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后我考从政头脑发家致富》 第1章 悔恨莫及 嘉昌十一年,承源京内,春 入春不久,现已经是春雨绵绵不绝的时候。 天色很沉,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雨水顺着金色的瓦片滑落到地上。屋内一名年近而立之年的女子正端坐在书桌前,女子面容清丽,秀眉纤长,浓淡适宜,楚楚动人。 李清宁听着雨声,一边翻看着书,心中却焦躁不已,一股不安盘踞在她心头已久。 “公主!”急促的脚步声渐近,侍女采兰走进房间。 李清宁放下书本,道:“如何?” “皇上他……他已经下旨让陆小公爷三日后启程前往边境驻守!”采兰边说边观察李清宁的神色。 果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李清宁眉头皱了起来,她快步走出去,采兰见状立马跟了上去,一边劝道:“公主还是明日再进宫吧,现已经不早了。” 李清宁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快速地走着。 公主不发话,采兰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只能焦急地跟在公主身后。 走到转角时,一个身影挡在了李清宁身前,她来不及停步直接撞到那人的胸前。 “你要去哪?”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抬头与安长青对视,“去皇宫。” “陆君其去边境已成定局,你挽回不了。” 李清宁不想同他争执这些,正要侧身走过去却被安长青抓住手腕给拽了回来。 “我不准你去!” 李清宁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睛,“本公主命令你,放开!” 安长青冷着脸道:“我是你的丈夫,你就应该听我的!” “我再说一遍!放开本公主!” 安长青不理会她,直接强拉她回房,紧接着一个下人端着碗放在桌上后立马退去。 安长青拿起碗递到她面前,声音软了下来,“你刚失了孩子,身体还未恢复,下雨天寒气重,这是我吩咐人给你熬的驱寒汤药。” 李清宁看着他态度还算诚恳,接过汤药喝尽,又起身准备往屋外走,安长青伸手拦住她。 “你想干什么!”李清宁与他对视。 “我不允许你去皇宫,我不准你去为陆君其求情!” 听到这,李清宁冷笑一声,“从你违背承诺纳妾的时候,我的一切决定都与你无关!” 在嫁与安长青之前她原以为两人能和睦相持直至白头到老,成婚不过五年安长青便与柳眉儿睡在了一起,随即又纳她为妾。五个月前,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因为帮忙处理朝政劳累过度痛失孩儿,做小月期间安长青的慰问屈指可数,自己也渐渐对他心灰意冷。 短短三载,两人从和睦夫妻变成了如今这般的冷淡模样。 一说到纳妾,安长青原本俊朗的脸庞逐渐狰狞起来,“我纳妾又如何!你李清宁和陆君其就清清白白了?你既嫁给了我就应遵守三从四德,而不是依仗着高贵的出身与外男私自往来,让我成为一个笑话!” 在知道能娶到长公主时他是多么欢喜,二人结为夫妇后都不曾有过什么大矛盾。由于他娶了长公主,他安家在京中的地位渐渐高升,事事都是李清宁决定,家中的一切都由不了他做主。 家中不能掌权也就罢了,可是李清宁背着他与别的男子私自往来,这叫他如何能再忍下去,他甚至还怀疑她腹中的孩儿到底是不是他所有。 “我与你说过不止一次,我和陆君其没有任何关系。我此次进宫就是想劝阻皇上,陆君其……”话说到一半,李清宁便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痛地她喘不过气。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她猛然回头看向桌上的碗。 “没错,这碗汤药里有毒,是我下的。” 李清宁转头不可置信望着安长青,只见他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她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会给自己下毒,而自己却还看着他还算诚恳的样子喝下了那碗汤药。 由于喝了毒药,喉咙满是灼痛之感,她渐渐说不了话,拼尽全力才挤出一句话,“我是长……长公主,你下毒害我,皇……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哦?那么我告诉你,这毒就是皇上让我下的,否则我怎么敢下毒杀你。” 听到这句话李清宁犹如晴天霹雳,她拼命地摇头,双目中饱含泪水。 怎么可能,皇上可是她的亲弟弟啊!怎么可能会派人下毒杀她! 见她不敢相信的样子,安长青从袖中拿出一道书信放在她面前。 长公主李清宁掌权过重,危及皇权,杀之,以绝后患,安朕心,事后赏卿万两黄金百亩良田! 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李清宁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李承元,你怎么能如此待我! 