派来的官员了。 见林爷爷变得有些拘谨,景页连忙道: “林爷爷,您还是叫我们名字吧,一直忙着了解情况,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景页,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其他人也各自将名字的名字报出。 “原来是从京城来的大人物,你们明天要为了救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去森林里冒险,今晚就在我家吃晚饭吧,我这个老头子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能这样稍微报答一些了,家里虽然寒酸了点,但是做顿还算可口的饭还是能做到的,希望你们别嫌弃。” 林爷爷诚恳地说道。 “不会不会,我们这两天赶路都没打到猎,吃的全是肉干和干粮,巴不得吃口热乎的呢。”白炼连忙说道。 林爷爷闻言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皱纹似乎也少了些,有些开心地说道: “那我这就去准备!”说着起身就出了门。 柳婷儿这时一蹦一跳地来到了白炼身边,有些骄傲地说道: “白哥哥,我跟你讲,林爷爷家的蘑菇乱炖可好吃了,这下你有口福啦!”说话间,她的两条小辫子一甩一甩的,仿佛这顿饭是她做的一般。 白炼看着可爱的柳婷儿,内心不禁涌出怜爱之心,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说道:“那哥哥一定得好好尝尝!” “那你还坐着干嘛,还不快去帮忙?” 景页闻言抬脚踹了白炼一下,随即走出房间,想帮林爷爷修缮一下院子的围墙,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些围墙有些破损。 白炼一愣,这才开窍一般连忙起身出门去帮林爷爷弄晚饭了,而一旁的王芸与约翰神父也一同起身出门,前者去打扫院子,后者则帮助景页修缮围墙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在众人的帮助下,院子中架起了一口铁锅,里面沸腾着各种食材,有野菜,有蘑菇,还有一些面食,在里面随着煮沸的热水不断上下翻腾着。 “我包里还有些肉干,我去拿来放里面。”白炼一见锅里没有荤腥,连忙转身进屋从自己的行李里去拿了。 约翰神父凑近大锅,努力地用鼻子嗅了嗅,闻着里面诱人的香味不禁赞叹道:“大唐的烹饪方法可真多,单单煮东西的味道就能这么诱人。” “怎么?你们那边难道不怎么煮东西吃吗?”景页侧过头好奇地问道。 约翰神父摇了摇头解释道: “我的家乡也会煮东西吃,但放的调料和煮出来的味道跟大唐这边完全不一样,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我还是觉得大唐的食物更好吃。” 景页听罢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心里不禁有些小小的自豪,他突然理解刚刚柳婷儿那股骄傲的劲儿是从哪儿来的了。 就在这时,林爷爷端着一盘调味用的蘑菇放入了锅里,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快了,快了,就快好了。” 不远处的柳明儿兄妹坐在椅子上,盯着锅里的食物口水都快滴落下来了,景页回头看到不禁心中莞尔,真是一群小馋鬼。 突然间,景页感觉自己小腿被人拍了拍,景页低头一看,原来是王芸,只见她正一边往锅底添柴,一边用眼神示意自己靠过来。 景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出于对她的信任,知道对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又不方便说,于是便蹲下身来,装作帮王芸添柴,凑近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王芸面色有些难看,虽带着面纱,但是景页能感觉得到她正在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只见她犹豫再三,还是缓缓开口说道: “刚刚林老爷子往锅里添佐料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东西,但是他动作太快,我没看得仔细,待会吃饭的时候,我会仔细甄别,如果真的是我所知道的东西,那就出大事了。” “什么东西?能不能先跟我说说?”景页一听如此严重,连忙询问道。 但是王芸却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说道: “不管是与不是我都心中自有定数,现在不告诉你只是怕吓着你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景页有些沉默地看着她,能让自己被吓到引起混乱,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78章 大啖 景页沉默地看着王芸的眼睛,从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景页看出了一丝挣扎,一丝怜悯,仿佛她知晓了一场悲剧,一场迟早会发生的悲剧。 这使得景页心里变得更加惶悸,总有一种头悬刀剑的感觉,于是咬了咬牙,再一次向王芸询问。 “真的不能说吗?万一我有补救的方法呢?” “不是不能说,而是现在说了也没有意义,我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比较冷静,所以待会吃完饭,如果是我看错了,那便不会怎么样,如果我没看错……我会打个信号,你就叫白炼和约翰神父出来。” “……好吧。”景页无奈之下,最后还是同意了王芸的做法。 就在这时,屋子里的白炼拿着两块肉干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快速的来到了锅边丢了下去,嘴里一边吸溜着口水,一边说道: “哎呀,这锅乱炖可真够香的,嗯~加了肉干更香了。” 见白炼馋成这样,景页不禁有些无语,怎么说也是从京城里出来的大少爷,按理说平日里花天酒地,山珍海味吃得也不少,怎么今天被这一锅汤弄得跟饿死鬼一样? 景页不禁对这锅汤产生了些许的好奇心,自己刚刚待在上风口,没怎么闻到味道,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站起身将鼻子凑近了锅口,同时用手作掌朝着自己鼻子这边扇了扇。 顿时一股鲜到极致的味道从他的鼻腔里涌入到了他的大脑之中,此刻的景页只感觉自己的大脑正散发出欢愉的信号,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部位似乎都因为这股味道而变得舒服和放松。 “这……这味道……” 景页震惊了,他从小到大所吃过的所有以鲜为主的食物,都远不及眼前这锅乱炖的味道,虽然还没吃,但仅凭闻起来的这一下,就足以使他认定了。 蹲在地上的王芸见景页的表情变得有些迷离,幽幽地叹了口气,随手往锅底丢了块木头之后拍了拍手,站起身回到屋子里去了。 无意之中景页的目光扫到了锅里,看到了其中不断沉浮的各种食材,猛然就想起了之前做的噩梦,顿时浑身一抖,原本迷离的眼神也瞬间恢复了清明。 “巧合吗?”景页在内心里默默地问了一句,但没有答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林爷爷给每一人都盛了一大碗,放于身前的木桌上。 “吃吧吃吧,山里没啥好东西招待你们的,只有这些野菜和蘑菇,希望你们能吃得习惯。” 林爷爷忙活完之后,将双手在身上随意擦了擦,有些拘谨看着众人。 而众人也早已被那诱人的鲜味勾引得急不可耐,纷纷拿起碗筷狼吞虎咽了起来。 几人之中就数白炼与约翰神父的吃相极为生猛,好像根本不在乎这碗里的食物有多烫,不断地往嘴里送着东西的同时,还大口吞咽着碗里的汤,发出一阵阵的“呼噜,呼噜”声,引得林爷爷都害怕他俩吃太快噎住,不停地说着: “别急、别急,锅里还有许多。” 一旁的景页看着这两人的样子都看傻了,接着又转头看向了柳明儿兄妹,发现这两个小家伙也是如此。 “这玩意就这么好吃吗?”可能是想到了之前的噩梦,景页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于去品尝这碗里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王芸刚刚说的话,连忙侧头看去,便发现王芸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双美眸之中满是无奈,只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确认了锅里的东西,没看错! 景页心中当即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可同时一起升起的还有疑惑,既然已经发现了这锅乱炖有问题,为什么不阻止大家呢? 可还没等景页发问,便看见王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抬起手将面纱摘下,露出了她那副绝美的面容,一直以来,无论是景页还是白炼,生活在京城这么久,早就听闻过王家千金面容生的沉鱼落雁的传闻,但谁都没有亲眼见过。 还记得景页第一次见到王芸的时候,仅仅是与她双目对视了一下,便差点心神失守,愣在当场,若不是自己意志还算坚定,说不定就会出洋相。 而此刻的王芸已经完全将自己的面容露了出来,景页只觉得她的五官生得仿佛如上天精细雕琢一般,组合在一起好似完美的艺术品,就连一直萦绕在鼻尖的香味都淡了一些。 景页愣愣地看着王芸,只感觉眼睛盯上去之后便不想再挪开了,仅仅是欣赏对方的容貌便已经是一件让人陶醉的享受了。 王芸微微抬头,似乎也察觉到了景页的反应,轻咳了一声,接着拿起筷子与调羹,举止优雅地吃起来。 听见了对方的轻咳声,景页这才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但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第一个便是王芸不仅不阻拦大家吃这锅里的东西,反而自己也开始吃了起来。 第二个便是白炼此刻的反应,以景页对他的了解,美人相比于美食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更何况是王芸这种绝世面容,但是这家伙现在只专心吃东西,对于王芸的举动毫无反应,这太反常了。 不仅是他,景页环顾四周,发现包括林爷爷在内的所有人,都在认真且专一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对于其他的事物仿佛置若罔闻。 “呼……” 景页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犹豫着要不要吃碗里的东西,每每将调羹送到嘴边时,自己心里总会冒出之前噩梦里的场景,再三努力之下,景页还是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碗递给了身边的白炼。 “我今天胃口不好,看你吃得这么香,我这份也给你吧。” 白炼恰好将自己的那份吃完,正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呢,一见景页又将一份乱炖递了过来,连忙接了过来,嘴里还笑着说道: “哎呀,太好了,我正没吃饱呢。”接着又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众人吃了一碗又一碗,除了王芸有很好地克制自己,只吃了一碗之后,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再次将面纱戴上,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点,甚至都没注意到她摘下过面纱。 “啊……撑死了……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乱炖了……” 在吃了三大碗乱炖之后,白炼终于忍不住往后一仰,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揉着自己因为吃饱而涨大的肚子,舒服地发出呻吟。 约翰神父此刻也是撑得不行,闭着眼睛回味着刚刚下肚的东西,轻轻地开口说道: “大唐的美食真的太让人着迷了,赞美主教,能让我来这里传教,赞美上帝,能让我吃到如此美味的珍馐。” “我再说一遍!这里是大唐,按照我们这的规矩,你得赞美大唐!嗯……或者老天爷也行。” 即便是撑成这样,白炼依旧不放过任何一个吐槽约翰神父的上帝的机会。 没等约翰神父反击,景页率先打断了两个人,提议道: “看看你们撑成什么样了,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又没人跟你们抢,赶紧跟我一起出去走走,趁现在天色还没太晚,出门消消食。”说着起身,同时还给王芸使了个眼色。 白炼和约翰神父都没意见,也都站起身,林爷爷与柳明儿兄妹则留在家,准备洗碗。 “诶?刚刚你是怎么吃饭的?”白炼刚走到门外,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询问身后的王芸。 王芸眼神毫无波澜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用嘴吃。”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用嘴吃!” 白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是却不敢说出口,害怕自己被对方用飞针扎成刺猬,于是慢慢走到景页身边低声说道: “诶,刚刚我吃饭太专注了,没注意到这妮子摘下面纱吃饭的样子,你刚刚看见了没?” “没注意,我当时走神了。”景页深知如果告诉这家伙实情,肯定要被对方追问个没完,索性直接说不知道,省去了这些。 一听景页说没看见,白炼顿时有些泄气,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看来小爷是没这个福分。”至于约翰神父,他根本就没考虑。 看着白炼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景页不禁有些无语,这哪是出来冒险的样子啊,完全就是出来郊游的。 众人为了消食,就在村子里四处转悠了一下,可能是怕惹上麻烦,村子里的村民们见到这四个人都躲得远远的,经过人家的门口的时候,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关门声。 “嘿,咱们现在可真是狗都嫌弃。” 白炼见状有些打趣地说道,他才不在乎这下村民怎么看自己呢,在他看来,能诱骗行商旅人,告密古仙信徒,还想通过威胁来打探自己一行人的秘密,这帮村民根本就和混蛋没区别。 当众人走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场所时,王芸突然开口说道: “这村子里的人都有麻烦了,还有,你们赶紧把这粒药丸吃了。”说着从随身携带的药瓶之中倒出了三粒黄褐色的药丸,分给了白炼与约翰神父,同时自己率先服下。 白炼和约翰神父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约翰神父接过药丸,有些疑惑地问道: “王小姐,我们为什么要突然吃药?”虽然满肚子疑问,但出于对她的信任,约翰神父在问完之后依旧将药丸吞下了。 “咱们今晚吃的那锅乱炖里有一样东西,叫鬼头菇。”王芸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解释了起来。 第79章 食欲 “鬼头菇?听这名字可不吉利啊。” 白炼听罢皱眉回道,而景页也是一头雾水,他也从没听过这个名字,至于约翰神父,能不能理解这名字的含义都是个问题,更不用说了解过了。 王芸见三人都没听说过这名字,便用手指轻轻比划了一下说道: “刚刚你们吃饭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这么宽,扁头,黑色的一个小蘑菇?” “有!我吃的时候就觉得这玩意最香了!”白炼看到王芸大致比划出来的样子,立马回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一旁的约翰神父也立刻点头附和道。 王芸叹了口气,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这便是鬼头菇,你们可知道古籍上对它的描述是什么样吗?” “不知道。”三人都摇了摇头。 “鬼头菇,又叫饿鬼菇,伞盖状如人头,浑身覆盖着一层黑色细腻的薄膜,年深日久者甚至在顶部长有模糊的五官。” “这种蘑菇一般只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南疆十万大山之中,后来有人去那边和当地人做生意,见他们拿这种蘑菇在食物里调味,发现不管是如何寡淡的清汤,只要放了这种蘑菇,一定会变得鲜美无比,于是就将这种蘑菇采购了一大批带回了自己的村子里。” 白炼与约翰神父对视了一眼,不解地问道: “那这不是好事吗?这下再笨的厨子都能做好菜了。” 只有景页听出了里面不对劲的地方,迟疑地说道: “如果说这蘑菇只有使得食物变得鲜美这一种作用,那按理说一定会流传至整个大唐的,可我们却完全没听过这种蘑菇,所以这蘑菇一定还有其他的问题在里面。” “不错。”王芸赞许的看了景页一眼,点头说道: “这蘑菇被那人带回村子之后,也如同南疆的当地人一样,不管什么菜,什么汤都放一些,使得菜肴可口。汤水鲜美,这也使得那个村子一时之间成了远近闻名的美食村。” “随着闻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人采购的鬼头菇不出几个月就用完了,于是打算再去南疆采购一些,可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连续几日都没吃到鬼头菇的村民变得暴躁易怒了起来,闻名而来的商人与旅人倒还好说,虽然也馋得不行,但因为接触时间短,忍一忍也就没事了。” “但那些已经吃了几个月鬼头菇的村民们却无法忍受这种情况,长期被鬼头菇滋养的身体,无时无刻都在渴求着它的再一次滋润,他们的口欲,似乎已经被腐蚀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吞噬着他们的理智。” “然而,那些旅人与商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那些村民红着眼睛,张大着嘴巴,滴着口水,不断地想从任何能塞到嘴里的东西中尝出哪怕一丝鬼头菇所具有的鲜味,他们疯狂地啃咬着一切自己看到的所有东西,桌子,椅子,石头,家畜,到最后便是……人。” “他们不断地撕咬着,品尝着,偏执而又疯狂地吃着一切,嘴里的血分不清究竟是家畜的,还是人的,仿佛被疯狂的食欲占据了所有的理智,偏执而又狂热,为了吃出那熟悉的味道变得不择手段。” 三人听得遍体生寒,他们难以想象一个被食欲吞噬理智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更何况这是一个村子的人。 “吃了蘑菇就会变成这样吗?”约翰神父喘着气,带着恐惧的情绪问道。 王芸摇了摇头说道: “不,这蘑菇的功效没这么简单,我刚刚说的事情还没结束。” “还没结束?”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这蘑菇还有其他作用,王芸则是继续娓娓道来: “一开始,那些疯狂的村民们不断撕咬着各种活物和死物,只要是看见的都会去咬一口,尝一尝是否有那股诱人的鲜味,其中也就包括了人在内,而最恐怖的就是,这群村民居然真的在人肉之中,品尝到了那种味道。” “顿时,整个村子的村民因为再一次尝到了熟悉的鲜味而变得更加疯狂和凶残,首先遭殃的便是那些来村子里游玩的旅人与商人,直接被村民们分而食之,等他们被吃完之后,村里的人又互相盯上了彼此,接着便是昏天暗地地互相撕咬,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啃噬着同类的血肉。” “最后,整个村子只有一个藏在地窖中的旅客活了下来,他在事发的时候将自己锁在了里面从而躲开一劫,但是他从地窖口的缝隙中却看到了外面如同炼狱一般的场景,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全村已经没一个活口了,四处布满了牙印,满地都是残肢与骸骨。” “他如同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跑向了隔壁镇子上,报告了官府自己所见的所有事情,起初官府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将他当成了疯子,但看到那人指天发誓之后,才将信将疑地派人去查看,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白炼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用颤抖着的声音问道: “这……这些事情是真的吗?那我们几个人会不会也变成那样的疯子啊?” “鬼头菇的毒性其实并不大,也很好解,所以才会给你们吃解毒丸,足以化解我们刚刚吃的那些鬼头菇了。”王芸安抚道。 但是众人的表情却并没有因为王芸的安抚变得放松,依旧紧皱眉头,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一行人虽然没事了,但是这村子里的人恐怕…… “王芸,你看过那么多古籍和草药相关的书,肯定会有办法帮林爷爷他们解除鬼头菇的毒对不对!” 白炼有些仓皇地抓住了王芸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王芸并没有尝试挣脱白炼,而是用着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他,苦涩地说道: “我也很想救他们,但是鬼头菇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它毒性太具有渗透力了,食用的时间一旦过月,哪怕是华佗再世,也无法去根除那些已经濡染在骨髓之中的毒性了。” 其他人听罢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约翰神父不愿面对着这些事实,强笑着开口说道: “其实……我们或许不用担心什么,毕竟这蘑菇森林的蘑菇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嘛,也许他们能一直吃到鬼头菇呢……” “不,”还没等约翰神父话说完,景页直接打断了他,平静地说道: “别忘了我们明天要做什么,我们要面对的是第五祭司,而这蘑菇森林就是因为他的到来而生成的,等我们解决了这个祭司,蘑菇森林还会不会存在都很难说,万一不在了,那村子里的人就……”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大家都懂。 白炼咬着牙,捏着拳头,几乎是低吼出声道: “都怪这些该死的邪教,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存活一人在这世上,绝不!”语气中的杀意几乎是喷涌而出。 接着他转头看向景页,艰难地问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告诉他们未来可能会变成食人魔的真相吗?还是说我们直接……”说着用手狠狠地挥了一下。 “白炼先生!你怎么能这么做!” 约翰神父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炼,不可置信地喊道: “其他村民或许应该得到惩罚,但是林爷爷呢?柳明儿呢?柳婷儿呢?他们是老人和小孩!是无辜的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白炼猛然转头怒吼道: “我不知道吗!除了这个方法,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他们保持着人的身份活下去?!至少……他们不会变成怪物,不会变成吃同类的怪物……至少还能以人的身份死去……” 约翰神父沉默了,他的内心现在也极为痛苦,他只想立刻跪下,祈求上帝赐予启示,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 “好了好了,别吵。” 景页站出来阻止了两个人的争吵,他明白,约翰神父是因为善良,在他的认知当中,是他的神创造了一切的生命,所以他珍惜每一个生命,他觉得生命可贵而又美好。 而白炼,虽然也珍视生命,但是他更看重身为人的尊严、荣誉,他无法接受自己所熟知的人变成怪物,抛却了人的身份从而祸害人间,所以他宁愿动手,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柳明儿兄妹和林爷爷变成吃人的怪物。 景页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 “你们先别急,这一切都是那个第五祭司弄出来的,林爷爷不是说了吗?那祭司喜欢捣鼓草药,说不定就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再加上他是邪教的人,结合那些邪法,这概率并不低,所以说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都他妈的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一句话使得其他人为之一振,没错,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他们还有救。 “景页说得对,我们当务之急是准备好明天的行动,说不定解救他们的方法,就在第五祭司那等着我们。” 王芸也趁热打铁道。 刚刚面色还极为难看的白炼与约翰神父顿时稍稍缓解了一下表情,两人都用手用力地搓了搓脸,不再多言,转身朝着林爷爷家走去了。 王芸与景页也缓步跟在后面,王芸低声开口问道: “你对明天发现解毒办法有多少把握?” 景页听罢缓缓地举起了四根手指头,面色平静地说道:“四成不到。” 第80章 出发 见景页举起四根手指,王芸显得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又何尝不知道景页这是在安抚这两人的情绪呢? “白炼太冲动,约翰神父太感性,这些都会影响明天的行动,现在的大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大唐了,别说找到鬼头菇的解决办法我没把握,我甚至都不能保证我们明天能活着出来,所以我必须尽量让可能会影响到行动的因素少一些。” 景页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 “或许这样会显得我有些虚伪、冷血,这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你能理解吗?” 王芸闻言拍了拍景页的肩膀,轻柔地说道: “我理解,是现在这个产生疯狂扭曲异变的世界逼疯了所有人,不是你的错。” “唉……我现在能做的只有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们活下去,虽然你们都有自己的理由跟着我一起出京城,但如果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在我面前,我都会觉得是我自己的责任……” 景页依旧在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 王芸则是安静的听着,她知道,景页一直把自己当成四个人中的队长,这并不是自视甚高,而是因为他的责任心太强了,会不由自主地把一些责任看作是自己应当背负的,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几人之间的关系早就不一样了,这也是景页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 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景页察觉到王芸一直在认真的听着,偶尔会时不时的安慰自己几句,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婆婆妈妈,摇了摇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抱歉,让你见笑了,我相信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回去吧。” “好。”王芸并未多说,也只是莞尔一笑道。 几人很快就回到了林爷爷家中,此时林爷爷刚收拾好东西,正和柳明儿兄妹坐在院子里闲聊呢,一见几人回来了,连忙站起来说道: “几位官爷回来了,这两个小家伙刚刚还聊起你们,说你们一定可以帮村子里的大家解决旧日信徒的问题的。” 一听这话,几人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但几人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来,白炼依旧保持着笑容,把柳明儿一把抱起,吹嘘道: “你白哥能是普通人吗?肯定能帮你们解决问题的,今晚我好好地给你说说你白哥是怎么跟怪物搏斗的。” 柳婷儿慢慢地走了过来,拉住了王芸的手轻轻地说道:“王姐姐,你们今晚就跟我们一起住吧?我们好害怕……” 王芸反握住了柳婷儿的手,蹲下身子温柔地回道: “好,今晚我们就陪着你们,不过林爷爷家太小了,我们没地方住呀。” “可以住我家!”正听着白炼讲故事的柳明儿突然开口说道,惹得白炼一阵埋怨这小家伙听故事不认真。 柳婷儿听到了哥哥的话也是一阵点头说:“没错!爹娘被抓走了,你们明天要去救他们,今晚就住在我们家吧!” 于是众人便决定今晚住在柳明儿兄妹家中,明天一早便进入蘑菇森林,直奔中心区域的第五祭司。 “那,林爷爷,天色不早了,很感谢你今晚的饭,真的很好吃,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先带他们回去了。” 景页朝着林爷爷点了点头说道。 林爷爷也是笑着说道: “老汉我家里也就这点东西拿得出手,算不得什么,你们明日去那凶险万分的林子里去救人,一定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打过招呼,几人便带着柳明儿兄妹回到了他们的屋子里,接着开始收拾打扫屋子里的东西,包括地上的那只断手。 柳明儿看着自己父亲的手臂被景页拾起,心中虽然恐惧万分,但依然努力的瞪着眼睛看着,不愿意将目光移去,显得非常努力。 这一幕被白炼注意到了,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在干嘛呢?” 柳明儿则咬着牙回道:“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给爹报仇!” 众人听见了有些哑然,白炼更是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 “要不是时间不够,我肯定会留下来教你学武的,不过没关系,等你白哥把这群邪教徒全灭了,就接你和你妹妹来京城,到时候带你们快马加鞭,看遍长安花!” 景页将断臂埋在了院子外的一棵树下之后,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在一些阴暗的角落里,还有些不起眼的地方,有着一双双的眼睛正充满了奇怪色彩地看着自己。 皱了皱眉,景页并未理睬,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回到了屋子里。 “大家都注意一下,我刚刚出去的时候发现那些村民们还在偷偷观察着我们,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即便今晚咱们能睡在床上,也得有人守夜,顺序的话,依旧按照我们一开始的那样吧。” 听到景页的话,白炼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帮子村民真的有够惹人嫌的,特别是那个王叔,咱们明天都要去给他们拼命了,还找人盯着我们。” “也不一定是他指示的,毕竟咱们刚进村的声势的确大了些,又是骑黑鹰又是掰人手指的,还掌握杀死怪物的方法,他们这样也属正常。” “王小姐说得有道理,咱们今晚守好夜就行了,时间不早了,大家赶紧休息吧,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众人分好了房间,便开始休息了。 原本景页以为今晚会出点事情,结果没想到大家安稳地睡了一晚上,看来那些村民对于自己这一行人还是比较畏惧的。 众人收拾好了装备,将柳明儿兄妹送到了林爷爷家,便准备离村去往蘑菇森林的中心处,临走之时,柳明儿还死死地拉着白炼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白哥哥,一定要回来啊。”弄得白炼都有些不舍了。 景页叹了口气,强行将白炼拉走,约翰神父插嘴道:“白先生似乎很招小孩子喜欢啊。” “废话,少爷我从小就是万人迷,上到八十岁老太太下到八岁的小姑娘哪个不都被本少爷的气质深深吸引,两个小家伙算什么。”白炼一脸神气。 景页瞪了他一眼叮嘱道:“别惦记你的老太太了,注意前面,咱们要准备进林子了。” 望山村所处位置是山脚下,而蘑菇森林紧挨着山,所以景页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蘑菇森林的附近。 此刻,在众人面前的一片林子所呈现的样子已经完全超出了众人的认知。 在所有人的理解里,正常的树林应当是一棵一棵的树木矗立在其中,或许有一些长势受阻的树木树干变得有些歪斜,但总体给人的感觉依然会是充满生命力的。 但眼前的这片林子完全不是。 这林子之中,所有的树木明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但他们的树干却变得扭曲怪异,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不断摧残、捏弄形成的。 每一棵树的表皮都长出了黑色狰狞的尖刺,从不同的角度朝着不同的方向夸张地挺立着,而这些尖刺和树干以及树根处,那些阴暗的夹角处,却又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蘑菇,大小各异。 原本应该充满生机的绿色树冠,也已经被病态的枯黄所替代,景页甚至都不能确定这些树是否还活着。 众人虽然还没有进林子,但已经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慑了,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狂野般的腐化并非毫无缘由,这里的丑恶可怖由其而生——第五祭司。 而大自然自身——这不断扩张腐化的受害者,也被他丑恶的意图所催生变得畸形而又扭曲。 “这些……都是那个祭司的杰作吗?” 王芸有些喃喃自语道,此刻的她有些双目失神地看着这些树木,自小熟读医术,了解草药的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加震撼,当然,也……更加恐惧。 约翰神父颤抖着用手摸了摸胸口的十字架,用一种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慈爱的主……愿您在天上保佑我们……” 所有人里,只有景页还算冷静,只见他回头看着众人,认真地说道: “你们也看到了,咱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超出我们理智的东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众人回过神,但各自眼神都变得坚毅了起来,纷纷将准备好的纱布将脸蒙住,只露出两只眼睛。 不需要回答,大家的行动已经给了景页答案。 “好,那我们出发。” 景页不再多言,转头率先进了林子里,其他人也接着跟上,众人在林中小心的躲避着突然出现的尖刺,王芸也在不断提醒可能会遇到的毒蘑菇,就像之前说到的马勃,在她的提醒下景页连续两次躲了过去。 擦了把汗,景页有些艰难地说道: “这些玩意总给我一种堕落之后的大自然所设下的陷阱,阴险、狠毒。” “的确。”王芸的精神也同样紧绷着,整个队伍中只有她稍微了解这些蘑菇,所以她必须得无时无刻地注意着队伍周围,以免出现意外,这对她造成了不小的精神消耗。 众人往前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遇到了一大串好似荆棘般的尖刺植物,它们搅在一起,变得庞大而又扭曲,黑色的表面似乎还长出了一些斑斑点点的小突起,类似于章鱼的吸盘一样,让人看一眼不禁就会心生厌恶。 “我靠……我怎么感觉这堆东西,像他妈的活了一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白炼看到之后忍不住大声吐槽道。 约翰神父则是用被布包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突起,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就好像一个生病的人……一个长出奇怪病症的人……在不断哀嚎,不断低语……” 第81章 怪犬 听到了神父的喃喃自语,众人心中皆是一凛,眼前的扭曲荆棘丛的确就如他所说的一般,怪异而又病态。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唯一的小路被封死了,两边的树丛太茂密了,上面也有很多刺和蘑菇,根本绕不开。” 白炼检查了一下荆棘丛周边情况之后问道。 景页并未搭话,而是上前几步,仔细打量了一下荆棘丛里面的情况,接着轻轻地用手拨弄了几下荆棘丛的枝条,感受了一下它的硬度与韧度,这下心中便有数了。 “这丛荆棘不是很坚韧,我可以用夜风去把它们劈开,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你们帮我把手一下四周就好。” “好。”于是白炼等人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以防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 景页将夜风拔出,黑色的剑身在这四周都是病态昏黄颜色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深沉,隐隐约约透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但是景页并没有在意这么多,仅仅是皱了皱眉,接着便劈砍起眼前的荆棘丛了。 一下、两下,夜风锋利的剑刃使得景页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就将身前这部分荆棘丛斩开,露出一个一人宽的豁口。 但是这荆棘丛太过茂盛,使得景页不得不顺着豁口往里走了几步,继续劈砍着深处那些长着狰狞尖刺的枝条。 噼啪、噼啪,砍断荆棘的声音不断回响在有些寂静的林子中,王芸皱了皱眉头,听着这声音,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会引来一些东西。 约翰神父此刻正背对着众人,他一直都在警惕地观察着背后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眼下这个环境让他第一次有一种处于被神所遗弃的地方,难以遏制的恐惧冲击着他的信仰,使得他不断低声祷念着经文。 就在这时,约翰神父似乎听见了不远处传出了一些“沙沙”声,有点像动物经过草丛中的声音。 这声音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但是说不出来问题出在哪,接着他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王芸与白炼的反应,发现他们正各自认真地把守着一个方向,并没有什么反应。 “难道是我听错了?还是说因为我太紧张了,出现幻听了?”约翰神父有些疑惑地想着,再次竖起耳朵仔细听。 “沙沙……沙沙……” 夹杂在景页劈砍荆棘发出的噼啪声中,约翰神父能很确定自己没听错,就在这时,身后的白炼突然开口问道: “嘶,我怎么觉得有东西在盯着我……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约翰神父猛然回头,带着些惊恐的语调说道: “我……我好像听见了一些声音,好像有动物在靠近我们!” 话音未落,王芸猛然扑向了约翰神父,将他扑到了一边,与此同时一个灰黄的阴影从约翰神父刚刚站立的位置掠过,卷起了一阵旋风。 那玩意一击未中,落地之后眦着牙,凶恶地看着约翰神父与王芸,似乎准备再次攻击。 众人这才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这是一只狗,但是它此刻的模样和众人所熟知的狗的样子完全不同,它此刻龇牙咧嘴,口水不断地滴落在地上,身上的皮毛枯黄而又干巴,甚至还长出了一些细小的蘑菇。 最令众人感到恐惧的是,这只狗的身体居然呈现出一种破败不堪的状况,只见它露着森森白骨的四肢以及背上突出的一节节脊椎,甚至从身侧皮毛的空洞处能看见里面一根根的肋骨。 “汪!汪!” 残破的狗嘴嘶吼着,它空洞的眼睛不带着任何色彩,无神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白炼此刻拿着长枪,被这狗的样子惊得呆了,竟忘了有所行动,景页听见了犬吠之后立刻从荆棘丛之中跑了出来,仓促之间差点被尖刺划破,见到了这只畸变的恶犬也是吓了一跳,好在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猛地拍了一下白炼吼道: “愣着干什么!没看见这狗要咬人了?快帮忙啊!” 白炼一个激灵,这才缓了过来,咬着牙说道: “妈的,这狗都成这样了还他妈活着,真是见了鬼了!” 同时猛地一跃,手上长枪直指那只恶犬。 “汪!” 谁知这恶犬似乎感应到了身后有危险一般,同时身形速度极快,一个擦身就躲过了这一击,同时再次钻入了附近的树丛之中。 约翰神父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缓缓站起,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刚刚就听见了一些声音,但是没太确定是动物,因为这里的树丛到处都是尖刺和荆棘,寻常动物钻入其中必定会被剐蹭掉一大片血肉的,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恶魔一般的生物。” 说着将王芸也拉了起来,充满感激地说道: “王小姐!谢谢你救了我!愿主保佑你!” “先别急着谢我,那只狗肯定还在附近,都小心点!”王芸将细剑拔出,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白炼则是死死的盯着刚刚那狗消失的地方,那里的树丛正微微颤抖着,上面的尖刺还挂着一些皮毛以及附着其上的肉片,不过颜色看起来极为腐败。 “这些狗难不成是僵尸狗吗?都不怕疼的。” 景页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都是茂密的树丛与蘑菇,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发生的情况,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黄褐色的孢子,稍稍影响了几人的视线。 景页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还不知道这种类型的狗还有多少呢,得赶紧把路打开,不然一旦陷入了群狗的围攻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他立刻再次钻入了荆棘丛之中,用更快的速度劈砍着前方的荆棘丛。 其他三人见景页再次劈砍起荆棘丛,也立刻退到豁口附近,以一种背对着背的姿势守护着景页。 “沙沙……” 几人左侧的树丛之中再次一阵攒动,左侧的约翰神父这回反应了过来,连忙朝着那个方向举起盾牌,随即便传来了一声撞击盾牌的声音,正是刚刚那只狗。 剧烈的撞击使得它一时之间无法及时地从约翰神父的盾牌上离开,而约翰神父则是抓住这一机会,用右手的钉头锤猛然砸中了怪犬的背脊,巨大的力道使得它砸在地上掀起一阵蘑菇孢子组成的烟尘。 待烟尘散去,众人便看到这只狗的整个脊柱连带着上面寄生的蘑菇都已经被砸烂了,而这只狗也一动不动地趴在那了。 “小心,这玩意身上都没几两肉了还能这么蹦跶,肯定是被污秽感染的怪物,得让景页拿死灵之书来收拾它。” 白炼见暂时制住了怪犬,于是出言提醒约翰神父,怕他掉以轻心。 “不,”王芸这时凑近看了看说道: “它应该没有被污秽感染,被污秽感染的生物多少都会发生变异,而它整体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并且污秽会自动修复被感染的生物的伤口,但是你们看,”说着王芸用细剑指着怪犬的肋骨处。 “这狗的身上全是伤口,并且现在也没有被修复的迹象,所以肯定没有被污秽感染。” 见王芸如此笃定,白炼不禁疑惑地问道: “既然不是污秽的力量,那还能有什么东西能使得这几乎是残破尸体一般的狗活过来?还能伤人?” 王芸沉吟了片刻,接着俯下了身子仔细观瞧了一番狗尸,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可能跟生长在他们背上的蘑菇有关,不过这蘑菇被神父砸得稀烂,混杂在狗尸之中我无法分辨,而且我也没听说过有这种蘑菇,所以我也不能确定。” 就在这时,几人周身附近的树丛都传出了“沙沙”声,接着便钻出了七八只外表狰狞的野狗,他们的皮毛也是残破并且带着病态的枯黄,身上也同样寄生着蘑菇,一个个龇着牙对着众人。 见此情景,白炼额头微微渗出了细汗,手不知觉地握紧了长枪,用微微颤抖的声音朝着身后的景页喊道: “景页!你好了没有啊!砍个树枝而已!能不能动作快点!哥们几个都快变成狗粮了!” “少废话!再坚持一会!”景页头也不回地喊道,此刻的他正费力地砍着一根稍粗的枝节。 试问,还有什么是比一群面目狰狞、半死不死的恶犬更能让人胆寒的呢?哦,对,是有的,比如它们同时扑了上来。 这些怪犬的集体扑击使得众人的精神顿时绷紧,但三人仿佛是一堵墙一般,屹立在景页身后没有丝毫退缩,纷纷怒吼着用自己的武器去阻挡它们的攻势。 约翰神父率先挥击盾牌击飞了一只迎面扑来的怪犬,接着用钉头锤将想从侧面袭击的一只恶犬砸退。 白炼手中长枪翻飞,他知道对于这种怪犬枪刃的刺击是起不了太大作用的,便将长枪当成棍来使,横扫过去打飞了两只怪犬,同时翻身跃起当头砸下,将一只怪犬猛然砸到了地上。 王芸的武器是细剑,剑身较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多以诡异的角度刺击以及灵活的剑身去给对方制造伤口,配合她灵动的身法一向无所不利,但是在面对这些怪犬的时候,她的武器反而变成了最不实用的。 但是她却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将一只扑到面前的怪犬一脚踹飞,同时侧身躲避另一只怪犬的袭击,趁对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用手中的细剑精巧地将对方背上的蘑菇切断。 怪犬顿时扑到了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了。 第82章 橙色的怪物 王芸眼见自己的攻击起了奇效,连忙出言提醒道: “白炼!神父!盯着这些畜生身上的蘑菇打,能一击毙命!” 两人闻言,立刻改变攻击的目标,从以击退为优先的目的改为摧毁它们身上的蘑菇。 这时一只怪犬不畏生死,再次朝着白炼的脖子飞扑而去,而白炼则是一个转身躲过,同时用手反扣住枪身在腰间一转,使得枪刃平滑地削过了这只怪犬的脊背,将上面的蘑菇连带着一大块枯黄的皮肉直接被削去,这只怪犬顿时倒在地上抽搐不已,没一会便不再动弹了。 一看这个办法果然奏效,白炼与约翰神父便更加专注地盯着这些怪犬身上的蘑菇,只要有机会必定抓住将其破坏,不一会便灭杀了四五只怪犬。 “再来啊!还以为你们杀不死呢,原来跟普通的狗没啥区别啊。” 白炼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怪犬的尸体,顿时有些得意,也不管这群怪犬能不能听得懂直接出言嘲讽。 “汪!汪!” 剩下的这几只怪犬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竟然如回应白炼一般,狂吠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使人从心底升腾起厌恶的感觉。 随着怪犬的狂吠,周围的树丛再次攒动了起来,一只又一只形同枯槁的怪犬从中钻了出来,纷纷龇牙咧嘴地对峙着几人,但这次,数量有些出乎了几个人的意料,竟然有二十只之多。 约翰神父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足以用“群”这个字眼来形容的数量的怪犬,有些艰难地说道: “这……这林子里的狗是全都过来了吗?”说完转头看着白炼,眼神中流露出难言的情绪。 “别……别他妈看着我啊!我又不知道真的会来这么多!” 白炼也被这阵仗吓得有些结巴,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王芸则是气不打一处来,怒目盯着白炼道: “你可真够乌鸦嘴的,下次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给缝起来!” “王小姐快别吵了!它们要行动了!” 就在这时,位于狗群后方的怪犬一阵骚乱,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动了一般,纷纷调转了方向对着后面一顿乱吠,引得三人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前面的怪犬依旧死死盯着三人,使得他们不敢乱动。 紧接着,那群骚乱的怪犬后方,粗大扭曲的树木被一棵棵压倒,一个庞大如房屋而又无以名状的骇然之物出现在几人眼中,这东西没有固定的形状,整体呈现一种奇怪的橙色,如果盯着看的时间过长甚至能让人有一种眼晕的感觉。 白炼几人顿时被惊呆了,因为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怪异,如此荒诞,他们几人甚至都无法确定这东西究竟是液体还是固体,因为它正保持着一个不定的形状,不断朝着几人移动,同时还能隐隐约约的看见这东西的体内似乎还包裹着一些东西。 最后面的几只怪犬来不及躲闪直接被这东西撞上了,很快便被包裹其中,只留下几个阴影在表面,看得白炼一阵眉头直跳。 “上帝啊!那究竟是什么?!世上怎会有如此亵渎神灵之物存在?” 约翰神父呼吸粗重,喃喃自语。 白炼更是转身怒吼:“景页!还没好吗!再不好真的要出人命了!” “好了!你们快进来!小心别被尖刺划伤!” 景页终于将这一大丛荆棘砍出了一条窄窄的通道,回头对着白炼喊道,同时也看到了那东西的样子,顿时也被惊得愣在了原地。 “咕噜……咕噜……” 那东西不断发出让人恶心的声音,同时朝着众人的方向移动着,吞噬了数条怪犬却依旧没有阻止它的速度,虽说不快,但也绝不慢,如果几人再不有所行动的话,下场绝对与那几条怪犬一样。 “王芸!你先进去,下一个是我,洋和尚你拿着盾牌垫后,有没有问题?” 生死攸关时刻,白炼显露出了在军队时的指挥天赋,快速地沟通着几人。 在确定无误之后,王芸率先钻进了豁口,同时靠近几人的怪犬纷纷扑了上来,白炼与约翰神父奋力抵抗着,仓促之间也不再管什么蘑菇不蘑菇了,只要扑到近前的统统击飞。 一只又一只的怪犬被两人的轮番攻击击退,甚至还有几只被砸进了那奇怪东西的体内,但即便如此,这些怪犬依旧在疯狂地攻击着白炼与约翰神父,丝毫不在意身后越来越近的东西。 “白炼!到你了!” 王芸从荆棘丛钻了出来立马回头喊道,身旁的景页则提剑劈砍着出口周围的荆棘,希望能扩大一些使后面的人能快一点。 白炼闻言冲着约翰神父叮嘱了一句“多加小心。”接着便转身钻进了豁口,约翰神父则立刻用自己高大的身体将豁口挡住,置盾于胸前,宛如一尊神像一般将其死死守住。 随着那橙色的东西越靠越近,约翰神父逐渐看清了它体内的东西,那似乎是半透明的身体里,除去刚刚被吞噬的几条怪犬正在被腐蚀一般,还有一些骨头在里面,有人的,也有其他动物的,还有一些武器诸如刀剑,甚至还有一些农具。 “我的上帝……这东西是在吞噬消化生物吗?难道它也是一种可怕的具有生命的东西吗?” 约翰神父有些惊惧地这么想着。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他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句“洋和尚!快过来!”,显然白炼已经走出荆棘丛了。 于是,约翰神父不再胡思乱想,为了防止自己被这些怪犬咬了屁股,他不得不倒着从豁口往后退,同时眼前死死盯着前方,将盾牌顶在身前。 一只怪犬扑了上来,约翰神父立刻用盾牌挡住,顺势一挥,将它扣在旁边的荆棘丛中,使它被这些坚韧细长的尖刺死死挂住,不得动弹,接着继续往后退。 但很快又有一只怪犬扑了上来,被约翰神父用同样的方式给扣在了荆棘丛上。 “我靠,这洋和尚还挺有一套。”白炼见状忍不住夸道。 不一会,约翰神父从荆棘丛中退了出来,出去不小心被刮破了一些衣服,并没有大碍。 但是他一退出来,立马将几人往后赶,嘴里还不断催促着: “快走快走!那怪物要过来了!它好像根本不在乎这荆棘丛!” 原来约翰神父体型较为高大,他在这条由景页劈砍出的通道之中显得有些狭促,并且刚好堵住了整个通道,白炼几人只看得见他的背影,却不知道在他往外退的时候,那似水非水的橙色怪物已经开始包裹着荆棘丛往众人的方向来了。 等到约翰神父完全退了出来,开始催促几人的时候,景页几人这才看清楚,不由得大吃一惊。 景页看着那似乎和水一样的半透明物质,以及悬浮在其中的骨骸,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也不管会产生什么后果了,直接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约莫有半个手掌大的圆锥形透明物体,二话不说直接砸向了荆棘丛。 “嘭!” 这东西落在荆棘丛坚硬的尖刺上直接被摔得粉碎,同时里面的物质洒落在其上,林中微风一吹,这些地方便快速地升腾起火苗,且愈烧愈烈。 王芸瞪大着美眸看着这一幕,她不知道景页刚刚丢出去的是什么,竟然能遇风自燃,正要询问的时候,被白炼抢先了。 “我靠!景页你这是什么东西?能自己燃烧?” “是用秘法提纯过的火石粉末,装在琉璃瓶里,我从我家那本机关古籍里学到的。” 庞大的火势在荆棘丛中蔓延开,很快就接触到了那橙色的东西,而那东西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竟然从体内伸出了一只半透明的触手,试探地靠近了着火的荆棘丛,只听见“刺啦”一声,那东西仿佛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一般,快速将触手收回体内,不再向前移动,逐渐退了回去。 众人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庞大且没有形状的东西,武器的劈砍似乎是没有效果的,不然那几只怪犬也不会被吞噬得无声无息了。 白炼擦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低声骂了一句。 “妈的,这进林子才多久,就碰上这么个玩意,真不知道那个第五祭司还有什么鬼花样。” 景页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没事,咱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对付他不成问题,咱们可都是灭了两个祭司的人了。” 白炼一寻思也是,便不再啰嗦,众人检查了一些下各自的情况,万幸都没有什么大碍,便接着朝林子中心处走去。 “话说,”白炼一边走着,一边心有余悸地问道: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这辈子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东西存在于世上,还跟活得一样,知道吃东西,知道疼。” 其他人沉默着,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见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白炼继续开口说道:“而且有个点很奇怪,不管是咱们所了解的动物也好,还是遇到的怪物也罢,四肢跟脑袋至少占一个,但是这玩意就跟一坨黏糊糊的鼻涕似的,没有五官没有四肢,看着就恶心,这根本不合常理呐!” 景页听到这话,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自从咱们遇到邪教开始,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遇到的还少吗?” “我们即将踏入的,或许是潜藏在理智之下的疯狂之地……”约翰神父冷不丁地说出了这句话,使得氛围变得有些压抑。 第83章 教主的计划 “去去去,说点人能听的。” 白炼听见约翰神父冷不丁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心里顿时没底了,连忙让他改口说点吉祥话。 蘑菇森林的树木之间生长着各种奇怪的蘑菇,在经历刚刚的那番波折之后,无论是景页还是王芸,体力与精力都被消耗了很多,两人此刻都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辨别这些蘑菇是否有害,一行人只能凭借运气继续往前走。 虽然现在的时间是白天,但林子里的光线却并不明亮,这些怪树的树冠张牙舞爪,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零星几束光线拼命挤过了枯黄树叶与蘑菇之间的缝隙才勉强照射到地上,这才使得几人不用靠着火把才能看见周围。 但即便如此,周围的环境依旧因为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孢子显得格外昏暗且泛黄。 众人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一行人现在处于林子的深处了,光线条件变得更加恶劣,以至于白炼不得不提议打上火把,防止踩到长着尖刺的外露树根,或者一不留意被身旁的荆棘划伤。 “不行!”王芸想都没想,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 “有些蘑菇的孢子是极容易被引燃的,刚刚景页用火石逼退那怪物纯属运气好,周围没有那些蘑菇,但如果我们打着火把往前走,必定会遇到,那下场只会是浑身沾满被火点燃的孢子。” 白炼张了张嘴,似乎没想到这个后果会这么严重,他挠了挠头,用手指着前面几乎暗到看不清路的树林深处说道: “那我们就摸黑往里走吗?会不会太冒险了?” 这时,一阵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几人四周,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发现景页手里正捧着个龙眼大小,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珠子。 “我靠!你这是什么玩意!” 白炼被这珠子的光芒惊艳到了,进林子这么久,就没看到过跟美沾边的东西,所有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给人一种腐败,畸形,病态的感觉,但眼前这颗珠子散发的光芒却跟周遭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它是如此的柔和且迷人。 景页拍了拍自己背上的口袋说道: “早就预防着不能用火把又需要照明的情况,所以离京的时候我从家里拿了一颗南洋蚌珠带在身上,这玩意能在没有光的地方照明,所以也叫夜明珠。” “好家伙,这玩意在皇宫也没有多少吧?我记得南洋蚌珠是皇家贡品啊,你这从哪来的?” 白炼脸色的震惊之色丝毫不减。 景页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我爹年轻的时候出过海做生意,曾在海上救起过一个海寇,当时那个海寇一直表情怪异地回避着透露他的经历,但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他从怀里掏出了两颗南洋蚌珠,送给了我父亲,这就是这颗珠子的来历。” 白炼这才了然地点点头,一旁的约翰神父打趣道: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景先生的包裹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怎么感觉什么都有,快比得上装满宝物的天使口袋了。” 虽然不知道天使是个什么玩意,但白炼与王芸纷纷赞同地点头。 “少废话,赶紧跟着我走,都注意好脚下,能不踩蘑菇尽量别踩。”景页一边说着,一边举着夜明珠再次在前面带路。 此时,在洛州城的某处宅邸中,景萱正坐在一个石桌旁,愣愣地看着庭院里的小池塘发呆,只见她双目无神,仿佛整个人失去了平日里的灵动与活力。 而在她身旁,黑巫教的教主同样端坐在石桌对面,虽然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得到,他正在发呆,而他发呆的对象便是景萱。 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说一句话,仅仅是互相保持着这种奇怪的氛围。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半个时辰,也可能是一个时辰,只见教主仿佛是决定了什么一样,发出了一声叹息声,而这声叹息似乎包含了无比厚重的疲惫与无奈。 接着,他站起身,走到了景萱身旁,用手指在景萱面前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呃……呼……” 原本保持着发呆出神样子的她,突然像溺水被救起的人一样,一口积郁在胸口的闷气终于呼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也从一开始的空洞呆滞转变成平日里的灵动清澈。 仿佛从噩梦中醒过来似的,她有些惊恐地环顾着四周,想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但当她看到教主那张在自己眼中是不断扭曲着的光线的脸,她便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景萱压抑住心中的恐惧,颤声问道。 教主并未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似乎在踟蹰着,接着便缓缓伸出手,想去擦拭她额头上的汗水。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了景萱的意料,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接着像反应了过来一样,迅速起身,和教主拉开了距离。 “你要做什么!” 景萱有些羞恼地呵斥着,她不明白这一路走来,对方一直都在向自己展示着他的残忍与冷血,甚至不择手段地去折磨别人,还有不止一次地说要把自己当作祭品,怎么今天突然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 教主的手因为景萱的躲避有些尴尬地悬停在半空中,接着缓缓收了回去,冷漠地开口道: “这里是洛州。” 景萱一愣,洛州?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记忆中不应该是跟着他刚离开幽州城吗?接着自己不断劝慰着他不要伤害一队商人……接着…… “呃……” 景萱只感觉自己的记忆仿佛出现了断层,缺失的那一段怎么都想不起来,而且不光是离开幽州城之后丢失的记忆,在幽州城内的记忆也出了问题,变得极为模糊,在城内发生了什么,以及各种环境细节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要自己去尝试着回想那段记忆,便会从心灵深处涌出无边的恐惧将自己吞没,仿佛幽州城里潜藏着绝望与恐怖本身。 看着景萱有些痛苦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教主慢慢走了过去,接着拿出了一个匕首,在掌心中划了一道口子,丝丝缕缕的鲜血顿时沿着他的手掌滴落了下来,落在景萱的脑袋上。 很快,景萱便感觉到自己原本因为缺失记忆而变得混乱的脑子突然被一股从头顶而来的凉意给冲击得清明了些许,一直刺痛的感觉也逐渐消退了。 看着她因为痛苦而颤抖的身体逐渐平复,教主收回了手掌,淡淡地说道: “你不用去回想幽州城的那段记忆,我请它帮你把那段记忆抹去了,至于出了幽州城的记忆,是因为我嫌你太吵了,所以封闭了你的五感与意识,让你只保留了身体本能的呼吸,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 “它是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景萱有些萎靡的坐在地上,紧咬着银牙充满愤怒的问道。 然而面对景萱的态度,教主却仿佛置若罔闻,直接忽略了第一个问题,平静地说道: “如果你问的是我的目的,我已经说过了,我想救人,救所有人,只是方式你们不能理解罢了,因为你们根本不了解即将会发生什么,这不是你们的错。” 叹了口气,他又接着说道: “如果你问的是我为什么这样对你,我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原本我的计划是需要你的参与的,但你二哥的表现让我改变了主意,我有了新的计划,自然也就不需要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景萱一听对方的新计划不需要自己,顿时有些欣喜,但聪明如她很快就想到,既然自己已经不被对方所需要,对方会不会杀了自己灭口? 顿时一种危机感笼罩了景萱,让坐在地上的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教主瞥了她一眼,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说道: “不会杀你,不用害怕,但是我还不能放你走,这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景萱一听又是计划,不禁有些气恼,忍不住怒斥道: “计划计划,你就知道计划,你以为你是神吗?什么事情都会按照你设想来的?我二哥一定会把我救出去的!” “嗯,我也很期待。”听见景萱的怒斥声,教主并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赞同她说的话,再次坐回到石凳上。 这一下反而让景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两人一时之间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就在景萱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多去打探一下黑巫教的情报的时候,庭院的院门被人推开了,一位戴着怪异的红色兜帽,将大半张脸都遮了起来的人走了进来,只见他径直都到了教主身前,突然双膝跪地,以一种近乎匍匐的姿势保持不动。 景萱瞪大着美眸仔细打量着对方,一种怪异的感觉顿时从心中弥漫开来。 这人的服装实在是太奇怪了,除去那宽大到足以将脖子都掩盖的红色兜帽以外,他还穿着样式极为简陋且怪异的盔甲,这盔甲仿佛是用各种金属铁片互相连接在一起的,随着他刚刚的动作不断发出金属的碰撞与摩擦声。 他的身后还披着一段红色的披风,上面绣着一些花纹,这些花纹让景萱觉得很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看过。 除去这些,景萱还注意到,那红色兜帽下,在那整个脸庞仅露出一小节下巴上,还长着花白的山羊胡。 “老人?”景萱有些不敢相信,因为这怪异的铠甲看上去就不轻,不是一般人可以随意穿戴的。 教主看着匍匐在跟前的人淡淡地开口道: “我是应该称呼你霍君呢,还是该叫你拉姆先生?” “霍君就算了,拉姆是什么鬼名字啊!还拉姆先生!”景萱心中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但她很快想起来,这是异邦人才有的名字,接着她便想起了披风上的花纹,正是异邦那边的花纹呀! 想到这,景萱心里有了个猜想。 “这人……该不会是西市那些异邦商人提起过的骑士吧?” 第84章 老人拉姆 正当景萱满心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时,一直跪在地上的那人开口说话了,果真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教主……您叫我拉姆就可以了,霍君是大小姐给我的名字,我并不希望有其他人这么叫我。” 景萱一惊,心中的疑惑又大了几分,这人既然跪在教主面前,不应该是他的奴仆或者信众之类的身份吗?为什么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对他最重要的还不是教主本人? “嗯。” 教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接着问道: “拉姆,你家的大小姐最近的技法,可有提高?” 一听教主提起大小姐,拉姆原本苍老沙哑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匍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 “噢……我的大小姐……她最近的手法越来越娴熟,您给的东西已经用完了,我正是为此而来,为了那最后的……为了大小姐的心愿……” “很好。” 教主听罢点了点头,语气中似乎带着少许的欣慰,这让景萱感觉有些意外,因为这算是从自己被对方掳走起,第一次感觉到对方有积极方面的情绪波动。 “原来这家伙也会因为某些事情感到开心啊,我还以为他是个冷血无情的疯子呢。” 她不禁在心中暗暗想道。 这时,一阵风轻轻吹过,将庭院中的小池塘吹起层层涟漪,池塘旁的几棵柳树垂下的绿枝也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不得不说,如果是平日里见到这副景色,任何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去欣赏一番,但此刻旁边却有一位跪在地上的老人以及一个邪教头子,反而使得这种景色平添一份怪异。 似乎被这秀丽的景色所感染,教主缓缓起身,慢慢踱步到池塘边,欣赏着池塘中的轻轻摆动着尾巴的几条锦鲤。 良久,他突然开口问道: “拉姆啊拉姆,你知不知道你的大小姐如果想要完成最后的心愿,需要什么吗?” “您说过,需要很多材料。” “嗯,那些东西都不在我这,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一份地图和清单,你去拿就行了。” “我替大小姐感谢您,教主。” “呵呵……不用那么着急谢我,我还没说完呢。” 说着,教主转身慢慢走到了拉姆身旁。蹲下身子对着几乎是匍匐的他轻声说道: “拉姆,那些材料都还好,不难弄到,有人会替你去摆平障碍的,但想要达到最终的目标,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这个过程中,需要你去做一些事情。” 听见教主说需要自己做一些事情,拉姆缓缓抬起了脑袋,虽然身体保持着跪姿,但背稍稍挺起,仰着脖子看着教主,布满皱纹而又消瘦的下巴微微颤抖,充满疑惑的问出了一句: “需要我做什么?” 一旁的景萱咽了咽口水,她根本就不相信教主的话,也希望这位老人不要去相信,但他的言语之中充满了诱惑力,使得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想知道内容。 面对这个反应,教主并不感觉到意外,隐藏在奇怪光线下的面孔发出一阵笑声,接着到了拉姆的耳边低声耳语了起来。 “这个家伙!是不是故意防止我听见才这样的!” 见教主没有跟自己说的打算,景萱不禁有些气极,用手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微微发疼的脑袋,便站了起来,想离近一点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教主凑在拉姆的耳边细细低语着,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拉姆浑身微微颤抖着,花白的山羊胡子也随之抖动,他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 “不……不,教主,您一定有办法的,求您告诉我,大小姐的心愿必须得完成,必须……” 说着说着,他的语调逐渐低了下去,头也逐渐埋在了地上,不断地抖动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啜泣声,以及近乎咕哝着的几句“噢……噢……大小姐……”还有含糊不清的几句异邦话。 景萱一怔,见拉姆跪在地上埋着头不断啜泣,心中升腾起一股同情,原本想偷听的想法也消失了,连忙伸手想将他拉起,可她一上手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使劲,这老人如同镶嵌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老人家,您别哭,您快起来!”景萱有些焦急的说道。 在一番尝试无果之后,景萱顿时有些着急,对着教主娇喝道: “喂!你不怕折寿吗?让老人家跪这么久?” 教主对于景萱的呵斥依旧保持着置若罔闻的态度,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没有强求他这么做。”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拉姆说道: “拉姆,不用伤心,我还有个办法可以让你的大小姐完成心愿。” 一听这话,拉姆顿时止住了哭泣,再一次抬起头问道:“您真的有办法吗?” “当然!拉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景萱虽然不知道教主打着什么主意,但是深知他的脾性,他所说的这些事情肯定有猫腻,而这老人看上去又极为单纯,于是连忙大声提醒老人不要上当。 “老人家,你别信他的鬼话!你不知道他对那些无辜的百姓做过什么事情,他是一个疯子!骗子!他对你的大小姐也……” 话还没说完,只见教主轻轻抬起手在景萱面前打了个响指,景萱顿时止住了话语,眼睛也快速失去了神采,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她又恢复到一开始的状态。 而拉姆和教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接着继续刚刚的话题。 “教主,我需要做什么?” “呵呵呵……吃掉它们。” “噢……教主……只需要吃掉就可以了吗?” “没错,拉姆,只需要吃掉就可以了,等你吃掉它们,你的身体就已经是做好准备了,这样便能完成你大小姐的心愿了” “教主,您的话我记住了。” “嗯,除去这些准备,我还要在你的心口处画一个阵法,这个阵法可以帮助到你去控制那东西的力量。” 拉姆听罢,当即挺起胸膛,将自己的胸口露了出来说道:“教主,您动手吧。” 教主也不废话,直接从身上拿出了一粒血红色的珠子,正是当初与景萱在第五祭司那拿到的血孕丸,然后用手用力一握,只听见几声“咯吱”声,再次摊开手掌珠子便依然成了粉末。 紧接着,也未见教主有多余的动作,但池塘中的水花却自己翻动起来,随即一颗拳头大小的水珠凭空漂浮而起,飞到了他的身旁,于是他便用水蘸着粉末在拉姆心口处的盔甲上画了起来。 寥寥几笔,一个红色的不规则状的图案便印在其上,紧接着天地间似乎出现了丝丝细语,仿佛有人在说话一般,不断地环绕着两人,而那图案随即在盔甲上冒出了一阵白烟,逐渐消失了,或者说是渗透进去了。 教主随手将剩下的粉末丢弃,淡淡地说道: “阵法已经透过盔甲印入你的心口了,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你也很清楚,去吧,去为了你大小姐的心愿。” “一切……只为了大小姐的……” 拉姆喃喃的咕哝着,接着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出院门。 “很好,计划在正常进行着,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教主再次坐回了石凳上,看着小池塘里的风景,逐渐入了神。 “喂!洋和尚你注意点!踩着我脚了!” 此刻的蘑菇森林之中,平日里阴森压抑的环境反倒是因为景页几人的到来变得有些热闹,不过大部分还是白炼与约翰神父之间的争吵引起的。 王芸皱着眉看着两人,语气冰冷地说道: “你们两个想死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待会如果又有什么怪物被你俩的声音吸引过来,我第一个把你俩踹出去。” 一听王芸这话,白炼两人赶紧住嘴,景页则是扶额感叹,总感觉自己这个队伍要完啊。 “我说,咱们应该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吧?还有多久才能走到啊?”白炼一边走着一边问,他实在是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景页举着夜明珠走在最前面,听到白炼的话,也是有些忧心忡忡,自己一行人进林子,全靠林爷爷的指点与之前在鹰巢时对整个森林的观察,很难保证不迷路。 但为了稳住军心,他还是安慰道:“我估计不会太久了,再加把劲!” 约翰神父看着周围昏暗的环境忍不住开口说: “这地方的树和蘑菇也太密了,很难想象居然能把下面遮的这么昏暗,主曾说过,要有光,于是这个世界便有了光,真希望他也能在这里说一句。” 话语刚落,走在最前头的景页“诶”了一声,接着转头对神父说道: “神父,你那上帝估计是听见你的话了,前面还真的出现光亮了。” “真的吗?”其他人听罢纷纷朝前面仔细观瞧,果然在前方几十米处,树木与蘑菇的数量似乎逐渐减少了,阳光照射了下来,重新照亮了地面。 “主啊!感谢您的庇佑!”约翰神父喜上眉梢,连忙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白炼则是在一旁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地嘟囔着:“切,不过是碰巧罢了。” 第85章 坟包 “行了别说了,赶紧从这片阴暗的地方出去才是要紧事。”景页打断了白炼的话,领着众人走向光亮处。 随着众人加快了脚步,一行人很快摆脱了树木与蘑菇的密集处,重新回到了阳光下。 “老天爷,可算是让我重新见到阳光了,刚刚那地方实在是又昏暗又压抑,幸好没再碰见什么怪物,不然我会疯的。” 白炼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照射,嘴里不禁发出感叹。 景页检查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确定没什么异常之后将夜明珠收了起来,有些赞同的说道: “是啊,不过我现在更想赶紧处理掉第五祭司,从他身上多弄些情报过来,咱们对于其他的祭司以及邪教本身所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自从接触邪教到现在,景页和白炼两人也算是见识过了各种奇诡的生物,害人的方式更是一种比一种诡异,这在无形之中就给了两人心理上的压力。 不过好在景页还是比较理智的,只要是能搜集到情报,多少还能想出办法应付,至于白炼,这家伙更不用担心,一向贯彻“老子天下第一”这道信条的他,从来就没拿那些怪物跟邪教放在眼里。 “景先生,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林子里树木较为稀少的小径走了没一会,约翰神父突然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包问道。 那个小土包在林子里显得格外显眼,它的周围并没有生长着树木,而是留出了一小圈空地,使其孤零零的坐落在那。 白炼盯着那个小土包上生长的几株蘑菇,皱着眉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怎么觉得这玩意像是一个坟包啊?” 本来景页也没看出那是什么玩意,以为就是一个小土坡罢了,结果白炼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越看越像。 于是众人走近了一些,果然在另一侧发现了一块倒在地上的木制墓碑,上面用墨水写的字已经因为木头的腐朽完全看不清了。 “还真是一个坟包啊。”白炼有些惊奇地说道。 王芸仔细打量了一下坟包周围,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但她依旧紧皱眉头,似乎在担忧着什么一样。 “怎么了?”景页注意到了王芸的表情,有些关心地问道。 “我在担心,之前那些狗身上的蘑菇会不会也能附着在死尸身上并且驱使着它们。另外森林里为什么会有坟包出现呢?这个问题需要考虑一下。” 王芸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这的确是需要众人去注意的地方,可别忘了之前有很多村民死在这里,万一那些村民如同那些怪犬一样被蘑菇控制住了身体,对于众人来说也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但是众人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为了能在太阳下山之前走出森林,只好继续往前走。 但是没过一会,又出现了一个相似的坟包,一样是周围留出了一圈空地,没有树木生长,仅仅是坟包上面长着几株蘑菇。 白炼见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又转过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坟包,他有些怀疑自己这一行人是不是走回来了。 “嘶,怎么又有一个坟包?这里是乱葬岗吗?”白炼嘴里嘀咕着,心里有些没底。 景页用手磨蹭着下巴,沉吟了一会推测道: “这个坟包也有一块木制的墓碑,看上去也是腐朽了很长时间了,会不会是望山村的人在异变发生之前,就会在这附近埋葬去世的村民?别忘了咱们坐在黑鹰上的时候,方圆十几里内可没看见有什么坟山,我觉得他们也不会将尸体埋在很远的地方。” 景页的这个猜测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于是几人不再理会这个坟包继续朝前赶路。 但随着众人逐渐深入,坟包出现的越来越多,以至于几人都觉得森林逐渐变得开阔了起来,坟包的数量迫使着森林里的树木空出了一大片空地,而景页朝远处望去,竟然发现了一个木屋坐落在其中,它周围的一个个坟包如同栅栏一般,将四周围起,使得众人眼中只有一条路通向木屋。 “这里是……墓园吗?不知道会不会有守墓人啊。”约翰神父环顾着四周,有些疑惑地说道。 王芸看着四周数量众多的坟包,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这些坟包有些不对劲,但这仅仅是一种预感,所以也不好说出来给大家增加压力。 景页则是觉得那个木屋出现得太过突兀了,在一个发生异变的森林里能保存着一个木屋,这本身就很不正常,但摆在众人面前的只有通往木屋这一条路,也只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了。 “希望我们能在那个屋子里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景页不禁在心里想到。 随着几人离木屋越来越近,王芸发现这些坟包上的盖土也变得越来越新,就好像最近有人在上面添过土一样。 “难不成最近这里还埋过人?会不会是那些被带走的村民啊?” 白炼得知王芸的发现之后,第一个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不好说,但不排除这种可能,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不能以常人的思想去揣测那群疯子。”对于这个猜想,王芸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景页走到了其中一个坟包前,用脚轻轻踏了踏上面的封土,感受了一下,接着又绕着坟包走了一圈,逐渐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见景页表情不对,王芸走过去问道。 只见景页面色难看的指着地面上几道细小的痕迹说道:“你看这个,像不像人用手指抓土弄出来的?” 王芸仔细观瞧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是指痕。” 这时,白炼跟约翰神父也凑了过来,只见白炼伸着头看着地上的痕迹疑惑道:“是指痕咋了,说不定这群疯子埋人的时候,身边没有铲子之类的工具呢?” 还没等景页回答,王芸已经明白景页为何会脸色大变了,因为她刚刚尝试着用手指对着这些痕迹印了上去,发现这些痕迹是从外向内的,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自己把自己埋起来的坟。 “这……”王芸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但是眼前的迹象又让她不得不相信。 此刻景页已经跟白炼两人说明了自己的发现,也把白炼两人惊的一愣一愣的。 “我靠,人怎么可能把自己埋起来呢?不可能!不可能!”白炼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 “怎么?”景页与王芸看着他一脸“绝对不可能”的表情,有些好奇地问道:“看你的表情,似乎对埋人很有经验?” 白炼翻了个白眼,解释道: “当初我爹训练我隐匿行踪的能力,其中有一次就是在京城外的林子里,他让我把自己藏起来,我就想到如果我用土把自己埋起来,我爹肯定找不到,结果一开始就被揪出来了,因为人埋自己的时候,是没有办法抹掉痕迹的,也同样的是没有办法把自己埋得这么……” 看着眼前的土包,白炼似乎在琢磨着该用什么词去形容,可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个“完整”这个词。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自己埋自己,不用工具的话肯定埋不全,总会有一部分人体露在外面,更别说它这个还是个土包,那是需要有人在外面往上填土的。” 白炼再一次肯定地说道。 王芸轻轻的咬着嘴唇,冷不丁的问道:“那如果不考虑埋得完不完整,只考虑将自己埋进这个土包,能做到吗?” 白炼一愣,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下说道: “可以是可以,那必须得事先挖好一个坑,接着在两边准备好大量的土,接着用手往里抓,将自己逐渐掩埋起来,可这样最多只能埋到脖子,绝对不可能没过头顶,毕竟人手就那么长,能够到的土只能到脖子这。” 说着说着白炼的目光也从坟包周围移到了坟包上面,一颗绿油油满是空洞的蘑菇正长在上面。 白炼愣住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从他的背后升腾而起,他虽然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恐惧。 无论是景页还是王芸,亦或是白炼,面对着这座坟包此刻都突然沉默了,只有约翰神父还在状态外。 “你们这是怎么了?” 约翰神父左右看看,只感觉自己似乎没跟上他们的思维,特别是白炼,自己一向觉得景先生与王小姐是被上帝赐予智慧的人,极为聪明跟自己不是一个档次的,而自己则是和白炼差不多,至少不会比他差,但眼下似乎连他都发现了什么,自己却无动于衷,这让自己很不爽。 “洋和尚……”白炼呼吸变得有些沉重,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了那株蘑菇,沉声说道:“你看那个蘑菇,像不像一个人头?” 约翰神父猛然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直视着那株蘑菇,在白炼的提醒之下,他这才注意到,这株绿油油且表面凹凸不平的蘑菇有人头大小,上面除了有一些泛黄恶心的斑点之外,还有着一些孔洞,这些空洞大小不一,无规则地分布在蘑菇四周,但仔细看的话却能发现,在五官的位置上,那几个孔洞完美契合了眼耳口鼻。 他这才明白景页三人为何突然变得如临大敌,因为眼前这座坟,是一个长着恶心的蘑菇脑袋的人给自己挖的。 就在这时,坟包上的一些细小土块滚落了下来…… 第86章 木屋 “嗯?!” 突然滚落的土块使得四个人心中一惊,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几人的面色都宛如大敌当前一样,凝重地注视着坟包。 等了一会,好在并未出现新的状况,仿佛这只是个意外,这才让众人紧绷的心弦逐渐放松下来。 “妈的,吓死小爷了。” 白炼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刚才他都快以为这颗怪异的蘑菇脑袋要破土而出了。 景页环顾了一下四周,皱着眉说道: “这片坟地太怪异了,每个坟头上都有这种蘑菇,就连这些畸形的树木都不愿意靠近,咱们还是赶紧进屋子里去吧,说不定屋子里就有关于这里的线索什么的。” “我同意,而且这种类型的木屋通常都有后门,用来通向后院的,刚好可以穿过它直接去往森林深处。”王芸也点头赞同道。 对于两人的想法,白炼与约翰神父一致点头同意,于是加快速度穿过了一座座怪异的坟包,来到了木屋前。 紧接着几人便注意到这木屋似乎是通往森林深处的必经之路,它旁边的坟包一座挨着一座,宛如一片墙一样将其他路拦死,如果有人想要绕过去,就必须得从那些露着蘑菇脑袋的坟包上踩过去。 但如果真的有人踩上去的话,会是什么后果呢?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知道。 可能是因为周围坟包数量的增多,使得此刻的约翰神父面对着眼前的木屋表现出了烦躁的样子,但平日里很少见到他出现这个状态,只见他呼吸似乎有些粗重,眼神不安的朝着窗户里张望着。 “洋和尚,你没事吧?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啊?” 白炼盯着约翰神父鼻尖冒出的细汗,心中也有些忐忑,在经过了这些日子之后,他对于约翰神父的性格已经算是非常了解了,能让一个拥有坚定信仰的洋和尚表现出这个状态,肯定是感觉到什么了。 面对白炼的关心,约翰神父摇了摇头,他紧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屋子里太暗了,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是眼前这道木门总给我一种这是通往地狱的感觉,就好像站在悬崖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万劫不复的恐怖感觉……我……很害怕……” 其他几人均是一惊,不光是对于约翰神父的描述内容感到吃惊,还有对于能让他坦白地说出害怕这件事也感到震惊。 不管是什么人,一旦有了信仰,就好像船只在大海里有了铁锚一样,风浪再高,只要铁锚足够沉,铁链足够粗,那么船只便不会被风浪所吞噬。 也就是说,信仰会让人在一些危险的环境下,给予对方巨大的勇气与坚定,而约翰神父对于心中上帝的信仰坚定程度是几人有目共睹的,连他都感受到了害怕,难不成屋子里藏着邪教的邪神本尊吗? “妈的,我怎么什么都感受不到。” 白炼被约翰神父所说的内容弄得也有些害怕,索性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会,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王芸也不安的观察着这座木屋,想找出一些细节与线索,但并没有什么发现。 “如果我们不从木屋走,那就只能跨越这一座座坟包了,相比于木屋,这些坟包给我的感觉更不好。” 景页显然也感觉到了什么,但是没有约翰神父那么强烈,他还是觉得那些坟包更加危险。 “那现在怎么办?进木屋?还是跨坟包?”白炼将目光投向景页,面对这种两难的选择,眼下他最相信的就是景页的直觉了。 景页沉吟片刻过后,果断地一挥手 “进木屋!” 在确定路线之后,几人不再犹豫,约翰神父将盾牌置于身前,率先推开木门走了进去,依次便是景页、王芸、白炼。 阳光穿过被打开的木门射进木屋之中,将屋子里的事物一一呈现在众人面前。 但里面的环境并没有几人一开始预想的那样,布满了邪教的仪式器具,或者放置着各种恐怖的东西,反倒是极为整洁干净。 这木屋似乎有人居住过,除去一些基本的家具如桌子、椅子、床之类的东西外,还有一口大缸坐落在屋子正中央,几乎有一人多高,下面直接挖了坑,里面还有些烧过的柴火和木屑,显然是用来煮东西的,看起来很新鲜。 “这……” 对于已经准备好迎接恐怖未知事物的几人,显然没有想到屋子里会是这样一副场景,他们的脸上布满了迷惑的表情。 白炼死死握住长枪的手稍稍放松了些,他有些埋怨地说道: “洋和尚你别随便危言耸听啊,刚刚小爷都准备拼命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但那种感觉还没消失,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害怕。” 约翰神父有些茫然地跟白炼解释,但是依旧保持着极度紧张的状态。 “白炼,别大意,仔细搜索这里的东西。”景页见约翰神父依旧保持着紧张的状态,也不敢大意,连忙叮嘱白炼。 “知道啦,我去看看那边的柜子里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应了一声,白炼便走向房屋东侧靠墙的一处木柜。 约翰神父与王芸也各自在房屋周围查看了起来,景页则是注意到书桌上有什么东西,便走了过去。 待走近一瞧,竟然是一本书,封面上沾染着不知名的液体,已经泛黑了,只能勉强辨认出“xx手记”的字样。 “嗯?这是什么?某件事的记录吗?”景页心中泛起疑惑,连忙翻开查看。 “六月五日 今日又在山里采到了些许药材,看着这些药材被我一株株的从深山的泥土里挖出,心情不自觉的就愉悦了起来,再想到它们会在那些病人的身体里发挥该有的作用,啊,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还能让人开心吗? 等我将家里的药书背熟之后,我就自己在家种,这样就不用再去深山了,爹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看到我这么努力的行医救人,一定也会很欣慰的吧!” “六月九日 今天去望山村给人看病的时候,有一户姓王的人家居然跟我提亲了,他家的大儿子非要娶我,可我现在并不想嫁人呀,我只想和我爹一样,当一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唉,真不知道这家人是怎么想的。 算了,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今天看药书的时候,里面提到了药膳,上面说很多药材都可以作为食材和调料来做成食物,做出来的药膳不仅可口,还可以治病,这样就可以让病人免去吞咽苦涩的药汤的痛苦了,真是太神奇了!我一定要学会!” “六月二十日 今天望山村来了个别处的赤脚大夫,好像会一些土方子,可这些土方子我在药书上找不到记载,感觉有些不靠谱啊,要不要提醒一下望山村的村民们呢?真纠结呀…… 说道望山村,那户王姓人家又缠着我提亲了,唉,真头疼,明明已经拒绝这么多次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执着呢?他们家的大儿子见到我就想和我套近乎,还时不时的想摸我的手,真是讨厌,如果不是因为病人在场,我可能当场就扇他了。” “七月十日 经过我多日实验,终于复现出药书上记载的一道药膳了,因为菜里加了药材,所以对于火候与时间必须把握的非常准确,等以后学会的药膳多了,我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好厨子呢! 根据药书上的记载,复现的这道药膳有着滋养气血的功效,等会我就尝尝,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 “七月十一日 昨天吃的药膳真的让我对做菜有了新的想法,没想到用药材做出的菜竟然可以这么好吃!而且吃过之后能明显感觉到菜里的药材发挥出了它的作用!太棒了!我得让那些病人也尝尝! 对了我还得学习更多的药膳,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用药膳完美替代丹药和药汤。” “七月二十三日 望山村的村民们对于我的药膳都是赞不绝口,这太让人高兴了,除了那个赤脚大夫似乎不太开心,他拒绝吃我的药膳,还说我这样是害人,说什么药就该是苦的,如果药变得好吃,病人康复之后就不会记得病痛之苦,我才不信这些鬼话呢,我只想让病人少经历一些痛苦。 对了,今天那家伙又来骚扰我了,真的和苍蝇一样烦人,我还得分一些药膳给他,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总给我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八月十五日 在我的药膳调理下,望山村的村民们身体是越来越好了,他们现在见到我都会特别热情的打招呼,有些时候还会给我送一些吃的,这就是爹说的好人有好报吗?好开心呀~ 我打算再过一阵子,等望山村的村民们体质变得更好之后,我就离开这个地方,去别的需要我的地方,我要让更多的人尝到我的药膳! 书上记载的几道药膳我学得差不多了,刚好趁这个机会我来尝试着自己创造几道新的药膳,以我对药性的了解,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九月二十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自己吃过的!我很确定这几道新药膳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为什么村民们吃了我的药膳之后一个个地都腹痛无比?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那个赤脚大夫即时用了他的土方子,可能就会酿成大祸了…… 等等……会不会是有人偷换了我的药材?难不成是那个赤脚大夫?不,不能这样污蔑人家。可是……” “十月十日 爹……女儿不孝,不能听您的话去行医救人了,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想了个办法把偷换我药材的赤脚大夫抓了个现行,想着让望山村的村民们看清这个骗子的真面目。 可那王姓人家的大儿子因为我多次拒绝他变得恼羞成怒,故意给这个赤脚大夫作伪证,说我给他泼脏水,说我从来就没想着帮助望山村,只是拿村民们做实验,虽然有几个村民替我说话,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因为王家人是本村人的缘故去相信他的话,纷纷质疑起我的药膳。 我百口莫辩,只得心灰意冷的回到这个屋子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爹,您要是有在天之灵,能不能告诉女儿,我该怎么做?” 第87章 手记 景页看到这里,皱了皱眉头,心中不禁浮现出自己一行人刚到望山村的时候,那伙村民怀疑又谨慎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 “十月二十二日 这么多日过去了,那些村民似乎是认定了我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是故意拿他们做实验才导致那次中毒的事件发生,为了他们做了那么多事情,终究还是得不到他们的信任吗? 现在只要我在山中采药碰见了那些村民,他们便会对我恶语相向,更有甚者会上来抢夺我的药材,真的……好心寒……” “十一月二十八日 由于不想再在山中遇见那些村民了,我便一次性采了很多药材移植到了我的前院里,或许以后我会一个人在这里独自研究草药到老了,不过,这样或许也不错。 话说,今日在照料那些草药的时候,来了一个人,他似乎不是这里的村民,穿着也很奇怪,一开始我以为是误进山中的旅人,就没理他,结果他就这么看着我照料那些草药,一直到傍晚才走,真是个怪人。” “十二月十一日 今天他又来了,还是那样,只看着我做事情,偶尔会主动帮忙,但是就是不说话,仿佛是故意在等着我主动开口一样,我索性就顺了他的意,主动问他是谁,来做什么,他回答说喜欢研究草药,无意中看到我在给这些草药松土施肥,猜到我懂得很多药理,便想借此多了解一些草药。 我接着问他为什么不说话,没想到他竟然说因为没必要,只需要多观察我平日里对这些草药做些什么,便能推测出个大概了,这人有这么聪明吗?” “一月六日 今天和他交流完关于药膳的看法之后,他便邀请我加入他的教派。说想让我给他当个祭司,我有些犹豫,这人很怪,但是懂得很多,和我也聊得来。 可是我并不想加入那些奇怪的组织,我只想安心的研究草药,直到将所有草药的药性全部弄懂,再凭借这些做出最完美的药膳就可以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我以为他能理解,结果他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如果我想彻底了解世间所有草药的特性以及做出最好的药膳,就得放弃一些东西。 我有些好奇的问他是什么东西,他却只是笑而不语,丢下了一句,你会懂的,便离开了。 真是个怪人。” “三月三日 我的药材……全被毁了……那些村民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居然冲进山里来到我这,把我辛辛苦苦的药材全部抢走了,带不走的便直接踩烂,嘴里还说着什么不再让我害人之类的话。 我不明白,我都已经退让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苦苦相逼?” “三月四日 他又来了,看到我院子里的惨状之后一言不发地帮我收拾院子,之后陪着我坐了一会,他说既然没有人理解你,也没有人接纳你,那就不要在乎这些人了,毕竟我再怎么为了他们付出,他们也不会感恩的,与其被他们一直当成坏人,不如做一个真正的坏人。 至少这样活得轻松一些,也不会被一些陈旧观念所束缚,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毫无顾忌地做任何事,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我听完了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但是……我很心动。” “三月十四日 完成理想这个诱惑太大了,我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当然还有个原因便是他答应我,只要加入了黑巫教,便会教我一些世间任何人都不曾知道的草药知识,虽然他有提醒我这些禁忌的知识充满了诅咒与邪恶,但对于现在的我,这些都无所谓了。” “四月十七日 很好,没想到小小的蘑菇居然有这么多神奇的功效,他告诉我,蘑菇是一种特殊的药材,因为他并非花草一般的植物,也不是兔子一般的活物,而是一种独立于这两者之外的东西,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看来我一开始的决定没有错,这些都是那些医书上学不来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记不清了,自从我开始钻研那些知识之后,我就感觉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这太棒了,太棒了!我逐渐忘记了时间,同时好像还忘记了什么,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现在只想做出最完美的药膳,但目前还没有成功,我还得继续实验更多的药材、蘑菇,搭配着肉,这样既可口又能增大功效,我一定会成功的!” “嗯……试验了这么多次,为什么都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呢?我明明将这些东西的药性搭配的很好呀?不应该呀?难道问题出现在肉上?” “我的内心在经过一阵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我还是吞下了那一口汤汁,果然,我想的没错,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我的期望,我没有做错什么,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要我能达到我的目的,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噢……这太美味了……我需要更多……更多……” 看到这,景页的心情逐渐变得糟糕了起来,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这应该就是整个蘑菇森林形成的原因。 于是景页便粗略的往后看了几页,果然都是她实验的结果与记录,紧接着便看到她改造整座森林的记录,以及她对于自己的目标逐渐变得病态的执着。 在最后几页,她似乎已经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只见上面笔迹潦草的写到: “我……是谁?这不重要,那些药材与蘑菇在我的身上发挥了我想要的效果,我为此感到快乐,可是教主却不这样,他似乎对我的改变有些失望,就好像我没有变成他心目中的样子一样。 不,不行,我不能让我的教主失望,他给予我新生,我一定要让他满意!一定是这些药材还不够,不行,还要加大剂量!肉……对了,肉也要更多!我得换个地方,去药材更多的地方! 这里就先交给我的奴仆吧,当然,这里的一切都不能动,我的记忆不是很多了,只有这里还能让我回想起一些隐隐约约的画面。 嗯……总感觉是很重要的东西。” 景页看完了最后一页,一时间心中有些五味杂陈,看得出来第五祭司一开始是个很乐观的女子,结果被那些村民一步步逼成了邪教祭司,接着受到了那些黑巫教教主与禁忌知识的影响,逐渐丧失了作为人的理智与人性,最后变成现在这样。 真要算起来,如果不是那村里王家的大儿子故意诬陷她,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叹了口气,景页准备将这本手记收起来,被一旁的王芸注意到了,她有些好奇歪了歪头,轻声问道: “景页,你怎么了?为什么你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你看看就知道了。”见王芸好奇,景页便将手中的手记丢了过去。 正在柜子处寻找线索的白炼与一旁的约翰神父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俩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于是两个人凑近王芸身边,想看看这里面记录着什么。 “虽然知道了这蘑菇森林的起源,但是还是没有得到关于邪教的更多线索……这个教主到底想做什么呢?” 景页不断地在心中琢磨着手记里的内容,想从里面的一些细节中推断出有关于教主的信息,但是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景页一边思考着,脚下不自觉的开始在屋子中踱步起来,接着走到了窗户边,随意地看向窗外那一座座坟包。 “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花了眼,景页感觉不远处的一个坟包似乎是在微微抖动。 景页感觉有些不可置信,于是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眼观瞧过去,却发现那坟包直接消失了。 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景页现在只觉得窗外的那些坟包之中潜藏着不知名的恐怖,他很确定自己刚刚没眼花,可是这坟包就这么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这让他对于自己的判断甚至都产生了一丝怀疑。 除去心底溢出的恐惧,景页此刻心里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但是他根本察觉不到,这让他非常紧张,精神不自觉的紧绷了起来。 “原来这个蘑菇森林是这么回事啊!合着这第五祭司居然还是个女子?” 就在这时,景页身后的王芸几人也将手记看完了,白炼忍不住感叹出声。 “这女子也是可怜,原本是一心向善想帮助村民,结果却被逼成了这副下场,当然那邪教教主也是原因之一。” 王芸也是叹了口气,同情地说道: “对于同样是追寻答案的人,我太能理解她所面对的那种诱惑是什么感觉了,那种不断满足好奇心与求知欲的满足感,如果是我,我可能也难以抵挡这种诱惑。” 白炼听罢撇了撇嘴说道: “我反正是不能理解,就算懂得了那些知识又能怎么样,还不如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或者一顿鲜美的山珍海味来的实在呢,比起知识,还是这些玩意更能满足我。” 说着白炼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约翰神父,用手肘捣了捣他,好奇的问道:“洋和尚,你呢?对于你来说什么算是比较有诱惑力的?” 而看完手记正在陷入沉思的约翰神父被白炼捣的回过了神,愣了一下说道: “啊,我吗?对于我的教派来说,我们一般不用诱惑这个词,这个词多是魔鬼用来蛊惑人的时候才用的,我们用的更多的是向往或者追求这种高尚的词语,所以我的追求就是死后能上天堂去服侍主,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信奉主。” “啧,没劲。”白炼摇头表示不认可。 对于这两人的言论,王芸只是翻了个白眼,她并没有指望别人能理解自己的想法,或者说,从七岁那次事件之后,她就没指望自己所憧憬的答案能被其他人理解。 王芸将手中的手记再次快速的翻阅了一下说道:“其实你们所看到的还只是表象,这里面还隐藏着一些内情。” “内情?有什么内情?这手记上不是明明白白的写着这女子一开始行医,然后被赞扬,接着被污蔑,再然后受到了诱惑,最后变成了第五祭司吗?” 白炼一脸不解地看着王芸。 面对白炼的疑问,王芸却是反问道: “那我问你,这姑娘被村民们误会之后,躲避在山里,是谁挑唆他们再次来到这抢夺毁坏她的草药?结束之后,教主又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个时候?如果仅仅是想帮助这个姑娘的话,在这个姑娘发生转变的时候,他又为什么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想要的会是什么结果?” 第88章 蘑菇人 “这……” 面对王芸的一大串问题,白炼显得有些支支吾吾,只见他嘴里咕哝了半天,最后也只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哪知道这邪教的头子到底想干嘛……” 约翰神父见状安慰似的拍了拍白炼的肩头,说道:“白先生,我俩还是不要想那么复杂的事情了,不如跟我信仰上帝吧,主会告知我们答案的。” “去去去,哪都有你的上帝,简直比我娘都啰嗦。嗯?景页在那干嘛呢?” 白炼正打算找个借口讽刺一下约翰神父的上帝,却无意中看到了景页正一脸紧张的盯着窗外,于是立刻提醒其他两人注意。 王芸放轻脚步,缓缓的走到了景页身边,朝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本以为会有什么奇怪的场景落入眼中,却只看见一座座顶着绿色蘑菇的灰色坟包坐落在外面,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怎么了吗?”在确认过一遍自己视野里的场景没有异状之后,王芸试探着朝景页问道。 而景页则是紧锁眉头,语气中带着极度的不确定回道: “我……怎么感觉好像看到了一座坟包消失了。”同时用手指着一个方向。 “就在那。” 王芸再一次将目光投过去,景页手指的地方,只有一小片在周遭环境中显得有些突兀的空地,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见状,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将手背在身后冲着白炼与约翰神父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注意周围警戒。 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在经过了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之后,她对于景页的直觉所给予的信任已经超过了自己理性的判断,在这个逐渐疯狂的世界里,或许他的直觉更加准确。 就在几人都非常紧张地注意着周围环境的时候。 “砰……砰……砰……” 一阵有节奏的撞门声突兀的响起,仿佛一块石头砸碎了坚冰一般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砰!砰!砰!” 就好像是有一个人正在门口不断地用拳头有节奏地击打着屋门,企图利用这沉闷的响声击垮屋内几人的心智,不断撼动着他们的心理防线。 “我去开门。”白炼朝着其他几人看了一眼,咬了咬牙说道。 可他还没动身就被约翰神父拦住了,只见他抬了抬手中的盾牌轻声说道: “白先生,还是让我来吧,主会保佑我的。” 白炼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约翰神父是有盾牌的,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一时之间忽略了,于是点了点头嘱咐了一句“多加小心”便提枪站在他的身后,准备随时应付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 “砰!砰!砰!” 屋门依旧在有节奏地被人敲击着,沉闷的响声却没有影响约翰神父的步伐,只见他缓缓地走到屋门前,轻轻抬手将屋门拉开,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连身后的王芸都忍不住在心中称赞了一下他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定力。 然而屋门被拉开之后,约翰神父与他身后的白炼顿时愣在了当场,他们的瞳孔骤然收缩到如针孔般大小,嘴巴也微微张开,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恐怖景象一般,引得站在窗户处的景页与王芸都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 景页用力的握了握手中的夜风,也缓步朝着房门走去,他想看一看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白炼伸手拉了拉约翰神父,示意他慢慢往后退,谁知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些,使得正在愣神的约翰神父一不小心往后踉跄了几下,高大的身体在木地板上倒退了几步,发出了如同刚刚敲门声般的“砰砰”声。 似乎这个举动惊动到了门口的东西,只看见一个绿油油人形的东西迅速的朝着约翰神父扑来,那动作之快仿佛饿极了的野兽一般使人措手不及。 “洋和尚!躲开!” 白炼见状大吼一声快速出枪,锋利的枪尖撕破了空气发出锐利的尖啸,猛然从约翰神父的肩膀上擦着修道服过去击中了那人形东西绿油油的部位。 好在约翰神父在白炼的一吼之下反应了过来,灵活地一个转身,这才没有被白炼误伤,但白炼的枪尖却仿佛击中了一块极其坚韧的皮革一样,卡在其中不得动弹,而那怪物也因此被限制在原地。 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它有着人的身体,周身上下还穿着残破不堪的衣服,似乎跟望山村的村民有些相似,从衣服的缺口处还能看到里面的皮肉已经有些腐坏了,恶心的蛆虫不断地在上面蠕动着,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气味。 在这具腐坏的身体上,一颗硕大的布满空洞的绿色蘑菇取代了脑袋应该在的位置,被它那露出森森白骨的脖子以一种怪异的姿态顶在其上,整体的姿态显得诡异而又恐怖。 除去这些,他不断挥舞的双手也似乎变成了爪子一样的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如同角质般的绿色光泽,光是看着便会感受到上面传出来的危险气息。 此刻白炼的枪尖便是卡入了它那恶心的蘑菇头中,他想将其拔出,可只要一往回收枪,顶在枪上的怪物便会趁机近身,挥舞着他的爪子抓向白炼,一时之间两人显得都有些僵持。 约翰神父依靠白炼及时的拉开了与这怪物的距离,转身看到白炼的窘相,便立刻挥动手中的钉头锤,狠狠的砸向了这怪物的胸口,只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那怪物便脱离了白炼的枪尖应声而飞,落在屋子里的桌子上将其砸塌。 “我靠,这是什么玩意,脑袋怎么这么韧!”白炼抖了抖趁机抽出的长枪,忍不住感叹出声。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结束,那怪物躺在散架的桌子中,不断地抽搐着,可能是因为刚刚挨的那一下导致它形体变得扭曲,以一种更加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执拗的伸着爪子,一边朝着几人的方向踮着脚步走来,一边不断虚抓着空气。 约翰神父瞪大了双眼,他清楚自己刚刚用了多大力气,面对这种邪祟,他向来都是用的全力一击,而他的全力一击,几乎有着开山碎石的威力,可砸在这怪物的身上,虽然也将它砸的筋骨寸断,可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蘑菇人僵尸?咱们这也没道士啊!只有一个洋和尚,能制住他吗?” 即便在面临危险的时候,白炼依旧不放弃任何能吐槽约翰神父的机会。 景页目光幽邃地看着眼前的怪物,细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心中立刻有了一个猜想,出声对着其他三人说道: “你们都安静一下,别出声,这怪物应该跟林子里的那些狗一样,是被蘑菇附身的尸体,只不过这家伙是整个脑袋都被替代了,正因如此,这家伙应该是没有视力的,所以约翰神父刚开门的时候它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保持住了安静,纷纷从怪物走的方向上散开,景页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顺手还朝屋子里的另一侧丢了一颗碎银,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滚动的声音。 果然就如景页所说的那样,这蘑菇人迈着有些虚浮的步伐,耷拉着上半身缓缓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走去,垂下来的两条胳膊还在执着的往前虚抓着。 见自己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景页不再犹豫,施展轻功身法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蘑菇人的身侧,挥剑对着它的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 “噌”的一声。 一颗绿油油的蘑菇脑袋在木地板上一阵“咕噜咕噜”的滚动着,最后停在了屋子的角落里,而那早已经腐败不堪的身体也随之倒下,不再动弹。 其他人见状围了上来,仔细查看着这具尸体与一旁的脑袋,约翰神父摸着下巴,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有点没太弄明白,刚刚从它扑击我的时候来看,它的速度应该是极为迅捷的,可是被我砸了一锤子之后,行动却变得非常迟缓,我也没有砸他的腿呀,这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丧失了视觉,他只有确定猎物就在眼前的时候才会展现出那迅捷的速度,以确保让对方因为措手不及而遭殃,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也可能是因为你刚刚那一击砸中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景页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白炼听的一脸的懵,他有些不相信的说道:“这怪物很明显是从屋子外的那些坟里爬出来的,能有这种几乎是狩猎的本能?” 一旁的王芸却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景页的观点,似感慨又似补充地说道: “我觉得有可能,虽然听起来有些玄乎,但现在最不可靠的就是常理,面对这些诡异的事情,遵循常理只会让我们偏离真正的答案。” “等会,” 白炼似乎是想起什么一样,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阴沉,语气凝重地说道:“既然这怪物是从坟里爬出来的,那屋外那些不计其数的坟……” 此言似乎提醒了其他人,于是众人赶忙从窗户处往外张望,好在那些坟包似乎都很安静,并没有产生异状。 “嘿嘿嘿嘿……” 就在众人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一阵宛如金属摩擦般的笑声突兀的出现在了屋子里,将众人原本变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这些愚民……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 第89章 围攻 这恶心的声音如同行将就木的老妪一般,夹杂着怨毒与邪恶使人听着极为不舒服。 “谁!” 白炼大喝一声,提枪环顾四周,一双虎眼怒目而睁,快速巡视着周围,似乎要将隐藏在暗处说话的人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妈的,吓小爷一跳,小爷我平时最讨厌鬼鬼祟祟的人了,别让我抓住你,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白炼愤愤然道。 然而那在暗处说话的人却并没有被白炼的威吓所影响,依旧阴森而又冰冷地笑道: “桀桀桀……死到临头了还这么闹腾,我一定会用心把你做成人菌的,你会变成我最完美的作品,继祭司大人所制造的一系列杰作之后,由我!她最爱的学生所呈现的作品!桀桀桀……” 言语之中除去癫狂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对于景页几人无知而又愚昧的讥讽与不屑。 景页想通过寻找声源来确定对方的位置,但他很快发现,似乎整个屋子里都在回荡着这人尖锐而又沙哑的声音,就好像是从屋子里的各个角落中同时传来的一样,根本没法确定具体的位置。 这让人厌恶的声音不断威胁着众人,诉说着景页几人即将面临的悲惨下场,偶尔还会时不时嚎叫着发出几个奇怪的音节,然而景页他们找遍了整个屋子,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不禁开始被这声音弄得烦躁起来。 这声音中似乎有一股奇怪的魔力,挑动着众人心中那名为理智的丝线。 “当!当!” 就在几人的心智快要陷入狂躁不安的旋涡中时,约翰神父面色虔诚,举起钉头锤狠狠的敲在了自己的盾牌上,巨大的响声直接盖住了那尖锐的声音。 紧接着他用一种极为圣洁而又敬重的语气念道: “慈爱救主耶稣基督,求您在十字架上担当我一切罪,求您在十字架上所流宝血洗去我一切罪,使我成为圣洁,无有瑕疵。” 顿时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极为神圣的气质,似乎他所信仰的神就站在他的面前一般,眼神也逐渐变得冷静而又坚毅。 这种转变似乎也感染了其他三人,他们站在约翰神父身边努力的克制着心中的躁动,渐渐地,那尖锐的声音逐渐失去了作用。 “嗯?” 这声音的主人似乎非常意外,因为这种类似于蛊惑人心的邪法在面对以往来到这里的人时屡试不爽,中招者无一不是自相残杀,根本不需要费更多的力气就能摆平他们,但眼前的这几人似乎有些不同,特别是那金发碧眼的异邦人,似乎有安稳心神的方法。 “别以为这样就能安全了,你们这帮愚民,注定要成为古仙之下的新祭品!你们将会狂喜地接纳这一切!” 虽然自己无往不利的邪法被破解了,但这声音却并没有显得惊慌或紧张,只听见她快速喊着几个奇怪的音节。 “咿呀!咚洽!伊东赛!” 一个又一个晦涩而又让人无法理解的短语不断地回荡在屋子里,使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格外诡异,而景页几人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发生的变化,以防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在这个声音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白炼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指着窗户吼道: “糟了!你们快看!那些家伙都活了!” 只见窗户外面的那些坟包,一个接一个抖动着,上面的灰色土壤不断滚落,露出了一个个站立着的蘑菇人,紧接着似乎受到了召唤一般,全部朝着屋子的方向缓慢移动着。 位置较为近的蘑菇人甚至已经开始用自己硕大的绿色蘑菇脑袋撞击着屋子的周遭,不断发出有节奏的“砰砰”声,更有甚者已经破开了窗户,正手脚并用的往屋子里爬。 这些蘑菇人如同刚刚那个一样,浑身散发着腐坏的气息,有些甚至没走两步便因为腐朽的骨骼摩擦导致的断裂跌倒在地,但即便如此,它们依旧执着的朝着屋子里爬去。 原本稍显平和安静的环境,转眼间就变成了如同阿鼻地狱一般的场景,这些不死生物的恐怖样貌和它们惊人的数目不断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理防线,如果此刻有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人在场的话,恐怕会直接崩溃的哭出声。 白炼反应迅速的冲向窗户,将快要爬进来的几个蘑菇人飞快的踹了出去,接着用长枪不断横扫挥击它们,好在它们聚集到屋子周围的数量暂时不是很多,同时行动接较为缓慢,暂时抵挡住了它们的攻势。 除了窗户,屋子的木门也在不断的被用力的撞击着,力度之大似乎连整个木屋都在摇摇欲坠,约翰神父见状赶紧上前死死抵住了木门,这才稍稍缓解危急的局势。 “景页,咱们现在保持安静的话还有用吗?这些家伙被那躲在暗处的家伙召唤到这里,会不会被指挥扑向我们啊?” 白炼猛然一枪将一个趴在窗口的蘑菇人挑飞之后,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咱们不能冒险,如果实在抵挡不住了再用这个法子!” 景页也是紧张无比,眼下情况危急,四面八方都是这些蘑菇人,不靠近还好,一旦靠近就会被那迅猛的扑击命中,在想出脱身办法之前只能暂时坚守这里。 于是他便跑到窗口处帮助白炼抵挡外面的蘑菇人,而王芸则是担任起寻找藏在暗处的那个邪教徒。 尽管蘑菇人的数量众多,但面对从小习武的景页与白炼,一时之间也是奈何不了他们,只要稍微靠近,不是被白炼用长枪抽飞,便是被景页用锋利的夜风斩去脑袋彻底死亡,在两人默契的配合下,根本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不一会,窗户外便倒了满地的蘑菇人,有些身上骨骼断裂,无法站立,有些更是丢了脑袋,不再动弹。 白炼见状,顿时觉得这蘑菇人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数量多了些,比自己一开始预想的要好应付多了。 再一次将一只蘑菇人的脖子砸断之后,白炼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有些嚣张地对着身后的屋子里喊道: “喂,这帮蘑菇僵尸就这点能耐?小爷能在这耗一天!” 然而话音未落,只听见窗外“噗”的一声,一旁的景页身形快速闪动,一把将白炼扑倒,紧接着一团灰黄色的物体飞快地略过了白炼刚刚站立的位置,钉在两人不远处,仔细一瞧,竟然是一株圆锥形的蘑菇。 但这株蘑菇似乎有些不太寻常,看起来坚硬无比,深深的钉入了屋子的木地板中,同时尾部还隐隐约约的蠕动着气孔一般的东西,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中喷发而出一般。 “闪开!” 景页离的近,清晰的看到那气孔中正在积攒着某些东西,强烈的危机感迅速笼罩了他的心头,于是一脚将怀里的白炼踹的滚了出去,自己也借力滑倒了一边。 就在二人刚与这蘑菇拉开距离的时候,那蘑菇的尾部如同鞭炮一般炸裂了开来,一小团淡黄色烟雾笼罩在它所钉的位置处,被笼罩着的木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发黑扭曲,竟是被腐蚀了。 同时,屋子外的蘑菇人们似乎受到了激励一般,行动突然变快,不再是缓步行走,而是变得踉跄地慢跑,离那团烟雾稍微近一些的蘑菇人更是直接飞扑进窗户,疯狂虚抓着那团烟雾。 白炼揉着屁股起身,转头便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还没等他询问景页怎么回事,窗户外再次响起了刚刚的声音。 “噗!” 这次白炼没有走神,也不管这回是不是冲自己来的,一个转身闪到了窗户旁的死角处,下一秒,一株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蘑菇钉在了景页刚刚的位置,而景页也早已躲在了死角处,并未受伤。 同样的蘑菇,同样的爆炸,同样引起了那些蘑菇人的疯狂,十几只蘑菇人争先恐后地从窗户处扑了进来,对着两团凝而不散的黄色雾气疯狂虚抓着,这木屋虽然较为宽敞,但也容不下这些数量的蘑菇人,一时间场面变得极为混乱起来。 “屋子里不能待了,快出去!” 景页一剑斩断了面前的一只蘑菇人的脖子,转头大声朝着屋里其他人吼道。 但此刻其他人周围都挤满了蘑菇人,根本无法快速脱身,好在它们的主要目标是那两团烟雾,一时间还不会伤害到众人。 但谁又能保证着两团烟雾能一直不散?等到烟雾散去,众人的境遇顷刻之间就会变得危险无比。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白炼站了出来,只见他将长枪收于身后,压低身形摆出了一个前冲的姿势,接着口中低声吐出了一个字: “风!” 几乎是一瞬间,白炼便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一只蘑菇人身后,面对这怪物他并未减速,抬手一枪洞穿了对方的脖子,干净又利落,紧接着身体继续保持前冲的姿态,快速的与对方擦肩而过,反手将整个枪身从它的脖子处抽出。 但这并没有结束,长枪余势未消,在白炼灵巧的控制下朝一个方向甩了过去,猛然砸碎了站在那的另一个蘑菇人的胸膛,同时白炼将长枪脱手,强大的反震之力使长枪倒飞了出去。 就在众人以为白炼的长枪会因此飞出去的时候,白炼迅速伸手抓住了枪身前端,顺着倒飞出去的方向加以力道控制,巧妙地改变了长枪在空中运动的轨迹,狠狠的砸在了另一处的蘑菇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乎是几息之内,还没等其他几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屋子里的蘑菇人就有一大半被他用这种方式剥夺了行动能力。 “白炼!好样的!”景页见状忍不住高声夸赞了一句。 而门口处的约翰神父也将旁边的蘑菇人的清退了,伸手打开了屋门,顶着盾牌就撞了出去。 第90章 压力 围在门口处的蘑菇人被约翰神父强大的力道撞得七零八落,景页、白炼、王芸随即一个接一个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 本来众人以为冲出来之后会被数量众多的蘑菇人集火,然而那些蘑菇人的主要目标却依旧是屋子里那两团快要消散的淡黄色烟雾,只有几个位置离景页几人比较近的蘑菇人才会发起攻击,被他们轻易解决掉了,并不算太大的威胁。 没想到眼下的局势竟然让众人的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不过这又能维持多长时间呢? “妈的,还好我还记着爹教我的战法,不然咱们就得被这些蘑菇人埋在屋子里了,话说刚刚是什么玩意偷袭小爷?” 白炼稍稍喘了口气,这才有机会开口询问。 而景页并未开口答话,只是面色凝重地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东西,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其他三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几人来时的那条路两边的坟包全部塌陷了,一个又一个蘑菇人走了出来,数量难以计算。 除了那种脑袋被蘑菇所替代的蘑菇人,还出现了一只样子更加特别的蘑菇人。 只见它依旧是有着人的身体,但是却是像动物一般四肢着地,并且不是背脊朝上,而是手脚反折了过来,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同时它也没有像那些站立行走的蘑菇人那样,被蘑菇代替了脑袋,相反它保留住了脑袋,虽然也是腐朽不堪的情况,但是此刻,那腐烂的脑袋正张大着嘴巴,两只已经变成空洞的眼睛里正不断有泥土与蛆虫掉落出来,随着快成白骨般的脖子对着众人摇晃着,样子极为恐怖怪诞。 在它的胸口处,有着一个巨大可怖的伤口,从里面长出了一株人头大小的紫色蘑菇,在这蘑菇上的伞盖上,还生长着几株较小一点的圆锥形蘑菇,白炼注意到,那伞盖上还留有两个空洞,从中不断逸散出一些淡黄色的气体。 很明显,这就是那刚刚放暗器偷袭白炼的罪魁祸首。 景页反应很快,迅速的从兜里拿出了一枚铁丸,朝着那东西抬手就掷了过去,他想砸碎它身上那些能爆炸产生气体的小蘑菇,如果成功,它就不会在对几人产生太大威胁。 但景页失算了,只见它手脚并用,如同一只大蜘蛛一般快速地移动着躯体,灵巧的避开了景页的暗器,速度之快让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吃惊。 “这……” 景页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想到这个蘑菇人会如此特殊,不仅攻击方式跟别的蘑菇人不一样,速度也比它们快许多,似乎还拥有着视力。 高机动性的远程单位配合数量恐怖的近身单位,应付起来棘手程度直线上升,景页几人心里明白,眼下已经进入了一个极为不利的局面。 景页的心逐渐跌入谷底,这些蘑菇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他开始担心自己作为队伍的领头人,是不是会在今天带着队伍步入毁灭。 “这些蘑菇人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怎么跟军队一样,远程近战都有?” 白炼并未察觉景页的反应,只是盯着那只较为特殊的蘑菇人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问道。 “不单是如此,你们也看到了,这家伙的攻击似乎还有着标记的作用,如果要是被射中了或者沾染上那蘑菇爆炸之后的气体,先不说咱们能不能解那东西的毒,光是应付那些发了疯似的蘑菇人就已经很艰难了。” 王芸在一旁补充着,秀眉紧蹙,显然她此刻也非常紧张。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的木屋里不合时宜的传出了一阵嘲讽似的笑声: “哈哈哈……你们这些愚民,见识到祭司大人的厉害了吗?我不妨告诉你们,你们现在面对的叫菌人,是被祭司大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头上有蘑菇的那种叫撕裂者,数量多到我都记不清有多少,而胸口处长蘑菇的叫喷射者,这更是万中无一的珍稀品种!即便是祭司大人,到现在也只种出这一只,不过用来对付你们已经是足够了~ 仅仅这两种菌人就能让你们陷入如此危急的境地,更别说大人她其他的杰作了,恐怕一个照面你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这刺耳的声音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景页几人的下场,不断地朝众人尖声叫着,这让景页的心更加沉重。 隐隐的,他的内心处逐渐弥漫开一丝怀疑,怀疑自己带白炼几人离开京城的这个举动是否正确,或许如果当初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白炼他们就不会遇到这些在外人看来几乎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如果自己没有轻易的让他们跟随,只是自己单独接受皇命,是不是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白炼就会在京城当他的大少爷,王芸依旧是王家的千金小姐,即便是约翰神父也能在京城舒舒服服地传教。 如果他们今天死在这里,这些责任……或许都应该算在自己头上…… 这想法一经出现,便伴随着景页内心的怀疑不断生长着,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极度的不自信几乎让他丧失了接下来的判断与行动。 而这时,白炼面色阴沉的对屋子里啐了一口,冷冷地说道: “别让我抓住你,敢拿这么多活人当药材用,不把你剁成肉酱小爷我就不姓白。” 眼神中蕴含着的浓厚杀意几乎是喷涌而出,话语里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碎了吐出来的。 景页作为在场最了解白炼性格的人,他知道白炼这回是真的暴怒了,在他的记忆里,白炼似乎是第一次如此生气,别看这家伙平时嘻嘻哈哈的,真要认真起来,对方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哼,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约翰神父目光坚毅地敲了一下自己的盾牌,以作鼓舞队伍士气的决心,接着转头看向景页问道: “景先生,咱们现在怎么办?” 景页怔住了,此刻他仍处于对眼前奇特菌人的震惊,以及害怕队伍在自己的带领下走向团灭的恐惧中,他有些愣愣地看着约翰神父,脸上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约翰神父……你就这么信任我吗?你不担心我会因为判断失误害死你吗?你明白眼前的局面吗?我没有把握的保证我们能活下去的!” 紧接又着看向了白炼与王芸说道: “你们知不知道我的判断可能会害死你们的!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因为我的指挥导致你们死了,我会觉得我是罪魁祸首!” 听了景页的话,不光是约翰神父表情都有些惊诧,就连白炼与王芸也是一样,他们不明白为何景页会突然这样,都担忧地看着景页。 约翰神父惊诧的表情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变成了充满认真而又坚定的笑容,点了点头说道: “我虽然不明白景先生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怀疑自己的能力,但我向上帝作证,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我并不担心你的判断,因为此刻,你是我的同伴,即便我们遭遇不测,也不会是因为你的判断失误,而是因为恶魔的力量太过强大,和景先生你没有任何关系。” “洋和尚这话在理,景页,别人咱不说,就我和你都这么熟了,生生死死的事情也经历了不少了,你觉得我还不相信你的判断吗? 再说了,我从来就没觉得死有多吓人的,我爹还一直说好男儿最终的归宿就是马革裹尸呢,我这个当儿子的也不能当瓜怂啊!” 白炼少见的赞同了约翰神父的话,对于景页刚刚的话语他有些愠怒,给了景页脑袋一巴掌,平日里都是景页对他这么做的。 王芸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安慰景页,而是走上前,抬起手轻抚景页的脸庞,语气温柔的说道: “你被她影响了。” 说着眼睛看向了屋子,很显然,她的意思是指暗处的那个人用言语影响了景页。 “她的声音似乎可以增幅放大你内心里的压力,这才导致你有些崩溃,不过这样也好,早点让你面对这个问题就能早点解决。” 景页一愣,脑子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在尝试着理解王芸话里的意思。 而王芸却依旧温柔地说道: “我现在告诉你,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你确实在某些方面比我聪明,也正因为如此,你的确适合作为一个队长带领我们,所以,对于你的判断,我们这些队员并不会怀疑,也不会将后果的责任算在你头上,明白吗?” 面对王芸的问话,景页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作为队长,有责任心是好事,但是过于有责任心,未免就有些小瞧队员了,你的队员们可不是废物,我们依靠你的判断,而你也要依靠我们的力量,这样我们才能成为一个完美的队伍。” 王芸这一番话说的约翰神父与白炼连连点头,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两个人甚至打算给她鼓鼓掌。 “你们……真的不后悔和我一起离京吗?” 景页嘴巴嗫嚅着,缓缓问出了他心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白炼、王芸、约翰神父三人相视一笑,白炼率先开口说道: “别人不知道,但是我肯定是不后悔的,讲道理咱们经历的这些事情可比我爹跟我说的打仗的事情刺激多了,而且我跟你一样,都是奉皇命,所以不后悔。” “我一开始就说过,我是为了寻找心中问题的答案,即便不跟你一起离京,以后也是要自己走的,只不过感觉跟着你找到答案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才会和你一起,自然也是不后悔的。” “景先生,我就更不用说了,我跟着你就是为了净化那些污秽,减少亵渎上帝的存在,顺带传播我主的福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让我后悔呢。” 景页看着眼前三人,从他们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信任与坚定,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的压力骤减,闭上眼睛说道: “既然你们这么信任我,我自然也不能辜负你们,景某一定会把你们活着带回去的。” 再次睁开眼睛,景页的眼中的犹豫与彷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是自信与锐气。 第91章 智取 再次从兜里拿出了两枚铁丸,让其在几根手指间不断来回揉搓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 而景页的眼睛则是微眯起来,目光锐利的看着那正准备再次朝众人喷射的蘑菇人,心里的思绪不再受那些压力的困扰,飞快地想出了一个又一个计划,不一会儿,他便果断说道: “那趴在地上的紫色蘑菇人应该就是暗处那人口中的喷射者了,虽然麻烦了些,但好在它只有一只,只要想办法把它去了,剩下的就好办了。” 接着转头看向白炼道: “我会想办法接近它,但是那玩意身边有很多撕裂者,所以白炼你得再次用刚刚的战法帮我挡住靠近我周围的撕裂者,不用全部杀掉,只需要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就行。” “没问题,做你想做的,不用担心别的,我保证一个蘑菇人都不能接近你。” 白炼严肃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景页此刻心中已经有应对眼前局面的计划了,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执行。 “王芸,”景页接着又把头转向王芸嘱咐道: “你的任务很重要,你不是会飞针吗?加上你学医,对人体的关节穴位了解得很透彻,我需要帮我做一些事情。” “什么事,你尽管说。”王芸此刻也是极为冷静,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 于是景页将手中的铁丸递给了她说道: “拿着,既然你会用飞针,想必暗器功夫也不弱,等会时机成熟,你就用这个破坏那喷射者的关节,让它变成瘸子,这些菌人虽然身体都腐烂了,但肯定要靠骨骼关节支撑才能行动的。” “可我怎么知道时机成没成熟?”王芸接过了铁丸,目光定定地看着景页。 景页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自己判断,我相信你,咱们现在可是一个队伍里的。” 这时约翰神父凑了过来,满眼期待的看着景页,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显然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景页的指挥了。 看着约翰神父的样子,景页则是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约翰神父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王芸,以防怪物们会偷袭她,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王芸是关键的一环,可不能大意。” 约翰神父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景先生,我一定会保护好王小姐的!” “好,那么……”景页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扭曲怪异的菌人,但这一次不再有任何害怕的成分在其中,只有对于自己一行人的自信。 “行动!” 随着这两个字从景页的口中吐出,四人的身形立刻朝着各自的方向动了起来。 王芸与约翰神父快速的跑向了屋子,临近之时,王芸施展轻功,几个飞蹬踩在木屋墙壁露出的木头上,迅速的登上了屋顶。 但约翰神父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不会轻功,只能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但这时周围离得比较近的几只菌人察觉到了他,一个个踮着脚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小心!” 王芸在上面大声提醒着,但是这并不能阻止这些菌人的行动,约翰神父这才爬到一半,只好先跳下来将靠近的菌人一个个击退,但他用的是钉头锤,无法击中他们的脖子将其彻底制服,每次都会被他们坚硬而又硕大的脑袋给挡住了。 被击退的菌人一个个跌倒在地,又再一次的爬起朝着约翰神父聚了过去,渐渐的,围在周围的菌人数量越来越多,约翰神父应付起来也逐渐显得吃力起来。 “神父!你对着他们的关节处砸!不用紧盯脖子!” 王芸在上面看的焦急,朝着约翰神父大喊,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一脚踹在了一只菌人身上将其击退,接着用手中的软细剑缠住了另一只菌人的脖子,用力一扯,伴随着一阵骨骼断裂的声音,一个蘑菇脑袋应声而落。 约翰神父听到了王芸的提醒这才反应了过来,开始朝着菌人的膝盖、手肘等重要的行动关节砸去,一声又一声骨骼碎裂声响起,周围的菌人一个个倒在地上,虽然还在挣扎,却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了,堆起的躯体还阻挡住了其余往这来的菌人。 “还好有你提醒,王小姐!” 见局势稍缓,约翰神父庆幸地说了一句,接着再次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这回没有菌人的骚扰,他很快就爬上了屋顶,而王芸则再次使用轻功,同样也攀上了屋顶,等待景页嘴里的时机。 “风!” 就在几人刚行动的时候,白炼口中便轻声低喝,身形速度再一次变得迅捷起来,以极快的身法穿梭在一个个名为“撕裂者”的菌人之间,同时手中长枪不断翻飞,时而变成枪花,时而将其横扫,将围绕在景页周围的菌人一只又一只的击飞了出去。 而景页一只手紧持夜风,同样以灵动的身法朝着那“喷射者”飞奔过去,同时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捏在手中,在奔跑的过程中左一下右一下地做投掷状,似乎在将手中的事物不断布置在附近。 这一系列动作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转眼间便靠近了那只喷射者。 见景页逐渐靠近,喷射者再次宛如蜘蛛一般手脚并用的快速爬行,似乎是因为这回是追逐而不是躲避,它甚至依靠着路边坍塌堆积的土堆不断来回横跳,使得景页二人与它的距离始终无法有效缩短。 “妈的,这东西速度好快,动作也很灵活!” 白炼见状暗骂一声,抬手挥枪再次扫飞了一只撕裂者菌人。 但景页的表情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他早已经预料会是这样,只不过在一边追击的过程中,时不时会从兜里拿出一些半透明的东西投掷出去,必要时也会掷出铁丸,但准头却偏的厉害,始终被对方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白炼见景页的铁丸实在无法命中喷射者,并且准头还偏得越来越夸张,忍不住有些焦急地说道:“景页,你扔准点啊!” 但景页表情未变,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喷射者,保持着自己的节奏追击着。 就在喷射者翻越过一个坟包之时,它抓住了景页的身体处于空中凝滞的瞬间,突然将头顶上圆锥状的蘑菇对准景页喷射了出去。 正处于腾空间隙的景页根本无法躲闪,但此刻的他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反倒是精光大盛,似乎是早已等着这一时刻。 只见他身形未动,一只手将夜风旋转置于胸前,微微翘起剑锋,使得这株坚硬的蘑菇以一种平滑的角度与剑身接触,随着他的力道逐渐加大控制,蘑菇便顺着剑身往上飞去了。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景页的另一只手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只见他趁蘑菇在剑身上滑行的过程中飞快的将手中的事物套在了剑尖处。 坚硬的蘑菇顺着剑身滑行,一瞬间便将剑尖处的东西带着朝天空的方向飞了出去,而景页见目的达到了,不禁嘴角上翘,安稳落地。 不得不说,喷射者所射出的蘑菇除了质地坚硬之外,力道也是极大的,这点可以从它能深深的钉在木板中看出来。 所以景页在进行刚刚的一番操作的时候,控制这蘑菇改变飞行角度的过程中花了极大的力气,夜风差点脱手,好在这一过程持续时间不长,勉强做到了。 就在景页安稳落地之时,四周的地面突然发生异变,好几处沙土似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扬了起来,附近十几名撕裂者几乎同时跌倒,就好像有一根绳子将它们绊倒了一样,一旁的白炼瞪大眼睛仔细观瞧,这才发现在那些跌倒的撕裂者身边,有一些透明的丝线反射着阳光。 而那名喷射者也同样如此,不过它身下的丝线似乎更多,由于他的姿势较为怪异,是如同蜘蛛一样在地上爬行,所以那几根丝线同时绷直的时候,并不是将它绊倒,而是将其掀飞,朝着王芸的方向飞了过去。 不用景页提醒,白炼这会都知道这就是景页口中的时机,一直紧盯着景页二人行动的王芸心里自然也清楚,于是她屏气凝神,抬手将手中的两颗铁丸朝着空中的喷射者砸了过去。 “砰砰”两声,空中的喷射者避无可避,王芸精准的手法直接击碎了它的两块膝盖,碎裂的骨头从本就腐朽不堪的肉体中刺出,从空中落下的时候散落了一地。 “好!” 白炼见状大喜过望,大呼小叫着踹飞了两只扑过来的菌人之后,跟着景页就跑了过来。 屋顶上的约翰神父与王芸也是面露欣喜,先后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为了防止周围的撕裂者靠近,景页上前将它喷射的那种坚硬蘑菇一个接一个拔了下来,随即朝着远处丢了过去。 很快,那些蘑菇便如同在屋里的时候一样,纷纷爆炸开,喷出一股股淡黄色烟雾,吸引了所有的撕裂者菌人跑了过去。 仅剩下双手的喷射者艰难的在地上挣扎着,它的坚硬蘑菇因为是被景页强行拔出的,留下的空洞不断往外流着恶心的黑色液体,散发出一阵阵腐臭的味道。 “真恶心。” 白炼皱了皱眉,一枪捣烂了喷射者的脑袋,但并没有作用,它仍然在不断挣扎着。 “这样没有,得破坏它的蘑菇。”景页嘴里说着,随即一剑劈在了它的紫色蘑菇上。 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的切开了这株脑袋大的蘑菇,地上的喷射者也终于不再动弹了。 这时,一旁的约翰神父开口问道: “景先生,我刚刚在屋顶看你们追着这怪物的时候,没看见地上有丝线啊,你是什么时候布置的?还有你是怎么将丝线弹起来的?还有还有,你又是怎么确定它会停在那的呢?” 约翰神父强烈的好奇心使得他问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一旁的白炼也是满脸求知欲,他虽然一直在景页身边,却并没有发现他用的方法。 第92章 巨人 面对几人略显灼热好奇目光,景页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保没有菌人离得特别近,接着便开始解释起自己的这番操作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其实很简单,既然它能看见我们的动作并且做出相应的反应,那我们只需要用它看不见的东西,提前设置好陷阱,再诱导它进入便可以了。” 说着景页从兜里拿出了一个透明材质所制成的钉子,尾部还拴着一根极难察觉的丝线。 “这是什么?琉璃做的钉子?”白炼好奇地用手摸了摸这透明钉子,只感觉触手冰凉。 景页笑了笑,摇头说道: “这不是琉璃制成的,琉璃的材质太脆太软,这个是用罕见的特殊水晶矿石制成的,这种水晶纯净度极高,宛如冰块一样透明,而且质地坚硬,平日里使用,若不是仔细观瞧是看不出它的样子的,所以我叫它隐钉。” “那这个呢?” 王芸抬手捻起隐钉尾部的透明丝线,尝试着用力拉了拉,只感觉极其有韧性,却根本没有断裂的迹象。 “这是从西域进口的天蚕丝,无论是从隐蔽程度还是韧性来看都高过任何材质的绳子,即便是用火去灼烧,也得灼烧片刻才会断裂,我便是用它掀飞了那菌人。”景页解释道。 这时白炼恍然大悟似的惊呼道: “噢!所以你一开始不断丢东西的动作,就是在把这些系着天蚕丝的隐钉布置在四周吗?” “没错。”景页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补充道: “我将其布置好之后,再不断调整追击的方向,同时用铁丸迫使它进入陷阱的范围,控制好角度确保它会朝着王芸的方向飞去,因为之前已经见识过它的攻击方式了,所以我提前设想好了如何应对并且去利用这个方式触发我的陷阱,再故意卖它一个破绽,让它以为胜券在握,就上当了。” 约翰神父这时若有所思说道: “所以,景先生你是早就等着它用那蘑菇喷你,然后再通过用佩剑改变这蘑菇的飞行角度,同时抓住机会套上天蚕丝,这才将它制服的?” “是的。”景页点了点头承认了约翰神父的话。 白炼张大着嘴,错愕的看着景页,他被这几乎称得上是疯狂的计划给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也太冒险了!” 王芸也是满眼的后怕与担忧说道: “你知不知道说的这些,其中要是哪一个环节失误了,你就死定了!更别说还用佩剑控制对方的攻击角度,借力去触发你的陷阱,即便是白炼都不会这么瞎胡闹!” “欸欸欸!你说他就说他,别带上我啊!小爷我平时可没这么玩命的!”面对王芸的点名,白炼有些不满地抗议着。 “好了好了,” 见白炼和王芸要吵起来,景页赶忙打断了两人,提醒道: “你们等会再吵,现在屋子里还有个家伙等着我们收拾呢。” 众人这才想起,屋子里还藏着个擅长扰乱人心的家伙,顿时收敛心神,把注意力都转向了木屋。 一直藏在暗处的那人似乎也没预料到竟然有人能杀掉喷射者,但这次她并没有再贸然出声,而是保持了安静。 白炼率先冲进了屋子里大吼道: “别以为不出声就没事了!小爷等会一把火给你这屋子点了,看你能躲哪!” 但屋子里依旧保持着安静,显然那人似乎并不畏惧白炼的威胁。 正当众人商量着如何将躲在暗处的人找出来的时候,屋子外传来了一阵迟缓的“咚咚咚”沉重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起来极为厚重,就仿佛有一只大象正在屋外用力踱步,在屋内的几人甚至感觉这整个木屋都在摇摇欲坠。 见此情形,众人只好又从屋中退了出来查看情况,可一个个刚走出来,便被眼前的事物惊呆在当场。 “妈的,到底是什么玩意这么大动静?” 站在最后面的白炼被前面的人遮挡住了视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紧跟着约翰神父走了出来,却因为对方忽然的停步,不小心一头撞在了他坚实的后背上,把他撞得有些发懵,鼻头也微微发酸。 “我靠,洋和尚你干嘛突然站着不动!” 白炼用手捂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恼怒地问道,同时偏过头,想看看屋子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这一眼看去,也如同其他人一样,被震惊地石化在原地。 只见有一大一小两个东西正站立在离众人二十多丈的地方,他们有着人的形态,但是却没有人的特征。 大的那个几乎有四五人高,如同巨人一般,周身没有毛发,只有一大块破帆布遮住了胯部,裸露出的皮肤也显得极为粗糙,不同的地方还生长着不同的蘑菇,五官看起来有些萎缩,一对大小不一的眼睛眯缝着,鼓胀的眼皮不断蠕动着,似乎正在努力的通过狭小的视野打量着几人。 它的肩上还抗着一棵树,景页从树的断裂处就能判断出,这棵树是被他硬生生的掰断的,原本还算粗壮的树干此刻在它手中却仅仅像一根随处可见的木棍一般,可见其力量之大。 它那张巨大而又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脸没有崭露出一丝表情,但是景页几人能明显的从上面感受到一种畸变、退化、病态而又扭曲的意味。 约翰神父眼睛中除了震惊以外,似乎还有一些恐惧,只见他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说道: “上帝啊,那难道是传说中的巨人吗?” “呃……我怎么感觉这巨人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似乎感受到了巨人那怪异的目光,白炼直接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看似调笑似的话语却并没有引起其他三人的笑意,反而让他们感觉到了一丝不舒服的怪异,因为不管是景页还王芸,即便是约翰神父此刻都能从这巨人身上感受到一种痴愚意味的气息。 “你们看巨人旁边的那个。”王芸这时提醒了一下众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安。 景页几人这才将目光从那扎眼的巨人身上移到了相对不那么起眼的另一个“人”身上。 这人的身材较为正常,但这仅仅是针对他的身高而言,只见他的背上隆起了一个几乎占据了他整个后背的脓包,景页几人可以从那被撑的有些透明的皮肤中隐约看见里面似乎有些绿色的粘稠液体在流动,显得极为恶心。 巨大的脓包使得他的身形显得有些佝偻,但从那破布般的衣服中探出的两条结实的长臂来看,这似乎并不会影响他的行动。 随着目光上移,众人的视线停留在了他的脸上,那是一张面具,不同于以前看过的古仙信徒的狰狞金属面具,这面具不知道是用羊还是鹿的头骨制成的,长长的白色尖角朝空中竖立着,尖狭的白色脸骨带着一丝诡异的弧度向下弯曲着,失去眼球的眼窝透露出的只有黑暗。 仿佛在那面具后的,不是人类的脸,仅仅是一股虚无的力量支撑着它。 就在景页几人怀着惊惧的心的打量着对方两人的时候,带着白骨面具的人开口说话了。 “古老而又虚妄的诅咒会呈现真实的在这片大地上,你们将会是祭品,到那时,古仙会降临,而侍奉它的人们将会得到恩赐。” 这声音又干又哑,让人听着极为不舒服。 可还没等景页几人有什么反应,那人不知道从哪摸出了柄骨制匕首,用一种仿佛已经做了很多次的熟练动作,反手划破了自己背上的脓包,用手将接住了一些流淌出的绿色浓稠液体抹在了巨人的身上。 很快,在他抹的地方,便生长出了一些小蘑菇,但巨人却似乎没什么反应,依旧呆呆站着。 戴着白骨面具的那人一伸手将那些蘑菇摘了下来,反手从伤口处塞进了脓包中。 也就在他完成这一动作的霎那,那巨人仿佛回过了神一般,原本眯缝的眼睛逐渐睁开,浑浊灰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景页几人,同时伸手将身旁那人抓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脖子处,而那人则顺势用结实的手臂死死的抱住了巨人的脖子,连手指上长长的指甲都深深插入其中。 “我们是侍奉天父之人,我们是传播诅咒与福音之人,我们是迎接群星回归之人,我们是传播者。” 这一回,不仅仅是那戴面具之人发出了声音,就连那巨人也是生硬地开口了,只不过言语极其含糊,仿佛还没学会说话一般。 “景页,听他们说的内容,似乎不太好啊,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炼靠近景页身后轻轻问道。 但很显然这自称是传播者的人并没有给景页几人慢慢商讨计划的打算,也未见他有什么动作,身下那巨人却挥舞着肩上的树干冲了过来,庞大的身躯在地上踩出了一个又一个几乎是深坑般的脚印,震得几人差点跌倒在地。 景页见对方来势汹汹,立刻把几人往屋子里推,嘴里还吼道: “都快进屋躲避!” 几人随即踉跄着快步跑进屋,可这屋里并没有任何可以阻挡那巨人的东西,只有一口大锅,众人只好躲在了那锅背后。 “滚开!你们这帮愚民!想害死我吗!” 这时,屋子里那原本尖锐沙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几人听着均是一愣,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然而这个时候,那巨人已经冲到了屋子前,只见他以势不可挡的威势直接撞向了木屋,同时手中树干也砸向了屋子里的那口锅。 第93章 斩马腿 本就摇摇欲坠的木屋在巨人的一撞之下直接散了架,整个屋顶随着房梁的断裂以及木墙的倒塌轰然盖下,向众人砸来。 “快躲开!” 为了躲避砸落的屋顶以及怕被身后巨人的树干打中,几人不得不快速的朝各自的方向飞扑了过去,希望利用还未倒塌的墙壁躲避一下。 “砰!” 几乎是几人扑出去的同时,黑色的大锅也被巨人手中的树干击中,不知道这口锅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它并没有碎裂,反而是直接被当成球一样击飞了,同时还将砸下来的屋顶也整个掀飞了出去,可见这力量之大。 原本飞扑出去的众人蜷缩在屋子的角落中,看着快速砸下来的屋顶,各自的心里都没底,但谁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意外,反而是脱离了被屋顶砸中的危险。 被打到空中的黑色大锅不断翻腾着,突兀间从锅口处甩出来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太太。 只见她将花白的头发盘在头顶,上面还用树枝与草藤之类的东西固定住了,脖子上则戴着一串似乎是用人的指骨穿起来的项链,满脸的皱纹如同蚯蚓一般,因为这个意外不断的在她脸上蠕动着显得极为恐怖。 她灰白的眼瞳慌乱的转动着,但还是能从中感受到阴狠与奸邪,至少在她的目光扫过景页几人的时候,景页是这么觉得的。 空中的灰衣老太太似乎并没有能力让自己平稳着陆,只见她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离众人十丈远的地上,即便隔了这么远,景页依旧清楚的听见了她身上传来的骨骼碎裂声。 同时,那口沉重而又坚固的大锅也落了下来,底朝下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那老太太的身上。 “轰!” 黑色的大锅依旧没有碎裂,溅起的尘土似乎还带着一丝血色,待尘土逐渐落定,众人便看到了那锅底处四下流淌的黑红色的血液。 “那老太婆估计就是一直躲在屋子里哔哔赖赖的家伙了,这下好了,成肉饼了,可算是彻底安静了。” 白炼从地上爬起,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感叹道。 约翰神父也是点了点头赞同到: “这位老妇人受到了恶魔的蛊惑,才会有这种下场,希望她在地狱里能经受住惩罚,承认自己的罪过,不管怎么说,真没想到她居然会躲在锅里,难怪咱们一直找不到她。” 其实从离开京城开始,众人面对一个新出现的问题所使用的思考方式就不再是偏向于现实了。 就好比有一个人突然在景页几人面前消失,景页几人更可能会去猜是不是某种诡异力量造成的,比如邪教徒的邪法,而不是去思考消失的这人地下是不是有暗道或者机关之类的东西。 这也就导致了几人在屋子里寻找这老太太的时候,都以为她用某种方法使自己几人看不见她,自动忽略了最可能藏人的地方,也就是锅里。 白炼回头正准备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猛然看到那巨人再次挥动树干,这回是朝着自己和身边的约翰神父砸来,这才反应过来身后这巨人还没解决呢。 情急之下白炼来不及提醒约翰神父,只得用尽全力猛然将约翰神父推了出去,接着身体后仰,膝盖弯曲,使得整个上半身压低高度的同时与地面平行。 粗壮的树干携着无与伦比的威势从白炼眼前挥过,他堪堪躲过了这威势恐怖的一击。 但即便如此,树干那粗糙的外皮还是擦破了白炼的脸颊,挥过去带起的风浪也将白炼吹的差点因为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好险!差点跟那老太婆一样变成肉酱了!洋和尚你没事吧?” 白炼惊魂未定地翻身而起,快速地与巨人拉开了距离,转头看向了被自己推出去的约翰神父。 约翰神父刚刚也没注意身后的袭击,好在被白炼推出去之后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身后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于是心思电转之间直接就势卧倒,也同样地躲开了树干。 屋子另一边的景页与王芸见到这一幕,也深知这巨人力大无穷,不能与其硬碰硬,必须得想办法智取,但是眼下情况危急,根本没时间去制定计划。 情急之下,景页只得大声喊道: “白炼!斩马腿!神父你跟着王芸照应我们!” 说完提剑便冲了出去,朝着巨人的脚踝处冲了过去。 斩马腿,其实是白炼曾经跟景页说的一个军中口语,白炼自幼是在自己父亲的鞭挞中长大的,为了锻炼他,白锋将军经常会把他带到军营里去。 白锋将军所属的军队是神策军,这是一支属于皇上直接统御的禁军,里面的士兵武艺高强且军纪严谨,是大唐最重要也是最犀利的一支部队。 而在其中,神策军最为强大的兵种,便是骑兵,例如东都狼十八骑,仅仅靠着白锋将军带着这十八个人趁着夜里突袭就能将几千人的溪人部队打散,可见其勇猛程度。 有一次白炼与景页聊天的时候就谈到了关于神策军的骑兵,景页当时对于军队有些好奇,就问道: “咱们大唐的神策军骑兵神勇无比,这我是知道的,可我也记得关外那些蛮夷之人似乎也很擅长骑射之事,虽说咱们的骑兵厉害,他们的也应该不弱吧?怎么就比不过咱们的骑兵呢?” 白炼当时听到景页的这个问题微微一愣,但马上就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 “你不是军中之人,所以你有所不知,这很正常,其实真正打仗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步兵对步兵,骑兵对骑兵,咱们的神策军骑兵的威名也不是跟对方骑兵对冲得来的。” “哦?什么意思?” “嗐,我既然都知道你用骑兵了,我为何不用专门针对骑兵的架盾枪兵呢?其实真正打仗的时候,布什么军阵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军机,如果我提前知道了对方明天会用什么部队摆什么阵,我就能用出相应的战法与军阵。” “也就是说,其实很多时候,骑兵的对手是很多样化的?” “没错,可能这一场我们冲的是弓兵,下一场冲的是步兵,而我们神策军的骑兵不管对手是谁,不管对手是什么兵种,都能被我们的骑兵冲垮,这才是威名由来的原因。” 听了白炼的解释,景页这才明白了军队行军打仗的一些事情,紧接着他又好奇问道: “那你们骑兵面对那些蛮夷之人的骑兵的时候,一般会怎么做?就直接对冲厮杀吗?” “怎么可能,我们又不傻,当然是斩马腿了!”白炼不假思索地就答道。 见景页一脸疑惑,白炼笑了笑说道: “身为骑兵,当然也最了解骑兵的弱点,骑兵的特点便是速度快,灵活,但只要限制住他们的马,那骑兵也就不再是威胁了,所以我们会带上陌刀这类针对马匹用的武器,跟对方擦身而过之时用技法斩去马腿,这场仗就算已经打赢了。” 后来,在一次两人一起的游猎之中,遇到了从林子里钻出来的一只黑毛野猪,这野猪也不知道活了多久,长长的獠牙森然竖起,背上黝黑而又茂密的鬃毛随着它的动作不断泛起波浪。 要知道在林子里,即便是熊也长不过千斤,但是野猪却可以,而眼前的这头野猪很明显就是其中之一。 景页本想用弓箭将其射杀,可这野猪不仅皮糙肉厚,平日里还喜欢在松树上蹭痒,导致松脂混合着树皮黏在它的皮肤上,日子一久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铠甲,几发箭矢仅仅是划破了对方的皮,根本造成不了多大伤害,反倒是激起它的凶性,嚎叫着撞到了一棵又一棵大树。 但即便这野猪凶残无比,体硕如牛,最后还是倒在了两人手下,靠的便是白脸使得“斩马腿”的技法,让这野猪命丧于此。 时间回到现在,当景页喊出“斩马腿”的时候,白炼顿时就明白了景页的意思,于是也窜了出去,奔向巨人的另一边脚踝。 巨人见状抬脚便踩向了左侧奔来的景页,同时手里的木棍也高高举起,似乎要砸向王芸。 景页身法轻盈,一个闪身便躲过了如石碾子般大小的脚掌,顺势一蹬,竟然跳上了它的膝盖上,抬手便将夜风插了进去,溅出一阵黑色的血花。 然而这巨人仿佛没有感受到痛觉一样,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呆板愚昧的一张脸,也不管景页的动作,自顾自地将高高举起的树干狠狠砸下。 “轰!” 巨大的力道使得残剩的木屋结构彻底崩散,溅起的烟尘更是将周围十几丈的范围覆盖住了。 幸好王芸提前有所察觉对方的意图,提前躲开了这一击,可即便如此依旧被这恐怖的力气掀起的气浪震飞出去好远,摔在地上。 白炼看到这一幕吓得眼都直了,在跑的过程中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好在他自幼习武,很快便恢复了平衡,接着长枪刺出,扎向了巨人的脚踝处。 锋利的枪尖轻易地就刺破了对方的皮肤,枪身几乎是瞬间便没入了一大半,可这对体型巨大的巨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伤害,它仅仅是一个转身,简单地挥动了一下树干,便逼退了白炼。 一旁的约翰神父此刻将倒在地上的王芸扶了起来,确认她没有受伤之后便焦急地想要加入战局。 可他刚起身,正准备要走,却被王芸死死拦住,约翰神父疑惑的回头看着她,只见她坚定而又冷静的说道: “现在不能过去,你的身法不如白炼与景页,虽然你力气过人,但是这巨人的力气更加可怕,你根本挡不住,不仅帮不了什么忙,景页他们还会为了救你陷入困境。” “那怎么办?总不能干看着景先生和白先生出生入死吧!” 约翰神父极为焦急,他看着白炼与景页每一次几乎是走钢丝般的躲避着巨人的袭击,不禁有些心急如焚,急切地想去帮忙,可王芸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自己如果贸然前去只会添麻烦。 “别急,我有办法!” 王芸注视着巨人,眼神中丝毫没有丝毫的慌乱与恐惧,相反,冷静与理智占据了大部分。 第94章 弹弓 “什么办法!”见王芸似乎有对策,约翰神父有些欣喜的问道。 “这巨人虽然体型异常,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人形身体,估计也是被邪教将正常人用邪法培育出来的,如同那些菌人一样,再加上白炼与景页对他的攻击让他流了血,这便能说明人有的一些弱点,对它也适用。” 王芸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远远的对着巨人比划着,似乎在寻找它身上的某些部位。 约翰神父见王芸一脸认真的比划着,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又不敢随意打扰,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得站在她旁边轻轻诵念着经文干着急。 此刻的王芸已经在自己的脑海里构建出了巨人身体的模型,随着眼前的战局变化,这巨人身体上的构造与细节不断被完善着,大到肢体关节,小到经络穴位,全被她一一标在脑海里的模型上。 没过多久,这模型便在她的脑海里活了过来,行走、奔跑、挥动物体,每一个动作所需要的每一块肌肉与每一根骨头甚至是经络都呈现在她的脑海里了。 当这模型完成之时,王芸嘴角微微上翘,绝美的脸庞似乎透过面纱散发出一股迷人的自信,接着她转头看向约翰神父问道: “约翰神父,你玩过弹弓吗?” “弹弓?” 一直在诵念经文祈求内心平静的约翰神父一愣,他不明白王芸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玩是玩过,在我的家乡那边也是有弹弓的,我很小的时候玩过,不过……王小姐,这跟帮助景先生和白先生有什么关系吗?” 约翰神父回答的有些迟疑。 此时,巨人身上已经被白炼与景页用各自的武器划出了极多的伤口,流出的血液也随着巨人的动作洒了一地,但这些似乎并没有对它造成太大的影响,相反它似乎变得更加亢奋。 随着和巨人交手了几个回合,景页与白炼都从这巨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无法言说,但是却极为强烈。 突然,巨人嚎叫着把树干横握在手里,如同一个风车一般疯狂的转动起来,恐怖的巨力使得手中的树干撕破了空气,发出“呜呜”声。 这一下太过突然,景页速度快,提气后跃便躲了过去,白炼反应慢了一步,当他想要有所行动的时候树干离他只有一丈远了。 但白炼也知道,这一下如果真的结结实实挨在自己身上的话,那下场不会比那黑锅底下的老妪好多少,最多就是谁尸体更加完整的区别。 随着树干呼啸而至,白炼急中生智,双脚一蹬使得身体飞离地面,同时上半身向前伸展,下半身向后伸展,使得身体与地面平行,几乎是同时,树干从他的身下挥过,卷起的风使得空中的白炼转了好几圈,但好在并未受伤,接着控制着身体平衡安稳落地。 落地之后白炼立刻跑向了景页,跟巨人拉开了距离,而巨人此刻也似乎因为动作太过剧烈,有些站不住身子,这使得景页二人稍稍有了喘息的时间。 白炼伸手抹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刚刚实在是太险了,但凡反应再慢一拍或者动作慢一点,自己就会成为那黏在树干上的一摊血肉了。 这时景页靠近白炼身边,微微喘息的低声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那巨人哪里不太对?” 白炼眼神有些凝重,微微点头低声回道: “你也感觉到了?” “嗯,这巨人总给我一种似乎是刚学会走路行动的感觉,嗯……似乎又不是这样,很难形容它给我的那种感觉。”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作战时,对于敌人动作上的反馈和感受极为敏感,白炼尤为强烈,他明白景页说的那种感觉,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词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不协调!” “对!就是不协调,就好像是木偶那般,让人觉得极不舒服,即便咱俩配合着制造出死角,对其发动偷袭,他也似乎是开了天眼一般,虽说因为体大笨拙很难躲避,却能及时反击我们。” 景页对于白炼所说的词极为赞同。 “妈的,凡是跟邪教沾边的东西都他妈棘手,真是晦气!”白炼忍不住骂了一句。 两人此刻正在巨人的身侧喘息,这时景页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连忙拍了拍白炼的肩膀指着巨人的脖子处提醒道: “白炼,你快看那个戴面具的家伙,他的指甲嵌入了巨人的脖子里,他的手指好像是中空的,好像在往巨人身体里输送着什么东西!” 白炼这才注意到,那个面具人的手指正在不断地鼓胀又收缩,指甲嵌入的地方除了血液流出,似乎还有一些细小的粘稠绿色液体淌了出来。 “景页,你是想说……” “没错,我觉得这巨人就是一个人偶,其实操纵它行动的是它后背上的那个戴面具的家伙。” “有把握吗?” “……没把握,直觉。” “嘶……” 白炼轻吸了一口气,刚听到“直觉”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只感觉非常的不靠谱,但很快转念一想,这可是景页的直觉啊!自打认识这小子以来,他的直觉就没怎么错过。 “那现在怎么办?”白炼将手中长枪收于身后问道。 还没等景页回答,站在远处的王芸大声喊道: “景页!白炼!” 两人将疑惑的目光投了过去,只见她此刻指着那面具男,又拍了拍约翰神父喊道:“我这有弹弓!尽管上!” “弹弓?什么弹弓?” 王芸说的话显得有些没头没脑,使得两人都愣了一下,白炼更是心直口快地大声回道: “姑奶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弹弓?” 好在景页心思敏捷,结合她的动作很快就理解了王芸刚刚话里的大致意思,于是赶忙捂住白炼的嘴说道: “人家是在说对付巨人的方法,别丢脸了!” “呜呜……什么办法?”白炼挣脱了景页的手,赶忙问道。 “嗯……不知道,但大概跟约翰神父有关。”景页耸了耸肩答道,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白炼气的想骂他,可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恶毒的语言去羞辱对方,只用手颤抖着指着景页。 就在这时,巨人似乎是恢复了过来,再次提着树干朝景页两人轰隆轰隆的跑了过来,惊人的体重使得地面一阵震动。 “总之,”景页眼神恢复专注,表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说道: “等会咱俩配合,尽量在对方身上制造出伤口,既然能流血,就说明肯定能对他造成影响,不过我不确定这有没有用,有机会的话尽快干掉那个面具人,他才是重点!” 白炼也知道现在不是耍宝的时候,同样认真的点了点头,就在巨人跑到二人身前之前,景页眼睛还瞥了一眼王芸,只见她站在约翰神父身后,右手搭在他的肩膀,双眼则是炯炯有神的盯着巨人,嘴里似乎还在低声说着什么。 眼下的局势已经不允许景页有过多的想法了,他只得收回目光,不断施展身法再次与巨人周旋了起来。 “神父,听清楚我说的了吗?事关生死,可一定要记住啊!” 为了确保自己的想法能实现,王芸再次严肃的在约翰神父耳边叮嘱道。 而约翰神父则是面色沉凝地回道: “放心吧!王小姐,我向我的主发誓,绝对会牢牢记住的!”说着还用钉头锤敲了一下自己的盾牌,以示决心。 “好。” 王芸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其实早在脑海里开始构建巨人的模型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这巨人的异常,加上往日里她对医书以及一些秘闻的了解,很快就在心里得出了跟景页一样的想法,并且她有十足的把握确信这想法是对的。 同时,熟读医书的她通过观察以及对人体的了解,比景页还多看出了一点,那便是这巨人不仅仅是单纯的傀儡,他似乎是活得,这么一来的话,那他也会受到诸如关节,经络,穴位的影响。 不过巨人体型太过巨大,很难对于关节以及血管之类的要害造成直接伤害,但穴位和经络不同,只需要在正确的位置给予足够大的力量,即便对方皮糙肉厚,也能够给对方的肢体行动造成极大的干扰,所以她计划打算针对这些地方进行痛击。 而她的武器便是“弹弓”——约翰神父。 此时这巨人的身上已经遍布了各种枪伤以及剑痕,只见它愤怒的怒吼道: “你们都会死在我们的手里!我们会向天父献祭你们的血肉!天父!啊……血肉……献祭……群星……” 在无数次被对方躲掉了自己的攻击之后,这巨人以及他背上的面具人显然已经陷入了无边的愤怒之中,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因为愤怒变得含糊无比且极不协调。 自从面具人获得作为神的天父所赐予的力量之后,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景页这种没办法短时间解决的敌人,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景页!他急了!好事情!我靠!” 白炼见状刚觉得有些欣喜,却突然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惊了一下。 欣喜是因为巨人与面具人陷入了愤怒,自然就会变得冲动,加上他那不协调的动作,破绽就会变得越来越大,袭击面具人的机会也会变得越来越多,而不像刚刚那样,对方总是借着体型优势刻意的保护着自己背上的面具人,使得两人有些束手无策。 惊的是他看到约翰神父此刻如同一颗流星一般冲了过来,只见他持盾于胸前,浑身的肌肉蕴含着恐怖的力量高高隆起,速度之快就好像一身的精气神全用在两条腿上了,眨眼睛便冲到了巨人身侧。 “主曾经说过!他的孩子绝不会屈服于邪恶!” 第95章 绿液 “主曾经说过!他的孩子绝不会屈服于邪恶!” 约翰神父怒吼着,如同被弹弓射出去的一颗石子一般,趁着景页正在巨人正面牵制着对方,悍然撞向了巨人的肋骨处。 白炼见状急得大喊:“洋和尚你不要命了?!快停下!你身法不行,躲不开这畜生的反击的!” 面对约翰神父对巨人突然的袭击,担忧且焦急的神色几乎要从白炼的脸上溢了出来。 因为他在与巨人的纠缠之中发现这家伙皮糙肉厚,无论自己用多大的力气握着长枪横扫击打,还是直刺至整支长枪没入全身,都没办法对他造成实质的伤害。 相反,还会因为过于靠近对方,使得对方手中那不断挥舞着的树干以及时不时踩下的脚掌变得极难躲避,若不是自己的身法还算迅捷,恐怕早就死在当场多时了。 但约翰神父不同于自己呀,这家伙如果单纯论力量甚至能顶两个自己,但要是比起身法,白炼有自信一个时辰之内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且碰不到自己一下。 此刻白炼的脑海里甚至都已经浮现出了约翰神父狠狠的撞在巨人身上之后,紧接着就被对方手中的树干回身一砸,打成肉泥的情景。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白炼预想的那样发展,只见约翰神父急速跑到了巨人身侧,双脚用力一蹬,如同流星一般撞在了巨人的下肋处,巨大的力道使得约翰神父胸前的盾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砰!” 白炼原本以为约翰神父撞的力气再大,对这巨人的效果估计也只会是收效甚微,但没想到眼前的巨人却如同受到了重击一般,竟然被还没他小腿高的约翰神父撞得直接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两只手臂好似不听使唤般的垂了下来,手中的树干也掉落在地上,砸起一片尘土。 “嗯?!这是怎么回事?!” 正趴在巨人后背上的面具人发出了一道惊疑不定的惊呼声,突然出现的异状使得他一向自信的心态被打破了。 巨人的双手无力的垂着,手指间也在不断地颤抖着,原本那冷漠而又缺乏感情的脸低头看着它们,似乎也染上了一丝困惑与不解。 “怎么会这样……双手控制起来怎么这么费劲……指令为什么会没有反馈?” 面具人趴在巨人背后低声嘟囔着,声音有些颤抖,因为眼前的事态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了,好在一番努力之后,巨人的双手似乎慢慢恢复了过来,他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树干。 而约翰神父一击得手之后,立刻拉远了自己与巨人的距离,快速的跑回了王芸身边,准备伺机再来一次。 “王小姐,真的和你说的一样!” 约翰神父兴奋的朝着王芸说着,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极为钦佩,而王芸仅仅是笑了笑便说道: “准备好第二次撞击,这次我们要打他的环跳穴。” “好!” 一边答应着,约翰神父再次让王芸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而自己则再次紧紧盯着巨人,两人的状态再次恢复成刚刚的样子。 这时景页来到白炼身边,拍了拍正一脸目瞪口呆的白炼嚷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没看出来怎么回事吗?” “啊?” 很明显,白炼还处于懵逼的状态,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刚刚那些攻击没起到什么太大作用,但约翰神父全力一撞却有了极大的成效,即便是两人在力气上有些差距,可那也不至于导致结果的差别这么夸张呀! “哎呀!你笨死了!” 看到白炼一脸状态外的表情,景页有些无奈,只好简短的解释道: “刚刚王芸不是说了吗?有弹弓,约翰神父就是那弹弓的石子!你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把拉满了的弹弓?” 白炼转头看到了约翰神父与王芸此刻的样子,两人蓄势待发的样子确实跟弹弓有些相像。 “加上王芸对人体的了解,为了保证能制造出可以让我们斩杀面具人的机会,同时还要确保约翰神父不会因为被巨人反击而陷入危险,那么打巨人的穴道必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白炼听到这,才明白刚刚王芸话里的意思,自己接着景页的话补充道: “所以洋和尚的撞击这么有效果,并不是因为力气的原因?” “没错” 景页点了点头,呼出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可算是让这小子明白咋回事了,那接下来几人之间互相配合,尝试着对付面具人应该就不会太难了。 而这时,那巨人突然张大了嘴巴,冲着约翰神父的方向大声怒吼着,同时用手拾起了一块地上的巨石,狠狠的砸向了两人。 很显然,面具人也不傻,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约翰神父与王芸肯定是关键,只要解决了他俩,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糟了!快躲开!” 景页也意识到了面具人的想法,立刻冲着王芸二人大声喊道,同时手掌翻飞,拿出了两枚铁丸用力朝着面具人掷去,逼迫对方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景页二人身上。 好在约翰神父与王芸两人本身就时刻在关注着战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飞石应对的非常冷静,一左一右的飞扑了出去,巨石则与他俩擦身而过,并没有对两人造成伤害。 “轰!” 一阵树干的断裂声与重物落地声从远处传来,仿佛在向众人告示着这颗巨石的破坏力有多恐怖,引得众人冒出了一阵冷汗和后怕。 “别让这家伙干扰王芸他们,等约翰神父再次创造机会,咱们说什么也得把握住!” 景页朝着白炼提醒了一句,接着便提剑冲了上去。 白炼则是啐了一口道: “妈的,这用你说?小爷这会子看不出来不就真成二傻子了吗!” 说完也提枪紧随其后,与巨人缠斗了起来。 此时约翰神父一个打滚起身,将一侧的王芸拉了起来,确认对方没什么大碍之后赶忙说道: “王小姐,快!帮我瞄准一下这怪物的环跳穴的位置!景先生与白先生撑不了多久的!” 王芸不多废话,随意抹了一下脸上刚刚沾染的泥土,便再次将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寻找机会与穴道的位置。 “你们这些低贱的生物!不会理解神的恩赐!我要献祭你们!我要献祭你们!” 巨人被景页两人纠缠的极为恼火,似乎是失去了理智,愤怒的将树干一次又一次的朝着两人砸下,却每次都会被两人以及其灵巧的身法躲开。 终于,在一次全力的下砸之后,他手里那根结实的树干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彻底折断了。 而景页与白炼两人见状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一点头,一左一右分别从他的两侧手臂快步跑了上去,直奔身处巨人后脖处的面具人。 “哼,找死!” 巨人的反应也很快,双手快速朝着自己的肩头抓去,想将景页二人抓住直接捏成肉泥。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是景页与白炼二人故意为之,这样以来巨人的注意力就全在二人身上了,而且两只手全被占住,整个下腹处空门大开。 “就是现在!神父,快去撞那!” 王芸抓住了这个大好机会,搭在约翰神父背上的手向前笔直一指,帮他指明了巨人身上穴道的位置。 顺着王芸的手指,约翰神父瞅准了巨人身上的位置,眼中精光大盛怒吼一声,再次如同一头蛮牛一般冲了出去,再次来到了巨人身前,狠狠地撞在他的腹部右侧。 这一下似乎力道比刚刚还要大,直接在撞击的部位附近掀起了一小层肉浪,而面具人也似乎是失去了对巨人身体的控制权,脑袋一仰发出了一声让人震耳欲聋的哀嚎,接着巨人便不受控制的跪了下来,上半身弯腰伏地,将面具人直接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约翰神父因为这一撞有些用力过猛,导致落下来的时候失去平衡仰面摔倒在了地上,见巨人那硕大的脑袋朝着自己砸来,连忙翻滚躲开,随即大声喊道: “靠你们了!景先生!白先生!” 可就在这时,本以为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面具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将双手从巨人身上抽出,长长的指甲沾染着黑色的污血,直指着正朝自己跃过来的景页二人。 而景页与白炼此刻才发现,这面具人的指甲似乎和常人不太一样,正有大量浓绿色的粘稠液体正从他的指缝中不断往外流,顺着手指往上看,他的皮肤下似乎有一道道墨绿色的线蔓从手指处延到了他的身后,连通了那畸形怪异的囊肿。 景页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控制巨人的方式,接着伸手从兜里拿出了两颗铁丸,狠狠的朝着他的手指砸了过去,虽然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但从那个架势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咿呀……咿呀……库图鲁……法探!” 面对呼啸而至的铁丸,面具人并未躲避,只是嘴中突然念出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语言,接着便看见他手指处的那些粘稠绿液逐渐变成了无定形的东西,时而变成长条时而变成扭曲的网状,但不管它的形状如何变幻,它的表面始终会维持着一张嘴的形状,里面是人类的牙齿结构,不断地张合着。 景页掷出去的两颗铁丸便被那似乎是有着人类嘴巴的绿液给接住了,紧接着竟然直接咬碎了吞咽了下去,仿佛是在吃两颗炒豆子。 “怎么可能!” 第96章 力破万钧 见那粘稠的绿液如同吃炒豆子一般将两颗铁丸轻易的嚼碎了,然后咽了下去,一股寒意从景页心中升起。 对于铁丸的材质他可是一清二楚的,那可是用生铁铸制而成的,要想把这玩意轻易咬碎,那得是多大的力气啊! 白炼见到了这一幕,从脸上的表情来看显然也是吓了一跳,两人硬生生地制住了身形,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靠近对方。 “桀桀桀……怎么?不打算趁这个机会接近我吗?机不可失啊!” 面具人一边冷笑着一边驱使着绿液朝两人缓慢蠕动过去,想先逼着两人离开巨人的身体,再想办法重新控制巨人。 “呃……”景页紧咬牙关,一边后退,一边心里将自己身上所带的所有暗器机关都拿了出来一样一样地设想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一件可以破局的。 “子母雷?不行,现在距离有些远了,先不说能不能准确击发,即便是爆炸了也没办法伤到对方本体。” “隐钉?足够锐利,但体量太小,后劲不足,若是铁注的应该能撕破这绿液。” “琉璃珠?不行,虽然里面有毒物,但是无法击碎使毒物扩散,只会和铁丸一样被嚼碎吞吃下去,从那个面具人的样子来看,毒物估计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大作用。” 一样又一样暗器被景页在心中否决,使得他的心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同时二人也快要被逼下巨人的身体了。 就在这时,景页无意中注意到了白炼的表情,他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便坚毅起来,同时不再后退,而是站稳了脚跟,将长枪反握,如同标枪一般对准了面具人。 “力破……” 这两个字有如千斤一般,从白炼的口中缓缓吐出,同时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景页只觉得眼前的白炼似乎变得有些陌生,失去了往日里的轻浮与高调,反而多了一些沉稳与锐利,就好像他本人已经变成了长枪,正毅然的对着面具人一般。 面具人显然也察觉到了白炼的变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于是驱使着绿液加快速度朝着他裹挟而去。 但白炼如同没有察觉到一样,两只眼睛如同钢钉一般死死的盯着面具人,即便是那绿液已经冲到了近前,他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整个人的气势非但没有因此衰弱,反而节节攀升,变得更加锋锐。 “白炼!” 见此情形,景页心中虽然不知道白炼想要做什么,但是多年的默契告诉自己,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为白炼拖延时间,于是他一个闪身就挡在了白炼身前,右手挥动着夜风,不断将绿液斩成各个碎块,同时左手还捏着铁丸,抽冷子掷向面具人。 但无论是景页的劈砍还是投掷出去的铁丸,都被对方一一化解了,面具人显然是想快点解决白炼这个莫名的危险,索性直接将绿液融在了一起,当作拍子一般直接将景页扇飞。 景页跌落在一旁,抬头看去,便看到那变成拍子的绿液再次溶解成液态的一团不规则状的东西,上面的人嘴再次张开,这次张的极大,似乎是想直接将白炼整个人都吞吃下去。 “白炼!”“白先生!” 就在众人都以为白炼将要惨遭毒手的时候,白炼似乎已经完成了某种蓄力,嘴巴再次微张,吐出了两个极为沉重的字眼。 “……万钧!” 话音刚落,白炼原本保持不动的身体忽然如同雷击一般,整个身体猛然摆动,以一种奇怪的动作将长枪投掷了出去,但从那长枪被投掷出去的速度来看,景页更愿意称其为“射”了出去。 这长枪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上面所蕴含的力度似乎也极为恐怖,锋利的枪刃轻而易举地撕破了绿液形成的嘴巴,一同撕破的还有那与之接触的空气。 众人只觉得自己耳边似乎有风在哀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长枪便裹挟着势不可挡的威能直接将面具人击飞,如同一把锐利的弓箭射中了大雁一样,将其死死的钉在了一颗五人环抱的扭曲大树上,而长枪只露出了一小节枪身在面具人身体外面。 “这……怎么可能……人类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面具人似乎也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被钉在了树干上之后愣了一会,这才吐出一口黑血,有些难以置信看着白炼。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击震惊了,鸦雀无声地注视着白炼,而白炼仿佛透支了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滑。 “白炼!你没事吧?”景页听着白炼的喘气声,这才反应了过来,赶忙跃上巨人身上,一把接住快要摔倒的白炼。 好在白炼只是有些虚脱,只见他恢复了往日里的嬉皮笑脸,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有些自夸的说道: “怎么样?小爷我还不赖吧?那家伙死了没?” 景页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面具人,发现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似乎受的伤远不止众人看到的这样。 “还没死,不过快了,你这家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做到的?”景页架着白炼,跳下了巨人的身体,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地问道。 白炼却在这时候摆起了谱,只见他把头发往后一甩,有些得意的说道: “小爷我现在累死了,赶紧给我找个地方休息,等睡一觉再给你们解释。” 这时候王芸与约翰神父也快步走了过来,王芸简单的检查了白炼的身体,发现对方只是有些虚脱,没什么大碍,原本有些紧张的神情变得缓和了起来,但看到白炼那几乎是有些飘飘然的表情,她的脸再次板了起来,有些严厉地说道: “你可真够虎的,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吗!要是你这一击没起作用,或者你再慢一点,你就死定了!你们神策府的都是这么不要命的吗?” “咳咳” 面对王芸的斥责,白炼有些发怵,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尴尬的干咳了几声。 景页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咱们算是暂时脱离了险境,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得赶紧为白炼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才是,约翰神父你帮忙把白炼背一下,我去看看那个面具人有没有死透,免得夜长梦多。” “放心交给我把,景先生。”约翰神父应了一声,抬手就将白炼背到了身上。 “诶哟,洋和尚你轻点!小爷我现在浑身酸疼,经不起你这几百斤的力气!” 王芸看着这几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带着两人去附近找能扎营的地方了。 “咳咳……” 此刻的面具人被长枪钉在了树干上,早已失去了刚才那股自信与猖狂的劲头,只见他神情萎靡的用手握着胸口前的枪身,使了使劲,想将长枪拔出,却发现根本纹丝不动,只得作罢,将头垂下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时景页来到了树下,抬头看着对方,眼神中无喜无悲,只是平静地看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问题的答案。 面具人见状,再次咳嗽了几声,伤口处的黑血以及背后囊肿处的绿液流的更多了,他有些虚弱的开口道: “别以为你赢了,你不知道你们在面对着什么,你们不过是运气好了一点的虫子,终究要被我们踩在脚下的。” 即便是即将死亡,面具人也不认为自己比对方几人差,只是因为运气才导致成整个局面。 景页轻叹了一声,似自问一般说道:“你们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呵……哈哈哈哈!”这面具人听到景页的话之后如同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话一般,疯狂地大笑起来,甚至从他面具的缝隙中流下的血液都无法遏止他的笑意。 这笑声如此癫狂,却又如此凄凉。 面具人勉强抬起了手,将白骨面具摘了下了,景页原本以为面具之下会是一张令人感到害怕的脸,而此刻出现在景页面前的,却是一张只有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的脸。 景页嘴巴微张,惊讶于对方的年纪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小很多,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景页的想法,面色平静地说道: “那巨人是我的孪生弟弟,我们虽然年纪不大,但远比你们要幸运得多,我们看到了未来,我们看到了真相,我们接受了赐福,我们获得了力量,但你们,却还要挣扎在这个绝望黑暗,且充满虚假景象的世界里,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我们伟大……而又……崇高的理想……” 说完了这些,这孩子似乎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手中的面具掉落在地上,原本还能微微抬起的头也逐渐低落了下来。 景页沉默地捡起了面具,抬头看着那孩子,略微还有些稚嫩的脸庞已然没有了一丝血色,眼睛也逐渐无神,唯独嘴唇还在轻颤,似乎还在诉说着什么。 景页想听清对方的话语,于是抬手将夜风掷出插在对方身边的树干上,接着轻身一跃,便踩在了剑身上,将耳朵靠近了过去细听了起来。 “娘……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弟弟,教主……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我们……看不到……群星……审判……拯救……” 断断续续的语句似乎在阐述着这孩子未了的心愿,景页听的心里五味陈杂,他不明白为什么年纪这般大的孩子也会参与邪教之事,为什么那些加入邪教之人一个个似乎都看不见自己所作的残忍之事,还要把这些事情奉为“拯救”。 景页的拳头紧紧攥紧,表情却依旧平静。 只是手中的白骨面具几乎快要被他捏碎了,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来吧,我们来互相“拯救”,看看是谁最后得到真正的救赎。 第97章 隐瞒 景页抬手将插在这少年胸口处的长枪用力拔出,不顾对方身上的血迹与绿色粘液一把将其揽住,轻轻地跃下了树干落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在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说你曾经都是个正常的孩子,就像很多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只是这世道变了。” 虽然知道对方早已死去,景页却仍然对他的尸体喃喃自语,就好像如此那孩子能听得见一般。 “希望在那边,没有污秽,没有邪教,只有你的家人,愿你安息。” 景页一边轻声诉说着,一边将他轻轻放在那巨人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巨人竟然也已经死了,有些痴愚的表情凝固在最后一刻,灰白的瞳孔散去,只留下无尽的迷惘和一丝思念。 没有过多停留,景页将这个少年的尸体安置好之后,回到树干处取走了自己的夜风,便转身寻找白炼几人,不一会,便在离这里不远处的一个小空地找到了他们。 “这里是上风口,周围我看了一下,没有那些菌人的坟,也没有那些怪犬出没的痕迹,很适合做营地,今晚就在这扎营吧。” 王芸见景页回来了,便站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了他手中的长枪,转身丢到了白炼身边。 此刻的白炼正躺在一堆荒草做的垫子上呼呼大睡呢,打出的鼾声震天响,惹得旁边正在专心点营火的约翰神父一阵皱眉。 “白炼他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虽然王芸当时就已经检查过了白炼的身体,但景页总觉得白炼使出的那招“力破万钧”会留下什么隐患,不然白炼当时不会露出那副纠结犹豫的表情的。 王芸回头瞥了一眼睡得跟死狗一样的白炼,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说道: “放心吧,我已经给他把过脉了,虽然我不了解他使得那招具体的信息,但单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只是消耗了太多精气神,身体一时间接受不了大量的消耗,所以有些虚脱,但凭他的身体素质,睡一晚就好了。” 一听这话,景页顿时放下心来了,对于王芸的医术,他还是非常信任的。 于是他走到了白炼身边坐下,从怀里拿出了一些干粮和肉干分给了众人。 “咱们今晚可以好好的休息,不用人去守夜了。” 景页一边用力的啃着手里的干粮,一边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 “为什么?景先生,咱们虽然打败了传说中的巨人,但是也不能因此骄傲自满,掉以轻心呀,主曾经说过,与骄傲常伴者,终会被魔鬼所害。” 约翰神父显然不同意景页的这个做法,坚持要守夜,但景页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这里和附近似乎是第五祭司的管辖区域,你没发现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跟第五祭司做的实验有关吗?” 约翰神父一愣,这才回想起来一些细节,自从几人来到这片区域,野狗也好,那种能吞噬生物的液体块也好,就连旧日信徒也一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第五祭司研究出来的菌人,她的学徒,以及那个巨人和面具人,从他自称是传播者来看,估计也跟第五祭司有关。 见约翰神父陷入了沉默和思索之中,景页补充道: “再加上咱们之前在木屋里发现的那本手记上的内容来看,我猜测这里应该是专属于第五祭司的地盘,只不过平日里她沉迷于自己的草药研究,估计都是交给她的奴仆学徒去打理的。” 一旁的王芸这时点了点头,显然她很赞同景页的这个说法。 “景页说的对,而且我们现在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不管是今天的消耗还是之后要面对第五祭司,必须得保持充足的精力才行。” 约翰神父这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他想了一下,从自己兜里拿出了酒壶,开始一口一口的细抿着,似乎在让自己的精神渐渐放松下来,嘴里还低声嘟囔着: “只要有这个,我就能睡个好觉,主啊,请您原谅我的口欲。” 约翰神父一边贪杯一边有些忏悔的样子有些好笑,惹得王芸一阵捂嘴。 “对了,”这时,景页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她问道:“王姑娘,我今天看你指挥约翰神父去撞巨人的时候,想到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来着。” “什么问题?”王芸此刻正用一根木棍拨动着火堆,头也不转的回道。 景页挠了挠头,似乎是很好奇的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你自幼熟读各种医书药书,其中肯定不乏对人体穴位与经络的详解图,可是据我所知,那仅仅是针对静止不动状态下的人体吧?” 王芸手中的动作停下了,她抬起头,美眸中原本被约翰神父逗出的笑意已经消失了,此刻没有了任何情绪波动,甚至有些冷漠的看向景页,轻声说道:“你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些。” 然而景页却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主动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般。 正在火堆旁小口饮酒喝的正开心的约翰神父也似乎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停止了喝酒的动作,有些担忧的看着两人。 “诶哟,妈的,什么味这么香?洋和尚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喝酒呢?” 就在几人之间的气氛几乎快要到达冰点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现状,一直在打鼾熟睡的白炼突然醒了,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起身,同时嘴里还在不断的骂骂咧咧着。 “嗯?你俩怎么了?王八看绿豆似的,大眼瞪小眼的。” 白炼此刻的位置正处于景页与王芸之间,所以刚起身的他很快就察觉到了此刻的氛围有些不对劲,再一细打量,发现景页跟王芸互相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对方,两个人也不说话,所以便开口问道。 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顿时被白炼这个活宝的胡咧咧给搅乱了,景页对他翻了个白眼,接着对王芸开口说道: “王姑娘,我们现在是一个队伍,我承蒙你们信任暂时当了队长,同样的,我对你们也是极为信任的,所以我把我遇到的所有诡异的经历以及所得到的奇怪的物品都告知于你们,为的就是你们能安心相信我,既然如此,队员之间是否也需要互相坦白一些秘密呢?” 景页相信,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如果王芸再不解释一下自己的问题的话,那就真的是说不过去了,真要如此的话,景页只能从此刻开始对王芸在心里有所保留,但这对于一个要一起经历生死的队伍来说,是致命的。 “……” 王芸低着头,面纱下的脸庞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很快,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开口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答案其实就是你想的那样。” 景页沉默着没说话,手指轻轻摸着夜风的锋刃,似乎还在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不是,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了?洋和尚,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怎么还吵起来了?” 火堆旁的白炼听几人的对话是云里雾里的,完全搞不懂什么状况。 约翰神父却很懂事的站起身,走到白炼身边,一把将他的嘴捂住,接着不顾对方的挣扎将其拖到了火堆的另一侧,好让他不再打扰这两人。 “白先生,你先别说话了,说实话我也没太听懂,我这有酒,咱们还是喝点吧。”约翰神父无奈的冲着白炼耳边小声说着,同时将怀里的酒壶递到了他手里,这才止住了他的挣扎。 营地一时之间又变的有些沉默了,几人各怀着自己的心思,安静的坐在火堆旁。 “我之前跟你们讲述过我的过去。”这时候王芸突然开口了,似乎是在说着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平静,淡然。 “其实有件事情我瞒着你们,但我并不是故意如此,而是怕你们觉得我是个疯子,不得不瞒着。” 景页三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之前和你们说了,自从七岁那次事件之后,我对于所有活着的东西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一种……想去彻底了解对方的感觉,想亲手将对方一点一点打开,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让我如此着迷。” “我疯狂的想去了解这些,我诞生了一种不属于我那个年龄的求知欲,如同在沙漠里渴求着清泉的人,这种欲望把我的心腐蚀出了一个洞,这让我不得不去想办法填补去它。” “于是,我借口自己在家孤单,让自己的父母不断给我买猫狗之类的宠物陪我,但这些宠物大多活不过三个月,但我父母并不在意这个,只觉得是我太年幼,不会养活物,其实这些宠物都被我一个个解剖了。” “稍大一些的时候,我便用自己的月钱在京城郊区租了一个不大的宅子,里面便会放上一些活物,以满足我那病态的欲望。” 说到这,王芸轻轻的把双手放到了自己膝盖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它们,就好像它们极为陌生一样。 景页几人此刻也是面色凝重,虽然之前已经听她说过这种几乎是称得上病的欲望了,但再一次听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白炼更是在自己脑海里想象出了一个场景: 年幼的王芸拿着刀片,残忍的将小猫小狗的肚子划开,鲜血与内脏流了一地,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是一种对于接下来更进一步的兴奋与欲望得到满足的陶醉,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时间一长,我这件事情还是被一个过路的老者无意中撞见了,他听见屋子里有猫的惨叫声,便趴在门缝处看,结果正在解剖的我便被他看见了。” 第98章 解剖 营地中央的火堆中,有些长着蘑菇的干燥木材与扭曲的荆棘正因为燃烧而不断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蘑菇森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但此刻,没有人会在乎这刺耳的声音是否会引来某些危险的东西,因为他们的注意力此刻全部都在一位名叫王芸的奇异女子身上。 王芸环抱双膝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在她的眼睛里散发出奇异的光芒,众人看不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但直觉告诉他们,此刻的王芸似乎在缓缓开启她心里尘封已久,那最不愿意触碰的一段回忆。 “那位老人看到我满身满手是血也是吃了一惊,连忙推门进来夺下了我手中的刀和解剖到一半的残猫。 他看了看周围那些惊恐的动物,以及一脸平静的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一言不发的帮我清理起院子,接着帮我把猫的尸体掩埋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拉着我坐在院子中开始询问起我的事情,在交谈中我得知了他便是京城有名的大夫,吴夫子,而我也对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身上出现的问题。” “吴夫子?” 听到了这个名字,白炼有些讶异地轻声惊呼出声,一旁的约翰神父好奇地问道: “白先生,你认识这位吴夫子吗?” 为了防止不干扰王芸说话,白炼只好将手拢在约翰神父耳边轻声说道: “吴夫子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大夫,不仅医术高超,还特别擅长教人学医,就连宫中给皇上看病的太医们里面,也有不少出自他的门下,不过后来这人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说到最后,白炼自己都愣了愣,眼睛再次瞪大,心想,这件事该不会跟王芸有关吧! 王芸并没有察觉到白炼的反应,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只见她继续轻声说道: “吴老先生非常同情我的遭遇,没有像我预料中的那样把我视为疯子或异类,相反,他开始尝试引导我这种病态的欲望,开始把我往学医的道路上引,让我解剖了解药材,不断学习草药与病理。” “在他看来,我这些奇怪的欲望与举动无非是一种怪异的求知欲在发作,只要适时引入一个新的领域,不断灌输知识,便可以有效缓解压制我心中不断膨胀的求知欲。” “我不得不承认,吴老先生的办法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我也真的把他当作我的老师来看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再加上他真的缓解了我的心病,所以我对于他的尊敬与感激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老人家对我也是悉心教导,不仅耐心地给我一一讲解不同草药的药性,使一个对于草药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变成了熟知各种药书偏方的小大夫,而且对于我解剖动物的秘密也是守口如瓶。” “原本我以为日子就会这般过下去,我的求知欲会因为新的草药与医学知识不断得到满足,但直到有一天,意外发生了。 长安城突然爆发了未知的瘟疫,我的老师吴老先生为了挽救百姓的生命,不断奔波于城中各间,而我为了能替他缓解一些压力,便私自从府邸中溜了出去,独自偷偷帮百姓们看病。” “但是这种瘟疫超出了我的认知,它所引发的症状跟我所知的任何一本医书上的任何一种记载都不一样,甚至连相像的地方都没有,我不得不去尝试各种办法,但都没有效果。” “等到我灰心丧气,有些浑浑噩噩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我这才发现,即便是熟读了所有的医书与药书,但是世间多的是未被记载的未知事物,这个发现就像是一根导火索一般,将我压制在心中的求知欲当成火药桶一样直接点燃了。” “突然爆发的求知欲瞬间将我吞没,霎时间,面对那些病人时,他们因为病痛折磨的凄惨样子,不能拯救他们的无力感,以及无法替老师分担压力的自责感,这一系列负面情绪同时涌上心头,我因此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在自己置办的那套宅子的院子里了,面前又是那些熟悉的血肉与惨叫声,只不过这回不同的是,旁边还放着我自己购买的草药。” “我这才回想起,原来刚刚失去理智的那段时间里,我捉了几只同样感染了瘟疫的流浪狗,拿到了这宅子里,将其不断试药,同时还在解剖他们,看看是否能产生作用。” “我有些害怕地看着满手鲜血的自己,那一刻我真的害怕了,我怕下一次陷入这种状态再次醒来之后,在我面前躺着的是我的家人,与其那样,我倒不如自杀!” “就在我准备拿手中还滴着血的刀给自己一个了结的时候,吴老先生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大声制止了我的动作。” “他的面色很差,倚靠在门口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我见状慌忙跑了上去,扶着他进了屋,接着便跟他说了我刚刚发生的事情。” “吴老先生听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院子中的一片狼藉,叹了口气,突然厉声要我发誓,发誓要这一世要行医救人,为天下苍生去行医。” “我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接着便听他说,自己这几日奔波在外,接触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也被感染了瘟疫,而这瘟疫实在是太过古怪,即便是他也只能是缓解病症,要想彻底治好实在是太难了。” “其实以吴老先生的经验与阅历,想要找出这瘟疫的医治办法不是不可能,但这需要时间,可这瘟疫来的实在是太快了,眼下长安城百姓们几乎有一多半的人都已经被感染了,只怕这些人撑不到那时候。” “所以吴老先生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到这,王芸声音逐渐变得颤抖,同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乎说道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 一直沉默的景页这时开口说道: “所以吴老先生是想拜托你拿他做实验,同时结合你们两个人对草药的知识,借此找出治病的办法?” “没错。”王芸点了点头,睁开了双眼,美眸中蕴含着湿气,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自己不得不亲手将一碗碗汤药灌入吴老先生的口中,同时记录着他的反应。 “就在不知道灌了多少汤药,尝试了多少方子的时候,终于,有一味偏方起到了一些作用。” “我原本以为,到这,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当我欣喜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吴老先生的时候,他却一把将我的手死死攥住,咬着牙告诉我,必须趁现在将他解剖,要将他身体里每一寸每一刻都记录下来。” “我当时惊呆了,一口就否决了他,可他却告诉我,其实这几天奔走在长安城各间的时候,除了医治病人,他意外的发现了这瘟疫的一些端倪,那便是这瘟疫似乎是有人故意制造散播的,因为爆发的几个点都过于巧合,很难不让他怀疑。”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答应他的这个要求,他见状,便告诉我,这瘟疫的古怪之处除了病理复杂,症状怪异之外,似乎还能被特定的方式调控,比如城西的病人只有头疼,城东的病人却能出现幻觉,但他们感染的却是一种瘟疫,就好像有人为的在调控一般。” “所以他怀疑,这场瘟疫是有人故意散播的,目的就是拿人实验能否真实掌控这瘟疫,如果这次不能将这瘟疫彻底破解吃透,那以后不光是长安城,就连其他的地方也会遭难。” “接着告诉我,其实在刚认识我的时候,便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我那疯狂的求知欲绝不会因为几本医书与药书就会被满足,它只会潜藏在内心深处,以一种更加恐怖的形式展现出来,所以想要救我,就必须得让这件事在我的手中完成。” “我听完吴老先生的这些话,只觉得他是因为服食药物过多产生的幻觉,说的胡话,可他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自己很清醒,并且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自己便不会再教导任何知识给我,也不再是我的老师。” “说着,便拿脑袋往桌子上撞,见我仍然犹豫不决,干脆一把抢过了旁边我用来解剖猫狗的断刃,趁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我一边尖叫着哭泣着,一边死命的捂着吴老先生的伤口,可那温热的血液却如同泉水一般从我的指缝之中潺潺流出,而吴老先生却笑着看着我,眼神中没有丝毫后悔与责怪,似乎很欣慰。” “吴老先生的尸体逐渐凉了下来,我呆呆地坐了很久,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我只觉得当时的我可能只剩下一具空壳了。”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有一瞬间,我突然回过了神,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是什么东西在驱使着我的肉体,我如同一个木偶一般,机械的解开了吴老先生的衣服……” “我……解剖了他……”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记录下来了人体的大部分构造,所以我对人体的结构才会这么了解,即便是在运动过程中也能准确地定位穴道与经络,而我的求知欲也在那个时候得到了我人生中最大的满足感。” “这便是我一直隐瞒着你们的故事。” 王芸说完了,伸手摘下了面纱,露出她那绝美的脸庞,眼神则没有丝毫感情的扫过了景页几人,仿佛是在等着他们的宣判。 第99章 释然 “我是个亲手将自己老师开膛破肚的人,现在你们还想继续和我成为队友吗?” 此刻王芸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冷,但也因此染上了一丝秀气淡雅的气质,若是在平时,白炼绝对会趁机好好欣赏一番,甚至还会调笑几句。 但现在,面对王芸讲述的过去,白炼只觉得眼前之人的美貌竟有几分森然的意味,心中那几分轻薄之意也随之荡然无存。 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滞,每个人在听完王芸的故事之后,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特别是景页与白炼,他们二人是亲身经历过那场瘟疫的,自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可他们二人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场瘟疫表面之下还潜藏着这么多的事情。 这时,白炼似乎是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 “那场瘟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吴夫子了,有人说他是无力救治,跑到别处躲瘟疫去了,也有人说他是被感染了瘟疫,死了,后来突然出现了一个匿名大夫,他写下了一个药方彻底解决了这次瘟疫,拯救了长安城的所有百姓,但……没人知道他是谁。” 景页盯着火堆中燃烧着的荆棘,从他脸上略显沉重的表情中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只见他有些犹豫的说道:“所以,那个匿名的大夫是你?而吴夫子也早已经去世了?” 王芸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景页,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整个过程中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依旧是那样平静,但美眸之中满是水雾,将她内心的痛苦展露了出来。 一旁沉默着的约翰神父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十字架,放在嘴唇上轻吻了一下,接着伸向了王芸的方向安慰道: “王小姐,我很同情你的过去,我希望你的老师能在天堂里安眠,也希望神能庇佑你的过去,使它溶解在你的心里,让你释怀。” 王芸一愣,原本一直波澜不惊的她此刻却表现的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在她的设想里,景页几人在得知自己亲手解剖过活人,并且还是自己的老师的时候,会开始变得抵触自己,甚至是厌恶自己。 她转头看向了约翰神父,却发现对方正满脸悲悯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只有心疼,似乎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 “我困了,要睡觉,今天宰了个巨人又宰了个怪胎,累死了,明天咱们还得往深处去走呢。” 这时候白炼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的说着,仿佛这个故事除去给了他一些震惊以外,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即便是对王芸的态度也没有任何变化,如同每一个睡前故事一般,听了就没了。 接着这家伙有些轻佻的吹了吹手指,露出了一个流里流气的笑容看着王芸说道: “不过睡前能看到一个美人,想来今晚做的梦也会很不错呢~” 随即躺下翻身,用背对着一脸诧异的王芸。 这时,林子里起了一阵微风,将王芸手里的面纱吹到了半空中,就在飞过景页身侧的时候被对方一把抓住。 景页拿着面纱,起身走到了王芸身边递了过去说道: “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愿意面对的过去,它会深埋在我们心底一辈子,宛如荆棘一般不断提醒着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我想它的意义便是在此,我们不该因为过去而被束缚住未来,而是要在未来之中避免过去的再一次重现。” 说到这,景页瞥了一眼呼吸已经渐渐平稳的白炼,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 “我作为队长,所以我必须杜绝有任何威胁到小队未来的可能,所以我并不是要故意展露你内心的伤疤,希望你能理解我。” 王芸听了景页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了面纱问道: “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害怕我吗?我可是亲手解剖了活人啊!而且我并不会感到恐惧,甚至会觉得满足和兴奋啊!你们不觉得我是个疯子吗?” 景页能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到对方对自己三人的行为极其的不理解,甚至能从中感受到一丝急切的意味,就好像自己三人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一般。 “王小姐,”约翰神父这时候开口了,只见他将十字架收起,满脸心疼的说道: “我们没有人觉得你是疯子,我们只觉得你背负的太多了,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彻底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王芸显然没料到约翰神父会这么说,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冲破了,这么多年来,这些秘密一直被她藏在心灵深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一个人,相反在吴夫子的影响下,她只想更多地帮助别人。 一直以来,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是不能被常人接受的,如果被别人知晓了的话就会被当成疯子一样对待,所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将最真实的自己隐藏了起来。 可眼前的这几人却并不在意这些。 王芸低下了头,眼中的泪水还是慢慢的流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此刻究竟是什么感受,喜悦?感动?还是庆幸?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或许一切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自己当初决定跟景页几人一起离京的选择似乎也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给。” 景页递过来一片手帕,语气有些戏谑的说道:“这么好看的姑娘,哭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着还朝约翰神父示意了一下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大唐美人的梨花带雨。”弄得约翰神父老脸一红,连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而王芸则翻了个白眼,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接过了手帕擦拭起来,景页顺势在一旁坐了下来,眼神盯着火堆缓缓开口道: “在这个已经逐渐变得扭曲疯狂的世界,谁又能保证自己会一直理智呢?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理智就不会欺骗自己呢?所以不要再去纠结那些所谓眼光、常理之类的东西了,那些是给正常人准备的,而我们,” 说着景页用手依次指了指自己跟白炼还有约翰神父,接着用一种淡然的语气说道: “我们正在步入疯狂。”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即便是已经躺在地上睡觉的白炼此刻也睁开了眼睛,深深地注视着远处的黑暗。 “咳咳,那个,景先生,我得提醒你,你现在的样子很可怕,我很担心你的精神状态啊!” 这时约翰神父突然出言打破了沉默,同时用一种非常担忧的眼神看着景页,似乎下一秒就想拿出自己的圣经去把他纠正过来了。 “......噗。” 似乎是躺在地上装睡的白炼这时候听到神父的话憋不住笑了,一不小心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同时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似乎忍的很辛苦。 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顿时被化解了,景页则有些恼羞成怒地对着地上的白炼踹了一脚吼道:“笑个屁!睡觉老实点!” 挨了一脚的白炼转过头幽怨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把头转了回去,嘴里还嘟囔着说道:“看到你吃瘪的样子谁能别的住笑嘛……” 景页无语,一旁的王芸竟然也低声笑了起来,秀丽的脸庞一时间竟让月光都有些黯然失色,引得约翰神父忍不住侧目欣赏。 “算了,”景页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睡觉!明天还得拼命呢。” 接着跟白炼一样,就着火堆旁便席地而躺,闭上眼睛便开始休息起来。 “王小姐,你先睡吧,我想阅读一会圣言,再做个祷告再睡。” 这时约翰神父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那本厚厚的圣经,开始虔诚的翻阅了起来,同时嘴巴也低声细读着。 王芸点了点头,便同样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躺下,眼睛最后看了一眼景页三人,心情从未有过的平静与舒适,接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同时心里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或许,今晚会有个不错的美梦呢?” 当景页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说起来也是难得,自从接触到了这个诡异的世界之后,景页就经常做噩梦,不是梦见奇怪的生物便是梦见自己去到了一个充满危险未知的地方。 虽说以他的心性对于这些噩梦,虽然不至于因此发疯,但时间长了多少还是会影响到他白天时的精神状态的。 而昨晚,他竟然睡得很安稳,长期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稍微的缓解,最让他感到些许愉悦的是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白炼那张贱兮兮的脸。 起身环顾四周,发现约翰神父此刻正在做晨间祷告,而王芸则是在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飞针与丹药,至于白炼,依旧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不过幸好没再打鼾,不让景页这个早晨可就被毁了。 “醒了?睡得如何?” 王芸见景页刚醒,递来了一颗丹药,此刻的她重新戴上了面纱,不同的是,景页能明显感受到对方气质上跟之前有所不同了。 景页晃了晃脑袋,自己的脑子因为刚睡醒所以还有些迷糊,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接过了丹药丢到了口中,同时笑着说道: “睡得很好,感觉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这时景页口中的丹药散发出一股清香,同时使他的口中逐渐生津,很快便将晨起口中的浊气祛除的一干二净,引得景页一阵称奇。 王芸见状笑了笑解释道: “这是我自己研制的清口丹,待会喝点水漱漱口便能免去洗漱了。” “果然队伍里有个懂丹药的大夫真的是会方便很多啊!”景页不仅感叹了一句。 此时约翰神父做完了晨间祷告,走到了白炼身边,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轻声说道: “白先生!白先生!该醒醒了!咱们得去找第五祭司了!” 第100章 人树 “嗯……” 白炼睡眼朦胧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个披散着金色头发且浓眉大眼的脸正紧紧地凑在自己眼前,顿时愣了三秒,接着面无表情的伸手按住了这张脸推远,同时打着哈欠坐了起来。 “我们现在出发吗?洋和尚,你那酒还有多少,给我来点醒醒神。” 白炼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单手从约翰神父的口袋里找酒,他现在只感觉这一觉睡得是极为舒服,昨日消耗的精气神全部恢复了。 营地中央的火堆此刻已经熄灭了,正升起缕缕青烟,王芸走了过去用脚将其彻底踩灭之后,便督促着白炼加快速度收拾东西。 不一会,几人重新整装待发,不过和前一天不同的是,几人的气势似乎变了许多,眉宇之间似乎都有了些自信。 伴随着几人逐渐深入,路边的景色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原本木屋处的空地随着深入的程度开始逐渐收缩,在众人眼里就好像那些扭曲畸形,长着各色各样恶心蘑菇的树开始向众人重新逼近,无形之中给四人带来了异样的压迫感。 同时四人中的王芸还发现,越往里走,这些树木也好,蘑菇也好,甚至就连树下的荆棘丛也好,所有的东西都渐渐开始携带着“人”的元素,且越往里走,这种元素所呈现的感觉就越强烈,于是警觉的她立刻将这个发现告知了众人。 “什么是人的元素啊?” 在听到了王芸的提醒之后,白炼首先开口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王芸眼神凝重,抬手指了指一棵树问道: “白炼,你看那棵树,有没有觉得它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 白炼转头看去,看了半天才发现,这棵树的姿势很像一个人正伸展着双手向前扑的姿势,但他并没有觉得稀奇,毕竟在这个蘑菇森林之中,每棵树都显得格外怪异,像人也不是什么怪事。 见白炼似乎并不觉得什么,王芸又指了指长在那棵树的树根处的蘑菇问道: “你在看那株蘑菇,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的地方?” 于是白炼的目光顺着王芸手指的方向逐渐往下移,停留在了一株伞盖泛红,上面还有白色圆形斑点的蘑菇上,起初白炼依旧是没看出来什么,不过这次没过太久,他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这株蘑菇上的斑点如果稍微移动一两分的话,所组成的图案便是一张正张大嘴巴在狰狞呐喊着的脸,让人不禁后背发凉。 看到这,白炼似乎是明白了一些王芸口中所谓的“人”的元素是什么了,于是不用她再多说,目光便移到了树下那株荆棘丛的身上,同样也没用太长时间,便发现这荆棘丛也有着相似人的地方。 “嘶……” 这下不光是白炼,景页与约翰神父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如果我们走到最深处……这些树会是什么样子的?” 此刻约翰神父内心的恐惧逐渐蔓延了开来,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几乎是自言自语的问道。 为什么说他是自言自语?因为不用别人给出答案,每个人心中都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众人沉默了,他们不敢去触碰那所谓的答案,或者说他们每个人的心里还残留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万一是自己的错觉呢?万一是巧合呢?又或者仅仅是这一部分的树才会如此呢? 人类总是这样可笑,在面对恐怖事物的时候,总会幻想着是自己内心能接受的正常原因所导致的。 但很快,几人便来到了森林的最深处,这里的道路不再宽敞,而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直达一个被树木遮挡的入口。 而周围宛如炼狱般的景象直接无情的碾碎了他们心中的侥幸。 那是一棵棵摆出各种姿势的树木,正不断扭曲而又疯狂的如同人一般,或扑或跑,或走或追,朝着同一个方向逐渐延伸。 在四人眼里,他们已经分不清这些东西是树还是人了,这些树木拥有着黑褐色的树皮,同时又具备着人类的特征,部分树木的枝丫甚至像人类的手肘或关节一般,还能看到手指之类的部位。 而它们身上长着一株株怪异的蘑菇,不,或许应该叫做人脸更加合适,它们的花纹是那样的诡异,那样的骇人,如同一张张正在哀嚎或嘶吼的人脸一般,折磨着几人的理智。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往一个方向延伸,如果把这下树木当作人来看待的话,那便是它们正在往左边的方向奔跑……也可能是逃跑。 几人被夹在这般地狱中的环境之中,身体也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想要跟随它们的冲动,想要跟着它们一起跑。 眼前的场景冲击着几人的理智,就在这时,约翰神父呼吸变得极为急促,豆大的汗珠开始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恐惧吞噬着他的内心,使他不得不伸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十字架,就好像溺水的人握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渴求能带来一丝虚妄的安全感。 但他失望了,手中的十字架并没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约翰神父只感觉自己眼前有众多黑色皮肤的人围成了圈,不断的转动着,同时耳边还传来了各种不可名状的声音。 “它们……它们在嚎叫……天哪……天哪……它们在祭祀那位!我看见了!这是仪式!海里!天上!对!一定会是这样……” 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压垮了理智,约翰神父突然脸色癫狂的反复念着这几句话,引得旁边几人脸色大变。 “洋和尚!你怎么了!” “约翰神父!” 景页反应很快,察觉到了约翰神父异状之后第一时间伸手在口袋里摸索那块可以恢复人神智的石头。 然而还没等景页拿出来,此刻的约翰神父露出满脸疯狂的笑容,大张着嘴巴开始说着众人听不懂异邦话,整个人的身体开始有朝着树木延伸方向的奔跑的趋势。 一旁的白炼连忙伸手将他拦住,但是约翰神父那高大的身躯所蕴含的力量根本不是他能压制的,于是整个人几乎是被他拖着强行朝左边走去。 好在王芸眼疾手快,手拿着飞针直接扎进了约翰神父的几处穴道之中,将他定在原地,这才使得白炼停了下来。 但是从约翰神父额头暴起的青筋来看,他正在使出全力挣扎着,这让王芸也不确定封住对方的穴道能坚持多久。 终于,景页在这时找到了那块藏在包裹最底层的石头,一把将其拿了出来之后直接拉开了约翰神父的衣服,紧贴着他的皮肤按了上去。 就在按上去的一霎那,约翰神父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了,不再挣扎,眼神中的疯狂也逐渐平静了下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显得有些木讷。 王芸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但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尝试着拔下了飞针,恢复了他的行动。 飞针刚拔下来,约翰神父整个身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直接倒在了地上,幸好白炼一把将对方扶住,这才不致于让对方的脸直接磕在地上。 “洋和尚!你怎么样了?” 见约翰神父一直保持着这副样子,白炼充满担忧的问道。 约翰神父似乎回过了一些神,嘴里喃喃低语道: “我看见了好多人,好多黑色的人,它们在围着一个东西转圈,它们在举行着一个恐怖的仪式,上帝保佑,它们绝对是在召唤恶魔!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恶魔!” 众人听着约翰神父这几乎是疯言疯语般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每个人的内心都很沉重,这还没见到第五祭司本人呢,队伍里就有个人差点成了疯子,这让众人的信心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不同于另外两人单纯的信心受挫,景页似乎从约翰神父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东西,仪式……转圈……像人的树……再结合当初在鹰巢中对着树林中心处的远眺。 “难不成眼前的树林便是一种邪教仪式?” 景页不确定自己的这个想法是否是正确的。 这时候约翰神父似乎是恢复了过来,拍了拍一直扶着自己的白炼的手,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接着将贴在自己胸口处的石头交还给了景页,满脸苦笑着地说道: “谢谢你的石头,景先生,我感觉好多了,原本那种坠入深渊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这块石头太神奇了,一定是上帝的恩赐。” 接着他又自嘲般地笑了笑说道: “真是难堪啊,没想到唯一拥有神明信仰庇佑的我,在这些东西面前竟然如此脆弱,看来是我对主的信仰还不够坚定,等时候我得苦修一阵子了。” 景页听罢摆了摆手安慰道: “这跟你的信仰坚不坚定没有任何关系,这地方太过古怪,我刚刚也差点崩溃了,或许只是运气比较好才勉强保持理智。” 将石头重新放回包裹里之后,几人重新商量了一下,现在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退是不可能的,只能通过那个入口进去,所以为了以防出现意外,还是决定让约翰神父打头阵,因为他刚刚被景页的石头修复过神智,再遇见一些让人无法接受的东西多少都有些适应能力。 随着约翰神父拨开了入口处的荆棘,一步踏了进去,紧接着便是白炼,轮到景页的时候,刚刚拨开荆棘,一只脚还没踏进去的时候,便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花香与药草香扑面而来。 第101章 桃源 扑面而来的草药香味与花香将景页原本紧张的思绪蓦地一缓,待到他完全走进去之后,眼前的场景彻底颠覆了他对蘑菇森林的认知。 仿佛是置身于了另一个世界之中,周围四处都是青草绿树,即便是用鸟语花香这个词来形容这里的景色也绝不为过,除去身后的入口处的空隙,四周都被极高的树木紧密围住,宛如木桶一般。 这里的一切都与外面那些扭曲畸形的各种病态事物格格不入,这里的树木是正常的棕色树皮,没有怪异的形状,也没有长满各种蘑菇,一棵棵都是极为挺拔的直冲蓝天,碧绿的树叶彰显着它们旺盛的生命力。 甚至有几棵树上还有鸟窝,里面传来了一阵雏鸟的鸣叫声。 白炼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脚边的一朵娇嫩的小花,又使劲吸了吸鼻子,细细地嗅着空气中充满自然意味的香气,不禁有些发愣,开口朝着身边的约翰神父问道: “洋和尚,你能看见闻见这些东西吗?我是不是中了邪教的什么邪法了,眼前的这些是幻觉吗?” 约翰神父此刻也瞪大了自己的蓝色眼眸,他不断环顾四周,一遍又一遍确认着周围的真实性,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道: “上帝啊……这……这里简直就是主创造的伊甸园啊,可是外面那些……和这里……” 约翰神父说到这的时候便卡壳了,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反差感。 就在这时,走在队伍最后的王芸也从入口处钻了进来,看到了眼前这场景,同样也被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但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并没有像其他三人一样只是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只见她左右四处看了看,瞅准了一株长在草地里的几株黄花,走过去便开始顺着根茎往下挖,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一般。 其他几人见状连忙围了上去,景页更是将武器放在地上,帮忙刨土,一边刨还一边问: “是发现什么了吗?” 王芸摇了摇头,手里的动作并未停下,但还是开口解释道:“我担心这是幻觉,所以想验证一下……啊!找到了!” 说着王芸将这株黄花的根茎处的泥土全部拨开,露出了一个块状的黄色东西,只见她小心翼翼地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上面连系的根须一一切断,将其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 一旁的白炼完全看不懂此刻王芸在做什么,不明白挖出这个对于验证周围环境是否是幻觉有什么意义。 王芸并没有答话,只是用匕首轻轻在这个块状物上面把泥土连带着外面的表皮都刮开了一层,露出里面黄色的内部和渗出来一点白色的汁液。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王芸将其快速的凑近嘴边,拉下了面纱轻轻的用舌头舔了舔。 “……” 也不知众人是被王芸突然露出来的容貌所吸引还是被她这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此刻景页几人无一例外地保持着沉默,等待她的解释。 见众人都愣愣地盯着自己,王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景页说道: “这里应该不是幻觉形成的,这个叫菊芋,是味药材,可以把它捣烂敷在接触毒物导致的肿毒之处,有很好的效果,而且还能切碎跟大米一起熬成粥,是个很好的食疗的药材,如果是幻觉的话,是没办法将药材的味道也一并模拟出来的。” 景页接了过去,也学着王芸刚刚的样子,在这玩意破皮处舔了一下,只感觉汁液微甘,却极有刺激性,如同生姜一般,这才明白了过来。 “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这简直比皇宫的园林还要秀美啊!” 白炼再次环顾四周,发出了一阵不可置信的唏嘘,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王芸,又看向景页,眼神有些不对劲。 景页被白炼奇怪的目光看的背后一阵发毛,于是开口问道: “干嘛?你这是什么眼神?” 白炼则是露出了一脸坏笑的样子低声反问道: “你俩刚刚是不是舔的一个地方?” 语气中充满了揶揄,虽说声音已经故意放低了,但是在场的就这几人,离的也近,怎么可能听不见,所以与其说这家伙是防止让王芸听见,倒不如说是故意引起王芸的好奇心,让她仔细听。 “你这家伙!”景页连忙一把白炼的嘴捂上,接着转头看王芸的反应,只见她此刻眼神躲闪,虽然不知道表情如何,但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已经彰显出了她此刻慌乱的内心。 “咳咳。” 为了缓解尴尬,景页干咳了两下接着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说道: “咱们得加快速度往里走了,既然这里不是幻觉,都是真实的,也就不需要面罩之类的东西了。” 说着代替摘下了脸上原本预防蘑菇孢子的面罩,露出了整个面孔,同时贴在白炼耳边小声说道: “你要是再敢乱说话我就掐死你!” 白炼则是依旧“嘿嘿”乱笑,同时也扯下了自己面罩说道:“我来开路”,接着挣脱了景页的束缚,走到了队伍最前端,引得景页无奈地摇了摇头。 众人顺着唯一的土路往里走了没多久,便看见这条土路逐渐宽广了起来,分别向两边延伸就如同刚进入外面那片坟地一般,只不过这回并没有坟包,取而代之是各种奇花异草,才这会儿工夫,王芸便已经辨识出来不下数十种的草药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王芸也从中发现出了不寻常的东西,眉头微微皱起。 一旁的景页注意到了王芸的表情,便询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我们一路走来,路上所见的草药不下数十种,这些草药按药性来说各不相同,相应所需要的生长环境也各不相同,但这里似乎没有这种限制,不管是什么草药都可以在这里生长,没有喜阴喜阳之说,就很奇怪。” 王芸把困惑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白炼听见了却不以为然,只见他回过头说道: “我是觉得,只要跟邪教沾边的玩意,都不能以常理来看待,就好比人走在水里,与其逆水往上不如顺水而下,或许这样反而更容易理解一些问题。” 景页听罢有些讶异地看着白炼说道: “白炼你可以呀,这种道理都被你悟出来了,是不是昨天挨了我一脚开智了?” “嘿嘿嘿,小爷我一向都……诶,你骂谁傻呢!当心小爷给你一枪!” 就在二人互相吵闹之际,约翰神父此刻开口打断了两人,只见他使劲的耸了耸鼻子,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景先生,白先生,你们先别吵,快仔细问问这空气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约翰神父一边说着,一边加大了吸气的力度,仿佛要仔细分辨一下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白炼也学着约翰神父的样子使劲闻了闻,皱着眉说道: “嘶,好像在这些草药香味和花香之中,还隐隐约约地夹杂着一股……呃……肉汤的味道?” 最后的几个字从他的嘴巴里蹦出来的时候,景页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底气不足,很显然他也不确定。 但是约翰神父听了白炼的话,却连忙快速点头,表示自己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景页此刻有些疑惑,因为他此刻除了花香与草药香什么也没闻到,于是他也使劲吸了吸鼻子,却仍然没闻到任何跟肉汤沾边的味道。 这时候王芸走到景页身边,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我也闻见了,但是看你的表情,似乎你没闻见?” 景页点了点头,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当初在望山村的时候,林爷爷曾经给几人煮过一锅乱炖,那汤里放了各种蘑菇与蔬菜以及面食,味道极其鲜美,在场的除了景页,其他几人都吃过,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于是景页便把这个猜测说了出来,白炼几人听了之后仔细的回味了一下当初吃乱炖的味道,发现是惊人的相似。 “嘶,难不成那第五祭司也在用那鬼头菇煮汤?” 白炼半信半疑的问道,在他看来这邪教之人若不是茹毛饮血,便是吃各种奇怪的东西,怎么可能吃的这么正常。 一旁的王芸却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 “很有可能,别忘了咱们在手记里看到的,这第五祭司经常用药材做药膳,这很有可能就是从她那传出来的,咱们只要顺着这味道,应该就能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其他三人听罢也觉得言之有理,于是开始顺着这香味慢慢往前摸索,很快来到了一处像是院子的地方。 众人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一处院子,里面坐落着与外面极其相似的一间木屋,此刻正从里面飘出袅袅炊烟,其中浓烈的香味不断的撩拨着白炼几人那名为口欲的心弦。 即便没有吃过那锅乱炖的景页,也忍不住被那香味勾引着咽了咽口水。 闻着这味道,他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侧头一看,发现白炼几人情况更加严重,即便矜持如王芸,此刻也正痴痴傻傻地看着那木屋,甚至从她那面纱下低落了几滴口水,可见这味道惊人的诱惑力。 景页心道不好,连忙对着身边几人的肩膀一人拍了一下,同时掏出了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了一粒鸣雷丹,分别在几人鼻下擦了擦,几人随即各自打了一个喷嚏,纷纷回过了神。 第102章 院子 “阿嚏!” 白炼被鸣雷丹那刺激的味道冲的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猛然打出了一个喷嚏,这才回过了神,手忙脚乱的拉起面巾捂住口鼻,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 “妈的,这玩意太香了,咱们要是不捂住口鼻的话,肯定会被这味道迷得失去心智的!到时候还怎么揍那个第五祭司啊!” 其他几人在打完喷嚏之后,也纷纷学着白炼的样子,用各自东西捂住了口鼻,即便是景页也不例外,毕竟这第五祭司善用草药,精通药理,指不定会有什么有毒的气体之类的东西呢。 众人在确保不会再闻到那股怪异的香味之后,开始悄悄地朝着那木屋摸了过去,很快便来到了院子旁边。 院子的外墙是用一种奇怪的黄泥塑成的,远看只觉得像是在不断蠕动,如同活物一般,但走近一瞧却看不出什么异常的地方,只看见上面布满了各自怪异的文字与花纹,显得富有神秘色彩。 “洋和尚,这些玩意你看得懂吗?” 白炼觉得这些文字有些像异邦字,于是转头问约翰神父,希望他能看出点什么,然而他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白炼只得失望的撇了撇嘴。 “这黄泥怎么好像还是湿的?而且这花纹我好像在哪看到过……” 景页只觉得这些花纹给自己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但这种感觉除了熟悉,还让人有一种来自本能的厌恶感。 突然,景页想了起来,这些花纹跟长安城外那处密林中,山洞里的壁画极其相似,都有类似于海浪的标志,也有那种怪异的章鱼头的印记。 这时,一个想法忽然出现在了他脑子里:在远处的时候觉得这墙在不断蠕动,是不是因为这些海浪的花纹的关系? 突然出现的想法使得景页对这面墙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但眼下没有办法将其验证,这让他有些无奈。 接着他好奇的用手上去摸了摸,只感觉手触之处传来了一阵湿冷黏滑的触觉,将手拿开,手摸到的那一块黄泥直接被他用手带了起来一小部分,黏在手上显得极为恶心。 但神奇的是,因为景页触碰导致被抹掉的一小片文字在他的手拿开之后再次在泥墙上浮现了出来。 “呃,这玩意像我前两天肚子不舒服的时候拉的……” 白炼看着景页手上黏糊糊的黄泥,忍不住想吐槽这一句,可被景页一瞪眼,只好硬生生的止住,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眼神飘忽的看向别的地方。 景页并没有在白炼身上多做纠缠,将手在草地上使劲擦了擦,蹭去了黄泥之后疑惑的说道: “我在京城也算是经常听说一些奇闻异事的人了,可也从没听谁说过世间有这种黄泥,能塑形,却能保持这种湿润的状态,而且表面所刻下来的东西还不会因为触碰被毁坏。”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景页也没看出来用的是什么,其他几人自然也纷纷摇头,唯独王芸迟疑的问道: “或许,这不是黄泥?” “那还能是什么?”白炼疑惑地反问。 王芸摇了摇头,有些犹豫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只是感觉它不是黄泥,但具体是什么我们还是不要去探究了,总觉得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王芸说的有理,看样子大家都察觉到了这作为院墙的黄泥似乎有着让人不安的特质。 “那咱们跳过去吧!反正这黄泥墙也不高。” 说着白炼一个跃起,便跳了进去,紧接着便是王芸与景页,可一旁的约翰神父此刻有些犯难了,因为他不会轻功,在其他三人眼里不高的院墙对于他来说,想要在不触碰的前提下跳过去,还是有些难度的。 “神父!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快跳过来!” 见约翰神父迟迟没有动作,景页赶紧回头催促他,让他快点过来,他担心自己这几人在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被屋子里的第五祭司发现,不过这点其实他多虑了,如果第五祭司真的在屋子里,就凭几人刚刚打的喷嚏就已经被发现了。 约翰左右四顾,想找个可以踮脚的东西,却一无所获,看着景页几人有些催促的目光,他内心也极为焦急。 于是,约翰神父咬了咬牙,用手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同时在心中低声说了句“愿主保佑!”,接着向后退了几步,与院墙拉开了距离,随即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在接近院墙的时候,猛然一跳,高大的身躯直接腾空而起。 就在众人以为约翰神父可以跳过院墙的时候,没想到他的脚不小心勾住了黄泥墙的墙头,原本向上腾飞趋势的身体立刻因为脚被绊倒变成向前扑去。 “砰!” 只见约翰神父重重的摔倒在地,脚上连带着一大块院墙上的黄泥,让墙头都缺了一块。 如此大的动静,让景页几人顿时感到危机骤显,立刻准备好应对各自状况并与之殊死搏斗的准备。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寂静无声,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好像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恐怖的异变一般,即便是摔倒在地的约翰神父此刻也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自己的某个举动再次引发未知的事情发生。 可等了好半天,除去从木屋中传出的炖煮东西的声音,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呼。” 见院子与木屋之中迟迟没有动静,景页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将约翰神父拉起,有些庆幸的说道: “看样子第五祭司不在家,算咱们走运。” 白炼也是抹了抹自己额头渗出的冷汗,他刚刚也以为要拼命了,结果是虚惊一场,于是笑道: “看样子洋和尚轻功不行啊,之后还得我来调教调教,让他见识一下大唐的轻功有多神奇!” 众人互相检查了一下四周,发现院子中圈出了一大片地,用来种上了各种草药,而且都是极为名贵稀有的草药,比如人参,灵芝之类的。 王芸四处看了一下,就已经被惊讶的说不出话了,一旁景页虽然不懂草药,但是就凭刚刚看到的一颗足有成年人两只拳头大小的灵芝来说,这里的草药年份未免也太过夸张了。 “别管这些草药了,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别忘了柳家兄妹的父母还等着我们救出去呢,到时候咱们可以埋伏在屋子里,给第五祭司打个措手不及!再逼问他们的下落!” 白炼显然对这些草药没什么概念,也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解决掉第五祭司才是要紧事。 “确实,咱们还是先进屋子吧。” 其他几人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于是白炼率先走到门前,用力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剩下三人也随之鱼贯而入。 “咕嘟咕嘟咕嘟……” 刚一进屋子,众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摆在屋子中央,黑紫色材质的大锅,里面翻滚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与骨头,还有一些药材与蘑菇,或许是离的太近了,即便是蒙着口鼻,景页几人似乎依旧能闻到一些让人陶醉的香味,好在不是那么强烈了。 “说真的,如果咱们没把口鼻捂住,走到这的话,说不定会因为这锅里的香味自己跳进去。” 白炼心有余悸地看着这口锅,虽然心中恐惧,但依旧是咽了咽口水说道。 景页环顾四周,发现这屋里的布局跟外面的那个木屋是一样的,靠墙的书架、柜子,以及中间的这口怪异的大锅,唯一不同的就是此刻这口大锅正不断熬煮着食材。 “诶,你们看!这锅煮东西怎么不用火的?”约翰神父注意到了这锅的奇异之处,连忙指给了众人看。 白炼好奇的凑了上去查看,发现锅下面确实是空的,没有燃烧的柴火堆砌,只有一些刻痕在不断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真的欸!” 奇异的现象让众人对这口大锅多了几分好奇心。 “这邪教真的是啥玩意都有,你别说有些东西还挺神奇,呃,王芸你怎么了?” 白炼正用一边枪尖轻轻戳着那些发光的刻痕一边说着,转头一看,发现王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锅里,美眸中的神情极为恐惧与惊骇。 景页与约翰神父听见白炼的话,纷纷侧头看了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锅里翻腾的东西,却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 还未等他俩发问,白炼站起了身也好奇的凑近锅边朝里看去,正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巧合还什么,刚好锅里翻腾的汤汁带起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表面被高温炖煮的有些稀烂,但是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人的死前痛苦扭曲的五官,这分明是一颗人头! “我靠!” 白炼刚凑近锅边便被浮起来的人头直接怼脸,吓得大叫一声,猛然往后仰去,好在他的平衡不错,往后踉跄了几步便止住了身体倒下的趋势。 但也就在他最后一步稳住身形的时候,脚下用力有些过猛,竟然将一块木板踩的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这声音跟白炼倒退时前面几步发出的声音截然不同。 “嗯?” 第103章 广场 “嗯?” 一旁的景页听出来了这声音的不对劲,但锅里的东西太过让人惊骇,让他不得不暂时将这些放到一边。 “妈的!这锅里怎么会有个死人头啊!吓死小爷了!王芸你也真是的,看出来了干嘛不早说!” 被吓了一跳的白炼一边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胸膛,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一边不满的对着王芸埋怨着。 王芸此刻也有些慌张,眼神里含着歉意不断对着白炼道歉,同时解释着自己也没想到这第五祭司居然会直接生烹活人,自己一开始也以为锅里的肉是别的动物的肉,直到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才愣住了,没及时提醒其他人。 约翰神父此刻也是一脸震惊,看着锅里的飘动翻滚着的人头,有些怜悯的说道: “愿你们能得到安息,主会保佑你们的。” 众人虽然被锅里的人头与人肉吓了一跳,好在这个意外并没有带来其他的问题,于是景页便走到白炼刚刚踩过的地方,开始挨个敲击这些木制地板。 “砰砰。”“砰砰。”“咚咚。” 没几下景页便找到了那块木板,面露喜色的将其掀开,同时还说到: “我刚进屋就察觉到了这屋子里没有关人的地方,想必肯定是有个类似于专门囚禁人的地下室,看来肯定是这里了,还得多亏了白炼,不然想找到这地方肯定得花费一番工夫。”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一个足有一人多宽的木板被景页用力的掀了起来,霎时一个幽深黑暗向下延伸的通道展露在众人眼前。 就在入口刚被打开的时候,一阵清凉的风裹挟着丝丝泥土的味道从中吹了出来,将几人的头发吹的微微摆动,但这也证明了里面是通风的,不会有窒息的威胁。 众人用好奇的目光试图看清通道尽头有什么东西,可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在多次尝试无果之后只得作罢。 “怎么说?咱们要下去吗?” 白炼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见,却被里面低矮的环境弄得有些心里不舒服。 王芸伸手摸了摸通道两边的石壁,只觉得触手处光滑无比,却有微微的凸起感,好像原本是有些花纹在上面的,但被什么东西不断摩擦,日子久了就被磨平了。 “看样子这里经常有人走动,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哪里很奇怪?” “你看,”说着王芸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道: “这通道虽然有些低矮狭小,仅容一人微微弯腰才能通过,但也没有过于拥挤,想要到达让这石壁上的花纹都被磨平的程度,必须得有大量的人长年累月的进出这通道,不断地摩擦碰蹭石壁才有可能造成现在这副样子。” 一旁的白炼挠了挠头不太明白王芸话里的意思,只见他也伸手摸了摸通道两侧的石壁,并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于是开口问道: “所以呢?那个第五祭司时不时就抓村民跟经过望山村的行商旅人进森林,如果都是被带到这里面去了,那完全有可能把这石壁磨成这样呀,哎呀要我说,咱们别疑神疑鬼了,赶紧下去看看柳家兄妹的父母还在不在里面吧。” 王芸紧皱眉头,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白炼所说的话也确实有点道理,只好赞同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景页也是如此。 于是景页从包裹里拿出了之前在森林外围用来照明的南珠,率先走进了低矮的通道之中,接着便是王芸、白炼,约翰神父体型高大,只能躬着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这通道黑暗狭窄,景页的南珠所散发出的光芒也不过照出去几丈远,深处的黑暗配合着地形,依旧给众人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使得四人周围的气氛都有些压抑。 同时幽蓝的光芒映射在通道两侧模糊不清的花纹上,随着几人前进的动作显得有些忽隐忽现,景页紧盯着两边不断往后倒退的花纹,有那么一瞬间差点以为这些花纹要和活物一般从通道两侧跳下来,好在身后的王芸及时拍了拍他,这才让他没有因为失神而跌倒。 也不知道是为了缓解尴尬还是为了能打消一点这压抑的气氛,景页用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子之后说道: “说真的,咱们之后或许得抓几个旧日信徒,然后从他们身上逼问出关于一些常见的邪教壁画或者说那种怪异的文字的含义,不然的话咱们始终对他们一无所知啊。” 其他人似乎也感觉一直这样保持压抑的气氛闷头往前走不太好,于是就这个问题纷纷激烈的讨论了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王芸,只见她肯定的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你看这些花纹,有些似乎是海浪,有些似乎是天上的星辰,还有一些根本就是没办法形容的形状,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含义,但是看的久了会让人产生某些冲动,如果长期以往下去,我有预感,咱们会在这上面吃大亏。” “小爷我肯定是不反对,但是这种学习的活还是交给你俩吧,我这脑子还是算了,到时候负责帮你俩抓旧日信徒就行了。” “我记得景先生是有本什么都知道的书吧?为什么不用那本书查一查呢?” 约翰神父刚问完,还没等景页答话,白炼倒是率先开口插嘴吐槽道: “哇,洋和尚你怎么比我还笨,如果不是怕这些壁画和文字涉及到某些恐怖未知的东西,小爷我早就捧着那本破书给咱们大声朗诵了。” 其实这些是景页前几日就跟他闲聊的时候就随口提到的,不过他才不会在意这些,只想趁机打击一下约翰神父。 “身为主的子民不需要了解那么多,主会让我们知道我们该知道的事情的,剩下的只需要按照主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约翰神父并没有因为白炼的话生气,反而是极为虔诚认真的回答着。 “行了行了,别吵,王芸,你估算一下咱们现在大概走了多远了?怎么走到现在都还是这通道,没什么变化啊。” 景页出言制止了二人,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王芸则是微一沉吟,便开口答道:“按照我们的速度和已经走了的时间来看,我们应该还在蘑菇森林的最内围,而且咱们并没有向下走很深,所以咱们头顶的不远处应该是一片草地和各种草药。” “嗯……真不知道这通道尽头处会有什么。” 也就在这时,景页眼前那段被南珠幽蓝色光亮照耀着的通道突然以一种截断式的方式向四周延伸,变得极为开阔起来,这不禁让他心中一喜,连忙加快了脚步。 很快,四人一个接一个从通道中钻了出来,来到了一个似乎是人为修建的广场的地方。 这广场非常奇特,四周立着与人一般高的各种植物的雕像,有花草的,也有蘑菇的,且每一个雕像似乎都散发着怪异的意味,原因可能是因为这些原本为“静”的植物雕像的姿态被人用玄妙的雕刻手法塑造的极具有“动”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开始扭动一般,让人看着觉得非常不舒服。 但这些还不是这个广场最奇特的地方,最让众人觉得奇特的地方在于这建成广场的地板正在以某种不可知的明暗节奏散发着绿色光亮,亮的程度足以使景页收起南珠也能看清周围。 于是景页便借着这大范围的光亮观察起四周的情况来,不一会便发现众人此刻所处的地下空间极大,在光亮所能照射的范围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地方,只不过因为太过黑暗,景页看不见那些黑暗中藏着什么。 一旁的白炼本想趁现在用力伸个懒腰,以缓解长时间在通道里弯腰所带来的劳累,但是一看到自己身边就有个似乎是藤曼植物的雕像,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他也没闲着,慢慢地走了过去,先是试探着用枪戳了戳那雕像,在确认没有异常之后,这才走到近前仔细观瞧起来,同时嘴中还不断啧啧有声,仿佛在欣赏一样。 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连忙回头招呼几人道: “诶,你们快来看,这上面好像有字!” 其他三人闻讯连忙围了上去,只见白炼正指着雕像底部篆刻的一行小字示意众人看,可在仔细查看之后,景页与王芸却大失所望,只因为这些小字不是汉字,而是一些难以捉摸的笔画。 但一旁的约翰神父却瞪大了双眼,只见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用手摸了摸这些刻痕,喃喃说道:“这上面说……连接桥梁?” “我靠!洋和尚你居然认识黑巫教的字吗?连接桥梁?啥意思?”白炼一脸惊讶的看向约翰神父问道,可后者却摇了摇头解释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黑巫教的那种文字,这些文字是在异邦的一个古老国家的文字,我也是在以前参加十字军征讨那个国家的时候才学过一些基础的。” 王芸这时提醒到:“不是还有其他的雕像吗?快去看看那些上面有没有什么信息,都收集过来让神父看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挨个去查看其他的雕像,不一会便纷纷在上面发现了不同的语句,在纸上抄下来之后,重新聚到一起开始让约翰神父汇总翻译这些信息,想看看能不能拼凑出些什么。 “比古老还古老。”“但可以连接桥梁。”“献上血液。”“生命不断在其中回响。”“它们的思想。”“种子在萌发。”“回归本源。”“它在注视着。”“静即是动。” 第104章 桥梁 白炼看着纸上的这些短语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懂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放弃了思考,将这些东西交给景页与王芸去处理,自己则拿出了水壶,打算先喝一口缓解一下口渴的问题。 “神父,你确定你没翻译错吗?”王芸看着这些几乎是没有任何联系短语,皱眉问道。 约翰神父此刻也是苦恼不已,因为这些怪模怪样的字完全不是他所熟知的语言,当初也仅仅是为了方便沟通当地人才学了个大概,现在能勉强回忆并翻译出这些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翻译的正确率……最好还是别去深究这个问题比较好。 “唔……噗!我靠!咳咳咳……你们快看我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几人还在研究这些短语的时候,身后的白炼猛然将嘴里水全部喷了出去,接着一边咳嗽一边提醒众人注意自己这边。 听见白炼的动静,景页几人以为白炼出什么状况了,于是连忙回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副奇异的场景。 只见白炼手中的水壶明明是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壶口朝上,按理说这种情况下里面的水是不可能泼洒出去半分,可现在这水竟然潺潺地从壶口流出,笔直而又飞快的朝着天花板的方向飞去。 “咳咳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喝水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是在倒立着喝水一样,我直接被呛到了,就连刚刚我喷出来的水也飞到天上去了!” 此刻的白炼有些狼狈,本来他只想喝个水解渴,谁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弄得他现在脸上都是水,这些水还顺着他的脑袋往上慢慢汇聚朝着天花板上滴落。 如此诡异却有点奇幻的场景不禁让众人心中产生了一些惶惑,于是顺着这水流的方向,慢慢将目光移向上面,却发现了更加让人震惊的一幕。 一座布局与望山村一模一样的村子正稳稳的倒悬在离众人十几丈高的头顶上,无论其中的房屋位置,还是树木的位置一一对应当初景页几人去的望山村。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个望山村?还是悬在上面的?” 王芸看着白炼手中的水壶隐隐觉得不对,突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道: “不,不对,好像不是它悬在我们头顶,而是我们悬在它的头顶上!” 看出了一点端倪的她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在众人无比震惊的目光下拿出了一枚铜钱,高高抛起。 而这枚硬币在高高飞起来之后,便径直朝着那村子飞了过去,并没有像众人预料中的那样落下。 “这……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我们在天花板上,那我们应该是跟着这些水一样落下去呀!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而且我们进入通道并没有遇见奇怪的事情啊!” 白炼此刻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诧的张大了嘴巴,这些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光是他,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景页此刻的内心也是被一连串的疑问所占据了,但他能隐约感觉到,几人所面临的问题不会那么简单,隐藏在背后的东西至少远比进入森林核心处遇到的那些怪物要恐怖的多。 人总是会害怕未知的东西,亦或是异常的事情发生,但原因未知,就像现在的王芸,没有人比她更想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了,但了解的越多,新出现的问题就越多,内心的恐惧也就越多。 只见她轻咬嘴唇,有些犹豫的说道:“可能……可能跟这发光的地板或者那些雕像有关系。” “嗯……不管我们是不是真的站在天花板上,我想我们应该庆幸没有意外摔上去,或者那村子落下来,景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想办法进去那个村子吗?” 这时约翰神父一脸担忧的看着景页问道,他对于那个村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所以想先听听景页的意见。 而景页则是紧皱眉头回道: “这个村子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咱们头顶上,肯定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其中,肯定是要过去的,问题是咱们也不会飞,要怎么上去呢?” 这下几人又陷入了困境之中,就在既然一筹莫展之时,王芸突然想到了刚刚那些雕像下的短语,其中有一句“但可以链接桥梁。”,莫不是跟这有关系? 于是她连忙将纸上的短语再次看了一遍,心中渐渐浮出了一个想法,连忙将景页招呼到身边说道: “景页,你看这些短语,像不像在跟我们说些什么?” 景页紧皱着眉头,他在一开始看到这些短语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只是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过于离谱,便没有将其说出来,现在王芸主动提了出来,他自然是不再保留,将自己内心所想全部托出。 “我刚刚看到这些短语的时候,我就感觉它像是在告诉我们一个方法,一个可以从一个地方去往另一个地方的方法。” “没错,而且这个方法我觉得我应该是想到了。” 景页一脸惊讶地看着王芸,连忙问道:“什么方法?” “放血,你看,如果这些短语是真的在描述一个方法的话,不管如何,它是清晰的提到了让我们献上血液,所以我觉得或许放血可以让我们找到答案! 再加上这里时常会有村民或者过路商人被送进来,那些旧日信徒必然会按照这些雕塑上的短语去做的。” 景页微一沉吟,便开口问道: “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 这时一直在认真听的约翰神父听到这连忙站出来阻止王芸的这个想法,只见他面色有些急切且担忧的说道: “不行啊!王小姐!万一你们猜错了怎么办!而且那座村子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觉得很不对劲,咱们先别贸然过去,即便这方法是正确的,那也只有那些邪教的疯子才会这么做,我们必须想想其他的办法!” “我觉得洋和尚说的对,讲道理那群疯子干的事情咱们要是再干一边,那咱们跟那群疯子有啥区别。” 显然白炼也不支持王芸的做法。 但这时景页却站出来反驳道: “如果我们想完完全全的了解自己现在所面临的事情的真相,以及它再次发生的时候活下来,我们就必须得和那些疯子一样,去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因为他们是最了解这些的人!而他们活下来了!当然,如果你们有更好的办法那是求之不得的。” 此言一出,白炼与约翰神父顿时被说的有些哑口无言,他们其实也知道或许这就是解开当前问题的最佳方式,但是身为正常人,一时间很难去接受自己将要做那些疯子才会去做的事情。 但也正像景页所说的那样,目前能做的只有像那些邪教的疯狂教徒那样,按照雕塑上短语所说的献上血液,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将眼前的困局打破,或许吧。 王芸见白炼与约翰神父不再阻拦了,便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正要在手上划一刀的时候一旁的景页却将其拦住了,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景页,他刚才明明是支持自己的想法的,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然而只见景页对她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我虽然赞同你的想法,可没说让你来尝试,这种事情还是我来比较好,对于处理这种超出理解的诡异事情,我的经验比较丰富。” 接着二话不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匕首,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掌割破,鲜血顺着匕首的刀尖低落在有着明暗间隙,散发着绿色光芒的地上。 “你!” 等到景页做完这一切,王芸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绷带将景页的手缠上止血,但景页的反应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依然皱着眉,似乎是在感受着周围的变化。 直到王芸已经将景页的手包扎好之后,景页依旧站在原地,即便是他本人也没有感受到有任何变化。 白炼见状不禁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难不成那些短语在耍咱们?说什么献上血液就能连接桥梁,我看纯把咱们这行人当傻子耍着玩呢!” “是不是咱们漏掉了什么环节?”王芸也有些疑惑,按理说不该这样啊。 但景页并没有急躁,只是将自己的拇指抵在下嘴唇处,开始思考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地板上的绿色光芒再一次熄灭,紧接着再次亮起,然而,景页已经消失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剩下的三人顿时愣了一下,接着连忙四处寻找景页的踪迹。 “景页!你去哪了!你人呢!” “景先生!” “景页!” 三个人的呼喊声不断回荡在整个地下空间之内,一开始没有回应,好在没过一会,他们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我在这!在这里!” 众人连忙抬头看去,只见景页正一边从一座屋子里走出来,一边挥剑砍断了似乎是刚刚缠在身上的藤曼,在其他人的视野里此刻的他也跟村子一样是头下脚上的倒悬着的,但奇异的是他似乎并没有感觉有任何不适。 “我靠!你怎么过去的!你刚刚不还站在小爷身边吗?你难不成真的会飞?” 白炼此刻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惊骇的无以复加了,甚至都开始觉得景页这人都变得陌生起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过来了,刚刚我就是在思考咱们做的事情有没有什么纰漏,谁知道等光一灭一亮我就出现在这屋子里了,身上还缠着好像是树根的东西。” 景页站在屋外,费力的朝着白炼几人喊着,他此刻的状态也处在极度的惊愕之中。 第105章 传送 “地板上的绿光的明暗会不会就是传送……呃……我的意思是从这过去的契机?” 约翰神父有些犹豫地开口说出自己的猜想。 但一旁的王芸听罢却摇了摇头说道: “应该不会,在景页划破手掌等待的时候,地板上的绿光也明暗了几次,那几次他没有被送过去,所以仅仅是明暗应该不是契机,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在里面。” “哎呀,就这么干想也想不出什么头绪的,这回换我来,你们在旁边看好了!” 白炼从王芸手中拿过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就划了一刀,一滴滴的鲜血从他的手指处慢慢滴落在泛光的地板上,而他似乎是为了让血流的快一点,不断甩手,希望能多撒点血出来。 “白先生,你要是想多放点血,为什么不把口子划大点呢?”约翰神父看着白炼的动作,不太理解他要干什么,于是疑惑地问道。 而白炼则是白了他一眼回道:“废话,我又不是傻子,口子划大了不疼啊?” 王芸站在旁边听着二人的对话有些无语,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将注意力完全击中在白炼本身,希望待会如果他也被传送到别的地方之后,自己能从中发现点什么线索。 然而伴随着地板上的绿光明灭了几次之后,白炼依旧在原地站着,并没有像景页一样消失,这让白炼不禁有些气恼,自己都已经划破手指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也太亏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王芸突然想起来雕像上的短语中,有一句“静既是动。”再结合白炼刚刚滴血时的动作与景页消失时的样子,难不成…… 想到这王芸对着白炼说道:“白炼,你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试试,我怀疑传送的契机跟静止有关系。” “啊?那我试试。” 说着白炼便将长枪抱在怀中,停止了其他动作并保持这个姿势不动,随着地板上的绿光再一次暗了下去,接着再亮起时,白炼果真跟景页一样,消失在原地。 很快,在王芸与约翰神父的头顶,白炼同样从一栋倒悬着的房屋之中走了出来,他的身上也有藤曼,好在比景页的少很多,很容易就挣脱了开来。 “王小姐!成功了!” 约翰神父有些欣喜的看着王芸,心中对她超强的洞察力不禁又钦佩了几分。 头顶处,白炼走到了景页身边,抬着头看着王芸与白炼,对着他们挥手喊道: “快过来!方法成功了!” 在彻底搞清楚传送的方法之后,王芸与约翰神父也不在犹豫,用匕首在各自手指处划了一刀,接着保持静止不动,再又一次绿光明暗之后,王芸只感觉黑暗中浑身突然被数根藤蔓束缚住了,好在都不是很粗,都被她轻易挣断了。 光亮再一次出现,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王芸便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屋子中,想来肯定与景页他们一样,被传送到村子里了。 接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有两个似乎是人形的东西坐在里屋的椅子上,仅从门缝处能模糊地看到他们正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并没有因为王芸的出现而有什么反应。 王芸虽然好奇心大盛,但也没有贸然走进去,只是确认对方不会有多余的动作之后,果断地推门而出,毕竟在没搞清楚状况的前提下,先跟自己的伙伴们会合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的景页正带着白炼在村子中四处寻找王芸与约翰神父,好在几人传送过来的位置相距都没有很远,于是没花费多大功夫便在村字的中心会合在了一起。 “你们都没事吧?” 景页见到队伍中的其他人都过来了,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自己作为第一个被传送到这里的人,心里刚刚还在想万一王芸他们找不到过来的方法,自己就得独自面对可能出现的状况了,这让他不禁下意识的产生了些恐惧,好在现在这些恐惧都伴随着伙伴们的出现而烟消云散了。 “没事,不过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待会咱们搜索完村子之后,要怎么回去呢?难不成同样的方法依然奏效?” 白炼抬头看着头顶处散发着绿光、倒悬着雕像的广场,有些疑惑地问道。 “应该是奏效的,你看,”王芸说着再次拿出一枚铜钱将其高高抛起,就像刚刚众人在广场上一样,这枚铜钱没有落下,而是朝着广场飞去,见状她补充道: “两边的情况应该是大致相同的,鉴于咱们身上都有伤口了,只要能确保流出血液,并再次保持静止,应该就可以传送回去了。” 这番猜想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同时几人开始商量着如何在这村子中找到有用的线索,这时王芸先将自己在屋子里看到的人形东西说了出来,没想到一旁的景页居然知道那是什么,只见他解释道: “那些人形的东西都是一些像树一样的植物,只不过走近了看的话,会给人一种很强烈的怪异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他们是活着的一样,我刚被传送过来的时候,我身边就有一个人形树,它除了外型像人,外表没有任何人类特征,但……” 说到这,景页沉默了,从他纠结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很想去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想了半天还是找不到一个适合的词语,于是在脑子里一番搜寻无果之后,他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咱们直接去看就知道了,等看到了你们就明白我说的意思了。” 接着随手推开了附近的一间屋子的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与正常村子里普通房屋内一样的摆设,陈旧的木桌木椅,简单地布局在屋内,里屋的床上正躺着一个景页所说的人形树。 但是等到众人走近仔细观瞧的时候,却被它的样子吓了一跳,因为眼前的人形树脸上分明有着人类的五官,扭曲而狰狞,四肢同样与人类一般无二。 但众人很快也发现了,它的身上似乎正在发生一种奇怪的转化,摸上去的手感介于血肉与木头之间。 这下景页明白那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是什么感觉了,是对于同类的熟悉,但同时还混杂着一种对非同类的陌生,这是一种矛盾的感觉。 这不禁让众人想到了在进入森林最深处时,包围着的那些怪异恐怖的树人,他们也都有着人类的特征,甚至让约翰神父暂时陷入了疯狂的臆想之中。 “这……这不应该啊,我传送过来的时候明明就是人形的树,没有任何人类特征的啊,这怎么可能呢?”景页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事物说道。 王芸微一沉吟,猜测道:“或许这跟时间有关,我猜第五祭司是用某种方法对被抓进来的人进行了一种转化,让他们慢慢变成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种像人的树。” “那岂不是说,咱们之前看到的,其实不是树,是真的人?”白炼惊诧的问道,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推论,如果这是真的,那得祸害多少人啊! “很有可能……” “我的上帝啊,这下异教徒真的该下地狱被无情的业火焚烧至时间的尽头!” 景页紧皱眉头,想验证王芸的猜想,于是马上带着众人跑到村子里另一户人家中查看,同样也发现了一具转化程度不同的尸体,这下让他也觉得王芸的猜想或许没错。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声“糟了!”,便如同一阵风一边冲了出去,白炼几人不明所以,连忙跟了上去,没一会,他们便来到了村子里位于柳家兄妹的屋子中。 白炼几人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被抓进来的那些村民与过路人肯定都是被送到这里来,然后被慢慢转化为树人,既然如此,柳家兄妹的父母定然也在这里。 “砰”的一声,景页根本来不及慢慢开门,抬脚便将屋门踹开,紧接着便冲了进去,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一颗心直接落入了谷底,随后而至的白炼几人来到景页身边同样也愣住了。 只见一对夫妇正紧紧地互相拥抱在一起,他们的转化程度并不高,可能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转化,如同之前几具尸体一样,旧日信徒们剥去了他们的衣服,让他们保持赤裸的状态去发生转化,其中,男人的身体少了一条胳膊,显而易见,他们就是柳家兄妹的父母。 他们的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地异变,甚至男人的断臂处长出了一根有着绿芽的树枝…… 众人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跟柳家兄妹交代,特别是白炼,此刻的他脑门青筋暴起,紧咬牙关,两只手死死地握成拳头,一股肃杀之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让旁边几人不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白炼……” 景页伸手搭在了白炼的肩膀上,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对方,他太了解白炼了,从小的军旅生活让他养成了超越常人的坚定意志,也赋予了他好善嫉恶的性格,所以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痛恨邪恶。 “景页……我答应过他们……会把他们的父母救回来的……” 一直紧咬牙关的白炼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些字,但即便如此,其他几人依旧能从中感受到白炼内心处无边的愤怒。 第106章 是谁? 景页沉默着,他此刻的内心也不好受,对于第五祭司把人不当人的行为,他本能的感觉到一阵厌恶,这是基于同为人这个物种的同情与怜悯。 “……我会给你们报仇的,我会把他们一个个找出然后亲手把他们的喉咙一个个捏碎!!!” 在吐出这句杀意凛然的话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接着转过头看着约翰神父问道: “洋和尚,你会做法事吗?” “法事?” 显然约翰神父对于这个词有点懵,他虽然被叫做洋和尚,但并不了解大唐这边宗教的一些事情。 不过好在一旁的王芸给他做了一番解释之后,他大致理解了白炼想说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说道: “我可以给他们举办一场小型的葬礼,并且为他们祈祷,帮助他们的灵魂早日升上天堂。” “那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把他们安置一下吧。” 景页这样建议着,他并没有说要把柳家兄妹父母的尸体带回去,但也没有人因为这个提出异议,因为包括白炼在内的其他三人心里都清楚,在这充满诡异未知元素的地下村子中,就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更别说带着两具尸体了。 于是众人一言不发的上前,准备动手将尸体抬出去。 白炼率先伸手想将两具尸体分开,却发现这两尸体紧紧相拥在一起,可能是由于转化的原因导致他们肢体关节僵硬,所以不管白炼使多大力气都纹丝不动。 一旁的约翰神父见状连忙制止了白炼想要加大力气的举动,只见他怜悯的看着床上的尸体说道: “白先生,我们还是不要把他们分开了,你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想必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也深爱着对方,紧紧的相拥着彼此,所以还是让他们就这样一起下葬吧。” 白炼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用手将两具尸体的一端抬起,等着约翰神父帮忙抬另一端,很明显,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是他赞同约翰神父的想法。 景页与王芸也没闲着,率先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清出了一大片空地,开始挖坑,接着又找来了块木板,由于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只好在上面写上“柳氏兄妹父母之墓”的字样,然后将二人的尸体放下,正准备掩埋的时候却被约翰神父拦住了。 “怎么了?” 景页疑惑的看着约翰神父,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约翰神父则解释道,在异邦,葬礼的形式是需要为死去之人的亡灵做完祷告之后才能填土的,既然决定让自己这个来自异邦的神父给他们祈祷,干脆就完全按照异邦的葬礼步骤来吧。 听完了约翰神父的解释,景页与王芸对视了一眼,都没什么意见,接着又把询问的目光抛向一言不发的白炼,希望听听他的想法。 “他们是大唐人。” 而白炼只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开口,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显然是希望能按照大唐这边的习俗来办。 约翰神父见状还欲劝说一下白炼,结果被景页的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得作罢,开始帮忙往坑里填土。 不一会,一座坟包便立了起来,紧接着约翰神父清了清嗓子,将包里的圣经拿了出来,捧在手里,庄严而又虔诚的说道: “创造宇宙万物的主宰,赐人生命、气息的上帝,拯救人类灵魂的救主耶稣基督,我们感谢您,您的大爱把我们聚集在这里,特地来为这对夫妻送行……” 伴随着约翰神父悼词,白炼拿出了身上的一块洁白的手帕,当作纸钱点了起来,边烧边在嘴里念叨着: “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让人接走你们的孩子的,你们在下面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对于眼前这一幕,景页与王芸面面相觑,这场景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魔幻了,让他俩想破头也不会想到这辈子能看到一个掺杂着两种完全不同风格的葬礼举办在自己眼前。 景页张了张嘴,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能吐槽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不过死者为大,还是庄严一点比较好,毕竟正在举办葬礼呢。 “……感谢主,让这对夫妻的灵魂得到安息,并迎接您永恒国度的到来!到那日他们的身体便会复活,正如我的主耶稣基督的复活!将来……” 就在约翰神父的悼词说道这里、情绪正高涨的时候,从院子外传来了一阵阵刺耳的笑声打断了约翰神父的话,接着便是一个女声飘来。 “哈哈哈哈……何来的复活,何来的将来呢?他们从未死去,你的神也不过是个伪神罢了。”语气极为嘲讽,仿佛在讥笑一个愚昧无知之人。 所有人皆是猛然转身看向院子外,只见在头顶绿色光芒的映照中,一个臃肿而又病态的身躯正矗立在外面的阴影中,她那模糊的身形甚至已经肥硕到无法让众人透过院门看清全貌,只能勉强看见她的身上套着似乎是麻衣一样的服饰,但更多的细节却因为光线不足无法分辨。 “谁?” 景页持剑而立,锋锐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黑暗刺在对方身上,同时另一只手悄悄背在身后,朝白炼几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散开,这样待会万一动起手来,也好凭借人数与位置的优势进行夹击。 “侮辱我的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准备好被我送去地狱了吗?” 约翰神父看到了景页的手势之后轻轻的掂了掂手中的钉头锤,身子不着痕迹的挪向一边,同时开口用一种充满压迫性的语气逼问对方,希望能借此让对方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 然而似乎是看穿了景页几人的心思,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更加轻蔑的语气说道: “这里很久很久都没来客人了,你们终于来了,我得好好招待你们,来村子的中心处吧,别让我等太久,也别想逃,你们心里清楚,你们是逃不掉的。” 说着转过身,踏着沉重的步伐朝着一边离开了,仿佛对于自己的话极有信心,只留下景页几人面面相觑,丝毫不担心他们会趁机逃走。 白炼面色阴沉,抬脚就要追上去,一旁的景页怕他冲动赶忙拦住了他说道: “白炼!你冷静一点,如果你想替柳家兄妹的父母报仇的话,就必须听我的话,知道了吗!我们现在无论是对这里,还是对那个人都一无所知,只有团结起来互相配合才能解决困境,你明白吗?” 看着景页坚定而又清澈的眼睛,白炼似乎冷静了一些,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莽撞地行事了。 景页见状松了口气,他最怕白炼此刻意气用事,这样会引发不可控的状况出现,眼下暂时安抚住了白炼的情绪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应对对方的措施。 只见他冷静地分析道: “虽然刚刚光线昏暗,咱们没看清对方具体的样貌,但从阴影中大致的外形来推断的话,对方至少是个人形,只不过非常臃肿,可能有点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大胖女人那样。” “大胖女人?!”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了这个名字,无不是浑身一僵,一些快要被遗忘的恐怖记忆纷纷涌上心头,那是一段被众人刻意去遗忘的记忆,若不是对方突然打消了要杀自己这些人的念头,可能就不会有人站在这个地方了。 景页注意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变得极为难看,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说她的体型很像,并不会像大胖女人本身那样给我们那么大的威胁与震慑,应该也不会像它那样恐怖且无解,不然的话,在刚刚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在没有那块石头的帮助下,早该精神崩溃了。” 听到这番话,众人的内心这才稍稍放松,的确就像他说的那样,在第一次遇到大胖女人的时候,在场除了王芸以外的每一个人,基本上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内心无不是被巨大的震撼与恐惧所吞没,若不是依靠那块能恢复人精神的石头,就算没被吃掉也会被吓疯。 “那……她会和大胖女人一样那么让人绝望吗?”白炼突然开口问道。 景页沉默了,因为这也是他想知道的,在那一晚,他用尽了所有方法想了所有的对策,在对方身上却没有起到一丝的作用,甚至连与对方的对视都是因为幸运才做到的,这不禁让人从心底深处产生了一丝无力感。 然而他并没有保持沉默太久,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眼看着几人说道: “我觉得……不会,大胖女人只是意外,这个人,我们能对付!” “理由呢?你怎么知道的?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我并不知道,至于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可能是因为她穿了衣服?也可能是一种莫名的自信?但最可能的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会安然活下来的,就凭现在的我们对于她并没有恐惧。” 约翰神父听到这句话,便不再犹豫,将背上的盾牌拿在手中,抬脚就走了出去,同时嘴里还说到: “我相信景先生的直觉。” 接着,王芸与白炼也依次走出了院门,朝着村子中心处走去,显然他们也相信景页的直觉。 景页愣了愣,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直觉,他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不敢相信,但每次到关键时刻却又总能派上用场,以至于不能不信。 每当他以这种理由说出自己的猜想的时候,即便连他自己觉得这样很不靠谱,但眼下,这群同伴却能义无反顾地相信自己的直觉,这让他不禁从内心深处涌动出一股感动。 于是他也不再犹豫,眼神变得更加自信起来,走出院门朝着村子中心处走去。 “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的!” 第107章 治病 当众人来到村子中心处的空地时,便看到那人正背对着他们,肥硕的身材宛如堆砌起来的肉块,用几乎快有树干粗细的手臂一下一下朝着身前的土地挥动着,那动作就仿佛是在勾动着什么东西一样,让人看着感觉极为不舒服。 然而就在她那极为怪异动作持续了一会之后,身前的土地开始慢慢的耸动着,一根绿色的枝条从中钻了出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舞动,在头顶绿色光亮的映射下,宛如一个正在明灭不定的灯火下摇曳着苗条身姿的青衫舞女。 这时候,那人缓缓转过身,脸上因为被过多的肥肉挤压而导致略显狭小的五官此刻凑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正对着一脸震惊的四人。 “怎么样?她是不是很美?有没有感觉到生命的魅力?” 尽管她的神情此刻充满了对四人的鄙夷,但她的语气却如同一个孩子抓到了最漂亮的蝴蝶,迫不及待的朝几人炫耀着,充满了兴奋与骄傲。 景页几人并没有回答,只是更加谨慎的盯着她。 见眼前四人依旧保持着沉默,她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夸张,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身上的肉浪一层接一层泛起,以至于有些部位的肉撞击在一起发出了恶心的声响。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研究成果会让大部分低劣染病的人觉得吃惊,除了教主能理解我的崇高理想,只有他可以!因为他是健康的!只有他可以……” 几乎是疯癫的话语让景页几人根本无法理解对方想表达什么,就在景页握紧长剑犹豫着要不要尝试着先发制人的时候,她那狂热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一般,将头扭到一边,侧耳细听着什么,嘴里还喃喃说道: “嗯?什么?那个穿白衣服的想动手?呵呵呵呵……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放心好了。” 她如同是一个得了癔症的人一样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真的在和一个众人看不见的人在交流,在这地下村子中,让本就紧张压抑的气氛平添了一份诡异与恐怖。 而景页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刚刚只不过是在思考要不要动手,怎么会突然被对方看破心中的想法?而且从她的表现来看,她更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人告知的。 仿佛是真的看穿了景页心中的想法,只见她鄙夷地怪笑道: “桀桀桀……怎么了?很惊讶吗?这也难怪,毕竟作为病患的你们是无法理解一些几乎能称得上是神迹的事情,但是就让你们这么保持懵懂无知的话,实在是太过无趣了,教主大人还特地叮嘱过要对你们特别一点的……” 突然,她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兴致勃勃的说道: “我来告诉你们一些事情吧!一些特别有意思的事情,这样你们就不会这么困惑了,对吧!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吗?问我!问我!我会都告诉你们的!而你们肯定因为这些答案感到意外和吃惊,那太美妙了!” 她脸上夹在肥肉之间的细小眼睛泛着光亮,从中透露出来的不明意味让几人更加摸不准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这时白炼偷偷凑近景页身边,对着他低声问道: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我怎么没搞懂她究竟想干嘛……” 他的声音极低,就连一旁的王芸与约翰神父也只能勉强的听清,但就在他说完之后,隔着好几丈远的那人却侧了侧头,又像是被人告知了什么一般,哈哈笑道: “什么?他说我疯了?哈哈哈哈……他好可爱,如果他被我治好了的话,肯定是一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种子!” 众人听罢皆是面色一僵,只感觉对方有着太多未知的秘密,他们搞不懂为什么能瞬间知道自己几人的想法,搞不懂对方为什么一直再强调自己几人是病患,更搞不清楚自己哪里病了,但是傻子都知道,对方口中的治病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强行压制了一下内心的慌乱,景页目光深邃的开口问道: “你就是第五祭司吧?” 既然对方主动让自己一行人询问想知道的东西,与其继续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些非常理的线索与表象之间推理,倒不如暂时顺从对方的节奏,或许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那人歪了歪头听见了景页的问话,似乎很开心,笑着回道: “没错,我就是黑巫教的第五祭司。” “你刚刚说我们染病了,是什么意思?” “嗯……你想知道这个啊……” 听到景页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的表情显得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她就作出了决定,说道: “就是字面意思,你们,当然其实包括大多数世人,你们都病了。” 景页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紧皱眉头看着对方,似乎在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见景页四人仍然一脸迷茫,她又像个疯子一样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声尖锐沙哑,不断回荡在空旷的地下之中。 “妈的,”白炼被对方云里雾里的话弄得一阵烦躁,怒吼一声道:“你笑你大爷!老子还有好几笔帐没跟你算呢!” 说着就想提枪上前将对方捣成肉泥,好在被一旁的约翰神父拦了下来,没有贸然出手。 听到了白炼的怒骂声之后,第五祭司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换了个人一般,语气冰冷地说道: “病患要听从大夫的话,更要尊重大夫,不然的话……呵呵……” 虽然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以冷笑结尾,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已经是表明清楚了,是赤裸裸的威胁。 景页拍了拍白炼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接着转头看向第五祭司问道: “既然你说我们是病患,我们到底哪里病了你总得说吧,你作为一个大夫,总该告知我们的病是怎么来的不是吗?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听到景页这番话,第五祭司似乎是很满意他对自己作为大夫身份的认可,又恢复成那种鄙夷且嘲讽的笑容说道: “这倒是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们这里的来历与你们所染上的病是什么吧。” 说着她用自己肥大的脚趾点了点地上说道:“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知道这是哪吗?” 景页摇了摇头,突然他想到这村子的布局与外面望山村的布局是一模一样的,于是试探着问道:“难不成,这里是望山村?” “哈哈哈哈!没错!这里就是望山村!” 听到了景页的答案,第五祭司显得非常开心,再次手舞足蹈起来。 但这时白炼冷冷的开口反驳道: “不可能!望山村我们去过,就在森林外面,你别想糊弄我们!” 然而第五祭司丝毫不在意白炼的语气,反而耐心的解释了起来。 “啊……想让你们了解这里的事情,还得从很早之前说起,真期待你们在了解真相之后的表情啊……” “在很久很久之前,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也许是上古神话时代也说不定,有一天,从天上飞下来了很多火团,那火焰之中包裹着许多奇怪的东西,等到火焰熄灭之后,人们上前查看,想弄清那些到底是什么,于是就看到了许多样式怪异的建筑与雕塑,就比如我们头顶上这个广场和上面的雕塑,便是其中之一。” 说着,她微笑着用手指了指头顶,众人也纷纷抬头看去,只觉得头顶那些忽明忽暗的广场地砖此刻显得有些怪异。 “这些东西从天上飞到地上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它们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它们来自哪里,相对于那时候的人们来说,这些建筑与雕塑简直就是鬼斧神工的杰作,于是便认为这些是天上的神仙赐给人们的宝物,虽然不知道理由,但肯定是想告诫人们要尊敬神明,呵……真够可笑的。” 似乎是对于古人的做法极为不屑,她讥讽了一句接着说道: “出于对神明的敬畏,他们,那群古人,开始不断地对着这些东西进行研究,很快便发现了这些东西都蕴含着奇怪的能力,比如能加快植物生长,比如有传送的功能,这些发现让他们更加确信这是神送给人的礼物,直接将村子建在了这些建筑上,以方便更好的研究它们。 同时,他们还举办了盛大的祭司活动,祈求能得到神明的青睐,保佑他们的安危。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因为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这些东西一样,在某一次盛大的祭礼之后,发生了一场威势极为恐怖的地震。” “大地不断开裂,地面不断摇晃,甚至连附近的高山都从中断裂了开来,参加祭礼的人全部被一同埋入了地下,只有少数几个特别的幸运儿没来得及参加祭礼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人不再觉得这些东西是神的礼物,而是上天扔下来的诅咒,于是便离开了这里去往了别处,而这村子便永久地埋在了地下,没有人知晓它的过去。” 听到这,一直感觉自己在听神话故事的白炼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开口反驳道: “既然无人知晓,你是怎么知道的?” 然而第五祭司只是嗤笑了一下,用一种极为嘲讽的语气说道: “我早已脱离人这个低劣的阶层了,更何况我有教主大人,他的学识是你们这些病患无法理解的。” 说完不再理会白炼接着说道: “就在村子被埋入地下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座空的村子,与被埋的那座一模一样,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也没人知道原因,就好像是凭空突然出现的。” “又过了很久,来了一群逃难的人发现了这座空村,当时他们是为了逃避战乱,奔波了很久,见到有一个空村,周围还都适合居住,于是便住了下来,成了外面那个望山村的前身。”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些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逐渐发现了一些怪事,就是村子里的人性格逐渐变得贪婪,极端,自私,暴躁,开始为了一些利益做出伤害其他人的事情,即便原本一起逃难生死与共的同伴,也可以因为一点小小的好处互相陷害出卖对方。” “面对昔日的同伴,互相之间却只感到陌生,这让他们感到有些害怕,便开始不断地寻找原因,却一无所获,只得作罢,但村子里的人却不舍得这里的环境,因为他们发现就在村子周围附近,不管是药材还是各种农作物长势都比别处的好,他们舍不得。” “但就这么放任下去也不是个事,于是想了个办法,通过抽签来决定哪些人离开村子,哪些人留下来,同时不断接纳新的村民,这样就能保证村子的稳定了。” 景页这时候开口道: “那……我们所谓的病是什么呢?” “呵呵呵……别着急,接下来我就要开始说了。” 第108章 未见 头顶时明时灭的绿色光芒落在众人的脸上,将他们紧张且不可置信的表情衬托得像个怪异的玉石雕塑一般,而他们对面的第五祭司却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刺耳尖锐的笑声如同金属片在互相摩擦,回荡在整个地下之中。 就好像是为了迎合她的笑声一样,在那光芒照不到的黑暗里,除了回荡的笑声之外,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正在悉悉索索的窜动着,发出一阵摩擦土石的声音,让人觉得莫名恐惧。 但这些都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和警觉,白炼甚至面色狰狞地用枪指着对方怒吼道:“你这个疯子!你竟然敢这样做!” 这一回即便是景页都没有再拦着白炼,因为他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而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是因为这个第五祭司刚刚所说的话。 “在我还没有成为第五祭司的时候,我也和绝大多数人一样,盲目痴愚,我研究药材,行医救人,我觉得只要我足够努力,总有一天病痛会从世间消失的,可渐渐的我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有些人明明被我治好了,可为什么好像还是有哪里生病了?” “我就想啊想,想啊想,我更加努力的钻研药材,我开始疯狂的查找他们的身上的问题,可是我一无所获。” 说到这,第五祭司用肥大的双手死死扣住了自己的脑袋,血红的双眼透过指缝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回忆起了当初那找不到答案的痛苦。 “我不明白我错在哪!我明明治好了他们,为什么他们会这么丑陋?那个孩子,我救了他!可他却指责我一直在偷偷害他们!说我在拿他们试药!那孩子好丑,好奇怪,上一秒在眼里明明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为什么下一秒变成了滴着口水,歪斜着嘴巴的怨毒怪物?”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说的话也逐渐语无伦次起来。 “因为他们病了!这是蘑菇告诉我的!教主来了之后,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开始能跟蘑菇说话了!它告诉我,那些人都病了,人病了,就和药材还有家畜没区别了,人没病的时候才是珍贵的,得病的人如果不能医治好,那就是可以做药材的!” “于是我救了大家!我给他们治好了!他们还是人的时候,是生病的,是牛,是猪,是羊,是药材!于是我拿他们做药膳救了好多人!用人治人,瞧瞧,多棒的想法!他们进入了生命力更加旺盛的层级,可以活得更久!” “没错!就是这样!原本丑陋恶心自私的他们在面对我的治疗之前都会展现出美好的一面,就像那对夫妇一样,可以为了对方牺牲自己,多美好啊哈哈哈,我再用药膳把他们定格住,这样他们就能一直保持健康,还能一直在一起……” 虽然她所说的疯狂内容众人没办法完全听懂怎么回事,但仅凭她对于那对夫妇的描述,便已经能猜到个大概,估计柳家兄妹的父母就是这么被变成树人的,也正因为如此,白炼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然而面对白炼滔天的杀意,第五祭司却仍然保持着双手扣住头的姿势,身体在不断颤抖着,嘴里咕哝着: “教主呢?哦对,他在等着,他告诉我的,他说你们是祭品,你们是病患,我得治好你们,是这么说的,对吧?” 说到这她头一转,冲着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从脚边冒出的一株蘑菇问道,仿佛在跟它交流。 不知是不是她手上的力气太大,她将手放下时已经是满手鲜血,接着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景页几人念叨着: “药……药……药……我知道他们是药,可是教主说了他们是祭品……这样啊,没错,如果做出药了,祭品可以再找,但是药没了就不行了,对啊……” 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一样,疯狂的用双手在身上的麻衣中寻找着,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快出来,快出来,出来抓药了……” 景页见状,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安的情绪,连忙冲着旁边的几人大喊道:“动手!” 可他刚喊完,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的时候,整个地下突然开始震动了起来,头顶的广场所散发的绿光也开始以一种极为短促的节奏不断闪烁着,震落的碎石不断的砸在众人周围,情况逐渐变得危急起来。 “那是什么!” 约翰神父这时惊呼,用手指着第五祭司的头顶,仿佛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但是景页抬头一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只能下意识地感觉到在那处黑暗之中似乎有种巨大的东西在动,这震动也应该是这样引发的。 “你看到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景页有些焦急的问约翰神父,但是约翰神父却诧异的看着景页反问道: “景先生,您看不见那怪物吗?那绿色的肉块,上帝哪,上面还长满了眼睛和嘴巴,就在那个异教徒的头顶呀!它正在慢慢的往下垂,还在往她身上滴着黄绿色的粘液呢!” 约翰神父越说越恐惧,手已经不自觉地在胸口画着十字架了。 景页闻言再次抬头看着第五祭司的头顶,可除了黑暗仍然什么都没看见,他不死心的看向一旁的王芸与白炼,想问问他们能不能看见,可还没开口,仅从他们的表情上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只见白炼脸色煞白,他的表情宛如见到了世间最为离奇的恐怖之物,分外骇人,而王芸也在呆滞的看着上面,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这一幕让景页心里都凉了,为什么只有自己看不见?难不成自己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他咬着牙,强行压下心中涌上来的恐惧,大吼一声。 “先出去,地下不能待了!” 作为四人小队的领头人,他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尽量控制住局面。 这时对面的第五祭司,找遍了全身也没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尖叫,凄厉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穿所有人的耳朵,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将头抬起,似乎也看到了那个景页看不见的东西,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你在这啊,你可不能被我弄丢了,你从天上来的,被主人赐给我,是属于我的知识,来,回来吧。”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用力的撕开了自己的脖子,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无视自己身体喷出来的血液,加大力气,将口子撕的越来越大,近乎将上半身撕成了两半。 “上帝啊!这是恶魔吗?!那绿色的血肉正在往她身体里钻!它们要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约翰神父接近两米的个子,却被他眼中所看到的事物刺激的发出近似女人的尖叫。 此刻的景页虽然看不见那怪物是什么,眼前只能看到第五祭司正一脸舒爽如同享受一般的闭上了血红的双眼,但是他明白,再在这里耗下去的话,自己几人可能就真的走不了了。 于是他迅速的拉起王芸与白炼的手,又以极快的速度跑到约翰神父身边,掏出匕首在每个人手背都划了一道小口子,接着大声吼道: “都别动!” 随着光亮明暗一次之后,众人回到了广场处,这会儿所有人已经从那种恐怖的震撼之中缓了过来,开始奋力的朝着来时的狭窄通道跑去。 “在我陷入迷茫之际,是主人将我救出,他给了我知识,他让我看见了真实,哦……我亲爱的主人,我要给您献上最棒的药膳。” 此刻第五祭司的声音也不再似人声,而是像一堆气泡破裂的声音,这声音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如同一堆人同时将头埋在水里说话。 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大,如同地震一般,通道之中也已经布满了落下来的碎石,好在这通道足够结实,虽然墙壁布满了裂纹,但并没有塌方。 “砰!” 为首的白炼一把推开了地板冲了出来,紧接着便是景页、王芸、约翰神父。 回到了地面的几人有些惊魂未定,就在景页还在思考要如何堵住着通道的时候,发现另外三人没有丝毫停留的冲出房门,朝着外面跑去。 景页见状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其他三人是不知道自己看不见那东西的,他们应该是在跑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这才肯定那个第五祭司一定会冲出来的。 于是景页也不再犹豫,紧跟着跑了出去。 当众人跑到了院子外的空地出的时候,景页这才气喘吁吁的向诉说自己刚刚没看见任何东西的情况,这让其他三人有些疑惑。 “什么?你刚刚没看见?” “对,我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了那第五祭司把自己身体撕开了。” “怎么可能,那东西正在往她身体里钻啊!” 众人对于这个情况也是一头雾水,王芸突然问道:“那你刚刚是不是也没看见她变成什么样了?” “没看见。”景页摇了摇头。 一旁的白炼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说道: “我跟你说,那东西钻到她的身体里之后,诶呀,我该怎么跟你说呢,就是我也搞不懂那么大一团绿了吧唧的肉是怎么钻到她身体里的,但是它就是真的就这么钻进去了!那肉上面还全是嘴巴和眼睛,恶心死了,而且我看的时间一长,我感觉眼睛特别疼,脑子还犯晕。” 白炼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证明他所说的真实性,即便景页看不见,但就凭这家伙的表情以及自己对他的了解,可以确定那东西确实是个恐怖到极致的存在。 “你刚刚说你看的时间一长,就会觉得眼睛疼,脑子还晕?”景页注意到了一个点。 “对,而且特别奇怪的一件事是虽然我感受到了这些感觉,但是眼睛就是情不自禁地想去看,所以一开始我没反应过来。” “我有和白先生一样的感觉。”“我也是。” 旁边的王芸与约翰神父也表示自己刚刚也经历了这些感觉。 景页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看不见那东西?但还没等他想明白,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众人眼前的小屋直接炸裂了开来,下面的也被高高顶起,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歌颂生命!跨越生命的界限,拥抱他们!拥抱他们!” 第109章 飞舞的脸 “歌颂生命!跨越生命的界限,拥抱他们!拥抱他们!” 宛如万千气泡破裂般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震得他们一阵头晕目眩。 在景页眼里,他只能看到面前一大团空气在不断扭动,如同高温火焰上方的空气一般,而旁边其他人全部都再次进入了呆怔状态,白炼的口中更是喃喃地在低声说着: “花……好大的花……真美啊……” 几人的身体就好像不受控制一般,开始朝着那团扭动着的空气走去。 景页见状心急如焚,当下便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块可以恢复人神智的石头,一把将三人强行扑倒在地,接着把他们的手叠在一起按在了石头上。 就在他们的接触石头的那一瞬间,三人下意识的握住了手,眼中的混沌迷惘的神色逐渐恢复了过来。 见状,景页松了口气,把手抽了回来,一边催促几人赶紧起来一边转头查看情况,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清了第五祭司现在的样子。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第五祭司那臃肿肥胖的脸早就伸到了景页的身后,几乎是贴在他的后脑勺一般,有些呆滞地盯着他。 而景页一转头,差点跟对方来了个亲密接触,被她可怖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巴掌抽了过去,却打了个空,再仔细一看,却又发现她的脸又离自己十丈远的地方。 “靠!” 刚刚这一幕吓得景页一激灵,后知后觉的他这才将剑拔出横在身前,原来第五祭司脸的下面已经不再是头颅与脖子了,而是一根碗口粗细的如同根须一样的东西,而这根须所连接的则是一大块不定形的物质。 那些东西表面慢慢蠕动颤抖着,在体表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鲜花,颜色极艳极美,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至能反射出略带七彩的光芒,但仔细一看却能在上面发现只有血肉才有的纹理,和它的表面形成了怪异的差别,让人只觉得厌恶。 更加让人觉得恶心的是,不管是花朵还是她那庞大身躯的表面,都布满了黄绿色的粘稠液体,落在附近的草地上散发出让人作呕的气息。 这时,第五祭司那呆滞的脸突然分裂成了一缕缕更加细小的根须,景页这才发现原先那碗口粗细的根须不过是由他们束集而成,只靠顶端的颜色拼凑起了一张脸,难怪显得呆滞,此刻又分裂收回到了体内。 只是远远一看,便觉得眼花,就好像上面有无数绿色如同蚯蚓一样的虫子在不断扭动着一般让人晃眼,这种感觉不单单是视觉上的,似乎还延伸到了精神上,让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正有无数虫子在扭动。 突然他感觉自己鼻子一酸,用手一抹,鲜红一片,竟然开始流鼻血了。 “看来不能盯着对方的身躯看太久,不然精神会直接崩溃的。” 仓皇之中景页将目光移向一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能够看到对方,是否就是因为那块奇怪的石头呢?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一般,白炼一只手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另一只手还搭在石头上说道: “我这是怎么了?那第五祭司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这下景页彻底明白了怎么回事,见王芸与约翰神父都清醒了过来,但眼下根本来不及解释,于是赶忙将众人拉了起来,同时将石头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白炼突然惊叫一声: “我靠!” 接着便奋力朝一旁闪开 一旁的王芸与约翰神父也同时脸色一变,慌忙的朝着一边躲闪,景页此刻虽然看不见第五祭司做了什么,但就从几人的动作和神情就能看出来这第五祭司怕是发动了什么攻击,于是他二话不说,也朝着几人躲闪的方向一同扑去。 “轰隆!” 就在几人离开原来位置的下一秒,一个深达几米的巨坑突然出现在那里,若不是几人逃的快,这一下就足够变成肉泥了。 “妈的,这玩意怎么突然出现的,好硬的脸!” 白炼怒斥一声,将长枪负于身后,也不知道他刚刚看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极为震惊。 而王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着景页问道: “是不是因为那块石头,所以你才看不见?” 景页则点了点头解释到: “没错,刚刚没来得及跟你们说,这第五祭司现在的样子如果盯的时间长了,我们的精神很可能会崩溃,所以我身上的石头不能丢,防止谁的精神出意外,也就是说咱们始终会有一个人看不见她的动作。” “那怎么办!这玩意可不是蒙着眼睛能处理的。”白炼面色凝重的看着前方,有些艰难的说道。 “不知道,但就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咱们至少得跟他拉远距离,先跑,一边跑一边商量对策。” 于是还没等第五祭司接下来有什么动作,众人快速地逃离这里朝着来时的路跑去。 似乎是被景页几人的这一行为给激怒了,第五祭司浑身扭动的虫子变得更加狂躁,巨大的身体里不断有各种脸从身体下浮现了出来,通过根须伸了出去,一边用着各种声音尖啸着,一边快速的飞向了众人离去的方向。 “神父,你先帮我拿着。”此刻的景页迫切的想了解关于第五祭司的信息,于是将石头塞给了约翰神父,同时转头一看,恰好看见了正有无数张脸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几人飞来,他们的脸上似乎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眼见自己一行人奔跑的速度比不过身后那些脸,景页心一横,大喊道: “小心背后!神父你别管别的,朝后面举好盾牌就行了!” 随即止步,一个转身挥动着长剑,将一张靠近自己的脸劈成了两半。 然而那被劈成两半的脸却如同刚刚那第五祭司的脸一样,很快散成了一条条细小的根须,直接钻进了他的胳膊之中,剧烈的疼痛让他目眦欲裂,立刻伸手想要将其拔出。 可不管他怎么用力,这些根须非但没有被拔出来,反而顺着他的胳膊开始向上延伸,往他头的方向钻去,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就钻到了他的脖子处,如同一根根粗细不一的蚯蚓一样在他的皮肤下扭动着。 “啊!!!!” 景页被疼得几乎是嘶吼出声,好在一旁的王芸眼疾手快,一剑劈下将这些根须斩断,这才让景页脱离险境。 他忍着剧痛,将沾满血的根须拔出扔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看着它们不断扭动挣扎着,根须断裂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不一会便开始发黑发硬,渐渐地枯萎了。 但这仅仅是第一张脸,很快,第二张、第三张……一张又一张带着可怖笑容的脸朝他们快速逼近着,而四人当中只有三人能与之周旋,约翰神父此刻只能看见景页三人和疯子一样在对着空气不断挥舞着武器,亦或是闪转腾挪,心中虽然焦急但是却无能为力。 白炼一枪刺入一张脸之中,快速的把枪身一扭,将那些根须缠在其上,接着用力一扯,“啪”的一声,那些根须应声而断,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得到多少缓解,而是焦急的看向景页喊道: “景页!这些鬼玩意杀不完啊!时间一久咱们会撑不住的!” “废话!我知道!” 景页正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带众人安全地回去,可眼下仅仅是应付当前的状况便已经是全力以赴了,哪有时间去思考对策。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自己一行人今日会死在这里吗?我还没救出妹妹,爹娘大哥还在家等着我,白炼王芸约翰神父都是被我带出来的,我们都不能死!可是眼下该怎么办?! 景页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一股因为对第五祭司束手无策的无力感,以及将众人生死拴在自己一人身上所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让他的精神都有崩溃的迹象,他的身法甚至都因此而有些变形,有几次差点被那些飞来飞去的脸撞到。 我要怎么样才能救大家?这是景页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 第五祭司的身体在远处似乎通过那些脸看到了几人的景象,不断地抖动着,发出一阵阵恶心的“咕啵”的声音,身上的那些肉花也开的更加娇艳欲滴,好像极为开心。 几乎由根须组成的身体开始朝着景页几人的方向慢慢蠕动了过去,路上遇到了树木阻拦仿佛是无视了一般,直接压倒碾了过去,等完全碾过之后,原本绿意盎然的树木却只留下病态腐烂的扭曲枯枝。 众人也察觉到了这一幕,想要再次拉开一些跟它的距离,却三番五次的被那些脸逼了回来,就好像是在上演一场群狼困兽的表演戏,要将几人拱手呈给第五祭司。 就在几人几乎快要陷入绝望之际,一声猛烈的破空声响起,不知道从哪飞出来一把巨剑,威势惊人的将围绕在四人周身的脸与根须齐齐斩断,接着余势未消,深深的插入了一棵几乎由五人环抱粗细的树中。 突然出现的一幕让众人惊住了,不远处的第五祭司的庞大身躯也因此停下了蠕动的速度,虽然伸出去的脸被斩断了,但她似乎在用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感知着四周的情况。 很快,在她的身躯表面再次浮现出了她的脸,那是一张极度愤怒的脸,但是同样呆滞,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与变化,接着从她身体里传出了一阵气泡破裂的咕哝声,勉强能听出是人声。 “谁?” 然而没有回答的声音,只从旁边树丛的阴暗处,走出了一个穿着怪异金属铠甲,头戴宽大红色斗篷的人。 众人看不见他的脸,但从他露出来的花白山羊胡子来看,他是位老人。 第110章 不一样的蘑菇 白炼表情有些僵硬的侧过头看着树上的巨剑,又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玩意刚刚就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前飞了过去,如果不是他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头,说不定鼻尖都会被削下来。 在确认自己的鼻子还在之后,他这才反应了过来,大声骂道: “我靠!你这个死老头子,扔东西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小爷脑袋差点没了!” 正当他还打算把更多恶毒的话朝着那老人狠狠抛去的时候,却被一旁的景页拦住了。 眼下这种情况和环境,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老人?而且就从刚刚那柄巨剑的重量与飞过去的威势来看,这绝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力气。 就在景页踌躇着要如何开口询问对方的时候,那老人动了起来,只见他缓慢的抬脚,一步一步走向那插在树干上的巨剑,身上的金属铠甲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发出碰撞声,就这么直直的从四人与第五祭司中间走了过去,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他做的一般。 “噌!” 树干上几乎整柄没入的巨剑在他手中却似没有重量一般,轻易的便被拔出了,他微微弓着腰,接着又缓慢转身,一步一步朝着景页几人走了过来。 “景页,这老爷子来者不善啊!”白炼盯着他手中的巨剑,有些不安的低声说道。 但景页心中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如果这老人想要对付自己几人的话,刚刚完全不用出手,只需要看着第五祭司将自己几人吞噬殆尽即可。 无意中,景页看到了身边约翰神父那极度震惊的表情,心中一动,连忙开口问道: “神父,你认识他?” 约翰神父半张着嘴,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有些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这不可能……大唐怎么会出现的……” 在景页的提醒下,约翰神父回过了神,盯着那脚步缓慢却极为坚定的老人快速地回道: “景先生,眼下情况危急,我很难跟你详细解释清楚,等咱们能活着走出森林之后,我再跟你慢慢解释,现在能告诉景先生你的,就是眼前这个老人不是普通的老人,单论武艺的话,可能只有白炼先生的父亲,白锋先生才有可能比得上,而且只是有可能!” 一听这话,众人皆是一惊,谁都没有想到一个老人的武艺在约翰神父的眼里竟然有如此高的评价,白炼更是连声怒斥不可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洋和尚你别以为在我家看过我爹跟其他神策军切磋过,你就觉得什么臭鱼烂虾都能比得上我爹!不就是一个老头子么,看小爷给你们抓过来。” 说着他就要上前跟那老人动手,好在还是被众人拦了下来。 接着景页给了他脑袋一下,有些生气地骂道: “你疯也不看场合啊!别忘了那还有个第五祭司呢!” 白炼也知道自己刚刚情绪有些失控了,值得撇了撇嘴,站到了景页身后去了。 此刻的第五祭司也没有轻举妄动,身体上呆滞而又愤怒的脸死死地盯着老人的后背,似乎也是在确认着什么东西。 “咳咳,老人家,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能了解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历,景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仿佛在与家中长辈闲聊一般,轻声问道。 然而面对景页的询问,那老人却充耳不闻,依旧是缓慢地朝着景页走去,只不过两人离得近了,景页看到对方的嘴巴正不断地低声嘟哝着什么,好像在说着些什么一样。 “老人家?”感觉对方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为了能听清对方说的话,景页决定赌一把,于是大着胆子走上前一步,侧过头仔细倾听。 “你们……你们得找到她!” 干涩沙哑的细小声音传入了景页的耳中,这让他精神为之一振,眼下至少能确认对方没有伤害自己一行人的心思。 为了能搞懂这老人究竟想干什么,景页再次柔声问道: “找到谁?我们该怎么做?” 那老人有些哆嗦着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第五祭司,嘴里嘟哝着回道: “你们要活下去……得找到她……但是你们看不见……所以得用这个……” 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子,递到了景页手中,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堆黑色的蘑菇,不过这些蘑菇在景页看来有些眼熟。 “这……这些不是那异邦疯子的蘑菇吗?” 景页想起来了,当初在京城时,景页曾经遇到过一个异邦疯子,那疯子曾经就如同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颗黑色的,顶着眼睛花纹的蘑菇,而眼下,正有满满一袋子在他手中。 “找不到……就换个角度……或者……换个视界……” 仿佛是提醒景页一般,老人这句话比起刚刚要大声一些,说完之后他便转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了第五祭司。 几乎是同时,第五祭司也再次从体内射出了几根根须,朝着老人快速缠绕过去。 面对突然出现的状况,众人一时间有些发懵,但看到老人挥动巨剑不断斩断根须,同时还找机会贴近第五祭司的身体,用力劈砍对方的举动时,这下才反应过来,这老人是来帮自己一行人的。 于是乎除景页外的几人不再犹豫,也连忙跑上前想帮助老人一同斩杀第五祭司,独留他一人在原地沉思。 “妈的,这老头也太怪了,脾气怪也就算了,力气也大的吓人。” 眼见这老人手中的金属巨剑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在他手中不断来回劈砍,白炼这下心中也犯起了嘀咕,难不成真的像洋和尚说的那样?自己的父亲也很难赢过对方?但随即又摇了摇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自己的父亲是自己见过的最强的人,那可是神策军统领,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存在,绝不是一个力气大点的老人就能比的上。 “这老人……” 景页盯着手里满满一袋子的蘑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老人的背影,这时他发现不管那老人还是白炼几人,无论如何砍断对方的根须还是直接在对方的身体上造成破坏,都没有太明显的效果,眨眼间就会被修复,时间一长的话,肯定是自己这边肉身凡胎的普通人先倒下。 联想到了那老人刚刚说的那句“想要活下去就得找到她。”这句话,难不成是在说眼前的第五祭司不是本体,如果想要战胜对方就得想办法把本体找到? 景页越想越觉得可能,当下将口袋中的蘑菇拿了一颗出来丢进嘴里,接着将口袋塞进自己的包裹之中,一边嚼一边等待着变化。 很快,在他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发生扭曲变化,周围所有事物的每种色彩如同在纸张刚泼上颜料一般,开始缓缓的往地面上流淌,在血色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血色?等等…… 景页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猩红一片的天空,血红的太阳挂在当中,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窒息,巨大的压迫感充盈在他的内心之中,让他差点晕倒在地。 “都是幻觉,都是幻觉,我只不过是想找到第五祭司的位置……妈的……我竟然用这种方式,我真是疯了” 来不及自责自己这个举动有多不理智,景页再次朝周围看去,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不断地有各种飞虫飞来飞去,但大部分都落在了第五祭司的身上,用那长长的口器吸允着她身上的汁液。 而此刻的第五祭司看起来有些像一个不断变换着形状与颜色的果子,朝周围散发出阵阵果香,这味道甚至让景页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突然,他的手上传来了一声瘆人的怪叫声,景页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背上竟然长出了一张脸,那张脸不知道是谁的,只感觉他的五官轮廓周围的线条在不断的扭动,让他无法仔细看清,但粗略看去又能看出很多熟悉的面孔。 有自己的,有白炼的,有父亲的,有母亲的……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断呈现在手上,而它正发出一声声怪笑,嘶声喊道: “找呀!你快找呀!你看着我干什么?” 景页被这张脸吓得跌坐在地上,有一种想挥剑砍断它的冲动。 “嘿嘿嘿……” 就在它发出一阵怪笑之后,突然,景页只感觉自己的这只手不受控制了,猛然挥动拍向自己的脖子,上面的嘴巴正对着皮肤,张开了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在了脖子上。 “啊!!!” 景页疼的大喊,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拉,想把它从自己脖子上撤下来,可这脸咬的实在是太紧了,如果强行撤下来的话,肯定会撕扯下一片血肉的。 仓促之间,景页在身边摸到了一块石头,接着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手腕处。 一下、两下……每一下几乎都能听到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终于在第七下的时候,他的腕骨被完全砸断了,咬在脖子上的嘴也松了开来,而那张脸正一脸怨毒的盯着他,满嘴是血的说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狠……还会有下一次的!” 说完一震,如同被风吹散了一般,消失了。 但也就在这时,骨骼断裂的剧痛从他的手部传了过来,让他额头布满汗水。 “妈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摸了摸脖子,发现伤口有些深,但好在没有伤到经脉,简单地抹了点止血的药之后,他便拖着断掉的手朝着第五祭司的位置走去。 第111章 控制 他往前走了没几步,便感觉果香味越来越浓,甚至浓郁到让他的喉头产生了丝丝甜味的错觉。 突然,一只停留在这颗果子上足有人头大小的甲虫猛然飞起,呼啸着撞向了景页的胸口,速度太快他来不及躲闪,巨大的力道把他撞飞了出去。 趴在地上的景页废了半天劲才慢慢爬起来,只感觉自己胸口一阵发闷,没搞清楚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色彩愈发鲜艳了,这次的幻境跟上次完全不同,上次是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活过来了,而这次仿佛进入了一个随意泼洒颜料的世界。 但也正因为如此,景页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万花筒之中,眼睛所见之处全是五光十色的流动液体,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晕,眼睛发胀,有一种不断干呕的冲动。 “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他的思维越来越迟钝混乱,已经逐渐遗忘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了,现在的他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不想再去看那些扭曲蠕动的颜料了。 但每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心底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能闭眼,不能睡,一旦真的这么做了,那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时,那颗硕大的果子身上又飞起来了一只虫子,似乎是一只蜻蜓,景页眼神迷离之间隐约看到那虫子似乎抱着个东西飞了过来,在自己身上盘旋了一阵之后将那东西扔在了自己的胸口处便飞回去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那东西,景页只感觉触手冰凉,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把样式怪异的金属钥匙,在这个所有颜色都在流动的世界中,这钥匙却坚定地闪耀着银色的光芒,没有任何变化。 景页握着钥匙,感觉到周围那些炫目的颜色似乎变得不再那么让人难受了,身体产生的不适感也逐渐被压制了下去,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打开死灵之书的时候有点相似,但景页觉得和那时候又不太一样,具体是什么不一样说不清,如果硬要形容什么地方不一样的话……可能就是正在窥视的主人不一样。 “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钥匙又是从哪来的?” 景页用力地捶了捶自己一片混乱的脑袋,希望残留的眩晕感能尽快消散,接着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钥匙。 “这钥匙……是那些飞虫给我的?是让我去打开什么门吗?” 想了一通没有任何头绪,景页只好暂时将其放在一边,于是他又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在那种不适感消失之后,自己的思维变的敏捷了很多,刚刚一些没注意到的细节被他发现了。 天上血色的天空不只有血色的太阳,还有闪耀着各种光芒的群星,白炼几人全部消失不见了,而自己刚刚却没有注意到,就好像是自动忽略了这件事情。 地上的草丛仿佛变成了动物,像触手用力甩动着身上的绿色,将颜色甩到地上之后露出了里面五彩斑斓的内在…… “假的……都是假的……” 景页看得越多,发现的细节就越多,而他内心的恐惧也就更加浓郁,于是他强行逼着自己忽略这些,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如果说这些都是幻觉,那么不远处的那颗巨大的果子就是第五祭司的身体,那老人让我找到她的本体,意思就是说……” 一个想法出现在他的心中,但是有些荒诞,让他不得不去思考这个想法的可能性。 但这时身侧被自己砸断的手腕再次传来了剧痛,打断了他的沉思,迫使他不得不集中精神在那颗硕大的果子身上。 “这里的一切都不能按照正常的思维逻辑来看,我必须得顺从这里的逻辑,既然有果实,肯定就是从植物身上长出来的,如果果实不是她,那就必然是他的根须!” 这便是他心中的想法,而现在,他得尝试着去实行。 只见他有些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周围的一切在他眼里虽然依旧那么光怪陆离,好在他已经适应了这种视觉上的影响,所以行动上没有感觉什么障碍。 随手将钥匙揣回兜里,景页目光坚毅的盯着那颗果实,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但在这个过程中,一个新的问题浮现在了他的心中。 “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觉,它就是第五祭司的身体,那我要如何去躲避它在真实世界中对我的攻击呢?” 想到这,他向前迈去的脚步不禁为止一滞,但也就在这同时,漫天飞虫仿佛是知道了他内心想法的一样,开始变得狂躁不安,胡乱飞舞。 “嗯?” 景页警觉的看着这些虫子,它们几乎每一只的身体都泛着五彩的光芒,从一开始撞击自己的甲虫,到后面扔给自己钥匙那只蜻蜓都是如此,而且景页没办法通过它们的行为判断它们对自己是否有敌意。 突然,一只长相怪异的飞虫如同一根钢锥一般朝着自己扎来,景页反应迅速的躲开了,顺势将剑劈了过去,可剑身却如同穿过空气一般,就这么穿过了它的身体,没有任何触碰的感觉,也没有将它斩成两半。 眼见自己无法伤害到对方,为了保险起见,景页只得暂时避让,心里盘算着如何绕过他们去果子那。 可那些飞虫似乎并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景页,只见它们不断在空中飞行出各种奇怪的轨迹,组成好像是某种图案,又好像仅仅是杂乱无章的线条,将景页团团包围,不让他离开此处。 见状景页并没有慌乱,而是反手伸进了自己的包裹之中,他身上可是带着驱虫的药粉的,只是不知道对这些虫子起不起作用,但总得试试。 紧紧的握住了一把药粉之后,景页心中一惊,手中传来的触感可不是药粉的感觉,连忙抽手出来一看,发现那些药粉竟然如同周围环境一样,如同液体颜料一般从指缝中溜了出去,根本抓不住。 “这下可不好办了……” 景页的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这时,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一侧肩膀有些沉,侧过头一看,竟然是一根光溜溜泛着各种颜色的细长触手正搭在自己肩膀上。 “什么东西!” 如此怪异的东西在如此近的距离使得那种视觉冲击力成倍增加,景页被吓得猛烈的拍打着自己肩膀,想把它拍打下来,可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也无法触碰到对方。 “可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景页有些焦急的看着那搭在自己肩膀上触手离着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可自己却拿它没有一点办法。 很快,另一侧肩膀也传来了同样的感觉,不用看,必然也是被触手搭上了。 顺着触手往上看去,景页发现这触手的主人竟然是一只人头大小,外型像寺庙里古钟的飞虫,它的顶端两侧延伸出长长的触手搭在景页肩头,正缓缓地往下罩来,如同帽子一般想要扣在他的头上。 见到这一幕,景页心中骇然,连忙奋力挣扎,想要摆脱这飞虫,可不管他是如何挥舞手臂和长剑,都是徒劳无功。 见状他索性直接躺在地上打滚,可滚了半天却发现那虫子依旧牢牢地连在自己身上,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正当景页打算尝试别的办法的时候,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他的脖子处传来。 “啊!!!” 突然的剧痛直接将他击倒在地,他死死地捂着脖子,目眦欲裂却没有任何办法。 景页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脖子是什么情况,但仅从感觉上来看,那两只触手应该是钻进了他脖子处的皮肤,顺着脊梁往下慢慢游走着。 感受着后脖处异物游走所来带的不适感与剧痛,景页有些绝望了,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又会落个什么下场。 “我要死了吗?” 眼看着那钟型的虫子罩在了自己头上,他已经无力反抗,只能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可等了一会,他却发现并没有再出现新的情况,不仅如此,自己背上的疼痛也在逐渐消失。 景页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能透过着飞虫的身体看到外面的情况,同时那些胡乱飞舞的虫子也不再围着自己,而是散了开来。 “这……”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脑袋上的虫子,不清楚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于是想尝试着伸手触碰它,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 “怎么回事?” 原本因疼痛消散稍稍平静的内心这时又揪了起来,景页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就好像是一个意识被锁在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如果景页这时能将头完全转过来,他就会发现脑袋上的飞虫的两根触手已经从他的后脖处伸了进去,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脊椎那。 “可恶!!快动起来!” 无论景页如何用力,如何挣扎,他的身体都像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这虫子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这个样子我怎么才能找到第五祭司的本体?” 就在这个念头刚从他的心中浮现出来的时候,一直不受他控制的身体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只见他一个翻身坐在了地上,接着手脚并用,慢慢站立了起来,直直的对着那不远处的巨大果子。 景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的身体又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他慢慢的朝着果子走了过去,突然像是要躲避什么东西一般,一个下腰,接着又缓缓直起身体,继续朝着果子走去,手中握着长剑,时不时的或劈或砍,又或是将身体后仰旋转,不断的改变着身姿。 景页作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丧失了对其的控制权,对于自己身体所做的这些行为完全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无法影响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不禁让他觉得有些无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在心中呐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第112章 管状物 就在景页对着自己行动的身体感到万般无奈的时候,与此同时,在白炼几人眼里的景页却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只见他目光略显呆滞的盯着第五祭司肥硕的身躯,手中长剑却灵活的翻飞舞动,将贴过来的人脸不断斩落,甚至就连准备在身后目光死角处伺机偷袭的根须也被他一一斩断。 “这……”随着景页的动作越来越迅捷,几乎达到了非人般的程度,白炼的嘴巴也逐渐张大,满眼的不可思议。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那位老者之外,众人几乎皆被景页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到了。 约翰神父忧心忡忡地看着王芸问道: “王小姐,你刚刚把那块石头放到景先生手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变得这样了吗?” 王芸并没有回答,只是轻咬嘴唇,微微地摇了摇头,看着景页的目光之中满是担忧。 就在刚刚,自己发现景页行为举止异常的第一时间就从约翰神父那拿走了石头,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景页身旁将石头塞给了他,本以为那块石头能像之前一样恢复他的神智,可现在看似乎并不是那样,反而让他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你们……不要管他,帮助他……找到她就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王芸身后传出,吓了她一跳,回过头看去,发现那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低着头几乎是喃喃地在对着王芸说着话,声音小到几乎微不可闻。 虽说这老人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危险的痕迹,但一旁的约翰神父却像是如临大敌一般,站到了王芸身前,用盾牌将其护住。 王芸并没有在意约翰神父与老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她现在只想帮助景页度过眼下的难关,于是绕过了约翰神父问道: “老人家,我该怎么帮助他?” 老人低着头,红色兜帽下的面孔完全被隐藏起来了,仅露出的山羊胡子一颤一颤的,听见王芸的问话,他依旧是那副嘟嘟囔囔的样子,只不过转头看向了景页的方向,伸出了一根略显干枯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说道: “帮助他.....找到她……” 王芸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顺着老人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景页正挥动长剑,将周身的根须悉数斩断,制造出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接着迅速向前踏了几步,朝着第五祭司的庞大身躯贴近了一些,呆滞的目光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动作发生任何改变,依旧死死地盯着某一处,仿佛坚定地要到达某个地方一般。 看着景页僵硬却格外执拗的行为,王芸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连忙回头对着约翰神父与白炼说道: “我们快去帮他,景页应该是找到了什么东西,他在想办法靠近!” 白炼与约翰神父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王芸说的是什么,虽然现在搞不懂到底在景页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队伍里唯二聪明的王芸这么说,自己照做肯定没错。 两人二话不说,白炼率先提枪前冲,来到了景页身边朝着一侧就是一枪横扫,挡开了企图包上来的可怖人脸,另一边的约翰神父更是直接用盾牌与钉头锤来回挥舞不断阻击它们,一时间竟然让那些人脸无从下手。 王芸侧目看了一眼老人,他依旧是那样,低着头看不清脸,自言自语似的嘟嘟囔囔,又看了一眼正努力朝着一个地方不断靠近的景页,轻咬嘴唇,也提剑走了上去。 “这……这果子下面的东西怎么不是根?这是什么东西?” 随着景页自己行动的身体猛然挥出一剑,长剑锋锐的刃口轻而易举地切开了果子的果肉以及下面的土地,露出了里面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管状物,让他感到恐怖的是,这管状物竟然是由不断蠕动的血肉组成的,上面还长出了如同分支似的长短不一的人类手指,看着极为骇人。 似乎是因为景页那一剑的关系,暴露在空气中的管状物也被切开了一道口子,汩汩不知名的液体从中流出,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让景页一时间无法分辨是它的颜色如同周围景色一样流淌在地上还是因为它本身就是这个颜色。 看着这根管状物,景页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就从那些液体来看,定然发挥着和根须一样的功效。 想到这,景页的身体再次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反手一挥,就将那管状物切断了,但也就在这同时,面前的巨大果子似乎是感觉到了疼痛一般,剧烈的颤抖起来,随即在果皮表面上裂开了一道口子朝着两边翻转。 巨大的果皮几乎要把景页整个包进去,不过在它得逞之前,景页的身体早就迅速地自动退开了。 “看样子,我现在的身体虽然不受我控制,但是它会自主按照我的想法来自主行动。” 虽然景页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一丝端倪,可他还是没搞懂自己身后的虫子夺取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看果皮向下翻转,包住了那被景页斩开的管状物,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和液体的碰撞声从中传出来,景页惊奇地发现眼前的果子在不断变小。 “不好!它想逃!” 瞬间一个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仿佛是察觉到了景页的想法,那果子收缩的速度猛然增加,几乎是瞬间便从原来的房屋大小缩到了只有水缸大小,其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察觉到了景页心里的焦急,他的身体这时候再次动了起来,朝着那果子奔去。 可那已然褪去皮的果肉一阵颤抖,裂开了一道道口子,从中传出了一阵阵似乎是婴儿凄厉尖细的哭声,同时有无数的手掌从里面伸了出来朝着景页抓去,仿佛是正有无数冤魂不甘地想要拉他陪葬一般,让人感觉惊骇无比。 景页迅速的退开躲避,而那果子也趁着这个机会完全缩到了那根管状物之中,往一个方向溜去。 眼见那果子就要跑,情急之下景页想到了自己身上的子母雷,他的身体也随之反应了过来,手速极快地从包裹中拿出,一个转身便朝着果子消失的地方先后砸去。 “轰!” 子母雷的碰撞所造成的爆炸直接将那一块土皮掀了起来,露出了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管状物,只见它血肉飞溅四散在各处,却没有那果子的痕迹。 “就这么消失了?” 景页的心微微一沉,这可不能让它跑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犹豫了一下,景页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妈的,豁出去了,大不了等到了幽州城写信让家里再送点来!” 随即再次伸手从兜里拿出子母雷,玩了命似的朝着管状物延伸的方向砸去。 “轰隆!轰隆!” 一时间在这个颜色四处流淌的世界中充斥着各种爆炸声,景页一边顺着管状物的方向跑一边用子母雷朝着可能藏着果子的地方猛轰,很快他就发现这些管状物似乎不只这一条,还有其他粗细不一、方向不一的其他管状物。 “这么多的管状物,还是中空的,里面都流着不知名的液体,难不成是在朝着某样东西输送着什么?” 想到这,景页第一反应便是第五祭司的本体,可眼下这些管状物这么多,要如何顺着它们去找到本体呢?总不能随便找一条一边找一边挖土吧? 就在景页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身体似乎有了主意,只见他走到了一根几乎有树干粗细的管状物旁边之后,低头就钻了进去,景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被这里面的液体呛住。 黏稠的液体从他的口鼻涌入,充斥着一股腥臊之气,让他几乎作呕,好在他还算冷静,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是想要做什么。 “居然想顺着这个管状物直接爬到本体那吗?这也太冒险了。” 但他的身体似乎无视了他的这个想法,依旧在管状物中手脚并用地向着前方爬去。 此刻的白炼几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景页,宛如在水中游泳一般,手脚并用地在泥土里向前扑腾,而这一幕最冲击他们心灵的不是景页诡异的行为,而是他所接触的那些泥土,刚刚明明是坚硬的地面,却在他的触碰下变成如水流一般的东西。 “我……我这是疯了吗?”白炼有些喃喃自语地说道。 约翰神父与王芸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泥土里不断朝着某个方向“游泳”的景页,就好像在看怪物一般。 “我的上帝啊……”约翰神父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钉头锤,眼神恐惧又呆滞着看着景页,他甚至有一瞬间把景页当成了被恶魔附身的人。 几人之中唯独王芸还勉强能冷静下来,她走上前,用手摸了摸景页路经的那些泥土,发现它们又变回了坚实的土地。 “也就是说,只有景页现在碰到的泥土才会变成水一样的性质?” 王芸在心中揣测着,但是想了半天却没有什么眉目,索性摇了摇头对着白炼和约翰神父说道: “先别管那么多,咱们跟上他,应该就能找到刚刚突然消失的第五祭司了。” 第113章 诛杀 “呕……” 景页现在的状况不太好,管状物里漆黑一片,而且周身到处都是粘稠滑腻的液体,尽管这些液体量不是很多,还不断地被他用手往后划去,可时间长了还是有一小部分被呛进了鼻子,钻进了他的嘴巴。 这液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景页只感觉到了直冲天灵盖的腥臊之气,如果不是因为他此刻的身体不归他管,他说不定甚至会被这股恶心的味道冲晕,直接晕倒在这里。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仿佛有一个甲子那么漫长,景页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一些声音,这让他长时间处于黑暗中变得有些迷糊的意识陡然清醒。 仔细地侧耳倾听了一会,景页很确定那是心跳声,就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的,虽然很微弱,但是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终于要到了吗?” “咚咚……咚咚……” 随着景页往前爬动,这声音逐渐由微弱变得清晰起来,似乎藏在前方的黑暗中的,就是一颗充满生命力的心脏。 忽然,景页手一滑,身体感受到了周围液体流速的猛然变化,一股巨力将他往前推去。 “唔……” 为了防止自己被这些液体呛死,景页不得不屏气闭眼,自己的双手也自动撑住管状物的内壁,希望能借此能缓冲一下自己的速度,但收效甚微,这管状物内壁太滑,他依旧被身后汹涌的液体推着往前快速滑去。 “噗通!” 就在景页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似乎到达了终点,落入了似乎是水池的地方,这里漆黑一片,他无法看清任何东西,但周围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让他心里的危机感直线上升,迫使他挣扎着朝声音较小的一侧游去。 在这触感黏稠滑腻的液体之中游泳可不谓不累,虽说现在身体不受控制,但单纯的肌肉酸痛依旧传到了他的身上,但这水池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大,反而有些狭小,他几乎是转身扑腾了几下就靠到了内壁上。 “这里并不大,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心跳声?” 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巨大而心跳声如同战锤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捶在景页心中,刺激着他心中的恐惧,不过每当景页的意志濒临崩溃之时,胸口处总会传来一丝凉意,将他剧烈波动的情绪强行抚平。 “噌!” 为了自保,景页的身体自动将剑拔出,猛然朝着内壁刺去,用力的在上面划开了一道大口子,一丝光亮透了过来。 明亮的血色光芒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但是却冲淡了他心里的恐惧,让他看到了希望。 于是更加卖力地朝着内壁一下又一下的刺去。 巨大的惨叫声从外面响起,在景页听来好像是蒙上了一层布,闷闷的,但是他并没有时间细想这些,他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不一会,内壁便被挖下来了一个豁口,足够他钻出去了。 借着从外面照耀进来的血色光芒,景页不安的回头朝着心跳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可就这一眼,差点让他晕厥过去。 只见无数血管与肉瘤交错之间,有一颗几乎是人头大小的心脏正在充满生命力的跳动着,更恐怖的是那颗心脏上面还有一张女人的脸,此刻正痛苦而又怨毒的盯着自己,但除了这些情绪之外,似乎还有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恐惧。 “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进来的?!为什么我完全看不透?!” 这声音听起来如同诸多男人女人一同在说话,充满血腥味的空气都被震得有些嗡嗡作响。 景页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哽在喉头,不知道如何去说。 见景页保持沉默,那张可怖的脸冷笑了几下说道: “呵呵呵……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办到的,但是我告诉你,我的生命已经和外面那群村民绑在一起了,如果我有什么不测,那群村民一个也活不了!” 听着对方话里的意思,景页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显然对方不但拿自己没办法,甚至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威胁,以至于要用村民们来要挟自己。 但景页自己其实也是一头雾水,从吃下蘑菇开始,身体的控制权就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说起来对方口中的与村民生命捆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如果杀了她会有什么后果? 然而这一个念头刚出现在心里的时候,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也随之浮现了出来。 只见他身体不受控制的伸手从包裹里拿出最后一对子母雷,朝着那心脏砸去。 “糟了!” 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他转身飞快的钻进了豁口里,想躲避即将而来的爆炸。 但意外发生了,一开始景页拿剑刺开内壁,让光透了进来,以为自己已然将内壁整个扎穿,可以直接通过这个豁口钻出去了,可等到他现在钻入豁口之后才发现,这外面还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透明胶状物质,质感极韧。 被阻挡在里面的景页心中大叫不好,此刻想再用剑慢慢刺开肯定是不行了,只得蹲下抱头,随着一声巨响,气浪裹挟着碎肉与脏器碎片四散飞溅,而景页也不例外地直接被这股强大的力道给冲了出去,意识也被震晕了过去。 …… “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页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见了有人呼唤自己的声音,等到他睁开了眼睛之后,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荒野上,四周的草丛与荆棘如同刚进入蘑菇森林时一样,枯黄而又腐败,无形的扭曲之力呈现在了它们身上。 等到他回过神之后,却没有发现白炼几人的踪迹,只有自己处在这个未知的地方。 未知的恐惧在自己心中逐渐蔓延开来,景页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这荒野上的风,一切都是那么死寂。 “景……页……” 轻微的呼唤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穿透了他的灵魂一般,将景页钉在原地。 景页喉头耸动着,这声音如梦如幻,好像是贴着他的耳朵在喊,又好像是从远处一遍遍回响反射而来,强烈的矛盾感让他不敢转头四下张望。 渐渐的……这声音逐渐从呼唤变成了吟唱,那充满诡异的发声似乎还伴随着让人不安的乐器所发出的晦涩笛声,以一种让人莫名恐慌的旋律回响在周围。 景页努力的让自己不去听这些声音,但即便是捂上了耳朵,那声音就如同有魔力一样,直接在他的心底响起。 “呃啊……” 景页半跪在地上,那诡异的吟唱声不断勾动着他心里的恐惧,这是一种无法遏制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着,这恐惧太过强烈,他甚至一度要将胆汁呕出。 就在他觉得下一秒就会崩溃的时候,一个人贴在了他的身后,用嘴贴在了他的耳朵旁,轻轻的说道: “这不及真相的万分之一,到时,你便会见证我悲剧过失的全部……” “啊!!!” 景页一声尖叫,他分辨出了这声音是谁的,这分明是那抓走景萱的黑袍人教主的声音。 但猛然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存在。 也就在这个时候,景页只感觉自己的头顶有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似乎有一个视线正灼热的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夸张到了景页甚至觉得这视线如同芒刺一样,让他寒毛竖立。 他颤抖着,慢慢的将头抬起,发现天上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天空。 如同琉璃一样的无垠黑色之中,有无数的星辰各自闪耀着七彩的光芒悬在上面,散发着迷人而又深邃的感觉,其中最大最亮的几颗星辰正对着自己,那里面有一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到达了一个位置之后便固定住了。 景页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或许这是某种仪式……某种以星辰为基准的仪式…… ……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页似乎听见了火堆燃烧的噼啪声。 “诶诶!他醒了!他醒了!王芸你快来!” 随着景页渐渐睁开了眼睛,一直守在旁边的白炼激动地朝着火堆另一边的王芸大喊道。 “景页,你感觉怎么样?” 王芸一脸担忧的凑了过来,看着景页那有些呆滞的眼神问道。 景页没有说话,只是机械的转头四周看了看,发现白炼、王芸与约翰神父都在,周围依旧是蘑菇森林的核心区,地上也都是绿草,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接着他又看了看自己,已经被砸断的胳膊早已被打上了夹板固定好了,周身的伤口也敷上了草药。 这时约翰神父微微握紧了拳头,有些不安的看着景页,仿佛面对他时,需要做好一些特殊准备一样。 “景先生?” “啊!” 在约翰神父又一次的呼喊下,景页终于回过了神,看着周围几人有些不正常的表情,疑惑的问道: “发生什么了?我睡了多久?” “哇!”白炼见景页终于开口,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激动地说道:“景页你这家伙,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吓死我们了!还有,你已经睡过去三天了!这三天你一直在说梦话!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癫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梦话说的这么恐怖的!” “我说什么了?” 景页有些茫然的看着他问道。 “那可太多了,一会哭一会笑的,还特别乱,什么群星,什么海里,还有一些听不懂的话,我听着都害怕,洋和尚听了都说那是什么什么恶魔语言,说你被恶魔附身了。” “呃……” 景页努力地回想,却只记得自己经历的那个梦境,忽然他想到了第五祭司。 “对了!第五祭司呢?她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顿时沉默了下来,一时间面面相觑,但都没有开口。 “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呀!”景页看着周围几人的反应,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 “死了……”王芸好像在试探着景页的反应,有些犹豫的说道。 “死了?那你们这么这副表情?”景页瞪大着眼睛看着王芸,等着她的解释。 王芸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好在一旁的白炼主动抢过了话头,巴拉巴拉解释起来。 “是这样的,你开始发疯之后,你的身上就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我们亲眼看着你在地里游泳,追着那怪物钻进了一棵足有十几人环抱的树里,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树突然就炸了,你就被喷了出来。” 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解释,景页还是一头雾水,这时候旁边的王芸开口了。 “那树,不是木头的,是血肉组成的,你被炸出来的时候,满地的碎肉与血沫,你的身上甚至还挂着胎盘,若不是那爆炸,我都以为你是被生出来的,我还在旁边找到了碎裂的脐带。” “什么!”景页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王芸。 “王小姐没说错,那树分明就是一个女人,在你被炸出来之后,那树就死了,本来还有第五祭司的那些根须从那个洞里伸出来捡地上的碎肉,看那意思是想拼接回去,但是那爆炸太猛烈了,实在是没办法拼回去,不一会就死了。” 一直有些沉默的约翰神父补充道。 “哦对了,就在你被炸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四周的空气好像震了一下。” 白炼这时候也补充道。 景页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太明白什么叫“震了一下”。 白炼也是一脸纠结,用手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 “怎么说呢,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东西从那树里跑了出来,然后让四周空气波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引起什么异常,我感觉没啥事,就是跟你说一下,你别放在心上。” 景页默然,忽然想到了第五祭司临死时的威胁,一股熟悉的不安感再次涌上了心头,但检查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渐渐放下心来。 “或许她只是为了自保伪装出那样的吧……” 比起这个未知的结果,约翰神父的话更让他在意。 第114章 奴隶骑士 景页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被炸出来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他忽然想到,当时在那个满是血肉的空间里的时候,自己通过那个豁口看到了外面血色的光,那时的自己会不会已经从幻觉里清醒了过来,那血色的光只不过因为自己的眼睛沾满了那些血液? 到这时,景页这才想起幻觉中所发生的一切,一切都显得那么诡诞,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细细的感受了一下身体控制权的回归,一切又显得那么真实,这让他有了一种之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的错觉,可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深吸了一口气,景页再次问道: “那老人呢?去哪了?” 白炼闻言撇了撇嘴说道: “那老爷子看你游到了树里之后,就好像跟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说了句,你们准备好接他,就直接跑了,那速度,啧啧啧……” 说到这,白炼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约翰神父问道: “诶,我差点都忘了,洋和尚你还没说那老爷子是什么来历呢,看着可不像一般老人啊!看那巨剑的分量,就算是我都不一定能长时间随意挥舞,怎么在他手里耍起来就跟玩儿似的,你快说说!” 众人将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等着他的解释。 约翰神父闭上了双眼,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只见他眉头紧锁,接着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睁开眼开口说道: “景先生,王小姐,白先生,你们知道我在当传教士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王芸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神父你之前好像说过,你以前是骑士?” “是的,骑士,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教廷的仲裁圣骑。”约翰神父的脸色愈发沉重起来,似乎这是一段并不光彩的过往。 白炼察觉到了约翰神父的脸色有些异样,有些纳闷地问道: “洋和尚你怎么了?仲裁圣骑,这名字听起来就非常威风啊!怎么感觉你好像还挺不乐意呢?” “不,白先生,你不明白,”约翰神父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来了一个样式怪异的十字架勋章,看起来也是银质的,但显得有些厚重。 他将这勋章放在手掌磨蹭了一下,他接着说道: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母亲就告诉过我,这世间的万物都是被主所创造,人间的一切美好都是他赐予我们的礼物,即便我们带着原罪来到这个世间,他仁慈的爱依旧笼罩在我们身上。” 看着手中的勋章,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所以从那起,我便崇拜着我的主,我渴望能让更多人知晓他的存在,我要帮助主,帮他把恩典阐扬到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我相信如果成功了,那么世界一定会变得美好起来的!” 说到这,约翰神父眼中闪出了狂热的光芒,仿佛那是一个极为崇高的理想。 但很快,他眼神中的光芒便散去了,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于是在我稍大一些的时候,我便加入了教廷,成为了一名骑士学徒,开始去贯彻我的理想。” “我没日没夜的训练与学习,不断壮大着我的力量,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在主需要我的时候派上用场。” “很快,机会就来了,某一天教廷突然告诉我们,即将组织起十字军,东征前往一个异国,教廷说那里的人是一群异教徒,他们愚昧,邪恶,还侮辱主,而我们要去给他们展示上帝的伟力。当时的我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上有异教徒侮辱我的主,于是我也加入了。” 景页听到这眉头一皱,约翰神父说的话明显有些偏题了,自己几人刚刚只问了那老人的来历,现在却扯出了约翰神父过往…… 不过他并没有打断对方,他能隐约感觉到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神父口中的东征可是战争,而在大唐这地界,可从来没有因为信仰出现过战争,那个教廷的目的恐怕不是那么单纯…… 其他人并没有察觉到景页神色的细微变化,约翰神父继续说道: “可能是上帝给了我们力量,我们的东征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前往那个国家的路上所遇到其他国家的一些异教徒都被我们消灭了,而我也因为比较卓越的军功,成为了仲裁骑士。” “等到了目的地之后,那个国家为了对抗我们十字军,派出了一队大概几百人的骑士抵抗我们,一开始我们以为这几百人会像之前的路上所遭遇的抵抗一样,会被我们轻而易举地消灭,于是就派了一队几千人的骑士去处理,认为几千人打几百人,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可谁知道两支队伍交战之后,没过几个小时……用大唐的话来说就是几炷香的时间,我们那几千人的队伍就溃了,被杀得只剩下几十人逃了回来,活下来的人的信念都崩溃了,觉得自己遇到了恶魔。” 这时,约翰神父顿了顿,说道: “后来我们抓了几个当地人询问,这才知道那队几百人的骑士,其实都是奴隶组成的骑士。” “奴隶?奴隶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这些军队?” 白炼瞪大了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景的原因,他对于约翰神父以前的故事非常感兴趣,眼神之中满是好奇的光彩。 叹了口气,约翰神父解释道: “他们不是一般的奴隶,他们是专门培养出来的奴隶,从他们降生开始,便会有专人负责管理训练他们,等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便会把他们关到地牢里,不给吃不给喝,让他们因为饥饿与口渴互相残杀,以这种方式挑选最强的人。” “但是不要以为仅仅这样就结束了,他们会继续训练管理那个活下来的人,然后过几年把这些活下来的人聚到一起,再安排一次这样的考验,如此反复,直到他们死亡或者被杀为止。” “天哪!” 王芸吃惊地用手捂住了嘴巴,一旁的景页与白炼也是满脸震惊。 “这是拿人养蛊吗?”白炼咂舌道。 约翰神父面色有些怜悯地说道: “他们从有意识开始,就会被人灌输自己就是奴隶的意识,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可能比狗还要忠诚,为了活下去,只能不断地训练,然后蚕食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如此境遇下活下来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以一敌百。” 听到这,景页回过味来了,有些迟疑问道: “神父,你该不会想说,咱们遇到的那个老人就是……” 约翰神父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 “没错,那样的盔甲与装扮,我绝对不会认错,那老人就是奴隶骑士。” 白炼有些难以接受地说道: “不会吧……那可是个老人啊,都说几年就会经历一次那样的考验,那这老人岂不是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王芸听罢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说道: “这是事情的重点吗?现在的重点是既然搞清楚了这老人的来历,那么首要的就是弄清楚这老人对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咳咳……” 白炼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把目光抛向了正在沉思的景页,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了白炼的目光,景页抬头看了看几人,有些肯定地说道: “我觉得那老人对我们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咱们这次能除掉第五祭司多亏了他给的蘑菇,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至少帮了我们不是吗?” 众人无言,景页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如果想对自己几人不利,完全可以借第五祭司之手除自己一行人,没必要那么大费周折。 “诶,之后呢?你既然当了骑士,后来为啥又去当和尚去了?”白炼这时候还在好奇后面的事情,对约翰神父问道。 约翰神父脸色逐渐变得有些苦涩,好几次张了张嘴,最后终于还是开口了。 “在那队奴隶骑士击溃我们几千人的部队之后,大主教震怒,派出了全部主力去绞杀他们,虽然那些奴隶骑士极为悍勇,但是我们人数众多,在牺牲了许多骑士的生命之后还是消灭了他们。” “那这不是好事吗?你咋一副打了败仗的样子?”白炼看着约翰神父表情不解地问道。 约翰神父的手紧紧攥着那枚勋章,声音颤抖的解释道: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们的教廷是为了传播主的仁慈与爱在战斗,消灭异教徒是因为不能让他们传播邪恶与混乱,这样的想法即便在东征的时候都没有在我心里动摇过。” “这一路上只要打了胜仗,我都会独自一人祷告,告诉我的主我们今日所做的事情,所做的正确的事情,但也正因为如此,路上有很多事情我并不知情。” “但这一次,似乎是因为奴隶骑士们的抵抗让整个教廷都变得愤怒,他们在消灭了奴隶骑士们之后,马不停蹄的冲进了城里,开始不断地杀人,他们杀人!任何人!女人!老人!就连孩童都不放过!” 约翰神父的声音开始哽咽,闭上了双眼,有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不该是这样的!我们所信奉的,不应该是充满宽恕的那位主吗?杀那些抵抗的异教徒我能理解,可为什么要杀这些没有抵抗能力的人们?” “火焰,尖叫,哭泣,所有的哀嚎声都在围绕着我旋转,就当我以为大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努力的阻止住了一个平时跟我走很近的人的时候,他却不理解的看着我,仿佛我在做什么蠢事一般。” “你在做什么?我们不都是这样一路东征过来的吗?这些异教徒不配活着,更不配拥有这些财宝,我们才应该是这些东西的拥有者!” “他说完,趁我愣神的时候一剑砍下了踩在脚底下女人的头,从她的断脖处摘下了那沾满血液的宝石项链,笑着追杀下一个人去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独自一人走了很远,我沿着东征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路上所看见的,都是和那城里差不多的情景,侥幸活下来的人,看到了我盔甲上的十字架就如同看到了魔鬼一样,哭喊着逃开了。” “等到我回到了教廷总部,告知了我所看到的一切,我以为总部会谴责这种行径,可结果他们却大力赞扬了十字军的行为。” “约翰·纳森,很感谢你回来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这次东征让全世界都看到了主的威严,一切异教徒都会因为这次东征而惧怕我们!” “他们给了我这枚勋章,想让我成为十字军的代言人,继续为他们招揽士兵,但是我拒绝了,我开始厌恶教廷,我所信奉的是那个充满仁慈与爱的上帝,而不是充满杀戮与暴力的上帝,我后悔我所做的事情,所以我留下了这枚勋章,让它提醒我所犯下的罪。” 第115章 人脂 约翰神父说到这时,攥着那枚勋章的手更加用力了,丝丝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但他却跟没有感受到痛一般,任由鲜血从指缝流到了手肘,眼神中的悔恨几乎化成实质。 “啪!” 突然,有一只手将约翰神父攥紧的拳头握住了,把他的手指慢慢掰开,阻止他进一步伤害自己。 约翰神父愣了一下,抬头看去,是白炼。 此刻的白炼早已收起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名可靠的朋友,正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 “你不该为了别人的罪惩罚你自己,你信仰的跟那群人信仰的不是一个主,洋和尚,我喜欢你的主。” 白炼的语气极为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白先生……” 不光约翰神父因为白炼的这番话感到愕然,就连王芸此刻也有些吃惊地看着白炼,唯独景页比较淡定。 也许是白炼的话语给了约翰神父的心灵带来了安慰,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王芸递来的绷带,一边缠绕着手掌的伤口一边继续说道: “我想赎罪,但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改变不了什么,后来听一个走商的人说大唐这边民众都非常淳朴,我就想着如果能把主慈爱的福音带到这里,让这里的人信仰正确的主,或许能让主宽恕我曾经犯下的罪行。” “所以我就成了一名传教士,跟着一队商人来大唐了。” 约翰神父讲述完他的故事之后,情绪逐渐恢复了下来,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火堆的噼啪声响彻在被夜色笼罩的森林之中。 过了一会,白炼开口了,他的语气有些忧虑。 “话说,第五祭司死了,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众人再一次把视线聚到景页身上,毕竟他是这个队伍的队长,应该由他决定。 景页思考了片刻,开口说道: “咱们现在所在的蘑菇森林就在幽州城附近,等回一趟望山村之后就去幽州城,那是个大城,第五祭司既然在城外的话,就说明那里应该没什么大事,咱们带的干粮不多了,得去那补充一些,我自己也得补充一些东西。” 他口中的东西自然就是子母雷一类的暗器,这才出来几天,身上所带的暗器机关就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没有这些东西在身上,他都没什么安全感。 叹了口气,他又有些失落的说道: “只可惜没机会从第五祭司口中询问出景萱的下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幽州城了……” 众人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但是对于景页的决定都没什么异议。 “第五祭司已经死了,那这蘑菇森林应该也会慢慢消失吧?” 白炼转头看了一圈,表情有些阴郁地问道。 王芸点了点头,说道: “应该是这样的,我估计这第五祭司把整座森林都联系在了自己身上,她死了,这林子应该也会慢慢恢复正常。” 景页听到这话突然想起第五祭司临死前的威胁,难不成就是…… 想到这他立马起身,不顾伤势的四下查看着。 “怎么了?” 其余几人见状也连忙起身,询问情况。 此刻的景页满脸焦急,一边翻动着矮树的树杈和灌木丛,一边短促的说道: “蘑菇呢?怎么可能这么快?这些蘑菇去哪了?” 听到这话,其他三人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原本在森林里随处可见的蘑菇,此刻已然全部消失了,仿佛从没存在过一样。 “我原本以为所有蘑菇消失怎么说也得需要几个月,可现在怎么几天之内就消失了?这不可能!” 白炼瞪大着双眼,四处寻找了一番,同样一无所获,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问道: “那望山村的村民们怎么办?” 此话一出,所有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其实除了白炼,其他人都在避免谈论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第五祭司一死,村民们的下场会如何,只是不太想去面对这个无解的问题罢了。 “所有人都会变成互相撕咬的怪物,被那种迷人的口腹之欲所控制,不断蚕食亲人朋友的骨血……” 白炼口中喃喃的说着,眼中阴郁的光芒逐渐加深。 一旁的约翰神父用手拍了拍白炼的肩膀,安慰道: “抱歉,白先生,我们尽力了。” 白炼摇了摇头,淡淡地回道: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到,柳家兄妹的父母没救下来,他们的病也没找到解决的办法。” 景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王芸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那第五祭司不是还有口锅吗?” 其他人齐刷刷抬头看向她,约翰神父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王小姐,那口锅怎么了?” “我们刚见到那口锅的时候,还记得白炼是被什么东西吓到的吗?” “人头?” “没错!” 此刻的王芸显得有些兴奋,只见她快速的朝着已经完全崩碎的木屋残骸跑去,只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走,跟上。” 景页担心王芸出现意外,便和白炼与约翰神父一起跑去。 等到众人来到了木屋残骸附近的时候,便看见位于原先木屋的位置只剩下了一个深邃的洞,通道应该是被第五祭司那庞大的身躯挤过,已经被完全拓宽了,断裂的木板四散在附近,而王芸跑上前一边翻动着这些木板一边嘴里喃喃地自语道: “可千万别滚下去呀……” 景页几人见状,虽然不知道王芸在找什么,但也上前帮忙翻动木板。 “你在找那口锅吗?” 景页一边单手用力将一块木板抬起,一边问道。 王芸点了点头,正要解释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 “找到了!” 说着将手里的东西使劲推到一旁,在约翰神父与白炼的帮助下,将几乎有人高的大锅从废墟中拉了出来。 此刻的锅已经空了,景页细细打量这材质古怪的锅,眉头一挑,他没想到这锅竟然完好无损,在那么大的动静下,连一丝划痕都没有出现。 这时王芸伸手在锅的内壁抹了一下,接着将手指上沾染的东西拿到众人眼前说道: “你们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景页几人仔细分辨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小团乳白色的物质,有点像是膏药,又有点像油脂,但没人知道这是什么。 见没人回答,王芸笑着说道: “这是人脂,长年用锅烹煮人肉且不经常清理的话,锅的内壁就会附着上人脂。” 一听是人脂,景页三人纷纷与王芸手上的东西拉开了一些距离,白炼更是嫌弃地喊道: “我靠!你快丢掉!” “丢什么丢,现在能救望山村村民们的就靠它了!” 白炼听罢,吃惊的看向王芸,他不明白王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光是白炼,景页与约翰神父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王芸见状便解释道: “还记得鬼头菇发作之后的病症吗?他们会觉得人肉就是他们想要的味道,而这锅因为常年烹煮人肉,内壁早已积下了厚厚一层人脂,再用它煮任何食材,其味道都会附着上人肉的味道,只要把这口锅带回望山村,即便鬼头菇消失了,也能依靠这口锅避免村民互食的情况发生。” 白炼的眼睛逐渐瞪大,有些激动地说道:“这样的话柳家兄妹就不会出事了对吗!” “没错!” 王芸笑着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收起笑意,皱着眉补充道: “但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什么?” “我们要不要告诉村民们真相?” 白炼愣住了,他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沉吟片刻,他有些犹豫地说道: “说吧?这种事情总不能瞒着他们。” 然而却遭到了一旁的约翰神父的极力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怎么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会变成吃人的怪物?还是告诉他们余生要吃用人脂煮出来的东西?这对他们太残忍了!” 白炼则是反驳道: “洋和尚你想想清楚!这种事情如果瞒着会有什么后果!我也希望能一直瞒着他们,可就算我们瞒着,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发现端倪的!” 景页这时候出来制止了两个人的争吵,他是赞同白炼的话的,于是对着约翰神父劝慰道: “如果不说,之后如果有人不吃这锅里煮出来的东西,可能还是会出事,保险起见还是说比较好。” 约翰神父听罢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景页与白炼都坚持要将真相说给村民们,最后还是默认了,只是充满怜悯的低语道: “可怜的村民们,余生都要伴随着人肉的味道了,愿主宽恕他们……” 打定主意之后,众人将锅拉回了火堆旁,准备天亮之后就回村子。 “今晚都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出林子。”景页安排了一下守夜顺序之后,便就地躺在火堆旁睡着了。 一夜安眠。 等到景页再次醒来的时候,白炼几人都准备好出发了,这时候王芸突然问道: “地下的那个遗迹,咱们要不要再去看看?我总觉得那里面还藏着很多的秘密。” 景页回头看向了遗迹通道处的大洞,摇了摇头回道: “算了吧,有些东西就算知道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或许让那些秘密跟着第五祭司永远地埋葬在这里才是最好的。” 说完,便带头朝外面走去。 王芸细细琢磨了一下景页的这句话,便也不再犹豫,跟着走了过去。 人的思维无法将已知的事物相互关联起来,或许这是世上最仁慈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五祭司的死,景页一行人出林子的时候,比进来要容易许多,除了消失的蘑菇,那些怪物,什么菌人、野狗、橙色的液体,仿佛都随着她的死亡通通消失了,甚至连那些荆棘与枯树都不再散发着恶意与扭曲,而是趋于沉寂。 在没有这些东西的阻拦下,众人很快就回到了望山村,村子里的村民见到了几人之后,依旧是避之不及的态度,纷纷躲回家将房门紧闭,只留出几对眼睛从门缝与窗户窥视着景页一行人。 “妈的,小爷我这么费力地救他们,他们还跟防贼一样防着小爷。” 白炼有些愤愤不平地瞪着那些偷窥的村民们,此刻他正和约翰神父一人一边抬着这口锅。 等几人来到了林爷爷家的时候,林爷爷跟柳家兄妹早就在屋门口等着景页几人了。 “诶哟,几位官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小老儿跟这两孩子真的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咋还带了口锅回来?” 林爷爷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伸手帮忙抬锅,不过被白炼避开了。 “老爷子,这锅沉,我俩来就好。” 等到将锅放在院子里之后,景页这才将在蘑菇森林里经历的一切跟眼前的林爷爷说了一边,当然过于惊骇的细节都被他一带而过了,怕吓到这位老人跟旁边的两个孩子。 “真没想到几位官爷本领如此高超呀,替我们望山村去除了这一大祸害,只是可惜晚了一些,这两孩子的父母终究没能活下来,唉……这就是命呀……” 林爷爷一声苍老的叹息,将众人的情绪拉入谷底,一旁的柳家兄妹也早已哭成了泪人,失去父母对于年幼的他们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呜呜呜呜呜……爹……娘……” 听着哭声,白炼紧了紧拳头,有些艰难的说道: “抱歉,我们尽力了,还是晚了一些。” 而林爷爷却摇了摇头说道: “官爷千万别这么说,你们给这两孩子报了仇,已经仁至义尽了,倘若他们的父母在天有灵,也会感谢你们的。” 过了一会,等王芸安抚好两个孩子的情绪之后,林爷爷这才再次开口问道: “几位官爷,这口锅是?” 第116章 幽州城 见林爷爷问起来,景页有些踌躇的解释道: “我们特地把这口锅带回来,其实是有原因的……”接着就把原因与这锅的作用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不得不说,告诉一个老人对方未来可能会变成一种吃人的怪物这种事情实在是一件艰难的决定,景页也是尽可能地委婉地去表达了,但从林爷爷的反应来看,对于他的冲击并没有缓解多少。 “天哪,官爷你可不能骗我这个老汉啊!你是说我们经常吃的那个蘑菇,其实是毒药?一旦以后吃不到了就会开始吃人?这不可能啊!我们村子的人一直都在吃啊!” 突然他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此刻的柳家兄妹还沉浸在失去父母的悲痛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景页几人所说的内容,于是他赶紧对着景页问道: “官爷,老汉我怎么样没关系,可我求求你救救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命苦啊!没了爹娘,自己还差点被那些杀千刀的旧日信徒抓走,求求你们救救他们吧!” 说着就要给几人跪下,不过被白炼一把将其搀起。 “林爷爷您别这样,这件事我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肯定会想办法救他俩的!” 说着白炼向王芸投去求助的目光,而王芸则是紧皱眉头,颇为无奈地说道: “鬼头菇的毒性极其顽固,服用时间一长想要彻底清除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柳家兄妹尚且年幼,倒是可以用一些洗髓伐筋的药材将毒性逼出来,村子里其他的孩子也是一样,但其他人……” 林爷爷一听并没有失落,而是立马说道:“没关系!只要这些孩子能有救就行,我们这些大人有这个下场,都是报应!” 白炼看着林爷爷苍老的面容,此刻却因为孩子们有活路而展露出最开心的笑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下场,一时间有些于心不忍,将头偏了过去。 “等我们到了幽州城我会给家里书信一封,让家里人送些洗髓伐筋的药材过来的,林爷爷您不用担心。”景页安抚着林爷爷说道。 身后的王芸也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会让家里人送些丹药过来,虽然无法根治鬼头菇的毒性,但多少可以延缓发作的时间。” “诶哟,老汉我真的是谢谢几位官爷与小姐了,你们就是望山村的救命恩人呀!”说着,林爷爷又要下跪,不过被再次搀扶住了。 在安抚好柳家兄妹与林爷爷之后,为了能尽早解决望山村的问题,几人很快便动身前往幽州了,不过这回几人不再是骑马,而是骑鹰。 原来就在景页几人前往蘑菇森林的时候,林爷爷也没闲着,根据柳家兄妹的描述找到了阿米的鹰巢,之后发生了什么林爷爷没说,这一人一鹰虽说没有恢复像以前那样的生活,但阿米也不再像以前躲着他了。 “不得不说,这老爷子胆子也挺大,敢一个人去村子外面找阿米。”白炼坐在鹰背上,欣赏着身处高空之中独有的景色,同时有些感叹地说道。 景页笑了笑回道:“你懂什么,这老爷子可比看上去要坚强多了,而且阿米对他来说跟亲人没什么区别,自然是敢去找它的。”说着还用手抹了抹阿米那近乎角质化的羽毛。 “你们看!”坐在最前面的王芸这时回头喊道: “我们快到了!” 众人闻言纷纷探头看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见一座恢弘的城池坐落在那里,高耸的城墙上正有一些士兵在来回巡逻,城门口也有来往的百姓。 为了避免引起骚乱,在景页的示意下,阿米将四人放在了幽州城外的几里地处。 “阿米,你回去吧,照顾好林爷爷他们!等我们解决完所有事情之后就来看你们!” 临走之前白炼拍了拍阿米那巨大的鸟喙,而阿米则是眨了眨六只血红色的眼珠,便扇动翅膀飞走了,不一会便消失在空中。 景页几人随即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幽州城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啊。”景页一边走着一边回想起刚刚在空中看到的城里的景象,有些轻松地说道。 他最怕的就是幽州城也被邪教控制着,那样的话就说明邪教的力量已经庞大到不是他们四人可以解决的问题了,不过目前来看并没有如此。 “对呀”白炼跟着点了点头,满眼都是期待地说道:“等小爷到了城里,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地点几个菜,喝几壶酒,这几天风餐露宿的,可把小爷苦坏了。” 其实他还有一句再招几个艺伎没说,主要是怕王芸用飞针伺候他。 一说到喝酒,一旁的约翰神父眼睛一亮,立马凑到了白炼旁边,笑眯眯的说道: “白先生,在经过这些与你相处的时日之后,我发现你越来越合适当主的圣徒了,我得跟你讲讲主的故事,如果有酒的话我可能就记不清了……当然!我是非常不建议这么做的!” 听着约翰神父那近乎威胁般的话,白炼一脸无语的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丫的能不能要点脸!”,而对方则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白炼。 王芸听着两人的争吵,面纱下的嘴角也不禁微微勾了起来,这一路上虽说花的时间并不算多,但所经历的事情也算是出生入死,危机重重,几乎每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眼下能有个休息的机会,这让她也觉得如释重负。 就在这时,有几个农户打扮的人快步从几人身边跑过,他们身上都背着一些东西,有蔬菜有鱼,看样子似乎是想去城里贩卖。 看着他们焦急的样子,景页心头一动,上前拦住了其中一个中年人问道: “这位大哥,你们是去幽州城卖货吗?” 这中年人被拦了下来之后本来有些不快,但是看到景页几人都随身带着兵器,于是压下了内心的不快,点了点头回道: “没错,前面不远就是幽州城了,我们这些都是现打的鱼和今早摘的蔬菜,得趁着新鲜卖个好价钱。” 景页点了点头,转而又问道: “原来是这样,可我看你们拿的货不多,品相也都还不错,既然眼前就是幽州城,又何必这么赶呢?” 中年庄稼汉上下打量了一番景页几人,有些了然的问道:“几位是第一次来幽州城吧?” “不错。”众人点头。 几个农户一听顿时笑了,其中一个矮个子庄稼汉说道: “那你们可要长见识了,我跟你们说,这幽州城啊,不管是厨子还是艺伎,欸呦喂,那可真是一绝!” 景页几人听罢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还没等他们发问,中年庄稼汉就主动解释道: “我们这么赶就是为了尽早卖掉这些货,拿着钱赶在太阳下山前去里面的鲜香阁好好享受一下。” “鲜香阁?”白炼耳朵一动,他听几个庄稼汉子说拿钱去享受,立马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几位大哥,这鲜香阁可有什么顶流花魁?才艺如何?看几位大哥说道这地方表情如此陶醉,肯定不比长安的差呀!就是这个名字有点怪,跟个吃饭的地方一样。” 几个庄稼汉一听都是一愣,接着哄然大笑,每个人都笑的是前仰后翻,弄得白炼一脸莫名其妙,直到里面那个矮个子的庄稼汉缓了过来,这才拍着白炼的肩膀说道: “兄弟,鲜香阁是我们哥几个经常去的一家客栈,不是什么喝花酒的地方。” 白炼听罢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挥着手想解释什么,景页见状担心白炼跟几个人发生冲突,连忙将他拉到了身后,笑着解释道: “不好意思各位,我这兄弟平日里就好去玩乐,出门在外也没把这习惯改过来,见笑了。” 等这几个庄稼汉子一边笑着一边率先朝着幽州城走去之后,景页回头看着白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带着几人跟在他们后面。 队伍里的王芸与约翰神父此刻也是忍俊不禁。 不一会,几人便到了城门处,进出的基本上都是附近村子的百姓,拿着各种东西,估计是进城摆摊贩卖的。 “几位,”这时,有个士兵模样的人拦住了景页四人,只见他面带微笑的说道: “几位看打扮不像是附近的村民啊,是从哪里来的?进城做什么?” 景页眉头一挑,从兜里拿出了五爪金龙令牌,举到了士兵面前说道:“奉皇上之命。” 士兵一愣,立刻拉着周围的其他士兵跪下了,低头说道: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莫要怪罪下来!” 景页并不在意这些,表明了身份之后便将令牌收了起来,接着说道:“幽州城似乎没有受到邪教的影响呀,我看这进进出出的人甚多,可是有了什么对付邪教的法子?” 士兵则是笑着说道: “大人说笑了,哪有什么对付邪教的法子,只是这周围的邪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少,再加上城主大人一直都有发悬赏,雇佣有能之士或侠义之辈维护周边官道的治安,抵御那些污秽怪物,这才有现在这副景象,不过比起以前也少了很多人了,以前还能经常看到商队呢,现在就只有周边村子的人了。” 景页了然地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便说道:“我们几人要进城了,你可还有什么要盘问的?” 士兵笑着连连摆手说道: “不不不,大人的令牌足够说明一切了,几位大人请进吧!” 说着让开了道路。 景页几人也不再废话,从城门走了进去。 刚一走到街上,那种独属于街道的喧嚣与热闹便笼罩了几人,让他们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烧饼!刚出炉的烧饼!” “糖葫芦!自家做的糖葫芦!” “给我来二两驴打滚!” “这家豆汁味道可真够地道的嘿!” …… 白炼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脸上的表情喜不自胜,仿佛是第一次进城一般,左望右瞧,好像要把所有的东西看个够。 其他几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毕竟只有这些才能让他们想起来,自己以前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唯独景页除外,他正一脸思索的样子,还时不时回头看看。 “怎么了?”王芸注意到了景页的表情,好奇地问道。 景页听到声音回过了神,露出一种带着点困惑的笑容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着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王芸微微挑眉,朝着景页看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了几人来时经过的城门与来来往往的商贩和百姓,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努力思索无果之后,景页只得将其当作自己这些时日精神过于紧绷留下的后遗症,抛到一边去了。 众人在街道上逛了一会,便来到了一家客栈前,只见牌匾上写着几个字:“鲜香阁” “几位客官,是住店啊还是打尖?” 里面的店小二热情地走了出来将几人迎了进去,笑着问道。 “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客栈嘛,就是一个普通的客栈。” 白炼环顾四周之后嘀咕道,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家店可以被那几个庄稼汉这么惦记,明明看上去就如同是街边随便找的一家客栈一样。 但景页并没有在意那么多,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他说道:“要四间上好的厢房,再备一桌好酒好菜,哦对了,酒菜放在静一些的房间里,我们有些私事要谈。” “得嘞!四位贵客里面请!”店小二接过银子,有些眉开眼笑地掂了掂,接着将众人带上楼去了。 景页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了桌上的笔墨,开始写信,他要将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情统统写下来,再让驿站送到长安去。 待他写完之后,又写了一封家书,想着给家里人报平安,顺带把望山村的事情说一下。 看着两封笔迹还未干透的书信,景页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这份皇差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头,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走就行了。 “咚咚咚。” “谁?” “客官,您要的酒菜已经备好了,小的是来请你过去的。” “知道了,我这就来。” 景页将桌上的书信统统收好,打算等明日找个驿站便投了,接着简单清理了一番身上的尘土,便推开房门跟着店小二走到进了另一处厢房之中。 第117章 喝酒 景页刚一进厢房,一股浓郁的菜肴香气扑面而来,一眼看过去,圆桌之上已是被各种美食占满了,每道菜的摆盘与造型都非常华丽,就如同是一件件艺术品一般,看的景页是目不暇接。 他是第一个到的,待他落座之后,王芸便走了进来,从她略带惊讶的眼神来看,似乎也被这些珍馐美馔给惊艳到了。 “没想到这幽州城随便一家客栈的厨子都不输于长安的名厨,看来这里也是一处卧虎藏龙之地呀。” 王芸的语气轻松的说道。 此刻她似乎已经精心洗漱打扮过一番了,原本的游服已被修身的长裙替代,头发也被高高挽起,梳成鬟状,上面贴着各种装饰,看起来极为精美,搭配上她那略施粉黛的妆容,虽然大部分被面纱所阻隔,但露出来的那一双秀丽的眼睛也足以显示她那几乎称得上是惊心动魄的容貌了。 “你今天似乎心情很不错啊!” 景页虽然已经见过了王芸的容貌,但此刻的他眼神还是有些躲闪,不敢与王芸的眼神对视。 王芸并没有察觉到景页的异样,笑着说道: “毕竟这一路上出生入死,难得有这番闲暇功夫吃饭喝酒,所以就来了兴致,稍微梳妆打扮了一下。” 正当景页打算再找些什么话题的时候,房门被再次推开,白炼与约翰神父一边在争论着什么一边走了进来。 “我说真的,你那洋菩萨真不行,哪像我们大唐这边,天地靠盘古,造人靠女娲,真要像你说的那样都是洋菩萨干的,这么多事他一个人能干的过来么?” “白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主呢!哦……仁慈的主啊,求您原谅这无知愚昧的人……” 正当白炼准备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给约翰神父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王芸的样子,顿时就愣在了当场,显然他也被王芸今天的装扮给惊艳到了。 好在他身后的约翰神父定力比他好,虽说也是惊讶于王芸的容貌,但并没有那么失态,偷偷用手戳了戳白炼的后背,这才让这家伙回过神。 白炼回过神之后,这才走到景页旁边落座,同时还惊叹道: “之前在长安的时候,都没怎么见你有这般打扮,今日反倒是开了眼界了,真好看呀,比我见过的所有艺伎都好看。” 本来王芸被白炼那直白的话语说的脸颊一红,可听到他把自己跟艺伎相比之后,眼神微微一凝,散发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白炼,我这里有一个古针法,能让人变成三天哑巴,感觉很适合你啊。” 王芸说着,拨弄着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一根细长飞针,眼睛微眯的看着对方。 白炼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摆手道歉: “欸欸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夸你好看,你看我这笨嘴,你可是千金大小姐,怎么能跟那些艺伎相比,我先自罚三杯。” 说着拿起瓷酒壶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股浓郁的酒香从中散发了出来。 白炼端起酒杯凑到嘴边,似乎也是闻到了这味道,眼睛微微一亮,一口将其全部喝下。 “好酒啊!这酒怎么怎么好喝!比我爹藏起来的红烈酒都好喝!” 喝完杯中酒的白炼看着空荡荡的杯子有些诧异地说着,接着就要去倒第二杯。 见白炼的反应这么大,景页也好奇地将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接着一饮而尽。 说来也奇怪,景页喝过的酒也不算少了,但这家客栈的酒却带给了他不一样的体验。 这酒刚进嘴的时候,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是一团散发着果香味且极其柔和的液体冲刷着他的舌头,接着流到了喉咙,顺着食管如同一条线一般滑了下去,整个过程没有带来一丝不适,反而使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这……这酒未免也太好喝了,我也从来没喝过这种酒。” 景页也满是讶异地看着面前的酒壶。 一旁的约翰神父早就被景页几人弄得心痒难耐了,见他们都是这副反应,连忙将白炼手里的酒壶抢了过去,也不拿杯子了,直接就开始往嘴里灌。 “小二!” 景页拿着另一只酒壶,高声唤着小二,他要问问这酒到底是什么酒,如此好喝定然不是凡品,自己给的银子应该不足以让他们上这样好的酒啊。 “来嘞!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 店小二闻声赶来,满脸笑意的问道。 景页将手里的酒壶递了过去,有些好奇的问道: “小二,你家的酒是什么酒?怎会如此好喝?” 店小二接过了酒壶,只是看了一眼便笑着说道: “客官,这就是幽州城里随处可见的果酒呀。” “什么?” 景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酒的味道已经远远超过了长安城里知名酒窖里产出的名酒了,怎可能会是幽州城里寻常的酒酿呢? “难怪那些庄稼汉子这么喜欢这家客栈,小二,你再上两坛子,这酒不够我们喝的!” 旁边的白炼可不管这些,自己的那壶酒刚被约翰神父喝完,自己还没喝够呢。 “好嘞,客官您稍等,这就给您送来。” 店小二点头哈腰了一下,又笑嘻嘻的走了。 景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歪了歪脑袋,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实在是觉得难以置信。 “景页,别搁那杵着了,快来尝尝这菜,简直比长安的醉月楼里的菜还好吃!” 景页回过头看去,发现白炼几人已经吃了起来,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似乎都快赶上当初在望山村里吃的那顿乱炖的味道了,不过那次可是有鬼头菇的存在。 想到这,景页面色一凝,看向王芸,而王芸显然读懂了景页的心思,安抚道: “放心吧,我验过了,没毒,也没有奇怪的食材,说来也是奇怪,这些东西都是寻常的食材,怎会烹饪的如此好吃?这家客栈的厨子难不成真的是有着出神入化般的厨艺?” 王芸家里本身就掌控着长安城的酒楼行业,对于这些她自然是熟知于心,也正因为如此,她知道唯有厨师在做菜的过程中,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完美至极,才有可能将寻常的食材做成眼前这些珍馐,但即便在长安城,这样的人也寥寥无几,但在幽州城,却在一家普通的客栈里遇到了。 见王芸确认了这些菜肴的安全,景页这才面色稍缓的坐了下来,用筷子夹起了一块炒肉放到了嘴里,顿时觉得这肉里所蕴含的香味逸散在了自己舌头上,让他情不自禁的咀嚼起来,而且越嚼越香,最后完成吞咽。 这哪是吃菜啊,这简直就是享受!一场味觉的享受!景页此刻的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借着这美味佳肴与美酒的兴致,不断地聊着天,评论着味道,时不时还发出阵阵笑声,白炼甚至还教起了约翰神父划拳,轻松与欢快充盈着他们周围的气氛,久违的放松让他们一直紧绷的精神松弛了下来。 大家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景页甚至都快忘了这样放松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了。 约翰神父一杯接着一杯喝着,仿佛要将所有不快乐的事情统统融在酒里,再一口吞下,其他人也是一样,手中的酒杯不断地干涸又满上。 有那么一瞬间,景页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喝吧,喝吧,喝了足够的浓酒,也许就可以习惯于面对那些异界的恐怖之物了。” 众人的欢乐时光从黄昏一直持续到夜晚,直到外面的街道再也没有了商贩与百姓的声音之后才结束。 白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差点被脚边的酒坛子绊倒,好半天才稳住身形,看了一眼桌子上被众人一扫而空的盘子,带着醉意大着舌头说道: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得去休息了……小爷……我困了……” 接着他又踢了踢不知道啥时候醉过去的约翰神父,嗤笑了一声,丢下一句含糊不清的“小趴菜”便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门,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景页也喝了不少酒,不过他中途怕醉的不省人事,偷偷吃了一颗醒酒丸,所以只是感觉有些晕,但并没有神志不清,看着身边脸颊因为醉意而变得绯红的王芸,他只觉得自己心跳漏了慢拍。 因为此刻的她早已摘下了面纱,众人一起喝酒的时候,还并没有特别仔细的去看,现在白炼已经回房间了,约翰神父也醉倒了,就自己与王芸两个还算清醒的人,自己的注意力这才重新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王姑娘,你真好看。” 景页由衷地说着,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轻薄,只有浓浓的欣赏。 王芸脸色发红,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景页的这句话,轻笑了一声说道: “你怎么也学起白炼来了,难不成你也要说比你见过的所有艺伎要好看?” 说完有些玩味地看着景页。 景页也笑了笑,不去解释什么,起身说道:“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王芸并未拒绝,站起身,因为有些醉意,所以她的身体也有些摇晃,景页刚想伸手扶她,可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把手缩了回来。 “走吧。”稳住了身形之后,王芸瞥了景页一眼,并未说些什么。 待两人走到了房门之后,王芸推开门走了进去,回身将房门关上,就在关上的前一刻,王芸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无奈,对着还在门口的景页说了一句: “笨死了!” 接着就把门“砰”的关上了。 景页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抹了抹自己的脸,不知道王芸为什么突然骂自己,站在原地想了一会之后,依旧没个头绪,只得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了。 门后的王芸此刻呼吸有些急促,背靠着门板,微皱秀眉,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自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连刚刚自己为什么要骂景页也说不清楚,只感觉那是一种冲动。 第118章 做梦 景页洗漱完之后一下子倒在了床上,有些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回想着自己出城之后所经历的种种,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只不过这梦是噩梦。 为了让自己的思绪不再混乱,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低声自语道: “赶紧睡吧,明日去了驿站送完信之后,还得再去一趟城主府,问问有没有关于黑巫教的线索。” 深吸了一口气,景页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可良久之后,他又再次睁开了眼睛。 “唉,是醒酒丸的副作用吗?今晚怎么回事,总有些心绪不宁?” 在多次尝试入睡无果之后,景页翻身而起,走到了窗户边,将其打开,想吹吹夜风来冷静一下自己有些纷乱的心情。 景页所在的客栈是一栋三层楼的客栈,他的房间是客栈里最好的房间,也就是在第三层。 在这个高度以及他房间窗户所提供的视角,足以使他看见幽州城内大部分的地方了。 一眼望去,深夜里的幽州城万籁俱寂,漆黑一片,如同黑暗中的雕塑群一般,给他一种凝重厚实的感觉。 “幽州城的百姓们都睡了吗?” 虽然不知道此刻是几更天,但景页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漆黑一片,这让他有些意外,在长安的时候,即便是三更天的时候,也有灯火通明的地方,比如春楼之类的场所。 “宵禁?” 景页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理由,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是这个原因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如今污秽怪物横行,还有邪教作祟,实施宵禁倒也正常。 想到这,景页便将其抛在脑后,随意欣赏起黑夜中的城池景象。 当他的目光落到城墙处的时候,发现城墙之上也是漆黑一片,这下又让他觉得奇怪了。 “真是怪了,既然实施宵禁,为何连个值班守夜的人都没有?对幽州城的安危如此自信吗?” 想了半天,却没想出个头绪,景页略带疑惑的目光再次打量起城墙之上,只觉得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始终想不出个头绪来。 脑海里激烈的思考了半天,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答案,这让他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微微刺痛。 “呃……” 景页不得不放弃思考,用手揉着太阳穴回到了床上躺着。 “看来我真是喝多了……” 揉了一会感觉没那么疼了,景页将手放下,不过也没打算再继续思考刚刚的问题了,现在的他只想快点睡着,但依旧纷乱的心绪却一直强撑着他的精神,阻止他的入眠。 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个时辰,最后景页实在是受不了了,从桌上的包裹里将石头拿了出来。 石头刚一入手,他那躁动纷乱的心情立刻如同水面上的波纹立刻失去了狂风的推动,陷入了平静。 “呼……” 景页深深的吸了口气,细细感受着那一丝丝的凉意冲刷着自己的内心,无法言喻的舒畅感弥漫在心头。 有些摇晃的回到了床边,手握着石头钻入了被子中,片刻之后,朦胧的睡意慢慢笼罩了意识,景页安宁地步入了梦乡。 …… 这是哪?我在哪?那些是什么? 梦中的景页发现自己似乎悬浮在空中,周围都是漆黑的虚空,但在这浓郁到极致的黑暗之中,却有无数的光点在闪耀着光芒,这些光点数量太多了,大小明暗各不相同,组合在一起如同一条光带一般。 仿佛有所感应的一般,景页猛然回头,发现一个巨大的球体正从背后朝自己撞来,那是一颗表面是红色的球,它太大了,以至于让渺小的景页感到窒息。 不知道为什么,景页对于这颗球,有一种直觉,它好像藏着东西,那东西正在想办法活过来。 也就在这时,那球的表面似乎出现了一阵波动,渐渐的有东西逐渐隆起,如同山脉一样,一开始景页还没弄清那是什么,可随着隆起的部分越来越多,所形成的图案也就越来越明显,直到最后…… “那是眼睛!一只血红色正瞪着我的眼睛!啊啊啊啊!!!!” 当“那是眼睛”这个概念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之后,几乎是同时,他感受到了那只眼睛的视线,伴随着那视线的,还有隐约可见的歌声萦绕在耳边,那声音听起来根本就不是人的声音,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震动旋律,哦……如此的圣洁…… 巨大莫名的恐惧瞬间击碎了他脆弱的心理防线,让他发出了如同小姑娘看见了最可怕的虫子一样的尖叫声。 他没有办法继续细想了,那球正以一种难以言说的速度朝自己袭来,它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景页不管如何挥动肢体,都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颗球的表面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连带着那只眼睛也变得越来越大,耳边的奇异旋律也从隐约可见变成了巨大的轰鸣。 窒息感与绝望感同时占据了他的内心,此刻的他就连呼吸都停止了。 “嘭!”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爆炸了所发出的巨响,景页的意识在最后时刻,只听见了这一个声音,下一秒便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而梦里的爆炸声也变成了猛烈的敲门声。 “砰砰砰!” “谁!”似乎是那梦的影响还在,景页非常紧张的看着方面的方向。 “景页,是我!白炼!你咋还没起来,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快出来吃点东西!我告诉你,楼下的小吃摊样样东西都称得上是珍馐美味啊!小爷我逛了一圈就没有不爱吃的!” 白炼那张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景页能感觉的到他的心情非常不错。 景页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石头,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又做噩梦了……那梦……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那感觉会如此真实?” 景页心里非常清楚,自从自己接触那些诡异事件开始,所做的每一个梦几乎都有着一些含义在里面,但自己始终无法弄清楚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景页发呆的时候,门外的白炼再次敲门。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小爷我说话!快出来逛逛!这跟长安城真的不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 景页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石头放回包裹中,接着开始洗漱。 待他换好衣服之后,将房门打开,白炼便急不可耐的拿着一笼包子跟一碗豆汁闯进来了。 “哎呀你慢死了,我都下去一趟给你买了吃的了,赶紧吃,吃完咱俩一起去逛逛,也不知道这幽州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风水宝地,就这包子的味道,都跟皇宫里糕点师傅的手艺一样了,哦不对,说不定比他们还好呢!” 景页有些心不在焉,没搭白炼的话,坐到桌前拿起豆汁先尝了一口,他从来没有喝过这种东西,听说这东西算是幽州城的特产了,不过味道因人而异,有说好喝的,也有觉得像泔水的。 一口豆汁进嘴,景页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味,只觉得有股淡淡的甜味,还有浓郁的豆香,并不难喝,相反,比起景页喝过的大多数饮品要好喝。 看样子自己属于喜欢豆汁味道的那一类人,景页心中暗自想到,接着他又拿起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这个包子皮薄馅大,景页一口咬下去只感觉满嘴的肉香迸发了开来,这馅料也不知加了什么调料,将肉的香味与汁水完美地锁住,让景页有一种不是吃包子,而是吃汤肉的感觉。 看着景页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惊诧,白炼嘿嘿笑道: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小爷我上午的时候把早点铺子逛了个遍,就没发现不好吃的东西,什么焦圈,花卷,糖葫芦,烧饼,就算是油条,嘿呦喂,那味道可真够地道的!” 没有在意白炼故意模仿的腔调,景页此刻只觉得有些反常,这幽州城怎么可能每一个厨子都是厨艺高超的巧手?没有难吃的东西?这未免太不现实了。 一时间想不明白,景页只得将这个问题暂时压下,继续吃起包子来。 吃到一半,景页突然想起今日还没见过约翰神父跟王芸呢,于是就跟白炼问起这两人的行踪。 “他俩啊,一早就出去了,我以为我起的够早了,谁知道还在洗漱的时候,就听到王芸跟洋和尚出门的声音了。” “他们去干什么了?” “我当时问了一下,王芸似乎是打算去幽州城里各处的药材店看看,想买一些路上用得到的东西,至于洋和尚嘛,这家伙似乎感觉幽州城的百姓们非常纯良,适合传教,所以起了个大早跑集市去了,估计是拉人信他的上帝去了吧。” 说到这,他似乎很开心,因为洋和尚暂时烦不到他了。 景页点了点头,将最后的一个包子塞入口中,咀嚼了一会咽下,接着站起身,拿上书桌上的信封便带着白炼出门了。 “哟,客官,您醒啦?昨晚睡得可还舒坦?” 楼梯上遇见了正在打扫的店小二,对方殷切的问道。 景页听到之后,回想起了昨晚的梦,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有些无奈的说道:“还行。”接着不再理会对方,走出了客栈大门。 第119章 幽州城内 刚走出大门,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叫卖东西的商贩便陷入了景页眼帘,他们所住的客栈应该是处于闹市区附近,热闹的氛围将景页心头残留的阴霾冲散了许多,让他的脚步也不自觉地轻快了起来。 “诶,你手上这信是要送去驿站吗?我早上逛的时候看到驿站在哪了,走,小爷带你去,然后咱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白炼看到了景页手上的信封,笑着对景页说着,看起来他今天兴致很高。 或许是因为这里很热闹吧……景页心中暗暗想到,他了解白炼,这家伙就喜欢凑热闹,也难怪,毕竟这么多天没放松了,兴奋也能理解。 但他怕白炼忘了正事,于是装作一副无语的样子说道: “你就知道玩,等送完了信,你还得陪我去一趟城主府,咱们可是有正事要做的。” 白炼自然知道景页口中的正事是指皇差还有景萱的事,也明白景页担心自己玩过头,但是他依旧笑嘻嘻的说道: “哎呀,你放心,小爷我才没那么容易忘记正事呢,主要是这一路上咱们出生入死,之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总得找点能让自己放松的事情不是嘛,不然万一哪天受不了了,直接疯了咋办?” 说着还朝景页眨了眨眼睛。 看着白炼那贱兮兮表情,景页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商贩的叫卖声与行人的交谈声从景页二人的不远处响起。 “烧饼!刚出炉的烧饼!” “糖葫芦!自家做的糖葫芦!” “给我来二两驴打滚!” “这家豆汁味道可真够地道的嘿!” …… 景页恍惚了一下,莫名觉得奇怪,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却没有什么发现,只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百姓在买各种吃食罢了。 “景页?景页?” 看着突然停下景页,白炼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见自己的呼唤没反应,索性用手推了他一下。 “景页!” “呃……” 景页一个没注意,差点摔了一跤,还好被白炼及时拉住了。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我怎么感觉你今天魂不守舍的?叫你也没反应。” 白炼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问道。 而景页则是抬头看了看太阳,露出了一些不安的表情,可嘴上却说: “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 说着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只留下白炼在原地一脸莫名其妙。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景页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了,连忙赶了上去,嘴里还抱怨道: “欸欸欸!你等等我,你知道驿站在哪吗?就乱跑,你这家伙是不是还没醒酒呢……” 与此同时,位于幽州城的某个药材店内,王芸正皱眉看着眼前陈列柜上的各种药材。 “店家,你家的药材只有这些了吗?有没有冬虫夏草?或者过百年的山参?再不行其他的足年份补气的药材也行,价格都好说。” “这位姑娘,您要的这些药材如果是在平日里倒也没什么,虽说是稀缺了些,但也还是有的,但如今这年月不比以前,这外面都不安稳,我这货也很难进来。” 话虽然这么说,店里的伙计却仍然保持微笑着看着王芸。 王芸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伙计脸上的表情,她不明白对方刚刚说的话里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为什么还要继续保持笑容。 这时走进来了一个妇人,粗略的扫了一眼柜子上的药材之后,抬手指着一个地方笑着说道: “伙计,来二两当归。” “好嘞,您稍等。” 伙计连忙从王芸面前走开,来到了架子前抓了一些药材,用戥子称了称便包好递了过去。 妇人接过了药材,丢下了钱便眉开眼笑的离开了。 “姑娘,”伙计将钱收下之后,转过头笑着对王芸说道: “不如您明日再来?明日镖局派出去的押镖人该回来了,我们店委托了他们运货,到时便有您要的药材了。” 看着伙计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感受着对方语气里的温和,王芸反而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但是她却说不出原因,再加上自己一行人确实需要这些药材,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行,那我明日再来。” …… “主创造了这个世界,主说要有光,这个世界便有了光……” 此刻的约翰神父正站在集市的一个石墩上,大声地对着来往的人群朗诵着,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一会没休息了。 然而来来往往的百姓们似乎对于约翰神父这个异邦人以及他口中的主并不感兴趣,只是自顾自地走着,偶尔有人会抬头对着约翰神父笑一下,但每次都会在约翰神父想要主动上前攀谈之前低头走掉。 也不知道将圣经中的故事朗诵了多少,约翰神父停止了朗诵,有些气喘吁吁地眼前的人群,心里满是郁闷。 莫不是自己异邦人的身份让幽州城的百姓觉得抵触?他心里有些不确定的想到,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是抵触的话,多少也会有些表现的,但他们并没有,反而会有几个人对着自己保持微笑。 “不管了,休息一会再继续传教吧,实在不行自己就像在长安城一样,主动拉人去说,总会有效果的。”约翰神父自言自语道。 …… 景页与白炼二人走了一会,已经来到了驿站门口,是个不大的木屋,后面似乎是马厩,还传来了阵阵马的响鼻声。 “有人吗?” 白炼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声。 “来了,”从屋子后走出来了一个人,这人穿着红黑相间的官服,胸口处印着个大大的“驿”字,手里还拿着干草,微笑的看着景页与白炼问道: “二位有事吗?” 景页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了令牌说道:“有两封要紧的信,能送到长安城吗?” 这驿卒看了看令牌,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干草,半跪了下来,将手向二人平摊说道: “当然可以,大人。” 景页与白炼对视了一眼,都没想到对方竟然可以答得如此自然与果断,就好像这是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 为了保险起见,景页还是打算多问一下。 “你知道现在成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吧?你不害怕那些污秽怪物吗?” 驿卒笑了笑,很坦然的说道: “大人不用担心,小人会跟着城里的镖局说一声,他们会护送小人前往长安城的,这是城主大人特别说过的。” 一旁的白炼了然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这的城主还挺好的,想得蛮周到的。” 景页则是依旧皱着眉,觉得那城主似乎不简单,不过待会得去一趟城主府见对方,也不再多想,将信放到驿卒的手上说道: “具体的地址都在上面了。” “是,大人。” 驿卒接过了信,缓缓起身,走到了木屋后的马厩中,牵了一匹马出来,接着走进木屋,拿了一杆黄色的小旗子,插在了自己背后,拿上了一个包裹,便骑着马快速的奔向镖局了。 “很效率嘛,提前准备好干粮,接到信就走,幽州城的驿站比长安城的还靠谱。”白炼赞叹了一句。 而景页却是有些奇怪的看了白炼一眼,问道: “咱们进幽州城这才第二天,你夸了幽州城多少遍了?” 白炼不觉得这有什么,无所谓的说道:“实事求是嘛,虽然咱们是长安人,但是得承认长安不如别人的地方嘛,走,咱们赶紧去城主府,办完事我还想再逛逛别的地方呢!” 接着不由分说,便拦着景页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城主府的门前。 门口的守卫见景页二人走了过来,伸手拦住了二人,礼貌地行了一礼,接着笑着问道: “二位有事?” 景页点了点头,再次拿出了令牌说道: “奉皇命,见你们的城主。” 守卫见到了令牌,反应也如同驿卒一样,半跪下来说道: “城主大人今日不在府内,大人明日再来吧!” “不在?他去哪了?” “小人不知,城主大人自从天地异变之后就经常外出,但最迟第二天都会回来。” 白炼闻言,微微侧过头悄声对着景页说道: “这外面这么多污秽怪物的,他还经常出去,会不会是跟黑巫教有联系?” 景页稍一沉吟,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回道: “应该不会,若是跟黑巫教有勾结,那这里的居民不会如此安居乐业。” 叹了口气,景页知道今日怕是要无功而返了,但这也没办法,只得跟守卫提醒了一句“转告城主,明日定要等我二人前来。”便带着白炼离开了。 “看样子,咱们还得多呆一天。”回去的路上,景页有些无奈地说着。 白炼却满脸的不情愿,说道:“这样几乎完美的城太少见了,我还想多玩几日呢……” 景页皱了皱眉,感觉白炼的话里似乎有什么意思,但随即就被他拉着去了一家面食摊子前。 “掌柜的,来两碗馄饨!” “得嘞,您稍等。”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端上了二人面前,看着碗里那晶莹剔透的馄饨在汤中起伏不定,景页的心情也逐渐变得颇为复杂。 尝了一口,依旧是意料之中的好吃,比自己在长安吃过的任何一家馄饨都好吃。 而白炼并没有注意到景页的表情,捧着碗一口一个馄饨,吃的好不痛快。 第120章 完美 很快,一碗馄饨就被白炼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了个精光。 白炼有些舒坦的打了个饱嗝,放下了碗,这才注意到景页似乎是有些食不知味的样子,以及他碗里剩下的大半碗的馄饨。 “你怎么了?感觉你今天一天都没什么精神,是病了吗?”白炼有些关切的问道。 景页摇了摇头,放下了调羹,眼神略带不安地看向街道回道: “没什么,等回去之后再说吧。” 看出了景页心中的顾虑,白炼也不再多说什么,见景页也没什么胃口吃剩下的馄饨,索性一把将其拿了过来,开始一勺一勺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看你的样子,肯定又要出什么事了,我得在被卷入之前多吃两口,说不定过了今晚就再也吃不到这些好吃的东西了……” 待白炼吃完之后,两人站起身,景页开口说道: “我得去一趟铁匠铺,你先回去吧。” 白炼点了点头,跑去隔壁摊子上买了个烤饼便走了,而景页则是跟掌柜的打听了一下铁匠铺的位置,随即动身前去。 时间很快来到了傍晚,早在客栈等候多时的白炼,终于等到了第一个回来的人,约翰神父,不过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哟,回来啦?今天传教传得怎么样?拉了几个人当你主的小弟呀?”白炼注意到了约翰神父的表情,故意打趣调侃道。 约翰神父则是叹了口气,有些颓然的说道: “实在是搞不懂,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今天我去人最多的地方传教诵经,一个人都没理我,而且就算是我主动拉着人劝他们信教,他们也只是非常友善的看着我笑,死活不愿意信教。” “噗……” 看着约翰神父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白炼顿时想起了之前他天天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的情景,忍不住捂嘴偷笑。 就在约翰神父滔滔不绝说着圣经里的道理与故事有多么多么圣洁美好,以及对于幽州城百姓不愿信奉主的痛心疾首的时候,王芸也回来了。 白炼见她回来,立刻招呼小二上了壶茶,接着说道: “王芸你今天怎么样?我记得你不是去买药了吗?收获如何?” 王芸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包裹打了开来,顿时浓郁的药香散了出来。 “我跑了全城的药材店,可能是因为现如今的局势比较复杂,只买到了这么多,我本想给你们备几副补气血和凝神功效的丹药,可还是差一点,不过几乎所有的店家都说明天有货。” 白炼挑了挑眉道: “所有的店家都说明天有货?这是为什么?” “他们说明天镖局的押镖人会回来,也会把货带回来。” 其他两人了然地点了点头。 王芸这时左右看了看,问道: “景页呢?怎么不见他人?” “那小子去铁匠铺了,估计是想补充一下他包里的那些玩意吧,不过不得不说,那些玩意有时候是真的有用。” 白炼这时候将小二端上来的茶壶拿起来,倒了四杯茶,三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景页也回来了,但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气喘吁吁,眉间神情也有些忧心忡忡,一副被问题困扰很久的样子。 “回来啦!来来来,尝尝这茶,好香啊!”白炼见景页回来了立刻招呼道。 景页走到桌边,端起茶也没品的意思,直接大口喝了起来,似乎是渴了很久了。 “诶诶!你慢点!这茶给你喝都浪费了,这是跑哪去了这么累,怎么跟个牛一样……” 白炼接过景页的杯子,又给他倒了一杯。 “怎么了?” 王芸察觉到了景页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景页则是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压低声音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进城开始我就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这里的一切都太正常了,或者说太完美了,这绝对有问题!” “景先生,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我感觉这里也没有一切都很完美呀,我今天可是费力的传了一天教呢,结果一个搭理我的都没有……” 王芸打断了约翰神父的牢骚,说道: “神父你先等等,你说的这个事情说到底可能就是运气不好,先让景页把话说完。” 接着示意景页把发现的事情说出来。 景页轻咬嘴唇,眉头紧皱,用一种不敢确定的语气说道: “怎么说呢,我先说说我觉得奇怪的点吧,首先我们进城到现在,你们今日也四处逛过了,可有见过地痞流氓?或者穷人乞丐?” 白炼三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没见过。 “即便是大唐最繁华的都城长安,也多少会有些乞丐,但这里,别说乞丐了,就连路面都极为整洁,几乎干净到没有任何杂物,你们不觉得这反常吗?” 听到景页的话,三人沉默了,是啊,一个城市再怎么繁华,再怎么干净,也不可能没有穷人乞丐的。 “会不会是城主把这些穷人都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白炼有些迟疑的推断着,他对于幽州城的感觉非常好,不太愿意相信这座城池有问题。 “应该不会,这样做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理由。” 王芸摇了摇头。 见白炼不再说话,景页继续说道: “我下午的时候把城里几个出名的铁匠铺都跑了一遍,打算把身上的暗器都补充一些,但问题就在这,我不管是遇到哪个铁匠师傅,只要把图纸递给他们看一下,他们就立刻表示能做出来,而且很快!” 说到这景页的情绪都开始激动了起来,一旁的王芸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连忙上前安抚他,而约翰神父这时候有些不解的问道: “景先生,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景页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回道: “这绝对不可能!不管技艺再高超的铁匠师傅,在第一次看到我那暗器的图纸的时候,如果没我在旁边帮忙解释图中细节的话,起码得花费五六天才能彻底看懂图纸,接下来才能开始造,但你知道他们说的时间是多少吗?” “多少?” “两天即可。” 其他三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众人了解景页,因为背景的原因,景页的见识远比其他三人多,别的不敢说,在这种奇技淫巧的事情上,白炼敢拍着胸脯保证整个长安城没有比景页更了解的了。 景页接着又说道: “从昨天到现在,我们所吃的每一样东西都似乎是出自名厨之手,即便是路边摊贩也是如此,没有见到任何人发生争执,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友善,脸上挂满了笑容,铁匠似乎也都是能工巧匠,常人需要长时间理解学习的新玩意,他们短时间就能办到,这……这……” 说到最后,景页脸上的困惑之情已经到达了极致,而后面的话也没能在说出来。 “这太完美了,就好像我们不是真的来到了幽州城,而是做了一个对于幽州城美好幻想的梦……” 王芸替景页说完了最后的话。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压抑起来,不管是白炼还是约翰神父,都对周围的一切产生了一种不信任感。 “我们不会真的在梦中吧?” 白炼看着周围的一切,有些艰难的说道。 景页则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如果有黑巫教的人想通过梦境害我们,早就动手了,何必让我们在这个美梦里好吃好喝的享受呢?但是可以肯定现在的一切太正常了太完美了,反而不正常,我们如果想找到真相的话,就必须得抓住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呢?” “我……不能确定,但是我想去镖局和城主府看看,今日我跟白炼去的时候……” 景页将下午的事情说了一边,王芸这时候插话道: “我刚刚还在和他们说呢,整个城的药材店都等着镖局给他们运货,确实挺诡异的。” 景页则是补充道: “听铁匠师傅说,那个镖局似乎承载了现在幽州城大部分的货物流通,全靠他们才能维持起现在幽州城的供应,可你们想想,就算幽州城附近没什么污秽怪物,但这么大一座城,那得需要多少人力?还都得是武功高强的,因为一般人对付不了污秽。” “有道理……” 另外三人点了点头,赞同景页说的话。 “所以我觉得,那镖局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可惜的是不管我怎么打听,旁敲侧击也好,贿赂也罢,那些人根本不松口,每次只是笑了笑就搪塞过去了。” “那明天我们一起先去城主府,看看那个城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再去镖局看看?” 众人决定了之后,便要了一桌饭菜,吃完回各自房间休息去了,不过这回几人没再喝酒。 一夜无梦,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 景页是被街上有序的脚步声吵醒的,当他推开窗户朝下面看去的时候,便看到一大队人马正运送着许多货物从街上走过,他们每个人的脸都被脸谱面具给盖上了,看不见表情,每个人的背上似乎还背着东西,不过被黑布笼罩着,不知道是何物。 第121章 薛讷 早起的雾气弥漫在街道上,或许是因为现在还早,除去这队人,街道上并没有出现其他的行人。 “哒、哒。” 这一大队人马的步伐不快,但诡异的是他们几乎是同时迈步,同时落地,不管是人的还是马的,每一下都是齐刷刷的一声,听不出来其他的杂音。 如果不是那些人中,有举着镖局旗子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景页甚至以为眼前的是一队井然有序的军队。 一队无论是纪律还是秩序都到达顶点的军队。 景页身体僵硬的看着下面那队人马,一颗晶莹的液体从他的鼻尖滑落,不知道是清晨的雾气凝结而成还是心中的恐惧所激发出来的汗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队人马逐渐消失在街道远处的浓雾中,直到看不见了,景页这才颤抖着手把窗户关上。 他刚刚在看到那些人的脸谱面具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他们身上浓郁的危险气息。 接着那些人似乎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一样,虽然没有做出什么诸如转头,回望这种动作,但是景页明显感觉到了有什么不一样了,仿佛被什么东西锁定了一般。 就如同被天空中的雄鹰锁定的兔子一般,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在了自己头上。 “无法躲避,无法抵抗,无法逃离……” 似乎是为了排挤出心中那残留的感觉,景页声音颤抖着自语道,也就在他说完之后,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靠着窗户滑坐在地上。 他的眼睛有些失神,再次低声自言自语道: “我刚刚……究竟是在窥视着什么?” …… “什么?!” 白炼震惊地看着景页,除了他,房间中约翰神父与王芸也是眉头紧锁。 “早上的时候,有一队比军队还恐怖的镖局队伍进城了?” 此刻的四人正聚集在景页的房间里,准备说商量一下今日各自的任务与计划,可没曾想景页竟然说出了这样的一件事。 “看来你判断得没错,镖局的水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深。”王芸紧皱眉头的说道。 约翰神父则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景先生,你刚刚说的那种危险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形容那种感觉,就是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盯着你一样,而且非常非常危险,好像我只要轻举妄动一下,下一刻就会灰飞烟灭一样。” 景页即便是现在回想那种感觉,脸皮依旧微微抽动,那种感觉远比直面第五祭司要恐怖得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要去镖局看看吗?”白炼有些担心地问道。 “去,肯定要去,只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去,得计划计划。”景页斩钉截铁地说道。 “怎么计划?” 景页沉思了一下,便开始分配起每个人的任务。 “我和白炼先去一趟城主府,王芸你继续去药店买药材,至于约翰神父,我需要你把幽州城逛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等过了晌午之后,我们再在镖局门口会合。” “好。” 众人点了点头,随即出发了。 景页与白炼在前往城主府的路上之时,再次路过了进城的那条街,景页随即停下了脚步,似有所感的望着那条街。 “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了?”白炼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景页抬手示意白炼保持安静,似乎在等着什么一样。 很快,一段行人的对话传到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烧饼!刚出炉的烧饼!” “糖葫芦!自家做的糖葫芦!” “给我来二两驴打滚!” “这家豆汁味道可真够地道的嘿!” …… 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景页点了点头,淡淡的说了句“走吧”,便继续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而白炼也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表情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了看那条街,赶紧跟上了景页。 二人很快来到了城主府,这回门口的守卫没有在阻拦二人,而是将二人请进了府内等候,接着便去通报城主去了。 “诶,你觉得这城主和那个镖局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时间太巧了!这头镖局刚回来,那头也就回来了。” 白炼一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东西,一边低声询问景页的想法。 景页则是眉头紧锁地回道: “不好说,眼下可疑的地方太多了,咱们现在了解的越多,疑问也就越多,一步一步来吧。” 白炼听罢刚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 “幽州节度使薛讷见过二位大人。”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戴着官帽穿着官服,走到了景页与白炼面前,接着便拜了下去。 景页二人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搀扶了起来。 “欸欸欸!薛大人快快请起,我二人又不是皇上本尊,不必如此。” 这老人反倒是表情坚决地说道: “见五爪金龙令如皇上亲临,我薛讷入朝为官这么多年,怎能不遵循礼数?” 说着又要跪下去,若不是景页二人一直驾着他,可能已经给二人磕了头了。 在一番拉扯之后,这才勉强止住了这老人的动作,这老人见二人坚持不受礼只得作罢,转而说道: “二位不辞辛苦替皇上来我幽州城,说是有皇差,不如进屋说说?” “那最好不过了。” “请!” 待到三人坐在了议事厅的桌子旁之后,薛讷率先开口,只见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二位公子可否说说皇上究竟吩咐了什么事情?我也好差人去办。” 景页在仔细端详了一下薛讷的表情之后,与白炼对视了一样,互相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疑惑,但他们两个掩饰的很好,并没有被薛讷察觉,于是景页笑了笑说道: “薛大人不必着急,在说这件事之前,其实我俩有些问题想问问薛大人,还望解惑啊!” “两位公子但说无妨。”薛讷坦然地回道。 见薛讷的表情似乎没有出现任何心虚的迹象,景页便开口问道: “当今天下局势动荡,邪教荼毒九州,各地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些纷争,但我二人来幽州城几日之后却发现这里仿佛是世外桃源一样,没有受到任何邪教的侵扰,敢问薛大人是怎么做到的?” 景页这句话除了问原因以外,其实还有个深层次含义,那便是暗指对方是不是跟邪教有联系。 而薛讷显然也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只见他表情一凝,转而变得有些愠怒道: “我薛讷为官二十年,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幽州城百姓的事情!” 一旁的白炼见这老人发脾气,连忙安抚道: “诶诶!老爷子您别生气,我兄弟真的只是单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不知道我们两个在这幽州城里待的这几天有多快活,问清楚原因,等回了长安也好在皇上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嘛。” 景页也连忙符合道: “是呀是呀,在下绝对没有冒犯薛大人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原因。” 薛讷见状,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轻声说道: “下官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比如说雇佣能人异士维持幽州城周边秩序,严查驱逐黑巫教,亲自下乡安抚百姓,让他们有信心对抗污秽,派兵巡查周边村子,以维护治安……” 薛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始终都没有景页想要的答案,他明白,对方这是在刻意隐瞒,跟自己二人在打马虎眼呢。 “薛大人!”景页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 “在下问的是,您如何庇佑的幽州城?”同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薛讷那苍老的眼睛。 薛讷一愣,但面对景页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却毫无畏惧,表情也极为平静,坦然的回望景页。 议事厅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开始变得有些紧张,白炼皱了皱眉,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摸向了后背上背着的枪。 “本官说了,体恤民情,做本官该做之事即可。” 终于,薛讷打破了沉默,但给出的答案依旧是这个。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没再纠缠这个话题,又问道: “既然薛大人如此尽责,昨日去哪里了?” “两日前,本官听闻望山村一带有黑巫教教徒流窜至此,为害周边百姓,便亲自带兵去查看了一下,将其揪出剿灭,这才回来的晚了。” 景页与白炼听到望山村皆是眉头一挑,对视了一眼之后,没再问什么,随便扯东扯西了一阵之后,便起身说道。 “我二人来幽州城还有其他的事情,明日再来与薛大人议事。” 薛讷则是起身问道: “二位公子若是有事直接与我说即可,下官有能帮忙之处定会尽力而为!” “不必了。”景页摆了摆手,便跟白炼离开了城主府。 等二人走到与城主府有段距离的时候,白炼这才低声说道: “没人跟上来,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 景页则是眉头紧锁地说道: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好消息就是薛讷本人不像幽州城的其他百姓那样,不是完美的,这就代表着我们不是在梦里,而他也是正常人。” “那坏消息呢?”白炼问道。 “坏消息……”景页叹了口气,说道: “薛讷虽然是正常人,但他很明显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记得皇上给我们的那张地图么?” “记得。” “上面除去标记了地点之外,对于每个城池的负责人以及他们的脾气秉性都标注了出来,而这位薛讷节度使是出了名的好官,从他刚刚的态度来看,可以得到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 景页眼神微眯说道: “这位节度使大人现在坚定的认为,隐瞒这件事比起跟我们公开这件事对百姓更好。” “也就是说……”白炼有些迟疑地说道。 “也就是说,他会想方设法的阻止我们了解真相,除非我们能把证据直接摆在他面前,不然他死活都不会说的。” 第122章 飞鸟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炼有些不安的问道,此刻的他只感觉周围经过的所有人都似乎在隐瞒着什么,又或者是偷窥着自己,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走,去镖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王芸与约翰神父也应该到了。” 景页倒是没那么害怕,到目前为止,除去早上见到的那队镖局队伍让自己感觉很危险,其他的都只给他一种反常与诡异的感觉,并没有威胁。 二人随即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了镖局门口,发现王芸与约翰神父已经在镖局大门附近等候了。 还没等景页二人走到近前,约翰神父就满脸焦急的迎了上来,拉过两人走到了王芸身边低声说道: “你们俩可算来了,我跟你们说个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我的上帝啊!我刚刚还在和王小姐说呢,刚好你们两个来了,天哪,你们不知道有多可怕……” 约翰神父的情绪有些激动,说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听得白炼直皱眉头。 王芸这时对这景页二人说道: “我也才刚到不久,把药材店逛了一圈之后,除了确实有我所需要的新药材以外,便是发现这里的人似乎每天都会做同样的事情,说同样的话,只不过做的人说的人会变。” 景页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我已经发现了,不过,约翰神父这是怎么了?” 只见约翰神父此刻正指手画脚,唾沫横飞的对着白炼说着什么,但是在众人听来全是很难以理解的词组,仿佛他突然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停停停!洋和尚你把你的思路和舌头都给我捋顺了在说,别扯你的上帝行不行,听了半天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终于在景页几人的安抚下,约翰神父这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和几人分别之后,约翰神父第一时间去的地方就是前一天去传教的那个集市,因为在他看来,经过一天的传教都没有说动一个人,这对于他本身就是一件异常的事情,于是他便想去查看是否有什么另外的收获。 可就在那附近逛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事情,他只好换个地方去看看。 约翰神父很聪明,他知道这个城的异常便是太过完美,既然如此,平日里混乱无序的地方可能就是突破口,于是他将第二个地方选在了青楼附近。 他先是去了青楼附近的胡同里转了转,他来大唐已经有些时日了,知道这种地方多半都会有乞丐或者地痞流氓之类的人,但这次他没有发现一个人,甚至连地上都积满了灰尘,就好像很久没来过人了一样。 接着他想了想,又爬上了胡同两边的屋顶,靠近青楼为客人准备的房间之后,侧耳倾听,便发现虽说青楼门口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但这房间却安静的很,没有一丝声音传出,即便连走动的声音都没有。 “我靠!洋和尚你还能干出这种事?小爷我算是小瞧你了,好家伙偷听人家行房,这可够缺德啊!” 白炼听到这,立马咧嘴笑出声,同时还嘲讽约翰神父道。 而约翰神父则是脸色一红,白净的脖子都梗了起来,愠怒道: “我那是为了找这城里异常的地方!才不是喜欢偷听!你怎么可以诬陷主的仆人!你这样是会下地狱的!” 景页无奈的将快要吵起来的二人打断,狠狠的瞪了白炼一眼,让他闭嘴,接着示意约翰神父继续说。 约翰神父也没再跟白炼多纠缠,继续说道: “虽说我当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个情况的成因是什么,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下面街道上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你们都见过,但是你们绝对想不到是谁!” 景页眉头一挑,心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的样子,白炼则是白了约翰神父一眼,说道: “有屁快放,卖什么关子啊,都跟谁学的。” 这时候王芸也好奇的开口问道: “是谁?” 约翰神父无视了白炼那不爽的表情,低声说道: “我看到了咱们在蘑菇森林里遇到的那个奴隶骑士了!就是那个戴红兜帽的老人!”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景页都露出了震惊的目光。 “那老爷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这里的事情跟他有关?”白炼有些惊讶的问道。 约翰神父则摇了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重点不是这个。” 接着他缓了一缓,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特别让人震撼的事情一样,表情奇怪的说道: “我当时发现了他之后没有轻举妄动,但是我推断他来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于是我就跟着他,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隐藏的很好,一直混杂在人群之中,和他拉开的距离也非常安全,一直走在后面,直到跟着他出了城外,来到了城墙附近。” “这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保持不动,就好像是在仰头看着什么一样,我一开始没注意到他这奇怪的动作是什么意思,直到时间久了,我才察觉不对劲。” “我以为他是在看天上的什么东西,于是也学着他抬头看,可我发现出了湛蓝一片的天空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正当我疑惑不解,打算低头朝他看去的时候,一只飞鸟突然撞死在了我的眼前!” 说到这里的时候,约翰神父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表情有些扭曲的说道: “你们能明白吗!一只鸟!就这么撞死在了上面!” 白炼以为自己听错了,用手指掏了掏耳朵,疑惑不解的问道: “我没听错吧?撞死了只鸟?哪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只鸟吗?” 景页也是一脸迷惑地与王芸对视了一眼,他俩也没搞懂约翰神父到底想表达什么。 见三人都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约翰神父显得有些着急,用手比划着说道: “就是它撞死了!在上面!撞死的那一霎那还冒出了耀眼的蓝光!” 景页这时候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约翰神父是异邦人,虽然官话说的算是很好了,但某些细节的地方可能还是没表达清楚,于是他问道: “约翰神父,你说鸟在上面撞死了,意思是撞死的位置不对?是吗?” 见景页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约翰神父激动的点了点头。 “神父的意思该不会是说,这鸟撞死的位置是在空中,城墙的上面?” 王芸这时候也琢磨出一些意思了,顺着景页迟疑的说道。 约翰神父更加用力的点头,激动的说道: “没错!就是撞死在上面了!是空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它!” “嘶……” 众人听到约翰神父的话之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无法想象那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更有些怀疑约翰神父当时是否清醒。 白炼有些怀疑地看着约翰神父问道: “洋和尚,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什么叫鸟撞死在了空中?还冒蓝光?你是不是偷喝酒了?” 约翰神父见白炼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急道: “我没有喝酒!我很清醒!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说很可怕的事情!因为在我们头顶上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可能比这座城还大!!!你明白吗!” 听着约翰神父的话,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没有人能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页抬起头,看着晴空万里如水洗过般的天空,暗暗道: “这上面真的藏着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吗?” 就在这时,王芸打破了沉默,只见她说道: “这件事情先放一边吧,虽然我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城主肯定知道,所以我们不能被这件事情扰乱节奏,一步一步来总能发现真相的。” 在听了王芸的安抚之后,其他人的表情这才稍稍缓和,白炼开口问道: “那红帽子老爷子呢?” 约翰神父这才想起来忘了说这一茬了,连忙开口说道: “我当时被那只撞死的飞鸟惊呆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那位奴隶骑士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 “对,不见了。” 景页摸着下巴有些迟疑地说道: “我怎么感觉这老人似乎在引导我们?” 王芸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只有白炼摆了摆手说道: “不是说不要被打乱节奏么?这老爷子消失就消失了,别管了,咱们赶紧进镖局看看吧!” 于是众人不再为这些问题耗费精力,径直走进了镖局之中。 刚进大门,印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一个宽广的院子,各种怪石与木雕摆放在各处,与周围的盆景相融,让整个环境显得颇为气派。 越往里走,景页发现穿着镖局特制的衣服的人越多,不过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当然这种正常是相对于早晨看到的那队人马来说的,这里的每个人也都同样表情温和带着笑容,只不过没有戴着脸谱,那份让人抓狂的恐怖气势也完全消失了。 众人左看右看,一时之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这时候走过来了一个中年人,一张国字脸显得正气凛然,面带笑容的问道: “几位公子小姐是新来的吧?可是有镖要押?还是有信要送?” 景页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便指了指白炼与王芸说道: “我这两位朋友有信要送,不知道流程如何?” 第123章 雕塑 面对景页突如其来的说法,王芸与白炼一时之间都有些愣神,但在看到景页的眼神之后,两人这才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啊……对……我们有信要送回家里。” 中年人表情不变,只是冲着白炼二人微微一躬身说道: “当下时局混乱,所以收费方式与以往有所不同,有些细节还请几位与我进屋详谈可好?” 这时候景页抢在二人开口之前说道: “白炼,王芸,你们两去就好了,我与约翰神父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这里的景物布置我挺喜欢的,想多看看。” 中年人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景页微微一笑,便带着白炼与王芸进里屋去了。 “景先生,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约翰神父低声询问道。 景页则是转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眼神微眯,低声回道: “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发现镖局的这些人似乎都在刻意地避开了一个地方,” 说着用手朝东边的厢房的方向指了指,“就是那,这些人虽然来来往往,但是没有一个靠近那的,我有种直觉,那里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约翰神父朝着那个方向看了看,便发现确实如同景页所说的那样,那座厢房所连接的院子与过道附近,一个镖局的人都没有,甚至连来往于里屋要经过那附近的人都刻意避开了些位置,显得路径有些怪异。 于是他低下头再次问道: “虽然这些人不愿意靠近那里,可是周围人还是很多的,我们要怎么进去呢?” 景页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充满了认可与信任地看向了约翰神父的双眼微微笑着。 “怎么了?” 约翰神父被对方的眼神看的有点发毛,不知道景页想干什么,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脖子问道。 “约翰神父……你猜猜我为什么是说白炼与王芸有信要送?” “不是因为我家不在大唐吗?” “不……” 片刻之后…… 约翰神父用力地一脚踏在了庭院中一边的石桌上,同时一只手举起不知道从哪拿来的锣,另一只手拿着十字架猛敲,嘴里喊道: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啊!来往的人们聆听我主的教诲,从此人生只留真善美啊……” 这突然出现的一幕,惹得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约翰神父,而他却没有因此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更加卖力的敲了起来。 这时候,来往的人中走出来了几个镖局的人,似乎是想上前阻拦他,谁知道约翰神父直接无视了对方,依旧不管不顾的以这种奇怪的方式传教。 但约翰神父的传教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他打算继续模仿自己在长安的时候看到的说书人一样,将圣经里的东西说出来一段的时候,一股寒意爬上了他的背脊。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的这些人不再阻拦自己,包括来往的人,一个个都是站着不动眼神平静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似乎他做的这些怪异举动如同是无聊的猴子一样在表演。 同时,有种无名的威胁弥漫在了这安静诡异的气氛之中,这让约翰神父感觉自己只要继续传教的话,肯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约翰神父咽了咽口水,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小心翼翼地将十字架与锣收了起来,慢慢地走下桌子,就这么从庭院中走了出去。 于此同时,景页已经在东厢房的庭院之中了,早在那些人被约翰神父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他就偷偷的翻了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整个过程竟然会如此顺利,不仅没人靠近这里,就连守门的人都没有。 “好吧,让我来看看这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让你们这么躲着这里……” 景页暗暗低语着的同时,将眼前的房门一把推开。 引入眼帘的是一尊尊盖着黑布的东西,大约有一人高,黑布之上还盖着一张张脸谱面具,如同一个个雕塑一般排列整齐在屋子里,显得肃穆而又压抑,景页记得,这些黑布下盖的东西就是早晨自己看到的那队人马背上背着的东西。 再联想到那股让人几乎疯狂的危机感,与此刻庭院中那些人畜无害的人们,景页不难猜到,产生这种危机感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些盖着黑布的东西。 于是乎,一股强烈的好奇心冲刺着他的神经,撺掇着他去掀开那层黑布。 这时候他注意到了,这些黑布下盖着的东西周围,除了有人的脚印以外,还有很多似乎是蛇爬行过的痕迹,但看起来比较久了。 景页一时间没有头绪,咽了咽口水,他也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有一种冲动,想知道一切真相的冲动,而他的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这层黑布下。 颤抖着的手轻轻触碰到了黑布,景页心一横,用力一抓,接着一扯,呼啦一下,黑布连带着面具被他掀到了身后,露出来了一尊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圆环状的东西。 看着眼前的东西景页有些发愣,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怪了,样式完全就是一个不能理解的样子。 它拥有着很多层的结构,最外一层是圆环状,环状的侧面铭刻着诸多如同图案似的东西,乍一看上去好像许多蝌蚪一样,但景页却有种直觉,他感觉这不是图案,而是一种未曾听闻过的文字。 里面一层依旧是同样的材质,不过是五角星形状的东西,中空的结构,与外层圆环状结构之间明明没有直观能看得见的接触点,却能牢牢地被它所包容,不发生偏移。 再里面一层是中空的正方形,也如同外层一样,接着最里面的便是中三角形。 最让景页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三角形环状结构的中间,竟然是悬浮着一颗黑色的圆球。 诸多结构组合在一起在景页的眼里是那么的怪异,像石头却不是石头的材质让它们散发出一种怪异的光泽,而景页刚刚扯下黑布的力道导致着它们正以各自的规律不停的旋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奇怪的结构所导致的,它们旋转的同时还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景页瞪大了双眼,他有些想去触摸眼前的这座东西,可手伸到近前之后,还是放弃了,总觉得这样太过冒险。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左右四顾之下发现刚被自己丢掉地上的面具处闪着细小的金属光泽。 “嗯?” 景页好奇的将面具翻开,露出了下面隐藏的东西,是一个手掌大小的五角星形状的东西,似乎是一种石头,外表泛着淡绿色的光泽,整体形状出奇的规则且光滑,但跟眼前这座以环状结构组成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材质。 放在手心里点了点,景页只感觉比起铁更沉一些。 突然,那环状结构的东西所旋转的速度仿佛是收到了感应一样加快了,几乎到了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圆环快速旋转产生各种残影笼罩在中央悬浮的黑球之上,一股强大的斥力猛然从上面迸发开来,直接撞在了景页的身上。 “嘭!” 景页没有丝毫防备,直接被这股巨力撞飞到了门外,落地之后景页只感觉胸口一阵烦闷,忍不住张口吐出了一口血,好在他此刻意识还是极为清明的,看了看被自己撞破的房门,景页深知刚刚的动静太大了,得赶快离开这里。 于是他强忍住胸口处慢慢泛上来的剧痛,提气施展轻功踏墙翻出了院子,躲进了附近的巷子里。 与王芸一起走出门的白炼,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待稍微离开了镖局一些距离之后,他这才低声询问起王芸的感觉。 “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王芸则是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发现。 白炼有些无奈,这种明明知道有问题却不知道问题在哪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可完全没有办法,眼下只能寄托希望于景页了,至于洋和尚,他就没指望过。 就在这时,二人的身后传来了一阵生硬的官话。 “王小姐,白先生!你们出来了!” 两人回过头去,发现约翰神父正鬼鬼祟祟的躲在离二人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口处。 白炼与王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的意味,便走了过去,同时白炼嘴里还念叨着: “洋和尚你怎么躲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偷鸡还是摸狗啊?” 可他话音刚落,便看见景页正坐在约翰神父身边,满脸苍白的看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苦笑,显然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这下白炼也不敢开玩笑了,连忙跑了过去,急切地问道: “我靠,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副惨样子了?” 一旁的王芸也是忙不迭的查看着景页的伤势,检查完之后有些吃惊的问道: “景页你这是遇到什么了?肋骨都断了一根!是被习武之人打了一掌吗?” 说着掏出了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了一粒丹药给对方喂了下去,接着用手在对方的腹部按住了几个穴位,使劲一推,只听得景页惨叫一声,这才将手收回。 “我帮你把骨头正好了,但是在它长好之前你不能再随便乱动。” 景页吃下了丹药,这才感觉一直萦绕在胸口出的积郁之气稍稍化解了一些,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慢慢将自己的在东厢房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然而待他说完之后,白炼几人依旧是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不是很能理解他口中的雕塑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 不过好在王芸比较清醒,没有在这种问题上过多纠缠,只见她开口说道: “我们现在知道了,镖局里藏着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嗯……姑且叫它们雕塑吧,镖局里藏着一堆诡异的雕塑,拥有者非人般的力量,接下来就应该以这个为突破口,搞清楚这东西的来历,借此搞清楚这幽州城的真相了。” “可是眼下全城的人都不正常,上哪去弄清这些雕像的来历呢?”白炼有些担忧地问道。 “这个我有办法。” 第124章 薛讷的秘密 “这个我有办法。” 听见这句话,众人朝景页投去询问的目光,只见他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露出了一个尖端圆润的五角星石头。 还没等其他人询问起这是什么东西,景页便抢先开口解释道: “这是我在那个房间里发现的东西,就藏在面具之下,肯定跟那些雕塑有关系。” 白炼有些好奇地将这个五角星石头拿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阵,疑惑地开口问道: “但是仅凭这个怎么弄清楚那些雕塑的来历呢?” 景页听罢,笑着眨了眨眼睛说道: “别忘了,咱们的幽州节度使大人可还是个正常人,而这个就是咱们要找的证据,虽然咱们不知道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咱们可以装啊!再把约翰神父发现的事情稍微透露一点,表示我们已经弄清楚大半了,只需要让他说出剩下的东西,还怕不知道真相么?” 其他几人这才明白景页究竟是打着什么算盘,原来是想把这几件事情联系起来再加上所谓的“物证”逼他把真相说出来。 “这确实是个好方法。”王芸点头夸赞道。 这时约翰神父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找他问清楚吧!我已经受不了这些听不进主的教诲的人了!” 于是众人便起身朝着城主府走了过去,没过多久,便在议事厅里再次见到了薛讷。 看着景页与白炼身边多出的两个人,薛讷的表情显的有些疑惑,但他还是朝着景页几人拱了拱手问道: “几位不是说明日再来府上吗?怎么这就回来了?这二位是?” 比起第一次来城主府,白炼这回显得更加从容,只见他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一把椅子上说道: “薛老爷子啊,您啊,也甭管我的这两位朋友是什么身份了,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您别再瞒着了,我们都知道了!” 薛讷表情不变,依旧镇定自若的说道: “下官不明白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望细说。” 见薛讷还是那副老样子,景页走了出来,将手里的东西丢在薛讷脚边,问道: “薛大人,这个东西你熟悉吧?” 一个五角星形状的石头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与此同时薛讷那一直古井不波的表情此刻也有了一些松动,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景页明锐的察觉到了薛讷那微微抽动的嘴角,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在努力地压制着心里的恐惧,不过这恐惧究竟是因为这石头背后的含义还是害怕众人已经知道真相就不得而知了。 “老爷子,您就别嘴硬了,相信我,现在自己说出来是对您好,毕竟您也知道,皇命难违嘛。” 这时候白炼趁热打铁,再次尝试着动摇薛讷的内心。 然而薛讷的内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固执,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 “下官……不识此物……” 景页几人听罢,纷纷皱起了眉头,实在是没想到这老人竟然会如此顽固,但众人也知道,这时候拼的就是谁先沉不住气,只要慢慢将自己这边的筹码加重,对方总会绷不住的。 于是乎景页向前踏了一步,气势凌人的喝道: “薛大人!别装傻了!真当我们对幽州城一无所知吗!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查到了你跟那里之间的事情了,现在让你自己说出来只是因为敬重你是个负责的父母官!是个老者!想给你自己留点尊严,薛大人可别自误!” 景页说着这句话的同时还用手指了指天上,暗示对方自己已然知道了所有真相。 这下子薛讷的最后一丝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只见他原本还在强撑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双膝慢慢跪了下去,两行浊泪从他苍老的眼睛里流出,同时有些呜咽的说道: “几位大人,下官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才与那位达成协议的,不然的话,城外的那些污秽怪物早就将幽州城的百姓们全部生吃活剥了!” 说完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一丝鲜血从他的额头处流出。 众人被薛讷的反应吓到了,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景页看着薛讷那充满痛苦与无奈的眼睛,沉声问道: “薛大人不必如此,我们几人既然让你自己说出来,必然是了解一些实情了,也知道你是为了百姓不得已而为之,放轻松些,把对方的来历与整个过程说一遍,我们了解全部实情之后自会定夺如何向皇上汇报。” 听到了景页的话,薛讷那激动的情绪这才稍稍缓和,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 “多谢大人体谅,但是下官真的不能说太多,这是为了几位大人的安危着想。” 白炼有些怀疑的问道: “你说的那位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能说?难不成是黑巫教的人吗?你真的跟黑巫教的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薛讷闻言立马又变得情绪激动起来说道: “下官怎会与那些邪教的人同流合污!这些污秽怪物就是他们弄出来的,我又怎会跟他们在一起厮混?” 王芸偷偷的在白炼身后掐了一下,示意他别乱说话,接着语气温和的开口说道: “薛大人你别激动,主要是这些事情太过离奇了,我们所知道的人当中也就黑巫教有能力办到这些事情,只是猜测罢了,算不得真的,还望您老人家跟我们说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薛讷颓然地坐在地上,开口说起整件事的原委: “本来幽州城一切都很正常的,但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城外开始出现了一种名为污秽的怪物,这些怪物大多都是由活物变异而成,有人变得,也有动物变得,没有人知道原因,但这些怪物无一例外都极为残暴嗜血,下官也曾组织过官兵抗击过,可根本无法灭杀,反而因此伤亡惨重。”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发现白银可以暂时驱逐这些怪物,后来我们便依靠白银抵御着它们,但也仅限于幽州城本身,至于周边的村落与百姓则是无力去管辖了。” “由于无法灭杀污秽怪物,即便能靠白银暂时驱逐它们,再加上城外除了那些怪物还有其他各种诡异的事情与突然出现的邪教徒,幽州城与长安之间的道路变得极为危险,两城之间的联系也就断了。” “时间一长,幽州城虽说是个大城,可城内百姓无论是粮食还是安危都面临着极大的威胁,外界的物资无法通过官道送来,周边的村落也无法顾及,时不时还会有污秽怪物侵扰,以至于幽州城一度差点落入邪教之手。” “就在下官感觉快撑不住的时候,异变发生了。”说到这,薛讷的眼神变得有些慌乱,仿佛是回忆起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一座城从空中飞了下来,落在了幽州城上面,那座城池如同天宫一般,散发着炫目的光辉,甚至原本还在尝试侵入城中的污秽怪物被其照到之后便直接灰飞烟灭了。” “就在下官还在震惊之中的时候,那天宫突然就不见了,但那原本所在的位置却出现了一个仙人。” “仙人?” 景页几人面面相觑,只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听天书,仙人,天宫什么的,对他们来说过于魔幻了。 “是的,仙人……那一定是仙人……” 薛讷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身体也开始颤抖了起来,眼神中的恐惧止不住地溢出。 “薛大人?” 景页见状抬手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试图唤醒走神的他。 突然,薛讷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景页的手,几乎是嘶吼出声道: “那就是仙人!仙人!是神仙!它告诉我他能解决我的烦恼,但是得答应它一件事情!” 景页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只感觉自己手上的力道几乎不像是一个老人能发出来的,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搭在面前老人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那位仙人想要做什么?它的来历你知道吗?” “做什么……做什么……来历……来历……”薛讷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他把头晃了起来,状若疯狂地说道: “不行!不行!说了虫子会钻出来的!说了虫子就会钻进去的!” “薛大人!薛大人!” 众人又是一惊,连忙按住了他的脑袋,而王芸借着白炼扣住了薛讷手臂的空档,强行给他把了脉,接着面色有些难看地说道: “薛大人似乎是因为某些记忆过于害怕,导致他精神混乱了!” “景页,你那能恢复神智的石头呢?快给这老爷子恢复一下!” 用力扣住薛讷双手的白炼出言提醒道。 景页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从怀里拿出了那块石头,贴在了薛讷的额头上。 很快,薛讷有些癫狂狰狞的表情逐渐松弛了下来,但随着他的精神的放松,整个人也就倒在了地上,晕死了过去。 约翰神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这位老先生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能害怕成这样?他口中的虫子又是什么意思?” 刚刚他一直在用力固定着薛讷的脑袋,怕他扭断自己的脖子,从手上传来的力道来看,这老人是害怕到极点了。 白炼则是盯着地上老人那起伏不定的胸口撇了撇嘴说道: “谁知道什么意思,这老爷子胆也太小了,倒是把话说清楚再晕啊!这下好了,咱们还得等他醒才能接着问。” 景页叹了口气,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得让白炼与约翰神父将这老人扶在了椅子上,等他醒过来再做打算。 就在这时,王芸突然用手轻轻地戳了戳景页。 景页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刚想开口询问怎么了,便看见王芸正满脸惊恐的看着议事厅的房门处。 景页见状,一股难言的寒意突然涌上了景页的心头,缓缓地转头看去,便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议事厅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正有好几个家丁与丫鬟打扮的人站在门外,眼神平静且满脸微笑的盯着屋内的几人。 第125章 天宫 他们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屋内的几人,并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这么看着,仿佛在观察着什么一样。 而屋内的几人在王芸的提醒下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家丁与丫鬟们,一时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暂时僵在原地,两边就这么陷入了僵持的境地。 就在这时,白炼保持身体不动,偷偷在景页背后低声问道: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小爷我有这么帅么?这些人一直看着我,还笑,妈的我快绷不住了。” 景页一听这话心里一惊,这时候情况不明朗,生怕白炼莽撞行事,连忙低声喝止道: “白炼你想做什么?现在情况复杂,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如果轻举妄动的话可能会出问题!你别乱来!” 然而白炼眼瞅着那些脸上几乎是已经定格着微笑的几个人,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常年在军队中被锻炼出来的危机感告诉他,这些人很危险,这让他的情绪濒临失控,从一开始的恐惧渐渐的向愤怒转变。 “妈的,如果对方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我们难道也要陪着他们一直待在这吗?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白炼咬着牙说着,同时缓缓伸手朝自己背上的包裹摸去,那里放着他拆分开的长枪。 此刻的景页也是焦急万分,他当然也从门外的几人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但是过去接触那些诡异事件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如果贸然行动的话,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眼看着白炼已经将身上的包裹取下了,景页知道是劝不住他了,只得轻叹一口气,也将手缓缓地搭在自己的剑柄上,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任何事。 “你们是非常独特的个体。” 突然,门外的几个人中,一个脸上长着瘊子的男人开口了,他穿着一身靛青色的袍衫,看上去似乎不是个简单的家丁,还是个管家之类的人。 眼见门外的人有了反应,屋内的众人原本蠢蠢欲动的心也逐渐平复了下来,景页眉头紧皱地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个体?你们到底是谁?又或者说是什么东西?你们要做什么?” 面对着景页一连串的问题,那人没有回答,而是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你们很有趣,是我从未见过的类型,如果你们想知道答案的话,就跟我过来吧。” 说完也不管景页几人什么反应,自顾自的转身离开了,而他周围的几个人也显得极为配合,纷纷朝两边站开,露出一条道路。 景页几人在屋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炼声音低沉地问道: “景页,怎么办?咱们是跟上去还是不跟?” 王芸与约翰神父也看着景页,等着他做出决定。 景页的眼神看着离去那人的背影,几经变换,最后还是沉声说道: “对方这个样子,估计是对我们已经很了解了,城里所有的百姓也不知道被做了什么手脚,咱们即便是逃也不一定能逃出去,既然如此倒不如跟上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芸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 “而且从对方的态度上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众人随即从议事厅里走了出来,跟在那人身后,保持着一个距离慢慢的走着,很快就离开了城主府,来到了街道上。 刚一到街上,众人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周围的环境变得莫名的昏暗,所有来往的行人与开店摆摊的商贩都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个个仿佛被点穴了一般,保持着静止的动作与身体,但最让人诡异的是,一路上所有的人,不管是什么姿势,纷纷将头抬起,愣愣的看着天空。 景页几人见状,忍不住也将头抬起,想看看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然而却看见了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此刻正被一个巨大的阴影所遮蔽着,它看起来足有整座城那么大,就这么悬浮在幽州城的上空,一股难以形容的窒息与压迫感从那漆黑的表面透露了出来,狠狠地将景页的心踩在地上。 景页的喉头滚动着,一滴汗珠从他的额角划过,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那表面好像是玄武岩的黑色石头雕刻着诸多奇怪的花纹与看不懂的文字,有些地方还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整体庞大到他此刻都无法看清它的全貌,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放声大笑。 因为眼前的景象,根本就不是人能办到的,自己在心里对于这一切背后的存在所推测的几种可能性,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啊。 景页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虽然不知道天上的东西是什么,但是这几日自己几人在幽州城里做的事情恐怕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然而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甚至都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那么就说明了一件事。 它不需要回应,它不需要阻碍,它只是不在意,对于自己一行人所作所为的不在意,毕竟眼前的事物足以表明它与景页一行人有着如鸿沟般的差距了。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无力感几乎将景页的内心吞噬,让他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当啷。” 这是约翰神父手里的钉头锤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此刻除了景页,其他几人的反应也与他差不多,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呆滞与惶恐,一种对于未知的强大存在的恐惧在他们的身上很好的散发了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页几人这才有些愣愣的将抬起的头放下,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的人。 一开始给众人带路的人也似乎是察觉到了几人的反应,在景页几人立足观望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等着他们,此刻见景页几人回过了神,便继续朝着前方走去,而景页几人则是继续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地走着。 只不过不同的是,现在的几人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警惕之心,相反变得平静与从容,因为他们明白如果那未知的存在想对他们不利的话,可能不需要费很大的功夫就能办到,而自己几人的反抗也很可能是徒劳的。 “真的有天宫吗?真的有仙人吗?神仙是真实存在的吗?” 走在路上的白炼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其他人,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将他原本的世界观彻底击碎。 虽说以前跟景页也经历了许多诡异的事情,但是他总能用其他的借口解释,比如障眼法,比如某种奇怪的病症,比如奇怪的幻觉,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可以解释与接受的。 但这回,对于悬挂在他脑袋上的庞然大物,他实在是没办法用那些可笑而又苍白的借口去蒙骗自己了,这让他极度地不安,对于这个世界产生了极大的陌生感。 白炼突然想起来当初黑巫教教主所说的话了。 “仰道者企,如道者浸,问道而终,便可羽化飞升,成就天仙之位。” “如果仙是真实存在的,那人真的能成仙吗?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白炼的内心暗自想到,陷入到了一种极度不安与彷徨的情绪中。 景页侧头看了看白炼,从他的表情上大概能猜出一些他此刻的内心想法,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头,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可看着他那有些迷惘的眼神,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仁慈的主啊,我眼前的一切是否是您对于我坚定信仰的考验?亦或是您神迹的再现?我恳求您,给我答案……” 约翰神父表情虔诚地握着手里的十字架,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似乎这样会让他的内心好受一些。 与景页三人不同的是,王芸此刻并没有表现出对于这些未知事物的恐惧,除了在刚见到天空上的景象时有些吃惊震撼以外,现在的她似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反而表现出了一种怪异的激动与紧张的反应。 四人很快就从街道上来到了城墙上,随着几人高度的增加,景页这才发现,原来头顶上的“天宫”并不是完全悬浮在空中,而是从边缘处伸出了几座类似是楼梯的平台,连接在了城墙上。 带路的那人来到了楼梯前并没有过多停留,只是转身朝着景页几人叮嘱了一句“请跟上”,便一步踏了上去。 就在他站到了楼梯之上后,也没见他有过多的动作,脚下的黑色楼梯自己移动了起来,将他运送向了“天宫”,在临近天空那黑色的外壳之时,上面裂开了一道口子,将他送了进去。 “这就是那只撞死得飞鸟的真相吗?我们的头顶一直悬浮着一座天宫?” 景页的声音有些颤抖。 剩下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慌与担忧,但很快他们就再次恢复了坚定,带着一种大不了就是一死的决心,踏上了楼梯,势必要将这一切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伴随着脚下石质楼梯的移动,几人也从那道裂口进入了天宫的内部,似乎来到了一个通道之中,原本景页会以为这里面会是漆黑一片,可没想到通道两边的墙壁似乎有着某种力量,能感应到景页几人的存在,在景页几人周围纷纷亮起了光点,照亮了他们的周围。 楼梯通道并不长,众人很快通过通道来到了一个似乎是圆形的大厅之中,这里四周都是泛着紫黑色光泽的石质器材,上面布满了花纹与图案。 圆形的大厅四周都是入口,就如同他们刚出来的通道一样,这个大厅似乎是天宫内部通道的一个分岔口,通往不同的地方 随着几人往大厅中央走,这些花纹与图案还在不断地变化,同时还从上面散发出了一阵阵怪异的声响。 “这里便是天宫里的内部吗?” 白炼有些震撼的看着这一幕场景,艰涩的说道。 和想象与传说中描绘的完全不一样,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仙气飘飘的地方,反而充斥着一种诡异阴森的氛围。 第126章 盗墓贼 ?话说那人去哪里了?” 白炼在大厅里左右四处张望着,发现那管家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周围除了墙壁上的花纹与光点以及那些通道,没有其他的东西。 景页眉头紧皱,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就在众人纠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大厅左侧的通道里传来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可惜似乎是因为距离太远,没办法听清究竟是什么。 由于身处天宫内部,众人不敢轻举妄动,于是都把目光投向了景页,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走吧,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景页盯着那漆黑的通道沉思了片刻,一挥手,准备带着众人朝着那声音来源的方向跑去,就在这时,大厅右侧的通道也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响动,比起刚刚的响声,这声音似乎更加像是人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景页一行人失了主意,因为这里是天宫,在这里乱走,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地方会发生什么,亦或是遇见什么。 “怎么办?” 约翰神父有些紧张的左右张望着,他对于两边的通道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景页这时候也犯难了,他现在非常纠结,因为一开始听到的声音就是从左侧通道传出来的,他还以为是那个管家所发出来的,而此刻右侧通道里却传出了更加像人的声音,这让他觉得,或许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就在这时,景页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于是转头看去,发现是王芸,她正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说道: “你要相信你的直觉,而我们相信你。” 景页哑然,重重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似乎想从自己心底处找出答案。 很快,一股强烈的直觉让他进入左侧的通道里,于是他不再犹豫,带着众人走入了其中。 “咯哒咯哒……” 左侧通道比起众人进入天宫的通道显得有些宽窄,以至于众人的脚步声都可以回荡在这里,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那声音经过悠长的通道不断回荡着,这才显得些许奇怪。 走了大约半炷香,景页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周围墙上的光点似乎变暗了,靠它们去观察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吃力起来。 王芸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于是说道: “不是变暗了,是通道变宽了,你注意到没有,咱们头顶的房梁也变高了。” 经过王芸的提醒,几人这才发现,这通道的空间不知不觉间似乎是扩大了一倍,以至于原本在墙上伴随着众人移动的光点此刻看起来显得有些微弱。 不过这件事对于几人来说并不算大事,大家都知道景页有南珠,可以照明,于是就将其拿了出来。 可拿到手之后才发现,这原本在蘑菇森林里可以给众人照亮周围道路的南珠,在这里却像是被抑制了发光能力一样,散发出的光线只能照亮景页手掌周围的范围,再远,便不行了。 “什么情况?!” 景页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南珠,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它一样,可拿到眼前再三确认之后,却没有发现除了光线变得黯淡以外的任何异常,没有被掉包,也没有被动手脚,依然是那个南珠。 约翰神父看了一眼已经变得黯淡的南珠,又看了一眼通道前方漆黑一片的深处,有些担忧的问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摸黑进去吧?” “没办法了,只能点火把了,还好备着一些,之前在蘑菇森林没用的上,也就没拿下来了。” 景页皱着眉,从包裹里拿出了两根火把,用火折子燃之后递给了王芸一根。 随着火焰在火把上不断跳动着,昏黄的光线从中散发了出来,虽然依旧照不亮太远,但远比南珠那巴掌大小的光亮要强太多了。 “看样子火把的光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解决了照明的问题之后,众人继续朝前面走着,而原本回荡在通道中的声音不知道什么已经消失了,谁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通道开始变得寂静无声的。 “啊啊啊啊!!!” 突然一阵惨叫声从通道前面的一个拐弯处传来,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景页几人心中也是一惊,连忙跑了过去。 来到拐弯处一看,只见一个人正浑身是血地趴在不远处的地上,上半身吃力地朝前面爬动着,下半身则没入几人火把照不亮的黑暗里。 趴在地上的那人显然也看到了景页几人,原本充斥着害怕与绝望的眼神里迸发出了生的希望,用他仅剩三根手指的手奋力地朝着景页的方向伸着,嘴里还嘶哑地喊道: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他们都死了!有怪……” 还没等他说完,他没入黑暗中的下半身似乎被什么东西拖拽住了一样,将他迅速地拉入了黑暗之中,只剩下了一地的血迹以及逐渐远去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那人是被什么东西拖走的?” “不知道,速度太快没看清。” 白炼显然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有些愣住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蔓延在他心底。 “那是什么?” 王芸则是注意到被拖走的那人刚刚趴着的地方,似乎有个什么东西,等到她走近的时候才发现是一个皮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走了过去,将皮口袋打开,从里面滚落出来许多物件,有铲子,墨斗线,蜡烛,还有个罗盘以及一本小册子。 景页盯着这些物件皱了皱眉头,他家是收购古董的,自然是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是个盗墓贼。” 王芸将那本小册子简单翻了翻就递给了景页,说道: “这个似乎是手记,不知道是不是这人的。” 一旁的约翰神父有些不解的看着景页几人的行为问道: “我们不应该去救他吗?为什么要在这里查看这些东西?” 白炼解释道: “他被拖走的速度太快了,我们追不上,而且也不知道黑暗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拖走他的,就这么贸然去追不但救不了他,而且自己还很容易出现危险。” 这时候景页招呼了一下几人,让他们靠了过去,只见景页指着小册子上说道: “这似乎是一个盗墓团伙的记录,不知道那个被拖走的人是不是负责记录的。” 白炼好奇的问道: “里面都写了什么?” “别急,我读给你们听。” “第一天,这个秋天路上的行人似乎变得稀少了,我把身上最后的一些银两给了一个自称消息灵通的人,他告诉我,在幽州城北边四十多里地的森林里有一个从来没被人发现的大墓,只不过位置实在是太难找了,以至于到现在为止没人发现。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那我必须得快点行动了,毕竟在他这买消息的肯定不只我一个人,得赶紧叫上其他人出发了。” “第四天,没想到那个人说的地方竟然这么偏僻,不但找起来麻烦,要过去更麻烦,不过好在最终我还是凭借祖传的一些分金定穴的方法找到了位置,本想简单粗略地挖一下看看泥土的情况,没想到就已经挖出来了一些东西了,尽管是一些不值钱的石头和分不清年代的东西,但不管怎么说,是个好兆头。” “第六天,说起来也是奇怪,自从开始打盗洞之后,一阵莫名的异样惊恐就在我们之中产生了,妈的,都怪那个吴老三,从小生活在黄河边上,对于神啊鬼的特别迷信,早知道就不该带他来干这行买卖,现在弄得大伙都有些疑神疑鬼,得想办法让他在干活的时候闭嘴。” “第七天,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一些怪人,穿着奇怪的服装,还戴着奇怪的装饰,嘴里念念叨叨的什么“成仙”“修炼”什么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遇到同行了,毕竟确实有听说过有些同行会在一些大墓里面找什么长生不死药,但很快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这帮子人就是一群疯子,也不管我们在做什么,直接就过来要拉着吴老三还有二拐子走,说什么要带他们去成仙,当时一是怕这里的事情被这些怪人传出去,二是这些怪人似乎对我们有着不好的想法,没办法只能做掉了他们,好在这并不难,随便就找地方埋了。 就目前来说一切都很顺利,唯一让我有些不放心的就是有一个疯子在死之前还笑着说我们会见面的,妈的,被一个将死之人这么说,真是够晦气的。” “第八天,盗洞可算是打好了,二拐子先下去看了看。上来之后说一切安全,就是有些奇怪,我问了,他说里面的布局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说得老子心都痒痒了,这种没见过的大墓说不定真的能出几件惊世骇俗的冥器啊!真要是这样的话,我雷天行可就发达了。” 念到着,景页便停住了,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一旁的白炼本来听的聚精会神,见景页突然停下了,顿时有些心痒难耐的问道: “怎么了?接着念啊!我想知道他们有没有从大墓里面掏出来什么东西。” 景页依旧是那副奇怪的表情,似乎有些困惑,低声说道: “后面的字迹有些乱,不,应该说是很乱,似乎是在极为仓促的情况下写下来的,我只能分辨出一部分。” 白炼转头看了看地上那被拖拽的痕迹,像是打趣般地说道: “呵,是挺仓促的。” 第127章 手记的内容 景页闻言白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白炼则是满眼无辜地回道: “这不是太害怕了缓和一下气氛嘛……” 景页不再理会这个活宝,就着火把那跳动的火光,吃力地阅读起上面肆意潦草的笔迹。 “不知道是第几天了,我们在这个奇怪的冥殿里迷路了,它好像活过来了一样,原本来的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周围全是那种奇怪的雕塑和没看懂的壁画,妈的,还有一堆骨头,这些骨头都有被啃咬过的痕迹,但更多的是被折断的,或者说是被踩断的。 我发誓,我干这行二十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个情况,跟我们一起下来的刘大胆还一直在咳嗽,似乎是因为踩断了一具干尸的身体,被里面喷出来的尸气给冲撞到了,得赶紧想办法出去,不然他得死在这。” 景页读到这,再次顿住了,他的眉头又一次纠结到了一起,不过这回他不再沉默,而是把小册子放到了火把下,让众人都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只见一堆似乎是人在极度愤怒或者恐惧的情况下才会画出来的线条无规则的堆叠在一起,让人看着眼晕,除此之外还有斑斑血迹沾染在上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人被拖走时染上的。 “这……这写的是啥啊?这谁能看得清?他们遇到了什么情况?还有,他们不是在古墓里吗?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天宫里?” 白炼满肚子的疑问,但是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景页看着那鬼画符一般的字迹,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想着凭借这本小册子里的内容,至少能摸清他们遇到的是什么,这下线索断了。 这时候约翰神父挠了挠头,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景先生,还有二位,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弄清这小册子里写的是什么呢?” 众人皆是一愣,白炼更是说道: “你这洋和尚说的什么话,不弄清这小册子里写的啥,等我们往里走的时候,万一也遇到了他们遇到的东西咋办。” 约翰神父看着白炼,依旧不解的问道: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通过这个通道?既然那人被黑暗里看不见的邪恶拖走了,就说明刚刚那位管家先生不是走的这里呀,我们肯定走错了,他肯定走的是另一边的通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对呀,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通道?明明知道里面有危险,退出去走另外一条不就行了? 众人皆有些恍然,长久以来与诡异事物的接触,导致他们下意识的就认为危险的地方就是通向答案的地方,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那我们赶紧出去吧。” 说着众人开始快步朝着反方向跑去,但是跑了许久,却没有见到一丝出口的迹象。 “不对劲!” 发现异常的景页拦下了众人,只见他轻颤着手指,指着火光照射处的一个拐角说道: “那里,有点眼熟。” 众人纷纷看过去,发现那正是刚刚那人被拖走的痕迹,一地的血色在火光的映射下十分扎眼。 “我们又跑回来了?” 气氛逐渐变得凝固起来了,一股难言的恐惧如同瘟疫一样在四人之间散开,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一丝仓惶。 白炼轻喘着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下好了,咱们得一条道走到黑了,妈的,这叫什么事啊。” 景页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也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约翰神父干咳了两声,小声说道: “景先生,那个小册子能给我看一下吗?” 其他人将带着一丝惊讶的目光投向了约翰神父,不知道这个高大的异邦人想要做什么。 约翰神父被众人的目光刺激得有些不自在,只见他用手挠了挠自己有些蓬乱的金发,不安地开口道: “那些字……或许……我会认得一些……”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纷纷被惊掉了下巴,白炼更是欣喜的抓着约翰神父的袍子喊道: “洋和尚?!我警告你别骗我啊!这事可涉及到我们几个人的生死,可不能乱开玩笑,你要是把你的那个什么神抬出来解释也不行!你给小爷说清楚了,你为什么会认得?还有,你刚刚怎么不说?耍我们吗!” 约翰神父伸手用力的按下了激动的白炼,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我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你以为我是白先生你啊!” 看到此刻景页与王芸的眼神也正疑惑地盯着自己,他这才解释起来原因。 “你们或许不会理解,但对于来自一个异邦的人,大唐的字是极为难写的,我学习了很久,依旧写不好,好多人都看不懂,但就在刚刚,我发现我的字跟这上面的字差不多。” 约翰神父说着指了指景页手里的小册子,似乎是怕景页几人误会自己故意隐瞒,他又连忙补充道: “一开始没说是因为……作为一个传教士却写不好字,在我看来是一件非常难以启齿的事情。” 直到这时,景页几人这才恍然大悟,也难怪每次约翰神父传教都是口头传教,从来不会发放什么经文之类的东西,有的只是他手上的那本带过来的经文。 “我靠,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字也难看,算了算了这不重要,快快快,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白炼急躁的将景页手里的小册子抢了过来,递到了约翰神父手中,而约翰神父也是认真的研读了起来,只听见他用着怪异的口音说道: “我们死定了,我们都死定了,我能感觉得到我的血在往外流,或许我等会就会变成这里骨堆的一员,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妖怪?鬼?还是什么猛兽?我不清楚…… 当它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所有的火把仿佛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硬生生熄灭了,只有天花板那些奇怪的石头发出的那些微弱的光能勉强维持视野。 我发誓我从没见过吴老三能被吓得尖叫成那样,就好像是一只即将被宰杀的鸡。 都怪天杀的的二拐子,跟疯了一样,非要把火把往那个红色的琉璃球里塞,拦都拦不住,不过现在想来,或许他那时候已经不是他了…… 我已经快没有力气了,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故意的,把我的两条腿咬断之后就离开了,我在老家见过猫抓老鼠,也是这样,玩一遍再吃,或许我现在就是它嘴里的老鼠,妈的,真的不甘心啊……” 读到这,约翰神父眉头挑了挑,说道: “接下来的笔迹虽然也很潦草,但是跟上一个人的笔迹不一样了。” 景页闻言,凑上前看了看,发现确实如同他所说的一样,完全两种不同的风格。 “没事,继续念,看看写了什么。” 约翰神父点了点头,继续念道: “老雷死了,妈的,我也不知道我在哪,上一秒眼睁睁的看着二拐子被那鬼东西压成了肉泥,下一秒剩下活着的人就出现在了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悠长的,发着微光的通道,最糟糕的是那怪物也跟着我们一起过来了,但是我们跑散了,我跑了好久才甩掉了它,不知道还有谁活着。 老雷活着的时候把这破书当成个宝,我当是什么呢,结果就是一个破记录,老雷啊老雷,咱俩也算是拜把子的兄弟,我知道你怕死了之后没人知道你干过的那些破事,那这书接下来老子给你记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咳得太大声了,就连手上的火把都有些明灭不定,那蠕动的声音又出现了,看来它又追上我了,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都没仔细看清过那东西的长相,真的太可笑了,死都不知道死在什么东西手上。” 直到这,再往后翻便是一片空白了,而众人也因这些内容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景页才开口道: “看样子,刚刚那被拖走的人是刘大胆,他们这些人在盗墓的时候不知道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接着就出现在了这里,我估计是雷天行死之前把这本册子给了刘大胆,不过看起来刘大胆也没能坚持多久,就死在了那东西手上。” 白炼也是紧皱眉头地说道: “这样看来我们还是没有什么线索啊,这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路?” 景页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 “没办法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众人只得打起十二倍的精神,警惕的朝着通道更深处走着。 没走一会,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剧烈的喘气声,正当景页几人紧张的注视着黑暗深处的时候,一个蓬头垢面,满脸鲜血的人冲出了黑暗,朝着景页几人疯狂的跑着,一边跑一边癫狂的笑着喊道: “它来了!它来了!它跛着走!它爬着走!哈哈哈哈!” 还没等景页几人做出反应,黑暗中一根足有海碗粗布满倒刺的紫黑色触手突然刺出,从他的背后狠狠的插入了进去,连带着内脏与骨头从他的胸前透了出来,鲜血四溅,有一些甚至都飞到了景页几人脚边。 而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依旧咧着嘴笑着,即便是汩汩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涌出,也依旧改变不了它脸上的狂喜之色。 但景页几人都看的出来,这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就这么挂在那触手上,仿佛一个吊牌,一个象征着死亡与疯狂的吊牌,昭示着景页几人接下来的下场。 第128章 超出认知的怪物 被穿刺的尸体还在触手上不断地抽搐着,脸上的因为狂喜而变得扭曲的表情也因此不断地抖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语一般,这惊悚的一幕不断地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妈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就是它杀了这些盗墓贼吗?” 白炼瞪着眼睛,咬牙说道。 但此刻没有人理会他,因为那触手已经朝着众人的方向快速刺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景页率先遭遇了刺击,只见他持剑于胸前,侧身闪过的同时用剑身使劲地去拨开它,触手锋利的倒刺刮在夜锋之上闪起点点火星,可见其坚硬程度。 不过好在景页的干扰使得触手的攻击失去了控制,他身后的几人轻易地就躲开了这一击,约翰神父甚至趁机一锤子砸在了触手上,但效果似乎并不好,一股坚韧的触感从钉头锤上反馈到了约翰神父的手中,让他不得不放弃追击。 这一幕落在了白炼眼里,只见他眼睛微眯,快速的从触手表面扫过,眼疾手快地将长枪刺出,尖锐的枪尖扎入了触手之中,而那触手仿佛感受到了剧痛一般开始扭曲甩动,将白炼带得差点飞了起来。 “洋和尚!快来帮我!” 白炼死死的咬着牙,双手青筋暴起,几乎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好在约翰神父就在身边,连忙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白炼的长枪,另一只手举着盾牌把眼前的触手死命地扣住,这才勉强制住了它。 “景页,快去把这东西的根砍断!” 王芸冲着前面的景页喊道,紧接着也一脚踩在了触手身上帮忙压制,她的剑太软了,根本砍不动这触手,只得让景页去砍。 景页的反应也极快,几乎是王芸喊的同时就朝着触手隐藏在黑暗中的根部跑去,没跑出几丈,便在火把的映照下看到了这根触手的根。 他原本以为如此可怖的东西的根部或许是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结果到了近前却发现这东西居然就这么长在地板上,根部的四周有着花瓣一样的肉片,紧紧的扒着地面,就如同植物一般扎根于石头之中。 “就是这东西把几个盗墓贼都杀了?不应该啊,手记上明明写的是被什么东西追着,可这个看起来并不像是能随意移动的东西啊。” 景页回头看了一眼白炼几人,只见他们还在合力的压制着那触手,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景页甩了甩头,抛却脑子里的这些疑问,将剑狠狠的朝着根部斩去,虽说这东西极为坚韧,但在夜锋的刃下,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轻易的就将其斩断。 一直扭动挣扎着的触手终于不动了,它的断口处流出了一些似乎像是血液一样的紫色液体,但比正常血液显得更加粘稠。 白炼将长枪拔出,抖了抖上面的紫血,皱眉说道: “这东西力气好大,难怪能直接把那个人的胸口洞穿。” 说着还瞅了一眼因为被串在上面,同样倒在地上的尸体。 约翰神父走到尸体旁,有些怜悯的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接着转头问道: “我们消灭了这个邪恶,那现在是不是安全了?” 白炼正欲点头,却被景页抢先开口说道: “应该还没有,这东西跟手记上描述的不一样,没办法随意移动,杀掉那些盗墓贼的应该是别的东西,咱们还不能放松警惕。” “还有别的怪物?”白炼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在他眼里这东西已经是极为难缠了,再来几个像这样的怪物自己几人就死定了。 就在这时,通道的尽头传来了一阵蠕动的声音,正是一开始几人在大厅里听见的,不过此刻听起来更加让人恐惧。 几人顿时僵在原地,火把的光线照不到太远,只能隐约感觉到黑暗中的蠕动声在逐渐靠近。 “嗯?这火把?”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大,景页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手中的火把逐渐在熄灭,光亮能照射的范围也在越来越小,仿佛那蠕动声的主人就是黑暗的主宰,正携带着黑暗朝几人裹挟而来。 为了防止被黑暗吞噬,景页赶紧把剩下的几根火把都拿了出来,统统点上,希望可以用数量抵御住逐渐逼近的黑暗,可效果并不好,多点燃的几根火把也同样受到了黑暗的压制一般,散出去的光只比原先远了一些。 逐渐逼近的黑暗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喉咙,巨大的压力迫使他们呼吸变得逐渐粗重,恐惧也如同地上的血腥味一样弥漫在众人四周。 终于,蠕动声到了几人近前,光线只需要再远一些就能看清那东西的全貌了,于是景页做出了一个举动。 他将手中的火把狠狠的掷了过去。 火把橘红色的光线在空中一阵翻滚,飞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橘红色的线条,精准无误的砸中了黑暗中的事物,而迸发出的火星短暂的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那事物的一部分。 接着,便滚落在地,逐渐熄灭,四周再次重归于黑暗。 “咕嘟。” 不知道是谁咽了一下口水,打破了空气中几乎凝滞一般的寂静,也就在这时,光线照不亮的黑暗中亮起了数不清的红色眼睛,它们集中在那东西的身上,其中蕴含着的神情是那么地恶毒和狂乱,仿佛要把几人撕成碎片。 景页几人已然呆滞,他们无法理解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个东西是什么,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足以使得他们的内心蒙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蠕动的肉……破碎的形体……无数的眼睛与嘴巴还有利齿……” 约翰神父双目蒙上了一层死灰色,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喃喃自语着。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经历让景页对这些东西有了一定的接受能力,他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从身后的包裹里掏出了一个瓷瓶狠狠地砸向了那东西的脚下,接着再次丢了过去一个火把。 瓷瓶的破碎声响彻了整个通道,如同点响了疯狂的号角,火把的火焰接触到了瓷瓶周围的粉末,发出了一阵刺眼的光线,黑暗中的事物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 那是一个匍匐在地上行动的活物,看起来像一条鱼又或是某种蠕虫,足有两人那么高,扭曲着的身形看起来是那么地怪异,身上还长满了刚刚几人斩断的触手,此刻正充满活力地不断扭动着。 这些触手支撑着它的身体,让他的身体被高高抬起,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对着众人。 它的额头长满了红色眼睛,星星点点的如同马蜂窝,下半张脸却是许多单独伸出来的嘴巴,口中的利齿正不断地一张一合,发出嘶嘶的低吼声。 紫到发黑的皮肤上则是布满了泛着光泽的鳞片,而背脊上那一道棘刺则是锋利且怪异,还在不停的抖动着。 似乎是被瞬间暴涨的光亮给刺激到了,这怪物那些骇人的嘴巴同时张开,朝着几人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咆哮。 尖锐的嘶吼声回荡在通道之中,声音之大直接让在场的众人失去了平衡,差点跌倒在地。 “这他妈的究竟是什么?!” 白炼几乎是怒吼着喊了出来,恐怖之物所带来的巨大压力让他眼睛布满了血丝。 然而这怪物并不会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它的答复是身上一根扭动着的,布满倒刺的触手。 只见那触手飞快的抽向了众人,触手上的倒刺划破了空气,发出了一阵呜咽之声,可见上面蕴含的力道有多大。 约翰神父第一时间冲到了众人身前,举起盾牌就挡。 “嘭!”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从盾牌之上发出,约翰神父身形也不断地往后倒退着,足足退了十步才缓了下身形,而他的两只手臂已然颤抖不已。 然而这不是最可怕的,那触手在被约翰神父的盾牌挡下来之后,竟然直接从那怪物的身上脱离了下来,根部的肉片“啪”的一声附着在地面上,接着那触手如同之前那根触手一样,扎了根一般,朝着众人的方向刺了过来。 约翰神父此刻双手还在发麻,根本来不及抵挡,一旁的王芸眼疾手快,挥动着软剑抽向了触手,使得自己的剑紧紧的缠在其上,接着一个闪身用力一扯,连带着触手的刺击偏向了一边,而白炼也如同之前一样,一枪将其钉住,再由景页一剑砍断,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此刻的众人已然配合默契,即便是如此情况危急的现在,所有动作仍然不显慌乱,算得上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了。 但这一切并没有什么起到什么作用,怪物身上的触手数不胜数,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众人是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斩得尽?于是景页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跑!” 景页大吼一声,转身就拉着王芸狂奔,白炼也毫不迟疑,跟着约翰神父一起朝身后跑去。 第129章 景页重伤 那怪物见自己的猎物想要逃跑,怒吼一声便朝着几人追去,虽然它没有脚,仅靠蠕动行动,但它的速度却并不慢,稳稳跟在几人身后,怪异的身形如同一个瘸了腿的人不断朝前扭动着。 “景页!现在怎么办?那东西触手太多了,根本打不了啊!” 白炼一边狂奔一边朝着身边的景页大喊道。 景页则面色冷静的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坚定的说道: “有个办法,但是比较危险。” “什么办法?” “神父,把你的盾借我用用。” 约翰神父听罢,便将手中的盾牌朝着景页扔了过去。 接过盾牌的景页突然制住了身形,快速的从队伍中脱离了出去,接着一脚踏在通道的墙壁上,借着反冲之力朝怪物飞去。 “景页!!!” 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惊呼,都以为景页疯了想要自杀,可接下来的一幕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只见景页飞过去的同时,那怪物也分出了两只触手朝着景页刺来,而景页则是举起了盾牌,控制好了角度,让它们在接触到盾牌的第一时间擦了过去,而不是直接击中。 而景页也靠着这股力量在空中一个反转,一剑劈了下去。 “扑哧!” 两只触手应声而落,掉落在地上不停地扭动着。 白炼见状大声喝彩道: “好!” 这怪物显然也没有想到景页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平时在它眼里弱小无比的人类居然能突然给他造成伤害,即便这伤害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影响,但仍然让它觉得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于是乎再次发出了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朝着景页撞去。 而景页则是在落地之后一个闪身,再次与怪物拉开了距离,接着继续带着四人朝前面跑去。 众人又恢复到了被追逐的状态。 白炼一边跑一边问道: “不是,你费了半天劲就这个?他身上的触手可是数都数不清啊!” 景页则是白了他一眼回道: “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不想办法把它身上的触手全部搞定,怎么对付它?” 白炼语塞,他也说不出什么更加好的办法了。 “去除它身上的触手么……” 他的嘴低声呢喃着,突然眼睛一瞪,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对着景页说道: “景页,还记得这条通道是什么样子的吗?” 说着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接着说道: “我们夹击它!” 景页听罢眉头一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丢给了王芸说道: “等会用这个砍断它的触手。” 接着就和白炼同时控制住了身形,转身朝着那怪物冲去。 王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接过了匕首大喊道: “景页!白炼!你们俩个又要做什么?!” 景页则是头也不回的大喊回道: “继续跑!别停!等你们绕一圈之后想办法把它后背的触手斩断!” 王芸这才反应过来景页二人想要做什么,虽然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但这办法太过凶险了,以至于她的心都悬了起来。 眼瞅着景页与白炼已经开始与那怪物数不尽的触手缠斗了起来,她只得紧咬银牙,带着约翰神父继续朝前跑去。 紫黑色的触手在昏暗的通道中胡乱飞舞着,阵阵的破空声不断地响起,肉眼几乎无法察觉这些触手的攻击轨迹,景页二人只能靠听声辩位的方式来躲避这些攻击。 “啪!” 一根触手迅捷地从侧面抽向了白炼,白炼则是反应迅速地回身一枪,枪身与触手上坚硬的倒刺撞击在一起,发出脆响,巨大的力道让白炼只觉得双手发麻,赶紧侧身卸力,这才躲了过去。 景页此刻的处境也极为危急,三四根触手正从各个角度朝他刺去,但他身法极快,借着手上的盾牌与触手之间的摩擦,借力纷纷躲了过去,甚至还斩断了三根。 此刻的白炼见到这一幕,也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只见他一手提枪,一手持刀,也学着景页开始借力躲避攻击,再趁机斩断触手,也起了不错的效果。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触手们,白炼欣喜的说道: “只要再坚持一会,等洋和尚和王芸从背后偷袭,一定能杀掉这家伙!” 然而这怪物似乎被景页二人的抵抗激怒了,那些分裂的嘴巴再次发出了一声怒吼,用巨大的身躯朝二人撞去,企图压死两人。 景页与白炼对视一眼,立刻就朝着通道两侧的墙壁跑去,这一举动让怪物一时间失去了攻击目标,不知道该追哪一个,竟然愣在原地。 但也就是这一愣神,让景页与白炼抓住了几乎,几乎是同时驾驭着轻功从墙壁两侧冲了过来,一左一右的夹击住了对方。 景页的长剑斩断了怪物的几张伸出来的嘴巴,而白炼的长枪则是扎入了怪物额头那密密麻麻的红眼之中。 顿时一股浓郁到几乎是实质的恶臭从它的伤口处传了出来,一起流出来的还有那如同凝胶一般的粘稠紫色血液。 那怪物发出的惨叫与嘶吼声几乎将景页二人的耳朵震聋,让他们一阵失神,呆立在原地,同时在某个阴暗角落中,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扎根在石板上的触手突然伸长,直直地朝着呆滞的白炼刺去。 这一击又急又快,呆滞的白炼根本无法躲避,一旁的景页虽然及时反应了过来,却来不及提醒对方了,只得自己上前持剑挡在白炼身前。 “扑哧!” 尽管景页的长剑已经是全力的在将这触手往外拨了,但它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景页的全力也仅仅是让它偏离了些许方向,避开了要害,却依旧刺进了景页的肩膀。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景页的肩膀直接贯穿,连带着他撞向了白炼,将二人拍在了通道的墙壁上。 “景页!” 回过神的白炼一声怒吼,将掉落在旁边的夜锋捡起,一剑斩断了触手,接着将景页死命的往远处拖,想尽量远离那怪物的攻击范围。 残留在景页肩膀上的触手还在扭动着,锋利的倒刺搅动着他的血肉,让他发出了一阵阵惨叫,白炼双眼血红,但他知道这东西不能扯出来,一旦扯出来倒刺必然连带着一大片血肉,景页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但即便是能将这触手安全拔出,景页的这条胳膊也很难保的住了。 回头看了一眼那因为疼痛还在扭动着的怪物,又看了一眼因为剧痛不断惨叫着的景页,他明白景页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受这么重的伤,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景页的胳膊就这么没了。 想到这白炼心中杀意更盛,将景页靠墙安置好,转身一手持剑一手提枪,毫无畏惧的朝着怪物冲去。 “来吧!” 白炼大吼一声,提枪直冲,似乎完全不顾四周席卷而来的触手,直到这些触手到了近前,他才有所动作。 只见他右手握住长枪,保持前冲的姿势不变,左手拿着夜锋,整个人就围绕着长枪左右扭动,如同没有骨头一般,以各种惊人的姿势躲避着触手的袭击,但长枪冲锋的势头却没有任何减弱,甚至还隐隐变强了。 “噗呲!” 在斩断了几根触手的阻挡之后,长枪几乎整根没入了怪物的身体中。 一击得手,但白炼似乎并不打算后撤,反而死死抓住了长枪,借着躲避触手的攻击左右摆动的身法不停地扭动着,同时左手的长剑还时不时地斩断它身上的触手。 这怪物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要命的人,发出了一阵怪叫之后,用自己那数十张长着利齿的嘴巴朝着怀里的白炼咬去。 白炼并不会给对方这种机会,一个后空翻,连带着长枪躲开了这击,两者的距离再次拉开。 那怪物这次的撕咬扑空之后,似乎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人跟那些盗墓贼完全不一样,它需要更加认真的去对付他。 于是它浑身一抖,身上互相纠缠在一起的触手掉落了大半,纷纷扎根在原地,并且和之前的那些触手不同,这些触手纷纷缩短了长度,似乎是在等候着时机一样。 白炼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那些触手的样子不正是跟将景页伤成那样的触手一样吗? “看来这家伙是想玩诡计了。” 他暗暗想到,接下来的交手不能只注意对方的行动了,还得留心那些地上的触手。 就在白炼琢磨着如何才能提防住那些阴险的触手时,一阵叫喊声从怪物的背后传来。 “景先生,白先生!我们到了!” 接着便是一阵触手被斩断的声音。 白炼眉头一抬,大喜过望,约翰神父与王芸已经到了另一边,这下该这怪物担心被偷袭了。 “嘭!” 似乎是约翰神父的钉头锤砸中了这怪物的后面发出了巨响,只见它惨叫了一声,便赶紧调转庞大的身躯。 “你往哪看呢!” 白炼怒吼一声,将长枪掷了出去,扎中了对方的脑袋,迸发出了紫色的血浆,接着一脚将地上的盾牌踢起,用手接住,下一刻便朝着怪物奔去。 地上收缩的触手自然不会就这么放白炼靠近,总是会不经意间突然从某个角度刺出来,想将他置于死地。 然而白炼此刻所面对的压力比起原先小了不知道多少,轻而易举地便躲了过去。 “该死的家伙,小爷要你的命!!!” 白炼疯狂地吼着。 第130章 战八方 神策府,作为大唐最精英的军事部门,除去在面对一些棘手的边关战事时会启用他们之外,在处理很多朝廷内务的时候,比如平乱,镇压之时,也会用到他们。 这也就导致一名军人如果在神策府待得越久,那么他所经历的生死危机也就越多,因此在面对诸多危急时刻所采取的方式也就会变得越来越极端。 久而久之,神策军在外人眼里,就成了喜欢以命搏命的军队,而白炼正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导致他在面对很多危险的时候,也会变得极为亢奋和拼命,而且是越危险他越兴奋。 现在的他就是这样,双眼赤红,面色狰狞,嘴角甚至还带着狞笑,一次又一次的与那些带着锋利倒刺的触手擦身而过,即便身上被倒刺刮出一道道的伤口,他也跟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依旧疯狂的攻击着对方,用夜锋不断地在它身上斩击着。 紫黑色腥臭的血浆四下飞溅着,怪物的嚎叫与白炼的怒吼回荡在这昏暗的通道中,让这个场景显得极为惊心动魄。 另一边的约翰神父与王芸虽然看不到白炼那边的情形,但就冲那边传过来的动静来看,情况可能比二人这边更加危急,这也让二人变得更加着急,加快了斩断触手的速度。 然而无论是王芸还是约翰神父,他们两人的武器并不适合斩断触手,为了吸引这怪物的注意力,约翰神父更是要不断地用钉头锤猛砸对方,故而只有王芸手上的匕首可以切断触手,也因此不管二人如何加快速度,始终还是太慢了。 白炼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但他却丝毫不慌,命悬一线的战斗所带来的紧张与亢奋让他的脑子变得极为机敏。 只见他冷笑一声,一剑斩断了想偷袭自己的两根触手之后,抬脚踹在了对方位于众多眼睛之中插着的长枪,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长枪再次陷入了几分,所带来的疼痛则是让怪物发出一阵令人抓狂的嘶吼,同时巨大的身体也因此晃了几晃。 但也就在这时,原本被怪物高大的身体遮的严严实实的通道,露出了一些稍宽的缝隙,这些缝隙中还矗立着几根扎根在通道墙壁上的触手。 白炼见状,眼中寒光一闪,大吼道: “洋和尚!左边!接好了!” 还没等约翰神父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听见一阵破风声响起,那缝隙之中的几根触手应声而断,一个东西带着残留的紫黑色血液快速飞来。 约翰神父抬手一接,这才发现是自己的盾牌,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内心对于白炼的大胆想法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然而一次掷出显然是不够的,众人的处境并没有因此改善多少,不过好在有白炼做了榜样,约翰神父也开始有样学样,先用钉头锤攻击迫使对方的身形出现空隙,再飞掷盾牌,去切割那些触手,两人一来一往之间,竟让情况出现了转机,不断有触手被切割下来,效率直接提升了数倍。 那怪物周围的触手数量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减少,而它本身也因为被两边夹击,陷入了困兽之斗,十几张嘴巴不断嘶吼着,却无法咬中灵敏的白炼,每次想掉头撕咬约翰神父他们又会被白炼拖住,显得极为狼狈。 血液,口水,嘶吼,疯狂,这些词语足够形容它此刻的样子。 白炼眼见那怪物的动作越来越跟不上自己,心中便清楚对方已然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了。 再一次避开了两根触手的偷袭之后,景页将夜锋狠狠地插进了对方的一只眼睛中随即快速的往外一甩,紫黑色的血浆顷刻间便将对方剩余的大部分眼睛覆盖。 接着顺势松开了握住长剑的手,任其飞向后方阴影中,将想偷袭自己的一根触手斩断,借助对方短暂失去视野的时间里,将长枪从对方额头拔出,凝聚浑身的气势猛然向四周挥动,一瞬间竟然单靠枪风就将四周靠近自己的触手全部震开。 这一刻,白炼只觉得四周的一切事物都慢了下来,扭动着的触手,跳动的火光,被点燃之后正在逐渐熄灭的粉末,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迟钝。 白炼站在接近两人高的怪物身前,面对着近在咫尺的狰狞邪恶,眼里却没有一丝畏惧,有的仅仅是愤怒与战意。 “定军!” “嘭!” 长枪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势从下往上砸中了那怪物诸多嘴巴中可能是头的位置,发出的声响如同一击响亮的鞭声,刺耳清脆。 而那怪物由触手支撑的庞大体型所附带的巨大体重在这一刻似乎失去了意义,被白炼这一击打得整个身体高高扬起,接着往后倒去,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垮塌了下来,溅起了一阵灰尘。 怪物身后的约翰神父早在白炼怒吼之时便已经做好应对任何状况的准备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不过好在身后的王芸及时拉了他一把,不然此刻可能就已经被压在身下了。 倒在地上的怪物痛苦不堪,或许是白炼这一击打中了它的要害,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见它在地上不断扭动着,十几张怪异畸形的嘴巴不断往外大口吐着粘稠的血浆,其中似乎还夹杂这一些难以描述的东西,有些像没消化完的人类脏器…… 白炼没等灰尘散开便再一次冲了上去,不管这怪物是否被自己重伤,他都不能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 只见他一枪横扫,枪尖如同锋利的刀片将所有的嘴巴切断,接着踩在对方身上,将长枪高高举起,狠狠的扎在了对方布满眼睛的额头处,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下,他脚下的怪物都会发出一阵哀嚎,如同夜枭一般,同时还有一阵颤抖与挣扎。 但不管那怪物做出如何举动,却只会助长白炼此刻眼神中的暴怒与疯狂。 “你该死!你该死啊!!” 哀嚎声与白炼的怒吼声混杂在一起,伴随着一阵阵令人胆寒的肉体破碎声回荡在空旷的通道之中。 王芸扶着约翰神父,两人都愣愣地看着那逐渐散开的灰尘中,踩在怪物身体上状若癫狂的白炼,一时之间竟产生了一丝陌生感。 但二人很快反应了过来,快速跑了过去,制止住了白炼疯狂的举动。 “白炼先生!白炼先生!你冷静一点!它已经死了!” 约翰神父双手紧紧的环抱住了白炼,使出了全力,这才勉强将他拖离了怪物的尸体上。 王芸则是环顾四周,发现了依靠墙壁坐在远处昏迷不醒的景页,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心下也是一急,连忙跑了过去,查看起景页的伤势。 在约翰神父好一番的安抚下,白炼这才冷静了一些,等约翰神父松开手之后,立刻跑到了景页身边,声音颤抖地对王芸问道: “他怎么样了?他不会有事吧?” 语气中充满了担忧与害怕。 王芸眉头紧锁,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她面色有些难看的说道: “我刚刚想尝试着封住他的穴道,再将这个触手拔出,但是他的伤口太大了,仅凭点穴实在止不住血,必须得快点回到城里的医馆,到那我才有办法救他的命。” 说到这,王芸咬了咬嘴唇,艰难的再次开口道: “但他手臂上的创口实在是太大了,这触手把伤口周围的肉都给磨烂了……他的手臂,肯定保不住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神纷纷黯淡了下来,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凭景页的性格,即便少了一只手肯定还是要坚持寻找他的妹妹,但就凭一只手的他,在后面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路上,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不得而知。 白炼更是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充满悔恨的说道: “如果……如果我反应能再快一点,景页的手臂就不会这样!” 王芸看了他一眼,刚想出言安慰,却被白炼身后的一幕生生的噎住了。 只见已经被白炼扎成肉酱的怪物额头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来一根血红色的触手,在那按照一种未知的节奏妖异地摆动着,就在王芸看到它的时候,它似乎也感应到了王芸的目光,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众人。 “小心!” 王芸提醒的非常及时,约翰神父在第一时间里冲到了几人身前,抬起盾牌将身后的众人护住。 然而这触手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那样被约翰神父拦了下来,而是在接触到了盾牌的那一刻,爆炸了。 “轰!!!” 明明是血肉组成的触手此刻却如同炸弹一样,发出了猛烈的爆炸,从中似乎还传来了一阵难以听清的吼叫声,但不管是白炼还是王芸亦或是约翰神父,在被这气浪掀飞到空中的时候,都听见了这声音。 而在听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迸发出了一阵强烈的恐慌感,瞬间将他们吞没,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包裹住了他们。 他们晕了过去。 ………… 第131章 梦魇 “哗啦……哗啦……” 景页是被一阵如同海浪般的水声吵醒的,刚睁开眼的他有些发愣,此刻的眼前全是一片黑暗,以至于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昏迷之中。 黑暗……无尽的黑暗……这是景页恢复意识之后唯一的感受。 “呃……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暗中的景页只感觉自己似乎是躺在一艘小船之中,随着起伏不定的海浪不断地被高高抛起又重重摔落。 惊慌失措的他四处张望着,可视野之中除了黑暗以外再无他物。 突然,一股强烈的寒意从他的脊椎蔓延而上,让他的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听着四周的波涛声,景页只感觉自己像是在梦中。 景页摸着黑,缓缓地爬动着,很快就来到了似乎是船舷的地方,他趴在上面,努力将眼睛睁到了最大,可明明耳边就是水声,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见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难道是我瞎了?” 恐惧逐渐在他的心头蔓延开,但就在这时,一个新情况打破了他的猜想。 只见漆黑如墨的水中,似乎在很深的地方出现了一些小光点,但水的波纹太多,景页看的并不真切,只能看到模模糊糊隐隐绰绰的一些在闪动着。 景页惊喜地看着这些光点,虽然它们显得非常黯淡,但至少能证明自己并不是瞎了。 那些光点似乎察觉到了景页的注视,开始在水里窜动起来,速度非常快,亮度也逐渐变得大了起来。 景页瞪大着双眼,死死的盯着这些逐渐变亮的光点,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些光点并不是变亮了,而是跟自己的距离变近了。 “那些到底是什么?” 刚刚因为这些光点的出现而安定些的心情,此刻又变的极为不安起来,一股对于未知的畏惧出现在他心中,让他坐立不安起来。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景页四处张望着,却没有在船上发现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只得再次将目光投向水中的光点。 至少……得知道那些是什么…… 终于,那些光点离小船足够近了,景页这才看清那是一个个透明的小光球,如同水晶玻璃一般,散发着蓝白色的光芒。 在这些光球的背后,似乎还连接着一根根的触须,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着它们一样。 景页眨了眨眼,突然浑身一抖,他终于看清了这些光球是什么。 这是一条巨大的怪鱼,看起来足有几辆马车那么大,皮肤粗糙,长着一张几乎有自己身体一样宽的嘴巴,狰狞的牙齿暴露在外,眼睛泛白且呆板,却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那些连接光球的触须就是从它的额头处长出来的。 “这是什么怪物?!” 景页心中大骇,这怪鱼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可眼下自己没有任何防身的东西,就凭它那比自己船还大的嘴巴,一口就能将自己连人带船全部吞下,这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看着那怪鱼越来越近,景页的眼神也变得愈发绝望起来,当它离景页的船只有几丈远的时候,猛然张开了那巨口,狠狠地咬向了景页的小船。 而景页则是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头扣在船舷上,面色狰狞地等待着死亡。 就在它的嘴巴离小船还有几尺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了一条更大的怪鱼,一口咬住了它的腰,开始狠命的往旁边拖拽着。 那条怪鱼长得像龙一般,庞大的身躯足有几间房屋那么大,浑身长满了鳞片,泛着紫光,锋利的牙齿咬住了长着光球的怪鱼就开始往远处的黑暗拖去。 景页浑身冷汗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庆幸自己的船太小,没有引起那龙一般的怪鱼的兴趣,不然自己肯定也会被对方盯上。 就当景页长出一口气,准备坐回船里缓一缓心情的时候,异状再次出现了。 只见那正在撕咬猎物的怪鱼还没游远,下方的黑暗之中伸出一只触手,那触手极大极粗,一下子就卷住了那怪鱼,连带着它口中的猎物就开始往下拽。 怪鱼挣扎,光球晃动之间,景页阴影看见了那触手的主人似乎是一只比那怪鱼大数倍的八爪鱼,巨大的脑袋轻微晃动着,显得极为轻松,光线照射在它的瞳孔上,反射出暗黄色的光芒。 景页看着那暗黄色的眼睛浑身一抖,他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如此巨大的八爪鱼。 可还没等景页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一只更加庞大,足有山头大小的巨手从水中的更深处伸了出来,一把攥住了八爪鱼,接着就快速拖了下去,卷起来的暗流差点将景页的小船掀翻。 趴在船舷边的景页张大着嘴巴,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击垮了他的认知。 那是什么?水里为什么会有人手?为什么会如此巨大?为什么会在那么深的水中?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冲击着景页的理智,恐惧席卷着困惑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搅动着,迫使着他不得不痛苦地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感受着自己脑子里的刺痛,景页眼神有些涣散的看着水里,他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因为光球被拉向深处而变得再次漆黑一片的水中,再次出现了两个光点,只是和先前不一样的是,这次是红色的。 看着那逐渐变亮的红色光点,景页的双眼逐渐睁得越来越大,几乎要将眼珠突出去一样。 看着那光点,景页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是他的嘴角就是怪异地翘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让人恐惧的表情,接着缓缓地站起身,伸出一只脚踏在了船舷上,没有丝毫犹豫地跳了下去。 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落水,反而是结结实实地踩在了水面上,从脚下传来的触感来看,景页只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了柔软的泥地上一般。 水面时起时伏的波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景页踩在如同镜子一般的水面,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平静的看着脚下不知道何时已然贴在水面的两颗巨大的红色光球……亦或者是眼睛…… 那是一张脸,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它是如此宏伟,如此庞大,如此地…… …… “景页!景页!你怎么样了?” 白炼一边大声呼喊一边使劲摇晃着景页的身体,但景页却依旧双目无神的看着屋顶,脸上是那怪异的笑容,显得极为瘆人。 眼见自己的呼喊没有起到作用,白炼焦急万分,却没有任何办法,转头冲正在努力用钉头锤撬着一块石板的约翰神父说道: “洋和尚,你那边怎么样了?那东西能打开吗?” 此刻景页白炼四人似乎被关在了一个小房间里,这房间四周都是泛着紫光的石头,并没有出口的痕迹,只有约翰神父所撬的石板有着一条不大的缝隙,能从中看到外面的通道。 景页则是躺在这房间中央的石台上,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痊愈了,可他的精神似乎不太对,自打白炼几人醒来之后,就发现景页一直保持着这样傻傻愣愣的状态,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将其唤醒。 约翰神父此刻的脸都涨红了,两条手臂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是使出全力了,但是那块石板却纹丝不动。 白炼见状愤怒的锤了一下石床,低声骂道: “妈的!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连个出口都没有,景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始终这个样子,在我们昏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芸拿着自己的手绢,将景页身上残留的血迹擦去,摇了摇头对着白炼安抚道: “不知道,但景页身上的伤突然消失,应该跟这天宫的主人有关,想来暂时应该不会对我们出手,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费周折了,白炼你先冷静一点,急躁不能让景页恢复正常,也不能让我们摆脱眼下的困境。” 然而任凭王芸如何劝说,白炼却始终无法平复住自己的心情,之前景页是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眼下虽然身上的伤势奇怪地消失了,但精神状态却变得更加诡异,这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紧皱眉头,在不大的房间里焦躁的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 “冷静?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冷静?这里这么危险,景页还一副鬼样子,这让我怎么冷静……” 王芸看着白炼的反应,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所谓关心则乱,显然就是白炼现在的状况。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之时,一直撬动着石板的约翰神父突然对着白炼与王芸大喊,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白先生!王小姐!我好像撬动了!” 白炼与王芸闻言对视了一眼,立马起身跑到了石板旁,发现上面的缝隙真的比原先大了一些,伴随着此刻约翰神父的撬动,那缝隙也逐渐扩大了开来。 但很快,王芸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拦住了继续撬动石板的约翰神父。 约翰神父正想询问怎么回事,却见即便失去了自己的撬动,那块石板上的缝隙也在逐渐裂开,几人当下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连忙将各自的武器准备好,护在了景页身前。 “咔咔咔……” 第132章 管家 裂缝越裂越开,露出了外面的通道,而通道的黑暗中则是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带他们进来的管家。 “是你!” 白炼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好在被约翰神父和王芸拦了下来,眼下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还不能轻举妄动。 王芸拦住了白炼,眼神清冷地对着管家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把我们带入天宫之后就突然消失,以至于我们遇见了那怪物,差点丧命,还有你对我的同伴做了什么?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醒?” 管家的脸上依旧是那僵硬的微笑,只见他眨了眨眼见回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很特别,所以想获取一些特殊的信息,所以就做了个小实验,除此之外,我只是修复好了你同伴的肉体,毕竟如此稀少的个体,我并不希望就这么死亡。对了,顺带一提,你们已经昏迷了两个月了。” 王芸几人面面相觑,震惊于自己几人昏迷的时间之久,虽然没完全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但大致还是能听出来对方暂时不想对几人不利,然而白炼突然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地冲管家吼道: “你竟敢拿我们做实验?!都是因为你景页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就要再次冲上前与对方搏杀起来,得亏约翰神父力气大,这才没有出事。 王芸的表情也有些难看,于是再次问道: “既然你不想让他死,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管家闻言,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微笑以外的表情,那是疑惑不解的表情,只见他皱起眉头,有些意外地说道: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修复好了他的身体,”突然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说起来,在修复他身体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那种感觉很熟悉,难不成是……” 他沉思了片刻,抬眼问道: “可以让我再看看他吗?” “不行!” 几乎是在对方问出问题的瞬间,白炼就大声拒绝了,但王芸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激动,接着同意了管家的要求。 白炼见状有些急切地说道:“景页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拜他所赐,万一他想再做些对景页不利的事情怎么办?” “他要是想害景页,又何必恢复他的伤势?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白炼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见到王芸目光坚定,显样子极为果决,只好按捺住自己不安的心,退到了一旁,但他的手却紧紧的握着长枪,心想如果发生任何不对的事情,要第一时间拦住对方,让王芸和洋和尚带景页走。 管家走到了景页身边,先是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随即翻开了他的眼皮看了看,接着又在他的脖子上按了按,点了点头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事情,便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东西闪耀着扭曲的光泽,在白炼几人看来,像是个不断扭动着的紫色圆环,随着他的动作,圆环的形状也变得极为不规则,如同活物一般。 管家将这东西放到了景页胸口处,接着如同入定了一般,愣愣的站在了原地,就在王芸几人犹豫着要不要喊对方回神的时候,那圆环似乎有了什么感应一般,突然光芒大盛,散发出了一阵波动,随即便消失了。 被光芒刺的睁不开眼睛的几人在恢复了视觉之后,便发现管家已经恢复了正常,而景页也已经坐了起来,正用手痛苦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显然已经恢复正常了。 “呃……发生了什么?这是哪?我不是被那怪物击中然后……嗯?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看着白炼几人激动的表情,景页显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景页!” 白炼三人兴奋地冲了上来,不断地检查着景页身上各处,想确认对方有没有什么异常。 景页显然没想到白炼几人反应会这么激烈,连忙询问怎么回事,等白炼跟约翰神父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什么?!我们昏迷几个月了?!” 景页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白炼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先别管这个了,景页,你刚刚到底怎么了?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个样子。” 似乎是对于景页刚刚的样子还有些心有余悸,白炼忍不住询问起来。 “我……我不记得了……” 景页紧皱眉头,努力在脑海中寻找答案,可他的记忆从被触手击中肩膀,被白炼扶到墙角处之后便断了,之后的一切全部像是被人用手搅动了一遍,什么都想不起来。 凌乱,无序,混沌,这是景页对于那段记忆的感受。 “我只记得……好像有很多水……剩下的就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景页的表情有些痛苦,对于那段失去的记忆,他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不由自主地想去回忆起来。 “你最好不要记起来。” 一旁的管家显然是猜到了景页想做什么,出言提醒了一下,让景页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景页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消失的管家这时候竟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看着对方僵硬的表情,景页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 “我刚刚……到底怎么了?” 然而管家保持着微笑沉默的看着景页,并没有回答。 景页见状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好吧,我不问了。” 管家这才点了点头解释道: “并不是我不想和你们说,而是以你们现在的认知程度,我既便是说了你们也无法理解,只会让你们陷入更加负面的情绪中,我目前能告诉你的,就是刚刚你的思想接触到了你不能接触的东西,更多的,就不要想知道了。” 见景页几人已经没事,也不管他们是否能理解自己的话,说了句“请跟我来。”,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景页几人随有些不情愿,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身处这天宫之中,只能跟着对方走。 这通道不再像之前那样黑暗,墙壁不断有各自光色闪动,几人走在其中仿佛游历在星河之中,显得格外奇幻。 景页看着墙壁上不断变化的光点,它们时而组成奇怪的图案,时而又组成未知的文字,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些怪异的感觉,似乎这天宫的来历并非如同传说中想象的那般玄幻,而是人为建造出来的,可什么样的人才能建造这样的天宫呢? 他带着疑问的目光投向了在前面引路的管家,对方似乎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一眼景页,笑着说道: “你的疑问很快就能得到解答。”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我不知道,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有很多疑问,作为你们通过实验的奖励,我可以给你们解答这些疑问。” 一旁的白炼闻言啐了口唾沫,眼神不善的看着他,但好在没有多说什么,应该是因为景页恢复了正常,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王芸这时候问出了她心中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们遇到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我从未听闻过世间有那种怪物,他给我的感觉和正常的动物完全不一样。” 她解剖过很多动物,甚至是人,不管是何等血腥的场景还是恐怖的肉体组织,对她来说只是一堆毫无生命力的肉块罢了,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切割、摆弄。 但这次遇到的怪物,第一眼的时候属实把所有人心中最恐惧的部分给拉扯了出来,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管家头也不回地解释道: “那是另一个地方的生物,它天然就会吸光,所以按照你们的照明条件,其实是无法观测到它的,不过我事先将它处理了一下,所以你们也能用光照到它。” “另一个地方?” 景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嗯……大概意思就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大概是由这个世界的人通过某些仪式召唤而来的。” 约翰神父沉声问道: “是从地狱召唤来的吗?” “我并不理解你说的地狱是什么。” 白炼插嘴道: “就是阴曹地府!” “我也不清楚什么是阴曹地府。” 众人闻言有些疑惑的面面相觑,对于一个天宫的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阴曹地府呢?这让这天宫之主的身份蒙上了更加浓厚的迷雾。 众人不再言语,沉默地跟在管家身后走着,就这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众人再一次回到了之前有很多通道的大厅之中。 景页想起来,在管家失踪的时候,自己一行人是跟着第一个声音进的通道,这才遇到了那怪物,可当时还有第二个声音,那是一种类似于人的低语声,如果自己一行人走的是那个通道,会发生什么呢? 就如同为了响应景页的思想一般,离几人不远处的地方,一个漆黑通道之中再次发出了那种古怪的低语声,可能是因为离得近了,这低语声不但特别清晰,而且还混杂着一种怪异的咕哝声,如同粘稠的泥浆在滚动一般。 带路的管家显然也听到了,似乎是猜到了景页想问什么,于是主动开口解释道: “那里关着的,是我的族人们研究制造出来的一个生物,我们通常用它来做一些体力活,因为没什么智力,所以很好用,你们应该庆幸没有走这条通道,它可比你们遇到的怪物更加致命。” 接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补充了一下: “说起来似乎有个个体无意中泄露到了外面,当时有人看见了,称呼它为黑太岁。” “黑太岁?” 景页几人皱着眉,咀嚼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这名字里透漏着一股子邪气。 管家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了,可能他觉得这些问题对于景页几人来说,越去解释越会冒出更多的问题。 于是带着众人穿过了大厅,来到了一处新的地方。 第133章 古老者 众人很快便经过了这个大厅,来到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似乎是用来展示一些东西的,陈列着不少在景页几人看来是用透明的琉璃制成的罐子,这些罐子非常大,约莫有两三人之高,里面存满了淡褐色的透明液体,不时还有气泡从中寥寥升起。 待景页几人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些液体之中还泡着很多动物的尸体,有牛羊之类的家畜,也有虎狼之类的野兽,它们的额头处都有一个孔洞,并且无一例外都是被开膛破肚了,泛着怪异光泽的内脏从他们肚子上的口子里伸了出来,如幽灵一般飘荡在液体之中随着气泡来回摆动。 “景页……你看那!” 这时,王芸突然小声的在景页身后提醒了一下,示意他看某个角落里的东西。 景页回过头看去,发现那里也有着数个罐子,与其他几个罐子一般无二,突然,他的瞳孔猛地缩到了极小,因为他发现在里面飘着的,是一个个赤身裸体的人类。 有男有女,还有老人与孩子,他们的样子与刚刚经过身边的那些动物一样,额头处有个孔洞,全部被开膛破肚,但比那些动物多出来的是,这些人的表情全部凝固在了死前的痛苦与恐惧中。 白炼与约翰神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纷纷也变得难看起来,一种难言的危机感压迫着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这背后的存在对于自己几人没有什么恶意,但现在看来,这可能是一种幻想了。 “现在怎么办?咱们还要继续跟下去吗?小爷我可不想被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开膛破肚啊!” 白炼的声音颤抖而又焦急,他最讨厌的就是束手就擒的等死,经过了之前的战斗,他只觉得这里不管是什么地方都透露着一股危险的味道,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觉得死都不知道死在什么东西手里太过窝囊了。 还没等景页做出回答,前面带路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头,微笑着看着几人说道: “几位不用担心,我并不会将你们与那些普通个体一样对待,我说过你们是非常独特的个体,自然想试一试特别的一些观察方式,再者说,那些结构记录我已经有了,不再需要解剖更多的个体了。” 就如同是洞察了景页几人心里最担忧的事情一样,他说出了这一段像是安抚的话,接着朝着墙上的一个入口走了进去,显然这里还不是他带路的终点。 然而这段话却在景页几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妈的,这是把我们当成了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泥人吗?!这也太侮辱人了!” 白炼有些咬牙切齿,他从来没有过这种被轻视的感觉。 而王芸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罐子,神情有些黯然的说道: “或许,它根本就没有侮辱的想法,而是真的把我们当成与家畜野兽无异的动物,才这样的随意解剖观察。” 白炼听罢愣愣地看着王芸,无法相信她的话。 “它到底是什么?真的是仙人吗?可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仙人呢?” 一直没说话的景页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而是继续带着几人跟在了那管家身后。 众人很快就穿梭过这些罐子的区域,来到了一个更加高大宽广的空间之中,墙上也不再是单纯的花纹与图案,而是多了很多像是管道与洞口之类的东西。 景页抬头看去,根本望不见头顶的天花板,而是从上面洒下来了一阵柔和的紫色光芒,空中还悬浮许多无法形容的东西,好像一只只鸟儿穿梭在这些管道与洞口之中。 众人再次被这些充满神秘与奇幻的场景震惊了,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甚至是无法梦见的场景,现在就这么摆在他们眼前,这让他们原本就有些崩坏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几位,”这时候那位带路的管家转过身,笑着打断了他们那纷乱的思绪,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我就在那里等你们,这个个体今日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就送到这了。” 说完也不管几人什么反应,直接原路返回了。 景页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便看见不远处似乎有着一些巨大的立方体形状的石头,没有规律的堆砌在那,有些还闪烁着光芒,在那些石头附近还能在那光芒之中隐隐绰绰的看到一个怪异的高大身影。 “那是什么东西?” 景页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话,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给出答案。 一股恐惧悄然从众人的心底钻出,因为他们发现那个影子的形状不是人形。 众人注视着那个影子,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仿佛向命运低头了一般,平静而又沉默着朝影子的方向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影子也逐渐清晰起来,一个奇怪的生物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它有着巨大的桶装躯干,几乎快有两人高了,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景页几人还以为这是某种植物,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在这看似柔软躯干的灰色皮肤上,泛着一种只有在拥有坚韧皮革上才见过的光泽。 它的桶装躯干上有着五条如同脊椎一般的凸起,而在这些凸起的夹沟之中还生长着奇怪的构造,好像是一种能展开的如同蝙蝠的翼膜的翅膀,虽然此刻还是收缩状态,但景页能很肯定这翅膀要远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翅膀要坚韧与庞大。 在那布满褶皱此起彼伏的桶状身躯上,除去翅膀,在靠近顶部的地方还长出了五个如同瘤子一样的东西,从这些瘤子上又长出了五条扁平的长臂,这些长臂在末端变细,如同海星。 景页那呆滞且颤栗的目光逐渐上移,发现躯干顶端连接着似乎是脖子之类的东西,但显得有些鼓胀,上面还有几道裂缝,有点像是鱼鳃一样的器官。 脖子处再往上,便是头部了,如果那还能叫头部的话。 只见那是一个五角星形状的东西,淡黄色,厚实而肥大,正中央有裂口,正在不断开合,景页敏锐的察觉到那可能是这个生物用来呼吸的器官,就如同人的鼻子一样。 裂口旁边,五角星的顶端有着淡黄色的薄膜,向后翻卷着,露出包裹着的红色又带着点虹彩的水晶一样的东西,景页通过那薄膜时不时覆盖水晶的这个行为来猜测,或许那就是这生物的眼睛? 五只眼睛吗…… 也许是察觉到了景页几人的靠近,那生物将自己桶装的身躯转了过来正对着他们,景页这才发现,这生物的下半身是五条淡绿色的肢体,看起来非常的坚韧有力,它正是靠着它们来移动转向的,想必这就是它的腿了。 景页几人此刻心中的惊骇已经达到了顶峰,它太过难以形容,换做一般人见到这个生物的话莫不是早已被吓得发疯了。 这完全就是超出了人类能想象到的怪物!看起来如此让人恐惧与厌恶! 就在这个时候,从那生物的头部下端伸出来了一些淡红色软管状的东西,它们将末端集合在一起,形成了类似于一个袋子状的囊,接着一用力便打了开了,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白色尖牙,同时还从那囊的深处传来了一阵像是笛声般的旋律。 这旋律景页几人从来没有听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传到了景页几人的耳中,却让他们有一种作为人类已经遗忘的一些东西重新涌进了他们的内心,这是一种恐惧,一种面对天敌时,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景页的身体止不住的打颤,他在努力的克制自己内心里的恐惧,防止自己晕过去,在这生物的面前,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在狼面前的兔子,那种潜藏在血脉与更深层次中的恐惧本能让他几乎发狂。 其他几人的情况跟他差不多,止不住的颤抖着身体,即便是白炼,此刻也死死的咬着牙,但眼神之中的慌乱溢满了他的瞳孔。 “几位不用害怕,你们见到的就是我的身体,就你们的珍稀程度而言,我并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就在几人快要因为恐惧而晕厥过去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到了他们耳中,但是这个声音很怪,没有任何情感,并且充斥着冰冷的僵硬感,如同死人在说话,如果死人能说话的话。 景页几人有些慌张地左右查看,这才发现声音是从那生物的触肢所拿着的一个奇怪物件里传出来的,像是一个紫黑色的石制圆筒,却泛着蓝色光纹。 察觉到了景页几人的目光集中在这个东西上面,那东西再次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我们的语言并不相同,同时我的发声器官并不支持我发出能与你们交流的音调,所以我制作了这个装置,用来翻译我的语言,它不是什么危险品,请你们放心。” 似乎是因为对方能交流,这让景页几人恐惧的内心稍稍的到缓解,景页这才开口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白炼也紧跟着问道: “你是不是神仙?” 听到了二人的问话,那生物触肢中的喇叭再次响起那冰冷僵硬的声音: “我并不了解你们这个物种口中的神仙具体是什么东西,从我的观察与记录中来看,这个词汇具有多样化,所以我并不是,至于我是什么东西……对你们来说算是天外来客吧。” “天外来客?” 几人面面相觑,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词。 白炼有些小心翼翼地对着景页嘀咕道: “它是从天外天来的?那不就是仙人吗?” 这句话显然被这怪物听见了,只见它停顿了一下,语气中略带兴致的说道: “我也很难跟你们解释清楚,但在很久之前,你们这个物种的另一个特殊的个体曾经记载过我们族群的事情,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这些知识从哪里来的,但基本上都是正确的,那人称呼我的族群为古老者,你们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古老者……” 这三个字犹如千钧被景页颤抖着复述了一遍,接着他再次问道: “我能问问,您究竟对幽州城做了什么吗?还有,您想对我们做什么?” 第134章 虫子 景页看的出来,眼前的“古老者”似乎对自己几人格外感兴趣,面对自己问的问题,它显得非常有耐心。 “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 古老者手中提着的装置一边发声,一边亮着蓝色的光纹,同时它用另一手指向了眼前诸多正立方体石头,上面似乎都泛着光晕,柔和的光线组合在一起形成了各种图案。 “你们能否看的出来这些图案是什么?” 景页几人仔细的观察着上面的图案,发现这些光晕不但颜色不同,组合在一起的时候还不断发生着变化,使得众人如同在看一幅幅能动的画一般。 一开始谁都没看出来是什么,直到观察力最敏锐的王芸发现了一丝端倪。 “这……这些似乎是幽州城里的景象?”她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语气中透露着不确定。 但听到了她的猜测,其他几人纷纷将幽州城里的景象代入到了这些光线中,发现确实是如此。 古老者的五颗眼珠纷纷转动,看向了王芸,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手中的发声装置说道: “不错,正是我们脚下幽州城的景象,那么你们还能看出点什么呢?” 这时候景页也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这些图案,如同是幽州城的百姓的视角一样,有些在与人交谈,有些吃东西,有些……” 说着说着,他突然顿住了,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表情陡然变得惊骇无比,而一旁的王芸也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身体恐惧地颤抖了起来。 “景页?王芸?你们怎么了?”“景先生?王小姐?” 面对二人突然的变化,白炼与约翰神父显得有些慌乱,此刻的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目前而言未知太多,一切的一切都快让他们发疯了。 “你对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情急之下,白炼有些愤怒地冲着古老者怒吼,似乎想拼死一搏,但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就连如同章鱼触肢一般的下肢都不曾扭动一下。 “如果是这两个人的话,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他们自己发现了答案,身体内的某些分泌物似乎是失控了,很快就会恢复的。” 古老者一边解释着,一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三面立方体,将上面的一个圆孔对着几人。 “不好意思,容我记录一下你们的反应。” 这是它对于自己的举动的解释。 这时候景页回过了神,伸手拍了一下白炼的肩膀说道: “我没事……” 白炼回过头,看到景页那分外苍白的脸,有些担忧,但也没在说什么。 景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古老者那怪异的五角星头颅,声音颤抖着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是不是把整座城的人都做了手脚?” 如果古老者有着像人类一样的脸,景页猜测,此刻它的表情应该是非常的欣赏与意外,因为就在听见景页的话之后,它手中的装置用着一种格外感兴趣的语气说道: “你果然是一个非常独特的个体,能把几个不相关的碎片信息通过某种方式整合,得到一个极为接近甚至正确的答案,即便是面对危急的时候,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应对方法,这很有意思。” 接着它抬起第三只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从它指的方向处走来了一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从她的衣着来看似乎是个戏子。 只见她走到了众人面前,面带笑容的说道: “我在幽州城的每个人类个体的大脑中都放置了一枚特制的虫卵,这些虫卵孵化之后会链接宿主的脑子,可以将眼前的画面投射在这些立方体上,也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些东西。” 说着指了指众人身前那些泛着各色光晕的正立方体,接着将手伸向了自己的一颗眼珠,似乎想将其挖出来。 在一阵血肉碰撞的“咯吱”声之后,那血淋淋的眼珠与后面的组织被她硬生生地拽出,上面除了黑红色的血液之外,还吊着个白乎乎的大虫子,还正在一下一下蠕动着。 而这个女子却仍然保持着微笑,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般。 “上帝啊!” 约翰神父被眼前的女子吓得惊呼出声,从心里升起一股想要逃离这个与地狱几乎一般无二的念头,这一切太过恐怖与荒诞了。 察觉到了几人那因为害怕而扭曲的表情,古老者解释道: “你们放心,这种虫子并不会影响他们的生命,只是提供一个观察方式,当然我也是通过它们来控制这些个体的行为,以达到观察并且模仿这个地区所有个体的目的,当然,我理解你们对于同类的同情,这个我已经记录在案了,所以我会修复这个个体的眼睛的。” 听着那根本不像是安慰的安慰,白炼的双手紧紧握住,他感受到了一种屈辱,一种自己作为人,却被当作猪狗一样对待的屈辱,此刻的他只感觉人在对方的眼中,如同被摆上了屠宰桌的羊羔,被划分着如何破开肚子才能更加方便处理一样。 想到这,白炼眼中逐渐从恐惧变成了愤怒,甚至沾染上了些许杀意,性格冲动的他不顾一旁景页几人的制止,怒吼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即便白炼的森森杀意弥漫了开来,让景页几人都为之一振,但面前的古老者却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将手中的三面立方体对准了白炼。 虽然白炼此刻恨不得将眼前的怪物撕成碎片,但他也不傻,知道对方既然能轻而易举的将整个幽州城掌控在手中,那就绝对不是自己能轻易对付的。 见白炼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古老者似乎非常意外,手中的装置带着些赏识意味地说道: “没想到你居然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这点倒是超出了我的预测,既然如此,作为奖励,也为了能让你们能自愿的配合我,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这么做,以及这一切的原因。” 接着它挥了挥手,众人身前所有的正立方体发光块开始不断地排列组合,逐渐形成了一个整体,随即变成了一整个大岩壁,散发出略带刺眼的光芒。 “我的来历我就不和你们说了,你们只需要理解为,我相当于你们这些人类中的学者一样,是一个喜欢钻研以及追求知识的个体,所以当我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之后,对于这个星球以及它上面物种的改变,我是充满好奇的。” 众人虽然不理解对方口中诸如“星球”这种词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影响他们理解话里面的大概内容。 景页开口问道: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能够更加了解我们才这么做的?” “没错,我想了解作为相对其他物种较为高等的你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族群,于是我来到了这里,一开始我只在一两个个体身上植入了监视虫,但是所得到的样本并不能完成我对于你们的研究,人类个体的多样化超出了我的预计。” 那手里提着自己眼珠的女子笑着开口说道: “于是我扩大了实验个体,从一两个人逐渐变成了一座城的人,同时,为了防止被普通人类个体察觉,我利用观察到的数据模拟出了每个人类在你们种群中所担任的职责应该做的事情,并且操纵这些个体将这些事情做好,显然,得到的效果不错。” 景页这才明白,这就是为何幽州城内所有的居民,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极其完美的原因。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观察了解你们,并没有想伤害你们的意思,毕竟这样做没有意义。” 王芸这个时候开口问道: “你知道黑巫教弄出来的污秽到底是什么吗?我们在幽州城附近的时候基本上没遇到过被污秽污染的怪物,你是不是跟黑巫教有什么关系?” “污秽?” 女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疑惑,但很快在王芸的解释下它明白了王芸指的是什么,于是解释道: “其实关于你们口中的污秽,我也研究很久了,它是从邢州方向蔓延过来的,具有使物种基因序列突变的能力,我曾经抓到过几个突变的样本,可惜并没有研究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能大致猜到一些可能性……” 它的语气中罕见的出现了畏惧与不解的情绪。 然而景页既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他们根本听不懂对方口中所谓的“基因”“突变”这种概念,完全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状态。 古老者也发现了这点,被操纵的女子恢复了正常情绪,说道: “你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简单来说就是污秽能让生物变成怪物,根源在邢州,介于它的危险性以及你们这些特殊个体的珍稀性,我并不建议你们去过多的探究。” 几人虽然听不懂古老者口中大部分的话,但至少明白了这污秽的根源在哪,特别是白炼,一听这个消息立马就有些急躁了起来,要知道他的父亲,神策府统领白锋就在邢州。 “白炼,冷静,邢州我们会去的,先等它把话说完!” 景页见白炼的情绪逐渐失控,连忙将他按住安慰道。 在景页的安慰下,白炼逐渐冷静了下来,将目光投向了古老者,语气冰冷地问道: “你跟黑巫教有什么关系?对我们又有什么企图?” 女子眼眶中的血已经不再往外流了,转身离开了这里,而古老者手中的装置再次响了起来: “我说过,你们是人类种群中非常独特的个体,无论是体质还是职责,都是非常特殊的存在,所以我非常好奇你们之后会经历什么,至于黑巫教……” 听到这景页的瞳孔一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大致猜到了对方想要做什么。 第135章 交易 想要了解景页之后会经历什么,就必须得时刻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古老者”是想把对幽州城的百姓做的事情复刻到景页几人身上一样,在他们的脑子里植入虫卵,以达到监视的效果。 “不可能!我决不可能让你在我们的脑子里放进虫子!” 还没等古老者说出关于黑巫教的情报,景页便第一时间将夜锋抽了出来,准备应对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其他几人也同样警惕了起来,毕竟这涉及到自己几人的安危。 而古老者见状,却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手中的装置再次发出冰冷僵硬的声音。 “你们为什么这么抵触?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坏处,这种虫子不会对你们的身体有任何损害,甚至我还能通过它去改善你们的体质,我想这应该是一件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为什么要拒绝呢?” 显然以古老者的思维很难理解景页几人的行为和选择,白炼长枪猛地往地上一杵,发出“当”的一声,只见他眼神冷峻的看着古老者说道: “我不知道你研究我们这么久了,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凭什么要用一辈子都在你的监视下为代价来换取这些?甚至你还能通过它控制我们,我们更不可能接受,所以别再痴心妄想了!” “我的身体只属于我的主,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染指分毫!” 约翰神父同样面容坚定的看着它,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古老者用它那扁平的长臂挠了挠自己五角星形的脑袋,手里的装置发出了一阵似乎是喃喃自语声道: “这可就让人头疼了,你们这种个体实在是太过稀有了,我不可能放弃的,虽然强行在你们脑子里植入虫子并不困难,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后续发生的事情就不算是在不干涉的情况下进行的了,这种人为干预的观察数据对我来说并没有意义,嗯……可真让我苦恼啊……” 景页几人听了心中一紧,虽然早就有对方很强大的心理准备,但听到对方苦恼的只有在自己是否干涉,而不是自己几人的反抗对自己有多大麻烦的时候,心里还是生出了些许寒意。 不过想来也是,光是通道里的那个怪物就差点杀了自己四人,可对他来说,却像是随意使用的物品一样,甚至为了更加贴合它想要的结果,将其修改。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王芸突然开口了。 “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景页、白炼以及约翰神父闻言纷纷转头看着,目光之中充满了不解。 “王芸!你要做什么?你可别乱来!这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 景页有些焦急地拉了拉王芸,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跟古老者单独商谈。 “是呀,王芸你别被它蛊惑了,这家伙肯定是在骗我们。” 白炼也随声附和道。 王芸则是眼神坚定地看着景页二人,安抚道: “放心,我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的。” 接着不顾两人的劝阻走到了古老者面前,等待它的答复。 古老者五角星形的脑袋略微开合了一下,随即拿出了一个按钮一样的东西,按了一下之后,一层散发着强烈光芒的光罩笼罩在了王芸与它头上,将景页几人与他们两隔绝开来。 景页见状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刺眼的光幕,心中的担忧几乎要涌了出来。 这时约翰神父走了过来拍了拍景页的肩膀,安慰道: “王小姐平时心思缜密,肯定不会一时冲动就答应了,我猜她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解决现在的困境,相信她吧。” 景页抿了抿嘴,并没有回话,他知道约翰神父是在安慰自己,也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眼看着王芸与古老者独处,他的心怎么都定不下来,始终惶惶不安。 三人大约等了有一个时辰,那层光幕这才逐渐崩离,化作流萤般的光点飞走了,而王芸则是走了回来,轻声说道: “我们可以走了。” “什么?!” 景页几人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不断地打量着她的表情,希望能看出点什么来,可她的眼神中只有平静,周身也没有什么变化,和刚刚没什么两样。 “你们……” 还没等景页把想问的话说出来,古老者便开口打断了他说道: “我们只是达成了一个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过几天,我会将幽州城里所有人脑子中的虫子全部移除,同时我已经把所知道的关于黑巫教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并且在你们结束所有事情之前,我一直庇佑着幽州城的人们。” 景页瞪大了双眼,他可不相信作为高高在上,视人如猪狗牛羊的古老者会甘愿去做到这个地步,王芸跟它到底说了些什么? 一旁的白炼与约翰神父显然也是没料到古老者的态度会转变的如此之快,虽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们也不是傻子,也猜到了王芸肯定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换的这些条件,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古老者如此让步呢? 王芸看出来了景页几人心中的疑惑与担忧,但她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忧虑与不安,相反是一种坦然的神态,就好像根本没有付出什么代价一样。 “别担心,我们回去再说。” 这句话让准备开口询问的景页噎住了,只好将心里翻滚的情绪压了下来。 王芸转过头对着古老者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几人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很快就回到了大厅之中,一旁的通道之中走出了一个中年人,对着他们说道: “请跟我来吧,我引你们出去。” 几人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走着,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不同的想法,但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在这中年人的引领下,几人很快便从进来时的那条通道走了出去,顺着楼梯回到了城墙之上。 “几位,”那中年人站在楼梯上看着他们说道: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以后或许不会再见面了,希望你们能在这个世界之中活下去,虽然我也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比较大的灾难发生。” “灾难?你是说仙劫吗?” 听到“灾难”这个词,景页第一反应就是教主说的仙劫,于是开口询问道。 中年人听罢饶有兴趣的看着景页回道: “仙劫?有趣的称呼,可能是吧,我只是有这种预感,感觉这次的灾难不亚于那一次……总之,尽量活着吧,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无法阻止的灾难,就来找我吧。” 景页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一个拥有天宫,神秘莫测从天外天来的“仙人”能够帮助自己的话,黑巫教这种邪教显然不算什么大麻烦。 但中年人好像猜到了景页是什么想法,笑着说道: “你不要误会,在灾难来临之前我并不会帮助你们做什么,所以不要想着依靠我解决你们接下来遇到的麻烦,即便是灾难来了,我也只会将你们四个个体带走,至于其他的个体我并没有其他的打算。” 听到这话,景页刚刚亮起来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他有些无奈地看着中年人,却无话可说。 因为他明白,自己一行人现在能够在这站着,完全是因为自己几人对于古老者来说比较特殊,所以有些特殊待遇,相反,自己几人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可能早就死在了通道之中。 虽然古老者并没有说什么,但这种生死和下场只凭对方的心情与想法决定,自己却无法抵抗,无法逃脱的感受着实让人难受。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出现在了景页心中,这跟以前遇见无法抵抗的危险的无力感不一样,这是一种低位者仰望高位者的无力感,如同蚂蚁仰望着天龙一般。 叹了口气,景页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带着白炼他们走下了城墙,往居住的客栈方向走。 白炼看着一路上面带微笑,和蔼礼貌的百姓们,有些沮丧地说道: “我原本以为那些好吃的菜,好喝的酒,以及那些特别亲和的小贩们都是幽州原本的地域风情,可谁知道都是古老者用虫子控制着他们做出来的,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那些吃食好像也没那么好吃了……” 约翰神父也点了点头,满脸忧愁的说道: “是呀,如果这些人都是天生如此就好了,希望我主能保佑这些可怜人,阿门。” 说着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景页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客栈,四人刚围坐在桌子旁,景页、白炼与约翰神父的眼神立马看向了王芸。 王芸看着他们三人担忧的眼神,感觉有些好笑,于是笑着说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但看三人没有回答,依旧是沉默不语的盯着她,王芸的笑便成了苦笑,说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没错,我是跟它做了交易,准确的来说是达成了共识。” “内容呢?”景页目不转睛地盯着王芸问道。 王芸则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 “我……主动让它在我的脑袋里放了虫子。” 第136章 王芸的决定 在王芸说出这话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安静,不管是景页还是白炼亦或是约翰神父,三个人皆是愣愣地看着她。 “你……” 景页双目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王芸,张大着嘴,喉头滚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砰!” 白炼的反应更大,直接拍案而起,怒视着王芸大吼道: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面对暴怒的白炼,王芸显得极为平静,淡淡地反问道: “不然我们何以能活着出来?你觉得如果不答应的话,它会那么轻易的放我们走?” 白炼闻言,浑身的气势微微一滞,但依旧咬牙切齿地说道: “即便是死,也不能做那种东西的傀儡,我白炼从来就不怕死,更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救!” “是,你白炼不怕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它只是关着你不让你走呢?我们还有其他事在身上根本耽误不起,景页的妹妹还等着我们去救,约翰神父传教的道路也不能在这里终结,除了这个方法,白公子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方法吗?你能打赢古老者吗?” 面对王芸的这些问题,白炼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给不出一个答案,他只得颓然的坐回了位置上。 见白炼已经冷静了下来,王芸这才拿起桌子上刚刚被白炼震倒的茶杯给三个人每人都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 “你们放心,也不需要有什么负担,这事是我自愿去做的,只是你们没想到这一茬,如果你们想到了,肯定也会和我做一样的事情。” 见众人表情依旧是极为难看,她又似乎是安慰般地说道: “不必太过担心我,我跟它达成了一些条件,并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的。” 众人依旧沉默着没说话,半晌景页沙哑着嗓子问道: “那一个时辰里,在那光幕之中,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芸摇头,很显然她并不想透露。 景页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王芸,没说话,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约翰神父说话了。 “王小姐……我恳求你,跟我们说说吧……不管是我,还是景先生和白先生,都早已把你视作同伴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对你做出的牺牲置之不理。” 王芸叹了口气,又看了景页一眼,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 “即便是说了又如何?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然无法挽回,现在更重要的不应该是考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么?” “你可以不说……” 众人闻言,皆把目光投向说出这话的景页,白炼跟约翰神父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不解。 景页依旧在直勾勾的看着王芸,开口道: “你可以不说,但是,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我也会效仿你,不商量的情况下就果断的牺牲自己,为其他人争取活下去的机会,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你可以不说。” 这下王芸有些傻眼了,她之所以不想说就是为了让景页几人别太过注重这件事,可眼前的情况似乎朝着相反的方向发生了,自己似乎低估了景页几人对自己的在乎。 不知怎得,一直以来与草药、尸体为伴的她,心中涌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愫。 过了良久,王芸仿佛是放下了什么一样,平静的看着景页,又看了看其他两人说道: “好,我告诉你们。” 景页三人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特别是景页,他虽然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但其实很怕王芸咬死不松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王芸说自己主动让古老者在自己脑子里放了虫子之后,他就觉得内心一阵刺痛,想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芸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轻轻的喝了一口,开始讲述起那一个时辰所发生的事情。 …… 光幕落下,明亮的紫光在古老者那似是皮革的皮肤上泛出光泽,显得分外诡异,但站在它身前的王芸眼中却没有一丝害怕。 “现在我们所说的话与做的事,你的同伴们都无法知晓,我比较好奇你要和我谈什么?” 古老者手中的装置里发出的声音依旧冰冷且僵硬。 王芸抬着头它那五角星形的脑袋,对着其中一个眼珠说道: “我可以答应你在我脑子里植入虫子,以达到观察我们之后的经历的目的,但我有一些条件,你得答应我。” 古老者的五颗眼珠扭动了一下,虹色晶体之中似乎有一种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在其中,回答道: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换句话说,即便你们不答应自愿被我植入虫子,我也可以把你们留在这里,直到你们答应为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吧?我想,只需要把你们关住一些日子之后,你们会答应的。” 话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但王芸显得极为淡然,似乎并不在意,只见她朝着古老者面前再次靠近了一步,那在常人看来恐怖怪异的巨大桶状躯体在她眼里似乎不过如此,面对近在咫尺的古老者,她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这么抬着头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用一种毫无感情波动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你是同一种东西,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不答应的话,至少在我们四个人身上,你得不到任何你想要的记录,而且是永远。” 古老者躯体下的触手不断扭动着,似乎对于王芸所说的话有了什么反应,但它并不是人,所以王芸无法从对方的举动来判断自己的这一番话起到了什么效果。 王芸就这么和古老者那五角星形的脸对视着,过了许久,古老者手中的装置才再次发出声音。 “你居然会以你同伴的生命来威胁我?你应该知道,你们虽然很珍贵,但是对于我来说只是一段数据与记录,即便是死了,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我只需要等待下一个和你们类似的人出现就行了。” “我说了,你和我都是一种东西,都无法抑制对于知识的渴望,等待只会让你变得更加痛苦,我了解我自己,所以我也知道,你绝对不舍得让我们死。” “……” “另外我再补充一点,你不要觉得我做不到,以他们对我的信任,这件事情我不但可以做到,还能很轻松。” “……” 古老者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类区别于它之前所研究了解的任何人类,因为她说的是对的,自己与她是同一种东西。 思考了良久,古老者这才说道: “说出你的条件。” 听到这话,王芸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落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已经夺得了这次谈话的主动权了。 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轻声说道: “第一,你只能在我脑子里植入虫子,并且不可以通过它来控制和影响我的行动。” “可以,我也没有打算要控制你们,我只需要观察就可以了。” “第二,解除你对幽州城的掌控,并且继续保护着这里所有的人类。” “可以,这里的数据我基本上收集的差不多了,至于保护这里……这并不难。” “第三,告诉我们关于黑巫教所有的信息。” “可以。” ……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拿我们的命赌古老者不舍得和我们撕破脸皮,然后借此达成的要求?” 白炼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王芸。 王芸则是很平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 一旁的景页担心白炼冲动之下责怪她不择手段,正准备替王芸解释的时候,却见白炼表情缓和了下来,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也行,虽然感觉怪怪的,但至少结果算是好点,不过你为啥还要让它植入虫子?既然它不舍得杀我们,直接逼它让我们走不行么?” 王芸则摇了摇头回道: “不行的,换作是你,你会答应一个没有任何好处的交易吗?如果一个交易对自己来说毫无价值,那为何还要达成交易?所以必须给它一定的好处,才能达成我们的目的,否则它宁愿毁了我们。” 这时景页看着王芸的眼睛有些犹豫地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虫子……” 看着景页有些迟疑的神色,王芸自然是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笑着说道: “植入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它当时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黑色小球,说是卵,然后让我吃了下去,大概过几天,它就会孵化出来,通过我的筋络进入我的脑袋里。” “那么大的虫子怎么通过筋络进入你的脑袋里?” 显然,景页是想到了在天宫之中那女子眼珠后面挂着的虫子。 “它说我的这个是特制的,很小。” “特制的?” “对,从孵化到进入脑袋的过程中不会有任何负面的作用,而且它说之后可以通过这个虫子和我直接沟通。” 景页三人闻言皆是震惊,想不到这虫子还能做到这种事情。 约翰神父连忙开口问道: “那岂不是说,之后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可以通过询问它来得到解决办法了?” 王芸闻言却摇了摇头回道: “不要指望它,它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它只会做一个旁观者,观察我们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并不会给予我们什么帮助。” “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景页看着王芸,用一种略带严肃的语气开口说道,可被对方打断了。 “我知道,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一定先和你们商量,这次是实在是没机会,以后不会了。” 景页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希望那古老者能遵守承诺吧。” 第137章 线索 王芸用手捋了捋自己耳边的发丝,像是安慰景页又像是安慰自己般的低声说道: “它肯定会遵守诺言的……对于我们来说,除了相信它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言语之中的无力感是在场每个人都切身体会过的,古老者所带来的那种未知,强大的感觉,让在场每一个人对于自己作为人这个种族都重新有了认知。 气氛一时之间再次变得有些低沉,无言的沉默溢散在四人之间,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仿佛是为了打破这个死气沉沉的氛围,白炼干咳了几声开口问道: “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吧,王芸,你不是让那怪物告诉我们关于黑巫教的事情么,它说了什么有用的东西没?” 王芸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内容,接着缓缓开口道: “其实,古老者自己对所谓的黑巫教并不了解,因为对他们并不感兴趣,他们之间相当于合作关系。” 景页眉头一挑,要知道古老者拥有着整座城的控制权,还有着超出人想象的力量,如果它选择帮助黑巫教,那必然是一件天大的祸事,赶忙问道: “合作关系?什么合作?” “黑巫教帮古老者提供各种各样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研究素材,它则教黑巫教的教主一些知识。” “知识?” “没错,知识。” “我还以为会是更加有用的东西,比如给他们一些像传说中的仙人手里的法宝一样。” 白炼摸着下巴,撇了撇嘴,似乎不以为意。 “不” 王芸则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地回道: “白炼,你不知道知识的可怕,如果他们掌握了某些邪恶禁忌甚至足以颠覆我们认知的知识的话,那给我们带来的威胁与困难,会远比传说里那些仙人法宝要更加致命。” 一旁的景页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其实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古老者本身。 “那现在黑巫教又掌握多少古老者的知识了呢?” 约翰神父担忧的问道。 “不知道,它没有细说,只是说提供了一些这个世界基础的知识,以及一些……。” 说到这王芸有些迟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些什么?” 见王芸突然沉默不语,景页问道。 王芸沉吟了一小会,这才开口回道: “说实在的,我一直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之说,到目前为止,我对于我们所遇见的所有怪物,以及超出我们理解范畴的事情,我都觉得是合理的,只是其中有一些我们不了解的知识而已,即便是古老者本身,我也只是认为他是一种比我们高级很多的一个种族,就如同我们人相对与虫子一样,我并不会像白炼那样觉得他是仙人。” 众人面面相觑,并不明白王芸为什么突然要说这番话。 “但是,” 王芸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困惑开口道: “但是它告诉我,它教给了教主一些仪式,那些仪式可以达到恐怖的效果,甚至能召唤来神明……我觉得……好可怕,好恐怖……” 她说着说着,突然用手环抱住自己,整个人的身体都在轻轻的发抖。 面对王芸突然的变化,白炼与约翰神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两个不明白为什么王芸会突然恐惧成这样,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人绝望到极致的东西,即便是在天宫之中遇到怪物,都没见过她这样。 但,景页听着她的话,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 王芸是一个理性到极致的女孩,在常人来看,死去的猫狗以及人是非常恐怖的,人们会说有晦气,尽量远离它们。 但王芸却恰恰相反,为了获得更多的知识,她毫不在意这些,她不相信有鬼的说法,在她的眼里,这些不过是一堆不会动的肉罢了。 也因此,面对那些满口鬼神之说的人,她的态度通常是不屑一顾的。 然而这次,大伙遇到了几乎是传说中仙人一般的古老者,它的存在,极大的动摇了除了王芸以外,自己几人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也更加肯定了王芸的想法。 那就是世界上没有鬼神,所谓的鬼神不过是人出于恐惧,对于未知的东西的臆想。 但就在和古老者交谈的时候,古老者却提到了“神”这个字眼,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拥有着在自己看来世界上一切知识的古老者,如此强大,视自己为蝼蚁的古老者,居然会说用仪式召唤神明这种事情,是不是代表着也有它无法理解的存在?那样的神明对于自己这些人类来说,又会是什么呢? 想到这,景页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毛骨悚然。 景页奋力地甩了甩头,希望能让自己脑海里弥散开的恐惧感稍微减少一些,接着拍了拍王芸的肩膀安慰道: “王芸,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别担心,我们会一起面对的。” 听到了景页的话,王芸一直颤抖的身体这才逐渐平静下来,双眼之中再次恢复了清明。 一旁的白炼与约翰神父见状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们也知道王芸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眼下最好别问。 “对了,” 王芸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转头看着景页说道: “古老者似乎见过你妹妹。” “什么?!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在哪里?” 景页一听立刻坐不住了,两个月的昏迷让他对外界的事情失去了掌控,于是有些急切地抓着王芸的手问道。 王芸看了一眼被抓着的手,并没有在意,而是安抚地说道: “你别担心,至少在它看来,景萱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教主似乎对她挺好的。” “那是因为那些家伙想拿景萱去做祭品,现在虽然不会伤害她,但是以后就不一定了。” 景页站起身,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念叨着,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王芸问道: “他们有说会把她带去哪吗?” “没有……” 景页闻言猛地对着空气挥了一拳,怒吼道: “可恶!” 王芸看着已经陷入激动之中的景页,站起身走过去将他的手拉住,轻声说道: “冷静点,这不像你,急躁是救不出景萱的。” “可是……” “我明白,你放心,就像你说的那样,既然他们是把她当作祭品,那么在祭品发挥作用之前,是不能让祭品有任何闪失的,虽然教主没有给古老者透露会用景萱举行什么仪式,但是它推断这个仪式会很复杂,可能需要两年甚至更久,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景萱是安全的。” “王小姐说得对,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应该考虑的是接下来怎么办。” 约翰神父也插嘴安慰道。 景页闻言,这才冷静了一些,将怀里的地图拿了出来铺在了桌上,指着一个地方说道: “我们现在在幽州,但是就目前来看我们没有任何线索,得想想在哪可以获取到关于黑巫教更多的线索。” 四人思考了一会,景页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手指向了幽州城相邻的一个城池说道: “我们去这里!” 众人看去,只见景页指着一个地方,上面有两个字:邢州。 白炼眉头一挑,其实他一开始就在想着要不要提议去那,毕竟已经两个月过去了,他也没有自己父亲一点的消息。 虽然凭自己对父亲实力的了解,对付一些怪物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心里还是会有所担忧,只是想到自己兄弟景页的妹妹还在邪教手里,这才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没想到景页自己提了出来。 这时候景页解释道: “还记得古老者说的话吗?污秽源头在邢州,白炼的父亲也在那,既然景萱目前不会有危险,咱们又没有她的线索,倒不如先去邢州,帮助白炼的父亲,看看能不能将源头切断,这污秽是黑巫教弄出来的,说不定还能得到些关于景萱的线索呢。” 王芸听罢也点了点头说道: “那些污秽怪物生命力强大,寻常方法杀不死,只有咱们的死灵之书可以将其彻底消灭,咱们去肯定能帮到白将军的。” 白炼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他们,没说什么,转头出去了,临走之前丢下了一句: “我去备点干粮和其他的东西。” 约翰神父连忙跟了上去,嘴里还说道: “我陪白先生你一起去,这种大事可不能马虎,你一个人不行。”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就是想多备点酒……”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出了房门,留下景页跟王芸在屋子里。 景页微微一笑,他了解白炼,白炼这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很难亲口说出感谢的话,通常是用行动来报答对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只不过是帮过他写了私塾先生布置的作业,他就把他爹喜欢的一柄长剑偷了出来,送给了自己,现在那柄剑还挂在自己书房呢。 “你在笑什么?” 王芸有些好奇的看着景页的侧脸问道。 景页则笑着摇了摇头回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一些往事。” 王芸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趁他们不在,问你个事情,景页。” 景页一愣,转头看向她,只见那双美眸之中,潜藏着一种难言的情愫在其中,虽然不知道王芸此刻在想什么,但应该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于是他收起笑容,郑重地回道: “什么事?” “你……真的不觉得我是怪物吗?” 似乎是担心对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王芸又连忙补充道: “我不是指我的脑袋里有虫子的这件事,我是指我的有些想法,或者说对待某些事的做法,你不会害怕吗?” 景页愣了愣,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王芸见他在思索,自己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仅仅是过了片刻,景页终于开口了,只见他反问道: “你会伤害我们吗?” 王芸一愣,但随即摇头回道: “不会。” “那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可……” 王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景页再次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似乎比刚刚还放松,只见他说道: “不光是我,白炼,约翰,我们从来不会去考虑是否害怕你这个问题,你救了我很多次,之后也可能会救很多次,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比普通女子懂得更多的女子,除去这些,没什么两样。” 说完又像是为了故意调侃王芸一般,补上了一句: “漏说了一点,你比普通女子漂亮。” 王芸听罢脸红了起来,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仿佛没听见景页的调侃一般,转身走出了房门。 景页追到门口问道: “你去哪?” “给你们多备点药,路上凶险,我可不想看到你们死了。” 第138章 上路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在这段时间里景页几人各自筹备着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比如暗器,药材,哦对了,还有某些人的酒。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洒在了幽州城的城墙之上时,城里某些醒的较早的百姓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并且在自己枕头旁边发现了某些东西爬行过的痕迹。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被他们放在心上,他们只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今天的生活。 “看样子,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白炼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正在为了两文钱便宜争吵不休的商贩和行人有些感慨的说到。 景页闻言也走了过来,朝着下面看了一眼笑着说道: “是啊,也不知道那些商贩发现自己家里多出来的钱财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比如说酒或者其他美味的菜肴,在尝过之后会有什么感想。” “肯定会认为是上帝赐予的恩赐吧!” 一旁的约翰神父立马回答道。 白炼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回道: “去去去,哪都有你这个洋和尚的上帝。” 三人正在争吵不休时,房门被推开了,只见王芸提着个包裹走了进来,对着三人说到: “你们在闹什么呢,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说着还提了提手里的包裹。 “路上的干粮我都准备好了。” 三人见状,随即拿起各自早已准备好的行李与包裹,跟着王芸便出了门。 四个人一走出客栈,便感受到了来往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嘈杂与热闹,但与四人刚进城那会不同的是,此时的嘈杂与热闹少了那份不真切,多了几分人气。 白炼闻着路边那些带着炭火气息,甚至有些糊的烧饼香味,咂舌道: “说实在的,虽然那些百姓被控制的时候,做出来的吃食全都无可挑剔,但是我还是喜欢现在这种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约翰神父也点了点头赞同道: “我也一样,那种美好再怎么样也太过虚幻了,不属于我们,而且那个状态下的他们,根本不听我的传教。”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因为赶着要去邢州,他没有机会在百姓们恢复正常之后去传教,这让他非常苦恼,总觉得错过了一个传教的大好机会。 白炼看着他的样子,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这个洋和尚该不会是想以他们家多出来的钱财与物件做由头,来说这是你的上帝的恩赐吧?” “我是上帝的仆人,让百姓们恢复正常我也有出力,说是主的恩赐也不为过。” “我靠,你这个洋和尚什么时候还学会了胡说八道了!小爷得替你那个上帝好好治治你!” …… 四人很快便来到了驿站马厩处,借着皇上给的金龙令,各自都领了一匹马,临行之前,景页为求妥当,特地拉着驿站的小厮问了问关于邢州的情况。 “邢州?” 小厮瞪大着双眼看着眼前的青年,仿佛在看着一个傻子。 景页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以为对方是想要好处,于是拿出了一个碎银子塞到了对方手里,笑着说到: “对,邢州,还望小哥告知一下那边的情况。” 可却见这小哥掂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银子,一番犹豫之下,叹了口气又还了回去。 景页见状有些不解,以为是对方嫌少,准备再掏一锭碎银给他,结果被对方抬手回绝了,只见他撇了撇嘴说到: “我是不建议官爷你们去邢州的,但是我知道,你们是给皇上做事的人,肯定也是身不由己,我虽然没想过当什么好人,但是也不想害人,这银子你自己留着吧,去邢州的路上你们比我更需要它。” 景页几人闻言都是一愣,白炼更是走上前问道: “小哥你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小厮没说话,而是将自己衣服解开,将自己的背展现给景页几人。 “嘶……” 除了他一开始解衣就为了避嫌偏过头去的王芸,其他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芸,你快看他的背。” 王芸听见景页的声音,知道此刻不是避嫌的时候,这才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对方的背上有着一个狰狞的伤疤,乍看上去就像是某种怪物的抓痕,可仔细观瞧之后,王芸却又瞧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你这伤……怎么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了一样。” 白炼瞪大了双眼,惊疑道: “怎么可能?” 他从小就待在军营,什么样的伤口都见过,可这种怪异的伤口属实让他开了眼界了。 “我说兄弟,你这伤是怎么回事?跟邢州又有什么关系?” 小厮将衣服披了回去,面带苦笑的对着景页几人解释道: “几位官爷,小的是两年前从邢州逃难过来的。” “逃难?” “没错,早在几年前,邢州就开始出没各种污秽怪物,什么样子的都有,人畜根本就不能在那种地方活下去。” “那你们怎么不上报朝廷呢?”白炼疑惑的问道,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事情朝廷一般会极快的反应过来并且派人来处理的。 谁知道小厮双眼一瞪,梗着脖子叫道: “上报朝廷?朝廷哪还在乎我们这些小百姓的死活?早在一开始有人死于怪物袭击的时候就报了,可朝廷那边没人理啊!任由我们在邢州自生自灭,一开始邢州的节度使大人和地方知府县衙还组织了民兵来抵抗那些怪物,可越往后,那些怪物越多,而且越怪异。” 说到这,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咬牙切齿,似乎非常愤怒。 “我的家人,全死在那些怪物手里了,我也被抓伤,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我是凭着一口气才苟活着,我知道邢州没我的活路了,就硬撑着到了幽州,也算我命大,幽州城的大夫医术高超,把我伤口里的东西抽了出来。” 景页眉头一挑,这会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早在好几年前,邢州就被黑巫教所盘踞了,也正因为如此,邢州算是最早出现污秽怪物的地方,但由于皇上身边被安插了黑巫教的内应,也就是藏在他舌头底下的第六祭祀,导致当时的邢州的求援被无视,处于一个被孤立的情况。 若不是这幽州城被古老者掌控,或许情况比起邢州,也好不了多少吧?景页心里这么想着。 然而也正因为以上这些原因,邢州此时的情况危险性虽谈不上龙潭虎穴吧,但也足以称得上是凶险万分了。 白炼皱了皱眉,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也免不了担心起自己的父亲了。 “邢州现在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抓着小厮的衣服问道。 而小厮摇了摇头,回到: “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了,只是偶尔会听人说那边的人过的很艰难,不是人能待的地方,就算称不上生灵涂炭,我估计也差不了多远了,但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知道。” 白炼闻言松开了对方的衣服,转身对着景页说道: “景页,我想快点去邢州,我有些担心我爹。” 景页自然也不在多废话,招呼几人翻身上马,朝着城南门疾驰而去。 眼见景页几人离去,小厮连忙冲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 “几位官爷一路小心!记得用银子来驱赶它们!” …… 四人顺着官道一路疾驰了两个时辰,日头也来到了晌午,现在虽是初秋,可这天气却依旧让人觉得燥热。 白炼的马在最前面,他此刻心乱如麻,虽说一直以来他对于自己的父亲是充满了信心,觉得他无所不能,可眼下遇到的事情都是非常人所能应对的,这让他实在是无法冷静下来。 “白炼!你冷静点!邢州离我们有近六七日的路程,咱们就算再怎么赶,一时半会也到不了邢州!” 身后的景页大声喊道。 白炼闻言咬了咬牙,他知道这件事急不得,狠了狠心终究还是拉了一下缰绳,将马匹的速度慢了下来。 待到景页三人有些喘息着来到白炼身边的时候,他才开口道: “景页,我爹他们会不会有危险?以你对那些怪物的了解,他们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些怪物?” “放心,那小厮在怪物爪下死里逃生,对实际情况肯定有所夸大,如果邢州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就不会有多少人还活着,但眼下那小厮还能听人说起邢州的情况,就说明那还有活着的人,我相信在邢州能活到现在的人,多少对于那些怪物有着一些应对之法,加上白将军以及东都狼十八骑的武艺,对付那些邪教和怪物绝对绰绰有余。” 白炼听着景页的话,细细琢磨了一会,发现确实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见白炼冷静了下来,景页也稍稍松了口气,眼下知道邢州凶险万分,这一路上定然也不会太平,此刻白炼若是冲动,那能活着到邢州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芸这时也走到了白炼身边安慰道: “没事的,我们会陪着你去邢州,不管遇到什么事,大家一起想办法总好过你一个人没头没脑的莽要好,我猜白将军也会这么想的。” 白炼听罢也只得叹了口气,说到: “我知道了。” 第139章 污秽 眼见总算是缓和了白炼的情绪,景页也逐渐放下心来,只见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又将自己怀里的地图拿了出来,跟周围环境比对了一下,便已经得知自己几人的位置了。 “从地图上来看,咱们走的这条官道算是距离邢州最近的一条路了,如果路上一切顺利的话,六天后就能抵达那里。” 景页一边保持着在马上的平衡,一边对着身后几人说道。 “当然,” 接着他将地图收起,同时补充道: “接下来的路可能比之前要艰难许多,这我们都知道,所以我希望各位都得有个心理准备,同时要时刻注意四周情况,一定得平安地到达邢州。” 一旁的约翰神父点了点头,扬了扬篆刻着十字花纹的盾牌说道: “放心吧,临行之前我已经向着主祈祷过了,这次路上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这次白炼一反常态的没有在反驳他关于主的话题,而是眼神沉毅的盯着邢州城的方向没有说话。 景页见状骑马走到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我们已经疾驰了两个时辰了,让马匹歇息一会吧,你不用太担心,白将军武艺勇冠三军,东路狼十八骑更是名震天下,没有什么困难能阻挠他们的,而且我们的速度也很快,你们父子马上就能相见了。” 白炼依旧是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于是几人下马略微的休息了一会,随即再次策马奔腾在官道上,扬起了一片灰尘。 景页一行人就这么驰骋在官道上,奔行了四日,一路倒也没出现什么大的状况,可能是因为距离邢州越来越近,几人碰到的感染污秽的怪物和黑巫教的信徒数量也是越来越多,不过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的几人面前,它们显然已经不是对手了。 白炼长枪一抖,甩干了沾在上面的一丝血迹,皱着眉头对着景页说到: “这些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哪都有他们,不但联起手来,竟然还敢趁小爷起夜方便的时候偷袭我,真是该死!” 说完还朝着地上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黑巫教教徒啐了一口。 景页将夜风插进剑鞘之中也是点头说道: “咱们离邢州越来越近了,这一路上还好咱们有死灵之书傍身,不然就以他们的数量都能堆死我们。” “说起来,”一旁的王芸看着地上的尸体皱眉说道: “最近下雨越来越频繁了,而且这些污秽怪物也变得不一样了,不知道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景页闻言走到王芸身边,只见她将这具人形的尸体整个翻了过来,在它肚子上的嘴巴里翻找了半天,最后掏出来一个胃袋。 “呃……” 即便看惯了各种尸体,但是在见到了这一幕之后,无论是景页还是白炼亦或是约翰神父,皆是内心震撼,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上心头。 王芸却一脸平静,认真的翻动着手里的胃袋,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一样。 “怎么了?这些怪物难不成有了什么变化?” 景页白着一张脸,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感,也蹲在了王芸身旁问道。 而王芸没有注意到身边几人的表情,依旧自顾自的查看着胃袋,口中语气略带疑惑的说道: “其实我在两天前就有注意到了,我们离邢州越近,这些污秽怪物就变得越像人了,先是从外形开始,从一开始的各种形状逐渐恢复成人形,身体里的内脏也从那些奇形怪状的脏器恢复成人正常的脏器了,就像这个一样。” 说着她把胃袋递到了景页面前,想让他仔细看看。 “你瞅瞅?” 感受着几乎快要贴到鼻尖处的胃袋上面所散发的血腥气,景页差点没忍住转身吐出来,连忙用手将王芸的手推开,同时脸色僵硬地说道: “不了不了,我相信你的判断。” 一旁的白炼和约翰神父看着景页那几乎快变绿的脸,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看到他俩的表情,王芸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从那种投入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里的胃袋丢掉,接着说到: “除了这点,我还发现这些怪物身上的灰血,也就是污秽本身似乎没那么高的传染性了,白炼,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遇到污秽的时候的情况吗?” 听到王芸提到自己,白炼忙不迭的点头回道: “那可太记得了,小爷当时一不留神被那污秽钻到身体里去之后,只感觉脑子里好像突然挤进去了一堆人在不断嚎叫,然后就是觉得自己脑子又疼又痒的,现在想想我都有些腿打颤。” 王芸听罢,用脚拨了拨地上的尸体说道: “咱们这一路上杀了不少这种怪物,不管是人还是其他动物变得,他们体内的灰血只多不少,但感染性却大大的降低了。” “那不是因为咱们身上带着景先生给的死灵之书的残页吗?” 约翰神父歪头问道: “不,我特地观察过,以前我们只要离它们体内的灰血稍微近一些,那些灰血就有传染的趋势了,但现在,这些灰血更多地是回归他们自己身体内。” 王芸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她显然是被心中的疑惑所困扰着,在营地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景页见状怕她过分纠结这些问题因此而分心,于是宽慰道: “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算是好消息,毕竟减少了传染性,不管是我们还是邢州城的百姓们应付起来都会好很多不是吗?所以不用特别在意这件事。” 王芸沉吟了一小会,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于是众人不再纠结,将营地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继续赶路。 又过了一日,天空中下起了大雨,豆大般的雨滴砸在众人身上,虽说有着蓑衣阻挡,但这力道却足以让众人咂舌。 由于雨势过大,景页几人的视线都受到了影响,道路也变得泥泞不堪,每一次马蹄踏下都会飞溅起一大片泥水,这让众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两天的雨越来越大了?真他妈够邪门的,小爷我就没见过这么频繁的雨!” 白炼努力地提高音量,对着身前不远处的景页大声吐槽着,雨势大到几乎要将他的声音掩盖下去。 景页则是艰难的回头说到: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地上都快被下成了湖了,照这个速度,最起码还要三天才能到邢州!” 几人都是无奈的看了一眼阴沉发黑的天空,接着继续埋头骑马赶路。 哗啦啦…… 天上的雨并未因为几人的无奈与困境而止住,时不时划过的几道闪电宣告着这场雨似乎还会持续更久。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正当一行人因为道路过于泥泞,被迫下马牵着缰绳渡过一个不深的水坑之时,一旁的树林之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嚎叫声,宛如某种野兽的嘶吼。 “当心!” 景页与白炼反应最快,瞬间将武器抽出,与此同时,一具人类的尸体撞断了树干,从传出嘶吼声的位置飞了出来,朝着几人的方向砸去,但好在被几人躲开了。 景页伸手将缰绳递给了王芸,示意她将马匹带离这个水坑,双眼则是死死地盯着树林之中,仿佛是要透过雨幕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袭击的自己。 但等了许久,却未见动静,这让景页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于是转头看了一下水坑中刚刚被砸过来的尸体,只发现对方的头颅已然不见,肚子则是被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内脏却都还在。 景页皱了皱眉,并未从这具尸体上获得更多的线索,于是跟白炼与约翰神父交流了一下眼神,很快三人便组成了一个三角阵型,开始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好在雨势足够大,三人在水坑中发出的动静完全被掩盖了,为首的约翰神父紧握盾牌,警惕的注意着任何可能躲藏污秽怪物的地方,在与它们交手这么多次之后,他已经完全了解并且习惯了这种战斗方式了。 随着三人的深入,隐藏在树丛中的情况也显露了出来。 只见在一棵粗大的树下,正有一个皮肤苍白,身上裹着一块脏兮兮如同抹布一样的人,但他此刻正背对着景页几人,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情况。 因为此刻的他正在专注这眼前的事情,似乎在啃咬着手里的什么物件。 从这棵树上倒吊着七八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人,有些已经死了,但有些还活着,他们正被堵着嘴巴,满眼惊恐地盯着眼前的那个人,雨水混杂着血水从他们的脑袋处滴落,在地上聚集起一小片浑浊的血水坑。 尽管景页几人被眼前的场景惊吓到了,但他们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在没有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就贸然出手,显然是不明智的。 于是景页打着手势,让其他两人分散开,自己则是悄悄绕到侧面,这才看清了那人正在做什么。 只见那人正在用锋利的牙齿撕扯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颗人头,或许就是刚刚被抛出去的那具尸体的头颅,这人不断地撕扯着这颗头的脸皮,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生疏与滞涩,就如同一个正在剥水果皮的猴子。 景页还注意到,那人除了浑身皮肤苍白之外,身上几乎可以说是瘦骨嶙峋,但从他的动作来看却能感受的到从那细小皮肤下蕴含的力量,这种矛盾的感觉给了景页一些危险的预感。 第140章 说话 就在景页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撕扯着头颅上的脸皮之时,他突然注意到这人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便是他的腿。 由于雨势太大,加上两人相隔有个十几米的距离,景页一开始只能大致看出对方的身高大约和自己差不多,但随着景页逐渐集中注意力,以及对方不断晃动着身体,让身上遮挡部位的布片不断摆动露出了身下的腿时,他才发现这人原来并不是站着的,而是蹲着的。 对方蹲着居然和自己一样高?那他站起来得有多高? 还没等景页想明白这个问题,对方此刻已经将手里人头上的皮肉完全剥离干净了,这些皮肉并未被他吞吃,而是丢在了地上,只剩下了一颗血迹斑斑的颅骨留在手中。 白森森的骨头刚刚被剥去皮肉,丝丝鲜血还残留在上面,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此刻则是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意味在其中,仿佛颅骨的主人还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杀害他的凶手。 “咯咯咯咯咯……” 那人肩膀一阵耸动,发出一段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声,接着竟然直接开口说话了: “完美的……收藏……不要害怕……世界总会重新融为一体的……你看到……对吧……很快就……一切……一切……如此高尚……” 雨声太大,加上那人的声音太过沙哑,听在耳中甚至让人有一种耳朵糜烂的感觉,导致景页听不太清具体内容,但这些并不重要,因为景页一直以为对方是一只人形的污秽怪物,可哪有怪物能说话的?这让他难以理解。 “难不成这家伙是感染了污秽之后,机缘巧合之下保存了自己的神智?” 景页眼神紧盯着那怪物,在心中猜测着,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约翰神父和白炼已然偷偷地摸到了那怪物身后。 “嘭!” 一声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巨响,景页张大着嘴巴,眼睁睁的看着那怪物就这么被二人合力的一击从原本站着的位置给打飞到二十几米远的地方去了。 “卧槽!” 景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提剑,跟着白炼与约翰神父一起,朝着那怪物追去。 待三人快速的来到近前,白炼率先发难,只见他长枪一甩,斜下着就这么刺去,想要将它的脑袋钉在地上,可就在快要刺中的时候,那怪物的脖子却诡异地一扭,躲开了这一击。 景页见状暗叫一声不好,这家伙显然已经反应过来了,伸手推了一把约翰神父,让他躲开了那怪物乱挥的爪子,接着反手一剑朝着怪物的脑袋斜上方挑去,却没想到居然被对方一口死死咬住了剑身,一时间竟然无法抽离。 一人一怪竟然就这么僵持住了,直到这会儿,景页才看清了这怪物的全貌。 它那张脸宛如老太太一般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肤色惨白如同尸体,两只巨大的眼眶之中的眼珠却不是黑白色的,而是带着血色做底子的惨白。 两只骨瘦细长的胳膊伸展开几乎快有一丈宽,末端的手已经看不出手指与指甲的区别,整只手整体呈现一种病态的血红色,单单看上去便能从指尖上面感受到尖锐与锋利。 此刻的它已经站立了起来,原先隐藏在破布下的腿已经完全伸直,那比在场个子最高的约翰神父还要高出半个身子的压迫感席卷着在场所有人的内心。 而一向锋利无比的夜风此刻竟然被这怪物死死的咬在口中,景页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牙齿并不是生长在它的口腔之中,而如同是跟嘴唇黏连在了一起,呈锯齿状直接分布在脸上,这让它显得更加可怖。 “景页小心!” 白炼一枪横扫,挡住了这怪物从右边袭来的爪子,可他没料到这看起来瘦骨嶙峋的家伙竟然力气不小,险些将他掀翻,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另一边的约翰神父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不过他的力气比白炼要大很多,所以应付起来也较为从容一些。 只见他举起盾牌替景页挡下了一击之后,将手中的钉头锤高高举起,狠狠地砸向了对方那狰狞可怖的嘴巴,嘴里还怒喝道: “该死的恶魔!我要替主没收你肮脏的牙齿!” “嘭!” 这一锤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它的脸色,血肉混杂着碎骨四处飞溅,那怪物嘶吼着跳离了几人身边,试图跟三人拉开距离,但景页怎么会让它如此轻易的得偿所愿,直接将手朝两边一拉,用力的向下一扯,原本已经在半空中的怪物顿时被一股力量拉了下去,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原来就在刚刚交手的第一时间,景页便将天蚕丝套在了它的身上,此刻便起到了大作用。 “干得漂亮!” 白炼大喝一声,长枪如狂蟒出洞一般,裹挟着一片雨滴刺了过去,这一次它避无可避,被天蚕丝牢牢捆住的它连扭动都很难做到,瞬间被白炼的长枪从头部洞穿,直直地穿了起来,如同一条被插在木棍上的鱼。 但即便这样,这家伙显然也没死,更没有放弃挣扎,还在不断地扭动着,虽然这样并没有什么作用。 白炼对着它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接着说到: “景页,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变得?手这么长,力气还这么大,是猴子吗?还是什么猿之类的?” 景页摇了摇头皱眉回到: “是人变得,我听见他说话了,而且你看他还穿着衣服,你觉得动物变成的污秽怪物会穿衣服么?” “啊?这怪物还能说话?该不会是你听错了吧?不过这衣服倒确实不会出现在那些动物变成的怪物身上。” 白炼显然有些不相信景页的前半段,俯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这怪物。 谁知道就在他靠近的时候,那张可怖的大嘴突然口吐人言说到:“我们……终究会融为一体!回归它的怀抱!你们听不见!我能听见它的话!啊……多么悦耳的呢喃……就像是母亲……” 这一幕让约翰神父与白炼一惊,皆是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 接着它那惨白的眼睛忽然猛地一凸,瞪向白炼,吼道: “快过来!和我融为一体!你够格!不会成为装饰品!” 白炼被他突如其来举动吓了一跳,往后一跌,被地上的雨水打湿了屁股。 “妈的,这鬼东西还真能说话!大哥你脑袋都被我穿成串串了,能不能死一下啊!” 然而这怪物并没有理睬白炼的话,自顾自的低语起来,这回声音倒是细小很多,不管众人再怎么询问都不再有任何反应了。 “景页!你们没事吧?” 身后传来了王芸的声音。 景页回头看去,王芸似乎是才将众人的马匹安置好,便仓促的赶来帮助自己三人了,身上满是污水与泥点。 “已经搞定了,白炼,神父,你去把树上的那些人救下来,我跟王芸还要仔细研究一下这个家伙。” 白炼与约翰神父二话不说,点头答应了一声,便朝着那棵树走去。 待王芸走到近前,景页便指着地上的怪物说到: “这家伙很特殊,能说话,似乎还能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咱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的。” 王芸闻言眼前一亮,立马蹲下对着那怪物问道: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面对闻言的询问,怪物没有一点反应,依旧是在声音极低地自言自语。 王芸皱了皱眉,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向景页,而景页则是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二人目光重新回到怪物身上,王芸很快就发现了在他遮挡下半身的破布下,居然还藏着一些鼓鼓囊囊的东西。 景页也看到了,见王芸有要伸手的意思,连忙拦住她说到: “喂!你搞什么!” 王芸则是有些茫然的看着景页,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什么搞什么?他的布下面藏着东西,我想看看是什么。” 说罢也不顾景页的阻拦,直接掀起了那块布,只见下面并不是景页想想中的东西,而是一圈人的头骨,如同腰带一样缠在这怪物的身上。 景页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巴,这才把话到嘴边的阻拦给咽了下去,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说道: “想来这个就是他刚刚说的什么装饰品了。” “装饰品?” “对,刚刚他对白炼说要和他一起融为一体,说他够资格,不用当装饰品什么的,我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估计就是在制作这种装饰品吧。” 景页想起了那具无头的尸体和被啃的只剩头骨的脑袋。 王芸听罢思考了半晌,也没个头绪,眉头皱的反而是更深了,景页明白她在困惑什么,之前遇到的所有怪物都是疯狂失控的,眼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会说话的,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会不会给几人带来风险,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常人难以理解的秘密在其中。 “别想那么多了,你先去帮白炼他们查看一些那些吊在树上的人怎么样了,我来用死灵之书解决它。” “好。” 王芸点了点头站起身朝着白炼与约翰神父的方向走去。 此刻的白炼刚好把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放了下来,刚用手扯掉了堵住他嘴巴的布条,便听到了他刺耳的尖叫声。 “啊!!!!!!” 就如同响锣一般,刺得在场所有人耳朵生疼,白炼见状赶忙又将布条塞了回去。 “我的妈啊,这小子什么嗓门,都快赶上那怪物了!” 白炼捂着耳朵面带痛苦的说道。 第141章 白擎 王芸见状连忙走了过来,仔细查看了这孩子的周身上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外伤,接着将他的眼皮掀开,看了看他的瞳孔,又诊了一下脉搏,这才松了口气说到: “这孩子是被吓得惊厥过度,有些痴愣了,没什么大问题。” 说罢从怀里拿出了两根银针,在他的后脖子处扎了几下,很快,这孩子的激烈反应逐渐平复了下来,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周围的几人。 王芸一把扯掉了他嘴里的布条,接着抬手扇了他几个耳光喊道: “醒醒!醒醒!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耳光王芸并没有用力,但显然起到了作用,只见这男孩眼睛逐渐瞪大,接着慢慢涌出了泪水,哭喊道: “虎子!!!虎子啊!!!我对不起你啊!!!” 随即推开了王芸,扑到了那具无头尸体上失声痛哭起来。 景页这会已经处理好了那个怪物,闻声走了过来,皱着眉看了一眼这个男孩,接着向王芸和白炼投去询问的目光。 然而王芸与白炼也是一脸茫然。 这会约翰神父已经陆续将其他人也从树上放了下来,发现他们都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孩子,有几个已经死了,但还有几个活着。 这些孩子大部分也都和第一个被放下来的孩子痴愣时一样,唯独一个看起来稍大点的孩子的精神状况要稍好一些,没有被吓得痴愣,但即便如此,也是眼神惊惧,嘴唇颤抖的看着几人。 景页见状便安排王芸去给那些活着的孩子治疗,自己则走到那最大的孩子面前,将他口中的布条扯去,尽量用一种轻柔的语气问道: “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能告诉我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男孩眼神不安的在景页脸上四处飘动,似乎想确认他话里的真假,但见景页眼神清澈,没有发现任何恶意,这才颤抖着开口了。 只见他用一种极其细小颤抖的声音反问道: “你们……你们是白叔叔派来找我们的吗?” 景页闻言眉头一挑,心想道。 白叔叔?难不成是白锋将军? 随即从兜里拿出了一小块饴糖塞到了对方嘴里,接着问道: “你口中的白叔叔是说白锋将军吗?” 或许是饴糖的甜味略微冲淡了男孩心中的恐惧,他的声音变大了一些,也不再颤抖了。 “白锋将军?我不认识,白叔叔是我们邢州城推选出来的守门人领袖,曾经当过校尉,不过具体是什么校尉我就不记得了,诺,就是他的父亲。” 说完抬手指向了正趴在无头尸体上失声痛哭的男孩。 景页转头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很显然对方口中的白叔叔不是白炼的父亲,他只得询问起其他的信息。 “那你们一群半大点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离邢州城应该还有点距离吧?又怎么会被这怪物挂在树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孩看了眼地上的无头尸体以及在痛哭的同伴,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眼眶之中渐渐地也噙满了泪水。 “都怪我们自己太狂妄自负了,以为跟着白叔叔学了点三脚猫的拳脚功夫,就能对付那些污秽,如果我们听白叔叔的话,也不会死这么多人……呜呜呜……我们对不起他们……” 在男孩断断续续的讲述之中,景页逐渐了解了事情的全部起因。 原来早在前几年,邢州便出现了污秽这种特殊的怪物,换句话说,作为最早爆发“污秽”的城池,在向长安求援无果的情况下,邢州城在很早的时候就依靠地方军队与官府建立起自己的一套防御污秽的体系:守门人。 由推选出来的守门人带领众人,指挥,分配各个职责,将邢州城变成一个碉堡一般的存在,以此对抗不断出没与山野之中的污秽怪物。 白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景页身边,他皱眉看着男孩问道: “喂,小子,你该不会骗我们吧?按你这么说,守门人的权力举足轻重啊,能随便让一个曾经的校尉来当?” 谁知男孩闻言立马梗着脖子反驳道: “白叔叔才不是什么随便的小角色!如果不是他,我们一座城的人都早死完了!” 景页与白炼对视了一眼,两人很明显都察觉到了这话里似乎潜藏着一些事情,形势比想象的要复杂,所以两个人都没有直接询问,只见景页挥了挥手,示意白炼不要打断男孩,让他继续说。 男孩见状又断断续续说起来: “自从白叔叔当了守门人,邢州城死的人逐渐变得少了起来,活着的人逐渐形成了一股力量,在他的领导下开始守卫起城池,虽然城池的粮食够我们活着的人吃上一年之久,但总会有吃完的一天,所以每月中旬,白叔叔都会带着一些人出城门找吃的。” “而我们这些孩子则在邢州城里待着,日日夜夜跟着教官操练,白叔叔说等我们长得再大些就能跟着他出来进山里寻猎了,他也会经常亲自教导我们如何用各种武器,如何躲避和限制那些污秽怪物。这次……” 正当男孩准备接着往下说的时候,那个一直在哭的男孩走了过来,用手抹着眼泪说到: “让我来说吧!” 他那满是污垢混杂着血迹的脸此刻看起来非常难看,但是布满红丝的眼睛却清晰的透露出无比的懊悔与自责。 景页挑了挑眉,并没有表现任何反对的态度,示意他说。 “我叫白擎,我父亲是邢州城的守门人,叫白魁,平日就靠我爹来安排巡夜与布防来保证邢州城的安全。 每次我爹带人出门打猎,回来的时候几乎每个人身上都会受伤,运气最差的一次,只有我爹活着回来了,但即便如此他也受了重伤,差点就这么死了。” “自打那次过后,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习武替我爹分担一些责任,守门人的职责太危险太劳累了,他如果一直这么独自一人承担全部事情,总有一天会死的。” “但是我每次跟我父亲提出让他带我一起去寻猎的时候都会被拒绝,理由就是我还很弱,年纪还小,不能跟着他们。” “但我自己不这么认为,我已经跟着那些大叔操练很久了,我自以为自己能应付那些怪物,于是喊上了我的这些朋友们,偷了我爹的腰牌偷偷溜出城了,想捉一个污秽怪物证明自己,可谁知道,才刚见面,那怪物吼了一声,我们就被吓傻了……虎子……虎子……” 说到这,白擎再次哭了起来,那个最大的男孩连忙安慰道: “白擎,不关你的事,我们是自愿跟着你出来的,大家都想为邢州城出一份力,答应你的时候就没担心过死!” 然而白擎却没办法止住自己的哭泣,同伴的死亡是因为自己的自大与狂妄,这让他心中的负罪感与愧疚感怎么也无法褪去。 突然,白炼猛然上前,一脚踹倒了白擎,怒声吼道: “哭哭哭!烦死了!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你朋友被你害死了,你就知道哭吗!”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被震惊了,而白炼似乎还不解气,还想上去再来一脚,可被景页给拦住了。 “白炼,你干什么!你冷静点!” 白炼看着白擎,眼神中充满了怒气,厉声喝到: “妈的,你哭能解决问题吗?你现在不想着怎么把剩下活着的人带回去,却为已经被你害死的人哭个没完,想带着更多的人为你的自大和狂妄陪葬吗?你就是个无用之人!你怎么会跟我一样姓白?真他妈的晦气!” 白擎被踹了一脚,翻到在水坑之中,抬头看着白炼,满眼都是恐惧,可随着白炼的喝声,他的眼神逐渐由恐惧转变成了自责,接着又变成了坚定。 只见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起身走到了被景页拦着的白炼面前,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白炼,沉默不语。 白炼见状心头的怒气更大了,抬手就要揍对方,可被景页加上赶过来制止的约翰神父一架,根本没办法动手。 “景页!洋和尚!你俩别拦着我,这小子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问题出在哪,让我揍他一顿他就知道了!” 还没等景页二人回话,白擎倒是先开口了,只见他眼神不在躲闪,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白炼说到: “你说得对,景大哥,还有这位洋大师,你们不要拦着他了,这一顿揍是我该受的,我对不起被我害死的朋友,但是我希望白大哥你给我留口气,我得活着回去给他们的父母磕头赔罪。” 白炼一愣,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他有些意外的看着对方,上下打量了一下,似乎又重新认识了一回,接着将景页与约翰神父拦着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们松手。 景页见白炼冷静了下来,对着约翰神父点了点头,两个人将手松开,可在这时,白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给了白擎一个响亮的耳光,声音脆响足以穿透磅礴的雨声。 这一下又快又狠,连景页都没有反应过来。 白擎挨了这一耳光,脸上留下了一个五指掌印,但他的表情与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直勾勾的看着白炼。 而白炼眼神冷冷的看着白擎说到: “小爷我会把你们活着带回去,这顿揍还是留给他们的父母吧,现在告诉我们,前一阵子有没有从京城来的人,以及为什么这里的污秽怪物会说话。” 第142章 父子 “京城来的人?” 白擎仔细思索了一番,点头回道: “平日里除了训练,我爹从不跟我说别的事情,说是容易分心,但前一阵确实来了一批人,看打扮很像是军队里的人,就是人数少了点,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从京城来的。” 白炼与景页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欣喜,想必这群人就是白锋将军他们了,于是白炼赶忙接着询问道: “他们现在在哪?怎么样了?” 谁知白擎摇了摇头回道: “不知道,我爹说他们离开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得去问我爹。”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开口道: “至于这些怪物为什么会说话,我也不知道,但我爹似乎提起过,说人也好动物也好,只要感染了,时间一长都会朝着某个趋势转变。” 景页闻言皱眉问道: “什么意思?” 白擎却摇了摇头回道: “不晓得,我是偷听我爹跟那群人的谈话听到这些的,断断续续听不清楚,不知道这跟那些怪物说话有没有关系。” 白炼听罢抿了抿嘴,总觉得这事不简单,白擎似乎从白炼的表情上看出了些端倪,于是询问道: “那群人里面有你最重要的人吗?” 白炼点了点头,但是没直接说明,现在的他心思全在自己的父亲身上,并没有打算在这浪费时间,于是转身对着景页轻声说道: “景页,我们得走了,我爹他们不会平白无故的离开邢州的。” 景页也知道轻重,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你先别急,先把这几个孩子的尸体埋了吧,咱们虽然没办法把他们带回邢州,但总不能让他们留在这喂了那些污秽不是吗?” 白炼颔首,便开始准备跟约翰神父挖坑,就在这时,白擎突然开口提醒景页道: “那个怪物呢?如果不及时把他们锁住的话,待会它还会恢复的!” 景页几人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白擎见状也愣了,连忙跑到一旁,从一具尸体上取下一个包裹,将其打开之后只听见“哗啦”一声,一大串亮白色的锁链掉了出来。 他将其捧在手中,举到了景页面前说到: “景大哥,这是掺了银粉的链子,能压制那些怪物,你快用这个把它锁起来,这些怪物恢复能力很强,不这样的等会又会……”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他便已经注意到那不远处已然变成干尸状的污秽尸体了,一时间竟愣住了。 景页这会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想来邢州城的人不像自己一样,他们没有死灵之书,无法彻底灭杀这些怪物,所以便靠掺银的工具来封印他们。 “你们……你们……竟然能杀死污秽?!” 回过神的白擎瞪大了双眼,眼中的惊喜几乎要溢出眼眶。 景页拍了拍白擎的肩膀,说道: “先别管这些了,等回了邢州城我会跟你父亲说清楚的,现在赶紧帮我们埋了你朋友的尸体。” 白擎听罢忙不迭地点头,立刻和还活着的五个朋友把尸体聚到了一起,接着开始挖坑。 由于挖坑的人很多,一个足够装下所有尸体的坑很快就挖好了,将这些尸体埋葬好之后,白擎跪倒了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一直努力压抑哭泣的眼睛此刻又流出泪来,景页就站在不远处,听到他轻声说道: “虎子……云栖……还有其他兄弟,是我白擎对不住你们,今后你们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会好好赡养他们的!” 说完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景页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啥,身旁在给长枪缠布的白炼则是头也不抬地说道: “哼,还算有点担当。” 一群人很快又走在了官道上,不过这次不再是景页四个人,而是十个人,原本景页以为队伍会因为人数增多的原因,包括需要照顾这群半大点孩子的安危导致行进速度会变慢许多,可没想到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 由于连绵不断的雨天,通往邢州城的官道很多处已经被淹了,几乎无法通行,好在白擎在污秽爆发之前经常在邢州城周边活动,熟知这里的地形,知道哪里地势比较高,在白擎的指引下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甚至因为走了某些捷径比原本走官道还要快一些。 “白擎,邢州城一直这么多雨吗?” 景页抹了抹顺着斗笠的缝隙流到脸上的雨水,有些疑惑的问到,他虽然没来过邢州城,但是也从没听说邢州城会如此多雨。 白擎的腿似乎受了点伤,只见他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到: “以前从不会这样,但是自从污秽出现之后,邢州城附近就一直下着雨,很少见到晴天,除了下雨,还经常打雷呢,最奇怪的就是这些雷似乎离邢州城很近,甚至能把城里的人震倒!” “真的假的?有那么夸张吗?” 白炼听的有些咂舌,转眼注意到白擎走路走的有些艰难,他撇了撇嘴,随即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了白擎身后说到: “小子,你上马骑一会。” 白擎回头,眼神有些惊讶。 “不……不用!我能走!我腿是小伤!没问题的……” 见对方拒绝,白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淡淡地说到: “想挨打?” 白擎嘴里拒绝的话顿时被噎住了,踟蹰了半天,直到看见白炼准备抬腿踢自己了,这才连滚带爬的爬上马了。 景页见此情景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也同样翻身下马,将马匹给了另外一个孩子,接着王芸与约翰神父也同样如此。 白炼牵着马,沉默地往前走着,过了一会突然开口道: “小子,你跟你爹平时关系怎么样?” “啊?什么?” 马上的白擎有些茫然,面对白炼突如其来的发问他有些懵。 “我说,你平日里跟你爹关系怎么样?” 白炼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噢噢!这个啊……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咋说,污秽爆发之前我爹平日里就很忙,污秽爆发之后就更难见到他了,我娘去世的早,从小到大都是我爹照顾我,所以我特别想给他减轻点负担,想让他别那么累。” 白炼点了点头,很快又问道: “那你爹对你怎么样?我指的是对你有没有什么要求之类的?” 白擎听罢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回到: “也没有说过什么要求什么的,但污秽爆发之后就严格要求我习武,会定期抽时间检验我的进度,但我明白,他是希望我能好好保护自己,活下去。” 白炼这回没有反应,似乎在沉思,白擎见状有些好奇地问道: “白大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走在最前面的白炼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一样,只见他笑着说到: “没想到你除了姓氏跟我一样,你跟你爹的关系跟我和我爹的关系也有几分相似。” 白擎有些惊奇地看着他问道: “真的吗?白大哥你说说你跟你爹的关系呗?说起来我还很好奇你为什么武功这么好,那个怪物最后是被你的长枪钉住的吧?” “嗯,我父亲是神策府总统领,我作为他的儿子自然不能弱了!” 白炼的眼神露出了几分骄傲,但很快他就发现白擎似乎不太明白神策军的总统领意味着什么,想来他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不明白也正常,随即不再说这些了转而说道: “反正我爹跟你爹有些地方很像,也是希望我能习武,他平日里也很忙,经常几个月都见不到人,但他每次回来都要检验我的功课与习武成果。” 说到这他有些龇牙咧嘴,显然是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我小时候,可没你那么懂事,我爹要我学,我就偏不学,偷奸耍滑那是样样在行,直到后来,我爹似乎也明白了自己对我有些疏于管教了,就在我十三岁生日那天,把我放到军队里,随军到边关去了。” “啊?” 白擎有些惊讶,他虽然不知道神策军是什么,但是对于边关还是了解的,以前有听自己的父亲说过边关环境很残酷,偶尔会有服兵役的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没想到白炼的父亲居然心这么狠。 白炼似乎猜到了白擎会这么想,回头看着他笑着说到: “怎么?觉得我父亲心狠?” 白擎点了点头。 白炼则是摇了摇头继续往前一边走一边说道: “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的,边关那地方,苦寒无比,一到朔月的时候,风就跟刀子一样,能切开你的衣服往里钻,除了这些还经常会有一些突厥人跟溪人骚扰我们,那个时候的我甚至都有一种错觉,觉得我不是我爹亲生的,我爹是想弄死我。” “但直到有一次,我和我爹一起出征,去帮助一个与大唐交好的草原部族驱赶那些突厥人,一番奋战之后把他们杀退了,跟着我爹的十八个叔叔伯伯把我保护得很好,我没有受一丝的伤,但当时的我还很不理解我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就不怕我死在这里吗?” “等我们调回军队回到那个部族的地方的时候,原本以为会受到百姓爱戴的我却看到了突厥人烧杀抢掠留下的一片残躯与废墟,女人们光着身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男人们不是被杀就是被砍断手脚,到处都是哭声,到处都是哀嚎……” 一丝阴郁从白炼的眼中流出,很显然那段残酷的记忆此刻正萦绕在他心头。 “那时,我才十三岁。” 第143章 白炼与白锋 边关不愧为众人口中的苦寒之地,年幼的白炼从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没感觉自己身上暖和过。 朔风席卷着沙石,如同一道道无形的刀子不断地割在他的脸上,生疼得让人几乎发狂,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自打被自己的父亲强行下放到军中,被强制跟那些老兵油子在一起吃住,白炼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地狱。 被欺负,被抢饭,被呼来喝去,早上醒来永远不是被友好地叫醒,而是被堪比从茅厕里的石头还臭的裹脚布熏醒,这些事情几乎是每天都会在自己身上发生,即便自己抬出自己父亲的身份威胁他们,他们也只会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就凭你这臭小子也想认白将军做爹?做梦吧你!” “就是!就算你爹是白将军又如何?能把你放到这来,说不定就是不想要你了!哈哈哈哈哈……” …… 年幼的白炼盯着眼前几人猖狂的样子却毫无办法,因为自己试图找过自己的父亲,可每次都会被阻挡在帐篷外,连面都见不到。 白炼知道父亲是铁了心的要拿这些事情逼自己勤奋学武,可即便如此,内心的倔强还是逼着他不妥协。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就这么和父亲对抗下去的,直到这次的边关之祸,某个草原部族被突厥人偷袭掠夺了,而这个部落与大唐一向交好,白锋便奉命带着神策军前去救援。 从未上过战场的白炼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战争,那是一大群望不到头的人用各种手段和方式以夺取对方生命为终极目的的厮杀,人的怒吼与惨叫如同奇怪的旋律一般不断缠绕在四周。 即便白炼被十八位叔叔伯伯保护的很好,但依旧被吓得脸色惨白,因为就在上一秒,他还亲眼见到了跟自己一个帐篷的兵油子被一个突厥人用弯刀划开了肚皮,花花绿绿的内脏如同奇异的液体伴随着血液流了一地。 死亡,在这里太过稀松平常了。 战斗进行得很顺利,神策军以极低的代价全歼了敌军,打断了突厥伸出来的手,等到一切都结束了之后,白炼被父亲带到了那个被掠夺草原部落那里。 火焰,鲜血,与满地的尸体和残肢组成了一张名叫“地狱”的绘卷。 白锋面色冷峻,不顾白炼的挣扎,大踏步几乎是拖着他走到了这张画卷中央,接着怒吼道: “给我睁开眼睛看!!!” 白炼打了个寒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往左看,他看到了一个男人一边惨叫一边哭嚎着,他努力地将自己已经断掉的大腿往伤口处拼凑,好像这样就可以使自己断掉的大腿回到自己身上,他的满眼都是恐惧与不可置信,似乎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残废的事实。 僵硬的脖子逐渐扭动着,白炼缓缓的朝右边看去,只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披着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毛毯,上面满是灰尘混杂着不知名液体的污垢,而她的手臂正环抱着一个襁褓,那似乎是她的孩子。 他看到那女人正面带温柔的笑容,眼神空洞,轻轻的用脸蹭着怀里的襁褓,好像在安抚刚入梦乡的孩子。 但,那襁褓正在汩汩地往外流淌着鲜血…… 而这女人与那男人四周,全是如同他们一样下场的人,哀嚎与惨叫环绕着自己。 白炼的呼吸变得极其粗重,如同旱雷一般呼哧呼哧作响,他的瞳孔也逐渐放大,一股难言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内心,那是一种怒火,一种想要仰天怒吼的怒火。 就在这种情绪濒临崩溃之时,一只粗壮的大手用力的拍在了白炼的肩头,将他混乱的思绪与情感一下子清空了。 回过神的白炼还没来得及询问自己父亲的用意,便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女孩正趴在一个着火的帐篷旁,而那燃烧的帐篷逐渐承受不住压力,开始朝着地上的女孩盖去。 白炼不容多想,拨开了父亲的手飞快地冲了过去,赶在帐篷落下前将女孩从下面拖了出来。 “你没事吧?” 白炼一边询问着,一边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女孩裸露的身体上。 但女孩却颤抖着裹着衣服往后退,她面带惊恐的看着白炼,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嘴里还说着“不要伤害我”之类的话。 白炼愣住了,他在女孩的眼中感受到了恐惧与抵触,还有一丝绝望。 “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害怕。” 安抚对于已经崩溃的女孩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白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开了。 …… 夜晚,神策军已经回到了营地里,而白炼则是坐在一个木桶之中,而他的父亲白锋正不断的将一桶桶水倒入其中,冲刷着他白日里沾上的血迹与污垢。 “砰。” 见水量差不多了,白锋随手把木桶一丢,接着坐在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木桶里发呆的白炼。 盯着水面许久的白炼突然用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之中流出,滴落在水里。 而白锋见状却没有像往日一样斥责自己的儿子软弱,他明白,自己儿子此刻正在被白天里看到的所有记忆折磨着,此刻的他需要发泄,哭,算是非常平和的一种了,至少对于自己那次来说,算是非常平和的了。 过了良久,白炼止住了哭泣,逐渐把手放下,双眼通红的他询问自己的父亲道: “爹,他们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那些人明明都不是兵。” 坐在椅子上的白锋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淡淡的回到: “小子,没有为什么,这里不是长安,所有人做事都没有任何理由,至少在战争这件事情上,一旦沦为对方宰割的鱼肉,那你最好期盼对方有那么一丝善心,可以留着你的全尸。” 白炼听罢紧紧地抿着嘴,过了一会又问道: “那女孩……我救了她,为什么她还那么怕我?” “因为,”白锋顿了顿,才开口回到: “她不是怕你,她是怕你衣服上的标志。” “标记?”白炼愣了愣,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内衣上有个神策府的标志,但这让他更加困惑了。 “可是,我们神策府又不是突厥人,我们是来救他们的!他们为什么要怕我们?” 白锋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下的椅子搬到了白炼木桶的正对面,接着坐下,眼神深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我问你,你觉得那些草原部落为什么愿意跟我们大唐互相友好往来?” 白炼迟疑的回答道: “因为……我们大唐人比较和善?比较好接触?” 听见这个回答,白锋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随即说到: “如果真是这样,那女孩也就不会躲着你了。” 见白炼再次沉默,白锋只得解释道: “因为我们够强,即便是草原部落里最强大的突厥人,也不敢随意地招惹我们,我再问你,这一切是建立在什么上面的?” “一切?爹你指的是哪些?” “所有的,那女孩,草原部落跟我们互相友好往来,以及突厥人不敢招惹我们。” “不知道。”白炼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些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深奥了些,他实在想不通。 白锋盯着白炼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 “是恐惧。” 他的眼睛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似乎要把白炼淹没在其中,让白炼则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爹,我不明白……” 白炼的声音有些颤抖。 白锋缓缓的抬起一只手,重重的落在了白炼的肩膀上,接着说到: “如果要让别人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必须要让对方觉得你足够危险,足够让他们感受到恐惧。” “可这跟那女孩害怕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要明白,不是所有的草原部落一开始就和我们是友好的,神策军,也是军队,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我们不会手下留情……无论老弱妇孺。” 白炼猛然一颤,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父亲。 “可……可是……” 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白锋便打断了他说到: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要明白,有些杀戮是必要的,如果不这么去做,那么你今天看到的一切,未来就可能发生在长安。” 白炼沉默了,他无法想象今天遇见的一切如果发生在长安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他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那种未来的可能。 白锋站起身,走到了帐篷门口,将帘子掀开,看向草原的方向冷笑道: “呵,我知道那些人在私下是这么称呼我们神策军的人的,疯狗,但是我们并不在乎,每一个入神策军的人在进来的那一刻就有了觉悟,如果我们要去做什么,一定是大唐需要我们这么做的,哪怕其他人因此恐惧唾弃我们,但那也是正确的事。” “草原上的人视我们为诅咒,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安分守己和我们和平相处。” 年仅十三岁的白炼似懂非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好像有些明白了神策这两个字的含义了,有些杀戮在别人看来是疯狂的,但这些疯狂是必要的,因为这些杀戮和疯狂是为了保护大唐更多的人。 从那天开始,白炼不再躲避训练,他将自己完全投入进那严苛的训练之中了,而白锋为自己儿子准备的训练,则是由那十八位叔叔伯伯亲自教导的,他们在面对自己将军的儿子时,没有丝毫的留情。 白炼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是被打的几乎晕了过去,但他每次醒来,都能看到自己的床头摆着金疮药和一些吃食,每次看到那些吃食,白炼的心里都会感到一丝暖意流过,他明白,那是只有了解自己喜好的父亲才会特意准备的。 而白炼自己为了展示自己的成果,也会主动向自己的父亲发起挑战,虽然每次下场都会被揍得很惨就是了。 但白炼并不气馁,因为这是独属于父子两个人的默契与关怀方式。 第144章 白魁 “白大哥?白大哥?” 一阵呼唤声将白炼从自己的回忆之中拖了出来,只见白擎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似乎是有些担心自己的状态。 “怎么了?” 白炼疑惑的问道。 白擎见白炼已经回过神了,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于是好奇地问道: “白大哥,刚刚正聊天呢,突然你就不说话了,我以为你怎么了呢,你看,他们都走到咱们前面去了。” 白炼听罢往前看了一眼,果然正如同他所说的一样,景页他们已经走到了自己前面,把自己两人拉下了十几米远。 “刚刚我有出神这么久吗?”白炼心里这么想着,随即笑着对白擎回到: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情。” 正当白擎准备问问白炼想到什么的时候,突然队伍前面一阵骚乱,打断了二人交谈。 白炼与白擎对视一眼,立刻赶到了队伍前面。 只见景页几人正满脸震惊的看着前面一个正在不断蠕动,同时发出低吟声的东西,而身旁的孩子们正七嘴八舌的在给他们三个解释着什么。 “我靠,这是什么?” 白炼显然也被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 一旁的白擎闻言跃下马看了一眼,一拍脑门道: “一直光顾着说别的了,忘了和你们说这个了。” 眼前的东西似乎是一个人形的污秽怪物,但是被斩去了四肢,用一根被削尖的独木穿刺起来,如同一个肉虫子一样,接着用泛着银色的锁链给它牢牢的困在上面,那不断地低吟声就是从它被锁链勒住的口中不断发出的。 这骇人的样子让人第一眼看过去不禁打心底升腾起一股难言的厌恶感。 “这是那群从长安来的人做的,也是他们教会我们用掺了银子的铁链来锁住这些怪物。” 白炼闻言眉头一挑,这才了然的点点头说道: “确实是像我爹会想出来的办法。” 队伍里另外一个孩子这会插嘴道: “邢州城边有好多呢!白叔叔们平时如果抓住了一些污秽怪物,也会效仿他们,给串起来挂在城头,说是为了威慑那些怪物。” 这是景页站出来对着众人挥了挥手说到: “好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你们先走吧,我来处理它,就这么把他放在这多少还是有些隐患,处理完它我很快就会赶上来的。” 他显然是想用死灵之书来彻底灭杀这个怪物。 但白擎却摇了摇头回到: “还是等你一起吧,景大哥,再往前走不远处就要进入沼泽区了。” “沼泽区?邢州城周边怎么可能有沼泽呢?” 景页有些纳闷,从未听说哪座城池会建立在沼泽附近的。 白擎叹了口气解释到: “原先是没有的,但是邢州城的雨已经连续下了两年多了,再干燥的地也都会变成沼泽地。” 几人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只得等着景页灭杀了这怪物之后,再次启程。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果真如同白擎所说的那样,众人的脚下逐渐变得泥泞起来,四周的植物也逐渐变得茂盛,本就因为阴雨不断而变得昏暗的环境,此刻显得更加可怖起来。 景页走在其中,感受着脚下的绵软,每一步都像是要让他陷入永久的深渊,再艰难的拔起。 雨逐渐停了,周围的荒树野草也开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道,不断刺激着众人的嗅觉,提示着他们这里的危险性。 景页回身望去,发现众人来时的痕迹此刻已经消失了,不禁皱了皱眉头。 “没想到邢州城的环境比自己想象中的恶劣。” 他心里这么想着,继续往前跋涉着。 难闻的气味越来越浓烈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忍不住开始掩鼻,王芸美眸轻轻地眨动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些什么,很快在一小簇半沉在水里的灌木丛中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看上去似乎是一头熊。 “呕,这里什么时候死了一头熊啊。” 队伍里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看着这具尸体,忍不住转过身去呕吐了起来。 “白擎,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邢州城?” 景页有些不安的看着四周,眼前的尸体让他察觉到四周的危险性不小,天色已晚,加上这里恶劣的环境,如果在这拖得太久,自己四个人想要带着这么一群半大点的孩子过夜,实属太过危险了。 “我……我……” 白擎此刻也有些着急,他们是偷跑出来的,对四周环境的记忆其实并不深刻,只记得一个大概方向,而眼下他只觉得周围哪里都是一个样子。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喊声,起初听起来像是呼喝声,等离的近了,白擎那一群孩子纷纷惊喜的喊道: “是城里人的声音!他们来接我们了!肯定是离邢州城不远了!” 景页几人闻言连忙带着他们朝着声音的方向赶过去,不一会,便看到远处有十几人组成的一个队伍手举火把和武器,身披锁链,脚下踩着用木板特制的宽底鞋子,快速的行进在沼泽之中。 “白擎!!!你们在哪?!” 为首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汉子此刻满脸焦急和担忧,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喊了多久,此刻的他满眼通红,汗水挂满了脸,声音也极度嘶哑。 这时白擎快步走过景页身边,朝着那汉子跑了过去,一边摆手一边嘴里大声喊道: “爹!我们在这!!!” 这络腮胡子的汉子显然就是白擎的父亲,白魁,他听到白擎的声音,眼神一亮,冲着白擎的方向看去,随即带着众人快步跑了过来。 父子二人走到近前,只见白魁一把将白擎狠狠地拥入怀里,颤抖的手臂足以彰显他此刻的激动,白擎也是如此,扑在自己父亲的怀里呜咽着。 这原本是一幅父子情深的温馨场景,可等白魁冷静下来之后,一把将白擎推开,随即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对方的脸上,嘶哑着声音怒吼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其他人有多担心你们?!” 白擎挨了一耳光却不敢吱声,只是低着头啜泣着。 接着便是白魁的一通训斥,嘶哑的喊叫声几乎是回荡在整个周边。 景页扶了扶额,他能理解白魁此刻想教训自己儿子的心情,但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场合。 于是他走到白擎身边,干咳两声,示意对方停一下,而白魁这会也才注意到景页几人,眼神立刻变得警惕且凌厉了起来,语气肃然地问道: “你们是何人,擎儿他们是你们带走的?” “不!不是!” 还没等景页解释,一直在啜泣的白擎反倒强行止住了哭泣,梗着脖子替他们辩解道: “是景大哥他们救得我们。” “你闭嘴!你的帐还没跟你算完呢!等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魁对着自己儿子怒斥一声,这时的他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狮子。 景页皱了皱眉,随即用一种平和的声音说到: “白校尉,你冷静一点,我们是从长安过来的,身上有着皇命。” 说着从怀里拿出了皇帝给的五爪金龙印,丢给了对方。 白魁接过了令牌,一双眼睛瞪得足有铜铃般大小,他虽然从未见过这块令牌,甚至都没听过,但着令牌上除了五爪金龙之外还有四个“如朕亲临”的大字他是认得的。 “卑职见过大人!” 反应过来的白魁赶忙半跪下,一手将白擎拉过来一起跪下,其他人见状也赶忙效仿。 就在这时,景页身后的白炼等不及这一套繁琐的流程了,只见他冲到近前将令牌拿走丢还给了景页,接着冲白魁说道: “别搁这整这些繁文缛节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快带我们回邢州城,我们有急事要问你。” 白魁也明白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起身回到: “几位大人说的是,卑职这就带着几位大人回城,只是……” “只是什么?” 白炼皱眉问道。 白魁则是先朝着四处看了看,接着问道: “犬子这次偷溜出城,带了不少玩伴,眼下数量对不上,如果不把他们找回去,他们的父母在城中问起来,我恐怕不好交代啊。” 此言一出,他身边站着的白擎顿时脸色一白,身体也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但最终他还是强迫着自己开了口。 “爹……他们……他们已经死了……” “什么?!” 白魁惊愕的转过头,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自己儿子身上,眼神里满是震惊。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虽然学了些拳脚功夫,但对于那些污秽怪物来说还远远不够,但也因为如此,他们这一群孩子出城,要不然就是运气好没遇到污秽怪物全部能活,要不然就是运气不好全部死在外面。 但是眼下……他明白自己一行人回城会面临着什么,自己的儿子带着他们的孩子出城,现在自己的儿子活着回来了,可他们的孩子却没有,那些死去孩子们的父母的怒火会将整个邢州城都掀翻。 景页看着白魁难看到极致的表情,叹了口气,缓缓说到: “事情比较复杂,到时候我们几人会帮忙解释的,白校尉不必太过烦心。” 白魁闻言眼睛一亮,立刻鞠躬感谢,若是有长安来的大官帮忙调和的话,或许事态不会变得太糟。 第145章 父母 接下来的路程,白魁一直沉默不语,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些死去的孩子的父母会如何对待他们,他只能祈祷有景页等人在场,能够平息这场风波。 这时,阴沉的天空又开始飘起小雨,但不知是不是离邢州城越来越近的缘故,众人脚下的泥泞并没有变得更加严重,早在一行人重新开始出发之时,景页就已经跟白魁确认过了,由他们带路,最多今晚,不过深夜便能到邢州城。 “说起来,怎么离着城池越近,那些怪物越少了,都被你们做成了那串糖葫芦?” 白炼有些好奇的询问走在最前面的白魁道,相比之前的四人行动,这一路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将近二三十号人,各个手持防水的特制火把,几乎要将四周照的如同白昼,浩浩荡荡的前往邢州城的方向。 白魁闻言回过头打量了白炼一下,接着解释道: “之前不是这样的,之前仅凭我们邢州城的力量,只能堪堪防守那些怪物,让它们无法闯入城里,多亏了从长安来的白锋将军,是他带领我们把盘踞在城周围的污秽怪物清理了一波又一波,这才让城周围稍微变得安全了一些。” 这时候他儿子白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立马拉着白魁说到: “爹,这位白大哥就是那白锋将军的儿子呀!他是来找白锋将军的!!!” “什么?!” 白魁一双虎目瞪得溜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重新打量起白炼,好一会这才说到: “难怪刚刚总觉得眼熟,原来是白将军家的公子,果然如同白锋将军一样的英姿焕发!” 一旁的景页听了以为白炼又会和往常一样接了对方的奉承开始洋洋自得,谁知这次白炼的脸上却全然没有一丝笑意,只是紧皱眉头的看着白魁问道: “别说这些了,我爹现在人在哪?他怎么样了?” 白魁一怔,沉吟了一会之后回到: “白少爷,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白锋将军的事情非常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此刻我只知道他不在邢州城,但去了哪我并不知道,等回了邢州城,我们找个地方详谈此事如何?我保证我一定知无不言。” 白炼闻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魁,他虽然想不明白对方话里是否藏着其他的意思,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似乎是被利用了,于是低声说到: “你最好说到做到,如果我爹在你的地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有一万个方法让你承担这个代价,不管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对话的景页听到白魁的话时,就明白了白魁想要做什么,他这是要将白炼绑在自己身上,如果回城之后那群没了孩子的父母对他们父子声讨的话,白炼如果还想尽快追查自己父亲的下落,就必须帮助他摆平这件事。 身为神策府将军的儿子,地位崇高,如果能帮助他的话这件事自然会好处理很多。 “看来即便自己几人已经答应了对方会帮忙解释的情况下,他依旧不信任自己几人。”景页这么想着,心里便升起一丝反感出来,可就在他准备出言替白炼开脱这个责任的时候,白炼自己说的话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白炼的这充满戾气的一句话直接让白魁心中盘算的小心思一颤,他明白以白炼的身份,他绝对做得到,自己再想对白炼动什么歪心思的话,就必须掂量一下后果了。 于是这几人有一次陷入了沉默,每个人心里都揣着自己的心思。 除了稍后一些的约翰神父和王芸。 只见约翰神父盯着前面的白炼与白魁,凑到王芸身边小声的问道: “王小姐,他们怎么了?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我怎么突然感觉他们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了,我都不敢过去了。” 王芸回头看着约翰神父那高大的身躯正在努力的蜷缩到自己身后,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又转头看向前面一言不发的景页白炼与白魁几人,脸上的笑容变成了针对白魁的冷笑,解释道: “呵,没什么,不过是有一把无形的刀架到了一个想利用别人的人的脖子上罢了。” 约翰神父显然没懂王芸话里的意思,但他也不再打算多问,闭上嘴跟着大家的步伐,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去。 终于,当众人经过了一片如同树林一般,完全由被穿刺在木桩尖刺上的怪物组成的区域时,还没等景页四人来得及震惊于这片“糖葫芦”数量之多的时候,一片青黑色布满刻痕的砖石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是邢州城的城墙。 当他们抵达邢州城门时,城门已经被一群人堵住了,那些人都是白擎这次带出城的孩子们的父母,就在白魁带人出去寻找之时便焦急的等在城门口等待着,眼见着白魁带着人回来了,于是一拥而上将人群团团围住。 一个又一个孩子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如同如燕归巢一般扑向了各自的父母,在自己的哭泣声与父母惊喜交加的激动安慰声中紧紧相拥。 但如此温馨的场面显然不会持续太久,依旧有很多父母发现自己的孩子不在队伍之中,于是其中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几乎是蹒跚着走到了白魁面前,此刻的她双眼布满了血丝,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恐惧,只见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白……白大人,我的孩子呢?我的囡囡呢?” 白魁闻言,紧咬着牙关,一双虎目此刻竟然不敢与眼前的这个妇人对视,只得偏过脑袋,他张了几次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白大人?你说话啊!我的孩子呢?你答应我们的,说好一定会将他们带回来的,他们人呢?” 妇人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要将眼前的汉子一口吞下。 终于,白魁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这短短的几息之内第几次鼓起勇气了,嘶哑着声音艰难开口道: “庆嫂,对不住,我没来得及救他们……” 妇人身子晃了晃,一时间没站稳往后栽了过去,好在白魁眼疾手快,在妇人摔倒之前扶住了对方。 “庆嫂!庆嫂!你没事吧……” “啪!” 响亮的耳光声让在场所有团聚在一起的父母与孩子们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只见庆嫂抬着手,眼神恶狠狠地看着扶着自己的白魁,嘴里大声喊道: “你骗我!他们是一起出城的!怎么就你的孩子活着回来了?他们死在外面了?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见死不救,先救你自己的孩子了!你要偿命!你要给我孩子偿命!” 说着开始用力抓挠起白魁的脸与头发,其他与庆嫂一样没有看到自己孩子的父母也围了上来,纷纷举拳就打,而白魁面对这一切则是不躲不闪,任由他们发泄。 在场唯独就白擎一人扑在自己父亲身上阻挡着这些已经陷入疯狂的父母的围攻,他在人堆中高声喊着是自己的错,可没有人理他,依旧围攻着白魁。 “怎么办?” 白炼皱眉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他是想帮助白魁父子的,可就凭他们四个,人微言轻,很难让那些疯狂的父母冷静下来,总不能直接上去挨个打晕,于是只得问景页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景页自然是明白白炼的心思的,于是从兜里摸出了一对子母雷丢给了白炼。 “喏,用这个。” “卧槽!!你想干嘛?!”白炼一见子母雷被丢了过来,慌不迭地用手接住,这玩意的威力他可是清楚的,要是在手上炸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白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子母雷,又看了看那堆人,有些艰难的开口说到: “景页,我的意思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现在冷静下来,不是让他们永远冷静下来,你这……太过了吧?” 景页则是翻了个白眼回道: “你是傻子吗?非得往人堆里丢?”随即抬手指了指天上,接着说到:“这么大地方不够你丢的?” 听到这,白炼眼前一亮,这才明白了景页的意思,随即把自己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拉开了架势,而景页与王芸还有约翰神父见状也连忙用手捂住了各自的耳朵。 只见白炼双脚用力一跺,身体伴随着水花与泥浆飞起,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将子母雷一前一后 掷了出去,待到他安稳落地之时,空中的子母雷也相撞了。 “轰!!!” 巨大的火花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的白炼此刻也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更别说那些父母们了,此刻正一个个震惊地看着天空那团火,眼里满是惊骇。 “卧槽,景页你是不是把子母雷的配方改了?你放了什么在里面啊!” 不顾白炼的吐槽,景页抓住了这全场安静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那些父母面前,举起了自己的令牌吼道: “长安朝廷特使!见此令牌,如见圣上!都安静听我说!你们的孩子不是因为白校尉见死不救死的,在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趁着这个机会,景页随即将事情的整个经过复述了一遍,但为了安抚住这些父母的情绪,所以有些情感上的细节他必须“优化”一下。 第146章 进城 突然出现的异状加上突然出现的“朝廷特使”,使得在场每一个人都有些没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随着景页的诉说,刚刚那些厮打着的父母才弄清自己未归的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的孩子非常懂事,他们知道自己的爹娘为了能让自己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邢州城里活下去付出了太多,每日都是劳累不堪,所以他们无时无刻都想帮助你们,去做一个能分担你们劳累的孩子。”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答应白擎一起出城,试图捕捉污秽,最后殒命在外面,在这件事情上,白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你们好好想想,即便没有白擎,以他们想为父母分忧的想法,他们真的会一直这样安然接受你们的照顾吗?” 说到这景页顿了顿,接着补充道:“白擎,只是个引子罢了,即便没有他,也会有下一个白擎出现的。” 听罢,那些父母放开了白魁父子,开始各自相拥,低声啜泣起来。 突然,人群中有个人大声喊道: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从几年前朝廷就没管过我们的死活,节度使大人死了,主簿大人也死了,要不是白魁校尉当了这里的守门人带领我们守着城,我们邢州城早就成了怪物的窝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马出现了一堆附和的声音。 “就是!就是!朝廷都没管过我们死活,凭什么还相信他们的话?” “没错,要我说,那块金牌在这里的作用还没我家柴房里的柴刀作用大呢。” “一群朝廷狗……” 景页闻言心下一惊,前一阵子白锋将军不是才过来帮忙扫平这里的污秽怪物吗?怎么此刻这些百姓仿佛从没见过他们一样?难不成白魁骗了自己四人? 其他三人也察觉出不对劲,互相对视一眼之后纷纷将手搭在了各自的武器之上,以防随时可能发生的情况。 人群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而那些刚刚才平静下来的父母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狐疑和困惑,用一种不善的目光打量着景页四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一般。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白魁大吼道: “都安静!!!” 这一吼如同闷雷炸响,嘈杂的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去。 只见白魁脸上满是庆嫂刚刚抓挠出来的血痕,身上也都是些污垢,某些没有皮甲覆盖的地方,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现在的他几乎可以用衣衫褴褛来形容。 但即便如此,此刻的他虎目圆睁,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威严的气势。 见百姓们都安静下来了,他先是用一种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人群中的几个人,那几个人在看到白魁看过来时纷纷将头低下,不敢与之对视,接着他缓缓开口道: “我白魁自从被大家推上了邢州城守门人的位置之后,从来没有一天懈怠过,为了能让大家能在这个异变的世界活下去,每一天,城里的一粒米要进谁的肚子里我都会尽量亲自安排,每一次出门寻猎,死在外面的人的名字,我都会刻在木牌上,供在我家的祠堂。” 说到这他顿了顿,接着说到: “我白魁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做任何一件对不起大家的事情。” 全场鸦雀无声,只听得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过了许久,人群中走出了一个老者,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了白魁面前,嘶哑着嗓子说到: “白校尉,你当上守门人之后做的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没有你,邢州城里的人早就死完了,所以我们相信你,你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 看得出来这个老人在百姓人群里很有威望,只见他一说完人群里很多人也跟着点头。 白魁看着老人,先是感激的说到:“谢谢您,秦老。”随即转身对着人群说到: “其实我一直对大家瞒着一件事情,但今日我必须得说出来,大家还记得前几个月前来过的一群人吗? 就是一群穿着银盔红袍的人,其实他们就是长安来的人,正因为是他们替我们扫清了周边的污秽怪物,我这几次的寻猎才会如此顺利,没有一个人折在外面。 而这几位也是从长安来的人,而他们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大家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回来的几个孩子。”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那群人居然是长安来的?” “我当时就觉得那群人跟我们不一样,亏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别的城里过来的呢。” …… 很快,有了那些活下来的那些孩子佐证,人们也逐渐相信了景页的说辞,但人群之中随即有人发问道: “白校尉,既然他们是长安的人,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呢?” 白魁叹了口气,解释道: “一开始得知他们的身份的时候,我确实是想告知大家的,可被他们阻拦了。 理由是长安由于一些原因,在污秽爆发之时没有及时对邢州城施以援手,导致大家对于长安有着不小的怨言,他们这次前来是为了铲除污秽,如果身份提前被大家得知的话,对于查询污秽根源肯定会有不小的阻力。” 想到这会,他身后的景页四人才明白怎么回事。 见人群不再有人询问了,白魁将自己的儿子拉了过来,抬脚在他的腿上踹了一脚,让其跪下,接着自己也冲着人群跪下道: “今日,因为我儿子狂妄自大,害的几位的儿子女儿回不来,这是他的大错,而出了事之后,我没有及时把他们找回来,这是我作为守门人的失职,我们父子给各位赔罪了。” 父子二人重重的对着那些还在哭泣的父母们磕了个响头。 而那些父母们也知道,事已至此,即便再怎么样,自己的孩子也是回不来了,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一遍遍的哭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秦老这时候咳嗽了两声,缓缓开口道: “白擎,今后这几位,你要视作自己的父母。” 白擎眼神不躲不闪,坚定的点了点头说到: “白擎今日之错即便是当牛做马也不能弥补其万分之一,但愿侍奉几位如亲生父母,以稍稍宽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说完再次磕了个头。 秦老叹了口气,接着点了点头,对着那几位父母说到: “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而那些父母此刻虽然依旧极其悲痛,但在众人的搀扶下,也逐渐回到了城里,各自散去了。 “都走吧,都回去吧!”面对剩下的人,秦老也挥手驱赶着。 “唉,这世道,好不容易不打仗了,怎得突然冒出些怪物来了……” 见人群不在堵着城门了,秦老也一边叹息一边回城里了。 刚刚还嘈杂纷乱的城门,顷刻之间只剩下了景页四人与白魁父子。 “几位,”白魁对着景页四人拱手道: “今日之事多谢几位相助了。” 景页摇了摇头回到: “先别急着谢我们,别忘了你答应白炼的。” 白魁连忙回答道: “那是自然,几位跟我来吧。” 说着,便带领景页几人进入了邢州城之中。 夜晚的邢州城显得有些空旷寂静,即便城门口的百姓才刚刚散去,但景页几人只往里走了一小会,便不再听见人声了,只有鞋踩在湿漉漉的石头上的“哒哒”声回荡在其中。 景页环顾四周,发现连点灯的人家都没有几户,对此,他不仅皱了皱眉,心想这里的人也太少了些。 走在最前面的白魁注意到了景页的反应,很快就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于是解释道: “自从污秽爆发之后,邢州城里的人死了一些,跑了一些,再加上还需要一部分人去守夜,所以才会显得如此寂寥。” 景页听罢了然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大约走了半炷香时间,众人停在了城主府面前,只见白魁抬手邀请道: “几位随我进来吧,这里还有几间屋子,今日就在这歇息吧。” 白炼看了一眼头上的牌匾,皱眉道: “我父亲呢?” 他现在才不管这些,此刻的他只想快点找到自己父亲的下落。 白魁则是叹了口气回到: “白将军的事情极为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而此刻夜已深,几位先早些……”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道劲风扫过,白魁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只感觉双臂之上传来了一股巨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一下靠在墙上。 “爹!” 白擎一见自己父亲遭袭,立刻想冲上去护住他,可被旁边的王芸一发银针给定住在了原地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爹呢?” 白炼面露狰狞地看着他,他的手正握成拳头置于胸前,显然刚刚是他动的手。 一旁的景页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他没有阻拦白炼,这白魁一直在东拉西扯,对白将军的事情避而不谈,肯定有什么猫腻在其中。 白魁的双手轻轻颤抖着,他从来没想过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居然能有这么大力气,咽了口唾沫,知道没办法拖延下去了,只得低声回答道: “白将军……失踪了……” 一听这话,白炼瞬间就如同炸了毛的狮子,一把扯住了白魁的衣领,双眼充满杀气的说到: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不然小爷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感受着对方如同刀子一般锐利的目光,白魁对于白炼的威胁深信不疑,只得咬着牙点了点头。 第147章 鬼楼 “白将军他的失踪,跟城里的很多事情都有联系……” 即便是在白炼的逼迫下,白魁依旧说的很犹豫,话语间透露出一股极不情愿多提的意思在里面,仿佛在刻意避讳着什么。 但白炼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父亲和一众叔伯此刻下落不明本就让他有些焦头烂额,白魁的这副模样让他心里的怒火和焦急又加大了几分,只见他怒吼一声,抽出后背长枪猛然一贯,朝着白魁的肩膀就刺了过去,这气势仿佛要将他钉在墙上。 好在一旁的景页还保持着冷静,眼见白炼已经因为暴怒失去了理智,连忙一剑挑出,将朝着白魁刺去的长枪拨离了几分。 “嘭!” 一声巨响过后,长枪几乎是擦着白魁的胳膊直直的插入了墙中,并且看起来毫不费力。 景页将手按在白炼肩膀上,沉声说道: “白炼,冷静一点,邢州城的百姓还得靠他当守夜人过活呢,如果伤了他,我们之后在邢州城里行事就会变得极不方便,更别说找你父亲的下落了。” 白炼听罢这才稍稍收敛了自己的怒火,猛然将长枪拔出,退到了一边低声说道: “你让他最好别再废话,别再吞吞吐吐,我没太多耐心了……” 见他冷静了一些,景页连忙对着白魁使了个眼色,同时轻声安慰道: “我明白,放心吧,我肯定能问出你父亲的线索的,你说是吧?白校尉?” 说完看向了白魁,示意他赶紧有什么就说什么,别再含糊其辞了。 此刻的白魁已然是脸色煞白,他明白就凭白炼刚刚那一下的力道,足以震碎自己的肩膀,于是赶忙点头开口道: “白将军是在鬼楼里失踪的,他们进去之前我已经三番五次的劝阻了,说进去那里人一个都没出来,但是他们不听,非要说跟污秽源头有关系,我真的拦不住!拦不住他们!” 说完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 然而这个回答和他的反应没有让众人心中的疑虑消失,反而使其更加浓郁了,于是景页赶忙问道: “鬼楼是什么?白将军进去了之后就失踪了?” 白魁咽了口唾沫,随即解释到: “鬼楼是城西边靠近沼泽区的一栋老楼,它的来历极其复杂,是一堆昆仑奴盖的,盖完之后就住了进去,没过多久那群昆仑奴就全部消失了,白将军他们也是,住进去一段时间之后也失踪了。”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一时半会难以相信他的说辞,但景页的直觉却告诉他白魁说的都是实话,于是他接着问道: “那群昆仑奴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清楚!” 白魁叹了口气说道: “要说清楚这件事得从几年前开始说起。” 他缓了缓接着说道: “几年前,邢州城有钱人非常多,而那群昆仑奴就是以前邢州城里的达官贵人买的,他们从异邦商人手上买来当作供他们消遣娱乐用的玩物,听说那群昆仑奴里面还有不少会戏法的人,后来为了把他们集中圈养起来,就让他们自己在城西边盖了一栋楼,也就是现在的鬼楼……” 在白魁的诉说当中景页四人得知,自打那群昆仑奴进了鬼楼之后没多久就失踪了,接着污秽便出现了,随即就是连绵不断的雷雨。 当初的污秽如同有意识的灰色雾气一般,即便雨下得再大,却依旧能在邢州城外的山林之中游荡,专门找活物附身感染,成为怪物,那副扭曲嗜血的样子,和景页他们出了长安城遇到的一模一样。 百姓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东西,一开始还以为是一种诡异的瘟疫,在死了许多人之后,一次无意之中发现银子可以驱赶和限制它们,包括那些灰色雾气,这才明白这东西似乎不是瘟疫那么简单,它似乎有意识。 有意识地雾气,如果这句话在平日对任何一个正常人去说可能都会被当作脑子有问题的人,但现在就是事实摆在人们面前,这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或者说无法接受。 也正因为是如此诡异的事情,人们便不受控制地联想到了当初那群奇怪消失的昆仑奴,那些当初在众人眼里无比滑稽可笑的戏法与装扮,现在想起来是那么的怪异,甚至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后来有个年轻人认定这两者的连续出现肯定不是巧合,一定有某种联系,便只身进入了鬼楼寻找线索,但在一番搜索之下,却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其他人就劝他,可能两者之间真的是巧合,与其在这晦气的鬼楼里白费力气,不如把精力放到为守护已经和外界失去联系的邢州城上。 但是那年轻人却不愿意,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死死认定那群失踪的昆仑奴身上就有终结这场灾难的线索,一再进入鬼楼,最后甚至住在了那里。 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失踪了,就如同那群凭空蒸发的昆仑奴一样,他的家人也曾进入鬼楼去寻他,却一无所获。 也因为这件事,有传言称那栋楼是被那群失踪在里面的昆仑奴的冤魂给霸占了,会吃掉所有住在里面的人,所以那楼才被叫做鬼楼。 约翰神父好奇的问道: “那年轻人的家人进楼之后没出事吗?” “没出事,只要不是住在里面一段时间都没事。” “既然那栋鬼楼发生了这么离奇的事情,那你们为什么不拆了那栋楼?” 王芸皱眉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谁知白魁却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梗着脖子对王芸几乎是喊了出来。 “你以为……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我就是被命令拆那栋该死的鬼楼的人之一!” 接着他用手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像一只野兽一样低声吼道: “你们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随即说出了当时的情况。 当时节度使大人还在,命令他和另一个人去拆除鬼楼,好让邢州城的百姓们安心,为此他特地挑了一个不下雨的日子。 他走到了这鬼楼周边,眼前这栋充满诡异传言的高楼给了他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那是源自一种生理上的排斥,但很快,在军队里服役过的他就将这些杂乱的想法抛掷脑后,准备挥起斧头劈砍高楼外围的木头。 第一下,斧刃嵌入木头的感觉从斧柄上传到了手中,他愣住了,这种触感,完全不像是在劈砍木头,是什么呢?他直起了腰想了半天,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的同伴见他发愣,便催促他赶紧干活,他干完自己好撬地砖。 被催促之后,他再一次将这些纷乱的想法抛掷脑后,又一次挥动了手里的斧头。 第二下,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甚至都听到了那不属于木头之间碰撞的“咯吱”声,这让他猛然倒退了好几步。 “喂,老白你怎么了?今天神神叨叨的,咱们又没进鬼楼,怎么跟中邪了一样……” 身旁的同伴不满地抱怨着。 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赶紧用手摸了摸面前冰冷的木头,手中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上面的斧痕也是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过了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只怪自己今天可能魔怔了,随即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再一次举起斧头,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害人的鬼楼拆的干干净净。 第三下……不,没有第三下,因为他注意到了一个东西,这让他愣在原地,使得手中的斧头迟迟没有落下。 在那前两道斧痕之间,木头之下,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动,两道深深的痕迹将其夹在中间,显得极为怪异。 他伸出了有些颤抖的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痕迹之间的木块,谁知那木块就这么脱落了下来,竟露出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睛恶毒且充满邪意的瞪着他,如同一个锈钉恶狠狠的插入了他的心脏。 他到这时才想起来,对了!那感觉根本就不是斧头砍木头的感觉,而是斧头劈砍肉块的感觉! 人在极度恐惧下是叫不出声的,只有一连串压抑的“喝喝”声憋在喉咙之中,就如同现在的白校尉一样。 也不知道被那眼睛盯了多久,等到他回过神尖叫的时候,那只眼睛已经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他身边的同伴。 他就像个疯子似的丢下斧头跑回了家中,生了一场大病,在整宿整宿的梦魇中,他梦见了自己的同伴被房子以极怪异的方式吃掉了,那种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方式。 事后的寻找显然是毫无作用的,因为每个见过他的人都坚称,那天只有白魁一个人去拆房子,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而他的同伴,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这件事过后许久,直到一个雷雨的晚上,白魁再一次从梦魇中惊醒之时,他才想起来,那只眼睛……是他的同伴的眼睛……就这么瞪着他,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救自己…… 白魁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景页几人已然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能解释他遇到了什么。也没有人能证明他所说的是真的假的。 “关于白将军,以及那栋楼的事情,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白魁此刻的声音透露着无尽的疲惫,仿佛被梦中的那只眼睛吃掉了所有的力气。 但他很快就强撑起精神,等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冲着白炼低声说道: “对于白将军,我很感谢他,他替我们扫平了四周的怪物,让我们能更容易地在这里苟延残喘,也是他教会我们炼制银链子,来遏制那些畜生,但那栋房子?” 他喘了一口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呕出什么东西来一般,艰难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警告。 “那栋房子?呵呵呵……那不是我们能探究的……那房子里面……有着活着的恐怖!” 第148章 分头行动 “轰隆隆……” 窗外漆黑的天空突然被一道闪电给撕裂了,惨白的光芒从窗外挤了进来,盖过了屋内昏黄的油灯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将景页几人脸上的表情映照得更加凝重。 王芸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伸手将其合上了,接着转身看着其他人问道: “你们怎么看?” “……” 回应她的除了其他三人的沉默,就只有外面大颗的雨水砸在窗户上的“噼啪”声了。 过了许久,景页也站起身,来回踱步说道: “明天一早,我打算去一趟白魁口中说的那年轻人家里,他不是说那年轻人的家离这城主府不远么,我总感觉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在里面,得去问问具体情况。” 白炼也点了点头说道: “我陪你去。” 见二人都有了打算,王芸看向约翰神父,只见他拿着从幽州城里带出来的酒壶猛灌了一口,接着抹了抹嘴说道: “主会指引我的,我虽然没有景先生和王小姐你们那么聪明,但是一定可以在其他的地方能帮到你们的,我没有思路,所以我打算明天去看看城里的百姓们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顺便打探一下关于白锋先生的事情。” 王芸听罢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好,那这样的话,我明天去一趟鬼楼那。” 其他人闻言将目光抛向她,景页则是直接劝阻道: “在我们对它没有任何了解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我明白,我不会进去的,我只是想在外面看看,白魁对它的描述让它感兴趣了。” 说罢王芸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纷纷用一种略带惊恐的担忧眼神看着她,显然已经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是那个古老者感兴趣了。 景页几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把嘴闭上了,只见他有些颓然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轰隆隆!” 又是一声炸雷在窗外响起,这一次雷声更大,位置似乎离众人也更近了,将油灯的烛火震得一阵晃悠。 白炼眼睛有些出神地看着烛火,嘴里嘟囔着说道: “没想到那小子说的是真的,这里的雷声真的能把邢州城里都震得直晃悠。” 这时景页站起身说道: “这里的情况不比在森林里简单,甚至还要复杂,我觉得为了稳妥起见,今晚大家就不要分散开了,就在这间屋子里休息吧,这里也足够大。” 对此,其他人并没有意见,随即在一番简单地洗漱过后各自找个地方睡去了。 今晚众人睡得出奇地安稳,除了时不时炸响的雷会让白炼猛然从噩梦中惊醒之外,并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 一夜无话。 众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显得格外压抑。 白魁显然被昨晚的事情吓到了,今日一早便遣人送来了早饭,是四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粥,外加十几个饼子。 看着送早饭那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食盒,王芸有些于心不忍,随即从中拿出了两个饼子丢给了对方说道: “替我跟白校尉说声谢谢,这是你的跑腿费。” 那人随即手忙脚乱地将空中的饼子接了过去,一边点头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随即跑了出去。 “没想到这在幽州城里随处可见的烧饼在这里倒成了稀罕货。” 白炼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饼,有些咂舌地感叹着。 景页则是叹了口气,幽州至少还有那个来历未知的古老者庇护着,但是这里的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抵挡那些怪物,自然不会过得太好,这里的人更多的时候是能活着就很满足了,哪还敢奢求更多的东西。 “赶紧吃,吃完分头行动,天黑之前在城主府碰头。” “知道了。” 几人将早餐吃完之后,出了城主府便散开了。 景页和白炼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一路看见的都是些略显破败的房子,其中很多都是无人居住的,显得格外萧瑟。 由于担心昨晚的事情会在城里发酵,他们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以防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显得格外小心。 期间拦住了几个百姓问路,他们的身上也都是些补丁打着补丁的破旧衣服,但他们的眼睛却都非常有神,显得格外坚韧。 “什么?你要找魏无忌家?” 面对中年人的惊讶,景页挑了挑眉,反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景页与白炼,接着有些迟疑地回道: “倒也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感觉你们两个年轻人也算是一表人才,就这么折了有点可惜。他家就在这条路左拐第一个巷子口,家里还有个弟弟,现在应该还在家,赶紧去吧。” 景页听罢与白炼对视了一眼,皱眉问道: “这话怎么说?为什么去他家就是折了?他家住在鬼楼里?” 中年人则摇了摇头回道: “你们问魏无忌家情况那肯定是有跟鬼楼有关的事情,听大叔一句劝,那楼邪乎得很,能别招惹就别招惹,晦气。” 眼看景页还想问些什么,中年人抬手制止了对方,掂了掂自己肩膀上的弓说道: “得,你们也甭问我关于那些鬼楼的事情,我好话也说了,至于听不听就是你们的事了,想知道更多关于鬼楼的事情你们还是去问魏无忌家的那小子吧,我得赶着去跟昨天守夜的兄弟们换防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似乎连一秒都不想多呆。 “妈的,这人真让人不爽。” 白炼看着中年人远去的背影,捏了捏拳头说道。 景页则是眼神凝重地摇了摇头,他不明白究竟是一栋什么样的楼,才能让一座城的人对此都讳莫如深,涉及相关的事情甚至连提都不愿意多提。 白魁如此,刚刚的中年人也是如此,即便是富有血性的军人都如此,那寻常人呢? 此刻这栋鬼楼带给景页的危机感丝毫不亚于之前遇到的所有怪物。 “走吧。” 二人不再多说,按照中年人所指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就来到了巷子口,只见靠他们右手边的一个门面房里,正有个长相普通的年轻正忙碌的给烧饼翻面。 再三确认这个巷子口没有其他人居住的时候,景页与白炼走了过去,但还没等他两开口,那年轻人见到他们立马就驱赶道: “赶紧走,赶紧走,这些烧饼是给巡防队的,不卖!” 显然他已经知道景页二人是从城外来的人了,以为他俩要买烧饼,这才出言驱赶。 对于对方的略有不善的态度,景页并不在意,只见他在心中酝酿了一下,接着缓缓开口道: “我们是想来问问关于魏无忌的事情的。” 听到景页的话,年轻人愣住了,好半天才被手中的烧饼烫回神,只见他快速的将手里的烧饼甩开,脸上的表情也随着痛苦起来。 “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你们想做什么?” 他捂着自己的手,眼神有些不善地看着景页二人,因为缺乏信任,他对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景页眼神平静,仿佛感受不到年轻人话里的敌意,依旧平淡开口道: “我们想进鬼楼寻找白锋将军,他带着人在鬼楼里失踪了,听说你的哥哥也在那里失踪了,所以来了解一下你哥哥失踪前的具体情况,当然,不会让你浪费时间,我们可以给你报酬以换取你给的信息,而且也可以帮你寻找你哥哥的下落。” 年轻人听罢愣住了,过了许久,他才眼神复杂地看着景页说道: “我知道你们说的是谁,不用找了,他们都死了。” “混蛋!” 白炼一听这话顿时怒吼一声,伸手就抓住了那年轻人的衣领,接着抬手就要揍对方,好在一旁的景页将他拦住了。 “你这个混蛋,你敢说他们死了?信不信我让你现在死??” “白炼!冷静!” 然而面对白炼那几乎快贴到自己脸上的拳头,这年轻人却显得极为平静,甚至都没有要挣脱的意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 景页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两人分开,随即有些抱歉地看着年轻人问道: “抱歉,那失踪的白锋将军是我兄弟的父亲,所以他有些失态,希望你可以多包涵,不过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要说他们都死了呢?” “找不到人,不就死了么?这么久了,活着的话早就出来了。” 这直白的一句话将景页噎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他想了想,还是抱拳鞠躬,语气中略带恳求地说道: “还请你告诉我们关于鬼楼的事情,我们是一定要找到他们的,希望你能理解。” 白炼见景页这般样子,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牙齿也紧紧咬住,最后对着年轻人猛然抱拳鞠躬,也做出恳求的模样。 年轻人见两人做出了这样的姿态,一番犹豫,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回道: “你们进来吧。” 说完将烧饼装好,收了起来,待景页二人走进屋子之后,用木板把门挡了起来。 景页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内屋的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并且都是双份的,但也发现几乎一半的物品似乎很久都没有动过了。 年轻人指了指屋子里仅有的两把椅子对着二人说道: “坐吧。” 而自己却盘腿坐在了地上。 第149章 昆仑奴 景页和白炼并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跟他一样,盘腿坐在了地上,并没有在意地上的灰尘。 坐定之后,景页并没有直接问出自己想问的,而是打算先随便问点别的,试图让有些僵硬的气氛缓和一些,于是开口问道: “说起来,你哥哥叫魏无忌,你叫什么?” “魏童言。” 一旁的白炼闻言眉头一挑,下意识地就说道: “童言无忌?” “……” 这下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僵硬了…… “咳咳……” 景页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内心则是在暗骂白炼的粗神经。 好在目前三人之间也仅限于尴尬,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外,于是景页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 “那什么……还是说正事吧。” 随即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向魏童言道: “能说一下你哥哥的事情吗?” 魏童言似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眼神之中毫无波澜地反问道: “你们想知道些什么呢?我哥哥的事情你们应该有从别人那听说过,因为自己的莫名的自信和偏执,自己把自己推到深渊里……真是个笨蛋。” 最后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之后,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悲愤,似乎非常不理解自己哥哥的行为。 “嗯……” 景页和白炼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完全没想到魏无忌和自己弟弟的关系会有这么复杂,二人踟蹰了一会,没等景页开口,白炼率先问道: “那个……能不能说说关于你哥哥失踪前的细节?比如他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有什么反常之类的。” 魏童言看向白炼,先是沉默了一小会,接着缓缓开口道: “你真不愧是那个白锋将军的儿子,他跟你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白炼一愣,连忙问道: “他来找过你?他跟你说了些什么?之后呢?他在邢州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打向了魏童言,好在景页还在一旁,有所阻拦,不然他连开口的机会都要被白炼堵住了。 只见魏童言稍稍沉吟了一会,似乎是在考虑怎么把事情理顺,接着缓缓开口道: “你父亲当初来到邢州城的时候,帮着白校尉扫荡周围的污秽怪物,他们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断地打听着关于鬼楼的事情,最后就打听到我这里来了,接着就问出了跟你刚刚问的一样的问题。” 白炼有些激动,他总算打听到关于自己父亲的情报了,于是赶忙继续问道: “能多说说细节吗?他们遇到了什么?他们当时怎么样了?有受伤吗?” 而魏童言却摇了摇头回道: “不知道,他们没有告诉我,准确地来说,他们很神秘,什么都不愿意透露,他们的打扮也很神秘,把浑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便是脸也都蒙了起来,根本看不出有没有受伤,在我把我哥失踪前的事情告诉他们之后就进鬼楼了。” 白炼闻言,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刚刚还有些激动的心情也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景页见状拍了拍白炼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即问道: “既然如此,还是说说你哥哥的情况吧,他当初为什么会突然认定污秽和鬼楼有关系?进入鬼楼之后多久失踪的?以及我还想知道在失踪的几天前,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听到景页的问话,魏童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禁产生了一些新的看法,因为这些问题都正中了整件事情的关键之处。 “这要从污秽爆发之前说起。” 魏童言将腿换了个姿势,似乎是要开始讲述一个故事一般,静静地开口诉说着。 “在几年前,污秽还没爆发,那时候的邢州城还是非常繁华的,有很多经商的有钱人,他们经常会从异邦商人那购买一些昆仑奴过来,当作玩物供他们享乐。” “而这些昆仑奴里,有些特殊的家伙,他们似乎会一些巫术,反正挺邪乎的,大部分人见着了都要躲着走,即便是那些买了他们的富商”说到这他顿了顿,接着表情有些恨恨地说道:“除了我那个傻哥哥。” 当初的魏无忌对于那些昆仑奴非常好奇,黝黑的皮肤,奇怪的口音,当然,真正能吸引他的还是那些看着非常怪异的巫术,比如他们可以在一个人睡着的情况下操纵他的身体去做某些事,而被操纵者醒来之后却记不得发生的任何事。 “呵,也不知道他当时抽了什么风,死活要去学他们那些晦气的巫术,为此他还特地去买一些吃食送给那群昆仑奴,似乎是想和他们成为朋友,借此让他们教一些给他。” 景页敏锐地察觉到了魏童言的表情露出了一丝厌恶,似乎对于自己哥哥的做法非常不齿。 然而事实证明,魏无忌的做法是有效果的,在他的坚持下,那群昆仑奴中的一些人对于他的感观逐渐好了起来,交流也逐渐多了起来,而他也终于学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巫术。 魏童言至今还记得,那一天自己的哥哥兴奋得满脸通红,向着自己展示着他学到的巫术:一只细长的竹节虫趴在他的手中,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挥舞着肢体,就像是在展示着自己的舞蹈一样。 “童言!你快看!我学会了!我学会了!” 简单地让虫子跳舞显然不能让魏无忌满足,反而激起了他对于巫术更大的渴求。 随着时间推移,在与昆仑奴的交流之中,魏无忌得知了关于那些昆仑奴的很多事情,包括怎么被埋伏的,怎么被抓的,以前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而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他们的宗教。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页有些好奇的问道。 魏童言则是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回道: “你不知道我的哥哥对于那些昆仑奴的事情有多上心,白天即便是得知了一个芝麻粒大的事情,只要是关于那群人的,那么晚上的时候他就会一脸兴奋地和我分享,也不管我感不感兴趣。” 景页和白炼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而魏童言继续说道: “一开始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持续下去,虽然我并不赞同我的哥哥跟那些昆仑奴接触,但是倒也没有惹出什么事端,权当哄他开心了,直到有天,他面色阴沉地回到家,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便不出来了,任凭我怎么唤他都无济于事。” “一直过了三天,我都以为他在屋子里出什么事了,刚准备找人把门破开,他又突然从里面出来了。” “出来了?”这个情况让景页敏锐地意识到肯定有什么奇怪的变化出现了。 果不其然,魏童言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想法。 “没错,他出来了,但是他的状态很不对劲,蓬头垢面,两颗眼珠也布满血丝,但最让人担心的还是他的精神状态。” 当时从屋子里出来的魏无忌给魏童言的第一感觉就是极度的亢奋,而且那种亢奋极度的不正常,就好像这三天他根本没有睡,本该困乏疲惫的精神却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去了。 “童言!我成功了!” 这是魏无忌出来后对魏童言说的第一句话。 白炼有些纳闷的问道: “这三天你哥在屋里干啥了?” 而魏童言却摇了摇头回道: “不知道,我有问过,但是他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成功了,他见到了什么的。” 在这件事后没多久,那群昆仑奴就在鬼楼里失踪了,接着邢州城就爆发了污秽。 “一开始的时候,我哥也像城里的其他百姓一样,以为是什么瘟疫之类的东西,但后来他有一次在城外跟着白校尉寻猎时,意外遭遇了一只污秽怪物,自打那以后他就又变得怪异起来,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断钻研着从昆仑奴那里学来的巫术。” “后面他越来越魔怔,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听,后来更是跑到了鬼楼里面去了,说是要找到昆仑奴失踪前留下的秘密,再后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他说他找到了原因,就是昆仑奴引起的这一切。” 景页聚精会神地听着,而一旁的白炼则开口问道: “既然找到了原因,那原因是什么呢?那些昆仑奴又是做了什么才引发了这么诡异的污秽出现呢?”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魏童言再次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白炼显得非常意外,不是说找到了原因吗?怎么这回又说不知道了。 见白炼的表情有些焦躁,魏童言开口解释道: “是真的不知道,我们当时也问了,但是我哥哥却死活不说,只是一口咬定这污秽是那群昆仑奴引发的,只要找到他们就能终结这一切。” 景页两人陷入了沉默,整个事情的经过在他们看来透露着一股难言的隐晦和诡异在其中。 思考了良久,景页才再次问道: “对于那群昆仑奴所信仰的宗教,你了解多少?” 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景页在自己脑子里重新把整件事情回顾了一遍之后,直觉告诉他这是最有可能隐藏线索的地方。 “他们信的宗教?” 魏童言摸了摸下巴,仔细回想了一遍之后,缓缓开口说道: “这块我哥跟我说得也不是很详细,好像就提了一嘴,说在那群昆仑奴的家乡,所有人都信仰着一个神,在他们看来天地似乎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那个神是把天地间一切的事物的意义带给他们的存在,只要诚心去信服、侍奉他,他就会回以无数的问题的解决方法。” 第150章 魏童言的隐瞒 一开始,景页与白炼还没觉得这个宗教听起来有什么异常的,但魏童言接下来说的内容却让二人变得不安起来。 “但他们对于那个神的取悦方式似乎有点吓人,说什么要进行融为一体的仪式什么的……” “融为一体……”景页口中轻声复述了一遍,试图揣摩其中的意思。 但在思绪的翻涌之中,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一行人在城外遇到的那个怪物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景页明白,这两者之间肯定是有着什么联系的,自己思考的方向是没错的。 “你哥最后失踪之前,是住在了鬼楼对吧?你有没有住过?” 白炼突然的发问打断了一旁景页的思绪,让他下意识地看向魏童言。 然而此时的魏童言在听见白炼的问话之后,表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浑身上下有些不自在地扭动着,这让景页因为思考而变得有些游离的精神猛然集中了起来。 不安……局促……怀疑……以及恐惧。 这些是景页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来的东西。 很快,魏童言所说的所有话在自己的脑子里如同一条河流一般过了一整遍,接着白魁说过的话也如同水面上的波纹,适时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那年轻人的家人进楼之后没出事吗?” “没出事,只要不是住在里面一段时间都没事。” 景页的眼睛逐渐微眯起来,他明白,对方肯定住过,而且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然身为弟弟的他,怎么可能会放着自己哥哥不管任凭他住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这本身就不合理。 除了这点,整件事似乎还有什么地方让景页觉得极为违和。 是什么呢……景页这么想着,突然想到魏童言在说到自己哥哥住进鬼楼时的表情,当时的他似乎非常平静,在形容自己哥哥进入鬼楼这件事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这让同样有着兄弟的景页有些不理解。 如果说是自己的大哥景玉身上发生了这种事情,那身为手足兄弟的自己肯定是会想百般法子也要阻拦他的,别说住进鬼楼,可能在一开始接触昆仑奴的时候就会强行让其断联。 但魏童言不但没有让自己的哥哥远离他们,甚至最后在哥哥进入鬼楼的这件事上也仅仅是阻拦。 可他对于那群昆仑奴的态度却表现得极为抵触甚至是厌恶,这又显得极为矛盾。 难道他说的都是假的?对于说谎,景页还是很敏感的,因为在家的时候他需要经常和古董贩子打交道,那群人可都是一群人精,话里还套着话,普通人很难分辨真假。 但景页不断回忆着魏童言在诉说这些事时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一丝破绽,仿佛对方确实是在表达真实的感受。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隐瞒了一些真相,或许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但他隐瞒的是更加重要的内容,也就是说…… 想通了这点的景页神情逐渐放松了下来,眼神带着一种毫无波澜的自信看着魏童言,仿佛将他整个人都看穿了。 而魏童言此刻还因为白炼的问话显得有些不安,正支支吾吾地回答着,并没有发现景页眼神的变化。 “我……是有住,但是是怕他出危险……”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景页的问话便向他砸来。 “说起来,我对于昆仑奴的巫术也很感兴趣呢,既然你哥哥跟着昆仑奴学了不少,你多少也会一些吧?” 魏童言一愣,但随即他的表情就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只见他死死抿着双唇,手指的关节也因为过于用力地攥着拳头导致发白,就连额头上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 然而白炼却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甚至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景页,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对昆仑奴的巫术感兴趣了起来。 眼见魏童言出现了这种他意料之中的反应,景页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紧接着继续开口道: “嗯……毕竟那些巫术很神奇嘛,不光如此,他们的宗教似乎也神秘得让人在意,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神呢?” 魏童言的表情变得更加紧绷了起来,他的眼球在眼眶中不安地四处转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里面跳出来一般。 “景页,”白炼有些担忧的看着景页问道:“你没事吧?” 显然,景页没事,他的心情甚至因为发现了某些真相而变得有些愉悦起来,毕竟谁也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忽略掉白炼的问话,景页继续开口道: “你说……如果有办法能让我们见到那个神……” 还没等景页说完,魏童言却突然用手抱着头厉声尖叫道: “不要!不要!不要见他!那不是神!那是比阎罗王还可怕的东西!不对!没有阎罗王!但他是真的……” 接着就要起身跑出去。 突然的变故让白炼大吃一惊,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景页却反应奇快地在魏童言起身之时一脚踹到了他的脚踝,让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接着快速上前将对方的双手反扣住。 “景页,这是怎么回事?” 白炼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景页,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明明刚刚还在正常的询问对方关于自己父亲的情报,现在突然就把人给扣上了。 “这家伙有事瞒着我们,但我也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只能先把他带回去了。” 魏童言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弄得本来就不大的屋子里尘土飞扬,而他的嘴里还嘶吼着一些完全没办法连贯起来的话语。 “不行,先打晕他,带回去再问,不然引出乱子就不好办了。” 说着,景页伸手用力的在对方脖颈处斩了一下,顿时让狂躁的魏童言安静了下来。 在景页的安排下,白炼将魏童言背在了自己身上,接着再盖上一层黑布,再加上一层蓑衣,就这样出了门。 二人出门之后一路上躲着行人,好在邢州城此刻情况特殊,留在城内的只有老少妇孺以及维护基本治安的民兵,刻意避让的话并不容易被发现,于是很快就回到了城主府。 回到城主府的白炼将魏童言放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下,让其靠着,简单的听景页讲述了一遍,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他有些意外自己竟然没发现这件事里的蹊跷。 “妈的,我就知道这小子没把话说全!” 白炼有些气恼地踢了一下昏迷之中的魏童言,没想到在他的一踢之下,对方却恰巧因此醒转了过来。 醒转过来的魏童言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似乎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身处何位而有些困惑,等到他逐渐把刚刚的记忆回想起来之后,他的表情再次变得惊惧起来。 但就在他张口呼救的前一秒,景页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用手死死堵住了他的嘴巴,眼神凶狠地说道: “你最好保持安静,我们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可以的话我们甚至想替邢州城解决污秽这个大麻烦,我不管你知道什么,隐瞒了哪些,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不打算把情况如实向我们说清的话,我就会和白魁说你故意隐瞒真相害死了白锋将军,甚至阻拦我们铲除污秽,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扣帽子,永远都是最简单直接有效的话术方式,如果这是在平时,魏童言肯定能发现景页这话里的破绽,但此刻他的心智完全被那一段可怖的记忆所包裹着,哪有心思去细想。 于是…… 被捂住嘴的脑袋剧烈地点着头,示意自己知道轻重,景页则是眼眸深邃地瞪了他一眼,便放开了。 魏童言眼神惊惧地看着景页二人,比起那段不愿和人提起的记忆,眼下如果被白魁赶出邢州城才是最要命的。 “其实,我没有说谎,只是有些地方没说而已,我只是觉得这不重要……” “重不重要不是你来决定的,你只需要说出来就可以了。” 景页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魏童言吞了口唾沫,这才开口解释道: “其实,一开始接触那群昆仑奴的,不光是我哥,也有我……” 原来,当初其实是魏童言和魏无忌兄弟两人都对巫术感兴趣,所以二人对于那群昆仑奴的了解其实都很深,只不过作为哥哥的魏无忌多少有些顾忌自己弟弟的安危,就打算提前多学一些巫术,在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之后再让弟弟学。 而也正因为这个保护弟弟的行为,导致后面发生了意外,让魏无忌突然跟变了个人一样,一方面对于巫术变得更加狂热,另一方面对于自己弟弟却不顾一切地阻拦他继续学习巫术,甚至还警告那群昆仑奴不准再接触自己的弟弟。 如此反常的行为在魏童言看来就是自己的哥哥为了独吞巫术的奥妙而做出的,于是他百般哀求想让哥哥教自己一些,可每一次都以严厉的责骂给堵了回去。 事情越往后,变得越发不可收拾,污秽爆发之后,他的哥哥进了鬼楼,魏童言知道鬼楼里肯定有昆仑奴隐藏的秘密,于是也偷摸着进了鬼楼。 而这件事魏无忌其实一点都不知情,他始终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其实也在楼里。 第151章 奇怪的图案 “你也在楼里?” 景页与白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此刻的他仿佛换了个人,满头冷汗,眼神不安地四处张望着,完全没有了刚刚面对白炼时镇定自若的那副样子。 魏童言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没错,那栋楼有三层,我哥在三楼,而我在二楼,我怕他发现我,从来没敢上去。” “……” 这一信息让景页和白炼都有些意外,沉默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虑。 “那你在二楼看到了什么?” 白炼忍不住问道,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把鬼楼掀开,看看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所以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然而魏童言抬头看着白炼,有些胆怯地说道: “我……我不记得了……” “……” 青筋开始在白炼的额头上暴起,一声怒吼炸响,若不是旁边的景页拦住了他,他可能已经一脚将魏童言踹飞了。 “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每次说话都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我要杀了你们!!!” “白炼!!!冷静!!!” 景页此刻也极为无奈,他也没想到自从来到这邢州城,遇到的每一个人说话都喜欢藏着掖着,要不然就是支支吾吾不说清楚,即便是他,也免不得有些怨气积郁在腹中。 但眼下实在不是发泄的时候,魏童言很显然是知道些什么,至少得把他知道的事情从他嘴里撬出来再说。 就在庭院里一片混乱之时,有人走了进来,是王芸与约翰神父,他们俩一见白炼要揍人,连忙跑了过来帮助景页。 “放开我!放开我!这家伙不是不愿说么?!老子把他的牙全敲掉,看他说不说!” 白炼奋力地推搡着景页和约翰神父,同时嘴里还在骂个不停。 约翰神父此刻是一脸懵,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得看向景页问道: “景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白先生突然要打人了?” 但景页此刻哪有工夫解释这个,只叫他赶紧帮助自己制住白炼。 两人废了好一番功夫才让白炼冷静下来,但此刻的他依旧是一副要将魏童言扒皮抽骨的模样。 “我真不记得了!我不是要故意隐瞒什么!” 魏童言此刻的表情显得也非常委屈,景页能看得出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白炼显然不这么认为。 “不记得?几棒子下去我看你记不记得!” 白炼一边吼着,一边又要冲上来,庭院之中又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够了!” 突然,一声厉喝响起,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王芸走到了魏童言和白炼之间,面容冷峭地瞪着白炼,而后者面对着她那略带凌厉的眼神,终究还是退后了几步,靠在了一棵梁柱上,狠狠地将头撇了过去,不去看她。 景页见白炼终于是冷静下来了,赶忙趁着这个机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跟王芸还有约翰神父说了一遍。 王芸在听过景页的叙述之后,沉吟了片刻,便转头对着魏童言说道: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魏童言的身上,特别是白炼,他此刻的眼神简直就是要把这家伙生吞活剥了一样。 “没有!没有!我真的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什么都没隐瞒!” 魏童言见状慌忙摆手,替自己辩解着,但王芸的眼神却没有因此出现丝毫的动摇,依旧死死盯着他。 “我真的没有撒谎!我进鬼楼之后的记忆全部消失了,我现在能回想起来的就只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比如墙上的一些符号什么的,我甚至都不记得我是怎么出的鬼楼!” 说这段话的时候他几乎要哭出来,就差跪下给面前的几人磕头了。 而王芸见确实是逼问不出来什么其他的东西了,于是在跟景页眼神交流一番之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缓问道: “那个符号是什么样子的?” 魏童言听罢颤颤巍巍地用手指在地上画了画,寥寥几笔之下,庭院里的泥土地面上便多了一个图案,看上去怪模怪样的,有点像是一个不断往中心螺旋的圆,但仔细看的话却又像是一张拥有着抽象五官的脸。 一旁的约翰神父见到这个图案之后突然大叫一声,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 “啊!我见过这个!我今天见到有人画了这个图案!” “什么?在哪?怎么回事?” 景页闻言心中一动,赶忙问道。 “我今天在城里转了转,在打听白锋将军的事情无果之后,看到有人需要搬运粮食什么的我就去帮忙了,等休息的时候有个人一边发呆一边就在画这个图!” 约翰神父显得很兴奋,似乎是觉得自己终于有帮助到大家的地方了。 一旁的王芸听罢却是皱了皱眉,开口道: “说仔细点,什么叫一边发呆一边画图?” 见众人没懂自己的意思,约翰神父只好把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完整复述了一遍。 就在今天众人分头行动的时候,约翰神父先是去了守城民兵聚集的地方,先是四处打听了一番消息,这其中不光是白炼父亲的,也有关于鬼楼的。 但几乎每一个人在听到这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谈论起二者之后,不是摆手说不知道便是面带惊恐地跑开了,惹得约翰一阵郁闷。 见实在是打听不到这两者的消息情报之后,约翰神父索性不再问了,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城里的那些百姓身上。 邢州城自从爆发了污秽,在经历了最初阶段的灾难之后,已经进入到了一个相对适应的阶段,所以几乎城中的每一个人都会被分配到一些任务。 或是缝补衣物,或是搜集物资,总之不会有人是闲着的。 于是约翰神父便瞅准了一个正在用板车艰难地拉着几大袋粮食的伙夫,主动帮助他一起拉,想借此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然而拉了一路,那伙夫却跟其他人一样,对于白锋将军的事情就是一无所知,对于鬼楼的事情就是讳莫如深,什么都问不出来。 等到休息的时候,两人正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呢。 约翰神父当时嘴里正说着“神爱世人”的那一套东西,打算即便问不出来,抱着能多拉一个人信仰上帝也是好的这种想法,忽然发现一起靠在板车上休息的伙夫变得极为安静了。 等他回过头时,便看到那伙夫正双目呆滞地看着墙,用手在不断地在墙上画着一个图案,那正是魏童言此刻刻画的图案。 约翰神父担忧那伙夫是生病了,赶忙叫醒了他,但他给约翰神父的反应却是一种刚回过神的状态,对于自己刚刚做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也毫不在意。 “嗐,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初污秽爆发之后城里的很多人就有这么个怪病,我也不例外,就是偶尔会走神,等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就会多个这么个图案。” 说这话的伙夫显得毫不在意。 但约翰神父却显得有些担忧。 “你们就没想过要治疗一下吗?这种怪病我从来没听说过,就没想过是怎么产生的吗?” “这病又不影响什么,而且有那工夫研究这个,倒不如多弄些食物呢。” 这么说着,伙夫抬手就把图案给擦掉了,接着转头对着约翰神父叮嘱道: “大师,你是外来的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这事情可别随便跟别人说,不吉利。” 约翰神父则是一脸茫然,他不明白所谓的不吉利是什么意思。 “诶呀,总之就是不要随便跟别人说起这个,基本上城里的每个人只要是有这种怪病的都会隐瞒下来,好在这病发作的次数少,时间短,发作的地方也都比较隐秘,到现在城里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到底哪些人有这种怪病呢。” …… 听完约翰神父的诉说之后,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每个人都在揣测着这图案所包含的深层次的意思。 可惜,一无所获。 在深思无果之后,王芸突然对着魏童言开口问道: “邢州城在爆发污秽之后,最初的那段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魏童言则是有些意外地看着王芸,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突然这么问。 “最初的那段时间里?就……死的死,逃得逃,能逃掉的就去了别的地方,没逃掉的不是被怪物吃了就是被污秽感染成怪物了……” “我不是问这个,”王芸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魏童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们,留在城里的人,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到了魏童言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只见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浑身如筛糠般抖了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 第152章 怪病 见魏童言是这个反应,王芸似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眼神变得更加咄咄逼人起来。 “我今日去鬼楼那边查探的时候,意外在那附近的泥土里发现了这些东西。” 王芸说着,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帕包裹着的东西,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竟是一些骨头。 魏童言在看到那些骨头之后,身体抖得更加剧烈了,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起来,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死死地盯住了那些骨头,似乎想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般。 “这些骨头是?” 景页有些好奇地走到近前仔细查看起来,这些骨头不大,细小偏长,骨节分明,很容易就辨别出来是人的指骨,而且可以看得出来骨头的主人年纪不会很大。 但一个细节的发现,让景页疑惑的心猛然一沉。 只见他将其中一根似乎是中指的骨头拿起,仔细地看了看,竟在上面发现了一些齿痕,而这些齿痕是人的牙齿造成的。 还没等景页发问确认,王芸便提前将他心中所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而且这些骨头被埋起来的时间不会很久,最多就两三年之内。” 此刻的她表情严肃,虽说从不惧任何尸体之类的东西,但这种情况的出现,也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而景页面色阴沉,只见他伸手将剑拔出,搭在了魏童言的脖子上,语气森然地问道: “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冰凉的剑身贴在魏童言的脖子上,散发出的寒气让他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锋利气息正轻轻地扫过皮肤,用行动在提示着他的下一句话决定了他的生死。 “我……”他颤颤巍巍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往外挤出来似的,尖锐且沙哑。 “我没有……隐瞒,你们问的是……鬼楼的事情,这件事跟鬼楼没关系!” “那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景页的剑往魏童言的脖子上又贴近了几分。 “……” 终于,在景页的逼迫下,魏童言又吐露出了一件事情。 在邢州城爆发污秽的初期,除了出现那些骇人的怪物之外,还出现了一种怪病,也就是约翰神父口中所说的那个会让人突然走神然后画图的怪病,但这病其实在刚出现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或者说现在出现的这种病症仅仅是在最初爆发时所遗留下来的症状。 “你说什么?在最初的一年里,得病的人会经常做噩梦,然后就无意识地吃人?” 白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魏童言,他现在对于这家伙算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魏童言显然也明白自己失去了白炼几人的信任,脸上恐惧与焦急的神情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他的脸整个扭曲。 “是真的!当时那些人每次都是做噩梦被吓醒,接着就看到自己浑身沾满了鲜血,手里则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肉块和残肢!” “后来呢?你们是怎么做的?这些怪病又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王芸冷静的声音让魏童言的紧绷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下,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当时城里的人都被吓坏了,都觉得邢州城是大凶之地,是有邪祟诅咒了邢州城的人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如果不是当时的节度使依旧保持冷静维持住了大局,或许人都跑完了吧。” “那个时候我哥不顾我的阻拦,直接把昆仑奴的事情以及自己跟那些昆仑奴学过巫术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节度使大人,节度使大人得知之后,就命令我哥找出治病的方法。” “我哥在巫术这方面或许真的是个天才,他用一些家畜进行了一些仪式之后,告诉节度使大人让城里那些吃过人的,把骨头全部集中起来埋在鬼楼周边,这怪病就能治好,只会留下一点点后遗症。” 这后遗症自然就是走神画图了。 “城里人照做了,病也真的就这么治好了,这就是这怪病的全部过程了。” 景页听到这将剑收回剑鞘之中,可看他的眼神却依旧锐利。 “邢州节度使不知道你也学过巫术?” “不知道,我哥替我隐瞒了下来……” “哼,”景页听罢冷笑了一声道: “你哥进鬼楼的原因,恐怕也不完全是你说的那样,其中肯定也有节度使的命令在其中吧?” 魏童言闻言不再说话了,只是将头缓缓低下。 景页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按照这个结论再继续推导下去,或许邢州节度使的死因也得打个问号了。 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时间紧迫,继续深挖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找到白锋将军的线索才是最重要的。 “目前鬼楼的信息估计咱们已经是弄到最大程度的情报了,接下来你怎么看?” 景页这么说着,将目光投向身边正在沉思的王芸。 而王芸在经过一小段时间的思考之后开口道: “我觉得,想要再进一步获得白锋将军的线索的话,就只有进鬼楼了。” “我同意。”景页点了点头,接着指向了魏童言。 “进去的时候得带上他,我有一种预感,咱们能否能找到白锋将军,他是关键。” 坐在地上的魏童言一听这话立马慌乱地惊叫了起来: “不!我不进去!我虽然不记得我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绝对是有经历什么恐怖的事情!我的身体能感觉的到!” 白炼见状上前一步狠狠的踩住了他的胸口。 “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利么?” 语气中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冻住。 身后一直围观的越约翰神父这时候开口了,只见他面带犹豫地对景页说道: “景先生,这不太好吧?我总感觉像是绑架了他一样……” 景页闻言回过头看着他,显得颇为无奈。 “约翰,你还没明白吗?这家伙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却不愿意透露给我们,不是隐瞒就是说谎,显然是没打算让我们找到白锋将军。” 叹了口气,他接着说道: “而且,如今我们虽说知晓了一些关于那群昆仑奴的事情,但还是太少了,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栋昆仑奴所盖的鬼楼,而这家伙又是仅剩的一个跟他们有牵扯的人,不管是为了找到白锋将军,还是为了保证咱们的安全,我都必须带上他,你明白了吗。” 约翰神父听到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叹了口气,对着在地上不断挣扎的魏童言画了一个十字。 “愿主保佑你。” 第153章 准备工作 景页四人在商议之后决定暂时先将魏童言软禁在城主府,而让王芸去将整件事的原委跟白魁说清楚,以免因为之后的行动产生误会。 好在白魁也算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知道白炼的父亲对于邢州城来说是有大恩的,如果不是他带领东都狼清剿了一番城外的怪物,让邢州城内的百姓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不然就凭城里的一众民兵想要巡猎获取食物,不死上一些人是不行的。 于是在听说景页一行人打算带着魏童言进鬼楼的时候,他也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没想到魏童言那小子也会巫术,几位官爷放心带他进去吧,城里其他人那边我会说清楚的,如果能找到白锋将军那就再好不过了,说不定还能借此解决污秽的根源也说不定。” 眼见白魁并没有为难自己一行人的意思,王芸也松了口气,要知道在这种艰难的时刻下,因为灾难而长期蜗居在一起的人最容易产生排外心理,好在白魁并没有如此。 等到王芸回到城主府将白魁的态度带给景页几人之后,他们便开始做进楼前的准备工作了。 暗器,丹药,绳索,火折子,等等等等一系列可能用的上的东西都被景页塞到四人的包裹之中了。 在这个期间里,被软禁的魏童言有尝试逃脱,甚至还用上了巫术,虽然也只是操纵一些蛇鼠虫蚁的把戏,如果施展的对方是一个普通人或许会被吓到,但他面对的是已经陷入焦急与暴怒之中的白炼,他才不在乎这些。 就凭这些东西,别说吓到他,他甚至都没多看几眼,直接一枪甩在了魏童言的脖子上,差点把他打死,幸好被赶来的景页与约翰神父拦住。 这个短暂的闹剧并没有引起城内太大的反应,百姓们在听闻魏童言可能知晓污秽根源的事情之后便抛弃了他,转而对即将进入鬼楼的景页四人称赞有加,这倒是景页没预料到的。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来的那四个人要进鬼楼!说是要寻找几个月之前来的白将军!” “哪是这样,你听错了!人家是为了寻找污秽根源,为了拯救咱们邢州呢!这可是大善人大英雄啊!” “是啊是啊,我还听说魏家那小子,就是卖烧饼的那个,他家早就跟那群昆仑奴搭上线了!早就打算祸害邢州城了!” …… 以上,都是约翰神父去买干粮,从隔壁茶摊上听到的对话,当他把这些对话转述给景页几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得格外不解。 “景先生,我们明明没有说魏童言想要祸害邢州城之类的话,为什么从他们的嘴里却听到了这种言论呢?” 景页叹了口气,拍了拍约翰神父肩膀。 “约翰,有些时候人们相信的是他们愿意相信的,就比如说魏童言这小子,他是邢州城的人,按理说咱们这些外人对魏童言做的这些事,他们应该出来维护,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约翰神父脸上的疑惑更盛了。 “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把所有灾祸与不幸的源头归纳起来的理由,污秽肆虐的时间太长了,无缘无故发生的这一切让他们觉得是受到了上天的惩罚,所产生的压力自然也就憋在了心里。” 景页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打开了窗户,看向了在街道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百姓,他们大多衣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 “人处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一开始大家会因为求生的原因,本能将意志汇聚起来,都很坚强、团结,但时间久了,只会发生两种情况,”他缓缓举起了一根手指。 “一,依旧保持坚强乐观的态度,如同一块打不坏、嚼不烂的牛皮筋,白魁就属于这种,这种是少数。” 很快,他又举起第二根手指头。 “二,人们开始变得颓废,绝望,怨天尤人,对待任何事情都觉得没有意义,只想接受命运的安排,而这是大部分人的反应。” 约翰神父也走到了窗边,他看向了那些正在努力修缮城墙的人们,他们的眼中满是坚韧。 但与之有着鲜明对比的是不远处的一群人,他们数量更多,有些挤在一些破屋子的房檐下,有些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目光无神地看着身边来来回回的人们,似乎任何事情都没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这时,一个人跑了过来,对着那群人说了一堆话,他们那些无神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很快就有几个人起身,朝着城墙方向跑去,似乎是想去帮忙修缮城墙。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理由,可以让他们相信这场灾难不是没有尽头的,不是上天无缘无故地责罚,未来是有希望的,那么即便这个理由听起来有多么荒谬,他们也会去相信的,即便涉及自己人。” 景页关上了窗户,看向约翰神父。 约翰神父此刻内心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魏童言有些可怜,但景页说的也确实是有道理的。 “别多想,”景页再次拍了拍约翰神父的肩膀,“人本身就是复杂的,有些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把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约翰神父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景页的房间。 …… 大约过了三天,景页四人把物资都准备好之后,在白魁和一众民兵的带领下来到了鬼楼面前。 四人抬头打量着这栋风格与众不同的建筑,它是由木头和竹子搭建而成的,外表看起来极为粗犷且简陋,让人有一种刮一阵大风就能吹倒它的感觉。 能看得出来,当初邢州城是特地划出这块地给昆仑奴盖楼的,因为鬼楼周边的土地显得极为荒芜,没有任何建筑和植被,它就这么光秃秃地立在这里。 他的外墙是用泥土和稻草混合而成的,颜色显得极为黯淡且单调,但在邢州城连绵不断的雨天的冲刷下,竟依旧保持着稳定,这让景页好一阵讶异。 随着众人的视角往上抬,发现它的窗户是用竹子编织而成的,也没有用任何纸张或者琉璃去遮挡。 屋顶盖着一堆不知名的茅草与苔藓,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茅屋,但却有三层高,给人一种不协调且诡异的感觉。 或许是这种从未见过的建筑让景页几人的神经逐渐绷紧,他们注视着鬼楼,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一阵不安与压抑,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他们显然不再是刚出长安城的他们了,于是强行压下了不安情绪,推门走了进去。 第154章 鬼楼二楼 随着古旧的木门缓缓打开,一股潮湿连带着腐朽的气味涌了出来,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条短而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都是木质结构,上面有着数不清的划痕,不知道是用刀还是什么别的利器所刻的。 白炼推着魏童言往里走,不一会就走到了一楼的大厅之中,由于时间还是白天,所以众人只是觉得这大厅略显空旷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感觉。 “这帮昆仑奴在这里难道不用家具之类的东西吗?” 白炼环顾四周之后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忍不住对着魏童言开口问道,然而魏童言却没有回答他,他此刻的表情极为奇怪,看上去像是进入到了一种迷茫的状态。 景页注意到了魏童言的不对劲,便伸手拍了拍他,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变得更加诡异了起来。 只见魏童言脸色略显疑惑与迷茫的神态在景页的提醒下猛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释然的表情。 “你怎么了?” 景页眼睛微眯的看着魏童言问道,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魏童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沉默的将头缓缓低下,显然是不打算跟景页等人有任何交流了。 景页见状,与王芸对视了一眼,两人敏锐的直觉都预感到了什么,但显然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让他开口。 这个大厅比起一般的楼房一楼要宽阔不少,这可能是因为没有任何家具的原因,众人随即分散开来,在大厅的各个角落之中仔细查看着,希望能发现一些关于昆仑奴的蛛丝马迹。 然而在一番搜寻之后,除了地面上厚厚的灰尘之外,并没有新的发现。 见搜寻无果,众人顺着靠左侧的楼梯走了上去。 木质结构的楼梯仅仅靠着几根支撑柱顶着,乍一看就如同悬空的一般,在众人的踩踏下不断发出“吱呀”的哀鸣声,好在几人都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楼梯,来到了二楼。 二楼的布局比起一楼那空旷的大厅要复杂许多,众人一进二楼,便看到一座灰色的石台坐落在大厅中央,石台上面则是一个立起来的,如同脸盆般的东西。 除了这些,整个二楼的大厅也和一楼一样,空旷无物。 景页走到了那半人高的脸盆前,仔细观瞧了一下,发现这脸盆的材质跟石台不一样,看上去黑黑的,用手轻轻一刮甚至还能刮下一些粉末下来,而它的底座附近还刻满了怪异的铭文,在场没有一个人能看懂。 王芸见状也走了过来,轻轻用手指捻了些刮下来的粉末,放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又凑到鼻前嗅了嗅,不禁怔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什么?” 景页见王芸神态有异,连忙询问道。 而王芸再三确认之后,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这是血,这个石台是用血做成的……” 此言一出,周围其他几人顿时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这……这不太可能吧?血再怎么说也是液体,总会干涸的,这东西怎么可能是血做的呢……” 约翰神父半信半疑地询问着,目光里满是不解与担忧。 然而王芸无法回答他,因为她也没办法理解如何以血这种如同水一般的液体为材料,去塑造一个固体状态的器皿。 一旁的景页这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不,还真有可能。”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甚至连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魏童言也是如此。 “我曾经听过一个土夫子跟我说过一个故事,说是他曾经下过一个墓,那墓是商朝的,而商朝最重祭祀,常常会用活人去充当祭品,他曾经在那墓里发现过一枚血色的玉佩,足有拳头大小。” 说到这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当时他以为这是一块足分量的血玉,就揣在怀里带走了,等出了墓回家的时候不巧,遇见了暴雨,他便顶着雨往家赶,等赶到家的时候,他的妻子出来迎接他,却差点被他的样子吓得晕了过去。” 白炼听到这好奇地问道: “发生了什么?” 而景页微眯眼睛,似乎在想象那个画面。 “他当时见妻子晕倒在地,赶忙前去搀扶,结果一弯腰才发现,自己从胸口以下的地方已经满是鲜血,简直就是穿了一件血衣,这才把他妻子吓成这样的。” “当时的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赶忙将衣服脱下,那块血玉便从中掉落了出来,原本拳头大小的玉佩此刻却只有拇指大小了,并且露出了里面的青绿色。” 原来早在商朝的时候,当时的人们信奉巫术以及活人祭祀,而其中有一种祭祀方式是将活人置于祭坛上,隔开喉咙放血,将流出来的血液加入岩盐使其无法凝固,收集起来,接着不断浇筑在一枚玉佩之上。 等上面的血迹干涸之后,再次用鲜血不断地浇筑在其上,将原本的血迹覆盖,如此反复,一层一层的人血不断地干涸又浇筑,玉佩的大小也就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大,这土夫子带回来的显然就是这种东西。 “那也就是说,只要需要足够多的人血以及时间,其实是有方法将人血塑造成器具的?” 王芸一双美眸深邃地看着这个脸盆,声音里依然掺杂着怀疑。 “没错,但……”景页同样也看着这个脸盆,语气变得迟疑起来。 “但那玉佩虽只有拳头大,可也需要至少几百年不间断往上面浇筑人血才能形成,而这脸盆足有半人高,那得多长时间多少人血才能做成啊?” 众人陷入了沉默,显然景页的疑问带来不只有困惑,还包含着某些骇人的东西在里面。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魏童言此时突然出声了。 “这不是脸盆,这是祭台。” 此言一出顿时将众人的神经绷紧,景页赶忙追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然而魏童言在说过这句话之后便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任凭景页以及王芸如何逼迫威胁都不再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白炼对他差点动手他都如此。 此刻的他如同一个间歇性的哑巴一样,除非他愿意,否则怎么逼迫也不开口。 但他也没有任何抗拒的表示,不吵不闹,也没有要逃离这里的意思,而是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第155章 第一天 面对魏童言的沉默,众人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的场景。 除去中央石台上的祭台,景页还注意到了别的东西:以石台为中心,顺着上面的铭文逐渐往外延伸出许多类似于突起的木块,起伏并不大,约莫手掌大小,但众多突起联系在一起,看着却像是一道道血管一般。 景页见状俯身摸了摸,确定是木头材质做成的,与建成这鬼楼所用的木材是同一材质。 “真是奇怪,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他的嘴里喃喃地说着,心中的疑问几乎要溢出来了,却没有任何头绪。 四人在二楼大厅里四处查看了一番,除了在地上找到几个似乎是用来当作墙壁,分割布局的木板之外,同样没有任何发现。 在一番商量过后,众人再次踏上了嘎吱作响的木头楼梯,走上了三楼。 三楼的大厅看起来要比一楼二楼更加阴暗一些,这可能是因为窗户全被泥土与树叶草木之类混合起来的东西封堵住的原因,以至于众人不得不打起火把才能看清大厅里面的情形。 跳动的火焰散发出的摇晃光芒,无力地摔打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让寂静的周遭显得略微压抑,而众人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切,随着众人的深入,三楼大厅的全部情形便显露了出来。 只见大厅中央处摆放着一圈用石块垒起来的圆圈,看起来并不大,只有半丈宽,中间还散落着许多燃烧殆尽的木炭与草木灰。 如同二楼大厅一样,以石圈为中心,地面同样往外延伸着怪异的突起,但不同的是,几乎每一个突起的末端都矗立着用铁器制造的架子,而架子的顶端似乎可以盛放火把。 景页仔细端详了一阵,随即将手中的火把放了进去,发现正正好好的可以嵌在其中。 “看样子,这铁架子就是用来放火把的。” 他这么说着,同时将火把重新取了下来。 一旁的白炼没有在意这些铁架子,却眼神灼灼地盯着石圈,只见他快步走了过去,仔细地将垒起石圈的石砖挪开了几块,随即又放回原位,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欣喜。 王芸注意到了白炼的异状,忙问怎么回事,只见他有些激动地回道: “这是军队里才会用的防风火堆,把石头这样摆放可以将风挡在外面,防止火堆被吹灭,是我爹他们!他们来过这里!” 虽说还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但眼下至少寻找到了他们来过的痕迹,这让一直提心吊胆的白炼多少缓解了一些紧张情绪。 景页拍了拍白炼的肩膀,刚想说些什么安慰他,身后约翰神父的声音却让他警惕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你要去哪?” 猛然回身,只见魏童言低着头,嘴里还嘟囔着些什么,敏捷地躲过了约翰神父的阻拦,一步一步朝着石圈走去。 正当景页打算上前将其按住的时候,对方却停住了脚步,就这么坐在了地上,仿佛他的面前真有一堆火,此刻正坐在旁边烤火一般。 这样怪异的一幕让本想动手的几人顿时僵在原地,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四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拿这家伙咋办,只得让约翰神父将其看紧点,而其他三人则继续观察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出些其他的线索出来。 三人打着火把,在大厅中四散开来,很快就将整个三楼查看了一遍,但除去立在地上的二十多根铁架子之外,这三楼也如同一楼二楼一样,没有任何值得深入的线索了。 “真是奇怪了,就这么大点地方,白锋将军一行那么多人,能去哪里呢?” 景页眉头紧皱,实在是想不通原因。 一旁的王芸走了过来,戴着面纱的她此刻看不出表情,但眼中的担忧是掩盖不住的。 “现在怎么办?线索似乎又断了……”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了坐在石圈旁的魏童言。 “……而且还有个这么不稳定的因素。” 景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在思考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道: “眼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栋楼,这栋楼肯定有着什么隐藏的秘密,只是我们忽略了,我建议咱们就在这三楼暂时驻扎下来,当初的白锋将军应该也是驻扎在这里最后失踪的,或许时间一长我们也能发现点什么。” 王芸听罢点了点头,随即将包裹中准备好的一些药粉洒在了四周,这是她早先时候就备下的,邢州城一直在下大雨,此刻也不例外,所以大部分地方都非常潮湿,而这些药粉可以驱蚊虫避蛇鼠,可以保证他们晚上的休整。 白炼与约翰神父见王芸撒下药粉,便明白这是打算在这里驻扎起来了,于是主动将围绕在四周的铁架子挪得稍微远了些,顺便打扫起四周的整洁。 原本因为诸多铁架子与灰尘堆积的三楼很快就被清理出一块整洁干净的地方。 期间景页还下楼出门,去城里的百姓家买了一些干燥的柴火,他原本是打算趁这个时候多问些关于鬼楼的事情的,但对方一见是进鬼楼的人,顿时连钱都不打算要了,连连摆手要赶他出去。 景页无奈,只得丢下一块碎银便回鬼楼里了。 回到鬼楼之后,景页将柴火放下,看了魏童言一眼,此刻的他环抱着膝盖,双目无神地看着石圈里的灰烬,毫无反应。 眯了眯眼睛,景页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开始生火,仿佛根本不在意对方此刻的状态。 温暖的火焰逐渐变大,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不同于火把那不安的跳动,让人多少感觉到了些许安宁,至少景页几人目前感受到的是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外人在场,众人之间显得有些沉默,每个人似乎都怀揣着自己的心思在思考些什么,除了约翰神父。 他似乎是觉得这个场景略显压抑,于是将自己包裹中的圣经拿了出来,一页一页地翻动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夜晚,鬼楼之中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由于三楼窗户被封死了,众人只能凭感觉去一趟二楼才能确定是否天黑。 “看样子今天只能这样了,大家好好休息吧。” 景页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地毯整理好。 “他怎么办?” 白炼指了指依旧保持原姿势一动不动的魏童言对景页问道,景页则是抓起多余的一条毯子丢给了魏童言,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自顾自地躺下了。 “睡觉。” 第156章 老鼠 见景页翻身睡下,白炼也不再管魏童言了,同样扯过一张毛毯躺下。 当然,众人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他在这,自己安然睡觉去的,所以在睡觉之前,都安排好了守夜人以防不测,第一班是约翰神父,所以此刻的他正捧着《圣经》默读着,时不时还会抬头看一眼魏童言。 不过魏童言此时依旧是目光出神的盯着火堆中跳动的火焰,没有任何反应,被景页扔到身上的毛毯即便顺着肩膀滑了下去也无动于衷。 闭上眼的景页并没有立刻睡着,而是先在自己的脑海里把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过了一遍,尝试从中找到某些联系,但即便思考到脑袋发热,也没有个头绪,只得带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睡去。 景页做了个梦,黑暗之中忽然亮起无数光怪陆离的线条与平面图形,两者之间不断相互交错,形成一个个意义不明的图画和符号,很快随着颜色变得越来越深,一个个场景不断地建立起来,但很快又会随之消散。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景页突然看到了一幅场景: 那是一个石灰岩悬崖,在它的正下方,呼啸的狂风吹过了荒凉的山谷,不断发出哀嚎痛哭的声音,同时被狂风鼓荡着的黑暗阴影中,还不断往外溢散着难以忍受的恶臭,即便是事后的景页再次回想起来这个梦时,他依旧无法明白为什么梦里会闻到有如此浓烈的恶臭。 好在这个场景同样也没有维持许久,很快就如同其他的场景一样,破碎消散了。 接下来出现的场景并没有让景页有很深的记忆,他只记得它们不断地被线条与图形构成,破碎,再构成,再破碎……如此反复。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些场景的黑暗之中,景页都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些“吱吱”声,但太过细小,无法分辨是什么。 当景页睁开眼的时候,约翰神父已经睡下了,王芸则刚守完夜,此刻正轮到景页的时候了。 景页缓缓起身,一手扶额,目光略带迷茫地看着王芸,而对方显然察觉到了景页的异常,于是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了景页。 “给,鸣雷丸,能让你清醒一点。” 景页接过小瓷瓶,倒出了一粒黑乎乎的药丸,轻轻捏起放在了自己鼻子下蹭了蹭,刺激的味道瞬间就冲破了他的鼻腔,让他猛烈地打了一个喷嚏。 用手摸了摸跟着喷嚏一起出来的眼泪,景页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清晰了很多,随即说道: “我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吧。” 王芸见景页已经清醒了,便不再说什么,走到自己的位置躺下,将毯子盖在了身上。 见王芸睡下,景页用手摸了摸还有些泛酸的鼻子,从包裹里取出水袋喝了一口,同时瞥了一眼依旧保持一个姿势的不动的魏童言,见对方依旧没有露出任何异状,便起身打算随处走走。 正当景页将水壶放回包裹之中的时候,他的左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吱吱吱”的声音,虽然相当细小,但景页听得十分真切。 景页猛然回头,盯着自己身后的阴影处,那是一块平整的地板,上面除了灰尘没有任何东西,连附近的铁架子都因为要清理出休息的地方而被挪到其他的地方了。 “吱吱吱……” 又是一阵怪异的声音响起,这回是在景页的另一侧,那火堆光芒照射不到的墙角处,声音比起刚刚要更加真切了,景页甚至能确定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老鼠?这鬼楼里怎么还有老鼠?听声音数量还不少……” 景页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起身朝着墙角处走去。 他手持着火把,想让光芒尽量将墙角处的任何细节发掘出来,但在一番左看右看之下,却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于老鼠洞的东西,甚至连个缝隙都没有。 “真是怪了,明明听得那么真切……” 景页疑惑地自言自语着,将自己的耳朵贴了上去,但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仿佛刚刚那几声老鼠叫是幻觉作祟一般。 他没有注意到,原本对着火堆发呆的魏童言此刻正将呆滞的目光投向了自己,那毫无感情的视线泛起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情绪在其中。 将耳朵从墙上挪开,景页看着眼前的墙陷入沉思,但他也没有过的在这件事上耗费精力,毕竟这栋鬼楼年久失修,如果真的有什么老鼠住在这墙壁之中也是合理的。 走回到了火堆旁,景页朝着火堆之中丢了几根木柴,又看了一眼魏童言,见对方还是那副对着火堆发呆的样子,原本想询问关于老鼠的念头便被他打消了。 就这么守了约莫一个时辰,又一阵由老鼠发出的嘈杂声从景页头顶传来,这下让景页猛然起身,不再像之前那么淡定了。 因为这次除了老鼠们发出的声音比之前尖锐之外,还有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此刻景页他们在三楼,是鬼楼的最顶层,但头顶上传来这么多老鼠的声音也就意味着有一大群老鼠正在他们的头上“叽叽喳喳”地跑来跑去。 甚至,有些许灰尘都被从天花板上震得掉落了下来。 “醒醒!快醒醒!” 深感异常的景页连忙叫醒了沉睡着的同伴们,等他们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相继醒来的时候,头顶的老鼠们早已陷入寂静。 白炼皱着眉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景页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不是很好啊。” 于是景页便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对着几人说了一遍,然而白炼几人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见白炼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脸上的疑惑变成了担忧,有些担心的问道: “兄弟,我没听到什么老鼠叫啊,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我替你守吧?” 景页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炼,他不相信白炼他们没有听见刚刚头顶上那么多老鼠跑来跑去的吵杂声和嘶叫声。 当他刚想再解释一遍的时候,看到了王芸和约翰神父也是用同样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景页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我……这……你们去休息吧……我可能是精神太紧张了,出现幻听了。” 第157章 李老头 待众人再次睡下之后,景页面色有些阴沉的来回巡视着三楼大厅,基本上是每走两三步就会停下仔细倾听,想试着再次听到老鼠的声音,然而这回一直到天亮,墙壁内都没有再出现任何声音了。 “我说兄弟,你昨晚是不是一直在走来走去啊?我有好几次被你的脚步声惊醒……” 白炼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用略带倦意的声音说着,显然是没有休息好,不光是他,身侧的约翰神父与王芸的眉宇之间也略带疲惫之色。 “对不起,我太敏感了。”景页虽然这么说着,可他的脸色却依旧紧绷着,只见他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了一些碎银,便起身要离开。 王芸见状立马问道: “你要去哪?” 景页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对方面带担忧之色,于是扯出了一个笑容回道: “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说完也不管王芸几人什么反应,匆匆下楼去了,只剩下他们面面相觑。 “我怎么觉得景先生有点不对劲?” “嗯……只是没休息好吧?要不然洋和尚你晚上念念经?我每次听你搁那叨叨很快就能睡着。” “……” 来到街上的景页看着头顶漆黑的乌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自打进入邢州城这里,自己丝毫就没见过太阳长什么样了。 正这么想着,天空闪过了几道闪电,很快又下起了大雨,好在景页临走时带了蓑衣,走的速度并不会被影响多少。 在一番打听之下,景页总算是在邢州城东南角的校场处找到了一个不大的集市,这集市上摆满了各种摊子,每个摊子上都支起了一个用油布制成的棚盖用来挡雨。 这些棚盖大小不一,颜色不一,层层叠叠地连在一起,上面积累的雨水会定时被泼出去,此时看起来倒是一番别样的景象,让景页看着都有些惊奇。 景页从一个集市的入口处走了进去,发现摊子上摆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制成的实用物品,比如蓑衣,雨伞,板凳,漏斗之类的物件,比起其他城市少了很多诸如古董之类的收藏品。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能想通,毕竟这里的情况比起其他城池要危急许多,百姓们的第一要务是活下去。 景页在这些摊位来来回回转了许久,却没发现自己想要买的东西,只得向身边的一个妇人询问起来。 “这位夫人,请问这里卖猫狗之类的摊位在哪?” 妇人面容略显憔悴,在听到景页的问话之后面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便朝着一个方向指去说道: “集市里面没有卖猫狗的,这年岁猫狗可是祸害,万一被污秽附了身,可是要死不少人的,不过我听说城西边的李老头还养了一些猫,死活不愿意丢,甚至拿命保着它们,你可以去问问,但是那老头古怪得很,我不确定你能不能买得到。” 景页闻言喜出望外,转了这么久以为买不着了,好在还有机会,于是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了妇人,转头便朝着她所指的那个方向跑去。 那妇人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不大的一块碎银,一时间竟有些不太相信,在这个污秽肆虐的时节,银子可是硬通货,足够她换取足够的食物去填饱家里的孩子们了。 景页跑了没多远,借着问路人的机会,了解了一些关于李老头的事情。 这是个脾气特别古怪的老头,平时生活也非常地深入简出,遇到人也没什么好脸色,即便有些时候有些人好心给他一些吃食,他也只会抱着自己的猫走到一边,用一种极其阴沉的目光看着对方,等对方走了便会把这些吃食丢到门外。 说起来,这老头的古怪脾气似乎很早就这样了,景页原本还以为是以为污秽爆发的时候经历了某些事导致的,可一问之下居然不是。 “那老头年轻的时候就这样了,秦老和白魁都看望过他,但他还是那样,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一会,景页就到了李老头的家门口,只见略显老旧的木门依旧坚挺地履行着它的职责,可在雨水的打击下却有些摇摇晃晃。 不大的院门没有门槛,积水不断地从下面流出,再淌到街面上。 “咚咚咚。” 景页尝试着轻轻敲了几下,接着大声喊道: “李大爷在家吗!” 然而等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反馈,景页有些无奈,只得再次敲门,不过这回用力大了些。 “咚咚咚!” “李大爷在家吗!” 景页这回喊得声音更大了些,然而他侧耳倾听,院子中除了雨水声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难道是不在家?”景页心想着,打算最后再尝试一次,但他这次不再是用敲的方式,而是用手掌拍去。 就在他的手掌快要拍到木门的时候,木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露出的缝隙中探出了半张苍老的脸。 “你要拆了我的门吗?!” 景页吓了一跳,好悬没收住手,差点就一巴掌拍在对方的脸上,连忙行礼道: “抱歉李大爷!在下实在是有要事相求,麻烦通融一下!” 李大爷闻言用露出来的那只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景页,语气不善回了一个字: “滚。” 说着就要把门再次关上,好在景页眼疾手快,连忙用手撑住了对方的门。 “你要做什么!”李大爷显然被景页的举动激怒了,语气陡然变得森寒起来。 景页此刻也非常无奈,焦急地解释道: “李大爷,我知道突然来拜访您实属无礼,但是眼下只有您的猫能帮我,我有预感,如果今天借不来您的猫,我们肯定要出事!” 听到景页话里的内容,李老头显然是一愣,原本愤怒的眼睛逐渐平静下来了,转而流露出一股疑惑和好奇,于是便把门打开了。 “进来吧。” 景页见状松了一口气,等对方打开门的时候这才注意到了李大爷他那独特的样貌。 此刻的李大爷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只剩下一个漆黑的洞,脸上除去沟壑纵横的皱纹,还布满了一些齿痕,似乎是细小的牙齿咬出来的,面积之广几乎蔓延到了没有几根头发的头顶。 第158章 隐藏的故事 虽然眼前这大爷的样貌过于奇特,好在景页心理素质极好,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便跟随对方进屋了。 “你要猫做什么?” 将景页带进了屋之后,李大爷随手扯了一张脏兮兮的麻布垫子放在了略显凌乱的大堂内,就这么坐了上去,抬起唯一的一只眼睛盯着景页问道。 景页见对方似乎没有要招呼自己坐下的意思,只得不顾地上的灰尘,就这么盘腿坐了下来,随即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 只见大堂中摆满了各种杂物,各种破布箩筐堆在一起,还有一张草席放在不远处,头顶的瓦片有几块已经不知所踪,落下来的雨水被下方的铜盆与铁桶接着,看得出来这是间早已废弃的屋子,只不过被李大爷当作住的地方了。 唯一与这番脏乱环境格格不入的是放在屋子角落里的一个窝,那是用干净的白布裹着棉花做成的,就连窝的四周都被精心打扫得干净无比,没有一丝灰尘沾染,此刻从那窝中正探出几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用好奇的竖瞳盯着景页。 见景页没说话,反而打量起四周来,李老头显然有些不高兴了,用力冷哼了一声,这才将景页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啊,李大爷,是这样的,我朋友的父亲在鬼楼失踪了,所以我们此刻正住在鬼楼,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但在昨晚,我们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景页赶忙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对方,然而对方在听见“鬼楼”这两个字之后表情就变了,本就阴沉可怖的脸此刻又黑了几分,一直等到景页说完,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见对方沉默不语,景页以为李大爷是觉得鬼楼晦气,连忙说道: “大爷,我只是怀疑那楼里有很多老鼠,所以只买您几只猫防鼠患,不会麻烦您什么的,我可以用银子跟您换!”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好几个银元宝,伸到了李老头的面前。 李老头盯着这些眼前的银元宝依旧默不作声,也没有伸手去接的打算,只是缓缓地从自己脏兮兮的腰带中抽出了一根木棍放在了景页的手上。 “这是?” 景页略带疑惑地看着手上的木棍,不明白对方的用意是什么,于是将手收回,把木棍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这其实是一根已经秃噜的毛笔。 “我曾经是魏家的家丁。” 还没等景页有所反应,这个老人突然从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话,让他瞪大了眼睛。 “魏家?哪个魏家?难不成……” 景页一开始还没理解老人嘴里的“魏家”是指哪个,等他在嘴里反复叨念了几遍这才反应过来,这魏家恐怕与魏童言和魏无忌有关系。 想到此处他赶忙追问道: “大爷,您说的魏家是不是跟城里的魏家兄弟有关系?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们跟鬼楼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从景页的口中打了出来,这些疑惑早已在他的心里积压多时了,在魏童言进入鬼楼所展示出的那特殊的反应之后,景页的直觉就告诉他这里面绝对隐藏着什么秘密。 面对这些问题,李老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多少关于鬼楼的事情?以及魏家兄弟的事情?” 景页一愣,于是将自己所知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包括黑巫教以及昆仑奴、污秽在内。 李老头在听完景页的叙述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低声回应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黑巫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如果你们想活下去,就离魏家兄弟远一点,离鬼楼远一点。” 他顿了顿,独眼眨了眨,流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沙哑的嗓音也适时响起。 “你们是外来的,所以有些事情你们并不了解,就比如说鬼楼在被那些昆仑奴建成之前,是魏家的废墟。” “魏家的废墟?”景页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李老头低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没错,魏家古宅的废墟,你们来这里问起鬼楼,所有人只会告诉你它是昆仑奴们建立的,绝不会告诉你那地方曾经也是魏家的古宅,只不过后来被人放火烧掉了。”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这里面隐藏的故事可能超过了他的预期,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剑柄。 李老头的语速并不快,可能是由于年纪太大的原因,说一会就需要停下喘口气,但他断断续续地叙说却并不影响景页逐渐被震撼的心情。 李老头今年七十有六了,在五十年前,也就是他二十六岁的时候,进入了当时邢州城的大户人家,魏家,当一个家丁。 农村出身的他是第一次进这种大户人家,见识到了什么叫富家子弟。 声色犬马的生活也一度让他各种艳羡,但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了,虽然是一名家丁,但依托于魏家家大业大,且自己手脚勤快,所以平时也会受到魏家老爷的赏识,日子过得也不错。 当时魏家老爷只有一个独生子,所以对他是疼爱有加,各种要求无不满足他,宝马,美女,甚至连昆仑奴都买了不少。 而魏家的大公子也是属于对一切都好奇的那种人,什么都想尝试,一来二去就和那些昆仑奴们搅和在一起了,经常跟他们聊一些奇怪的话题,当时还年轻的李老头曾经偶然间听到过只言片语,但其内容透露出来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充斥着各种不祥的词汇。 有一日,李老头正在帮魏大少爷打扫他的书房,而他本人则是坐在书桌前用毛笔画着些什么。 见对方专心致志的样子,李老头不禁有些好奇对方在画些什么,于是在打扫他后面书架的时候好奇地瞥了一眼。 只见一个没有脸的黑色男子正静静地站在纸张中间,黑色的皮肤,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头发,脸更是直接失去五官,由一抹黑色替代,而他的脚下正聚集着一堆数量骇人的老鼠。 第159章 魏家大公子 这些老鼠个个体型肥硕,豆大的眼睛露出凶狠的红光,神色之间充满了残忍与邪恶,可此刻却纷纷趴倒在黑色男子的脚边,如同一只只温顺的狸猫。 李老头见到自己家的公子正描绘着如此诡异的画卷,手上的动作不禁慢了一拍,无意中撞到了一个花瓶。 “啪!” 花瓶应声而碎,随之而来的便是寂静,没有预想中的责骂,只有冰冷的审视与诡异的气氛。 豆大的汗珠顺着李老头的额角滑下,倒不是因为此刻压抑的环境,而是怕这花瓶贵重自己赔不起。 只见他有些惶恐地低着头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心里则是翻江倒海地在想这花瓶的价格,需要自己打多久的长工才能抵偿。 “你……看到我的画了?” 毫无情绪波动的话语在李老头耳边响起,而他闻言依旧低着头收拾着碎片,过了半晌才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敢回话。 见他这副样子,魏公子直接伸手将其拽了起来,强行拉到了桌子旁边。 “少爷!小的知错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李老头一时间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以为是因为自己摔了花瓶,对方要惩罚自己,连忙诚惶诚恐地道歉。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冰冷的画纸。 只见魏公子将他的脑袋按在了画纸上,力气极大,使他不得不与画纸中那漆黑的男子面对面,如果这个男子有被描绘出五官的话,李老头能确定自己这时候肯定就与他对视上了。 还没等他挣扎,魏公子那透露着亢奋激动的话适时地响在他的耳边。 “快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李老头瞪大了双眼,傻愣愣地盯着画纸上的黑色男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魏公子是在问他画里的内容。 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力道,虽然李老头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但他明白眼下最好乖乖回答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一……一个没有脸的人!” “……还有呢?!” “还有……还有一堆老鼠!”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魏公子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即将手下的李老头放开了。 李老头只感觉自己身上那巨大的力道突然一松,失去平衡的身体翻倒在地上,虽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惊慌失措的他此刻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于是也不管地上的花瓶碎片了,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他的书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花了一番功夫,连喝了几碗凉茶,好不容易才让恐惧的内心冷静下来,就在他正犹豫要不要卷铺盖逃离这个地方的时候,睡同一个铺子的家丁,赵囚找到了他,说魏公子让他带了句话。 “诶,哥们,你今天在书房干啥了?魏少爷说你今天很有悟性,以后就跟着他做贴身家丁了,这可是连升好几级啊!” 赵囚的话里满是羡慕,同为睡大铺的家丁,却没想到对方有这种机遇,要知道这种大户人家的少爷的贴身家丁可是肥差,平时的打赏少不了的。 “什么?他真这么说的?” 李老头也是惊诧异常,毕竟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内心还残留着一丝恐惧,哪会想到魏公子会突然这么说,可一想到那画里的内容以及魏公子的反常,他内心的一丝恐惧又开始急剧攀升了起来。 就在他正打算拒绝,想赶紧离开这里的时候,赵囚接下来的一句让他的这个念头直接被粉碎了。 “还能有假?这种事我能骗你么?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你老娘,魏公子刚刚还叫人送去一些钱和东西呢,说是自己贵为魏家大少爷,自己身边的人的家人自然也不能亏待什么的,诶,我说啊……” 后面的话李老头没太听清了,因为魏公子特意让赵囚看见这一幕显然是在警告自己,如果敢忤逆他的想法,自己的母亲肯定会被报复。 就凭魏家的体量,只是简单想了想,他的背后已经满是冷汗。 “……所以说,嗯?你有没有在听啊?” 赵囚不满的声音将他混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李老头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即便他知道此刻自己的笑容可能比哭还难看,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抱歉,我太高兴了,以至于有点走神,你刚刚说什么了?” 赵囚看着他的表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 “……我说,你脸在流血,赶紧去收拾收拾。” 李老头闻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脸上多了个小小的伤口,有点像齿痕,此刻正不断地往外流着鲜血,这会经赵囚才感觉到疼。 “啊!” 他连忙从自己行李里拿出了一些纱布和应急用的药粉,简单地包扎了起来。 见自己带的话带到了,赵囚便说道: “行了,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啊!我可没你这么好的命,还有好多活没干呢。” 说着便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李老头用裹着药粉的纱布按住了伤口,坐在床上发呆,此刻的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经历什么,但眼下自己的老娘在对方的控制之下,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李老头都没再遇到类似的事情,魏公子似乎将他遗忘了,他一颗悬着心渐渐地又放了下来。 然而,有些事终究是躲不掉的,魏公子又一次传唤他前往书房,这次是点名让他帮忙研磨颜料。 李老头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推开书房的门,只见魏公子依旧是站在书桌前,一只手拿着笔悬在画纸上,但这一次,画纸是一片空白。 见李老头来了,魏公子放下了笔,面带笑容地说道: “你来了,过来吧。” 和善的态度仿佛是在对着一个多日未见的好友一般,让人沐浴春风,但深知事情没那么简单的李老头只觉得浑身冰凉。 他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走到了书桌边,低头嚅嗫道: “少爷,您找我来帮您研磨颜料?” 魏公子将笔重新捡起,塞到了李老头的手里,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一开始是这样打算的,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还是你来吧。” 第160章 地下世界 李老头瞪大了双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魏公子,要知道自己一个庄稼汉子哪会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可看着魏公子那笑眯眯的样子,自己的内心却没由来地窜起一股寒气,逼着他去画。 小小的毛笔在手中仿佛有千钧重,颤颤巍巍地毛尖沾染了一些黑色墨水,轻轻地点在宣纸上,可下一步却不知道该往哪走。 他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动作静止了半晌,直到魏公子笑眯眯的表情逐渐阴沉了下来。 “怎么?不愿意画?” 冰冷的话语再一次唤醒了李老头一个月前记忆中的恐惧,只见他“噗通”一声跪下了,对着魏公子连连磕头道: “大少爷!小的不知道画什么啊!更何况小的根本没画过画,根本就不会啊!” 魏公子听罢沉默了半晌,突然和反应了过来一样,阴沉的表情瞬间又变得笑容满面,伸手将李老头拉了起来。 “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事呢!你说得对,你是农户出身,不懂画画,不过我有办法让你学会,而且很快,你想学吗?” 面对如同神经质般快速切换情绪和表情的魏公子,李老头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了,只得愣愣的点头。 “很好,你过来。” 魏公子似乎很满意李老头的回答,带着他来到了书房内侧,只见他转动了一下一个架子上的烛台,一阵石板摩擦声响起,这靠墙的架子竟然连带着墙壁一起转动了起来,露出了后面一个漆黑向下的通道。 “进来吧。” 魏公子取下了墙上挂着的一盏灯笼,点亮之后走了进去,在进入通道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李老头,似乎是确保对方能跟上来。 李老头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漆黑潮湿的通道蜿蜒向下,不知道通向哪里,两人的脚步声则是不断回荡在其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通道逐渐平缓,两侧的墙壁也开始变得宽阔了起来。 他们似乎来到了地下的一处溶洞之中,穹顶极高,在灯笼光芒的照射下,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些尖锐的钟乳石,而四周的地面极不平整,远处不乏一些石笋耸立着,一切的迹象似乎都在阐述着这个溶洞存在的时间有多古老。 溶洞深处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微光,但李老头不能确定那些微光是什么,可能是魏公子手上的灯笼照射在某些东西上的反光,也可能是魏公子之前下来留在这的其他灯火。 就在李老头因为魏家地底有着如此巨大的溶洞而震惊的时候,魏公子率先朝里走去,灯笼的光芒快速划过,李老头只得快步跟上。 两人往里走着,很快来到了一条宽阔且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的碎石道路上,而道路两侧则布满了建筑,还有一些建筑的遗迹废墟。 随着逐渐往里深入,李老头还发现在远处那些石笋附近,似乎还有着很多大小不一的深坑,里面似乎堆积着什么,但距离太远,灯笼的光芒照不到那边,所以无法看清。 这里实在是太黑了,李老头能肯定这里附近还有些什么其他的东西存在,像是那些建筑一般在黑暗中站着,但是他实在是看不清。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里肯定居住过很多人,有很多人生活的痕迹遗留在这里,诸如休息的睡铺,照明的灯盏,生火的柴堆,它们有些是保留在那些早已失去门扉的建筑废墟中,但更多的是残留在露天的道路上。 只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导致它们或多或少显得有些老旧甚至残破不堪,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遗留的痕迹上或多或少都残留着干涸的鲜血。 但几乎所有的痕迹几乎都在向李老头表明这里是一个充满了谜团和恐怖的地下世界。 两人走了一会,眼前漆黑的主要道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房屋,不,或许应该称呼它为大殿更合适,至少,李老头现在回想起来是这么觉得的。 这个大殿的风格跟大唐的任何一个建筑完全不一样,十三根巨大的石柱环绕在基座上,每一根上面都刻画着许多怪异的人物,他们扭曲畸形的身体在灯笼光线的照射下,如同活了过来一般。 石柱支撑的屋顶更是让人觉得压抑,因为它的形状像是一张巨口,就这么正对着往里走的两人。 巨大的屋顶没有看到一丝缝隙,也没有看到一片砖瓦,如同一块完整的石块雕琢而成,但如此古老的地方,别说那个时候的人们了,即便是现在的人们,也不能轻易将如此巨大的石头雕琢完用石柱支撑起来。 两个人来到了殿前,大殿的巨大石门紧紧闭合着,光是看上去便知道无法通过人力去打开,而一侧的门扉上此刻正贴着一幅画,正是一个月之前魏公子在书房画的那一幅。 在门扉的前面,则是一座石台。 还没等李老头完全消化他所看到的一切,魏公子突然开口了。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但是你最好别问。” 李老头眼神惊惧地看向魏公子,只见对方此刻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表情虔诚,目光灼灼地看着石门。 “是。” 在得到李老头的应答之后,魏公子再次开口说话了,这次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嗯,在用我的方法教你画画之前,首先我要告诉你,你所看见的一切都是不完整的,所以现在的你即便会画画,你所画的也不是完整的,因此,在教会你画画的技法之前,我要先开拓你的眼界。” 李老头闻言,有些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不懂什么叫开拓眼界,但此刻在这种地方,他不打算多问,只是沉默地低着头,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魏公子走到了石台旁,用手拍了拍台面说道: “躺在上面,闭上眼睛,我喂你什么,你就吃什么。”似乎是怕出现意外,所以在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敢睁眼,或者吐出来,我会杀了你。” 冰冷的话语没有丝毫地掩饰杀意,李老头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第161章 画画 李老头闻言身体抖了一下,这几乎是命令般的威胁让他不得不听从对方的指令,于是缓缓地爬上了石台,躺在了上面,如同一条案板上正准备挨宰的鱼一般。 背后石台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闭上双眼所带来的黑暗一次性将他仅剩的一些安全感完全剥夺了,他的身体不断颤抖着,心中则是不断祈求这一切快点过去,如果这一切是一场噩梦该是多好。 就在他躺好之后,只听见身边站着的魏公子拍了拍双手,顿时从周围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一些微弱的窸窣声,它们迅速地聚集到了石台周围,接着魏公子的口中开始颂念起一些难以理解的话语。 “魏祖在上,以祖地为礼,我们拜请黑天帝,无名无貌之神。” 说完,李老头只听见身边似乎传来了一阵衣服摩擦和东西在空中挥动的声音,但时间持续得并不久,很快便结束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由人群才能发出的阵阵呼喝声,这声音如同在歌唱着什么一般,但是其内容在李老头听来却毫无意义,只是一个个单调乏味的音节毫无逻辑和美感地组合在了一起一样。 听着这些古怪的动静,李老头躺在石台上,内心的不安与恐惧与山呼海啸一般涌来,以至于不止一次地想睁开眼跳下石台逃走,但一想到魏公子刚才的威胁,他又不得不强行克制住这种冲动,继续躺在石台上煎熬下去。 这些呼喝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难以忍受的哭嚎和嘶喊,震得李老头只觉得自己耳朵逐渐快要报废了,让他忍不住抬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但这些让人心烦意乱的嘶叫声如同蜈蚣一般,从他的指缝中不断耳朵深处钻着,不断折磨着他的心神。 就在他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突然消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李老头死死捂住耳朵的双手逐渐松开,他有些后怕地尝试着用耳朵去感受周围的环境,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听见,一切如同他们刚来这里一样。 可李老头能肯定,那些人,发出那些嘶叫声的那些人肯定还在这里,他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狂热!虔诚!恶毒!疯狂! 这些目光几乎要将他洞穿! 这时候魏公子突然伸手按住了李老头的脑袋,这突然的举动差点让李老头直接晕厥过去,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粘稠且毛茸茸的东西被他硬塞进了嘴里。 “唔……唔……” 李老头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出于本能地不断挣扎着,想用舌头把它顶出来,可魏公子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一下子就突破了阻碍,直接塞进了他的喉管之中。 “你想死吗?咽下去!” 魏公子那几乎是嘶吼的话猛然炸响,让李老头浑身一颤,顿时喉头滚动了一下,将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再顾忌魏公子的威胁了,用力推开了对方,睁开了眼睛,接着用手不断扣着自己的喉咙眼,想把那毛茸茸的东西吐出来。 但他即便是将自己的喉咙抠出血来,却也吐不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有今天吃过的食物。 “呕……你……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李老头一边往外呕吐,一边断断续续地问魏公子,然而魏公子却只是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手上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宣纸和一支已经染好墨的笔了。 就在李老头几乎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的时候,突然感到了一阵眩晕,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四周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刚刚发出呼喝声的人群,四周的建筑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可具体让他说出来是什么,却又无法形容。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石台坐了起来,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魏公子,此刻的他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思维开始变得混沌,身体也失去了部分控制权。 只见他走到了魏公子身前,伸手接过了纸和毛笔,接着将其平铺在地上,开始伸手画了起来。 李老头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觉得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让他手中的笔全靠自己的意识在宣纸上飞舞了起来,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一番横竖乱画之后,那种感觉突然就消失了,而他自己也随之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脚,那是魏公子的脚,此刻对方正站在他的身边,而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幅画,表情阴晴不定地看着。 “唔……” 李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己很饿,甚至能吃下一头牛。 见李老头醒了,魏公子面无表情地将画丢在他身上,开口冷冷道: “你的眼界不够,等回去好好休息,我还会找你来的。” 说着转身离开了这里,朝着黑暗中的一个建筑走去,消失在其中了。 李老头拿起身上的画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用黑色的水墨构成的一组线条,一开始他还没看出来自己这画的是什么,直到稍稍拿的远了一点才发现,这些线条构成了一只肥硕的猪。 这只猪除了体型庞大之外,举手投足之间还显露出一股让人厌恶的感觉,如同那以前在农村里见过的地主一样,眉宇间有种蠢笨的意味。 李老头看着这幅画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于是将画丢开,随手捡了魏公子留下的灯笼,按照记忆里来的路跑了回去。 在回去之前,他特意看了看四周的地面,这一看他更加确定刚刚那群不断嘶叫的人是存在的,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在这石台周围满是脚印,但这些脚印比起自己的要更加宽厚肥大,这让他不得不想到了魏公子的那些昆仑奴们。 说起来,自己来魏府这么久了,一直只是听说过那些昆仑奴,从未真正见过,难不成他们一直被魏公子放在这里圈养着? 此刻虽说有诸多疑问,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赶紧离开了这个充满诡异与恐怖的地方。 第162章 诸多问题 “轰隆……” 屋子外的雨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大了,伴随而来的还有炸响的雷声,巨大的声响几乎将破旧的房檐震得都在微微摇晃。 李老头睁着一只独眼,看着大堂门外飞溅起的雨水,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色。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面对李老头突然下发的逐客令景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在对方那古怪的脾气下,似乎做出什么举动都不令人感到意外。 但这隐藏的过去才讲了一半,更重要的似乎还在后面,景页并不打算放弃。 “李大爷,您事情还没说完呢,我回去晚一点没事的。” 李老头看了景页一眼,用手指了指那白布窝说道: “你不能留在这,你得把它们带回去,如果你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再过来,我继续跟你说。” 说完之后,他缓缓站起身,朝着侧室走了过去,显然是不打算再继续跟景页交流了。 景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总感觉这个老人所知道的事情不止魏家的过去,直觉告诉他这老人可能还知道些关于那溶洞中某些诡异之事的真相。 但眼下显然除了第二天过来显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景页也站起身,走向白布窝,用手轻轻摸了摸这几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就看你们的了。” 这些猫咪完全不怕人,也不知道李老头平时是怎么养它们的,各个皮毛顺滑,在景页的抚摸下不断发出“呼噜”声,明亮的竖瞳满是亲昵。 景页将自己的衣服解开了一层,将其盖在白布窝上,接着用一只手将它们连带窝一起抱在怀中,另一手打伞走进了雨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邢州城的天黑的很快,等景页回到鬼楼的时候,街道已经变得昏暗无比了。 一直留在鬼楼的几人见景页回来了,怀里还抱着几只猫,不禁有些好奇。 白炼率先跑到景页面前,用手提起了一只猫的后颈,有些意外地说道: “景页你外面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买几只猫吗?你还觉得这楼里闹老鼠啊?” 约翰神父见白炼的手法略显粗鲁,连忙上前从白炼的手里抢过了小猫,不满地说道: “白先生,你也太粗鲁了,对这些可爱的生灵我们应当温柔!” “诶!你这洋和尚!长这么大个怎么这么鸡婆!小爷我又没伤着它们……” 一旁的王芸直接忽略了两人的争吵,轻轻地接过了景页怀里的白布窝,随即问道: “是有什么收获吗?不然买几只猫不可能耽搁这么久的。” 景页点了点头,有些疲惫的回道:“还行,算是了解到了一些事情,我们上楼说吧。” 等一行人回到三楼,安顿好这群小猫之后,纷纷坐到了火堆旁,准备听听景页今天的收获,而一直在火堆旁边坐着没动的魏童言此刻见一群猫被放在了旁边,有些厌恶地挪了挪位置,离它们远了一点,这算是这两天他唯一主动做出的动作了。 景页看着火堆中不断跳动着的火焰,再次将今天跟李老头之间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接着又将李老头所说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众人的神情随着景页口中所描绘的内容不断发生变化着,时而好奇,时而惊讶,时而难以置信。 “……基本上就是这些了,剩下的他不愿意说了,让我明天再去。” 白炼与约翰神父在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两人都在思考那地下的溶洞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而王芸则是看了一眼同样听完所有内容却毫无情绪波动的魏童言,随后低声说道: “昨晚你说这里有老鼠,虽然我们没听见,但按照这么久的相处来看,我们应该会选择相信才对,可是当时的我们却一直认为是你太紧张了,这其实是不合常理的。” 景页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这些。 没等景页说些什么,王芸则是接着说道: “今天白炼突然想喝酒,我不让,他就闹,我拗不过他,只好帮他去买了,等出了鬼楼我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会这么迁就他?随后我就想到了昨晚的事情,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一丝微妙且诡异的氛围逐渐在两人之间散开,两人都是极聪明的人,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难道说,这鬼楼会影响我们对事物的判断?”景页这么猜测着,眉头已然是深深皱起。 王芸则是摇了摇头,她此刻也不能确定这是巧合还是真的如此。 两人想了一会儿,但依旧没有什么头绪,只得作罢。 “现在我们遇到的问题太多了,也太乱了,比如说鬼楼能让居住于内的人失踪是怎么做到的,比如说昨晚我听到的老鼠是怎么回事,比如魏家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等等等等……” 景页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在诸多问题的困扰下,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炼突然起身,朝着魏童言走了过去,好在王芸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你要做什么?” 王芸低声喝止着,她已经注意到了白炼那面色不善的神情了,此刻要是松手魏童言可能就要倒霉了。 “松开我,李老头嘴里的魏家肯定跟他有关系,故意装哑巴是吧,我把他骨头打断,看他说不说!” 白炼同样低声回着,只不过配上他此刻微眯的眼睛,却透露出一股危险的信号。 景页见状也站起身拦在了白炼身前,用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喝道: “冷静!我知道他在隐瞒,但是你好好想想,就凭他现在这个什么都不愿意交流的样子,甚至面对你的威胁都无动于衷,你即便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倒不如等他自己露出马脚,我们也好从中找寻线索不是吗?” 两人的劝阻似乎是起到了作用,只见白炼微眯的眼睛逐渐睁开,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毯子上,拿起酒壶就开始灌。 约翰神父此刻才如同后知后觉一般询问景页两人发生了什么,但两人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第163章 白炼的父亲 夜晚来临,众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毯子上躺下了,除了约翰神父,今天是他守第一班夜。 白炼仰天躺着,内心深处一股烦躁的气息窜来窜去,惹得他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于是朝约翰神父搭话道: “洋和尚,小爷我问你一个事。” 约翰神父此刻正捧着圣经阅读着,闻言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白炼,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白先生,你想知道什么事情?” “你是从西域那边来的对吧?” “西域?嗯……其实严格来说是比西域还要西边的地方,那里离这里很远,我跟随商队走了有三年才到大唐。” 白炼“噢”了一声,显得有些惊讶,这个回答勾起了他对约翰神父家乡的好奇心。 “诶,那你说说你的家乡呗?我从来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最远也只到过大唐的边境。” “我的家乡?当然可以呀!”约翰神父没想到白炼会突然对自己的家乡感兴趣,于是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我的家乡那边经常下雨,虽然没有邢州城这边这么夸张,但是丰富的雨水滋润了大地,所以我们那边草长得很茂盛,自然就有很多人放牧……” 可能是许久没有人主动聊起过自己的家乡,约翰神父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时辰,从地理到人文,甚至连传闻都说了很多。 “等等等等……”白炼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约翰神父那充满兴致的话语。 “洋和尚,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吧?那你来这里传教,你父母不担心吗?毕竟有这么远的路程。” 约翰神父愣了愣,原本闪亮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 “……我出生起就没见过我的父亲……早在我参加教廷的东征的时候,我的家乡爆发了瘟疫,我的母亲不幸感染了……” 白炼闻言张了张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坐了起来拍了拍约翰神父的肩膀。 “抱歉,洋和尚,我不该多问的,又让你想起来这些事情了。” 约翰神父笑了笑,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反而拍了拍白炼的胳膊道: “没事的,我的母亲人很善良,她此刻一定正在主的天堂中幸福地生活着。” 这一次白炼不在反驳约翰神父的那一套信仰理论,而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再次躺下。 两人这回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了,而是保持了一小段时间的沉默,直到白炼突然开口。 “其实,我长这么大,我父亲在我的记忆里就是严苛和强大的代名词,我曾试过反抗他的管教,但结果你也知道,最后是我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约翰神父有些不明白白炼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所以只能沉默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长大了,我就明白了一些事情,我知道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但是内心是在乎我的,所以很多时候,我都能理解他对我的严厉。” “看得出来,白先生你同样很在乎白锋将军呀,这很好,主喜欢孝顺的人。”约翰神父点头赞许着。 白炼闻言笑着回答道: “哈哈,毕竟是父子嘛,所以在我知道我父亲曾经建立过的功勋之后,我觉得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在我眼里几乎无所不能!” 但很快,他的笑声便收敛了下去。 “但这次,不一样,说真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父亲的能力,但这一次真的不一样,洋和尚。”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约翰神父显然也听出来了白炼话语中的不对劲,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白先生?” 白炼顿了顿,好半天才开口道: “我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污秽这么邪门的东西,更没想过会有古老者这种强大到让人绝望的生物,在他眼里我们就跟畜生一样,可以被拿来做任何事,而我父亲此刻所面对的,可能比这些恐怖一万倍。”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起来,一旁的约翰神父听到这也明白了白炼话语中的意思。 “白先生,你不用担心你的父亲,你看我们四个人不都这样走过来了吗?虽然经历了那么多危险,但都化险为夷了,你的父亲那么强,肯定也会没事的。” 或许是约翰神父的安慰起到了作用,白炼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许久之后,他坐了起来,望向约翰神父。 “洋和尚,谢谢你。” 约翰神父则是笑了笑回道: “主庇佑着我们所有人,不要谢我,谢主吧。” 两人轻声笑了起来,为了不吵醒其他人,都只能压着笑声,但并不影响他们两此刻轻松的氛围。 正当白炼还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在睡觉的景页突然惊叫出声,他的手脚乱挥着,将毯子以及被褥全部扔了出去。 “怎么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状况吓到了所有人,无论是睡着的王芸还是正处于放松状态的约翰神父与白炼。 景页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的头发上滴落,看起来是做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噩梦。 王芸见状赶紧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粒安神丸,喂给了景页。 过了好一会,景页才恢复了冷静,在众人的追问之下,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梦的内容。 “我梦见,我身处一个闪烁着微光的洞穴里面,脚下是齐膝高的泥潭,然后我下意识地往里走,看到了好大一群猪……” 王芸闻言皱眉道: “洞穴?猪?景页你是不是梦见李老头说的地方了?” “我不知道,”景页摇了摇头,很快又补充道: “那群猪特别肥,而且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作呕的气味,它们的身上长满了蘑菇和藓,看着也非常的恶心,那群猪后面还站着个人,看打扮是一个猪倌,长着白胡子,但诡异的是他有着人的身体,却长着一个猪的脑袋!” 几人面面相觑,都因为景页的这个梦而感到一丝寒意。 “然后呢?” 王芸追问着。 “我并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长了一张猪脸,他穿着斗篷,我看不起面容,但是我看到了他从斗篷兜帽处伸出来的猪鼻子,还有……” 景页正说着,突然停住了,只见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警惕地问道: “它们呢?” “谁啊?”白炼有些茫然地回答着,他的表情也同样出现在其他人的脸上。 景页几乎是叫喊着说道:“猫啊!那些猫呢?”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所有的猫都消失不见了,而楼下正传出来一阵阵嘶叫声。 第164章 又一次的群鼠跑动声 它们是如此地烦躁不安,总共五六只猫不断嘶嚎着,有几只疯狂用鼻子嗅着二楼的角落处,还有几只抓挠着墙壁。 它们是如此的激动且专心,即便景页几人走到了它们身边,它们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依旧是这副样子。 “难不成这里真的有老鼠?”白炼挠着头有些纳闷的说着。 约翰神父则走到一只猫正在抓挠的地方,用耳朵贴了上去,可听了半晌却摇了摇头说道: “我还是没有听到任何类似于老鼠的声音。” “你们看这里!”景页眼尖,发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连忙提醒其他人看。 只见他走到了一只猫身边,用手轻轻推开了它,接着在它抓挠的墙壁上轻轻揭下来了一层像是墙纸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看着薄薄一层,但是看着非常有韧性,如果不是这只猫的爪子足够锋利,把它刮破了一层,景页再怎么眼尖也发现不了。 景页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他也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覆盖了整整一面墙,最后是把它从墙上整个剥离了下来。 而墙后的事物,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汗毛倒竖了起来。 那是一幅幅用不知道什么颜料绘制成的画,但诡异的是,这上面所描绘的东西都不全,只有一部分,比如人类的眼睛,猴子的尾巴,鱼的鳍和鳃,还有一些根本分辨不出来的东西。 大量的肢体与器官就像是故意摆放在墙上一样,给人一种凌乱的堆积感,可远远看去又能感觉到这些器官和肢体如同有着属于自己的意识一般,向某一个方向汇聚着,强烈的矛盾感充斥着他们的感官。 众人朝着那个方向看去,那方向的终点,是二楼大厅中央的血玉祭坛。 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沉默,因为彼此心里都明白,他们似乎触及到了某些隐秘的,不详的事物。 “妈的……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炼咬着牙,嘴里低声呢喃着,景页注意到了他此刻的拳头已经是死死捏住了。 王芸则是眼神略带不安地看向另一面墙,那些猫已经在刚刚景页揭开墙纸的时候跑到楼上去了,但就在刚刚,那里也有猫在抓挠。 于是她走了过去,用手在墙上摸索着,很快找到了一小层因为时间脱落的缺口,将其揭开。 同样的尺寸,同样的内容,同样的感觉,这面墙上也如同刚才那面墙一样,有着一幅数不清肢体与器官的画。 其他人反应了过来,纷纷在剩下的墙上摸索起来,看看有没有相同的情况,白炼甚至跑到了楼上去了,而景页则是下了楼,想看看一楼是不是也这样。 一番搜寻过后,这栋鬼楼的每一面墙几乎都被揭下了一层墙纸,每一堵墙上都布满了画作。 在一番对比之后,众人发现,相对于二楼墙上的画,似乎一楼与三楼墙上的画更容易让人理解一些。 于是众人先来到了一楼,打算尝试着从画里看看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一楼的墙上用一些粗犷的线条勾勒出了许多植物与动物的样子,同时还描绘出了许多类似于部落的人们,整体氛围看起来是比较轻松与惬意的。 “我记得这栋楼是那群异教徒盖的吧?他们是把以前生活的样子给画在了墙上了吗?” 约翰神父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有些好奇地推测着。 但没有人能验证他的推测,毕竟众人对于那群昆仑奴所知甚少,只能说这是一种可能。 景页环顾四周的墙壁,仔细地寻找着细节,但单从内容上来看,似乎真的像约翰神父所说的那样,这些只是那群昆仑奴回忆以前的生活所描绘的内容。 突然,在一个角落中,景页注意到那里绘画着一只老鼠,这只老鼠的线条看起来要比其他动物乃至人类的线条要更细致一些,看得出绘画者在它身上花了更多的精力。 景页死死盯着那只老鼠,心里涌现一股难以形容的憋闷,因为那只老鼠正手捧着一个立方体,像是人一样,用一种像朝贡的姿态朝着一个方向举着,好像在祭拜着什么。 老鼠,像人一样祭拜?荒谬! 这股憋闷的感觉似乎更加强烈了,景页努力的做了几下深呼吸,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接着朝那里走去。 然而就在他双目紧盯墙上那只老鼠,快要走到近前的时候,头顶的二楼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窜动声,那是老鼠成群跑动所发出来的! 景页大叫一声,转身就冲上了楼梯,其他人则是在被吓了一跳之后,赶忙也跟了上去。 等白炼,王芸,约翰神父三人一个接一个来到了二楼之后,发现景页正站在那血玉祭坛前一动不动,他的表情略显扭曲,疯狂的在祭坛周围寻找着什么。 “不对……不对!我明明听见它们往这里跑了!这里一定有什么夹缝或者通道什么的!” 几只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三楼下来了,它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物,此刻正对着景页的方向嘶嘶地哈着气,背上的毛全部炸了起来。 “景页!景页!你怎么了?” 白炼快步走上前,把他从血玉祭坛旁边拉了开来。 景页两眼略带血丝,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什么怎么了?你没听见吗?老鼠!有老鼠的声音!” 他不明白白炼为什么问这个,刚刚几人都在一楼,二楼传来了那么密集的老鼠跑动的声音,他们这回不可能还没听见。 “……老鼠?我……我没听见啊!” 景页闻言,瞳孔瞬间缩到了极小。 没听见?什么叫没听见?之前那次是因为其他人都在睡觉,没听见还情有可原,这回大家是醒着的,还都在一个地方,怎么可能没听见?! 可看着白炼那茫然无措的表情,景页却又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这不是装出来的,白炼他是真的没听见。 景页恍惚了一下,几乎是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向王芸,希望她可以证明自己的话,但他失望了。 王芸咬了咬嘴唇,有些艰难地说道: “景页,你是不是精神绷太紧了?” 说着还用手轻轻摸了摸景页的额头。 “呵呵……哈哈……” 景页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们,突然低声笑了起来,这让王芸几人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第165章 壁画的变化 “我明白了,你们肯定是故意在跟我开玩笑,哈哈哈……” 景页的笑声回荡在大厅之中,显得无比渗人,这让白炼几人的神经变得极为紧张起来。 “兄弟,你没……” 还没等白炼把话说完,景页突然甩开了白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笑着说道: “没关系,我还有证据。” 他说的便是一楼墙上那画的老鼠,直觉告诉他那画上去的老鼠绝对有问题,虽然不能直接证明自己听到了老鼠声,但多少说明现在诡异的状况跟那些该死的老鼠有关。 于是景页再次转身冲下了楼梯,而其他几人担心他出事,便紧紧地跟在后面。 这次回到一楼,所有人都愣住了。 墙上的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变了,原本描绘着欢快和谐生活的内容竟然完全反了过来,画里面的人与动物全部在自相残杀,他们用武器,用拳头,用牙齿,不断地厮杀着眼里看见的一切活物。 这些壁画除了变得血腥暴力之外,还蕴含着极为诡异恐怖的一面,那边是无论那些正在厮杀着的人与动物们此刻处于什么状态,或双脚站立也好,或四肢匍匐也罢,总会有一个肢体,或手或脚,指向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在他们的头顶,尽管画里的他们正在彼此搏杀,但都不约而同地用一只肢体指向了天空。 白炼看着这些壁画张大了嘴巴,被这突然的变化震惊得无以复加,一旁的约翰神父则是喃喃说道: “上帝啊,这里难道有恶魔存在吗?它到底在哪里……” 王芸并没有去思考壁画变化的原因是什么,而是顺着那些肢体指向的方向看去,那是二楼大厅中央的位置,也就是血玉祭坛所处的位置。 “景页在追那些我们听不见声音的老鼠的时候,也是奔着那去的,难道那里真的隐藏了什么秘密?” 内心思绪翻涌,王芸怎么都想不明白其中的联系,因为就在刚刚景页已经查看过那里了,那祭坛下面根本没有缝隙,而且考虑到这栋楼的支撑,这二楼的楼层之间根本不允许通道和密室的存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页同样愣愣的看着这些壁画,他虽然此刻思绪有点混乱,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还是在的。 “一定是那些老鼠搞出来的鬼!”他这么想着,朝着那个角落跑去,可他还没跑到近前却发现那里的墙上竟然空空如也,仿佛从一开始那里就什么都没有一样。 景页此刻的表情变得极为丰富,不可置信,纠结,怀疑,还有一丝恐惧,如同一堆颜料混合在了一起一般涂在他的脸上。 这时候王芸走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捏了捏,虽然看不出来她此刻面纱下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睛却在这昏黄的大厅中显得如此明亮。 “我……我真的听见了它们的声音……” 景页嘴巴嗫嚅着,声音极低,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语。 “它们就在楼里!那些恶心得该死的老鼠,就在楼的夹缝里面到处跑,我还能听到他们那种叽叽喳喳的尖锐叫声,猫!那些猫也是!它们也能作证!” 出乎他意料的是,王芸并没有质疑或者怀疑是他的精神出了问题,而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相信你。”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景页心里那仅有的一丝希望,自从进楼以来,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威胁着自己和其他人的安危,而这些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动静更加放大了他的不安情愫,再加上白炼他们一开始的不理解和不相信,此刻的他已然是在崩溃的边缘了。 即便他忽略了如果是平时的自己根本不会如此的问题。 但是现在,有了王芸的信任和理解,心里的一块巨石算是落了地,一切都会变得更容易处理起来。 “我们现在怎么办?”白炼没注意到景页与王芸之间的事情,走过来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这些画突然变成这样子了,该不会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景页环顾了一下四周,再次确认那只老鼠已经消失在壁画上之后,坚定地说道: “去三楼,看看那里的画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四人很快来到了三楼,这里的墙纸也早已被揭下,露出后面的画作。 只见四周的墙壁上画满了大大小小的球体,与一楼二楼的壁画不同的是,这些球体用上了各种颜色的颜料,甚至有些颜料在火把光线的照射下还泛着光,看着极为绚丽。 “这些是什么?” 白炼看着那些球体,有些好奇地想伸手去摸,结果被王芸打掉。 “当心有毒,别什么都摸!” 景页环顾四周,只觉得这些球体似乎跟自己以前做的一个梦有点相似,但现在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突然,王芸指着一处地方,有些激动地说道: “我见过这个!” 众人看去,那是一堆拇指大小的球体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泛着奇怪颜色的光带,这颜色难以形容,像是夹在粉色与红色之间,可换一个角度去看的话,却又能看到其他颜色。 “你们还记得我以前跟你们说过我小时候的事情吗?” 王芸的语气显得格外兴奋,仿佛找到了什么足以让她满足所有欲望的东西一样。 在王芸的提醒下,景页想起了当初王芸要跟着自己离京的时候,曾经说过在年幼时目睹过一次天空中的异象,也正因为那次之后,她才会有着与其他姑娘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和怪癖。 “你的意思是……当初你看到的就是这个东西?” 景页试探的问着,因为王芸此刻的状态有些过于兴奋了。 王芸转头看向他,一双美眸闪耀着光芒,虽然景页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他能确定王芸此刻在笑,是很开心地笑。 “是,肯定是!虽然当初那东西的颜色和形状要比这幅画更加丰富,但肯定就是它!” 说着她用手比划着把那些球体圈了起来,最后点头道: “就是它!” 王芸的兴奋让其他人为之侧目,但也都能理解,毕竟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这也算是个线索了。 随后众人把四周墙壁上的画作都仔细观摩了一遍,可依旧没有能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连其表达的含义都没弄明白。 白炼因此变得有些烦躁了起来。 “妈的,这些昆仑奴到底在画些什么!” 第166章 魏家的故事 猫咪们乖巧地坐在三楼的靠墙处,有一两只好奇地盯着墙上那五颜六色的球体壁画,剩下的则是用竖瞳紧紧地盯着角落里的魏童言。 而魏童言也同样用眼睛紧盯着它们,那无喜无悲的瞳孔中会偶尔划过一丝憎恨的神色。 “哥……你在哪……我们一定能逃走的……” 魏童言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语着,像是在给自己下决心一般,每说一次,他的眼神就更加坚定一分。 此刻天已经亮了,虽然昨晚鬼楼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但出乎人意料的是居然没有出现什么实质性的意外,所有人都安全地度过了夜晚。 一楼的画没有再发生任何变化,三楼的画作同样也保持着原样,至于只有景页能听见的老鼠嘈杂声也没有再出现。 今天天一亮,景页便打算出门再次前往李老头住的地方,这时候约翰神父与王芸跟了上来,看样子是想一同出门。 景页看着他们有些疑惑地说道: “李老头那人脾气古怪,我一人去就行了,免得到时候出些什么幺蛾子。” “放心,”王芸笑着摇了摇头回道: “我们是去买东西,你不是一直说有老鼠么,我去给你买捕鼠夹,神父是去买挂毯,毕竟那些画看着多少有些不舒服,想着说用挂毯挡一挡。” 景页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白炼呢?” “白先生负责看着魏先生,我等会买完挂毯还得给他买点酒呢,最近他喝得可真不少。” 约翰神父此刻的表情略显担忧,虽然他的信仰并不排斥喝酒,但到了酗酒的程度多少还是会抵制的。 闻言景页与王芸对视了一眼,后者自然就明白了前者的意思,但她看起来也颇为无奈。 “相信我,现在让白炼喝酒远比不喝酒要安全。” 景页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毕竟在这种事情上王芸要比他看得清楚,只能嘱咐了句: “尽量让他少遭点罪吧。” 说完便离开了,约翰神父看着景页的背影,有些同情地说道: “总感觉景先生要顾虑的东西很多呀,他的妹妹,他的朋友,皇帝的命令,还有这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秘密,单掕一件事情出来都让人压力极大……” 王芸没说话,只是看着景页的背影有些出神。 约翰神父并不知道,此刻的她并没有在听自己说的话,而是在与脑海中的声音交流。 …… “砰砰砰!” 景页再一次敲响了李老头那老旧的大门。 今天这扇门开得很快,或许是因为邢州城今天的天气是少见的阴天,没有雨水的阻挠。 而门里的独眼老头依旧是那副漠然的表情,即便是景页带来了一些吃食,也只被他随意放到了角落里,并没有因此给他几分好脸色。 “李大爷,我昨晚……” 景页刚想开口把昨晚的事情叙说一遍,可却被对方挥手打断了。 “你来是听我说的,你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感兴趣。” 景页闻言只得把刚要说出口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苦笑地看着对方。 “哼,”李老头冷哼了一声,低声嘟囔道:“能发生什么事情,还不是跟那些昆仑奴有关系的破事……” 紧接着他开始继续上次说的内容继续往下说了。 …… 逃出溶洞的李老头回到了自己的房屋中,他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浑身抖如筛糠,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噩梦一般,那些刺耳的嚎叫声以及黑暗中的建筑像影子一般不断在他脑海里闪过。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逃走了,就凭魏家的实力,找到并弄死自己和母亲简直和踩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不逃走的话,以后肯定还要被他拉到那个溶洞里,再继续经历那些恐怖的事情,吃下那些恶心的东西,再去画画,谁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做些别的事情? 脑海里思绪翻涌,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这时候门被推开了,只见赵囚走了进来,他似乎是刚忙完自己的活,此刻嘴里正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什么。 看着赵囚,李老头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光芒,一个计划逐渐在他脑海里成型。 如果自己能搞清楚溶洞里的真相……再把这些真相通过“意外”的方式泄露出去的话…… 毕竟,单从那幅画来看就知道,那地方绝对不简单,或许隐藏着什么阴谋! 只要弄清楚了这些阴谋,或许就可以通过城里的其他人来给魏家施压,不管最后成功与否,魏公子肯定没有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了。 李老头思考了很久,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行,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主动配合魏公子,最好能得到他的信任。 说起来,自己在吃下魏公子给的东西之后,周围那些建筑就发生了变化,当时自己因为太过害怕没有过多在意,但现在细细想来,难不成真的是因为他所说的“眼界”被开阔了? 李老头在床上翻来覆去,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想不明白当时吃的到底是什么,明明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完了,却依旧没有找到那毛茸茸的玩意。 但除开吃下去的那东西有点恶心之外,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产生什么奇怪的影响,如果自己真的按照他吩咐的那样,继续吃下去,继续开拓所谓的“眼界”,会不会更早去发现那些隐藏在溶洞中的秘密? 越想他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刚刚就是这么发生的。 觉得自己找到了摆脱魏公子控制的办法,李老头躺在床上不禁轻笑出声,这让隔壁床铺刚洗漱完准备休息的赵囚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李哥,笑什么呢?” 赵囚忍不住问道,自从李老头升了职位,成了魏公子的贴身家丁之后,他对于李老头的称呼也就变得恭敬了起来,指望着有朝一日也能凭借同铺之交让自己也能捞点好处。 李老头此刻的眼睛就跟夜里的老鼠一样,在油灯的光芒照射下反射出奇异的光芒,只见他笑着压低声音说道: “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还是继续叫我老李吧,我说啊,你想不想发财?” 赵囚瞪大了双眼,见李老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连忙回道: “肯定想啊,谁想一辈子给魏家当奴才?怎么?你有门路?” “嘿嘿嘿,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自从我当了魏公子的贴身家丁,因为我干活麻利,魏公子特别赏识我,于是我就知道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 “什么东西?李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魏家藏着财宝呢!” 第167章 魏家的秘密 天光大亮,早起的赵囚揉着自己发黑的眼圈,显然是没有睡好,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只是李老头说的财宝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而且他现在是魏公子的贴身家丁,跟他合作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大发横财,就此衣食无忧啊! 想着想着,他就开始想象起自己享受起优渥生活的场景了,什么美酒佳肴,什么妻妾成群,仿佛就在眼前。 “赵囚,你干啥呢?” 管家正从屋子里往外走呢,见他这副五迷三道的样子,皱眉拍了他一下。 赵囚吓了一大跳,连忙回道:“吴管家,我正打算去打扫厅房呢” 吴管家看着他,总觉得这小子今天哪里不太对劲,可打量了一番之后却没什么发现,只得挥了挥手,略带着不耐的语气说道: “快去吧,昨天你洗盘子打碎了一个,虽然昨天人多我给你留面子,没说什么,但是还是要从你工钱里扣的,今天可别再犯错了。” “好嘞好嘞,谢谢吴管家照应了!” 看着吴管家远去的背影,赵囚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 “妈的,等老子发达了还用你留面子?等着!” …… 时间很快再次来到了晚上,等赵囚回到了房间的时候,李老头已经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了,他似乎吃准了赵囚会答应合作,此刻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赵囚走到李老头对面坐了下来,将桌上早已倒好的一碗凉茶一饮而尽,抹了抹嘴,沉声道: “我干了!怎么做?” 房间里的油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将两个人拉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时不时会有低沉的笑声从房间中传出来,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唯一可以知道的便是他们两个人为了不同的目的制定了同一个计划。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年便过去了,这一年里李老头每个月都会被魏公子叫到书房去,接着会再一次前往那个溶洞里重复第一次的经历,最后再要求画画,算起来,这种事情已经经历了十次了。 虽然每一次的经历依旧是那么恐怖,但李老头都会尽量将溶洞中的环境与细节记在心里,接着晚上再告诉赵囚。 而赵囚在这一年里也没闲着,他一直在尝试着拉拢值得信任的人入伙,毕竟人多力量大,既然都是奔着发财去的,那互相之间多少也会有个照应。 与第一次前往溶洞不同的是,后面李老头前往溶洞的时候显得格外配合,无论是魏公子要求什么他都会照做。 在第七次吞下那毛茸茸的东西之后,李老头所画的画,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由不同的线条组合形成的猪,开始慢慢具有人的形态,与之一同发生改变的,还有他的“眼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老头发现自己可以不借助光源就能看清黑暗里的东西了。 这种变化似乎深入了他的骨髓,有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就比如某一次深夜里,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衣服破了,想要缝一缝,接着便坐起身,拿出针线就开始缝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是黑暗的环境里,直到隔壁床铺的赵囚起夜被他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但也让李老头担惊受怕了一阵子,生怕自己身上会出现什么诡异的变化。 但同时也因为这件事,李老头开始注意起溶洞中的其他事物起来。 之前是因为太过黑暗看不见,但眼下自己能够看清黑暗中的事物,所以原本没有在意的一些细节,逐渐也被他发掘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次进入溶洞,李老头特意集中精神,努力地去观察原本看不清的地方,果然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说之前石笋那边的很多坑洞里,发现了很多白骨,有人的,也有牲畜的。 同时石子路的两侧建筑也开始发生了变化,隐藏在黑暗中的部分逐渐在他的视角里被显露出来,露出古老的风格与形态,虽然李老头没太多的见识,但是那远处的几块简易的巨石拼接起来的房屋在告诉他,这里似乎古老到不知道多久以前就开始有人活动了。 而现在,那些屋子里正居住着魏公子买来的那些昆仑奴们。 黝黑的皮肤在这无光的环境里极难被发现,若不是李老头有了夜间视物的能力,即便来再多次也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说起来,每次来到溶洞中,在吞咽魏公子给的东西的时候,所听到的那些哭嚎与嘶叫声应该就是他们发出的,虽然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足以让李老头对他们有了些许提防,即便他们看起来似乎人畜无害。 他们虽然面容略显憔悴,但从他们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为奴的苦闷与痛苦,相反,他们似乎因为居住在这里而感到快乐,彼此眉目之间洋溢着诡异的喜悦,这让李老头的心里冒出一股寒意。 从远处简易的房屋延伸至石子路旁边,这些建筑似乎都在发生着一种改变,但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能模糊地感觉到是时间的流逝不一样。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过了一年,赵囚那边已经纠集了七个人了,都在等着李老头的信号。 而李老头也已经将整个溶洞能摸清的地方都摸清了,甚至因为这两年极度地配合,得到了魏公子的信任,得知了一些关于溶洞的隐秘。 “早在远古蛮荒时期,这地方就被我的先祖发现了,而在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溶洞里便已经有了很多建筑,以及从未见过的一些东西。” 魏公子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李老头注意到他的眼睛看向了溶洞石子路尽头的大殿,眼神中充满了向往。 “那些东西在见到魏家祖先之后,教给了他们一些神奇的仪式,可以通过这些仪式来取悦一位神灵,以此来换取某些东西,比如钱和猎物。” “因为这个仪式,我们魏家才能从那时候一直到今天,都是这里的名门望族,可惜这个仪式也有副作用,那便是会导致我魏家一直一脉单传。” 李老头听到这,心里顿时想起邢州城里关于魏家的一个传言,说魏家祖上得罪过高人,那高人做法诅咒了魏家,让他们永远只有一个独苗传宗接代,即便生的孩子里有双胞胎,也会有一个因病早夭。 这样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高人,或许这个传言就是魏家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主动传出去的。 第168章 仪式 就在李老头思考这些的时候,魏公子继续说道: “原本我以为,我们魏家通过这个仪式最多也就一直这样富贵下去而已了,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他给了我新的希望,给了我新的目标,足以让我去付出一切。”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显得格外狂热,甚至有些癫狂,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如果魏家能早点遇见他,我们魏家就不会一直一脉单传了,我爹也不会死!” 这话让李老头猛然回过神,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直以来魏家都是由魏家的家主也就是魏公子的父亲把持着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务,但自从几年前,魏家家主称病退隐了,就此再也没人见过他本人,所有事务都是由魏公子自己去出面处理。 当时魏家出现了大变故,似乎是一批要给皇室的重要货物被山贼给劫了,虽说魏家家主找了各方关系让魏家免得杀身之祸,但巨额的赔偿却也足以让魏家破产。 不过就在魏家家主退隐之后没多久,那批货物莫名其妙地又找回来了,魏家这才逃过一劫。 这么说来,魏家家主是已经死了,还跟那仪式有关系。 两人此刻正处于溶洞之中,在想明白这些事情之后,李老头只觉得这溶洞之中弥散着一股无可言状的氛围,而面前的人则是完美融入在其中。 究竟是什么样的仪式能蕴含改变一个家族的力量?难不成世界上真的有神明这种东西? 在花了些时间平复自己的情绪之后,魏公子又恢复成那轻笑的表情,用手拍了拍李老头的肩膀接着说道: “幸好眼下时机快成熟了,下一次仪式的时候,我就能打开殿门,喝下神遗留下来的那滴血,就此成为不死不灭的仙人了。” 听着他几乎跟疯言疯语没区别的话,李老头此刻只感觉自己脑子里跟浆糊一样,诸多的问题混杂着莫名出现的恐惧搅和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于是忍不住朝着魏公子说道: “少爷,看在小的这两年尽心辅佐您的份上,能不能给小的解解惑,等少爷你成仙的时候小的也好沾沾光,不至于一直这么稀里糊涂的。” 似乎因为目的即将达成,此刻的魏公子看起来极为好说话,只见他笑着点了点头道: “随便问,等我成为仙人,什么都无所谓了。” 李老头点了点头,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少爷,您为什么说早点遇到那个人的话,魏家就不会一脉单传了?难道那个人跟魏家的仪式有什么关系吗?他究竟是谁?” 魏公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那人是卖给我昆仑奴的人,他说他是一个奴隶贩子,从南洋过来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至于他是怎么知道魏家的仪式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 “我很难说清,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从我身上感受到了跟昆仑奴身上有些相似的气息,于是尝试着跟我说了些关于那位神的事情,在确认我魏家有那位神的传承之后便告诉我这些昆仑奴也是那位神的信徒,于是我就买下了他们。” 说着他指了指藏在建筑群深处的昆仑奴们。 “买下了他们之后,那人便教我怎么与他们交流,也多亏了他们,无意中我居然改良了仪式,可以用更简便的方式与神沟通,也因此我得知了打开殿门的方法,哈哈哈哈……” 见魏公子笑了起来,李老头趁机问道: “少爷,那仪式究竟是什么?” 此话一出,魏公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原本欣喜的眼神也突然变得冷冽起来,只见他眼睛微眯地盯着李老头,一声不吭。 “少爷?” 李老头试探着喊了一下,可魏公子没什么反应,只是阴冷地盯着他,如同一条毒蛇一般。 过了许久,魏公子才再次开口道: “仪式内容你最好别问,这是为了你好,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问任何关于那位存在的事情,换个问题吧。” 李老头咽了咽口水,慌忙点头,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你每次仪式给我喂的到底是什么?” 这也是他最想弄清楚的问题。 “那是用相同仪式培养出来的老鼠。”魏公子的表情变得风轻云淡起来,仿佛在说着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只见他朝着远处的黑暗中招了招手,很快一大群黑色的老鼠蜂拥而至,它们的体型如同小猫小狗一般,个个油光水滑,两只红色小眼睛散发出恶毒的光芒,却极为温顺地聚集在他的脚边。 见李老头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看着自己和这些老鼠,魏公子突然笑出了声,有些玩味地看着他不说话。 而李老头则面色惨白结结巴巴的问道: “少……少爷,小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魏公子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又挥了挥手,让那些老鼠退了下去,自己则是慢慢走到李老头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说,你每次仪式都是在吃老鼠,一只漆黑肮脏,并且不断扭动着身体的老鼠……” 还没等他说完,李老头直接跪在地上大口往外吐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肚子里满是那该死的老鼠留下的污泥与毛发,恨不得把自己的肚子剖开看看有没有残留的鼠毛。 看着李老头的这副样子,魏公子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侧身离了远了一些,冷哼了一声,丢下了一句“回去好好休养,下个月我还会找你来的,放心,很快就能解脱了”。 李老头心里清楚,下次怕是就是最后一次仪式了,瞥了一眼一旁地上的画,那是自己这次仪式后所画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所画的内容从一开始的猪过渡到了猪人,再往后逐渐抽象化,变成了有着四条触须的圆塔状生物,疙疙瘩瘩的表皮再配上似乎是嘴的圆洞,两只触须正握着像是长笛一样的东西凑在旁边,仿佛正在吹奏一般。 李老头的视线刚一接触画的内容便感觉头晕目眩,再次对着地上大口呕吐起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画了个什么,但能凭直觉就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69章 最后的仪式 李老头只看了一眼自己的画,便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锤子猛然砸过一般,思绪翻飞,痛如针扎,所见之物全部变得星星点点,无数的小光点在他面前不断乱飞,接着便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逐渐恢复意识,而一旁地上的画早已变成了灰烬,似乎是在他失去意识这段时间里被人烧毁了,可他四处查看了一番却没有发现除了他之外任何人的脚印。 诡异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不敢多做思考,赶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而赵囚早已在等着他了。 “李哥,你可算回来了,我正有事跟你说呢,你……你没事吧?” 赵囚注意到了李老头的脸色不太对,有些关切地问了问。 这两年他那么努力地寻找能信任的人一起谋事,最大的动力就是李老头对魏家财宝的描述内容,为了确保李老头没有骗自己,他甚至趁李老头被传唤到书房的时候偷偷跟过去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了两个人进入了书架后的暗道里。 这让他对李老头的话确信无比,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李老头故意而为之的,对方早就知道他跟在后面了。 李老头此刻努力将心中的恐惧压了下去,用力扯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 “没……没事,就是陪少爷祭祖有些累了,对了你要说什么事?” “没事就行……就是我们现在既然已经摸清了下面溶洞的情况,那什么时候动手?已经两年了,就算我能等下去其他人也等不下去了。” 李老头听罢想起魏公子说的“下一次仪式就能打开殿门”这句话,心里明白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说道: “下个月魏公子还会传唤我下去,你让兄弟们最后再忍忍,等到时候你们跟在我后面下去,这段时间也好准备一些东西,以防不测不是吗。” 赵囚闻言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只要时间确定下来就好,眼下多准备一些东西到时候也好应付各种情况。 两个人又随便扯了些别的,在确认了一遍溶洞里的情况之后,便各自休息去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转眼间便到了日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是最后一次仪式了,魏公子特地在这天晚上。 当家丁来传唤李老头的时候,赵囚刚好也在旁边,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决然。 “李哥,你先去吧,我去把兄弟们叫上,随后就到。” “好!” 李老头点了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了一柄小匕首偷偷藏在了自己的袖口中,接着便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便看到魏公子穿着一身绣着奇怪图案的衣服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那些图案看上去像是文字,可看久了又像是画。 红色的纹路附着在黑色的布料上显得格外妖异,李老头只感觉自己眼睛一热,流了些什么出来,用手一摸,竟然是血。 “别盯着它太久……”魏公子阴恻恻地说着,只见他站起身,走到了书架旁,那里的暗道早已敞开着,如同即将吞噬生命的深渊巨口。 轻轻用手抚摸着自己身上的红色纹路,他接着说道: “饥饿、贪婪、渴求是食欲的苗床,这么多天的证明终于让它相信了我,这不是衣服,这是影响,现在的我多么饱满啊,连我周围的空气都似果肉饱含着汁水般饱含着可能性,刺一下说不定都能淌出……” 他就这么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走了进去,而李老头踟蹰着跟进去。 走在溶洞的石子路里,李老头能明显地感觉到了哪里不一样了,似乎在这一个月里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无论是四周的氛围还是那些藏在阴暗建筑里跪伏在地的昆仑奴们,无不表示着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李老头只感觉自己内心里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同时朝后面偷瞄了一眼,发现正有几个由灯盏发出的微弱光芒正不近不远地跟着自己,这才偷偷地松了口气。 两个人很快来到了大殿前的石台处,不用魏公子多说,也怕他有所提防,李老头主动躺了上去,他心里明白赵囚跟其他人就在不远处,所以并不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赵囚一定可以在仪式前救下自己的。 他闭着眼睛,再次听见了和之前所有仪式中同样出现过的声音,那种凄惨与恐惧交织而成的嘶吼声,但这一次他并不打算就这么闭着眼,而是将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漆黑的洞顶竟然隐隐约约显现出不确定的暗红色,而以他为中心,四周石台下面趴满了昆仑奴,他们的嘴里正在发出那种好似尖叫般的嘶吼声。 而他们那黝黑的背上,则是爬满了黑色毛发的老鼠,他们互相撕咬着,如同把对方当成了某种饕餮盛宴。 而如此疯狂的举动自然也会把那些昆仑奴的背误伤到,撕咬起一片片血肉,但他们却毫无挣扎的迹象,甚至连嘴里的嘶吼都不是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因为他们的表情显得格外愉悦。 而站在石台前的魏公子此刻正手握着一柄匕首,朝着自己的脸上不断划刻着,嘴里还不断念念有词: “以我为石,车裂亦乐,然赐我永乐者居于赤杯内,他以熟至此,理当如此……” 匕首划的很深,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眉角便流了下来,李老头惊厥的发现这些血液加上伤口竟然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个古朴造型的杯子,一个红色的杯子。 如此有冲击力的一幕直接让李老头的大脑陷入了空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半天反应过来之后,内心不禁大骂赵囚怎么还不动手。 另一边不远处,赵囚跟着其他七个人正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幕,虽然之前李老头有说过魏公子会搞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赵哥,这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啊!这魏家少爷是不是疯子啊?这也太吓人了。” “对啊对啊!而且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冲出去逼问他财宝的事情了?” …… 七个人不断地窃窃私语弄得赵囚此刻心烦意乱起来,只想给他们一人一巴掌。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终于…… “够了!”赵囚低喝一声,让他们都安静了下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阴冷的看了一眼石台方向,接着开口道: “我记得,那些财宝是藏在大殿里的吧?看着那大殿的门就知道,一般方法肯定打不开,那魏少爷现在做的说不定就是开门要必须做的,咱们在这等着就好了。” 其他人里有几个人跟李老头关系不错,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碰上了赵囚那狠毒的眼神。 “想发财!就得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170章 变故出现 也许是仪式进行到了最后一刻,在魏公子划完最后一道刻痕的时候,他将匕首高高举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刺下,而李老头见这个时候赵囚都没出现,必然是不会出现了,于是不再等待,慌忙翻身躲开匕首。 魏公子的匕首“当”的一声插在了石台上,突然出现的变故让他一时间有点发愣,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他发出了一声几乎是非人般的怒吼,就像是被实质般的怒火燃烧了嗓子,接着朝李老头追了过去。 因为这个变故,所有的昆仑奴与老鼠仿佛也受到了什么干扰一般开始变得更加骚乱起来,许多老鼠从昆仑奴的背上不断跌落在地,开始到处乱窜,而那些昆仑奴们则是哀嚎着在地上打滚,看起来痛苦不堪。 “赵哥,现在怎么办?”一个被赵囚拉入伙的人问道。 而赵囚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心里也有些打鼓,他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看了看那大殿,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说道: “走!抓住老李!” 说着便冲了出去,而剩下的人则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赵囚跑出去几步发现身后的人都没跟上来,恼怒地吼道: “你们还站着做什么?不想发财了?!” “赵哥,”其中一个人表情为难地说道: “这跟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我们就是想发点财,但是你看那魏少爷明显是奔着要李哥命去的,真抓住了李哥还不得闹出人命啊!我们不想背人命在身上。” 赵囚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大骂这些人成不了大事,但却改变不了什么,他们却坚持离开这里,不淌这趟浑水。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赵囚啐了一口,转身朝着李老头与魏公子的方向跑去了。 此刻的李老头正和魏公子在一处破败的建筑里到处追逐着,虽然李老头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但他的眼睛在这黑暗的环境里极为好使,所以总在快要陷入绝境的时候发现生路,继而摆脱魏公子的追杀。 “该死的杂碎!你知不知道你坏了多大的事!” 魏公子的怒吼回荡在溶洞之中,但李老头此刻管不了许多了,一声不吭地跑进了一处看着像塔的建筑里,魏公子紧随其后。 这时候赵囚也跑了过来,他没有李老头那能在暗中视物的能力,一路上摔了好几跤,还踩死了不少老鼠,此刻正满身污秽,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但这些并没有阻止他的脚步,他此刻的心里已经完全被大殿内的财宝占据,觉得只要帮助魏公子抓住李老头,等魏公子做完仪式,再杀掉对方,肯定就可以从此飞黄腾达,衣食无忧了。 在这种欲望的刺激下,他变得更加兴奋,冲进塔中之后,循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很快就看到两团黑影在黑暗里翻滚着,而其中一个黑影的手里正拿着明晃晃的一把匕首。 见到这一幕的赵囚不禁大喜过望,既然魏公子已经抓到了李老头,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去帮他一把,不但能完成仪式,还能乘机得到魏公子的信任,随即扑了上去。 三个人在漆黑一片的塔内就这么像三只互相啃咬的老鼠一般到处翻滚着,时不时会有鲜血残留在他们滚过的地方,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过了一会,塔内安静了下来,两个黑影气喘吁吁地站在一个倒在地上的黑影旁边。 其中一个黑影开口了: “少爷,我是家丁赵囚,老李已经死了,我亲手把匕首插进他的胸口里的!” 另一个黑影没说话,他喘得很厉害,似乎是累极了,只是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黑影,又指了指石台的方向,似乎是在让赵囚把李老头的尸体拖到石台上去,自己则坐在地上,仿佛是想休息一会。 赵囚见状没多说什么,连忙用力地把地上的黑影拖向石台,嘴角的笑容与阴冷此刻已经完全抑制不住了,甚至还轻轻地哼起了小曲,仿佛富贵生活就在眼前一般。 等到他拖到石子路上的时候,他发现那些老鼠与昆仑奴此刻已经都安静了下来,正一个个目光深邃地盯着自己,不论是人还是鼠。 他没有管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手里李老头的尸体放到石台上,他才不在乎这些老鼠和昆仑奴究竟想做什么。 哼着小曲,他终于将尸体拖到了石台旁边,借着石台旁的灯笼散发的光芒,他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李老头”的尸体似乎不太对劲。 太轻了,实在是太轻了,就好像是一大袋沙子,不知道哪里破了洞,沙子正往外流的感觉。 心下仿佛踩空了一步,他慌忙将这尸体低垂的脑袋摆正,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李老头,而是魏公子! 此刻他的脸颊已经萎缩了下去,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插在他的胸口上,诡异的是从那伤口流出来的不只有鲜血,连皮肉和骨骼还有内脏仿佛都成了液态的水一样一同流出。 看样子不需要多时,这具尸体很快就会变成一具人皮了。 赵囚此刻已经蒙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怀里抱着的是魏公子而不是李老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那些“液体”染透的衣服,又看了看那紧闭的大殿大门,他不甘地嚎叫着,用力捶打着石台,状若疯魔。 接着他不管不顾地将魏公子的尸体放到了石台上,将匕首拔出胡乱地在脸上划着,像是在模仿这具尸体生前的行为,可不管他怎么做,大殿却一点反应没有。 他颓然地坐倒在地,趴在石台上,魏公子那还没闭合的双眼正深邃地盯着他那已经被划烂的脸,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与愚蠢。 突然,赵囚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声,声音里充满了癫狂,只见他拿起匕首,转身看向那些老鼠与昆仑奴,阴恻恻地说道: “我明白了,我理解了,只要……只要和你们融为一体,就能打开大殿的门……” 而那些老鼠与昆仑奴见赵囚走了过来,眼中幽邃的目光逐渐转变成了贪婪与垂涎…… …… “呼哧呼哧……” 李老头顺着石子路奔跑着,他在听到赵囚的话的时候就明白这家伙背叛了自己,于是顺着对方的话演了波戏,等对方走远之后赶忙凭借视力绕到了石子路的另一边。 现在出口就在眼前,魏公子也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威胁自己和母亲,只要逃出去就没事了。 但就在他跑到暗道处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第171章 事情的真相 逃到暗道处的李老头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差点被吓出魂来。 只见无数体型如同猫一样大的老鼠正成群结队地朝他这个方向涌来,放眼望去是黑压压的一片,他们肥硕的体型配合上血红的眼睛以及漆黑的毛发,让这一幕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气息。 李老头不知道这些老鼠从哪冒出来的,刚刚在石台附近聚集的老鼠根本没有这么多,这些完全就像是凭空出现的,而且就它们闹出的这动静,后面黑暗处肯定藏着更多。 “吱吱吱……” 这些漆黑的老鼠似乎也发现了李老头的存在,集体怪叫着冲向了他。 而李老头这才回过神,一头冲进了暗道里,疯狂地向上逃着,现在的他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这要是慢一点被那群黑老鼠赶上,哪还有命在。 好在通道相对于那些数量众多的老鼠来说狭窄了一些,它们一进入暗道就互相拥挤,减慢了速度,这让李老头有了一线生机。 李老头听着身后传来的吱吱吵闹声,后背已经满是汗水,因为他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刚刚那些老鼠在冲进暗道的时候,整个通道都抖了一抖,能想象到这些畜生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在追他。 “疯了!都疯了!” 他嘴里大喊着,终于跑出了暗道,来到了魏公子的书房。 但身后的老鼠群也已经不远了,李老头仓促间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堆老鼠像是一道黑压压的潮水从通道里朝他涌来,而他眼疾手快地用手转动了机关,将暗道的入口关闭了。 “嘭!” 巨大的声响从入口处的墙壁后传来,显然是那群老鼠撞到了墙壁上,虽然声势巨大,但好在把它们阻隔住了,李老头见状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依靠着桌子坐到了地上。 死里逃生的他此刻只觉得浑身发抖,双腿发软,想到了这两年经历的一切,他颤抖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轻声哭了起来。 “终于……终于逃出来了……” 他哽咽地自言自语着,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暗道入口处,却看到了那墙壁竟然在往下落灰。 于是慌忙起身,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墙壁旁,用手摸了摸。 墙壁的触感冰凉坚硬,那轻颤的动静正从上面传来,仿佛在告诉李老头,这一切都还没结束。 “咔嚓咔嚓……” 很快,一股细微的响动从墙壁后传了过来,一开始听不太真切,直到李老头将耳朵贴了上去才听清。 不一会儿,这响动越来越大,很快就不需要贴着墙才能听见了,而是伴随着墙灰延伸到了表面。 李老头的双眼瞪到了最大,几乎要从眼眶中掉出,他想都没想就跑出了书房,一边跑一边嘶喊着。 “快逃啊!老鼠来了!好多的老鼠啊!” 接连跑过几个人身边,但这些人都跟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并不以为然。 很快他就被管家带人拦了下来。 只见吴管家满脸怒容地看着他,质问道: “大白天你在这发什么疯?!哪来的老鼠?!什么老鼠?!” 李老头则是被人架着,动弹不得,但依旧一边挣扎一边喊着: “吴管家!你信我,快让大家逃命吧!魏公子已经死了!他养的那群老鼠也疯了,正要从下面出来祸害人啊!” “什么?!” 听到魏公子死了的消息吴管家满脸震惊,直接忽略了跟老鼠有关的信息,只见他抓着李老头的肩膀吼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在陪少爷画画吗!他怎么死的!” 然而还没等到李老头解释,身后魏公子书房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房门被撞开的动静。 紧接着,一阵阵尖叫与喊叫从那边的院子传了过来,还有一些家丁和丫鬟面容惊恐地从他们身边跑过。 所有人包括李老头在内,全部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道黑色的潮水从书房的院子处冲了过来。 …… “嘶……” 景页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老人,他所说的这段故事将他对于邢州城的很多想法都给颠覆了。 “……那群老鼠,黑压压的一片,根本就不知道数量有多少,它们从地底下涌出来之后到处祸害,把人和牲畜吃了不少,吴管家在我面前生生被那些老鼠啃成了骨头,好在可能是我命大,也可能是我在仪式里吃下的那些老鼠有什么其他作用,我活了下来,只丢了一只眼睛。”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这件事闹得挺大,还惊动了京城那边,后来是皇上派人来处理的这些事情,但是没有发现关于那个溶洞的事情。” 景页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件事虽然发生的很早,在自己出生之前,但父亲又一次跟家族的一个叔叔聊天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不过当时的自己以为就是普通的鼠患,并没有太在意。 “那后来呢?那些老鼠是怎么被消灭的?还有那个溶洞,以及魏家,都发生了什么?” 景页好奇后面发生的事情,连续问出了几个问题。 李老头的独眼似乎是因为年纪太大的原因,此刻看起来有些灰蒙蒙的,在听见景页的问话之后,眼睛中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接着语气森然道: “那些老鼠根本没有被消灭,在京城的人来之前它们就跟未卜先知一样退回了溶洞中了,至于魏家也早已在鼠患的时候被烧了,只剩一片废墟,而那暗道以及溶洞的入口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全部消失了!” 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景页注意到了他那布满齿痕的干枯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接着听到他用一种几乎是压抑着极大恐惧与愤怒的语气说道: “在它们跟着溶洞入口消失的那一天我就知道,这一切根本没结束!它们就藏在邢州城的地下!迟早有一天还会出来的!但是他们不相信我!觉得我说的事情都是被那群老鼠吓出来的疯话!那两个孩子,我说了得杀掉以绝后患,可他们就是不信!” 景页眉头一挑,从这话里察觉到了一些特殊的东西,赶忙问道: “李大爷,您说的两个孩子是?” “……魏童言和魏无忌。” 第172章 故事的经过 “魏无忌和魏童言?他们跟这件事是什么关系?” 虽然早已猜到这两人跟鬼楼之间有些隐秘的渊源在其中,可景页完全没想到他们会牵扯到这么多。 李老头冷哼了一声,冷冷说道: “当初鼠患爆发的时候,有人给魏府放了一把火,等烧的只剩废墟的时候,有人在那些残破瓦砾之间发现了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居然还是活的,而他的娘就躺在旁边,早已经被烧成焦炭了,至于他的身份你应该猜到了,他就是魏无忌和魏童言的爹。” 说到这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用一种惋惜的口气说道: “可惜啊,那孩子当初没有一起被烧死,不然邢州城也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看着景页惊诧的目光,李老头那只独眼眨了眨,像是在讥讽他大惊小怪的样子,继续说道: “我当初也和大部分人一样,没想那么多,寻思着魏家已经没了,这孩子还在襁褓中,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我一时可怜他就收养了他,可随着这孩子一天天长大之后,我发现他居然跟别的孩子完全不一样,天天跟着墙角里的老鼠说话,看我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怪异,到最后竟然计划着要杀我!” 他的声调陡然增高,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那只独眼里也迸发出愤怒的火花,像是要点燃屋子里的压抑氛围。 “那该死的小子,想趁我睡着的时候用刀割开我的喉咙,好在我从魏家出来之后就没怎么睡着过,听见点动静就容易醒,给他抓了个现行,可这家伙见暗杀不成,就先用匕首在自己身上划了几道,接着就强行抱住我,大声呼救起来。” 景页此刻听得眉头直皱,他清楚这是要栽赃陷害李老头,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要知道在当时魏家已经没了,关于那些老鼠和仪式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那么对方是怎么做到和老鼠对话的呢?又从哪得知了魏家的过去以至于要杀李老头呢? “然后呢?” “然后?哼……”李老头拿起了篮子里的馒头,那是景页今天带过来的,一边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后来街坊邻居闻声跑过来了,以为是我要杀他,他们把我俩分开的时候,这小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匕首塞到我手里了,等官府的人来了之后,就把我抓了起来,本来是要杀头的,但有人替我求情,便打了二十板子丢到了牢里了。” 一个馒头吃完了,李老头又拿起景页带来的一个烧饼看了看,接着啃了起来。 “我被关了二十年,期间那小子还来看过我,说这一切都是报应,我问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那些你会跟那些老鼠说话,结果他只是冷笑了几声,说了句有些东西是刻在血脉里的,就走了,咳咳咳……” 见这老人吃着烧饼被噎住了,景页连忙将自己随手携带的水壶拿了出来递了过去,对方接过水壶之后猛灌了几口,这才缓了过来。 “呵呵呵……在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个人,或者说魏家这条血脉,是被诅咒的,他们只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往那最黑暗最恐怖的秘密里扑去,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们,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们。” 景页没说话,在他听来,这就像是一种扎根在血脉中的一种偏执,无论后代经历什么,亦或是想改变什么,都没办法逃离那种追逐黑暗的命运,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诅咒。 “最讽刺的是在外人眼里,他依旧是那个大孝子,即便自己的养父要杀自己,依旧会去牢里看望他,哈哈哈……” 笑了一会,李老头擦了擦眼睛,接着说道: “等我从牢里出来之后,这小子已经成家了,还生了两个孩子,就是现在的魏童言和魏无忌,我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想找城主把当初发生的一切都说清楚,可他们连让我见面的机会都不给,还骂我是疯子,但是我一直坚持着。” 说到这李老头叹了口气,像是充满了疲惫。 “可惜一直没有人相信我,我知道只要那小子还活着,他的两个孩子还活着,邢州城迟早出事,最后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小子突然死了,紧接着污秽就在邢州城爆发开来了,可一切都晚了。” 听到这,景页也叹了口气,随即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 “难道就没有人把污秽爆发跟他的死联系起来吗?如果能联系起来的话,应该能查到点线索的。” 李老头听罢表情变得嘲弄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 “哈哈哈……他们不但不相信我的话,还可怜那两孩子,让他们负责做烧饼,至于我说的杀掉这两孩子的话,也就成了性情古怪的老头的疯话了。” 至此,景页算是弄懂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现在唯一想弄明白的就是那所谓的溶洞在哪,他有种直觉,这一切的源头就在那溶洞里的大殿中。 “大爷,那溶洞真的消失不见了吗?难道魏家被烧成废墟之后,就没人去搜搜吗?” 李老头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 “我说的话没人信,我自己也找过,原本书房的位置根本就没有暗道的痕迹,就像是普通的房屋残砾,如果不是我身上留下过这些痕迹,我都会觉得我自己是做了场噩梦。” 景页点了点头,心中也叹了口气,看样子李大爷这边是没什么值得问的线索了,于是起身准备告辞,就在这时李老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那只独眼充满了森然狠厉的味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既然你愿意听我说这些,肯定是相信我说的话,那暗道虽然消失了,但是肯定还在!就在鬼楼里!你一定要找到它!然后毁了它!连同那该死的血脉一起!” 李老头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为狰狞,一股难言的愤怒与恨意从他的手中传了出来,景页只感觉这只手就像是一把铁钳子,紧紧地箍住了自己的胳膊。 “大爷,我知道了,您冷静点。” 景页忍住疼痛,轻轻地将手放在对方的手上,而李大爷见景页答应了之后,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坐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走吧。” 第173章 梦境 此刻眼前这位老人颓然地坐在地上,头上那稀疏的几根白发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轻轻摇晃着。 景页看着他这副凄惨的样子,内心一阵不忍,仔细想来,如果这位老人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他就是离真相最近的那个人,可惜有些真相太过骇人,以至于没有人愿意去相信。 “或许,比起那些因为鼠患和污秽死去的人,此刻活着的他才是最痛苦的吧?从一开始的努力想办法活下去到后面想告诉人们真相从而避免灾祸,从某种意义来说他都失败了。” 景页这么想着,离开了这里,朝着鬼楼走去。 等到景页回到了鬼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看样子今晚是不会停了。 就在他打开大门迈入一楼大厅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他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只见此刻的大厅之中,摆满了捕鼠夹,只留下了一条窄窄的通往楼梯处的小路。 景页肯定,这要是真有一只老鼠从这里某个没被发现的老鼠洞中钻出来的话,绝对会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踩上。 即便是景页自己,走在中间那窄路上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踩中一个。 开玩笑,这玩意如果夹在脚上起码得瘸几个时辰,他可不敢大意。 他这时候还发现除了捕鼠夹,旁边的角落里甚至还有几个捕兽夹。 “这也太夸张了吧!” 景页无语,不知道王芸这是什么意思,是把城里的捕鼠夹买完了,拿捕兽夹凑数? 好不容易踮着脚走到了楼梯处,景页抬脚就走了上去,还好楼梯上没有摆放这些东西,不然可真够丧心病狂的。 二楼的情况跟一楼也差不多,同样被王芸摆满了捕鼠夹,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墙上的壁画此刻已经被挂毯遮挡住了,想必是约翰神父弄的。 而大厅之中原本像是放置火把的铁架子也已经被全部丢到角落里去了。 现在的二楼大厅除了一地的捕鼠夹以及中央的祭坛,已经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了。 景页没多想,随即上了三楼。 刚到三楼,景页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禁一阵皱眉。 此刻火堆旁已经倒了一个人,是白炼,他此刻满脸潮红,手里还抱着个空酒坛子,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似乎是躺着不舒服,于是翻了个身,无意中抬脚又踢翻了一个酒坛子,同样也是空的。 “你们怎么也喝起酒来了?还喝这么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景页皱着眉头坐到了火堆旁,略带责怪地看着约翰神父跟王芸,这两人也同样面带红润,看上去也喝了不少。 约翰神父苦笑着解释道: “是白先生突然吵着要跟我们喝酒的,不答应就闹,一开始就只有我陪他喝,后面还非要拉着王小姐一起,王小姐实在是没办法才同意,说起来白先生酒量是真大啊,如果不是王小姐的药,我或许也已经醉过去了。” 他说完起身拿起一张挂毯,走到白炼身边轻轻地帮他盖好,表情略显担忧地说道: “我感觉这两天白先生越来越暴躁了,真希望主能安抚他那不安的心。” 景页这时候注意到三楼的墙壁上此刻也用挂毯将那些壁画挡住了,跟一二楼不同的是这里没那么多捕鼠夹。 “白炼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父亲失踪导致的焦躁,但是现在看来不止如此,他好像还正在经历着什么。” 王芸的表情也不太好,眉宇之间已然有了些许疲惫,估计是因为安抚白炼太过劳累所致。 景页闻言眉头一挑,连忙问怎么回事,但王芸却先让他把今天在李老头那听到的事情都说一说。 “白炼的情况等会再说,你先说说你今天的事情。” 景页点了点头,随即把李老头说的故事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说完之后还看了一眼正坐在墙角处埋着头的魏童言,不过对方没什么反应,如同没听见一样。 王芸听罢沉思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道:“我来说说白炼的事情吧。” 随即把今天鬼楼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今早景页离开两人之后,王芸找到白魁要了一堆捕鼠夹,而约翰神父则是去买了许多挂毯和酒,等两人回到鬼楼的时候,就看到白炼怒气冲冲地抓着魏童言的领口,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了。 两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止了白炼,询问怎么回事,可白炼只是咬着牙,狠狠地瞪了魏童言一眼,就回到火堆旁坐着了,接着就开始要酒喝,还要王芸跟约翰神父陪他一起喝。 后面就和约翰神父说的一样,先是约翰神父陪着,后面连王芸也被拉了进来,好在王芸并没有单纯地陪他喝酒,而是偷偷给了约翰神父一粒醒酒丸,自己也同样吞下一粒,借着白炼的醉意,从他嘴里套出了一些话。 原来不光是景页这两天有在做噩梦,白炼也同样是如此,不过他梦见的多半是跟自己的父亲有关,每次都会因为这个被吓醒,虽然梦的内容都会在醒来的时候忘记大半,可他始终都能记住在梦里他父亲那双决然的眼睛。 “我这两天也有在做梦,但都是一些难以理解的图像和颜色,并不能从中解读出什么,但白炼和你做的梦显然是有问题的,甚至是说针对性的。” 王芸用一种很笃定的语气说着,一双美眸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景页细细揣摩了一番王芸的话,转头朝着约翰神父问道: “你没有做梦吗?” 约翰神父想了想回道: “有的,不过我没有做噩梦,只是梦见了我家乡那边的教堂,除此之外并没有梦见别的。” 火堆中的火焰不断跳动着,从中散发出的光线与温度多少让周围的人有了一些安全感,也让人的精神多少得到了些许舒缓。 但景页是个例外,他此刻眉头紧皱,思考着关于几人梦境的线索,在听完约翰神父的讲述之后,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有种好像快要抓住到什么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心里。 “咔!” 一道惊雷在窗外炸响,距离似乎很近,让鬼楼中的火堆都抖了一下,也吓得火堆旁的人一抖。 “我明白了!” 第174章 梦境的引导 惨白的光芒从窗户的缝隙中挤了进来,把景页那张略显激动的脸照映得怪异无比。 “我知道了!” 一旁的王芸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询问他知道什么了。 景页只感觉自己的思维此刻抓住了那一缕缥缈的线索,如同生怕它从自己的脑子里溜走一样,他一边从自己包裹里掏出那许久没再拿出来的奇异石头,一边用极快的语速回道: “我们的梦境似乎被人操纵了,每个人都在梦着自己或恐惧或渴望的事情,换句话说就是梦见的都是跟我们联系相当关切的东西。” 王芸听着景页的话有些云里雾里的,并没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你是说,有人在操纵我们做梦的内容?然后内容都是跟我们相关的?” 这时景页已经将石头拿在手里了,感受着上面传来的一阵阵熟悉的凉意,只感觉自己的思维变得活络起来,整个脑海也不再纷乱,变得极为清澈与放松,他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不对……不,你说的不完全对,应该是更有针对性。”景页说着用手指向了白炼。 “白炼此刻最关切的就是他父亲的状况,而他的梦境便是和他父亲相关。” 接着指向了自己道: “我从进鬼楼开始就担心这里隐藏的秘密会威胁到我们的安危,而我在这里发现最多的异常情况就是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老鼠声,所以我梦见的便是那些老鼠。” 说罢他指向了约翰神父道: “约翰一直以来都因为自己家乡教廷的所作所为有悖于告诉他的信仰导致愧疚和怀疑,其中多少肯定有对于信仰的恐惧,害怕一直以来自己所坚守的信仰是谎言,所以他梦见的是关于自己家乡的教堂。” “那我呢?” 对于景页的话王芸此刻已经相信了几分,她很好奇景页会怎么解释自己的梦境。 “你……”然而景页这时却卡了壳,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最后却还是无奈地挠了挠头道: “我想不明白,你说得太模糊了,我没办法去解析。” 王芸张了张嘴,也只得苦笑了几声,转而又道: “可是,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对我们来说寻找白锋将军也没什么帮助啊。” 景页却摇了摇头,站起身朝着魏童言慢慢走了过去,嘴里像是在感叹着一般道: “这楼里藏着太多秘密,埋在地下的,藏在楼内的,我们知道得最多,找到白锋将军的机会就越大,你看,现在我们搞清楚我们所做的梦是什么原因产生的了,或是恐惧,或是担忧,这些统统可以称为最在乎的事情,那么……” 此刻景页走到了魏童言的面前,只见他慢慢地蹲了下来,将脸凑近了魏童言深埋在双膝中的脸轻声道: “你又梦见了什么呢?” ……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在整栋鬼楼里,这一刻就连火堆中燃烧木头所发出的噼啪声都因为过于压抑的氛围而变得细小,窗外的雨水也失去了活力。 “咔!”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再一次将景页几人的脸照得惨白,可这回没有一个人被吓到,所有人都在盯着魏童言。 魏童言轻轻的将头抬起,一双黑色瞳孔像是深渊一般深邃,毫无情绪的看着景页。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仿佛沉默变成了两人沟通的唯一方式,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了,像粘稠的水一样裹住了两人,但景页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只是冷冷地和他对视着。 终于,最后还是魏童言开口了。 “眼界……” 他只吐出了这两个字,声音有些沙哑,也很细小,不仔细的话甚至会忽略他说的是什么。 景页依旧保持着蹲着看他的姿势冷冷地回道: “你骗了我们,你所谓的巫术根本就不是跟那群昆仑奴学的,是老鼠教你的,你还骗我们说你是偷偷跟着你哥来的鬼楼,其实你是主动跟你哥来的,你们应该在鬼楼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靠你哥把你救了出去,自己失踪了。” 说到这,景页停住了,像是在等待魏童言确认自己所说的话一般,对着他扬了扬下巴。 魏童言没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却证明了景页的推测,只见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深邃转变成了愤怒与憎恨,两只手也握紧成了拳头。 “看样子我说的没错,现在的问题就是,邢州城的污秽爆发究竟是怎么回事。” 像是在等待着答案,景页再次停住了,等待着魏童言的回答。 “你……不会理解的,你也不能理解的,我和我哥从来没有想过害任何人,我们不想和父亲那样,我们只想活下去。” 景页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无论是内容还是字数,这都让他觉得意外。 “继续。” 身后的王芸与约翰神父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难道鬼楼的所有秘密会这么简单地被景页用问的方式问出来吗? 但他们失望了,魏童言只是呵呵冷笑了一声,便再次沉默。 景页微皱眉头,刚刚问话的节奏明明很好,或许下一秒就能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可对方却突然不顺着节奏往下走了,这让他有些难受。 “怎么?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打算……” 正当他打算再次刺激对方的时候,魏童言却突然伸手将景页的头发抓住,猛然朝着自己肩膀撞去,这一下又快又狠,景页一个躲闪不及被他抓住,但好在他足够敏捷,双手快速地垫在了对方肩膀上,这才避免鼻血横流。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了,王芸跟约翰神父都愣住了,直到景页跟魏童言互相这样僵持了两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冲上去将两人拉开了。 景页此刻脸色极为难看,甚至称得上有些惊疑不定,大吼道: “你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但魏童言却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像是配合他一般,窗外再次闪过一道闪电,这一次闪电所散发的光芒极为强烈,让景页几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等他们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魏童言所在的位置已然空空如也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第175章 再出异变 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魏童言刚刚所在的位置,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原本喝醉的白炼似乎是酒醒了,只见他睁着还有些迷离的眼睛,慢慢坐了起来,见景页几人都是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房屋的角落,便疑惑的询问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了?怎么都是这个表情?刚刚发生什么了?” 但没有人理他,所有人还是那副样子。 白炼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朝着他们看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魏童言已经不见了,顿时有些慌了神,起身跑了过去,可什么都没发现。 “洋和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呢?这家伙可是找到我爹的唯一线索!” 见没人解释,白炼又跑到约翰神父面前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地问着。 约翰神父这才断断续续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跟白炼说了一遍,白炼闻言情绪变得更激动了。 “你说什么?就这么消失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了?!你们别骗我!” 景页见状走了过去,将白炼从约翰神父身边拉开,沉声道: “你冷静一点,这事情关系到你父亲,我们三个人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但景页的话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让他变得更加暴躁了,只听他怒吼道: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除了守着这个该死的破楼还能干什么!你要我怎么冷静!那是我爹!” 面对白炼那暴怒的语气,景页并没有像平时一样依旧冷静地去安抚对方,而是像他一样怒吼起来。 “你以为是你爹大家就不在乎吗?!那我们还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你不冷静下来又能怎么样?有本事你一个人把楼拆了啊!就算拆了就能找到你爹吗?!你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哪比得上当初在长安的半点!” 白炼愣愣的看着景页,他从来没有见过景页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火,即便是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情,他也只会是嘴里抱怨,依旧为自己善后的人。 两个人此刻都沉默了,一旁的约翰神父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结果刚张口就被王芸拉到一旁了。 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让他们自己处理吧,给他们一些空间。”说完便拉着他到二楼去了。 白炼牙关紧咬,对他来说,如果说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家人之外还有谁是自己能依靠的,那便只有眼前的景页了,可自己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开始变得这么暴躁。 深吸了一口气,白炼低着头轻声道:“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我只是有些一筹莫展,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景页见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叹了口气说道: “你啊,什么时候能遇事不慌就好了,接下来我有办法,走吧,我们去二楼找王芸他们。”说完转身就朝着楼梯走去。 白炼愣了一下,等景页走出几步远之后这才反应过来景页刚刚说了什么,表情欣喜地快步跟了上去。 然而两个人刚下到二楼,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只见二楼处的捕鼠夹与墙上的挂毯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魏童言一样全部消失了,此刻的二楼大厅空空荡荡,而原本只有灰尘的地面此刻却多了一些东西。 那像是血一样的红色颜料从那早已干涸的祭坛处的底座蔓延了开来,朝着各个方向延伸了出去,像是一条条手掌宽的红色绸缎,直至墙壁,接着攀延其上,最后在屋顶中心处汇聚。 此刻的二楼大厅俨然像是被这些绸缎笼罩住的牢笼。 王芸与约翰神父没有轻举妄动,他们都站在楼梯上警惕地打量四处,生怕会再出什么异状,听到身后景页与白炼下来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连忙把情况说了一下。 “我们下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这样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景页没说什么,轻轻走了下去,来到大厅处,不顾王芸的阻止用手指摸了摸这些红色颜料,接着看了看手指,只见上面有一层细细的灰尘。 “嗯?”景页挑了挑眉,接着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王芸。 “也就是说,这些图案早就被画在这里了?可我们在这都住了几天了,怎么才看到?” 王芸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有些迷糊不解,先是魏童言凭空消失,接着是这二楼大厅又凭空出现这些图案,并且从迹象来看,还是早已存在的,这些都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或许,这些都跟所谓的眼界有关系。”景页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推测着,眼神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对着身后的几人说道: “这栋楼似乎在发生着什么变化,我们先到一楼再看看。” 他这话刚说完,突然在墙缝之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老鼠群跑动的声音,这一次声音比前几次都要响,景页能很清晰的听到它们正从二楼的墙壁里快速的朝着一楼跑去了,并且去到了一楼大厅。 “腾”的一声,景页起身直接朝着楼梯处跑过去,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跟其他人解释。 等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那些老鼠弄出的动静正好消失,而他也只目睹到一楼墙上的挂毯因此抖动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一楼大厅里的捕鼠夹都还在,不过已经是全部合上了。 王芸等人这会也来到了一楼,虽然他们听不见那些老鼠的跑动声,但就凭眼前这副场景以及景页的反应来看,也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好在这次景页并没有偏执的去追寻它们,而是坚定的对几人说道: “来,我们回三楼,把事情理一理。” 他的表情满是沉毅,看得出来对于那些老鼠他不再会被它们所影响判断了。 待到众人都坐到了火堆旁,景页便开口说道: “我接下来说的话,不一定都是对的,全是基于我自己对于李老头说的魏家以及那个溶洞的判断,所以我需要你们保持全神贯注,时刻找出我话里的漏洞,只有这样才可能找到真相。” 景页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认真,让一旁的白炼和约翰神父都有些紧张,只有王芸的表情依旧没变。 见没人异议,景页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 “我先说一下我的结论,我怀疑我们现在所在的鬼楼,可能不是鬼楼。” 第176章 思考 “我先说一下我的结论,我怀疑我们现在所在的鬼楼,可能不是鬼楼。” 白炼和约翰神父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困惑占据了他们的表情,而王芸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 “是跟所谓的眼界有关系?” 景页点了点头,用一种迟疑的语气缓缓说道: “我不清楚你们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这样举个例子或许你们就能懂了。” 他说着,将火堆里的一根木炭拿了出来,接着在地面上写了一个“白”字,接着抬头看向白炼问道: “这是什么字?” 白炼虽然一脸懵,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白。” 景页点了点头,随即将身边的一张挂毯拿了过来盖了上去,接着用木炭在下面又写了个字问道: “这是什么字?” 白炼愣了一下,他好像有些明白景页想要表达什么了,一旁的约翰神父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火堆中的火焰还在跳动着,温暖的光芒把四周的黑暗给驱散殆尽,可几人心中却依旧没有安全感,仍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这里,就在他们目光所及的地方。 景页没有给白炼与约翰神父过多思考的时间,很快接着说道: “这个例子只能代表我们现在情况的一部分,这种眼界的影响不光是基于我们看不看得见的程度上,还涉及到了一部分我们的思想上,那些梦就是证据。” 对于这个推测,其他人依旧保持着沉默,这已经超出了人的常理范畴内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进楼的时候,魏童言身上的变化?” “我记得,”白炼点了点头,显然他对于这件事一直都有些疑惑不解,所以记得很清楚,“这小子在楼外的时候还怕我怕得不行呢,进楼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景页点了点头,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语调慢慢说道: “嗯……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在我们进楼之后,有个看不见的人在他耳边说了些话,同时还把他思想上的挂毯给掀开了,有没有可能会让他变成这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极为惊骇起来,本就压抑的氛围此刻变得更加凝重和诡异。 “意思是这里在闹鬼吗?”白炼只觉得自己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胳膊,他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笑着说道: “那请几个道士来抓鬼不就行了?” 然而没人理他,白炼只得干笑几声便不再说话了。 “这不是闹鬼那种虚无缥缈的事情,白炼,而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就藏在我们身边,换句话说,它们就藏在这个世界的表皮之下。” 王芸轻轻用手敲了一下白炼的脑袋,像是在责怪他此刻的不着调。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约翰神父突然一拍脑门,想到了什么一样,随即对着景页说道: “景先生,我有件事情一直想和你说来着,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一直忘了。” “什么事?”景页看向他问道。 “今天我在外面买挂毯的时候,听居民们说邢州城周边的污秽减少了不少,巡猎队出去都没怎么遇到怪物了,这事情跟鬼楼有关系吗?” 景页微一沉吟,随即点了点头。 “应该是有的,按照李老头说的,魏家兄弟的父亲死的时候爆发的污秽,藏在魏家的溶洞跟魏家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肯定是那溶洞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但应该是好事,不然污秽不会莫名其妙地减少的。” 这个推测多少让众人有些压抑的心情缓解了一些,但眼下的问题还是很多,比如如何打开所谓的眼界以及下一步该怎么做。 众人坐在火堆旁思考着,不时会有人提出一个看起来可行的想法,不过总会在王芸和景页的一番讨论之后被否决掉。 景页站起身,他手里捏着石头,开始来回在三楼大厅踱步,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仔细感受这栋楼里每一处的异样,他的口中则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眼下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李老头一直找不到的暗道入口很可能就在这里,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导致他的眼界被关闭了,这才一直找不到,白炼父亲很可能也是遇到了某种事情察觉到了楼里的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们并不是失踪而是找到了暗道入口进去了……”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脚下的步伐也越发轻盈,看着就像是在大厅里施展轻功一般疾走着。 白炼和约翰神父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犹豫着要不要起身打断他,但都被王芸阻止了,因为她能感觉到景页此刻似乎进入了一种特殊的思考状态,或许,现在的他真的能找出问题的答案也说不定。 景页的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只有一盏茶的工夫,很快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愣在了原地,紧接着就快步走到了自己睡铺的位置躺下,竟然就这么开始睡了起来。 这让在场的其他几人全都陷入了一种罔知所措的状态,连王芸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询问怎么回事,不过在和景页这些日子的相处下,她决定还是相信对方,让白炼和约翰神父守着他,不要去干涉他,等他自己说出来。 景页躺在睡铺上,原本急促的思绪逐渐放缓,一股舒缓的睡意轻轻将他的大脑托起,好像一只温柔的手,带他步入了梦境。 他想要做的很简单,其实就是利用这栋楼的特性,也就是会梦见自己最在乎的事情,想要借此去看看魏童言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他有预感,总觉得这些梦境或许真的是某些存在在向他们揭示着某种事物,或许梦境里发生的事情不一定真的发生了,但所表达的含义一定是真实的。 抱着这种想法,他手里捏着石头,努力去想魏童言的事情,竟成功地梦见了魏童言,还保持了自我意识。 此刻的魏童言精神有些萎靡,但他的表情却显得有些亢奋,只见他站在鬼楼三楼的大厅处不断左右探头嗅着什么,就站在他消失前所在的位置上。 景页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家伙正在寻找某些东西,很快,不出他所料,他那四处探寻的脑袋越来越低,耸动的鼻头也越来越频繁,竟然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开始在大厅里四处爬动起来。 第177章 梦中的魏童言 景页看着魏童言的样子,只觉得此刻的他像是一只老鼠,圆溜溜的眼睛不停转动着,整张脸都贴在了地上,顺着他所闻到的味道不断摩擦着。 很快,他便开始手足并用地在地上到处爬行起来,即便是脸在地上磨破了渗出血,也没有停下的打算,眼神中只有警惕与狂热。 他爬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一只真正的老鼠一般,顺着大厅处的楼梯夹角开始往下爬,梦境中的景页见状则快步跟上,随着他来到了二楼。 二楼的大厅依旧是那样诡异,但与景页清醒时不同的是,墙上和地上并没有祭坛下蔓延出的红色颜料,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从楼梯上爬下来的魏童言先是到墙角处用力嗅了嗅,接着转头朝着祭坛处爬动,随即用牙齿在祭坛与地面的夹角处用力啃咬了几下。 不一会儿,那里便被他咬出了一个豁口,紧接着他开始用力地将自己的脸贴在那个豁口摩擦起来,直到脸上的皮肉都被划烂。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跟没有痛觉一般,继续这样的动作,直到鲜血如注,这才将脸挪开,但紧接着下一秒却将脸贴在地上,开始把脸当作拖把一样倒着在地上拖行。 如此具有冲击性的一幕还不是让景页感到最惊悚的,真正让他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是看到魏童言那在地上拖行的脸所留下的血痕正是刚刚醒着的时候二楼大厅处凭空多出的红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红痕是从地面一直蔓延到了天花板上,那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魏童言很快就给他解答了这个问题,只见他向后倒退的身体直接踩在了墙上,这一刻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地面对他的吸引力,就这么直直地踩在了墙壁上,而他的脸所留下的血痕自然也从地上被拖到了墙上。 “这……” 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景页的理解范围,或许是因为这个梦境太过真实,景页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个世界变得荒诞起来。 魏童言依旧在拖行着,以各种角度各种朝向地拖行着,就好像是在把自己的脸当作笔,以自己的血为颜料,在名为“鬼楼”的画布上描绘着可怕的图案。 就如同现实里一样,一个血红色的“笼子”就这么诞生了。 就在魏童言完成了他的画作之后,重力像是又重新作用回他的身上了,只见他重重地从天花板上摔了下来,摔在了地板上,好在他落下来的时候有意地去躲避了祭坛的位置,这才没有直接砸在上面。 正当景页好奇他下一步会做什么的时候,暗红色的祭坛开始不断颤抖着,同时还往外透露出细小的红色光芒,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一样。 四周墙壁和天花板上的血痕还没干,有些甚至还在往下滴落着血液,可竟然就这么在墙上移动起来,好像活过来了一般,快速围绕着祭坛旋转着。 血痕移动得越来越快,不一会整个二楼大厅四周都充满了血红色,而处于地面中央的祭坛则是呈现出一种逐渐融化的状态,不断有鲜血一样的粘稠液体从上面滴落下来。 祭坛融化的速度很快,那些液体越来越多,逐渐汇聚成一个小水洼,直到雕像完全融化之后,开始从中不断往外射出暗红色的光芒,那是一种带有某些邪恶意味的颜色。 让景页觉得最诡异的,是那水洼似乎正在往外吹气,把低头盯着它的魏童言的头发吹得往上飘,若不是有细小的波纹不断浮现在那水洼上,景页甚至会以为那是一个血红色往外散发暗红色光芒的洞口。 洞口?等等…… 景页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谁知下一秒魏童言竟真的朝水洼跳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 没有想象中的水花溅起,魏童言就真的这么落了进去!那不是水洼!是真的一个洞口!那一定就是李老头口中所说的溶洞的入口!!! 见到这一幕的景页只觉得一股郁结之气堵在了他的胸口,随即那洞口之中传出了一阵阵像是长笛声的动静,这声音诡异,且完全不成调子,但又带着某种魔力一般,诱惑着景页一同跳下。 梦中的景页只觉得自己眼中的视野不断被收缩着,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放在了那个由液体组成的洞口上,无意识地一步步走了过去。 就在他快要走到近前时,那笛声开始变得有些紊乱,像一个因为快要达成目的而兴奋的人一样,黑洞中散发的光芒也更加刺眼起来。 突然,一阵冰凉的感觉从景页的手上传来,就好像是自己的手被突然放进冰水之中一样,下一秒这诡异的梦境便破碎了,化成了一个个光点消散在黑暗中。 但景页很快就发现自己并没有醒,而像是奔跑在一个漆黑的通道中一样,口中不断喘着粗气,还不断低语着。 “该死的,我一定能找到你的……”“哥……我们能逃出去的……”“我已经快成功了……”“这次你别想抛下我……” 这是魏童言的声音,景页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像是以附身的形式来到了魏童言的脑海里,能看到他的一切,包括说的话,做的事。 以前也有过这么一次,不过那次是入梦附身在了第六祭司身上。 魏童言几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在奔跑着,景页能感觉到他的恐惧,好像身后有着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在追逐他一样。 这样的奔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因为撞上了一个软乎乎圆滚滚的东西而摔倒,景页听见他趴在地上低声骂着。 “肯定是那些该死的老鼠!他们吃了猪倌,变得这么肥大!该死的!贪婪的害虫!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魏家的人要经历这些?!明明其他人也有吃人的!为什么就我们魏家要一直遭受这种亲人相食命运?!” “他们吃掉了我的爷爷,吃掉了我的父亲,那个浑身长满蘑菇的肮脏猪倌,为什么要长着我哥哥的脸?!是了!我撞上的肯定也是别的猪倌!凭什么!这是受诅咒的巫术!我诅咒你们!那条浑身长着斑点的蛇!我诅咒你!” “你!你们!景页!白炼!还有谁?!不重要!我要让你们好好看看!看看我们家族都做了什么!把你们吓晕过去!尔等臭不堪闻,我将教尔等乐享此般滋味!尔等可愿如此为我所役?” “……*&&*%*#%#@……” 后面的话景页已经听不懂了,那不再是大唐的语言,倒是有点像约翰神父的家乡话,可仔细听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不一样的地方,正当景页打算用魏童言的眼睛去仔细看看这漆黑的四周时,下一秒他像是被人从魏童言的身体里拖了出来一般,彻底醒了过来。 第178章 另一个世界 刚从梦境里醒过来的景页大口喘着粗气,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颤动着,不受控制的打量着鬼楼里周遭的一切,仿佛下一秒哪里就会冲出来一个怪物将自己吞噬了。 “你醒了!” 在一旁守候多时的白炼见景页终于醒了,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一旁的王芸则是掏出了安神丸帮他服下,这才让他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 还没等白炼几人询问他突然睡觉的原因,景页抢先说道: “我找到了!” 这让旁边的几人都是一愣,王芸更是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你是不是梦见什么了?找到什么了?” 景页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激动,总算是找到关于溶洞的线索了,随即把自己梦境的经过跟几人说了一遍。 此刻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外面的雷雨依旧还在继续,窗外时不时的闪电所散发出的白光总会将几人那惊疑不定的脸照得惨白,每一次雷鸣声都会引得整座城都在震动。 “难不成,那个溶洞的入口就在二楼?可这仅仅是一个梦啊,怎么可能全部当真呢?” 白炼半信半疑地看着景页,毕竟这个梦太过玄乎了,难以让人接受,以至于让他觉得景页在说天书一样。 王芸并没有那么急着下定论,而是想了一下说道: “不管是李老头还是魏家兄弟以及他们的父辈,都不断提到眼界这个词,这个眼界究竟是什么呢?” “不清楚。” 景页摇了摇头,对于这个词他也没有头绪,只能模糊地察觉到可能是对于视觉和思想上的某种影响。 王芸站起身,再一次环顾四周,周围那已经被查看过无数次的布局尽入她的眼帘,最后,她审视的目光停留在了魏童言消失的地方。 像是内心被震撼了一下,她突然想明白了所谓“眼界”能带来的影响。 “景页,我知道了!” 只见她快步跑到了景页的行囊旁边,蹲下身子在里面翻找起来,而一旁的景页并没有阻拦,他了解王芸,对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点,以至于一向冷静平稳的她这么激动。 终于,她在一番寻找之后,将一个小包裹拿了出来,那是之前在蘑菇森林里面对第五祭司时,那位奴隶骑士给的蘑菇,当时景页正是吃下了它,进入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中,这才找到了第五祭司的弱点,杀死了她。 看到这个的景页眼前一亮,他也明白了些什么。 王芸将包裹打开,同时解释给依然一脸懵的白炼跟约翰神父道: “还记得魏童言失踪的时候吗?他是直接在我们眼前消失的,但他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里面,就好像一张纸的两面,他是撕开这张纸进入了另一面,而这张纸很可能就是眼界!这也是为什么景页能梦到他还在这栋楼里的原因!” 说到这,她拿起了一个蘑菇,漆黑的伞盖上有着眼睛一样的图案,像是在盯着几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潮湿的缘故,已经开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酸味了。 白炼跟约翰神父也不是傻子,他们只是思维不太活络,听到这的时候,已经明白王芸想做什么了。 “你想通过吃下这个蘑菇来打开眼界,突破那张纸,从而进入到魏童言现在的世界吗?” 王芸点头,一旁的景页同样也赞同地说道: “我觉得这个办法能行,我上次吃下这个蘑菇之后,的确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了,那里有着跟现实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并且都是真实存在的。” 约翰神父有些担忧看着景页,犹豫着说道: “这会不会太过冒险了?毕竟我们要进入一个我们完全不曾见过甚至是不曾听说过的世界里……”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约翰神父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他在家乡的时候从没想过会接触到这种事情,自己会有一天通过吃下奇怪的蘑菇来进入另一个世界里,这让他的信仰中的有些东西在动摇。 白炼则是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洋和尚,就凭你这么虔诚,即便在另一个世界,你的洋菩萨也一定会庇佑你的,毕竟他全知全能嘛。” 约翰神父听罢,略显担忧的表情这才再次变得坚毅起来,只见他点了点头道: “没错!我的主会庇佑我的!” 这时候景页站起身,拿起了一个蘑菇说道: “既然下一步已经确定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吃一个,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们也跟上来吧。” 说完就塞到了嘴里,强忍着那股酸味,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 景页刚吃下去,便感觉到自己小腹出现了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他的脊柱开始往上攀延,快速地包裹住了他的双眼。 紧接着他便看到视野里的一切事物像是融化了一般,全部如同粘稠的泥浆一样流淌在了地上,但随即又像是被人重新塑形了起来,开始按照原本的样子恢复,唯一不同的是,它们的颜色偏暗了一些,还带了点丝丝点点的红色纹路。 下意识地朝窗户的位置望去,景页发现原本被木板封死的窗户此刻正大开着,外面的天空是暗红色的,他走到窗户旁朝下面看去,没有发现任何建筑和道路,而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仿佛此刻的鬼楼已不在邢州城之中,而是在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虚空里,就好像是深海的表面上的一座孤岛。 而在白炼几人的眼中,此刻的景页已然消失不见,不同于魏童言的那种乍然消失,他更像是慢慢地在空气中淡化,最后完全消失。 为了确保景页是真的消失了,白炼快步走上前,在景页原本的位置挥了几下手,在确定他是真的消失了之后,随即朝着王芸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跟上了。 王芸也不再废话,迅速将蘑菇递给了两人,随即一口吞下。 同样的变化也出现在三人的身上,他们的身体开始慢慢淡化,最后消失在楼中,只留下了一个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堆以及几只睁大着眼睛盯着他们消失位置的猫。 第179章 神血 一阵冷飕飕的风从院子里刮过,坐在石桌旁的景萱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用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努力地挽留着残存的一丝温暖。 “拿着。”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张毛茸茸的兽皮毯子,飞过来准确无误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景萱没有回头,她知道是黑巫教的教主,这些天相处下来已经多少了解了些这家伙的脾性了,只要他不想告诉自己的,不管怎么问也只会是多费口舌。 两人此刻正在洛州城的郊外某处宅院之中,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住进城里,这位教主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景萱曾经问过,但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你接下来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景萱忍不住还是开口了,她知道对方是想通过自己诱导二哥按照他的路线去走,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提前搞清楚下一个地点,自己也好留下些线索给二哥他们。 但她失望了,教主显然猜到了她的心思,一如既往地说了句“别多问。”便拿着本书继续看了。 景萱只感觉自己的胸口憋得慌,很想大叫着给他一拳,但在见识过一次他将一个山贼的身子里外整个翻了过来之后,她就打消了和他起正面冲突的想法了。 她现在还记得那个山贼当时内脏骨骼全部挂在了外面的样子,而教主本人甚至连手都没动,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看着山贼用已经完全变形的声带哭喊,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几乎都能肯定这人绝对连眼睛都没眨。 举手投足之间便能行这种骇人之事,并且还能面不改色,这该是一副怎样冷漠的心肠? 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景萱沉默了,像是对自己身处的环境已然绝望,不再询问任何事情。 两人之间逐渐形成了一种怪异的陌生感,如同互不认识一样,但很快…… “我哥到哪了?” 景萱有些清冽的声音再次在这院子之中响起,但她只是将自己身上的毯子稍稍裹紧了些,并没有看他。 教主轻轻将书放下,脸上依旧弥散着阻挡视线的光幕,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出乎人意料地却回答了景萱的问题。 “前日拉姆传来消息,你的二哥已经到了邢州城,按照他的能力,我想应该已经快找到了吧?” 教主的回答显然出乎了景萱的意料,她连忙抓住这个话头,转身看着他问道: “找到什么?他们遇到什么了?” 只见教主缓缓起身,漫不经心地随意在院子里走了几步,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回道: “说真的,自我帮助魏家打开了他祖宅下的殿门之后,我就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这终归是一步闲棋,只是想着让世人早日接受一些真相而已,我真的没想到会在阴差阳错之下,让这步闲棋成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说到这他止住步伐,看向景萱,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变得激动无比。 面对喜怒无常的教主,景萱早已习惯了他突变的情绪,她更在意对方话里的内容,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等待着下文。 “我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但也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会更加坚定我自己的信念,说起来,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我们没怎么遇到被污秽感染的怪物了?” 教主突然的问话让景萱一愣,她这才回想起,比起自己刚被带离长安那会,最近是没怎么遇到污秽怪物了,洛州城甚至都恢复了正常的秩序,难道是他搞的鬼? 像是看透了景萱的内心想法,教主缓步走到了景萱身边坐下,将身子靠在桌子上,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对着她说道: “神的血液,就快被他们找到了,所谓污秽,其实不过是神血散发出来的气息罢了,仅仅是一滴血,便蕴含着无尽的生命能量在其中,以至于散发的气息都能像是瘟疫一样,附着在活着的东西身上,改变他们的形体,让他们变得更加有生命力……” 说到这,他突然凑近景萱的耳边,低声道: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部分真相,连一滴血都能在这片大地上造成这样的巨变,如果是它们本身来到这里呢?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景萱猛然打了个寒颤,一把推开了教主,一双美眸之中流露出的恐惧几乎要凝成实质。 “你别想骗我!我才不会信你的鬼话!” 她怒吼着,如同一头单独面对狼群的母狮,用愤怒掩盖着恐惧。 教主并没有在意她刚刚的举动,说白了刚刚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随性而为,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景萱的反应并不重要。 “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们就要动身了。” 说完他便起身回到屋里去了,只留下景萱一人在院子中。 景萱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心中刚刚汹涌的恐惧,她从没想过教主的短短几句话便能让自己的心境被动摇成这样,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不,绝对不可能。 景萱摇着头,努力否定着自己的想法,接着看向天空,那里悬挂着一轮明月。 “二哥……你还好吗?我好想回家……”…… “唔……” 景页捂着脑袋,他刚刚被白炼从窗户边强行拉回了大厅里的时候不小心把脑袋撞在了窗框上,此刻那里正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 “妈的,你疯了?!” 白炼气喘吁吁地对着景页吼着,他刚经历完吃下蘑菇所看见的那些幻觉之后,便看到景页正踩在窗户上打算跳下去,而窗外只有暗红色的天空以及漆黑无比的深渊。 一旁的王芸则是从兜里拿出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抹在了景页的额头上,她此刻也不理解景页的行为,皱着眉头不说话。 约翰神父则是警觉地看着四周,手里紧握钉头锤,略显紧张地说道: “景先生刚刚的样子就和被恶魔附体了一样,这里的环境看起来也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等到额头上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一些之后,景页的思绪才算是清醒了一些,艰难的开口道: “我没想跳,只是想看看下面有什么,但是……我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刚刚身体不受控制了,这才差点跳下去。” 王芸闻言忙问是不是看到什么东西,但景页却是摇了摇头。 “我记不清了,只觉得好像有个很黑很大的东西,我跟它对视了一眼就蒙了,那感觉就跟鬼压床一样,思绪身体全部都不受控制地僵住了。” 第180章 黑暗中的魏童言 就在几人讨论着深渊之中可能隐藏着什么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怪异的摩擦声,打断了几人的说话声,全部安静地看向楼梯处。 那摩擦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停了下来,景页随即对着白炼几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保持安静,一起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众人刻意放缓动作,尽量让脚下的木板不发出声响,除了约翰神父。 其他几人走得都非常安静,但约翰神父毕竟没学过轻功外加体重较大,所以总是会有一些细小的吱呀声在他脚下响起,没走几步便是满头大汗。 其他几人都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不过也都能理解,所以并没有责怪他。 既然没办法隐藏踪迹,众人索性加快脚步,冲向了二楼,白炼更是一马当先,提枪冲了下去。 然而刚到二楼大厅,白炼便看到这样一幕: 魏童言满脸是血地站在一滩暗红色的水洼前,正凝视着它,在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后他的表情先是一愣,接着转为震惊,随即跳了下去。 “站住!” 白炼大吼一声,想冲到近前伸手把他抓住,可速度还是慢了一步,魏童言还是落了下去。 就如同景页梦里的一样,那水洼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白炼看到他就这么落了下去,没有溅起一丝水花或者没入其中。 刚到二楼的景页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跑了过来围在这水洼旁边。 黑红色的水洼因为几人的脚步泛起层层细小的波纹,看上去就是一摊液体,可景页却能把手伸进去不受到液体接触,仿佛是对着一个洞口伸手。 “这跟我的梦里一模一样,可我记得梦境里他是自己跳下去的,现在反而变成了像是我们的追逐导致他跳下去的……” 景页轻咬着手指,嘴里喃喃说着,看得出来他非常纠结这件事。 一旁的王芸倒是没有在意这个,拍了拍景页的肩膀说道: “梦境和现实有出入很正常,更何况是这种地方,不用纠结太多,现在找到他才是第一要务。” 景页闻言点了点头,跟几人对视了一眼,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夜明珠,随即跳了下去,其他人也紧接其后一个个跳了进去,只留下空荡荡的二楼大厅。 跳进洞里的众人没过一会便落在了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四周漆黑无比,没有一丝光源,若不是景页手里有着夜明珠,或许几人会因此分散开。 借着夜明珠散发出的光,景页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四周环境,发现众人这是落在了一大堆动物的毛发上,这些毛发短细且尖锐,呈现灰黑色,看着极为松散。 白炼将这些毛发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还凑近闻了闻,突然脸色大变,一把将其丢在了地上。 “卧槽!哪来的这么多老鼠毛!” 紧接着站起身,使劲拍打着身上,像是要把身上粘黏的毛发全部拍下来一样。 其他人闻言赶忙也起身做同样的动作,鬼知道这些老鼠毛上有没有沾染什么恶心的东西,得赶紧弄干净。 约翰神父一边拍打着身体,一边询问道: “魏童言先生跑哪里去了?你们有看到他在附近吗?” 众人这才发现魏童言并不在这里,景页用手高举着夜明珠,尽量让它散发的光芒远一些,这才看清这里像是一个天然溶洞的某处通道,只有前后两个方向。 在一番观察之后,景页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那里的鼠毛有向那边蔓延的痕迹,他肯定是往那边去了,我们追!” 其他人闻言赶紧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妈的这也太黑了,就算有夜明珠,咱们也只能看到几米远,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怎么看清路,跑这么快的。” 白炼一边吐槽,一边努力躲闪着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石笋,有好几次因为奔跑速度太快差点撞上。 景页并没有说话,面色严肃地跑在最前面,因为在梦里他看见了魏童言的经历,但刚刚发生的事情却又和梦里不太一样,这让他有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 “……该死的老鼠……” 一阵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在听到内容之后景页一惊,回想起了梦里的内容,那应该是魏童言撞上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之后说的话。 很快那声音再次从前方响起: “……猪倌……魏家”“……吃人的……亲人……” 其他人明显也听到了这些声音,但景页当时并没有把这些疯言疯语全部复述给他们听,所以他们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惊疑不定,脚步也慢了下来。 随着几人接近声源,这些声音更加清晰了。 “他们吃掉了我的爷爷,吃掉了我的父亲,那个浑身长满蘑菇的肮脏猪倌,为什么要长着我哥哥的脸?!是了!我撞上的肯定也是别的猪倌!凭什么!这是受诅咒的巫术!我诅咒你们!那条浑身长着斑点的蛇!我诅咒你!” 这像是怒吼般的声音让几人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迟疑,因为这声音不再是普通的人声,而是带着些许浑浊与黏合,显得格外阴森与邪恶。 拥有多次对抗污秽怪物经验的几人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各自摆出了架势,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坚定而又缓慢。 夜明珠的光芒仿佛一把铲子,缓缓地将前方沉重的黑暗铲开,露出隐藏在其中的真相。 “你!你们!景页!白炼!还有谁?!不重要!我要让你们好好看看!看看我们家族都做了什么!把你们吓晕过去!尔等臭不堪闻,我将教尔等乐享此般滋味!尔等可愿如此为我所役?” 突然被点名的景页与白炼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但眼神依旧丝毫未变,白炼更是充满杀气地低语道: “该死的狗崽子,小爷来了……” 就在这时,近在咫尺的黑暗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带着笑声的声音,伴随着癫狂意味的笑声还有一阵景页几人根本听不懂的话,景页记得那是梦境里魏童言最后说的话,因为梦境本身的模糊性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现在……“……玛格那玛特!玛格那玛特!……阿提斯……dia ad aghaidh''s ad aodann……agus bas dunach ort!dhonas''s dhs ort,agus leat-sa!……ungl……ungl……rrrlh……chchch……” 第181章 亲人相啖 这突如其来的一段像是异邦语言的话语让几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虽然不明其中含义,但从中透露出的邪恶意味几乎凝成了实质,让几人的后背猛然攀上一股寒意。 约翰神父更是从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就好像冥冥之中真的有某种力量作用在了他的信仰之上,一直在他脖子上挂着的银饰十字架突然断开了链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他嘴里则喃喃道: “这……怎么可能……” 景页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他能听得出来魏童言就在前面不远处,为了以防万一,他直接将夜明珠放在地上轻轻滚了过去。 夜明珠缓慢地在地上滚动着,散发出的淡蓝光芒逐渐将魏童言的身形揭露了开来。 没有想象中被污秽附身的狰狞躯体,也没有被奇怪力量改变的畸形样貌,映入众人眼帘的只有抱在一起的两具身体,以及一地的鲜血。 魏童言,怀里正抱着啃食了一半的尸体,鲜血沾满了他的脸,显得格外凶残,夜明珠的光芒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他无神的眼睛看向景页几人,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说着那些让人听不懂含义的话。 原来他的声音之所以变得如此黏糊和浑浊,是因为他的嘴里正塞着肉块,并不是被污秽附身。 愣在原地的景页四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好半天才回过神,这才冲上去将他制住。 白炼在拉扯魏童言的时候嘴里还骂道: “妈的,这小子疯了。”说完就给了他一拳。 魏童言挨了一拳之后趴倒在地上,咳嗽了几声,从嘴里吐出了一颗牙齿,接着抬起满是鲜血的脸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像是做梦刚醒一般。 景页和王芸俯下身查看起那具男尸。 “这人刚死不久,很可能就是被他啃咬致死的。” 王芸在看过伤口以及尸体其他处之后下了这个结论,而景页则是在他身上搜出了一个玉佩,样子极为古朴,却只有一半,上面雕刻着一个孩童在上面,此刻已经是沾染了鲜血,原本玉佩本身的童真韵味已然消失,只透露着一股诡异残忍的意味。 景页总觉得在哪见过这个玉佩,细细思考了一会,才想起魏童言的脖子上似乎也挂了一块这样的玉佩,就是另一半! “难道……” 还没等他说出自己的猜想,身后的魏童言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非人般的哭嚎声,满是鲜血的嘴张得极大,却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没办法说出来,可他那血红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景页手里的玉佩。 压制着他的约翰神父和白炼更是差点被掀翻过去,好在他俩加起来无论是体重还是力量都足够大,这才再次压制住了他,不过两人还是被魏童言突然爆发的力量给惊了一下。 魏童言再次被压制下去之后,他的目光从玉佩移到了男尸那已经被啃掉只剩一半的脸上,嘴里的哭嚎转变成了笑声,但很快就再次变成哭声,如此来回切换着。 “完了,这小子彻底疯了!” 白炼按住了他的脑袋,将其扣在地上,他不知道为什么魏童言会突然变得这样。 景页此刻的内心只能用翻江倒海来形容,一瞬间李老头和魏童言以及进邢州城以来所有的事情都被他在脑海里串联了起来,一个古老的真相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 深吸了一口气,景页低沉地说道:“放开他吧。” “什么?”白炼跟约翰神父都有些茫然地看着景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放开他吧,他已经不会伤害我们了。”景页再次重复着,轻轻将手里的玉佩递给身边的王芸道:“这是他的哥哥,魏无忌。” 此言一出,把白炼跟约翰神父都震惊得下意识松开了双手,脱困的魏童言则是疯疯癫癫地爬向男尸,将其抱在怀里,不断地喃喃说着些什么,依旧是那些听不清听不懂的话,不过对于众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王芸长叹了一口气,聪慧如她在看到玉佩以及魏童言的反应之后就明白了大概,所以在听到景页让白炼二人放开魏童言的时候才没有出言询问。 她想了想,轻声道: “或许魏家真的是被诅咒的家族,无论愿意与否都逃脱不了亲人相食的结局。” 景页看向她,显然她也大致猜到了大部分真相。 只有约翰神父跟白炼依旧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白炼更是急切的问道: “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两就别搁这猜谜了行不行!这都什么时候了!” 景页看向他回道: “这里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别忘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你爹,等事情结束了我会把整个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你的,而且说到底,我还有最后一点东西没弄明白。” 可能是魏童言吃掉自己哥哥的场景太过惊悚骇人,这让白炼一时间忘了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这倒也符合他的性子,好在在景页的提醒下,他再次打起精神将坚定的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中。 “你说得对,妈的小爷现在根本没工夫管这些,得先找到我爹才行。” 说着他捡起夜明珠递给了景页,看了看魏童言犹豫了一下,对景页问道:“那这家伙怎么办?” 景页看了一眼正在又哭又笑的魏童言,深深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 “我们接下来的路没办法带上他,而且他这个样子……不见得愿意走,就把他放在这吧。” 其他几人沉默地点了点头,就连一向心性纯良的约翰神父也是如此。 随后,几人放下了一些食物以及淡水在他身边,起身再次奔向远处那深沉的黑暗之中。 很快,几人脚下的岩石地面开始逐渐变得规整起来,开始呈现出人工凿刻的痕迹,同时开始有各种动物或者人的骨头出现在道路上,上面或多或少都有老鼠啃食的痕迹。 在见识过魏童言那一幕之后,众人面对这些骸骨并没有出现多大的心理波动,可等到众人终于抵达溶洞通道的出口,眼前出现的一幕还是将四人吓得面无血色。 只见闪烁着些许微光的漆黑洞穴中,正密密麻麻堆砌着各种人类骸骨,并且上面或多或少都有着些许畸形变异的迹象。 景页确定自己看到了一直长着七根手指头的手掌骨和弯曲得不成样子的大腿骨,而这不过是这些骨头里畸形程度稍微轻一些的,更多的是诡异到难以用言语去形容形状。 这些骸骨散落在古建筑遗迹之间,熟知古物的景页发现这些建筑是古时至今不同时期建造的。 看着这些骸骨和建筑,一瞬间,景页只觉得千百年来从古至今所有人类的怨念、恶煞、殃瘴,都在魏家的地下溶洞中聚集、扩散。 他甚至不敢想这几十年,几百年,一千年来,这里究竟发生过何等惨绝人寰的暴行。 第182章 处理间 “这里就是李老头说的那个溶洞?” 白炼咬着牙,他只觉得这里的景象比战场还要恐怖,他从没见过如此的骸骨这么集中的堆在一个地方,虽说之前景页有说过从李大爷那听来的溶洞里面的样子,有了些心里预期,可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走在最前面的景页没有回答他,他只感觉这里很多地方都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危险,诡异,恐怖,各种藏在阴暗面的情绪不断在他心里交织着,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众人很快在建筑之间找到了一条石子路,想来应该是李老头口中所说的通往大殿的路,众人便顺着这条路走了下去。 走在路上的白炼四处打量着,突然疑惑的问景页道: “说起来,李老头不是说这里有一大批老鼠么,还造成了邢州城的鼠灾,怎么这里都没看见半根鼠毛啊?” 景页微一沉吟,推测道: “还记得在楼里的时候,我总能听到一群看不见的老鼠在楼的各个地方到处跑动,再加上我们刚刚落下来的地方有一堆鼠毛,或许……那些老鼠通过某种方式又穿过了一张纸?” 这个猜想似乎能解释这个情况,但景页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事实如此,所以到最后白炼依旧是紧皱眉头,心中的疑惑没有减少半分。 一旁的王芸此刻注意力全部都放在那堆砌在各处的骸骨上,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骸骨,更别说这些骸骨都或多或少的呈现出与正常骸骨截然不同的情况,这让她内心的好奇几乎快溢了出来。 终于,在她看到一具畏缩在墙角的骷髅时,她实在是没忍住,快步走了过去,将对方平放在地上,开始摆弄检查起来。 王芸突然的举动让景页几人一愣,但都很快反应了过来怎么回事,白炼刚想出言制止她的时候,被景页拦住了,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 “让她弄吧,别忘了她的状况特殊,而且以她的观察能力和对人体的了解,说不定还能挖掘出来一些线索呢。” 景页口中的情况特殊自然指的是王芸那异于常人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至于后半句,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谁知出乎他意料的是,王芸还真的发现了一些东西。 只见她将那具骷髅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之后,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跃然在她的脸上,景页只看得出那是一种夹杂着困惑与少许骇然的神色。 “怎么了?”景页低声询问道。 王芸拿出一个手帕,轻轻将指尖沾染的污垢擦去,声音颤抖的说道: “景页,他们不是人……” 其他几人闻言,同样的困惑也出现在各自的脸上,一时间没太明白她的话。 “我不明白……” 景页说着,用手轻轻将骷髅脑袋的嘴掰开,里面的牙齿能证明这具骷髅身前是人类。 见其他几人都没听懂,王芸深吸口气,缓缓解释道: “他,或者说他们,”一边说着,她一边指着周围的其他骸骨,“身上都有被长期圈养的痕迹,我大致看了一下,结合古老者在我脑海里刚刚告诉我的事情,他们由于长期被圈养,繁殖,再圈养,在繁殖,身上出现了严重返祖的情况。” 说到这她顿了顿,接着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补充道: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是人畜,是四肢走地的动物。” 无论是王芸话里的内容还是突然出现的古老者这个词,都足以让在场几人陷入恐慌之中。 白炼瞪大了双眼,紧张的问道: “古老者?那家伙在你脑子里放的虫子跟你说话了?有威胁你吗?你没事吧?” “没有,”王芸神色如常的摇了摇头说道:“它很少和我说话,只会在我看到一些他感兴趣的事情的时候,才会主动说一些自己的推测与看法,但是当我想找他询问事情的时候,他就会消失。” 景页闻言心里明白,这就是之前古老者所说的不干涉自己一行人的命运,只做旁观者。 接着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真的如王芸所说的那样,他们呈现出四肢并用的体态,背部也有不同程度地弯曲,这分明就是人畜。 这些骸骨或许是生前处于极度饥饿之中,又可能是出于对老鼠的恐惧,他们临死前还保留着挣扎的姿势。 突然,身体颤抖的约翰神父看到了不远处藏在黑暗中的一面墙上似乎写了些什么,连忙出言提醒景页几人。 “景先生,你们快看那里!” 景页几人转头看去,在一个满是坑陷的高墙上看到了许多斑驳的字迹,或许是因为年代太久,已经有一些字看不清了。 白炼看着那些字看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些字,别说字了,就连这堵高墙的建筑风格他也从没见过。 但景页认得,作为从小就接触古物的他,认出来这是商朝的字,金文。 “那你能看懂上面写了什么吗?” 白炼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对于这些虽然一窍不通,但想到这是魏家的溶洞,说不定这里面藏着关于溶洞的秘密,可以帮助他找到自己父亲。 景页微微点了点头,他认识的也不多,加上这些字迹斑驳不堪,读起来颇为艰难,需要时间去慢慢推测。 “……将其……置于间中……取其……” 含糊不清的字眼从景页的口中跳出,但随着他往后翻译得越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的声音完全消失。 “怎么了?景先生?” 看着他的表情,约翰神父试探地问道。 但景页没说话,只是颤抖的用手指向高墙侧面的一处不大的石头屋子。 约翰神父看了看那间屋子,又看了看景页,有些不明所以,于是朝屋子走了过去。 “别去!” 景页突然出言阻止,可并没有说理由,只是面色惨白地看着约翰神父,摇了摇头。 约翰神父脸上的疑惑更甚了,但出于对景页的信任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去。 但一旁的白炼可就不一样了,景页和约翰神父之间的哑谜让他内心充满了好奇心,于是不顾景页的阻拦,冲进了那间屋子里。 不一会,白炼出来了,只见他扶着门狂吐不止。 景页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墙上的金文根本就没有描写什么有关于溶洞中的秘密,那是一段超出了他的认知的食谱,而白炼进的那间屋子,显然就是那段文字当中提到的“处理间”,以金文描述的内容来说,或许里面的状况要比外面可怖十倍。 “你看到什么了?”约翰神父赶忙冲上前将跌跌撞撞的白炼扶起问道。 白炼则是使劲摇头,差点又吐了出来。 “那里是魏家的肉类处理间,他们专门在里面切割,腌制人畜,并且在里面进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很多尸体应该不止是骸骨那么简单,很可能还有各种被加工的肉。” 景页沙哑的声音传到了几人耳里,让约翰神父跟王芸的脸色一白,白炼则是更加萎靡。 第183章 来自深渊的大坑 众人没想到魏家竟然可以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食谱的出现几乎是在告诉他们,这种行为不仅仅是一种取悦未知存在的仪式,更是成为了他们魏家的一种生活方式! “呕……妈的,那里面甚至规规整整的摆放着吃饭的桌子,桌子上面放着的却不是正常的碗筷,是各种他们自制的专门用来切尸体的刀具,甚至还有切到一半的……呕……” 白炼一边呕吐着,一边说着自己看到的景象。 一旁的约翰神父听着白炼的叙述,脸色已经由惨白逐渐变为铁青,赶忙用手捂着了白炼的嘴,艰难地说道: “白先生,别再说了,这里简直是地狱!不!比地狱还要可怕!” 众人缓了好一会,赶忙离开了这里,继续循着石子路走了下去,不一会就来到了洞穴深处,然而依旧没有发现李大爷口中的大殿,反倒是突然从黑暗中出现了三个大坑。 三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坑之中堆砌着各种被吃干抹净的遗骨,以及破碎残缺的骷髅,其中的一个坑中的残骸上还残留着些许衣物,有各个朝代甚至各个民族的服饰,就连昆仑奴身上的简单兽皮都出现了。 这些骸骨就这么堆满了这个深坑,而没有堆满的另外两个鬼才知道通往何处,约翰神父盯着那两个深坑中的黑暗,颤抖的在嘴里叨念着那里是地狱的深渊。 在一路目睹了各种惨绝人寰甚至超出人们理解范围内的恐怖遗迹之后,几人此刻紧绷的精神或多或少都有些恍惚,这在约翰神父和景页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约翰神父是由于信仰的关系不断将眼前的场景与他所熟知的圣经故事相结合,在他的脑海里构建出了一个个邪恶荒谬的场景,强烈地冲击着他对于圣经的理解。 景页的状况就更加糟糕了,众人每向洞穴深处走一步,他便感觉自己手里的夜明珠所散发的光亮黯淡了一分,此刻已然是半明半暗。 四周压过来的黑暗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恍惚之间他的脚滑向了深坑边缘,好在被身边的白炼一把拉住。 “小心!” 白炼头上满是冷汗,刚刚手上传来的力道在告诉他,此刻的景页像是处于一个完全放松的情况,几乎没有多少力气支撑着他的身体,这要是自己没反应过来,让他掉了下去,肯定死无全尸。 一旁的王芸也注意到了景页的异常,连忙跑过来询问怎么回事,但眼神略显涣散的景页已然是没办法回答她的话了,只是不断的低声说着些不成句子的字词。 王芸见状,连忙从他的包裹里将那块可以恢复人神智的石头拿了出来,塞到了他的手中。 冰冷的石块入手,精神处于迷蒙之间的景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它奇异的能力恢复神智,相反,那蔓延上心间的不再是熟悉的凉意而是一种狂喜和恐惧叠加的心悸。 一个声音从正在咧嘴狂笑深不见底的坑洞中传了出来,那声音是如此遥远,就像是来自天外天的更远处,在那里,一阵像是咆哮的叫声夹杂着长笛与闷声鼓点,伴随着模糊不清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四个模糊的黑影,他们用怪肢抚动着他从未见过的乐器,从那里传来了恶心干涩的笛声,同时还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身体,这便是鼓声的由来。 在他们中间,景页看到了他们用肢体正抬着一个相对清楚一些的黑影,但仅凭朦朦胧胧的轮廓他依旧无法分辨那是什么。 他只看到了一眼,便知道这些声音是在指引着自己前往地底的更深处。 白炼不见了……王芸和约翰神父也不见了……夜明珠也熄灭了,黑暗之中景页放肆的奔跑着,恍惚之中他还听见了猫叫声,就环绕在他的身边,鼠群疾驰的渎神之音同样也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并且越来越响,一度盖过了猫叫声。 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突然,景页只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肿胀绵软的东西。 一定是那些老鼠!景页这么想着,那些贪婪嗜血的肮脏恶怨之畜,为什么这些老鼠不吃魏家的人?黑巫教吃掉了我的妹妹!魏家世世代代又吞噬了多少违背人伦的禁果? 不!我才不是梦里的那个面目可憎的猪倌!那些白花花的四足畜生也没有长着魏童言的脸!他活着!我的妹妹却失踪了!凭什么!这是巫术!带着斑点的毒蛇…… 景页只感觉自己嗓子里的肌肉不受控制般地挤动起来,配合着早已失去知觉的舌头,一阵由晦涩音节组合而成的话语从他的口中流露出来。 “……玛格那玛特!玛格那玛特!……阿提斯……dia ad aghaidh''s ad aodann……agus bas dunach ort!dhonas''s dhs ort,agus leat-sa!……ungl……ungl……rrrlh……chchch……” 这是魏童言曾发出过的声音,景页还为之困惑其中的含义是什么,但眼下竟然就这么从他的口中被吐了出来,并且无师自通的理解了其中含义。 这句晦涩到几乎难以用人口复述的句子真正含义为: 大母神!大母神!阿提斯……神厌憎并诅咒你……愿死亡的阴影笼罩你……邪恶和哀痛降临在你身上! …… 等到景页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了起来,而白炼与约翰神父则站在他面前满脸警惕的看着他。 “我……” 还没等景页刚吐出一个字,他便感觉到自己的嘴巴里腥甜一片,像是被灌了一口鲜血一般。 自己这是?景页纳闷的吐了吐口水,发现吐出来的都是血水,他这才回想起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紧接着魏童言的惨状便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难道说……” 景页的双眼不自觉的瞪大了,他看了看白炼,又看了看约翰神父,这才发现王芸不见了,立刻大声吼道: “发生什么了!我刚刚怎么了?王芸呢?!” 但白炼和约翰神父依旧是沉默的看着他,两个人面对景页的询问不为所动,就像是在对待一个不可信任的俘虏一样。 景页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一行人明明只是走到了三个大坑旁边,这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阵略带颤抖的女声: “我在这呢,没事……” 第184章 巧合? 景页回头看去,发现王芸就站在他的身后,正用一种略带畏惧的眼神看着他,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此刻的王芸虽然戴着面纱,景页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那洁白的额头上细小的密汗却在表示,她此刻的情绪是极为紧张的。 景页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了肩膀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多了一处伤口,虽然绑着绷带,但依旧有丝丝点点的鲜血从中渗出,显然是新伤。 “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迟疑了许久,景页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回答他的并不是王芸,而是白炼,只见他走到了景页面前蹲下,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道: “你刚刚跟疯了一样,嘴里说着一些跟魏童言一样的话,然后一口咬在了王芸肩膀上,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不是景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景页当时的样子太过骇人,以至于让他怀疑景页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景页张了张嘴,一时间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解释一下,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时候王芸走了过来,她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景页的瞳孔,又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 “他应该是清醒了。” 白炼闻言这才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但依旧有些不放心地盯着他。 松绑后的景页摸了摸自己还有些涨疼的脑袋,断断续续的将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都说了一遍,但在说到浮现在他脑海里的那幕画面时,他却顿住了,因为他发现不管用何种语言,用怎样的修辞方式,都没办法准确的复述那些东西。 就好像那四个抬着的东西即便在他记忆里,也是不断变换着形状和样貌,根本无法用一个确切的词语去形容它。 在纠结了许久之后,景页只得放弃努力,用极其模糊的词语含糊了过去。 众人在听完景页的描述之后依旧是一头雾水,只有约翰神父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一样,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时候景页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一行人已经不在那三个大坑附近了,而是处于一个建筑之中。 白炼解释道: “当时你发疯被我打晕之后,王芸猜测是那三个坑的原因,想着赶紧远离那里,于是就近在路边找了个房子就进来了。” 比较幸运的是这栋房子似乎是简单地住所,并不像是之前的那栋石头房子那样是一个餐厅和人畜处理间,不然几人肯定要吐着出去。 一直沉默的约翰神父这时候突然开口了,只见他面容严肃地看着景页说道: “景先生,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嗯?什么事?”景页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相处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约翰神父这个表情。 “其实之前在遇到魏童言先生的时候,我就非常在意了,他嘴里说的那些话我曾经听到过,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我在家乡的时候,听过其他人说过这种类似的语言。” 景页挑了挑眉,没想到约翰神父居然曾经听过这种语言,于是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在东征的时候,有段时间军团里不断有人在夜间失踪,于是上层就派了几个小队去追查怎么回事,到最后查到了一个村庄里,那个村庄信奉着一个我们从未听过的异教神,并且每年都会举行一些看起来比较诡异的仪式。” “然后呢?那些士兵找到了没?”一向抓不住重点的白炼有些好奇的问道。 “根据附近其他村庄的猎人提供的线索,我们进入到村子之后,在他们房屋下面的地窖里找到了失踪士兵的盔甲与武器,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尸骨,但他们拒绝交代失踪士兵的去向。” 他说着看了看屋子外恐怖的景象,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被吃掉了,甚至连骨头都没剩下。” “由于他们非常抗拒我们的追查,再加上信仰的是我们从未听说过的神,他们自然也就被我们定性为异教徒,因此我们把他们全部烧死了,而他们在火焰中挣扎的时候,就是在嘶吼这种类似的话。” 说到这他看向景页。 “第一次我听见魏童言在说那些语言的时候,我以为是巧合,但第二次我听见景先生你在说的时候,我就确信肯定是那该死的邪神在捣鬼,耶稣在上,景先生你一定是被他盯上了!” 说实在的,在听到约翰神父说自己被某个神明盯上了之后,景页并不觉得有多恐慌,可能是因为这个说法在他这种没有任何信仰以及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人心中,并没有多少可信度。 但刚刚发生的一切却又一次将他这种略显固执的想法狠狠冲击了一回。 “我……知道了……那我该怎么办?” 说出这话的景页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他依旧对于所谓的神和仙人这种言论保持怀疑。 “跟我一起信仰主吧!主的光辉会庇佑你的!”约翰神父的眼睛里充满了坚定。 景页哑然失笑,说了半天怎么还是绕回这里了,只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回道: “不了,不管真相是不是你说的那样,我都不打算依靠那些玄之又玄的力量,我只相信我们作为人能做到的事情。” 约翰神父听罢还想进一步劝诫,可被景页打断了,只见他挥了挥手道: “行了,别再说了,我们现在第一要务是找到白炼的父亲,这些等一切结束了再说。” 说完便率先走出了建筑,王芸紧随其后,白炼则是拍了拍约翰神父的肩膀,低声道: “他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人各有志,别强求了。” 约翰神父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众人再次回到了石子路上,等再一次来到原本有三座大坑的地方的时候,却发现原本那些深不见底的坑洞已经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大殿。 有那么一瞬间景页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误入了岔道之中,但在确认自己一路上做的标记之后,他肯定自己没走错,大坑确实是凭空消失了,而大殿则是取代了它们的位置。 第185章 又见白锋 漆黑的玄武岩像是被刀劈过一般光滑完整,具有立体感的形状被人有意的按照某种规律堆放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看上去古老且荒蛮的建筑。 不同于众人所见过,所梦过的所有建筑,也不同于李老头口中所描绘的建筑,眼前的大殿完全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反而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换句话说,不同于众人在溶洞中经历的一切恶心恐怖的事物,眼前的大殿更像是独立于这一切的存在,在这种环境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石子路的尽头,便是大殿那巨大厚重的石门,景页不清楚仅凭自己几人的力量能不能推开它,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门后绝对就是这趟邢州城之旅的最关键之处。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殿门走了过去。 伴随着距离的拉近,这大殿的更多细节被显露了出来。 石子路的尽头两侧不再是建筑遗迹,而是被插满了各种各样的残破兵器,看上去锈迹斑斑,年代久远,像是古战场一般,在殿顶的边沿处,还悬挂着大小不一的钟。 这些钟的样式古朴,岁月同样在它们的身上留下了不少斑驳的痕迹,让人很怀疑它们究竟还能悬挂多久。 一阵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风突兀地出现在众人身边,连带着将那些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钟吹得晃动起来,发出像是丧钟一般的“当当”声,在这空旷,黑暗,压抑的环境中回荡着…… 钟声回荡在众人耳畔,总觉得它们像是在预示着什么,可……又感觉有那么一丝迎接着众人到来的意味…… 踏上污斑累累的台阶,众人离殿门越来越近了,逐渐听到了除钟声之外的声音,是从那殿门内传来的,像是武器相交发出的碰撞声。 白炼瞪大了双眼,加快了步伐,快步跑到了殿门口,用耳朵贴在了上面仔细倾听。 景页几人也紧随其后赶到了殿门口,只见白炼对着景页急切的说道: “我爹肯定就在里面!他们应该是在对付什么东西,我能听见他们打斗的声音!快!帮我推开殿门,我得赶紧帮他!” 说完就用力地推了起来,但殿门是石门,加上太过厚重,他一人的力气虽然不小,但依旧不足以推开。 景页跟约翰神父见状立马上前帮忙,三人合力,一声口令下去一起发力,但这殿门依旧丝毫未动。 “该死!明明都这么近了!” 白炼气恼地踹了一脚殿门,他此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景页同样有些急切,但还没失去思考能力,只见他后退几步大致观察了一下这殿门的材质,又看了看穹顶处的结构,大致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之后,便有了个办法。 他拍了拍白炼的肩膀,从兜里拿出了一对子母雷塞到了他的手里,同时还塞给了王芸一对,紧接着对众人安排道: “我们三个人离远点同时掷出,看看能不能炸开殿门,神父你不擅长暗器,用盾牌替我们护好飞过来的碎石就行。” 众人点了点头,按照景页的吩咐站到离殿门稍远的地方,随即在他的一声令下同时掷出。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乱飞的碎石和巨大的火焰以及气浪,在三对改良版子母雷的威力作用下,原本厚重的殿门此刻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滚滚的烟尘正从里面飘出。 白炼见状大喜过望,不等烟尘消散,自己用手捂着口鼻就冲了进去。 一旁的景页等人没来得及拦住他,也只好跟了进去。 大殿内的结构非常简单,十二根三人合抱的柱子分别对称矗立在殿内两侧,大厅四周是高高的一圈台阶,台阶上雕刻着诸多石像,虽然样式极为古老,可技法却极为精美,显得栩栩如生。 在大厅中央尽头是一处石台,上面则是放着一个铜盆,远远地看过去,正从里面滚滚往外涌动着灰色的气息,那些气息凝而不散,正汇聚在整个大厅之中,幸好景页四人身上有从死灵之书撕下的书页当做护身符,不然此刻绝对会被感染畸变成怪物的。 在这弥散着浓郁污秽气息的大厅中,正横七竖八的躺到了十几具残破的尸体,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战斗过后的伤口,或是刀伤,或是枪伤,更有甚者满是都是箭矢。 而在大厅中央处站着两个人,两人挥舞着兵器互相厮杀着,景页几人在殿门外听到的兵器相交声正是他们发出的。 突然,其中穿着明光铠的将军抓住了对方的一个破绽,一枪刺出,捅穿了对方的身体,气势之足几乎将围绕在二人周围的污秽气息掀开,露出了其中的身形。 “……爹?” 这一幕恰好被刚闯进来的白炼看见,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位将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那位将军捅穿的人,是同为东都狼十八骑里的人,也是白炼的四叔。 这时候景页几人也冲了进来,他们看着已经完全傻愣的白炼,又看了看大厅中央的情景,也愣住了,他们认出了那名将军,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白锋。 此时的白锋虽然戴着头盔,但是头发却散了开,从头盔下的缝隙拖了出来,上面沾满了血迹与污垢,而他本人则是用一层红色帛锦将脸完全捂住了,只漏出了两只眼睛在外面。 他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身,用那双透露着无尽倦意般的眼睛看向几人。 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激动情绪,更没有出现父子情深的画面,有的只是一双冷漠的眼睛与另一双困惑不解的眼睛的对视。 很快,白锋将还插在自己士兵身上的长枪拔出,没有丝毫的怜悯与惋惜,就像是从一块猪肉上拔出一把刀一样果断,接着便直直指向了白炼,不发一语,如同在邀请他一般。 王芸此时用极小声在白炼耳畔说道: “白炼,冷静!你父亲像是被污秽感染了,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身体没有发生畸变,但眼下绝对不正常,这里绝对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存在,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但白炼像是魔怔了一般对王芸的话充耳不闻,相反,他抬起脚,缓缓地朝着父亲走了过去。 “爹……你怎么了?我是炼儿啊!” 他的腿像是灌了铅一般,艰难但坚定的挪动着,一步一步朝着白锋走了过去。 一旁的景页想去拉他,可深知白炼脾性的他知道这样肯定只会适得其反,伸到一半的手又只能缩了回来,纠结之后只得紧跟在他身后,预防可能发生的任何事。 “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杀叔叔伯伯们?” 白炼一边问着,一边向前走着,就在他离白锋还有三丈远的时候,一直保持静止不动的白锋突然身形一晃,冲到近前一枪横扫了过来。 “白炼小心!” 景页反应极快,飞身上前拔剑侧挑,但白锋这一枪势大力沉,景页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堪堪将枪挑开,却依旧被这一枪余势掀飞。 第186章 与白锋的战斗 被掀飞的景页撞在白炼身上,两人被连带着朝左边飞了过去,撞在台阶上,可见白锋这一击力道有多大。 “景页!”“景先生!” 约翰神父怒吼一声,冲向了白锋,企图拦住还想继续追击的他,而王芸则是快步跑到了景页二人身边检查他们的伤势。 白炼捂着隐隐发痛的胸口,眼神中的悲痛与不可置信几乎凝成了实质,从刚刚的力道来看,自己的父亲是奔着杀死自己来的,没有丝毫收手。 “爹!你到底怎么了!” 面对白炼的喊声,白锋充耳不闻,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波动,只见他轻易地就将约翰神父连人带盾一枪扫开,接着脚下一蹬,奔着景页的方向就过来了。 此时的景页才将因为撞击在石阶上淤集在胸口的浊气吐出来,眼见白锋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只得再次提剑抵挡,而身边的王芸也同样摆起架势,想要拦住白锋。 两人几乎是同时,朝着白锋挥剑砍去,可白锋那穿着盔甲的身体竟然像水流一般,从两人攻击范围的夹缝中横跃了出来,同时还用枪身将两人左右隔开,借着回旋的余势转动长枪,把两人逼得只能往后退让。 白炼看着两人与自己的父亲苦战,一时间失了方寸,战斗的双方对他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人,他不希望有任何一人受伤,也因此,此刻的他不知道该不该去帮,又该帮助哪一方。 这时候约翰神父也冲了过来,只见他举起盾牌大吼了一声,接着朝白锋的背后撞了过去,想以此将白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好给景页和王芸的攻击创造机会。 但没料到,白锋在听见约翰神父的吼声之后不为所动,就连他冲过来发出的声音都没有反应,但在他即将撞到自己的时候,就和脑袋后长了眼睛一般,突然一个转身,险而又险的躲过了冲撞,顺势一脚踹在了约翰神父的后背,让他撞向了景页和王芸。 这一下让景页和王芸两人原本的配合以及进攻节奏被彻底打乱了,只能慌忙地将约翰神父接住,同时戒备着白锋的下一次出击。 “不愧是神策府统领……战斗经验差得太多了,我们三个人最多也只能堪堪招架他,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景页此刻的后背已经满是冷汗,虽然刚刚交手的次数并不多,但仅凭对方处理自己几人攻势的方式,以及自己提剑的手颤抖的幅度来看,两边实力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他此刻最不明白的便是为什么白锋周身环绕着污秽的气息,却没有一丝畸变的迹象,并且看上去也没有失去神智,却依旧要对几人出手。 虽然问题众多,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逃离这里。 景页甚至都没有考虑制服白锋这个可能性,好在眼下仅凭三人还能坚持住,只要想办法让白炼恢复清醒,再逃离这里,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然而意外发生了。 只见在景页几人没注意到的地方,原本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突然动了一下,接着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这是个年轻人,同样也蒙着脸,身上穿着跟白锋一样制式的盔甲,但因为军衔不同而略有不同,只见他双眼淡漠地看了一眼白锋,将插在胸口处的长剑拔出,朝着景页几人冲了过去。 约翰神父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被吓得大惊失色,喊了一句“法克!”,抬起盾牌就砸了过去。 “当!” 长剑狠狠劈在盾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盾牌下的约翰神父在抗住这一剑的力道之后,顺势一锤头砸了过去,可竟然挥了个空,抬头一看,对方竟然凭借这一力道压着他的盾牌从他身上翻了过去。 白炼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转头看去,失神叫道:“秦哥?!”显然是认得他,是十八骑的一员。 被白炼称呼为秦哥的人并没有因为白炼的喊声停止动作,而是在翻过约翰神父之后,迅速朝王芸一剑劈了过去,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白锋也冲了过来,这让原本想替她抵挡的景页只得将注意力又放回了白锋身上。 这一下让原本勉强维持住平衡的局面被瞬间打破了。 面对白锋那雨点般的枪法攻势,景页几乎是将自己的反应力拉到了极限,可即便是如此,身上依旧被对方的枪锋划破了几处,鲜血丝丝点点的滴落在地上,引的脚下的污秽气息不断翻腾着。 “风。” 冷不丁地,白锋的嘴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字,景页听在耳里心下当即警铃大作,因为他知道白锋这是要干什么了。 他要用战技了。 果不其然,就在他吐出这个字的时候,就像是给他的身体加了速一般,所有的出招变得快速无比,同时还不断借力打力,以缩短招式切换间的时间。 景页虽说从小习武,也从各种武学大家那请教了很多技巧与经验,可在面对白锋这种从死人堆里打磨出来的战技时,终究还是抵挡不了。 最终他被白锋抓住了一个破绽,虽然躲过了扎向脖子的一枪,但依旧被一脚狠狠踹在胸口上。 飞出去的景页在空中吐出了一口鲜血,向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又一次撞在了石阶上,然而这一次并没有仅仅如此,几乎是他飞出去的同时,白锋也飞身上前,还没等景页从石阶上滑落下来,便被他掐住了脖子,死死按在了墙上。 不远处的约翰神父跟王芸见到这一幕都想第一时间赶过来解救景页,但被那灵活的秦哥给拦住了。 胸口不断传来剧痛,此时的景页连判断自己肋骨断没断都无法做到,而白锋掐着他脖子的手也越发收紧了,窒息感连带着痛苦像一柄大锤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嗬……嗬……” 鲜血模糊了他被收紧的喉咙,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眼睛也开始充血,死死盯着白锋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夜锋在刚刚那一击下不知道飞到哪去了,他只能用出全身的力气反扣住白锋的手,但在那恐怖的力道下显得那么苍白。 景页脖颈处的骨头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面对景页的垂死挣扎白锋看上去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相反他像是饶有兴趣的歪了歪头,像是要将景页临死前的表情看的更加仔细一点。 绝望开始弥散在景页心中,从出长安到今天为止,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就在景页即将命丧当场的时候,一柄长枪突然横着砸在了白锋的头盔上,将他砸的翻滚了出去。 “爹!住手!” 第187章 不死的东都狼 “咳咳……” 死里逃生的景页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着,同时还强忍不适,张大着嘴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他用手不断按摩着自己的脖子,上面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他刚刚的情况有多危急,几乎就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景页,你怎么样了?” 白炼此刻红着双眼,站在他的身前,胸口剧烈起伏着,景页看得出刚刚那一击他下了很大的决心。 翻滚出去的白锋似乎没料到白炼会突然攻击自己,将有些歪斜的头盔轻轻掰正,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睛逐渐微眯了起来。 这时候景页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恢复了点,又从兜里拿出了些缓解内伤和止疼的丹药吃了下去,便站了起来对着白炼说道: “我没事,现在重要的是得想办法逃出去,你父亲还有秦哥身上绝对不止感染污秽这么简单,现在的他们根本不认识我们,想要救他们光靠我们绝对不行,得找点帮手过来。” 白炼没回头,闻言沉声道: “你的剑呢?” 景页左右看去,发现自己的剑正直直的插在不远处的地砖缝中。 “在那。”他用手指了指,示意给白炼。 白炼点了点头说道: “我去拖住我爹,你拿到剑之后去帮助王芸跟洋和尚脱困,秦哥擅长弓箭,不擅长正面搏杀,以一敌多更是短板,只要将攻击的方向拉开就能制住他,等摆脱了秦哥你们就朝殿门跑。” “那你呢?”景页皱眉问道。 白炼轻轻地将长枪收敛于身后,摆出了一个御敌的架势,缓缓道: “放心,我了解我爹,论武功,我虽然没办法赢他,但是拖住他还是能做到的,等你们脱困我就摆脱我爹跟你们一起出去。” 景页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 “白炼,你要是敢骗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完便不再啰嗦,朝着自己的剑跑去。 见景页有了动作,白锋也动了,他的身体像一支利箭一般朝景页冲了过去,接着一枪刺出,又快又狠。 但就在他的枪尖快要刺到景页时,白炼的长枪也到了,只见白炼将长枪当做棍子,横扫白锋的下盘,逼他不得不后翻躲避,接着欺身上前,一枪当头劈下。 白锋这边攻势被阻断了之后,面对白炼的袭击,他眼皮都没抬,只是微微侧身在躲过去的同时,转动着长枪朝白炼的脖子横劈了过去,但同样被挡住。 父子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互相搏杀着,几乎每一招一式之中都在努力寻找着对方的破绽,企图给对方造成麻烦。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父子,更像是厮杀的仇敌。 一旁的景页在白炼的掩护下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武器,转头就朝着王芸那边跑去,不经意见看到了白锋父子之间的战斗,不禁暗暗咂舌,原本以为自己的武艺跟白炼比起来算是不分秋色,但就从现在这一幕来看,还是差了一些的。 这时候王芸见景页跑了过来,不禁大喜过望,聪慧如她赶紧将软剑当鞭子一样朝着秦哥面门抽出,以吸引对方注意力,同时逼他后退进入约翰神父跟景页之间的夹角里。 秦哥这时候果然像白炼所说的那样,在面对突然从多个方向的夹击一时间失了方寸,为了躲避攻击,出手的招式变得破绽百出,最后被景页一剑斩在了后腿上,虽没有将其斩断,但景页可以肯定对方绝对会因为这一下失去行动能力。 王芸见状连忙掷出几个飞针,扎中了他的穴道,紧接着喊道:“就是现在!快帮白炼摆脱他爹,我们快跑!” “不用管我!你们先走,我帮你们断后!”白炼则是大喊着,他知道自己父亲的实力,就凭自己几人肯定没办法像制服秦哥那样制服他,必须得有人留下拖住才行。 他知道自己留在这会是什么后果,所以他骗了景页。 虽然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在几人想帮助白炼脱困的时候,一把飞斧冷不丁地朝着几人飞了过来,若不是景页反应够快,大声提醒约翰神父用盾牌格挡,此刻约翰神父绝对就命丧当场了。 众人用震惊的目光朝着飞斧飞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是一开始被白锋所杀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的手上也同样提着长枪,另一只手则是做投掷状,他身上的甲胄有些残破,腰间则是拴着几个短柄斧头。 “四叔?!你……” 白炼再一次失声叫出这个称呼,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故让他的思绪再一次变得混乱起来。 不光是这位四叔,很快在他的周围又陆陆续续的站起来一些士兵,他们身上都有厮杀过的痕迹,并且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武器,或是枪,或是刀,还有各种弓箭与钩镰。 白锋的注意力在飞斧飞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吸引过去了,那一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看向他们,依旧无喜无悲,但从他的架势上来看,似乎将目标设定在了他们身上。 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再一次超出了几人的预料。 只见白炼的四叔突然一枪扎向自己身边的一个士兵,长枪如风,轻易地就穿透了他的身体。 而在他动的同时,其他士兵也开始互相厮杀起来,有两个士兵还朝着景页几人的方向冲了过来,白锋也在这个时候朝着那群士兵跑了过去。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混乱,兵器的相交声,铠甲的破碎声,肉体的撕裂声充斥着整个大殿。 “妈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炼大吼着,努力招架着面前两人的攻势,这些昔日里他最熟悉的人,此刻却变成了想要他命的人,并且像是不死之躯一般的傀儡一样,只会不断地厮杀战斗,他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眼前的现状。 景页同样也在帮助白炼制衡这两人,他的心中此刻也极为震撼,原本以为只有秦哥跟白锋是被污秽感染之后导致神志不清,才会攻击自己几人的,但从现在来看情况远远复杂的多。 “他们为什么会自相残杀?”约翰神父一边用盾牌抵挡着其中一人的刀势,一边大声询问着,但很显然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见情况变得越来越危急,王芸赶忙提醒景页道: “先别管他们怎么回事!我们先想办法脱困!” 景页闻言朝着殿门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里此刻正有不下四五名士兵混战,要知道东都狼十八骑各个都是武艺超群的高手,就凭几人在摆脱不了面前两人的情况下,强行冲向殿门几乎就是找死,但就这样拖着众人也只会是死路一条。 情势的不容乐观不禁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情绪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突然,他无意中看到了一缕灰色的污秽气息在靠近白炼身体的时候突兀地消失了,瞬间他有了个想法。 “有办法了!” 第188章 惨烈 景页一剑将面前的士兵劈开,让身侧的约翰神父替自己阻挡片刻,接着从包裹里将死灵之书整本拿了出来。 这本书从景页在长安拿到手开始至今,就始终散发着一股诡异神秘的力量,无论是可以通过献出足够多的理智来回答一切问题的能力,还是它可以吸收污秽的特性,无不是在暗示景页,这本书本身和其来源都蕴含着可怕秘密。 由于它充满了不可知的危险性以及难以捉摸的未知背景,这也导致生性谨慎的景页一直以来都不怎么使用它,仅仅是把它当作避免被污秽感染的护身符。 此刻的景页显然是要利用它可以吸收污秽的特性去做某些事了,但他也不清楚,当吸收的污秽足够多时,这本书会发生什么变化,每当他思考这个问题时,总有一种隐隐不安的预感萦绕在他心底。 当景页掏出死灵之书之后,周边弥散的灰色气息仿佛有意识的一般,快速远离了他。 面前的两位东都狼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保持着进攻的节奏,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约翰神父和白炼组成的防线。 这时候景页一手拿书一手提剑,一个箭步冲进了这两位东都狼之间,左右挥剑想将他们两个人的位置逼开,不远处的王芸见状也不断掷飞针配合他。 四人在互相配合之间,还真就让这两名东都狼逐渐分开了,由王芸和约翰神父牵制着其中一人,景页则是和白炼牵制着另一人。 白炼看着景页手中的死灵之书,心中也猜到了景页想做什么,自己要做的就是尽量配合他。 想到此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口中猛然呼喝出声,声如洪钟,就连脚下的石板都震了一下。 “撼如雷!” 这一刻白炼浑身的气势陡然攀升,脚下发出“嘭”的一声,踏着被他震碎的石板就飞了出去,一枪裹挟着奔雷之势砸向了面前的东都狼。 这名东都狼的武器是锤,按理说是以力为主,但在面对白炼这充满毁灭气势的一击时,竟然下意识地想去躲避,然而白炼的攻击太快了,迫使他不得不去用长柄锤格挡。 巨大的金铁相交之声回荡在大殿内,那名东都狼紧握锤柄的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强大的力道掼至身后,显然是脱臼了。 “趁现在!” 消耗巨大的白炼喘着粗气,他此刻也被长枪的反震之力震得双手发麻,但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怒吼着冲向了对方,将长枪横过来把他牢牢地按在了台阶上。 眼前的这位东都狼虽然被按在了地上,但即便双手脱臼,依旧剧烈挣扎着,好几次差点用头撞到了白炼的鼻子,不过都被他躲了过去。 一旁的景页抓住了这个机会,冲上去将死灵之书打开,狠狠地按在了东都狼的身上,随即一阵烟雾从它们的接触面冒了出来,这名东都狼的肤色开始由夹杂着灰色的铁青开始转白,布满全身的黑色血管也逐渐收缩不见。 不一会,原本挣扎不断的东都狼便不再动弹了,白炼则是气喘吁吁地将长枪拿开,坐倒了在一旁。 刚刚的战技消耗太大了,加上面对的还是自己熟悉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筋疲力尽。 “你先休息,我去帮王芸他们。”见白炼这副样子,景页嘱咐了一句,随即快步跑向王芸他们。 由于人数的优势,王芸以及约翰神父虽然不能很好的制住这名东都狼,但可以将他控制在固定的位置,使其不能逃脱,于是景页便抓住了这个机会,用暗器打中了他的脚踝,趁对方失去平衡的时候,再次用死灵之书的能力吸收了他体内的污秽。 为了防止这些已经被去除了体内污秽的东都狼再次被周边的污秽气息感染,所以景页在吸收完之后都会从书上撕一页纸塞到他们的衣领中。 在景页处理完自己这边的两名东都狼之后,白锋那边此刻也只剩下三四名东都狼还在混战了。 然而他此刻的状况实在是有些不容乐观,与其说是混战,其实是以一敌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这些人中武艺最高,以至于成了众矢之的了。 白炼此刻艰难起身,想去帮助自己的父亲,然而还没跑出去没几步,那几名东都狼仿佛互相之间心意相通一般,竟然同时使用了战阵与战技,长枪与佩剑无情洞穿了白锋的身体。 “爹!” 白炼怒吼,几乎目眦欲裂。 但白锋依旧是那样面无表情,一拳砸出将一人脖子砸断,随即用长枪扎进了另一人的心脏中,另外两人想趁这时候拉开距离,结果被他抓住,绊倒在地上,接着便拔出身上的剑结果了两人。 几乎所有人都被白锋这一幕震惊的浑身发颤,这已经不是人能承受的战斗方式了。 白锋身上的窟窿不断往外涌着鲜血,灰色气息不断在其中翻腾着。 他缓缓转身,看向白炼,一双平静的眸子仿佛在说着其他人都不懂的话语,接着一步一步走向了他。 此刻的白锋的样子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了,头盔早已不见踪影,黑色的长发披散了开来,鲜血染透了他的铠甲,身后的披风也是千疮百孔,还有两只箭矢插在了他的背上。 此刻的他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即便没有刻意为之,肃杀的气息也足以让景页几人不敢轻举妄动。 “爹……” 白炼双手颤抖着,他心里像是被撕裂的疼着,从小到大白锋陪着他经历的一幕幕不断在他脑海中闪回着,可不管怎么去想,他都没办法将眼前的他跟脑海中记忆里那个严肃却时而温情的父亲结合到一起。 痛苦,纠结,愤怒,仿徨,就像是被搅合在了一起的糖浆,将白炼整个包裹住了,窒息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景页咬了咬牙,强行压制下自己心中不断攀升的忌惮与害怕,吩咐王芸跟约翰神父掩护自己,便朝着白锋冲了过去。 他明白现在的白炼面对白锋没有一点还手的可能,如果自己不行动起来,白炼绝对会被白锋杀死在这里。 然而他还没冲到白锋近前,白锋突然脚步一缓,渐渐地单膝跪在地上,随后倒了下去。 这个突发情况让所有人一愣,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王芸最先反应过来。 “对了!我们刚进来的时候那位四叔也是被杀了一次,他们虽然感染了污秽导致不死之身,但受伤过重还是需要时间恢复的,景页!快趁现在去吸收他们身上的污秽!” 第189章 污秽的监视者 在听见王芸的提醒之后,景页也反应了过来,顿时将轻功施展到了极限,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 论战力几人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白锋的,如果此刻不抓住机会清除他体内的污秽,等他再次恢复行动能力之后,自己几人绝对会命丧当场。 不远处的白炼也冲了过来,现在自己父亲的状况到底是什么样子还没弄清楚,在没彻底确定自己父亲状况前,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但就在两人刚跑到白锋旁边的时候,一股无形的气浪突然以白锋为中心炸开,将两人掀飞了出去,就连远处的王芸与约翰神父都猝不及防地被这股力量推倒在地。 景页落地之后被摔得有些七荤八素,只感觉自己口腔里满是奇怪的触感,像是含住了一大口头发丝一样,他不断地往外呸着,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腐朽腥臭的味道。 白炼就落在他旁边,两人都很幸运的没有因此受伤,只是被摔得有些迷糊,等两人缓过来之后,便看到了极其震撼的一幕。 只见地上所有趴着的东都狼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着,从他们的身上不断有灰色的气息与液体从伤口流出,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到了空中,逐渐汇聚到了白锋的身体中。 无论是这些东都狼的身体里的污秽,还是逸散在大殿空气中的污秽,此刻都像是有了意识一般,逐渐在白炼的身体上方形成了一个旋涡,最后全部进入到了他的身体内。 “爹!”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白炼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污秽进入到了他爹的身体里,怒吼了一声就要站起来冲过去。 然而污秽汇集的速度极快,几乎就是白炼站起来的同时,殿内所有的污秽便已经全部进入到了白锋体内,随即再次从他的身上爆发出一股气浪将刚站起来的白炼推倒在地。 景页半蹲着,也险些再次被这股气浪推倒,好在他将剑插在地上,这才维持住了平衡。 “咔嚓、咔嚓。” 一阵铠甲之间碰撞的声音从气浪中心传来,景页听见之后努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看白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原本趴在地上的白锋渐渐站了起来,浑身的伤口不断涌出灰色鲜血滴落在地上,随即又像是有意识一般从地上淌回到白锋的身上,接着钻进某处的伤口。 此刻的白锋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浓郁的污秽气息中,灰色血液在他身上不断来回流淌着。 他的双眼也不再是之前那样毫无感情,而是充满了血红色的阴影,流露出强烈的憎恨与狂乱的情绪,这些情绪浓郁到了几乎化为了实质,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白锋睁着血红色的双眼,将长枪在地上猛然一划,枪尖与坚硬的岩石地面之间碰撞迸发出了几颗火星,竟点燃了他身上的灰血。 熊熊烈焰依附着灰血,贯穿白锋全身上下,原本萦绕在他周边的灰色气息如同助燃的燃料一般,瞬间将火势扩大,并且改变了火焰的颜色,将黄色的火焰转变为了灰色,但温度却没有降低,甚至变得更高了。 “嘭!” 不知道是不是灰色的气息太过浓郁,以至于发生了爆炸,迸散开诸多火球砸向众人。 “快躲开!” 景页瞪大了双眼,大吼了一声便将已经陷入痴呆状的白炼扑倒在地,躲开了砸向他们的火球,而另一边的王芸也被约翰神父用盾牌护在身后。 等到景页再次抬头朝白锋看去,发现对方此刻还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几人,原本在他周边燃烧的火焰倒是因为这次爆炸减弱了不少,此刻只有他身上和武器还燃烧着火焰。 看着眼前超出认知的一幕,景页咽了咽口水,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此刻的白锋在他心里几乎和传说中的神兵天将几乎无异,这根本就不是人了。 王芸跟约翰神父这时候快跑到景页身边,想商量对策,就凭对方看自己几人的眼神,显然不会轻易放自己几人离去,更别说白炼也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着自己的父亲不管了。 “你们走,我帮你们拖住我爹。” 努力从眼前一幕恢复清醒的白炼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想牺牲自己,他虽然不明白自己父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就凭从小到大培养出的危机感,他能明白自己父亲此刻有多可怕。 他在自己父亲身上感受到了几乎能焚尽世间万物的恐怖杀意,并且没有丝毫的怜悯心。 但白炼的想法很快就被景页几人否决了。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抽你。” 景页自然不可能答应,眼神冷冽地瞪了白炼一眼,接着凝重地看向白锋道: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王芸闻言忍不住想自己先抽这家伙一巴掌。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 “……好消息就是白锋将军身边的火散了,咱们至少可以近身了。” 众人面面相觑,能近现在白锋的身,听上去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咱们如果想彻底解决此事,就必须面对此刻的白锋将军,不然即便咱们能或者离开这里,也不能保证白锋将军就会一直呆在这,万一说他也离开这里了,就凭现在他的状况,回到外面绝对会变得生灵涂炭。” 约翰神父闻言有些沉默的看了白锋一眼,接着将脖子上的银质十字架一把扯下,放在嘴唇前亲了一下。 “愿主保佑。” 接着拿起盾牌和钉头锤便站到了众人前面,眼神坚定,一副宁死不退的样子。 景页与王芸见状对视了一眼,也不再废话,都拿起了各自的武器站到了约翰神父身后。 白炼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他们对面的白锋,内心再一次变得无比痛苦与煎熬,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同伴,如果自己真的能因为掩护景页他们逃离而死的话,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但景页几人显然是打算彻底解决邢州城的隐患,这反而让他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恍惚间,他眼中覆盖着灰色火焰的白锋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位平日里严厉却不失温情的父亲。 白炼睁大着双眼,有些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别的什么,他看到了自己父亲用手指了指自己胸口处神策军的标志,张口说了些什么,虽然听不太真切,但他知道父亲说的内容。 那是每一名入神策军的将士都熟背于心的军训,也是代表整个神策军所存在的意义。 “爹……你说得对……我怎么能忘记呢……” 白炼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摒弃了内心那些繁杂的情绪,努力压下悄然蔓延至鼻子的酸涩感,随即拿起枪走到了众人身侧,坚定地说道: “尽诛宵小神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 第190章 与白锋之间的苦战 古老的大殿内,此刻因为刚刚的爆炸正四处都蔓延着灰色的火焰,它们附着在各处,尸体上,雕像上,石柱上,散发出的灰色光芒将整个大殿照的通亮。 大殿中央处,白锋浑身冒火的对峙着景页四人,血红色眼睛除了憎恨与狂乱再无其他。 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白炼心态的变化一般,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发生变化,随即朝着几人的方向猛烈挥动长枪,竟然将长枪上的火焰挥向了几丈远的他们。 那灰色火焰在空中如同一道火刀一般,快速朝着几人飞了过去,约翰神父大惊失色之下想用盾牌去挡,但是被身后的白炼一把扯住后衣领扑向一旁。 “不能挡!快躲开!” 随着白炼的呼喝声,几人纷纷施展轻功险而又险地躲开了这一记火刀。 火刀随后落在几人身后的殿门处,在接触到厚重的石门之后猛然炸开。 “嘭!!!” 碎石伴随着整座大殿的晃动四处飞射,好在约翰神父的盾牌替四人挡住了。 景页骇然的朝石门看去,原本被他用三对子母雷才炸开一人通行的口子,此刻已然完全洞开了,别说一人,怕是五人并排走都能轻易的从被炸开的豁口处随意通过。 这还是人吗?此刻景页的心里只有这一个疑问,随即愣愣的朝身侧的白炼问道: “你爹还会玩火?” 白炼也有些懵,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景页这个问题,眼前的白锋显然已经脱离出他所熟悉的那个父亲了。 “现在怎么办?” 王芸用手捂着自己的头道,一向冷静的她此刻也变得极为紧张,她的额头刚刚被飞过来的一颗碎石划破了皮,此刻还在往外渗血。 然而白锋像是没打算给几人商量的时间,见景页几人躲过了火刀,便朝着几人冲了过去,在临近几人的时候高高跃起,随即一枪当头砸下。 这一枪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像是要将景页几人砸成肉泥,而景页吓的只来得及大喊了一个“散”字,便翻滚着躲开了去。 “轰隆!!!” 长枪触地之后同样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灰色的火焰裹挟着气浪将堪堪避让的几人冲击的飞了出去,这一下力道极大,就连整座大殿都在晃动。 “咳咳!这……他妈……咳咳……” 落地之后的景页趴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充斥着灼热的气流,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 而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已然变成了一个大坑,白锋正半跪在其中缓缓起身,周身灰色的火焰配合上他一身残破盔甲以及血红色的眼睛,宛如地府中走出来的阎罗一般。 而白锋在这一击落空之后,便将长枪指向景页的方向,像是在蓄力准备用下一招绝杀他一般。 “这样下去不行,不然迟早会被他玩死,得想办法让他不能用那么大威力的招式。” 冷汗从景页的额头上滑落,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努力找寻着众人活下去的可能性。 就在他一边预防着白锋的下一次攻击一边起身的时候,一道白影突然冲破了大坑附近的火焰,冲到了白锋近前,紧接着便一枪砸向他的胸口,虽被白锋轻易地挡住了,但却让白锋蓄力的架势被打破了,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到眼前这人身上。 “白炼!” 景页看清了那人是他,深知现在的白锋不是一人能挡的,也不再花时间思考了,赶忙冲到近前替白炼分担压力。 白锋像是完全没料到竟然会有人敢跟自己贴身肉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招式来回之间竟然显得有些局促,这让景页有些意外。 但白锋很快就适应了过来,只见他抬枪将想要用剑劈砍自己的景页挑到一旁,接着一个背身,反手握住枪身,全力一挥,枪身裹着灰焰顿时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半圆,将白炼覆盖在其中。 而白炼在白锋反手握枪的时候便大致猜到了自己父亲要做什么,连忙向后仰去,同时向前不断蹬腿防止被追击,得亏是提前预料到了这一招,不然仅凭借自己的反应,此刻怕是已经变成一团火球了。 这一招过后,两人与白锋的距离被稍稍拉开了,景页注意到白锋像是故意这么做的,立马就猜到了他是想故伎重施,想再次用那些威力巨大的招式,于是赶紧稳住身形,想再次贴上去。 不过白锋显然也预料到了景页的想法,握紧枪身的手猛然一转,原本已经快要消散在空中的灰色火焰突然又剧烈燃烧起来,将冲过来的景页阻隔在外,接着再次将长枪收于身后,那正是要使出火刀的姿势。 就在景页以为自己赶不上阻止白锋的时候,一柄软剑像鞭子一样将白锋的脖子缠住,将他原本蓄势的姿态打破了。 只见王芸正用软剑缠住白锋的同时,还用一只脚顶住了他的后心,以防止他转身挣脱。 一旁的约翰神父这时候也已经赶到了,他是四人之中速度最慢的,被王芸叮嘱必须要等三人给他创造机会之后才能上,这才等到现在才出现,只见他将钉头锤高高举起,接着朝白锋的脑袋狠狠砸去。 钉头锤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空鸣,寻常人要是见到一柄钉头锤以这么大的威势朝着自己脑袋砸去怕是会被吓的呆立当场,但白锋显然不在其列,在看到约翰神父的袭击之后,他快速将长枪横挡在自己头顶。 “嘭!” 长枪与钉头锤之间发出巨大的碰撞声,白锋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可手中长枪却依旧被他紧握着。 景页见状心中没有丝毫松懈,他知道若不是王芸限制着白锋,仅凭约翰神父的力气怕是做不到这样。 思绪电转之间,他赶忙掏出死灵之书,就想着冲过去把白锋体内的污秽清除干净。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白锋突然吐出了一个字。 “山。” 这个字声音不大,可落在景页耳朵里却像是炸雷,从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恐慌感,当即对着王芸与约翰神父吼道: “快退!” 果不其然,几乎就是景页提醒二人的同时,一直被压制在地上白锋竟然顶着约翰神父的锤子猛然一跃,将他掀翻在地,连带着缠在脖子上的软剑一起腾飞到空中,接着像一座山一般,高举长枪朝着几人砸下。 这一次景页避无可避,但他注意到了白锋是冲着自己来的,同时自己周边还没人,于是一咬牙,在千钧一发之间从怀里拿出了一对子母雷,狠狠地朝着白锋砸去。 子母雷在空中与白锋相撞,发出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轰隆隆!” 这一声像是雷鸣炸响在众人面前一般,火焰与黑烟充斥着每个人的视线之中。 第191章 父子间的激战 滚滚的黑烟在大殿中心弥散着,从里面滚出来了一个人,正是景页,只见他捂着胸口,嘴角流血,面色极为苍白。 景页抬手将自己嘴角处的鲜血擦干,强压下自己五脏六腑处传来的剧痛起身,刚刚自己是急中生智,才靠着子母雷躲过一劫,但即便如此还是受了内伤,可见白锋现在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的时间,黑烟猛然一颤,白锋从中冲了出来,此刻的他身上满是伤口,看样子是正面扛下了子母雷,但就如同失去了痛觉一般,丝毫不在意这些伤,奔着景页就过来了。 仓皇之间景页只来得及提剑去格挡,可白锋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加上景页此刻内伤发作,力不从心,他的长枪没挥动几下便将景页的长剑震的脱手而去,下一秒便要直取景页的喉咙了。 长枪锐利至极,虽然还没接触到景页脖子,但仅仅是上面弥散的杀意就已经让他感受到了些许疼痛。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声暴喝从左侧传了过来。 “风!” 白炼如同闪电一般,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景页身前,一枪就将白锋的长枪挑开,并且借力砸向他的腰间。 “风。” 同样的字从白锋的口中吐了出来,随即他的整个身体就像是加速了一般,旋转长枪挡住了白炼的攻击,并且接力再次转动,配合身法不断改变招式,从不同的方向去压制白炼。 两人的招式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很快在其他人的眼里变成了一道道残影在空中飞舞,只留下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 “我的上帝啊!这……这就是神迹啊!” 来自异域的约翰神父从没有见过这种战斗方式,他被深深地震撼了,觉得这种程度的战斗只可能出现在圣经故事里的天使与恶魔身上。 白炼紧咬牙关,在这一切事情发生之前,还在长安的时候,他经常与自己的父亲切磋武艺,每一次,几乎是每一次,他父亲都能轻易地将他制服。 但同样,每一次被制服之后,他的父亲都会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说: “你小子又有进步了。” 白炼曾经问过自己的父亲,自己明明有很努力的在习武了,为什么切磋每一次就是差了一点。 对于这个问题,白锋的回答是: “经验,技巧,努力,还有最重要的,”说着抬手指向了白炼的胸口。 “决心。” 白炼听罢有些疑惑的看着白锋,问道: “决心?可是我每次都有抱着必须赢你的决心在切磋啊!” 白锋闻言则是笑了笑道: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其实你在习武这方面很有天赋,并且很努力,已经超过当初的我了,但是……” 说到这白锋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但是你没有独自经历过战争和厮杀,你不了解在必要时候,豁出命也不能后退半步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这些你爹我都经历过,所以我的决心要比你的大。” 夕阳照在白锋略显沧桑的脸上,他眯着眼睛,看向皇宫的方向发了会呆,接着说道: “有些时候,有些决心,只有在绝境中才能被你找到并且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等你什么时候能找到它,你就能胜过我了。” 回忆像是闪电从白炼的脑海中划过,白炼只觉得自己内心一直压抑的痛苦与愤怒全部迸发出来了,一同迸发出来的,还有被称作战意的情绪。 “呃啊啊啊啊!!!” 白炼嘶吼着,将自己手中的长枪再次加了一分力道与速度,白锋同样也如此,两人就如同一面镜子,同样的武器,同样的枪法,同样的战技,彼此来回碰撞着,刮起的旋风将周边的黑烟与灰焰都吹散开了。 如果白炼仅仅如此,那最多也只能跟白锋打成一个平手,但此刻的白炼可不是一个人。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景页已经拿回了自己的夜锋,面对白锋父子之间的战斗,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畏惧,抓住了一个空隙便一剑刺出,加入到了两人之间的战斗中去了。 景页没有白锋父子的军队经历,在武艺上虽然逊色了几分,但他反应极快,加上受过武学大家的指点,还有和白炼之间的默契,竟然在战局中不落分毫。 三人你来我往,但自从有了景页的加入,白炼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骤减,不再有刚刚那种面对自己父亲攻势的窒息感。 “愿神庇佑!!!” 很快,约翰神父也挥舞着钉头锤冲了过来,虽然他的反应和速度不如几人,但他很聪明的把控着距离,只找景页与白炼攻击的空档冲撞白锋,虽然每次都会被白锋躲开,但一来二去之下还真给他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王芸在远处看着他们的战况,她明白此刻自己不能轻易的加入战局,人数已经够多了,再添一个人只会碍手碍脚。 于是她将景页刚刚因为爆炸而丢在一旁的死灵之书捡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景页几人,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虽然在三人的压制下,白锋的进攻频率被不断收缩着,但即便是转为守势,与之正面交手的景页与白炼也始终没有办法突破他的防御,几乎是每一招一式都被化解了。 可人的体力终归是有限的,或许白锋会因为污秽一直保持体力充沛的状态,但白炼与景页毕竟都是血肉之躯,只要时间一久必定只有一个败亡的结果。 考虑到这个问题,景页的大脑开始思考破局点,在看到约翰神父冲撞白锋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大声吼道: “神父!抱住他!” 约翰神父闻言立刻将原本置于胸前的盾牌甩开,做双手张开状,同时景页在这个时候甩出了几枚铁丸打在了白锋的腿上,限制住了他的移动。 于是白锋便被约翰神父死死抱住了。 可他的身上还燃烧着灰色的火焰,被约翰神父抱住了之后迅速的蔓延至他的身上,高温迅速将他的衣服烧掉了。 约翰神父露出来的皮肤开始被高温灼烧,逐渐发皱,他本身也开始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可即便如此,他的双手也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了。 “我来了!” 景页怒吼着将长剑刺进了白锋的大腿,同时用力推了过去,将剑插在了地上,迫使对方跪倒在地。 火焰同样顺着长剑蔓延到了景页身上。 “呃啊……” 这灰色的火焰似乎不止温度比寻常火焰高,还有一种直接将痛觉放大无数倍的特性,让景页痛苦不堪,但他同样也死死抓着剑柄,拼死也要将对方按住。 “力破……” 第192章 白锋陨落 白炼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灰色的火焰缠绕着烟尘像一阵旋风一般环绕着他,将他围在中心,随着他节节攀升的气势开始快速向外扩散着。 此刻,他的眼中不再有一丝的犹豫,只有必须取胜的决心。 白锋似乎也预感到了白炼接下来这一击的威力会超出之前所有招式,本能地开始挣扎起来,可约翰神父死死扣住了他的上半身,景页又用剑将他的腿钉在了地上,让他空有一身力气却难以使用。 景页只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烧得没有知觉了,他明白这时候拼的就是毅力,只要固定住他,配合白炼对他造成足够多的伤害,就能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就像之前一样。 他嘶吼着,像是要将身上的痛苦通过呐喊的方式发泄出去,约翰神父同样也在怒吼,他的情况要比景页更加糟糕,原本长长的金色卷发已经被烧成短寸了,脖子、胸口还有两条胳膊上的皮肤也完全被烧的皱了起来,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死死的抱住了白锋。 终于,白炼将招式蓄力好了,只见他周身的灰焰气旋猛然一散,同时朝外面迸发了出去。 “……万钧!” 几乎是同时,景页与约翰神父默契的同时松开了手。 长枪如虹,洞穿了白锋的心口,他本能的用手想去握住,想阻止长枪的继续深入,但这力道太大了,即便如他,也仅仅是握住而已,并不能阻挡。 相反,他因为双手握在其上,被上面强大的力道直接掼得向后飞去,随即“嘭”的一声被钉在了墙上。 白锋血红色的双眼中憎恨与狂乱的情绪似乎因为这一击散去了一些,神情有些困惑,就好像不相信发生的这一切。 景页与约翰神父并不打算给白锋反扑的机会,几乎是同时冲到了他的近前,一人按住了他的一只手,而白锋这时候也像是刚从恍惚中回过神,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上帝啊……他的力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约翰神父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白锋的右手死死按住在墙上,而景页则是用剑钉住左手,死死的不让其挣脱。 白影一闪,白炼冲了过来,他强压自己身体内传来的一阵阵虚弱感,几乎快要晕倒,但他依旧咬着牙握住了长枪,死死往前顶着,将自己的父亲死死按在了墙上。 “王芸!快!” 一直抱着死灵之书的王芸听见白炼的喊声,立马冲了过来,刚刚白炼几人的战斗太过激烈,导致灰焰散的到处都是,她担心丢在地上的死灵之书被波及,这才一直没有上前帮忙。 可这并不代表她不担心景页几人,在看到景页几人身上的灰色火焰的时候,她的心都提了起来,要知道如果一个人身上的烧伤面积过大,同样也会死。 眼下景页几人拼死创造出机会让她得以靠近使用死灵之书,她便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几乎是转眼间便到了白锋近前,接着便打开死灵之书朝着白锋的脑袋贴了过去。 顿时一阵阵白雾从它们接触的地方传了出来,同时还伴随着“呲呲”声,就好像是烙铁烫在了肉上一样。 白锋挣扎得更加剧烈了,好几次差点将白炼几人掀飞,但都被他们拼死按住了。 渐渐地,他的挣扎停止了,“呲呲”声也逐渐消失,身体也软了下来。 王芸轻轻的将书挪开,露出了白锋那张脸,此刻的他双眼中的红色已然全部消失了,原本一直灼烧几人的灰焰也在死灵之书吸收完他体内的污秽的时候全部熄灭了。 被去除体内所有污秽的白锋似乎恢复了神智,他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先是困惑了一下,在看到眼前的白炼之后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他伤的太重了,张了张口努力想发出声音,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这时候景页与约翰神父已经轻轻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但景页的剑还插在他的左手上,使得他只能用右手缓缓的伸了过去,轻轻摸了摸白炼的脑袋,最后缓缓的朝白炼脑门伸去。 但这一次,不再是切磋。 同样的,白锋的手终究还是没有像每一次的父子切磋一般,够着白炼的脑门,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景页与约翰神父见一切都结束了,双双跪倒在地,他们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忍受着身上传来的灼痛感。 王芸赶紧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几瓶治疗烧伤的药粉,倒在景页和约翰神父身上。 只有白炼还保持着握枪的姿势,他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己父亲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缓缓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将自己父亲还未闭合的双眼合上,接着将头抵在他的胸口处。 白炼的身体颤抖着,像是在哭,可没有一丝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来,只有泪水从夹缝中流出。 景页在王芸的帮助下,身上的烧伤稍稍缓解了一些,疼痛感也没那么强烈了,他看着白炼现在的样子,想去出言安慰他,可张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去说。 父子相残,这种事情换做是谁,恐怕都不能接受,更别说如何安慰对方了,或许此刻的他需要的是单独和父亲相处的时间。 这时候景页突然想起来所有的污秽似乎都来自大殿深处那台子上的东西,便努力站起身对着王芸和约翰神父挥了挥手,示意给白炼一点空间。 “事情还没结束呢。” 景页这么说着,带着两人朝着台子走去,从众人刚进大殿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所有的灰血与灰色气息都是从那台子上的铜盆里溢散出来的,在死灵之书吸收完白锋体内的污秽之后,那铜盆便不再往外喷吐污秽了。 此刻那铜盆虽然安安静静的坐落在台子上没有丝毫变化,可景页却不敢大意,他想起来李老头口中关于魏家的故事,魏家曾经说过,大殿里有着神遗留下来的血液,或许指的就是眼前铜盆里的东西。 为此他预防着可能发生的事情,将死灵之书打开置于胸前,虽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神血究竟是什么,但有能克制吸收它的死灵之书在,肯定不会出现太大的意外。 然而情况超出了景页的预料,就在景页三人走到了铜盆前朝里面看去时,一眼便看到了纯粹的黑暗。 那是一种足以将人视线吸入的颜色,景页确定那绝对是黑色,可跟以前所见过所经历的所有黑暗完全不同,那不仅仅是一种颜色,更像是一种超脱于视觉的东西,更像是一种本质,一种行为。 他,在盆里,看到了一种本质。 景页、王芸、约翰神父三人在看清盆里的东西之后便愣住了,很快一个声音从他们的心底响起,那不是大唐的语言,更不是任何一种像是人类的能发出的语言,完全就是一种概念,一种一出现在众人心底便被三人所理解的概念。 “它是黑暗,亦是生命力。” 三人随即惨叫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鲜红的鲜血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不断从他们的眼眶中往外流淌着。 白炼听见声音猛然回头看去,却发现景页三人浑身散发着灰色气息,完全是一副被污秽感染的模样。 “景页!你们……”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侧突然刮一道劲风,虽然他足够机敏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用胳膊去挡了,但这一击偷袭力道实在太大,加上他此刻本就是筋疲力尽的状态,于是直接连带着他的胳膊击中了他的脖子。 白炼被打得翻倒在地,只觉得眼前视线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 最后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一只穿着盔甲的脚从他身前越过。 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双脚,白炼这么想着,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隐隐约约他还听到了一个自言自语的声音。 “怎能直视神血……” 第193章 以枪为魂 昏迷中的白炼做了个梦,他梦见了自己的父亲带着自己和母亲在长安城的西市到处游玩,就如同小时候一般。 白炼已经记不清上次这样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由于白锋身兼要职,平日里都很忙,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空闲在家里待着,但即便是在家,白锋也经常是以处理军务文件为主。 “我平时军务繁忙,也没什么时间陪你们母子,别怪我。” 白锋这么说着,轻轻搂了搂自己的妻子,又用手拍了拍白炼的肩膀,脸上满是愧疚。 但白炼却丝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道: “爹,别这么说,正是有你在军中坐镇,大唐百姓才有着几天安生日子过,我和娘也才能在这长安城里衣食无忧的生活,我明白这其中道理的。” 听着白炼的话,白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顿了顿这才感叹了一句: “你长大了。” 白炼的母亲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儿子鲜有的和睦,没有像平日里那样争执闹腾,不禁也有些欣慰的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三人没有坐马车,而是像一个长安城中普通百姓的一家三口一般,沿着街边慢慢往前逛,看着那些叫卖的小贩,他们有时候会买上一两份吃食,一家三口互相分食着,互相诉说着自己的评价。 就在三人快要走完西市长街的时候,白锋突然看向白炼,问了一个问题。 “炼儿,爹问你个事,如果有一天爹战死沙场了,你会怎么办?” 正处于温馨之中的白炼被白锋这尖锐的问题问的一愣,一时间不明白自己父亲的用意,但在看到父亲那认真的眼神之后,他还是如实回答道: “我……我没想过,爹,从小你在我心里就是无敌的存在,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能难住你的,更别说战死了。” 白锋笑了,他有些无奈的拍了一下白炼的脑袋道: “傻小子,哪有人会是无敌的呢?即便是我,也有好几次面临九死一生的情况,只不过是运气好,才能活到现在,但你既然是我的儿子,也是神策府的少统领,那你就得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即便给我的答案不是我所期望的答案也没关系,爹好早日给你作安排。” 三人这时候已经走到了西市的尽头,西市外面的道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雾蒙蒙的,白炼看不清,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走的时候,白锋拉了他一下,说道: “我们再逛一遍吧。” 说着带着白炼和妻子又重新走进西市,朝着来的方向走去,三人这次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陪伴着对方,欣赏街景。 白炼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自己父亲的那番话,自己确实没想过这种问题,自己父亲给自己的印象就是无所不能的,可父亲说的也是对的,他毕竟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失败的时候,如果父亲死了,自己究竟会怎么做呢? 仅仅是设想了一下父亲战死的情形,白炼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完全接受不了那种情况,可……如果这真的发生了呢? 自己从来只当自己是一个纨绔子弟,遇到事情自己能处理便处理了,不能处理自然由父亲出马,可如果呢? 如果……如果…… 白炼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他回想起了自己从小就被父亲带到军营里看到的所有场景。 士兵们艰苦训练时的场景,战场上将士奋力拼杀时的场景,百姓们因战乱流离失所的场景,以及……那个女孩害怕自己的场景。 一瞬间,白炼就像是从水中将头抬起一样,原本堵在心口压抑且沉重的感觉猛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爹。”白炼认真且坚定的叫住了自己的父亲,等白锋回头看向他时,只见白炼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过头,大声说道: “若父亲战死,孩儿定当接替神策府统领一位,以长枪为魂,以决心为城,护我大唐!” 周边街景的人仿佛没看见白炼此时的举动,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可他们的身影却变得有些虚幻透明起来。 白锋看着自己的儿子,愣住了,就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过了半晌这才有些欣慰的笑了笑,此刻即便是经历过诸多生死的他,此刻也忍不住有些鼻尖发酸,眼睛涨红。 “不愧是我白锋的儿子,你起来。” 他将白炼扶起,盯着白炼的眼睛仔细看着,没有从中看到一丝犹豫,于是便说道: “爹……要走了,但爹走之前能再看看你,看到你长大,肩上能挑担子了,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白炼没说话,他已经知道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他只是噙着泪,用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父亲的衣袖,就像小时候在军营里一般,怕他下一秒会突然消失一样。 白锋笑了笑,用手拍了拍白炼抓住自己的手,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深吸了一口气,白炼这才将手中的衣袖渐渐松开,下一秒街景中的行人便全部消失了,接着便是母亲,最后街上只剩下白锋和白炼两人。 “回去吧,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呢。” 白锋像是对着即将要出远门的孩子一般叮嘱了一声,便朝着白炼的身后走去,等到与白炼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停住了,再次说道: “爹没做到的事情,你来做,爹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白炼猛然转身,却发现父亲的背影已经走进了西市长街尽头的雾霭之中,消失不见了。 在原地愣了一会,白炼紧握的拳头逐渐松开,眼神毅然的回头,朝着一开始来的方向走去,这次他只有一个人,但是他的步伐却坚定无比。 …… 白炼逐渐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还躺在大殿中,他揉着自己疼痛发酸的脖子坐起身,发现景页几人还趴在台子旁,顿时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场景,便赶紧起身朝着他们跑了过去。 等跑到近前,白炼仔细的把他们检查了一番,发现原本附着在他们身上的污秽已经消失了,此刻只是在昏迷的状态,只有眼睛处还留有血迹,而死灵之书就丢在一旁。 白炼不懂医术,但他知道景页三人身上突然爆发的污秽异变肯定是台子上那铜盆里的东西引起的,便想着用死灵之书去吸收它,可等他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台子上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第194章 重重谜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炼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只得将景页几人拖到墙边靠着,眼下只有等他们醒了再做打算。 好在他们没过多久便醒了。 景页是第一个醒的,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啃噬着他的大脑,那种密密麻麻的疼痛触感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以至于不得不将兜里的石头拿出来,用来恢复自己的精神状态。 白炼这时候已经将自己父亲和东都狼十八骑的尸体安置在了大殿的大厅正中央,打算等景页几人恢复过来后想办法找人把他们运出去,眼下他们跟邢州城的百姓们不是一个世界,还得先想办法回去才行。 见景页已经醒了,白炼连忙过去查看对方身上的情况,随后把自己被人袭击的事情说了一遍,接着询问对方怎么回事,怎么会被污秽感染,按理说身上有着死灵之书的书页,不可能会被污秽附着才对。 景页摇了摇头,表情略有后怕的说道: “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只觉得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就像是被人凭空塞了一团棉花一样,接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感觉浑身都疼,特别是脑袋,说起来一切都是看到了那铜盆里的东西,可我现在完全……” 说到这他顿住了,这时候才发现平台上已然是空空如也。 愣了一会,景页突然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连忙对着白炼说道: “我想起来了!” 白炼茫然的看着他。 “想起什么了?你想起铜盆里装的东西了?” “不是!袭击你的人,我知道是谁,是那个老爷子!约翰神父口中的奴隶骑士!” “什么?!”白炼震惊的看着景页,这个消息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老爷子怎么来到这的?他一直跟着我们?这不合道理啊,之前这老爷子在蘑菇森林和幽州城的时候都帮过我们的,怎么会突然袭击我呢?” 面对白炼的疑问,景页再次努力在自己的记忆中翻找着,随后说道: “是他!我彻底昏迷前隐隐约约记得,他好像在用死灵之书吸收我身上的污秽,他身上那副盔甲,我记得!绝对不会错。” 白炼迟疑了一下,又接着问道: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真的是他,那拿走铜盆的也肯定是他,如果一开始他就是奔着这铜盆来的,又为什么要救我们呢?他已经拿到他想要的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显然白炼的疑问也是景页的疑问,他把遇见这老人之后的所有事情都回想了一边,连贯起来除了能得出这老人是有意在指引自己这个想法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线索。 这时候王芸与约翰神父也相继醒来了,同样也出现了景页刚醒时的情况,好在这时候景页已经恢复很多,便将石头递给了两人。 一旁的白炼随即将发生的事情跟王芸两人说了一遍,在听到是那老人来到这,打晕了白炼,又救了三人,最后带走铜盆的事情之后,两人同样也露出吃惊的表情。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老人有着自己的目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在乎任何事,可以帮助我们,也可以害我们。” 王芸在思考之后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但对眼下的众人没有任何帮助。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先出去,等出去之后再考虑这些,继续留在这的话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几人互相搀扶着起身,慢慢的朝着殿门走去,这一次他们每个人都伤的很重,特别是景页,除了内伤外伤之外还有烧伤,约翰神父则是连头发都快被烧没了,白炼体虚的不成样子,唯独王芸稍微好一些,但也在跟东都狼缠斗的时候被划伤了不少的口子。 “说起来,我们怎么回到之前的世界里?我记得我们是吃了蘑菇才进入到这个世界的,该不会还要再吃一次吧?” 白炼一边走一边询问着。 然而还没等景页回答,答案便自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只见众人走到了殿门的豁口处之后,外面的景象不再是原先那溶洞的暗红色环境了,而是一片阳光明媚的天空。 意料之外的阳光将他们的眼睛刺得生疼,以至于他们不得不眯起眼睛查看四周的环境。 这才发现众人正站在一块巨石上,身后便是大殿的正门,就好像众人并没有进入溶洞之中,而是爬上了一块巨石之上。 巨石附近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透过树林间的缝隙,景页能看到下面有很多积水,像是刚下过雨,看来众人还在邢州城的附近。 约翰神父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主啊,我们这是死了吗?我们不应该是在那个昏暗邪恶的洞穴之中吗?谁能来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没有人能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景页很快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开始带着众人往巨石下方走去,眼下得尽快回到邢州城修整才行。 然而走了没一会,他竟然在巨石下方附近看到了一处垮塌的城墙,那是邢州城的城墙。 “难道说……” 景页心中冒出了个难以让人信服的猜想,当即加快了脚步。 此时的城墙旁边正坐着两个人,他们一副劳工打扮,像是在休息,身边则放着许多的砖瓦和泥沙,正聊着天。 “诶我说,今天管饭的这么还没来?” “谁知道呢?你说这叫什么事啊,突然一块大石头就砸了下来,砸倒了城墙不说,还砸死了不少人,这事真的是……” 还没等其中一人把话说完,景页一行人便已经冲到了他们身前,把两人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惨叫立马就要跑。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景页四人此时的样子太过狼狈了,血污混杂着烧痕几乎覆盖了他们全身,若不是仔细看,还以为是污秽怪物呢。 但好在白炼抢先一步将二人抓住了,在景页一番询问下才知道,就在景页几人进入鬼楼之后,吃了蘑菇的当晚,邢州城便出现了雷暴,而且全部都是集中在鬼楼附近。 第二天城里便有人发现鬼楼里已经空空如也了,景页几人也和之前进鬼楼的人一样,全部消失不见了。 时间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邢州城南面城墙上方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由石头组成的怪东西,它有着四条腿,两条腿跨立在城墙内,两条腿跨立在城墙外,中间则是顶着个巨石,整体像一只四条腿的蜘蛛一样。 最诡异的是那巨石上面还有一座从没见过的大殿,也就在众人刚出来的那个。 那怪东西刚出现的时候,邢州城还下着雨,雷暴不断聚集在附近,它就伴随着雷暴发出来的声音不断跺脚,震得整座邢州城都在晃。 怪物跺脚和雷暴持续了一天一夜,在第三天的时候,它的四条腿突然土崩瓦解了,中间那块承载着大殿的巨石便落了下来,砸在了城墙上。 第195章 重回邢州城 “好汉,我们两个都是苦命人,好不容易等到那群污秽怪物消失了,却在睡觉的时候被这巨石砸了,只是侥幸,没被这它砸死,却还得搬运泥沙砖瓦修补城墙,身上真的没什么值钱的物件,求好汉饶过我们。” 显然景页一行人是被对方当成了山贼土匪了,一口一个“好汉”的叫着,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俩,谁让景页几人现在的样子确实过于惊世骇俗了。 景页听着有些好笑,自己还是第一次被当作土匪,但他还是解释道: “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土匪,而是前几天进鬼楼的人。” “前几天进鬼楼的人?”那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出现了疑惑的神情,这让景页原本因为事情结束而变得轻松的心情再次被提了起来。 “前几天没人进鬼楼啊?上一次进鬼楼的人都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而且进去之后没几天,这巨石便出现了,最后巨石砸下来的时候,那鬼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静太大,还是年久失修,自己就塌了,此刻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了。” 此言一出,景页几人顿时愣在了当场。 三个月之前的事情?可自己一行人明明才进去了几天而已啊!就算几人最后都昏迷了过去,那也不可能是三个月之久啊! 白炼觉得是这两人在说谎,直接揪起了其中一人的衣领怒道: “你糊弄鬼呢!我们明明才进去没几天!” “大人!我们真的没有说谎!您看这城墙,我们已经修补了三个月了,这都是事实摆在这的!” 这人被白炼身上肃杀的气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用手指着自己修补的地方,想要给自己证明。 景页几人看过去,那里城墙破损的地方确实被修补了很多,这下几人不得不信了。 白炼松开了手,看着城墙有些不解的喃喃道: “这……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还没等景页几人想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从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回头望去,是来了七八个人,他们同样也与眼前两人一样的劳工打扮,还推着车,上面装着一些干粮与水,以及一些诸如锤子凿子之类的工具。 在景页四人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显然也看到了景页四人,愣了一下便连忙抓起各自的工具冲了过来,显然也是和眼前的两个劳工一样把他们当成山贼了。 等到他们跑到景页几人近前的时候,为首的一人表情凶狠地喊道: “找死的山贼,敢抢到邢州城来了!快滚!” 虽说他们人多势众,但在看到景页几人手上都拿着武器,却还是以威吓为主,不敢上前,毕竟锤子镐头什么的肯定不如剑枪之类的武器有威慑力。 景页几人面对这些劳工的喝骂声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提着武器盯着他们不做声,渐渐地,这些劳工也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从景页几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就像是在面对着危险至极的巨蟒一般。 这些劳工的额头上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莫名出现的压力让他们的内心开始动摇起来,以至于他们开始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见这些人已经安静下来了,景页便开口道: “我们是三个月之前进入鬼楼的人,叫白魁过来,他自会认得我们。” 那群人闻言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个人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便让人朝着城内跑去。 不一会,白魁便带着人赶来了,在看到了景页几人的样子后吓了一跳,虽说之前已经和众人见过面了,但是他们现在这副样子,变化着实太大了。 “这……几位官爷这是去了哪里啊?怎么这副样子?” 景页叹了口回道: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先安排一下住处吧,我们身上还有些伤,得处理一下,等处理完我再跟你们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魁听罢连忙点头,他可是知道眼前几人的本事的,说起来城外污秽彻底消失便是从他们几人失踪的时候发生的,不光如此,就连邢州城的天气都好了起来,不再是之前那样接连不断的暴雨了,三个月的时间也让他们重新和周边的城池建立起了联系。 “几位官爷随我来。” 在白魁的带领下,景页四人再次被安顿进了城主府,眼下虽说恢复了和长安的联系,并且告知了发生的事情,可那边似乎忙着处理别的事务,新城主一时半会还没有安排,所以一切还都是白魁暂时管理。 景页在王芸的帮助下,将身上的伤口全部包扎了一遍,又给烧伤的地方重新换了药,这才感觉自己身上的沉重感稍微减轻了一些,随即拿起了纸笔,开始将自几人离开幽州,来到邢州所发生的的一切事情都写了下来,包括白锋战死的消息。 在写到白锋的时候,景页的笔顿了顿,他想起白炼在面对自己父亲时那痛苦的表情,从小到大,即便闯下再大的祸,被白锋如何严厉责罚,白炼都没有服过软,甚至事后还能咯咯的笑,但这一次,他居然看到白炼在流泪。 自从回到邢州城,白炼就一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景页心里这么想着,将笔放下,忧心忡忡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有没有什么方法让白炼好受一些。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向自己的包裹,将死灵之书拿了出来,接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深呼吸,转身出了房门,走向了白炼的房间。 推开房门,景页便看到白炼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正用一块白色的绢布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自己的长枪,他的表情有些恍惚,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景页进来的动静显然打断了他的思考,只见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景页询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景页则是摇了摇头,走到了白炼床边,将死灵之书放在床上,说道: “还记得这本书有一个解答疑惑的功能吗?” 白炼点头,但还是有些不解地看着景页,显然没明白他的用意。 景页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白锋将军的事情让你有些迷茫,或许现在的你已经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呃……我的意思是,或许你可以用这本书搞清楚白锋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那样。” 景页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他没有经历过父子自相残杀的事情,但他关心白炼的状况,所以只能尽可能的想办法去安慰。 “或许他弄清楚自己父亲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之后,能暂时将注意力集中在黑巫教上?嗯……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景页这么想着,将死灵之书递了过去。 第196章 入梦白锋 白炼接过了死灵之书,有些出神的看着书皮上的纹路以及字符,随后他想到了之前的梦,最后还是笑了笑,摇了摇头还给了景页。 “兄弟,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放心吧,我没事,我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死灵之书再一次回到了景页的手上,他有些发愣,毕竟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朋友,对于白炼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可此刻的白炼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让他觉得有点陌生,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在白炼的眉眼处看到了一丝白锋的痕迹。 “你确定你没事?” “我真没事,对了,等会我打算出去找几个人再回一趟大殿,把我的叔叔伯伯们,还有父亲好好安葬在这里。” “……”景页仔细打量着说出这话的白炼,却发现对方的表情极为坦然,就好像接受了这一切。 “……好,我陪你一起。” 白炼闻言却摇头拒绝了,起身说道: “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别忘了白魁还在等着你呢,等我弄完这边的事情,我就过来找你。” 说完他不再多言,拿起外套穿在了身上,便出门去了。 景页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他不明白自己的这位朋友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独立了? 现在的白炼给景页的感觉像是突然收敛了性子,虽然保持着和以前一样的外向,却不再那么依靠别人了,如同一个长大的孩子。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景页轻声低语了一句,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未完成的信写完,正打算出门面见白魁的时候,他无意中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死灵之书。 景页的眼前再次浮现出自己一行人与白锋厮杀的场面,这次的经历足以让他铭记终生。 “白将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没有蘑菇,是怎么进入到那个世界里,并且进入大殿的呢?” 一连串的疑问突然从景页的心底中冒了出来,景页这才发现,看似已经弄清的事情,似乎还隐藏着某些秘密。 想到此处,他立马将石头握在手中,同时打开了死灵之书进行询问。 “白锋将军在邢州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多日没有用过死灵之书,景页都快忘记那种灵魂被抽出的感觉了,但此刻,这种感觉再一次作用在他的身上。 熟悉的精神被拉扯撕裂的痛感再一次出现在景页的脑海里,好在他手握着石头,所以他紧闭双眼,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许久之后,吸力逐渐消失,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朝着书页看去。 可他却发现死灵之书消失了,不光如此,房间里的书桌,墙壁,衣柜,全部都不见了,此刻的他正站在一处楼房内。 这楼房的墙壁以及室内布局有些眼熟,景页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鬼楼内。 “将军,六子在二楼墙上发现了一些东西,是凭空多出来的,兄弟们之前根本就没发现。” 一个声音从景页身后传来,回头看去,发现是之前在大殿里,投掷飞斧的那个人,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一切正常。 还没等景页反应过来,他只感觉嘴巴自己动了起来,说道: “知道了,带我下去看看,告诉其他兄弟们保持警惕,最近我又听到了老鼠在楼内跑动的声音,其他人还是没听见吗?” 声音浑厚低沉,景页听的出来这是白锋的声音。 “没有,除了将军您和黎东那小子,其他人都没听见,这楼太邪门了。” 面前人说着,带着景页下了楼。 景页感受着周围的一切,这种熟悉的感觉,难不成自己这是入梦了?可自己明明是用死灵之书在询问啊,怎么会突然没有征兆地入梦呢? 难不成之前所有的入梦也都和这本书有关系?这本书究竟是什么来历? 一个又一个疑问涌上景页的心头,可他毫无头绪。 白锋这边的事情还在发展着,就和景页几人在鬼楼里遇到的事情一样,奇怪的异象,只有个别人能听见的声音,轮番的恐怖梦境,以及越来越焦躁的情绪。 如同一个模版,完全复制了景页几人在鬼楼中所经历的一切,不过好在白锋作为这支队伍的主心骨,加上东都狼每个人都是经历生死之人,比起景页四人他们应付起来显得更加轻松。 事情发生变化是在第七日,那日有一个人来到了鬼楼,想要面见白锋。 那人走到了白锋面前的时候,景页差点惊呼出声,这是那个奴隶骑士! “老人家,您找我们有什么事情?这栋楼危险,您不能在这里久待。” 白锋对于眼前老人身上那奇怪的金属铠甲虽说非常好奇,但眼下不是时候,便没多问,只是让老人赶紧把话说完离开。 老人依旧是景页在蘑菇森林见到的那样,红色兜帽几乎将他的脑袋完全遮住了,只露出一个白花花的山羊胡子露在外面,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抖着,尽显老态。 “白将军,我家大小姐听说了您在邢州城破除污秽根源,她听闻过一些关于污秽的传闻,特地托我给您带来一样东西,说是有助于您找到污秽根源。” 他说着,将背上的包裹打开,露出一卷画。 白锋眉头紧皱,出于多年来的军中生活的直觉,他感觉眼前这老人以及他的画不简单,于是便想借口推脱,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听见老人说道: “只要将这幅画悬挂在墙上,第二天,您和你的部下就能找到污秽根源所在之地,它就在另一个世界里。” 此言一出,白锋那准备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是个不信鬼神的人,即便是在面对邢州城外的污秽怪物时,他也只觉得这些东西不过是黑巫教的蛊毒之术制造出的东西,就和苗疆那边的蛊虫一样,还没超出他的认知。 所以在听到老人说仅仅是将这幅画悬挂一晚,就能找到污秽的根源的时候,他觉得尝试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是长时间没有线索加上鬼楼对人情绪的影响,导致白锋原本沉稳冷静的心也变得些许焦躁,没有过多细想,于是接过了画,说道: “多谢老人家,敢问你和你家大小姐的名讳?等事情结束后白某定当登门答谢。” 老人见白锋接过了画,发出了一阵低沉沙哑的笑声,佝偻着背转身便走,像是没听见白锋的话一般。 白锋有些莫名其妙,连叫了几声“老人家”,但对方都没有反应。 忽然,这老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回头,原本佝偻的背直了起来,一直隐藏在红色兜帽下的脸也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布满纵横沟壑的脸,且不修边幅,就连眉毛都长得几乎要将眼睛遮住,嘴唇干裂,上面覆盖着花白的胡子,配合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几乎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有多老。 只见他沙哑着喉咙道: “等邢州城的事情结束了,记得来洛州,你的妹妹在这里。”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满脸疑惑的白锋等人。 第197章 白锋的经历(1) “将军,您还有个妹妹在洛洲?” 一位东都狼好奇的询问白锋,但白锋却满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我没有妹妹……或许是这位老人家年纪太大了,记混了吧。” 白锋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画打开,显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此刻在他身体里的景页却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很明显那老人的话不是对白锋说的,而是对景页说的,可问题是那老人是怎么察觉到景页此刻就在白锋的身体内呢? 按理说这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景页只不过是通过死灵之书来入梦进行回溯,以白锋的视角重新经历一遍,他无法自主地控制白锋的身体,自然也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能充当一个旁观者,但是这老人却发现了他的存在,甚至还给出了关于他妹妹的线索。 “这老人……究竟什么来历?” 景页将之前这老人做的所有事情结合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这老人深不可测,论神秘程度几乎与那黑巫教的教主一个级别。 白锋这时候已经将画卷完全打开了,画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栋木头房子坐落在画纸的正中央,正是鬼楼,奇怪的是在描绘这楼附近环境的背景时,用的颜料是暗红色,就好像在告诉观画的众人鬼楼正孤零零的坐落在一片暗红色天空下。 早已经历了一切事情的景页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另一个世界里的鬼楼,它就藏在这里,藏在这个世界的表皮下。 白锋翻来覆去的打量了许久,除了能看出来画里的楼是众人所在的鬼楼以外,没能看出来其他的线索,反而觉得这幅画透露着一种诡异邪祟的感觉,让他极为不舒服。 他随即将画递给了身边的人说道: “六子,给我挂到三楼的墙上,我倒要看看这幅画能作什么妖。” 这一晚,白锋按照那老人所说的那样将画挂了起来,说来也奇怪,似乎就在六子将画挂起来的时候,窗外原本雷雨不断的天气突然停了,但阴沉的云层并没有散去,只是积得更厚,更显压抑。 随后发生的事情,真的像那老人说的那样,仅仅是过了一夜,当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里,正是景页几人吃下蘑菇所进入的世界中。 但与景页他们不同的是,白锋一行人醒的时候并不是在鬼楼中,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地下的溶洞里。 一群人惊诧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负责守夜的东都狼不知为何全部睡着了,同样不清楚情况。 虽然遇到的事情极其诡异,但好在众人都极快地冷静了下来,纷纷看向白锋,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白锋将自己脚边的画捡了起来,这幅画原本被挂在墙上,此刻也一同出现在了这里,与之前不同的是,画卷中描绘鬼楼周边环境所用的暗红色颜料已经变成了白色,如同现实里的天空。 沉思了几分钟,白锋随手将画丢给了一位东都狼,接着便带着众人开始在这溶洞中探寻起来。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建筑,比起景页一行人在溶洞中的遭遇,白锋他们所遇到的要更加艰难一些,因为溶洞中到处都弥漫着灰色雾气,部分地方甚至都凝结成了液体,变成一处处小水洼,而这些都是污秽。 他们身上虽然携带着不少的银子用作阻隔污秽,但与景页那死灵之书的书页不同的是,银子只能阻隔一段时间,时间一久,那些银子便会发黑变得没用了,需要时常替换。 这使得白锋等人为了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污秽怪物不得不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全神戒备着,这对他们的精神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顺着污秽越来越浓的源头走去,白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大殿处,此刻的大殿门完全是敞开的,正从里面不断往外滚滚涌动着浓郁的灰气,几乎成了实质,看来源头就在其中了。 白锋一行人见状眼前一亮,没想到真的找到了污秽的源头,全部鱼贯而入。 在弥漫着灰色雾气的大殿内,正有一个怪物像人一样端坐在中央,它正对着台子上的铜盆,一下又一下低头做叩首状。 在听到身后白锋一行人的动静之后,它缓缓将身体转了过来,只见那是一个几乎有三人高的,像是鳄鱼一样的东西,但是呈两脚直立状,身上的鳞片泛着恶毒的紫色,鳞片之中的间隙处生长着旺盛的灰白色长毛,就像是柳条一样拖在地上。 一张狰狞的巨口从它胸口处竖着一直咧到了腹部,夸张的张开,从中伸出了大小不一且密密麻麻的牙齿,大的足有象牙大小,小的像是犬齿,一张一合之间不断吞吐着污秽气息。 它的脑袋长得极其尖锐,五六颗血红色的眼睛没有规律的分布在它那额头上,显得格外凌乱,但此刻却统一的盯向白锋,流露出恶毒与憎恶。 “何人竟敢闯我魏家祖地!” 几乎已经称不上是话语的咕哝声从那东西腹部的嘴巴中发出了,但它似乎并不打算给白锋一行人回答的机会,在冒出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朝着他们扑了过去。 景页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怪物,在听到了它说的话之后,突然想到了李老头口中的那个养子,既魏童言兄弟两人的父亲。 这怪物体型庞大,动作也极为迅猛,这一扑之下直接就来到了白锋等人的身边,腹部的狰狞巨口几乎要将他们一口吞下。 但白锋等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快速地分散开后各自用各自擅长的武器从各个角度牵制着这怪物,接着由白锋以及几个东都狼对其造成伤害,不断压制对方,蚕食它的活动空间。 在邢州城外面,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将那些怪物的身体困住,接着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将他们的形体毁去,只剩无法去除的污秽逃逸。 眼前这怪物自然也不例外,即便再怎么凶猛疯狂,可依旧被白锋所带领的东都狼压制到了极限,虽说过程有些凶险,甚至有人受伤,但最后还是被众人用枪钉在了地上,用火焚尽。 与白锋之前经历的所不一样的是,这怪物身体里的污秽格外浓郁,足足飘散了半个时辰,这才消失。 飘出来的污秽气息像是有意识一般,朝着大殿最深处台子上的铜盆飞去,最后进入到了其中。 “看样子,我们的任务要结束了,只要毁掉那个铜盆和里面的东西,一切就都能恢复正常。” 第198章 白锋的经历(2) 虽然早已知道事情的结果,但眼看着白锋带着几名东都狼朝着铜盆走去,景页还是不自主地变得焦急起来。 可任凭他如何挣扎,想用白锋的身体做出一些改变,都无法如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步步赴死。 最后就和景页他们一样,走在最前面的六子第一个看到了铜盆里的东西,他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双眼流出血泪,身体开始往外喷涌着灰色的气息。 六子身边的几人反应极快的想去救他,可他们在跑到六子身边的时候,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铜盆里的东西之后也相继被污秽感染。 银子,此刻已然变得没有丝毫用处。 看着这些被污秽感染的东都狼们,白锋几乎目眦欲裂,好在他还保持着冷静,以他此刻的角度还暂时看不见铜盆里装着的东西,但他明白,自己兵眼下出现的这些情况绝对是那盆里的东西导致的。 六名被感染的东都狼在一番惨叫翻滚之后逐渐爬了起来,他们的身上都没有变成怪物的迹象,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邪异的气息,充满了危险性。 白锋看着他们,意识到眼前被感染的东都狼们和他们之前遇到的所有怪物都不同,之前那种集体牵制,再放火的方法可能不管用了,于是转头对着身后那些依然陷入呆立的东都狼们大吼道: “你们,快把殿门关上!绝对不能让他们跑到邢州城去!” 随后他看向前方,看着昔日里自己带出来的兵此刻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痛苦与愤怒在心中交织的更甚。 他明白关上殿门意味着什么,可那铜盆里的东西仅仅是看上一眼便会让人感染污秽,毁去它的这种想法便更加不可能。 可如果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就这么逃走,即便运气够好,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并且能够安然无恙的返回邢州城,那所有人至今的所有努力便是白费功夫,六名被感染污秽的东都狼更是变成了邢州城的隐患。 如果不能毁掉源头,至少要把污秽封在这座大殿里,这便是白锋的想法。 剩下的十二名东都狼在听见了白锋的话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分为一边六人合力齐推,厚重的殿门发出一阵“轰隆隆”的沉闷声响,逐渐闭合了起来,断绝了一直往外逸散的污秽气息。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走到了白锋的身后,面容冷峻地看着昔日的同伴们,眼神中虽有痛苦,可更多的是坚定。 “我带你们入此绝境,你们悔吗?”背对着他们的白锋头也不回的问道。 “将军,我等不悔!”声音铿锵有力,没有一丝的犹豫。 白锋笑了笑,长枪轻轻挥动,收于身后,平静地开口道: “能和兄弟们一起出生入死,是白某一生最大的幸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携带着的银子拿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决不能让污秽再次为祸大唐。” 大殿里弥散的污秽气息立刻如同闻见了血肉的蝇虫一般,纷纷朝白锋涌来,不断地进入到他的身体里,企图改变他的心智和形体。 作为旁观者的景页再一次瞪大了双眼,他不明白为什么白锋要这么做,但在他身体里能够感同身受的他很快就理解了。 实质般的疯狂恨意与怨毒几乎要将白锋的内心吞噬,感情,记忆,思维,每一份属于人类的存在都在不断被忘却,白锋主动放弃了对这些东西的守护,只坚定着一个想法,那便是不允许任何污秽生物从这座大殿里逃出去。 这个想法如同海里的礁石一般,任凭那些灰色气息如何摧残白锋的内心,却无法动摇分毫。 或许这就是人类最宝贵的地方,当人主动放弃一切,将意志力集中在一点的时候,那一点变成了如同钻石一般坚硬的存在。 白锋睁着猩红的双眼,他的身体没有被改变,他的心中的那些愤恨与怨毒在他想法的影响下,将眼前被感染的东都狼视作成了目标。 他身后的东都狼们也纷纷将身上的银子拿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此刻的他们,之后的他们,将再也不懂何为疲惫,何为恐惧,他们只会有一个想法,即消灭一切污秽怪物。 …… 如同从水中脱出,景页醒来之后满头大汗,他瞪大着双眼直视着死灵之书,上面依旧是空白一片,可汗水的痕迹却在一遍遍提醒他刚刚在梦里看见的一切。 “所以,白锋将军是为了限制污秽扩散,主动将殿门关闭,不断在其中不断厮杀,直至我们到来……” 弄清楚白锋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景页只觉得内心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白炼。 回想起在大殿中,白炼那痛苦而坚定的眼神,景页若有所思。 “或许告不告诉已经不重要了,他找到了他的路。” 再一次将梦境中所有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景页察觉到了一些细节,比如说污秽的特性。 之前他就在思考,为什么白锋他们的身体在感染污秽之后并没有发生变异,而是保持原样,但在亲身经历了一遍被污秽附身的事情之后,景页有了些明悟。 “污秽……这东西似乎能放大人们的负面情绪,再通过这种情绪吞噬人的内心,让其彻底迷失,这时候人的内心就如同烂泥一样,变得可以随意捏弄塑造,而污秽像是将塑造后的结果印证在了他们的身体上,这才变得奇形怪状。” 景页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很快他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那便是台子上的铜盆失踪之后,所有的污秽气息都消失了。 按理说那奴隶骑士如果带走了铜盆,而不是将其毁掉的话,那现世的污秽情况一定会变得更加严重,可众人在醒来之后却发现所有的污秽以及怪物都消失了,仿佛源头被掐断了一般。 “难不成那老人毁掉了铜盆?可这说不通啊,难道他有办法将那些气息封在那铜盆之中?可寻常人看一眼里面的东西都会被彻底感染,这老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做到这种程度呢?” 问题越来越多,景页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涨得生疼。 第199章 白魁父子 思考良久的景页依旧没有任何头绪,只得暂时将这些问题放在一边,他有一种预感,只要自己继续寻找妹妹,所有的问题都会逐渐露出它们隐藏的答案的。 叹了口气,景页起身出门,朝着白魁的住处走去,他还有一些事情要找他。 景页在去的路上经过了魏童言的住处,原本的烧饼铺子由于这三个月的无人打理显得格外破败,灰尘将里面的各种器具覆盖了一层,死寂一样的氛围充斥在其中。 回想起在世界表皮下魏童言抱着自己哥哥那被啃了一半的尸体的样子,景页只觉得心中一阵胆寒,但又觉得他非常可怜,虽说自从接触他开始,这家伙就一直在欺骗自己,但他的目的却只是想和自己的哥哥从这种被诅咒一般的血脉命运中逃脱出去。 轻轻的摇了摇头,景页没说话,继续朝着白锋住处走去。 不一会他便到了地方,这是一处略显简陋的屋宅,正有人在里面争论着什么。 “爹!污秽都消失了,我可以跟着大伙出去打猎了!” “不行!这才三个月,谁知道还有没有遗漏的怪物?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去校场练武,等你武艺什么时候能过关了再提这件事!” 景页皱了皱眉,推开门便进去了,刚进门便看到白魁与白擎父子两人正脸红脖子粗地对峙着。 白魁见到是景页,连忙起身去迎接,至于白擎则是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里屋。 “官爷,您来了。” 白魁眉宇间带着疲惫,但还是强撑起笑容对着景页,看得出来,这人像是最近操劳过度,污秽浩劫过后,邢州城的恢复和重建工作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景页朝着他点了点头道: “白校尉最近辛苦了,可得注意休息,邢州城还需要你来操持。” 白魁闻言苦笑了一声,转而问道: “官爷你来是?” 景页也不废话,将自己写好的信封拿了出来说道: “自从污秽爆发之后,邢州城便失联了,驿站自然也就废弃了,现在污秽浩劫已经过去,这封信,你找几个靠谱的人送到幽州城的驿站,让他们送到长安去,只需要告知是我寄的信,自会有人收。” 白魁听罢接过信,拱手回道: “官爷放心,这封信一定会平安送到幽州。” 见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办完,景页便继续开口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在那鬼楼里发生了什么吗?我可以简单和你说说,但是我不建议你告诉别人。” 白魁点了点头,他是知道景页几人的本事的,所以面对景页的忠告,他自然会听从。 “官爷放心,我绝不会往外说。” 然而他在说完之后,并没有等着景页开口,而是起身走向里屋,里屋的门离他们所在的厅堂很近,只见他“唰”的一声将房门拉开,白擎瞬间从里面跌落了出来。 景页挑了挑眉,看样子白擎刚刚一直是趴在门上偷听,而白魁早已料到自己儿子的德行,直接把他揪了出来,真不愧是知子莫若父。 “臭小子,就知道你在偷听,快滚到校场去,今天不练三百次挥枪不准歇!” 白魁说着便揪住他的衣领往外拖,不顾他的挣扎,像是要强行把他赶出去一般。 这对父子二人闹出的这出场面让景页有些哭笑不得,叹了口气便开口道: “白校尉,不必赶他,或许让他听听也不是坏事,只要不往外传便行了。” 白魁闻言迟疑了一下,犹豫要不要留下自己儿子的时候,他手里的白擎喊道: “我保证!我保证不往外说!爹!让我听听吧!景大哥都发话了!” 叹了口气,白魁最后松开了手,坐到了椅子上,白擎则是站到了他的身后,二人都等着景页的诉说。 景页见二人已经准备好了,便将自己一行人从住进鬼楼那天开始,一直到从大殿里出来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关于魏家和魏童言兄弟的故事,以及白炼父子相残的事情,没有任何保留。 在景页说完许久,厅堂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无论是白魁还是白擎,都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的呆若木鸡。 “也就是说,魏家是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在邢州城依靠着那大殿里的东西成为了大家族?一直延续至今?魏童言和魏无忌还是他们的后人?” 白魁此刻的表情有些瞠目结舌,对于魏家,他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只觉得这个家族在污秽爆发之后顷刻之间便毁于一旦太过可惜,可万万没想到这魏家竟然是污秽爆发的罪魁祸首,更是跟一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没错。” 景页点头,其实他还有个想法没说,因为仅仅是自己的一种推测。 要知道魏家在尧舜时期甚至更早之前便接触到了溶洞,也知道了里面有什么,必然会想尽所有办法去打开那扇门。 然而历经了这么多代,却没有一代人能够打开那殿门,偏偏在黑巫教出现之前,出现了一个神秘人告知了魏家打开殿门的方法,要说这是巧合,景页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比起魏家的事情,白擎的样子显然对于白炼父子相残的事情更加关注,他在听见景页说到白炼亲手将自己的父亲用长枪钉在了墙上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白魁,原本身上那股对父亲的不耐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见两人沉默着没什么要说的了,景页便起身,准备告辞,但是被白魁拦下了。 “官爷,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说来着,可最近事务缠身,实在是太忙了,一时间竟然给忘了,刚刚您提到魏家的事情,我这才想起来。” “什么事?”景页转头看着他,等待下文。 “就是……”白魁有些迟疑,像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但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魏童言,其实没死,他被我们找到了,就在离大殿不远处的林子里,抱着他哥的尸体又哭又笑的,还满嘴都是血,大伙觉得他疯了,就把他关了起来,魏无忌的尸体便找地方埋了。” “什么?!” 景页瞪大了双眼,他以为魏无忌还留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想到他居然也出来了。 第200章 邢州城后续 在景页的要求下,白魁带着景页前往魏童言被关押的地方。 “官爷,魏童言现在被我们关在城西边一个没人的房子里,每天都会有人准时给他送饭,当然,他毕竟是疯了,怕他伤人我们就把他绑了起来。” 路上,白魁给景页说着魏童言的详细情况,两人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 景页抬眼望去,只见眼前的房屋极其破落,屋顶覆盖着黑色瓦片,有些布满了裂纹,有些残缺不全,墙壁的砖瓦也覆盖了不少青苔,就连窗户也完全没封上,只是用一些破布简单地糊了几层。 像是担心景页责怪自己把魏童言没安置好,还没等景页开口,白魁抢先说道: “官爷你别见怪,最近邢州城事务实在是太过繁忙,加上他疯了,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只能暂时放在这里,等之后人手不再紧张的时候,我再将他移到合适的地方。” 景页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魏童言此刻被反缚着双手,腿也被绑住了,整个人像一条长虫一样趴在地上蠕动着,嘴里还不断叨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我哥哥不是我杀的!是那些老鼠!你们听不见吗!是那些老鼠!那些该死的老鼠在这些砖石夹缝处不断蹦跳发出的响动如此巨大,为什么你们听不见?!” 他的眼睛无神的盯着一处墙角,嘴里翻来覆去地叨念着这些话语,景页快步走上前将他掰正,使他的双眼正对着自己。 “魏童言!你还记得我吗?” 景页尝试着让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关于众人是如何回到现实世界的过程,由于当时所有人都在昏迷状态,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魏童言不一样,他一直都是清醒的,或许只有他才能解释在众人昏迷的时候,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如何回到现实世界,又是如何过了三个月却浑然不觉,并且没有任何影响。 然而面对景页的问话,魏童言依旧是那副样子,只不过嘴里一直叨念的话变了。 “这些该死的老鼠就在我的身边互相竞走,引诱我陷入比我所知所见更为深刻的恐惧,这些别人永远听不见的老鼠,这些老鼠……墙中之鼠……” 他的话语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无神的眼睛也慢慢闭上。 景页吓了一跳,赶忙用手探了探对方的脉搏,发现还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想要从他的口中询问出自己一行人到底经历了什么的话,看来是不太现实了。 景页随即转身对着白魁说道: “对他好点吧,他挺可怜的。” “好的,官爷。” 等景页再一次回到城主府的时候,白炼以及其他人也已经回来了。 白炼表情略显沉重,应该是刚刚安葬了自己的父亲,至于王芸与约翰神父,则是在换完药之后,各自在外面买了一些东西便回到府里。 “你们的伤势都需要静养,最起码要一个月。” 众人刚围着桌子坐下,王芸便率先开口道。 其他人并没有反对,毕竟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如果拖着伤继续接下来的路程,很可能会死在半路上,这是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所有人的共识。 约翰神父这时候开口道: “景先生,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所有人都看向景页,这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地方。 “洛州。”景页随即说出了自己用死灵之书入梦白锋的事情,当然,为了照顾白炼的心情,他并没有说得很详细,只是简单概括了一下,将重点放在了那位老人的身上。 在听完景页说的内容之后,众人也惊讶于这位老人竟然能察觉到白锋身体里景页的存在。 “这会不会是个陷阱?”白炼皱着眉犹豫的说道。 但景页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老人目前来看,如果想杀我们,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他想利用我们达到某种目的,但这不完全是一种坏事,也有好的一面,比如说他必须给出足够真实的诱饵,才能让我们顺着他的想法去到那。” 说到这,景页停住了,看向王芸,似乎等待着她补充。 王芸显然明白了景页的意思,于是开口道: “也就是说,景萱或许真的在洛州,但这可能是一个过时的消息,只是之前在,现在并不在。” “没错,”景页点头,继续说道: “但眼下我们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只能顺着他这条线走下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高警惕,提防像这次一样的事情发生。” 白炼这时有些不爽地“哼”了声,像是对于那老人把自己打晕这种行为的不满。 “下次见到那老爷子,我一定会从他身上讨回这一拳之仇,到时候就别怪我目无尊长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接下来旅程需要注意的事项,同时将地图平摊在了桌子上,规划着前往洛洲的路线,一直持续到了夜幕降临,这才将各种事务确定了下来,接下来要做的便只有养伤了。 于此同时,洛州的一处院子中,一位身穿盔甲,戴着红色兜帽的老人正跪在一个黑袍人身前,他的整个身体向前匍匐着,双手往前伸直,正捧着一个铜盆,正是邢州城大殿中的那个。 奇怪的是,此时铜盆没有往外逸散一丝污秽气息,细看的话,盆口处仿佛被一层浅色的薄膜给覆盖了,将所有的东西都封在了里面。 “你做的很好,拉姆,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着,不需要多久,你的大小姐就能完成她的画。” 黑袍人的面孔隐藏在光晕之下,但他的语气显然在告诉老人,他的心情极好。 “教主大人,下一步我该去哪?” 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询问着黑袍人,黑袍人则是低声轻笑了一声说道: “接下来,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 “去救一个人……” 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原本躲在他身后屋内偷听的景萱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一个月便过去了,这段时间里景页几人在邢州城将接下来路上可能用的上的东西都提前购买好了,期间不良帅还带着圣旨来了一趟,主要是为了白锋而来。 圣旨的内容也没什么特殊的,基本上就是对白锋为大唐做出的贡献与牺牲表示遗憾,在安抚一番白炼之后,接着便让他接替神策府统帅一位,不过要等到他跟着景页完成皇命之后才能生效。 第201章 初入洛洲城 白炼手捧着圣旨,表情略显复杂,对于此刻的他来说,神策府统领的位置代表着父亲的意志,他是为了贯彻父亲的意志才想去接替父亲的位置的,但皇上的话总给他一种拿这个位置当作完成所有事情的奖励一般,这让他极为不舒服。 一旁的景页作为最了解白炼的人,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去做心里要做的事就好,别管其他的。” 白炼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众人在准备好干粮与其他路上需要的东西之后,便准备从邢州城出发,朝着洛洲城的方向前进了。 临行之前,有很多人来送景页一行人,白魁和白擎两父子也在其中。 白炼拍了拍白擎的肩膀,两个人像是大哥对弟弟一般说了一些话,景页离得远,并没有听清。 但他看到在白炼说完之后,白擎面容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随后朝着白魁说了些什么,而白魁在听完自己儿子说的话之后,一直因为疲惫而紧绷的脸竟然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 这一幕让景页心中有了数,想来大致也明白白炼跟白擎说的内容是什么了。 随后众人便骑马顺着官道出发了。 或许是因为邢州城的污秽根源连带着所有污秽怪物消失的缘故,官道上的状况与景页四人刚出城的时候有所不同,此刻的官道不再那么危险,不会突然出现众人不理解的状况,更不会突然从某个草丛之中冒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相反,两侧的树林之中满是鸟叫,郁郁葱葱的丛林中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兔子的身影,一切都显得那么有生命力。 甚至在路上还遇到了一些行商的人。 对于这种变化,一开始景页一行人还有些不习惯,与污秽怪物之间厮杀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保持着警惕的神经,即便夜晚不再那么危险。 仿佛一切都变得正常了起来。 在经历了近七天的行程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洛洲城,眼见城门口车水马龙,进出的人格外的多,每个人都显得格外忙碌,但脸上却并没有劳苦之色,都只是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出于经验,景页几人没有着急进城,而是在城门口观察了一会,在确定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后这才进的城。 众人进城后,随处打量了一下四周与街市,只感觉这座城跟正常城池没有什么不同,每个人的聊天内容也都是些“太平日子总算回来了。”这种话,几乎每个人都给四人一种经历了苦难后的庆幸感。 四人很快找到了一家客栈开了四间房,随后将行李放在各自房间,接着便要了一个私密一点的包间,上了一些酒菜吃食,四人围在一起交流起各自的发现。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率先开口的是景页,毕竟景萱之前就在这座洛洲城内,要说这座城跟黑巫教一点关系没有他是不信的。 所以不光是他自己,其他三个人在到了洛洲城门口的时候就开始四处打量,寻找任何可能有用的线索。 白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发现都没有,一旁的约翰神父同样也是如此,唯独王芸沉默了一会,皱着眉头说道: “我倒是注意到了一些不起眼的情况,但是我不确定算不算异常。” 景页闻言挑了挑眉,问道: “怎么说?” 王芸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好半天才犹犹豫豫的说道: “我先给你们说一下,由于从小学医,我需要经常通过气味来辨别药材是否成熟,以及煎药的时候也需要通过闻来辨别汤药是否煎好,或许是因为从小这方面的缘故,导致我的鼻子比寻常人灵敏一些。”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景页三人略显疑惑的表情继续说道: “自打我们进入洛洲城里起,不,应该是靠近洛洲城的时候,我就始终能隐约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臭味?”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分别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却什么都没闻到。 白炼用力吸了吸鼻子,发出一阵吸溜声,但依旧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于是转头看向约翰神父问道: “洋和尚你闻到了吗?” 约翰神父同样茫然地摇了摇头。 见三人都没有闻到,王芸只得叹了口气说道: “或许是我闻错了吧,只是这味道若有若无,太过细微,我如果不仔细去闻,也很难注意到。” “我来说说我的发现吧。”景页见这个情况没办法细究下去,便开口道: “我进城之后,注意到了两件事,第一件,”一边说着,他一边举起了一根手指。 “我注意到了城里很多百姓的服饰或者店面的招牌上,都有一些符号。” “符号?什么符号?”白炼好奇的问道。 “这个符号我们之前见过,还记得进入蘑菇森林之前,我们不是从一群黑巫教教徒手上救下了一对兄妹吗?” “我记得,那对兄妹被我送到长安去了。”白炼点了点头。 景页用手在酒杯里沾了沾酒水,接着在桌子上用手画着,嘴里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的那几个人里,有一个女教徒,当时她的头上正戴着一个像是冠冕的东西,就像这样。” 正说着,景页将自己画完的成果展示给了众人,之间一个缺了一个口子的圆环上,有五个像是尖刺的东西横亘在上面,间隔均匀,好似一个铁皇冠。 “那群教徒身上的符号为什么会出现在洛洲城里?难道这座城跟那邪教有关系?还是说干脆被他们掌控了?” 白炼有些吃惊地看着桌子上的图案,他已经想起来景页说的这个符号了,进城的时候众人遇见了一个姑娘,长得格外好看,白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对方的衣领处就绣着这么一个符号,但当时他没过多在意。 听见白炼的话,王芸却摇了摇头道: “不,如果洛洲城真的落入了黑巫教的手里,那此刻的样子绝不是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毕竟那群人行事诡谲疯狂,洛洲城不可能有这么太平。” 一直没开口的约翰神父看着王芸赞同点了点头。 景页紧皱眉头地起身,将窗户打开,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流,低声道: “难道只是巧合?” 没人知道是不是巧合。 第202章 洛洲城的城主府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巧合?景页心里这么想着,只感觉自己的心头压着一股疑云,让他有些透不过气。 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这种感觉,随后他转身说道: “先把这个发现放一放吧,再怎么推测也仅仅是推测,我还有第二个发现。”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窗外楼下的地面说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洛洲城的地面,跟我们长安有很大区别?” “这个我发现了!”白炼像是要抢答一般,“腾”地举起手说道: “洛洲城的地面上没有用作排水的沟渠,我还纳闷呢,如果下雨了,他们城里岂不是要变成湖了?” “不错。”景页点了点头,“他们没有排水渠,但地面上多了一些空洞,还有像是井口一样的地洞,用铁栅栏或者铁盖放在上面,我估计这些玩意就是用来排水的,你们以前有见过这种类似的东西吗?” 白炼摇了摇头道:“没有,即便是我爹带我走过那么多地方,我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王芸与约翰神父也同样摇了摇头,表示也都没听说过类似的东西。 众人在思索一番之后发现没有任何收获,只得将这些暂且搁置一边,纷纷吃起饭菜来,享受少有的平静时间。 在吃完饭之后,景页便打算带领众人前往城主府,眼下的问题或许城主能给出一个解释,关于黑巫教或许也会有些线索。 这时候约翰神父却起身说道: “景先生,你带着白先生和王小姐去城主府吧,我打算自己在这座城里逛逛。” “嗯?怎么了?”景页挑了挑眉。 只见约翰神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起来相对正常一点的城池,我得好好传教才是,要知道自从出了长安,我连一个人都没有成功传教呢。” 他说着的同时,还用手在刚长出一茬的金色短发上挠了挠,之前的长卷发已经在邢州城大殿内被烧掉了。 景页与白炼还有王芸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点好笑,说来约翰神父也是有够倒霉的,自打跟着他们一起,进的城池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即便是后续恢复了正常,也没时间传教,不是养伤便是要赶往下一个地方。 “用不用我陪你?洋和尚?”白炼笑着拍了拍约翰神父肩膀笑着问道。 约翰神父则是摇了摇头回道:“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行,白先生你陪景先生他们吧,毕竟这件事更重要一些。” “行,那洋和尚你自己去的时候多注意一些,说不准那些黑巫教的家伙就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呢。” 在叮嘱了一番之后,景页便带白炼和王芸出门前往城主府了,而约翰神父则是直接前往洛洲城的市集,其实不用景页他们提醒,他本来也打算借着传教的时候多打听打听黑巫教的事情的。 在路人的指引下,景页这边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样式格外宽阔的房屋前,比起众人之前去过的城主府,眼前洛洲的城主府的房子要显得更加高大,墙壁也显得更加坚固宽厚。 “这洛洲城的城主府怎么修的跟个碉堡一样?”白炼皱了皱眉头,他显然也看出不对劲了。 这时候从侧面的街道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队士兵,他们步伐整齐划一地走向城主府大门,随后进入其中。 景页注意到这些士兵个个身着制式盔甲,手拿武器,完全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一旁的白炼瞪大了双眼,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他自然也看得出来这些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但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些士兵都没有所属部队的标记,换言之,这些士兵多半都是私兵。 “我靠!这些都是私兵啊!这……虽然人数不多,但这可是大忌,要是被皇上知道可是要杀头的!” “……看样子这位城主大人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复杂啊。” 王芸轻声说着,面纱之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神之中却满是深邃。 就在几人猜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私兵会进入城主府的时候,从街道的另一边,同样也出现了一队人,不过他们不是士兵打扮,而是仆从打扮,人人手上捧着一大盆花簇,种类很多,排着队的进入到了城主府之中。 这一幕让景页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说屯私兵还能理解为这个城主有野心,可这些往里面搬这么多花是为了什么? 为了弄清原因,景页随手拦住了一个路过的年轻人,面容和善地问道: “兄台,我们是外地来做生意的,刚来洛洲城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 这年轻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一副商贩打扮,身上背着几个包裹像是赶着要去集市,被景页拦下来后表情有些不耐烦,正打算拒绝,可在看到景页手里的银元宝之后,脸上不耐烦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了,露出了一副略显谄媚的笑容。 年轻人的手快速将景页递过来的元宝揣到了自己的怀里,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一般,左右张望了一下,在确定没人注意之后看向景页三人,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巷子说道: “我们去那边的巷子里说吧,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 随后他快步走了过去,景页几人紧随其后。 巷子很窄,最多只容的下两个人并排走,似乎是因为这里离集市有点距离,所以巷子里此时除了景页他们并无一人。 “爷,你们想问什么?” 在确定这里没人会偷听他们的对话之后,年轻人这才再次堆起满脸笑容,对着景页他们问道。 景页看着他的表情,自然了解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长安的时候,他也最擅长和这种人打交道。 于是他再次摸出一个银元宝,引的对方双眼之中贪婪的神色几乎要溢出来了。 “兄台,我们几人是家族里派来外出历练的,长辈们为了能让我们接手家族里的生意,下令必须得在洛洲城做出一些自己的产业,看你的打扮应该也是做一些生意的,肯定明白想要在一个地方把生意做大做强,必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于各种消息都必须敏感的道理。” 第203章 洛洲城的力量 年轻人在听完景页的话之后双眼瞪大,再一想到景页刚刚出手阔绰的样子,确实有些世家子弟的风范,自己要是能和这种人搭上关系,以后哪用这样累死累活地做这种小生意啊!让对方随便给点路子肯定就不愁吃喝了。 想到此处,年轻人原本谄媚的笑容变得更甚,眼睛里炙热的光芒几乎要把景页整个融化。 “爷,我叫周兴,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在洛洲生活了二十多年,只要我知道的必定知不无言,言无不尽!” 看着周兴这副样子,景页暗暗点了点头,跟他猜的一样,周兴这种人如果只是单纯的给好处,先不说给出的消息真假,必然要被对方狠狠宰上一笔,虽说景页不差钱,但对于当冤大头的事情还是极不情愿的。 所以景页故意摆出一副世家子弟初来乍到的样子,让对方觉得可以攀上自己的关系,比起银子,这种大家族的人脉对于困苦许久的精明小商贩显然更加有吸引力,他为了确保能结交到景页,自然不会给出假消息或者坐地起价。 “兄台客气了,我们也只是想了解一下污秽浩劫过后的洛洲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比如说这个城主府,怎么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还有我看洛洲城跟别的城也不一样,这地上用铁盖子和栅栏封住的空洞都是怎么回事,还有还有,我还看到一个标记,很多人的衣服还有招牌上都有,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都是怎么回事呀?” 景页用一种格外好奇的表情看着周兴,在说到地上的空洞时,他们所处的巷子里正好就有一个铁盖子,于是他就近就用脚踩了踩,一副格外感兴趣的样子。 但出乎了景页的预料,在听到景页的话之后周兴整个表情都僵住了,眼中那炙热光芒也快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警惕,只见他的喉头滚了滚,好半天才再次强撑着笑容说道: “……爷你干嘛问这些呀,哈哈哈……这跟做生意也没啥关系不是嘛,您换个问问……” 景页眉头微微一皱,他听得出来周兴是经过激烈内心斗争之后才说的这话,自己的话显然是触及到了周兴内心最抵触的地方了,如果不是景页一开始展现出的人脉诱惑,或许此刻的周兴早已扭头就走。 为了确保不引起对方的怀疑,景页迅速摆出一副茫然的神情问道: “我就是随便问问,这是洛洲城的什么禁忌吗?” 尽管景页表现得非常无辜,仿佛真的只是无意间问到而已,但周兴依旧显得不太放心,眼中的警惕之色丝毫未减,甚至开始夹杂起一丝怀疑。 这时候景页身边一直没说话的王芸开口道: “周大哥别见怪,我家大哥就是个好奇的性子,没事就喜欢问东问西,您甭理他,我想知道这洛洲城的物价几何呀?污秽浩劫前的物价跟现在的物价相比又是怎样的呀?” 王芸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让周兴警惕的神情稍稍一缓,在听了她的解释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回道: “没事没事,我理解!毕竟刚来洛洲城,好奇一点也很正常嘛,这物价嘛,就拿米来说吧,这污秽浩劫前……” 周兴像是一个格外热情的向导,开始滔滔不绝的跟王芸说起各种物价变化,至于景页问的问题,他直接忽略过去了。 在说了好一会之后,王芸又问了问草药还有布匹之类的价格,一番了解之后这才笑着点了点头,甜甜地道了声谢,表示自己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了。 “几位如果没有什么想知道的话,我就去集市上摆摊去了,如果几位之后做生意还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几位可一定要想起我周兴哈!我就住在城东头!随便找人问问卖豆子的周兴就能找到!” 他说着,将身上的包裹颠了颠,接过景页手里的银元宝之后点头哈腰地说了声谢谢,随后离开巷子,走了。 看着周兴的背影,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炼这时候开口了。 “看样子,城主府和这些地洞都是洛洲城的禁忌啊。”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应付这种人,所以刚刚一直没有说话,全让景页和王芸处理,现在对方离开了,他便说出了自己能看得出来的地方。 景页的眼睛微眯,显然对于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他看向王芸问道: “你刚刚问的那些是有什么用意吗?” 虽然知道王芸不会做无用功,但一时半会他还猜不透王芸在想什么。 王芸则是轻轻点了点头,开始给景页和白炼解释起来。 “他刚刚说污秽浩劫前米价是一斤三十文钱,浩劫发生后起初变成了一斤半贯铜钱,也就是五百文,后面逐渐变得越来越贵,到了一斤三两白银,这些都比较正常,毕竟污秽出现切断了货物流通,像粮食这种东西必然会越来越贵。” 白炼也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邢州城就是这样,后面粮食这种东西都变成有价无市的宝物了,只能靠当地官府统一发放存粮才能维持安定平稳,不然早抢起来了。” “是的,但问题就出在他后面说的话,”王芸脸上开始出现困惑。 “他说,米价在去年的五月份开始往下跌落,虽然没有变成安稳时节的水准吧,但是至少变得让人能承受的起了,可那时候离现在足有十个月,污秽浩劫可没过去,而且不光是米价,药材和布匹也是如此。” 景页这时候明白了王芸话里的意思,开口道: “也就是说他们在那个时候恢复了与周边的货物流通,虽说不太可能和其他城池取得联系,但至少周边的乡村与镇子的安危应该是有得到保障。” 三人彼此之间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城主府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无论是城主府的异常,还是这洛洲城的异常,都是他们用某种方法恢复货物流通之后遗留下来的结果。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景页用手摩擦着自己的下巴,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 “这位洛洲城的城主应该是在污秽浩劫的时候借助了某种力量,抵御住了污秽怪物的肆虐,而浩劫结束后这股力量并未消失,而是遗留了下来,才导致我们今天看到的洛洲城的样子。” 白炼在一旁问道: “力量?什么力量?” 景页摇了摇头。 “不知道,或许某种势力,或许是某种东西,亦或许是某种足以阻止污秽的能力,我说的力量只是一个代指,什么都有可能。” 第204章 赵怀义 白炼听了景页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地说道: “那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而面对白炼的无语,景页则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别急,城主府都在眼前了,究竟有什么秘密咱们自己进去看看就是了,不过我得提醒你,进去之后看见什么都不能冲动行事,这次不同以往,我们不能确定这位城主是否还是朝廷这边的。” 白炼点了点头道: “放心,我晓得轻重。” 众人随即走向城主府的大门。 尽管眼前的大门被涂上了黑漆,景页一眼便瞧出来是用白坚木制成的,这种木头坚硬无比,一般只有边关城防的大门才会用它,景页没想到这城主府居然也会用上,并且从上面感受到了一股厚重的气息。 门口两侧的甲士见景页几人走来,迅速将长枪指向三人,警惕地喝道: “何人敢擅闯城主府!” 他的语气之中满是肃杀之气,仿佛如果景页的回答不合他的心意,下一秒便会毫不犹豫地将长枪刺下。 但景页却显得毫不在意这些甲士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只见他处变不惊的从自己怀里将金龙令拿了出来,往前一伸,沉声道: “我们是从长安来的特使,要见洛洲节度使赵怀义大人。” 甲士们看着景页手里的令牌皆是一愣,他们虽然不认识这令牌究竟是什么,但就从这令牌的材质以及上面雕刻的龙纹来看,用脚想都知道不会是小人物,于是赶忙让步,将景页几人接引到了会客厅,随后前去禀报城主了。 在前往会客厅路上的时候,景页三人特意仔细打量的这城主府内部的构造,发现即便是在府内,所有建筑所用的材质同样与府外无异,都是用极其坚硬的材料所构成的。 就连门口处的甲士在府内也同样是十步一哨五步一岗。 “这对于一个城主府来说,未免也太过夸张了。”景页在心里这么想着。 众人在会客厅没待多久,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头戴官帽,身着官服的人带着一群主簿走了进来。 这人看着约莫三十多岁,下巴上蓄了些胡子,脸型方正,眼眶下的些许乌黑让此刻的他显得有些疲态,但一双眼睛中所透露出的认真却格外明亮。 见要见的人已经到了,景页三人同样起身,还没等他开口,对方便抢先说道: “可否将令牌再给本官过目一下?” 景页闻言挑了挑眉,他听得出来对方的声音里虽略带沙哑,但语气中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看样子平日里是个不近人情的性情。 景页明白,面对这种人最好不要过多绕弯子耍小聪明,不然被识破了可就麻烦了。 于是他也不多废话,伸手便将金龙令拿了出来,放在了对方的手上。 眼前之人将金龙令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看的极其仔细,几乎快要把金龙令的每个纹路都要确认一边,如此细察入微的态度让景页对他的看法又多了些别的东西。 好在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很久,对方在确认了金龙令是真的之后立刻带着主簿们跪下了,用手捧着令牌道: “下官赵怀义见过特使。” 景页见状赶忙上前搀扶道: “赵大人请起,我们来没有别的事情,主要是想看看洛洲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知道,朝廷才让人根除了污秽浩劫的根源,各地方刚恢复交通不久,所以才派我们过来看看各城损失几何,之后也好通报朝廷下放赈灾的物资。” 景页说的这番话有真有假,主要是希望这位赵大人不会过多猜忌自己几人来洛洲城的目的,而且他肯定这位赵大人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不会对自己说的内容细细核实。 如同景页所想的那样,赵怀义并没有在景页几人来的目的上过多纠缠,直接将洛洲城这两年污秽浩劫的经历以及自己处理的方式一一说了出来。 但这些内容都显得格外正常,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城池在面对污秽怪物的出现时所采取的方式一样,封城,组织人手抵抗,定期出城搜寻猎物补充食物,仿佛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 景页心中暗叹,果然奢求对方主动把事情说出来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去逼一逼了。 于是在赵怀义说完这些内容之后,景页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情说道: “不得不说赵大人作为朝廷命官,对于突然出现的污秽浩劫处理的方式几乎是所有为官人的模范,在下佩服,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啊,赵大人。” 赵怀义面无表情看着景页,眼神深邃地问道: “特使但讲无妨。” “在下之前已经去过幽州城和邢州城了,那里的人们虽说没有像赵大人这般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但好在大家都齐心协力,防住了污秽怪物,可物资什么难免会变得稀缺,可我今日来洛洲城的时候,听说洛洲城在污秽浩劫期间,物资不是很稀缺啊……” 景页说到话尾的时候,语气故意变得玩味起来,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 但赵怀义的表情却没有因为景页说的话发生一丝变化,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神古井无波地回道: “这没什么,下官在安稳时节的时候便会多存一些粮食以及其他物资,为的就是应付灾祸之年,毕竟天时难测,难免会遇到人力不可控的时候,这只不过是赶巧真让下官遇到了罢了。” 景页听罢眼神微眯,沉默了半晌继续问道: “那我想问问这洛州城内地上的这些空洞是如何而来,你城主府又为何修筑成碉堡一般?且……” 说到这景页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坚定地喝道: “且府内有私兵出入,你可知道地方官方私屯兵甲是朝廷重罪?!” 但赵怀义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跪在地上对着景页手里的令牌拜了拜说道: “污秽浩劫之时,怪物横行,百姓死伤无数,城中守军与衙役一时半会根本不够抵御那些东西,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决定从百姓中挑选武艺高强者暂时充当城池驻军,若不是依靠他们,洛州城早已尸横遍野了,当今圣上英明贤德,特使若不服,大可去圣上面前参我一本,我相信圣上自会有所决断,为了百姓的安危,即便圣上责罚,下官也毫不后悔。” 此言一出,景页心下暗道不好,这不但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将自己推到了一个逼害忠良的位置上了,这赵怀义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205章 暗流下的涌动 景页毕竟没有涉足过官场,以前经手景家古董生意大部分也只和古董贩子以及商贾之人接触的比较深,虽说有时候也会接触到部分官员,但从不会谈起官场之事。 也正因为如此,景页才会被赵怀义三言两语就推到了迫害忠良的角色上。 “赵大人言重了。” 这时候白炼往前走了一步,此刻的他没有将长枪组装起来,而是将它们包起来背在身后,但他身上的所散发的气势却不输赵怀义。 “我父亲白锋曾教过我,一件事不明真相,如果想要追寻答案,就一定要主动寻找处于事件中心的人,而所有的答案都会在这个过程中自己浮现出来,景特使并没有针对赵大人的意思,只是在针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上有些过急了,希望赵大人见谅。” 赵怀义在听到“白锋”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里一直毫无变化的神情闪烁了一下,但也仅仅如此了。 “这位难道是白锋将军的儿子,白炼?果真是年少有为,如此年轻便成了皇上钦定的特使,将来的成就定会不可限量,只是下官一心为民却被认作有谋逆之心,实在难以接受。”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难受的表情。 面对这种久经官场的人,景页只觉得自己一阵头疼,之前在幽州城和邢州城完全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明白,想要在赵怀义口中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肯定是不可能了。 见此景页只得开口道: “赵大人误会了,在下只是担心赵大人你误入歧途,既然解释清楚了自然也就没事了,等我等回到长安之后,定会恳求皇上嘉奖你的。” 赵怀义闻言弯腰行礼道: “即使如此,下官便谢过特使大人了,眼下污秽浩劫刚过,下官这里还有些事务要忙,便不留几位特使大人用饭了,来人,送客。” 没等景页几人开口,从厅外走进来几名仆人,正是景页他们之前在城主府门口看见的那些搬花的奴仆,他们走到了景页几人身边低着头,看架势是想引他们走。 景页看了赵怀义一眼,对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知道这位赵大人是在赶自己走,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意思不满或愤怒,而是冲对方笑了笑道: “既然赵大人事务繁忙,在下便不再叨扰了,告辞。” 说完行了一礼,随即跟着这些奴仆离开了。 看着景页几人离去的背影,赵怀义那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神有了些变化,像是在揣摩,又像是在思考,而他身边一名主簿走到了他的耳边低声道: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情势不容乐观啊……” “找几个机灵点的人去盯着他们,一定要小心,特别是那个姓景的特使。” “是,大人。” 主簿并没有询问为什么需要小心的不是那位将军之子而是被赵大人在话语上压制的年轻人,但跟随他多年以来的经验在告诉他,如果赵怀义不想说的,最好别问。 他随即带着其他主簿准备退下,但赵怀义这时候突然又叫住了他。 “慢着。”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查一下他们进城之后和哪些人交流过,特别是谈及城内变化的事情。” “是。” ………… 回到了客栈的景页三人围坐在桌子旁,三人都有些沉默,毕竟刚刚发生的一切可算的上是出师不利。 “咱们竟然就这么被赶了出来,妈的,真有够憋屈的。” 白炼极为不爽的低声说着,他以前在长安的时候,身为神策府统领之子,还没人敢对他这样,说起来这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些当官的软刀子。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将桌子上的茶壶拎起,给白炼倒了一杯茶道: “刚刚多谢你替我解围了,之前在幽州城、邢州城两座城池的时候在跟官员接触的环节上太过顺利了,以至于我下意识地以为洛洲这边也差不多,实在是我想得太好了。” 白炼不以为然,拿起茶杯道: “谢什么,都哥们,我只不过是拿我爹的名头吓吓他而已,毕竟我爹也是当官的,官员之间的事情我见得多了。” 说到这他喝了一口茶水。 “一个个都是笑里藏刀的主,明里暗里互相争夺权势,拉拢派系,我最烦的就是这些事情。” 景页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后看向王芸,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这才想到似乎从进城主府开始,王芸就一直保持沉默,于是赶紧关切的问道: “你没事吧?” 王芸并未回答,此刻的她眉头紧皱,脸色苍白,伸手将桌子上的茶壶提起,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接着不顾形象将茶杯捧起一饮而尽。 景页与白炼见状面面相觑,不明白王芸到底怎么了。 似乎是茶水的清香让她好受了些,王芸这时候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艰难的说道: “自打我们进入城主府起,我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 “臭味?” 景页再次和白炼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茫然。 白炼开口道: “我没闻见有什么臭味,倒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想来肯定是那些奴仆手里捧着的花,那么多花,还都是些气味散的广的种类。” 景页也点点头道: “我也是,城主府里面虽然修筑的像个堡垒,但是到处都摆满了花,我当时以为是赵大人的个人爱好,也就没多在意,现在想来似乎也太多了些。” 这时候王芸开口解释道: “我的鼻子比你们灵敏些,所以在我的嗅觉里,我闻到的是花香夹杂着恶臭的味道,这种臭味在刚进城的时候只是若隐若现,当时我还没办法分辨出来这究竟是什么臭味,但是现在我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家畜的那种腥臊臭,再加上那些花香,天哪……” 似乎是回想起这种混合的气味给自己带来的感受,脸色发白的王芸赶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大口大口的喝着。 景页看她这副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毕竟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狼狈过。 “家畜的臭味?难不成赵大人是在城主府后面养了许多猪牛马之类的家畜?” 白炼满脸疑惑,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景页也同样如此,开始在脑海里思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王芸喝完了茶,喘了一口气道: “不管怎么说,想从赵怀义身上获得黑巫教线索是不太可能了,他连跟我们交流都显得非常抵触,就连景页你问的那些关于洛洲城变化的问题,他也直接忽略了,我们想要搞清楚怎么回事只能从比的地方入手。” 第205章 请假两天 抱歉各位还在看的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我还是觉得需要出来说一下,我前天就开始发烧了,到今天烧还没退,始终维持在38c左右,脑袋疼得就跟要炸开了一样,实在是挺不下去了,所以请假两天,打算去医院看看,希望各位能理解一下。 这本小说是我的第一本小说,很多地方可能写的不是很好,没有满足大家的兴趣,在这里我先道个歉,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寥寥几个人坚持看了下去,就冲这几人,我就一定会更完它的,绝对不会太监。 。。。。。。。。。。。。。。。。。 下面都是水字数,因为要满足一千字才能发出来,所以想刚好趁这个机会随便打点字跟大家聊聊,不感兴趣的可以不用在意。 。。。。。。。。。。。。。。。。。 这本小说其实早在两三年前我就已经开始写了,当时写的目的就是因为对克苏鲁感兴趣,和别人不同的是,很多人对克苏鲁感兴趣首先看的是有关克苏鲁的衍生作品,比如动漫《潜行吧!奈亚子》,比如小说《道诡异仙》,比如游戏《沉没之城》。 这也导致了克苏鲁这个元素在很多人心中并没有那么神秘,很多人在提到克苏鲁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蠕动的肉块,触手和眼睛,不可名状的怪物,看一眼就会疯的邪神想。(其实这本书里我自己也用了诸如此类的设定。) 当然我并不是说这些不能代表克苏鲁,毕竟这种观念能成为普遍性存在,自然有其道理。 而我在对克苏鲁感兴趣之后,第一时间接触的是克苏鲁的创作者: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所着的《疯狂山脉》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这本小说的时候,它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篇正儿八经的科研报告,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在洛老那繁杂拗口的各种名字形容词下坚持看了下去。 而这,也导致了我与很多人对于克苏鲁不同的理解:即克苏鲁神话体系其实没有太多玄学,更多的是一种科学,就拿克苏鲁这个旧日支配者本身来说,客观上看,他就是一个自亘古前便来到地球的外星人,只不过因为它这个物种存在的时间太久了,导致他的科技水平以及生物肉体进化到了人类无法想象的程度,这才导致了人类没办法直视和接触。 (玩过红警的朋友可以参考里面的心灵控制塔,克苏鲁就相当于这个塔本身,而它的能量则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所以在接触克苏鲁的时候,多半不是被控制,而是被毁灭。) 后来我在与其他人交流的时候,便发现了自己与其他人对于克苏鲁上理解的不同,这也激发了我除了阅读洛老本身的着作之外,还在网上找到了他与好友之间的信件来看,这让我对于克苏鲁神话体系不断完善了起来。 也因为上面这些原因,我所理解的克苏鲁神话也是遵行于洛老的“宇宙虚无主义”,即人类的情感,道德,规则,观念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面前毫无意义。 。。。。。。。。。。。。。。。。。 足够一千字了,我的头实在是太疼了,抱歉各位,如果各位感兴趣的话,等有机会我再接着往下说吧。 第206章 倒霉的约翰神父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该如何在洛洲城内打探关于黑巫教的线索时,房门被推开了。 白炼转头一看,发现是约翰神父,笑着开口道: “洋和尚你回来了,今天传教传的咋样啊?说起来我们正打算……我靠,你这是咋了!” 话说到一半,他才注意到约翰神父身上的异常。 只见约翰神父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有些地方甚至被撕破了一个口子,而他本人也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混乱一般,脖子上有着些许抓痕,表情显得格外郁闷。 “你没受伤吧?” 景页见状关切的问了一句,约翰神父则是摇了摇头,将桌子上的茶壶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喝下一大口茶水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直到这会,约翰神父那郁闷沉重的表情才稍稍舒缓了一些,而景页白炼和王芸三人这时候都保持着沉默,等着他自己主动开口。 过了半晌,约翰神父嘴唇抿了抿,终于开口道: “我是不是被恶魔诅咒了?为什么每到一座城传教的时候,总会有各种各样奇怪的状况出现!主啊!这是您对我的考验吗!”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愤愤不平,甚至有那么一丝怀疑在其中。 景页听罢便知道约翰神父这是在传教的时候遇到事情了,便让他把事情说清楚。 于是约翰神父便讲述起了今天的经历。 “今天大约中午的时候我到了集市,那时候刚好来往的人很多,正是传教的好时候,我便把我的圣经拿了出来开始颂念里面的内容,同时还对来往的人大声传播福音。” 这时候白炼好奇地插话道: “传播福音是做什么?” “就是以我主的名义祝福他们。” 景页拍了一下白炼的脑袋示意他不要打断约翰神父的话,接着对着约翰神父问道: “然后呢?如果只是做了这些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呀。” 约翰神父闻言情绪立马变得激动起来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呀!所以当时的我可卖力了!几乎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在讲述圣经里的故事,可没一会我就发现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了,就好像我是一个特别邪恶的存在一样。” “什么意思?”景页几人显然没懂约翰神父的意思。 约翰神父挠了挠头解释道: “那些百姓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污秽怪物一样,恐惧,抵触,还有深深地厌恶,很快一个老妇人拿起自己菜筐里的鸡蛋便朝着我丢了过来,虽然我躲了过去,但她只是一个开始,其他百姓全部用了上来,看架势是想围殴我,如果不是我跑得够快,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 “不至于吧?” 白炼有些不太相信的说道:“虽说我平时也烦你说的那些经文故事,但也不至于到这种人神共愤的程度吧,洋和尚你是不是说谎了?还是说隐瞒了什么没告诉我们?” 约翰神父一听就急了,将厚厚的圣经往桌子上一拍,发出“嘭”的一声,差点将桌子上的茶盏震翻,随后用手指着书说道: “我!以我的名誉以及我的信仰发誓!我刚刚所说的一切句句属实!绝无隐瞒!” 王芸见约翰神父是真的急了,赶忙出言安抚道: “神父,我们相信你说的,同伴之间用不着发誓。” 说完用眼神狠狠的剜了白炼一眼,后者则是尴尬的干笑两声,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景页摸着下巴开口道: “白炼有点没说错,正常情况下来说,约翰神父所做的一切不至于让百姓们愤怒到这种程度,唯一能解释的便是他们看到约翰神父做的事情后,使他们联系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王芸闻言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他说道: “你是在说黑巫教?” “不错。”景页点了点头,“我怀疑黑巫教曾经在洛洲城以这种公开的形式存在过,但后续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他们被百姓们憎恨,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洛洲城满大街都是那种像铁王冠一般的符号,以及为什么约翰神父会被围殴。” 白炼想了想,突然开口道: “不对呀,如果他们憎恨黑巫教,那为什么还要将那些符号弄得满大街都是?正常来说不应该尽早处理干净么?” “这也是我不理解的点,毕竟刚刚我说的也只是推测,或许还有什么隐情藏在其中。”景页叹了口气,显然对于这错综复杂的情况头疼无比。 众人在思考一番无果之后,白炼对景页问道: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知道赵怀义那家伙肯定不会帮咱们了,想要找到关于黑巫教的线索只能另寻他路。” 景页想了想说道: “看来我们还得再见见那位卖豆子的周兴,想知道关于黑巫教的线索还是得从他入手,不然就这么随便找个路人问,不仅太过大海捞针,而且容易惹人耳目。” “可他连洛洲城内发生的变化以及城主府的变化都不愿意说,能愿意把关于黑巫教的线索告诉我们?” 白炼摇了摇头,他觉得周兴这个人不靠谱。 景页则是笑了笑,在他看来,这都不是问题,于是开口道: “这点我有考虑到,所以我怀疑赵怀义应该是给洛洲城的百姓下了死命令,只要是有人问起关于洛洲城以及城主府的事情必须三缄其口,不然就会被惩罚。” “那我们怎么问?” “所以等会我们不能过去找他,而是要让他过来,在我们这个房间里谈话,接着我们要演一场戏给他看,相信我,只要我们不正面提起那些禁忌的话题,只要诱惑足够大,他会吐出我们想要的线索的。” 景页随后将自己的计划给众人讲述了一遍,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便找了店小二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传唤周兴去了。 没过一会,店小二回来了,他告诉景页周兴还在集市卖豆子,自己已经将消息告诉了他的家人,等集市一散,他应该就会过来。 景页点了点头,于是安排了一顿相当不错的酒菜,就等着客人来光临了。 第207章 酒局 天空中的太阳逐渐西沉,红色夕阳映照着天空卷曲的云朵,预示着白天的落幕。 集市上的商贩们这会儿都已经开始各自收拾东西散去,他们要回去吃饭,等到了晚上夜市开启的时候他们还会再次聚集在一起售卖东西。 但有一人是例外,他身上背着几个口袋,里面装满了豆子,正随着他奔跑的步伐一上一下颠跳着,不时还会有些许豆子从里面被颠了出来,但他却毫不在意,依旧速度不减地朝着某间客栈跑去。 “周兴!你豆子撒了!这么着急是去干啥啊?” 路上有些熟人见到了他这副样子,好意提醒他,可他却回以一个鄙夷的眼神,并未作答,只顾加快脚步。 “老子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还在乎这些豆子?” 这是他心里此刻唯一的想法。 很快,他来到了目的地,今天集市刚散的时候,他家里的弟弟便来告诉自己,说有位看着很有钱的景公子想见自己,地址就在这家客栈里,他便知道,自己富贵的机会到了。 随手抹了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又自己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着,像一个即将赴宴皇宫贵族一般,走上了客栈的楼梯。 然而还没走几步,又觉得自己身上这几个装着豆子的口袋太过拉低自己的形象了,于是又走出客栈将它们丢到了路边,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其他人捡走。 再一次整理了自己的仪表后,他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略微急促的呼吸节奏,接着走上楼梯,来到了景页的包厢门前,轻轻伸手敲了敲。 “咚咚咚。” “进来。” 这是那位景公子的声音! 他此刻的内心几乎是激动的无以复加,终于!终于!自己可以摆脱这跟泥潭一样的贫穷生活了! 房门被推开,景页看着周兴那强忍激动的表情,心中便猜到了个大概,不禁在内心轻叹了一声,其实他并不讨厌周兴这种人,说到底都是因为穷导致的,如果自己跟周兴的家境和出身颠倒过来,自己说不定会变得比周兴还奸猾。 周兴双眼满是憧憬,对着景页三人行礼道: “小人见过几位公子小姐,不知道景公子找我有什么事情?” 约翰神父并不在场,他毕竟是一个异邦人,景页担心会引起周兴的怀疑。 景页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桌子一侧的座位道: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坐下边吃边聊。” 等他入座后,景页便率先开口道: “周兄啊,不得不说你对洛洲城的了解确实很深,不瞒你说,我们之后其实还找了其他人询问洛洲城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比你多。” 周兴闻言心中窃喜,但脸上却谦虚道: “哪里哪里,只是从小就在这城里讨生活罢了,家里父母早逝,还有个弟弟,为了能供他读私塾,考取功名,我从懂事起便想尽办法挣钱,自然也就对洛洲城大大小小的事情了解的比较深了。”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周兄的经历这么艰辛,来,我敬你一杯!” 一旁的白炼这时候端起酒杯,脸上满是钦佩的表情,朝着周兴举杯,而周兴则是满脸受宠若惊,赶忙也端起酒杯与白炼碰了一下。 一杯酒下肚,整个包厢里的气氛变得不再那么生硬了,这时候王芸轻声说道: “周公子,我们初来乍到,能遇见彼此也是缘分,来,我敬你一杯,就冲你为了自己弟弟劳苦奔波的情谊,我们也得交个朋友。” 周兴听到王芸说要和自己成为朋友,心中的激动几乎要溢出言表,这不光是因为王芸这种富家子弟的人脉,还因为王芸的容貌,虽说自己没有见过她摘下面纱的样子,可就凭对方那动听的声音以及几乎要摄人心魄的眼睛,傻子都知道这肯定是一个绝世美女。 若是自己能得到她的青睐,那以后的日子还用想吗? 于是他赶忙接受了王芸的敬酒,随即又一杯酒下肚。 众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以各种理由对周兴劝酒,就好像多日未见的好友一般,不一会就将他灌的面色涨红,酒嗝不断。 在又吞下一杯酒之后,周兴好像想起了自己一开始来的初衷,于是转头看着景页问道: “景……景兄弟,你……你还没告诉我……今……今天找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对景页的称谓也从景公子变成了景兄弟,显然是已经喝多了。 景页闻言一拍脑门,像是这才想起来似的,连连点头道: “是是是,你瞧我着记性,肯定是喝的太高兴以至于忘记了。” 他同样脸色通红,但并没有一丝醉意,早在饭局开始前,景页三人就各自吞服了一颗醒酒丸,换言之,在场唯一醉了的只有周兴。 “是这样,”景页像是对着老友一般,用手搭上了周兴的肩膀,另一只手指向了白炼道: “我们是从长安来的,都是一个地方从小长大的发小,我来自景家,他来自白家,这位小姐来自王家,都算得上是长安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他故意将声调升高,好凸显出自己几人的背景雄厚。 周兴眼睛放光连连点头,也用一只手搭上了景页的肩膀,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勾肩搭背的说着。 “我早就看出来景兄弟你是人中龙凤,没想到竟然是从长安来的!那可是天子脚下!此等背景可真是羡煞旁人!我怎么就没有这种命呢?” 周兴话语里的羡慕与忌妒在酒精的催化下没有丝毫掩饰。 但景页像是根本没听出来一样,继续指着白炼说道: “本来我们几个家族里的老人商量过后,打算将我们安排到这里说是要历练我们,让我们各自在这里做出一些产业,可今天我们收到信,说这位白兄弟家里出了些状况,让他尽快回去,他只能暂时放下这一切提前回家。” 周兴闻言点了点头道: “家中有事确实最要紧。” 景页同样点头道: “是啊,可问题就出在这。”他说着表情变得有些羞愧起来。 周兴注意到了景页的表情变化,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景兄弟但说无妨。” 景页表情犹豫再三,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道: “我们其实早就从长安出发了,奈何各自心性都非常贪玩,再加上污秽浩劫这两年将我们憋在长安城里,所以这一路上耗了不少时间,这才到了的洛洲城……” 周兴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纨绔子弟干得出来的事情,可他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见周兴表情依旧疑惑,景页这才开口道: “如果这位白兄弟就这么回去,得知真实情况之后肯定会被家中人责罚,而我们其他家族的老人肯定也会从他那得知我们的情况,也免不了各自挨罚,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便想出了一个办法避免这种情况,但这需要周兄你的帮助。” 周兴闻言心中大喜,这明摆着景页几人是有求于自己,只要自己能帮得上忙,日后一定会有不少好处。 于是他将胸脯拍的震天响道: “我当是出什么事情呢,原来是这等小事,几位朋友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景兄弟但说无妨!” 第208章 洛洲城外的坟场 看着周兴那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景页暗暗在心中点头,他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了,该说正事了,于是拉着周兴的肩膀小声说道: “周兄你想想,我们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却没有在洛洲做成任何产业,这回去怎么说也没办法在家族老人面前交代,但如果有办法证明我们不是没有努力去做,而是被一些特殊的事情耽搁了时间,导致一直被延误了,这不就有理由给我们自己开脱了嘛?” “……特殊的事情?我没太能理解你的话,景兄弟,能不能说的更明白些?” 周兴没听懂景页话里的意思,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这时候一旁的白炼也凑了过来,低声道: “周兄弟,景页的意思是说洛洲城有没有什么比较悬乎的事情,你告诉我们一些,然后等我在回家的路上把你说的故事改编一下,就说我们无意中牵扯到了其中,这样子等回去了就能给个交代了,到时候即便是家族里派人来打听,多半也不会露馅。” 听到白炼的解释之后,周兴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他想了一下,学着景页一样把声音降低,对着白炼道: “白兄弟,你们初到洛洲城,很多规矩不知道,在我们这,很多事情是不能提的,比如说你们今天问我的事情,这些事情牵扯到的东西太复杂了,谁敢把这些事情透露半个字,只要被咱们这的赵大人知道了,保准不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景页闻言心中一动,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 “这也太夸张了吧?难道连随便聊聊都不行吗?” “一点都不夸张!”周兴的表情却显得极为严肃,他正色道: “所有的洛洲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谁敢触碰这个禁忌,谁都不会有好下场,不是第二天莫名其妙的失踪,就是被人发现死在城外的荒野里,我一点都没有夸大。” 白炼听罢,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道: “那……我回去该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呀……” 这时候周兴却嘿嘿一笑,像是安抚白炼一样说道: “白兄弟莫慌,虽然洛洲城内的事情不能随便乱说,但是洛洲城外的事情是可以说的,你到时候在路上改一改,一样能用。” 景页与白炼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这是要说一些关键的事情了,于是赶忙一边给周兴倒酒,一边询问是什么事情。 周兴不急不缓地将酒杯端起,抿了一口,轻声道: “说起来这事情也就是前几天刚发生的,就发生在城西边外面,我们这城西边顺着路走大概三里地,能到一片坟场,那地方可不是乱葬岗,是咱们城主赵大人正儿八经给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安排的埋骨地,还找了两个人去看坟,为的就是能让咱们这种穷苦人家在死后也能有个安身之所,不至于被野狗刨坟。” 景页点了点头说道: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没想到这个赵大人人还不错,替百姓考虑的很周到啊。” “可不是嘛,咱们这位赵大人虽说以铁面无私出名,但还是很为咱们小老百姓着想的。”周兴说着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说偏了,我要说的这件事就发生在那坟场里,就在前几天,看守坟场的那两人里,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疯了,死的那个是被咬死的。” “被咬死的?”白炼听罢问道:“那地方听着挺偏僻的,会不会是遇到野兽了?然后疯掉的那个是害怕野兽被吓得?” 周兴却摇了摇头道: “如果遭了野兽的话,这事情也不至于成为咱们洛洲城的一个怪谈了。”接着他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低声道: “衙门里的仵作在验尸之后,喝酒的时候无意中把情况透露出来了,那人身上的伤口都是人的牙印,也就是他是被人咬死的!” “这……” 景页听罢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周兴,要说惊讶吧,自己一行人刚经历过邢州城的事情,亲眼见到过人吃人,甚至是亲人之间互食的事情,可要说完全不惊讶吧,这事情背后的原因肯定不简单,毕竟污秽都已经消失了。 周兴看着景页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误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赶忙又补充道: “景兄弟,你可别不信,我跟你说,最奇怪的地方不光是人的牙印。” “那还有什么?” “那人被发现的时候是被压在树下的,而那树不知道怎么回事,底部烂了一块,这才因为支撑不住倒了下来,刚好砸在他的身上,接着就被人咬死了,但是官府衙役检查现场的时候,发现咬人的那个人的脚印只有一串,也就是说这事情不是他预谋的,而是刚好来到这看到被砸到的那个人的。” 一旁的王芸这时候像是感叹一般说道: “这也……太巧了吧?树烂到一定程度倒下了的时候刚好砸到了看坟人,接着凶手刚好那里发现了他,把他咬死了,就和……一个人到了饭点,来到了自己的餐桌前一样自然。” 王芸那奇怪的比喻让周兴没来由的浑身一颤,但他并没有多想,只是当王芸随口说说罢了。 “那另一个疯的人呢?他现在怎么样了?官府有没有从他身上得到线索?” 景页显然对故事里另一个人更感兴趣,于是问道。 周兴却是摇了摇头回道: “那人疯了之后被带回了城里,一路上大呼小叫着说洛洲城快完了,所有人都要死什么的,赵大人在听说这个事情之后说怕他疯言疯语闹得整座城不得安宁,便将他关入官府大牢里了,现在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景页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随后,景页与其他两人还想从周兴那套出更多的信息,可他却什么也不知道了,至于洛洲城内的事情,更是只字不提。 时间逐渐来到了深夜,景页许诺等过些时日,让家族里的人给他安排一个商铺职位,周兴这才心满意足地跟几人告辞,接着离开了客栈。 等他走后,约翰神父来到了包厢里,众人简单的说了一下周兴的事情之后,开始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做。 第209章 下一步计划 “我觉得这位赵大人对于看坟的两个人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然不会轻易的将一个疯子关进大牢里,即便他说的话再荒谬。” 白炼第一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旁的景页听了之后赞同的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赵怀义的举动更像是防止那个疯子说出什么重要的话,才将其关入牢里。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约翰神父询问道。 景页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现有的线索,随后道: “目前我们知道的几件事情。”说着他竖起一根手指。 “一,黑巫教在洛洲城曾经待过一阵子,并且很可能是公开的形式,但随后因为某些事消失在了洛洲城内。” 紧接着他便竖起第二根手指。 “二,这些事情造成的影响导致洛洲城变成现在我们所见的这副样子,满大街奇怪的符号,地面上被铁盖铁栅栏挡住的空洞,城主府的异常等等。” 随后是第三根手指。 “三,赵怀义因为某些原因隐藏了这些秘密,这些秘密很有可能跟黑巫教有关系,并且对于我们这些朝廷来的人的态度是非常抵触的。” 接着是第四根手指。 “四,也是最后一点,看坟人的死亡,赵怀义对此的态度也非常耐人寻味,所以他肯定对这件事了解些什么。” 这些线索像是一根根筷子一样被景页整理在了众人面前,几人彼此或思考或猜测这些线索之间的联系,随后白炼开口道: “很显然我们下一步能做的便是从看坟人身上入手,前三条线索涉及的人或事基本上不太可能告诉我们有用的信息。” 王芸也同样点头,她的一双美眸此刻正低垂着,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景页看了她一眼,心中一动,低声询问道: “你……是不是在交流?” 王芸闻言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向景页的眼神里满是意外。 “你……你怎么知道?” 她刚刚确实是在和脑海里的声音在交流,那个声音的主人便是之前在幽州城的古老者。 景页的眼中满是复杂,开口道: “我猜的,所以他说什么了吗?” 王芸摇了摇头回道: “他只是对于我们的思考能力感到惊讶,并没有说什么有用的。” 说罢,她的眼神又恍惚了一下,景页猜测,那位古老者应该是又说了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王芸再次看向他开口道: “他刚刚又说话了,他说他很欣赏你的直觉,按照原本的方案,他是不应该对我们遇到的任何问题提供帮助的,但是作为对于你个人的鼓励,他可以给我们一个提示,那便是潜藏在所有谜团背后的东西,是超出我们理解范畴内的东西,让我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超出我们理解范畴内的东西……” 景页在心里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努力想从中琢磨出有用的信息,一旁的白炼却不爽地“哼”了一声道: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它就是在耍我们,别理它了。” 景页叹了口气,随后点头道: “先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情吧,刚刚白炼说的没错,所有的线索似乎只有看坟人这条线能查下去,所以我觉得我们下一步应该去一趟衙门,可以的话最好能找到那具尸体,疯掉的那人也得找到,或许也能从他口中问点什么出来。” “可是就凭赵怀义的那个态度,我们想进衙门都难啊,更别说怎么看尸体和见那个疯子了。” 白炼眉头紧皱,显然是想到了白天跟赵怀义见面的时候。 景页唯一沉吟,随后安排道: “今天大家先好好休息吧,等明天白天,我们去衙门那踩个点,等到了晚上我们再进去。” 一直没说话的约翰神父这时候担忧地问道: “景先生你想潜入进去吗?” “没错,”景页点了点头回道: “如果想别的办法慢慢去跟赵怀义斡旋要花的时间太长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趁他对我们还不够了解,得先抓住机会找到有用的信息。” “可我们得考虑一件事,如果我们真的潜入进去检查了尸体并且见到了那位疯子,即便整个过程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事后如果被发现了有人潜入的痕迹,凭赵怀义的能力也能推测出是我们做的,到时候他肯定会对我们不利,我们那时该怎么办?” 王芸这时候问出了自己的顾虑,比起眼下的困难,她更担心事后的报复。 白炼听罢却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道: “他敢做什么?真当小爷我不敢杀他么?虽说他身边的甲士众多,可如果我想取他性命,谁都拦不住。” 王芸闻言反问道: “那洛洲城隐藏的秘密以及黑巫教的线索你还想不想知道了?” 白炼显然没有考虑到这点,顿时语塞。 景页没有白炼那么极端,他想了想回道: “我们的身份毕竟是从长安来的特使,如果不清不楚的死在这里他肯定脱不了干系,所以我估计他最多也只会找人监视我们,并且尽可能的阻挠我们的调查,所以安危这一块我们应该是不用担心。” 随后他叹了口气又道: “但是你说的也对,我们潜入进去,如果留下了痕迹被他得知了,他肯定能猜到是我们留下的,但这是我们唯一能追查下去的线索,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加快速度,尽量在他猜到我们想做什么之前动手。” 王芸默然,她知道景页说的是对的,随后问道: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景页则是点了点头道: “明天等子时后,约翰神父负责望风,我去牢里找那个疯子,王芸你在衙门里找尸体。” “我呢我呢?”白炼一听没有自己的事情,连忙询问道。 景页则是表情严肃地看着他道: “你的任务最重要,我需要你帮我盯着周兴。” “周兴?盯着他做什么?”白炼不明白景页的用意。 景页解释道: “王芸刚刚的话提醒了我,我怀疑赵怀义已经找人盯着我们了,周兴很可能会出事,我要你明天跟着他,一天内不能离开,保证他的安全,如果无事最好,如果有事的话,你知道怎么做吧?” 白炼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 “放心,交给我。” 第210章 开始行动 在确认了各自的任务和行动之后,四人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休息去了,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种预感,今晚或许是他们在洛洲城能睡上的最后一个安稳觉。 景页躺在床上,身侧放着夜风,自打他从鬼楼里出来之后,他便多了这么一个习惯,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放心地合上眼睛。 他做梦了。 这一次,他梦见了一个黑影,它的半身陷在污泥里,此刻正在费力的往外挣扎着。 而景页正举着一盏油灯站在他的身后,油灯那米粒般大小的火焰所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根本不足以照亮黑影的身形,但同样的,也没有引起它的注意。 随着它的挣扎越来越激烈,黑影开始发出一阵阵不像是人的咕哝声,偶尔还会发出像是家畜一般的干嚎,景页突然觉得这些干嚎有点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这些声音伴随着它的挣扎幅度时大时小,这让在它身后的景页只感觉浑身一阵恶寒。 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景页鼓起勇气朝前面走去,油灯那有限的光芒照射范围逐渐将黑影笼罩,开始从下往上显现出那黑影的外表。 这好像是个人,此刻正背对着景页,不断地左右摇晃着身体,努力的想将陷在污泥里的下半身拔出来,可他的体型实在是太过肥硕了,所做的努力反而让他越陷越深。 随着距离的拉近,景页闻到了一股难以描述的臭味,这种臭味腥臊无比,直冲脑门,几乎让他站立不稳,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仓皇之间景页赶紧捂住了口鼻,这才觉得稍稍好了一些,这时候他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眼前这人那不断挥舞的两只手掌上竟然只有四根手指,短粗异常的同时,上面还长满了皮藓,一直蔓延到他裸露的背上,就好像一块块不规则的涂鸦横亘在其上一样。 一阵阵厌恶从景页的心底深处不由自主地往外蔓延着,他只觉得这一幕实在太过恶心了,让人有一种立刻回头的冲动,但他忍住了,因为好奇心驱使着他,想看看那人的长相。 于是景页小心躲避着这人周围飞溅出来的泥点,逐渐绕到了这人的正前方,接着将油灯往前伸去。 随后,一张不属于人类的脸呈现在了景页面前,在火光的照映下,他脸上的皮肤呈现乳白色,与体型不相称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肉,颧骨高凸,眼睛凹陷,纯白色的眼珠在眼眶中不断打着转。 但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的鼻子,他的鼻子极其硕大,像靶心一样位于整张脸的正中央,粗大的鼻管畸形地往前伸着几乎有一指长,鼻孔的方向也不是朝下,而是朝着正前方,黑洞洞的一对如同炮口,此刻往外流淌着恶心的透明液体,粘稠得几乎拉丝。 这分明是一张猪脸! 几乎是在景页意识到这人的脸是猪脸的同时,这人也像是意识到了景页的存在,他变得狂暴起来,双手朝着景页抓来,嘴巴也张到了最大,露出森森的白牙。 但也就在这时,景页醒了,醒的莫名其妙,几乎没有一丝预兆。 景页紧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比起梦境中最后一幕所带来的恐惧,他更多地觉得疑惑,因为在鬼楼的时候他也做过类似的梦。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猪?这次做的梦又想告诉我什么?” 这时,一阵阵商贩的叫卖声以及行人之间的交谈声从窗外传了进来,景页这才注意到,天早已经亮了。 “还是先别管这么多了,今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忙。” 景页这么想着,赶紧起来洗漱,接着在客栈一楼见到了白炼与王芸,两人正吃着刚买的早餐,互相说着什么,见景页走了下来,便打了声招呼,让他一起来吃。 “你醒啦?快来吃点东西吧,等会我去叫约翰神父起床,这洋和尚怎么还赖床了。” 白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一边咽下嘴里的包子,随后起身上楼了。 景页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走到了桌子旁坐下,随后跟王芸将自己昨晚的梦境说了一遍,但王芸在听完之后也露出了跟景页一样的困惑表情,显然对于景页的问题她也没有任何头绪。 “先别想那么多,如果考虑的太多反而会影响我们正在做的事情,等我们把眼前的事情做完,再去考虑这些也不迟。” 王芸宽慰着景页,在她看来,任何事情都有主次之分,与其纠结于梦境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倒不如先把精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再说。 景页听罢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等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这时候约翰神父有些睡眼惺忪地跟着白炼走下了楼,几人在吃过早饭之后便出了客栈,白炼前往了周兴家,而景页与王芸还有约翰神父则是前往了衙门。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在白天的时间内,景页这边三人不但搞清楚了衙门四周的地形,连里面的人手,具体位置信息,巡逻时间间隔也都搞清楚了。 剩下要做的便是等到夜晚降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夕阳西下,时间便来到了夜晚子时。 景页三人此刻正蹲伏在衙门旁的一处酒楼楼顶上,在确认四周街道再无任何行人之后,便慢慢顺着墙边爬了下来,来到了衙门的后面。 衙门的后门并没有守卫,但为了以防万一,景页还是决定从侧边的墙头翻过去。 墙并不高,但约翰神父不擅长轻功,便留在了外面,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景页要让他望风的原因。 景页和王芸轻松的越过了墙头来到了衙门内,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默契的分头走向各自一边,景页去的方向是牢房,而王芸则是去的殓尸房。 在躲过了两波巡逻的衙役之后,景页顺利的来到了牢房处,在醉倒的一名守卫身上拿到了钥匙后,顺利的进入到了牢房深处。 由于夜已深,囚犯们都已经睡着了,景页一个人走在这阴暗潮湿的狭长走廊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四周,只感觉一阵阵压抑。 很快,他听到最深处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 第211章 警告? 景页警惕地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着深处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很快便发现这好像是一个人在低声地自言自语。 “完了……看……门后面……” 可能是距离太远的原因,景页只能隐约听见一些只言片语,于是他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随后停留在最深处的一处单独的牢房前。 只见木质的牢房门被一大串铁链紧紧捆缚着,景页上手摸了摸,只感觉触手冰凉坚硬。 “这么一大串精铁打造的锁链,这是在锁什么猛兽吗?” 景页忍不住在心中惊叹,他不明白为什么衙门要对一个疯子关押的这么严实,但随后他便知道原因了。 黑暗中一双手猛然从牢房栅栏的间隙中探出,朝着景页的面门抓去,好在景页反应极快,猛地朝后面退了几步,堪堪躲开了这一击,而拴住牢门的铁链则是被那伸出来的双手一带,撞击在了牢门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 如此粗大沉重的铁链竟然被这双手轻易的带起,可见这双手的主人有着多大的力量。 但景页这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 “这人的双手明明瘦骨嶙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就在景页躲开攻击的一瞬间,他便注意到了这双手上满是青筋,腕口极细,很明显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随着这次攻击的落空,这双手在朝着景页虚抓了几次之后便缓缓收了回去,握在了牢门的栅栏上。 牢房墙壁上挂着的火把发散出昏黄的光线,在牢房的栅栏内拉出一条条宽阔的阴影,而那人的面孔正好就隐藏在其中,景页根本就看不见他的长相。 景页有些担心刚刚发出的动静会惊动守卫,于是朝着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在并没有什么异常出现,就连关押在远处的囚犯们也都在呼呼大睡,仿佛此刻发生的一切都极其稀松平常。 “……你是谁?” 在确认没有惊动其他人之后,景页转头看向面前这人,直觉告诉自己,他便是自己要找的人。 但出乎景页意料的是,在听见自己说的话之后,那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将脑袋强行挤进牢门栅栏的缝隙里。 原本隐藏在栅栏影子里的脸逐渐显露出来,可因为栅栏缝隙太小,他的脸几乎被挤压的变了形,成了一张怪异的长条脸。 在他挤压的过程中,景页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听见骨骼的碎裂声,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人绝对不正常,因为他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挤压而表现的有多痛苦,相反,他露出了一种充斥着狂喜意味的表情。 双眼圆瞪,布满了血丝,硕大的眼珠几乎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自己跳出来。 嘴巴并没有张开,而是怪异的龇着,像是要故意露出自己的牙齿一般,两排牙整齐地咬合在一起,同时他的嘴角还在努力的往上翘着,像是在刻意的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一样。 景页看着这张脸,只觉得自己后背一直莫名地发凉,他不是没见过疯子,相反,这一路走来他见过许多,但眼前的这位疯子很明显跟那些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靠近点……你靠近点……嘿嘿嘿……” 这人的牙齿轻轻打开,从喉咙里面传出细小的声音,夹杂着低声怪笑不断呼唤着景页。 景页见此情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剑,眼睛微眯地看向他,沉默了一会后朝他走了过去。 景页并不担心对方会伤害自己,在有了心理准备之后,他有自信应付对方可能会做的任何事情。 充血的眼珠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这疯子像是没想到景页还敢接近自己,于是从嘴巴里冒出了一阵渗人的笑声,紧接着低声道: “太好了!太好了!” 景页沉默的看着他,在心中筹划着要如何从对方疯癫的话语中获得有用的信息,随后尝试着说道: “你……为什么要笑?” “……” 疯子一愣,他在听到景页的话的时候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紧接着原本狂喜的眼珠中闪过了一丝恐惧,随后便想将头从栅栏缝隙中拔出。 但景页快了一步,他在疯子刚有这个举动的时候抢先一步,冲到了他的面前,将手伸进了牢房内,死死扣住了对方的脑袋,让其不能从缝隙里拔出来。 由于用力过大,景页不得不和他额头顶着额头,两对眼睛互相瞪视着,任凭对方如何挣扎也没办法从中挣脱。 “告诉我!你为什么笑?!你看到了什么!” 景页再次低吼的问出这句话,眼神里满是坚定。 “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疯子反复叨念着景页的问话,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那半凸的眼球开始往外流泪,伴随着泪水流露而出的还有一种绝望的眼神。 “我看到……我看到了他把世界捧在了手上……天哪……那是一扇窗户!我看到了真相……所有人都会死……那一天不会太晚了……”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淌着,但他并没有哭泣,像是在平静的诉说着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它们离我们太近了……我不想笑……我好害怕……” 然而即便他说着自己不想笑,可他的嘴角却没有丝毫落下的迹象。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突然,这人的嘴角开始越咧越高,几乎要触及到了眼睛了,却仍然没有缓和的意思。 “不对!别……别让我看到更多!哈哈哈……” 一阵狂人般的细碎呓语从他的嘴巴里冒出来,随后他的嘴角开裂了,鲜血汩汩的往外流淌。 景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双手,而那人就如同尸体一般往后倒了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愣神了几秒钟后,景页这才反应了过来怎么回事,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脚踝,却发现触手处冰凉无比,如同停放了许久的死尸一般。 景页缓缓的站起身,刚刚疯子所说的话他虽然没听懂,但他的直觉却在告诉他,这些内容是在警告他些什么。 要找的人已经死了,景页再留在这也没任何意义,便朝着牢房外走去。 第212章 尸体的线索 离开牢房的景页朝着衙门的殓尸房走去,在到门口的时候刚好遇见了从里面出来的王芸,只见她正把自己手上的东西脱了下来,那是她自己特制的手套,此刻已然是沾满鲜血。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面对景页的询问,王芸轻轻点了点头,回道: “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等回去再说,这里不能久留。” 两人随即翻过高墙,回到了街道上与约翰神父汇合,接着便朝客栈的方向回去。 不一会,三人回到了客栈里,景页几人的房间都是连在一起的,这时候从景页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呜咽声以及白炼的喝骂声,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景页三人站在房门口愣了一下神,接着景页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身穿灰色短衫的年轻人正被白炼用绳索绑在了椅子上,他的嘴巴里塞着一大团白布,鼻青脸肿极其狼狈。 见景页几人回来了,白炼在绑完年轻人之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了桌子旁,拎起茶壶,直接朝着自己嘴巴里灌。 等缓解了口渴之后便开口道: “景页,真被你说中了,我今天跟着周兴跟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就看到这家伙鬼鬼祟祟的拎着一把匕首就要潜入他家,在被我发现后就想逃,于是我就把他逮住揍了一顿,随后打晕带回了这里,这会你们刚回来他就醒了。” 景页闻言点了点头问道: “没惊动其他人吧?” 白炼双手抱胸回道: “放心,那会是深夜,而且我没走大门回的客栈,走的是窗户。” 景页赞赏的拍了拍白炼的肩膀,只感觉白炼似乎从邢州城之后便靠谱了许多。 “先别管他,我们先把今晚的发现交流汇总一下。” 四人围坐在桌子旁,开始交流起各自的发现。 景页率先开口道: “我在牢房找到了那个疯子,他给我的感觉和以前我们遇见的所有疯子都不一样,怎么形容呢,就是他说的话虽然我听不懂,但是能给我一种很强的指向性,像是在告诫我们警惕什么一样。” 随后他把自己在牢房的整个经历都说了一遍,其他几人在听完之后都提出了自己的猜测,可惜景页都觉得不太对,只见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除了他的精神状态异常以外,他的身体也给我一种不太对的感觉。” “什么意思?”白炼好奇问道。 景页细细回想着在牢房里自己看到的所有东西,一个个细节如同穿过针孔的细线一般,被他逐一梳理,随后一个可怕的想法诞生在他的脑海中。 “……他倒下去之后我摸过他的身体,很凉,那不是活人的温度,并且他站着的时候,那些动作和表情都不正常,就像是……” 说到这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感觉,好在一旁的王芸在听到他说的经过以及对那疯子的形容之后替他说道: “就像是木偶一样?” “对!就是木偶!”景页连连点头,接着说道: “就好像那个牢房里正站着一个我看不见的巨人,正用手摆弄着他的身体,控制着他的言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因为景页的这个想法太过恐怖,试想一下,什么样的存在可以随意的把人当做玩具一样控制着,即便这人已经死了。 它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未知,强大。 一股寒意顺着景页的脊梁往上窜去,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轻咳了几声道: “这只是我的臆想罢了,王芸你呢?那边的尸体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众人转头朝着王芸看去,她则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有些,但不多,为了方便你们懂,我就挑几个重点说吧。” 随后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本册子道: “这是跟尸体放在一起的,里面记录了尸体的现场情况,总结一下就是仵作推断这是一起由诸多巧合造成的一次意外,导致了守墓人的死亡,而后面撕咬他尸体的人只是恰好路过,并不是凶手。” “真的只是巧合?那另一个人怎么可能疯了?”白炼怀疑的问道,他显然不相信仵作的这套说辞。 王芸则是摇了摇头道: “肯定不是巧合,只是这仵作想不到其他的解释才会这么说的,我检查了一下尸体的情况,尸体被破坏得很严重,确实是人的咬痕,这点跟周兴告诉我们的是一样的,但是我还发现了额外的一点,那便是尸体身上还有明显的腐蚀痕迹。” 景页有些惊讶的问道: “腐蚀痕迹?难道是想用绿矾油毁尸灭迹?” “不,”王芸再次摇头,“大概率不是,因为这种痕迹只存在咬痕里,换句话说,如果这些痕迹真是绿矾油造成的,那只能说明那人嘴里的口水全是绿矾油。” “嘴里全是绿矾油?这……这怎么可能!”白炼惊呼出声,这让一直被绑在一旁的年轻人浑身一震。 这时候景页注意到了年轻人身上气氛的变化,在听到白炼的惊呼之后,它原本因为紧张而握紧的双手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两眼之中也开始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几乎是瞬间,景页就反应了过来,这人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于是起身走到了年轻人身前,目光冷冽的看着他道: “所以,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年轻人浑身一颤,有些畏缩地抬头看着景页,虽然此刻嘴巴被堵住,说不了话,可他的眼神中却满是诉说的渴望。 景页伸手拿出了他嘴里的白布,接着往后站了一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等着他的发言。 一旁的白炼这时候也默契地走到了景页的身边,一同以气势压迫着年轻人。 可能是白炼将白布塞得太深了,年轻人咳了好一会,这才缓了过来,随后沙哑着嗓子慢慢说道: “你们……你们快离开洛州吧。”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眉头都微微一皱,景页与白炼对视了一眼,随后景页对白炼说道: “交给你了,别弄太过分。” 白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景页又坐回了桌子旁,而白炼则是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根筷子,随后蹲在了年轻人身前。 这时候约翰神父好奇的询问景页道: “景先生,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而景页则是面无表情的回道: “审讯。” 第213章 年轻人的供述 约翰神父在听到了景页的回答之后愣了一下,还没等他询问更多,旁边的白炼这时候抬手将筷子高高举起,随后猛然插进了年轻人的膝盖里。 被绑着的年轻人顿时张口就要惨叫,但白炼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几乎是瞬间就将一旁的白布抓了起来塞到了他的嘴巴里,生生将惨叫声堵在了他的喉咙中。 等对方的惨叫声逐渐变弱之后,白炼掐着他的脖子,强行让对方的双眼与自己对视,冰冷地说道: “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你在想什么,现在的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如果你答非所问或者回答的答案跟我们所知道的不一样,糊弄我们,那么这根已经插在你髌骨里的筷子便会往里进三分。” 说到这,白炼顿了顿,缓缓将嘴贴近了年轻人的耳朵边,轻声说道: “我是第一次在我的同伴面前审讯别人,所以你只有三次机会,三次之后,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用这根筷子把你的髌骨撬下来。” 等到白炼说完这些话,再次看向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对方的眼睛里的恐惧已经完全爆发了出来,膝盖上的痛苦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这使得血丝与眼泪覆盖住了他的眼球。 “白先生!” 约翰神父见状连忙起身想要阻止白炼,可被身边的景页一把拦住了,只见景页认真的说道: “神父,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这次事情跟我们之前几次都不一样,眼下我们不能确定赵怀义大人是否还跟黑巫教是一伙的,我们输不起,更不能冒险,情况特殊,只能行非常之事。” 约翰神父闻言张了张嘴,想反驳景页,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王芸。 但在感受到约翰神父的目光之后,王芸也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第一个问题,你是赵怀义的什么人?” 白炼这边可没空管约翰神父那边,直接开始了他的审讯。 面对白炼冰冷的问题,年轻人咬着牙说道: “你们如果敢……” 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白炼猛地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直接握住筷子开始往膝盖的更深处按。 非人般的剧痛几乎要将这个年轻人脆弱的精神捏碎,他想大声痛呼来发泄痛苦,可白炼掐住他脖子的手同样在用力,使得他的惨叫被硬生生地堵在了胸腔里,不断回响在其中。 “这……这太不人道了,我不能接受!” 约翰神父焦急的想用力推开景页阻止白炼,但景页很巧妙的用关节技将约翰神父的手反扣住,冷静的说道: “神父,如果你不能接受就回房间里去吧,我知道让出家之人看折磨别人确实有点过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希望你也得理解我们。” 约翰神父在一番挣扎无果之后只得放弃,被景页送到了房门口。 “松开我吧,我不会做什么的。” 景页很听话的松开了手,出于对约翰神父了解,他相信神父不会乱来的。 而约翰神父在被松开之后,满眼复杂的看了一眼景页,又看了看正在认真审讯的白炼,随后离开了。 景页看着约翰神父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房门关上,坐回了桌子旁。 白炼这边的审讯还在继续,好在他刚刚所做的那些举动还是有所成效的,年轻人很快就将自己的来历都吐露了出来。 “……我总结一下你说的话,你是赵怀义招募的私兵,奉命监视周兴,在得知周兴跟我们接触过之后就来灭口对吧?” 年轻人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白炼随后继续问道: “关于那一死一疯的两个看坟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年轻人听见白炼的话后浑身一颤,但还是点了点头道: “……是,但是我知道的不多,这事情具体情况只有我们城主身边的亲信才知道。” 白炼闻言之后仔细打量了一下年轻人的眼睛,随后对着景页点了点头,示意他没说谎。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这才断断续续的将看坟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事情要追溯起来,可以追溯到污秽爆发的时候初期,那时候洛洲城第一次遭遇了污秽怪物,造成了不少死伤,赵怀义大人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私募士兵,开始有组织的抵抗污秽。” “但那些怪物根本杀不死,即便是赵大人拼了命的抵抗,我们的人手还是折损了很多,赵大人觉得这样下去洛洲城迟早会被覆灭,于是就尽可能的寻找任何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年轻人在说到“那个人”的时候,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别样的情绪,就像是在描述一团让人捉摸不透的阴影。 “那人一身黑色的袍子,脸上像是有一层琉璃一般,让人看不见容貌,之前没有人见过他,但是他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城里,随后跟赵大人见了一面,接着赵大人就开始召集劳工了。” 景页三人听到这,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都猜到了这黑袍人的身份,定然是黑巫教的教主。 “召集劳工?” “没错,赵大人召集了许多劳工进了城主府,但那时候除了那些劳工,没有人知道赵大人让他们做什么,这大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赵大人用黑袍人告诉他的方法,开始用白银驱赶污秽怪物,这才勉强支持了下来。” 景页听到这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所以,路面上的那些被铁栅栏挡住的空洞都是那时候挖出来的?” 年轻人点了点头回道: “对,直到有位劳工从地下挖了一个空洞到地上,我们才知道那些劳工似乎在挖掘洛洲城的地下,在地下挖掘出一条条交错复杂的通道,并且通往地上。” 这时白炼沉声问道: “赵大人这么做,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会觉得奇怪,所以有人就去询问赵大人了,而赵大人给出的回答是封锁城池的时间过久,一旦遇到洪涝,城池必然会被淹没,这才挖掘通道以供排水,出于对赵大人的信任,我们都相信了他的说辞。” 第214章 老道 在年轻人的叙说下,景页几人逐渐了解到了一件发生在洛洲城污秽浩劫时期的事情: 赵怀义在劳工们的地下挖掘工作完工之后,与那个黑袍人进入到了地底,两人就这么在地下通道中待了三日,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也曾有好奇的人询问过那些出来的劳工,问他们把洛洲城地下挖掘成了什么样子,而得到的回答大部分都是: “其实也没什么样,赵大人只让我们在确保上面不会塌陷的情况下,尽量把通道挖的宽一点。” 但每当有人询问洛洲城下被挖掘的最深处是什么样子的时候,被问及的人总是连连摆手道“不知道”,就好像没有人负责挖掘最深处的地方一样。 赵大人与黑袍人在下面待了三日之后,再次回到了众人面前,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将城里所有人召集到了校场处,接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前介绍了黑袍人的身份:黑巫教教主。 可能是因为黑巫教之前行事非常地诡秘,对于百姓们而言,黑巫教的存在相当陌生,可能只有零星的几人偶尔听说过这个教的传闻,但这并不能影响大部分人的想法。 也因此,在赵怀义说到“黑巫教是洛洲城唯一的希望”时,百姓们接受了这个说法,并没有反对。 随即,在赵怀义的安排下,城内的所有活猪以及猪肉全部被运往了地下,全程都由他的私兵去做,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既然如此,你作为赵怀义的私兵,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白炼在听到这的时候对着年轻人询问道。 但年轻人却摇了摇头解释道: “赵大人对这件事极为看重,他把我们分批安排在地下通道里,越往里,运送猪和猪肉的人级别越高,最深处的人便是他的亲信,我们这种只能负责运送,对于地底深处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时候一旁的王芸皱着眉说道: “你说的这些跟看坟人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白炼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眼神不善的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感受到了白炼不善的目光之后浑身一抖,连忙开口解释道: “我没有转移话题!这些事情都是相关联的,我没有撇开话题!” 见白炼的眼神逐渐缓和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也就在收集全城的猪和猪肉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一个老人,那老人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灰色布衫,整体看上去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他自称是从襄州来的道士,开了天眼,能窥见一两分未来的天机。” “道士?”景页听着皱了皱眉,没想到洛洲城的事情会有这种发展。 自称能窥见天机的道士直接当着全城人的面对着黑袍人展开了炮轰,称对方是邪教妖人,如果真的按照他说的去做,洛洲城迟早会变成一片死地,想规劝阻止赵怀义。 怀疑与猜测宛如瘟疫一样在人群中散播,随着老道士说的越多,百姓们的质疑声也变得越大,而赵怀义为了压制这些质疑声做了两件事。 一是将老道士关了起来,二是让百姓们站上城墙,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举着绘有形似铁王冠的标记的旗帜在满是污秽怪物的城外走了一圈。 当百姓们看到那些怪物竟然对于那举着旗帜的人熟视无睹之后,便相信了黑巫教能拯救洛洲城的说法,而对于那关起来的老道士便认定是江湖骗子,不再关注。 “我便是押送那老道士的人之一,其实那老道士其实真的是得道之人!” 年轻人在说到这老道士的时候,神情变得颇为敬畏和后怕,像是非常后悔参与这件事一样。 白炼面无表情的提醒道:“说详细点。” 年轻人闻言缩了缩脖子继续讲述道: “在将这老人关入牢里之后,这老人依旧不放弃劝说,即便是在牢里也每日对着窗口大喊着诸如:若是赵大人一意孤行,定然会拉着全城人陪葬这种话。但很快赵大人便以这骗子妖言惑众为由,要我们处死这老道。” “可事情诡异就诡异在这!”年轻人的眼睛陡然睁大,像是回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场景。 “无论我们是用剑刺穿那老道的身体,还是用枪扎破他的喉咙,那老道除了流血和惨叫,便只是大骂赵大人,可就是不死!我们当时被吓坏了,有胆子稍大的,想用斧头把他脑袋砍下来,可每次砍下去的时候,就像是砍在了一块坚韧的牛筋上一样,只能砍进去一半,每当斧头从他脖子里拔出来的时候,他的伤口便会快速痊愈了。” 景页几人听到年轻人说的内容之后,各自在内心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股寒意分别爬上了几人的脊背。 “我们就这么杀了他三天,可那老道就是不死,这时候赵大人闻讯赶来了,他看着破口大骂的老道,没说什么,只让我们押着他跟在那黑巫教教主身后,来到了城外一处荒地。” “那荒地早在以前就有传闻是一处前朝的遗迹,可没人在那地方找到过关于一砖一瓦的痕迹,所以一直都是当个子虚乌有的谣传,而那教主带着我们到了那地方之后,用黑布将我们的眼睛蒙上,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只听到一阵轰隆声,随后摘下黑布的我们便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由青石与白瓦组成的遗迹里了。” “当时的我们都惊呆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教主便让我们松开老道,他说要独自带着老道一窥真正的天机。” 王芸听得几乎入神,连忙追问道:“然后呢?” 年轻人显得有些恍惚,显然是回想起了那一日的遭遇,只见他喃喃的说道: “然后我们就松开了老道,那老道也不再挣扎,他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嘴里还不断喃喃的说着:不可能,这座城应该早就毁了,开天门这种事情一旦出现在凡间定然会招致天劫,这座城不应该还存在!” 景页闻言皱眉问道: “开天门是什么?” 年轻人却摇了摇头回道: “我不知道,或许跟那扇他即将要走进去的门有关系。” 随即继续说道: “那老道不再抗拒,反而是很听话的跟着黑巫教的教主走进了遗迹,在遗迹的中央处有一扇极其巨大的石门孤零零的坐落在中央,那门实在是太大了,可能有十几二十丈高,那教主带着他走到了门前,回头看向我们,让我们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在这里等半盏茶的时间。” “我们经历的事情太过诡异恐怖,再加上一路上是他庇佑我们驱赶着污秽怪物,所以我们照做了,等半盏茶后,当我们再次睁开眼睛再次看到的便是他带着一个披头散发,牙齿脱落,老态龙钟的老人走下了石门前的阶梯。” 第215章 复杂至极的洛洲城 年轻人的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好似又回到了那一天。 “我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分辨出来,那披头散发、老态龙钟的老人是刚刚进门的那个老道,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景页闻言询问道:“详细说说,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的眼睛已经绑上了一条灰色布条,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旧不堪,皮肤变得灰白发皱,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紧紧的握住,像是捏着什么东西一样。” 说到这,年轻人的眼睛开始流露出些许恐惧,接着颤抖的说道: “最可怕的是他的脸,那张沟壑纵深的脸变得极为扭曲,他的牙齿脱落了许多,仅剩的牙齿也变得黄澄澄的,绿色的口水从他咧开的嘴角落在地上,把地上的砖石都腐蚀的冒烟了!就跟绿矾油一样!” 白炼听罢皱了皱眉,忍不住道: “仅仅是半盏茶的工夫,那老道就能从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变成你说的那样?连口水都能变成绿矾油?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年轻人一听白炼质疑自己说的内容,立马梗着脖子辩解道: “我既然打算把事情说出来,就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这对我没有好处!” 白炼一想也是,便不再多言,一旁的景页这时候问道: “那老道现在在哪?” 年轻人却摇了摇头回道: “不知道,黑巫教的教主把那老道带出门之后交给了我们,他说他暂时控制住了老道的行动,让我们把他关起来,我们为了稳妥就把这老道关在了水牢里,为了保险起见把他的两条胳膊定死在了木板上,可就在几个月之前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一个戴着红兜帽的人,他拿着把破碎的巨剑杀掉了看守水牢的守卫,把老道救出去了。” 在听到年轻人说有个戴着红兜帽救走老道的时候,一旁的白炼眉头挑了挑,下意识的看向了景页。 景页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意外。 “红兜帽?” 像是为了确定自己与景页的耳朵没有出问题,白炼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年轻人却坚定的点了点头回道: “是的,我当时是增员水牢的守卫之一,亲眼看到了那人的打扮,看着极为怪异,可惜那兜帽有些大,再加上那人一直低着头,我看不到脸。” 屋子里的几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只剩下年轻人因为疼痛发出的粗重喘息声。 景页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是一团乱麻,本来洛洲城发生的诸多事情就足够复杂了,想要理清这些线索本就不容易,这时候得知那老人也在这件事里参与其中,整件事情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好在王芸还算比较清醒的,她轻咳了一声,随后问道: “那红兜帽的老人救走老道之后呢?” 年轻人想了想回道: “老道被救走后没多久,坟场的看坟人就出事了,你们刚刚说尸体上有类似于被绿矾油腐蚀的痕迹,我自然就想联想到了那老道的口水。” 王芸闻言沉思了一会,继续问道: “看坟人的事情先放一边,你们带着老道跟着教主去的那片荒地位置在哪?” 年轻人回道: “就是那片坟场,污秽浩劫的时候,那里还是荒地,等浩劫过去之后,赵大人就下令将所有死在污秽浩劫里的人集中埋在那里,那里也就从荒地变成了坟场。” “景页,”王芸看向景页,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 “那老道肯定是因为那扇门的缘故,所以在被救出来之后还停留在坟场那,如果我们去,一定能在他身上找到线索的。” 景页听罢,刚想说些什么,那年轻人却开口道: “找到他也没用的,那老道已经疯了,我们把他关在水牢里的时候,他就一直说着一些内容极其骇人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口水太危险,我们都想把他舌头割了。” 景页转头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于是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在衣服和店铺招牌上绘画铁王冠的标志?如果是城外我能理解,毕竟它能让污秽怪物不再袭击你们,可城内为什么要如此?并且污秽浩劫过去了之后依旧要如此?” 这个问题像是触及了洛洲城的核心问题一样,年轻人的表情显得极为挣扎犹豫,直到一旁的白炼冷哼了一声,作势要按插在他膝盖上的筷子时,这才慌忙解释道: “这是赵大人吩咐的,污秽浩劫的时候,赵大人施行宵禁,同时让我们在家门口竖起绘有铁王冠的旗帜,并且大开城门,这样第二天的时候,不但不会有污秽怪物侵入城内,甚至连城周边的地方也变得极为安全,就好像有军队在晚上把城周边扫荡过一样。” 他说到这顿了顿,接着用一种怪异的语气说道: “说真的,军队这个比喻是很多人都这么觉得的,因为晚上我们照做的时候,有晚睡的人总能听到街道上传来一阵阵仓促且怪异的脚步声,非常嘈杂,可没人敢偷看是怎么回事。” “我们就依靠这种方式,平安的度过了污秽浩劫的时期,甚至因为城周边的地方变得安全起来,食物这类在其他城池里属于非常紧俏的东西,在我们这却变得非常宽裕。” 王芸点了点头低声道: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洛洲城的物价会变得这么奇怪的原因。” 年轻人不知道王芸说的意思,继续说道: “污秽浩劫过后,我们都以为不用再这么做了,可城里开始频频出现有人暴尸家中的事情,并且死状非常凄惨,跟被污秽怪物撕咬过一样,官府介入调查之后却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城里的人一时间人心惶惶,担心是污秽怪物又回来了,这才将铁王冠的标志绘在各种地方。” 景页轻轻用手磨蹭着自己的下巴,询问道: “对于这件事,赵大人什么反应?” 年轻人摇了摇头回道: “赵大人除了严令我们对于城里曾经发生的一切向外人保密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反应,哦对了,他加大了晚上巡逻的次数,确保减少了这种事情的发生,让大家安心了不少。” “减少?所以还是会有这种发生?”王芸敏锐的捕捉到了年轻人话里的细节,于是询问道。 年轻人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白炼这时候插嘴问出了一个大家都非常关心的问题: “那现在黑巫教还在城内吗?” 年轻人继续摇头道: “不在了,自从污秽浩劫过去之后,赵大人似乎因为什么事情和黑巫教的教主闹翻了,有人看到过赵大人拍着桌子对着那黑袍人吼着什么,自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黑巫教的人了,城里所有黑巫教的人都消失了。” 第216章 入局 王芸将年轻人膝盖上的伤势处理了一下,让白炼将其带到自己的房间严加看管去了,屋子里这时只剩下了王芸与景页两人。 “你有什么想法?” 王芸轻轻抿了一口杯子里半凉的茶水,一双美眸正不断流转着思绪,想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脑子里还在思考着别的事情。 她的对面,景页正用手撑在窗沿上看着外面的夜色,浓厚的黑色夜幕笼罩在整座洛洲城上,可能是因为夜已深,周边的百姓门户皆是一面漆黑,显得格外静谧。 “……现在洛洲城的局势太乱了,刚刚那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赵怀义和黑巫教合作过,虽说两方最后闹翻了,可难保他们会不会因为我们的存在而再次合作。”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冰冷的夜风灌入了自己的肺腔当中,试图让因为思考过度而变得有些晕眩的脑袋清醒一些。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那位一直伴随在我们左右的奴隶骑士也在这里,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能肯定的是他所做的一切都和我们相关,幽州城如此,邢州城如此,这里肯定也不例外,所以……” 这时候景页转身看向王芸,一双黑色的眸子散发着冷静且幽邃的光芒。 “所以眼下这座洛洲城,包括我们在内至少有四股势力,以赵怀义为首的洛洲城势力,以黑袍人为首的黑巫教势力,还有奴隶骑士,以及我们。” 王芸有些沉默的看着景页,她明白景页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在沉思良久以后她随即问道: “局势混乱,我们做出任何举动都可能引起其他几方势力的注意,对于下一步行动,你有什么想法?” 景页用手磨蹭着自己的下巴,缓缓道: “目前我们初来乍到,除了奴隶骑士,不管是黑巫教还是赵怀义对我们都不够了解,我们得尽快搞清楚洛洲城的秘密,再借此撬动赵怀义,逼着他跟我们合作,这样才能确保他能将黑巫教的线索告诉我们。” “可你怎么确定赵怀义会和我们合作,而不是狗急跳墙灭我们口?” 王芸的语气有些担忧,显然不太相信赵怀义会配合。 景页则是笑了笑,安抚道: “其实你应该也能察觉的到,不管是周兴还是刚刚那个年轻人,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对赵怀义的尊敬和敬畏,显然这个赵大人确实是一个以民为本的好官,咱们只要搞清楚真相,再跟他阐明利害关系,相信他会为了百姓的安危松口的。” “可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他现在就应该和我们说清楚情况,为什么还要瞒着我们,甚至是不顾后果?” “估计还是不够信任我们的能力吧,只要我们自己查出来真相,他看到我们的能力之后,应该会妥协的。” 景页说着,转身将窗户关上,接着坐到了桌子旁看着王芸道: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一趟坟场,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老道,他是整座洛洲城的关键,也是我们找到真相的关键。” 王芸沉默着点了点头,她相信景页的判断。 “好了,天色已经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吧。” 王芸起身,没再多说些什么,便走出了房门回屋去了。 待房门关上,景页的表情逐渐由轻松变成了严峻,因为他明白,接下来众人在洛洲城的每一天会有多危险。 洗漱完之后,他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些词语。 “地底……黑巫教……赵怀义……老道……门……” 没过多久,景页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几人坐在了客栈一楼用早餐,趁大家都在,景页便把昨晚跟王芸的一些想法说了出来,同时安排了几人要做的事情。 “我和王芸今天要去一趟那坟场,看看能不能找到那老道,白炼,我需要你暗中监视城主府那边,尽量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果发现了什么异常一定要等到晚上回到客栈再告诉我,至于约翰神父……” 景页说着将目光转向了这位来自异邦的传教士,此时的他双眼下有着深深地黑色眼袋,显然是没有睡好。 “……神父你今天就继续传教吧。” 约翰神父闻言抬头看向景页,有些不满的说道: “景先生,虽然我们的有些想法不一致,但你依旧可以相信我,不必将我排除在事情外。” 显然他是觉得景页因为昨晚的事情导致不信任自己,担心自己会影响他的计划。 但景页却笑着解释道: “神父,你误会了,我们一路走来经历了不少磨难,彼此都救过对方的命,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让你去传教是为了给我们几人分担压力。” “分担压力?” 约翰神父显然没明白景页的意思,歪着头疑惑的看着景页。 一旁的白炼看不下去了,拍了一下约翰神父脑袋吐槽道: “哎呀你这个洋和尚怎么这么笨,昨晚他们的探子没回去,肯定会怀疑是我们干的,但是他们又没证据,所以只能花更大的心思监视我们,景页让你去传教就是因为你传教闹出来的动静大,这样他们就会对你更加关注,就会忽略我们!” 听着白炼详细的解释了一遍,约翰神父这才一拍脑袋明白了过来。 “原来我这么重要!我明白了景先生!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他们把目光都聚集在我们身上的!” 看着约翰神父那开心的样子,景页顿时觉得对方就跟小孩子一样好哄,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芸都有些忍俊不禁。 “对了,”笑到一半,景页突然想起了昨晚的年轻人,忙问白炼怎么处理的。 “那人被我打晕放在客栈后厨的地窖里了,那地方没啥人去,位置也比较偏,在后院的角落里,暂时把他放在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白炼的脸上透露着一股“我办事你放心”的神情,显然是对自己的做法颇为满意。 景页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虽说做法确实有点莽,但不管怎么说目的是达到了,自己也不是个迂腐的人,随他去吧。 在分配完任务之后,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吃完早餐,便出了客栈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出发了。 第217章 看坟人的屋内 为了不引起赵怀义那边人的注意,景页与王芸只能凭借自己对城池布局的推测,大概推测坟场所在的位置。 毕竟眼下不知道自己周围有多少人在监视着,所以能小心一点还是尽量小心一些。 好在之前跟周兴交流的时候,对方曾说过坟场的大概位置,所以景页两人并没有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通往坟场的道路。 跟景页一开始所预想的不太一样的是,通往坟场的道路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荒野,道路两边的草木都有被修整过的痕迹,眼下太阳当空,景页与王芸走在路上却并没有感到一丝萧条,反倒是有一种去踏青的错觉。 这让景页两人对于赵怀义又有了新的认识。 两人走了大约有三里路左右,道路开始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地势则是变得有些崎岖不平,大大小小的山坡环绕着两人,在这些山坡上,则是一个个小坟包坐落在上面,每一个都插了一个杆子,上面挂着一串白穗。 “看样子咱们应该是到地方了。” 景页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四顾,想看看有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随即在一处靠近附近林子的山坡后找到了一个木头屋子。 这屋子并不大,从外面看上去就如同守林人的小屋一样,屋子后面有用篱笆围出来的一块小院子,看上去像是用来养鸡的地方,但此刻这篱笆已经破损不堪了,支离破碎的倒在地上,院子里的鸡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地鸡毛。 景页与王芸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随后各自将武器拔了出来,静步向屋子走去。 两人来到屋前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下,在确认屋内没人之后,便推开了屋门。 木质的木门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逐渐打开,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凌乱且狭促的一个房间。 桌子与椅子以一种随意的方式横亘在屋子的中央,上面的油灯也倒在一旁,原本应该出现在厨房的锅碗瓢盆扔得满地都是,伴随在它们身边的则是早已死去的主人的衣物。 景页两人努力在这种凌乱的环境下找寻着落脚点,一脚深一脚浅的迈入了屋内,随着两人的动作,灰尘在窗外直射下的阳光中起舞,让他们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口鼻。 王芸走到了床边,伸手掀开了堆在上面的被褥,顿时一股略带汗臭的气息飘散出来,将她强行逼退了几步,这明显是长久未洗的结果。 景页环顾四周,忍不住皱眉低声道: “我记得看坟人是被一棵树砸死的,他的屋子显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可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此凌乱的屋子显然不正常,可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王芸在远离床铺的时候,脚下无意中踩到了一个东西,只觉得触感非常奇怪,她低头望去,发现是一枚簪子。 在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王芸附身将其捡了起来,只见这枚发簪已经被她踩变了形,但上面的珠翠还在,依旧随着她的动作在银制的簪身上轻轻摆动着。 “这……看坟人的屋子里怎么会有这种女儿家的东西?难不成是买来送给看上的姑娘的?” 一旁的景页听到了王芸的话后转头朝她看去,在看到王芸手里的东西之后,他脑海中突然如同闪过了一道电光,顿时明白这屋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景页说着,也不顾脚下凌乱的器具,快步走到了王芸身前,用手轻托起簪子的珠翠,细细打量了一下,随即更加确信自己心里的想法。 王芸轻轻歪头看着景页没说话,她在等待景页的解释。 “这簪子的制式不是寻常簪子,这是用来给离世的女子陪葬的,也就是说这是一件冥器。” 景页的语气显得非常肯定,他从小就接触各种古物,所以对于很多民俗非常了解,其中关于陪葬的器皿更是了如指掌。 “冥器?你是说这是陪葬品?” 王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簪子,这簪子看起来虽说被自己踩得有些变形,但无论材质还是用功,都能称得上是上乘。 景页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没错,是陪葬品,我猜应该是看坟人趁人下葬之后,私掘了某个早逝千金的坟墓,从里面拿出来的。” “千金小姐的坟会埋在这种坟场吗?”王芸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景页闻言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你还记得昨晚那年轻人说的么?赵怀义下令将所有在污秽浩劫中死去的人埋在这里,或许他建造这个坟场并不是为了安置那些死去的平民百姓,而是另有目的。” 王芸听罢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 “有这种可能,这种说法确实能解释这个问题,那你说你知道了是指?” 景页低声回道: “一般来说,掘墓所得的东西肯定不会随意放在显眼的位置,不管是为了避免晦气,还是怕人觊觎,这掘墓的人肯定会将其藏起来,等合适的时候将其变卖出去,但是你是在屋子的地上发现这个东西的,这只能代表一件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屋内的环境,眼前开始出现了一幅画面: 几个黑衣人正不断将屋子里的器具到处乱丢,不断翻找着可能藏在其中的东西。 “他们在寻找看坟人藏起来的东西,并且这个东西不是财物。” 面对景页的猜测,王芸点了点头,赞同景页的想法,但是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两个人面前:这些闯入看坟人家里的人在寻找什么?他们找到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两个人都没有靠谱的想法,只能继续在屋子里寻找起来。 景页和王芸像迟来的挖宝人一样,在已经被挖掘过一遍的坑洞中再次挖掘起来,床下,房梁上,松动的砖缝中,将每一个可能藏纳东西的地方都翻找了一遍,但毫无所获。 “难不成他们找到了东西离开了?” 第218章 看坟人的册子 景页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很讨厌这种被一个接一个问题缠绕住的感觉,这让他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紧迫感。 随着思考的深度逐渐加大,他的思绪如同水流,轻轻的将屋子里散乱的所有器皿托起,使其环绕在周身,突然,他意识到了几个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赵怀义要找人将看坟人家搜寻个遍?一个小小的看坟人,他能有着什么样的东西能使得赵怀义要找人在他死后搜他的家?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件事是发生在两个看坟人死后,如果赵怀义真的想在他们家找到什么,为什么不趁他们活着的时候直接逼问? “或许……他们根本不是在寻找某件东西,而是在预防某件事发生……” 随着景页脑海里几个细节被串联起来,一个新的想法逐渐成型。 王芸听到了景页的喃喃自语,她好奇地问道: “预防某件事?你的意思是?” 景页看向她肯定地回道: “我觉得事情可能是这样的:早在两个看坟人遇害前几天,这两人可能就在坟场遇到了什么异常的情况,他们不明白怎么回事,于是如实的上报给了赵怀义,而赵怀义虽说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却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去应对,为了防止事态扩大,于是对两人下了封口令。” 王芸听到这,眉头一挑,她明白景页想表达的意思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赵怀义派人来搜看坟人的家,并不是想找出什么东西,而是为了杜绝留下任何可能泄露真实情况的线索?” 景页点了点头回道: “没错,赵怀义的人来到这,应该是把任何可能跟当日和他汇报内容有关的事物全部带走或销毁了,我不能确定看坟人遇到的异常情况是什么,但事情一定不小,并且绝对有实物留下,不然这群人不会找的这么细致。” “那我们岂不是找不到一点线索了?” 王芸有些无奈的环顾四周,像是面对着一片被人捷足先登的宝藏埋藏点。 “不。”面对王芸略显沮丧的语气,景页却摇了摇头,轻笑道: “他们找得还是不仔细,忽略了一个眼前的东西。” “什么东西?” 景页伸手指了指两人进来时候的房门,此刻那木门正处于一种半开半关的状态,在那门后的木墙上,正用钉子挂着一个泛黄的册子,如果进来的人用力推门,木门便会将墙上的册子挡住,从而让人忽视它的存在。 王芸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将其摘了下来,打开一看,发现上面记载着所有埋在坟场里的人的尸体情况以及诸多身份信息,还标注了时间与具体位置等细节。 不光是这些,就连尸体家属来祭拜的大小事物都记录得非常详细,当然最重要的,是在最近的记录里,看坟人记载了诸多发生在坟场的诡异事件。 王芸有些惊喜的看着手里的册子,转头朝景页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景页则是笑着解释道: “以赵怀义的为人,我猜他打算在这里建坟场的目的多少是有为城内百姓考虑的,所以安排的看坟人肯定不会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 “一方面是为了一开始的目的,另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城内人,我猜他应该叮嘱过让看坟人去记录所葬之人的大小事务,以方便城内人来祭拜,可惜他没想到这看坟人过于靠谱了,把所有事情都记了下来。” 王芸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到景页仅凭一个人的为人以及几个细节便找到了线索,不禁有些欣赏的看了对方几眼。 “快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 景页并没有注意到王芸眼神的变化,只是凑近了朝册子看去。 王芸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将册子平放,尽量让景页也能看见。 随后,两人在册子记录的最后几日发现了他们想要找到的内容,其中记录了两名看坟人在坟场里遇到的奇怪事情: 十二月三日 今日坟场角落里一处孤坟被掘开了,半腐烂的尸骨被拖了出来,我和老刘发现的时候,仔细查看了一下现场,或许是因为下雨将所有痕迹冲刷掉了,我们没有发现任何野兽的足迹,没办法,我们只能将尸骨埋了回去,顺便加大巡视的次数。 十二月四日 今日又有一座坟被掘开了,是座新坟,和昨天那座坟一样,尸骨被拖了出来,该死的,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我和老刘在周围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除了将尸骨埋回去,我们没有别办法。 十二月七日 这几天虽然没有坟被掘开,但晚上巡查的时候我和老刘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之前从来没有过,我们两个人都算是胆子大的,不然也不会主动来做看坟人,为了防止再有坟被盗掘的事情发生,我和老刘买了两只狗养在屋子门口,希望能有用。 十二月八日 坟场今日无事,但我们新买的狗却死了,看上去像是被咬死的,只剩下发焦的几块皮,我和老刘都有些不安,把这些事情上报给了官府,但是官府说只是狗死了,掘坟的事情也没有再次发生,并不放在心上。 十二月十日 坟场里突然出现了许多用骨头雕刻的眼珠,这些眼珠洒落在坟场里,像是有人试图将它们摆放成某个图案,这事情不对劲,我得告诉赵大人,老刘出去了,他正打算把这些骨头眼珠全部收集起来给赵大人过目,我也得现在动身。 十二月十一日 赵大人在看过眼珠之后说会派人来取走,让我把这些事情烂在肚子里,防止惹得城里人心惶惶,他让我放心守坟,说会派兵甲来排除坟场这边的隐患,我相信赵大人,说起来老刘怎么出门巡查这么久都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我得去看看。 册子里的记录到这里便中断了,但给出的信息足够景页两人去消化了。 景页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着,一旁的王芸则是低声道: “和你猜的一样,赵怀义派人来搜的东西应该就是册子里提到的眼珠,他没想到看坟人会把这些事情记录下来,也就没有在意这本册子。” 第219章 老道 见自己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景页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用手磨蹭着自己的下巴,思考接下来的行动,要知道距离看坟人的死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天晓得这坟地里还发生了什么变化。 正当两人思考之际,这时候从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像是有人在用一种极为郑重的语气宣读着某些条例一般,可每当这声音在说到条例内容的时候,总会忽然变得含糊不清,如同开口的人刻意在回避什么。 景页与王芸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一边放轻脚步朝着门走去,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三!然也!继劫后尔等皆……许……方可……” 这是景页仅能从那些黏糊不堪的字词中分辨出来的只字片语,更多的内容在他听来更像是古怪且不成调子的音节。 两人走出了木屋,循着声音缓步走去,在翻过了两座小山坡后,两人来到了一处被众多小坟丘环绕在其中的空地上,空地的中央则是有一间由黑色玄武岩盖成的像是庙宇的房屋。 像是因为两人的到来而破坏了某种平衡一般,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房屋附近开始凭空出现淡淡的薄雾,但此刻正是艳阳高悬的时候,这突然发生的异变让景页与王芸开始警惕起来。 景页眼睛微眯地打量起眼前的建筑。 相比于自己去过的几个知名庙宇来说,眼前的建筑并不算大的,但却出奇的高,几乎要比洛洲城内最高的酒楼还要高一些,而且自己没有在上面发现一扇窗户,仅看到了一个算是入口的门洞怪异的在屋檐下方敞开着。 门洞两侧没有门板遮挡,两人好奇地朝里面张望着,想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但由于里面似乎极深,再加上这建筑没有窗户,仅有门洞处有阳光照射,使得里面的场景昏暗无比,即便两人翘首企足,透过白色的细雾也只能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 里面像是有一个高台,如同人们唱戏的戏台,台下则是一排排座椅,此刻空无虚坐,一个个黑色的影子端正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 有一个模糊的灰色身影就站在高台上,他来来回回走着,景页两人听到的那些含糊不清的话便是从他的口中传出来的,这些话所蕴含的情绪与语气时而激昂时而沉重,但不管如何变化,却没有引起下方所有听众的一丝反应。 景页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下意识的将目光从建筑内移到围绕着建筑的那些坟丘,这才注意到那些坟丘每一个都被掘开了,棺材与陪葬的物品丢的满地都是,唯独不见尸骨。 再次将目光移回建筑内那些座位上的黑影时,景页的目光已然从困惑变成了惊骇,他知道那些坐在椅子上的黑影是什么了。 王芸表情同样有些骇人,只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灰色影子,有些艰难的说道: “那位正在演说的人,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老道,现在怎么办?” 景页闻言,同样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就凭眼前这个情况,傻子都知道进去肯定会出事,但自己一行四人想要破了洛洲城的局,这老道身上是关键,不去是不行的。 沉默了几秒,景页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样,将手里的夜锋紧了紧,随后低声说道: “进去吧,咱们只有两个人,如果能从他身上找到线索最好,可要是一旦发生意外,一定要以保全自己为主。” 王芸沉默的点了点头,与景页并行着朝门洞里走去。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并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他们就这么并排走着,像是一对来庙宇里祭拜神灵的好友,又像是来听戏曲的友人,如同郊游散步一般走进了门洞之中,接着走到了高台前。 也直到这个时候,景页与王芸才看清这建筑内的情形。 高台下,有着一排排像是红木做的长条椅,一具具半腐烂或完全腐烂的尸体被安置在上面,他们有些残缺不全,有些还带着些泥土,还有些不断往下掉落着蛆虫。 高台之上,有一尊看不清面容的雕像紧贴着墙壁,它的身形隐藏在最里面的黑暗之中,而在雕像前,有一个身穿着灰色破烂道袍的老人背对着它,面对着台下的尸体们正不断地说着些什么。 这老人几乎可以用“不成人形”这四个字来形容,他的身上还戴着木枷,原本要和脖子拴在一起的双手此刻已经挣脱了一只,正随着他的话语不断或扬或挥做着各种摆动,双眼处的黑色空洞宛如无底深渊,苍白稀疏的头发胡乱披散着,嘴巴则是因为诉说的内容时不时张到夸张的程度。 那老人因为诉说而上下翻飞的舌头不断抽打着对方自己的上下嘴唇,飞溅起的口水落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青烟。 这一幕让景页两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想避免沾上这些口水,但似乎是因为这个动作的出现,让原本没有察觉到两人的老人停止了他那喋喋不休的话语,而是转头看向两人。 一同转向的……还有座位上大大小小的尸骨的头颅。 如此的整齐划一,如此的惊心骇目。 景页与王芸后退的动作顿时僵住了,昏暗的建筑中顿时变得寂静无声,仿佛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气氛逐渐将景页与王芸的周边填充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两人的额角滑落。 好在这种几乎让人发狂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这老人主动开口了。 “你们来了,如同我所见的一样。” 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像一个多日未见的朋友轻松的在寒暄一般,只是声音格外嘶哑难听,让人从心底里泛起一阵厌恶。 景页与王芸对视了一样,不明白其中含义,但事已至此,景页只得硬着头皮回道: “是的,我们来了,还请问前辈尊名?” 老道笑了,脸上纵横的皱纹如同水蛇一般扭动起来,伴随着他那可怖的笑声不断抽动着。 第220章 老道的诉说 “我非我,在见到了世界的真相之后,我便已经不再是我了,此刻的我是信使,是预兆,是万物结果的前一刻,是所有真相发生时的前一秒。” 老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将笼罩在自己身上像是破麻袋一样的破损道袍一把扯下,露出了几乎称得上是离奇的后背。 数把刀剑正明晃晃地插在他的后背处,刀剑的另一端则是从他干瘪的前胸透出,但景页却没有在上面发现一丝鲜血沾染。 在景页与王芸震惊的目光中,老道那两个黑色眼窟流露出些许泪水,他用一种激动到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穿过了三尖之门,进入到了那高处的房间,透过窗户我看到了任何道经都无法阐述的答案,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我以前看的那些所谓的道家经典有多幼稚,答案走了过来,虽然我看不见它,但它的影子就洒落在砖石上,而我就跟在它的身后前行。” 老道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在嘶吼,声音大到整栋建筑都开始摇晃了起来,而景页与王芸也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们注意到了这建筑的墙壁上开裂的痕迹正在缓缓扩大,于是默契地朝来时的入口处缓步退去。 两人缓缓往后退着,他们没有打断这老道的诉说,因为两个人都有预感,如果这么做了,头上的屋顶可能会轰然倒塌,将两人活埋在这里。 但老道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演说之中一样,丝毫没有察觉到景页两人的动作。 “行走的途中,我逐渐明白了,道经并不错误,它只是极力用我们能理解的方式去形容答案,也因此我才会有所成就,在那一刻,我升华了,我理解了我的使命,所以我来到了这里,你们明白我是谁了吗?” 老道的最后一句像是对着景页两人问的,只见他在说出这话的同时用力地跺了跺脚,几乎是瞬间,一块巨石从建筑顶部脱落,砸向了景页。 听着头上风声呼啸,景页只感觉头皮一紧,身体下意识地朝侧边一滚,在撞倒了几具尸骨后,躲开了这块巨石。 “轰隆!” 巨大的岩石摔在景页刚刚所在的位置,发出的响动不亚于开山,溅起的烟尘让逃过一劫的景页连连咳嗽。 一旁的王芸赶紧将景页拉起,快速检查了一番景页身上的情况。 “还好,只是擦伤。” 见景页没事,王芸长舒了一口气,但景页的脸色却没有多好,他凝重的回头看向正在朝两人走来的老道,低声说道: “不对劲,这石头落得太突然了。” “什么意思?” 还没等景页再次开口,那老道抢先说道: “你们不明白的,表皮下的真相,你们永远也不明白,但是我看到了!不但如此,我还看到了很多即将出现的事情,你们两个是阻碍,我必须扫清。” 说着再次跺了跺脚,几乎是瞬间,景页毫不犹豫地一脚将身边的一条长椅踢向老道,同时拉着王芸便朝着门口处跑去。 长椅的破碎声适时响起,景页没有回头,他不知道这声音是长椅砸到了老道发出的,还是对方用了其他方法挡住了长椅,但他同时听到的还有头上的破风声。 “什么?!” 景页大惊失色,他前冲的势头太猛,根本无法躲避这落下的巨石。 好在一旁的王芸及时的拉了一把景页,让他前冲的势头稍缓了一下,巨石也因此擦着他的鼻尖砸落在地。 景页惊魂未定的往后倒退了几步,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要知道不是王芸及时拉了他一把,此刻的他就已经是一滩烂泥了。 “你没事吧!” 王芸再次将景页拉了起来,她此刻心里也明白了几分,眼下这一前一后的两块落下的石头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冲着景页砸,要说不是这老道搞的鬼,傻子才信。 景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转头朝着老道看去,却见对方的表情像是有些迟疑,两个黑洞洞的眼窟竟然流露出一丝困惑。 “嗯……还是没有算好,答案赋予我的能力。” 他竟像是在苦恼,景页见过这个表情,不过是在白炼身上,每当白炼拿着一件不常用的兵器与自己切磋的时候,自己就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类似的表情。 “走肯定是走不了了,”景页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被巨石擦破的袖子一把扯下,咬着牙道: “我们得找找他身上的弱点,拼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王芸点了点头,她刚刚就注意到了老道被木枷锁住的那只手一直紧紧握着,于是低声对着景页说道: “这老道杀不死,但你看他那只被锁住的手,我猜里面肯定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得想办法拿到,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它了。”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之际,老道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朝着面前一伸手,砰的一声抓住了一枚偷袭的铁丸,而铁丸的主人则是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景页确定自己刚刚利用扯袖子的动作偷摸出的铁丸极其隐秘,别说对方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即便是白炼此刻目光炯炯的站在自己的身前,景页也相信对方发现不了自己的小动作。 但眼前这老道,就好像是看破了自己一般,因为在景页看到在自己将铁丸掷出去的过程中,这老人便提前将手伸到了位置,随后接住了铁丸。 “不对劲,很不对劲。” 景页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自己无意中被对方操纵了动作一样。 王芸没说话,抬手朝老道掷了几根飞针,这老道同样是在王芸有动作的同时,伸手挥向了飞针的轨迹,将其拍飞。 见景页两人不再有动作,这老道再次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不会理解,这是我的过去,但现在我已转变。这是我的服饰,我将它们弃置一旁。这是我的皮肤,但不过是借来之物,这是我的姓名,且不过是障眼之物……” 他的话语絮絮叨叨没有任何的逻辑,景页听着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越发沉重,因为他无法从中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可他的直觉却不受控制地将它们记在心中,仿佛其中蕴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道理一般。 第221章 提前预知 “你怎么了?” 注意到了景页表情的变化,王芸有些担忧的问道,但景页却只是摇了摇头。 “看样子暗器之类的东西是不起作用了,我们的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景页将捏在手里的其他铁丸又塞回了口袋里,只持剑对着老道。 王芸看了一眼他,转头又看了看那老道,目光死死盯在对方被拴在木枷里的那只手。 那只手干瘪,苍白,手指与手腕因为过于用力的捏在一起而变得青筋暴起,这些细节让王芸的直觉越发强烈。 “我来佯攻,你来想办法斩去他的手。” 在说出这句话后,王芸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同时用手朝老道的面门丢出了几根飞针。 与景页的铁丸不同,飞针在空中飞行时悄然无声,宛如静谧的水滴一般,可下一秒却被老道随手打飞。 但这一切都在王芸的预料之中,飞针只不过是为了牵制老道的动作,此时的她早已来到了老道的身前,挥动着软剑便朝着老道的脖子拍去,想要勒住对方。 出乎王芸预料的是,这老道并没有管她,而是任凭她用软剑勒住自己的脖子,与此同时景页也来到了她身侧,朝着老道那被锁在木枷里的手便劈了下去。 噗呲一声,景页只感觉自己的夜锋似乎砍到了一块极韧的牛筋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按压,可这剑始终只能砍到这老道手腕的中间,并不能将其斩下。 而王芸的软剑在缠上老道的脖子之后,刃口便紧紧的嵌入其中,她想要借此用力勒住,限制老道的动作,但对方却纹丝未动,仿佛王芸勒住的不是脖子,而是一根树桩。 “疼痛,是敞开,这个道理是我进门之后学到的,也是答案告诉我的,它不完全是坏事,正因为敞开,所以珍珠才能从贝壳中滚落,正因为敞开,所以阻碍将不复存在。” 老道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脖子上的软剑影响,他口齿清晰的说着这些听不懂的话,随即用仅能活动的那只手朝着王芸抓去。 王芸见状只得松开手里的软剑,往后闪去,躲开了老道的手,但她没注意到老道在抓的同时,轻轻的跺了一下脚。 “小心!” 景页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下顿感不妙,立刻对着王芸大声提醒,可这块石头太快了,即便王芸反应神速,可动作上还是慢了一些,她只能努力将身体偏移,让原本冲着脑袋来的石头用肩膀接住。 “呃!” 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王芸的痛哼传到了景页的耳中,景页立刻将剑拔起随即一脚踹向老道的小腹,但被对方用手挡住了,景页也接力跳开,跃向王芸的位置。 王芸半跪在地上,脸色煞白,自离京以来,她这是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剧烈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几乎让她眼前发黑。 “你怎么样了?” 景页焦急万分的查看王芸的肩膀,他清楚这种伤势下这条胳膊一时半会肯定是没办法动了,随即从自己的身上撕扯下了一条布条,快速的将王芸肩膀固定住,防止伤势进一步恶化。 老道这时候并没有追击二人,而是用手将脖子上的软剑扯了下来,随后对着二人说道: “你们不会明白我在那扇门后所看到的一切,从那里出来之后,很多问题的答案便随着我那已经被开拓的认知一并浮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理解了为什么海面会在头顶荡漾,我理解了为什么辉光会在手指间流淌。” 说到这他停顿住了,脸上露出一种宛如沐浴在阳光中的舒适表情,接着颤抖着说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们终究是不能理解我此刻看到的结局,没关系,等时候到了,我们终将在一起目睹,但现在,我需要你们停一停。” 为了防止这老道再次让天花板上的坠石砸向自己这边,景页快速的朝他丢出一袋装着大量石灰粉的布包,虽说对方本来就是没有眼珠的瞎子,但这石灰粉除了能阻碍视力之外还能迫使对方呼吸困难,景页是想借此阻碍对方的行动。 可情况再一次出乎了景页的意料,这包裹着石灰粉的布包用料是他特制过的,平时正常揉捏都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但只要经历碰撞或者拍击,便会将其中包裹着的石灰粉直接喷涌出去,这也是景页在看过瞎眼老道拍掉自己的铁丸与王芸的飞针后做出的决断。 但这老道几乎是在景页有所动作的同时,便快速往后退了几步,这时候景页手里的布包已然脱手,原本飞向老道面门的布包此刻变成了飞向他的怀里,而老道则是轻柔的将飞来的布包顺势往怀里一带,这布包便完完整整的落在了他的怀中。 “这……这怎么可能……” 景页挡在王芸身前,看着疯子一样的老道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心里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瞎眼的人能做到的事情。 “这家伙……” 老道像是知道手里抓的是什么,用手轻轻捏了捏布包,特制的布包竟然就这么破裂了,细细地石灰粉顺着他的手指流了出来,如同景页此刻已然紊乱的思绪。 深吸了一口气,景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对方跺跺脚就能让天花板落下巨石砸向自己两人,这难道是机关术? 可如果是机关术,四周怎么会没有机鞘运行的声音?而且自己一定会发现其他蛛丝马迹的,但眼前这老道脚下却是正常的地板,甚至都没有一丝凹陷,就好像跺脚只是落石的预兆一般。 不光是落石,从预判自己布包的落地,到提前知晓自己扔过来的东西,接着改变接应的动作,这一系列判断都是要建立在这老道提前知晓这一切的前提下,可……等等…… “提前知晓……” 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被景页轻声颂念在口中,原本因为纷乱的思绪而变得发热疼痛的大脑像是接触到了冰块一样,顿觉思路畅通无阻。 但他很快又陷入纠结之中。 “这……这真的可能发生吗?” 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只有一个办法。 景页再一次深呼吸,随后从兜里拿出了几枚许久未用的木髓丸。 第222章 暗器频出 老道那黑洞洞的眼窟凝视着景页,就好像在用不存在的眼珠瞪视着他一样,干枯的脸上始终保持着虔诚的表情,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 “门扉多也,然吾仅入其至简,便已寻得答案,此刻吾名为使徒。” 景页并没有理老道的疯言疯语,自顾自的将手里的木髓丸朝着老道两边的墙上丢去,正常来说,木髓丸这种暗器最厉害的地方便是可以通过反射来达到伤害敌人的目的,但值得注意的是,景页这次并没有刻意的对准方向,而是朝着大致方向丢了过去。 换句话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木髓丸会在经过墙壁的反弹之后会射向哪里。 但这老道面对这一切却没有丝毫慌乱,依旧是在景页刚有动作的同时便往后退了三步,随即便是景页将木髓丸砸在墙壁上,但它们在经过反射之后没有一枚砸中老道,而是全部落空了。 “……” 景页沉默的看着老道,就凭这一幕,他已经确定对方拥有着这种几乎是称得上是神技的能力了,但他没有丝毫慌乱,而是努力的思考着活下去的方法。 身后的王芸扯了扯景页的衣角,景页回头看去,发现她像是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于是连忙靠了过去。 王芸在景页耳边低声说道: “这老道不对劲,他好像能看穿我们所有的动作一样,你得小心。” 景页点了点头低声回道: “不是看穿我们的动作这么简单,这疯老道像是能预知未来一样,这样的话我们所有的计策在他面前就等于是透明的,而且这家伙还是不死之身。” 在听到“预知未来”这四个字之后,王芸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连忙问道: “那怎么办?如果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岂不是已经处于不败之地了?” 景页回头看着老道,对方那佝偻干枯的身形此刻却给他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仿佛自己所面对的不是一个被木枷锁住的老人,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潭,它就在那里,任凭你如何用力击打与挣扎,它还是会一言不发地将你吞噬。 见景页二人都不再有所动作,这老道便一边说着些疯话,一边朝着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它指引前路,它照明驱暗,它心无怜悯……” 然而还没等他嘴里的话说完,突然的一个趔趄,老道差点摔倒在地上,好在他像是反应了过来一样,用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这才避免栽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景页与王芸都愣住了。 “发生了什么?” 这是景页两个人脑子里同时冒出的疑问,在两人的观察下,发现是这老道踩到了一枚滚到脚边的木髓丸,一时间失去了平衡。 景页的脑子里像是闪过了一道闪电,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老道虽然能看见未来,但他毕竟是一个瞎子,已经发生的事情就凭他现在这个疯疯癫癫的状态怎么可能记得住?” 想到此处,一个计划逐渐在他心中成型,他连忙低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芸,王芸在听了景页的想法之后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随即点了点头。 两人起身,这回并没有朝着大门处逃去,而是朝着老道的位置走来,像是打算殊死一搏。 老道见状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在他脑海里,这一切已经发生过一遍了,所以此刻的他依旧是唠唠叨叨地说着些疯话,等着两人靠近。 待二人走到近处,景页率先挥剑朝着老道的面门砍去,被对方用手挡住之后,立刻将剑收回转而为刺,冲着对方的小腹便刺了过去。 景页的动作极快,即便是面对武艺高于他的白炼,在切磋的时候也会因为景页极快的动作而感到头疼,但眼前这老头每每都在景页刚有动作的同时便摆好了架势,以至于单手便接住了景页的所有招式。 而这正是景页所希望的。 因为王芸正在围绕着景页和老道的周围布下陷阱,用的则是景页刚刚递给他的一包铁蒺藜,不仅如此,她甚至在这些铁蒺藜上洒下了各种药粉。 随着地上的铁蒺藜越来越多,景页与老道两人可活动的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小,但景页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变缓,反而将其提升到了极致,使得这老道不得不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应付他。 虽说这老道凭借着预知未来的能力不断躲开了诸多陷阱,但他的动作开始变得凌乱起来,就好像一个人无法同时处理几个情况一样,一抹慌乱的神色开始浮现在他的脸上。 待王芸将手里的铁蒺藜全部洒出之后,老道与景页便只能在小小的一方隅地中缠斗。 景页不断挥动着长剑,几乎是在贴着老道的身子厮杀,由于老道只有一只可以活动的手,每次也只能堪堪抵挡景页的攻势,根本无法还击,但好在他是不死之身,身上被长剑划出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便愈合了。 这时候王芸瞅准时机,朝着老道便抛出飞针,而这老道显然是意识到了王芸的动作,但身前的景页一直在牵制着他,以至于他根本没办法躲避,只能任凭这些飞针扎进后背中。 眼见目的达成,王芸立马大声喊道: “就是现在!” 同时绕着老道开始跑动,手里则像是牵着像是透明的丝线,而丝线的另一端便是在飞针上。 几乎是瞬间,老道便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的想跳开扯掉自己身上的飞针,可他忘记了地上的铁蒺藜,一脚踩中了好几个,鲜血顿时洒满了地面,而他也因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景页则抓住了这个机会,将剑用力地插进了这老道的喉咙里,阻断了对方的疯言疯语,同时脚下用力一踢,与剑一起用力一挑,顿时将老道的身体挑飞了起来。 老道的身体在空中快速旋转了几圈,身上顿时缠满了透明的丝线,这正是景页用过的天蚕丝,只不过上次是用在幽州城外,而这次是用在洛州城外。 王芸适时松了手,将丝线朝景页丢了出去,景页则是默契地接过之后将其拴在了几枚隐钉上,接着插在了老道身体的另一侧。 此刻的老道已经完全被天蚕丝束缚住了,任凭他如何用力,坚韧的丝线却始终将他裹在其中,像是被蜘蛛网包裹起来的虫子一般。 老道不断扭动着,但这种做法除了能让他的身上扎满更多的铁蒺藜之外没有更好的结果。 王芸这时候走到了景页身边,关切的问道: “怎么样,你有受伤吗?” 景页则是摇了摇头,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 “我没事,幸好我出门的时候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暗器。” 刚刚发生的一切看似简单,其实凶险无比,但凡景页少带了一样暗器,面对这老道恐怕都不会这么容易。 “现在,该是想想怎么处理这老道了。” 景页说着,将目光移向了这老人被困在木枷里的手,即便是现在这只手依旧紧握着。 第223章 一个问题 “现在,该是想想怎么处理这老道了。” 景页说着,将目光移向了这老人被困在木枷里的手,即便是现在,这只干枯的手依旧紧握着。 不过好在这老道被捆的足够结实,这让景页可以放心的靠近他去掰他的手指头,但他依旧在挣扎,这让景页根本没办法抓住他的手。 “别挣扎了,你已经输了。” 景页嘴里冷声说着,同时将手里的长剑用力下刺,将老道的身体钉在地上,限制住了他的扭动,他可不敢对一个有着不死之身外加预知能力的老人有任何怜悯的心理。 在控制住老道的身体后,他随即开始用力的去掰对方的手指头。 然而情况有些出乎两人的意料,这看上去跟干枯的树枝没什么区别的手指,不管景页用多大的力气,从任何角度或掰或撬,它们像是被铁铸了一般死死抱在一起,连一丝缝隙都没有露出。 一旁的王芸见状皱了皱眉头,掏出一根长针道: “我来试试。” 在景页按住了老道的身体之后,王芸将长针对准了他胳膊上的一处穴位扎了下去,但这老道的手依旧丝毫未动。 “这……”王芸愣了愣,再次确定自己扎的穴位没有问题,这才疑惑的说道: “我已经扎了他这条胳膊的麻穴,他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死握住不放的?” 景页的表情倒是没有显得多惊奇,在他看来这老爷子早就不能算是人了,但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虽说在自己两人制住这老道之后,原本摇摇欲坠的建筑已经不再晃动,但谁能保证这种鬼地方下一秒不会窜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这时候老道喉咙处原本被景页用长剑贯穿的伤口已然愈合了,在发出一阵像是吞咽浓痰的声音之后,他再次用嘶哑干涸的嗓音道: “你们甚至都无法理解,它,它们,究竟代表着什么,在我歌颂完可能之事后,便亲眼目睹了它将纠缠交错的已成之事细密编织成了如金色丝带般的未来,我当即明白了,这便是答案的具象化,于是我将它们记录在了我的眼中……” 景页听着这老道絮絮叨叨的疯话只觉得头疼,便打算四下找一些残留的铁蒺藜塞到他的口中,想让他安静一会。 但也就在这时,这老道突然像是被雷击了一样,浑身颤抖剧烈抽搐起来,力度奇大,差点将他身上的景页甩飞了出去。 好在景页反应迅速地伸手按住了这老道的双肩,维持住了平衡,同时他注意到了这老道的口中开始往外涌出白沫,活脱脱的一副抽羊角风的模样。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景页与王芸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景页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打开老道那紧握的手指,但却发现这老道即便是这个样子,那只手依旧是手指紧握着,他只得作罢。 老道的抽搐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平息了下来,并且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嘴角流出的白沫逐渐消解了下去,随着他那抽搐一同平复的,还有他那原本激动的情绪。 这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吐出,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从他干瘪的身躯上逸散出来。 景页虽然没搞懂这老人身上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凭直觉来说,他能明显感觉到这老人身上某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在他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这老道主动开口了,声音虽然依旧沙哑,但给景页的感觉似乎变得更加刻板了……像是一具木偶似的。 “我攥在手里的,是我从那扇门后记录下来的内容,我的存在仅凭它的存在而存在,它已经变成了一种反响,这是我独享的宝贝,如果你们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看,但是你们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苍老干枯的脸上没有浮现任何表情,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于自己的事情,但比起老道话内容里的意思,更让景页惊讶的是这老道竟然变得可以交流了。 景页与王芸对视了一样,两人都没说话,因为谁都不敢保证这老道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要知道景页的剑此刻还把他钉在地上呢,谁敢确保这老道是不是在演戏。 见两人沉默,这老道的表情依旧是古井无波,没有任何变化,机械的将刚刚说过的话再一次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要一直说到景页两人同意为止似的。 这情况让景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这老道的样子,他沉默地思考了一会,这才回过味了,随后转头对着王芸说道: “这老道像是被人抽空了心智一样,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只会重复别人让他说的话的人,就跟边塞部落里的战奴类似。” “战奴?”王芸歪了歪头,显然是对这个陌生的词有些好奇。 “嗯,战奴,白炼跟我说过,有些残忍成性的部落会将战俘们当作奴隶,用各种手段摧残他们的身体以及精神,直到把他们折磨成一具行尸走肉,也就变成了战奴,这时候对着他们下达任何指令,他们都只会机械地去执行到死,不会考虑是否成功。”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老道,显然是觉得这老人现在的样子跟白炼对他描述过的战奴一模一样。 王芸皱着眉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景页显得也有些无奈,看了眼还在不断重复着话的老道,只能硬着头皮回道: “只能先顺着这老道的话去说了,没办法,这老道手攥的那么紧,肯定是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加上客栈里被我们关起来的年轻人说他接触过黑巫教的教主,还进过所谓的门,不管怎么想这里都藏着很重要的线索啊。” 王芸听罢点了点头,眼下这情况除了顺着这老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景页俯下身,对着老道说道: “你想问什么。” 此言一出,老道的身体剧烈地抖了抖,随即一阵让景页熟悉的笑声从他的嘴巴中传出,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景页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再加上他脸上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窟,顿时一股难言的恐惧覆盖住了景页的心头。 最要命的是景页此刻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老道的笑容如此熟悉。 但这只不过是景页自己的内心活动,老道并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若终有一日,你看见了海水在天空中荡漾,鱼儿像狗一样在地上用你看不见的四肢奔跑,空气中飘荡着各色的光,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你认知里的一切,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第224章 景页的决心 老道话里的内容让景页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因为这老人的语气不像是在描述想象中的场景,而像是在说一个必然的未来。 再想到这老人的预知能力,景页心中那份不安的情绪便不受控制地开始往外蔓延。 见景页没有回答,老人也不再说话,沉默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景页的目光微垂着,脑海里不断想象着老人所说的那种未来,如果真的有一天,自己处在那样的环境下,自己究竟会做什么呢? 自己会就这么接受世界的改变吗?如果真的那样,那么此刻所拥有的,所知晓的,所理解的一切都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或许在世界改变的过程中,自己还会因此失去更多重要的东西。 但仅凭自己,真的能够改变世界吗?自己一行人走到今日,已经经历了诸多恐怖的事情,也见识了许多原本在他的理解中是不可能或不存在的事情,哪一次不是死里逃生?哪一次不是千钧一发之际找到一线生机才化险为夷? 在第一次遇见黑巫教教主时,自己的世界仿佛被一根针刺出了一个洞。 随着追寻自己妹妹的线索,这一路走来,这个洞已然变得越来越大,透过它,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中的东西,那些可憎而又超出想象的东西。 无意中的一瞥,自己已然深陷其中,这些诡异离奇的异界之物早已缠上了自己,无法逃脱。 而自己则是一直都在逃避一个摆在面前的事实: 那些东西,那些蕴含着恐怖与诡异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而他们或许下一秒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涌入到自己的世界中,但因为本能的恐惧,景页始终相信他们过不来,即便现在大唐各地出现了各种意外,但总会恢复正常,日子还是会正常过下去。 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自己只需要找到妹妹,完成皇上的任务一切便结束了,路上遇到需要帮助的人能帮便帮,实在帮不了也只能爱莫能助,这便是景页自己的想法。 但在听见这拥有预知能力的老道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景页只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可笑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现在这老道把问题摆到了景页面前,让他无法再逃避下去,此刻的他必须给出自己的选择。 问题像是走进了死胡同,景页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走,一时间变得迷茫起来。 同样在沉默着的王芸这时候轻轻握住了景页略有颤抖的手,景页回头望去,对上了她面纱外的双眼。 这双眼睛盈盈秋水之间,闪耀着一丝坚定与信任。 景页有些愣神,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些事情。 不管自己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不管自己遭遇多么恐怖离奇的怪物,自己始终不是孤身一人,白炼、王芸、约翰神父,他们三个人始终陪伴着自己。 如果说白炼是因为与自己从小相识才愿意一路相随,但王芸与约翰神父却与自己相识不久,他们愿意跟着自己的动机是什么呢? 像是看出了景页心底的疑惑,王芸声音轻柔地说道: “其实在经历这么多以后,我们彼此之间都明白所面对的远不止看到的那些怪物那么简单,更多的危险与恐惧来自于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景页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王芸的眼神没有变化,依旧在轻声说着。 “但即便如此,不管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是什么,我们都会一直在你的身侧,跟你一起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既然你我都明白最恐怖的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为什么你们还愿意跟着我呢?” 景页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王芸静静的看着他,许久才说道: “我们是离那些东西最近的人,如果连我们都不愿意出手将它们挡在这个世界之外,那便不再会有人这么做了,这个结果最后很可能是死,但我们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人。” “……” 景页沉默地消化着王芸的话,脑海里不断闪过自己从出生至今所经历的一幕幕场景,与家人与朋友的一切,各种喜怒哀乐的事情掺杂在一起组成了他现在的人生。 这名为“人”的记忆,便是人最大的宝物。 “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其他人……” 景页低语着,他自问自己的觉悟没有那么高,也没有心怀天下的想法,但一想到那些强大到离奇的“神”就可以随意地毁灭捏弄自己的世界,作为在它们眼中弱小到灰尘般的“人”却也不甘心就这么任它们宰割。 即便被毁灭是早已注定的结局,即便自己的反抗在它们眼中只是笑话,自己也不能让它们那么轻松的毁灭掉这一切。 因为反抗本身,就代表着自己一行人作为“人”的意义。 想通了一切,景页目光不再迷茫,而是坚定地看向老道。 “我回答你,如果海水在天空中荡漾,我会想尽办法让它倒灌到地面上,如果鱼儿像狗一样在地上奔跑,我便斩去它的脚再丢入水中,如果空气中飘荡着各色的光,我就让黑暗吞噬它们,我一定会让一切恢复正常,即便我死。” 虽说这老道没有眼珠,但在景页说完答案后,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在用一种莫名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虽然这种感觉一瞬即逝,但非常强烈。 老道沉默半晌,他身上的木枷突然发出一阵“咔咔”声,紧接着竟然自己打开了,在景页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这老人沉默的将一直攥紧的手伸到了景页身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景页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这老道的木枷竟然会自己打开,不过好在这老道仅仅是将手伸到自己的身前,便不再有所动作,自己悬着的一颗心这才逐渐放下。 景页看着眼前那骨节分明的指头所攥成的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便将手伸了过去,而这老道的手指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铁铸的一样,被他轻易地一根根掰开。 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最后是拇指…… 一双墨绿色眼瞳的眼珠静静地躺在其中。 第225章 那名为答案的影子 那两颗眼球像是拥有着意识一般,在老道打开手掌心的同时,晃晃悠悠的转向了景页,惨白的眼白中间却不是常人的黑色眼瞳,而是一种偏墨绿色的眼瞳,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在眼瞳的外侧看到一圈细细的不知何种语言的古老文字。 景页与这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下一秒那对眼瞳旁边竟出现了一个老人,正是老道自己,他此刻正提着一把黑色弯钩状的镰刀,抬手便插进了瞳孔之中,开始沿着那圈文字进行环割。 鲜血顺着他干枯的胳膊往下流淌,滴落在眼白上,随着他的动作幅度加快,眼瞳很快便被他完整的切割了下来。 墨绿色瞳孔像是一扇门扉似的被向外打开了,而就在这一瞬间,瞳孔内显露出了一个通道,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组成的墙壁上看不到一条砖缝,在那上面则是附着了许多条形的金属物体。 同样在这个时候,打开门扉的老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景页转头朝里面看去,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消失在通道的墙壁上。 他心中有一种直觉,那人影就是老道口中念念不忘的“答案”,想到此他抬脚就跨进了圆形门扉内,在他刚进入到通道中的时候,一个念头浮现在了他的心中,顺着他的喉咙便飘了出来。 “它指引前路,它照明驱暗,它心无怜悯。” 喉咙中抽搐的肌肉配合口腔中舌头的无意识扭动,这样一句话从景页的嘴巴里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就好像这个行为并不取决于景页自己的思维控制,而是取决于他的身体本能。 景页在意识到这点后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到看不见尽头的通道,他犹豫了。 因为他明白,盲目的深入其中必然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可直觉在告诉他,如果不进去,未来将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发生剧变。 景页咬着牙,最后还是选择进入了其中,追寻着那道洒在砖石上的影子。 …… 等到景页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眼前已然是空无一物,老道的手就这么张开着,但里面却空荡荡的,原本出现在其中的眼球早已不知去向。 而一旁的王芸则是蹲伏在老道身边,用手探着他的鼻息,从她的表情景页能看出来,这老道已经死了。 “……” 景页沉默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这时候王芸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轻声说道: “我们是不是被这老道骗了?不过这也太奇怪了,事先那么认真的询问我们问题,按道理说他已经没有必要欺骗我们什么了,可他手掌里什么都没有,而且死的莫名其妙的……” “……” 王芸注意到了景页奇怪的沉默,皱了皱眉问道: “你怎么了?” 景页则还是那副样子,有些像是不认识自己的身体一样,盯着自己的双手,嘴里低声道: “我……我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太一样了,但是我说不上来这种感觉……” 王芸敏锐地察觉到了景页神色里的异常,她直接伸手抓住了景页的手腕,在检查了他的脉搏,确定他身体上没有任何变化之后,轻声道: “在我检查那老道尸体的时候,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 景页沉默的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发生的一切超出了我的认知,我只能大概给你形容一下我的感觉。” 随即他看向王芸,眼神中的情绪几乎复杂到让王芸有一瞬间觉得他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是已过百年的垂暮老者。 伴随着他的诉说,景页简单的形容了一下自己在老道手掌打开后所经历的一切,但当他在形容自己决定进入通道后所看到的东西的时候,他的语言开始变得不连贯起来了,同时还会夹杂着诸多王芸听不懂的名词,又或者说是其他语言。 但景页却像是意识不到这些一般,自顾自的说着,脸上那认真的神情像是在面对一件不能有丝毫差错的事情。 “我……追不上它,但是我看到了,我很确定,漫无边际……” 王芸有些头疼地用手扶额,她完全听不懂景页在说什么,但聪慧如她很快想到了一点,自己完全不需要懂,景页自己明白便可以了,于是她挥手打断了景页,接着放缓了语调,柔声道: “景页,虽然我听不明白你说的内容,但是你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对吗?” 考虑到景页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王芸打算用诱导的方式让景页理清思绪。 好在这是有效果的,在听到王芸的话之后,景页愣了愣,低头沉思了一会接着点了点头道: “嗯,我知道。” 王芸见状心下松了一口气,接着继续柔声道: “好,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都听你的。” 景页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将还插在老道身体里的长剑抽走,接着道: “我们接下来要回客栈。” 这本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但落入王芸耳中却觉得有些怪异,景页那肯定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必须要这么做的事情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地顺着来坟场的路往回走着,景页在前王芸在后,路程虽然只有两三里路,但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王芸看着景页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这种不对劲不是对方身上气质的变化,这点王芸可以肯定,景页还是景页。 她思考了许久,最后脑海中古老者突兀的低语了一句: “他入迷了。” 她这才恍然大悟,是啊!景页现在的状态很明显就是那种因为思考某个深奥的问题而陷入着迷的状态。 想到此她紧跟了几步,来到了景页身边,刚想说一些话让他从这种状态里脱离出来,便听到了他的低语声。 “是的没错,还有转机,我必须……必须升得更高……” 虽然不明白其中含义,但王芸还是本能地打了个寒颤,这时候脑海中古老者再次开口了,那机械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脑海中格外刺耳。 “你现在最好别去打扰他,让他自己醒过来,不然他就会像一个无法填满的空洞一样,永远沉迷在他自己思考的问题中,说起来你应该明白那种感觉吧?” 王芸伸出去一半的手收了回来,是啊,没人能比她更比那种感觉了,因为她同样深陷在名为“求知欲”的泥潭之中。 “只能等他自己暂时克制住这种欲望了。” 王芸银牙轻咬,开始为景页担忧起来。 第226章 阁楼里的秘密 在解决了坟场的事情,离开那里时,天色已经不早了,等他们回到城内时,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两人在客栈门口刚好遇到了回来的白炼与约翰神父。 白炼看到景页与王芸两人之后眉头一挑,拉着约翰神父快步走到了两人近前,低声道: “我在城主府发现了一些情况,咱们快回房间细说。” 他的样子显得有些急,看的出来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比较重要的情报,于是四人也没多说什么,快步上了楼梯,紧接着聚在了白炼的房间里,围桌而坐。 “你发现什么了?” 景页开口询问道,他现在的样子已经变得正常了许多,像是逐渐从那种入迷的状态恢复了过来一样。 白炼的表情像是在回想自己白天所看见的一切,他用一种纳闷的语气说道: “我今天潜入了城主府,发现了很多在我看来很奇怪的事情,听我一件件地跟你们说啊。” 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我先是进了赵怀义的书房,这书房从外面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但是戒备比其他地方森严,光是看守的甲士就多了一倍,定点在书房周围巡视的甲士更是数不胜数……” 约翰神父听到这好奇地问道: “那白先生你是怎么进去的?” 白炼则是一脸得意地回道: “小爷我在他们后院客房那放了一把大火,书房前的守卫被抽调走了一些人,趁他们救火乱做一团的时候,我趁机打晕了剩下的守卫进去了,没人注意到。” 一旁的王芸有些无奈的对约翰神父道: “神父你别打断他,听他说完。” 在王芸的督促下,白炼再次说道: “我进书房之后,一开始还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桌子上的摆的都是一些正常的文人字画,书架上摆的也都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经典,我搜寻了一圈都没找到有用的线索,可屋子外那么严密的守卫显然不对劲,这时候我有点急了,就到处走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没有搜。”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像是有些庆幸,又像是有些后怕。 紧接着他继续说道: “得亏我当时有些莽撞,无意中撞到了书架,上面的一个花瓶砸了下来,不然我都没注意到头顶。” 景页闻言皱眉问道: “什么意思?” “我当时躲开了花瓶,抬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这书房的天花板上没有房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木板,瞬间我就反应了过来,赵怀义这小子肯定是在书房上面建了一个隔间,里面肯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进去了?”王芸问道。 白炼点头。 “嗯,进去了,当时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没找到梯子,我还纳闷这家伙怎么上的阁楼呢,这时候又瞟了眼放花瓶的书架子,这才注意到这架子上的木格子不就是现成的梯子么,我就顺着架子爬上去了,果不其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铁环,我一拉开,一个入口就出现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进去了,那阁楼里没有窗户,太暗了,我又没有景页的南珠,只能抹黑进去,里面东西特别杂乱,瓶瓶罐罐的到处都是,我几乎是一步一步的在往里面挪,才没有打翻那些东西,说起来我还随手拿了一个。” 白炼一边说着,还一边从胸口的内兜里掏出来个像是琉璃材质的透明瓶子,这瓶子的造型有些奇怪,瓶口极为细窄,瓶颈弯曲了好几个弧度,与寻常装药丸药粉的瓷瓶完全不一样。 王芸接过来看了看,同样露出疑惑的表情,她从小接触医药类的东西,对于这种瓶瓶罐罐的器皿自然也了解得更多,然而即便是她也从没看过这种形状材质的瓶子。 一旁的景页接过去看了几眼,眼睛微微一眯,开口道: “这瓶子的材质似乎不是琉璃。” 说完他抬手就将这个瓶子往地上砸去,可这瓶子在接触地面之后只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动后边滚到一旁去了,完全没有破碎的迹象。 景页起身将其捡了起来,疑惑的低声道: “按照白炼所说的,他的阁楼密室里应该有不少这种材质制作而成的器皿,问题是他从哪得来的这些东西呢?而且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白炼问道: “你在阁楼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白炼则是点头回道: “有,我走到阁楼的最里面之后,摸到了一张桌子,在上面找到了一根蜡烛,我就点了,这蜡烛也不知道是不是放的太久了,发出的光非常暗,不过至少我不用担心被可能会出现的瓶瓶罐罐绊倒了,后来我在他桌子下面摸到了一个夹层,从里面找到了这些。” 他说着又从后腰处把藏在衣服内兜的一个小包裹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是一本册子和一张帛锦。 景页先是拿起了帛锦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是用毛笔简单绘制的一个螺旋状向下的图案,细细打量之后发现里面线条最粗的部分周围还用小字标注这许多注意事项以及一些奇怪的名称。 “这……好像是一份地图?” 同样在看的王芸有些不确定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景页则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看着像是地图,不过这究竟是哪里的地图呢?” 显然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景页只好暂时将帛锦放下,拿起了册子看了起来,王芸与约翰神父也凑了过去一同看着。 册子里的纸张有些发皱,像是被人不断地翻阅过很久,随着景页的阅读,赵怀义的一些秘密也逐渐展露在了众人眼前。 “这……” 王芸震惊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没有发出惊叫声,而其他景页和约翰神父则是完全陷入了呆若木鸡的状态。 白炼的表情也变得极为严肃,他早已看过里面的内容,当时的反应和景页几人也差不多。 “这是记录,虽然之前有猜测赵怀义投靠了黑巫教,但是我没想到他胆子竟然这么大,不仅仅是投靠,还学了不少听着就很邪恶的仪式,这家伙还不仅仅是学习这么简单,还不断地改变仪式条件,想看看有什么后果,简直就是把那群疯子当成了老师……” 第227章 前瞻性 白炼喋喋不休的骂着,在经历邢州城的事情之后,他对于邪教的憎恨已经从一种对邪恶本能的厌恶和抵触变成了对仇敌的愤怒与杀意,任何与邪教沾上边的人他都会觉得是该死的恶人。 景页抬头看了一眼白炼,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一点,随后低声说道: “这个记录里面记录了不少仪式,我大致看了一下,大部分的仪式结果似乎都是在试图和某个地方建立联系,嗯……似乎还有通过献上某些东西然后换取某些东西的记录,但他并没有记得很详细,成功与否,结果如何完全没有记录。” 这时候同样在看的王芸对着景页说道: “但是你看这里。” 她说着用手将册子不断的往后翻页,每翻一页她都会用手指出与前一页不同的地方。 “他每一次记录都会跟前一次有一些细微的差别,而这些差别有些保留了下来有些则是没有保留,你不觉得这很像是在不断完善这个仪式吗?” 景页点了点头,在王芸的提醒下他也注意到了这点,这些记录确实像是在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突然,他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快速的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 这是一面空白。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景页的心头,他又顺着空白的一页往前翻,翻了大约有十页左右,便再次看到了记录,而这最后的记录,让景页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王芸注意到了景页的异样,轻声问他怎么了,但景页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看向白炼,急切的问道: “你在城主府只发现了这些吗?还有没有发现其他奇怪的地方?” 白炼一愣,他不知道为什么景页会突然变得这么激动,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 “不止这些,但是我看你们注意力都在这册子上,我就没说,打算等你们看完再说。” “那你快说,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景页急切的语气几乎将这个房间都染上了一丝莫名的紧张感,这让白炼不由自主地也紧张了起来,于是赶忙说道: “我从书房出来之后,发现后院火还没灭,我就顺着小路走到了赵怀义的睡房,本来是想看看他睡觉的地方有没有藏着类似的东西,可走到睡房旁边才发现,那里守卫的甲士竟然比书房那边还多,而且即便是后院失火,这些甲士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说到这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最离谱的是,在我观察了一会觉得无法潜入的时候,睡房的房门突然打开了,紧接着一堆人抬着许多伤员出来了,陆陆续续往外走最起码有二三十人,咱先不说那睡房是否能容纳的下二三十人,光是为什么有伤员在他的睡房这点都很难理解了。” 景页闻言忙问道: “那些伤员是不是都是甲士?” “对,没错。” 在得到答案之后,景页缓缓坐下,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有不可置信,也有恐惧。 愣了许久,景页这才喃喃自语道: “赵怀义……怕是闯下大祸了……” 约翰神父见景页这副样子,想询问怎么回事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于是不解地看向白炼,发现对方同样是一脸疑惑,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王芸。 “王小姐,景先生这是怎么了?” 王芸脸上有些凝重,作为除了四人当中除了景页思维最敏捷的,结合白炼所说的内容,她自然是明白景页在害怕什么,只见她有些艰难地说道: “景页这是觉得……赵怀义恐怕是在洛洲城的地底做了些什么,让有些本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东西来到了这里,而它们很可能就藏在洛洲城的地底。” 白炼和约翰神父面面相觑,两人的表情显得都有些不太能接受,什么叫不存在这个世界里的东西被赵怀义弄过来了? 好在景页很快给他们解释了。 “这个仪式……它前面的部分有很多地方不完善,所以我一开始没太看懂,但是随着后面越来越完善,我才看出了些端倪,这个仪式根本就不是通过献上某些东西来换取某些东西,它是通过奉献某些活物,再从某个不存在这个世界的地方强行拉进来某些活物!活物!” “活物”这两个字被景页说得特别重,似乎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此刻眉头紧皱,开始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 白炼与约翰神父有些茫然地看着景页烦躁的样子,不明白为什么景页的情绪会波动得这么大,因为他们四人从长安走到这里,什么样的怪物没有见过,即便赵怀义真的弄出些怪物又如何呢? 在他俩看来是这件事或许有些棘手,但还没到大祸临头的程度。 “诶,王芸,你和白炼今天白天去坟场发生了什么啊?怎么感觉景页回来之后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白炼没敢打扰思考中的景页,只凑近王芸低声询问着,约翰神父也好奇地将耳朵凑了过去。 王芸叹了口气,将在坟场发生的一切都简单说了一遍。 “他恢复清醒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说感觉自己身上有哪些地方不太一样了,当时我就留了个心眼,偷偷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现在看来,我可能知道他哪里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约翰神父好奇的问道。 王芸将低垂的目光投向了来回踱步的景页,沉默了一会这才有些不确定地回道: “……其实,我也不太能说的清,只能很模糊的感觉到他身上似乎凭空多出了些前瞻性。” 约翰神父和白炼面面相觑,显然不理解王芸话里的意思。 “前瞻性?什么意思?” 王芸微微沉吟了一会,像是在思索如何让白炼和约翰神父明白自己的意思,随后说道: “这么说吧,从他恢复清醒开始,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在知晓其后果之后才说出的,而且不光是说话,刚刚还有个细节你没发现么,他是怎么知道那仪式最终的结果的?记录我们几人都看过,里面记载的只有仪式的大概作用,最终完善后的仪式则是没有记录结果。” 在王芸的提醒下,白炼与约翰神父这才注意到了景页现在的异常。 第228章 后厨的地窖 “可能他自己此刻都没有注意到,光凭那些仪式的图案和上面的记录根本就不足以推导出完善后仪式的正确结果,但是他却做到了,就好像本来就知道这些一般,再结合他说的话,除了前瞻性这种概念我没有别的解释了。” 王芸为了能让这两人明白自己的意思,进一步作出了详细的解释。 “我好像能明白一点点你的意思了。” 白炼一边说着,一边用怪异的眼神看向景页,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他一样。 这时候正在来回踱步的景页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停下了脚步,转头朝白炼看去。 “白炼,昨天你抓得那人被你关到地窖里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周围地上有空洞?就是洛洲城大街上那种,用铁栅栏和铁盖子封住的那些?” “啊?我……”白炼不知道景页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头回道: “我当时没太注意,只顾着把那家伙找个干净的地方放着,不过我猜应该是有的吧?毕竟是厨房的地窖,万一下雨了屋顶漏水的话,地窖不就被淹了么。” 话音刚落,景页咬着牙低喝了一句“糟了。”立刻冲了出去,剩下三人在屋子里面面相觑,彼此愣了一下便也立刻跟了过去。 眼下夜晚才刚刚降临,客栈一楼大厅正是人多的时候,大部分都是食客,也有几个是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店小二不断来回穿梭在大厅中。 “让开让开!” 景页几人以极快的速度从楼梯上冲了下来,虽然嘴里大声提醒着,但还是差点撞到了几个传菜的店小二,好在景页他们轻功不错,都纷纷避让了开来,可这种大的举动还是引的一楼众人纷纷向他们投去诧异的目光。 几人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从楼梯上冲了下来,接着便朝着后厨跑了过去。 有个店小二见状连忙伸手阻拦,嘴里还说着: “客官客官!这后面是后厨!您不能随便进!” 但景页直接无视了他,身子一低便从他胳膊下钻了过去,白炼紧随其后,从店小二的另一侧绕了过去,王芸更是直接,脚尖一点便踩着店小二的肩头跃了过去,唯独约翰神父被他拦了下来。 约翰神父眼见其他三人已经掀开布帘子进到大厅后面了,顿时有些焦急,但这店小二却不依不饶的拦着他。 “客官!后面的后厨不能随便进!万一误了其他客官的菜……”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约翰神父直接用双手插在他的腋下,将他举了起来,就跟成年人举着孩子一般。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约翰神父身为异邦人,身材长得极为高大,而这店小二又长得有些瘦弱,所以约翰神父并没有感觉吃力,在左右四顾之后,找到了一个闲置的大缸,便走了过去将他倒放在里面。 “愿主原谅我,抱歉了,朋友,我这也是没办法,等事情结束了我会跟主忏悔的。” 在道完歉之后,约翰神父也不管在大缸里挣扎的小二了,转身便冲进了帘子后面。 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让大厅里的食客们彼此之间议论纷纷。 “这几人是谁啊?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不知道啊,个个都面生,看着不像是洛洲本地的。”“诶,用不用跟上面人说一下?这几人形迹太可疑了……” ………… 后厨中,白炼带着景页几人找到了之前关押年轻人的地窖,他伸手将压在地窖板子上的重物挪开,便要打开地窖的板子,但是被景页拦住了。 “别动,里面好像有动静!” 白炼闻言愣了愣,侧耳倾听了一下,果然听到了地窖里传出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有点像是骨头被咀嚼所发出来的,同时还能闻到一股特别浓烈的酒味。 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在了脑海中,冷汗瞬间爬上了白炼的后背,下意识地将长枪握紧了一些。 其他几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地窖的异常,景页则是满脸凝重,正思考着对策呢,身后屋门被突然用力推开了,几个伙夫拿着棍棒和菜刀闯了进来,他们身后则是那个被约翰神父放到缸里的店小二以及一个掌柜打扮的人。 那店小二一见景页几人连忙伸手指着他们对着身边的人大叫道: “掌柜的!就是他们!非要闯后厨,我都拦不住!看他们这个样子肯定是想抢酒喝!” 店小二在说完这一句之后把脖子缩了缩,躲到了他的身后去了,因为他看见白炼正一脸阴鸷地盯着他,仿佛要将自己的舌头拔出来。 掌柜听完店小二的话之后,并没有什么动作,他有些忌惮的扫了一眼景页几人手里的武器,随后陪着笑脸道: “不知几位好汉为什么对我家后厨地窖这么感兴趣?这是我们专门用来存酒的,若几位是想吃酒了,跟下人们知会一声就行,何必这么动刀动枪的呢,在下姓吴,几位好汉可以叫我吴掌柜,可否给个面子先回房?在下等会就送几坛好酒到各位房间里,呵呵呵……” 景页听见他称呼自己几人“好汉”,便知道对方这是把自己一行人当作强盗了,但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 “吴掌柜……虽然我很想和你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几人如果真是强盗,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并且不图财物只图这酒?你若信得过我,便赶紧过来瞧瞧便知道了。” 吴掌柜闻言皱了皱眉头,他是肯定不会过去的,不管景页几人究竟是什么目的,但自己肯定不会身涉险境,眼下已经有人报官了,估计很快就会有衙役过来,他只需要拖时间就可以了。 于是他笑了笑,轻声道: “在下自然是信得过客官的,只是实在是怕几位客官手里的家伙,这样吧,我让人代替我过去。” 说着他对着一名长得稍状一些的伙计使了使眼色。 而这伙计在收到吴掌柜的眼色之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毕竟没人是傻子,谁都不会想冒险,但这掌柜的都发话了,自己要是不过去,万一出了点意外,比如眼前这几人暴起伤人,按照自己对自己这个掌柜的了解,肯定会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 愁眉苦脸的伙计只得硬着头皮朝景页几人走了过去,很快就站到了地窖旁。 他能感觉到站在他身后的白炼正用一种危险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后背,这让他的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第229章 地窖下的情况 景页察觉出了这伙计有些紧张,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先仔细听听这地窖下面的动静。” 这伙计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随即偏过头将耳朵贴在了地窖的木板上,不一会他的脸上的表情开始由紧张慢慢变成了疑惑。 而吴掌柜注意到了这伙计神情的变化,眉头一挑,连忙询问这伙计听到什么了,伙计的回答则是跟景页几人听到的差不多。 “掌柜的,这酒窖下面真的有点不对劲,好像是进什么野兽了,但我记得咱们只在里面放过酒啊,这野兽进去它吃的是什么呢?” 此言一出,一旁的白炼顿时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在王芸这时候开口了。 “不管下面那野兽吃的是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它制住,防止它出来伤人,现在前厅应该还有不少食客吧?掌柜的你想想看,如果这些食客知道你家客栈随随便便就进了野兽,这以后传出去肯定是要影响生意的。” 说到这她顿了顿,接着像是无意般随口说了一句: “而且这酒窖下面的酒味这么大,若真的有小毛贼下去喝酒最后醉倒在里面,那可就不好办了……” 吴掌柜在听到王芸的话之后怔了一下,随后赶紧对着身边的几个伙计催促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帮几位好汉!” 说完他自己率先走到了酒窖旁边,将耳朵贴了上去,在确定听到的动静跟伙计形容的一样之后便焦急地对着景页几人说道: “几位好汉帮帮忙,若能解决了此事,几位这几日的开销小店全免了,不光这几日,后面几位好汉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看着态度完全反转的吴掌柜,白炼不禁松了口气,暗暗地对着王芸比了个大拇指,对方则是莞尔一笑。 景页这时候对着吴掌柜安慰道: “吴掌柜你别急,我们现在就是打算帮你解决这件事情,等会我们几人会下去,还麻烦你在上面帮忙照看着点。” 吴掌柜一听景页几人愿意下去帮忙,连忙点头答应。 随后景页打开了酒窖的板子,顿时一股浓烈的酒味便涌了出来,同时那咀嚼骨肉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景页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些许凝重,不再多言,顺着木梯便爬下去。 酒窖不算特别深,但是极为宽敞,数量极多的木架子以及诸多酒坛摆放在四周,看得出来这里的藏酒极为丰富。 景页在落地之后,警惕的四下环顾周围,很快注意到远处有几个木架子翻到在了地上,上面的酒坛子碎了一地,酒液将那一块地方浸染的透了,想来这下面如此浓烈的酒气便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一直没有停下的咀嚼声便是来自那几个木架后。 “是什么东西将那几个木架子打翻了?” 景页一边思考着,一边想看清那几个木架后的情况,但这酒窖太过昏暗了,他的视线在到木架子那之后便被黑暗所吞噬,根本无法看清那里的情况。 这时候白炼王芸几人也陆续顺着梯子爬了下来,白炼刚一站稳,刚想说些什么,便注意到了那木架后的动静,表情顿时有些僵硬,随后低声道: “这下麻烦了,我当时就是把他放在那的,这下全尸都不一定留的下了。” 景页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安静,随后从兜里拿出了照明用的南珠,四人随即缓步朝着声源慢慢靠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瘆人的咀嚼声在几人耳中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一些一开始几人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也逐渐被放大了。 似乎……有一种怪异的喘息声夹杂在其中,这喘息声极为粗重,像是体型肥硕的人刚干完粗活后发出的声音一般。 正当几人疑惑之时,南珠所发出的光芒向几人揭晓了答案: 在那些木架子后,正有一个肥硕的人蹲在年轻人身边,他的体型非常胖,几乎可以说是胖的非常畸形,因为他的腿与他的上肢完全不成比例。 但更奇怪的是这人身上黑黢黢的皮肤居然在南珠光芒的照射下泛起了一层薄光,这让景页忍不住想到了某些动物的皮毛。 “这人身上怎么这么多黑毛?” 肥硕的身躯不断耸动着,咀嚼声不断传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几人的到来,自顾自享受着自己的大餐。 年轻人斜躺在一个木架子上,他的肚子已经被撕开了,狰狞的伤口像是一张大嘴,将包裹着的脏器吐得满地都是,而正在进食的那人则还在不断往外掏着。 绝望,骇然,充斥着这年轻人死不瞑目的眼睛,让白炼握着长枪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在短暂思考了下一步行动之后,景页打算趁对方没发现自己这个机会先下手为强,于是他将手背到身后,对着白炼几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与自己保持距离,随时接应自己。 而他则是将长剑摆好架势,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那浑身黑毛的人走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了,恶心的咀嚼声与刺鼻的酒味以及血腥味像是在谱写一曲恐怖的乐章,搭配上如此骇人的画面,不断撕扯着景页的内心,逼迫他不断咽下涌到喉头处的恐惧感。 景页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觉得距离差不多了,随后眼神猛然一凝,手中长剑朝着对方的后心便刺了过去。 一阵刺耳的嚎叫声随即从这怪人的嘴中爆发了出来,紧接着便是回身一巴掌朝着景页的位置扫了过去,但景页事先有了防备,轻松躲开了这一击。 而景页身后的白炼几人这时候便趁机冲了上来,约翰神父先是用盾牌猛烈的撞击了一下这怪人,将他撞到了墙上,趁对方脚下不稳的时候,白炼长枪迅雷般的刺出,将它钉死在了上面。 但是那怪人并没有因此死去,相反他口中的嚎叫声变得更大了,这时候景页才听出来这声音完全不是人的声音,而是……猪的嚎叫。 第230章 猪人 长枪牢牢的将对方钉在酒窖的石墙上,即便对方不断挥舞着那短粗的胳膊想要还击,可奈何距离不够,始终够不到白炼。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景页几人这才看清楚了这人的脸,白炼更是惊得当场就叫出了声。 “我靠!这家伙怎么长着一张猪脸?!” 在南珠那幽幽的暗蓝色光芒照映下,这人脸上的狰狞五官显得格外醒目,几乎没有人类的任何特征,完完全全就是野猪的脸。 豆大的眼珠疯狂乱颤着,从中透露出对景页几人的恶意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猩红的舌头无力地半耷拉在它那短瘪的口腔外侧,两根锋利的獠牙则是凶狠地从它的下牙槽刺了出来,上面便是粗短的鼻管。 结合景页一开始看到对方背上的那些黑毛,众人几乎都能肯定这不是人,分明就是一头野猪,可……这野猪怎么会长着人的手脚? “噶!!!” 刺耳的嚎叫声不断从他的嘴巴里传出,震得几人一阵头疼,但景页脸色不变,冷静地说道: “把这个猪人松开,我想看看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白炼听罢没多问,直接长枪一抖,将猪人甩到了一侧,紧接着走到了景页身后,以防意外出现。 这猪人在撞翻了两个架子之后,好不容易制住了翻滚的趋势,这才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身躯上那肥硕的肉层伴随着略显笨拙的动作,不断抖动着,引得在场的几人心中一阵恶心。 “这家伙……居然能跟人一样地站着,这是猪成精了?” 白炼的吐槽声适时的在景页耳边响起,但他并没有回答,只是暗暗摇了摇头,眼前这猪人摇摇晃晃笨拙的样子显然跟传说中那些成精的精怪沾不上边,反倒更像是……刚适应环境的动物。 猪人肩膀处被长枪贯穿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流淌着鲜血,但它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任由其流淌鲜血,接着朝着一侧的地上扑去,而那里有着一处地洞,跟洛洲城大街上的那些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应该封住洞口的铁盖子此刻被掀到了一旁。 景页见这猪人想逃,抬手便是两枚铁丸,转瞬间便将猪人从洞口处打翻了过去。 没有打算给对方更多的机会,景页快步上前,这回他显然不再有别的打算,一剑挥出,干净利落的斩掉了这猪人的头。 身后的王芸注意到了景页的表情,他似乎是有些困惑,于是忙询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不对,这东西太弱了,赵怀义那里的甲士怎么可能会受伤?不行,我得问个清楚!” 景页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出了这句话后,也不管这猪头上的血污,伸手便提了起来,转身就朝着酒窖出口跑去。 原本站在上面的吴掌柜跟他的伙计们还在对着酒窖下面张望着,一看景页提着个血淋淋的猪头爬了上来,几人立刻散了开来,吴掌柜更是被吓得结巴道: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酒窖里面怎么会有一只野猪?” 景页闻言并没有理他,自顾自的提着猪头便往外走,白炼与王芸还有约翰神父也一个接一个从酒窖里爬了出来,紧随他其后,只有王芸临走之前跟吴掌柜简单交代了一下下面的情况。 吴掌柜在听到自己的酒窖排水口有“猪人”这种东西爬上来之后吓得脸色苍白,对着伙计大吼着赶紧找铁匠堵住那个洞窟,可一想到下面还有具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尸体,顿时又急忙拦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不过这一切就不关景页几人的事情了。 此刻虽说是夜晚,洛洲城却还没到宵禁的时候,所以此刻街上的人并不少,来来往往的人们在看到景页手上提这个血淋淋的猪头直奔城主府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震惊,所有人都有预感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门口的甲士们在看到景页几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又看到了他手中提的东西之后,第一时间摆好了架势,但被白炼和约翰神父两人轻易地打翻了过去。 扫清城主府门前的障碍之后,景页抬脚踹向了城主府的大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嘭!” 门开了,里面是已经列好阵型的甲士,就像是在等着景页几人一样,为首的一人面容冷峻,沉声吼道: “景大人,即便贵为长安特使,擅闯城主府,殴打我城主府甲士也是有违律法的吧?” 景页没说话,表情同样冷漠,只是将手里的猪头朝着他面前的地上丢了过去,而这猪头在滚了几圈之后最后停在了他的脚边。 甲士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在看清了这头颅的五官之后原本冷峻的表情顿时迸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慌乱。 “不要觉得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最好赶紧把赵怀义找来,趁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景页的语气像是掺杂着冰碴子一样生硬,让甲士浑身一颤,而对方在景页发话之后便转身朝着内府跑去了。 不一会,一个熟悉的人便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正是赵怀义。 他来到了大门前,先是打量了几眼景页,又看了看地上的脑袋,在景页印象里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赵怀义此刻竟然露出了一副些许落寞和惋惜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那样面无表情,接着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景页,随后低声说道: “请随我来书房吧,我会在那里解释一切的。” 随后做出了一个“请”动作。 景页看着他的双眼没说话,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但失败了,这人的眼睛就像是黑夜中的潭水一样深邃无比,根本没办法猜测对方在想什么。 这时候白炼走到了景页身后,轻轻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放心吧,这些甲士不是我的对手,洋和尚还有盾牌,即便埋伏了弓弩手也有办法周旋,这家伙真要干动什么歪心思,小爷第一个宰了他。” 景页闻言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走吧。” 第231章 猪人的来历 景页四人跟在赵怀义的身后很快来到了他的书房,一进屋他便遣退了跟随的甲士们,接着将大门关好,转身来到了书桌前坐了下来。 书房内的陈设与白炼在客栈时跟众人形容的一样,景页下意识的看了看书架上的暗板,并没有说什么,随手拉了把椅子跟赵怀义面对面坐了下来,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没有一个人先开口,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重,某种不怀好意的情绪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地散播着,像是在预示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咳……” 迟滞的气氛最终被赵怀义的轻咳声打破了,他一成不变的表情露出些许疲惫,只见他用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了起来轻声说道: “事先声明,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几位特使来是为了什么,但我始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几位如果想上报朝廷我并不会阻拦,但我恳请几位……” 说到这赵怀义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景页能听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失落。 “我恳请几位可以延缓上报的时间,等我处理完所有的事情,我自会向皇上请罪。” 言毕,屋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景页紧紧盯着赵怀义的双眼,许久之后才说道: “我需要一个解释。” 赵怀义的眼神古井无波,淡淡回道: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一切,从洛洲城污秽爆发的时候到今日,所有的一切,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在想什么,做什么,通通说出来。” 赵怀义闻言深深吸了口气,接着缓缓吐出,他的眼神之中终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陷入回忆中的一种惆怅,又或者说是一种怅惘。 “污秽爆发的时候……” 随后在赵怀义轻声诉说下,一个藏在洛洲城地底的秘密逐渐在众人面前被展露了开来。 其实故事的大部分,与白炼抓到的那个年轻人所说的一样,只有部分年轻人所不知道的细节被隐藏了起来,但这秘密中最关键的便是这些细节。 “我和黑巫教的教主接触了之后,他说他有办法阻止污秽,我问他什么办法,他便告诉我,有一种仪式,可以从另一个世界里召唤帮手,而这些帮手则可以代替甲士们抵抗污秽的怪物,于是我便答应和他交易,允许黑巫教在洛洲城传播的前提下,学习他的仪式。” 白炼眼神森冷的盯着赵怀义,低声问道: “那群家伙的仪式,恐怕没那么容易完成吧?我猜你应该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完成。” 赵怀义则是点了点头回道: “是的,这种超出人理解范畴的仪式施行起来相当地繁琐,不仅需要相应的场地,连开始的时间把控,祭品摆放的位置,喉咙发出的音节的轻重都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但最重要的,还是祭品本身。” 景页眼睛微眯,等着赵怀义继续说下去。 “黑巫教的教主一开始让我拿城内的百姓们当做祭品,但是被我拒绝了,我选择了城内的猪,在我看来,反正都是活物,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但结果证明我错了,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了,在我的坚持下黑巫教教主最后答应将仪式祭品换成一头头猪。” 回想起客栈酒窖里的那个猪人以及白炼偷回来的那个手册中的内容,景页低声问道: “因为祭品的改变,导致你得仪式也不得不做出改变,于是你和黑巫教教主两个人联手不断对仪式进行了改动,到最后终于完成了仪式,但也因此打开了关不上的魔盒。” 此言一出,赵怀义有些意外地看了景页一眼,随后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就是你说的那样,在完善了仪式之后,我们成功地在地底召唤出了一些东西……” 他的语气少见的颤抖了起来,语气也逐渐变得粗重,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就连脸上的血色也开始逐渐消退。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看到的一切,原本空荡荡的大厅中央,突然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条线,那条线一开始极为模糊,后面便越来越清晰,最后像是一道伤口一样,凭空悬浮在我的面前,接着有种看不见的力量把它朝两边撕扯……” 说到这他不再往下说了,而是用手牢牢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指甲则是死死的扣进了自己的头皮,一副要将自己的脑子打开,让那段记忆飘散出去的样子。 景页下意识的看向了王芸,但王芸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惊动现在的赵怀义,似乎是赵怀义现在的状态极为不稳,景页也只得强压下冲过去制止的冲动,就这么看着他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赵怀义的动作这才开始变得舒缓起来,但他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用极低的语调说道: “我发誓,那道像是伤口的东西,它的里面绝对藏着这世间最恐怖的存在,虽然我没看清,但是就凭那种气息,我绝对不会说错的。” 在平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之后,赵怀义再次开口道: “那道伤口里,好像是有什么黑影钻了出来,我当时已经快被吓疯了,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极为模糊,只看到那黑影分裂成了许多小股,分散的钻进了地上的猪身上,然后那些猪就在我的眼前开始抽搐变异,最后就一个个变成了奇形怪状的猪人了。” 虽然赵怀义所说的内容极为惊世骇俗,但白炼却一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见他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的说道: “所以,在教主的帮助下,你暂时控制住了那些猪人,用它们在晚上来抗击城外的污秽怪物,这也是为什么城内会竖起黑巫教那标志的旗帜的原因,是为了防止那些猪人误伤了百姓的家,接着临近白天的时候再让它们回到洛洲城的地底,我说的没错吧?” 这回露出意外表情的不是赵怀义了,而是景页。 第232章 赵怀义的供述 白炼说的这段话显然是经过思考的,从他的表情来看,得出这个结论似乎也没费多大的力气,但就“思考”这个行为本身就足以让景页刮目相看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也是会动脑子的好吧!” 白炼被景页看得有些不自在,嘟囔着说道。 景页则是在心中感叹了一句白炼真的变的成熟了之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赵怀义身上了,只见他眉头轻皱,低沉着声音道: “我来说剩下的吧,你的方法显而易见是成功的,洛洲城在污秽肆虐的期间保证了安全以及周边地区的物流,这让洛洲城的物资在几座城池当中算是充裕的。 但这安稳的天平在污秽消失之后便被打破了,地底下的猪人失去了出来的理由,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而所谓的教主也没给出将那些猪人解决的办法,所以你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压制地底下的猪人。” 说到这景页抬起手指了指门外面的守卫继续说道: “之前白炼在你的房间外面看到了一队被抬出去的甲士,我猜那应该就是入口吧?至于城内的那些地窟,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用来排水的地漏,不过现在看来这不过是幌子,其实是让那些猪人通行的通道,在污秽浩劫结束之后你便用铁盖子和铁栅栏封上了。” 白炼闻言回想起自己在客栈酒窖安放年轻人的时候,旁边的地窟铁盖子有被打开的痕迹,但自己当时没在意那么多,这也导致了年轻人最后被猪人啃食的结果,而这肯定不会是偶然。 “我猜,城内最近发生的人口失踪以及一些凶杀案也和这些猪人有关系,我记得周兴有说过最近洛洲城有出过几个案子。” 王芸这时候说道: “说起来我自打进城之后就闻到的臭味应该就是源自于地底,至于你府内的花香也是为了掩盖这种味道吧?” 一旁的约翰神父这时候也回想起了自己在洛洲城的经历,突然一拍脑门道: “我是说为什么我在城内传教的时候,大家看我的眼神都那么抵触警惕呢!原来是被黑巫教吓得。” 面对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控,赵怀义沉默的承受着,他没有否认任何事情,只是在等景页几人安静下来之后,才淡淡的说道: “你们说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是对的,即便有几件事略有偏差,也没有偏离得很夸张,现在的问题就是地下那群怪物要冲出来,而我的人为了压制它们不断在受伤……”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白炼打断了,只听见白炼用一种非常困惑的语气问道: “你当时在地底究竟弄出了多少怪物?我怎么听你描述的像是无穷无尽?” 赵怀义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与前几次不同,他的表情变得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一样,这让景页的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来。 见对方没有回答,白炼眉头皱了起来,表情也逐渐变得冷冽。 “喂,回答我,你到底弄出了多少怪物。” 赵怀义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摇了摇头回道: “重点不是我弄出了多少怪物,而是那些怪物本身。” “什么意思?” 白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赵怀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在污秽浩劫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那些猪人的数量跟我进行仪式召唤出来的猪人数量对不上,于是我就趁它们出城的时候,派了几个甲士潜入到了地下,最后发现在原本我进行仪式的地方,它们竟然自己在用自己人当作祭品进行仪式,并且还在不断改善仪式。” 景页瞪大了双眼,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是什么。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地下正有源源不断的猪人从另一个世界里涌出来,并且时间拖得越久,还指不定会出现什么东西?” 赵怀义艰难的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此刻极为懊悔当初答应和黑巫教合作,现在埋在洛洲城地底下的隐患可比当初污秽浩劫危险得多。 景页站起身,来回在屋子里踱步,眼下纠结于赵怀义跟黑巫教合作的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地底下那些东西全部跑出来,别说洛洲城能活下多少人,周边城池都要连着一起遭殃,天知道地下那群猪人把仪式改善成什么样子了。 眼下已经有猪人开始出没在洛洲城中了,可见地底下猪人的数量已经到了一种夸张的地步,想要解决此事可没那么容易。 王芸看到景页脸色开始浮现出焦急的神色,连忙出言安慰道: “景页,你先冷静点,目前问题的根源在地底下那些仪式,刚刚赵大人不是说了么,仪式的条件极为苛刻,如果我们能将仪式的场地或者其他因素破坏掉,或许就能阻止这件事情。” 这时候赵怀义也站起身,突然对着景页几人行了一个大礼,接着说道: “我赵怀义为官十余载,恪守本分,兢兢业业,从不贪赃枉法,但因为救民心切,一时昏了心智,竟与邪教合作,眼下铸成大错,我明白自己纵使千刀万剐也难咎其职,但眼下我恳求几位特使……” “噗通”一声,赵怀义对着景页跪下了,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接着沉声道: “我恳求几位特使,想办法解决此事,罪臣赵怀义辜负了皇上的期望,但请允许我用仅剩的力量去挽回一些局面。” 赵怀义的这一跪让景页几人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说到底,这人的目的是为了洛洲城百姓,虽说手段有些过于极端,但出发点是好的。 于是景页低声说道: “赵大人,你的事情先放一边,我们几人本来就是打算彻底解决洛洲城的事情,只是事情复杂,我们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我有!” 赵怀义的声音坚定而执着,就像是他即将进行一件必须是他才能做到的事情一样。 景页愣了一下,忙问道: “什么办法?” “我这几日对于几位特使有了新的了解,知道几位特使有着非同寻常人般的本事,只要几位特使能护送我进地底,在我一开始进行仪式的地方,我便能彻底摧毁那个仪式,彻底解除洛洲城危机!” 第233章 仪式的本质 景页微眯着眼睛看着赵怀义的脸,他知道自己几人这几日的一举一动估计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不然也不会说自己几人异于常人了,但自己并不能直接答应下来。 沉默中,景页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可能存在的破绽,但他只看到了果决与坚定。 考虑到赵怀义毕竟和黑巫教有过合作,所以景页犹豫了一下,随即对着赵怀义问道: “赵大人,麻烦你把你的办法详细说说,如果真的有可能,我们几人自然是愿意护送你下去的。” 赵怀义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块纯白色的巾帛,随后在众人面前摊开,露出上面所画的图案,是一个由许多方形与一个大的圆形所组成的对称图案,赵怀义还用红色的笔在每一个像是摆放物品的位置上标注了许多景页几人看不懂的字。 没等景页发问,赵怀义便主动解释道: “这是当初那黑巫教教主教给我的最初版本的仪式,就是那个需要人来当做祭品的仪式,后来我跟他提出要改善仪式,改用猪当祭品的时候,他虽然拒绝帮助我,但出于合作过的关系,他提醒了我一件事。” 景页将巾帛好奇的接了过来仔细查看,同时询问道: “什么事?” “他说,如果想改善仪式,必然需要进行多次的实验以验证结果,但每次实验最好要将原有的仪式完全清除,比如说用骨粉画的图案,一定要清扫干净,千万不可以在原有的仪式做出改动之后就直接使用。” 听着赵怀义的说辞,王芸对于这些神秘的仪式同样很好奇,于是问道: “为什么?如果这么做了会有什么后果?” 赵怀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恐惧,低声回道: “当时我也问了,他是这么解释的:每个仪式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开了一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一道门,如果你仅仅是停止仪式而不是直接清除仪式,那这道门也仅仅是暂时被关上了,而不是彻底消失,在这个基础上,你对仪式进行改动,就约等于你直接在这道口子上动手脚。” 说到这的时候,赵怀义注意到了约翰神父与白炼两人脸上略显迷茫的神情,显然这两人没太懂自己刚刚说的内容意味着什么,于是他很贴心的将其说的更详细了。 “举个例子,假设一开始仪式导致的结果是在这个世界表层开一道三角形的门,使得表层之下的世界所有三角形的东西能通过这个门进入我们的世界。” 他在说的同时,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三角形,示意这是仪式造成的门扉。 “这时候因为计划改变,我不需要另一个世界里三角形的东西,而是需要正方形的东西,于是我必须对仪式作出改变,那么如果我仅仅是在原有的仪式上进行改变,并且直接进行仪式,那么我便是在这个三角形的门的基础上又开了一道正方形的门。” 他的手指在空中先画了一个三角形,又在三角形原有的位置上画了一个正方形,随后说道: “看,此刻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门便既不是三角形也不是正方形,而是一个有着七个角的图形。” 直到这,约翰神父与白炼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白炼却坚定摇了摇头,否定道: “所以你想去地底仪式进行的地方,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改动,同时直接进行仪式对吧?可那样情况不是会变得更糟糕吗?毕竟你这样做也仅仅是在原来的门上开了一道其他的门而已,鬼知道到时候又会从另一个世界涌进来什么东西,我们不能答应你。” 赵怀义闻言急切地解释道: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关于仪式所创造的门,其实远比我说的要更加复杂,它并不是我刚刚说的那样局限于平面上的图案,而是一种不断变化的立体形状,也就是说它会同时具备向内和向外的两种属性。” 这回不光是白炼与约翰神父两人听不懂了,就连王芸也同样听得是一头雾水,唯独景页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解释,仪式这种东西在我没了解过的时候就跟那些招摇撞骗的假道士做法是一个样子的,可真当我去接触的时候,我才发现它们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仪式本身就像是……就像是……一种道理,只不过这种道理不是写在书上的,而是在世界中具象化的……” 赵怀义断断续续地解释这所谓的“仪式”是什么,透过他的表情能看得出来他很着急,可奈何白炼几人只觉得对方像是在说天书,完全理解不了他说的内容。 好在景页还算冷静,挥手打断了不断解释着的赵怀义,沉声说道:、“赵大人,你不用解释,我虽然不能理解仪式的本质是什么,但在你的册子上,我能看的出来你对于仪式是有一定造诣的,不然也不会在没有黑巫教教主的帮助下,独自将仪式改善成你想要的样子,你只需要说清楚,我们将你护送到地方之后,你会做什么就行了。” 这句话像是给了赵怀义一个定心丸,他那急切的表情顿时松弛了下来,随后说道: “几位特使如果可以将我护送至地底仪式处,我会在它们的仪式基础上将仪式改成完全相反的结果,这样一来,它们所创造的门便会与我创造的门对冲,两门相撞之后,互相会彻底封死,那么即便是将地上的仪式全部清楚再重新布置,也不能创造出新的门了。” 景页听着他的话,大致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 对于赵怀义所说的仪式创造门的概念他其实能理解得也不多,但他的思维在经历了坟场之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所以在考虑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自己家的房门。 而自己在推房门的时候,房门的另一侧也有一只手在推,这使得房门纹丝不动。 景页的眉头挑了挑,他有些纳闷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个场景,但显而易见的是这帮助了他去理解赵怀义的话,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 “好,我们答应你。” 第234章 行动前的准备 见景页答应了赵怀义,白炼皱眉看向他,等待着他的解释,而景页在注意到了白炼的不满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放心,虽然我也不能完全理解他对于仪式的那些解释,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说法是有可行性的。” 听到景页说直觉,他便不再抱有任何疑虑,如果说这一路走来什么东西最靠谱,那必然是景页那异乎寻常的直觉。 “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需要准备什么?” 赵怀义这时候说道: “能越早出发越好,眼下地底下的猪人们越来越多,我的人就连打退他们都很勉强了,再拖下去,或许就没办法把它们压制在地底下了。” 白炼瞥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那是谁造成这一切的啊?说这些没用的还如多告诉我们一些进入地下需要注意的地方呢。” 赵怀义虽然被白炼呛了一句,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始终一副平静的表情,他轻声说道: “地底下的那些猪人看上去极其野蛮,但是他们拥有着和人差不多的智力,之前洛洲城里存放军械的库房曾经失窃过,正是那些猪人干的,他们撬开了库房旁边的地窟,潜入进了库房,盗走了几乎一半的武器和盔甲。” 白炼闻言,神情猛然变得凝重起来,从小在军队生活的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说那群猪人现在身上还穿着甲胄拿着武器?” “是的。”赵怀义点了点头。 这一情况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要知道景页几人之前在客栈里所见到的那个猪人身上并没有穿戴盔甲,只有一身黑猪毛,也正因为如此,景页几人处理掉它并没有太费力气。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客栈那个猪人只能说是景页几人运气好,遇到个没穿盔甲的,可眼下几人要去的地底正有着数不尽全副武装的猪人,即便是景页王芸这种没有从军经历的人,也明白这其中的区别,这难度已经不再是跟几人之前预想的一个等级了。 “即便是个农夫,如果满身披挂再拿上军械,处理起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如果是一群一身蛮力的猪人……” 白炼低声自语着,眼中的凝重几乎化为实质,但并没有露出一丝胆怯之色。 见景页几人的表情都不太好,赵怀义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说的坏消息有点多,于是赶忙道出了个算是好消息的信息: “当初建造地下设施的时候,我保留了工匠的地图,到时候我可以让我的人在主要通道吸引那些猪人的注意力,我们则从一些偏僻的隧道进入,绕过猪人的聚集地,进入仪式地点,这样会安全很多。” 景页闻言与白炼对视了一眼,接着他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白炼带回来的帛锦,赵怀义见状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头顶的暗板方向,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低声道: “没想到几位特使已经去过了我的密室了,没错,那便是地下设施的地图,这上面我标注了各个房间以及通往最深处的路线,还标注了房间内存放的东西。” 景页掂了掂手里的地图,暗自点了点头,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这边总算有点优势了,随后他继续问道: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赵怀义似乎是刚准备说些什么,但被景页抢了先,于是思考了一下,随后说道: “那群猪人的行为似乎不能用常理去揣测,他们会在地下通道中用石头还有骨头之类的杂物竖立起像是图腾一样的标志,好像这些标志能给它们带来力量一样,每次我的人摧毁这些标志之后,周遭的猪人都会开始变得迷迷瞪瞪的,就跟喝醉了一样。” “这个情况确实不能用常理去揣测,不过我们应该可以利用这个线索……” 景页磨蹭着下巴点头说着,随后赵怀义又补充了一点众人要注意的事项。 “当初在我改善仪式的时候,最初使用的是些猪肉,其仪式的结果自然是失败了,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出去,我便将这些猪肉堆地下的一些房间中,但这些猪肉似乎是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某种改变。” “说详细点。” “因为是在地下,加上这些地窟又起到给洛洲城排水的作用,所以地下的环境就变得极其阴暗潮湿,但是那些肉却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不仅如此……” 说到这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道: “藏在地下的诸如蟑螂之类的爬虫在吃了那些猪肉之后,变得越来越大,性情也变得越来越凶恶,所以我们在下去之后除了要警惕猪人的威胁,还有这些虫子。” 景页闻言沉吟了一会,随后转头看向王芸道: “这个就只能看你了,帮我们配制一些驱虫的药粉,等下去的时候带上。” 王芸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随后用轻柔的声音说道: “这个应该不是问题,当务之急应该是确定路线。” “王小姐所言极是。” 没等景页有所回答,赵怀义倒是抢先说道,这让景页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景页在心中细细将赵怀义所说的所有要注意的事项都过了一遍,随后对着他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便来好好商讨一下进入地下之前要做的准备吧。” 紧接着景页便与赵怀义针对洛州城目前所有的问题展开了讨论,从要携带的装备到遇到各种状况时要采取的策略都做了一个详细的预备,一直到了天色渐晚,赵怀义这才让下人给景页几人安排了住处,两人商定三日后一同进入地下设施。 几人临走时,赵怀义突然叫住了白炼,表示想单独和他聊聊。 景页皱眉看向赵怀义,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旁的白炼却对景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处理,出于对白炼能力的信任,景页便和王芸以及约翰神父离开了,书房中只剩下了赵怀义与白炼两人。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赵怀义率先开口了。 “少将军,在下单独留下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是因为敬佩白将军,故而想要提醒一下,那个东西是我无意中实验出来的,具体会有什么效果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第235章 水晶四面体 白炼皱眉看向赵怀义,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显然是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他还是说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赵怀义见白炼这个态度,一直平静如水的表情此时也有了些许变化,像是非常纠结,只见他在书房内来回走了两步,随后抬起头说道: “少将军,你不必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你对其他人瞒下了这件事,我大致也能猜到你的用意,但我真的是出于敬佩白将军才会这么说的,我在朝堂之上与白将军见过几次面,知道他也同我一样是能为了大唐百姓的安危付出一切的人,所以我才会这么劝你。” 白炼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赵怀义的双眸,眼中的冷意渐渐淡去,转而变成了与他一样的平静,随后沉默的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个像是水晶制成的物件。 这东西被白炼稳稳的托在手上,像是一个晶莹剔透的装饰摆件,它有着四个面,每一个面都似乎进行过精心的切割与打磨,虽没有任何图案在上面,但却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舒适感,就好像浑然天成美玉所带给人的感受一样。 单从观赏的角度去看,它足以让长安的那些有钱人为了它一掷千金。 但这只是外观,它透明的材质使得观赏的人无法忽视其内在包裹住的东西,那是一团颜色介于灰色与黑色之间的东西,像是某种颜料,又有着血一般的浓稠。 赵怀义在看到这件东西之后,他的喉头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物件,就连他的瞳孔都有些微颤。 是的,他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了。 赵怀义神色的变化让白炼的眉头微微一挑,要知道他当时潜入密室时,之所以带走这个东西是因为放在它旁边的一张纸条,上面写一段话: “这东西我看过了,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有这个胆子,竟然用如此危险的东西去充当献祭的祭品,不过所得到的结果倒是很有意思。 这个水晶四面体里面所包裹的还是那些东西,但似乎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控制,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接触了,说不定会从中获得力量而不会被控制,但这并不是百分百确定的,毕竟不是凡物,多少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 在白炼看到可以从中获得力量的字眼之后,他便有了将这个东西留下的打算,即便上面写明了会有风险,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将其隐瞒下来没有告知景页。 毕竟以景页的性格,断然不会让他留着这件东西的。 但白炼有种预感,在未来某个时刻,自己会用得上它,这种预感很强烈,也很真实,所以他才会这么做。 直到这会,他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像是水晶制成的物件,将其托到了自己眼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包裹着的,不断翻腾着的模糊液体,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了让白炼的内心迸发出无边的怒火与滔天的恨意。 是的,这是污秽。 赵怀义只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处没由来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屋子里像是凭空出现了看不见的寒风,让他产生了一种如坠冰窟的错觉。 “为什么你会保留下污秽?” 白炼的声音虽然非常平静,但赵怀义却觉得其中似乎蕴含了濒临爆发般的怒火,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如果但凡有任何对方不满意的地方,自己可能都会没办法活着从书房里走出去。 于是赵怀义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后说道: “地下的仪式是在污秽浩劫期间进行的,为了能找到让洛洲城百姓活下去的方法,所以当时的我不光在研究仪式本身,也对污秽进行了一些研究,也因此我将两者进行了一些实验,本以为会得到一些类似于猪人一样的助力,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你手上的东西。” 说到这他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道: “我将这个东西给黑巫教的教主看过之后,他便告知了我这东西的危险性,所以我没敢用仪式过多制造这东西,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销毁它,为了防止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发生,我便将其一直藏在密室里,打算等某一天自己进入地下的时候用上。” 这个回答似乎让白炼平静面孔下的怒火稍稍缓和了一些,随后他转头看向赵怀义,询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拿了这个的?” 赵怀义则是低声解释道: “这水晶四面体和地图以及我的仪式手册是放在一起的,但景特使只拿出了地图,地图是夹在仪式手册当中的,凭他的谨慎程度,一定会过问我此物的用处以及来历,但他没有,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当时注意到了你在我提到密室时,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胸口,我便猜到了你应该是自己留下了这个水晶四面体,打算等以后时机恰当时使用。” 白炼沉默的盯着手里的水晶四面体,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 “这件事你必须烂在肚子里,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对我爹有敬意的话。”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将水晶四面体揣回了怀中,随后推开了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而赵怀义则是眼神复杂的看着白炼远去的背影,恍惚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朝堂之上的那位眼神坚毅的白将军。 愣了好一会,赵怀义这才回过神,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快步走到了书案前,拿起毛笔和纸,刷刷的写了起来。 随后他将写好的纸张装在了一个信封之中,同时大声对着外面喊道: “若文!若文!” 门外很快有一个师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他快步走到了书案的另一侧,躬身道: “大人,什么事?” 赵怀义将手里的信封递了过去,同时嘱咐道: “记住,等我和几位特使下去之后,你再拆开这封信,一切都按照里面吩咐的去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洛州城就会回到污秽浩劫前那一切太平的日子。” 若文看着手里信封上大大的“遗书”两字,愣了一下,随后“扑通”一声跪下了,声音颤抖的说道: “大人,洛州城若离了你,要怎么回到以前太平的日子?望大人你三思啊!” 赵怀义像是没听见若文的声音一般,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闭上了双眼,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回道: “一切由我而起,也应当由我来结束,我意已决,你退下吧。” 若文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被赵怀义打断了,只得将信封揣到了自己怀里,随后离开了书房。 赵怀义一个人靠坐在椅子上,双眼有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书房中寂静无比,如同书房外的洛州城的夜色一般。 第236章 进入地下前的准备 景页与赵怀义所商定的时间是三日后,在这三日内,除了准备下去后要用到的装备之外,景页还找到了当初的工匠,想详细地了解一下地下设施的状况。 “我们在修建下面的路的时候,按照赵大人的吩咐,修的都比较宽,并且用青石砖加固了墙面以及顶部,所以你们下去的话,基本上不用担心塌方的问题……” 工匠陷入回忆,口中缓缓道出了地下设施的细节,虽然这些细节表面上都是因为一些寻常理由造成的,但景页却从中嗅出了一股不对劲的气味。 “这些细节单个去分析的话,确实是为了排水或者方便后续修缮这种寻常理由去刻意留下的,但将它们联系起来看的话,我怎么看都觉得是为了能让那群猪人更好的生活在地下而建造的呢?难度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仪式会制造出猪人?可这不合理啊!” 景页低声呢喃着,矛盾的线索让他陷入了沉思,按照赵怀义的说法,在改善完仪式前他是不知道自己的仪式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的,这点可以用在他密室里发现的记录仪式改善过程的册子来证明他没有说谎。 但他是怎么在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提前布置好这一切的呢? 想到这景页找到了赵怀义,将自己的问题抛出,而赵怀义在听了景页的问题之后,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平静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了一抹错愕,随后转变成了愤怒。 “混蛋,我当时是按照黑巫教教主的叮嘱下的命令,难道这家伙早就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我一直被他蒙在鼓里?!” 赵怀义少见的发脾气,让周围的侍从以及甲士都惊讶不已,只见他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个像是令牌一样的黑色石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景页弯腰将其捡了起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虽然分辨不出材质是什么,但从指尖传来的触感来看,它极其坚硬,可能要比精铁还要硬,但奇怪地并不沉,正反两面都刻绘了诸多长条状的线条,这些线条像是蕴含着某种韵味一般扭曲着,互相交织在一起组成了像是半张人脸的图案。 但引起景页注意的,是这张不大的人脸中,那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眼睛中刻着一个细小的字: “四” 景页的瞳孔骤然收缩,但是他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暗中捏住了一枚铁丸,随后走向赵怀义,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回去,同时用疑惑的语气问道: “赵大人,这是什么?” 赵怀义并没有用手去接,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道: “这是黑巫教教主给我的令牌,当时合作的时候他给我的,说拿上这枚令牌便是黑巫教的第四祭司了,在黑巫教里有一定的权利,当时达成合作的时候不是有个条件是允许黑巫教入驻洛洲城么,我想着确实得想个办法压制那群疯子,于是就拿了。” 景页了然的点了点头,在赵怀义说话的期间,他一直在盯着对方的眼睛,但凡对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有丝毫的躲闪,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朝对方的脸上砸过去。 但好在赵怀义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这让景页打消了顾虑,于是默默地将铁丸收了起来,随后说道: “原来如此,看样子你是被教主算计了,我猜他应该是一开始就对你做了一些调查,知道你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所以猜到你会用别的方式去替代一开始的仪式。” “可他是怎么知道我完善仪式后的结果的呢?他怎么知道我会用猪去代替人呢?” 赵怀义的疑惑显然没有因为这个解释完全解开,于是对着景页继续询问着。 但景页只能用苦笑作答,鬼才知道那个教主是怎么提前知道的,或许他也跟坟场的老道一样有预知能力,又或者有什么卜卦算命的能力,总之现在在景页眼中,这教主已经不是人了。 “明日我们就得下去了,在下不会武功,到时候还得指望几位特使能照顾我一二。” 赵怀义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景页躬了躬身子,而景页则是点了点头,表示会的,随后离开了城主府。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要进入地下的时候,众人聚集在赵怀义的屋子前,这里不光有景页四人,还有一众甲士,加起来约莫有个四五十人,原本似乎是打算让更多人一起的,但考虑想要在地下中的通道里进退自如,最多也只能让这么多人下去了。 白炼提枪看着这群训练有素的甲士,脑海中回忆起了自己在军队中的经历,父亲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了其中,让他微微有些发愣,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将注意力放回到了眼下的事情上了。 王芸先是在每个人身上撒了许多驱虫的药粉,随后又递给了每人一个面巾,让他们将口鼻遮住。 景页接过面巾戴了上去,立马闻到了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像是薄荷混杂着花粉的味道,提神醒脑的同时,还遮蔽了从赵怀义房间里传出来的一股淡淡的臭味。 “说起来,王芸从进城就闻到的臭味便是那些猪人身上的吧?难怪会给我们准备这个,这要是就这么进到了地下,说不定还没到地方就被熏死了。” 景页在心里暗暗嘀咕着王芸那吓人的嗅觉灵敏度,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后者正在回看着他,眼神中蕴含着一丝笑意,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 景页赶忙将视线转移走,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了,赵怀义走了出来,来到了景页几人面前,彼此间并没有多说什么,便跟在他的后天逐一进入到了房间中。 一进房间里,景页便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如同一张巨嘴一样在房屋里侧的墙壁上张着,从中散发出的臭味也随着几人的靠近越发浓烈,但所有人的步伐并没有因此而减缓,一个接一个走了进去。 第237章 行进在通道中 黑色的洞口如同深渊,将众人吞噬殆尽,走在其中的人们点起了火把,将橘黄色的光芒洒向通道里,照亮了四周青色的石砖。 景页走在其中,目测了一下通道宽度,大概能有个三丈宽,相比于刚进入的洞口可以说是宽了不少,也难怪能容得下四五十个甲士了。 随着众人逐渐深入,从入口处闻到的那股子臭味开始变得越来越浓烈,就连景页几人带的面巾都已经无法阻挡这股味道的渗透了,这让景页几人的眉头都开始深深的皱了起来,特别是王芸,作为队伍里嗅觉最敏感的人,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你没事吧?” 景页见状伸手扶了一下王芸,让王芸略显踉跄的脚步稳了下来,随后她掏出了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抹在了自己的面巾上,随后又拿出枚丹药,吞了下去,苍白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这里实在是太臭了,比我预想中还要夸张,怎么这些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王芸的话里透露着一股极度不理解,她所说的人自然是指那些甲士,他们没有戴面巾,只带着露脸的头盔,可他们像是闻不见这股刺鼻的臭味一般,面不改色的向前行进着。 白炼瞥了一眼那群人,低声说道: “他们应该是已经习惯了。”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只剩下纷乱的脚步声不断回荡在宽阔的通道里。 随着深入的距离越来越长,景页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通道是呈现一种微微向下的倾斜角度的,同时似乎还带着略微弯曲的弧度,于是他在脑海里仔细模拟了一下自己一行人走过的路线,确实如同地图上所绘制的那样,螺旋向下。 这期间通道两边也有出现过类似房间一样的空间,还出现过一些圆形且较窄的岔路通道,而赵怀义解释说这些都是用来将洛洲城的积水不断分流,排向地底的。 但他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从其中一个圆形通道中窜了出来,扑向了景页,好在一旁的白炼反应极快,顺手一枪就将其扫飞,黄绿色的血浆溅满了墙壁,待那东西落在地上的时候众人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条足有大腿粗的白色长蛆。 虽然之前赵怀义已经提前和景页几人说过,地下的虫子在吃过 了那些猪肉之后发生了变化,但如此大的长蛆还是将几人的内心狠狠地震撼了一下。 “上帝啊,这……这虫子的大小都快赶上蟒蛇了,地狱里才会有这么肥硕的虫子吧?” 约翰神父只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在自己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白炼也有些犯恶心,赶紧将自己长枪上还在不断滴落的黄绿色液体甩干净。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圆形的通道中开始涌出更多的白色蛆虫,它们不断张开口器,露出尖锐的白牙,一张一合之间竟然发出“咯哒”“咯哒”碰撞声。 虽然景页几人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但都还在可接受范围内,至于那些甲士们更是面无表情,一个个见怪不怪的样子,纷纷举起盾牌,朝着那些蛆虫撞去。 那些蛆虫见甲士们冲了过来,纷纷跃起朝他们扑了过去,但都被盾牌挡下,而在被挡下的同时,这些甲士纷纷将盾牌猛然下砸,将那些白色蛆虫砸成了肉泥。 见这些甲士们的动作如此熟练,景页一颗略有紧张的心总算放松了下来,想来也是,这些甲士都不知道进入地下多少次了,在应对这些东西的时候肯定比第一次遇见的自己一行人要强很多。 王芸漂亮的眉头皱了皱,疑惑地低声道: “真奇怪,我明明在你们身上撒了许多驱虫的药粉,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白炼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打趣道: “我是没觉得意外,这年头猪头人都出现了,区区药粉不起作用也太正常了点。” 王芸听罢无言以对,只觉得白炼说得确实不无道理。 这时候白色蛆虫基本上都被甲士们全部碾死了,一群人又开始朝着通道深处走着。 众人在行进的路途中,两侧不时会有房间出现,一开始白炼还会好奇的打开看看,发现里面都是些棺材或者挂钩,要不然就是雕塑与灯盏之类的杂物,后面再遇到这种房间的时候,都只觉无趣,直接掠过了。 他好奇地问赵怀义,为什么要在这些房间里存放这些杂物,而赵怀义给出的回答则是: “这些杂物都代表着一些相性,因为建造的整个地下建筑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而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则是这个阵法的中心,这些物品所代表的相性则是会中和那个地方的相性,使其达到一个平衡的水准,就如同一张白纸一样,我们所摆放的仪式也……” 还没等赵怀义的长篇大论说完,白炼赶忙伸手打断了,他有些无语地说道: “你还是别说了,怎么说到关于仪式的事情你比洋和尚还烦人。” 旁边一直在仔细听的景页这时候开口问道: “赵大人,你说的相性究竟是什么?” 赵怀义转头看向景页,眼神中有一丝欣赏,似乎是景页抓到了重点,如同看着一个学生一般,于是解释道: “世间万物都有其相性,并且在各个宗门教派之中也都有提到过,比如道教称呼为五行,佛教称呼为空,诸多相性交汇融杂在一起,便成了我们这个世界现在的样子,而相性之间互有关联,而仪式的作用就是将某些相性组合起来,以达到一些神奇的作用。” 景页听罢只觉得在听天书一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便不在言语。 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就这样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周围原本青色的砖石开始沾染上斑驳的黄色痕迹,四周甲士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嚎叫声开始在通道中回荡,景页几人虽然听不真切,但就凭这些甲士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快要到地方了。 “所有人打起精神来!罩子都给我放亮点!” 为首的甲士大喝一声,提醒众人,但这一举动无疑也是在提醒通道深处的东西,他们来了。 第238章 深入其中 一阵阵刺耳的嚎叫声传来,随后便是一阵杂乱但拥挤的脚步声,在众人手中火把的光线照射中,一个个身着铠甲的肥硕身躯逐渐显露出了身形,他们提溜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有长矛,有锤子,还有斧头,獠牙朝天,涎水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 浓郁的臭味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就连一直脸色平静的甲士们表情都开始扭曲了起来。 黑色的鬃毛覆盖着它们的胸口与背部,胳膊与大腿的地方露出的却是黄白色。 为人所设计的铠甲显然并不适合这些怪物的身材,亮晃晃的金属甲片勉强覆盖住了他们的胸口与肚子,但要用绳子系起来的地方都是将它们恶心的肥肉勒住的样子,实在系不上的,就任它这么披着,毫不在意稳定性。 野蛮,恶臭,愚昧,凶狠,这是景页四人在见到眼前这群猪人的时候所感觉到的最直观的感受,浓浓的厌恶情绪止不住的从他们的心中攀升起来,就好像是看见了某种亵渎世间的东西。 两边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猪人这边一出现,赵怀义这边的甲士们便怒吼着冲了过去,随即猪的嚎叫声与人的喝骂声便混杂在了一起,伴随在一起的还有兵器切入肉体中的声音。 “快!趁现在跟我来!” 赵怀义对着景页几人大吼一声,随后趁乱跑进了侧面的一个暗门之中,景页几人见状连忙跟上,这时候有一个落单的猪人似乎注意到了这边,挥舞着手里的锤子朝几人撞了过来。 “滚!” 长枪裹挟着呼啸的劲风砸在了它的脑袋上,将它巨大的冲势砸到了一边去了,白色脑浆与黑红色的血液溅满了墙壁,而景页几人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暗门中,将门关上了。 进入暗道中的白炼赶忙拿出一块布将长枪上的液体擦干净,一边擦一边嘴里骂着: “混蛋,脏死了,这地方怎么到处都是恶心的玩意。” 景页见状有些好笑的说道: “从没见过你这么爱干净,你还是别擦了,等回去的时候把所有东西洗一遍,自己再洗个澡,在这个地方里我感觉你再怎么清理都没用” 白炼闻言想了想也是,于是不再清理,只用手搁着布握着长枪。 一旁的赵怀义一脸古怪的看着这两人,这都已经进入了地下之中了,接下来就要深入其中,他们两个是怎么有心思在这打趣,但他也没管这些,只是对着景页说道: “这条路是当初我吩咐工匠留下来的,就连黑巫教的教主都不知道,这条路可以直通下面的仪式中心,因为地下的通道是螺旋状的,所以我们只需要经过几个房间就能到。” 景页闻言点了点头,示意他带路,随后赵怀义便举着火把走在了最前面,不一会,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暗道前方出现了一段向下的楼梯,几人顺着楼梯走了下去,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走到了底,前面的墙壁上有着一个把手,显然又是一个暗门。 不过这次并不是赵怀义开门,而是景页,为了稳妥起见,景页让赵怀义走到几人中间,自己则缓缓的将暗门打开了一条缝,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原本以为是漆黑的通道竟然有着火光的光亮,顺着光线看去,景页居然在墙上看到了几盏油灯。 一种奇怪的困惑感逐渐浮上心头,景页一直都以为这些猪人是能够在暗中视物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不然他们何必多此一举的要点灯呢?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地上地下现在是处于隔绝状态,他们的灯油从哪里来的呢?而且,不是说猪人的数量应该很多么?怎么这通道里没一个猪人的身影? 诸多问题缠绕在景页的心上,伴随而来的便是不安的情绪,他回头看向赵怀义,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似乎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再三思量之后,景页把自己的疑惑告知众人,包括赵怀义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毕竟他们算是来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环境中,贸然行动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时候赵怀义说道: “不如让我走在最前面吧,下一个暗门处并不远,你们身上有地图,万一出事了,我可以拖延时间,你们找机会进入下一个暗门里。” 景页闻言立刻摇头否定了,他皱眉说道: “不行,地下的仪式还得靠你来解决,你死了我们这趟都算白来了。” 这时候约翰神父提议道: “我觉得现在的情况就跟我们当初在森林里的情况一样,不如让我走在最前面吧,我拿着盾牌,可以预防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众人商议着,最后还是觉得约翰神父的提议比较靠谱,随后便按照约翰神父,景页,赵怀义,王芸,白炼这个顺序进入到了通道中。 这里的环境比起刚刚通道中的要更加恶劣,墙壁上已经完全看不见青色的砖石了,已然是全部被腐蚀似的透露着一股恶心的黄色,角落里堆满了不知道是泥还是排泄物的东西,就连众人的脚下都传来了一阵让人极度膈应的黏糊感。 “呕,这都是什么啊,我带着面巾都快吐了。” 白炼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却发现其他人没有任何反应,转头看去才发现其他人的脸色早已难看至极,不说话只是怕闻到恶心的臭味。 众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但走了没一会,赵怀义的脚步便停下了,只见他对着右侧的墙壁上仔细观察了一番,可能是因为上面沾的污垢太多,一时间难以分清,他足足看了好一会才确定是对的路,于是转头对着景页几人说道: “在这里,这里有个房间,我们接下来要进去。” 白炼有些傻愣的看着那几乎糊满了一层“泥”的墙,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佩服赵怀义的眼里还是要佩服他的坚持,能够在这堵泥墙前站这么长时间。 景页看了看,强行忍住反胃的感觉,在心中对着夜风暗道了一声“抱歉”紧接着便用长剑将这堵墙上的泥刮去了一部分,一个把手立刻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第239章 屠宰房 “居然不是暗门么?” 白炼见状有些疑惑地看向赵怀义,因为他以为这条暗道所经过的房间全部都是隐藏的暗室,没想到还有正常的房间。 感受到了白炼的目光,赵怀义回望他解释道: “这是为了提防教主,这人心思极为缜密,我担心他发现我在通道中偷建暗道,于是故意多建了几个没有用的暗室,又为了混淆他的视线将几个暗道出入口建在正常房间里。” 听完这个解释,白炼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赵怀义便拿出了一张手帕,包住了把手,轻轻将其打开,为了保证不发出太大动静,赵怀义刻意地放缓了动作,使得房门没有发出声响。 与此同时景页几人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动静,在赵怀义将房门缓缓打开至能让一人通过的程度时,便一个接一个闪身进去。 白炼作为队伍的末尾是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在他悄然关上房门转身朝前看去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宽敞的房间内,昏黄的油灯艰难地发出光亮,一个个狰狞扭曲的猪头被天花板倒挂下来的钩子勾住,如同是柳树的枝条一般,轻轻地左右摇晃着。 而房间的中央则是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则是一个巨大的案板,上面插着一把血淋淋的钢刀以及许多被剖开的无头猪人的尸体。 远处的房间尽头,油灯的光芒无法照亮,景页几人只看到了有三个肥硕的身影在快速的忙碌着什么,而在一旁,有着一个更大的黑影屹立不动的注视着它们,景页睁大眼睛努力的想去分辨那是什么,可看了半天却分辨不出来,只觉得它的轮廓像一匹马。 不过好在景页几人这边进入房间的动静非常小,并没有引起那几个黑影的注意,王芸最先反应过来,拉了身边的约翰神父与赵怀义一把,提醒他们保持安静,随后带着他们弯下腰,躲在了一旁的箱子后。 而一旁的景页与白炼也很快反应过来,跟王芸一样弯下腰,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几个木桶后面。 “咔!咔!” 房间尽头的三个黑影不断来回忙碌着,同时还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好像是在用刀砍着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一样。 白炼的眉头皱了皱,对着一旁的景页打了个手势,景页看到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的血腥味好大,它们好像是在砍其他猪人的尸体!” 想到案板上的无头猪人尸体以及头顶这些猪头,景页不难猜出这几个黑影是在做什么,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那个一直盯着它们的像马一样的黑影又是什么呢? 赵怀义悄悄将头探了出去,仔细地看了看,随后收了回来,对着景页打手势道: “那几个黑影也是猪人!它们在切割其他猪人的尸体!这里似乎被它们当作屠宰场了!” 景页看到后眉头皱的更紧了,同样打手势问道: “你确定吗?” 赵怀义见景页不信,先是探出头确定那几个黑影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个方向,随后弯着腰快速朝着景页所处的位置跑去,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等他跑到了景页身边,这才低声说道: “我太了解那些猪人,那三个黑影绝对就是猪人,别说藏在黑暗里,化成灰我都认识。” 景页随后问道: “他们为什么要屠戮自己的同伴?” 赵怀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随后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这地下猪人的数量如此之多的原因,我这么多次派人下来想要彻底剿灭它们,它们总是能以数量将我们挡回来,就是因为一直在用同伴的尸体在地底最深处的仪式中充当祭品,然后召唤更多的猪人。” 景页闻言心中不安的情绪加重了,虽然之前听赵怀义有说过猪人在拿自己人当祭品召唤新的猪人,但真正亲眼见到的时候,他没想到会是如此野蛮,并且那些猪人看上去没有一丝的迟疑,这就说明了一个新的问题: 为了种族的繁衍扩张,他们不会抱有与人类一样的感情,可以牺牲一切。 当一个种族愚昧无比的同时还伴随着对族群狂热般的忠心,那么这个种族将是恐怖的一股力量。 一旁的白炼则是问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按照它们这个房间的屠宰规模,地下有那么多的房间,地下的猪人怎么也不该这个数量才对,按理说应该早就多到能反推洛洲城了,怎么我们刚刚在通道的时候,却没遇见一个猪人呢?” 这个问题显然跟眼下的情况是矛盾的,赵怀义也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原因,而景页则是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那个更加巨大的黑影,比起这些问题,他更关注眼下的困境。 于是他询问赵怀义暗门的位置,如果说暗门就在自己这边附近的话,自己几人保持安静偷偷溜进去便好,不必惊动那几个黑影。 但景页失望了,赵怀义那苦涩的表情显然是在告诉他,门不在自己这边,随后他指了指那巨大黑影的身侧,示意在那。 情况简直糟糕到了极致,这恶劣的环境让景页想深呼吸放松一下都不行,他只能自己在心中暗叹,随后对着王芸那边打了个手势,表示必须解决这几个黑影才能走。 而王芸在看见景页的手势之后,美眸中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后变得担忧起来,她显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危险性。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要进入暗门,不与那几个黑影一战是不行了。 景页不再多想,带着白炼闪身从木桶后钻了出来,王芸见状对着约翰神父低声嘱咐道: “你留在这保护好赵大人。” 随后也从木箱子后走了出来。 三人的脚步都很轻,并行着朝着最大的那个黑影走了过去,显然他们都明白,这个最大的黑影是最危险的。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黑影庞大的身形开始显露出真容。 巨大而肥硕的四个猪蹄支撑着接近马车大小的身躯,在那身躯的最前端本应该是头的部位,却长着一个跟其他猪人无异的上半身,就好像是一匹马的身体上嫁接了一个猪人的上半身一般,怪异无比的身体结构不断冲击着景页几人的认知。 第240章 三人的计划 原本厚重宽大的铠甲此刻如同一件围裙一般勉强的遮挡着这怪物的身体,粗重的呼吸声随着他那肥硕健壮的身躯不断抨击这景页几人的内心。 “我焯!这他妈是什么怪物!怎么还自带坐骑的?猪马人?马猪人?猪人马?” 白炼龇牙咧嘴的对着景页低声怪叫着,显然是被眼前的怪物震撼到了,但好在声音极低,并没有被对方察觉。 一旁的景页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在确定这猪马人没有察觉他们之后才轻轻的松开了手,随即瞪了一眼白炼,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着调。 这时候几人已经走到了这怪物的身后,思考着要如何偷袭才能确保一击毙命,毕竟这怪物有着如此大的体型,想必身体里是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如果给它反击的机会,对于景页几人而言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王芸这时候凑近了这猪马人,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它的后腿,随后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瓷瓶,将景页与白炼二人拉到了一个稍远的位置,低声道: “暂且先叫这怪物猪马人吧,刚刚我看了一下,它的下半身从结构上来说确实与马匹无异,但是皮肤与肉组织似乎都还是猪的特征,也就是说这猪马人皮糙肉厚,加上它如此大的体型,想要用刀枪伤到它的要害是非常困难的,更别说它还穿着盔甲了。” 景页看着她手里的瓷瓶,同样压低声音问道: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王芸将瓷瓶打开,将瓶口凑到了景页与白炼的近前,顿时一股极为刺鼻的腥辣味道传入了两人的鼻腔之中,即便是搁着面巾,这种味道依旧强烈的像一把尖刀一般,刺的两人差点打出喷嚏。 好在两人反应都很快,赶忙捏住了自己的鼻子,这才让喷嚏被止住,同时两人有些后怕的看了看身后的猪马人,发现对方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方向地松了口气。 这时候白炼用一种特别无语的表情看向王芸说道: “我说大姐,这玩意的味道这么冲,你拿出来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一声,但凡刚刚的喷嚏要是打出来了,咱们说不定都得交代在这。” 王芸的表情却有些意外,她睁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反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瓷瓶,确定自己没拿错,随后才疑惑的自语道: “不对呀,我当时配药的时候明明自己确认过了,应该没这么夸张呀,难不成是因为洛洲城的恶臭环境让我的嗅觉失灵,导致药材比例失衡了?” 景页抹了一把自己因为鼻酸而流出来的眼泪,随后低声说道: “……先别管这些了,赶紧说说这药什么吧,还有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时间可不等人。” 王芸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是这样的,我刚刚观察到的信息除了他皮糙肉厚之外,还发现这只猪马人是公的。” 景页那一直高速运转的脑子在听到王芸说到“公的”的时候,宕机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王芸指的是什么,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王芸要提到这个,只能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一旁的白炼同样也是如此。 这时候王芸继续解释道: “我们刚刚都看到过那些普通的猪人了,他们身上那股蠢昧的感觉想必你们也感受到了,所以我觉得以他们的脑子,应该不能对突发情况做出正确的判断与反应。” 随后她将手里的瓷瓶朝自己的掌心里倒了倒,一小堆红色的粉末滑了出来,空气中那股刺鼻的气味似乎更加强烈了。 “所以我在想,我们不一定非要杀掉他,我们的目的是进入他身后的暗门,这药粉是我特质的淬沸散,它能将伤口的剧痛提升十倍,原本是我调制出来打算用在那些黑巫教的教徒身上的,毕竟你们也知道那些人嘴巴有多严,得用些非常规手段。” 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这淬沸散的味道过于强烈了些,让正在用手捧着它的王芸也觉得鼻子发酸,作势就要打喷嚏,好在被景页抬手给捂住了口鼻,这才缓了过来。 她愣愣的看着手里的药粉,有些尴尬的说道: “呃……或许……不止十倍?” 王芸配制淬沸散的目的原本只是为了在审讯那群嘴硬的邪教徒的时候多一个不伤他们性命的手段,但手里的这堆淬沸散似乎出了些意外,这玩意要是用在人的身上,说不定会让对方直接疼死过去。 “呃,那你提到这只猪马人是公的是为了?” 白炼迟疑地问道,他虽然不知道王芸要干什么,但是只觉得自己双腿隐隐有些发软,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王芸则是一脸坦然地说道: “这猪马人皮糙肉厚,看看它穿盔甲的那副样子,说不定平日里跟同伴厮杀早就习惯了受伤,但不管怎么习惯,那个地方永远是最脆弱,最敏感的,你们到时候商量一下谁去吸引它的注意力,再让另一个人去偷袭阉了它,我抓住机会往伤口上撒上药粉。” 景页顺着她的话把剩下的内容说了出来。 “趁它疼痛发狂的时候,我们再找机会进入暗门?” “对!” 景页把整个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是有机会成功的,而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如果想要和那么大体型的猪马人正面硬刚的话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只能试一下王芸的办法了。 这时候白炼自告奋勇道: “我来吸引它的注意力,它好歹还有个马的身躯,驯马我可擅长了,咱们神策府最精锐的可就是骑兵!” 景页没有反对他,白炼说的确实是实话,于是点了点头叮嘱道: “行,你多加小心,等我给你信号之后你就赶紧撤出来。” “放心吧。” 随后他看向王芸道: “那我来负责阉掉它。” 三人分配好了各自的职责之后,再次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猪马人的身后,而猪马人则是依旧在盯着那三个忙碌的猪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三人的动作。 一场巨大的混乱即将出现在这个还算宽敞的房间之中。 第241章 混乱的场面 约翰神父偷偷地溜到了赵怀义身边,为了方便活动,能及时地拿到盾牌去阻挡可能出现的危险,他将盾牌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而赵怀义见约翰神父过来了,先是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声询问道: “这位大师怎么称呼?” 他能看得出来约翰神父是个类似于和尚一样的修行之人,在洛洲城的这些日子,也从自己手下那里得到过一些关于这异邦人的信息,但在他看来,这人做事情完全没有任何逻辑和目的可言。 约翰神父见赵怀义朝自己搭话,于是向他点了点头回道: “赵先生你叫我约翰就可以了,或者你也可以叫我洋和尚,白先生就经常这么叫我。” “洋和尚?” 赵怀义愣了愣,一时没猜透约翰神父话里的意思,不知道对方是故意这么说还是另有他意。 而面对赵怀义那有些困惑的表情,约翰神父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虽然他的大部分脸被蒙在了面巾之下,但那双如琉璃般的蓝色眼睛所透露出来的亲和力却无法被这恶劣的环境所掩盖。 “我问过他洋和尚是什么意思,他说是来自异邦的宗教人士的意思,这很符合我的身份。” “……我还是称呼您约翰大师好了。” 赵怀义思虑再三,还是选择稳妥一些比较好,随后他好奇地问道: “约翰大师你好像跟白特使关系很好啊?” 约翰神父点了点头回道: “我来大唐也有段日子了,他是我见过的大唐人中最勇敢最正义的骑士!简直就是天使在人间的化身,所以我跟在他身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向他证明,他是我主天生的信徒!” 赵怀义听罢,努力的去理解约翰神父话里的意思,好半天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道: “原……原来是这样啊……”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赵怀义本想在约翰神父那多了解一些关于白炼的事情,但就从刚刚的对话来看,他们两个人的脑子似乎并不在一个频道上,这对话真的很难进行下去。 就在赵怀义在内心纠结着要还要不要继续和约翰神父进行那有些难以理解的对话的时候,只听见猛然一声嚎叫响起,震的几乎整个房间都在颤,随后便听到轰隆隆的巨响回荡在房间的尽头。 “妈的,这家伙力气也太大了!” 白炼的怒吼也同样传了过来,赵怀义听罢连忙将头探了出去,想看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白炼正骑在了那猪马人的身上,而他的双手正将长枪深深地插入了它的背脊之中,借此将自己固定在它的背上。 猪马人吃疼,又蹦又跳想把白炼摔下来,但它的身躯实在是太过庞大,即便这个房间极为宽广,但在它的挣扎之间却也显得狭促,以至于它的脑袋不断撞到天花板上。 而白炼在它背上不断地摇晃着长枪,通过改变长枪刺进猪马人肉体中的深度和角度,刻意的将它挣扎的范围限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 看着眼前这一幕,赵怀义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他虽然知道白炼有着一些本身,但是没想到他胆子居然这么大,敢直接骑在那怪物身上。 但马上发生的一幕更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就在猪马人挣扎着跳了起来,在落下的瞬间,隐藏在猪马人身后阴影处的两人冲到了近前,正是景页与王芸。 景页眼疾手快的将长剑猛然一刺一划,几乎是瞬间就将一个肉色的大袋子从猪马人的身上挑了下来,而与此同时,王芸对着那地方就撒出了一把红色的粉末,随后两人赶紧倒退,那速度几乎像是在躲避这什么瘟神一样。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当景页与王芸做完这一切,这猪马人才刚落地,而它落地之后便愣住了,原本凶悍而又狰狞的五官透过无法覆盖全的盔甲竟然一时间传递出一种呆滞的神情。 随后它慢慢张开嘴巴,一种像是被压抑在喉咙中的尖嚎以声浪的形式从它嘴中呼啸而出。 赵怀义痛苦的捂上了自己的耳朵,而靠的极近的景页与王芸则是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而它身上的白炼更是满脸青筋暴起,但他的双手却没有用来捂耳朵,而是猛然一刺,朝着屋子里另外那三个猪人的方向一掰。 那三个猪人原本在专心地进行自己屠宰分尸的工作,而猪马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它们愣在了原地,本就愚昧的大脑不允许他们进行过多的思考,这也导致了它们悲惨的结局。 在经历了身下与背上的两重刺激之后,猪马人的眼睛几乎是瞬间便充血了,就连那肥硕的脑袋上的皮肤都因为血液上涌而变得通红无比,嚎叫着朝那三个猪人冲了过去。 白炼见状立刻拔出长枪,一个后空翻跃下了它的身体,随后只听见一阵骨骼断裂以及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那只巨大的猪马人竟然将就这么将那三只猪人撞到了房间的墙壁上,宛如是撞到了三个西红柿一般,血液与肉泥飞溅的到处都是,但这还没结束。 那猪马人也不知道是疼得失去了理智还是怎么的,竟然势头未减的撞在了墙壁上,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声,房间的墙壁就这么被它撞塌了,而它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隔壁房间。 听着隔壁传来的嘶嚎与撞击声,赵怀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跟在约翰神父的身后来到了景页几人身边。 白炼这会正不断用手掏着自己的耳朵,而景页正费力的跟他说着话。 “我们快走,这猪马人闹出的动静太大了,肯定会吸引许多猪人来这里。” 白炼满脸迷惑,张大着嘴巴喊道: “什么?什么猪?你说大点声我听不见!” 景页无语地看着他,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拉着他的胳膊往暗门处走,身后其他几人紧紧跟着。 待几人进入了暗门中之后,景页回过头将门关上,同时还将耳朵贴在了门上,仔细听房间里传来的动静,直到那边传来的动静越来越远之后,这才回头看向白炼。 白炼此刻还在不断用手拍着自己的耳朵,就像是在往外倒水一样,而王芸这会制止了他,随后拿出了几根银针扎在了他的耳朵后的几处穴位上,这才让他逐渐恢复听觉。 “他娘的,那畜生叫得也太大声了,哥们差点聋了。” 第242章 不断出现的铁王冠 王芸取下了银针,有些责怪地看着白炼说道: “你胆子也太大了,让你吸引它的注意,你怎么直接骑上去了,还好那猪马人蠢笨,没有第一时间回身抓你,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在吗?” 然而面对王芸的责怪,白炼却不以为然道: “放心吧,你以为我们神策军的骑术是假的吗,别说它回头抓我了,就算他在地上打个滚我都有办法应付它。” 这时候赵怀义凑了过来,他敬佩的看着白炼道: “少将军真不愧是白锋将军的儿子,果真年少有为,在那怪物身上竟然丝毫不惧。” 他话里的敬意并没有一丝恭维在其中,是实实在在地钦佩。 突然,一个肉袋子被约翰神父递到了众人面前,那肉袋子上青筋横亘,纹路杂乱,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有着什么液体在其中,而拿着它的约翰神父则是满脸好奇的朝景页问道: “景先生,我刚刚看到你在那猪马人身上抢来了这个,没来得及捡,我顺手给捡了,这是什么好东西吗?” 景页看着凑到脸前的肉袋子表情僵住了,而一旁的白炼在看到这个东西之后大喊了一句“我x”,紧接着就一巴掌拍飞了约翰神父的手。 那肉袋子飞了出去,撞在暗室中的墙壁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里面的液体撒了一地,很快一种浓烈的腥臊气味便充满了整个暗室。 闻到味道的约翰神父脸色一变,联想到景页当时“抢”到这肉袋子的位置以及他们的反应,这下也明白过来刚刚手里拿的是什么了,赶紧用自己带的水壶冲了好几遍手,又在自己身上使劲抹了抹,这才算完事。 一种尴尬的气氛笼罩在了五人之间,几人沉默了站了一会,赵怀义暗自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奇人必行怪事”随后主动开口道: “咳咳,各位随我来吧,接下来还得穿过几个房间才能到我们的目的地呢。” 接着率先走向楼梯下方,而几人则是跟在了身后。 接下来要穿过的几个房间和暗室都还比较正常,基本上都是被这些地下猪人拿来当做储藏室的,不过好在并没有猪人驻留在其中。 说起来其中有个房间引起了几人的注意,相比于其他房间,这个房间有些过分地整洁了,而空荡荡的房间之中只有一个用木板与铁棒以及一些从上面城里偷下来的杂物所拼接出来的一个标志立在中央。 赵怀义一看到这个东西,立刻朝着景页几人提醒道: “这个东西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图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是用这些杂物制成的,我之前只见过石头与骨头制成的。” 景页先走近了几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图腾,发现这个图腾的样式有些眼熟,似乎跟黑巫教那铁王冠的标志有些相似,只不过眼前的这个由各种木头和金属制成的图腾要显得更加粗略野蛮。 “嗯……这个铁王冠图案所出现的地方不止在黑巫教身上,这些从异界而来的猪人似乎也在崇拜着这个标志,嘶……我记得好像在哪还见过这个标志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突然,景页的脑海中似乎滑过了一道闪电,一个几乎被他抛在记忆角落中的片段被他回想了起来,那是很早之前了,还在长安的时候,景页和白炼为了追寻景萱的线索进入到了一座诡异的塔中。 那座塔从外面看上去是建立在地面上的,而里面的窗户却又通向着海底,景页与白炼在里面还遇到了一种像是鲛人般的生物。 而景页所回想起来的,便是那与黑巫教祭司交流的那个鲛人,它的脖子上所戴的项链,便是铁王冠形状的。 除了这个片段,景页还回想起在蘑菇森林里的时候,占据着那里的第五祭司,她所处的地下,在那片像是广场上的空地上,那些雕塑的底座都是铁王冠的形状。 而景页记得第五祭司曾经说过,连带着那片广场上的雕塑都是从天上坠落下来的,随后才会发生那些事情。 因为这些铁王冠的出现都伴随着黑巫教,按照正常的逻辑推断,景页肯定会将黑巫教与铁王冠这个联系起来,从而得到是因为黑巫教教主诱导赵怀义召唤了猪人,才导致猪人也同样崇拜这个标志。 但就在这个推断结果刚冒出来的时候,景页便下意识地否认了,而这种否认的冲动来自于他脑海中一段被隐藏的记忆,可能就连景页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自己还在一个与黑巫教无关的地方见过这个标志。 这个铁王冠究竟象征着什么呢?为什么它会不断地出现在景页一行人的旅途上呢?它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力量呢? 问题一个接一个出现在景页的脑海里,把他搅和得头昏脑涨。 这时白炼也走凑近仔细看了看,抬头看向赵怀义说道: “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摧毁这个图腾,那这附近的猪人就会陷入到迷迷瞪瞪的状态,对吧?” “对。” 赵怀义点了点头回道。 “嘭!” 他话音刚落,白炼一枪便将这个简陋粗犷的图腾给砸碎了。 就在图腾破碎的一瞬间,一股肉眼可见的波动如同水中的波纹一般,快速的在空气中朝四周扩散开来,离得最近的白炼与景页下意识的用手去挡,然而这股波动似乎并不能被肉体所阻挡,没有丝毫停留的穿过了他们的身体,接着穿过了王芸、约翰神父、赵怀义的身体。 然而过了许久,房间里却没有发生任何动静与变化。 白炼将作挡势的手放了下来,对着自己的身体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四处摸了摸,确认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 “这……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刚刚那股波动是什么?” 其他人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独景页愣在原地,好像神游天外的在思考着些什么。 王芸注意到了景页的异常,这不又跟在坟场的时候一样了么,在那老道死了之后,景页在回去的路上便也出现了相似的情况,眼下这是又陷入了那种深度思考的状态。 于是她赶忙对着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惊动景页,接着轻轻的将怀里的一个瓷瓶拿了出来。 第243章 第三印记 景页眼神迷瞪的盯着地上那些散落一地的图腾碎片,此刻虽然已经看不出那组成铁王冠的原来模样,可那些木头与铁棒似乎还散发着某种力量,让景页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被吸引在上面。 王芸这时候已经将瓷瓶打开了,从中倒出了些褐色的粉末,随后轻轻的将景页的面巾扯开了一个口子,将其洒在了其中。 不一会,景页的双眼开始往上翻,随后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白炼迅速接住了景页那倒下的身体,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过于鲁莽了,于是沉默地将他的身体放平,随后沉声对王芸询问道: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我们都没事,唯独他变成这样了?” 王芸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随后才推测道: “我不能确定具体原因,但肯定跟之前那老道有关系,眼下他是陷入不受控制的深度思考的状态,这种状态最忌讳被打扰,会变得狂躁与偏执,我用药粉把他迷晕了,这样可以屏蔽一些外界干扰,但他究竟什么时候会醒来,只能看他能否想通他脑子里思考的问题。” 白炼面色阴沉地看着景页那苍白的脸,一旁的赵怀义听见王芸提到老道,连忙凑了过来询问怎么回事,王芸随即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赵怀义则是一脸震惊。 “什么?!那杀不死的老道死了?” 显然比起老道出现的地方,他的死亡要更让赵怀义惊奇。 王芸看着他,这才想起了赵怀义比自己几人要更早接触到老道,甚至是变成疯子之前的他,于是向他询问关于老道的事情,但得到的信息却没有多少有用的,基本上都从之前抓的那个年轻人那里听到过。 “这老道我也不清楚他的底细,他好像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洛洲城里,当时外面都是污秽在肆虐,我很奇怪他是怎么进入城内的,于是就找到他私下接触了,可他完全不听我的话,只是一遍遍强调我当时做的事情有伤天和,会遭天谴什么的,我怕他妖言惑众动摇城内人的心,于是就……”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王芸几人早已知晓内容,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景页,目前几人能做的只有守候在旁边了,还好这个房间似乎是因为放置了图腾,所以并没有猪人频繁出入的痕迹,现在只能祈祷附近的猪人没有察觉到刚刚的变故来这里查看情况。 ………… 此刻景页的脑海中极为热闹,无数的不断变化形状的色块快速地飞舞着,同时还有诸多无法究其源头的声音互相混杂着,混乱,怪异,抽象,各种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感觉不断交替涌上他的内心。 而景页自己却极为冷静,就好像这些景象与声音无法干涉他的思维一般,他在认真思考着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出现非常的突兀,似乎就在那股波动穿过他的身体的时候,才突然出现的,可景页却没办法用正常的语言去描述这个问题,换句话说,这个问题充满了具象性。 “我见过这个问题,但是我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景页在脑海中低声自语着,声音很快被嘈杂的背景音所覆盖。 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因为“问题”就站在他的眼前。 景页眨了眨眼睛,“问题”变成了许多长长的线条,他思考了良久,可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随后他将眼睛闭上,接着再次睁开,这回“问题”变成了大块的色团,他再次思考了良久,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接着他不断重复刚刚的动作,“问题”变成了充满韵律的声调,变成了酸涩的气味,变成了迟滞的氛围,变成了除文字外的任何一种东西。 但无一例外,景页没有从中思考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用手朝着身前的“问题”触摸了过去,但没有预想中的各种触觉传过来,他的手就这么穿了过去。 “问题”的本身似乎并不存在,或者说,它没有存在这个概念。 但仅仅如此,景页便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悟,原本一直缠绕着他的那种滞涩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流畅。 “我想你是对的。”景页说着话,他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又或者谁正在倾听。 “但它是充满矛盾的,我只能看到前方的影子是因为我不在他的身后,而是在他的身前,但当我转身或者回头,他便又会出现在我视线之后,因为……” 景页的声音很平淡,平淡的就好像一瓢雨水那样,没有任何味道和气味,就连温度也是如此。 “因为仁慈仅能在影中觅得,可它能滴落在皮肤的表面,我知道了某些东西,我知道我需要什么了,我怎么会忘记我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呢?” 当景页话语中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被吐出,他脑海中所有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一般,变成了诸多碎片飞散了开来,大部分都变成了齑粉,但其中一块闪着金色光芒的碎片却没有消失而是留在了原地。 景页睁开了双眼,血液从他的眼珠的瞳孔里流出。 原本守候在他身边的几人刚看到景页醒了还没来得及高兴,看到血液从景页眼中涌出便惊呼着凑上前,王芸刚想拿出瓷瓶要给景页的眼睛上药,便被他拦住了。 “我眼睛没事,这些血液只不过是碎片划破了我的思想流出来的,对我本身没有太大的影响。”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明白景页身上发生了什么,而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景页没有在意周围伙伴担心且震惊的目光自顾自地拿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将自己眼中的血液擦干净了,随后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时众人注意到景页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好像跟之前有了些许不同,似乎是他的瞳孔变得要更加亮了一些。 王芸关切的问道: “景页,你……你没事吧?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景页回看着她,面带微笑地说道: “我没事,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我进入了那扇门之后,他触碰了我,他给了我一个东西,或者说一个问题,我称呼它为第三印记,刚刚我眼中的鲜血便是它划破我的思想流出来的,目前我只想起来这么多,更多的记忆可能还需要我花点时间才行。” 第244章 景页的又一次变化 景页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之中,周围几人的表情开始浮现出一种略带惊恐的疑惑,王芸更是直愣愣的看着景页的双眼,因为她发现自己对于景页的判断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自从景页离开坟场之后,时不时地就会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而王芸结合自己的经历,认定景页是与自己一样,是陷入了一种入迷的思考中,只不过他只是刚陷入其中,还不够习惯。 王芸很清楚,能让一个人陷入这种入迷状态的深度思考里,那么这个问题本身必然是极为奥妙的,会无限放大人的好奇心,让人不受控制地去探究这个问题的本质,就和王芸小时候在目睹了那抹天空中的颜色之后一般。 但同样的,由于这个问题极为复杂,并不能及时得到答案,这会给本人带来巨大的压力和躁动,从而导致本人为了缓解这些躁动和压力而去做一些事情,就比如王芸自己一开始解剖活物,研究医术等等。 但就在刚刚景页的讲述中,王芸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便是景页的目光之中虽然依然饱含着好奇与疑惑,但却多了一丝满足,这种满足是王芸一直梦寐以求的,已寻得到答案的满足。 也就是说,景页对于他脑海中的问题,至少得到了部分解释或者引导什么的。 在经历了这么多诡谲的事情之后,王芸即便是靠直觉也能猜到景页肯定是了解到了某种隐秘的知识,在坟场的时候,景页绝对是目睹了某个她看不见的东西。 就如同火星迸到了油上一般,王芸那一直沉寂的求知欲也开始变得沸腾了起来,一直被压制的躁动也开始不断冲击着她的大脑,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景页的脑袋,有一种要打开它的冲动。 鲜血顺着她握紧拳头的指缝流了出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耳朵里周围人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那种熟悉的冲动,熟悉的感觉又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并没有失去意识与控制,相反,此刻的王芸极为清醒,一种本能的恐惧在王芸的心头蔓延了开来,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再不做些什么,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将会看到一幅什么样的景象。 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眼皮,希望它们能覆盖住自己的眼睛,但即便是这种在日常中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此刻施行起来却非常艰难,因为王芸需要分出一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压制自己内心的躁动上。 这时候白炼几人的注意力都在景页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王芸的细微变化。 唯独景页除外,他正笑着用别人听不懂意思的话对着白炼和赵怀义以及约翰神父解释着自己刚刚发生的一切,但在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随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迅速转头看向了王芸。 而王芸此刻已经双目紧闭,双手垂在了身体两侧,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一种奇怪的气息萦绕在她周身上下。 “诶?王芸这是怎么了?” 白炼这会才注意到了王芸的异常,随后便想用手拍她的肩膀想唤醒她。 但景页迅速的抬手制止了白炼的动作,随后围着王芸转了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接着他伸出了左手,轻轻撑开了王芸的一只眼睛,露出里面处于失神的瞳孔,在观察了几秒后,他轻轻的托起了王芸的脑袋,使其向后仰去。 深吸了一口气,景页的瞳孔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随后将右手高举到了王芸眼睛的上方。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景页右手五指握紧,随后从指缝中流出了一小缕透明的液体,在房间的火光照射下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这些液体分作了两三滴,落在了王芸那睁开的眼睛中,而王芸的瞳孔先是颤了颤,随后闭上了眼睛,她身上那股奇怪的气息也不见了,或者说是平复了。 白炼这时走到了景页身边,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的侧脸,因为景页刚刚所做的一切,以及刚醒来时说的话完全就不像是平时的他。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景页吗?” 白炼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景页闻言转头看向他,却没有及时回答,相反,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思考与纠结,这让白炼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但好在这思考没有持续多久,景页缓缓开口道: “白炼,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依然是我,依然是你认识的那个景页,或许我现在所说的话或者做的事情你可能没办法理解,但是你可以放心一点,我绝对不会害大家。” 景页的目光诚恳又坚定,这让白炼心中的疑云逐渐散去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说道: “兄弟,我相信你,虽然我不明白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要记住,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扛。” 景页点了点头,随后白炼又问道: “王芸姑娘这是怎么了?景特使你刚刚手里又怎么会凭空流出那些发光的液体?那些又是什么?” 赵怀义已经被刚刚发生的一切震惊了,虽然他也做过召唤猪人这种颠覆常理认知的事情,但景页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显然是完全不同的情况,他能察觉到景页身上凭空多出来的那一丝与众不同的气场,那一丝几乎可以用“耀眼”来形容的气场。 面对赵怀义的询问,景页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解释道: “王芸只是钻了牛角尖,我刚刚帮助她走出来了,很快她就会恢复正常,至于刚刚那些液体只是门被打开时流出来的些许液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我突然回想起来我当时抓住了几滴,觉得对王芸应该有用,就滴进去了。” 几乎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显然不能解开赵怀义那一系列的问题,这时候约翰神父面色担忧的低声对白炼说道: “我怎么感觉景先生怪怪的,就跟死在客栈地窖里的那个年轻人形容的老道一样?” 白炼没理会约翰神父,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时候王芸突然咳嗽了几声,随后向前扑倒,被景页一把抱住,接着她慢慢直起身,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景页几人说道: “我……我刚刚这是怎么了?” 第245章 仪式进行的地方 景页并没有跟王芸细说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简单地概括了一下经过,眼下的问题已经够多了,他明白周围人有太多的不理解与困惑,但时间并不允许他慢慢给众人去解释,于是对着周围那一双双充满各种复杂情愫的眼睛说道: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等有时间了我会逐一解释你们心中的疑惑的,但是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至于我的状态你们更不用担心,我此刻的头脑好似水晶,我的思维好似光,简直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候了。” 景页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顿了顿,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深邃,眼神似乎透过了墙壁,看向了某个遥远且神秘的地方。 王芸看着景页的侧脸,目光怔怔,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种躁动溢出心头的状态里恢复过来的,但现在她只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一直以来藏在她心底的那个炽热的问题像是得到了极大地缓解,就好像是被告知了在未来的某一刻她的答案会浮现在她的眼前一样。 就如同温柔的清泉流过心间,那种舒适与满足感,是王芸从未经历过的,虽然问题依旧存在,但答案并不遥远。 “这是有代价的,对吧?” 王芸的声音很清冷,就像是在对一个死人说的,这种力量的获取,如果说不伴随着代价的付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景页有些意外地回看她,半晌才笑了笑,说道: “……瞳中扉,我是这么称呼它的,老道没有撒谎,它确实存在,但我不记得我有没有看到过它,准确的来说关于那一段记忆,现在的我什么都没回忆起来,我只知道我大概需要做什么,关于黑巫教的教主,我似乎也知道了些什么,等出去的时候再说这些吧。” 说罢,他都没有询问赵怀义接下来要怎么走,便径直走到了房间里的一面墙前,伸手朝着一块石砖推了一下,一个门缝瞬间便浮现了出来。 “走吧。” 景页回头看了一眼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几人说道,随后带头进入了暗道之中。 约翰神父面容担忧的低声对着白炼和王芸说道: “白先生,王小姐,我怎么感觉景先生不但变得怪怪的,甚至有些可怕了?他身上给我一种恶魔的气息……” 白炼没说话,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头也不回地跟着景页走进了暗道里,接着是王芸和赵怀义。 见此,约翰神父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的十字架,低声道了一句“愿主保佑”之后,也走进了暗道之中。 众人不断穿梭在暗道与房间之中,虽然没有很明确的地标供他们判断自身位置,但凭借着脚下的坡度倾斜,众人至少能确定自己是在朝着下方走的。 似乎是随着众人位置逐渐深入地下,众人发现每次经过通道的时候,通道墙上的灯盏开始变得稀少起来,并且猪人的嚎叫声开始不断回荡在其中,声音尖锐刺耳。 但幸运的是,除了之前在房间遇到的那四只猪人,众人并没有在其他房间以及通道中遇到其他的猪人。 即便始终能听到他们的嚎叫声,但却看不到任何身影,就好似他们只存在众人的视线之外的地方。 “真奇怪,地下猪人的数量按理说远不止于此才对,怎么走到现在都没有遇到几只?” 赵怀义那充满困惑的喃喃声回荡在通道里,显然地下的情况已经偏离了他的预计。 景页这时候低声道: “它们的数量并没有减少,但似乎是在忙于其他事情,赵大人,你的人仅仅是吸引了一小部分的猪人,它们拼了命地想要从地下出来,并不是因为没了污秽的压制,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赵怀义闻言震惊的看向他问道: “什么原因?” “另一个威胁,但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 景页的声音斩钉截铁,几乎是确定到不容置疑的地步,很快他指向了一个方向说道: “我们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但是我们接下来不能按照赵大人原定的计划走,跟我来。” 说完他率先走出了暗门,来到了通道之中,周围虽然环绕着各种猪人的嘶吼声,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就如同知道这样做并不会遭遇它们一样。 白炼几人在稍稍迟疑之后便跟上了景页的步伐,原本由赵怀义带头引路的队伍转变成了景页来带头。 众人穿梭在通道之中,吵杂的猪人嚎叫声以及污秽恶臭的气味以及诸多的岔路组成了极其恶劣的环境,这些因素不断干扰着所有人的方向感,但景页似乎不受影响,总能找到一条正确通往地下的路。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景页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处小房间前,但他并没有急着打开门,而是转头对着白炼几人说道: “马上就要到仪式的地方了,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赵怀义闻言连忙说道: “景特使,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记得仪式举行的地方,那个入口处当时修建的非常大,上面还用花岗岩雕刻了诸多图案呢,不是不是这个小房间啊。” 景页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你说的是仪式的正面入口,你当初安排工匠在修建仪式地点的时候,要求非常多,不仅要求他们将这里修得对称,还需要凿刻各种雕塑,以及镶嵌各种奇石,工匠们为了完成你给的任务,就在进行仪式的地方,它的上面,修建了一个小房间,用来观察工程的误差。” 赵怀义闻言瞪大了双眼,要知道这可是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可景页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景页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转头看向白炼他们道: “虽然我们已经经历过了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可以操控尸体的蘑菇,或是来自天外天的仙人,亦或是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中去,但跟接下来我们将要目睹的相比,它只会让人更加难以接受,更加让人觉得骇然,所以我要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白炼几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一个人后退,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景页见状便点了点头,回道: “好。” 随后,房门被打开了。 第246章 巨型猪人 一个不大的房间显露在众人面前,里面的陈设很简单,只有几把椅子陈列在其中,但让人觉得诡异的是,此时这个房间的墙壁上正泛着绿色光芒,并且还在不断荡漾着。 景页率先进了房间,伸手在那面泛光的墙壁上一扯,竟然扯下来一层像是皮一样的东西,随后一面透明的墙壁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而那些绿光则是从墙后下方传来的。 “这堵墙是当初工匠将琉璃融化混合着秘方药粉制成的,我们在这里可以透过墙看到赵大人当初进行仪式的地方,但那边却没办法透过墙看到我们。” 听着景页的话,赵怀义瞪大了双眼,无论是对于这个房间还是这堵墙,他都是一无所知的,因为平时要忙的事情很多,他并没有时时刻刻去巡查这些工匠的成果,但现在看来,这地下建成的建筑似乎还隐藏着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说起来如果这里可以看到仪式的地点,那当初在我不断完善仪式的时候会不会有工匠通过自己偷建的密道来这里监视我?” 赵怀义暗自嘀咕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本以为这些事情都被他隐藏的很好,除了自己和几个亲信以外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但目前来看的话,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自己在洛洲城地下所做的事情全部被这群偷窥的工匠看在眼里,那为什么这些日子里,洛洲城中却没人议论这件事呢?他可不相信这帮偷建这些东西的工匠的嘴能有多严。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赵怀义眼神变得冷冽起来,显然是已经想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与此同时一旁的景页看着他不断变化的表情说道: “你猜的没错,当初给你建造这地下设施的工匠里,有黑巫教的人。” 一种怪异的气氛出现在了两人之间,赵怀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被对方看透了。 但两个人都没有过多纠结这些事,因为眼下有着更加让人注意的情况。 透过透明的墙壁向下方仪式中心处看去,只见一个圆形平台的中央处,在离地大约有三尺高的空中,正有一个黑色长条状的东西悬空着。 这东西肉眼看上去能看到从里面正不断地往外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绿光,就好像是一个裂缝一般,但离奇的是,这看上去没有任何实体感觉的东西,表面却缠着一圈螺旋状的粉红色肉条。 而以它为中心,周围一圈的地上,有着用像是某种红色的粉末涂画成的怪异阵法,上面摆满了各种东西,有金属制成的雕像,还有像是凝胶一样的东西,但最让人触目惊心的还是那一块块血淋淋的猪人尸体。 它们被分割好之后的躯体被整齐地摆放在一个像是由红色粉末圈起来的地方,就如同是被放在餐盘上的餐点一般。 而这阵法仪式周围,则是围满了大大小小的猪人,他们形态各异,并且全副武装,身上的那些盔甲与武器显然是来自于洛洲城的武器库当中。 景页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低声说道: “他们似乎在提防着什么,这些猪人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来看,都远远超过了在上面应对赵大人甲士的那群猪人。” 赵怀义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随后低声回问道: “这群猪人的主力在这里究竟是为了提防什么呢?” 就像是为了回答赵怀义的问题似的,只见仪式中央的那条散发绿光的缝隙突然开始震动起来,随后上面缠绕着的那圈粉色肉条逐渐变长,同时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快速膨胀了起来。 接着朝着地上摆放的那些猪人尸体伸了过去,将它们罩住了。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以及血肉的撕裂声,这条肉条,不,或许应该叫做这堆血肉团块不断变化着形状,各种器官以及骨骼像是在泥水中一样不断地在其中沉沉浮浮。 但最让人恐惧的,却并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个现象,而是这些沉沉浮浮的器官和骨骼似乎有着属于自己的意识,它们会时不时地在着血肉组成的海洋中对着周围的猪人展现出一些微妙的攻击性。 这时候四周的猪人开始不断嚎叫起来,就如同军队一般,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开始在这不大的地下空间中回荡,震得景页几人的耳朵发疼。 突然,一声如同暴雷般的喝声在猪人堆中炸响,随后猪人逐渐朝着两边散开,露出了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庞大身影,由于意识周围并没有灯盏,所以全部光亮都依靠那裂缝中的绿光,这才导致景页几人忽略了那里。 可这会那庞大的身影走到了绿光照射的范围内了,直接显露出了它那令人憎恶的躯体。 那是一个体型几乎大到要几乎挤破头顶天花板的猪人,要知道因为仪式的原因,这里的空间本就刻意的被扩大了许多,原本在景页几人看来体型比马匹还大的那个四足猪人此刻跟它比起来简直就如同玩具一般。 这个巨型猪人的长相要比其他猪人更加狰狞,长长的獠牙弯曲着几乎要戳到自己的脸颊,豆大的黑红色眼睛艰难地在脸上那堆褶皱中打量着四周,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家伙竟然没有下半身,它从胸口处往下便已经没有了皮肉,诸如大肠之类的内脏就这么拖在地上。 而它的移动方式便是仅仅靠着双手在地上爬行,它的内脏则无力却倔强地被碾在它的身下。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谁都没见过这种东西,那比房子还大的身躯,那几乎让人作呕的外形。 这时候景页转头看向赵怀义,轻声说道: “赵大人,你当初离开地下的原因应该有隐瞒一些吧?现在还不打算说出来吗?” 赵怀义闻言看向他,只觉得那双微微散发光亮的眼睛似乎有一种能将人洞悉的力量。 两人对视了半晌,随后赵怀义才低下头低声说道: “是的,我隐瞒了一些事情,如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我绝对会阻止当时的自己,阻止我做的孽。” 第247章 赵怀义隐藏的内容 在对于洛洲城地下发生的事情上,赵怀义并没有撒谎,但他却隐瞒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可能会导致景页几人无法活着从地下出来。 一开始赵怀义确实是为了找寻能压制城外污秽的力量,从而听从黑巫教的教主的建议,开始在地下进行仪式,但他隐瞒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并不是茫然无知地去尝试用仪式进行实验,而是有指向性的去召唤。 “伟大存在。” 这是黑巫教教主告诉赵怀义的名字,按照他的说法,只要召唤出所谓的“伟大存在”便可以将城外的所有污秽一次性解决,而且这个“伟大存在”非常容易被控制。 为了能召唤这个所谓的“伟大存在”,赵怀义几乎用尽了心血去学习理解仪式的过程,花了许多人力物力财力去建造地下的仪式场所,但在得知祭品要用到人的时候被他断然拒绝了。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赵怀义开始用猪去代替人,但这个想法是教主提供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猪肉和人肉的性质相差最小。” 仪式被赵怀义不断完善着,到了最后,他竟然真的成功了,但也就在那一刻他才察觉到自己被骗了。 从那散发绿光的缝隙里钻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伟大存在”,那就是一头痴愚的怪物,伴随着它一同出来的还有其他奇形怪状的猪人,个个都是野蛮凶狠的样子。 不可控,这三个字几乎是瞬间就浮现在了赵怀义的心里,但已经晚了,那头巨大的怪物已经爬出来了一半。 赵怀义想挽回发生的一切,赶忙中断仪式,于是宽大的裂隙快速收缩,将这比房子还大的巨型猪人拦腰截断,成了现在的样子,可谁知道这怪物即便只剩下一半的躯体,却仍然没有死,尖嚎着扑向了赵怀义。 若不是当时身边的亲信反应足够快,推了他一把,那下一秒被抓住嚼烂的便是他了。 死里逃生的赵怀义找到了黑巫教教主,怒斥他欺骗了自己,要找他算账,但对方却笑着回道: “冷静点赵大人,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跟你保证过召唤出来的东西能帮你解决城外的污秽,那便肯定能做到。” 也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可以控制那群看着就蠢笨的生物,让它们去和城外的污秽怪物厮杀。 但两人之间的合作显然是不可能继续维系下去了,在污秽消失之后,黑巫教果断地消失了,给洛洲城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而地下的猪人们不知道是如何学会的仪式,开始不断的借用自己人的尸体去召唤更多的猪人,洛洲城这才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情形。 “该死的!” 听完赵怀义的供述,白炼勃然大怒,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双目喷火地看着他吼道: “你这家伙为什么要隐瞒这些!” 然而面对白炼的怒火,赵怀义却显得极为平静,即便是被他如同提小鸡仔一般抓住了衣领,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然。 “因为我要挽回我的错误,但是如果我直接跟你们说了全部真相,我不能确保你们敢跟着我下来,那怪物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那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对抗的东西,老实讲,我下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但想要阻止洛洲城的毁灭就必须有人牺牲。” 他的声音非常冷漠,就好像说着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以为白炼会挥拳揍他,约翰神父甚至都准备阻拦了,但出乎意料的是,白炼慢慢的将拳头放下了,冰冷的回道: “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那我只能说你小看了我们。” 赵怀义有些意外的看着白炼,虽然景页几人来洛洲城的时间并不长,但就从白炼在城内的行事方式来看,他应该是一个极为冲动的人,可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压住了自己的脾气,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景页这时候在一旁开口问道: “赵大人,既然你想挽回你的错误,而我们也到了这个地方,你不妨说说你的计划?我们也好配合你。” 赵怀义转头看向他,从这几日的观察来看,眼前这人显然是这四个人当中最聪明的,并且有着极为恐怖的直觉,不光如此,这人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给他一种类似于黑巫教教主的感觉。 就冲他能推测出自己隐瞒了实情这件事来说,他绝对就是这四人当中最危险的人。 赵怀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想要破坏仪式,必须穿过三层阻碍,第一层是那些拿着武器的普通猪人,第二层便是那最大的猪人,第三层……”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随后用手指向了那不断翻腾着的如同泥水一般的血肉。 “第三层便是那堆血肉,这东西甚至都不能用怪物这两个字去形容,看到那里面的器官跟骨骼没有?这些都是它的武器,这堆血肉会吞噬任何靠近的活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众人下方的无形血肉突然浮现出一张巨嘴,将靠的稍近的几个猪人一口吞了下去,同时为首的巨型猪人一声怒吼,诸多猪人顿时将武器对准了那堆血肉,像一堵肉墙似的推了过去。 虽然猪人们的势头很猛,但还是有几个猪人被像是脊椎骨一样的东西卷住吞了下去,随后那堆血肉被推回到了缝隙的下方,接着巨型猪人双手用力一合,接着狠狠地砸在了那道缝隙上,鲜血顿时包裹住了它。 绿色的光芒笼罩了一层黑红色,显得妖异且邪恶,而它下方的那堆血肉开始翻腾起来,随后一个接一个肉球被吐了出来,血淋淋地落在了猪人堆里。 猪人们用刀将肉球划破,里面竟然露出了新的猪人,他们哭嚎着如同新生的婴儿一般,眼睛都还未睁开,但身体却并不像婴儿那样娇小,仅仅比那些成年的猪人小了一圈而已。 景页这时候侧目看了一眼赵怀义那目瞪口呆的表情,轻笑了一声说道: “看样子,这猪人就是靠着这种方式在地下繁殖的,不知道这种算不算进行仪式。” 赵怀义的表情则是阴晴不定的说道: “这种方式……确实算进行了仪式,简单且粗暴,绝对是那家伙告知这些猪人的。” “你只说了我们要面临的阻碍,还没说你要如何阻止这个仪式呢。” 景页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第248章 准备行动 赵怀义的眼神游移不定地看着下方那骇人的一幕,低声对景页说道: “我之前说的关于仪式的事情,应该只有你听懂了,我就不多做解释了,我并不打算关闭下面那个仪式,因为以我对黑巫教教主那人的了解,他肯定有教给这些猪人开启仪式的方法,所以我打算在这个仪式进行的情况下,改变它裂隙的方向。” 景页眉头一挑,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说道: “原来你是想将门反着打开,这倒是一个方法,正着开的门放出来的猪人,叠加上反着开的门,为了寻求两边的平衡,会将吐出来的猪人全部吸回去,而且范围只局限于作为仪式场地的洛洲城地下,很聪明,不过,赵大人,我没猜错的话,包括我们在内,所有人也会被吸进去吧?” 赵怀义闻言,一直毫无情绪波动的表情微微一沉,显然是被景页说中了。 但他似乎并不想做任何解释,只是冷漠的看着景页说道: “猪人的隐患一旦爆发,你我都知道会是什么后果,我承认我犯了大错,即便现在立刻被斩首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但眼下我还有挽回错误的机会,所以即便是牺牲一切,我都会抓住这个机会……” 说到这,他顿了顿,对视着景页那微微发亮的瞳孔,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声音也同样坚毅。 “即便我变成一个骗子、凶手、独裁者,只要能挽救百姓,我都会去做。” 王芸和白炼以及约翰神父听罢都看向景页,等待着他的表示,对于他们来说,景页的态度代表着他们的态度。 然而景页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区别于赵怀义的那种始终古井不波的平静,他自从陷入昏迷醒来之后,表情始终就保持着一种像是早已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那种自信的笑容。 “我知道了。”景页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赵大人不必想太多,你做你想做的就是了,我们会尽力给你创造机会的,而且我保证,我们不会死在今天。” 赵怀义愣住了,虽然不明白景页为什么是这样古怪的一个态度,并且还胸有成竹的说自己几人不会死在今天,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毕竟对于自己来说,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了。 王芸看着景页的背影,心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想,于是用手拍了拍景页的肩膀低声问道: “景页,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我指的是跟还未发生的事情有关的……” 当着白炼与约翰神父的面,她并不想直接问景页是不是变得跟老道一样了,所以采用的是比较委婉的方式询问。 但景页显然是明白王芸在担忧什么,摇了摇头回道: “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我知道的跟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毫无关系,只是有那么一种直觉,觉得我们会越过接下来所遇到的困难。” 王芸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默然的点了点头。 随后景页开始安排每个人的任务。 “我们主要的目的是给赵大人拖时间,好让他更改地上的仪式,所以我们需要尽可能地吸引那些猪人的目光,但我们毕竟只有四个人,所以肯定会有没办法顾忌到的地方,所以肯定需要一个人来贴身保护赵大人。” 景页此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向约翰神父,而他自己则是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点头的同时,用手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主会庇佑我与赵先生的。” 这时候景页看向白炼与王芸道: “我们三人负责制造出动静吸引它们的目光,你们也看到了,那堆血肉跟猪人之间是彼此敌视的,我们可以很好地利用这点,最大的问题是那个巨型猪人。” 白炼闻言皱了皱眉说道: “咱们之前不是遇到过个巨人么,那家伙虽然没下面这头猪大,但能从他身上看出来,越大的体型速度越慢,我倒是觉得那堆不定型的血肉是最大的麻烦,它的攻击方式千奇百怪,给我感觉很难招架。” 显然他不赞同景页的说法,但景页很快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那堆血肉虽然攻击方式难以琢磨,但对它来说,需要攻击的对象不止是我们,还有那群猪人,所以不用担心这点,至于我为什么说那个巨型猪人是最麻烦的问题是因为那家伙区别于其他猪人,他是有着一定智慧的。” 此言一出,王芸与白炼几人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只巨型猪人,但不管他们怎么看,却始终无法从它的身上看出任何一丝跟智慧沾边的地方。 “你们拿上这个。” 景页从怀里拿出了一些暗器,有子母雷,还有之前用过的琉璃制成的圆锥体,将它们分给了王芸与白炼道: “这些东西你们应该都知道怎么用,等会见机行事,我们要尽可能的分散开,各自闹得动静越大越好。” 王芸与白炼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见准备的工作已经安排妥当了,这时候赵怀义问道: “我们现在怎么下去呢?”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地下仪式中心的斜上方,这里的暗室是背着赵怀义建起来的,所以去往仪式中心的路他也不知道。 景页微微一笑,伸手朝着面前透明的砖块按了一下,顿时这堵透明的墙以他手指触碰的地方泛起了一层像是波浪的涟漪,接着这些砖头一个个转动了起来,朝着两侧的方向扩展了开来。 “这是……机关术?”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这堵透明的单向墙被像门一样打开了,而景页走到了边缘处,随手朝着下方的猪人堆里丢出了两颗子母雷,随后回身看向他们,笑着说道: “我们会活下来的。” 子母雷的爆炸冲散了猪人们阻隔无形血肉的防线,几乎是一瞬间,七八个猪人就被那堆血肉裹住吞噬了,而更多而猪人则是被震得晕头转向,失了方寸。 火焰与黑烟在景页的身后升腾了起来,景页的身体则是往后倒了下去,眼看就要落在猪人堆里的时候,一个翻身踹在了一头猪人身上,身体顿时轻盈地飞向了安全的地方。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都震惊了,谁都没有想到景页会突然以这种方式展开行动,但好在众人很快就回过神,一个接一个跳了下去。 第249章 乱战 猪人们显然是没想到一直以来如常进行的仪式会被人以这种方式打断,更没想到平日里在他们看来身形弱不禁风的人类能来到如此深入的地方。 蠢笨无比的天性让他们无法及时地从爆炸的冲击与无形血肉的威胁中及时做出有效的反应,只是一味地到处冲撞嚎叫,似乎这样才能让他们恐慌紧张的心情稍稍平复,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加大了其他猪人心中的恐慌与紧张。 而众人趁着这个机会,都安全的落在了地上,偶尔会有一两只不长眼的猪人瞎跑撞过来,但好在体型都不大,不是被约翰神父用盾牌撞翻了出去就是被白炼用长枪刺中挑飞到另一边了。 “要做什么就赶紧,我们能争取的时间并不多!” 白炼大吼了一声,再次挥舞着长枪,将一只朝赵怀义跑过去的猪人绊倒,随后一脚踹出,撞到了一片猪人。 由于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赵怀义本人还处于震惊之中,就连从上面跳下来都是被白炼拽着往下跳的,要不然约翰神父在一旁托了他一下,那刚刚落地的时候说不定就是脑袋先着的地。 不过在白炼大声提醒之后,他也是反应了过来,连忙从带来的布袋子中拿出了一把锤子,就近就朝着地上摆放着的一个石像敲了起来。 为首的巨型猪人在经历了爆炸之后,原本按在裂隙上的双手下意识的缩了回来,也因此导致裂隙下的无形血肉不再被压制,开始四处吞噬其他猪人,这让他那陷在肥硕脸皮中的黑色眼珠闪过了一丝愤怒。 很快,他就在猪人群中找到了不属于自己种群的异类。 一声怒吼声响起,几乎将整个地下设施震的晃动了起来,而原本所有疯狂乱窜的猪人像是收到了命令似的,都愣在了原地,几乎是一瞬间,原本混乱的地下设施突然安静了下来。 景页几人也都僵在了原地,一方面是他们没料到这巨型的猪人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另一方面是因为刚刚那声巨吼太过骇人了。 诡异的安静气氛就像是空气中的灰尘一般,充满了实质地填充在了众人身边,只留下了赵怀义那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声。 恰好赵怀义这时候已经将插在地上的雕像敲去了头颅,随后从布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个头颅,前者是猪头,后者是人头,被他用一些糖胶粘黏在了一起。 而当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才察觉到周围的异常,猛然抬头,发现周围的猪人正在用一种森然的阴冷眼神盯着自己。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这巨大的压力将话语堵在了喉咙之中,下一秒,巨型猪人那巨大的手便朝着他抓了过来,那庞大而又肥硕的手掌沾满了各种像是污泥一样的东西,带着一阵恶臭便过来了。 约翰神父连忙拽着他往旁边跑,但时间显然不够他们躲开这巨手,一旁的景页眼疾手快地甩出了两枚子母雷,砸在了巨手的掌心,顿时血肉伴随着爆炸声飞溅的到处都是。 巨型猪人的手猛然回缩,眼神忌惮的看向景页,虽然它的体型巨大,但是面对子母雷这种威力巨大的暗器,还是让它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一声巨吼再次从它的嘴中响起,这些静止不动的猪人同样也嚎叫了起来,随后纷纷朝着景页几人扑了过来。 “散开!” 这些猪人的动作虽然不算迅速,但架势极猛,景页只来得及喊出这么两个字,随后便被汹涌的猪人浪潮逼迫的高高跃向另一边了。 为了阻止这些猪人朝着约翰神父与赵怀义那边冲,景页顺手拿出了几个透明的弹丸朝着他们周围扔去,而这些弹丸落地摔碎之后便升腾起一阵半透明的黄色烟雾,将猪人与他们隔开。 而他们的身形则是在烟雾中不断扭动着,像是被扭曲了光线一样,让猪人们无法分清他们的位置,每每朝着他们冲过去的时候,都偏离了方向,与他们擦身而过,偶尔有几只会蒙对方位,但都会被约翰神父用盾牌挡住,随后就会被他用钉头锤杂碎头骨。 “该死的猪头恶魔!给我滚下地狱去!” 约翰神父一边用力砸着一边怒吼着,像是一个怒目金刚一般,全然没有平日里温和的样子,吓得赵怀义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这时候其他几人为了缓解约翰神父那边的压力,纷纷施展轻功在猪人群中腾挪,将自己的位置控制在赵怀义周围,尽量将其包裹在其中。 这些猪人人多势众,并且各个膘肥体壮,身穿铠甲,而且来势汹汹,即便是军队在这,也很难阻挡住它们的攻势。 但好在景页三人身法都极为灵敏,每每都能躲开它们的冲撞与攻击,并且还能利用自己擅长的地方去反击,减少猪人的数量。 景页身上的暗器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铁丸,木髓丸,子母雷,天蚕丝,基本上靠近他的猪人都会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杀死,有炸死的,有被丝线切割的,也有被砸碎脑壳的。 而倒在王芸周围的猪人尸体无一不是浑身发黑,甚至有些尸体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变成浓水,显然是一副身中剧毒的模样。 只见王芸那把细软剑周身泛着一种蓝汪汪的淡光,显然是抹上了某种剧毒,而她每次与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手中的剑并不像景页那把剑一样或砍或刺,只会轻轻地在这些猪人身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但造成的结果却比景页那把更加可怕。 但三人之中最凶残的却是白炼,此刻的白炼头发肆意飘动,一杆长枪带着呼啸不断横扫直刺,威势极大,速度极猛,靠近的猪人基本上还没来得及攻击就被刺穿,要不然就是被扫翻了出去。 而白炼自己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狰狞,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笑容,像是将自己内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某种愤怒发泄了出来。 “风!” 白炼的速度伴随着一丝低喝猛然加速,几乎是一瞬间,他周身的十几只猪人同时被长枪洞穿了,更多的猪人翻飞了出去,而他立于原地,身上那股血腥气加上他那狰狞的笑容,一时间竟然让面对景页与王芸都未有半分退步的猪人们有些踟躇起来。 第250章 激烈的战斗 “再来!再来!” 白炼兴奋的怒吼着,主动朝着猪人群里飞跃了过去,顿时溅起一片猪人的惨叫与哀嚎声。 “战八方!”“风!”“雷!”“突!”…… 一个又一个军中战技被白炼使出,他好像忘记了什么是疲惫,杀气与战意犹如火焰一般将他包裹着,无数的猪人接二连三倒在了他的身后。 巨型猪人显然不能放任这个情况继续,它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抓起一个猪人朝着白炼的方向猛然扔了过去。 恐怖的力量使得猪人在半空中惨嚎着化作一团模糊的黄白色虚影,几乎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白炼飞了过去,而白炼刚好处于一个回身的空档期,来不及躲避的他面对着呼啸而至的猪人竟然没有一丝惧意,反而是狂傲的怒吼道: “破坚阵!杀!” 被飞掷出去的猪人撞上了白炼的长枪,在两者接触的一瞬间,猪人的身体便崩裂开来了,化作了一团血雾围绕在了白炼周身,他的嘴角也流出些鲜血,显然也是受了些内伤,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犹如一个战神一般傲然挺立着。 未退半步,竟然硬生生地将猪人砸成了血雾,这该是多恐怖的力气。 这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即便是景页,也没见过这样子的白炼,但他的心中除了震惊,还涌出了对于白炼的担忧。 “白炼现在的样子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吗?” 景页心中暗暗自语道,似乎白锋将军的死对于白炼来说是解开了束缚在他身上的锁链,如果自己不加以干预的话,白炼总有一天会毁掉自己的。 “白炼!你没事吧!” 想到此他赶忙冲了过去,但白炼突然回转长枪对准了他,使得他僵在了原地。 “我没事。” 白炼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但却没有让景页有任何放松,反而让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让他不由自主的浑身紧绷。 “你……” 景页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但被白炼打断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很好,把所有的猪人连带着那只最大的一起交给我就好,你和王芸处理好那堆血肉就行。” 平静的话语却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与憎恨,那是对于一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所散发出的仇恨。 景页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王芸的方向跑了过去。 白炼则是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巨型猪人,像是一只盯上了猎物的狼。 此时的赵怀义才刚刚将地上的一块水晶换成了自己带来的一块玉石,因为有关于仪式的所有步骤都必须专注,所以刚刚白炼那边发生的一切他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约翰神父,而约翰神父则是满脸焦急的催促他道: “赵先生!你还需要多久?这里非常危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白先生他们用生命换来的,能不能再快一点!” 赵怀义闻言看了一眼白炼的背影,此刻他的衣服已经浸透了鲜血,分不清是猪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宛如一个杀神。 身体下意识的抖了抖,赵怀义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紧,赶紧拿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罗盘,朝着不远处地上插着的面镜子跑了过去,同时对身边的约翰神父喊道: “快了快了!只剩下一半了!” 另一边,那堆不定形状的血肉似乎是第一次吞噬这么多的猪人,明明是固体的血肉实质却展现出了液态的特性,沸腾着像浪潮一般席卷着朝猪人们扑去。 肠子,胃,肝脏,以及一堆叫不上名字的骨头不断在血肉之中沉沉浮浮,偶尔还会展现出一些武器的特性。 景页亲眼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胃袋张开了口,甩出了一大团胃液,将十几个猪人腐蚀的只剩下半个身子,接着被裹住吞噬。 随着吞噬的猪人越来越多,无形血肉所覆盖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开始出现了朝着赵怀义的方向蔓延的趋势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虽然依靠它减少了不少猪人的数量,但现在必须扼制下去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从那堆血肉之中伸出了一长串骨头,被当做鞭子一样朝着景页和王芸的方向挥了过来。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高高跃起,这才躲过了这一击,这时候王芸似乎是看出了些端倪,赶忙对着景页提醒道: “这堆血肉像是因为吞噬了太多猪人,骨骼和器官使用得是越发熟练了,刚刚抽过来的是一条巨大的脊梁骨,你有什么好办法应对吗?” 景页闻言,尝试着对着血肉之中认出了两颗子母雷,轰然巨响之后,被炸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洞,鲜血肆意流淌的到处都是,但是很快就被其他的血肉填补上了,并且这个行为似乎引起了这堆不可名状之外的注意,开始朝着两人的方向快速席卷了过来。 两人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将无形血肉引向的猪人多的地方,使得跟赵怀义的位置距离拉远,可这也导致它吞噬了更多的猪人,使得变得更加狂躁翻涌起来了。 “这样下去不行……” 王芸轻咬嘴唇,从怀里拿出了几个瓷瓶,这里面都放着各种剧毒丹药以及药粉,打开瓶塞之后朝着无形血肉丢了过去。 然而这堆血肉像是察觉到了丢过来的东西有问题一般,只见从中涌起了几个由血肉组成的波涛,将空中的几个瓷瓶问问接住并且裹住,随后快速地与血肉主体分离开,朝着角落里爬去。 不一会,那几团血肉便开始发黑溃烂,很快便化作了脓水。 “什么?!” 这个情况大大出乎了王芸的意料,她没想到这堆血肉竟然会有如此的智慧,知道如何理由自己的优势来断臂求生。 分离出去的那几团血肉所占它的躯体不过九牛一毛,完全不能影响它的行动。 无形的血肉变得更加狂躁了,开始如同海上的巨浪一般,裹挟着各种器官朝着两人拍来,誓要吞噬二人。 第251章 无形血肉的弱点 血肉巨浪呼啸而至,景页本想再次用子母雷脱身,可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如果贸然使用必然会被波及,他只得一脚踹出将一个猪人踹向巨浪的方向,暂缓一下它扑过来势头,随后迅速朝天花板上方抛出了一枚隐钉,隐钉尾部则是系着几根天蚕丝。 “走!” 景页大吼一声,抓住了王芸的手,接着两人同时一脚踹在了一名体型肥硕的猪人身上,借力荡出了血肉巨浪的覆盖范围。 在吞噬了数量众多的猪人之后,无形血肉的体积已经来到了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程度,几乎占了地下仪式房间的一半,好在它占的那一半空间里,赵怀义已经将地面上的仪式更改完毕了,此刻他正拿着凿子呼哧呼哧的在一个立体金属上刻着什么。 景页大致整理了一下现在的局势,随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那血肉的扩张速度太快了,必须得想办法遏制一下。” 他的声音开始染上一丝凝重。 王芸闻言看向他,低声问道: “可是这东西再生的速度太快了,还不怕毒,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一定有什么弱点的,这世上不可能存在没有弱点的东西。” 景页这么说着,突然发现在那堆血肉的一端边缘处,正有两颗拳头大的眼珠不断沉沉浮浮的盯着自己,跟其他的器官相比,这眼珠太小了,小到景页稍不注意就会忽略它们。 像是察觉到了景页的注视,那两颗眼珠迅速沉了下去,消失在了血肉组成的海洋之中。 但正是这个行为,使得景页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如同被看破了最重要的秘密一般,这些血肉开始变得更加狂躁起来,几乎跟磨盘一样粗的肠子朝着景页的方向就卷了过来,但景页像是早就知道它会这么做一般,在它有所动作的同时便闪动身形离开了原位。 无形血肉的一击落空了。 王芸一头雾水的看向景页,忙问怎么回事。 “我们差点被这怪物迷惑了。”景页回答着,脸上再无半点惧色,只有凌冽。 “什么意思?”王芸的困惑更多了,她完全没明白景页的话,但好在景页很快解释了。 “你就把这堆血肉当做一个没有大脑的尸体……不,或许应该说这堆血肉就是它的大脑,然后这些器官都是它的武器。” 王芸看了看那堆血肉,又看了看景页。 “所以呢?” 景页明白王芸还是没懂,于是说得更加详细了起来。 “你注意看它的那些器官,是不是跟人体内一样。” 王芸闻言转头看去,确实,只看到了两颗肝脏,一个胃,以及两颗肾脏以及其他不断沉浮的脏器,还有一堆骨头,但数量上都能跟人体内的对得上。 见王芸发现了这个关键点,于是景页又说道: “不管我们怎么破坏它身上的血肉或者其他器官,它都能快速的利用血肉恢复过来,这也是为什么它敢一直用器官当做武器的原因,可你有没有发现,有两个本该有的器官它一直没有显露出来?” 此言一出,王芸眼前一亮,从小熟知医术的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大脑和心脏?” “对!我猜这两样东西是它的弱点,所以才会藏起来,子母雷的冲击力极大,按照一开始它还没吞噬那么多猪人的体型的时候,即便它把大脑藏起来,可就凭大脑的脆弱程度,光是冲击就能把它震碎,但这堆血肉却没有一点反应,所以我猜测它根本就没有大脑。” 王芸点了点头,赞同景页的猜测,但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可即便我们知道心脏是它的弱点,但要怎么找到呢?” 景页也同样为这个难题而头疼,但就在这个时候,地下空间的另一侧,白炼与巨型猪人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烟尘几乎将两者的身形完全遮蔽了。 等到烟尘渐渐散去,景页才看到原来是那个巨型猪人不知道从哪找到了一把骨刃,也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以它的体型握在手中就跟一把菜刀一般,刚刚的动静就是它用骨刃砍向白炼发出的。 好在白炼速度极快,并没有被它砍中,骨刃落在了地面上,这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白炼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啊。” 景页低声说着的同时,还在躲避着无形血肉的攻击,但在看到了白炼在巨型猪人身上不断周旋,使得它无法随意使用骨刃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随后他便拉着王芸朝白炼的方向跑了过去。 身后的无形血肉鼓荡着腥臭的气息,朝着两个人追了过去,再来到了巨型猪人身前的时候,景页大声喊道: “白炼!来这里!” 正在巨型猪人身上的白炼听到景页的呼喊声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朝着景页的方向跃了过去。 巨型猪人在看到白炼离开了自己身上,不禁喜出望外,挥动着骨刃朝着白炼当头就劈了下来。 景页见状立刻用手朝着左边虚空一抓,随后用力一扯,只见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根天蚕丝,拉着他跟王芸就朝着左侧飞了出去,在空中的白炼则是抓住了景页的肩膀,三人就这样躲开了无形血肉与巨型猪人的夹击。 “轰隆!” 恐怖的力道被骨刃完全发挥了出来,巨型猪人那体型的优势更是被彰显的淋漓尽致,只见血肉与器官组成的海洋直接被这一击的力道劈开了,骨刃两侧的血肉更是被冲击的高高涌起,就连潜藏在血肉中的各种器官也一同被震的飞出来了。 一旁的景页眼疾手快,精准的找到了那颗硕大的如同牛犊大小的心脏,快速的朝着它掷去了一根带着天蚕丝的隐钉。 随后诸多器官逐一落回了血肉之中,潜藏了起来,这些血肉快速的爬上了骨刃,几乎眨眼之间便爬上了巨型猪人的身体。 刺耳的嚎叫声从它的口中发出,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它手中的骨刃也开始胡乱挥舞着劈砍起这堆血肉来。 第252章 情况逐渐焦灼起来 恐怖的力道一次次将血肉中的器官震得飞了出来,但每次都会下方的血肉快速包裹回去,但巨型猪人身上的血肉已经覆盖的越来越多了,景页能感觉得到它的力气在变弱,如果真让这堆血肉将巨型猪人完全吞噬了,那整个地下都会被其所占据。 “景页,你刚刚为什么不用子母雷?” 王芸低声询问,显然是有些疑惑景页为什么没有抓住刚刚的机会,一次性将无形血肉灭掉。 景页闻言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 “子母雷已经用完了,所以我只能暂时用隐钉配合天蚕丝确定心脏的位置,但它的位置一直在乱动,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我手里的天蚕丝最多只能支撑半盏茶的时间。” 说着,他将自己身侧的一个口袋打开了,王芸望过去,只见口袋中的一小捆白色丝线正不断地被往外抽离着,丝线的另一端正是无形血肉之中。 景页虽然每次都会在自己的几个贴身口袋中备好各种暗器和道具,但那毕竟是有限的,在刚刚与无形血肉纠缠的时候,子母雷早已经用完了。 王芸见状担忧地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我的毒已经不多了,如果我们无法攻击到藏在里面的心脏,等它吞噬了猪人,我们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到时候洛洲城的危机可就不是猪人了……” 她话里的意思自然不用提,一旁的白炼这时候低声道: “我来吧,你们帮我确定好心脏位置就行了。” 他说着就开始摆好架势,显然是准备要用战技了。 但景页却将他拦了下来,摇头道: “不行,你看那巨型猪人挣扎的样子,情况太过混乱了,即便我能帮你确定心脏的位置也不能确保你一定能命中。” 白炼直勾勾的看着他,回道: “我能。” 但景页却依旧死死地按着他的手臂,继续道: “好,就算你能,那你告诉我,如果那巨型猪人滚过来了怎么办?在没有子母雷的情况下,我要怎么确保你不会被干扰?” 白炼沉默了,随后默默的将手放下,随后低声询问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见白炼让步了,景页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他并不是担心白炼在蓄气的时候被巨型猪人干扰,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其实有别的办法。 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见识过白炼那招“力破万钧”,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所消耗的精气神也是巨量的,以白炼现在已然负伤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承受着招战技的副作用。 但白炼此刻的精神状态就像是一个渴求战死的士兵,只要能剿灭这些邪祟他即便是死也不会退让半步,可景页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会有办法的,”景页安慰着白炼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奇迹很快就会出现的。”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从这个空间的入口传来了一阵像是马蹄的轰隆声,以及一种接近嘶哑的嚎叫声。 这声音传到了几人的耳朵中之后,只感觉有些熟悉,但忘了是在哪听到过了。 声音越来越近,很快,来源便显露出了身形。 “居然是它!” 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竟然是那个被阉掉的猪马人,因为众人是直接通过暗道来到这里,也就导致了众人要比这个猪马人先到达这地下仪式所在的地方。 这时候巨型猪人再次挥动了骨刃,狠狠地砸在了无形血肉之中,巨大的声响以及晃动使得众人差点失去平衡。 景页回头看了一眼那边混乱的局势,随后对着白炼和王芸说道: “我有新办法了,有点危险,但应该可行,王芸,你现在立刻去找赵怀义,看看他的仪式还剩下多少,你比约翰神父细心,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帮他加快速度,白炼你跟我来。” 情势危急,根本容不得景页过多解释,他拉起了白炼就朝着那猪马人跑去,王芸则是朝着赵怀义的方向跑去。 “王小姐!” 约翰神父见王芸跑了过来,连忙询问怎么回事,王芸简单说了一下景页的安排之后,便询问赵怀义还有多久才能完成仪式。 赵怀义此刻也是满头大汗,虽然现在地下空间中的猪人并不多了,但无形血肉增殖的速度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知道这东西一旦冲出地面会是什么后果。 “马上就好了,就剩最后的祭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用红色粉末画成的一个圈里,接着揭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拿出匕首就要插进去。 这突然的情况让王芸大惊失色,迅速掷出飞针定住了赵怀义的穴道,随后呵斥道: “你在做什么?!” 赵怀义的匕首离他自己的胸膛只剩几寸的距离,无法继续刺下的他焦急对王芸说道: “仪式整体已经被改变,只要我作为祭品献出生命,那么两扇相反的门对冲之后,洛洲城的地下就会恢复正常,一切都会过去,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王芸敏锐地察觉到了赵怀义话里的异常,她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地上的仪式变化,结合记忆中在客栈中白炼带回来的那本仪式变化记录,她发现眼下被赵怀义更改过的仪式,既不是最初那个以人当祭品的仪式,也不是后面被完善过后以猪人为祭品的仪式。 心中的危机感陡然一下上升了起来,赵怀义这家伙肯定还瞒着一些事情,想到这她飞起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胸口上,将其踹出了仪式圈外。 一旁的约翰神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周围残存的猪人身上,所以回头到王芸突然用飞针将赵怀义定住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等到她一脚把对方踹了出去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接着赶紧上前将赵怀义搀扶的坐了起来。 赵怀义身上还插着飞针,所以整个人还是僵硬的,但王芸这一脚的力道着实不轻,几乎让他有一种要吐血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王小姐?赵先生不是来帮助我们的同伴吗?” 约翰神父瞪大了眼睛看向王芸,但王芸的脸却冷若冰霜,她没有理会约翰神父的疑问,直直地将剑指向了赵怀义说道: “这仪式根本就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招,但你最好从实招来,不然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并且我会说服景页他们跟我就这么离开地下。” 第253章 混乱的局势 虽然在上面的房间里的时候,赵怀义被景页戳破目的后坦白了自己的计划会导致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几人会全部死在地下,但从当时他所说的内容来看,对于仪式的更改只不过是将整个仪式反过来罢了。 但王芸通过将眼下的仪式与自己记忆中的对比之后却发现完全对不上,至少从摆放的物品来看,就不是同一个仪式,虽然她对于这些诡秘之事的了解不如景页,但傻子都知道,如果仅仅是改动“门”开的方向的话,至少不会跟原来的仪式完全不一样。 未知的仪式永远是最危险的,因为你不知道它会产生什么后果,这也是为什么王芸果断阻止了赵怀义。 赵怀义则是没想到王芸的记忆力和观察力会如此恐怖,仅仅是扫过一遍的仪式内容竟然能被她如此清晰地记住。 咽了口充满铁锈味的口水,赵怀义艰难的说道: “你不明白,一个位置上如果开了一扇门,如果想在上面再开一扇门,就必须得将范围扩大,要把原来的门囊括在其中,所以我这次改的仪式并不是针对猪人,而是针对生灵,地下所有的活物,猪人,无形血肉,我们,哪怕是蛆虫都在其中,只要我献祭了我自己的肉体,所有的一切就能结束了你明白吗!” 王芸的眼睛跟他的眼睛对视着,她在里面看到了焦急,那是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急于去补救的焦急。 但她并没有因此解开赵怀义的穴道,而是平静地说道: “现在还没到你献祭自己的时候,景页说了,我们都还有机会活着出去的,你或许不用死。” 但赵怀义显然不这么想,他一边努力挣扎着一边劝慰王芸道: “王姑娘,你还在等什么啊?!现在就是机会,我不怕死,我知道你们会因为这件事死在下面,但是我求你们为了上面的洛洲城百姓考虑考虑,成千上万百姓们的命就在于此了!” 然而他的话对于王芸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王芸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了景页那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赵大人,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我们几人虽然并不介意为了洛洲城百姓牺牲自己,但是你这样将我们随意牺牲的态度真的有够不要脸的。” 此言一出,赵怀义喉头一哽,随后默不作声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过于低劣了,但他并不在乎,对他来说只要能保证洛洲城的百姓们安然无恙便就行了。 另一边,景页与白炼在接近了猪马人之后双双跃起,最后稳稳地落在了猪马人的身上,而此刻猪马人还在因为下身的剧痛而狂奔着,并没有理会突然落在自己身上的二人。 猪马人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再加上它的体型极其肥硕,身上的肉随着它的动作不断泛起波浪,这让它的后背并不像马匹那样平整。 景页一边努力的在这种颠簸中保持着平衡,一边大声对着白炼喊道: “你精通马术,快想想办法能不能控制它跑的方向,不然咱们就要撞到墙了!” “这他妈也不是马啊!小爷我连它的肚子都没办法夹住!连缰绳都没有!我要怎么控制它?!”白炼则是大声回道。 “别贫嘴了!真的要撞上了!用任何办法都行!” 白炼抬头看去,只见那面墙离二人只剩下不到五丈远的距离了,以猪马人现在的速度不需几息便会撞上,眼下可不是通道之中,此刻两人所处的位置是仪式举行的地方,整个地下通道的尽头,那墙后可是厚厚的岩壁。 情况变得危急起来,好在白炼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办法,只见他站在猪马人背上用长枪猛然抽向它的左屁股。 “啪!” 响亮的抽打声从猪马人的屁股上响起,任凭它再怎么皮糙肉厚,这用精铁制成的长枪被当作鞭子一样用抽在它的身上,那种突如其来的剧痛还是让它的左后腿下意识地猛然蹬了出去,让它的方向发生了改变,朝着巨型猪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白炼见状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刚刚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以前自己驯马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所以突发奇想试一试,要知道如果刚刚的办法没有用,两人此刻可就跟着猪马人一起撞在墙上了。 “漂亮!” 景页夸了一句白炼,随后双眼紧盯着正在和无形血肉缠斗的巨型猪人,要知道他非要拉着白炼冒险跳到猪马人身上不是没有原因的,在他看来,猪马人是解决整个洛洲城地下事件的关键。 似乎是察觉到了景页这边来势汹汹有些不对劲,无形血肉那躲在角落的眼珠转动了一下,随后一条粗大的肠子便卷了过来。 “白炼!快改方向!” 景页大吼,白炼迅速的反应过来,随后再次用长枪抽打在了猪马人的屁股上。 猪马人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嚎叫,接着再次转动身躯,改变了奔跑的方向,堪堪躲开了肠子的袭击。 景页和白炼见状,各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俩都没想到这堆血肉在跟巨型猪人缠斗的期间还有心思管这边。 深吸了一口气,景页对着白炼说道: “我们得想办法接近它们,你拿着这个。” 说着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白炼,那是固定在无形血肉身上的天蚕丝,白炼见状疑惑地问道: “景页,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景页则是看了一眼巨型猪人,随后说道: “仅凭我们几人的力量根本没办法一次性搞定那堆血肉跟那巨型猪人,所以只能接住这猪马人的力量,待会你控制它调整方向再次朝着巨型猪人那边跑,如果那堆血肉阻拦我们的话,我站在前面帮你挡,挡不住的我会指挥你控制猪马人躲开,但是你要记住,临近巨型猪人的时候,你要通过这些天蚕丝确定那颗心脏的位置,然后调整猪马人的方向撞过去。” 白炼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景页想到的解决无形血肉的办法,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巨型猪人的问题,随后问道: “解决了无形血肉,剩下的那个家伙怎么办?那玩意没了无形血肉牵制,咱们可不好杀它,你可没有子母雷了。” 第254章 接近巨型猪人 景页看了一眼远处的巨型猪人,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低声道: “我自有办法,那家伙跟寻常猪人不一样,有着不属于它们这个物种的智力,这里面绝对不正常。”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长剑置于胸前,已经摆好了架势。 很快,随着他们与巨型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缠在它身上的无形血肉再次注意到了他们,几乎是瞬息之间,一个巨大的像是瘤子一样的东西便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来了!小心!” 白炼大声提醒着,景页则是面不改色,一剑斩去,夜锋的剑刃轻易地将这颗肉瘤切开,伴随着景页的怒吼与发力,被斩成了两半朝着两边飞去。 鲜红的血液几乎将景页的胸前染透了,但他丝毫不在意,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巨型猪人的脑袋,像是在努力观察着什么一样。 “又来了!我靠!怎么这么多!” 不知道是不是景页刚刚将肉瘤的斩开的行为激怒了无形血肉,这一次朝着他们两人飞来的肉瘤不下十余个,同时还有一些像是指骨之类的东西。 景页不敢大意,连忙聚精会神起来,好在他的剑法足够快,连续斩开了几个肉瘤之后,剑尖一挑,将那些坚硬的指骨挡开了。 眼见一连几次都没能阻止景页和白炼两人的靠近,这堆血肉开始注重起两人的存在来,很快,数不清的脏器跟骨头被扭曲着朝二人扑来。 “白炼!右转!” 在景页的指挥下,两人下面的猪马人被再次调整了方向,躲开了那些玩意的冲击,但这也让他们与巨型猪人的距离再次被拉远,局势就这么陷入了僵持之中。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都没办法靠近它们。” 白炼大声说着,可能是刚刚的力道有些大,身下这只猪马人的速度再次快了几分,颠簸也增加了几分,保持着平衡对于二人来说变得更加困难了些。 景页自然也明白这个情况,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巨型猪人手中巨大的骨刃被再一次狠砸在那堆血肉之中,无数的肉块与血液四溅,脏器与骨头的破裂声不绝于耳。 一对白色的东西被冲击力掀飞,速度奇快的朝着景页与白炼两人身体飞了过去。 景页来不及挥剑,只能抬手去挡,但在碰到他胳膊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两个东西触感柔软有弹性,心下顿感不对劲,动作迅速的反手抓住,拿到了眼前一看,竟然是那无形血肉的眼珠。 这足有香瓜大小的眼珠对比起其他器官来说几乎就是微型的存在,可在景页的手中却是沉甸甸的。 景页看清手里的东西之后愣了一下,而那对眼珠所流露出的也是不可置信。 白炼在身后也有点傻眼,两人以及一对眼珠在这一瞬间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随后各自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 震天的尖叫声从那堆血肉之中响起,那是一张单独的嘴巴,如同一只小舟一样漂浮在那堆血肉上,此刻已经完全扭曲变形,它口中的声音所蕴含的愤怒与恐惧与一同从中喷出的血液一样宛如实质,但这些并不是针对巨型猪人的,而是针对景页与白炼两人的。 景页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机立断大吼了一声“白炼!”,接着将两颗眼珠抛向了空中,他自己则是挥剑砍向了其中一颗眼珠,将其斩成了两半。 白炼在景页的提醒下,挥枪刺去,如同串糖葫芦一般插进了眼珠之中,随后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砸成了一堆浓液。 几乎是同时,一个硕大的胃袋朝着两人当头罩下,顶端的口部正对着二人,想要将两人一口吞下去。 两人刚刚才解决完眼珠,此刻被它抓了间隙,根本来不及调整身下猪马人的方向躲避。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这胃袋足足有一间小房子大小,上面的口更是能张开到一个夸张的程度,景页在没有子母雷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应对,两人的结果只能是被一口吞下随后被其中的胃液消化得干干净净。 “只能到这里了吗?” 面对死亡,景页的心中没有预想中的恐惧,更多而是一种坦然和遗憾。 “呼哧!” 一股劲风被刮起,空中几乎要将二人吞下的胃袋突然被一柄金属巨剑砸中,那巨剑破损不堪,早已没有了锋刃,就像是一颗炮弹一样,连带着那团硕大的胃袋飞了出去。 景页愣住了,他认出了那柄巨剑,是那位老人的,约翰神父口中的奴隶骑士。 回过神的他转头朝着巨剑扔来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了黑漆漆的通道,就好像这柄巨剑的主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景页!发生什么事了?” 白炼拍了一下景页的肩膀,由于角度问题他并没有看到巨剑,只注意到那硕大的胃袋突然飞走了。 “等回到地面上再跟你说!” 眼下并没有时间解释太多,景页再一次指挥白炼控制身下猪马人奔跑的方向,这回无形血肉失去了眼睛,根本无法分辨景页和白炼的位置,只能操控着各种器官骨骼满地胡乱翻滚,再加上巨型猪人的牵制,景页两人所遇到的压力比起刚刚来说要轻松很多。 终于,两人来到了巨型猪人身前,此刻的他浑身都被无形血肉攀附着,不断被吞噬着,或许是由于失去视力带来的不安,这些无形血肉在找不到景页和白炼的位置之后,对于巨型猪人的攻击便更加疯狂了,而这也导致了巨型猪人根本没有察觉到景页白炼二人的靠近。 “就是现在!” 景页大吼一声,几乎是瞬间,白炼狠狠地一枪扎在了猪马人的尾椎上,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它的下肢,迫使着它高高跃起,朝着白炼手中天蚕丝所指的方向冲去。 直到这时,巨型猪人才注意到了景页与白炼,此刻在它眼中,景页与白炼是在帮助自己杀死无形血肉,于是便伸手死死抓住了血肉中的那些骨骼器官,防止无形血肉阻拦景页他们。 但景页抓住了这个机会,在猪马人身上高高跃起,跳到了巨型猪人的手上,随后借助它的手臂,冲向了巨型猪人的脑袋。 第255章 佘师傅 景页突然的动作让巨型猪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顺着自己的手臂跑到了自己的脸前。 这个时候白炼已经从猪马人的身上跳了下来,而猪马人自己则是狠狠地撞向了无形血肉的心脏。 即便有几根骨头与一些脏器的阻隔,但猪马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再加上它那夸张的体重以及身上的铠甲,如同一颗巨型炮弹一般,轻易地撞开了这些阻碍,最后撞在了心脏之上。 肉块与血液迸发了开来,尖叫声几乎回荡在整个地下通道之中,包括白炼在内的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痛苦的捂上了耳朵。 等声音减弱了下去之后,众人睁开眼看到原本那堆不断涌动着的血肉开始逐渐变得安静,最后变成了一堆像是普通的肉泥般的东西,所有的器官与骨骼也都沉了下去,再也看不到踪迹了。 “景页呢?” 被刚刚那声尖叫声震得有些发晕的白炼晃了晃脑袋,这才注意到景页已经不见了,回头朝巨型猪人看去,却发现那怪物正用手捂着自己的一只眼睛,在地上不断的用头撞击着地面,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可并没有发现景页的踪迹。 “他人呢?” 白炼的疑惑更甚了,要知道地下仪式中心的布局很简单,除了中心的那堆事物之外并没有什么遮挡物,景页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左右环顾了一番,没有发现景页的任何线索,白炼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巨型猪人的身上,看着它那不断将头撞击地面的动作,心下不禁嘀咕起来: “难不成景页是……” 就在这时,巨型猪人的动作突然停止了,庞大的身躯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一阵阵模糊不清的像是搅动着什么的声音不断从它的脑袋处传来。 还没等白炼想明白怎么回事,一柄剑突然从巨型猪人的后脑刺出,划破了那厚厚的皮肤,随后握着剑的手也伸了出来。 白炼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情况或许真的像他所想的那样发生了,不仅是他难以置信,就连远处的约翰神父和王芸两人也同样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皮肉被分割开,一个血人钻了出来,正是景页,而他的手里还拽着另一个人的胳膊,用力一提也将其带了出来。 巨型猪人已经彻底死了,死因是被景页钻进了脑子里,他的剑把这个怪物的脑子搅成了浆糊。 “景页!” 王芸和约翰神父带着被定住穴道的赵怀义跑了过来,此刻无形血肉和巨型猪人已然都被消灭了,两个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普通的猪人们大部分也都在刚刚这场混乱中死伤殆尽,侥幸存活下来的一些猪人早已跑的不知去向了。 景页拖着手里的人从巨型猪人的脑袋上跳了下来,将手里的人丢在了赵怀义的面前,随后让王芸解开了他的穴道。 被摔在地上的“血人”剧烈的咳嗽着,像是被巨型猪人的血液呛住了,一阵猛咳之后,吐出了一些白色的固体,有点像是脑浆,这才缓了过来。 赵怀义不明白景页的用意,对方此刻也同样是一个“血人”,正用一种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这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景页开口了,声音非常平静,就好像他刚刚出来的地方不是巨型猪人的脑子,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花园。 “赵大人,看看他的脸,你认不认得。” 鲜血顺着他的剑尖滴滴答答的滴落在了地上,红色混杂着白色的粘稠液体几乎将他的衣服完全覆盖住了,可他却毫不在意。 景页这副如同地狱中煞神似的样子让赵怀义下意识的浑身一颤,但在听到他的提醒之后,还是听话地打量起地上这人的样貌。 可能是因为这人脸上鲜血覆盖的地方太多,赵怀义一时间没有分辨出来是谁,在王芸提供一张手帕,约翰神父一番擦拭之后,他才认出来这人的身份。 “这……这不是佘师傅么?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早就离开洛洲城去了苏州了吗?” 显然这个人的出现让赵怀义极为诧异,一旁的约翰神父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他是当初建造地下仪式空间的工匠之一,地下有很大一部分场地就是他负责的,可他怎么会……” 说到这赵怀义愣住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眼中的神情从诧异变成了震惊,随后转变成了愤怒。 出乎众人意料的,赵怀义突然朝着面前跪着的“血人”扑了过去,双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 “是你干的?!是你在地下仪式中心上方建了密室?!你是黑巫教的人?!” 此言一出震惊了除景页之外的所有人。 白炼这时候看向景页,等待着他的解释。 景页感受到了白炼的目光,回望了他一眼开口道: “就像赵大人所说的那样,这人是当初建造地下的工匠之一,级别还不低,但同时也是黑巫教的人,所以那些地图之外的密室以及暗道都是他偷建的,当初赵大人试图召唤“伟大存在”的时候,他应该就在附近。” 似乎是被景页说中了一样,佘师傅虽然被赵大人揪住了衣领子,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的神情,反而是一种格外轻蔑的表情,他斜着眼睛看着景页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算这些人里唯一一个有点脑子的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我告诉你,就凭你,和你们这些人,比起我们崇高而又伟大的教主来说,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你们死无全尸,你们最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变成了一阵惨叫,原因是白炼用脚踩断了他撑在地上的手。 “妈的杂种,废话真多。” 白炼皱了皱眉,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就好像刚刚踩断的不是一个的手而是一截枯枝。 赵怀义愣愣的看着景页,他不知道佘师傅是通过什么样的办法进入到巨型猪人的脑子里的,但凭他的智商,至少从眼前的信息来看就已经能推断出很多事情了。 比如一直地下繁殖猪人的,就是佘大人从中控制的,也难怪这巨型猪人会懂得仪式,这下能解释的通了。 同样的,也难怪自己跟黑巫教合作破裂的时候,他们会如此干脆的撤离这里,原来洛洲城地下早就有他们的内应了。 第256章 濒临崩溃的赵怀义 “所以,从我和黑巫教合作开始,我就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圈套里?建造地下通道以及召唤什么狗屁伟大存在,看上去是为了洛洲城百姓的安危,实则是在帮助这帮该死的邪教?” 赵怀义不断的喃喃自语着,眼神有些涣散的看着景页,他没办法接受真相,自己一心为了洛洲城,不管在别人看来多么邪恶与肮脏的事情,只要能保住百姓们的生活安乐,即便是死他都愿意,但眼下的事情所造成的结果却全然相反。 “是我一手把洛洲城推向了深渊里?是我差点毁了这一切?是我一直在帮助黑巫教?” 他缓缓地将双手聚到了眼前,满眼都是恐惧,就好像上面沾满了鲜血一般。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的额头上形成,一系列可以彰显他情绪逐渐崩溃的现象开始在他的身上出现,他的脑袋开始快速的晃动着,就好像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一样。 终于,诸多复杂的情绪被短时间累积到了极致,他走到了理智的边缘,只需要再往前一步,那便是无可挽回的疯狂。 “我杀了你!!!” 赵怀义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这句话,双手抓向了佘师傅的脸,一旁的约翰神父以及白炼和王芸刚想阻拦,却被景页一人拦住了,他的眼中泛着微光,什么话都没说,轻轻地摇了摇头。 佘师傅开始惨叫,或许是因为在猪人的脑子里待得太久了,长时间不能活动的躯体早已孱弱不堪,他根本没力气去抵抗赵怀义的攻击。 赵怀义的手指深深的插进了佘师傅的眼眶中,本就是“血人”的佘师傅这下变得更加狰狞恐怖了,他一边惨叫着,一边挣扎着,双手无力的拍打着赵怀义那青筋暴起的双手,可于事无补。 “你该死!你该死啊!你们这些邪教都该死!你们弄出来的污秽浩劫,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还要毁了洛洲城!还要欺骗我!害我成了帮凶……” 赵怀义手指的力道随着他的怒吼声越来越大,佘师傅的眼眶中则是不断往外飞溅着被挤压出来的黑红色液体,有些都飞溅到了景页几人的脚步。 约翰神父的眼中满是震撼,他几次想要上前阻止但都被景页拦住了,于是生气的问道: “景先生!再不阻止赵先生,他就要死了!” 但景页回应他的却只有平静的眼神,以及更加坚定的阻拦。 王芸看了景页一眼,她虽然不明白景页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相信景页肯定有着他自己的理由。 白炼看着赵怀义的背影,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此刻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对于邪教,他深恶痛绝,或者说赵怀义此刻的做的事情就是他一直想对邪教做的事情,可真正看到这事情发生之后,他那颗被仇恨与愤怒灼烧的心却没有感到任何轻松,这让他开始有些烦闷起来。 佘师傅已经不再惨叫了,但他还没有死,只是嗓子已经被喊破了,只能从中传出一阵阵像是破风箱的呼哧声。 这时候赵怀义像是想到了什么,把手指从佘师傅的眼眶中拔了出来,连带着还有已经被挤压成泥装的眼珠以及黏在上面的诸多事物。 随手扯断了这些东西,赵怀义抓着他的领子,将他朝着仪式的方向拖去。 “你还不能死……你还有用……我得……我得弥补……” 赵怀义那低低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他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走路的姿态有些委顿,并且不断左右摇晃着。 众人沉默无言的跟在了两个人身后,直到赵怀义将他放到仪式进行的圈内,这时候白炼开口了,他的语气没有特别大的波动,但是非常坚定。 “等一下。” 赵怀义的动作停住了,他转头看向白炼,要知道他清楚白炼身上发生了什么,早先恢复和朝廷的书信沟通之后,他就已经从邢州城的新城主那得知了所有的事情。 所以白炼是这几人当中最能体会他心中的愤怒与憎恨的人,可偏偏就是他此刻在阻拦自己。 “你要做什么?你最好别拦我,我就算是死我也得杀了他。” 赵怀义极其罕见的威胁着白炼,丝毫不在意白炼手中的长枪。 白炼看着他,只感觉像是在照镜子一样,那种神态,那种恨意,他太熟悉了。 “我不会阻止你,我只想问他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赵怀义的威胁而变得冲动。 “事到如今你还指望他会告诉你什么吗?” 但赵怀义显然不这么认为。 “我说,我不会阻拦你,我只想问他一个问题。” 白炼将自己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变得重了一些,同时还往前踏出了半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容违抗的气势。 赵怀义的喉头哽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松开了佘师傅的胳膊,退到了一旁。 白炼见状不在说什么了,走到了佘师傅旁边,低声问道: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会有什么后果吧?” 声音没什么情绪波动,在传到了佘师傅的耳中之后,对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白炼沉默了一下后再次开口道: “会有很多人因此丧命,很多很多人,无辜的人,老人女人孩子,他们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在恐惧之中。” 佘师傅的脸皮抖了抖,但还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白炼再次沉默了,这次的沉默要比刚刚的更长一些,随后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勉强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如果你们只是单纯的靠牺牲他人来达到目的的人,我只会认定你们是恶人,可你们连自己的命都可以牺牲,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佘师傅笑了,是的,在听到了白炼的问题之后他笑了,即便因为剧痛导致他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致使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但白炼能从中感受到他那种真切的笑意。 那完全变形的眼眶里淌出来一些透明的液体,混杂在血液中,说不清楚是血水还是眼泪,佘师傅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随后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已经嘶哑的嗓子却不能帮助他吐出半个字,只能发出一阵“嗬嗬”声。 白炼见状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壶中倒出了一些水喂给了他,随后将耳朵贴了上去,这才听到了佘师傅极其细小的低语声。 “……为了那崇……高的理想,为了更多的……人活下去,我们孤独的走在一……条不被理解的真理大道上,我们的目的地除了……死亡别无他物,但我们的……死亡会拯救所有人……” 白炼沉默无言的抬起头,看着佘师傅那血乎乎淌着泪的眼眶,眼神一阵失神,最后站起身,走到了一旁,将位置让了出来。 “做你想做的吧。” 第257章 愤怒的理由 白炼的反应被景页看在眼中,他理解白炼此刻的心情,于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景页。”白炼转头看向他,眼神中的愤怒与憎恨已然被迷茫所取代了。 “我现在感觉有点奇怪,我的父亲是被黑巫教害死的,我很愤怒,我想把我所有的仇恨都在这帮邪教徒身上发泄出来,我想让他们后悔,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可……” 白炼的喉头滚动着,他只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他始终觉得那些黑巫教的人只是单纯的恶,杀掉他们对于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但在佘师傅身上,他完全感受不到那种恶,这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 “可他们……好像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坏事,我杀了他们,他们只会觉得自己是为了自己的崇高理想而牺牲,我想让他们明白自己在作恶,可他们只会认为我们不理解他们的理想……” 景页听着白炼的话,他清楚白炼是因为什么而变得迷茫,于是他伸手打断了白炼的话,平静的问道: “白炼,我问你,假设他们说的是真的,他们所做的一切真的可以挽救很多人,那你还会复仇吗?” 白炼愣了一下,但回过神之后还是毫不犹豫的答道: “会。” “为什么?”景页反问道。 白炼微微沉吟了一会,很快回道: “如果必须要牺牲一部分人才能挽救更多的人,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们情况,我和我父亲这种人会甘愿去牺牲,但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随意牺牲他人,这是一种傲慢,是一种随意处置他人生命的傲慢,我不接受这种傲慢。” 景页点了点头,轻声道: “你看,不管他们是否是恶人,你都会复仇,你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的迷茫是来自于你对自己这种做法是否正确而感到迷茫,只不过他们如果是恶人会让你的内心好过一些罢了,但这又能怎么样呢?” 顿了顿,景页贴近了白炼耳边轻声道: “你的愤怒,从不是源自于他们是否善恶,而是来自于他们对于你父亲,以及其他生命的傲慢。” 这句话像是一记炸雷,在白炼那颗摇摆不定的心中发出轰然巨响,他那些因为长时间的愤怒与仇恨而变得紊乱的思绪开始变得平和起来,躁动不安的心情也变得不再翻涌,逐渐归为平静。 深吸了一口气,白炼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变的如同往常一般坚定,整个人的气势也如同宝剑入鞘一般收敛了起来。 这时候赵怀义已经用自己带来的红色粉末在佘师傅的胸口上画了一个怪异的图案,随后拿出了匕首瞄准了这个图案的中央,那是心脏的位置。 “对不起了,几位,我犯下的错,害的你们要跟我一起陪葬。” 赵怀义诚恳的道歉着,他的表情显得极为羞愧,但是他手中的匕首却坚定无比的刺向了佘师傅的心脏。 “噗呲。” 刀刃轻易的就刺破了皮肤,随着赵怀义的动作不断的在佘师傅的胸膛中游走着。 这时候佘师傅还没死,但他的身体因为剧痛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显得极为可怖。 “上帝啊,我们得做点什么!” 约翰神父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幕,他想阻止赵怀义,可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死的就是整个洛洲城的人,这让他陷入了一种充满煎熬感的犹豫之中。 但时间不会给他犹豫的机会,只见赵怀义已经将佘师傅的心脏完整的取了出来,甚至连上面的血管都没有破坏。 一颗血淋淋,还在不断跳动连接着诸多血管的心脏,就这么被他拿了出来,随后他拿出了一支香,将其点燃之后插在了心脏之上。 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赵怀义就这么用手举着心脏,开始对着仪式中心的那道裂缝念起了像是某种咒语的话。 景页听着这些单调不成规律的音节,虽然他听不懂,但直觉在告诉他赵怀义似乎在跟某种遥远的存在沟通着,这不是什么咒语,而是某种从未在人世间出现过的语言。 插在心脏上的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着,比平常的速度要快了好几倍,赵怀义似乎是跟那个遥远的存在达成了某种共识,他停止了那种怪异的念诵,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转头看着景页几人,诚恳的说道: “谢谢,谢谢你们帮助我来到这里,为了弥补我犯下的大错还搭上了你们的命,真的很抱歉,这辈子我欠你们的命,只能下辈子来还了。” 说到这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我们还有下辈子的话。”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地下的环境都逐渐发生了变化,一切有形有质的事物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揉搓着他们,试图让他们变成不同的形状。 地上那堆无形血肉的尸体开始逐渐变形,颜色开始从它身上流淌了下来,变成一条条不同颜色的线条,流向了裂隙之中,而它本身则是开始变得灰白起来,景页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它身上正有什么东西被不断剥离着。 “真的很抱歉……” 赵怀义还在不断低声重复着,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每个人都会如同无形血肉一样,不断的被剥夺到无可剥夺为止,从颜色到形状,从性质到存在,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不用抱歉。” 景页突然开口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要知道此刻地下包括他们在内,已经开始有被剥夺的迹象了,眩晕与恶心感充斥在他们的脑海里,巨大的恐惧感不由自主的蔓延在他们的心间,如果不是景页早在一开始就说过不会有事的,众人可能早就尝试着逃命了。 一块石头被景页拿了出来,当裂隙中散发的光芒照射在它身上时,它也开始散发出光芒,那是一种银色与金色交相呼应的怪异色彩,并且不是在石头表面散发出来的,而是在石头内部透出来的,看上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是那块石头!” 白炼认了出来,那是当初在长安附近的塔里,从黑巫教的祭司房间里偷出来的可以恢复人神智的奇怪石头。 第258章 银钥匙 景页的手轻轻松开,长条状的石头就这么漂浮在了空中,金银色的光线逐渐覆盖住了裂隙中流淌出来的绿色光芒,伴随着一阵“喀嚓声”,石头表面逐渐浮现出许多裂纹,像是要崩裂了一般。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置身于奇幻的传说之中,原本基于常识的所有认知都在这一刻开始变得动摇起来。 石头上的裂缝变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很快将整个石头都覆盖住了,最后…… “哗啦啦……” 碎石如同瀑布一样往下脱落着,将包裹着的事物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柄看上去极其古朴的银色钥匙,奇异的花纹像是藤蔓一样缠绕着它那怪异的造型,配合上足有手掌般的大小,众人在它的身上竟然感受到了一种磅礴浩瀚的气息,就好像不是在面对一个寻常物件,而是在面对着某种浩瀚无边的景色一般。 悬浮着的银色钥匙正是那金色与银色光芒的来源,它们交相呼应着,逐渐笼罩住了景页几人,随后他们身上那种被剥夺的迹象消失了,恶心与眩晕感也不见了。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此刻的他们如同被隔离出了地下仪式一样,隔着一层光幕看着外面如同地狱般的场景。 此刻所有的事物都在丧失着它们的本质,但与那些没有生命的事物不同的是,所有的活物似乎反应更加剧烈。 几只还留在地下仪式中心的猪人不断呕吐着体内的内脏,身上的颜色与线条开始流淌向裂隙,随后嚎叫着被淡化成一堆难以描述形状,不断变化的虚影,飞向了裂隙之中。 砖石变成了灰色,但还保留着形状与线条,这也保证了地下仪式中心不会塌方,但就像赵怀义之前说的那样,整个地下所有的活物都难逃一劫,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吸力出现在了地下,它无形无质,不会影响到任何死物,但所有的活物却无法躲避。 那些趁乱逃离这里的猪人一个个被巨大的力量拖回了这里,即便它们尖叫着将手指插在了砖缝中,但结果就是手指被扯断之后连带着卡在砖缝中的手指一同被吸走。 除了猪人,还有一开始那些肥硕的蛆虫也一个个化作成了虚影飞向了裂隙之中,除了这些,像居住在阴湿环境中的那些普通爬虫也没有幸免,都化作了大小不一的虚影被裂隙所吸收。 众人的双眼被各种颜色交织填充着,身处于银钥匙光芒所笼罩的范围内,他们能看见光幕之外所发生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对的是一幅几乎与地狱无异的场景,但他们的内心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就连平日里最容易被这种诡异事物所影响情绪的约翰神父,此刻都面色平静的注视着外面。 深奥,浩瀚,复杂,神秘,诸如此类的感受直接将众人那多余的情感直接覆盖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能被他们的感官完全接入,也能正常从中衍生出应有的诸如恐惧,害怕,震撼的情绪,但即刻就会被取代。 就好像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跟他们无关的事情,他们只是一群客观的见证者,好似看着台上表演戏曲的看客。 此刻的他们完全沉浸在了银钥匙所带来的感受之中了。 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等到众人回过神的时候,银钥匙已经在地上静静躺着,就如同普通物件一般,所有的光芒已然消失,裂隙也不见了,整个地下极其安静,就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发出声音。 由于失去了光源,周围环境变得昏暗无比,只有通道中的灯盏所发出的光芒能勉强照亮一些事物。 景页恍惚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了南珠,借着它的光亮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发现所有的事物,包括砖石在内,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无形血肉以及巨型猪人已然消失不见了,整个地下寂静无比,如果说原本地下的环境给众人一种危险,混乱的感觉,此刻的话就只剩下荒寂这一种。 “我们刚刚这是……” 赵怀义显然不清楚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对他来说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做梦一样,极其不真切,自己明明看着事情的发生经过,可就是提不起一丝情绪,只震撼于那柄钥匙本身。 景页弯腰将钥匙捡了起来,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此刻的它就好像一柄寻常的钥匙一样,静静躺在他的手中,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块石头……里面居然包裹着一柄钥匙?它跟裂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咱们刚刚又经历了什么?” 白炼那连珠炮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急切的砸向了景页,看的出来他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非常好奇,但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景页竟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会这样……” 极其矛盾的话语出现在景页的口中,白炼无语的看着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景页此刻的状态很可能是以后的常态。 “我们先出去吧,等回到地面上再慢慢讨论这些事情。” 王芸这时候提议道,她一向谨慎,毕竟这里并非寻常之地,刚刚还经历了那些离奇的事情,说不定待会还会发生什么,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回到安全的地面上再说。 于是众人各自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确定没有什么伤势之后便顺着来的路往回走了。 这一路上,除了众人的脚步声便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原本那些隐隐约约的猪人嚎叫声以及某些房间中传出来的其他声音全部消失了,整个地下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场,寂静且毫无生气。 除了声音消失了之外,众人还注意到了原本通道中那些污垢也都一并消失了,或许是因为那些污垢的来源是那些猪人,所以也被那裂隙一并从这个世界剥离出去了。 这时候白炼摸了摸已经变成灰色的通道墙壁,只觉得手中触感极其干涩,稍稍用力便捏下来了一堆齑粉。 “这……” 一阵后怕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后脑勺,如果不是那柄钥匙,自己几人的下场可能跟那些猪人没什么两样。 这使得他对于那柄钥匙的好奇心更重了。 第259章 回到地面 在往回走的路中众人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因为所有的猪人都消失了,连气味都没有留下,这也让王芸那一直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弛了开来。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他们便成功的走出了通道,回到了赵怀义的房间里。 推开房门,最先迎面而来的是那刺眼的阳光,就好像在说景页一行人不属于这个世界,拼命的将刺痛感不断塞入他们的眼眶中,使他们不受控制的眯起眼睛,流出眼泪。 但随后一阵风适时的吹了起来,携带着城主府种植的花所散发出的花香,冲刷着一行人的身体,就好像在迎接着几位凯旋归来的勇士一般。 “大人!您回来了!我就知道您能回来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随后在下方的一群黑影中走出了一个高瘦的影子,来到了众人面前。 赵怀义眯着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影子逐渐在他的瞳孔中成形。 “文若?” “大人!是我!” 赵怀义的眼神有些恍惚,因为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正抱着必死的心态准备献祭自己,可现在却回到了地面上,感受着花香与阳光。 景页这时候算几人之中比较清醒的,他带着白炼几人走到了赵怀义面前说道: “赵大人,洛洲城的事情已了,我们几人不日也就会离开洛洲城了,这几日会在洛洲城修整,赵大人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来客栈寻我们。” 说完带着白炼几人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人群之中,离开了。 文若在听见景页的话之后激动的问赵怀义道: “大人,那些畜生都被解决了?洛洲城没事了?” 赵怀义看着他那喜形于色的表情,只感觉像是在做梦,许久才坚定的点了点头。 “没事了,今后洛洲城百姓们不用再担惊受怕了,那些畜生全部死了。” 巨大的欢呼声在人群中爆发了,所有的甲士都围了上来将赵怀义簇拥在了中间,他们日日夜夜轮班进入通道,忍受着恶臭与危险不断和猪人们交战,为的就是这一天。 另一边景页四人回到了客栈里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找掌柜的要了几个浴桶,在各自房间里洗漱了起来。 因为在地下待了很长时间,几人身上多少都沾染了一些血污与污垢,特别是景页,整个人如同血人一般,从赵怀义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吓到了不少人,来到街上时,各种小贩与妇孺们更是被吓得纷纷尖叫着躲开,好在客栈的掌柜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两条腿虽然抖如筛糠,但还是站在了原地。 浴桶里洒满了花瓣和香料,好闻的气味与水汽互相缠绕着上浮,将景页那血乎乎的脑袋温柔的包裹在其中,就如同一双柔情似水的手,试图抚平这里面的某种情绪。 景页沉默的看着水中自己那血腥恐怖的倒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的人,渐渐地,一种冲动爬上了他的心头,那是一种想要杀死对方的冲动。 “哗啦!” 猛然将脑袋埋进了水里,窒息感像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但他并没有反抗,任由这种感觉逐渐充斥着他的肺。 没有预想中的那种痛苦,相反,这种感觉很宁静,就好像是一个熟悉的朋友一样拥抱着他,试图让他放弃一切。 但很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冲动出现了,它迅速占据了景页的内心,从而控制着他的四肢,迫使他将头从水里拔起来。 “咳咳咳……” 景页剧烈的咳嗽着,水从他的口鼻中不断往外流,在将肺里的水全部咳出来之后他有些无力的靠坐在浴桶中,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景页像是缓了过来,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果然……连自杀都被禁止了……” 随后他开始认真的清洗起自己的身体,确保每一寸肌肤都保持干净,因为“它”要求如此。 在几人洗漱之后,先后来到了景页的房间里,此刻景页的房间中已经摆满了满满一桌酒菜了。 约翰神父见状有些开心的说道: “景先生你真贴心,居然还准备了饭菜。” “不是我准备的,是客栈掌柜自己送过来的。” 白炼闻言撇了撇嘴道: “这老小子还算有点眼力见,看出来我们是刚经历了大事,才过来献殷勤。” 屋子外正偷听的掌柜在听到白炼的话后一阵汗颜,这不是废话么,景页那一副血人的样子,就是傻子看见了都能猜出来刚刚经历的事情不小,能以这幅样子随意走在洛洲城内必然是得到了城主的默认,自己更要伺候好了。 毕竟这件客栈就是自己的全部家当,自己能跑,这客栈可跑不了。 想到这掌柜赶紧挥手又让几个小二去抬几坛好酒来房门外随时候着。 景页这时候瞥了一眼房门,但并没有说什么,显然是知道此时掌柜正在房门外偷听,换做以前可能还会让白炼赶他走,但现在的他并不会这样做了,原因就是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在地下的时候你们没时间问,现在可以问了。” 在听见景页的话之后,白炼将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了,看向景页,认真的问道: “老实说,我想问你的问题攒的太多了,多到我都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问起,但就目前来看,我最想知道的是此刻的你,究竟是一个什么状况,不要用诸如‘我很好’、‘没什么’的这种话来搪塞我,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你身上出现了什么变化我是最敏感的。” 景页看了他一眼,从对方倔强的眼神里,他看出来白炼是担忧自己的状况,所以才会打破砂锅也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深吸了一口气,景页尝试着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缓缓的说道: “我的状况非常的复杂,复杂到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去形容我现在的状态,但如果以你们理解的方式来概括的话,你们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被选中者。” 此言一出,白炼与王芸以及约翰神父全部面带疑惑的面面相觑。 “被选中者?” 第260章 被放入脑海中的问题 “是的,被选中者。” 景页此言一出,让其他几人顿时紧张起来,他们虽然对于景页的状况有些琢磨不透,但始终认为景页的问题只局限于他本身,可如果涉及到了“选中”这个词的话,就必然涉及到了外来的东西。 “那你是被什么东西选中了?”王芸在一旁问道。 还没等景页回答,约翰神父抢先说道: “一定是我那全能的主,他一定是看到景先生最近的遭遇,所以选中了景先生作为使徒,来拯救大唐!” 白炼罕见的没有因为约翰神父那关于主的说辞去讥讽对方,反而一脸认真的看向景页,等待他的解释,可能在他看来现在发生什么都不稀奇了,洋和尚所信仰的主说不定也是真实存在的。 景页摇了摇头,回道: “不知道,我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进入了那老道进入过的门里么?在那里面我见到了一个东西,我就是被它选中的,我不清楚它的目的,我也不清楚它的想法……” 说到这景页顿了顿,微微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 “说实话我现在都不能确定我是否真的有见到那个东西,我现在能回忆起来的就只有一个背影,而且极为模糊,但是我能确定的是它给了我一个问题。” “问题?” “是的,问题,就在这,就在那。” 景页的手举了起来,先指向了自己的脑袋,随后又指向了众人头顶的天花板。 白炼、王芸、约翰神父三人同时抬头看去,除了房梁之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在景页的视角里却有一个金色的块状碎片镶嵌在那,又或者说像一道裂缝,凭空出现在那,并且还会随着景页每一次改变视角的时候,固定的出现在景页视角内的那个位置。 房间里的氛围开始变得压抑起来,不知名的沉默就如同从天而降的大山将所有人压在下面。 最后还是景页自己主动打破了沉默,他干咳了两声之后轻声道: “我知道你们看不见,可能我现在的行为看起来就跟疯子一样,但请你们相信我,我没有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白炼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问道: “我信你,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所谓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如果你没办法说出来也没关系,但至少告诉我们如果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后果会是什么吧?” 白炼的问题在说出来之后,景页瞳孔中的微光闪了闪,像是有什么深处的东西被触动了,那是一种生理性的本能,如此的急迫且狂热。 在强行压下去这种感觉之后,景页回答道: “这个问题,我称呼它为第三印记,因为在我的眼中……或者说脑海中,它始终处于那个位置,就好像一个印记一样,至于为什么叫第三印记,是因为它有三种状态,我每找到一个答案它就会变化一种状态。” 约翰神父的眉头此刻已经纠缠到了一起去了,景页的话对他来说根本没办法理解,这让他有一种回到了刚来大唐那段日子的错觉,当时的他刚刚接触大唐的语言,学习起来极其痛苦,而现在那种类似的感觉又出现了。 “景先生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啊……” 其实不光是他,一旁的白炼与王芸也没好到哪去,两人此刻面对景页的话只能连蒙带猜的去揣度其中含义。 “其实一开始它放入我脑海里的并不是问题,而是一扇门,只有打开那扇门才能得到这个问题,而白炼你在地下打破那个图腾的时候,意外打开了我脑海里的那扇门,所以我得到了这个问题。” 众人回想起了那一幕,同时白炼的表情此时变得有些阴晴不定,如果说门还没开启的时候景页勉强算个正常人,此刻的他则是完全变得跟那个老道一样神神叨叨了,而造成现在这个情况的始作俑者正是白炼。 自责的情绪蔓延上了白炼的心头,但很快一只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正是景页,他正笑着对白炼说道: “放心,我还是我,而且这不算是坏事,虽然我还没有完全解开这个问题,但我已经拥有了一些我称之为能力的东西,对于一些还没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接下来发展的过程,但是我总会衍生出一种直觉,这个直觉会告诉我这件事的结果大概是好还是坏。” 白炼闻言表情这才有所缓和,沉默了一会后继续问道: “你说你脑海里的问题有三种状态,如果找到了所有的答案之后会怎么样?” 景页眼神恍惚了一下,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有些怪异,他用一种非常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会怎么样……我也不能确定,但直觉告诉我,我可能会变成类似于门内的东西吧……” 王芸看着他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 “景页的情况很有意思。” 骤然出现的声音让王芸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但反应过来是古老者在说话之后,她很快又松开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芸努力维持着表情不变,同时在脑海里询问着,直觉告诉她这位来自天外天的生物可能知道些什么。 “从你们离开幽州城之后,我就一直在通过你的眼睛观察你们的状况,景页自然也包括在内,所以我自然是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古老者语气显得非常坦然,就好像知晓一切。 王芸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询问道: “那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解释不了。” “你不是说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是的,我知道,但是你们现有的知识无法听懂我的解释,就好像你们没办法去跟猿猴讨论画作中的意境一般,我也没办法跟你们去解释这其中所涉及到的东西。” “……” 王芸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古老者像是察觉到了王芸的情绪变化,突然开口道: “嗯……你的信息素在告诉我你有些悲伤,为了我们以后能够长久的合作,我可以大致跟你说一些你目前能理解的东西。” 虽然不明白古老者口中的“信息素”是什么东西,但它突然的让步让王芸喜出望外。 第261章 世界的真相 古老者突然的让步让王芸心中一喜,但她并不傻,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于是沉声问道: “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 果不其然,古老者很快就回道: “其实并不能算是要求,虽然我们的物种并不处在一个层级,但我对于你们这个物种的观念非常不错,所以我更倾向于称呼这个为合作。” 它的言语中虽然处处充满了对于人类的尊重,但王芸却始终能感觉到一种像是高位者对下位者的姿态,本想说些什么,可一回想起幽州城里经历过的事情后,她咬了咬牙还是放弃了。 见王芸不说话,于是古老者再次开口道: “你信息素的变化数据在告诉我,对于我刚刚的提议你总体来说是比较开心的,所以你现在的沉默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随后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之所以提出合作是因为你们离开幽州城不过才几个月,但通过你的眼睛搜集到的数据却远远超过了我在幽州城几年搜集到的数据总和,并且你们所经历的很多都是寻常人不会经历的事情,所以从珍稀角度来说,我在你们身上采集到的数据相对宝贵,因此,我打算延长你的寿命。” “延长……我的寿命……” 王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目呆滞的愣在当场。 “是的,延长你的寿命,你们这个物种的寿命无非只有一百年以内,极个别的个体能超过一百年,但一百五十年便是极限了,至今我所采集的数据当中还没有超过这个数字的个体,为了能尽可能的采集更多的数据,我会将你的寿命无限延长下去,这对于你来说也能算是一种馈赠。”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多少帝王耗尽人财珍宝所追求的长生不死,在这古老者的口中竟然如同儿戏一样简单,似乎想做便可随手做到一样。 王芸并没有特别开心,因为她在想到这些深层次的东西之后,只觉得感到了一种巨大的讽刺感,伴随着而来的还有对于人本身的渺小认知。 “……我知道了。” 古老者似乎对王芸的情绪变化感到有些困惑,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道: “按照我对于人类收集的数据来看,你们这个物种对于延长寿命这件事应该是非常热衷的,可是你的信息素变化并没有任何喜悦方面的显示,反而透露出一种巨大压力的状态,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王芸眼睛低垂着,在心里默默回道: “我如果长生不死,我便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所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离我而去,他们会被寿命所限制,百年之后,或许我会像个幽魂一样在这人间里飘荡,与其说这是一种馈赠,倒不如说这更像是诅咒。” 然而对于王芸的这种悲观态度,古老者并没有任何安慰,反而认真的说道: “这种想法我还是第一次在你这个物种上看到,很有意思,我得记录下来。” 显然在它眼里,王芸始终只是一个收集数据的工具,为她延长寿命也只是因为她所收集的数据价值很高罢了。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关于景页身上的事情。” 王芸并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纠结太久,重新将话题拉了回来,而古老者也没有过多扯些别的,开始解释起景页的情况。 “首先你得明白,由于你们这个物种目前的知识限制,很多东西我没办法说的太具体,因为说了你们也听不懂,所以我尽量用一种抽象的方式去给你解释,能理解多少,只能看你自己了。” “好。” “在我解释之前,你要明白一件事,世界中的所有物质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在它们出现之前,有些东西先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而构成这个世界中的物质便是来自于它们,这也使得世界中的所有物质都附带了一部分属于它们的某种冲动,或者说性质,我想想这个该怎么解释……” 古老者说到这的时候顿住了,似乎在尝试着找寻一个适合的词来形容。 “你是说……性相?” 王芸微一沉吟,犹豫着说出了这么一个词,这是在地下的时候,从赵怀义口中听到的,当时他在解释关于仪式的事情。 “没错!这个词很适合,就是性相,而我所说的物质并不仅仅是指那些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还包括一些你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比如气体,比如空间,总之就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有性相。” 在确认王芸听懂了这段话之后,古老者继续解释道: “在了解你们这个物种的时候,我曾阅读过很多你们的书籍,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问题上,你们的答案基本上都是错的,但有少数的答案很接近真相,就比如说你们这里提出了五行的说法,将世间万物分类成五种性质,而在这块大陆的另一边更崇尚四元素,虽然都是错的,但多少有些接近真正的答案。” 它的声音虽然冰冷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王芸却从中听出了一种类似于大人对于小孩的鼓励。 “你不需要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至少现在的你没办法去理解,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不同的物质所包含的性相程度不同,还记得我一开始提到的那些先于物质出现的东西吗?有时候会因为某种巧合,它们会注意到某个生物,从而出于不同的目的,对这个生物做不同的事情。” 王芸听到这的时候,心中突然浮现起某些古时候的神话传说,就比如盘古开天辟地,似乎在这个传说里,世间万物来自于盘古本身,从这个角度来说,这跟古老者刚刚说的关于世间物质来源的内容很相似,而它现在所说的内容又跟很多信仰相似,用最直观的词来形容的话,就是“显灵”。 “等等……难道说上古的传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真的?”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浮现出来,王芸只感觉自己像是解开了这个世界的一层面纱,但显露出来的,却是恐怖的内容。 第262章 赵怀义的请求 用古老者的话来说,那些出现在世界形成之前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生命体,但它们太过高级了,即便是古老者自己这个种族对于它们来说,也渺小的如同沙砾一般,所以大部分情况下它们对于所有的事物都处于一个漠不关心、毫不在意的态度。 但某些情况却能打破这个状况,这就要提到前面说的“相性”这个概念了。 世间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相性,因为物质来自于它们,而相性又不仅仅是一种标签性质的属性,它有着程度的概念。 某些物质相性多,某些物质相性少,而相性之间也可以通过某些方式进行转化,甚至可以组合在一起形成不一样的效果,而这个过程便是“仪式”。 古老者那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不断回响在王芸的脑海中,就像是一柄大锤将她的世界观完全敲碎了,而这些碎片又在以一种怪异的形式被它不断重塑着。 “所以,通过一些计算,其实是可以通过正确的组合来构成一个足以吸引那些存在注意的仪式,不过我得说一句,这种做法其实非常危险,因为绝大部分生命体的思维对于那些存在来说,基本没有什么参考价值,而那些存在对于绝大部分生命体来说又太过不可知,所以……” 后面的话它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但王芸自己补充了。 “所以,能引起那些存在注意的仪式,所造成的结果,基本上都是毁灭性的?” “没错,你很聪明。” 古老者鼓励式的称赞了王芸一句。 王芸很快又问道: “那这些跟景页身上发生的事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等等……你的意思是……景页是被某种存在盯上了?!” “是的,就凭我从他身上检测到的那种连我都找不到来源和数据的频率,只可能来自于那种存在,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盯上他的那个存在究竟想要做什么,刚刚你自己也说了,被它们盯上的结局多半是毁灭,但景页并没有,所以我很期待他的结局。” 王芸沉默了,此刻对于景页口中那所谓的“被选中者”的言论,她已经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但她也明白了事情可能往比死亡更糟糕的结果去了。 这时候的白炼注意到了王芸一直在沉默的发呆,对于景页此刻所说的话她似乎完全不在意,于是疑惑的用手肘顶了顶她,关心的问道: “王芸,你怎么了?不舒服?” 景页也注意到了王芸的异常,朝她投过去了关切的眼神。 “啊,”王芸回过神后面对众人的关心,立刻平复了自己汹涌的内心,随后莞尔一笑,轻声道: “我没事,就是景页刚刚说的内容让我有点震惊,所以在思考选中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对我们之后的旅程又会有什么影响。” 白炼闻言与景页和约翰神父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轻声询问道: “你是不是累着了?这个话题已经过了,我们刚刚在商量下一步要去哪。” 尴尬的气氛笼罩在了几人周围,王芸将头垂的极低,虽然此刻的气氛难以忍受,但她并不打算将古老者跟自己所说的内容吐露出来,一方面这些他们不一定理解,另一方面是为了提防盯上景页的存在,对于那种不可知的存在,谁知道说出来会发生什么事。 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进来。” 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人进到了房间里,正是赵怀义,此刻的他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捧着一封信,面色平静的看着景页几人。 “不好意思,打扰几位特使用餐了,下官有要事告知,所以来的比较急切。” 景页与白炼闻言互相换了个眼神,他俩听的赵怀义这句话用词非常官方,想来是想谈公事,于是便郑重回道: “赵大人,洛洲城地下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赵怀义闻言拱了拱手,用一种非常诚恳的态度对景页说道: “下官知晓景特使在了解各个城池的情况之后会写信告知皇上,所以想恳请特使……” 景页闻言心中了然,但没等他开口,赵怀义抢先说道: “下官想恳请特使告知皇上洛洲城实情的同时,能够将下官所做的所有事情,包括与黑巫教联系在内的所有事一并告知,下官自己也会书信一封上奏皇上,请罪于己。” 景页与白炼都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因为他俩一开始以为的是赵怀义打算让景页替他隐瞒部分真相,不过此刻却恰恰相反。 “我犯的错全是因为我自己的一意孤行,城主府内的其他人并无责任,我会承担后果,只希望特使能将此事告知皇上,不要因为我受牵连。” 赵怀义的声音有些颤抖,话语中也不再自称“下官”,景页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打算将洛洲城所有的事情全部扛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随后开口道: “赵大人,事情的原委我会如实相告给皇上,如何裁定也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不过你这个忙我会帮。” 在得到了景页的承诺之后,赵怀义明显松了口气,随后将捧着的信封递给了景页道: “多谢特使,在下没有什么能赠予特使的,只能将自己对于黑巫教所知的所有事情都写在这里,交给特使你,希望能够有些帮助。” 景页接过信拆开了大致扫了几眼,眉头一挑,有些欣喜的说道: “多谢赵大人了!” 赵怀义见自己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随后便退了出去,这时候白炼几人连忙问景页信里的内容。 “信里写了赵大人跟黑巫教教主之间的事情,看得出来他真的是想帮助我们,几乎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写在了里面,连教主每日的着装变化都详细的写了进去。” “那有什么重要的吗?”王芸询问道。 景页将这里的几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找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 “这上面说,教主在洛洲城内的时候,被赵怀义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当时赵怀义去的时候还一并见到了他身边有一个女子,那女子状态有些像是梦游,但赵怀义当时并没有多问。” 约翰神父闻言高兴的说道: “那肯定就是景先生的妹妹了!” 第263章 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应该是景萱。”景页点了点头,但表情却并没有多欣喜,反而极为平淡。 白炼注意到了景页的不对劲,于是有些关心的问道: “怎么了?有了景萱的消息你怎么还这副样子?是哪里不对劲吗?” 景页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回道: “不,这个消息应该是对的,只是……跟之前不同,对于景萱,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是我说不出来,总之就是我知道她不会有事的。” 又是这种神神叨叨的内容,这让其他三人忍不住都叹了口气,或许以后这会是景页的常态。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态度的不妥,景页干咳了两声,随后说道: “你们放心,我很正常,虽然我知道她不会有事的,但是我还是想尽快把她救回家,毕竟黑巫教教主的身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虽然他这么说着,但其他三人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只得作罢。 这时候王芸偷偷在自己的脑海里询问古老者道: “我怎么感觉景页现在的状态似乎不单纯是因为被那个存在盯上了?” “你猜的没错,”古老者对于王芸的猜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此刻的状态更多的其实是心理的问题,我想想怎么跟你解释,嗯……就好像一个人在知晓了所有人的未来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结局之后,那么对于此刻发生的一些事情,他的态度可能就不那么在乎了,因为知道了一切的终结。” 王芸闻言心中一凛,连忙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景页此刻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结局,所以才会显得那么不在乎?” “我可并没有这么认为,”古老者否定道: “如果景页知道了世界的结局是什么,以他的心智绝对会崩溃的,肯定不是现在这副样子,他现在这个状态我更倾向于他见过世界的结局,但他遗忘了,虽然遗忘了那段记忆,但记忆所带来的那种感觉还残留在他的身上,这才导致了他此刻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情况。” 王芸沉默了,她看着景页此刻的一言一行,心里清楚古老者的推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这让她有一种心疼景页的感觉。 此时景页已经通过阅读信件得到了更多的信息,正在跟白炼分享着。 “你看这,赵怀义提到了黑巫教教主的房间里始终悬挂着一幅地图,里面着重标注了潮州,他有次好奇询问了一下其中用意,虽然当时教主避而不谈,但言语中多少还是透露出了那地方极其重要。” 白炼闻言抬头看向景页道: “你觉得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吗?” 景页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没错,我有这种预感,在那边我们会找到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什么重要的事情会在那发生。” 见他说出这话,其他几人便不再有异议,最后众人在商议之中定下了行程。 待吃完了饭菜之后,时间已然来到了深夜,众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而景页则是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向了门外,接着走下了楼梯,来到了掌柜的房间前,伸手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 “谁啊?” “掌柜,是我。” 听见了景页的声音之后,里面明显沉寂了一下,过了一会在一阵女人催促的埋怨中,一个人的脚步声逐渐响起,随后房门被打开了。 “啊,是景特使啊!不知道这大半夜的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莫不是晚上的饭菜不合口味?” 掌柜那发福的脸庞堆满笑容,他在偷听的时候见赵大人进了景页的房间,随后便听见了他称呼对方为景特使,语气之尊敬,显然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大人物,自己必须得招待好了,所以此刻的他即便半夜被打扰了,也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但就在这个时候,屋里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声音。 “当家的!外面那人是谁啊?大半夜不睡觉……” 这一出吓得掌柜的几乎三魂丢了七魄,连忙转头吼了一句: “闭嘴!” 随后连忙点头哈腰的对着景页说道: “景特使你千万别生气,我内人平时被我惯得气性比较大,不知道您的身份,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她。” 屋内的女人也不知道是被平日和气的掌柜突然一吼吓得,又或是听见了掌柜对景页说的内容,不吱声了。 景页心中倒没有对屋里那女人升起不满,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掌柜,随后笑了笑说道: “六个月了?” 掌柜的一愣,随后连忙点头回道: “回特使,六个月了,平日里不怎么走动,在屋里憋得有些烦躁,这才冲撞了您。” “没事,好好待她,我找你有其他的事情。” 掌柜的见景页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于是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连衣服也不穿了,转身将房门关好,就着一身睡衣便跟着景页朝客栈大堂走去。 景页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看向掌柜,用一种非常同情的眼神看着他,而掌柜则是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的浑身不舒服,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特使?怎么了?” “……你要好好待你的妻子,她……可能时日不会很多了……” 此言一出,掌柜如遭雷击,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景页,随后干笑了两声。 “哈……特使,您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我内人确实有所冒犯,回头我一定亲自责罚她!” 景页的表情依旧未变,但见掌柜并不相信,随后便暗自叹了口气,说道: “罢了,就当我没说过吧,你平日应该也很照顾你的妻子,继续保持下去便行了,我找你是有其他的事情。” 掌柜见景页要说事情了,连忙将胸膛挺了起来,还拍了拍说道: “特使你放心,有什么需要用得上我的,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帮到的,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 还没等“不辞”这两个字说出来,景页便抢先问道: “你在偷听我们说话的时候,就在我们提到潮汕时,你为什么会突然害怕?那地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第264章 潮州城 掌柜面色有些僵硬地看着景页,他不明白为什么景页会知道自己有偷听过他们的谈话,就连表情变化都会知道,难不成是有人告密? 景页则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事一样,直接开口道: “放心吧,没人告密,既然我能让你们赵城主对我毕恭毕敬,自然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多的你就别问了,问多了对你也不好。” 掌柜闻言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只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显得越发看不透起来,随后赶忙说道: “回特使,我当时听到你们提到潮州城的时候,回想起了一些旧事,所以才会面露惊恐。” 此言一出,景页的眉头一挑。 “详细说说。” 掌柜点了点头道: “潮州那地方可凶险了,我年轻的时候去那边经过商,那一带地处偏远,穷山恶水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山匪跟豺狼虎豹更是家常便饭,但我觉得最最危险的,还得是潮州城的那些百姓。” “百姓?” 这个信息显然出乎了景页的意料,在他的认知里,相对于前面几个因素,百姓在其中应该算最安全的才对,怎么反而变成了最危险的呢? 见景页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掌柜连忙解释道: “哎呦,特使你平时肯定不怎么关注潮州那边的事情,你要知道潮州那边是靠海的地方,这海上发生的事情可比地上的玄乎太多了,这就导致那边的百姓们都有着自己的一套习俗,经常会祭祀海神,举办各种集会,还有各种忌讳,如果外人要是触犯了他们的忌讳的话……” 掌柜的说到这,露出一个极为头疼的表情。 “这要是触犯了他们的忌讳,轻则就把你赶出潮州城,重则……” 他的表情几经变换,显得极为丰富,如同回忆起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恐怖经历。 “……重则就会让你落得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我记得当初跟我一起随行的一个年轻人,比我小两岁,初生牛犊不怕虎,在集会上非要去掀他们圣女的盖头,想要看看长什么样子,结果当晚就失踪了,我们商队里的人到处找都找不到。” 景页的眉头皱了起来,掌柜的这番话透露出了非常多的信息,于是他问道: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报官了,可官府在听到整个事情经过之后便含糊地打发我们走了,后面就是不了了之,这年轻人就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我们给一个衙役塞了许多银子之后,他才极为勉强地暗示我们可以去海边找找。” “那你们找到了那个年轻人吗?” 掌柜的表情有些难看,他磕磕巴巴地说道: “我也不确定……是算找到还是没找到……” 这样含糊的话让景页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连忙追问道: “什么意思?别打哑谜。” 掌柜的记忆仿佛回到了那天,他的眼神中充斥着困惑和不解,更有一丝极深的恐惧夹杂在其中。 “我们……当时跑到了沙滩上,一开始什么都没找到,但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说那个年轻人在水里,我们转头看去,就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掌柜眼中的恐惧开始逐渐蔓延,渐渐地占据了他的眼眶。 “我看到了好多的他!他们有些站在水里,有些站在水面上!老天爷啊!我们差点被吓疯了,他们都长着同一张脸,还在冲我们挥手,但就一瞬间,就全部消失了。” 景页听着这番如同疯言疯语一样的话,眉头紧锁,现在的他不会再轻率的去否定这些诡谲的事情,而是更想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蛛丝马迹。 在诉说完自己的经历之后,掌柜像是浑身发冷一样,双手环抱住自己,身体轻轻颤抖着。 短暂的沉默之后,景页便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帮助,我会跟赵城主说一下,让他对你的客栈关照一些的。” 掌柜听见此话回过神,连忙对着景页拱手道: “多谢特使!” 随后景页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脱掉衣物躺在了床上。 在定下众人下一站是潮州城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预感,但这种预感来自于他脑子里的那个“问题”,所以完全没办法判断这个预感是好的,还是坏的,仅仅知道自己会在那经历某些事情。 但就目前从掌柜那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个预感可能是比较负面的。 叹了口气,景页闭上了双眼,任由那块金色的碎片在黑暗的视觉中散发光亮,现在的他需要休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 雾气弥漫的海边,沙滩上。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景萱皱着眉,大声质问着身边的黑袍人。 但黑袍人并没有理她,只是带着她顺着沙滩往前走着,就如同没有目的地一般。 景萱见对方不理会自己,只得暗暗咬了咬牙,如果不是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他,早就拔剑砍掉他的脑袋了。 两个人的鞋子踩在湿润的沙滩上,不时会有些许砂砾顺着他们的鞋缝滚落进去,但神奇的是,那些滚落进黑袍人鞋子的砂砾总是会从他的袖口处落下。 可景萱就没这么好运了,这些砂砾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小刀子,不断刺痛着她的脚,可身体不受控制的她却只能硬挺着这种感觉。 “呜……好痛……” 似乎是有一颗砂砾格外尖锐,刺的景萱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而她的眼眶中也开始弥漫起委屈的泪水,但她忍住了,因为她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在黑巫教教主面前展露出一丝软弱。 教主像是察觉到了景萱的反应,回头向她看去。 但景萱却红着眼眶,倔强地将头撇向一边,不去跟他对视,就好像刚刚发出痛呼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唉……” 隐隐的像是有一声微弱的叹息声从遮挡教主面容的光幕下传了出来,随后他弯腰,将景萱的鞋子脱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景萱吓了一跳,连忙大声斥责道: “喂!你这个登徒子!你要干什么!” 但教主却没有理会她,只是将她的鞋子拿在手中,将里面的砂砾抖了出来,随后提在了手上,转身继续朝前面走着。 “沙滩上光脚比穿鞋舒服些。” 声音不咸不淡,非常平静,就好像不是在跟景萱说话一样。 景萱跟在后面,有些诧异的感受着脚底那被砂砾包裹住的舒适感,随后怪异的看了教主一眼,说实话,如果自己不是亲眼看着他在这一路上做的事情,差点就会觉得对方是个温柔细腻的人了。 第265章 洞窟 “莫名其妙……” 景萱小声嘀咕了一声,随后便不再说话了,专注地感受着沙砾包裹双脚的感觉,这种舒适感是她以前在长安城里从未体验过的,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来到海边,无论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是偶尔能在沙滩上见到的各种小生物对她来说都非常新奇。 两人就如同散步一样顺着沙滩走着,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礁石,这礁石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黑色,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一般,依靠在海岸的峭壁上,将下方的空间遮蔽了起来,形成了类似于洞窟的地方。 这时候教主转过身,将手中的鞋子丢给了景萱,淡淡的说道: “把脚上的沙子洗掉,穿鞋,前面的路没有沙子了,如果你不想你的脚待会被礁石划烂的话。” 景萱看着丢到了脚边的鞋子,没再反驳什么,很听话的用海水冲去了沾在脚上的砂砾,随后将鞋子穿好。 接着她直起身,走向教主。 “我们这次的目的地不是潮州城么,为什么不直接进城?反正城里肯定跟洛洲城一样到处都是你的爪牙。” “潮州城不比其他的城,这座城有着属于自己的主人,所以我们进城之前需要和潮州城的主人打个招呼。”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景萱走进了礁石下方的洞窟。 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礁石,在月光下如同黑色的石块被砸碎成了白色的粉末,偶尔会有一些水花溅到景萱与教主脚边,但这些并不影响他们的步伐。 站在洞窟的入口能看到里面的地形是两边高中间低的形状,这就导致中间的地方被灌满了海水,与外面汹涌的大海连通着,但不同的是,这里的海水极为静谧。 两人进入洞窟之后,顺着侧边的礁石往里走,这些礁石像是一条简陋的小路,通向洞窟深处。 走了一会,两人已经走到了月光无法照射的地方,洞窟的更深处一片漆黑,在没有光源的帮助下两人根本无法往里走,否则就会有跌落水中的危险。 或许是某些潜藏在洞窟的东西察觉到了两人的困境,洞窟中央的水道中开始浮现出一朵朵小小的蓝色花朵,数量极多,它们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随着水波不断上下起伏荡漾着,将两人脚下的黑色礁石道路逐渐照亮。 “哇!这些是什么花?好好看!” 景萱看到这一幕,双眼之中迸发出了惊艳的光芒,作为女孩子,她对于这种奇幻且美丽的事物一向没什么抵抗力,更别说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以至于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身边的人是黑巫教的教主。 教主的思绪显然没有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一幕受到干扰,他的头连偏都没偏,带着景萱便径直往里走了,但在听到景萱的惊呼声后身形顿了顿,不冷不热的丢下了一句。 “那些是水母,不是花。” 景萱瞪大了美眸看着他,其中的惊奇神色简直溢出眼眶。 “水母?水母为什么能发光呀?” “……” 教主不再理会景萱,只是闷头往前走着。 随着两人越来越深入洞窟,洞窟中间的水道开始逐渐变浅,那些发光的水母数量也随之减少,但取而代之的是洞窟顶部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接替了水母们的职责。 景萱抬头看去,发现头顶发光的是一颗颗圆润的珠子,这些珠子被人为地镶嵌在了洞窟的顶部,整体看起来就跟星空一般。 “奇怪……这颜色有些眼熟。” 沐浴这些光芒中,景萱只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好像在哪见过这种颜色的光芒。 “啊!” 她突然回想起来,自己的二哥景页好像有一颗能在夜里自己发光的南珠,所发出来的光芒就是这种颜色的! “难道说……” 景萱再一次抬头看去,不过不同的是,这次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因为她明白了一件事,头顶的每一颗发光的珠子都是南珠。 而南珠想要发光必须尺寸够大,并且是从老蚌中取出来的才行,属于稀世珍宝,景家这种长安大族也才只有一颗,可此刻的头顶却多如繁星,并且仅仅是拿来照亮,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有这种魄力。 景萱心中的情绪如同翻腾的江水一般波涛汹涌,对于教主要去见的人更加好奇起来。 两人就这么在洞窟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很快便走到了尽头,但尽头除了三面石壁之外却没有任何东西,就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一样。 景萱周末看着身边的教主,忍不住暗自在心里嘀咕道: “这家伙记错路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问,教主便用手指了指洞窟中央的水道,示意她转过身看那边。 洞窟中央水道的水位已经极低了,仅仅是能没过脚踝的高度,能看出来从入口处到这里,是呈一个斜坡的趋势。 “这里是它们的通道,想要联系它们必须在这里,平日里的话除非必要,否则它们不会来岸上的。” 虽然景萱并没有发问,但教主自顾自的解释着,就好像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这时,教主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海螺,随后用力的砸碎在了地面上。 不知道是不是景萱的错觉,在海螺被砸碎的瞬间,她似乎听见了某种嗡鸣声,有点像是“呜呜”的风声,但极为不真切,并且持续时间非常短,紧接着便觉得耳朵一疼,于是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耳朵,只觉得湿漉漉的,拿到眼前一看,竟然出血了。 与此同时水道中的水开始震动起来,这种现象并没有维持多久,水面又再次恢复了平静,但在头顶南珠的光芒照射下,景萱却看到远处的水里竟然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数量很多,并且姿态诡异,它们正在水道的水里一个接一个地往自己的方向走。 “这……这些都是什么?水鬼吗?” 在长安时一个接一个的水鬼传闻与传说开始被景萱从记忆中挖掘出来,一并挖掘出来的还有恐惧。 纷纷乱乱的人影在头顶幽光的照射下,在水里不断扭动着,它们在靠近,它们在接近,它们即将亲临。 “水鬼……是真的?” 景萱只觉得窒息。 “哗啦……” 水花四溅,它们上岸了。 第266章 不良帅的提醒 洛洲城内,景页正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旁看着下面的街道中来来往往的百姓们,深邃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进来的是约翰神父,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个带着金属面具的年轻人,此刻约翰神父的表情显得极其困惑,对着景页说道: “景先生,这人说要找你,但是……他不是走门进来的……” 景页闻言笑了一声,还没等约翰神父说完便抢先说道: “我知道,这家伙肯定是翻窗进来的,约翰,麻烦你把白炼跟王芸一起叫来,就告诉他们不良帅来了。” “好久不见了,景页,你似乎变了很多。” 虽然景页看不到不良帅那金属面具下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里还是听出来些许的疲惫。 “你也一样,我刚刚还在算着日子,从洛洲城送信到长安,路上没有污秽阻挡,快马加鞭半个月内就该送到了,再等你从长安赶到洛洲城,时间加起来应该不到一个月才对,没想到你提前了这么多。” 约翰神父见这怪人确实不是随便找借口的坏人,便听话的退了出去,找王芸和白炼去了。 不良帅走到桌子旁坐下,将茶壶里的茶水倒在了茶碗中,随后揭开面具,将茶碗端起一饮而尽。 喝完摸了摸嘴没好气地说道: “你又不知道我跑死了多少匹马。” 在他喝茶的时候,景页注意到了他面具下的那张脸上多了许多伤痕,看着非常像某种动物的咬痕,但极为密集,就如同大型昆虫口器造成的结构一样。 “看样子你在长安也没太安分啊,似乎是遇到不少事?”景页也走到桌子旁坐下,轻声询问着。 不良帅则是淡然的摇了摇头回道: “勉强还能支撑吧,跟你比起来差远了。” 他注意到了景页对于自己脸上痕迹的关切眼神,随后叹了口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被一个脑袋裂开的人咬的,当时就跟妖怪一样,头突然就裂开了,然后从里面伸出来几根手腕粗细的口器,我这就是没躲开,被咬的。” 景页听着他的话,神色微动,看来除了自己一行人,其他人也在不同的地方经历着不同程度的危险。 这时候门再次被推开了,白炼第一个冲了进来,随后便是王芸和约翰神父。 “不良帅!你小子怎么来了!” 他快速跑到了不良帅身边,刚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他脸上的金属面具之后愣住了,随后才疑惑的问道: “你搞什么啊?突然整这么神秘?” 不良帅闻言笑着回道: “好久不见了,白炼,怎么?我作为不良帅还不能弄神秘点了?” “白炼!”景页连忙在一旁提醒道: “不良帅的脸受伤了。” 这毕竟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景页觉得能尽量少提就少提。 白炼看着景页的眼神,像是懂了什么,连忙转移话题道: “哎!小问题,等事情都办完了,我回长安找你好好喝顿酒!话说你来这里是干啥?” 他知道不良帅不会没事来这里,自然也就没打算在洛洲城找他喝酒了。 不良帅则是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了一捆金色的圣旨,随后说道: “这是皇上给赵怀义的,皇上在看过景页的信后沉思了许久,才写下了这圣旨,我这次来洛洲城其中一件事便是要给他宣读圣旨。” “不先生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这时候约翰神父好奇的插嘴道,他以为不良帅这个称呼是名字,便称呼他“不先生”。 不良帅闻言,转过头用一种极其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好半天才问道: “呃……这位是?” 白炼见状连忙将手搭在约翰神父肩膀上解释道: “噢,这是从异域来的洋和尚,叫约翰,全名叫约翰……约翰什么来着?哎呀反正不重要,你叫他约翰或者洋和尚都行,这家伙力气可大了,一路上他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们出长安城的时候你见过的。” 听见白炼的解释,不良帅像是想起来了送几人出城那日,确实有个金色长发的异邦人跟着,但眼前这个异邦人跟当初的模样差别也太大了。 约翰神父挠了挠自己的金色短寸,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嘿嘿嘿,我这头发被火烧了,脸上也有些烧痕,眉毛还没长全,不先生不认识了也很正常。” 不良帅张了张嘴,一时哑然失笑,随后看向景页道: “我来这里还有另一件事是皇上得知你下一个地方要去潮州,让我来特地叮嘱你一些事情。” 景页闻言眉头一挑。 “什么事?” “潮州那地方非常特殊,在污秽浩劫之前,那地方就多少有些不正常。” “什么意思?”景页满是好奇。 “嗯……在先帝去世之前,曾经有几次听闻潮州那边有拿活人祭祀海神的习俗,怀疑是有妖人在妖言惑众蛊惑百姓,就派人去那边调查情况,结果派去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并且同年潮州刺史上奏,说潮州百姓无不安居乐业,话里话外都是在劝诫先帝不要管此事,当晚先帝便开始做噩梦,梦里总是孤身一人前往潮州。” “还有这种事?”白炼惊讶的感叹。 不良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先帝在梦里看到潮州城沉入了海里,接着就莫名其妙地从城里游出来一堆黑影把他围在其中,后面就惊醒了,这种噩梦一直持续到了他打消了探查潮州城的念头才消失。” 说到这他看向景页道: “潮州不比其他的地方,那边各种奇怪的习俗信仰都有,局势也比较混乱,所以你如果去那边的话,至少官府这层你很难再获得帮助了。” 景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说道: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要注意的吗?” 不良帅随即在自己怀里拿出了一顶像是头冠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像是黄金制成的,上面篆刻着许多如同水蛇一样的花纹,并且在最中央的地方,还立着两个怪模怪样的小人。 景页看着他手里的黄金头冠疑惑地问道: “这是?” “这是当初皇上生辰时,潮州刺史上贡庆贺的异宝,这么说吧,这上面的许多花纹咱们长安的工匠都没办法复制,所以你该知道那边的水有多深了吧?等你去了那边,一定要注意有这种类似的金器的地方,绝对不简单。” 景页点了点头,表示都记住了。 第267章 洛洲城后续 不良帅交代完皇上的嘱托之后,便起身道: “你这边的事情我就办完了,接下来就是赵怀义那边的事情了,你们要跟着一起么?” 景页闻言与白炼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道: “一起吧。” 于是几人便出了客栈,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不良帅手托圣旨,郑重的站在了城主府中央的空地中,沉声喝到: “洛洲城刺史赵怀义接旨!” 赵怀义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见他一身官袍,缓缓从里屋走了出来,来到了不良帅身前跪下,随后将脑袋磕在地面上,等待着不良帅的宣读。 “门下,洛洲城刺史赵怀义,暗中勾结邪教妖人,私自拥兵,武断专横,若不是景特使等人力挽狂澜,险些推洛洲百姓入水火之中,铸成大错,其罪当诛……” 这时候旁边一个跪着的人抬头大声喊道: “赵大人是冤枉的!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害洛洲百姓!” 景页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甲士,他此刻正双眼发红,眼神倔强的瞪着不良帅,而他周围的几人也是同样一副表情。 “闭嘴!” 赵怀义的头依然磕在地上,可他的怒吼声却没有因此丝毫减弱。 不良帅被打断了宣读圣旨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用面具下的眼睛毫无感情的扫了一下那个甲士,随后继续宣读道: “……其罪当诛,但,念赵怀义任职洛洲城刺史多年期间,政绩斐然,并且及时悔过,全力帮助景特使等人,甘愿以赴死换取洛洲城,朕思虑许久,决定网开一面,免去赵怀义死罪,依旧任职洛洲城刺史,但需解除所有兵甲,罚俸三年,望今后决策之前需多思量,钦此。” 结局突然的转变让包括跪在地上的赵怀义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等反应过来之后,围在四周的甲士们纷纷欢呼,将自己身上的盔甲解开丢到了一旁。 “太好了!赵大人没事了……” “皇上英明……” “赵大人!别愣着了!快接旨呀……” 在周围甲士的催促声中,赵怀义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不良帅,颤抖着双手将圣旨接了过去。 “罪臣赵怀义,叩谢皇恩!” 一旁的景页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洛洲城的事情算是圆满结束了,接下来要准备的便是应对潮州城的事情了,他有一种预感,或许这次在潮州城内,自己脑海里的那个问题会找到一些答案。 这时候赵怀义起身,手托着圣旨走到了景页身前,郑重的说道: “多谢特使。” 他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这些事情如果不是景页有替自己说话,必然会被斩首。 但景页却显得非常风轻云淡,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没做什么,赵大人,我只是觉得洛洲城的百姓们经历的苦难足够多了,不该再失去一位好官,希望你之后能好好对他们。” 赵怀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但表情已经告诉了景页,他会用生命来守护洛洲城的百姓们。 这时候白炼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这几天我们就会离开洛洲城,前往潮州城。” 对于洛洲城事件的结果,白炼并没有什么意见,虽然他很不爽赵怀义和黑巫教合作过,并且打算牺牲自己几人,但对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并不想在其他事情上浪费精力。 他看向赵怀义,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藏着一个水晶四面体。 赵怀义对着白炼与景页再次拱了拱手道: “再次替洛洲城百姓们感谢几位特使,希望几位特使一路顺风,这几日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跟下官说,洛洲城必鼎力相助。” 白炼与景页同样拱了拱手,这时候不良帅和王芸还有约翰神父也走了过来,只见不良帅道: “如此一来,我也该回长安了,对了,差点忘了,你们有没有书信需要我带回去的?” 景页和王芸还有白炼闻言各自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书信,上面是报平安的内容,随后交到了不良帅手里。 不良帅接过书信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好,那我便即可返回了,你们二人放心,我来的时候特地偷偷去你们家里看过,几位伯父伯母身体都很安康,白炼,你……” 白炼看着他,眼中的神情有些沉重,随后低声问道: “我娘她……是不是知道父亲走了?” 不良帅点了点头,低声回道: “嗯,夫人在知道白将军牺牲之后便伤心过度,当场晕厥了过去,不过皇上在得知之后立刻安排了御医,目前已经缓了过来,只是……” “只是什么?”白炼有些紧张,生怕下一秒不良帅会说出些更糟糕的消息。 不良帅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说出了白夫人的近况。 “只是夫人终日郁郁寡欢,茶饭不思,始终抱着一柄剑发呆。” “剑?” 白炼恍惚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父亲书房中挂在墙上正中央的那柄剑,白炼记得父亲说过,那柄剑是娘送给他的。 “我知道了……不良帅,等你回去之后,还烦你多照看一下我母亲。” 白炼的声音有些苦涩,他看着不良帅请求道,而不良帅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放心吧,这不用你交代。” 说完随即离开了城主府,朝着驿站的方向离开了,而其他人在与赵怀义道别之后,便回到了客栈,这些时日他们也并不是干等着不良帅,各自都做了各自的准备。 众人在处理好洛洲城的事务之后,一早便离开了客栈,先是去买了几匹马,随后从南门离开了洛洲城。 就在几人刚走出城门不远,他们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几位特使一路顺风!”“特使们路上小心!”“等你们回洛洲城的时候我们一定准备好宴席!”…… 阵阵的欢送声如同浪潮一样朝几人涌来,景页他们回首望去,便看到以赵怀义为首,身后站着一群百姓们,他们朝着景页几人不断呼喊着的同时还挥动着双手。 景页见状与白炼、王芸还有约翰神父各自相视一笑,因为他们看到了那群百姓里有些面孔是之前的甲士,但此刻他们都是一副农户打扮,显然洛洲城已经不再需要甲士了。 随后几人更加坚定地朝着潮州城的方向离开了。 第268章 钱潮来 潮州城或许是景页几人这次旅途中要去的城池中离长安最远的地方,临行的前几日景页就跟王芸算了一下,如果这一路上运气够好没遇到什么麻烦的话,考虑到可能存在的雨天和需要翻越的山川河流,综合一下众人大概要花费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此刻时间已经过去了计划中的大半,而他们显然没有计划中的好运气,身处山林中的道路上的他们正陷入一件麻烦事中。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 一个头戴麻布制成的头巾的年轻人此刻正不断挥舞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在景页几人跳来跳去,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就跟唱戏一般,随着他动作的节奏抑扬顿挫。 “……留下买路财!” 最后一句话是他身后人群中,一个为首的黝黑汉子喊出来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显得非常有气势。 景页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一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是没见过山贼土匪,只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似于戏曲唱本中才会有的做法,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连身旁的白炼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王芸也同样忍俊不禁,只有约翰神父一脸问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景页身边除了白炼三人,还有七八个商贩打扮的人,他们正畏畏缩缩的躲在景页四人身后,其中最年长的一个商贩见景页没什么反应,便小声提醒道: “景少侠,这群人就是我们说的一直盘踞在潮州城外的山贼,他们天天在这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此人姓钱,名潮来,是潮州城的本地人,跟其他的人全部都是从潮州城里出来的行脚商,通过倒卖不同城池的货物为生,是景页几人在路上遇见的。 景页转头看向他那两个圆睁的眼睛,心中不禁回想起几天前遇见他们的时候。 那日正值大雨,从天上落下来的水珠好似铁珠一般,打在景页几人身上的蓑衣上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雨幕也将道路遮掩的七七八八。 如此恶劣的天气显然不再适合骑马赶路,于是几人便想着找一个地方躲雨,等雨势稍小的时候再走。 恰好就在他们的不远处,便有一处凹进去的峭壁,可以躲雨,几人随即便牵着马匹走到了那处凹陷的峭壁内,升起了火堆,烘烤着身体避寒。 就在几人刚把火生好的时候,峭壁外的雨幕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景页与白炼反应最快,立刻就拿起了武器对准了雨幕中的那些身影,而王芸和约翰神父则是趁机赶紧将马匹护好,毕竟距离潮州城还有段距离,马匹一旦有什么闪失,那后面赶路的时日又要变久不少。 “什么人?!” 白炼率先怒喝了一声,长枪一挥,斩断了峭壁外的一层雨幕,发出“哗啦”的声响。 雨幕外那些不断靠近的人影全部被白炼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似乎这才注意到景页几人都带着武器,于是连忙朝着景页几人喊道: “几位少侠息怒,我几人是潮州城的行脚商,只是看到这里有火光闪动,猜测有人在这里躲雨,便想一起挤挤,等雨势稍小些就离开,雨大路滑,还望几位少侠行行好,行个方便。” 这会景页才注意到了雨幕中的人群的打扮,他们的背上都背着竹筐,上面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身上的穿着都是一些劣等亚麻制成的布衣,此刻在雨势的侵袭下已经完全湿透了,紧紧地贴在他们的身上,显露出他们干瘦的身材。 白炼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景页,而景页则是在细细打量过他们之后,便朝白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危险,示意他可以放行。 于是白炼便沉声喝道: “既然如此,便进来吧。” 随后几人收起武器,往里走了走,给雨幕中的人群让出了一大块干燥的位置。 “谢谢几位少侠!” 为首的人先是拱了拱手感谢了一番,这才带着人走进了峭壁的凹槽处,走到了火堆旁一个接一个坐了下来。 景页几人虽然同意让他们进来避雨,但没有因此放下戒备之心,沉默着看着他们的举动,而对面这七八个人也似乎察觉到了景页几人身上的冷意,并没有其他的举动只是伸着手烤火。 两拨人就这么保持着沉默,直到那群人中一开始说话的那人,将自己背着的竹筐放在了地上,解开了上面的油布,从里面拿出了四颗洁白的鹅蛋走向了景页四人。 在对方掀开油布的时候,景页趁机瞥见了里面的东西,全是大大小小的蛋,鸡鸭鹅的都有,便暗自点了点头,随后握紧剑柄的手便慢慢松了下来。 “多谢几位少侠能愿意让我们进来躲雨,小老儿叫钱潮来,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拿这个感谢几位了。” 说着将手里的四颗鹅蛋往前一伸。 景页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鹅蛋,随后笑着说道: “不必这么客气,都是赶路人,互相照应一下总是好的。” 他正客气地谢绝着,突然注意到了眼前这钱潮来的长相有些奇怪。 跟平时见到的人不同,钱潮来有着比寻常人更大的一对眼珠,但很快景页便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应该说钱潮来总是保持着瞪大双眼的状态,眼珠有些凸出,这才显得眼珠比起寻常人更大。 而且……此刻正有些水珠顺着他那花白的头发顺着额角的皱纹流进了他的眼眶之中,可这人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不适一样,依旧瞪大着双眼盯着景页。 “这人怎么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景页暗自在心底嘀咕了一句,要不是亲眼看到对方竹筐中都是些禽物,他都想再次将长剑握在手中了。 见景页没收,钱潮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鹅蛋,转头对着身后剩下的人示意了一下,那些人便将自己竹筐上的油布纷纷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都是些寻常货物,有毛皮,有粗粮,还有一些药材。 他们纷纷从里面选了几件在自己看来比较值钱的物件,放在了景页几人身前,堆成了一座小山,随后钱潮来再次开口道: “几位少侠,我们都是些苦命人,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看的出来几位少侠都不是凡人,所以想请几位少侠帮个忙,这些薄礼全当犒劳几位的力气钱。” 第269章 奇怪的山贼 在听到了钱潮来的话之后,白炼眉头一挑,他平日里就是一个喜欢打抱不平的人,看着眼前这群湿漉漉的行脚商一副凄惨的样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同情,于是便开口说道: “你们挣钱也不容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直接开口就行,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会帮你们的。” 身侧的景页看了白炼一眼,他本想提醒其他几人不要放松警惕,但白炼话已经说出口了,便只得硬着头皮附和道: “是啊,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如果能帮的我们会考虑的。” 尽量不把话说满,这是景页唯一能做的。 钱潮来见景页几人答应了,连忙弯腰鞠躬拜谢道: “多谢几位少侠,几位少侠真是个好人啊!” …… 时间回到现在,景页看着眼前那群空有架势的“山贼”们皱了皱眉头,随后沉声喝道: “诸位好汉拜的是哪座常胜山?烧的是谁家如意香?” 这是山贼土匪们常用的黑话,景页作为经常接触古董行当的人,自然也遇见过不少赃物,而赃物的主人们自然也就包括土匪和山贼,一来二去也就学会了一些黑话。 景页说的话便是在询问对方是跟在谁的名下混的,毕竟道上混的互相之间都个名号,打听到名号后面也好沟通。 不出景页的意料,对面那群人在听到景页的话之后面带疑惑的面面相觑,随后为首的那个黑汉子吼道: “呔!什么山什么香的,快把钱都交出来!女人我们也要全部带走!不然小心你爷爷的斧头!” 说着把手里简陋的斧头抡了几下,发出一阵“呜呜”声,引的他周围的小弟们一阵叫好。 这时候王芸凑到了景页身边低声说道:“这帮人根本不是山贼,是最近才出现的流民吗?” 景页闻言仔细观察了一番这群“山贼”的着装,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跟自己身边这群行脚商的是一类的,并且那群人里也有类似跟钱潮来一样的长相,瞪着眼睛的人。 几乎是瞬间,景页便猜测自己身边这群行脚商也是对面山贼的人,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转头朝钱潮来看去,可对方那恐惧和担忧的表情确实是发自内心表现出来的。 这个情况让景页又再次打消了自己的猜想,思考着更多的可能性。 钱潮来见景页突然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说话,有些畏惧地问道: “少侠?少侠?您是不是觉得对面人多不好解决……” 还没等他说完,景页挥手打断了他,再次看向那黑汉子喊道: “我们只是一群赶路人,身上没什么财物,放我们过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虽然不清楚对方这群人的底细,但在经历了这么多跟怪物和邪教的事情之后,景页几人对于正常人有着天然的好感,更别说对方这群人不是真的山贼,所以并不是很想伤他们性命,顶多让他们吃顿苦头便了了。 但这群人显然不这么想,见景页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做,那黑汉子勃然大怒吼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们,给我上!” 随后这群“山贼”们便拿着各自的武器冲了过来,这些武器大部分都是些柴刀和镰刀,甚至还有人拿着锄头和菜刀,无一不是锈迹斑斑,还有些更是布满豁口。 白炼也早就看出来这群人并非杀人不眨眼的山贼,看他们冲了过来便调转枪头,将长枪当做棍子冲进了人堆之中,左右横扫,打的这群人哭爹喊娘。 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但被扫到的人全部躺在了地上,各自捂着胳膊或肚子,不断地在地上翻滚着发出“诶呦诶呦……”的呻吟声。 很快,这群人连白炼身后的景页都没机会靠近,便被白炼一个人堵在路上全部击倒了,只剩下黑汉子一个人拎着斧头有些傻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就差你了。” 白炼将长枪插在了地上,随后对着黑汉子勾了勾手指,看来都不打算用武器了。 景页身侧的钱潮来也同样吓了一跳,他虽然有猜测过景页几人武功高强,但没想到仅仅是一个白炼便将所有人轻松击倒了,但在看到白炼并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的时候,便焦急地说道: “白少侠,你怎么不杀了这群土匪?如果不杀了他们的话,之后等他们伤好了,还要再回来杀人越货的!” 此话一出,还没等白炼和景页说话,那黑汉子却抢先喝骂道: “你放屁!我们什么时候杀过人?!我们只抢过钱财和女人!” 景页闻言有些无语的看着他,有些纳闷为什么这家伙抢钱和抢女人可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就好像并不是什么大错一样。 而那黑脸汉子则是注意到白炼的眼神在听到自己的话后开始变得不善起来,连插在地上的长枪都再次拔了出来,连忙解释道: “诶!好汉别误会!那些女人我们一根手指都没碰,都在山上好好安生着,至于抢钱是因为要养他们?” 景页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敏锐的直觉在告诉他,这里有情况,很可能跟钱潮来一路上说的内容不太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你把这群女人抓上山,然后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白炼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你是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呢?” 钱潮来这时候连忙对着白炼大喊道: “白少侠!他们在骗你呢!哪有山贼抢了女人不碰的?这分明就是在戏弄你,你赶紧杀了他们!” 白炼虽然偶尔会冲动,但也不是傻子,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不同于以前的他了,钱潮来如此怂恿他杀死这些山贼,显然是有着某种目的,于是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景页。 景页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直觉告诉他这里有着某种关于潮州城的秘密,于是他询问黑脸汉子道: “你们为什么这么做,给个合理的解释,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一听这话,身边的钱潮来立马就要说些什么,可被景页略显微光的深邃眼神给堵住了。 然而黑脸汉子闻言却犹豫了,几次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在看了一眼钱潮来之后,终究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压抑的沉默如同实质的铅块堵住了每个人的呼吸,周围只剩下地上那些山贼的痛苦呻吟声。 第270章 吴刚 白炼的耐心是第一个被这种压抑的沉默耗完的,他烦躁吼道:“你到底说不说?” 黑脸汉子浑身抖了一抖,他咬着牙颤抖着,额头上开始渗出密密的细汗,似乎是克服了巨大的压力,尝试着开口道: “因……因为……” “你想好了后果再说话!” 钱潮来那尖锐且沙哑的打断了黑脸汉子努力的结果,使得他想要说出口的话再次被咽了回去。 景页猛然回头,眼神中的深邃已经变作了不加掩饰的怒意,直视着钱潮来那凸出来的双眼。 “钱潮来你什么意思?!” 面对景页的追责,钱潮来却一脸无辜的表情,仿佛刚刚说话的并不是他。 “景少侠,山贼的话怎么可信呢?” 白炼此时已经走回了景页身边,他低声询问景页道: “这死老头子绝对有事瞒着咱们,你还记得不良帅提醒咱们的么?潮州城那边情况复杂,咱们一来不能用官方身份进城行事,二来不能得罪当地人,可现在这个情况,明摆着就是想借刀杀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景页只觉得头大,一方面不能得罪钱潮来这群人,不然之后进潮州城之后,就凭这群当地人口耳相传,之后行事必然会处处受阻,可另一方面那黑脸汉子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关于潮州城的事情,线索就在眼前,自己真的要在放弃的同时还要被借刀杀人吗? 脑海中的思维因为不断权衡利弊的思考开始疯狂旋转起来,却迟迟难以决定最后的选择。 就在景页纠结万分的时候,出乎他的意料,黑脸汉子突然开口了,只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表情已经变得极为坚毅,眼神不再动摇,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 “几位好汉,我们各退一步,你们放过我这些兄弟,我随你们处置,行不行?” 此言一出,钱潮来本想再次抢先说些什么,可他却感受到了一对阴冷的目光,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转头看去,发现是白炼正用一种隐含杀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咽了口唾沫,钱潮来最后还是将想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景页看着黑脸汉子,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好,就这么办,你跟我们去潮州城,我们放过这些人。” 这时候钱潮来见状,便也不顾白炼那几乎是威胁的眼神了,连忙开口道: “少侠,就这么放过他们,万一……” 但还没说完,白炼那阴恻恻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我们只答应你护送你们去潮州城,可没答应要剿灭山贼,你是做生意的,应该知道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好心无偿帮你,你别贪得无厌蹬鼻子上脸。” 话语中的冰冷几乎刺骨,这使得钱潮来终究还是默认了景页的选择。 于是约翰神父与王芸还有景页连同黑脸汉子一起将地上的山贼们移到了旁边的树下,而白炼则是盯着钱潮来这群行脚商们,以防他们动手脚。 景页帮忙搬运这些人时,在经过黑脸汉子身边的时候悄声说道: “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他在看到黑脸汉子刚刚说话时的表情便已经猜到了他是打算牺牲自己救其他人,但景页显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于是出言安慰。 黑脸汉子闻言身形一顿,有些感激地对景页笑了笑,但眼中的死志却没有丝毫消散,似乎并不认为景页有这种能力,即便在目睹了白炼所展示了的武力后依旧这么认为。 对此景页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继续帮助他搬运山贼。 待搬完这些人之后,一行人便带着黑脸汉子上路了,景页特地吩咐白炼,一定要保护好黑脸汉子,他是潮州城线索的关键。 钱潮来这群行脚商显然对于景页不杀掉所有的山贼并且还带着黑脸汉子进潮州城这件事非常不满,但白炼刚刚说的话确实也挑不出什么错,本就是让他们护送自己一行人,如果变成剿匪的话,确实是自己一行人过于贪心了。 再加上忌惮白炼,所以他们此刻只敢跟在景页几人身后,小声的嘀咕着些什么,并不敢过多指手画脚。 一行人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山林开始变得稀疏,道路也变得宽阔平整起来,景页明白,自己一行人的目的地快到了,于是便招呼所有人暂时停下修整一下,自己则是趁机凑近黑脸汉子身边,想询问些问题。 黑脸汉子见景页凑了过来,自然明白他想要做什么,还没等景页开口,便主动说道: “我叫吴刚,和你想得一样,以前是潮州城的人,也是个靠打鱼为生的人。” 景页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这个黑脸汉子,没想到这人居然有着跟他外表不相符敏锐思维,能猜到自己想问什么,于是景页顿了顿,便开口道: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不相信我们能保护好你?” 吴刚则是坦然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回道: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有些时候,人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逆天而行的。” 这句话以一个伪山贼的身份被说出来,让景页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但他很快将这种感觉抛之脑后随后低声问道: “逆天而行?所以你认为想让你死的不是潮州城的百姓,而是天?” 对此吴刚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对潮州城的人来说,大海就是天。”便不再开口了,任凭景页如何询问都无济于事。 这时旁边的白炼凑近到了景页身后,用手指不着痕迹的点了点景页的背。 景页回头看去,发现白炼正眼睛微眯的盯着一个人,那人是跟钱潮来一起的行脚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悄悄的靠近了景页和吴刚,将自己背着的背篓放在地上,一副检查货物的模样。 白炼眼睛微眯,以他的警觉性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人是想偷听景页跟吴刚的对话,而吴刚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才变得沉默不语。 景页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样子只要这群行脚商在附近的话,自己想要从吴刚口中问出点什么来几乎不太可能,只能等进城后找机会了。 第271章 吴刚的供述 众人在一番休整之后便再次启程,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路上便开始遇到各种行人了,没过多久,一座由砖泥与海边特有的青石组成的城墙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景页抬头看着城墙上“潮州城”的三个大字,心中一阵嘀咕,这一路上他见到了不少行人,而他们当中有非常多的一部分人都是跟钱潮来一样的长相,双眼圆瞪,眼球凸出,几乎看不到他们眨眼的时候,皮肤粗糙且嘴角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往两边扯。 这种长相从整体看上去极其让人不舒服,给人一种阴沉的窒息感。 但除了景页四个外乡人之外,似乎并没有人对此有感到任何不适,景页甚至看到了有些长相正常的人正和那些怪异长相的人们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走进了附近的茶摊。 除了当地人的长相之外,这里的建筑也非常奇特,区别于别的城池建筑的那种砖瓦结构,这里的很多房屋建筑似乎用的都是木头和竹子,以及当地的泥沙建起来的,对比起来风格迥异。 即便景页站在城外,仅仅是朝着城内看了几眼,都能从那些建筑上感受到一种独属于海边城市的气息,配合上空气中那微微咸湿的海风,使得他产生了一种身处海岛中的错觉。 众人都是第一次来到潮州城,更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独特的海边城池模样,心中不免都对眼前这个神秘的城池升腾起一些好奇的情绪。 好在众人并没有忘记来这里之前不良帅的叮嘱,所以几人都保持着谨慎,没有做出任何冲动的举动。 就在几人打量着潮州城时,钱潮来凑了上来,嘴角夸张的往两边扯,同时用那对凸出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景页,拱手道: “少侠,多谢你们这一路护送,我们就此告辞了。” 景页见状回了一礼道: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然而钱潮来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向景页身后的吴刚,随后再次开口道: “少侠打算什么时候将这个山贼送到官府去?” 景页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 “这是我们抓到的山贼,就不劳你费心了。” 钱潮来本想再说些什么的,但被景页的态度噎了一下,于是不再多言,只是用那怪异的长相赔笑了一下,随后带着那群行脚商离去了。 见行脚商们离开了,景页便带着白炼等人进了城,照例先是找到了一家客栈,给几人都安排了住处,随后吩咐小二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了些吃食,打算商议一下接下来怎么做。 吴刚此时看着桌子上的那些饭菜显得有些局促,他浑身僵硬的站在房间中,黑黑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不知所措的表情,因为众人并没有把他当做真的山贼那样去对待,反而将他当做一个朋友一样,丝毫没有避讳。 待众人都落座之后,景页看他还在傻愣愣的站着,有些好笑的说道: “还愣着做什么?坐啊!” 吴刚则是眼神复杂的看着景页,他本以为进城之后景页几人会第一时间询问自己关于潮州城的事情,等他们得到了自己这里的情报后便会将自己送到官府去,可现在来看对方似乎完全不着急这件事。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在一番犹豫之后,他还是沉默地坐在了桌子旁,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讯。 通过他的表情,景页一眼就猜到了吴刚心里的想法,于是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壶就给他倒了一杯酒,随后轻声说道: “我们是第一次来潮州城,这里的酒好不好你比我们更清楚,放心,虽然我们不清楚你为什么要去当一个山贼,但是我看得出来你确实没什么打劫的经验,所以你在山上说你们没有杀人的话我是信的,被你抢走的女人我相信也如你所说的那样没有遭受什么伤害。” 吴刚看着身前被倒满的酒杯,轻轻用手端起,瓮声瓮气的回道: “既然如此,那就把我放了吧。” 说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景页见状笑了笑,继续说道: “等我们弄清楚了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就放你走。” 吴刚闻言则是撇了撇嘴道: “弄清楚了又能怎样,你们又不能改变什么……” 说完顿了顿又低声嘀咕道: “谁都改变不了……” 景页在听见吴刚的话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继续笑着说道: “就当是茶余饭后的闲聊天吧,你说出来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早点说完,早点回去。” 吴刚听罢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他并没有直接说,而是先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我自己的死活到没什么,毕竟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说活着回去,我只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那群行脚商知道我跟你们在一起,所以他们肯定会和别人说起这件事,如果我告诉了你们任何有关于潮州城的事情,只要被其他人发现了,必然会猜到是我告诉你们的,那样的话,即便他们现在不知道我的山寨躲在那座山上,迟早也会派人一座座山的搜出来的。” 说完他想了想,再次补充道: “也可能完全用不着让人去搜。” 最后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景页的思绪翻腾了一下,显然这里面包含着很多信息。 白炼这时候皱着眉说道: “既然他们有这种能力,那干嘛不现在就直接把你的山寨找到?难不成这里的人不在乎被你们抢走的那群女人?” 这是他觉得不合理的地方,由于在山林里的时候,吴刚身边也有那种怪异长相的人,这导致白炼对于他,仍然保持着一丝怀疑的态度。 但对此,吴刚却显得非常坦然,解释道: “第一,我和我兄弟们当山贼已经当了六年了,我们从小就生活在潮州城里,在这里长大,基本上彼此之间都互相认识,所以虽然我们是山贼,但他们清楚,我并不会杀人,只是抢财物和女人,至于他们为啥不派人来救这些女人,在你们解决我的顾虑之前,我只能告诉你们是因为我们抢的女人数量并不多,而城里的女人数量足够。”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说服白炼,别说前面仅仅是因为知根知底就不管他们这群山贼打劫的说法,就连后面所谓的城里女人数量足够的说法都很扯淡。 第272章 龙王 “信不信由你们,总之如果不能解决我这个顾虑,我是什么都不会和你们说的。” 吴刚对于白炼不信任自己的态度毫不在意,抛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双手抱胸,不再多言。 景页看着他脸上那坚定的表情,心里清楚这人的心性是极为坚韧的,如果他不想说,即便自己对他再怎么威逼利诱都不太可能问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毕竟他连死都不怕。 沉思了片刻,景页看向约翰神父吩咐道: “约翰,麻烦你帮我守一下门,如果有人经过的话你就提醒我。” 约翰神父点了点头,便起身走到了门外,把门关好后,将背着的盾牌竖着放在了自己的身前,用双手搭在上面,高大的身躯加上亮银色的盾牌将门完全挡住了,就跟个门神一般。 景页见确保了不会有人偷听之后,便将自己怀里的五爪金龙令牌拿了出来,将“如朕亲临”的那面放在了吴刚身前的桌子上。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吴刚的眼睛在看见令牌上的字之后慢慢瞪圆,就如同钱潮来那般一样,随后颤抖着双手将令牌托了起来,仔细打量着上面的花纹。 虽然他看不出来这令牌的真假,但就凭这纯金的材质,以及“如朕亲临”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傻子都知道这个世上可没谁活腻了敢伪造那位的令牌。 一滴汗珠从他黝黑的额头上滑下,他把令牌一放,随后赶紧起身跪了下来,磕头道: “草民吴刚叩见大人。” 景页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笑着说道: “不用这样,我把我们的身份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们,一来是为了解决潮州城的问题,二来你现在也知道我们所代表的是谁了,所以想让你相信我们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这时候白炼低声询问王芸道: “不良帅不是不让我们在潮州城用官方身份行事么?景页怎么就这么直白的说了?” 王芸则是耐心地低声解释道: “景页这是看出来吴刚跟城里的人有分歧,这才把真实身份告知给他,尝试拉拢对方,因为从他不愿意伤害潮州城的人这件事来看,吴刚很明显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改变城里的某些事情。” 白炼听罢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 “但是他当了六年的山贼,很显然这种方式达到的效果几乎微乎其微,甚至都不值得潮州城派人去剿灭他们,所以景页现在抛出特使身份能更容易让吴刚信任我们……” “没错。”王芸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会吴刚已经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了,他被景页搀了起来,几次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归结成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唉……” 景页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但表情依旧保持着正常,笑着问道: “怎么了?你还是不相信我们?” “不,”吴刚连连摆手,“不,我信你们,只不过这件事情,即便是皇上亲自来了,都解决不了,因为这事情跟人已经没有关系了,这事是跟龙王有关。” “龙王?” 包括正在一边守门,一边仔细倾听对话内容的约翰神父在内,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龙王?是我们所熟知的那个龙王吗?” 景页有些迟疑地确认着。 其他人同样面带困惑的看向吴刚,等待着他的回答。 但吴刚却是一脸郑重的表情。 “没错,就是那个住在龙宫,能呼风唤雨的龙王。” 沉默与压抑适时地出现在了房间内,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因为不管吴刚所说的内容是否是真实的,都代表了潮州城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小事,甚至会直接涉及那最危险的根源。 至于为什么要说是“几乎”,那是因为约翰神父并不清楚“龙王”意味着什么,此刻的他只纳闷为什么房间里会突然安静了下来,但他并没有说些什么,依旧负责任地守着房门。 吴刚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景页几人的反应,所以贴心地给他们预留了心理缓冲的时间,等他们稍微缓过来之后,才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会说,这件事情皇上亲自来了都没有用,而且我劝你们一句,潮州城不比其他的地方,它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规矩,这个规矩就是这里的习俗,你们这些外乡人来到这里,待得越久越危险,除非你们能接受这里的习俗并且融入这里,不然的话还是尽快回去吧。” 白炼听着吴刚那像是劝诫却更像警告的话有些不爽,带着些许怒气地说道: “潮州城怎么说也是大唐的城,我还就不信那些鬼扯的习俗能敌得过大唐的军队,再说,你们这里的人有谁真的见过龙王?它要是真的存在的话,就不可能仅仅是沿海城池有这种习俗了。” 此言一出,吴刚大惊失色,连忙跪倒在了一旁,对着窗外的天连连磕头道: “龙王莫怪!龙王莫怪!这些话不是我说的,跟我没关系!求您别责罚我……” 说着将头磕得“咚咚”响,声音颤抖无比,透露出来的恐惧几乎如实质。 吴刚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黝黑汉子此刻就如同一只被吓坏的绵羊一样,浑身抖如筛糠,而本就对这些习俗抵触的白炼见他这个样子,心中的怒气也被激发了出来,只见他上前一把揪住了吴刚的衣领子,一边往上提一边吼道: “起来!不准跪!堂堂七尺男儿能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能跪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给我起来!” 但即便白炼用再大的力气,吴刚却像是中了邪一样,始终将双手合十抵在自己的脑袋处,不断重复着刚刚的话,而他的腿也像是没了骨头一般,软了下来,完全无法站立。 一旁的景页与王芸见状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白炼依旧有些怒气冲冲,想要踹吴刚一脚,但在景页的阻拦下最后还是放弃了,而吴刚则是依旧不断的磕着头,低声叨念着祈求宽恕的话。 “你看他那个窝囊样子,我真的是想揍他一顿!” 白炼咬着牙说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将杯子震翻。 景页安抚他,轻声说道: “你冷静点,来这之前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而且吴刚是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现在这个样子也无可厚非,换做是你我从小在这里生活的话,不见得会跟他有所不同。” 白炼闻言只得作罢,深深地叹了口气道: “那现在怎么办?” 第273章 追龙节 景页转头看了吴刚一眼,他的脑袋已经被磕出血了,但是力道却丝毫未减,一旁的王芸完全拦不住他那疯狂磕头的势头。 她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个情况我们想知道些什么都很难问,只能等他自己冷静下来了。” 众人无奈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睁睁的看着吴刚状若疯癫的忏悔着。 也不知道他这个状态持续了多久,直到他磕头的地方已经变得有些血肉模糊了,他才停止了动作,缓缓将头偏向景页的方向,双眼透露着深深的恐惧,但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赶紧问吧,问完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你们对龙王大不敬,如果还待在潮州城的话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刚刚说的顾虑了,就好像已经知晓了景页几人的结局。 景页几人虽然对于龙王什么的说法不太相信,但在听到这种几乎是诅咒的话之后还是从心底泛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强压下这种感觉后,景页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打算再循序渐进了,节奏既然已经被打断,那不如干脆开门见山一些。 “好,我们问完就走,也会放了你,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潮州城没有污秽肆虐过的痕迹?” 虽然污秽浩劫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但多少都应该留下些痕迹,或者被人谈论,但直到景页几人进城到客栈里,都没听人提起过,更别说发现任何痕迹了。 景页至今走过的每一座城池,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最直观的表现便体现在每个城池处理污秽的方式上。 但吴刚的回答让他失望了。 “是龙王庇佑着我们,它让我们免于遭受劫难。” “这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景页在心中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随后询问第二个问题: “我们进城的路上那些长相有些怪的人,就是眼睛很大,几乎不眨眼,皮肤粗糙,嘴角也很宽的那些人,他们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的队伍里也有这样长相的人,我在别的地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长相,为什么潮州城这边却非常普遍?” 吴刚的表情纠结了一下,随后说道: “那些长相……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一种长相罢了,不过硬要说的话……我只能说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龙王的血脉才导致他们长成这副样子的。” “……”景页一脸无语的看着他,白炼更是嘀咕道: “这家伙怎么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龙王身上,那我们还问个屁。”但是他怕再次刺激对方,所以说得非常小声。 “好吧,那我问第三个问题,进城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城里的百姓们在各处房檐下悬挂了东西,有些是用贝壳串起来的吊坠,有些是用铜钱串起来的吊坠,不单是房檐,就连路边的摊子上也都悬挂了类似的东西,而且每个人的衣服上都用红色的线缝了囍字,这是为什么?” 吴刚的眼神在景页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终于有了变化,不再仅仅是恐惧了,而是掺杂进一股愤怒。 “因为已经快到追龙节了,这是潮州城独有的节日,我带人出城当山贼就是因为这个!你刚刚问的关于长相的问题也跟这个有关系!”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黝黑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但依旧跪在地上。 景页闻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问到了关键的地方,于是连忙追问道: “什么意思?你能详细说说追龙节是怎么一回事吗?” 吴刚并没有打算掩饰,开口道: “追龙节……潮州城本来是没有这个节日的,但自从潮州城的刺史,桂若文被调任来这里之后,他突然就设立了这个节日,说是可以为潮州城百姓祈福,祈求龙王让海面风平浪静,让渔民满载而归,只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就可以了。” “桂若文?” 景页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不良帅给的地图上确实有这个人的名字,是潮州城刺史,可是他被调到潮州城似乎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小小的代价?是什么?” 与景页不同,王芸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的字,随后询问道。 吴刚冷笑了一声,低声道: “就是从城里去选出一些女人,然后……” 但就在他正打算往后说的时候,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是你们的房间!” “洋人?让开!有人举报你这里窝藏山贼!赶紧闪开让我们搜查一番!不然我连你一起抓了!” “不行!景先生他们正在里面商量事情呢!” …… 恐吓声与约翰神父的呵斥声此起彼伏,但房门却坚定地关着,没有一丝被打开的迹象。 “哟呵?竟敢对抗官府?兄弟们,把他给我拿下!” 随即一阵长刀出鞘的声音响起,非常有气势,显然是打算动粗了。 约翰神父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我说了,我们在商量事情,不可以被打扰。” 他的声音非常平和,但屋里的人还是听见了他取下背上钉头锤的声音。 就在争端即将一触即发的时候,景页快速地跑到了房门前,赶在局势爆发之前用力的拉开了房门。 只见站在约翰神父面前的四个人身穿衙役服饰,各个手拿朴刀,此刻已然出鞘,他们正凶神恶煞地瞪着约翰神父。 而约翰神父面对这四人没有丝毫退缩的迹象,反而手举盾牌,将钉头锤架在肩头,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衙役们见景页从里面出来了,立刻叫嚣道: “你们私藏罪犯,还公然拾械对抗官府,立刻束手就擒跟我们走一趟!” 看着这些张牙舞爪的衙役,景页心里清楚肯定是那群行脚商去举报的,想来他们当时分别的时候,一定是被跟踪了,在确定了自己一行人的落脚点之后,立刻便去官府那举报了,虽然这些情况早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但是却没想到他们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景页快速的在心中思量了一下,便轻轻伸手搭在了约翰神父肩头上,示意他放松,随后轻声笑着对几个衙役身后说道: “既然来了,又何必试探?出来吧。” 此言一出,那几个衙役面色一僵,本来张扬跋扈的表情全都渐渐收敛了起来,转而变成了凝重。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阵刺耳的笑声从几个衙役身后的楼梯转角处响起。 “呵呵……几位特使不亏是人中龙凤,下官潮州城知府孙乾这厢有礼了。” 第274章 知府孙乾 随着那刺耳的声音刚落,一个人便从转角处走了过来,他头戴官帽,虽然一身宽大的知府官袍,但却难以遮掩他那宽胖的体型,衣服的下摆随着他那略显笨拙的体态不断摇晃着。 景页在心中微微皱眉,一方面是因为见到这人的第一感觉比较让人厌恶,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记得当初不良帅给的那张标注了各地方官府人员名字的地图上,知府的名字应该是丁纳全,而不是孙乾。 虽有些疑虑,但出于谨慎,景页还是抱拳说道: “在下景页,朝廷特使,这位洋人是我的朋友,来着异域的传教士,约翰,不知道孙大人这番作为是什么意思?若不是我运气好随意猜中了孙大人在场,不然可就真的要闹出些误会了。” 景页当然不是随意猜中的,细细一想就能知道,当初离开长安之后先后经历了几个城池,自己几个人作为特使的消息肯定传到了各个城池之中,而潮州城这种特殊情况的城池必然会上下通气,但凡遇见了自己几人必然要格外注意。 “想来肯定是那群行脚商连带着白炼出手的情况都转述给了这位孙大人,而他在这之前肯定也收到了我们正在往潮州城来的确切消息,甚至确切到了人数和外貌以及何时出发的这个层次,但是又不确定自己一行人作为特使的脾性,便找这群衙役试探。” 景页在心中暗暗思索着,他此刻至少能确定两件事,一那便是潮州城肯定与黑巫教有联系,否则不会得到如此详细的消息,第二便是至少从目前来看,潮州城这边的人似乎并不想直接与景页几人发生冲突,不过这也合理,毕竟景页几人所代表的是朝廷。 在听到景页的话之后,孙乾那肥胖的身躯这才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近前。 而景页这才注意到这孙乾的长相也是跟钱潮来一样,一双瞪圆了的死鱼眼,粗糙的皮肤和夸张的嘴角弧度,配合上他那肥硕的身材,活脱脱一条能走路的胖头鱼啊! 而他此刻再次笑出声,脸上的褶皱随着他的表情不断外翻着,从喉咙里再次传出一阵让人厌恶的刺耳笑声。 “呵呵……景特使这番话可是误会了下官了,下官哪敢试探几位特使,主要是因为有人举报说几位特使身边有一个山贼相随,下官这是担心几位特使的安危,这才让衙役去抓捕,可没想到这几个废物行事鲁莽,险些冲撞了几位特使。你们几个,还不快给特使赔礼道歉?” 最后一句话孙乾是对着身边几个衙役说道,而这群衙役闻言立马一个个跪倒在地上对着景页磕头赔罪道: “小人们有眼无珠,不知是特使大人在房间里,还望特使大人宽恕我们不敬之罪!” 面对这群衙役,景页并没有理睬他们,因为他心里清楚这群衙役无非只是工具罢了,真正麻烦的是眼前这个孙乾,得想个办法阻止他带走吴刚。 “嘭!”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这群衙役的赔罪声,只见白炼冷着一张脸,提枪从屋里走了出来,刚刚那声巨响便是他用枪柄砸在地上的声音。 只见他慢慢走到了景页身边,也不说话,只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孙乾的那双死鱼眼。 而孙乾仅仅是跟白炼对视了一眼,便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仿佛在跟自己对视的不是人,而是一头恶狼,似乎下一秒便会被对方撕开喉咙,夺去性命。 白炼陡然的威压让孙乾原本稳如泰山的气势垮塌了下来,而景页便抓住了这个机会,轻笑着开口道: “孙大人误会了,我们几人初来潮州城,只在路上找过一个向导,并没有见过什么山贼,想来是有些好事之人见我们给那向导钱财较多,心生嫉妒罢了,孙大人身为知府,这种子虚乌有的谣言必然能一眼洞穿。” 孙乾好不容易从白炼那渗人的眼神中恢复过来,干咳了两下之后便连连点头道: “定然如此,定然如此,不过几位特使既然是初来潮州城,我等潮州城官员怎能不尽地主之谊?来这之前我已经派人上报刺史大人了,今晚便要设宴款待几位特使,还望几位特使赏点薄面,不要推脱,否则不但刺史那边我交不了差,百姓这块若是得知此事,还不得误会极为特使是在摆官架子呢。”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这话里的意思明显就是在说景页几人如果不去的话,之后要是在潮州城行事必然会困难重重。 可这宴席是明摆着的鸿门宴,几人如果贸然前去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景页眼神微眯,他虽然有猜测潮州城这边对于自己几人是提防万分的,可他没料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微一沉吟后,景页便在心中拿定了主意,随后轻声回道: “既然是刺史大人安排的宴席,我几人必然到场,只是眼下天色尚早,而我们几人这才刚刚入住客栈,衣服上的风尘都没来得及清理,就这么一副邋遢相去赴宴未免也太过失礼了,容我们稍稍休整一番,再去赴宴。” 孙乾闻言那对死鱼眼中闪过了一丝阴沉,随后拱手道: “下官理解各位特使,既然如此,下官便在房门外等候便是了,潮州城道路繁杂,若让几位特使自己去找城主府,下官担心几位特使会迷路。” 说完也不顾景页是否反对,便带着几个衙役站到了楼道的一旁,俨然一副守卫的模样。 景页见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带着白炼回到了屋内。 白炼进屋后快速关好了房门,随后低声对着景页问道: “怎么办?我们真的要去吗?” 景页则是同样压低了声音点了点头回道: “嗯,必须要去,他们就是冲我们来的,眼下我们的行踪既然已经暴露了,想在隐秘行事便不太可能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房门外孙乾的位置,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说道: “他们守在外面就是为了防止我们从吴刚嘴里问出些什么,等到了宴会上之后我们必须得装作什么都没问的样子,而且我们不能所有人都去赴宴,必须要有人守着吴刚,防止他出意外。” 白炼听罢的眼神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杀人灭口?” 景页点了点头。 “这是肯定的。” 这时候一旁的约翰神父开口道: “景先生,我来守着吴先生吧!” 景页转头看向他,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道: “嗯,你不是名义上的特使,不去赴宴他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王芸这时候在一旁问道: “那我呢?” “你跟我们一起,”景页几乎是不假思索道。 “我怕他们给我们下毒,你帮我们防着点。” 第275章 香女 景页再三嘱托约翰神父一定要看护好吴刚的安全之后,便和白炼换了一身衣服,王芸刚刚并没有见到孙乾,所以她并没有换衣服,三人一并出了门跟着孙乾出了客栈,朝着城主府的方向前去。 潮州城的街道似乎总是湿漉漉的,众人的脚踩在上面不断发出“啪嗒啪嗒”的水声,太阳似乎消失在了天空中,抬头看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总有一团阴霾笼罩在城池之上,也正因为如此,众人总是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笼罩在头上。 这或许跟潮州城本身就比较特殊的地理特征有些关系,说起来跟其他城池有所不同,它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一座城池,所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靠捕鱼为生,这就导致了鱼摊这种东西在城池里非常常见。 景页有些数不过来自己已经看到了多少鱼贩鱼摊了,并且每个摊位上的鱼都肥硕无比,就好像每个人都是满载而归的一样,这个细节让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毕竟打鱼这种事情纯是看老天赏饭吃,哪有人人满载而归的情况,正常情况来说总有一两个人运气不好打不到鱼才对,可潮州城似乎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时候白炼凑近了景页低声说道: “景页,你看那边,怎么这么多新娘打扮的人?诶,这边也有!今天这城里有这么多人成亲吗?” 景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在一处巷子口,正有七八个新娘子打扮的女子正头盖红布顺着小路走出来,而她们每个人的周围都有几个身穿红褐色长袍的人,宽大的袍身与帽子将他们完全遮盖住了,使人无法看清长袍下人的模样。 很快,另一处的巷子口也有七八个新娘走了出来,同样的打扮,周围环绕着同样的人。 这些新娘每个人都手持造型奇特的香炉,长长的链子悬挂着炉身,随着她们的步伐轻轻摇晃着,从里面飘出来的青烟互相缠绕,形成了较为浓烈的烟雾,逐渐弥漫在了景页几人周围。 虽然知道这是在城里,这烟雾不会有毒,但景页习惯性的屏气,可还是闻到了些许味道。 那是一种像是掺杂着某种金属的刺激味道,在闻过了这种气味之后,景页只感觉原本让人有些难受的潮湿环境似乎并没有那么让人不适了,就连空气中一直萦绕不散的淡淡鱼腥味也变得香甜舒爽起来。 这种简单的感官变化让景页本就时刻警惕的心更加紧张了,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剑柄,时刻提防着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好在王芸这时候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景页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孙乾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些紧张的气氛,于是笑呵呵的转头看向景页几人道: “这些新娘都是追龙节选出来的香女,几位特使初到潮州城,所以不了解很正常。” 他转头的动作非常僵硬,肥硕的身躯几乎将他本就不长的脖颈完全吞噬了,这使得他即便用尽全力也仅仅将脑袋转动了一部分,不得不侧着身子看向景页几人,同时还得向前走着,就跟一只硕大的螃蟹一样。 景页看着孙乾那因为用力转头而在胸口泛起的一层层皮肉波浪只觉得一阵恶心,因为他发现孙乾胸口的皮肤竟然隐隐泛着青灰色,上面不仅青筋横布,还有很多表皮开裂脱落的痕迹,看着就如同是感染了某种病症一样。 这一切再配上他那本就怪异的长相,幸亏这是在白天 白炼跟王芸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但好在两人都掩饰住了自己心里泛起的恶心,王芸干咳了两声,随后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什么是香女?” 孙乾那双瞪圆了的死鱼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接着他笑着解释道: “香女是追龙节的时候被选出来供奉龙王的侍女,她们会在追龙节的前一周里每日在城中散香,为龙王的到来做准备。” 景页听罢,心中敏锐的想到了吴刚说的话。 “我带人出城当山贼就是因为这个!”“……只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 再联想到吴刚做的事情,于是他装作随意地问道: “这些香女就只需要平时在城里散香就行了吗?不用做别的?” 此言一出,景页察觉到孙乾的目光似乎变了变,他像是有些试探的问道: “不需要做别的啊,景特使是听说了什么吗?” 景页立刻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道: “啊?我这是第一次见到追龙节有些好奇罢了,难不成还有其他人有别的说法?” 孙乾见状连忙打了个哈哈。 “哈哈……景特使哪里的话,这里的习俗没人比我更懂了,追龙节的香女确实只需要做这么多。” 越强调,越有问题,景页的心中这么想着,但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再追问下去自己也显得有些刻意了。 这时,那群新娘子和红袍人顺着街道跟景页一行人擦肩而过,在经过他们的时候,景页听见了那些红袍人宽大的袖口中传出了许多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听起来极为清脆悦耳。 景页转头看去,想看清是什么发出的声音,可是这群人的袖袍宽大,将下面的事物层层盖住了,根本看不见。 稍一思量,他心中一动,脚下发力,趁人多杂乱之时将路边的一块石头踢向了孙乾脚下。 孙乾那对死鱼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景页几人的脸,根本没注意景页脚下的动作,加上他身躯肥硕且是侧着身子走,便顺利地踩上了石头,整个人侧着翻了过去,撞进了新娘子与红袍人的队伍中。 一阵尖叫与嘈杂声响起,那些红袍人和新娘子有不少被撞翻在地,露出了里面的容貌。 新娘子们无一不是美貌过人的女子,而且都能看得出来全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而那些红袍人则全部都是那些长相怪异的人,一双双蕴含着愤怒的死鱼眼瞪视着孙乾这个不速之客。 而景页也顺利地看到了那潜藏着在袖袍之下的东西:那些都是一个个用纯金制成的吊坠,做成了形态各异的长着鱼鳍和鳃的人,它们手里则是拿着像是贝壳一样的东西,走路摇晃之间贝壳相撞,这才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第276章 水司 纯金的材质与精美的工艺,再加上那古怪的造型,无不是在向景页表明它们与不良帅当时拿给自己看的那顶王冠同属于一个地方,而就连长安里最厉害的能工巧匠都无法复制出来的工艺,显然是在说明它们来自的地方绝对不简单。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我们!” 还没等景页在心中思量清楚这些事情,那些红袍人一个个爬了起来,纷纷上前抓住了孙乾的官袍大声斥骂着,丝毫不在乎对方身为知府的身份。 而孙乾则是满脸惶恐,面对红袍人的指责完全不敢还嘴,只能任由这群人拉扯着。 一旁的景页三人也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只是冷眼看着。 这群人拉扯了一番后,其中一个脸上有着诸多刺青的红袍人突然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这个举动让景页与白炼猛地一惊,倒不是怕他们杀了孙乾,而是那匕首的造型他们有些熟悉,似乎很久之前见过。 还没等他们想起来在哪见过的时候,那人将匕首一划,一下子将孙乾的耳朵割了下来,随手丢在了地上。 黑色的鲜血从孙乾的伤口处涌了出来,很快打湿了他的官袍,而他则是捂着耳朵颤抖着跪在地上,没有丝毫挣扎的意思,原本偏青色的脸庞这时看起来已经因为剧痛开始泛白了,但即便如此,他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脑袋上的青筋能看得出来他在咬牙忍耐。 “割你一只耳朵跟龙王赔罪,你没什么怨言吧?” 手拿匕首的红袍人恶狠狠的瞪着孙乾,两只眼珠似乎下一秒就要从他的眼眶之中跳出来一般,他似乎是这群红袍人的头头,脸上的刺青随着他愤怒的话如同蚯蚓一般扭动着,看起来面目可憎。 孙乾闻言立刻将头“砰”的一声磕在地上道: “不敢不敢!本奴不敢有怨言,谢水司大人代我赔罪。” 被称作水司的红袍人见状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随后带着这群香女以及其他的红袍人返回到了巷子里去了。 孙乾的脑袋直到这群人完全消失在巷子中后,才颤抖着抬起来,此刻的他已经满脸是鲜血,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将地上的耳朵捡了起来。 这耳朵在刚才那群人离开的时候被踩了几脚,现在看上去有些糜烂,孙乾小心翼翼的将它揣到了自己的怀里,随后围在周围的路人也都渐渐散开了。 景页注意到了一点,这些路人们的眼神和表情看上去极为平淡冷静,似乎知府身上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更有甚者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瞪了一眼孙乾,随后吐了口唾沫,这才离去。 “景页,那把匕首……”白炼这时候在景页身后低声说道。 景页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白炼的话,但他并没有回头,而是眼神平静的盯着正在地上努力扭动着肥硕身躯,想要挣扎爬起来的孙乾同样低声回道: “我知道,我认出来了,是我们在塔里见过的那种,一模一样。” 一旁的王芸并不清楚景页两人在说什么,但她很清楚景页如果想要解释肯定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去解释,也就保持着沉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孙乾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他耳朵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黑色的血浆已经凝固成了血痂,将他官袍的领子粘黏在了脸上,显得极为狼狈。 “让几位特使见笑了。” 他有些尴尬的看着景页几人,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张了几次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景页仿佛看不见孙乾脸上的那些血,没有丝毫的惊讶,而是关切的问道: “孙大人没事吧?用不用先去一趟医馆?” 孙乾一愣,有些支支吾吾地问道: “不……我……不用,几位特使这是?” 景页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于是笑着解释道: “孙大人不必奇怪,我们几人来之前听闻过一些潮州城的习俗,虽然了解的不全,但在心里也做好了见识到任何事情都不会惊讶的准备,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刚刚在旁边围观,并没有出手阻拦的原因。” 听到了景页的解释,孙乾那双从见到景页一行人就充斥着怀疑与提防眼神的死鱼眼似乎柔和了一些,他好像很感激景页几人的理解。 “幸亏几位特使没有贸然阻拦,否则我挨得惩罚可就不是一只耳朵了。” 孙乾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极为后怕的说着,这时白炼做出好奇的样子问道: “诶,胖子,我问你,你刚刚称呼那群人叫水司,他们是什么人啊?” 孙乾一听白炼那没谱的话,将本就不存在的脖子一缩,赶忙伸手想捂住白炼的嘴,可白炼嫌弃他手上沾满了血,一个闪身便躲开了。 “诶呦我的祖宗!白公子!我知道你是白将军的儿子,平日里在长安城里豪横惯了,但是神策府大公子的名声在这里可不好使,可千万别随便非议水司大人们,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您就放过小人吧!” 白炼一听此话本想辩驳几句,但在看到景页的眼神之后便忍了下来。 景页这时候拍了拍孙乾的肩膀,丝毫不在意对方身上的血迹,低声说道: “我兄弟平时直言直语惯了,孙大人放心,接下来在潮州城内我一定约束好他,只不过我们毕竟不是本地人,所以诸多习俗忌讳我们确实不知道,就比如说刚刚的水司,我们来的不巧,赶上了追龙节,这两天又有可能在城里到处走动,难保不会再次遇到他们,不如孙大人先跟我们讲讲他们?我们了解后也好躲着点不是么。” 一番话下去听起来通情达理,孙乾听着思考了一会也确实没挑出什么毛病,于是犹豫了一下便低着头低声对景页几人说道: “几位特使有所不知,这些水司大人身上可是流淌着龙血的!” 景页与白炼还有王芸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眉头一挑,但都没有说什么,孙乾见他们这副表情以为他们觉得自己说的话是在蔑视皇帝,于是赶忙解释道: “不是不是,几位不要误会,我当然没有胆子去挑衅皇上,只是根据我们这的传说,像我这种长相的人。”他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那几乎凸出来的眼睛,以及扁平到极限的鼻子。 “都是住在潮州城的先祖们与龙王之间的后人。” 第277章 不一样的城主府 “都是住在潮州城的先祖们与龙王之间的后人。” 景页几人在听到这个说法之后神色未变,继续安静的等待着孙乾接下来的诉说。 “当然,并不是说长相正常的人身体里就没有龙王血脉了,只不过这血脉分淡与浓,越浓的人长相就越发像龙王,而血脉越淡的人长相就越发像正常人,而刚刚那些水司大人们便是潮州城里血脉最浓的那一群人,地位自然也是城里最高的人,据说他们能在夜里通过某种方式,倾听深海里龙王的呼唤呢。” 景页听罢,眼睛微眯,他清楚孙乾这人是绝对不可能把关于水司的真相全部跟自己说清楚的,必然会挑一些无关轻重的真相掺杂一些虚构的东西混着说出来,于是他略微沉思了一下,随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按照孙大人的说法,这龙王血脉的事情应该很久很久之前就存在了,也就是说像孙大人您这种龙王血脉长相的人应该也很久之前就出现了,可为何我们在长安却从未听说过呢?” 利用逻辑上的漏洞加以询问一向是破除谎言的利器,景页此刻询问的态度没有一丝刻意,整个表情都充斥着好奇与困惑。 孙乾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半晌才从嘴里憋出来一句: “因为……因为外地人多少还是觉得这种长相的人比较难以接受的,所以我们潮州人在外行事都会有意遮掩的……” 虽然孙乾的这个说法漏洞百出,但景页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以对方这个态度肯定是不打算说出真相,继续追问也只能将表面还算平和的关系弄僵,不过这也并不算没有收获。 “看样子,这肯定是一个关键的调查方向,不然他没必要如此遮掩。” 景页在心中暗暗点头,随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多谢孙大人解惑了,对了,这条巷子通向什么地方?” 一边说着,景页一边作势好奇的要进巷子看看,这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好奇,而是他注意到这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除了刚刚那群香女与水司,没有一个进入这巷子里的,不仅是这条巷子,其他的巷子也都没人进出,就好像潮州城的人从不进出巷子,只走街道一样。 这显然也是一个不合理的地方,所以景页想要试探一番,可还没等他进入巷口,便被孙乾拦住了,他急切的说道: “特使大人!这巷子可千万不能随便进。” “为什么?” “特使大人你有所不知,潮州城的街道都是被修整改造过的,基本上所有的巷子都通向城里的水司坊,那是专门用来供奉祭祀龙王的地方,别说您这样的外乡人了,就连本地人也不能随意出入,只有水司大人们和追龙节的香女们可以进出。” 白炼听见了这话在一旁不爽地嘀咕道: “你们潮州城规矩可真多,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去的……” 对此孙乾只能尴尬的擦了擦额头上混着血水的细汗,几乎哀求一般的说道: “几位特使大人,咱们就先别在这耗着了,赶紧去城主府吧,想来刺史大人都该等急了。” 景页几人见状也没再过多纠缠,便点头跟着他继续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了。 没过多时,一座建筑风格跟其他城池里的城主府完全不一样的建筑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由黑色礁石被整齐切割成块的砖石垒砌起来的墙壁所支持着的,像是一个巨大的青黑色龟壳,但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那并不是真的龟壳,而是用某种布满苔藓和海藻的木头拼接而成的结构,每当有咸湿的海风吹过之时,那龟壳似的建筑便会发出阵阵嗡鸣声。 景页几人显然是被这怪异的建筑给震惊了,他们的目光不断探究着,尝试理解这种从未见过的怪异建筑结构。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这寒意来的突然,转瞬即逝,但景页几人确信自己确实感受到了这股寒意,就像是心脏落入了深潭之中,虽只有一瞬,但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足以让人铭记。 “几位特使,我这幅样子就不进去了,免得扰了几位特使的胃口。” 孙乾站在门口,他那张呆滞的青色大脸挤出了一丝笑容,但不符合审美的五官加上满脸鲜血只让他这个行为跟吓人无异。 景页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但手却已经在袖口中悄然捏住了一枚子母雷。 在侍从的引导下,景页三人走过还算理解范围内的厅堂,来到了后院处的一节楼梯前,上面便是通往龟壳内部的路。 白炼拉住了景页,示意让自己来走第一个位置。 他此刻已经轻轻地握住了自己背后的枪柄,显然是已经准备好了应付可能发生的一切了。 景页见状便点了点头,让他走在第一个位置,随后是王芸,最后才是自己。 木质的楼梯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呀”声,似乎下一秒就会断裂开来,这也让三人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但这个行为反而使得楼梯发出的呻吟声更大了。 众人缓缓地上了三层楼梯,这才看到楼梯尽头处的楼道,显然是已经到了龟壳的内部了。 与外面看到的那些布满青苔与海藻的木质结构不同,这楼道四处似乎为了稳定性,用了许多黑色礁石制成的砖石填补了许多地方。 景页伸手摸了摸,只感觉入手触感冰凉湿润,可拿起来一看却没有任何水渍的迹象,仿佛刚刚的触感仅仅是材质本身所带来的感觉。 众人的目的地显然就在这楼道的尽头,在那里正有两个穿着麻衣的侍从俯首而立,他们身后则是一扇木门,门上雕刻着诸多类如浪花、船只与海鱼的花纹,看上去极为精美。 走在楼道里,众人这才注意到楼道的两侧镶嵌了许多五彩斑斓的贝壳,在光线的照射下,随着众人移动不断反射出绚丽的光芒,引得他们不由自主地瞩目观察。 待他们走到门前,两边的侍从便顺势往里推开了房门。 第278章 桂若文的梦 随着房门被推开,映入众人眼帘的并不是预想中的阴湿环境,反而是灯火通明的一个大厅,里面的桌椅早已按照礼仪摆放妥当了,诸如珍珠、珊瑚这种海中独有的华丽装饰品跟不要钱似的被做成了各种器具。 其中位于主座的位置上正落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身穿刺史的官服,正在不断批阅着诸多章程,看起来极为专注。 听到景页几人进来的动静后,他抬起头看了过来,只见这老者虽然须发皆白,但皮肤却红润光泽,只有些许皱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慈祥亲和的气质。 “潮州城刺史桂若文,在此恭候几位特使多时了。” 随后这老人起身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侍从们将桌子上的诸多文书撤走,接着继续拱手解释道: “下官平日里要处理的事务极其繁多,几位特使来的有些突然,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准备,所以就简单的布置了一下议事厅,当做给几位特使接风的宴席,顺便在等候几位特使的同时批阅一些章程。” 景页闻言先是抬头环顾了一下这四周布满各种海底奇物的大厅,随后笑着对桂若文道: “桂大人客气了,我听说桂大人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任潮州城刺史也足有四十余年,常言道人活七十古来稀,桂大人如此年纪,不仅没有向圣上告老还乡,还依旧事必躬亲,并且每逢升官调任之机都会避而谦让,真是我等朝廷官员之楷模啊!” 景页虽然没有混迹官场的经验,但在接触过这么多的城主刺史之后,就凭他在古玩行当里练就出来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早已对如何在不经意间询问自己想要的答案了然于心,所以刚刚的话看似奉承,实则是在质疑对方不愿升官的动机。 但眼前这个桂若文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听到景页这话后,他“呵呵”一笑,用手摸着自己的胡子道: “景特使哪里的话,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也不能免俗,当然是想往高处去,只是这潮州城百姓念我在潮州城有些微末功绩,集体上书,不愿我离去,我这才上秉圣上留了下来,并非不贪高官厚禄。” 询问出的问题被不痛不痒的场面话给顶了回来,这让景页在心中暗暗骂了句“老狐狸”,但他面上还得表现出一副理解和钦佩的表情。 “原来如此,看来潮州城的百姓们过得极其安居乐业呀。” 这也让景页打消了试图从他这里去试探一些线索的想法。 两人互相奉承了几句,随后桂若文抬了抬手示意几人落座,自己则坐在了主位,接着拍了拍手。 房门随即被推开,一道道富有海边特色的美食佳肴被侍从们端了上来,摆放在景页几人各自的桌上。 这些菜肴以各种鱼为主,蒸炸煎煮各种样式都有,散发出的气息极其鲜香,与几人平日里吃的不同,这种鲜香里有一种内陆菜肴没有的香味,即便没有入口,也刺激着景页几人的味蕾不断分泌着口水。 景页先是看了王芸一眼,见她眼神中没有示意任何异常,心中便稍安了一些,随后对着主座上的桂若文拱手道: “多谢桂大人如此款待。” 桂若文笑着回道: “景特使不必客气,潮州城临近海边,最便宜的便是这些鱼,但吃无妨。” 说完自己先夹起一块鱼肉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咀嚼起来。 景页几人见状也不再客气,都各自开始享用起面前的佳肴起来。 用筷子轻轻夹起一块用鱼肉做成的鱼饼放入嘴中,从未体验过的风味瞬间席卷了几人的味蕾,迫使口腔不受控制地咀嚼吞咽。 在尝了几道鱼菜之后,这时候王芸突然开口问道: “桂大人,我们在来的路上听说是桂大人创立的追龙节?小女子有些好奇,能否跟我们讲讲这是怎么一回事?” 桂若文抬头望去,发现说话的女子面戴纱巾,即便吃东西也不曾摘下,一双美眸柔波似水,让人不禁遐想面纱下的容貌。 于是他态度温和地解释道: “这事情说来也有些怪谲,在我刚任潮州城刺史的时候,曾有一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漫步在水下的龙宫之中,那里到处都是泛着绿色光芒的古老建筑,正有一个黑影稳坐在中央,虽然我没有看清它的模样,但是我能肯定那个黑影绝对就是龙王。” 桂若文的眼神透露出回忆的神色,但他的语气中却隐隐的透露着一股压抑的激动,一旁的景页在听到他说“泛着绿色光芒的城市”的时候,心中一紧,因为他也曾经做过类似的梦,就在景萱出事之前。 于是他更加专注地听起桂若文的话。 “龙王大人没有任何动作,我仅仅是看到了他的影子,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匍匐了下来,随后我就在心里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有些模糊,甚至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我的脑子自己就明白了,是龙王在告诉我如何举办追龙节,它告诉我,只要举办了追龙节,潮州城所有的百姓只要出海打渔必然每回都会满载而归,并且还会有另外的收获。” “另外的收获?是什么?” 王芸好奇的询问道。 出乎王芸的意料,对此桂若文并没有解释,只是神秘的一笑,轻声道: “这毕竟只是一个梦,玄而又玄的东西很难解释,不过我醒了之后只觉得那梦极其真实,就尝试着举办了一次追龙节,结果真的像梦里龙王说的那样,那一年潮州城的百姓们但凡出海打渔的,必定都会满载而归,于是追龙节便成了潮州城每年都要举办的节日了。” 白炼这时候提了一嘴道: “难怪这么些年了,从未听说过潮州城有闹过饥荒,无论大旱还是大涝,潮州城似乎都没有出现过饥民,原来原因在这啊,不过这追龙节真的有这么神么?真的有龙王爷这种东西?” 桂若文显然是认识白炼的,所以对于白炼那略显不敬的质疑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不满,反倒是和蔼地笑了笑道: “真的,假的,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潮州城的百姓们因此富足,安居乐业,不是吗?” 他的表情如同一个慈祥的老人,正在教导白炼一些道理。 第279章 机智的白炼 白炼本打算想刺激一下桂若文的,想看看他是不是也同吴刚一样,会对于自己略带冒犯的话语会变得情绪激动,自己也好趁机套出点话。 可没想到这老人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反倒一副长者做派,开始教导自己道理,这让他只能不爽的“啧”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景页见此情形,心中明白就凭自己几个没有在官场上混迹过的年轻人想要套出这老狐狸的话,几乎难如登天,于是本就打消了试探对方的念头变得更加坚定了,现在的他只想赶紧结束宴席回去,吴刚才是突破口,他身上还有很多信息自己没拿到。 于是他也不再多问什么,但桂若文似乎对几人的经历非常感兴趣,诸如“几位特使这路上可遇到什么奇事?”“其他刺史和城池近况如何?”这种问题接二连三地抛了出来。 碍于之后还要在潮州城行事,景页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只得硬着头皮笑着应付他,但对于跟黑巫教相关的事情景页全都模糊了关键的地方,所以桂若文能从景页这里得到的信息并不全面。 一场宴席,景页和桂若文都揣着自己的想法,前者想尽快摆脱现状,赶紧回去,而后者却不依不饶,不断试探对方的经历,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平和无比,如同叙旧的老友。 可在围观的白炼和王芸看来,这两人之间却有着无形的刀光剑影,彼此一招一式来回招架着,格外激烈。 景页几次想要找借口带着白炼和王芸告辞,可都被对方抢先堵住了话头,就好像对方知道他的意图一样,几次三番下来,景页不但非能成功从中脱身,反而因此越陷越深,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了。 一旁的白炼和王芸看在眼里心里着急,可又帮不上什么忙,论嘴皮子和脑子,这里最活络的人就是景页了,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自己随意开口帮忙只会添乱。 王芸这时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对着邻桌的白炼使了使眼色,接着暗中指了指酒杯中的酒,像是在示意他做什么一样。 白炼愣了愣,一开始没有明白过来王芸是什么意思,直到她焦急地将酒杯晃了晃,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拿起酒杯往嘴里倒,随后狠狠地将酒杯摔在了地上。 陶瓷制成的贝壳形状的酒杯瞬间就被摔成了碎片,清脆的破裂声响彻整个大厅,这突然发生的状况让正在说话的桂若文愣住了,他有些错愕的看着白炼,好半天才有些结巴的问道: “白……白公子?您这是?” 白炼则是冷冷一笑,朝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接着摆出一副轻狂的表情道: “你这酒也太难喝了,一股子鱼腥味,比起长安的酒差远了,我说桂大人,你身为潮州城刺史,就拿这个招待我们?” 景页此刻的表情也极为精彩,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白炼想要做什么,因为白炼这种跋扈的表情自己见过,每当他要开始装逼,满嘴跑火车的时候,他就会露出这种表情,于是在心中叫了声好。 “咳,桂大人莫见怪,我兄弟性子张扬,你千万别多想,白炼,还不快跟桂大人赔罪?” 桂若文闻言,错愕的表情渐渐恢复成了原本那种笑眯眯的和蔼模样,笑着道: “没事没事,早就听闻白将军的大公子少年英雄,十几岁便跟着父亲出关边塞,建功立业,意气风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此言一出,在场其他三人忍不住都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这老家伙的内心可真够强大的,白炼这都没给对方留一点面子了,对方却还能笑眯眯的夸他,也因此,桂若文在几人心里的形象变得更加危险起来。 “呵,少拍马屁,你这菜是真的不错,可这酒也太难喝了点,我就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不行,得给我来点好酒,不然白瞎了这些好菜。” 这时候景页起身快步走到了白炼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愠怒起来,用责怪的语气道: “白炼!桂大人怎么说也是年近七十的长辈,你怎么敢如此无礼?!” 随后转身面向桂若文抱歉的说道: “桂大人,我兄弟口无遮拦,我代他向你赔罪。” 然而还没等景页行礼,白炼一甩胳膊,挣脱了景页的手,丢下了一句“谁用你赔罪了,反正饭也吃饱了,没酒可不行,我去找酒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厅。 桂若文见状连忙抬手想说些什么,可被景页打断了,只见他慌忙的说道: “桂大人!白炼向来在长安跋扈惯了,您千万别介意,潮州城忌讳诸多,我担心他出事,先行告辞了,等他过完酒瘾再带他回来和您赔罪!” 说完快速行了一礼,也不管桂若文脸上那精彩的表情,转身就跑了出去追白炼去了。 王芸这时候不紧不慢的起身,也行了一礼,还没等她开口,桂若文便像是知道了她要说什么一般,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王姑娘快去吧,免得白公子闹出些事端来,潮州城里可不是我说了算。” 这后半句像是另有深意,但王芸脸上依旧平静无比,点了点头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刚刚还略显热闹的大厅转眼间便显得有些空旷无比,桂若文坐在主桌上,原本和蔼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盯着地上的酒杯碎片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慢慢走了过去,弯腰将它们一块块拾起。 这些碎片被他放在手掌心,在光线下泛着淡黄色的光泽,随后被他轻轻握住,似乎毫不担心这样做会被划破手掌心。 随着力道加大,鲜血开始从他的指缝之中滴落下来,砸在地板上,绽放出一朵朵黑色的血花,而他则是喃喃说道: “嗯……少年英雄,不可小觑。” 他像是在脑海中不断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拖到胸前的胡须无风自动,突然,他像是听见了什么一样,突然朝着大厅东面的窗户跪了下来。 此刻那窗户正大开着,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他能从这窗户直接看到浩瀚的大海,而此刻,海面上的浪花正不断翻涌着,一层层白色的巨浪不断排挤在岸边的崖壁上。 桂若文朝着空无一物的大海叩着首,像是在仔细倾听着某种指示,而他的嘴巴同样在不断叨念着。 “谨遵教令……大衮……老奴明白……” 第280章 小二 第一个冲出城主府的白炼并没有跑多远,在离开了城主府一定范围内之后,便放缓了脚步,等待着后面的景页与王芸。 很快,三人便在一处街边茶摊再次聚集了,彼此之间都相视一笑,都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有些戏剧化。 “真有你的,白炼,智商见涨啊!”景页拍了一下白炼的肩膀,夸赞道。 白炼则是潇洒的甩了甩额前的头发,脸上依旧是保持着刚刚那副骄狂的表情。 “那肯定,论嚣张跋扈小爷在长安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这老家伙纠缠不清,我最烦这种当官当得久的人了,身上一股子官场气。” 说完还朝地上啐了一声。 这时候茶摊上的小二端着盘子快步走过来了,他身上穿着一身黑褐色的麻衣,一条被抹的有些脏兮兮的毛巾被他从肩头扯了下来,快速的在几人身前的桌子上一顿擦拭。 “几位客官要喝点什么茶?” 他的动作奇快,转眼间便将桌子擦得一尘不染,随后用他那对死鱼眼盯着景页。 众人见这小二也是长着一副那所谓的“龙王血脉”的长相,于是便停止了话头,而景页则是装着样子随口问道: “这都有什么茶?” 小二立刻回答道: “什么茶都有!几位客官要贵的茶话,可以喝点碧螺春,铁观音,就连西湖龙井我们这都有一些,当然,几位客官想单纯解解渴的话,我们这也有凉茶,不过我还是推荐几位喝点酒,潮州城离海近,湿气比较大,刚到这里的人可能会不太适应,喝点酒可以去去湿气。” 景页闻言眉头一挑,倒不是因为这茶摊有酒而感到惊奇,而是因为对方虽然是个小二,但是很轻松的就识破了自己几人身为外乡人的身份,于是好奇的问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们是外乡人的?” 要知道在跟着孙乾出客栈之前,几人都换了一身较为普通的衣服,并且把各自的兵器都藏在了衣服下,一眼看去跟街上的行人之间没什么区别。 小二则是笑了笑,那怪异的长相之中竟透露出些许憨厚之色。 “几位客官看到我长相的时候,那眼神只有外地的人才会有,本地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景页几人当下便明白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原来是眼神暴露了身份,当下便收敛心神,将眼神中下意识流露出的抵触收敛了起来。 白炼这时候好奇地问道: “你……不生气吗?” 小二很干脆的摇了摇头,瞪圆的眼珠中满是坦然的神色。 “不生气,我娘告诉过我,我的长相只在潮州城算正常,在别的地方会被人当做异类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当然一开始的时候,被外地人用那种抵触和厌恶的眼神看着多少还是会有些伤心难过的,但时间长了,渐渐也就习惯了,我多少也能理解他们。” 白炼听罢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眼中的神情早已不再是带着一丝抵触,而是充满了同情。 “你如此赤心懂事,想必你的爹娘一定也是个善解人意的温柔之人。” 小二挠了挠头,有些失落地说道: “我出生起就没见过我爹,我娘……她确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在我十二岁那年自杀了。”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景页几人脸上都有些尴尬,白炼更是内疚无比,好半天才小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小二摇了摇头,脸上失落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又变成了那副憨厚的笑容。 “没关系,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 说到这的时候,他的表情再次陷入了一种苦涩当中,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样。 “而且我多少能理解我娘她为什么要自杀了……” 最后这句话声音很小,几乎就是小二自己的自言自语,不仔细去听根本听不见。 好在景页的耳朵很好,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心中立刻升腾起一股直觉,当即也不管是否会揭开小二心里的伤疤了,急切但尽量用轻柔的语气问道: “你娘……为什么要自杀?” 身旁的王芸和白炼都有些意外地看着景页,要知道他可不是如此莽撞之人。 小二则是有些错愕,愣了一会随后快速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不能说,我是立过誓的。” “誓?什么誓?”景页闻言连忙追问道,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小二绝对知道些什么隐秘,也因此他有些激动的抓住了小二的胳膊。 小二被景页这副样子吓到了,下意识的想要抽开胳膊,拉扯过程中不经意间看到了景页衣摆下藏着的长剑,心中顿时变得更加慌乱,连连摆手想要挣脱景页,同时嘴里不断说道: “不知道!别问我!客官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情况开始隐隐朝着骚乱的方向发展,好在景页及时地冷静了下来,他松开了手,连连道歉。 “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但是我真的需要知道这些事情,这对我们很重要!” 一边说着,他一边掏出银两,想递给小二,但小二那惊惧的眼神却并没有因为这个举动而变得缓和,连看都没看景页手里的银两便逃也似的跑开了。 一直没说话的王芸这时候有些无奈的说道: “景页你太着急了,而且人家很明显对于自己娘亲自杀的原因表现得很痛苦,即便知晓什么隐藏的秘密,你也应该慢慢诱导他自己讲出来,现在这样一闹,恐怕我们很难再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一旁的白炼也安慰似的拍了拍景页的肩膀。 “呵……真是不怕死的外地人,什么都敢问,幸亏你们问的是他,换做其他有龙王血脉的人,估计你们活不过明天。” 一个阴阳怪气的苍老声音突兀的在几人身后响起,几人转头看去,发现靠在茶摊角落旁边,正有一个头发稀疏,衣衫破烂的老人正阴恻恻地盯着这边。 相比于桂若文那种鹤发童颜的外表,眼前这老人要显得更加凄凉许多,沟壑纵深的皱纹弥补在他的脸上,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的伤疤,有刀刃的划痕也有火焰的灼烧,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他是普通人长相。 一双布满青筋的双手正抱着一个不大的葫芦,被他不断举起往口中倒着略显浑浊的液体,即便景页几人与这老人相隔了几桌的距离,但还是能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第281章 小二的身世 伴随着“咕咚、咕咚”的吞咽声,这老人的酒糟鼻不断抽动着,时不时会从中发出些让人觉得恶心的吸气声,直到葫芦里的酒被他全部喝完了,他这才慢慢放下葫芦,随后打出了一个足以跟野兽吼声相媲美的嗝。 “呃……今天又没白活……” 老人一边嘟囔着,一边摇摇晃晃的起身,空葫芦被他那骨节分明的干枯手指随意勾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掉落在地上,可老人所展现出来的态度却是丝毫不在意,就这么两步向左,三步向右的朝着一个方向准备离开了。 景页几人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离开,赶紧拦住了老人,随后诚恳的问道: “老人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这老人见景页几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不耐烦的说道: “怎么?几个年轻人欺负我一个老头子是么?我刚刚不过是突然善心大发告诫你们一声不要在城里乱问事情罢了,可没想要跟你们解释什么,赶紧让开,不然我就喊人了!” 景页此刻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头两个大,自打进城后接触的所有人,就没一个能好好配合自己的,但想归这样想,他看得出来这老人肯定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种,只要好言好语的去说,肯定还是能问出些什么的。 于是他先对白炼说道: “白炼,那边有家卤肉店,你去买点肉食过来。” 随后又对着王芸说道: “王芸,你去找小二要点好酒,顺便帮我跟他道个歉。” 最后看着老人那浑浊的双眼说道: “老人家,您放心,我们绝对没有恶意,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罢了,如果您还是不信任我们也没关系,至少得让我们感谢您刚刚告诫我们的好意不是么?” 或许是景页诚恳的态度打动了他,又或许是那在听到卤肉和好酒后疯狂分泌的口水动摇了他,只见这老人冷哼了一声,喉头滚动了一下,接着低声道: “这里人太多不方便,我在这等你们把东西买好,然后拿上跟我走。” 说完便再次坐在了桌子旁。 景页见状心中一喜,连忙朝着白炼跟王芸点了点头,两人也明白事情轻重,便赶紧去买了。 老人将手平放在桌子上,四根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桌子下的一条腿快速抖动着,而他的眼神则是飘忽的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店铺。 焦急、期盼、急切,他身上几乎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在表达着这些情绪。 景页对此自然是看得明白,他暗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毕竟对方既然有所求,那事情就好办了。 为了尽量缓和一下关系,方便待会询问事情的时候能尽量让对方说出更多的东西,景页主动给老人倒了一杯桌子上免费的凉茶,随后轻声道: “老人家,您别急,东西很快就会买来,说起来您是认识这茶摊的小二吗?” 老人本来四处飘忽的眼神在听到景页的话后突然一滞,随后下意识的看向了小二,而他正在跟王芸说着些什么,原本有些畏惧的表情随着两人的交谈开始渐渐缓和下来。 沉默了半晌后,老人拿起了面前盛满凉茶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抿着嘴唇,像是在回味那茶水中的苦涩,缓缓开口道: “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认识那孩子的娘亲。” 说到这他顿了顿,随后用一种极为沉重的语气低声道: “他娘亲……是香女。” 此言一出,景页只觉得心头一紧,虽然他不清楚香女这个名字究竟代表着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老人没理会景页微变的表情,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他娘亲还在世的时候,为人就极其和善,我跟她是从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从小就认识,进城之后我去做了打渔船的船夫,她则是做了染布坊的女工。” 景页见老人的话匣子被打开了,于是适时的将他的茶杯再次斟满,而老人则是继续说着。 “进城后没多久,潮州城就开始举办追龙节了,她娘亲就是第一个追龙节里被选出来的香女。” 说到这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双手紧紧握住了茶杯,用力之大几乎是要想将木质的杯子捏碎,青筋在他的手背上如同蚯蚓一般一根根隆起,狰狞而又恐怖。 但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老人很快又陷入了一种颓然的状态里,杯子也被他松开了,随后举起往口中灌了一口凉茶。 “他娘死的前一天晚上把他托付给了我,要我照顾好她,看在同村的情分上,我答应了,就一直抚养着他长大,我没孩子,大部分的积蓄都用来喝酒了,剩下的钱也只够给他支了一个茶摊,好在这孩子跟他娘一样,善良勤奋,现在反倒是在养着我。” 他的语气中满是自嘲,但景页却能从中听出一股深深地愧疚。 “这老人身上绝对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他这么颓废。” 景页在心中暗暗思索着,本来他猜测这老人跟这小二的娘亲是类似青梅竹马的关系,或者说一对,结果因为小二的娘亲被选成了香女导致发生了变故,这才让他变得如此颓废,但现在来看,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这老人跟小二的娘亲应该是两条线。 老人这时候深深地叹了口气道: “这孩子也真是怪,那些身体里流淌着龙王血脉的人哪个不是冷漠凶恶的人,偏偏就他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从小挨了不少欺负。” 景页看着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不断摇头,似乎在感叹世事无常,于是宽慰道: “或许是他娘亲的善良传到了他的身上也说不定。” 老人没接他的话,因为他看到了白炼已经从卤肉店里出来了,手里正提着两个大大的油纸包,而另一边王芸也提着两坛子酒走了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店小二。 “沈叔,你待会要去哪?” 小二虽然不再表现的对景页几人有多抵触了,但语气中还是明显透露着一股提防。 老人不耐烦地回道: “臭小子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带他们去滩上走走,要是死在那了你就只管找个地方给我埋了就行了。” 店小二表情未变,似乎早已对老人这种态度习以为常了,坚定的说道: “沈叔你别喝太多酒,等晚上收摊之后我就去滩上找你,要是找不到你我就去报官!”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景页几人听的。 第282章 颓废的沈老 面对小二的恐吓景页并没有表现的有多在意,反而是对着他一抱拳道: “刚刚真的是抱歉了,你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会把沈叔带回来的。” 沈叔这时候已经抢过了白炼手里的油纸包,三下五除二的将其撕开,随后大口大口的啖着里面的猪肘子,吃相极为野蛮,一边吃一边摇摇晃晃的起身,朝着城东走去。 景页几人在跟小二道别之后,随即跟在老人身边,一同朝着海滩的方向走去。 潮州城本就靠海,所以海滩离城池并不远,一行四人出了城东门,走了没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沙滩上。 这里似乎是潮州城的渔民们专门出海的地方,所以这里人并不算少,各种各样或大或小的渔船就停靠在岸边,随着海浪轻轻地上下起伏着。 龙王血脉的长相与普通长相混杂在来来往往的渔民们里,他们正站在各自的渔船上不断整理着渔网,彼此之间互相交谈着今天的收获,如果撇开长相上的差异的话,乍一看上去他们互相之间关系都很和睦,但景页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沈叔这时候已经将两包卤猪肘全部吃完了,他那浑浊的眼睛盯着那群有着龙王血脉的渔民,随后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油腻的唾沫,阴恻恻的低声笑道: “呵呵……你们别以为他们关系很好,你们仔细看看,那群死鱼眼们的船上可有一个长相正常的人?” 在沈老的提醒下,景页几人这才注意到,那些有着龙王血脉长相的渔民所在的渔船,竟没有一个正常长相的人,但同样的,那些有着正常长相的渔民们所在的渔船,也没有一个龙王血脉的人。 虽然彼此之间交谈甚欢,可两者之间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样。 不仅如此,景页还细心地注意到,那群龙王血脉长相的渔民们的收获明显要比正常长相的渔民的收获要多得多,打到的鱼几乎堆满了各自的渔船,虽然正常长相的渔民的收获也很多,但比起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龙王血脉这种长相的出现?追龙节又是什么?桂若文上任潮州城刺史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追龙节和香女以及那群水司又是怎么回事?” 景页眉头紧皱,将自己内心中挤压许久的疑惑一个接一个抛了出来。 诸多的问题如同连环炮一样打向了沈叔,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不紧不慢地拿起了王芸买的酒,打开坛口,往口中倒了一口,随后将酒液咽了下去。 正当他准备喝第二口的时候,一旁的白炼面无表情地用手按住了他的手,酒坛在空中晃了晃,些许的酒液被荡了出来,沾染在了白炼的袖口处。 “趁你还在醒着的时候,把真相告诉我们,等说完了,我们去想办法解决问题,你再醉死自己也不迟。” 白炼的声音很冷,就像是对着一个死人说话一样。 而沈叔则是有些愣愣地看着他,白炼的话像是触动到了他内心某处,好半天他才恢复神智。 他先是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露出一个苦笑,但长久沉醉于酒精的他,早已失去了对脸部肌肉的控制,使得他的苦笑跟哭没什么区别,眼泪顺着他苍老的眼角皱纹滑落,大颗大颗地滴落进酒坛里。 “呜呜……呃……帮不了……你们……帮不了……呜呜” 几乎跟哀嚎无异的哭声从老人的喉咙里夹杂着只言片语被挤了出来,音调忽高忽低,引得经过这里的几个渔民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景页担心引起骚动,连忙对着那几个渔民解释道: “不好意思,老人家喝多了,想起了一些伤心事,我们这就走。” 那几个渔民看到景页几人手里的酒坛,便信以为真,随后说道: “噢,原来是这样,你们去那边吧,那边人少,好好哄哄这老爷子,这两天追龙节,城里的水司们可不喜欢有人哭闹。” 说着还贴心的给景页几人指了一个方向。 景页道了声谢,随后示意白炼背起沈叔,转头便带着他们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跑去了。 待到了地方之后,白炼把沈叔放了下来,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这老头怎么就突然哭了?”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很烦这老人卖关子,明明知道些什么却故意不说,所以刚刚才会打断他喝酒的,谁知道这老人突然就哭了。 王芸正在用手抚动着老人的后背,以便他从悲伤的情绪里缓解过来。 “沈叔,您别伤心,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能帮你一定帮你,可你一直不说的话,我们想帮都没办法啊。” 王芸温柔的话配合上她那轻柔的动作,让沈叔涌动的悲伤情绪稍稍平复了些,终于,他止住了哭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 “你们都是好孩子,也罢,虽然你们帮不了什么忙,但这些事情确实在我心底压抑太久了,说出来我也好受些,你,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沈叔一边有些哽咽地说着,一边看向景页,询问他的名字。 “景页,沈叔,我叫景页。” 景页见沈叔总算是松口了,连忙上前一步,蹲在他的面前平视着他,等待着他的话。 沈叔点了点头,轻轻在口中叨念两遍后轻声说道: “景页,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你们都是好人,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愿意告诉你们真相,因为我知道你们一旦得知真相后会做些什么,毕竟我那个傻弟弟就是这样死的。” 他说着,眼泪再次从眼眶里滑落,滴落在沙滩上。 景页几人此时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沈叔继续往下说。 沈叔将自己脸上的泪擦了去,随后盯着不断涌起白浪的海面,眼神中浮起回忆的神色,开始慢慢讲述起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我当初进城的时候,跟我一起的,除了那孩子的娘,还有我的弟弟,亲弟弟,我们是三个人一起进的城,他和我在同一条渔船上打渔……” 第283章 哥哥与弟弟(一) 略带咸腥的海风吹拂过两个渔民粗糙的面孔,长时间的日晒让他们那黝黑的脸上泛着一丝红晕,汗水顺着他们的额角从脸庞滑落,而他们毫不在意,依旧专注地拉扯着手里的渔网。 但随着两人手中渔网被逐渐收起,失望开始在他们的脸上浮现出来,只因为今天他们又是空手而归。 “哥,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租这条船快七八天了,可连一条像样的鱼都没打上来,别说回本了,再这样下去咱俩在城里吃饭都成问题。” 其中稍年轻的渔夫有些焦急地询问着自己的哥哥,他们身上的积蓄已经不多了。 兄弟两人都是从潮州城附近的山村里出来的,父母早亡,彼此相依为命,这点积蓄也都是靠给大渔船上做小工累死累活换来的,想着攒点钱自己租船打渔,能过好点的日子。 两人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了足够的钱,满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租下了一艘小渔船,依靠着跟船上的老渔民们偷学的技巧打渔,可没想到一连七八天都是空手而归,这让兄弟两人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租船打渔是否真的是一个好想法。 哥哥的手里紧紧攥着渔网,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他的眼中也饱含着焦急,但更多的是迷茫,因为从小出生在这里,除了打渔,他不知道自己和弟弟还能做些什么。 沉默了半晌,哥哥抬手指了指一处靠近崖岸边的地方,那里水位不深,暗礁环绕,大船没办法靠近,但他们这种小船却可以轻松驶近。 “鱼都被那些大渔船给捞干净了,那边说不定还有剩下的,趁现在没什么风浪,咱们过去碰碰运气,这回要是再捞不着东西的话,咱们就回别人的渔船上当小工去,多学学打渔的技巧再租船。” 话虽如此,但哥哥的语气非常犹豫,显然也已经对靠打渔养活二人的这个想法产生了怀疑。 于是在无言的沉默中,小渔船开始缓缓驶向哥哥所指的地方。 两人手握船桨,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海水,虽说他们这种小渔船不用太担心触礁这种问题,但他们得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大风,毕竟海面上风浪无常,稍不注意,他们可能就会被连人带船全部拍碎在礁石或者岸崖上。 待到了地方之后,两人开始有条不紊的往水里洒下渔网,黑色的网格在蔚蓝色的海水中沉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这时候像是为了让气氛不再那么沉闷,哥哥主动开口了。 “放轻松点,这一网咱们肯定能捞回本的,想想一起进城的二妮,我知道你喜欢她,放心,哥哥说什么也会帮你攒够钱娶她的。” 像是被自己的哥哥戳中了心底中最害羞的秘密,弟弟原本有些凝重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羞耻起来。 “哥!你说什么呢!我对二妮只是对妹妹的感情!哪有喜欢!” “……呵呵呵……好好好,你不喜欢,行了吧?你急什么……” 见弟弟不承认,甚至有些急了,哥哥连连摆手安抚对方,但看着自己弟弟那黑红黑红的面孔,他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让弟弟的表情变得更加羞臊起来。 “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那个唱戏的!” 像是为了报复一般,弟弟突然开口说出了一个人。 “城西边唱戏的周姑娘,你每次看到她在唱戏的时候你就走不动道,两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恨不得粘在人家身上。” 这回轮到哥哥的脸变成黑红色了,他开始解释自己只是欣赏人家的戏妆,喜欢人家唱的戏,对于人家本身却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这些解释在弟弟眼里显然有些苍白无力。 在报复性调笑哥哥之后,弟弟突然一脸正色道: “哥,没什么好害羞的,不就是喜欢个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等咱俩攒钱买了大渔船,肯定能把她们娶回家的!” 哥哥沉默了,他没接话,半晌后叹了口气道: “时间差不多了,收网吧。” 随后用满是老茧的手抓住渔网开始往上扯,一旁的弟弟见状也赶紧上前帮忙。 他何尝不想娶周姑娘,她人不仅长得漂亮,戏唱得好,为人还极其善良,自己不止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过她经常在潮州城周边村子里义演,把得来的赏钱都分给了穷人的事情,这样的姑娘,即便是个戏子,可谁会不喜欢呢? 但就凭自己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凭什么能娶她呢?她那容貌,即便给有钱人当妾室都能过上不错的日子,自己跟她之间也仅仅是见过几面,她甚至都不一定记得自己是谁,自己凭什么能和她在一起呢? 越细想,哥哥心中的失落感就越大,到最后他只得在心中暗道: “或许自己跟周姑娘之间真的没什么缘分吧,还是先把弟弟的婚事定了再说。” 这么想着,他越发用力地扯着渔网,但这次跟以往不同,这次的渔网似乎出奇的沉重。 这个情况让兄弟二人心中猛然一跳,连忙更加用力地往上捞着渔网,很快,随着渔网离海面越来越近,两人透过水面看到黑色的网格里正包裹着许多肥硕的大鱼。 “太好了!这里果然有鱼!” 随着沉甸甸的渔网被拖进渔船内,弟弟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海面,哥哥也是笑容满面,就凭这些鱼,卖到城里的酒楼和市场后得到的钱,足够他们舒舒服服生活好一阵子了。 肥硕的海鱼在小渔船里不断跳动着,阳光照射在它们的鱼鳞上泛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其中一抹金光格外刺目。 哥哥是第一个发现的,他伸手拨开盖在上面的鱼,随后从下面捡起了一块足有拳头大小的狗头金,上面还雕刻着诸多花纹和图案。 弟弟的欢呼声在看清哥哥手里的东西后戛然而止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这块金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弟弟率先开口了。 “哥……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是金子吗?” 哥哥咽了口唾沫,把还在滴着海水的金子放到了口中,狠狠的咬了一下。 看着上面的痕迹,哥哥只觉得一股血气从脚涌上了脑袋,让他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名为狂喜的情绪笼罩了他。 “是金子!真的是金子!弟弟,你快抽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哥哥那激动的语气唤醒了还在愣神状态的弟弟,两个人互相抱着彼此的胳膊在小渔船里蹦了起来,小渔船左摇右晃之下差点将两人掀到海里,这才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走走走!快走!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了我们从海里捞起来了金子。” 哥哥快速地用自己平时擦汗的毛巾将金子一裹,随后揣到了怀里,生怕被别人看见,即便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一艘小渔船。 第284章 哥哥与弟弟(二) 意外出现的金子似乎给了两人用不完的力气,船桨被他们几乎抡出了残影,满载着海鱼的小渔船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在海面快速的飞驰着。 “哥!咱们有钱了!哈哈哈哈……这下我能娶二妮,你能娶周姑娘了!” 弟弟一边用力地划桨,一边兴奋地大声呼喊着。 哥哥这时候也很激动,但还保持着理智,他连忙回头对着弟弟嘱咐道: “弟弟,等会回去了可千万别张扬,咱们捞到金子的事情一旦传出去绝对会有不少人找咱们的麻烦,这金子咱们必须一点点的花,可千万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完哥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怀里毛巾包裹着的金子,刚刚光顾着因为唠叨金子兴奋了,这会儿才想起来上面的图案跟花纹,心中暗暗道: “这金子必须得找个地方熔了,只是可惜了上面的那些花纹,看着还挺精美的。” 弟弟听到哥哥的嘱咐后收敛起了脸上兴奋的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毕竟事关以后的生活,他可不敢冒险。 两人的小船很快回到了潮州城海滩边的出海口,在这里他们遇到了许多其他的渔民,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狂喜。 “诶,老赵,你今天收获不少啊!晚上得请喝酒!” “少来!你看看你自己的船舱,打得鱼都堆不下了,好意思让我请喝酒?” …… 似乎今天每个出海的人都满载而归了,兄弟两人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原本兴奋的心情逐渐回落了下来。 哥哥小声的安慰着弟弟道: “没事,咱们的收获可不止这点鱼……” 话音未落,一旁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对着另一个大渔船上的胖子大声吼道: “郭老板!老子今天可发大财了!捞到了个好东西,你看看!这玩意你收不收啊?” 而他的手里正拿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的金光刺的兄弟两人眼睛生疼。 一股难言的惊愕冲击的哥哥表情一阵失神,一方面他诧异这人也捞到了金子,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大汉的举动,周围其他人也纷纷从各自藏掖的地方拿出了大小不一的金子。 这些金子表面无一例外都雕刻着许多花纹和图案,更有甚者直接就是被雕刻成了某种鱼类的模样,显得怪异且精美。 “诶?老赵你小子也捞到了?我还以为是老天爷看我可怜单独赏我一个人的呢?” “你怎么……诶不对啊!你他娘的都捞到金子了还让我请喝酒,你还是人么?!” …… 跟刚刚内容截然不同的议论声开始逐渐变多,每个人都察觉到了不正常,包括兄弟俩在内,一种不好的预感逐渐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 “哥,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后背发凉呢?” 弟弟询问着哥哥,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试图通过哥哥找到一丝安全感。 而哥哥此刻的内心也有些惶然,难以言说的诡异感觉始终笼罩在他的心头,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低声安慰着弟弟道: “没事,肯定是龙王爷看咱们打渔的可怜,赏赐咱们的呢!” “龙王爷吗……” 弟弟在口中轻声呢喃着这个称谓,回忆起从小就被告知的那些跟它有关的禁忌与传说,心头不由自主的对其从未涌起一股虔诚……以及一丝恐惧…… “嗯,一定是龙王爷安排的,放心,即便所有人都捞到了,但这毕竟是金子,大不了咱们带着它去别的城池换钱,照样可以给你娶媳妇!”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弟弟还是在说服自己,说完之后哥哥心中的惶惶不安稍稍缓解了一些,随后便背起渔网,带着弟弟和怀里的金子跟着众多渔夫一起往潮州城走。 很快,渔夫们便回到了潮州城的城门口,此时城门口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人,似乎新张贴的告示有说很重要的事情,兄弟俩记得上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公示减税的时候。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跟减税一样重要,让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呢? 兄弟两人在心里这么想着,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们努力挤进了人堆当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告示前。 然而当他们看到告示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不识字,又只得奋力挤出人群,找了一个看过告示的人询问情况。 被兄弟两拦下来的人一副秀才打扮,他正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被拦下来后看到了兄弟两人背上的渔网,顿时眼睛瞪大,抢先问道: “你们两个是打渔的吧?你们今天是不是打到了比平时多很多的鱼?而且还捞到了金子?” 兄弟两人一怔,不明白秀才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而秀才看着两人的反应当下便明白自己说中了,顿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喃喃道: “这……这怎么可能呢?难道真的有龙王?” 哥哥闻言心中一沉,连忙抓住了秀才,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了?告示上写了什么?” “告示……告示?” 在剧烈地摇晃下,秀才这才回过神看向哥哥,好半天才道: “告示上说,新上任的桂大人前阵子做梦,梦见了龙王,然后根据龙王在梦里的指引下,出海找到了瀛洲,在那里遇到了一群传说中的鲛人。” “鲛人?” 哥哥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对!鲛人,传说中半人半鱼的东西,据说它们寿命悠久,就连落下来的眼泪都能变成珍珠呢!” 弟弟这时候连忙问道:“然后呢?告示上还写了什么?” 秀才这才接着刚刚被哥哥打断的话,继续说道: “那群鲛人邀请了桂大人上岛观览了一番,在见识过各种玄妙莫测的建筑跟奇观之后,桂大人就请教他们,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保证潮州城的渔民们日日满载而归,那群鲛人们便说只需要敬畏龙王,年年举办追龙节,便可保证渔民们的收获,并且还能让一些幸运的人诞下有着龙王血脉的子嗣。” “什么?!” 兄弟两人听到这,脸上震惊的表情已经无以复加了。 第285章 哥哥与弟弟(三) “那群鲛人说他们都是龙王的子嗣,一开始桂大人不相信,那群鲛人见状便说,今日你回去便可以看到,潮州城的渔民们的船会装满了鱼,每个人的手里都会握着金子做的圣物,鱼,是他们从深海里赶过来的,而圣物则是从龙宫里拿出来的。” 秀才看着哥哥背后的渔网里还在不断扭动着的鱼,脸上泛出一阵敬畏的神色,显然已经是对于龙王之事彻底信服了。 “等等!”哥哥这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追问道: “你刚刚说幸运的人还会诞下有着龙王血脉的子嗣,而那群鲛人说自己就是龙王的子嗣,难不成意思是……” 秀才点了点头回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桂大人在看到了潮州城渔民们今天的收获之后便相信了这件事,于是下令今后潮州城开始举办追龙节,那告示上不但把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写清楚了,还写了举办追龙节的流程以及禁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选出香女和圣女,香女会跟鲛人们交合,而圣女则是会被送往城外的一处洞窟之中,会有鲛人接引她前往瀛洲。” 哥哥和弟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仅仅是鲛人的存在就已经打破了他们基本的认知了,而现在不仅是知晓他们存在,并且还要让人跟他们交合诞下后代,这更加无法让人接受。 秀才这时候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道: “说到这个,告示上面还说了,今天所有人打上来的鱼归自己所有,但必须上缴今天捞上来的圣器,说那些东西要在追龙节用来当礼器举行供奉龙王的仪式,如果老实上缴就能得到一些钱,但如果私藏,之后被查出来的话会直接斩立决,你们两个赶紧去官府那上缴去吧!” 兄弟二人闻言如坠冰窟,傻愣愣的看着秀才,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是身处一个噩梦之中。 这时候弟弟突然开口问道: “那……香女跟圣女是怎么选的?什么时候选?” 此言一出,哥哥也像是反应了过来一样,用迫切的目光看着秀才,如果来得及的话,自己可以提前去提醒周姑娘,然后带着弟弟跟二妮还有周姑娘一起离开潮州城。 秀才闻言挠了挠头道: “香女跟圣女是由桂大人自己亲自选的,他是昨晚出的海,今天上午回来的,你们出海打渔不知道,他中午便带着人在街上巡游,带走了不少女子,当时大家还猜测桂大人是在给皇上找秀女呢,现在告示发出来才知道那些女子是被选做了香女和圣女了。” 哥哥和弟弟听罢对视了一眼,连忙问道: “那有名单吗?” 秀才疑惑地看了一眼这对渔民兄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于是试探着问道: “有倒是有,就在告示旁边贴着,看两位这么着急,城里是有什么可能会被选做香女或圣女的重要之人吗?” 两人没回答秀才的话,而是急切地请求他帮忙看一下告示上的名字。 “二妮是吧?我看看……” 秀才踮起脚尖,努力地越过围在一起的人群看向告示旁的名单。 看了一会,秀才突然“啊!”了一声,随后看向了弟弟。 “有二妮的名字,是香女……” “噗通”一声,弟弟直接坐倒在了地上,双目失神的看着地面,如遭雷击。 一旁的哥哥这时候连忙询问道:“那有周姓姑娘的名字吗?” 即便喜欢了对方多日,哥哥却依旧不知道对方的全名,而秀才再次看了看名单,随后摇了摇头道: “没看到香女名单里面有姓周的姑娘……不过……” 哥哥悬着的心刚要放下,便随着秀才的话再次被揪了起来。 “不过什么?” “嗯……不过……”秀才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变得有些踟躇起来,但在哥哥不断地催促下,他最后还是说道: “不过这唯一的一个圣女名单,倒是一个姓周的姑娘……” 只感觉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变得静默无声,从未有过的耳鸣取代了消失的声音,紧随其后的还有一股透彻到内心最深处的冰冷。 哥哥的眼神不断在涣散与聚焦中往复,记忆也开始出现了断片,只记得秀才略微关切的眼神以及安慰的只字片语。 “……不一定是坏事……她们……长生不老……进龙宫……” 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呢?自己记不清了,弟弟也不知道去哪了,渔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个口子,一天的辛苦收获早已不翼而飞。 “……都不重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周姑娘住处的门前。 看了看手里的破渔网,他突然发出了一阵嗤笑,像是在嘲笑这渔网的不堪,又像是在自嘲。 随后他将它丢在了路旁,紧接着从怀里拿出了那块被脏兮兮毛巾包裹住的金子,一同丢了过去。 金子与破渔网落在了街边墙角处的一个泥坑里,溅起了许多泥点子,恰巧一辆马车经过了这里,车轮无情地将二者碾进了泥坑的最深处。 “咚咚咚!” 哥哥沉思了良久,最后还是敲响了那扇他一直没有勇气敲响的门,即便不确定对方是否在家,即便对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即便无法改变任何事,可他觉得,自己总得试试……总得试试…… 没过多久,房门被打开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子走了出来,在看到敲门的哥哥之后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轻轻的笑着说道: “是你啊,进来吧。” 还没等哥哥做出什么反应,她便主动将对方拉进了门中。 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周姑娘却显得非常从容和热情,不仅带他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坐下,还亲手给他倒了茶。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不肯见我呢,你要再不来找我,今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周姑娘的声音非常好听,或许是因为唱戏的缘故,听起来有一种画眉鸟的清脆感,把陷入愕然状态的哥哥拉回了现实。 “周姑娘……你……认得我?” 因为害怕被误以为是跟其他垂涎于对方美色的人一样,哥哥从来没有过分接近过对方,永远只是保持着一个距离观望着,按理说对方应该不认识自己才对。 周姑娘见哥哥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用手捂着嘴笑道: “怎么不认识?每次唱戏的时候,别人都会上下打量着我,或是看脸,或是看身子,只有你会闭上眼睛听……”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将放在桌上的针线拿了起来,看起来刚刚是在做女红,绣的似乎是个香囊。 “……而且,每次给赏钱的时候,只有你的赏钱偶尔会夹杂一些鱼鳞,我每次来月事在家休息的时候,屋门外总会挂着一尾鱼,简单想想就能猜到是你挂的,记住你自然也就很正常了。” 周姑娘在笑,不同于平日里唱戏的她,此刻的她虽是素颜,可透露着一种戏妆无法给予的亲和与可爱。 第286章 周月莹 木质的杯子中蒸腾起了袅袅水汽,伴随着茶香被哥哥吸入了肺中,汹涌的内心开始变得平静下来,混乱的思路也恢复了清晰。 从未想过对方早已注意到了自己,这让哥哥有些手足无措,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周姑娘见他这个样子,轻轻笑了笑,随后道: “你别乱想,我并不抵触你这样,至少比起其他看戏的人来说,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所以我不反感你,相反,我还有点喜欢你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女子的大胆直接让从未有过感情经历的哥哥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后才艰难开口道: “我……我没想别的,我就是想让周姑娘你过得好一些。”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周姑娘笑着应和着。 随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周姑娘聚精会神的绣着手里的香囊,哥哥则是双手紧握茶杯,一言不发的盯着杯里的茶叶。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哥哥的预料,在他的设想中,周姑娘在见到自己后的态度可能会是疑惑,可能会是抵触,更可能会是冷漠,就像面对每一个因为看戏而找上门的看官一样,可现在这种情况却完全不是自己预想中的,这也导致了他在心里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 终于,他鼓起了勇气,直视着周姑娘那清秀的面孔,沉声道: “周姑娘,我们逃吧!” 周姑娘被哥哥突然说出来的话弄得有些懵,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对着他温柔的笑了笑,随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 哥哥急了,手里紧紧握着的茶杯因为激动的情绪剧烈抖动了一下,里面的茶水泼在了桌面上,朝侧边散开,像是一块散发着热气的画。 “对不起!对不起!我激动了!” 像是生怕对方因为这个举动生气,哥哥赶紧拿出了自己怀里的毛巾,将桌子上的水擦干了,好在泼出来的茶水并没有很多,所以没有波及到桌子上的女红。 “没事。” 周姑娘的声音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发生一丝波动,她依旧温柔地看着哥哥,随后轻声说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能在我家里见到我吗?” “为什么?” “因为桂大人找到我,想让我做圣女的时候,跟那些被选出来做香女的人不同,我是主动答应的,并且非常配合,也因此他对我很放心,所以允许我回家的请求。” 哥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理解周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成了圣女就会被那群鲛人带走,带去瀛洲,估计这辈子都没办法回来了,而且就从香女的遭遇来看,还说不准那群鲛人会对圣女做出什么事情呢。 看着哥哥脸上那焦急且困惑不解的表情,周姑娘似乎是猜到了对方心中的疑惑,随后低声解释道: “桂大人说过,只要每年举办追龙节,那群鲛人就会帮助潮州城的渔民们日日满载而归,龙王也会保佑这里风调雨顺,只需要我们献出圣女和香女……” 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哥哥便情绪激动地吼道: “凭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他怎么不让他女儿去当什么狗屁圣女,偏偏要找你!” 周姑娘被哥哥的吼声晃了晃神,似乎没想到哥哥会这么激动,随后苦笑了一下道: “说起来,我还一直都没有知道你的名字呢?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沈诚……” 哥哥几乎是哽咽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但眼神却依旧坚定地看着对方。 “沈诚……”周姑娘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一般在口中轻轻叨念了两遍,随后轻声道: “沈诚,我知道你在替我鸣不平,我也很感激你,但是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潮州城的百姓们会因此受益,从此不用再担心饥荒,不会再有人饿肚子,这是我再怎么去义演都换不来的,你明白吗?” 哥哥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怒火和不甘不断灼烧着他的内心。 他何尝又不知道周姑娘所说的意思呢?但他始终没办法越过自己心里那个问题:凭什么? 凭什么平日里那些高官厚禄的人可以肆意的享受着周姑娘这种善良的人牺牲自己换来的结果? 凭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可以随意的想牺牲谁就牺牲谁? 凭什么?! 他想呐喊,可又不知道该喊些什么,只觉得憋屈。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周姑娘,因为他了解她,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我很傻,对吧?” 周姑娘头也没抬的问道,她还在绣着香囊,那上面是一朵粉色的牡丹花,很大,很好看。 “不,你不傻!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子,善良绝对不是错,绝对不是!” 沈诚用力地甩了甩头否定道,眼中的泪水随着他的动作被甩出眼眶,落在了地上。 周姑娘闻言抬头看向他,依旧是那样温柔的笑着。 “谢谢你。”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之后,但不同于刚刚,哥哥这次没有在躲避对方的眼神,而是勇敢的和她对视着,半晌后才轻轻的问出了一句话。 “周姑娘,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走吗?真的不一定非要是你的……” 哥哥还在做着最后的尝试,但结果依旧不出他所料。 周姑娘坚定的摇了摇头,随后笑了笑道: “自我以后,不会再有圣女了,只会有香女,即便我和你走了,桂大人也会找其他人来做这个圣女的,总会有人因此要和亲人分别,我父母早亡,孑然一身,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说罢,她将手里绣好了的香囊递给了哥哥,轻声道: “如果你再勇敢一些,或许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只可惜这辈子没什么缘分,只能等来生了,这个香囊我绣了一对,这个送你,也算了却了你我之间的念想。” 哥哥手中紧紧攥着香囊,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涌出眼眶,而周姑娘此刻眼中也开始湿润,有些哽咽的说道: “等追龙节那日,一定要记得来看我呀,我的名字叫周月莹。” 第287章 老人的回忆 景页三人沉默的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老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复杂的神情,有同情,有惋惜,但更多的是对造成这一切的人的愤怒。 原本觉得老人喜欢卖关子还因此心生不满的白炼,在听完老人的故事之后,心中的不满已经全部消散了,转而变成了对桂若文的愤怒。 “该死的家伙!我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鸟!” 说着的同时将长枪狠狠地砸在了旁边的一块礁石上,火花与碎裂的石头四处飞溅。 在王芸的不断安抚下,这老人总算缓过来一些,随后低声道: “追龙节那日,她穿戴着红装,如同要出嫁一般,坐在红木的台子上,被人抬着往城东走,就跟要即将献给神明的贡品一样,我挤在人群里,努力地想要离她近一些,但是我做不到,别人都在喊她圣女,只有我在喊她的名字。” 老人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海,像是回忆起了那时候的情景。 “她肯定是听见了我的声音,我看到了她的红盖头下有泪珠掉落下来,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抬出了城东,抬上了船,最后消失在了视野里。”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接着沉声问道: “那……您的弟弟呢?” 老人闻言浑身抖了一下,看向了景页,脸上苍老的皱纹如同蚯蚓一样不断扭动着。 “他在得知二妮被选做香女之后,就想带二妮走,但二妮被关在了城主府,于是想半夜潜进去救人,结果被发现了,被人打断了一条腿丢了出来,一直躺在家里,后来追龙节到了,桂若文下令宵禁,不准天黑后有人出现在街上,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我弟弟后,他当时没什么反应,但那晚他不知道从哪弄来了迷药,下到了我的饭菜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人那浑浊的眼里开始流露出恐惧与恨意。 “恰好那晚我胃口不好,吃得不多,所以没有被迷倒,但却没有能力阻止拿着刀冲出去的他,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是要杀死那些从水里上来的东西,但这无疑是去送死,于是我摇摇晃晃地追了出去,扶着墙走过了两条街,我就看到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老人咽了咽口水,随后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道: “那晚月亮很暗,但我还是能凭借从附近住户家窗户里透露出来的微弱烛光看到那些恶心的东西,它们数量很多,有点像是不习惯陆地一样,或走或跳地往前行进着。” “我当时躲在一条巷子的墙角处,偷偷对外面张望着,弟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街上到处都是那些东西,看着像个人,但是完全就不是人!” 老人目光有些涣散,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那些东西身上泛着一种暗沉沉的绿色,身上给人一种光溜溜的滑腻感觉,还不断发出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咕噜声,脊背很高,脚蹼很大,对了!还有鱼鳃!那些家伙虽然跟人一样走在陆地上但是耳边还有鱼鳃,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鲛人!那是怪物!怪物!” 老人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不断呼喊着“怪物”这两个字,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我被吓坏了,转身就往家里跑,但是迷药的效果似乎在那个时候到达了顶峰,只感觉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到处都是那些怪物以及那些咕噜声,我发了疯一样的大喊大叫,想要惊醒那些躲在房子里的人,想让他们知道桂若文是跟什么东西做了交易,但是没有一扇门打开。” 老人的身体不断颤抖着,随后低声道: “等到我恢复神智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自己家的床上了,弟弟失踪了,就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我找了他好久,却没有一点线索,再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二妮生下了那些东西的孩子,在他十二岁的时候终于坚持不住自杀了,自杀的前一天把他托付给了我。” 景页这时候皱着眉头,他虽然从老人口中得知了很多信息,但心里依旧有许多疑惑,于是问道: “沈老,我有几个点没弄明白,按照你的说法,那种龙王血脉的长相的人应该是从几十年前就开始出现的,可为什么这么久了,却没有一丝消息流传到别的地方呢?要知道这种长相在其他地方的人看来可是非常奇特的。” 或许是积压多年的秘密终于被吐露了出来,老人此刻看起来虽然依旧沉浸在刚刚的那种恐惧之中,但景页能感受到他不再那么偏执了,对于景页的问题他很配合地解释道: “那些怪物的后代在年纪小的时候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成年之后长相才会慢慢发生变化,而且……” 说到这他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 “而且他们不会离开潮州城前往别的地方,并且会在到了一定年龄的时候,返回他们的先祖之地。” “先祖之地?”景页好奇的重复了一遍。 “没错,先祖之地,就是瀛洲,嗯……你可以等深夜了偷偷来海边看看,但要记住,一定要藏好,因为再过几日便到追龙节了,我不确定最近的水里会不会有那些东西。” 这个回答让景页决定了晚上必须来海边一趟。 “对了,你干儿子说的发过誓是什么意思?” 白炼这时候在旁边问了一嘴,他当时可看在眼里的,景页仅仅是问了一些问题,那个小二就变得格外激动,不断说着“发过誓”什么的。 老人低沉的冷笑了一声,随后道: “为了控制在城里出生的龙王血脉的人罢了,你们不是要解决潮州城的问题么,可以先尝试着潜入进水司坊看看,那里有很多关于你们问题的答案,但如果这都做不到,就别提什么解决潮州城的问题了。” 看得出来老人对于景页几人想要解决潮州城的问题这件事情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态度。 景页则平静的回道: “那地方我们会去的。” 随后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沙子,随后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问题没有答案,但我相信凭我们几个会找到的,我们先送您回去吧。” 景页说罢将老人搀扶了起来,随后继续说道: “您放心,您当年不敢的事情我们敢,所以您的结局绝不会是我们的结局。” 第288章 客栈变故 在将老人送回茶摊之后,景页几人朝着客栈的方向走,一路上几人都在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潮州城不比几人经历的其他几座城,毕竟现在包括官府在内的整个城池都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想要稳妥地弄清楚真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景页在深思熟虑过老人说的内容之后,皱眉轻声开口道: “我先给你们梳理整理一下目前的情况,从我们弄清楚的信息来看,潮州城还藏有秘密的几个地方分别是水司坊、晚上的海边、圣女前往的洞窟,至于龙王血脉这条线我们目前是已经弄清楚怎么回事了,当年桂若文肯定是跟那些鲛人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这时候白炼突然插嘴道: “景页,你还记得咱俩跟那些蛤蟆人交过手么?” 景页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对着有些好奇的王芸解释道: “那是认识你之前的事情了,等有空了再跟你说,总结一下就是那群鲛人似乎是个数量极其庞大的族群,并且跟黑巫教之间有关联,但两者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没那么好,至少在潮州城这块,我看不到任何黑巫教的影子。” 王芸听罢想了想,随后轻声道: “其实我们目前对于潮州城发生了什么已经知道个大概了,想要弄清剩下的秘密应该也不会太难,我觉得我们当下要考虑的是在弄清了所有秘密之后,我们应该怎么办?别忘了不良帅当初说的话,这里发生的事情就连先皇都没办法管,我们又当如何呢?” 桂若文就任潮州城刺史足有四十余年,也就是说潮州城当下的局面已经维持了四十余年,而桂若文肯定不会是第一年上任突然做的这些事情,也就是说早在四十余年之前更久,这些事情便已经在酝酿了,如果几人想要去彻底解决这些事情,那所面对的,可能会是一个巨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势力。 这个势力有人,有鲛人,有着明面上的官方势力,还有暗地里的鲛人势力,再联想到景页和白炼跟这群鲛人初次打交道的经历,不难猜出几人很可能还会遇到超出他们认知的存在。 王芸的话非常直白,但也很实际,毕竟这是众人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但景页几乎没有犹豫,在王芸的话问出口瞬间便回道: “一定要把潮州城从这群鲛人的爪牙下赶出去!” 白炼更是咬着牙,恶狠狠的道: “这帮子蛤蟆人害苦了潮州城的老百姓们,看小爷不扒了它们的鱼鳞,细细的切做鱼生!” 王芸听到白炼这么说,忍不住笑出声,随后轻声道: “噗……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不过想要做成这些事情,就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肯定不行,还得借助外力。” 景页心思灵通,听到王芸的话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城外的那些山贼吗?” “嗯,别忘了吴刚还在客栈,他现在知道我们的身份,如果我们告诉他我们想要做什么,即便他不看好,至少也不会成为阻碍,并且他肯定会在能力范围内提供帮助的。” 王芸一边说着,一边捋了捋垂到耳边的细发,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景页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那群山贼都是潮州城本地人,依托他们为引子,等我们解决了潮州城的根源性问题,再寻求朝廷的帮助,派人来跟着山贼们处理剩下的事情,这样潮州城就又能恢复正常了,这的确可行。” 正说着,几人便回到了客栈楼下,但他们看到客栈里正挤着许多人,其中不乏有官差出入。 景页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惊叫了一声“糟了!”,随即冲进了人群当中,往楼上跑去。 而一旁的白炼跟王芸虽然没明白怎么回事,但出于对景页的了解,也同样冲了进去,各自还握住了各自的武器。 “闪开闪开!” 白炼很快冲到了景页前面,他将长枪拆分了开来,当做了两根棍子,奋力的将人群往两侧拨,那些被拨开的人刚想斥责,在看到其中一根棍子的另一头的样子后还是闭嘴了。 好在借助白炼开路的效果,三人很快便上了楼来到了几人房间门前,此刻只看到景页的房门敞开着,几个衙役打扮的人正守着门口,但他们并不是站着,而是跪着,对着门里的场景不断叩拜着。 众人的心随着眼前的场景开始不断往下坠,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了他们。 “洋和尚!你没事吧!” 白炼第一个冲了出去,他没管那些地上不断跪拜着的衙役,一个闪身便冲了房间,景页和王芸紧随其后。 压抑、惊悚、诡异,眼前的场景之中充斥着由这三者混合而成的浓稠氛围。 一股难言的冰冷感觉如同实质一般在众人确认自己所见到的事物后,缓缓缠绕住了每个人的脖颈,它在轻抚,它在舔弄,它在噬咬,但众人却无法躲避,因为它的名字叫做恐惧。 “我……这……” 白炼抬着头看着房顶,喃喃的自语着,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了他的困惑与不解,但他紧握的武器的双手却暴露了他心中的紧张。 王芸也抬头看着,看着那里的一具尸体,是吴刚的,可那具尸体不是挂在房梁上的,而是飘在上面的。 人的尸体要如何漂浮在房顶呢?这个问题几乎没有任何探讨的价值,但眼前的场景却很直白地告诉了众人答案: “只需要在人的身体里充入足够多的气体,便可以让人的尸体漂浮在空中。” 吴刚扭曲的五官表明了他死前所经历的痛苦有多让人难以想象,眼珠几乎充血爆出,整个身体已经膨胀到了原来的三四倍,脖子以下直到大腿的部分怪异地鼓胀着,像是个巨大的肉球,上面密布的青筋与血丝时刻提醒着众人,这是被强行灌入气体导致的。 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几人的认知,景页只感觉自己的眼睛一热,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双眼,随后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又开始流血了,而一直稳坐在视野中的那个金色碎片似乎变大了一些。 第289章 昏迷的约翰 一旁的王芸注意到了景页的异常,连忙扶住了他轻声问道: “景页!你眼睛怎么了?” 景页则是将眼眶中的鲜血抹去,努力平复住伴随着鲜血一起涌出来的酸涩感,随后咬牙说道: “我没事,先把尸体弄下来,对了,约翰呢?” 在景页的提醒下,其他人这才想起屋子里应该还有个人才对,连忙找了起来,最后在床底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他。 白炼想将约翰神父从床底下拖出来,但就在他刚一碰到对方身体的时候,便惊叫道: “这家伙身上怎么湿透了?” 随后咬着牙用力往外拽,将约翰神父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了一大片水渍。 王芸见状连忙上前检查约翰神父的情况,先是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掰开了他的嘴巴看了看,随即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样,连忙用手按在了约翰神父的胸口上,一边用力按一边对身旁的白炼喊道: “白炼!快帮我按!约翰他溺水了!必须用力把他肺里的水挤出来!” 白炼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里是客栈二楼啊?洋和尚怎么溺的水?” “少废话,你还想不想他活下来?想的话就赶紧跟我一起按!” 在王芸的指导下,白炼按压约翰神父胸口的期间还被迫给他渡了几次气。 随着几次三番这样循环之后,约翰神父总算是有了些反应,只见他浑身颤抖了一下,接着突然翻身朝着一侧咳出了许多水。 “咳咳……我……好像看到了天使在吻我……” 约翰神父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说着,他的双眼满是血丝,神智也有些萎靡,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此刻有些迷茫的看着围在身边的白炼跟王芸,似乎不理解他们二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时候景页走了过来,他蹲下来看了看约翰神父的瞳孔,像是看出了他的状态是怎么回事,接着拿出了鸣雷丹在约翰神父鼻子底下蹭了蹭,对方随即打了个喷嚏,意识恢复了清明。 “我这是……白先生!王小姐!你们都回来了!” 约翰神父惊喜地说着,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顷刻间变得紧张,连忙拨开围在自己身边的两人,站起身道: “吴先生有危险,我得去……” 但很快他就顿住了,呆滞的眼睛看着房顶上方,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帮他……” 白炼这时候站起身走到了约翰神父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问道: “洋和尚,我们走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溺水?为什么吴刚会变成那个样子?” 面对白炼的问话,约翰神父显得有些恍惚,虽说此刻意识已经恢复了清醒,但他好像遗忘了有关于吴刚出事的记忆,在回忆的时候始终想不起来任何事,只能脑海里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画面。 “别问了,约翰的脑袋被人做了手脚,你问不出来的。” 此刻的景页显得格外冷静,他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先是走到了门口将那些叩拜的衙役全部赶走了,接着施展轻功,将天花板上的吴刚尸体拉了下来。 吴刚那膨胀漂浮的尸体在景页的动作下不断晃动着,从他的腹腔里传出来了明显的水声。 景页皱了皱眉,随后拔出了长剑,用剑尖划破了尸体的喉咙,顿时从里面流出来了许多透明的液体,混合着血液一起流淌的满屋子都是。 “居然不是气体,而是水吗?” 在景页的惊讶声中,吴刚的尸体很快就扁了下去,但因为过于膨胀变形,使得尸体此刻即便是扁了下去也如同一张巨大的肉饼,看起来极为怪异恐怖。 这时候约翰神父自责地说道: “对不起,景先生,我……没保护好吴先生,让你失望了。” 他看起来非常难过,一方面觉得自己没保护好吴先生是因为自己能力太差,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让伙伴们失望了。 景页看着约翰神父,脸上没有丝毫责怪的地方,亲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这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只是你没有预料到那群鲛人的手段,虽然你被他们模糊了记忆,但是我能从碎片里看到一丝痕迹,不要再去纠结这些了……” 他没有多说自己看到的内容,仅仅是在告诫约翰神父不要去刻意回想那段记忆。 而约翰神父虽然听不懂景页的话,只觉得他的状态有些像之前在洛洲城地下时的状态,但还是顺从的不再去回想那段模糊的记忆了,转而问道: “鲛人?那是什么?” 景页看了一眼地上流淌得到处都是的血水,皱眉道: “我们先换个房间吧。” 于是众人出了景页的房门,转头进了白炼的房间,这时候堵在楼梯那围观的人们已经被衙役们驱散了,他们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把守在了客栈四处。 景页几人围坐在桌子四周后,白炼随即将几人在城主府发生的一切以及茶摊上的事情和沈老的故事全部告诉了约翰神父。 “什么?!也就是说那些长相奇特的人都是……” 难以置信的表情出现在了约翰神父那张异邦人的面孔上,他大张着嘴巴,几乎不相信白炼所说的内容。 “洋和尚你这什么表情,小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一旁的景页轻声道: “白炼没骗你,这些都是真的,并且我们本还打算依靠吴刚联系城外的那些山贼们,让他们负责带领朝廷的人剿灭潮州城的鲛人势力,但现在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约翰神父的表情顿时变得自责起来。 “都怪我,我要是再有用一些就好了……” 景页安慰似的拍了拍约翰神父的肩膀,随后说道: “我说了,这不怪你,而且我们还没到绝路呢,等夜深了,我们就得出门了。” 约翰神父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虽说景页几人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他却始终觉得吴刚的死是自己的责任,所以急需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景先生你放心,这次不管要我做什么,我就算是死,也一定做到!” 他的语气格外坚定,就像是在宣誓一样。 景页则是笑着安慰道: “放轻松,约翰,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还没到那个地步呢。” 第290章 潜出客栈 在众人的安慰下,约翰神父逐渐不再纠结于吴刚的事情了,随后景页便说道: “吴刚的死毋庸置疑是桂若文安排的,他让孙乾带我们去赴宴目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好趁机杀了吴刚,防止我们从他嘴里得到什么信息,但他肯定没想到我们从沈老那里得知了一切,也得亏是沈老,换做别人的话,肯定会因为害怕禁忌和鲛人之类的原因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王芸闻言也赞同的说道: “也只有沈老这种已经不在乎生死的人才敢把一切都说出来。” 一旁的白炼看着景页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疑惑的问道: “吴刚现在死了,咱们联系不到外面的山贼们,就没办法让他们带领朝廷的人剿灭这明里暗里的鲛人势力,这样的话即便咱们想办法杀了桂若文也没用,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肯定还会有下一个桂若文出现的,可你这家伙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景页斜了他一眼,淡淡回道: “着急有用吗?倒不如先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好,我有预感,咱们会在今晚找到解决方法的。” 自打从自己脑子里多出那个金色碎片开始,景页就感觉自己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这种感觉大部分是来自于精神层面的,一开始还不明显,但在经历了洛洲城地底的事情之后,这种感觉就开始变得格外强烈了。 或者说,这种感觉开始从“直觉”逐渐往“预感”的方向演变了,景页不能确定这是否是一件好事,但至少从目前来看没有坏处,能提前知道一件事情的好坏总是没错的。 “希望自己不会变成跟那个老道一样……” 景页在自己心里暗暗嘀咕着,对于这种玄而又玄的能力,他始终保持着警惕的心理。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这种感觉在出了洛洲城之后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它是在目睹了吴刚的尸体后,就和植物一样,以景页脑海中的金色碎片为根,缓缓蔓延了开来。 白炼在听到景页的话之后,脸上如同便秘一般,他很想吐槽景页这种想法,但是一想到自打出城以来他说的类似的话就没有错过,最后还是打消了吐槽的念头,随后问道: “你打算晚上去那个水司看看?那我们谁去海边?” 对此,景页摇了摇头回道: “我们所有人都去水司,至于海边我们可以明天晚上去或者另找时间,总之接下来在潮州城里我们不能再分开行动了,不然太危险了,约翰神父的遭遇就是一个教训,那群鲛人肯定有着超乎我们想象的手段,万幸约翰神父没事。” 白炼听罢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后低声道: “桂若文肯定派了人昼夜监视我们,晚上我们必须得走房顶了。” 众人随后开始商讨晚上行动的细节,同时等待着时间到来。 夜幕降临的很快,街道上的各种声音开始归于寂静,众人只能听到些许风声与野猫的叫声。 景页吹灭了屋子里的蜡烛,随后等了一小会,这才轻轻的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偷偷观瞧着客栈四周的街道。 皎洁的月光顺着窗户的缝隙投射了进来,照射在了景页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上,散发出了迷人的银色。 原本是一块石头的它,在洛洲城下被剥离了石壳展现出了本质,并且用一种奇怪的方式保护了仪式中的众人之后,就变得跟一把普通钥匙一样,任凭景页使用什么方法都无法让其有任何变化,于是只好将它挂在了胸口。 这时,观察四周情况的景页注意到了一些情况:在月光照射不到的某些巷子口和角落处,正有些黑影躲藏在那,虽然他看不清,但是能确定那些黑影应该是人。 “呵,真看得起我们啊,居然派了这么多人守着我们。” 景页喃喃低语了一句,随后转头看向白炼道: “窗户不能走了,外面人太多,得想其他的办法。” 白炼“啧”了一声,也走到了窗户边,顺着景页的目光看去,果真看到了许多影影绰绰的黑影,随后他在心里数了数,低声道: “能看见的就有五个,看不见的地方可能藏着更多,他们肯定是猜到了我们会在晚上搞小动作,就连屋顶都给盯死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景页沉思了一会,随后道: “我们跟桂若文之间还没有撕破脸皮,所以他应该不会直接派人来客栈里监视我们,王芸,你有迷香没?” “有,出城就一直带着呢。” 王芸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根细木管,递给了景页轻声问道: “你要做什么?” 景页接过木管轻声解释道: “他们在外面盯着我们,但凡屋子里有一点动静都很难逃过他们的监视,而且屋顶肯定也都被监视了,所以我们必须得从别的地方出去。” 说完他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王芸几人紧随其后的跟了出去。 鼾声从两侧的房间里此起彼伏的响起,很好的遮盖住了景页四人的轻微脚步声。 就和景页预料的一样,客栈内部并没有人监视,这使得他们顺畅地通过楼道来到了二楼的一处房间门前。 景页在门前站定后对着身后几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聚拢过来,等王芸几人过来后,他低声说道: “咱们的房间在三楼楼道的尽头,这个房间是二楼楼道另一侧尽头,并且紧贴着隔壁的一栋楼,我在进客栈的时候特地留意过,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对着隔壁楼的窗户,两者相距不过四五尺,我们可以从这里的窗户去隔壁那栋楼。” 王芸几人闻言眼睛一亮,随后便看到景页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窗户上捅出了一个细缝,接着将木管塞入了细缝之中,对着木管轻轻吹了几下。 片刻过后,房间内的鼾声开始变得格外沉重,景页心下明白,迷药发挥作用了,于是就推开了房门轻轻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非常整洁,床上正躺着一个约莫四十岁的汉子,从柜子上叠好的衣服来看,此人似乎是个商人。 景页轻轻走到了窗户边,将其打开了一条缝,先是观察了一下四周,好在这个窗户所在的地方距离隔壁楼极其相近,两者之间形成的巷子极为狭窄,月光无法照进来,所以除非是走到巷口,否则根本发现不了这里。 第291章 离开客栈 对面那栋楼似乎是个布坊,窗户并没有被关严实,仅仅是简单地掩上了。 景页见状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几人运气够好,随后从包裹里拿出了几根拴着隐钉的天蚕丝,抬手掷了出去,钉在了窗户的木骨上,随后轻轻拉动,将掩着的窗户打开,显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空间。 在做好这一切后,景页转头看向白炼,示意他第一个跳过去,而后者在目测了一下距离后便提气腾跃,如同一只野猫一般悄然无声的钻进了窗户内,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王芸紧随其后,整个过程同样静谧无声。 这时景页看向身侧的约翰神父,轻声道: “神父,你先跳,我需要拉着窗户。” 白炼这会也在窗户那边对着约翰神父道: “洋和尚,你放心跳,小爷我在这边接着你呢!” 约翰神父颤颤巍巍地走到了窗户边,看着两扇窗户之间不过四五尺宽的距离,心中却万分忐忑,他倒不是有多畏高,毕竟这才两层楼的高度,以他的体格子即便掉下去也不会摔多惨。 他怕的是自己不会轻功,跳过去如果发出太大动静会引起那些在暗中监视的人的注意,这样的话就会因为自己这个累赘导致景页一行人陷入窘境。 想到这里约翰神父额头上都开始沁出细密的冷汗了,脚下也开始发软,不知道该如何发力才能使得发出的动静最小。 这时候一只手突然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约翰神父转头看去发现景页正一脸鼓励地看着他,轻声道: “放心跳吧,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也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我们能一路走到这里就是因为彼此互相照应,白炼会接住你的,今晚我们不会惊动任何人。” 在景页的鼓励下,约翰神父咬了咬牙,总算是鼓起了勇气,在对面白炼的吐槽声中跳了过去。 约翰神父高大的身影在空中如同一个炮弹一般,飞进了对面的窗户里,但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除去在空中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以外,落入对面窗户里的约翰神父竟然没有发出一点碰撞的声响,就连落地声都没有。 景页看不清对面窗户里发生了什么,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考虑到白炼和王芸都在那边,也就没过多担忧,抬脚便踩在了窗沿边上,随后运转轻功跃进了窗户里。 刚一落地的景页想减轻自己脚下的动静,于是便想顺着势头往前滚一下,可他这会才发现自己面前的地上,约翰神父正趴在那,他的身下还垫着许多布料,布料之下似乎还有个人,那人还在骂骂咧咧地骂着些什么。 “妈的,洋和尚你快压死我了,快滚开!” 景页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可他这边的势头已经没办法制止了,如果这会儿强行制住脚步的话,肯定会发出动静的,即便不惊动客栈周围监视的人,也会惊动这布坊的人。 于是乎他只能在心里暗道一句: “抱歉了,白炼。” 随即整个人顺势倒在了约翰神父的背上。 被压在最底下的白炼被突然而来的重量压得想呕出声,可就在他张嘴的时候,身侧的王芸迅速的捂住了他的嘴,使得这些声音被堵在了白炼的嘴巴里,而王芸则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忍着吧,这可是你自己想的馊主意。” “唔唔……” 景页和约翰神父很快便从这些布料上爬了起来,布料下的白炼像是得救了一般赶紧扯开了王芸的手,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愤愤不平道: “妈的,小爷差点死在你们手里。” 没等景页询问,王芸便解释道: “他想用手举着这些布料托住约翰神父,结果误估了约翰神父的体重被压在了地上。” 景页无语,有些好笑的问道: “把这些布料垫在地上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举着啊,王芸你也是的,提醒他一句啊。” 这话前半句是问白炼的,但白炼却有些尴尬的撇过了视线不敢与其对视,而王芸听到景页的话之后,做出了一个两手一摊的姿势,无奈道: “这家伙非说想让约翰神父感受一下大唐的沉稳胸怀,不听劝咋办。” 白炼这会几乎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咬着牙道: “我那不是……看约翰神父一直在为吴刚的死耿耿于怀吗?想着让他压力不要那么大,这才想到这办法的,谁知道这洋和尚死沉死沉的,直接把我压在地上了,幸好小爷反应足够快,这才没有发出声音。” 一旁的约翰神父听到白炼的话感动不已,他直接忽略了话里的后半段,一把抱住了白炼。 “白先生!你真的太善良了!不愧是被我主选中的人啊!我说什么也得让你接受主的指引!” “你干什么!小爷我不抱男人!快滚!” …… 看着两人的相处方式,景页有些哭笑不得地和王芸对视了一眼,随后打断了他们道: “眼下我们已经从客栈里出来了,我觉得可以从这栋楼的楼顶往水司坊的方向走,只要小心一定就不会引起那些监视的人的注意。” “你知道水司坊在哪吗?”白炼疑惑地问道。 “你忘了我们要进那条巷子里的时候,孙乾说的话了吗?潮州城所有的巷子都通往水司坊,咱们只需要顺着巷子走就行了。” 众人在确定了下一步行动之后便在这楼里寻找通往楼顶的通道,很快就在一处角落的房顶上找到了天窗,几人便顺着天窗下的梯子爬到了楼顶处。 景页站在屋顶,先是观察了一下之前暗中监视的那些人,发现他们还处于原地,心下稍安了一些,转头带着其他几人开始一个房顶一个房顶飞跃。 潮州城似乎是刻意减少了巷子的数量,同时为了确保让所有的巷子都通向水司坊,还将房屋之间的距离都缩得很短,除非是主干道,否则两个屋子之间的距离最多不过六尺。 这个距离,就连约翰神父都可以轻易越过,只是会发出一些动静,但此刻的他们已经远离了客栈,所以并不担心这些。 第292章 水司坊 月色下,四个黑影快速的穿梭在屋顶之间。 直到这会儿他们才注意到,站在屋顶的视角下,城里的主干道贯穿整座城池如同树干,而为数不多的巷子从主干道往外延伸如同树枝,整个潮州城就像是在用道路描绘着一幅怪异的图腾一般,这使得几人的心底蔓延出一种神秘且隐晦的不安感觉。 景页粗略地数了数,如果每条巷子的尽头都有一座水司坊的话,那整个潮州城大概有五座水司坊,并且这些巷子之间也会有岔道彼此连接。 随即几人商讨了一番后,一致决定前往最靠近海的方向的水司坊查探情况。 景页四人很快便顺着巷子附近的屋顶来到了水司坊前,众人抬眼望去,水司坊虽然名字里带个坊字,但看上去却跟坊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又或者说,眼前的这个建筑简直跟大唐所有的建筑完全不一样。 粗糙的黑色石头看起来像是玄武岩,被随意地堆砌在了一起,其中还夹杂了各种颜色的透明石头,这些石头即便是几人当中最见多识广的景页都没见过,但从上面凝结的白色盐痕,景页推测可能是某种从深海里挖出来的水晶。 这些水晶和石头看上去仅仅是堆在了一起,但却让景页几人并不觉得这个建筑有多简陋,就好像这些水晶是按照某种规律摆放的,几人不仅不觉得简陋,反而从上面感受到了一种玄奥的错觉。 面对从未见过的建筑,众人将不知所措的目光投向景页,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安排。 此时的景页已经陷入了一种类似于沉思的状态中,他的思维正在不断摸索着自己的记忆,因为在他看到这个建筑的那一瞬间,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让他不受控制的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当中。 “深海……城池……梦……黑影……” 几个不相关联的词语被他下意识地吐露出来,最后他找到了那股熟悉感觉的源头,那是一个梦,在这一切事情都还未发生之前的梦。 梦中的他前往了一座深海里的城池,在那里,他见过这种建筑。 虽然梦中的他没有进入到任何一个建筑当中,但奇怪的是,在那一晚过后,他的脑子里莫名就知晓了这些建筑的构造与功能,就比如…… 景页一言不发,率先跳到面前建筑的顶上,白炼与王芸还有约翰神父虽然不明白景页想要做什么,但同样跟了上去。 由玄武岩构成的屋顶完全称得上是崎岖不堪,可这并没有让景页的速度变慢,只见他快速跳跃了几下后,在某处凸起成三角状的水晶前停了下来,眼神紧盯着水晶,像是在思考某些事情。 一旁的白炼几人则是紧张的看着景页,这一路走来他们对于景页这个状态已经习惯了,每当他陷入这种状态的时候,一定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等景页思考了一会后,他突然俯身试图搬动着这块三角状的水晶,同时看向身侧几人道: “约翰,白炼,你们俩过来帮个忙,把它搬走。” 约翰神父和白炼闻言,连忙上前帮忙,在三人合力之下,这块足有牛头大小的水晶终于被搬了起来,接着挪到了一旁,露出下面黑洞洞的空间。 “这玩意真的有够沉的,诶,景页你怎么知道这块水晶能搬得动的?我还以为它是砌在石头里的呢。” 白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轻喘着气好奇的询问景页。 而景页同样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后眼神带着一丝困惑道: “我也不太清楚我是怎么明白的,只是在很早之前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前往了一个城市,在那里有很多这种建筑,等我醒来之后我就知道了这些建筑的构造和作用,我还跟你说过我这个梦,就是出城打猎那次。” 他没有细说梦的内容,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白炼这会儿也像是回想起来了一样,惊呼着感叹道: “我靠,难道说早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跟这些事情扯上关系了?” 对此景页有些不可置否,他盯着面前黑洞洞的洞口,低声道: “纠结这个没有意义,还是把精力都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来吧。” 随后便趴在了洞口旁,朝里面看去。 月光如水般的撒在了水司坊的屋顶上,顺着景页的目光流淌进了洞口之中,说来也是奇特,这月光在进入洞口之后,落在了里面的一个水晶上,通过它反射到了另一处的水晶上,互相之间竟然点亮了洞中的环境,这使得景页能够直接通过洞口看到屋顶下的情景。 屋顶下方的空间看起来并不宽敞,但却足够高,墙壁上镶嵌了许多的夜明珠,几乎每一颗的大小都比景页自己的那颗南珠要大,所散发出来的光芒也要更盛一些,这也使得从洞口处投下的月光在进入下方后被遮盖住了,并不会有人注意到处于头顶偷窥的景页。 随着景页目光顺着墙壁逐渐下移,很快便发现屋子的正中央处有个用青石做的圆盘,目测大概有一人高,三丈宽,上面镌刻着许多有点像是水草般的图案,目光移动之间竟然会让人有一种水草荡漾的错觉。 在这圆盘上,有十三名新娘打扮的香女正盘坐其中,她们围成了一个圈,个个手握一把燃香,烟雾缭绕之间似乎还在低声诵念着什么,但距离屋顶太远,景页并不能听清她们在念什么。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名穿着黑红色斗篷的人,宽大的兜帽将他的脸完全遮住了,在香女们的诵念声中,正佝偻着身子用一种像是舞蹈的怪异动作不断翻滚、跳跃、撕扯着,但景页却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的美感,只能感受到浓浓的恶意与诡异。 而在圆盘下,斗篷人正对着的地方,正有十几个人跪趴在那里,他们浑身颤抖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仔细观察之后,景页敏锐的察觉到,那些颤抖着的人们,似乎并不是因为面前场景的诡异而恐惧的颤抖,从他们身上景页感受不到任何恐惧,相反,景页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压抑的兴奋,如同被困在茧中多日的飞蛾终于到了破茧之日一般。 第293章 偷窥到的情景 这时候白炼三人也趴在了洞口旁,对着下面张望着,在看清下方的场景后差点惊呼出声。 “我靠,这是在干嘛?跳大神么?” 白炼瞪大了双眼紧盯着那个不断拉扯自己身体,做着夸张动作的斗篷人,得亏这里足够高,他的声音并没有引起下方人的注意。 一旁的景页伸手就拍了一下白炼的后脑勺,后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连忙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王芸这时候低声说道: “你们看那些跪着的人,他们好像有些不对劲。” 在她的提醒下,其他人这才注意到,那些跪着颤抖的人似乎有着跟正常人不一样的特征,就比如他们穿的鞋子似乎要比寻常人更大一些,背脊也要更加高耸一些,放在身前的手虽然是握拳状,但上面隆起的青筋却显现出跟常人不同的形状。 由于角度的问题,景页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这些人的脖子处似乎布满了如同蚯蚓一样的纹身。 这时候那一直在跳舞的斗篷人突然停下了动作,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低沉着声音道: “如何?” 沙哑难听的嗓音回荡在空间中,但下方的人群闻言却像是听见了仙乐一般,连连叩首兴奋道: “太美了!太美了!我们看见了!看见了!”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高低不一,互相回荡在屋子里,顿时让整个环境都变得嘈杂不堪。 “肃静!” 斗篷人低喝了一声,下面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一个个如同等待着糖果的孩子一样,满眼都是期盼与纯真,仰着头看着石盘上的斗篷人。 也是这个时候,景页几人这才注意到,那些人的长相全部都是“龙王血脉”的长相,并且比起他们进潮州城所遇到过的所有的“龙王血脉”长相相比,这些人的长相显得要更加夸张,几乎就仅仅是维持着人形一样,宽大突出的嘴巴与呆滞圆瞪的眼珠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了。 景页还注意到,他们的脸上也有着纹身,弯弯扭扭如同蚯蚓一样顺着脸颊向下蔓延,越过了脖颈,在衣领口处消失不见,但景页相信,他们的身上一定藏有更多的纹身。 “我想你们应该都听见了,那遥远的呼唤,多么亲和,多么迷人,很快你们就会到达那里,沉醉在大海母亲的怀抱中,在你们真正的家乡,瀛洲,在那里,你们会永远生活在我们的父神大衮的福音中,永生不死!” 斗篷人的声音非常沙哑,难听到几乎让人作呕,此刻因为他激动的情绪,这些声音被放大了几倍,这使得声音中的一些细节被偷听的几人捕捉到了。 景页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和王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感受到了疑惑。 “这人说话好像不是用嗓子和舌头在说话,而是在用喉音。” 在确认不是自己听错之后,景页将这声音里奇怪的地方说了出来,其他几人则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还有,父神大衮是什么东西?” 白炼也疑惑的问着,他更在意这群长相怪异的家伙所信仰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约翰神父则在一旁信誓旦旦地说道:“肯定是什么恶魔!” 这时候那斗篷人一把抓住了自己身上的斗篷,用力往外一扯,顿时露出了藏在下面的身体。 在上方窥视的景页在看到这人的身体后瞳孔骤然收缩,因为他见过这种身体,那正是在长安城外,那座塔内遇见过的鲛人。 难怪几人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用的是喉音。 一旁的白炼也和景页一样有些吃惊,但他转而冷笑了一声,低声道: “呵……原来真的是这群王八……”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杀意,景页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白炼此刻就像是个盯上猎物的豹子,危险且致命。 下方那鲛人在露出自己的身体后,像是被压抑了许久一般,将自己的身体用力地前撑,身上的鳞片如同波浪一般抖动着,脖子旁的鱼鳃不断发出“咕噜噜”的气泡声,接着在下方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嘶哑着声音道: “我知道你们都很惊讶,但没关系,今晚你们就会露出真正的面貌,在月亮指引的潮汐下踏上归途。” 说罢他抬手指向了下方的一个人。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的心里还有着疑虑,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怀疑着这个选择是否正确,没关系,他会和你们分享他的心路历程,引导你们消除心中的疑虑。” 被指到的那个人站了起来,看上去约莫有五十岁的样子,身上穿的是粗制麻衣,他那硕大的眼珠颤抖着,充满了激动和兴奋,接着张开了宽大的嘴巴,用一种含糊不清的声音跟其他人诉说了起来。 “在说我的故事之前,我想告诉大家,接下来说的话全是我自己的真实想法,所发生的事情也都是真的。” 在环视了一圈周围看向他的人之后,那人低沉的怪笑了一声,随后说道: “在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前,我已经在潮州城生活了五十六年了,我一直以为我和城里的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我们有着相同的长相,有着相似的工作,吃着相同的饭,说着一样的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摩挲着自己的粗糙的脸庞,像是在回忆过去。 “但自从城里开始举办追龙节后,我便注意到了我的眼睛似乎在不断往外凸出变大,我的长相开始变得有些可怖,我变得很惶恐,开始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看了很多大夫但都没什么用,周围人的眼光开始变得怪异起来,就好像我在他们的眼中是个怪物一样!” 他的语气充满了愤怒。 “我的长相越来越怪,到后来我的嗓音也开始变得黏糊不清,就连跟普通人交流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那时候的我陷入了无底的绝望之中,我甚至觉得自己是被龙王诅咒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声音也骤然拉高,含糊不清的语调变得格外尖细刺耳。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不断地做梦!梦中有个声音将真相告诉了我,原来我是龙王爷的后裔,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它的血脉,我身上的那些变化都是龙王爷的恩赐,而龙王爷真正的名字叫大衮,我顺着他的话开始思考,那些所谓的正常人,他们的长相真的是正常的吗?” 他将手指指向了周围的人。 “你们好好想想!其实那些所谓的正常人,他们才是可怕异变的受害者!”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吃惊的看着他,但他却面不改色,振振有词的说道: “我们出生在海边,而我们的祖先世世代代便生活在这里,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不是出生在别的地方?为什么我们的祖先会选择这里?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是从海里来的!” 让人惊诧的话语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所带来的震撼不亚于他们得知自己是龙王后裔。 “包括那些普通人在内,他们的祖先也曾和我们是同源,一同生活在海里,但突然有一天,某种不知名的腐败感染了他们,在那种腐败的驱使下,他们用恶毒的话语蛊惑了我们的祖先,一起登上了陆地。” 那人说到这里时,严重外凸的眼珠此刻爆发出极度的仇恨。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鳞片因为腐败化作了绵软脆弱的皮肤,他们的呼吸因为没有鳃而窒息,最可怜的是他们的眼睛!眼珠被额外增生的肉帘囚禁着!而我们的祖先,也因为长期和他们混迹在一起,被迷惑了心智,差点被同化成跟他们一样的存在。” 周围人的眼神中仅剩的一丝疑虑在这人的话语声里逐渐消失,转而变成了一种像是明悟般的恍然。 “在龙王声音的引导下,我逐渐想通了一切。” 第294章 潮州城的真相 在感受到周围人眼神的转变后,那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了一直攥紧的双手,五指张开,露出了指间的肉蹼。 “当我想通了一切之后,我便明白了,原来那些没有变化的人才是被诅咒的人,我很难过,因为我身边熟悉的人大部分都是这种人,但我并不憎恨他们,毕竟我们祖先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们也只是可怜无知的受害者。” 这人眼睛紧盯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与之相关的事情。 “而且他们当中有些人平日里对我很好,就比如住在我隔壁的一户人家,他们是一对夫妻,年纪比我小,还有着一个小女儿,每当我回家的时候他们总是会热情地招呼我去他们家吃点东西,他们的小女儿还会亲切地叫我伯伯,即便是在我样貌发生转变之后也是如此……”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颤抖起来,一同颤抖的还有他的双手。 “……在洗手蹼时,萦绕我心头的净是他们可怕、瘟热的血液……我几乎要吐了出来,但是我并不为此感到后悔,因为他们对我很好,而我必须报答他们,希望死亡能结束他们的长久苦难。” 空气如同凝结成了寒霜,墙上的夜明珠似乎也变得奄奄一息,微弱的光芒照射在所有人的脸上,但映照出来的却是一张张非人般的脸。 屋顶的四人在听完那人所讲的故事后同样也陷入了寂静,但与之不同的是,他们只感觉自己的脊背被一股寒意缠绕着,拉扯着,几欲呕出。 其中白炼在短暂沉默之后所爆发出来的愤怒几乎让他失去了冷静,只想立刻下去杀了那人。 “该死的畜牲!我要杀了他!” 白炼压抑的怒吼从他的牙缝中被挤了出来,如果不是在经历了这一切后他变得理智了许多,换做以前的话,绝对已经跳下去和那帮子鲛人杀作一团了。 一旁的景页同样满脸杀意,但比起白炼的暴躁,他要更加冷静一些,并没有因为愤怒而被打乱思绪,也因此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于是便看向王芸道: “有个地方很奇怪。” “什么?”王芸疑惑的看向他。 “时间对不上,你还记得追龙节是什么时候开始举办的吗?” 王芸愣了一下,随后答道: “追龙节是桂若文上任潮州城刺史后第一年开始举办的,而桂若文已经当了四十余年的刺史了,所以应该是四十余年前开始举办的。” 景页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 “没错,四十余年,可刚刚在下面说话那人说自己已经在潮州城生活了五十六年了,如果潮州城内拥有龙王血脉长相的人真的像沈老说的那样全都是海中鲛人上岸和寻常女子交媾而生,那潮州城内年纪最大的鲛人后裔也应该四十多岁才对,怎么会有五十六岁的鲛人后裔呢?” 一直沉默的约翰神父突然开口猜测道: “会不会是这些恶魔在撒谎?其实他们并没有五十六岁?” 景页闻言摇了摇头。 “不,应该不会,在这个事情上撒谎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而且如果真的是撒谎,其他人作为同样在潮州城生活的人,只需要随口找熟悉的人询问一下就能知道真假,他没必要冒这个险。”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就算他是撒谎的,另一个地方时间也对不上,那就是信仰,潮州城这里独特的龙王信仰形成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对于龙王的诸多忌讳已经深入到了每个人的骨子里,但这群鲛人来到潮州城才四十余年,如果仅仅是凭借一句龙王即是他们的父神大衮就想说服城里人信服他们肯定是不行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这两个信仰完全契合相同,才能做到如此。” “也就是说,早在几百年前,这群鲛人的信仰便已经在潮州城里流传了?” 王芸精致的面容隐藏在面纱之下,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却是一种难以置信,思绪也开始随着景页的话语开始翻涌起来,突然,她愣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对着景页道: “说到这个,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自打我们进城之后,似乎并没有遇见过年纪足够大的鲛人后裔,城里的大部分老人都是正常人,下面那个人算是我们遇到过的年纪最大的鲛人后裔了。” 王芸的话让景页陷入了沉思,诸多信息线索的碎片不断在他的脑海里碰撞着,试图拼接出一个可能的答案。 在思考许久之后,景页缓缓地开口了,声音有些凝重,似乎蕴含着让人难以接受的可能。 “我……有一个猜想,但不确定是不是对的。” 他平静的看向其他三人,随后低声道: “如果说……在桂若文上任潮州城刺史之前,潮州城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的话呢?” 白炼没明白景页话里的意思,一脸茫然的问道: “啥?追龙节不是桂若文上任后才开始举行的吗?” 景页的眼神依旧平静,看着白炼轻声道: “我是说,如果在很久很久之前,或许是几百年前,甚至是几千年前,这里就发生过跟现在一样的事情的话呢?” 白炼愣住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但刚想开口再次询问的时候,一旁的王芸突然低声惊叫了一声,她的声音里罕见的染上了些许恐惧。 “你的意思是说,城里所有人,都有可能是鲛人后裔?!” 此言一出,白炼跟约翰神父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不是,你俩别吓我啊!到底什么情况能不能说说清楚?能不能别当谜语人啊?” 白炼有些急躁的追问着景页,有时候他是真的讨厌景页跟王芸两人这个样子,有话不能直白的说出来,非要说一半留一半,弄得自己不上不下的。 在他急切的追问之下,景页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询问道: “首先,关于龙王血脉这块,你有没有什么不懂的?” 为了确保白炼和约翰神父理解自己的想法,景页开始一步步引导着他们。 白炼在听到景页的问话开口道: “所谓龙王血脉不就是那群蛤蟆跟人之间杂交出来的后代么?” 景页点了点头,虽然白炼的话有些不中听,但确实没错,于是继续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潮州城内那些有着龙王血脉长相的人,有些异化的非常厉害,几乎跟鲛人没什么区别,有些则是异化得不明显,仅仅是长了一对死鱼眼。” 白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注意到了。 景页见状便问道: “那你思考一下,为什么他们的异化程度各不相同。” 白炼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沉思了起来,先是猜测跟年龄有关系,但很快便否定了,因为他记得自己见过有四十多岁仅仅是长着一对死鱼眼的,也见过二十多岁异化的跟鲛人非常相似的。 这时候一旁的约翰神父突然开口道: “景先生,是不是跟那些海中恶魔的血脉浓厚程度有关系?” 白炼闻言看向景页,等待着景页的回应。 而景页则是点了点头道: “没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城里人的异化程度建立在那个人体内的鲛人血脉浓厚程度有关系,越稀薄,异化程度便越低,越浓厚,异变程度便越接近鲛人。” 第295章 潮州城隐藏的真相 “但这些跟下面那个五十六岁的鲛人后裔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讨论的点不是时间对不上吗?” 白炼疑惑的看着景页,他还是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景页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开始一步步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我猜测早在很久之前,潮州城就出现了类似追龙节的事情,鲛人们上岸来到了潮州城,也将它们奇怪的信仰带到了这里,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里会在很早很早以前就信仰着龙王。” 白炼目光中闪烁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但有些不敢相信,于是示意景页继续往下说。 景页看着白炼,那微微发亮的瞳孔像是一扇门似的,从中透露出一股难言的意味。 “然后某一天潮州城突然出现了某种情况,这种情况导致那群鲛人离开了潮州城,只留下了拥有着它们血脉的鲛人后裔,接着随着时间推移,由于人口流动以及他们和正常人之间的通婚,导致了鲛人血脉越来越稀薄,这就使得这群鲛人后裔的血脉逐渐被正常人的血脉所掩盖。” 说到这景页指了指洞口下方,继续道: “但掩盖并不是消失,或许是因为桂若文所举办的追龙节有着某种力量,又或许是因为躲在水司坊的鲛人们有着某种方法,它们开始唤醒城里人们身体里的鲛人血脉,使得他们开始朝着鲛人这个种族异化,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会出现超过桂若文任期时间的鲛人后裔。” 白炼双眼圆瞪,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这一切仅仅是景页的猜想,可他心里清楚,真相多半就是如此。 于是他抿了抿嘴,问出了自己最后一个问题: “那桂若文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景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沉默的看向城主府的方向,以水司坊屋顶的高度刚好能看到城主府内那怪异的龟壳外型的楼。 “一开始我推测他是为了鲛人从海底带上来的那些黄金,才跟鲛人做的这种交易,但现在我觉得真相肯定不会如此简单,虽然我没办法告诉你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时间足够长,潮州城的结果便是整座城都会沦为鲛人的乐土。” 压抑的气氛捏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喉管,窒息不受控制的在每个人的耳边轻语,寂静则是成为了这里的主旋律,因为每个人都明白景页的话意味着什么。 以那群鲛人对于正常人的态度,到时候潮州城内必然不会有一个活着的正常人,潮州城本身或许都会直接从大唐的控制中消失,再加上它们跟黑巫教之间的联系,必然会将混乱波及到整个大唐,这还不包括它们会不会用类似的方式去同化其他的城池的情况。 众人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景页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 “我们必须得加快速度了,必须抢在这一切还不至于无法挽回的情况下将潮州城抢回来。” 其他人闻言都缓缓起身,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格外凝重,但没有一丝胆怯。 即便这次他们要面对的,可能会是一整座城池。 就在这个时候,屋顶下方再次出现了新的情况。 “既然你们已经坚定了自己内心的信仰,愿意听从伟大父神大衮的福音,那便可以开始你们启程回乡前的誓言了,你们都是已经许过两重誓言的人,今日便要许下第三重誓言,这最后一重誓言过后,你们便会真正的永生不死,真正的成为鲛人。” 鲛人用含糊不清的嗓音宣告着,手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造型奇特的权杖,在夜明珠的光芒照射下映射出金色的光芒,权杖表面雕刻了许多类似于文字般的图案,彼此却又互相连接,并且随着鲛人挥舞的动作让人产生一种那些图案在不断流动的错觉。 在听到鲛人的命令后,下方那群人即刻匍匐在了地上,用一种极度虔诚的声音开始诉说着早已熟背在心的誓言,每说一段,便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拜请大衮!我,在此起誓!我愿将生命献于大衮,尽我最大努力,用尽所有手段,让鲛人族群再次繁荣昌盛,我将抚养我们的后代,并且使他们觉醒血脉,遏制人类族群的侵蚀,我们的族群、我们的信仰将如大衮和海德拉之愿得以繁荣昌盛。我若离弃这誓言,就必被人所讳避,我将被判作不配得大衮宠爱之人,并接受所定的一切惩罚,即便是死。” 在这段话的结尾处,这群人用一种怪异的吼叫声充当结尾,在他们异口同声宣誓完这一切后,圆盘中央处的鲛人开始疯狂的挥舞着手里的权杖,他的嘴巴怪异的大张着,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张开到的程度,口腔内青白色的肉壁则是不断病态般的蠕动挤压着,就像是某种只存在噩梦中的恐怖活物一样。 景页几人此刻已经再次趴到了洞口旁窥视着这一切,在四人的注视下,从那细小漆黑的嗓子眼里,涌出了一段像是从海底打捞上来的语言残骸,其发声技巧让人错觉分句互相交叠,而非首尾相连。 阴湿的念唱声中,这个鲛人水司的脸却怪异的扭曲的,但并非是因为痛苦,而是兴奋与激动,巨目中的闪光跟随纯粹到配得上“童真”二字。 在它咬下最后一个音节后,整个水司坊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难以看清的水汽,它们弥散在整个水司坊内,却有意识地缠绕在下方每个人的身体上。 而那些人在被水汽所缠绕上身体后,整个人的状态开始变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他们开始发出一阵像是梦呓般的呢喃低语,一个接一个的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着水司坊的大门处走去。 景页几人见状赶紧离开了洞口,转而跑向大门处的楼顶,在他们的注视下,那群人一个接一个的走出了水司坊,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不用景页多说,众人默契的跟在了那群人的身后,一直跟着他们走到了海边。 第296章 潜藏在水面下的恐怖 夜空中的月亮散发着皎洁的光芒笼罩在了海边,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不断地冲上沙滩,接着又缓缓落回海里,周而复始的浪潮声就像是在吟唱着某种古老的歌谣,它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只是单一并重复着,就像是在不断地呼唤着某些事物。 一群摇摇晃晃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他们如同喝醉了一般,步伐杂乱无章地同时朝着海边快步走着,口中还呢喃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像是某种未知的语言,可仔细一听却能在里面听出些许旋律,正不断呼应着远处的浪潮声。 来来……去去…… “妈的,这群人要做什么?难不成真的会像那个蛤蟆说的那样,回到海里去吧?可他们还不完全是鲛人啊?” 白炼咬着牙,他有些好奇这群人接下来会做什么,在他看来,这群人还不算真正的鲛人,至少目前还不是,说不定还能有方法挽救这些人。 但他错了,就在他刚嘀咕完这些话之后,那群人突然用力的撕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将自己赤裸的身体暴露在了月光之下,身上一条条蚯蚓似的纹身从头顶一直蔓延到了他们脚底。 最先开始发生变化的是他们的头发,原本就因为异变而稀疏的头发在海风的吹拂下,全部飘进了海里,接着他们一个个环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用一种怪异的姿态扭动着身体,身上密布的纹身也开始随着扭动。 “不对,那不是纹身,那是……裂缝?!” 景页有些吃惊的看出了些端倪,随着他话音刚落,那些人身上的纹身开始逐渐裂开,一层层的灰白色人皮从上面脱落了下来,露出掩藏在下面的鱼鳞,在月光下泛着青色的光芒。 直到最后一人身上的最后一块人皮落在了地上后,这群年龄参差不齐的人一同对着大海呼喊出声,身后的景页几人并不能听懂他们在喊着什么,但仅凭这声音里所蕴含的阴湿感觉就能知道,此刻的它们已然是新生的鲛人了。 在呼喊声消失后,这些鲛人一个接一个朝着海里走去,海水开始抚摸起它们的脚踝,接着是腿,再到腹部,胸口,最后是头顶。 整个过程就像是一次归乡之旅,那么舒适,那么让人怀念。 在这群鲛人消失在了海里之后,景页四人依旧站在海滩上,他们直勾勾的盯着不断起伏的海水,就像是要看出些什么似的,但海水中却只有无尽的黑暗。 就在刚刚,就在这里,就在他们的面前,一群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变成了鲛人,他们长出了鱼鳞,他们拥有了鱼鳃,就这么脱离了人类整个种族。 长久的寂静之后,王芸有些清冷的声音第一个响起,她此刻在海风的吹拂下发丝不断在空中飞舞着,可美眸中的眼神却好似深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就是沈老想让我们看到的,对吧?” 没有人搭话,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景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上面已经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恐惧。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感觉。 在弄清鲛人的阴谋之前,他只感觉这个世界当中,只有人类是唯一拥有智慧,并且通过智慧掌控一切的人,除非是人力不所及的事情,否则一切都能通过思考来找到解决方案。 这是一种傲慢,一种将其他种族视为低等生物的傲慢。 在遇到古老者之前,这种傲慢一直烙印在他的心底处,就像是一种本能,就好像人在看见猫狗的时候,不会下意识地将它们当作对等的存在一般。 即便在遇到古老者之后,这种傲慢也仅仅是被打碎了片刻,就被他重新拾了起来,因为古老者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层次过于遥远了,再加上古老者本身并不会干涉人类的生存,这让景页错误地以为人类之依旧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毕竟如果真的有类似于古老者这种如此高级的种族并且还对人类抱有着极大的恶意的情况下,今天人类就不会是处于这样的地位与状态。 所以景页下意识地便认为,整个世界里,除了古老者,便只有人类拥有智慧,其他的种族不过是一些心智未开的动物罢了。 但在认清了鲛人这个种族以及它们的阴谋之后,景页才发现,除了古老者,原来这个世界上拥有智慧的种族不只有人类,还有其他同样有着不亚于人类智慧的种族,它们甚至正在密谋着如何悄然无声地蚕食人类种族,充满了恶意,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就如同一直踩着阶梯往上走的时候突然一脚踩空,跌落深渊。 如果……如果除了鲛人,在这个世界的表皮之下,还潜藏着更多,更危险的种族呢?如果它们比人类,甚至比鲛人还要聪明强大,只是它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暂时潜藏在人类无法探知的地方呢?就像鲛人一样。 又或者,它们只是还未注意到人类呢?毕竟世界是足够大的,山海经里记录了那么多的地方,谁敢保证哪一处是不存在的呢? 那人类又会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呢? 会变得跟猪狗一个级别吗?甚至会跌落至蝼蚁的地步吗? 景页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只觉得某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顺着他的脊梁往上蔓延着,这种恐惧感吞噬了他的傲慢,迫使他止步在了深渊前。 淡金色的光芒在景页瞳孔中闪耀着,像是从门缝中透露出来的光,却不真切。 众人在海浪声中思考着各自心中的问题,静静地站立在海滩旁,直到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 “你……你们是朝廷的人吗?” 众人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如同应激一般,骤然转身将各自的武器对准了声音来源,景页甚至捏了两枚子母雷在手中。 说话的人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纵身就扑到了一块礁石后面,同时大声喊道: “好汉们饶命,我没有恶意!就是想求你们帮个忙!” 说完他将双手从礁石后面伸了出来,表示自己没带任何武器。 但景页的眼神却没有因此变得丝毫放松,冷冷的说道: “出来!” 礁石后随即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咽唾沫声,接着一个戴着斗笠,身穿黑色麻衣的年轻人便缓缓走了出来。 第297章 郭云轩 礁石后的年轻人在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之后,缓缓走了出来,他的样貌是正常人的样貌,这多少让景页几人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但即便是走了出来,年轻人依旧将双手高举着,或许是怕景页几人依旧不信任自己,他在原地转了一圈,表示自己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跟随。 景页的眼睛微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感觉对方的面孔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于是冷声询问道: “你是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年轻人闻言怔了怔,他的眼神紧盯着景页几人手里的武器,眼神中虽有着些许慌乱,但还是强行镇定了下来,咽了口唾沫回道: “几位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才在山上见过。” 景页听罢也愣住了。 “你……你是吴刚手底下的山贼?” 一旁的白炼突然“噢”了一声,景页转头朝他看去,只见这家伙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那年轻人说道: “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当时躲在吴刚身后的一个小个子,围攻我的时候你想偷袭我来着,被我回身一脚踹倒了,你这家伙是怎么跟过来的。” 年轻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但好在有了白炼的确认,景页几人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各自将武器收好,毕竟如果想要挽救潮州城,就必须要联系到城外的山贼。 见景页几人将武器收了起来,年轻人也松了口气,一直高举的双手也放了下来。 “吴大哥一路上都偷偷做了标记,我是跟着他留下的标记尾随到客栈的。” 听到他这么说,景页这才回想起来,在带着吴刚前往潮州城的时候,这人每走几步脚就会在地上拖沓一下,地上的草也会因为他这个举动被蹭倒一小簇,当时的自己以为这是吴刚的走路习惯,现在细想一下便会发现,那些草倒下去的时候极其不自然,吴刚的脚底应该是藏着类似于刀片之类的东西。 “呵,怎么说也是个山贼头子,总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 白炼对着景页低声笑了一声,显然他也回想起来吴刚在路上的小动作了。 景页表情未变,走到了年轻人面前,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按理说景页的长相并不凶狠,甚至有些称得上是普通,可不知道为什么,年轻人一与景页的眼睛对视,心中便会不受控制的惶恐起来,于是他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不敢与之对视,随后低声回道: “我叫郭……郭云轩。” 郭云轩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颤抖,但景页并不在意,依旧平静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朝廷的人?” 虽然郭云轩的山贼身份已经通过白炼的记忆得到了确认,但是在当时景页几人可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便是现在,城里知道自己几人身份的无非只有潮州城的官方势力以及吴刚本人,郭云轩是怎么知道的呢? 此刻景页几人在潮州城的立场已经变了,在城里不仅得不到任何助力,甚至走错任何一步都有可能遭到整座城的反扑,这让景页不得不提防一些。 郭云轩在听到景页的问题后立刻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随后道: “我顺着吴大哥留下的记号一直跟到客栈,但是被衙役阻住了去路,没办法进去,所以只能在外面等着,后来我看到三位大人跟着孙乾走了,只留一位异邦人看着吴大哥,我就想办法给吴大哥打信号,吴大哥注意到了我之后就写了这张纸条丢了下来。” 景页接过了纸条展开一看,便看到上面用极其潦草的字写明了自己几人的身份,同时还在下方嘱咐郭云轩一定要跟好景页几人,如果可以的话就利用景页几人除掉桂若文。 这时候身后的约翰神父将脸凑了过来,疑惑的说道: “不对呀,我怎么不记得吴先生有丢过纸条?他明明只问我要了纸笔,说要练字呀?” 景页转头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他是真搞不懂这个异邦人的脑回路,一个山贼问你要纸笔说要练字,你还真就给了?还信了? 白炼更是“噗呲”一声笑出声。 “哈哈哈……吴刚这个山贼头子能在我和景页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想背着你丢个纸条还不是跟个玩似的,不过洋和尚你也太好骗了吧,这种蹩脚的理由你也信?乐死我了……” 约翰神父则是一脸无辜,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对着白炼辩解道: “主说,人都是自由的,吴先生只是想练字,这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就答应了。” 白炼却不依不饶,依旧在嘲讽约翰神父的天真,直到被景页一巴掌扇在后脑勺上。 “……” 景页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腕,随即将手中的纸条递回给了郭云轩。 “你倒是实诚,这纸条上写着要你一有机会就利用我们去除掉桂若文,你还就这么直接给我们看。” 郭云轩则是抿了抿嘴,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看得出来几位大人都是好人,我不可能去利用几位大人的,我相信几位大人在弄清潮州城的真相之后会主动去挽救潮州城的。” “真相么……” 景页对此有些不可置否,随后又问道: “你刚刚说想求我们帮忙,该不会就是去杀了桂若文吧?” 郭云轩闻言连忙摇头。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会求几位大人去杀人,几位大人肯定有着自己的办事方式,小的我绝对不会干预的,小的只是想求几位大人救一个人。” “救人?”景页眉头一挑,“救谁?” 郭云轩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起来,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 “郭恬儿,我的妹妹……” 景页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你妹妹?她怎么了?” “她因为某些意外成了今年的香女……” 郭云轩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了,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为什么说是意外?” 一旁的王芸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细节,于是出声询问。 郭云轩咬着牙,半晌才说了出来。 “她已经有孕七个月了!” 第298章 郭云轩的请求 “什么?!” 所有人在听到这个信息之后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因为按理说选香女是为了让鲛人与之交媾产下两者的混血儿,可已有身孕的孕妇怎么可能还会被选上? 景页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郭云轩则是苦涩的解释道: “每年的香女都是前一年通过抽签选出来的,去年的时候本来已经将名单定下来了,但是其中有一个女子无法接受自己被选作香女的事实,就偷偷自杀了,当时负责看护那个女子的人是四个女子,我妹妹就是其中之一,由于没看护住,按照习俗规矩,缺失的香女位置必须要在她们四个里面重新选出来,于是水司大人通过龟甲占卜之后,就选定了我妹妹。” 说到这他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双手捏成了拳头,咬着牙继续说道: “可我妹妹在当时就已经嫁作人妇了,并且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我将这件事告知了水司大人,希望他能换一个人选,可没想到他仅仅是丢下了一句这是龙王爷的意愿便走了,同时把我妹妹关在了水司坊,不让任何人见她。” 一旁的王芸听罢轻叹了一口气,同情的看着他,轻声问道: “那你妹妹的丈夫呢?” “他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直接就冲了出去,想冲进水司坊救走我妹妹,但他连门都没进去,就被城里的其他百姓给拦在了巷子口,因为在没有水司大人同意的情况下就贸然冲进水司坊是一个大忌讳,是对龙王爷大不敬,整座城的人都会因为这件事打不到鱼。” 郭云轩的拳头颤抖着,眼睛通红,憎恨在他的眼眶中几乎化作了实质。 “我妹夫是个性格耿直的人,他平日里行事也比较冲动,说什么也要救自己妻子出来,就被其他人按在了地上打断了腿,然后丢到了集市上,最后是我把他背回家的,但从那之后他整个人就废了,总是对着一个地方发呆,也不说话,这件事之后,我便背着他上了山,当了山贼。” 白炼这时候脸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完全没有了刚刚与约翰神父之间嬉笑的表情,愤怒与杀意几乎要从他的双目中喷出,随后用一种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骂道: “习俗习俗,该死的,这帮人是被这种东西洗脑了吗?!他们恐怕连自己信仰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都没搞清楚!” 景页拍了拍白炼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些,在刚听到郭云轩说自己怀孕的妹妹被选上香女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有些疑惑,但联想到了今晚所见之后他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将今晚自己几人窥视到的水司坊内的情形全部告知了郭云轩。 “……所以香女的存在不过是一个幌子,一方面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测试潮州城里的百姓是否听话,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加快鲛人替换正常人的速度,但水司坊真正的作用是唤醒城里人身体里的鲛人血脉,这才是主要作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妹妹是否有孕其实并不重要。” 在听了景页的话之后,郭云轩整个人都愣住了,作为从小在潮州城长大的人,他多少是有听说过在潮州城的某些夜晚,会有鲛人出没于海边,但他从未想过那些鲛人都是城里人变得,他更没料到整座城都可能是鲛人后裔这种结果。 景页知道郭云轩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但还是提醒道: “我知道你暂时可能很难接受这些真相,不仅是你,还有其他生活在潮州城的人,可能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为了避免发生混乱,我希望你能守住这个秘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无论是潮州城还是你妹妹我们都会救下来的,不过我也得提醒你……” 景页顿了顿,随后郑重道: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你以及你背后的山贼们就必须帮助我们,即便会彻底得罪你们最敬畏的龙王爷。” 吴刚在客栈里仅仅是因为白炼说了几句对龙王不敬话,便吓得他连连在地上磕头谢罪,这就使得景页不得不提前给对方预设好最差的情况,告知对方可能会触碰他们最畏惧的忌讳,确保对方能真的毫不顾忌的站在自己这边,才能更好的让他们帮助自己。 此言一出,景页本以为郭云轩会纠结许久,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郭云轩几乎是瞬间就给出了自己的回复。 “好!几位大人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答应的!” 景页有些意外地看着郭云轩的眼睛,皱眉问道: “你不用回去跟其他山贼们商量一下吗?” “不用。”郭云轩坚定地摇了摇头,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 “几位大人请放心,我们当山贼就是因为受不了潮州城年年选香女供奉给鲛人,眼下有几位大人身份的存在想要赶走鲛人,我们自然会倾尽全力,至于所谓的龙王忌讳,眼下潮州城都要没了,哪还管什么忌讳,如果龙王爷非要咱们变成怪物,那也不能怪咱们大不敬了。” 景页闻言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一旁的白炼凑了过来低声询问道: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潜入城主府杀了桂若文?” 然而景页则是摇了摇头否定掉了。 “不,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让潮州城短暂地陷入混乱之中,藏在城内和海边的鲛人与依旧信仰龙王的人会反扑我们,然后会出现下一个桂若文,所以我们必须得想一个能根除鲛人隐患的办法才行。” “那些恶魔都是从海里爬上来的,就算我们把城里的恶魔全部杀完,到时候海里还会爬上来更多,想要根除感觉很难啊。” 一旁的约翰神父有些犯难地挠了挠头,同时嘴里碎碎念叨着。 景页在略微沉思了一会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道: “按照我们的猜想,在很久之前潮州城应该就已经有鲛人出没了,是因为一场突然的异变导致他们放弃了这里,等过了很久之后,桂若文才重新与鲛人取得了联系,这才使得潮州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情况,如果我们能查清当时潮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就能赶走潮州城的鲛人。” 第299章 矛盾点 白炼在听到景页的话后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道: “那不还是得找桂若文么,这老小子作为将鲛人和潮州城重新联系起来的人,肯定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咱们只不过需要将目标改一下,把‘杀掉桂若文’改成‘活捉桂若文’,等抓到他之后,我有的是办法问出来他脑子里的东西。” 说话间白炼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就好像已经准备好审讯他了一样。 然而这个想法再次被景页否决了。 “不行。” 白炼对此极为困惑。 “为什么?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再过几天就到追龙节了,到时候可就晚了。” 景页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轻声解释道: “就算我们成功活捉了桂若文,你审讯他也会出现两个问题,第一,信仰,这点你可以拿约翰神父当作例子。” 说着他将头偏过去看向约翰神父,轻声道: “神父,如果有人想用折磨来逼迫你背叛自己的信仰,你会怎么做?” 约翰神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坚定地说道: “我不会屈服,即便是死,我的生命是主给的,折磨只会让我的信仰更加坚定。” 白炼听罢有些无语地看着约翰神父,但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 “第二,”景页见状继续说道:“你别忘了桂若文多大年纪了,他看上去可没有鲛人血脉,那把老骨头估计你还没折腾几下就会散架了。” 白炼闻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桂若文的那副样子,虽说是鹤发童颜的模样,但再怎么看也都只是个普通老人,自己的手段如果用在他身上确实会很容易让他死。 想清楚这两点他也只得无奈的摆了摆手道: “算了算了,你说得都对,既然我们不能找桂若文的麻烦,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先别着急,让我再想想。” 虽说景页看起来好像已经将各种线索信息联系起来并通过合理的猜想,知晓了潮州城所隐藏的秘密,但其实在这之中还潜藏着一个矛盾点,也正因为这个矛盾点,景页才没有打算贸然地带其他人直接跟桂若文摊牌。 要知道其实以他们四个人的能力,想要趁夜色潜入城主府活捉桂若文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即便是城主府里有藏着鲛人的情况下也是如此。 景页沉思着,他刚刚说要搞清当初潮州城的异变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是因为这个异变很可能跟这个矛盾点有关系。 思索良久,他还是将这个矛盾的地方告诉了其他人。 “从客栈里吴刚的死来看,这群鲛人显然已经掌握了某种未知的能力,从水司坊里那个鲛人说成为鲛人后会永生不死来看,或许鲛人存在的年代也比人类要久远许多,从自己和白炼跟鲛人交手那次来看,它们有着不亚于人的智商,并且会制造工具。” 他在心里一边默默思索着,一边继续说着。 “这个矛盾点便是:一个看起来在诸多方面都不亚于人类,甚至胜过人类的种族,却没有轻易上岸与人类发生冲突,而是在这潮州城选择通过一个时间跨度如此长久的方式来蚕食掉人类的一座城池,这未免有些过于不合理了,先不说这种方式效率如何,首先身居大海的它们本身就立于不败之地,毕竟人无法进入海底。” 景页说到这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次,即便鲛人最后对于潮州城的计划成功了,成功将潮州城所有的人都转化成了鲛人,那它们的存在也会直接暴露在人类面前,与人类之间还是会发生冲突,这跟一开始我说的没有任何区别。” 王芸听罢猜测道: “或许……是因为它们想尽量减少自己族群的损失?选择这种更为稳妥的方式?” 但景页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种猜想。 “一个能够永生的种群,并且自身优势远大于人类,在立于不败之地的情况下,想要征服人类最好的方式就是趁人类最孱弱的时期,诸如瘟疫、战争、饥荒、这种时候上岸侵蚀人类的种群,这样所付出的代价几乎能忽略不计,并且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做到,但它们却没有这么做。” 王芸眼睛微眯,她有些明白景页的意思了,于是试探着说道: “你是想说,它们不是不想这么做,而是不能?” “没错。”景页肯定地点了点头。 “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它们不能轻易的上岸,必须得有个契机帮助它们与陆地建立起联系,它们才能上岸,但这也仅限于是海岸边,这也能解释它们为什么不敢直接与人类发生冲突,毕竟如果直接跟人类发生冲突,其结果可能就会是连潮州城都保不住,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契机,并且破坏它,潮州城多年前的异变很可能就是有人找到并破坏了这个契机,这才导致鲛人放弃了潮州城。”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豁然开朗,白炼这时候问出了关键的地方。 “既然如此,我们上哪去找这个契机呢?” 问题又回到了最基础的点上:接下来怎么办? 景页稍一沉吟,随后对着几人道: “我刚刚所说的所有内容都是猜测,所以我不能确保这里面有几分真实性,但我的直觉告诉我真相应该就是如此,而在这个基础上,我怀疑潮州城与鲛人的契机,跟当初潮州城举办第一届追龙节时,所选出来的圣女有关系。” “圣女?” 在一旁处于认真倾听状态的郭云轩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有些讶异的重复了一遍,他没想到景页几人作为外乡人竟然知道这个,要知道即便是他,对于圣女所知的内容也极少,潮州城的百姓们似乎都有意地避开了有关于圣女的话题。 景页看向他,轻声询问道: “你知道当初的圣女被船运到哪里去了吗?” 郭云轩茫然的摇了摇头回道: “不知道,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只说是送去了圣地,城里绝大多数人应该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有关于圣女的传闻在城里似乎是个禁忌,大家一般都不谈论这个。” 景页听罢并没有气馁,在经过短暂思索之后再次问道: “那当初给圣女抬台子的脚夫还有活着的吗?” 毕竟四十余年过去了,谁都不能保证那些人都还在世。 第300章 王大爷 但好在这次郭云轩没有让景页失望,他在思考许久之后,一拍脑门道: “对了!还有一个人活着,城南的王大爷,他就是当初给圣女抬台子的脚夫之一,听说当初他将圣女送到海外的圣地回来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了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跟谁都不说话了,有人说他是病哑了,不仅如此,那大爷人也变得非常奇怪,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哑了?”白炼刚变得有些亢奋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得,本来还以为能从他那问出当初送圣女时看见了什么,从而推断出当初潮州城发生了什么异变,现在好了,线索又断了。” 然而景页却没有轻易气馁,短暂思考过后进一步问道: “你知道那大爷人现在住在哪里吗?” “知道。”郭云轩点了点头。 “带我们过去。” 景页的语气透露着不容置疑,就像是在心中已经决定了某事一样。 郭云轩也不多废话,转头便带着景页几人朝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狂奔着。 众人离开了沙滩,回到城内由湿漉漉的青石砖组成的街道上,随后白炼对着郭云轩询问出了一个问题。 “对了,刚刚我就想问来着,我们几个人是趁夜色从被监视的客栈里偷偷溜出来的,就连监视我们的人都没发现,你小子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郭云轩对此的回答非常直白。 “我原本是想等白天之后找机会避开桂若文的眼线去联系几位大人的,于是就在另一个客栈里住下了,但因为晚上有些睡不着,就想着打开窗户透透气,结果刚打开窗户,就看到几位大人在不远处的屋顶飞驰着……” 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毕竟大晚上的还在屋顶到处飞驰着的,除了飞贼也就只有他们了。 说话间,在郭云轩的带领下,景页几人很快就停在了一间看着有些摇摇欲坠的房屋面前。 …… 海水如同空气一般填充了眼睛能看到的每一处角落,窒息感无时无刻地堵塞住了气管,黑暗则是像有了实质一样,有意识地四处扭动着,同时还不断变化着形状,如同一大块有了意识的泥浆,将自己的身体包裹着,吞噬着。 手指是什么时候被咬掉的呢?不清楚,似乎就连意识都在被名字为“黑暗”的怪物啃噬着,以至于自己都无法回忆起自己是否有过手指。 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身上不断传来的痛苦,它们无形,它们有形,就像是星空一般,时时刻刻都点缀在了那里…… 不知道这是今晚第几次满头大汗的醒来了,自打自己从那地方回来之后,每晚都会如此。 王大爷感受着舌尖传来的剧烈疼痛,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被压抑的闷哼声却始终无法被掩盖,断断续续地从他的指缝之中传了出来。 过了一会,疼痛感似乎缓缓减弱了一些,王大爷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随后疲惫地摸索着床头的火柴,由于出汗太多,手指上沾染的汗水将火柴都打湿了,以至于他一连划了好几根,这才将其点燃。 “水,我得喝点水。” 他心里这么想着,拿着被点燃的火柴转头朝房间中央的桌子看去,那里有他在睡前早已准备好的水壶与杯子。 火柴所散发出的微弱光芒艰难地将房间里的黑暗驱散了,桌子上的水壶正安稳地放在上面,但一同照亮的,还有额外多出来的五个人,他们正站在桌子四周,表情冷冽地看着自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呃啊……” 王大爷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火柴不慎烧到了自己的手指,发出了一声闷哼。 火柴熄灭,整个屋子再次被黑暗所填充,一同而来的还有压抑的寂静,王大爷看着眼前的黑暗,颤颤巍巍的想要再次点一根火柴,可手中的火柴却因为紧张怎么也划不亮。 汗水再次密布在了他的额头处,可这次却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恐惧。 “喀嚓……” 火柴再次被划亮了,温暖的光芒照亮了王大爷满脸惊惧的表情,因为划亮的火柴并不是他手里的,而是那五人中的一个人的。 …… 景页看着身前颤颤巍巍的大爷,他看起来面容枯槁,头发稀疏,双眼满是血丝,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心下便猜到了什么,于是转身将手中的火柴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 劣质的蜡烛在被点亮之后冒出了一缕缕冲鼻的黑烟,火苗也不稳定的跳动着,使得屋子里几人的影子在墙上不断摇晃着,气氛也因此变得有些诡异,但好在有了光明后,这老人原本的急促气息稍稍放缓了一些。 王芸这时候贴心地将桌子上的水杯倒满水之后递给了王大爷,后者在颤抖着接过水杯之后,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就像一条被晒了多日的鱼,渴求着每一滴到嘴里的水。 在缓解了口渴之后,王大爷似乎意识到了面前几人不是要害自己,而是为了某些事情而来,于是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景页。 景页在注意到了王大爷的眼神后便轻声询问道: “王大爷,不必惊慌,我们几人是从朝廷来的,目的是为了查清潮州城的真相,并且尽可能的将潮州城恢复正常,现在从我们所了解的事情来看,您当初参与了将圣女送往圣地的过程,所以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下,当初在圣地您都看到了什么?” 景页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令牌放在了桌子上,但王大爷却没有什么表示,仅仅是在看到令牌之后表情有些波动,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老人沉默地看着景页,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怜悯与不信任几乎浓郁到了极致。 景页见状只得叹了口气,他不清楚这老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但他能肯定的是,这老人是铁了心不打算跟任何人说出自己当初的经历,因为他见过这种眼神,那是在知晓某些事情之后,某一夜从噩梦中醒来后,镜子里自己的眼神,他再了解不过了。 白炼这时候显得有些烦闷,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啧”了一声。 景页沉思了一会,随后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张海图出来,这是他从郭云轩那拿的,随后平铺在了桌子上。 “王大爷,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也决定要将所有知道的秘密带入坟墓里,我不会强迫告诉我们任何事,但如果你还有一丝想把潮州城从深渊里拉出来的念头,就请告诉我们,那个圣地在哪里,剩下的我们会去做。” 第301章 好奇心 王大爷并没有去看放在桌子上的海图,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景页的眼睛,布满血丝的苍老眼珠微微颤动着,像是在探寻着什么一样。 景页并未回避王大爷直视的目光,他微微发亮的瞳孔在昏暗的环境下犹如两盏明灯,其中则是透露着某种意味。 两人互相沉默地对视一会后,王大爷有了动作,他将嘴慢慢地张开了,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根长满尖刺倒钩的黑红色棍状物在他的口中缓缓露了出来。 众人见状顿时紧张了起来,因为不清楚这老人想要做什么,出于安全考虑,所有人都暗暗握住了自己的武器,唯有景页依旧冷静地看着老人。 他注视着老人口中的事物,清楚地看到了那些倒钩与尖刺不是弯过来扎进了棍状物自身,便是刺进了口腔两边的肉壁,老人仅仅是将其伸出,便已经划破了口腔,血流不止了。 “这是他的舌头……” 一旁的王芸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着,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老人在送走圣女回来后会变得沉默寡言了。 景页自然也在心中弄清楚了这点,但他依旧面色未改,深邃的眼眸平静的犹如一汪池水,静静的看着老人。 而老人则是因为口中传来的剧痛,眼角不断抽搐着,但在看到景页依旧神色未变地看着自己后,他便缓缓将舌头收了回来,有些蹒跚着走到了桌子旁,接着用手指在口中点了一下,随后将沾血的手指在海图上点了一下。 景页心中顿时一松,将海图收了起来,对着老人拱手谢道: “多谢,我们几人定会不负所望,将潮州城挽救于水火之中。” 老人并未说什么,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转身又回到了床上躺下,其他几人见状便不再打扰他了,转身便从不大的屋子里退了出去。 屋子里再次重归于寂静,老人双眼无神的躺在了床上,一滴浊泪从老人的眼角处滑落,有些秘密已经被隐藏的太久了,其后果也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始终缠绕着他。 “如果……如果那几个年轻人真的可以挽救潮州城呢?如果他们真的有方法应付那些怪物呢?” 老人这么想着,再次沉入了黑暗潮湿的梦乡之中。 一行人从王大爷家里出来后,景页便转头对着郭云轩道: “你回客栈吧,今晚已经没有事情要做了,明天一早,你就回山上,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然后给我们准备一条船,我们大概会在中午的时候去城西门口找你,你到时候就在那等着我们。” 郭云轩在得到景页的指令之后连连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景页几人随后再次通过布坊回到了客栈里,期间景页特意偷偷查看了一下,发现监视客栈的那几个黑影还在原来的地方,于是便放下心来,带着众人摸黑回到了各自房间里。 接下来要等的便是天亮了。 景页躺在了床上,闭上了双眼,心里思索着今晚得到的所有线索与猜想,同时不断在心中优化着明天的计划。 思维随着思考在不断翻腾着,脑海也像是被煮沸的开水一样,灼烫的感觉充斥了整个脑袋,但这并没有让景页有任何的不适,相反他反而因此隐隐的感到了些许快感。 视野中只有他能看见的金色碎片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像是烛火一样跳动着,引诱着名为“景页”的飞蛾。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瞳中扉出来之后开始,就连景页自己都没有发现,“好奇心”这个特质每日都在他的心中成长着,这种成长虽然极为缓慢,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成长着,时至今日早已不再是一种可控的想法,而是一种趋于本能的欲望。 就如同饥饿一样,这是一种急迫的,基于生理上的需求,如果不能满足它,它就会通过自己的方式折磨着自己。 “这就是第三印记么……” 景页在口中低语着,他虽闭上了双眼,但却依旧注视着那块碎片。 “我该如何满足你呢?” 景页并没有怀疑“好奇心”为什么会在性质上从想法变为了欲望,而是忽略这点,直接去思考如何满足它,就好像它本该如此一样。 过了一会,景页笑了,就像是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笑的极为纯洁,笑的极为童真。 “我明白了。” …… 天渐渐亮起,当景页睁开眼的时候,窗户外已经传来了街上行人的嘈杂声,他随即揉了揉自己脑袋,缓缓地坐了起来,接着按部就班的洗漱,随后坐在了桌子前,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待写完,笔墨干透后,景页将信纸装好,这时候门被推开了,白炼跟王芸还有约翰神父走了进来。 “我已经查看过了,昨晚在客栈周围盯梢的人都不见了,应该是怕我们发现,所以白天就撤走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白炼看起来兴致有些高,或许是因为从今天就要开始自己几人就要对那群蛤蟆有所动作了,所以语气也显得有些急迫。 景页则是将刚写好的信封收了起来,随后轻笑了一声道: “白天城里所有人都是桂若文的眼线,所以没必要在额外去派人监视我们,现在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咱们要做的就是去买点干粮,准备好淡水,再买点可能用得到的东西,我们都是第一次出海,很可能会遇到我们不了解的情况,所以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 白炼闻言有些疑惑的问道: “可你不是说城里的人都是桂若文的眼线么?咱们直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去采购这些东西,那不是相当于摆明了在告诉他我们要有所动作了吗?” 景页的目光看向窗外城主府的方向,微微发亮的瞳孔收缩了一些,语气也变得有种捉摸不透的意味在其中。 “想要挽救潮州城,不管是单单除掉桂若文还是只切断鲛人与潮州城之间的联系都是不行的,两者必须都要做。” “所以你是故意的?” 白炼的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他预感到景页似乎要做些什么了,并且不单单是针对桂若文为首的官方势力,而是针对于桂若文本人。 第302章 山雨欲来 王芸站在一旁,她在听到了景页所说的话之后,下意识的看向了景页的眼睛,无意中注意到了景页的瞳孔正散发着微光,并且从中透露出来一种微妙的神情。 不知怎的,王芸只觉得自己仿佛踩空了一步似的,心下顿时漏跳了一拍,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迫使她下意识地呼唤了景页的名字。 “景页!” 景页闻声回过神,转头有些茫然的看向了王芸。 “怎么了?” 白炼与约翰神父以同样的眼神看向了王芸,但王芸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沉默的盯着景页的双眼,半晌后才低声问道: “你……没事吧?” 景页则是觉得有些莫名,虽然不知道王芸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自己,但在与白炼对视了一眼后,他还是低声回道: “我没事。” 此刻景页眼中的微光已经消失了,刚刚那种能让人下意识产生恐慌的神情也消失了,看起来无比正常。 王芸不再说话,沉默地将目光投向窗外,旁边其他人一时间也不清楚她这是怎么了,好在白炼出来打了个圆场。 “咳咳……那什么,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了,咱们就快去准备吧,等中午的时候在城门口碰头。” 说完他率先跑了出去,约翰神父紧随其后。 “你准备去哪?用不用我陪你?” 景页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对王芸轻声询问道,他能感觉到王芸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但王芸却摇了摇头。 “我待会去买点药材,你去忙自己的就好,只是……” 她的语气顿了顿,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景页,随后认真地说道: “不管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及时和我们说,一路至此,我们四人早已成了一体,千万不要有任何隐瞒,还有,一定要记住你自己是谁。” 说完这些在景页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话之后,王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景页自己依旧茫然地站在原地。 “……我怎么了吗?” 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景页只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比起以前,除了更加消瘦了一些以外,身上似乎还多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 “……我只是更加洞悉了世界的真实而已,而此刻的我需要更多的……思想。” 在梦呓似的喃喃低语之后,景页也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走出了客栈,进入到了人群之中。 两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在众人约定好的城门口附近,白炼与约翰神父已经会合了,郭云轩也早已等候在了此处,没过一会王芸与景页也走了过来。 在见到郭云轩的时候,景页第一时间从怀里拿出了早已写好的信,递给了对方,同时嘱咐道: “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即刻送往洛州城城主府,洛州刺史在看过这封信之后便会知道怎么做。” 郭云轩接过了信,坚定地说道: “放心吧大人,这封信我会亲自送过去的,绝对不会出任何差池,现在请随我来,船只早已准备好了。” 景页见状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白炼几人跟着郭云轩出了城门,朝着山林处走去。 与此同时,潮州城城主府内。 一名有着鲛人血脉长相的人正半跪在厅堂中央,它对面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这老者正一下又一下捋着拖到自己胸口处的胡须,眼神却未停留在面前跪着的这人身上,而是看向了远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桂大人!那几个外乡人绝对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昨日郭云轩回来之后不会突然让我们准备船只,还说只要帮助那几个外乡人前往圣地,就能挽救潮州城这种话!我们可不能让他们真的去圣地啊!” 如果景页几人在这里的话,他们一定能认出来下面跪着的人同样也是当日袭击他们的山贼中的一员。 “嗯……既然是想要去圣地,那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去吧。” 下方的人一听这话,本就外凸的双眼变得更加狰狞了,就像是两条臃肿的肥蛆一样往眼眶外不安地扭动着。 “可是大人!水司大人说过……” 还没等他说完,桂若文那冰冷的视线强行扭断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欲望,让他下意识的浑身一颤。 厅堂里顿时变得寂静无声,若有若无的寒意开始萦绕在周围。 “这座城,是我的城,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水司这两个字,还有……” 桂若文的脸此刻已经完全扭曲了,与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会向父神证明,即便血液里没有它的血,但我依旧是它最虔诚的信徒。” 下面的人已经不敢抬头去看桂若文了,只觉得自己但凡再多一句嘴便会即刻死在当场。 渐渐地,桂若文那扭曲的脸开始恢复正常,最后变回了平日里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平静地说道: “圣地那种地方,就凭那几个年轻人,进去了只会是送死,绝无有活着把在里面看到的一切透露出去的可能,更别说想借此斩断潮州城与大海的联系了,不过你说的也确实对,总得给水司大人一点面子,样子总得是做做的。”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 “你去拿着我的令牌,把城里所有的衙役,兵卒都调动起来,乘船围堵在他们前往圣地的航线上。” 下面那人听见这话吃惊地看向桂若文。 “大人,他们不过四个人,何必要动用整座城的人呢?” 桂若文却是冷笑了一声。 “呵,肯定要这么兴师动众啊,不然给的面子怎么够呢?不过我还要你做一件事。” 下面那人一听这话额头开始冒汗了,毕竟夹在水司与城主之间,得罪哪边自己的下场都会很惨。 “大人请吩咐。” “我要你调人的时候,一同把水司坊的人带上,并且我还要你暗中帮助那几个外乡人,让他们越过你们的围堵,成功进入圣地。” 那人张了张嘴,双目有些呆滞地看着桂若文,而桂若文则像是看不见他的表情那样,依旧维持着原来的表情,只是双眼之中满含着阴狠。 第303章 桂若文与水司坊 “这……” 下方那人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想询问桂若文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可直觉在告诉他,如果真的问了,自己怕是走不出这个房间。 “怎么?办不到?” 桂若文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丝毫恶意,但下方那人却始终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寒意。 咽了下口水,他最后还是点头道: “不……大人,属下一定能办到!”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桂若文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下方那人如蒙大赦一般,立刻起身退了出去,在他走后整个厅堂再次恢复寂静,桂若文原本和蔼的笑容消失了,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刚刚那人离开的方向。 “呵……这些家伙不过是运气好提前觉醒了血脉罢了,若不是我找到了联系鲛人的方法,他们今天还只能是在海上求生活的鱼贩子,也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他小声呢喃着,随后缓缓起身,迈着迟缓的步伐出了厅堂,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桂若文的住所同样也在那个状若龟壳似的楼中,位置就在当时接待景页几人的大厅上方,处于整个楼的最高层。 回到了房间后,桂若文走到了窗户边,透过那里,他能直接看到翻涌的大海。 今日的风有些大,碧蓝的海面并不平静,时不时翻涌起的白色浪花总会在碰到礁石与崖壁之后碎成细小的粉末。 他的思绪逐渐随着浪花回到了四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在那晚,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缓缓将自己的手腕从袖口中伸了出来,在他胳膊的内侧,正有几枚鱼鳞在阳光下闪耀着彩色的光芒。 “明明都换了这么久的血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能拥有您的血脉呢?” 老人语气中的失落几乎沉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么些年他为了梦寐以求的永生,日日夜夜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用鲛人教给他的秘法,将自己的血跟鲛人的血互换,以此来改变自己的血脉,可四十多年过去了,除去身上长了些鱼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与悲伤之中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桂大人的兴趣还真是独特,喜欢在自己身上贴鱼鳞呢?” 声音不大,但落在桂若文的耳朵里却如同炸雷,他有些仓惶的收起手腕,转身看去,发现景页和白炼,还有王芸以及约翰神父四个人正平静地站在自己的身后盯着自己。 桂若文心中虽然慌乱,但有着四十多年为官经验的他却依旧能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与冲动,强行挤出一丝笑容,用一种和蔼的语气轻声道: “几位特使什么时候来的?下人们竟然没有通报,害得下官都没来得及准备好招待的吃食,真是……”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景页便挥手打断了他,同样笑着说道: “桂大人,我们都是聪明人,既然此刻我能站在你的面前,我想,有些事情就没必要再装了吧。” 景页的笑容同样非常随和,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桂若文的表情僵住了,他的笑容如同遇光后的融雪,逐渐消散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冰冷漠然的脸。 “你们不应该是跟着那群山贼坐船前往圣地了吗?”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景页会在这里,但很快景页便给出了回答。 “我早就猜到了你在外面的山贼里安插了眼线,因为以你的谨慎程度,绝不会就放任这么一个不可控因素在外面,而且我猜,你肯定还通过这个眼线去影响那群山贼,让他们有针对性地去抢水司坊的人与货物,通过这个去打压水司坊在城里的势力,否则即便那群山贼掀不起大浪,但对于潮州城也绝没什么好处,你一定会派人剿灭的。” 早在知府孙乾带着景页四人赴宴的时候,景页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身为朝廷命官的孙乾对于水司坊的态度完全就像是奴隶对于主人一般,再结合景页提前看过皇上给的地图,上面标注的潮州城知府根本就不是孙乾,便很容易就能猜到,水司坊一定有给过桂若文压力,使得他不得不将知府调换成水司坊手下的孙乾。 如果单看这个情况,或许还并不能看出些什么,但再加上景页后来根据偷窥水司坊内的情形推测出潮州城与鲛人之间的关系与真相后,便能猜到桂若文与水司坊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太好。 因为两者一方是作为潮州城与鲛人之间联系的缔造者官方势力,另一方则是后觉醒血脉的鲛人为首的水司坊势力,两者必然会有争端与摩擦。 最后再考虑到山贼这个环节,便更加能佐证了这个猜想,也正因为如此,景页确定只要自己几人先在城内做出要出远门的样子,再利用桂若文在山贼那的眼线,通知桂若文自己一行人要去圣地,而圣地这个地方对于水司坊必然是极其重要圣洁的存在,所以水司坊必然会要求桂若文尽全力阻挡自己。 如此一来,桂若文必然会想办法利用这个机会打压水司坊,而最好的办法便是表面上尽全力,但暗中使绊子,要水司坊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丑,阻拦不了景页四人进入圣地,这样的话,今后水司坊在潮州城内的话语权便再也无法高过桂若文。 景页一句一句将自己全部的推测都说了出来,而他每多说一句,桂若文的脸便越黑一分,直至最后,桂若文的脸像是要阴沉地滴出水来。 一旁的白炼见状嗤笑了一声道: “哼,若不是你为了彻底打压水司坊,将城内大部分的衙役兵卒都调走了,我们几人还真不好潜进你的城主府,你们这帮混蛋,就算变成了怪物也只会天天勾心斗角。” 他对于桂若文这种官场老油条本就嗤之以鼻,此刻已然知晓桂若文是潮州城变成现状的始作俑者,心中对他的鄙夷便更甚了。 第304章 永生的诱惑 桂若文苍老的脸皮在听到白炼的话之后抖了抖,随后用一种扭曲到极致的声音尖叫道: “你们根本不会懂的!那些鲛人的身后的存在究竟是一个何等伟大之物,我是亲眼见过的,父神,它就是龙王!千百年来一直流传在沿海的龙王,它真的存在!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被揭露真相的他状若疯狂,胸前的白须随着他剧烈的呼吸不断起伏飘动着,赤红的双目瞪视着景页那微微发亮的瞳孔,可后者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好像老人所说的话如同什么寻常事一般。 像是被景页的态度所激怒似的,老人发疯的撕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 只见他那略显松垮的皮肤上已经长满了鱼鳞,但与景页所见过的鲛人不同,这些鱼鳞似乎来自于不同的鱼类,不同种类的鱼鳞大小不一,颜色不一,随意且杂乱地从他的皮肤中挤出,乍一看就像是长了一大片痦子一样,仅仅是看上几眼就让人心里难以遏制地涌出厌恶感。 “只要……只要我继续在父神的注视下与鲛人换血,只要这些鱼鳞能将我整个人都覆盖,我就能获得永生!你们知道吗?永生!那是秦皇汉武梦寐以求,即便耗尽钱财权势都无法获得的永生!我能在无尽的时间里自由地遨游在大海中!你们能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吗?!” 老人声嘶力竭的怒吼声回荡在房间内,但景页几人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桂若文见状,愤怒的表情猛然一变,细小的眼眶中闪动着撺掇的光芒,用一种引诱的语气低声道: “只要你们能放过我,我保证,你们也能像我一样,可以获得梦寐以求的永生,而且我确定,以你们的资质,绝对不用我这么久,有我推荐,你们绝对会在很短时间内就接触到父神!” 他本以为面前的四人在听到自己的话后多少会露出心动的神情,可他在他们脸上却只能看到怜悯。 为什么?他们难道不渴望永生吗?难道他们不羡慕我吗? 困惑开始出现在了老人的脸上,他有些不能理解面前几人的想法,但还没等他想明白,白炼面无表情的将长枪用力往地上一杵,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吓得老人差点一个趔趄从身后的窗户摔出去。 “你这老王八的话已经花光了我的耐心了,背叛了自己的种族,以城里人为代价,用来换取自己那虚无缥缈的永生,这样的你,我连多和你说句话都会觉得恶心。” 白炼的语气中充满了厌恶与鄙夷,别说羡慕,似乎就连杀死对方都让他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王芸则是与约翰神父一样,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桂若文,但她没有说话,只有约翰神父叹了一口气,随后低声对着老人道: “愿地狱的烈火能恢复你那被恶魔迷惑的神智,我主仁慈,在你赎清自己的罪后,他会重新接纳你的,阿门。” 桂若文有些呆滞地看着面前四人,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鱼鳞,突然发出了一阵低笑声,笑声随即越来越大,几乎变成了疯狂的尖嚎一般。 他不是傻子,早在四十多年前,当他决定答应那个人,重新建立起鲛人与潮州城联系的时候,当他决定为了永生,要和鲛人换血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想过了自己事情败露的下场。 他也因此心生过恐惧,在许多个夜晚辗转反侧,担惊受怕。 可每次他都固执地安慰自己,“永生”所带来的诱惑没有人可以抵抗,只要自己以此为利用,不会有人拒绝自己。 毕竟“永生”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在渴求的愿望。 老人大张着嘴,他在疯狂地笑着,同时还用手指上的指甲不断刮着自己身上的鱼鳞,鲜血从那些细小的伤口中涌出,眼泪则是从他的眼角处不断滑落,就好像这四十多年的努力在他身上如同一个笑话一样。 “这老王八似乎是疯了?咱们怎么办?杀还是不杀?” 白炼皱眉询问景页,他是真的觉得杀这老家伙简直是脏了自己的手。 景页一直都在沉默着,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桂若文身上的那些鱼鳞上,而是停留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是一颗头发花白且稀疏的脑袋,那里蕴含着不同的智慧与思维。 在沉思了许久之后,景页转头看向身后几人,轻声问道: “你们信任我吗?” 白炼几人被问的一愣,不明白为什么景页会突然这么问。 “你这不是在问废话么?” 白炼有些不满地看着景页回答道,一旁的约翰神父也同样如此。 王芸没说话,而是皱着眉看着景页,只感觉景页此刻身上的气质变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些像是饥渴了多日,急需进食的人。 在得到答案之后的景页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后道: “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这个忙听起来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关系到我们去圣地之后会遭遇什么。” 白炼闻言眉头一挑,坚定的说道: “你尽管说,跟我们还有必要这么客气么?” “好。” 景页随即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帮我去找几桶白色染料。” “白色染料?” 这个特殊的要求让在场几人都有些疑惑的彼此对视一样,不明白景页想要做什么。 但景页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想法,仅仅是平静的看着众人。 白炼迟疑了一下,随后转身便出门了,约翰神父紧随其后,王芸则是用认真的目光审视了景页一会,随后低声道: “记住你是谁。” “我始终都清楚我是谁,相信我。” 景页的表情在看向王芸的时候,显得极为坚定与认真,而王芸在与他对视了一眼后,叹了口气,随后也离开了房间。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景页与桂若文。 “桂大人。”景页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状若疯狂的桂若文面前,轻轻俯下身,让自己的目光与对方的眼睛保持一个平行的位置。 “我需要你的一些东西,所以我想,我们之间需要一场特殊的谈话。” 第305章 一次谈话 白炼三人很快便一人提着两桶白色染料回来了,随后在景页吩咐下,将整个房间内的一切事物全部涂白了。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失去了颜色,而此刻窗户已然被关上了,为了照明,屋内已经点上了几根纯白色的蜡烛。 王芸有些忐忑的环顾着四周,她能从这种纯白的环境中感受到一丝隐秘的氛围,但她并不清楚景页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会导致什么。 在确认房间里的一切事物已然被染成白色后,景页便对着其他三人道: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我需要和桂大人在这间房间里单独谈谈,你们出去后,不管听到房间里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 白炼几人在听到景页的话后都有些不放心的看着他,即便是白炼跟约翰神父,此刻也看出来了景页的不对劲,但一想到自己才对景页说过信任他的话,还是点了点头,听话的退了出去。 房门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不大的房间中只留下了跪坐在地上的桂若文以及表情极为平静的景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被完全涂白的缘故,原本被点燃的白色蜡烛应该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在此刻却没有了颜色,光线很轻易的就融入了周围纯白色的环境中,看不出分毫区别,这就导致在桂若文看来,周围的家具与墙壁像是自己在发出纯白色的光芒一样,颇为奇幻。 “你……你要做什么……” 桂若文看着景页那微微发亮的瞳孔,身体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往后瑟缩着。 景页的目光并没有与之对视,而是始终落在他那颗略显秃顶的脑袋上,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好奇则是越来越浓烈。 他缓缓地坐在了桂若文的面前,像是在对老人的脑袋单独对话一样,轻声说道: “说到底,其实你已经明白了一部分世界的真相,但是这并不够,甚至你都没意识到你已经明白了哪一部分,但我不同,我已经意识到了我手中正握着通往一切事物答案的钥匙,而我在某一扇门中也看到了所有人的结局,尽管我已忘记了看到的内容是什么,但我能确定的是,我需要去改变这个结局,所以不管付出何种代价我都必须尝试。” 桂若文听不懂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话,但他却能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到一种几乎是狂热般的坚定。 “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你别过来!” 此时的桂若文已然是披头散发的靠在墙角了,他已经退无可退,而景页仅离他不过一尺远,他似乎都能感觉得到景页那诡异灼热的鼻息不断喷吐在了他的脑门上。 不知道是不是桂若文的错觉,似乎是在桂若文眨眼的瞬间,景页那双眼睛突然睁大了许多,但并不违和,更让人在意的是从他那眼眶中似乎正有丝丝缕缕的光线如同流水一般流淌出来。 “……要做到这一切,我必须得先跻身于那里,至少得达到足够能留在那里的程度,而这一切的前提,便是我必须得让它给予我的印记成长,所以我需要一些养料。” 景页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到听上去都失去了真实感,这加剧了桂若文心中的恐惧,但当他试图伸手推开凑得越来越近的景页时,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失去了控制,就像是面条一样无力的耷拉在身侧。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放开我!你……你……” 很快,他便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声音逐渐发不出来了,甚至就连鼻音和喉管中的气息声也一同消失了,但诡异的是景页并没有作出什么举动导致他变成这样的,甚至他都没有感受到自己喉咙与口腔有什么异常。 这变化更像是一种……从根本性的“剔除”。 将“发出声音”从桂若文的认知与理解中完全“剔除”。 “我应该……怎么发出声音?” 这是桂若文脑海中此刻的问题,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这种不对劲了,因为他始终都无法回想起自己应该如何发声,对于自己喉咙与舌头的操控方式已经完全从他的认知中被剔除了,就像是从未拥有过它们一样。 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桂若文的内心,他发疯了一般甩头蹬腿,可完全无济于事,他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更多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被剔除,甚至他都感觉到了自己的眼眶处,正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往外流淌着,这迫使他用力闭紧了双眼,试图阻止那些正在往外流淌的事物,可依旧于事无补。 景页平静的看着眼前疯狂挣扎的桂若文,眼瞳中的微光正以某种规律不断闪烁着,而他的喉头处正一下一下的耸动着,同时还不断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就像是在啜饮着什么一样…… 此时门外三人正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白炼不断地在门口走来走去,时不时还会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可里面却静谧无声,就连谈话声都没有,就像是景页在房门关上之后既没有走动,也没有说话,仅仅是看着桂若文一样。 “急死我了,景页不会出什么事吧?” 白炼几次想将门推开一条缝看看,但一想到景页之前说的话,他还是强行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转头看向王芸,却发现她正有些出神的看着墙壁上的某处藤壶发呆,并没有理会自己的话。 “啧”了一声,白炼暗暗在心中腹诽了几句王芸此刻对于景页的情况竟然一点都不着急,是太过信任景页的表现后,便再次将耳朵贴在了房门上。 王芸其实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跟古老者交谈着,具体内容自然是跟景页此刻正在做的事情相关,但不知道为何,王芸能明显地感觉到古老者这次的态度变得非常收敛,或者说……谨慎…… 对于景屋内正在发生的事情,它只是模糊地说了几个王芸听不懂的词,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到最后直接用沉默来回应王芸的追问。 “掠夺思维?通过某种办法来吸收对方脑海中某种形式的电流?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王芸在心中有些烦躁地思考着古老者刚刚说的内容,但却毫无头绪,就连话中的词语都没办法理解。 第306章 第四印记 房间内的事情还在继续,但不同的是桂若文已经不再挣扎了,而是两眼无神的与景页对视着。 而在景页的视野里,正有两股散发着光芒的液体不断从桂若文的两个眼眶中流淌了出来,随后在空中如同小溪一样蜿蜒流淌进了他视野中的金色碎片里,金色的碎片所散发出的光芒也因此逐渐变得更加璀璨了起来,这让景页有一种刺眼的感觉。 下意识的,景页试图用手遮住那碎片所散发的光芒,可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这碎片并不存在于现世中,而仅存于他的视野里,所以不管他如何挥手遮挡,金色碎片始终都在那里。 金色碎片所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盛,以至于景页开始觉得自己的眼睛变得刺痛起来,这种刺痛感迫使他闭上了双眼,可依旧无用,黑暗中的光芒反而进一步将他的刺痛感放大了。 双眼处的剧痛随着光芒的高涨开始逐渐往深处蔓延,刺痛渐渐变成了一种钝痛,不断冲击着景页的大脑,但不知为何,明明是让人痛苦万分的感觉,景页却没有显得丝毫的不适,他的表情反而开始显露出一种被满足的愉悦感。 似乎是存在于金色碎片中的某种东西,它正在被满足,就如同饥饿时的大快朵颐,如同干渴时的开怀痛饮,如同……好奇心高涨时的知晓万物……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难以阻挡的困意开始覆盖住了景页的所有感知,就像是一层朦胧的纱布,轻柔但坚韧的将他蒙住,剥夺了景页所有的思绪。 景页只觉得自己身体变得很沉,似乎正在往某个未知的地方轻轻坠落着,或者说沉没着,这个地方似乎很远,但又很近…… 这些只是他自己隔着困意模糊的感受,困意就像是一艘小船,仅是作为一种交通工具将他送往某处,在到达目的地之后便原地消散了。 景页依旧双眼紧闭,随着困意的消散,他的思绪渐渐开始运转起来,虽然闭着眼睛,但他却知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他知道自己不能睁开双眼,因为一旦睁开,自己便会被驱离这个地方,他必须保持着沉睡的状态在此处行走。 是的,景页依旧沉睡着。 深吸了一口气,景页开始迈步前行,他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于是朝着他所知晓的道路迈步前行着。 这一路上跌跌撞撞,生长在这里的树枝与石块不断擦伤划破他的脚底与膝盖,景页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赤裸着的,但着并没有让他生出任何退缩的想法,依旧固执地朝着他所知晓的某个方向潜行着。 最终,他停留在了一处无法逾越的茂盛灌木丛前,在尝试了几次都无果后,他便明白自己这次只能走到这里了,叹了口气,他只能无奈地睁开了双眼。 视野中首先出现的是已经被打开的窗户,咸丝丝的海风从外面灌入到了房间里,让躺在地上的景页,他额前的几缕头发被不断地吹动着。 随后景页转动着眼珠,便看到窗户边不知何时熄灭的白色蜡烛此刻还在飘荡着青烟,从它剩余的长度来看,时间应该没过多久。 这时,景页注意到自己身旁正围着三个人,正是白炼王芸和约翰神父,他们或担忧或紧张的看着景页,就像是看着一个刚从疯狂中清醒过来的病人一样。 先尝试着吞咽了一下口水,在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正常反馈后,景页这才缓缓开口问道: “你们怎么了?桂若文呢?” 他的声音极为嘶哑,就像是干渴了几日没有喝水一样。 一旁的白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将他扶起,随后景页便看到窗户下,桂若文正靠在墙边低着头坐在那一动不动,他的整个脑袋似乎遭受了某种未知的力量挤压,往里变形凹陷着,看着极为可怖。 更诡异的是,即便变形凹陷的程度到了一个很夸张的地步,桂若文脑袋的表皮以及骨骼却没有一丝破损的迹象,就好像这种力量改变了桂若文脑袋的性质,使得骨骼与表皮变得如同牛皮一样极为韧性,在脑袋里的东西被完全抽走之后,便使得他的脑袋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景页没说话,他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只感觉自己似乎是有些脱力,但还是朝着桂若文走了过去,随后用手将他的脸轻轻抬了起来。 一副从未见过的茫然表情呈现在了老人的脸上,但由于脑袋的变形,使得他茫然的面孔也如同一张被扭曲的皮一样,呈现出怪异的五官比例。 两侧的嘴角不对称的歪斜着,大小不一的眼眶中,眼珠也完全泛白,瞳孔仿佛不存在一样,仅仅在眼珠上留下了一丝微不可察痕迹,但能从那隐隐绰绰的淡黑色里察觉到如同深渊一样的恐惧。 “你到底做了什么,景页……” 白炼的声音从景页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 或许在他眼里,此刻的景页有那么些像黑巫教的疯子一般。 景页转头看向一旁,在桂若文的床头,那里有一面镜子,从里面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模样跟刚出城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此刻的自己脸颊消瘦,眼窝凹陷,但眼神却蕴含着惊人的光。 “我……饮下了他脑海中的光,满足了我的印记,此刻存于我脑海中的是第四印记。” 视野中的金色碎片似乎是成长了许多,在视野中所占据的空间变得更大了,而散发出的光芒也更加强盛。 在说这话的同时,景页转头看向白炼几人,他并没有隐瞒的打算,对于他们三人,景页不想隐瞒任何事情。 白炼咬着牙不做声,约翰神父则是满脸担忧的沉默,只有一旁的王芸抿着嘴缓缓问出了一句话。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景页在听到王芸的问话后有些发愣,但很快又像是回想起来什么一样,目光逐渐变得清明且坚定起来,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是景页,你们是我的伙伴,我要救出我的妹妹,也要救出整个大唐。” …… 第307章 圣地 海风温柔的吹拂着海面,掀起一层层低矮的波浪,而景页四人则是处于一艘小船之中,尽管波浪不大,但在触及到船身后,还是使其产生了些许摇晃。 尽管如此,景页站在船头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大海深处的某个方向,瞳孔中所散发出的微光比起之前要强盛不少,但不知为何,似乎没有人能看见,除了王芸。 面纱虽然遮蔽了王芸的表情,但露出的双眼却已将她担忧的心情彰显无遗。 在离开了城主府之后,景页连怀里记载着圣地位置的海图都没拿出来,直接说自己已经从桂若文脑海中的光里知晓了圣地的位置,随后便带着众人在海边偷了艘小船出海了。 在景页的指挥下,众人驾着船轻易的便绕过了由城内人组成的防线,并且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就好像他早就知晓了那些人会在哪守候一样。 或许这也是景页从桂若文那所谓的“脑海中的光”中知晓的吧,其他三人这么想着。 白炼这时候一边摇动着船桨一边低声询问着王芸道: “王芸,你是我们几个里除了景页最聪明的,你觉得景页这个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中邪了?虽然他说自己没事,但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说话间,一旁约翰神父同样担忧的点了点头,他最直观的感觉便是景页身上那股异教徒的气息越来越重了。 王芸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我也不清楚他现在的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 顿了顿,她的语气变得有些谨慎,目光也变得有些疑虑,像是在谈论某种隐晦且危险的事物。 “……但是我有一种直觉,那便是景页似乎是在尝试改变什么,虽然我听不懂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很明显,他在坚定地往某个方向走,好在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必太过担忧,只需要给予他信任便可以了。” 听到王芸的话后,白炼跟约翰神父始终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但他们没注意到,王芸虽然这么说着,可她的双手却依旧紧紧握着。 因为王芸并没有把话说全,在古老者跟她吐露出那些在她看来完全不连贯且听不懂的话后,虽然她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但却能在那些只言片语之间感受到一丝畏惧。 什么样的存在能让古老者都感到畏惧呢?仅仅是想想,王芸便觉得浑身寒毛乍起。 再联想到景页说的话,她便知道,景页很可能是在试图通过某种其他人不理解的方式去接触某个存在。 王芸不确定景页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但她相信,景页既然在清醒的状态下如此坚定地去做,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这也是为什么她要一遍又一遍地去询问景页是否还记得自己是谁的原因。 时间在思绪翻涌间快速流逝着,在众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个时辰便过去了,这时候一直站在船头的景页突然开口了,他指着一个方向大声道。 “我们快到了。” 其他人回过神,看向景页手指的方向,在约莫几百米的地方,似乎在众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那里凭空出现了一座山,它就那么孤零零的立于大海之中,整体呈现一种沉闷的黑蓝色,显得突兀的同时,又携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压迫感。 从景页几人所处的位置向山的方向看去,位于山腹处有个巨大的山洞,海平面如同一条分割线一般,将山洞淹没了一半,但这也使得景页几人可以驾船驶入其中。 “那山洞里面就是鲛人嘴里的圣地么?” 白炼盯着那漆黑深邃的山洞,只觉得更像是在看着一张巨嘴,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他后背升起。 王芸站起身看向景页,轻声询问道: “景页,你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吗?” 她想的是,既然景页能从“桂若文脑海里的光”里得知圣地的位置信息,那圣地深处究竟是一个什么状况或许他也能知晓。 但出乎意料的是景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桂若文并没有进入圣地,当时出海的有两条船,抬圣女的脚夫一条船,桂若文自己一条船,来到圣地后,他便指挥那群脚夫将圣女连同坐着的台子放到了水里,随后水里出现了许多人影,将台子送往了洞窟深处。” 景页在脑海中的记忆中不断翻找着,就像是在回忆自己的记忆一般,随后继续说道: “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桂若文很害怕这里,就像是那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海风这时候似乎变得更大了一些,波浪也因此变得更汹涌了,明明此刻的天气还是晴朗无比,可海面的状况却堪比遭遇了风暴。 汹涌的浪花将小船拍得颠簸不已,船里包括景页在内的四人全部站立不稳,立刻俯身到船舱内,紧紧地扶住了身边的事物,这才没有跌入海里。 过了好一会,风渐渐停了,波浪也随之平息了下来,景页一行人这时候才敢将头探出船外,却发现船已经来到了山洞旁,只需要再划动几下船桨,便能将船驶进山洞之中。 白炼四处打量着山洞四处的石壁,那上面有着许多明显是人工凿刻的痕迹,咂舌道: “刚刚那阵风可真够邪性的,就像是要推着咱们进洞一样,欸,你们看这些痕迹,什么样的人才能硬生生的把海里的大山挖出一个洞啊?” 景页同样在眯着眼睛看着这些痕迹,在听到了白炼的话后他轻声回答道: “是那群鲛人做的,对它们来说挖空一座山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它们的寿命是无限的,只要时间够久,多费点功夫,什么样的山都能挖空。” 这个回答让其他三人都沉默了。 是啊,相比于拥有无限寿命的鲛人,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了,短暂到许多在自己看来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对于鲛人来说却仅仅是多费点功夫便能做成。 这让白炼几人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与无力感。 景页看了他们一眼,心中立刻便明白了他们心中在想什么,轻声笑道: “有什么好失落的,人虽然寿命有限,但也正因为有限的寿命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创造奇迹。”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两颗子母雷,丢给了白炼,吓得白炼一个趔趄,慌忙伸手接住,差点摔进海里。 景页随后笑着继续道: “这子母雷便是最好的例子,人的寿命短暂,为了提高开山破石的效率,便利用智慧研究出了它,只需两颗,便能将挖山的工程缩短百倍,智慧,是独属于我们人的宝藏,也是那群沉溺在无限寿命中的鲛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奢望。” 第308章 进入洞窟之中 景页的话如同明灯一样驱散了围绕在几人周围的沉闷气氛,白炼更是轻笑出声道: “确实,这样一看那群鲛人只不过是一群活得久的王八罢了,没什么好顾虑的,等会要是碰见了几只,我一定要用我的长枪把它们穿起来放火上烤,到时候请你们吃烤鱼。” “那人模人样的你还愿意吃?你还是自己享用吧……” 众人原本因为对于山洞深处的未知情况而感到紧张的心情在这一刻总算得到了些许放松。 在景页看来这是一件好事,毕竟如果时刻都让精神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下去面对未知的危险与困难,说不准会出现什么状况导致精神崩溃,所以适当的缓解压力是必须的。 众人开始划动着小船往山洞深处行驶,随着越往里深入,视野中的可视范围便开始渐渐往里收缩,黑暗如同拥有意识一般的试图想将船上的所有人吞噬,而它几乎要成功了。 “呼……” 一声吹气声伴随着一个小小的火光同时出现,只见景页手中正拿着一个火折子,微弱的火苗伴随着些许青烟在顶端不断的摇晃着,但即便微弱,却也驱散了那浓厚的黑暗。 “景页,你的南珠呢?” 白炼一边划动着船桨发出“哗啦声”,一边疑惑的询问着。 景页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怀里的南珠丢在了船舱内,发出了“咚”的一声沉闷声响,随后因为船身在水中的轻微颠簸滚向了白炼脚边。 只见原本能在任何地方都能发出淡蓝色光芒的南珠,此刻俨然如同一颗石头一样,表面灰暗且布满了裂纹,以往那种透剔清亮的模样已经完全消失了,如果不是从景页怀里拿出来的,白炼甚至差点以为这就是一块石头。 “天哪,主在上,这里是恶魔之地吗?” 约翰神父的惊呼声在洞窟中不断回荡着,但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景页将手中的火折子高举了起来,这根火折子似乎是他特制的,在燃烧了一开始的一小部分内容物之后,它的火焰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光线也不再那么柔弱了,奋力将四周的黑暗再次逼退了一小部分,扩大了众人的可视范围,但也仅限于船身周围不过六尺左右。 虽然众人的可视范围依旧很小,但比起刚刚要好了很多,至少不是在摸黑划船了,这也让众人悬着的心多少轻松了些。 光总是能在黑暗中给予人勇气与信心,远古时期至今皆是如此。 沉默的划桨是接下来的过程中主要的内容,但在这个过程里,除去船桨在水中划动的“哗啦”声,还有一些其他的声音也伴随在其中,比如海水撞击岩壁所发出的“啪嗒”声,气泡从深邃的水里涌上水面发出的“咕噜”声,甚至还有未知事物的落水声,但这每一声都必来自景页四人无法探知的黑暗之中。 有时景页的余光会在不经意间瞥见两侧那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正浮着什么东西,但每当他转头确认时,那里却只剩涟漪,就好像刚刚只是错觉。 船身附近的水中偶尔会有孤独的游鱼在漫无目的地摆尾,可一和人对上眼就会沉默地落入海水的黑暗中。 景页明白,海中的原住民们在秘密地准备着什么,这是种隐晦的过渡,也是个催人发疯的地方。 空气中开始出现带着盐味的水汽,附带着古老石壁那独特的钝感,混合进了由海水主导的旋律中…… 闭眼细听,这就是疑心病的乐章…… 时间过得很快,洞窟逐渐失去了凿刻的特征,仅剩下难以置信的体积,如同一条光滑的黑色食道,贪婪而致命。 一条白线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了食道的不远处,火折子的光线仅能描绘它的轮廓。 沉默许久的景页这时候开口了。 “前面有路。” 身后白炼几人一怔,连忙侧头去看,同时加快了手上划桨的动作,很快随着距离的拉近,那所谓的“白线”也露出了自己的原貌:那是海水在陆地上所留下的水线,往里的更深处,似乎是因为地势较高的缘故,海水只能蔓延到这里,在不甘的留下一处白色线条后便颓然离去。 将船固定在了水线处之后,众人一个接一个从船上跳了下来,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使得他们的内心再次安定了许多。 毕竟谁都不知道那黑暗的水中会潜藏着什么。 景页先是丢掉了自己手中烧的差不多的火折子,换了一个新的,随后对着其他人嘱咐了一句“保持警惕,多加小心”后,便率先走向了更深处的黑暗中。 四人的脚步声略显嘈杂地回荡在洞窟里,不知道是不是景页的错觉,亦或真的是海风吹拂洞顶的钟乳石所发出嗡鸣,他总能隐约听见一种类似于哼唱的歌声伴随着自己左右,这声音就像是指缝中的细沙,话语中的氛围,每当他想要仔细倾听的时候就会消失不见。 警惕逐渐占据了景页的内心,他开始仔细打量起通道四周的细节,与以往走过的那些通道不同,这条通道格外顺滑,石壁上看不见一丝凿刻的痕迹,上窄下宽的构造,配合上时不时从上方钟乳石滴下来的水珠,加上闻上去略显酸楚的水汽,仿佛几人正身处于一个浑然天成的胃袋中。 这会是谁的胃呢?景页脑子里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个想法,但很快便被他抛到了脑后,因为思考它没有意义。 随着越往里走,洞窟的顶部除了钟乳石,开始出现一些已经枯萎的绿植,它们缠绕在那些钟乳石上,就像是垂死之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住在它们看来是唯一救命稻草的事物。 景页抬头看了几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飞身跑向石壁,运转轻功踩着石壁往上冲了一段距离,随后挥剑斩下了几条藤蔓。 藤曼与景页同时落地,随后他将它们捡起,将其对折了几次后用绳子缠绕了几圈,接着套上一块布,然后从身上的包裹中拿出了一个瓷瓶,打开塞口,从里面倒出了许多油状的液体浇在布上,再用火折子的火一燎,顿时火焰升腾而起,一根简易的火把就这么制成了。 第309章 一艘沉船,一场不幸 这火把看起来虽然有些简陋,但所带来的光亮却是火折子不能比的,在燃起的瞬间就将景页四人的可视范围扩大了几倍,当然,同时一并扩大的还有几人心中的安全感。 更加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火把的光芒在照射到头顶钟乳石的时候,竟然折射出了晶亮的钴蓝色光芒,这光芒在众多钟乳石之间互相呼应,竟然以景页几人为中心,照亮了周围所有的事物,使其笼罩在一种幽蓝的环境中。 随着视野的不断扩大,众人这才发觉这山腹中的通道早在几人往里走时,不知不觉变宽了许多,此刻几人犹如身处于一个巨大的罩子内。 得亏几人进来时是贴着一处墙壁往里走的,否则在刚刚那样黑暗的环境下前行的话,其后果必然是迷失方向。 通道另一侧的墙壁早已不知在何时消失了,此刻在众人视野中的,只有数不清数量的石柱,它们大小不一,且或粗或细,分布得极为散乱,都是从洞顶垂下来的钟乳石连接地面形成的,所以看上去极为平滑光润。 这些石柱跟钟乳石一样,只要火把的光芒一旦离近,内部同样也会散发出蓝光。 白炼皱眉四处打量着,虽然现在视野扩大了不少,但目力所及之处却只有一同随着火把的火焰不断晃动着的各种影子,它们看起来影影绰绰,在这钴蓝色环境下充斥着诡异气息。 “景页,我们接下来该往哪走?这地方看着可不小啊,真没想到这山腹中居然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空间。” 听到白炼的话,景页略微沉吟后便说道: “我们在船上时,看到圣地只是一座山,虽然这座山极为高大,可我刚刚回想了一下,按照我们已经走过的路程来说,应该早已走出了山的范围了,但就现在来看,显然我们还在山腹中,所以我怀疑这座山并不是我们看上去的那样,并非单单是一座山,而是一条山脉,之所以当时看到的只有一座山只是因为角度问题。” “什么?”约翰神父惊讶的问道,“如果是一条山脉的话,我们岂不是需要走很久才能走到尽头?” 还没等景页回答,一旁的王芸突然用手指着一个方向低声惊呼道: “你们快看那。” 众人随即朝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钴蓝色光芒晃动之间,远处似乎是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矗立在那,与那些石柱的黑影不同,这黑影看着极为庞大,并且带着一丝怪异的厚重气息在里面,如同一个在阴影中沉默注视着景页几人的怪物。 每个人都紧张的握住了自己的武器,在沉默的面面相觑之后,景页决定带着众人去探究黑影究竟是什么。 身处潮州城的圣地,周围的一切对于景页几人来说都是陌生的,并且大部分事物都隐藏在看不见的黑暗里,而这,也代表着可能的危险就隐藏在其中。 以景页自己的经验来看,如果是为了安全,最稳妥的做法便是远离那些黑影,毕竟只要不去接触,就不会触发那可能存在的危险之物。 但如果真的这样做,便会使景页四人始终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这硕大的山腹中到处乱窜,即便不会迷失方向,也会徒劳无功,更别说斩断潮州城与鲛人的联系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搜集圣地的信息还是寻找斩断潮州城与鲛人之间联系的契机,他们都必须去接触这些黑影,这是唯一的途径。 众人警惕地朝着那庞大的黑影走了过去,随着光源的靠近,那影子逐渐脱去隐藏在黑暗中的面纱,显露出了真正的样子。 破碎的桅杆,断裂的甲板,布满了藤壶与苔藓的船身以及散落四处的木板,竟然是一艘巨大的沉船。 景页抬眼望去,只见在那腐朽的船身上还斑驳的残留着许多图案,看着极为精美气派,依稀能从中感受到这艘船在昔日时是多么的壮丽,但现在,却沦为了诸多藤壶与苔藓的温床。 白炼有些吃惊的四处打量着船只四周,感叹地说道: “这艘船以前一定很漂亮,真的是太可惜了。” 一旁的约翰神父则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里为什么会有船呢?” “或许在很久之前,这里与那通道外面一样,海水也曾经淹没了这里。” 景页猜测着,虽然在回答约翰神父的问题,但他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船身的断裂处。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使这么大一艘船从中断裂呢?这里可是山腹中,绝不可能有海浪……” 还没等他思考出个结果,白炼率先朝着船舱处走了过去,景页连忙拦住了他。 “你要做什么?别轻举妄动。” “放心,”白炼安抚似的拍了拍景页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我只是在外面朝里面看看,不会独自一人进去的。” 景页这才松开了手,但他依旧不太放心白炼,毕竟这家伙太容易冲动了,得看着点他,以防他出乱子。 于是两人一起走到了破裂的船舱处,用火把朝里探去。 橘黄色的光线将整个船舱完全填满了,或许是船只在断裂的时候,被海水冲走了所有的货物,此刻的船舱内显得格外空荡荡。 “什么嘛,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好东西呢。” 白炼有些扫兴的撇了撇嘴,他本以为这么一艘大船多半是从南海异域驶来的商船,说什么也会装点能让他感兴趣的奇珍异宝,可结果却让他失望无比。 景页闻言斜眼瞥了他一眼,有些不知道该说他神经大条,还是不知轻重,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想着找有意思的宝物。 “欸!我怎么忘了!”白炼忽然一拍脑门,“我听说那些南洋人经常会在船舱的夹层中藏些珍贵的宝物,我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说完他便大步踏进船舱里,开始用长枪在地上到处敲敲打打,试图找出藏在里面的暗格。 景页有些无语,刚想出言提醒他自己一行人来这里的目的,却听到“咚”的一声空响,正是白炼所为。 “找到了!” 白炼兴奋的喊了一声,随后便弯腰搬动起那块木板,同时还对身后的景页道: “景页!快来帮忙呀!” 景页无奈,只得上前一同搬动起那块已经被挤压变形的木板。 随着“啪”的一声,本就腐朽不堪的木板被两人硬生生地掰断了,也就在这瞬间,一个恐怖的意外发生了。 在两人刚掰断木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一条颜色暗青,且肿胀不堪的手臂探了出来,一下子就掐住了白炼的脖子,巨大的力道将他的骨头捏着“咔咔”作响,像是要彻底捏碎它们一样。 “白炼!” 第310章 溺尸 景页反应奇快,几乎是瞬间便挥剑朝那只手砍去,锋利的剑刃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轻易的便切开了这条手臂的血肉,连同骨骼一起斩断,但断面处却没有一丝血液流出。 “嗬嗬……” 白炼的双手死死握住了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掌,这手掌虽然已经与手臂分离,但上面的力道却没减弱多少,好在白炼自己的力气也不小,刚刚只是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此刻反应过来后便用尽全力一根根掰断了上面的手指,这才得以脱身。 “妈的!”用力地扯下了自己脖子上的手掌后,白炼狠狠的将其砸在了地上,接着一脚将其踩烂。 一旁的景页这时候对白炼提醒道: “别分神!里面有东西要出来了!” “我知道!” 白炼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句,轻身一跃便跳开了夹层附近,这时转头看去,只见在被景页与白炼掰断的木板处,正有一条失去手掌的青紫肿胀手臂在不断挥舞着,而它的主人似乎在尝试着从木板间的裂缝中挤出来,但奈何缝隙对于它来说太小了,只能将一堆恶心的肥肉挤了出来。 白炼见状松了一口气,不管藏在夹层中的究竟是什么,但很明显,它卡住了,一时半会对于自己和景页造成不了威胁,于是便想走近些仔细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然而景页却出言制止了他。 “别靠近!木板要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在那堆肥肉的用力挤压下,缝隙周围本就腐朽不堪的木板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随后开始劈里啪啦地断裂了开来,一个颜色发暗发青的肥硕身体顿时从中掉落了出来,落在船舱内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白炼瞪大了双眼,这才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个已经完全被海水泡胀的尸体,浑身都布满了褶皱,就连脸皮似乎都因为被海水长期浸泡而变得极为宽松,无力地耷拉在面孔上,眼窝处已经完全被泡烂,只留下暗黄色的肉洞。 这显然是个被海水溺死的人,可为什么身体都已经被泡胀成如此夸张的程度了却还能动弹? 景页眼中微光闪烁,目光紧紧的盯在那溺尸胀大的肚子上,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危机感。 那肥大的溺尸在摔到了地上之后,在两人的注视下开始缓缓爬起,身上松垮的皮肤也随着不断摆动着,让人看一眼便会心生厌恶。 “这玩意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白炼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死尸还能动弹,看向它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骇然。 死尸在站起身之后便仰头对着船舱顶部张望着,由于它身上的血肉早已经失去了弹性,导致他的下颌骨不受控制地张开了,露出了里面发黑的牙齿。 两颗原本是眼珠的肉洞同时还在不断往外爬着诸多叫不出名字的恶心虫子,可这一切似乎都没有让这具溺尸在意,唯独在听见了白炼的话之后,它猛然转头看向了白炼的方向,随后踏着沉重的步伐朝他扑了过去。 溺尸奔跑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缓慢,这就使得白炼轻易的便躲开了它的扑击,而溺尸则是沉重的摔在了地上。 白炼在躲开了溺尸之后快步来到了景页身边,皱着眉问道: “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景页摇了摇头,低声回道: “不知道,只听说过被淹死的人怨气大,变成水鬼的传闻,但没听说过尸体也会变成这种类似于僵尸的东西,欸,你快看它的肚子。” 在景页的提醒下,白炼这才注意到那溺尸长大的肚子似乎在摔到地上之后,肚皮在不断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扭动着身体一般。 “难道是这尸体肚子里还藏着什么东西,是那东西在控制它?” 白炼心中思考着,但还没等他思考明白,那溺尸便再一次爬了起来,朝着景页与白炼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还是那样缓慢的速度。 景页与白炼对视了一眼,便打算以轻功躲开它飞扑的同时,用武器将它斩杀,虽说不清楚这具溺尸究竟是依靠什么来变得可以到处扑人,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能尽快处理还是尽快处理比较好。 于是在两人与飞扑而来的溺尸擦身而过的时候,景页率先挥剑砍向它的头,但也就在这时,他的眼睛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这溺尸晃动着的肿胀肚子,瞬间明白了什么,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滔天的骇意,突兀出现的不安让他强行停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但白炼却没有景页那么敏锐,他的长枪如同疾风,几乎瞬间就扎向了溺尸的肚子,景页就连张口喊停的时间都没有。 “轰!” 在长枪刚一触碰到溺尸的肚皮时,剧烈的爆炸便以溺尸肚子为中心爆发了,强烈的气浪伴随着断骨与腐肉狠狠的将二人拍击在了船舱两侧的墙壁上,随后滑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的景页用手撑着地面,只觉得自己耳畔正有无数的铜锣在不断敲击着,刺耳的轰鸣几乎让他精神涣散,视线也变得极为模糊,就好像死期在下一秒会将他强行拉入地狱。 “呃……” 鲜血不断从他的口鼻处滴落在地板上,这时候他似乎感受到了有一双手将自己扶了起来,下意识的抬眼望去,在那朦胧的视野中,一个女子像是在对自己急切的说着什么一样,但自己耳边却全是刚刚爆炸的轰鸣,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女子似乎也意识到了景页的状态,于是拿出了长针扎进了景页的耳后,同时还用手在景页的胸口处用力捶了几下。 “呕……” 景页在被她捶了几次之后,猛然呕出一大口瘀血,这是刚刚因为爆炸的冲击堆积在他胸口处的,随后便感觉自己视野变得清晰了起来,耳边的轰鸣声也逐渐消失了。 “景页!景页!”王芸在急切的呼唤着他,好在这会景页不再像是刚刚那样意识不清了。 “我没事。” 景页感激的冲她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白炼呢?他怎么样了?” 王芸见景页已经恢复了神智,这才长舒一口气,随后轻声说道: “白炼身体比你健壮,伤得比你轻许多,约翰神父已经将他背到外面去了。” 第311章 寻找的答案 王芸一边跟景页交谈着情况,一边将他搀扶着往外走,但就在这时,船舱内各处开始传来各种木板断裂的声音,如果细听的话,还能听到许多隐晦的指甲抓挠声。 “糟了!” 景页面色一变,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了,拉着王芸就朝外面强行狂奔,就在快要跑到门口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不远的头顶处,伴随着一阵“哗啦”的木板碎裂声,又一具与刚刚相同的溺尸摔了下来,而它的体型看起来要比刚刚那具溺尸要更加肥硕胀大。 “该死的,恐怕这船舱所有地方的夹层都塞了这种鬼玩意,如果不想办法把它们在这里处理掉,等它们都出来绝对会是个大隐患!” 想到此处,景页反手就朝着船舱的最深处甩出了两枚子母雷,随后拉着王芸以更加快的速度朝外面狂奔,在临近出口的时候,奋力往外一跃。 与此同时,那两枚子母雷也在船舱的最深处相撞了,剧烈的爆炸冲击到了藏在夹层中的所有溺尸,强大的冲击力迫使它们一个接一个被引爆,就如同一连串鞭炮一样。 而溺尸之间爆炸的连锁反应则是给了这艘本就已经被时间与海水侵蚀到极致的大船致命一击。 伴随着一阵阵桅杆断裂,木板垮塌的巨响,原本还残留着昔日光彩的巨船瞬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但能确保的是,不会再有溺尸作为隐患出现了。 等到被扬起的烟尘逐渐散去,景页与王芸这才咳嗽着从中爬了出来,还好他们比较幸运,在大船垮塌之前飞扑出了船内,否则必然会被活埋在其中。 由于景页与白炼都受了伤,虽然都已经服用过了丹药,但想要恢复成最佳状态的话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于是约翰神父便从废墟中捡了相对比较干燥的木板,将其劈成了柴火,做成了一个火堆,随后几人便围着火堆坐下休息,借此恢复体力。 在跟约翰神父与王芸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之后,白炼突然开口了。 “我说,”白炼抹了一下自己嘴角边残留的血迹,有些气愤的说道,“那玩意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怎么还能爆炸的?得亏小爷我身子骨够结实,否则当场就被炸死了。” 话音刚落,坐在火堆对面的景页只感觉自己喉头一甜,又吐出些淤血。 白炼这才注意到景页的不对劲,有些紧张的询问道: “景页!你没事吧?你小子的身体应该没这么脆弱啊!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直到这会他才注意到,景页最近的消瘦有些不正常,不单纯是形体上变得瘦弱,而是从内脏到骨骼和肌肉,由内而外的一种孱弱。 王芸沉默地看着景页,等待着他的解释,在场所有人中,估计除了景页自己,就只有她能大概猜出一二了。 景页在吐出了淤血之后,有些无奈地说道: “跟你们解释你们也没办法明白,你们大致就理解成这是一种代价就行了,一种企图在其他领域获得力量的代价。” “那你还要继续获得这种力量吗?” 王芸几乎是在景页刚说完的瞬间便沉声询问道,她的目光显得格外锐利,似乎极度不赞成景页的这种做法。 景页叹了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我是进过门里的,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现在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必须要去做的,我也知道你们很担心我,我很感激,真的,只是有些事情你们真的帮不了我,必须由我来做。” 他的语气有那么一丝黯然,但很快他便再次用鼓励的语气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别忘了我妹妹还没救出来呢,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其他人没说话,没有人知道景页这话是在安慰彼此还是真的这么想的。 火焰燃烧着木板发出“噼啪”的炸裂声,所散发出的黄色光芒与周围钴蓝色的光芒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绿色。 又因为火焰在不断跳动着,使得这绿色的光芒也变得捉摸不定起来,在附近时隐时现,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恶意一般。 此刻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压抑,这时候白炼突然对着景页出声询问道: “景页,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跟那些黑巫教的邪教徒一样,开始认定什么神,然后跟疯了一样偏执的去追寻它?” 景页有些意外与白炼对视着,却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极为认真,似乎一定要彻底搞清楚景页身上的情况,而景页接下来回答,决定着白炼今后对于景页的态度。 以自己对白炼的了解,如果白炼认为自己跟那些邪教徒一样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阻止自己对于那些神秘诡谲之事的接触,必要时,甚至会杀了自己。 对于这点他毫不怀疑,于是在沉思良久之后,景页以同样认真的语气郑重回答道: “白炼,曾经的我和你一样,不信鬼神,认为那些只是人们口耳相传杜撰出来的故事,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与我们之前认知中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就比如古老者和鲛人,在经历这些事情之前,你会相信世界上还存在着这种东西吗?” 白炼目光一滞,随后摇了摇头。 “你看,我们的认知会随着我们的经历逐渐被改变,而我,只是比你们多经历了一些事情,因此知晓了某些隐秘,对于世界的了解也变得不一样了,我没办法直接回答你这个世界上究竟存不存在神,但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们作为人的眼界不够开阔,还不足以完全认识这个世界,而我现在所做的,只是在努力开拓我的眼界。” 说到这景页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继续道: “可能有时候我的某些行为与那些邪教徒无异,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信任我,我只是想通过开拓眼界去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能挽救我们所有人的答案。” “挽救所有人的答案……”王芸口中喃喃的重复了一遍,随后沉思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此言一出,白炼跟约翰神父都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景页,而景页则是抿嘴摇了摇头,轻声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我在门内看到的事情,但我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个结局伴随着所有人的毁灭,它看起来极为绝望,极为恐怖,但是又那么不容置疑……。” “……” 王芸看着景页那闪着微光的瞳孔有些出神,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自己内心的感觉,没有害怕,没有恐慌,更没有紧张,只有平静。 白炼跟约翰神父同样也是如此,两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依旧只是静静的看着景页。 而景页自己则是坚定说道: “但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我的眼界还不够开阔,一定会有办法改变这个结局的。” 景页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指引在不断引导着他,这种引导不掺杂一丝目的与情绪,仅仅是引导本身。 第312章 歌声 在恢复了一些体力与伤势之后,景页突然开口对着其他人询问道: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听见像是有人在唱歌的声音?” 自打进洞之后景页就一直若有若无地听见了有些像是吟唱的歌声,但由于这声音太过虚无缥缈了,再加上其他人一直都没什么反应,所以他一直以为是在洞窟的某处存在着某种特殊结构,所谓的歌声只不过是海风灌入其中所发出的空响。 但在经历了溺尸的爆炸之后,那歌声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保持着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但至少能让景页确定它确实是歌声而不是空响。 “歌声?”白炼挠了挠头侧耳细听,随后摇了摇头道:“没有……” 但就在他刚说完之后,表情突然变得一滞,渐渐转变成了困惑,像是听见了某个声音,于是再次侧耳细听,可这回他脸上的困惑变得更加浓厚了。 “欸?真是怪了,我刚刚好像确实有听见像是旋律一样的声音,但仔细听却没了,但是我一转移注意力它就变得明显了一些,真是怪了……” 在景页的提醒下,不光白炼,约翰神父跟王芸同样也注意到了这奇怪的现象。 说起来有个奇怪的点,比起一听到声音就察觉到异常的景页,他们三人都是下意识的将这声音忽略了,换句话说,他们在进洞的时候也都听到了这歌声,但是完全没意识到这歌声是“歌声”,而是类似于水滴,海浪,微风一类的正常声音。 景页眉头紧皱,沉吟半晌后对着其他人开口道: “我想我们可以不用再一个一个去探查洞窟里的黑影了,而是去追寻这歌声的来源,我有一种预感,这歌声的源头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白炼与王芸还有约翰神父三人闻言面面相觑,虽然景页这种依靠直觉去决定下一步行动的做法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自打景页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之后,每当他再次以直觉为理由去说事情的时候,其他人总会隐晦的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 似乎景页的直觉里夹杂着那么一丝隐晦的恐惧。 “这声音一细听就不见了,你要怎么去寻找它的源头?” 白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景页则不假思索的回道: “很简单,不去细听就行了。” “不去细听?那你怎么找源头?”白炼疑惑的看着景页,等待着他的解释。 “将思想与那歌声隔开,这对我来说并不难。”说完为了能让白炼相信自己的话,景页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思想沉浸在那黑暗视野中的金色碎片中。 金色的光芒在他的视野中不断被放大,渐渐的,景页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沉浸在了某种东西之中,它有些像是气体,贴附在自己周身上下,甚至就连口鼻之间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是的,它滴落在自己的皮肤上,弥散在自己的呼吸之间,景页很确信这点。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一直虚无缥缈的歌声此刻变得格外清晰,景页甚至都能听清这歌声中旋律的细微转变。 除此之外,似乎还多了点什么。 脑袋因为思考而下意识地歪斜,某种悬而未定的模棱两可开始从歌声里最不起眼的角落中浮现了出来。 那是繁衍的伴奏,生命的伴舞,本该只有听觉才能捕捉的信息却突兀地以视觉的方式展现在了景页紧闭的双眼中。 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割开景页的眼皮,就会发现,此刻景页的瞳孔中正有一位人身鱼尾的女子在不断游弋着。 她的面容看起来极为姣美动人,上身却不着寸缕,体态轻盈灵动,皮肤似有着白玉般的温润,双臂摆动间犹如无骨。 而歌声正是从她那不断张合的口中传出的,如此甜美,如此迷人,就如同一杯让人陶醉的美酒,在漫过人们口舌之间的同时,却暗暗唤醒了人心中的原始冲动。 鲜血从景页的耳朵之中涌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将周围几人吓了一跳。 “我没事!” 景页挥手打断了几人的慌乱,随后用一种凌厉的眼神望向洞窟中的某处黑暗,凝重的说道: “我已经知道那歌声的源头在哪了,而且跟我猜的一样,那歌声果然就是将潮州城与鲛人联系在一起的契机。” 王芸有些紧张的看着景页那还在不断淌血的耳朵,虽然她多少已经有些习惯了景页身上会时不时出现异常,但在看到他这副样子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担忧。 她随即拿出了银针扎在了景页耳朵附近,止住了血后轻声询问道: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缓缓将真相诉说了出来。 “首先你们必须明白,鲛人是一种很奇特的活物,它同时具备人和鱼的两种特性,也就是说它既能上岸像人一样活动,也能在水中如同鱼一样呼吸,我相信你们通过在潮州城这几天的观察,应该也弄清楚了鲛人的这个特点。” 见众人点头,景页这才继续说道: “虽然我们都清楚这点,但这只是表象,还有更深层次的一些情况被我们忽略了,就比如说这个。” 景页在说的同时,用手指向了自己耳朵处。 “血?”白炼第一个反应过来问道。 景页则是点了点头,随后道: “没错,虽然这些鲛人也能像人一样在陆地上生活,但它毕竟不是人,由于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冰冷的海水中,这就导致它们的血液也同样是冰冷的,而当它们上岸时,就会使得它们身处于一个不适应的环境中,虽然我不确定这种身处不适应的环境里会对它们有什么影响,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会妨碍到它们在岸上进行的许多活动。”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随后举了几个例子。 “比如影响情绪,影响精神状态,不习惯呼吸方式等等这种不会伤及身体,但却又能切实妨碍它们行事效率的影响。” 听到这,再联想到这些跟那虚无缥缈的歌声有关系,王芸首先反应了过来,她有些明白景页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歌声是针对隐匿在潮州城内的鲛人起到安抚的作用,以方便它们能正常行事?” “没错,”景页点了点头,“这也进一步解释了为什么鲛人只是盘踞在一些沿海的城池,而不往内陆去延伸,因为它们仅仅是能在岸上行事,并非能毫无影响地生活在陆地上。” 第313章 水母 在景页的一番解释下,众人对于那虚无缥缈的歌声多少都有了些了解,正惊叹于世间还有这种诡谲之事时,景页突然开口对着众人问道: “……说起来,你们还记得之前沈老说过的那个故事么?” “记得。”白炼点了点头,“那老爷子不是说自己的喜欢的一个戏女被当作圣女送往鲛人圣地了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早就被那些鲛人带去瀛洲了吧?” “带去瀛洲……”景页眼睛微眯着呢喃了一遍,随后轻叹了一口气道: “希望如此吧,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的路我们必须万分小心。” 说完,他站了起来,用手指了一个方向,示意歌声是从那里传过来的,随后众人便再次踏上了深入洞窟的道路。 众人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感觉到道路开始变得有些拥挤了起来,似乎是因为越往里走,头顶那些因时间太过久远而垂到地上的钟乳石就越多,四人穿梭在其中,就像是走在一片漆黑的树林之中。 渐渐地,这些由钟乳石组成的“树林”也开始发生变化,它们光润的表面开始出现一条条沟壑,乍一看竟真的有几分像是树皮的那种褶皱,但众人却没办法判断这些沟壑是人工凿刻的还是天然形成的,因为它们存在的时间太过古老了,已经超出了几人能判断的范围。 景页沉默地看着这些宛如树皮一样的沟壑,对他来说,这些沟壑更像是一种未知的文字,他能从那些或深或浅的痕迹间感受到一种类似于虔诚乃至狂热的情绪,就像是留下这些痕迹的作者在赞颂着什么一样。 “欸,是我的错觉么?”,白炼突然皱眉四周环顾了一圈,“我怎么感觉附近的蓝光要比刚才更亮了?” 按理说景页制作的简易火把所燃烧的时间并不长,所散发的光亮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暗,相应的,因为折射火把光亮而环绕在众人附近的钴蓝色光芒也应该变得越来越暗才对,可现在来看似乎并不是这样。 这个异常的情况引起了众人的警觉,顿时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四周。 压抑的沉默开始充斥在众人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被冷峻的表情所占据,因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每个人都清楚的明白一点: 某种可能存在的危险早已以未知的姿态贴近了他们,它就活跃在每个人的感知之外,藏匿于每个人的思想之间。 众人无法弄清它的具体位置,但却能模糊得到察觉到它的存在。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阶段,景页突然挥动起火把,将它插进了附近地面上的一处凹槽里,而那里因为潮湿的环境积累了不少水,如同一个水洼。 伴随着一阵“呲呲”的火焰遇水的骤熄声,橘黄色的光芒也随着消逝,但围绕在众人四周的钴蓝色光芒却没有丝毫减弱。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视线下意识的顺着这光线的源头看去…… 只见一大簇幽蓝色的长须正盘踞在众人头顶的钟乳石之间,而它的身上散发出的钴蓝色光芒则是代替了火把的职责,就像是由钟乳石所组成的树林所蔓延出来的根须一般。 但此刻,这些散发着迷人光芒的根须正朝众人缓缓伸了过来…… “那……是水母!” 王芸吃惊的说着,几乎是同时,景页抬手便朝那堆长须似的触手丢出了两颗子母雷,但这向来无往不利的大杀器在没入了线团般的触手堆中之后,却没有任何响动。 伴随着触须们在空中犹如波浪般的一阵翻涌之后,两颗子母雷先后被丢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其他人被吓了一跳,一方面是被景页突然扔出子母雷这个行为吓到,毕竟若非遇到什么极为棘手的情况,景页并不会使用它,另一方面是震惊于水母为什么会漂浮于空中。 景页看着那离众人越来越近的触须,只感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在不断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刚刚投掷子母雷的行为纯粹是因为自己在看到那水母时陡然升起的危机感导致的,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看上去极为梦幻的水母会给他如此强烈的感觉。 “离它远点!” 景页口中提醒着,同时挥动长剑劈向离自己很近的两条触须。 长剑轻易地便斩断了这两条触须,不断有透明液体从断口处流淌滴落至地上,但这触须的主人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反而似乎是因为景页的这个动作确定了他的位置,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了更多的触须。 王芸这时候提醒道: “它堵在了我们要去的路上,触须太多了我们没办法硬闯,先退回来!” 在王芸的提醒下,众人朝着来时的方向快速后退着,好在这些触须延伸的速度并不快,所以众人安然无恙的脱离了水母触须的覆盖范围。 白炼看着前方头顶那足有几个磨盘大小的水母,咂舌道: “这水母是怎么做到漂浮在空中的?而且也太大点了吧!早些年的时候我从一些异邦商人那听说过,说水母的触须有毒,有些甚至见血封喉,前面这么多触须在那挡着,想要毫发无伤的硬闯过去可是有点难度。” 说着他看向景页,想询问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却发现景页依旧是眉头紧锁,满头冷汗的样子,像是在紧张什么。 “景页,”白炼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咱们已经逃出来了,咋还这么一副害怕的样子?” 景页没有理睬白炼,他那散发着微光的瞳孔不断转动着,借助那巨大水母所散发出的钴蓝色光芒,试图在周遭略显昏暗的环境中寻找着什么。 “不对……” 王芸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对白炼和约翰神父说道: “先别放松警惕,这水母行动如此缓慢,却能在这种地方长得如此巨大,必然有着独特的猎食方法……” 但还没等她解释清楚,在众人的头顶处,某个被忽略的岩石抖动了一下,从它的下方缓缓伸出了一个像是喇叭的口器,陡然朝着众人的方向喷吐出了大一团灰色粘液。 由于景页和王芸始终保持着警惕,所以在听到头顶传来的动静后第一时间便闪身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但白炼与约翰神父就没那么幸运了,即便景页和王芸几乎是在逃开的同时大声提醒了白炼和约翰神父,这两人却依旧因为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而被那团灰色粘液浇了个结结实实。 第314章 猎人般的蜗牛 白炼和约翰神父由于躲闪不及,被那一大团灰色粘液兜头盖脸地浇了个全身,得亏两个人当时没张嘴,否则说不定还会咽下去一大口。 “妈的!”白炼有些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声,抬头朝头顶看去,便看到一只足有牛头大小的蜗牛正伸长了两只触角,用其末端的眼球瞪视着自己。 这蜗牛除了有着超出人认知的大小以外,背上的蜗壳不同于众人平日里见识过的那些正常蜗牛那样圆润螺旋,而是呈现灰扑扑的不规则状,附着在洞顶就如同一块凸起的岩石,也正是因为如此,众人才会忽略它的存在。 白炼这时候甩了一把黏在手上的灰色粘液,抬手就想掷出长枪将这该死的蜗牛钉死在洞顶上,可他发现自己的手往上抬到一半之后却再也无法往上了。 “这……这是怎么了?!” 只见覆盖在他身上那些灰色粘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干发硬,转眼间便如同一层贴身的岩石外壳一般,将白炼牢牢的困在了里面,只露出口鼻与眼睛在外,一旁的约翰神父同样也如此。 “可恶!”白炼怒吼了一声,用力在这外壳之中挣扎了起来,但由于姿势的问题,以及这外壳太过贴身且坚硬,导致他根本无法很好的发力,甚至就连力气比白炼大许多的约翰神父,此刻即便涨红了脸,却依旧被困在其中。 一旁的王芸想上去帮助两人脱困,但被景页拦了下来,只见他冷静的说道: “先别过去,咱们必须得先解决那只蜗牛才行,你看。” 说着他示意王芸看向那只蜗牛。 只见那硕大的蜗牛此刻已然将顶着眼珠的触角指向了自己这边的方向,而它蜗壳下的前端已然是悄然抬起,而那里还残留着些许粘稠的灰色液体,显然刚刚就是从那里喷出的液体将白炼跟约翰神父困住的。 王芸瞬间便明白这蜗牛想要做什么了,也因此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这蜗牛在等着我们过去呢,”景页一脸凝重地与那蜗牛对视着,“按理说它完全可以趁白炼跟约翰神父现在不能动弹的时候再次喷吐液体将他们的口鼻盖住,这样等液体再次变硬,他俩就会憋死在里面,可它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想等着我们上前……” “就和一个老练的猎人一样,等着猎物的同伴上前再一网打尽……”王芸有些骇然的喃喃低语着,不知为何,她现在感觉那只蜗牛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歹毒与恶意。 这时候王芸转头看向景页,语气急切的问道: “难道我们只能站在这等他们俩自己想办法脱困吗?” 景页摇了摇头,指了指水母的方向道: “肯定不行,那水母的触须开始往这边蔓延了,我估计这蜗牛跟那水母应该是合作关系,蜗牛负责捕猎,水母则是负责庇护它,如果我们不尽快将他们两个人救出来,等水母的触须蔓延过来,他们俩就死定了。” 在景页的提醒下,王芸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那水母的触须已然是在慢悠悠地往众人的方向伸过来了,此刻距离白炼与约翰神父的距离也不过几丈远了。 “景先生,王小姐!你们不用管我们,先离开这!”约翰神父在奋力挣扎了几次无果之后,果断地朝着景页二人大吼着,“我们会想办法出来的!” 虽然他的声音听上去极为坚决,但景页却从中捕捉到一丝面对死亡的坦然,这家伙显然是打算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但景页和王芸并未理会他,而是很快就做出了一个决断:由王芸用飞针牵制那只蜗牛,景页则是上前帮助两人脱困。 “我带的银针并不多,能拖延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你得尽快!”王芸叮嘱了一句后,便朝着一个方向的一颗钟乳石飞身跳去,在上面踩了一脚后借力跳到一个跟那蜗牛平行的高度,随后抬手便掷出两根飞针,朝着那蜗牛的眼睛扎了过去。 她之所以要在掷出飞针之前做出这么一番大的动作目的便是为了让这蜗牛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忽略下方的景页。 很明显她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只见那蜗牛在看到王芸飞身跳去的动作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但在看到王芸朝自己掷出飞针之后,用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一瞬间将自己那两根顶着眼球的触角快速地收回到了壳里,飞针随即打在它那蜗牛壳上,被弹飞到不知何处去了。 落地后的王芸见状在心中微微惊叹,虽然早就在心里预想过这蜗牛必然不会轻易的被自己得手,但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后还是被其夸张的自保能力给震惊到了。 但好在它原本微微抬起的蜗壳前端已然是放下了,而景页也趁机跑到了白炼跟约翰神父旁边,试图帮助他们从岩石外壳中脱困。 像是听见了自己下方传来了动静,这蜗牛快速地将一颗眼珠伸了出来,打量了一下下方的情形后便要再次抬起蜗壳前端,但王芸却不会让它如意,以同样的方式掷出一根飞针,朝着那颗眼珠飞去。 蜗牛被再次逼退了,但这是暂时的。 “该死,这液体干了之后似乎不光硬,还很韧!”景页刚刚用剑柄砸着白炼胸口处,本想着将他胸口处的岩石砸碎,但砸了几次之后便感觉手感有些不对,这些岩石不仅没有出现一丝裂纹,白炼还因此脸色一白,差点吐出一口血,显然是因此受了内伤。 “我靠,”白炼好不容易才压下到嘴边的一口老血,无语地说道: “你小子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拿我做蜗牛食的。” 景页没有理会白炼的吐槽,而是在心中快速思量着解决方案,一旁的约翰神父以为是白炼扛不住景页的力道,于是说道: “景先生!你来砸我吧!我比较能挨打!” “洋和尚你闭嘴,这跟抗揍没关系!” 此时水母那幽蓝的触须离三人都很近了,不过一两丈远,如果景页还不能想出办法帮两人脱困的话,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紧张的气氛像是一把利刃插在景页的脖梗处,让他只觉得自己喉头处肌肉因不受控制的收缩而感到略微窒息,但相应的,他思维的运转速度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因思考而下意识转动的目光无意中瞥见了约翰神父的背上,在这一刻,一个想法如同一阵疾风掠过了景页的脑海。 “有办法了!” 第315章 艰难脱困 白炼与约翰神父在听到景页的话后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赶紧询问办法是什么,但景页瞥了一眼头上的蜗牛与身后不远处的触须后,便不由分说的直接挥剑砍向了约翰神父的背。 “景页!别!” 看到这一幕的白炼瞪大了双眼,对于景页手里夜风的锋利程度他可是知道的,可如果直接用它去砍覆盖在约翰神父身上的粘液外壳的话,必须要对力道把控的极为精细才行,否则轻了就会毫无作用,重了约翰神父命就没了。 但即便是四人中武艺最高的白炼,也无法百分之百保证能控制好这种力道,更别说刚受过伤还体虚着的景页了。 就在白炼以为景页会就这么一剑劈死约翰神父的时候,从约翰神父的背上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金属脆响。 “当!” 原本已经做好死亡觉悟的约翰神父一愣,他刚刚已经都闭上双眼想着待会见到主该说些什么了,此刻听到了后背传来的动静,顿时猛地睁开了双眼。 “我怎么忘了,我的背上背着盾牌呀!” 景页的剑停在了约翰神父的背上,剑身则是完全没入了那层粘液外壳之中,随着他将其用力往下一拖,便在约翰神父的后背处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约翰,你往后挤!我来帮你扯开这个口子!” 在听到景页的指示后,约翰神父便用力地将后背往那个口子挤去,同时景页则是用双手扒住了那个口子,将其用力地往两边扯。 很快约翰神父的上半身就如破茧的蝴蝶似的,从口子处挤了出来,而他也因此不再觉得像刚刚似的那样,有力没处使,所以剩余留在粘液外壳内的身体很轻易地便被他拔了出来。 白炼见约翰神父已然是脱困了,连忙对着二人大喊道: “好好好!快快快!快来帮我逃出去!小爷我被困在这里面一动不动地快憋死了!” 这时候王芸的声音从另一处传了过来。 “你们动作快一点!我快没有银针了!” 此时的王芸手里捏着仅剩的三根银针,额头满是细汗,她本以为这蜗牛毕竟是蜗牛,牵制起来应该不会有多大难度,可谁知道这蜗牛竟然有着不俗的学习能力,在王芸几次三番用同样的方式去逼退它之后,它开始预测王芸腾空而起时的位置,然后将眼睛藏起来的同时对那处喷吐粘液。 有好几次王芸差点就中招了,多亏她轻功造诣很高,对着身旁的钟乳石借力后便如同一只飞燕般躲开了。 但这也让她的牵制变得更加困难了,所以不得不提高银针的使用频率来更好地压制蜗牛。 “你们快点!”白炼被困在粘液外壳里大呼小叫着,景页则是和约翰神父一人一边拉扯着,但因为白炼身上没有类似于盾牌一样的防护措施,这就导致景页不能像救约翰神父那样先划开一个口子,再把他拖出来,而是只能尝试将这粘液形成的外壳撕开。 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即便两个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白炼身上的粘液外壳也只是微微变形,并不能使白炼脱出。 这个时候王芸已经用完了所有的银针,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蜗牛用着恶毒与嘲弄的眼神盯着下方的三人,接着抬起了蜗壳的前端,不断从中滴落的粘液似乎在告知所有人,它在酝酿着一次足以将所有人全部覆盖的量。 景页瞳孔微光闪烁,咬牙大吼道: “不管了!约翰,搬走他!” 说完抬手朝着头顶的蜗牛掷去两颗铁丸,逼迫它再次缩回壳里。 约翰神父在听到了景页的指令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对着白炼说道:“白先生,你忍着点。”眼神中还饱含着浓浓的歉意。 白炼看着他那眼神,一股不安的情绪从心底涌出,大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约翰神父便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只见约翰神父先是往后退了几步,他黑色的衣服突然被下方的肌肉撑的鼓胀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怒吼,整个人的气势都陡然一变,平日里的随和已然消失,变成了一种暴烈的狂气。 “卧槽!” 在白炼的惊叫声中,约翰神父的身体裹挟着犹如山洪般的气势撞向了他的身体,粘液外壳与地面的连接处瞬间便被撕裂,但他的身体也被约翰神父狠狠的撞在了地上。 “噗……” 那股差点被景页捶出来的血终究还是被白炼吐了出来,他只感觉两眼发黑,胸口几乎要炸裂开来。 但好在白炼不再是被固定在一个地方了,此时的他犹如一个物件一样,被约翰神父扛在了肩膀上,远离了刚刚的位置。 景页见状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便开口对着约翰神父道: “快走,我们先离开这,离这蜗牛远点” 随后众人便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跑,直到彻底远离了蜗牛与水母后才停下。 约翰神父这时候将肩膀上的白炼放在了地上,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连忙着急的用手捏了捏他的脸,不断地拍打着喊道: “白先生!白先生你没事吧!” 王芸这时候赶紧凑了过来,将白炼的眼皮翻开了看了看,这才松了一口气道: “没事,他被郁结之气给闷住了,待会把他救出来之后,我给他通一下胸口处的经络就好了。” 约翰神父听罢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比起刚刚,现在的白炼施救起来就没那么困难了,毕竟粘液外壳在他的脚底处被撕裂了,景页用长剑顺着裂口往里割了一些,再同约翰神父一人一边用力拉扯,很快白炼便如同香蕉一样被两人从外壳中剥离了出来。 王芸随后在昏迷的白炼胸口处点了几处穴道,接着按压了几下,白炼这才悠悠醒转了过来。 “……妈的,疼死我了。” 他用手摸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呼吸似乎还有点困难,接着抬头看向约翰神父道: “洋和尚你虎啊?!要做什么之前也不说一声,小爷差点没死你手上。” 约翰神父则是略显歉意的用手挠了挠自己金色的短寸,尴尬的笑了笑。 白炼心里清楚约翰神父是为了救自己,所以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转而对着景页问道: “咱们得想办法解决那只蜗牛啊,不然它躲在角落里对我们威胁太大了,而且如果我们要穿过水母的那些触须的话,也必须提前解决它才行,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景页闻言看向水母的方向,眼睛微眯,随后道: “先不说解决它,在这之前我们还得解决一些问题。” 第316章 景页的坦白 “什么问题?” 景页看着刚刚逃回来的方向,沉声道: “首先我们得确定它的位置,刚刚你们也看到了,这家伙显然有着不俗于人的智慧,所以等我们再回去找它的时候,它必然已经换了位置了,再加上它那长得跟岩石一样的蜗壳,我们很难从这么昏暗的环境里把它找出来。” 听到景页的话后,其他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开始思考可行的方案。 “而且,”景页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补充道: “你们别忘了,这洞窟这么大,必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只蜗牛和水母,所以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最好能提前发现那些仍躲在洞窟深处的蜗牛和水母,这样我们就能掌握主动权,选择避开还是先下手解决它们都占优势。” 白炼这时候挠了挠头,有些郁闷地说道: “说是这么说,可是要怎么才能找到它们的位置呢?而且还得在它们发现我们之前就得把它们从这种环境里找出来,未免也太难了些。” 一旁的王芸也赞同的点头说道: “而且那蜗牛的壳非常坚硬,我特地仔细观察过,无论是你的铁丸还是我的飞针,最多只能在它的壳上留下一点痕迹,所以我们还得想办法找到它的弱点才行。” 问题和阻碍是一个又一个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但能解决它们的办法却还没有一丝头绪,这不由得使众人再一次陷入苦闷的沉思之中。 但就在这个时候,景页突然低声用近乎是呢喃般的声音,不断重复道: “所有的问题都来自答案的缺失,所有缺失的答案都来自于对问题本身的不了解……” 其他三人朝他看去,却发现他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某处,就像是那里有着某种只有他才能看见的东西。 王芸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在看之前说过的那个只有他才能看到的金色碎片!” 在王芸的提醒下,白炼跟约翰神父也反应了过来,彼此犹豫着要不要打断景页此时的状态。 但出人意料的是,景页主动转头看向了他们,随后平静地说道: “我没事,你们待会守好我,我需要去一个地方寻找解决我们当下困境的办法。”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后王芸沉声问道: “你……要去哪?还有守好你是什么意思?” 景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王芸的问题,而是静静的看着面前三人,仿佛是在踌躇着要如何解释,半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吐出,如同下定决心要将所有的真相都告知众人一般。 “白炼,王芸,约翰,你们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我在追寻一个能挽救所有人的答案么?” 被点名的三人皆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见状,景页便继续平静的说道: “我说过,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就必须开拓我自己的视野,但我不可能凭空知道这些,所以,其实一直有着某种存在在引导着我,它是真实存在的,但给人感觉却又极其的虚无缥缈,我称呼它为门,或者瞳中扉,我身上出现的变化也是因为它。” 其他三人没说话,静静的等待着景页的下文。 “我之前没有和你们说明这些,是觉得你们即便知道了也无益,只会平添担忧,但我现在想清楚了,我觉得你们有必要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因为你们是我的同伴,如果我一味地隐瞒自己身上的情况对于你们来说太不公平了,那样只会让我在你们眼里变得越来越陌生,我并不想这样。” 白炼这时候上前拍了拍景页的肩膀,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说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刚刚说去一个地方找解决办法又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王芸跟约翰神父依旧没说话,但他们的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却是浓厚的在意与关切。 “好。”景页点了点头,眼睛中的光亮比起平日更盛了。 “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在为了未来的一件事做准备,等到那日到来之时,我会抛弃我的肉体,转而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而这么做的目的,便是为了追寻那给予我答案的存在。”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特别是白炼,他直接抓住了景页的肩膀,用力地摇晃起来,同时大声吼道: “景页!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身旁的王芸轻咬嘴唇,眼里的不可置信同样溢于言表,约翰神父更是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低声诵念着什么。 景页却依旧保持着平静,沉声解释道: “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我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从踏入门内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命运就注定了会是如此,否则……你不会想知道那样的结局的。我是在洛州城的老道那第一次接触到了它,也是从那开始明白,我必须拥有更高层次的思维,必须看透世界的本质,才能挽救这个世界,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说罢,景页轻轻将白炼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推开,眼中无喜无悲的继续说道: “所以,从那开始,我就明白,门内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想要追寻它就必须彻底融入那个世界,而我做的第一步便是让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得让它看到我,我,成功了,也因此我得到了第三印记。” 众人看不见的金色碎片随着景页的话语声闪耀着足以让人眼睛刺痛的光芒,白炼几人却木然地看着景页。 “我之后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让这印记成长,而我的身体也会因为它的成长而变得更加虚弱,这便是代价,直到最后,我的肉体会彻底消逝,但我的思想会进入门内,真正的直面它,那时候我便能找到挽救所有人的答案。” 王芸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可那样的你……还算是你吗?那样的你究竟算活着还是死了?” 景页转头看向她,原本平静的眼神突然流露出些许的无奈与坦然。 “我不知道,可能算活着,也可能算死了,但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答案然后告诉你的。” 第317章 再入林地 在景页说的话都是真的前提下,众人从他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个真相,那便是这个世界一直存在着一个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地方,它没有形状,没有边界,甚至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察觉到那里,但却真实存在,并且离每个人无比接近,就如同这个世界的倒影一般。 “所以你接下来要前往那个地方然后寻找办法?怎么去呢?” 白炼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方面出于对景页的信任,他知道对方不会骗自己,说的内容也必然不会有任何虚假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想要避免那最糟糕的结局出现,就必须支持景页此刻正在做的事情。 但另一方面出于对兄弟的担忧,再加上自己天然对于那些诡谲之事的抵触与厌恶,从本心上来说,他非常希望景页就此停下。 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论是未来的危机还是现下的困境,都需要景页口中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办法。 “嗯,那地方用正常的方式是去不了的,我只能尝试用思想去。” 景页点了点头解释了一下,随后找了一根钟乳石,依靠着它坐下,接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而其他人则是按照他的吩咐围在他身边,守护着即将旅行的他。 随着视野被黑暗所笼罩,活跃的思维也开始变得沉静下来,如同空中的羽毛,水中的线条,开始有目的性地朝着某处坠落,那里像是裂缝,从中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当思维完全沉浸在其中之后,景页只感觉浑身一轻,就像是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体重这个概念,浑身轻飘飘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双脚开始出现了行走的趋势,这是一种不受控制,趋于本能的行为,如果硬要说清楚的话,那便是自己的双脚记下了某条路,而并非大脑的记忆所烙印的。 景页清楚这条路通往哪里,那正是他要去的地方。 此刻的景页虽然紧闭着双眼,视野中充斥着金色的光芒,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却能准确地判断出自己是走在一条通往山顶的道路上,并且自己头上正悬着一条亮银色的大气。 在依循着自己双脚的感觉来到了山顶后,面对着已然消失的道路,他的双脚却依旧坚定的迈出了下一步。 柔软的草地触感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脚底,景页知道,自己已经到地方了,双脚行走的本能也随之消失。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印记成长后,我便不再需要那么麻烦的方式来到这里了。” 景页若有所思的自语着,似乎自从啜饮了桂若文的颅内之光后,自己对于这个地方的理解与认知每时每刻都在加深。 这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振翅声突然从一个方向传了过来,景页在侧耳倾听后确定,这并非是鸟类的振翅,而是某种昆虫的振翅声。 “咔嚓、咔嚓、咔嚓……” 这声音虽然细小微弱,但在这寂静的林地中极为明显,并且在传入景页的耳朵中后,莫名地勾起了他心中的某种躁动,那是对未完成之事的躁动。 景页沉默的将头转向那个方向,犹豫了片刻后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虽然看不见,但他能确定自己正走在一条林中小路上,而那声音似乎在引导着自己。 走了没多久,景页停住了,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静静的坐落在道路中间,而也就在他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后,一直引导着他的声音也消失了。 景页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东西并不大,而道路也并未因此阻断,而是穿过了它向后延伸着。 “究竟会是什么呢?” 景页怀着这样的疑问,走到了近前,随后试探性地伸出了手。 冰凉坚硬的触感随之而来,呈现一个圆形,并且有着一定的深度。 噢……原来是一口井。 景页恍然的明白了什么,随后将头朝井口伸去,似乎里面有着什么东西在引诱着他一样。 但他没有因此而跳进去,仅仅是用手扶着井口,虽然紧闭双眼,但他却能清楚地察觉到在那井水中正浮浮沉沉的漂浮着诸多圆胖且斑驳的飞蛾尸体。 如同气泡破裂般的骤然,景页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抽动了一下,顿时便明白了刚刚是谁在引导着自己。 这种熟悉的感觉……没错……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你应该是和门一样的存在,对吧?” “……” 无人回答景页的话,但景页却笑了,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然而他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振翅声便再次响起,而这次,是直接出现在他的大脑中的。 笑容僵在了景页的脸上,一种怪异却并不糟糕的预感出现在了他的心底。 “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振翅声越来越大,某些满是毛的东西突兀地充斥了他的嘴巴,堵住了他的耳朵。 景页开始感受到一种源自古老的渴望,他渴望像狼一样趴下来在周围的树根间四处嗅闻,可他的记忆却在制止他,告诉他,早些时候自己一直是直立行走的。 本能的渴望与记忆里的理性撕扯着景页,迫使他踉跄地奔向了林地中的一棵棵大树,迫使他在直立与爬行来回挣扎。 景页不能确定自己此刻是应该保持着直立还是顺从本能去用四肢爬行,但他能确定的是,这树根之间藏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最终,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块树皮,景页用手摸了上去,感受着上面藏着的秘密。 笑容,再次出现在了景页的脸上,随后他便睁开了眼睛,金色光芒快速退去,缩成了一个碎片的样子,空出来的地方则是渐渐被昏暗的钴蓝色光芒所替代。 “景页你醒了!” 白炼三人正紧张的盯着景页,等待着他的回应。 景页点了点头,随后缓缓站起来,轻声说道: “嗯,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景页一边回忆着那块树皮上的内容,一边轻声道: “我一开始猜错了,关于那水母跟蜗牛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共生关系,而是互为天敌,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这点。” 第318章 水母与蜗牛的关系 在听到景页的话后,几人都是一愣,显然其中有不明白的点,白炼率先问道: “互为天敌?可它们之间并没有彼此攻击啊!那水母还帮着那蜗牛想要弄死咱们呢。” 景页则是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回道: “如果不是真的在那个世界了解到了一些东西,我也会想不通这些事情。” 随后便回忆着树皮上的内容解释了起来。 “当初鲛人在建造这洞窟的时候,为了保护里面的秘密,它们从深海中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水母,这种水母触须极长且蕴含剧毒,在用特制的药剂浸泡它们之后,便可以让它们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存活,随后配合上鲛人那古怪的秘法,它们便被种在了这洞窟的顶部,变成了守护秘密的守卫。” “居然是种在了洞顶吗?我还以为它们是凭空漂浮的呢!”白炼听罢有些震惊的感叹了一句。 一旁的王芸也若有所思的低声道: “现在回想来,那水母确实是自始至终都待在原地没动,仅仅是伸出触须尝试够着咱们。” 这时候约翰神父询问道: “景先生,那些蜗牛又是怎么回事呢?” 景页闻言看向他,轻声解释道: “那些蜗牛同样来自于大海深处,只不过它们并不是生活在海水里,而是生活在深海处的洞窟之中,通常以那些洞窟中的水草、昆虫、还有一些体型比它小的鱼为食,它们吐出来的液体有什么效果你们也看到了,即便是落在水里,也能快速凝固,并且它们的智力很高,不亚于人。” “它们也是被鲛人弄来的?”白炼问道。 “嗯,”景页点头,“它们把这些蜗牛弄过来,一方面是为了加强洞窟的守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养活那些水母。” 白炼听罢有些困惑。 “什么意思?” 景页耐心解释道: “那些水母被种在了岩石里,能从中获得的养分非常少,只能通过捕食那些蜗牛来存活。” 但白炼脸上的困惑更深了。 “可那蜗牛不是智力很高吗?怎么会被那些固定在原地的水母捕食的呢?” 没等景页回答,王芸突然反应了过来,对着白炼说道: “白炼,咱们自打进入洞窟之后可有见过什么活物?” 白炼闻言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别说活物了,即便是能动弹的东西都没几个,当然,溺尸除外,但那玩意也不算活的。 想到这白炼一愣,逐渐琢磨过味来了。 “你是说,这洞窟里蜗牛能吃的只有那些水母,所以它们必须得捕食水母才能继续存活下去,而那些水母也必须依靠捕食蜗牛才能存活下去,两者也因此成了彼此的天敌?” “没错。”景页点头,以肯定作答,同时还补充道: “这蜗牛喷出来的液体无法附着在水母身上,所以并不能像对我们那样去捕食水母,但是你们别忘了……” 景页用手指点了点头自己的脑袋。 “它们有着不亚于人的智慧,所以它们通常是用诱饵去捕获水母的。” “诱饵?可是这洞窟里没其他活物了啊……”白炼再次困惑的思索着,但在联想到景页一直强调蜗牛不亚于人的智慧时,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难道说那些蜗牛是拿同类当诱饵,然后捕食水母?” 景页点了点头,再次以肯定作答。 “没错。” 白炼张了张嘴,他总觉得这蜗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人已经没区别了。 王芸在一旁低声道: “如此一来,水母和蜗牛之间便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虽然被固定在岩石中,但是通过蜗牛提供的诱饵,它们能稳定地获得食物,而蜗牛也同样能从水母那里获得食物,这真是……” 能通过人为的干涉将两个敌对的物种变为一种怪异的互相依存的关系,不得不说这群鲛人无论是想法还是手段都足够让人感到胆寒。 “我大概能猜到你刚刚说的利用它们互为天敌的关系是什么意思了,不过前提是咱们得在这种啥都看不清的环境下抢先找到它们的位置才行,你有什么头绪吗?” 白炼这时候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但景页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眼睛微眯的看向了头顶的某个方向,在那里,正有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隐藏在阴影内,它在用一种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朝着景页几人的方向靠近。 景页从树皮上得到的,可不仅仅有关于水母与蜗牛的知识。 那岩石模样的蜗壳轻颤着,与洞顶之间的夹缝中所隐藏的两颗眼珠略带困惑的盯着前面下方的年轻人。 他在看自己吗?可自己明明隐藏在黑暗之中啊? 即便对自己的伪装极为自信,但长年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生存所积累的谨慎却在告诉自己不能大意,于是这只蜗牛停止了移动,静静地待在原地就如同这里的每一块岩石一样。 景页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此刻在他的视野中,在那钴蓝色光芒所照不到的黑暗中,正有一根散发着白色微光的丝线不断围绕着一块岩石飘荡着。 它时而像是在被看不见的力道拉扯,时而像是被不存在的风吹动,但始终都没有离那块岩石太远,而是围着岩石绕了几圈。 景页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思维。 转头看向其他人,白炼、王芸、约翰神父,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围绕着一根散发着白色微光的丝线。 “我……能直接看到它。” 景页轻轻的开口了,语气极为平静,其他人则是疑惑的沉默着,等待着他的解释。 “我在那个世界里寻找办法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一个……” 景页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称呼“它”,踟蹰了半天最后说道: “遇到了一个……东西,它似乎对我很感兴趣,于是告诉我了关于水母跟蜗牛的知识,同时还给了我一样东西,能帮助我看见一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王芸紧张的询问道:“什么东西?” 虽然有些听不明白景页说的内容,但她能感觉到景页说得很认真,显然没有在虚构什么。 “它似乎是在我脑子里放了一个……呃……似乎是一种……影响?” 最后两个字从他口中被吐出时,原本陈述的语气转变成了疑问,仿佛就连景页自己也不清楚此刻留在自己脑子里的究竟是什么。 第319章 捕捉 似乎是感受到了其他人担忧的目光,景页转而收起了自己疑惑的表情,认真的说道: “你们放心,我脑子里的影响并不会持续太久,一段时间后就会消失的,但在它持续的时间里,我能直接看到那些蜗牛。”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可以直接看到它们,景页抬手便朝着刚刚那只蜗牛掷去了一枚铁丸,“砰”的一声巨响后,那蜗牛便颤颤巍巍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始逃离,但它毕竟是蜗牛,所以速度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白炼看着眼前这一幕,震惊的同时,还觉得心头沉重得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对于他来说,即便相信了景页说的所有话,可还是会在心底里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那么多玄乎的事情,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件人们暂时无法理解的事情,但那也只是因为稀少罕见导致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总会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发生在景页身上的诡异之事太多了,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至少他原有的世界观在跟着景页踏上这条路之后,便一点点地破碎了。 景页这时候拍了拍还有些发愣的白炼,轻声道: “想要穿过那水母的触须,我们得抓一些蜗牛。” 回过神的白炼很快便反应过来景页要做什么。 “你想拿它们当诱饵?” “嗯,需要你配合我。” 景页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捆丝线以及一个隐钉递给了他,随后道: “它速度很慢,而且很怕疼,这天蚕丝极韧极细,用这个捆住它就不用担心它会逃走了。” 说罢将丝线与白炼分好,一人拿着一端,将其拴在隐钉上,随后两人便开始尝试包抄这只蜗牛。 王芸和约翰神父为了不妨碍两人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前者是因为自己的飞针已经在刚才用完了,后者则是因为不会轻功。 那蜗牛贴合在洞顶上倒挂着,缓缓地爬行着,或许在它的同类里,它此时的速度足以称得上快,但在景页和白炼眼里,跟龟速无异。 从蜗壳中悄然伸出来的眼球不安的扭转着,试图洞悉白炼与景页的意图,但却被他们过快的速度直接击碎了这个想法,转而更加卖力的朝远处爬动,在洞顶留下一长串透明粘液。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这蜗牛的下方,随后分别在各自身边的一根钟乳石上借力后腾空而起,同时来到了跟这蜗牛的同一高度两侧。 蜗牛似乎也预感到了即将会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情,但面对两人的夹击,反应再快的它也只能选择一方应对。 在它那不大的脑仁里经过一系列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它毅然决然地选择对着景页的方向喷吐出了粘液。 “不管怎样,即便这人能躲过我的粘液,但至少能阻碍一下这两人配合的节奏,不管他们要做什么,而且我的壳也很硬,足以防御另一个人。” 蜗牛心里这么想着,逐渐升腾起一缕安全感,但当它看到景页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后,这缕虚幻的安全感便随之破碎了。 腾空而起的景页手中空空如也,面对扑面而来的粘液他一脚踹在了身边的钟乳石上,身体犹如一阵风似的瞬间消失在了原处,躲开了那些粘液。 这时白炼已然来到了蜗牛的背后,只见他双手朝着面前的蜗牛用力一挥,便将手中的丝线套在了这蜗牛的蜗壳与它身体的夹缝处,随后在往下落的同时,用力拉扯着手中丝线。 天蚕丝因为白炼的体重,紧紧地勒在了蜗牛的身体上,随着白炼的下落,收紧的力度也越来越大,纤细的丝线此刻就如同一把刀子,誓要将着蜗牛的身体与蜗壳分割开。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这只蜗牛晕厥,它被迫松开了自己腹足的吸力,随着白炼一起摔了下去。 “砰!” 随着一声巨响,蜗牛那岩石状的蜗壳在接触到地面之后被甩出了如同蜘蛛网般的裂纹。 等到它回过神,用那眼珠看向四周时,发现已经有四人围在了自己身边,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武器,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被吓得连忙把身体缩回了蜗壳里。 白炼看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蜗壳皱了皱眉,于是伸手拉动了一下被一同带入壳里的丝线,那蜗牛顿时吃不住疼,再次被白炼逼得将身体伸了出来,触角上的两颗眼珠正用一种乞怜的眼神看着他。 “这家伙真的和人一样!还知道求饶!” 惊讶于这蜗牛的灵智,白炼感叹了一句,一旁的景页则是将手伸到了蜗牛那两颗眼珠前张开,露出了掌心的一小撮白色粉末。 在看到这些粉末后,这蜗牛的眼珠中迸发出了巨大的恐惧,宁愿忍受被丝线切割的痛苦也要挣扎着往壳里缩去,但白炼勒的实在是太紧了,再次扯动了几下天蚕丝后,那蜗牛便认命似的放弃了挣扎,但依旧在试图远离景页手里的粉末。 约翰神父见这蜗牛反应这么大,有些好奇的问道:“景先生,这些是什么东西?” “盐,蜗牛最怕的东西。”景页解释了一句,随后沉声对着蜗牛轻声道: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我说的话,但你刚刚的反应告诉我,你肯定知道这是什么。” 说着他摇了摇手中的盐粒,把蜗牛吓得再次挣扎着往后退。 “所以,如果你不想我将这些盐洒在你的蜗壳里,你就带我去你们产卵的地方。” 景页说完后,便静静地看着它,似乎是在等待着蜗牛的回复。 对于这蜗牛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景页是持有观望态度的,毕竟物种不同,但他在看到这蜗牛的“思维”飘飘悠悠的与自己的“思维”触碰了一下之后,便知道它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 蜗牛的眼球中浮现挣扎之色,显然是在纠结要不要答应景页。 但当景页再次将手里的盐伸向蜗牛时,它便快速地点着触角表示同意了。 “很好,带路吧,最好能避开你的同类,否则打起来你会是第一个死的。” 说罢,景页起身给它让了一条路,而这蜗牛便带着众人朝着洞窟的某处缓缓走着。 第320章 两人争执 众人再次点亮了火把,随后跟在蜗牛的身后缓缓朝洞窟某处走着,在先后经历了溺尸、水母、蜗牛的事情之后,此时众人早已不知道自己身处洞窟的何处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对这洞窟庞大规模的震惊。 橘黄色与钴蓝色的光芒再次在众人四周交相辉映着,所带来的安全感却比之前更加空虚。 寂静的环境中只有众人的脚步声以及蜗牛那粘腻的爬动声,就仿佛整个洞窟之中只有他们这些活物,若不是刚刚经历的那些事情,景页几人或许会真的这么认为。 一开始四人还很有耐心的跟在它的身后,但由于这家伙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白炼没耐心,便走上前将它抱了起来,示意它用触角来指明方向,然后自己带着它快步跑着。 “呵,也就你有这种运气能够感受这么快的速度了,等回头遇到你的同类,你还可以跟它们炫耀自己体验过风一般的速度。” 蜗牛无语,得亏它不会说话,如果它能说话的话,此刻应该会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语来攻击白炼。 约翰神父这时候对着景页好奇地问道: “景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蜗牛会把卵产在一个地方的?” 景页则是微微一笑,解释道: “很简单,不要把这些蜗牛当作蜗牛,而是当作没有道德观念的人去想就行了。” “没有道德观念的人?”约翰神父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理解景页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景页看了他一眼,收起笑容沉声道: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人也好,动物也好,只要是想活下去,就会不择手段,就会选择能活下去的最优解,对于这些蜗牛来说,没有什么比刚出生的蜗牛更好控制的了,但虎毒不食子,对于自己的后代多少有些难以下手,但对于别人的后代……” 说到这景页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他相信约翰神父能自己想明白。 约翰神父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显然是明白了景页的意思,蓝色的眼眸中所流露出来的神情,是对于这些蜗牛的同情与怜悯。 “可怜的小家伙们,如果它们没有被鲛人带到这里的话,它们就不会经历这些悲惨的事情……” 听到约翰神父的感叹声后,跑在最前面的白炼头也不回的冷笑道: “呵,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陷入绝境之后不选择团结一致想办法解决问题,而是选择用自己的后代当作代价来向现状妥协,而这一切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能够在这种环境下苟延残喘,要我说,景页说的把它们当作没有道德观念的人来看这句话不够全面,应该还补上一句不仅没有道德观念,也没有志气信念。” 他的语气中满是鄙夷和讥讽,没有一丝同情。 “白先生!”约翰神父对于白炼这种毫无同情心的态度显然有些生气了,皱眉道: “我一直都把你当作骑士来看待的,我认为作为一个合格的骑士,除了武力上的强大,还要有心灵上的博爱,强者之所以是强者,就是有着对于弱者的怜悯心,所以你不应该说出刚刚的话!” 此言一出,白炼顿时停住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景页跟王芸差点没停住一头撞在了他背上。 预感到白炼跟约翰神父之间可能要爆发争端的王芸立刻开口道: “白炼,你冷静点,别在这个时候吵!” 但白炼却充耳不闻,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约翰神父,而后者则是眼神坚定,丝毫不惧的与之对视着。 景页此刻只觉得颇为头疼,站在两人之间一人一手按住了两人的胸膛,低声喝道: “你们都冷静点!” 但是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依旧对视着,显然是都动了真火。 “洋和尚,”白炼率先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听上去极为冰冷,“首先我从来就没有承认过我自己是什么劳什子骑士,我就是我,神策府的少统领,所以不要拿你那狗屁骑士要求来要求我,其次……” 白炼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道: “其次,刚刚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是你陷入了那种困境中,你会用自己的子女作为代价来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吗?” “当然不会!” “那就不要去想着同情它们,它们现在的状况,是它们自己选择的结果,在同情它们之前你最好先看清它们做了什么。” 约翰神父闻言气得涨红了脸,急切地说道: “可它们之所以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鲛人强加在它们身上的灾难吗?这难道不是无妄之灾吗?仅仅是想活下去,难道有错吗?” “哼,”白炼冷哼了一声,语气更加不屑地说道:“无妄之灾?洋和尚我问你,你觉得这世间的灾难和危险,有多少是意外,又有多少是刻意而为之的?” 没等约翰神父回答,白炼便抢先替他回答道: “所有的灾难跟危险,没有所谓的意外与刻意而为之的区别,当它们发生了的时候,纠结它是意外发生还是人为发生都没有意义,你所能做的就只有面对它,否则就会被它所毁灭,我们可以对经历了危难的人们保有同情并且给予帮助,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它们自己愿意去对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命运,而不是等着你那廉价的同情来挽救。” “你……” 约翰神父用手指着白炼,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只能满脸怒气的瞪视着对方。 而白炼则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看着与约翰神父对视着,一字一顿的说道: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在面对压力与危险的时候,会有一部分群体站出来勇敢地与之对抗,而不是像其他动物那样一味地逃避妥协,即便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绝路,也不会因为害怕与求生的本能而退缩,即便是死亡,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最前面,所以,即便这些蜗牛的智慧与人无异,我也不会因为它们的遭遇而抱有一丝同情。” 第321章 生育间 约翰神父与白炼互相对视着,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出了无形的火花,气氛也随之降临到了压抑冰点。 原本在白炼手上的蜗牛此刻也早已被他丢给了景页,它那长长的触角正不断摇晃着,上面的眼珠时而看向白炼,时而看向约翰神父,虽然它听不太懂人类的语言,但就凭这两人的语气以及现场的气氛,它也能猜出来这是发生争执了。 或许这是自己脱身的好机会?等他们动起手来自己就可以找机会一次把他们全部用粘液困住,到时候自己一定要报仇,特别是那个拿丝线拴住自己的,自己一定会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然后变成自己的食物。 它这么想着,两颗眼球中流露出些许的窃喜,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人在自己缓慢的靠近中不断哭喊崩溃的模样,就如同那些偶尔会闯入这里的那些人类一样。 但这些幻想都被正捧着自己的人类打破了。 “你们两个,够了。” 景页皱着眉头,将手上的蜗牛递给了一旁的王芸,随后走到两人中间,先是看向白炼轻声道: “你知道约翰是洋和尚,明知道人家心善,干嘛非要跟他纠结同情别人的想法是对还是错呢?他所接受的信仰和教导都在告诉他,要对世间弱者保持善意,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忘记了他的过去了吗?” 白炼愣住了,他突然想起来许久前的那个夜晚,火堆旁的约翰神父即便将手中的勋章攥出了血,却依旧没有松开,流泪的眼睛涌现着无尽的懊悔,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罪,就好像这样能让他心中的负罪感好受一些似的。 “还有你,约翰。”景页又转过头看向约翰神父,“你都跟白炼相处这么久了,他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们四个人里如果说有谁是最喜欢打抱不平的人,那绝对是他,所以你怎么能质疑他的同情心与正义感呢?” 听到景页的话后,约翰神父也显得有些恍惚,因为他回想起了这一路上经过的每个城池,在面对弱者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白炼第一个询问景页要如何帮助他们。 两人顿时有些尴尬的将各自的视线移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好在气氛已经变得缓和了起来。 这时候王芸走上前,轻声说道: “你们两个在某些地方其实非常相似,只不过因为各自的经历不同才会有观念上的分歧,这没什么,后面的路还很长,我相信你们可以互相理解的。” 两人听罢都有些沉默的点了点头,半晌过后约翰神父主动开口了,只见他有些拘谨的说道: “白先生……对不起……我……我刚刚有些冲动了,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 白炼则是轻叹了一口气道: “没事,我知道洋和尚你心善,但这也是我觉得最麻烦的地方,因为善良本身不是什么坏事,或者说对于除了你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是坏事,但是你这样的善良会被人依赖,甚至是利用,小爷我早已经把你当作朋友了,我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会因为善良而死。” 约翰神父感受着白炼的话语,只觉得心中一阵感动,他知道白炼是担心自己,但还是坚持的说道: “主派我们降临世间,便是有其目的,若我真的有一天会因为善良而死,我也不会因此而后悔,因为那是我的使命,是我早已被安排好的结局,我会因此升入天堂。” 白炼见约翰神父还是那套说辞,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一想到王芸刚刚说的话,最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短暂的争执结束了,众人之间的气氛也不再像刚刚那样僵硬了,可怜的蜗牛再次回到了白炼的手上,它那给众人指引方向的眼球流露着不理解的神情。 这群人明明上一秒还在内讧,怎么那个女人出来说了一句话后就和好了?人类这种生物也太奇怪了吧! 它的心里满是困惑,却无人能给它解答。 众人的速度很快,大约跑了半炷香的时间后,蜗牛的触角便停止了指引方向,而是静静地看向景页。 景页眉头一挑,心下明白自己几人已经到地方了,于是便四下打量起来。 只见这里洞顶的走势陡然变高,消失在了火把光线照射范围之外,而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钟乳石柱也不知道在何时不再出现了,转而变成一个个从头顶黑暗中伸出来的尖刺,带着些许凌冽的尖锐气息指向了众人。 “这里就是蜗牛产卵的地方?哪呢?” 在环顾四周无果后,白炼狐疑的看向手里的蜗牛,眼神之中还透露着些许危险的气息,大有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话,下一秒就会把它塞进盐缸的气势。 蜗牛显然是看懂了白炼的眼神,但是它不会说话,只能拼命用长着眼球的触角疯狂朝着头顶挥舞着。 一旁的景页见状,皱着眉头朝着那些状如石笋般的钟乳石看去,一开始他还没发现上面奇怪的地方,但仔细观察后便注意到,火把的光芒在映射到这里的钟乳石上后,所折射出来的不仅仅有钴蓝色的光芒,还夹杂着一丝不显眼的粉红色。 一个念头顿时出现在了景页的心中,于是转头对着身旁的王芸低声问道: “王芸,你是我们当中轻功最好的,有没有办法够到那些钟乳石?” 王芸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这些蜗牛的卵藏在这些钟乳石里面?” 随后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迟疑的回道: “有点难,这里没有钟乳石柱给我借力,墙壁离这里又太远,单凭我自己起跳可能还差一大截……” 景页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如果让约翰神父帮忙呢?” “那……或许可以试试。” 一旁的约翰神父听罢,在一旁自信地拍了拍胸脯道: “放心吧,王小姐,我一定可以把你丢上去的!” 随后便走到不远处,身躯微微下沉,双手呈托举状,等待着王芸。 “来吧,王小姐!” 王芸与景页对视了一眼,随后便轻身提气,朝着约翰神父冲了过去,随后纵身一跃,踩在了约翰神父托举的双手上。 第322章 蜗牛卵 王芸轻盈的身姿如同蝴蝶一般落在了约翰神父上托的双手上,而约翰神父则是双臂用力,肩膀处的衣服陡然绷紧,伴随着他的一声怒吼,用力将王芸高高抛起。 原本动作轻盈优美的王芸在这一刻如同离弦之箭般,在众人的视角中整个人都因为过快的速度而变得模糊了。 她自己似乎也没料到约翰神父的力气居然这么夸张,险些在空中失去平衡,但好在通过一系列对肢体的调整,在撞到洞顶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只见她调转身形,用脚踩在了洞顶上,借此缓冲了身体上冲的势头,同时在自身坠落之前,一脚踹在了身旁的一根钟乳石上。 那钟乳石从远处看似乎跟众人之前见过的所有钟乳石都没什么区别,皆是表面光润溜滑,质地浑浊,但此刻王芸从近处看,便发现这钟乳石的根部有着许多蜂窝状的孔洞,并且凑得近了还能看到这钟乳石内部的中心正泛着淡红色光芒。 或许是因为那些空洞导致这钟乳石的根部变得极为脆弱,王芸只觉得脚上并没有用太大力道便将其踹断,同时借力朝反方向又踹了两脚。 三根钟乳石应声而落,很快如同三根锐利的尖刺一样划破了空气发出尖啸声朝着地上飞去。 在地上等待的三人见状连忙躲了开来,一阵尘土飞扬后,三根状如尖钉般的钟乳石便插在了地上。 这时候王芸已经调整着身姿稳稳落了下来,景页走上前,仔细查看起这三根钟乳石。 在火把光芒的照射下,只见这三根钟乳石内部所散发出的淡红色光芒更加明显了,同时伴随着火焰跳动,这光芒也如同心脏一样不断扩张收缩着。 众人在将三根钟乳石从地里拔出来后,景页对着约翰神父说道: “约翰,用你的锤子把它们砸碎,轻一点,别伤着里面的东西,等会我们想要越过水母的触须还得靠它们呢。” 虽然还不知道这钟乳石内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景页似乎已经认定了里面隐藏着蜗牛们的卵。 “好,放心交给我吧!” 约翰神父闻言应了一声,随后取下钉头锤,先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接着高高举起,随后用力砸下。 “砰!”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后,钟乳石依旧保持着原样,但一堆裂纹却如同蜘蛛网一般,以撞击点为中心不断往四周扩散着。 虽然钟乳石没有被约翰神父一次击破,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失望尴尬之色,反而是胸有成竹的用手指敲了敲撞击的地方。 “哗啦……” 裂纹瞬间就变成了裂缝,伴随着他的敲击如同石皮脱落一般,整个钟乳石眨眼之间便成了一堆碎石,露出了里面的物体。 那是数量足有四五个,且看起来呈现圆润的粉红色长条状的卵,虽然包裹着它们的钟乳石碎裂了,但它们却完好无损地躺在碎石堆里。 一旁的白炼眉头一挑,忍不住夸赞道: “可以啊!洋和尚,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功夫呢!啥时候偷偷练的啊?” 约翰神父则是笑着挠了挠自己的金色短寸,谦虚道: “以前当骑士时砸的人多了,也就自然而然学会了。” “呃……” 景页走上前,捡起了一枚卵放在手中,只觉得触手温润,还带着些许的黏滑,轻握之下竟然还有一种怪异的弹性。 将其举在火把旁,景页还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半透明的液体以及一团絮状的东西。 王芸也捡起一枚好奇地放在手中端详,她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蜗牛卵,足够拳头大小,如同短一些的茄子一般。 很快,其他两个钟乳石也被约翰神父敲碎,将里面的蜗牛卵取了出来,堆在了一起,像是一个快有半人高的粉红色茄子堆。 “我说,”白炼看着眼前这一堆蜗牛卵,疑惑的问道:“咱们就靠这堆玩意闯水母的触须啊?” 他显然是不清楚景页到底要做什么。 景页则是点了点头,捡起了一枚卵,轻轻解释道: “其实我更想用蜗牛的,它们的灵智能让它们在作为诱饵时拖延更久的时间,但那东西抓起来太麻烦了,并且如果我们同时遇到三只以上的话就很难处理了,而且我脑子里的影响已经消失了,无法在这么昏暗的地方预先找到它们,只能依靠咱们已经抓到的这只蜗牛来确保咱们避开其他蜗牛。”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接着说道: “不过不用担心,就在刚刚,我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办法,这卵或许要比蜗牛还好用。” “哦?”白炼侧目,好奇的问道:“什么办法?” 景页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神秘的一笑,瞳孔中的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就如同某种知识掠过脑海一般。 “等会你就知道了。” 随后众人便按照景页的吩咐,在地上摊开了一张布,接着将这些卵连同地上的钟乳石碎块一起放入其中。 在完成了这一切后,景页地上的布一裹,如同拖着一个口袋一般,递到了约翰神父手中。 “约翰,砸了它。” “啊?”约翰神父有些懵,他不明白费了这么大功夫找到的卵为什么要就这么砸了。 但景页却不由分说,推了他一下坚持说道: “别问那么多,砸就是了。” 在他的催促下,约翰神父虽然疑惑,但依旧听话地将这一袋子东西用力摔打起来。 在约翰神父摔打的第一下,袋子里便传来了一阵破裂声,显然是那些蜗牛卵被里面的石头挤破了,但约翰神父却没有因此停下,依旧一下接一下用力将这口袋摔打在地上。 很快破裂声逐渐消失了,开始转变成一种类似于粘稠泥巴夹杂着石块被摔打在墙壁上的“啪嗒”声,听起来带着一种恶心的黏糊感。 随着摔打的次数变多,开始有一些恶心的粉红色黏液从布袋子的缝隙中被甩了出来。 景页见状便开口道:“够了,这样就可以了。” 随后走上前接过约翰神父手里的袋子打开看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将其扎好。 “走吧,现在我们可以尝试越过那团水母了。” 第323章 想养蜗牛的约翰神父 在景页的带领下,众人很快回到了原先被蜗牛偷袭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四人之前死里逃生的满地痕迹,但始作俑者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只巨大的水母在不远的洞顶处挥舞着触须。 白炼站在最前方,用手捧着蜗牛,警惕地环顾四周的同时,冷声对它说道: “我们之前在这里被你的一个同类偷袭了,赶紧找到它,然后告诉我们它在哪。” 蜗牛那圆滚滚的眼球在听见白炼的话后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白炼,从中透露出一股困惑与畏惧的神情。 景页走上前拍了拍白炼的肩膀,轻声道: “别白费力气了,它听不懂人话,不过看它到现在都没什么反应,或许原本那只袭击我们的蜗牛已经离开了。” 白炼听罢朝地上啐了一口,不甘心道: “该死的玩意,真够聪明的,知道小爷会找它报仇,就提前跑了。” 他手上的蜗牛虽然听不懂白炼在说什么,但看到白炼看自己的眼神后,只觉得自己藏在蜗壳里的身体凉飕飕的,浓郁的不安从中涌现了出来。 “看什么看!”白炼发现这蜗牛还在盯着自己,忍不住怼了一下,把它吓得直接缩回了壳里。 “景先生。”这时候约翰神父走了过来,对景页用手指着自己肩头的袋子说道: “待会我们要闯过水母触须,是不是依靠这袋子里的东西就行了?” 景页此刻正在观察水母的情况,听到约翰神父的话后头也不回的答道: “是,怎么了?” “能确保光凭这袋子就能成功吗?不需要其他的东西了吗?” 景页愣住了,疑惑的转头看向约翰神父,却发现他正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几欲张口却又没有发出声音,但景页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期盼与急切。 记忆里约翰神父似乎从来没有展现过这般样子,景页心下便觉得有些好奇,于是便开口安抚道: “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我们之间不用遮遮掩掩的。” 听到景页的安抚后,约翰神父像是松了口气,这才缓缓地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如果待会穿越水母触须只需要这袋子石头就够了的话,那么白先生手上的那只蜗牛便没有用了,我能不能带走它?” “什么玩意?”一旁站着听的白炼傻眼了,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约翰神父。 “洋和尚你别跟我说你想养它?” 约翰神父则是坚定的点了点头道: “白先生你猜的没错,我想养它,因为我觉得如果它没有处于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绝对不至于以后代为代价来苟延残喘的,既然上帝让我遇见了它,必然有其深意,我想带它离开这里。” “不行!”白炼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玩意虽然灵智跟人差不多,但没有人的思维与道德,指不定会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暗害我们,待会最多只能把它放了,绝不可能带走它,景页你可千万别答应!” 听到白炼这般坚决的态度,约翰神父没有选择跟他辩驳,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景页,希望他能做出一个决断,白炼在一旁也同样如此。 景页有些无奈的看着两人,忍不住用手扶额,只觉得头大,此时那蜗牛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偷偷地将一颗眼珠伸了出来,窥视着周围几人的表情。 在思量了片刻后,景页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王芸,轻声问道: “你觉得呢?” 王芸的表情也很复杂,说实话她并不希望让约翰神父带上这只蜗牛,但如果真的这么说了,这件事必然会成为约翰神父心中的一个坎,因为她能看出来约翰神父其实是在努力证明自己的观点:没有天生的邪恶,只有被迫的屈服。 犹豫再三后,王芸最后还是说道: “带上吧……” 约翰神父闻言顿时双眼发光,而白炼则是气急。 “王芸你怎么也……”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景页便挥手打断他道: “好了,就这么决定吧,不过是一只蜗牛而已,而且还受制于我们,多上点心不会出意外的。” “可是……” “没事,我的直觉没告诉我这样做会有什么危险,放心。” 在景页不断劝慰下,白炼总算是勉强接受了约翰神父带上蜗牛,但也提了个要求。 “你最好能看住那只死蜗牛,但凡让我看到这只蜗牛憋什么坏或者消失在我视野内三秒钟,甚至看我的眼神不对,我都非弄死它不可。” 听着这几乎是威胁的话,约翰神父却喜笑颜开地点着头,接过了他手上的蜗牛,随手放在了肩膀上。 “放心吧小家伙,我会带你出去的!” 白炼无语的看着约翰神父,本想骂他,但看到他那么温柔的对待这只蜗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骂些什么了,索性转头不看他。 这时候景页拍了拍手,示意其他三人都看过来,随后打开了地上袋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粘稠到足以与泥浆无异的粉红色黏液中,混合着大小不一的黑色石块,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堆令人作呕的事物,如果不是因为颜色不一样,众人甚至都会觉得一大堆东西是某种未知生物的排泄物。 “我靠,”白炼忍不住吐槽道: “景页你别告诉我待会我们得用手拿着这些石块吧?” 景页没有搭话,而是面不改色的伸手进这堆泥浆里掏出了一块石头,举到了众人面前。 粉红色的黏液从他的胳膊上滑落,手指与石块间的缝隙中还夹着类似于小型胎盘似的絮状物,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息差点将其他三人逼得向后倒去。 “虽然这些水母跟这些蜗牛互为天敌,但并不代表这些水母就跟蜗牛一样都有着不亚于人类的智慧,事实恰恰相反,这些水母其实没有什么灵智,同时也没有眼睛与听力,它们捕食全靠触须对外界的感知,而这些触须能感知到的,除了振动便是气味了。” 景页一边解释着,一边将手中的石块用力朝水母的方向抛去。 第324章 穿过触须 带着粘液的石块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落在了水母的下方,没过一会,一大团散发着钴蓝色光芒的透明触须便从钟乳石柱的上方探了下来。 这些触须的速度很快,犹如一大团有意识的细虫,顺着石柱快速蔓延到了石块附近,随后迅速一卷,便将石块紧紧包裹住,将其往上方拉去。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里对于景页想要做的事情便明白了个大概。 “用这些石头做诱饵,让这水母的触须在锁定我们的时候转移目标,以那水母的智力,不把石头上的粘液舔完是不会发现那是石头。” 王芸在一旁听着景页的解释,点了点头说道: “这样做倒确实可以让我们避免被那些触须包围,但有个问题,我们目前视线能看到的范围里只有那一只水母,但如果鲛人们在洞窟深处的洞顶上种了更多水母怎么办?我们的石头足够吗?” 在王芸的提醒下,景页转头看去,只见在众人必经之路的更深处,钴蓝色光芒不断闪动着,这些触须分布的范围本就极广,如果真的像王芸说的那样,这样的水母再多来几只的话…… “估计还没走出那些触须的延伸范围,这些石头就会被耗完,得想个办法来代替这些石头。” 就在景页紧皱着眉头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旁的约翰神父正在和自己肩膀上的蜗牛低声说着话,由于洞窟中极其安静,所以这些内容清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既然我已经打算养你了,那我就得给你取个名字,你觉得小蜗怎么样?” 他像是怕被白炼听见,又或许是怕吓到这只蜗牛,所以不光声音细小,语气也极为温柔。 蜗牛在听见约翰神父的话之后并没有什么表态,长长的触角轻微晃动着,上面的眼珠直勾勾的与约翰神父的双眼对视着,让人无法猜透在想什么。 “……对了,怎么忘了还有它。” 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了景页脑海里,他于是快步走到了约翰神父面前,打断了他俩的眼神交流。 景页知道这蜗牛听不懂自己的话,所以并没有打算用语言去尝试沟通,而是打着手势,指了指它喷涂出粘液的地方,又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石头。 蜗牛那毫无情绪波动的两颗眼珠逐渐浮起一丝异样的情绪,随后朝着地面喷吐了一小团粘液。 那一小团灰色粘液落地后快速地发干发硬,很快便成了如石头一般的块状物。 景页俯身将其捡了起来,用手掂了掂,满意的点了点头。 解决了石头可能不足的问题后,众人便按照计划,开始尝试着穿越那些挡在路上的那些触须。 景页先是朝离众人不远处的一根钟乳石柱旁丢了一块石头,趁周围触须全部延伸向那里的时候,带着众人快步朝触须下方的空隙跑去。 或许是众人的动作幅度太大了,一些散落在一旁的触须感知到了众人的存在,朝着他们的方向卷了过去,动作迅速且轻柔,没有在空中发出一丝声音,因此也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 除了正趴在约翰神父肩膀上的蜗牛。 它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硬要闯入这些触须里,只觉得这四个人疯了,所以刚刚一直只敢将身躯缩回壳中,只敢留两个眼珠在外面四处张望着。 也正因为它的眼睛构造比较独特,能让它的视角没什么死角,这才发现从后背伸来的触须。 老实说,这蜗牛其实很希望这些触须能把这几个人弄死的,最好是除了自己身下的这个傻大个以外所有人都弄死,这样自己就能不受这群人控制了。 但它也知道,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生了的话,那么就凭身处触须中间的自己跟这个傻大个,恐怕也无法活着出去。 很显然自己已经和这四个人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想清楚这个关系后,这只蜗牛将身体从壳中伸了出来,朝着后方那几根触须喷吐出了大量粘液。 这些粘液在遇到这些触须后,并没有像落在白炼身上那样快速粘住然后变干发硬,而是如同荷叶上的水珠般,轻盈的滑落到了一边,完全不能附着在上面。 虽然它的这一举动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效果,但却让一直在提防着它的白炼注意到了身后的情况,于是快速的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块石头朝后面丢去。 石块飞速地掠过这几根触须旁边,带着一股腥臭气息朝着后方飞去了,而这些触须则是像蠕虫一般,旋转扭动着身躯朝着石头的方向追去。 见危机解除了,这蜗牛便再次将身躯缩回了壳中,像刚刚那样只留眼球在外面张望着。 这一切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以至于除了白炼都没有人察觉到。 白炼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他大概能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在他看来这一切并不能证明什么,毕竟这家伙或许只是为了自保才这样做的。 但不管怎样,如果不是它,自己几人可能真的会出意外,于是白炼也因此对它有了少许改观。 “白先生?怎么了?” 这时候约翰神父发现白炼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于是转过头看向他,疑惑的询问道: “怎么了?” “没事。” 白炼摇了摇头,没有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一方面不希望本就喜欢这只蜗牛的约翰神父因此变得更加信任它,另一方面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借助着这些沾满蜗牛卵粘液的石头,不断转移着触须的注意力,众人很快便跑到了这水母触须延伸范围之外。 而此时的袋子中,还有一大半的石头没有被使用。 这个情况显然有些出乎景页与王芸的意料,本以为在洞窟的更深处会有更多的水母,但没想到仅仅只有这一只堵在路上。 在他们二人看来,如果想要阻止外人闯入圣地的话,这种水母只要多种一些在洞顶,那样即便景页几人有再多的石头也无法硬闯进来,可这些鲛人却仅仅是象征性地种了一只便收手了,这显然不合常理。 王芸看了一眼约翰神父肩膀上的蜗牛,猜测道: “或许是这些蜗牛只能喂养最外侧的水母?里面的水母无法通过这些蜗牛来获取食物?” “或许是吧……”在景页看来,王芸的猜测非常合理,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真相不是如此。 一个带着些许可怕的奇怪想法突然凭空出现在了景页心中。 “或许这水母仅仅是掩饰?或许这圣地本就不需要任何守卫?” 第325章 珊瑚 这个念头仅仅是在景页心中一闪而过,他并没有过多细想,毕竟不管真相是如何,自己一行人总算是来到到了圣地的内部。 “我们已经穿越了守卫,那么接下来可能遇见的,或许就是这群鲛人一直在隐藏的秘密了。” 景页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众人往更深处走着。 此刻众人周围的环境比起在水母外的环境,要更加潮湿一些,水珠不断地从头顶上的钟乳石往下滴落着,它们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环境中组成了蕴含着某种韵律的旋律。 一开始进入洞窟中就一直隐藏在众人注意力之外的歌声,似乎也因为这个旋律而抛弃了羞涩,走到了众人的耳边,它不再需要通过转移注意力才能听见。 “你还别说,虽然听不懂这歌声在唱什么,但是挺好听。” 白炼在侧耳倾听了一会后如此评价着,就如同一个进了花楼听曲的公子哥一般。 虽然他以前真的是。 一旁的景页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白炼这种可以随时随地放宽心态的性子,以前的他或许也可以,但自从离开洛州城后,整宿整宿的怪梦已经让他失去了这种能力,让他的精神无时无刻不处于紧绷的状态。 那是一种足以用“多汁”来形容的充满色彩的梦。 景页摇了摇头,试图缓解一下自己的头疼,随后打起精神,更加警惕的看向四周,他知道,自己离秘密越近,秘密的伴生物“危险”也就会离自己越近。 众人往里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随后便发现整个洞窟的地貌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原本地面上的钟乳石柱开始逐渐消失,转而被一些巨大的岩石块所取代,而头顶垂下来的钟乳石数量也逐渐变少,同样呈现一种即将消失不见的趋势。 景页见状皱了皱眉,按理说钟乳石这种东西应该是洞窟存在时间越长,数量就会越多的,可越往里它们的数量反而越少,难不成越往里,洞窟存在的时间越短? 这个不合理的现象让景页的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思考,但还没等他思考出原因时,面前的地貌进一步发生了变化。 由于钟乳石的消失,一直环绕在众人四周的钴蓝色光芒也逐渐黯淡了下来,但奇怪的是周围的照明环境却并没有因此而被削弱。 景页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因为他突然觉得自打进入洞窟后,自己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正常世界中的常识与逻辑在这里完全不适用。 好在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很久,他很快就找到了周围依旧亮堂的原因: 只见在这些巨大的岩石块的表面上,水汽弥漫之间,竟出现了许多像是植被的珊瑚,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些珊瑚竟然浑身散发着一种像是月光般柔和的淡白色光亮。 或者说,是一种反射月光的朦胧光亮。 这让景页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可除了黑漆漆的洞顶之外别无他物,更别说月亮了。 一开始还仅仅是一些细小的浅色如同小蘑菇一样的珊瑚,但随着众人越往里走,这些珊瑚便长得越大,颜色也越丰富,到后竟然覆盖了每块巨石的表面,其中最大的足有四五尺宽,像是伞盖一般朝洞顶伸展着。 五颜六色的珊瑚环绕在众人四周,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自己正行走在海底的怪异错觉,使得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景页有些沉默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熄灭了手中的火把。 橘黄色光亮快速消失着,所空出来的地方被柔和的淡白色光亮所填充,所有人的视野都没有受到一丝影响,显然这里发光的珊瑚足以充当众人的照明物。 这时王芸有些好奇的走近了一堆珊瑚丛旁,轻轻用手捏了捏其中一棵红色珊瑚,只觉得触手冰凉坚硬,而在她的这一捏之下,这堆珊瑚丛的根部突然凭空涌现出了许多气泡,朝着王芸的脸涌了过去。 这个情况出现得太突然了,王芸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没来得及躲开这些气泡。 “王芸!” 其他三人见状连忙冲上前,但却被她伸手拦住了。 “我没事!”王芸的表情有些怪异,在那些气泡撞击在她的脸上后,她竟然露出了些许舒缓的表情。 这让景页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拉开她。 在这些气泡全部破裂消失之后,王芸的表情恢复了正常,恍了恍神,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对着其他几人说道: “我没事,这些气泡……似乎是有着某种能让人放松精神的效果,你们可以试试。” “嗯?真的假的?”白炼闻言有些狐疑地走到了珊瑚旁边,抬脚轻轻踢了踢这珊瑚下的岩石。 顿时一大团比刚刚王芸更多的气泡从下方涌了出来,冲击到了白炼全身,随后破裂。 而白炼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可随后浑身传来的酥麻感却让他逐渐放松了身体,紧绷的精神也随之一缓。 “欸!你还真别说,确实挺舒服的。” 他感叹着,忍不住发出一阵舒适的呻吟声,同时还让景页跟约翰神父也来尝试一下。 景页跟约翰神父对视了一眼,见他跟王芸没事,于是也好奇的走上前学着白炼的样子轻轻踹了岩石一下,在经历这些气泡的撞击之后,果真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松弛感。 紧闭双眼,感受着每一个气泡撞击在身上的感觉,景页只觉得似乎这些气泡在破裂之时,都会带走一丝自己精神上的疲惫感,这种感觉非常熟悉,似乎是在什么时候体验过。 对了。 想起来了。 景页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银色钥匙,在它还是一块石头的时候,它便有着类似的能力,可以让景页紧绷的精神得到一定程度上的缓解。 “难道说这二者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吗?” 景页在心中思索着,这时候气泡已然全部破裂了,他睁眼看着眼前的珊瑚,却发现它不再像刚刚那样一直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了,而是变得有些灰暗了起来。 “欸?这珊瑚怎么还变颜色了?” 一旁的白炼这时候注意到了珊瑚的变化,疑惑的嘀咕着,又踹了踹珊瑚,等待着被气泡所包裹,可这一次这珊瑚却像是死物一样不再有任何变化,也不再往外喷吐着气泡。 第326章 奇异的气泡 见没有气泡从珊瑚丛里涌出,白炼皱了皱眉,便再次踹了踹这岩石,这一回他加大了力道,震的上面的珊瑚一阵轻微摇晃,但这珊瑚却依旧像是个死物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一旁的王芸见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轻声道: “看来这些能缓解精神的气泡是有一定数量的。” “不仅如此,”景页闻言点了点头,补充道: “这些气泡似乎还是这些珊瑚发光的原因,散发的光芒越盛,气泡存量就越多。” 虽然搞不懂这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二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系,但景页总觉得其中肯定隐藏着某种秘密。 说到这景页突然想起来自己在长安时,从一个南洋商人那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真正绝世的南珠都是从人迹罕至的南洋深处中发现的,这些南珠在千百岁的老蚌中被紧紧地包裹温养着,只有每逢月圆潮汐之时,才被吐出用来吸收月华。 如此这般过了漫长岁月后,这南珠便可以自己散发出月光,景页之前的那颗南珠便是这种,但不知为何在进入洞窟之后,已然变得光华散尽,跟石头一般了。 “难道说,这里的珊瑚都跟我那颗南珠一样?吸收了月华才会发光的?而这些气泡便是那所谓的月华?也正因为如此才有着舒缓精神的功效?” 景页思索着,或许这个地方因为某种原因可以吸收月华,这才导致自己的南珠失去光华的。 但他不能确定自己这猜想便是正确的答案,毕竟这些仅仅是他通过眼前的线索结合以前听过的传闻所推断出来的结果,但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猜想离真相或许差得不会太多了。 这时候白炼提议众人在此处休整一下,一来可以借助这些珊瑚好好放松精神,将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二来可以借此恢复一下体力。 众人看向景页,等待着他的决定。 景页在沉吟片刻后点头同意了,适当的放缓节奏对于接下来的行事并没有坏处。 于是众人便四散开,在彼此相距不远的地方利用珊瑚中的气泡来恢复自己的精神状态。 如果说用“消耗”这个词来形容这些珊瑚在气泡耗尽后失去光华的样子,那么除景页之外,其他三人在每人都消耗了大约五六株珊瑚丛后,开始出现了一种接近于迷醉的状态。 这倒不是说他们都像是喝了酒一样变得神志不清,而是进入到了一种精神极为平和,舒缓的阶段,情感波动也极为迟钝,似乎任何话语都很难激起他们的兴趣。 景页虽然同样也消耗了五六株珊瑚,但他却仅仅是感受到了些许精神放松,并没有出现其他三人身上的状况。 “白炼!王芸!还有约翰!你们别碰那些珊瑚了!” 在注意到其他三人身上的状况后,景页大声制止着他们。 其他三人在听到景页的制止后,则是表现的极为顺从,立刻便放下了手边的珊瑚,带着一种平和的表情回到了景页身边。 景页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们,轻声问道: “你们……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本以为这些能缓解精神的气泡并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可得出这个结论是他根据自己的感受来判断的,他忘记其他三人跟自己的精神状况不太一样了,过量的气泡反而让他们陷入了一种“平和的异常”中。 白炼双眼犹如一汪池水,深邃的不像他,轻声回道: “没有,我感觉很好。”说罢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么平静过。” 景页闻言却松了口气,至少从目前看来白炼他们仅仅是精神上暂时陷入了一种怪异的状态里了,他们还是他们。 但这种状态显然是不适合继续前行的,于是众人便找了个相对干燥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等待自己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 怪异的沉默笼罩在四人之间,景页一时间不知道该将目光投向谁,因为每个人的脸上都始终带着一种平静的微笑,却又不说话,仅仅是看向彼此。 这时候王芸主动开口了,她虽然也同样处于这种平静的状态里,但思路却非常清晰,她的思维甚至因为这些气泡而变得更加敏锐。 “景页,为什么你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景页闻言抬起头看向她,叹了口气解释道: “我说不清,虽然我也能从这些气泡身上感受到一些放松的感觉,但也仅此而已了。” 更多的他并没有细说,因为这跟他脑海中里的第四印记有关系,似乎是它吸收了这些气泡里多余的感觉,但这种事情很难解释的清楚。 见景页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王芸也就不再细问了,一旁的白炼这时候开口道: “我怎么觉得那歌声,似乎变得更加好听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约翰神父也赞同的点了点头道: “我也这么觉得,似乎是因为心情平和了许多后,耳朵能捕捉到的细节也就更多了。” 那一直萦绕在众人耳畔的歌声,始终以一种怪异的旋律在不断循环着,就好像歌唱者本身不知疲倦一样,无论是音调还是音色,在唱了这么久之后没有发生一丝变化,反而因为众人更接近源头,听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朦胧,而是更加清亮了。 甚至众人还能隐隐约约从中听到些许的只言片语,但并不是他们所熟知的语言,更像是……鲛人的语言。 “看来确实很近了。”景页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着,同时在脑海中整理着目前为止的所有线索,突然,他注意到了白炼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眼神从原本的平静转向了迷离。 “你怎么了?” 景页询问着,伸手拍在了白炼肩膀上。 白炼则是浑身一颤,迷离的神色陡然消失,如梦初醒般的恍过神轻声说道: “我……没怎么啊,刚刚只是因为没事做,仔细听了听这歌声,我觉得这歌声真的好美……她也好美……” 说着说着,白炼那被景页一拍之下恢复过来的神智变得再次迷离了起来,说的话也开始变得云里雾里,这让景页的心中开始涌现出莫大的危机感,连忙转头看向王芸跟约翰神父,想看看他们两个身上有没有出现什么异状。 出乎意料的是,王芸跟约翰神父看起来都非常正常,只是因为气泡的影响,导致他们即便注意到了白炼的异常,也只是平静的注视着他。 第327章 白炼的异状 “难道说这歌声仅仅影响了白炼?可……这是为什么?” 景页此刻心中虽然满是疑惑,但过往的经历让他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如果眼前正在发生着什么某种自己不理解的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在它产生最坏的结果前阻止它继续发生。 想到此处景页迅速伸出双手堵住了白炼的耳朵,试图隔绝他跟这歌声之间的联系,但这一举动显然没有起到作用,白炼依旧是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嘴里还在喃喃着说些什么。 直到这会,景页才注意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歌声似乎不再简单的局限于声音的形式了,它仿佛弥散在空气中的每一颗水珠里,宛如实质一般,努力地从每个人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钻进大脑,不断地将那优美空灵的声响灌输进每个人的脑海中。 “我得……我得找到她……” 白炼再次吐出了几句梦呓,这让景页不得不用双手按住他的脸颊两侧,迫使他直视自己的双眼。 “白炼!醒醒!你刚刚在说什么?你要找谁?” 景页对着白炼的脸呼喊着,试图唤起他的神志。 也就在这时,白炼牙关处的肌肉突然如同山丘般高高耸起,额头处的青筋也像是被踩了一脚的蚂蝗似的左右扭动起来,他身上那原本因为珊瑚气泡而变得平静的气质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狂乱的气息结合狰狞的表情,让白炼看起来像是一个刚出笼的疯子,吓了景页一跳。 但他这副模样并没有维持很久,转瞬间便恢复了正常,他就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一般,就连原本迷离的双眼都一同恢复了清明,略带困惑的看着景页。 景页看着白炼,虽然他不知道白炼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事情绝对还没有结束。 于是他尝试着轻声询问道: “你……你清醒过来了?” 但回答他的,是一个快到几乎看不清的拳头。 “砰!” 景页只觉得自己左侧脸颊突然一疼,随后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朝后方飞了出去。 “景页!” 王芸与约翰神父的惊呼声此刻听起来有些失真,耳鸣伴随着金星同时占据了景页的听觉与视觉,随后两者互相纠缠着搅乱了大部分的思维,仅剩下一小片充斥着“为什么”的疑惑。 无法思考,无法感受,无法集中注意力,这便是景页此刻的状态。 等到景页再次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时,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充满铁锈味的水雾已经染湿了全身,而王芸跟约翰神父正守护在他身边,眼神担忧的看着自己。 “景先生你醒了!” “景页!你怎么样了?” 景页没说话,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只觉得脸颊处像火烧一般疼痛,眼睛也有些发胀,视角里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带着些细微的重影,显然白炼刚刚那一拳的力度不小,但好在除了这些并没有其他大碍了。 在几个深呼吸后,景页这才艰难的开口道: “白炼呢?” 刚刚他环视了一圈,发现白炼已经不见了。 王芸闻言轻咬嘴唇,没有回答,而是将头偏了过去,约翰神父则是长叹了一口气,苦涩的说道: “白先生他……他疯了,他突然攻击了你,然后想要杀你,我和王小姐拼命阻拦他,本来想先把他制服,等你醒了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他恢复正常,但他的武力太强了,我和王小姐联手非但没能制住他,还都受了一点伤,让他跑了。” 景页这才注意到,王芸跟约翰神父的身上都有血迹,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但很明显是白炼的长枪留下的。 窒息,压抑,在场的每个人胸口处宛如有一块巨石压迫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们难以接受。 沉默了片刻后,景页开口了。 “白炼朝哪个方向跑了?” 约翰神父闻言用手指向了一个方向,在那里的黑暗中,散发着淡白色光亮的珊瑚数量明显增多,似乎越往那里走,珊瑚便越多,但它们的照明范围有限,使得从这里向那里看去,宛如在看黑夜中的星光。 “那个方向……”景页心里清楚,那个方向正是歌声的源头。 “这是在逼我们去找它啊。” 这时候王芸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像是有些恐惧,又像是有些挣扎。 “景页,白炼刚刚那个样子,似乎并不是发疯。” 景页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王芸话里的意思: 如果白炼是因为被歌声蛊惑,处于一个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攻击了众人,那还能说的过去,众人还能想办法让他恢复神志,救他回来。 但如果他是清醒状态下攻击众人的话,那两者性质便不一样了。 景页清晰记得,白炼当时在攻击的自己的时候,眼神非常坚定,根本不是之前那种迷离的样子。 而之后他与王芸跟约翰神父交手时,王芸肯定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才让她处于现在这样手足无措的状态。 白炼那听到歌声变得迷离的样子是装出来的?要不然为什么只有他出现那种状况?而约翰神父跟王芸却没有?难道他早就背叛了大伙?他早就在某个时候被黑巫教洗脑控制了? 这样的想法仅仅在景页的脑海中露出了片角就已经让他一阵胃部抽搐,几欲呕出。 鲜血在血管中奔腾,空气在气管中呼啸,景页不能接受这个想法,也不允许这个想法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白炼不可能是这种人,即便是我投靠了黑巫教,他也不可能投靠黑巫教!” 景页在心中咆哮着,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全部震散。 半晌后,景页恢复了冷静,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救出白炼,以及让他恢复正常。 “再去一次林地?可我现在的思维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再次前往那个地方了……”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这鲛人圣地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但显然这个秘密已经注意到了景页几人,又或者说,从景页几人踏入洞窟的那一刻开始,这秘密便已经在用歌声在引导他们了。 三人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直到景页感觉自己看东西没那么晃之后,这才起身,对着其他两人咬牙道: “走,我们说什么也得把那家伙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