自父皇病重逝去后,皇兄们自相残杀,她拼尽全力地护住李承元,束发之年助他登上了皇位。李承元上位前三年,朝堂人心涣散,李承元性格懦弱做不了决断,是他抓住自己的手,对自己说:“你我是亲姐弟,应该相互扶持,请姐姐垂帘听政,助我安定天下。” 就为这句话和亲情,她不顾朝堂大臣劝阻,甚至遭到刺杀她也仍选择垂帘听政五载。之后为了稳住他的皇位,自降身份嫁给宣威将军安长青,而如今天下安定了,她却换来这样一个下场。 安长青接着道:“李清宁你可知皇上为何不想留你。你是足智多谋且富有才华,可偏偏就因为你的才华,明悬高位的皇上早就容忍不了你的存在。而我也一样!我受够了凡事都由你做主,我做什么你都否定我。更甚至不遵守妇道,红杏出墙!” 李清宁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安长青那张丑恶的嘴脸,‘噗’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啊呀,姐姐这是怎么了!” 一道娇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柳眉儿扭着软腰走进来,依偎在安长青的怀里。 她恍然明白过来,从柳眉儿进门开始,她与安长青便不似从前恩爱,二人时常有龃龉,想来安长青对自己的误会少不了是她在从中挑唆。 看着两人恩爱的模样李清宁心中只有无限的恨意,枉费她筹谋一世,竟然栽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 她更恨自己看错眼,嫁错人,被自己的亲弟弟算计了性命。 好一个皇帝! 看着李清宁悲愤绝望的样子,柳眉儿道:“姐姐尽管去吧,你换来的富贵我和将军会好好享用的。” 她这么多年付出的心血终究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云烟,什么亲情结发夫妻,原来在利益面前都这么脆弱。她与皇兄们争权夺位时见过太多冷漠的人性,原以为她和李承元会不一样,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李清宁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若有来世,她愿不再入皇家,与皇权永不相干! 第2章 重生 “阿宁!阿宁你醒醒!你走了娘可怎么办啊!” 恍惚间,李清宁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她不是已经被李承元和安长青害死了吗? 她努力睁开双眼,只见一个陌生妇人在自己身边哭得撕心裂肺,随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李清宁缓缓睁开双目,“我这是在哪?” “阿宁你可吓死娘了,娘还以为真的要失去你了。”一个妇人突然扑来抱住了她,声音还带着哭腔。 “你是……?”李清宁疑惑地看着妇人。 “阿宁你莫不是摔傻了!我是你的娘啊!”岳凤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热的触觉让李清宁感受到真实。 “我不认识你。” “你是不是摔下山崖时撞到头部得了离魂症,你等着,娘去给你熬药,喝了药就好了。”说罢,岳凤轻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出了房门。 在她走后,李清宁慢慢起身下床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长相虽非绝色,但也是小家碧玉的长相,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双目湛湛有神,肌肤娇嫩,看起来温柔可人。 “这是……” 忽然之间,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中,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苏宁,家住锦州,是人称医师圣手苏以南的女儿。可惜天妒英才,苏以南三个月前感染疫病不幸逝世。妻子岳凤轻带着刚及笄的女儿难以维持长久生计,这才想到了求助在承源京中与苏宁订过亲的吴家。 可谁想到在赴京翻山的途中忽逢暴雨,苏宁一不小心摔下了山崖,幸亏山崖不高,岳凤轻才能下山找到摔成重伤的苏宁。岳凤轻拿着包袱又背着受伤的女儿走了四五里地才找到一个小镇安置了下来。 这一举止着实令她感动,可惜原主苏宁跌落山崖后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却是她。 同时她不禁想到了李承元,她的亲弟弟。岳凤轻背着女儿走四五里路只为救她,而自己牺牲青春年华和幸福保住他的皇位却换来一碗毒药。 这命运真是不公,她这个该死的人活下来了,不该死的人却永远失去了享受大好青春的机会。 李清宁长叹一口气,老天既然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那她便替苏宁好好活下去,替她照顾母亲。这一世她不要再与皇家有任何瓜葛,便可保一世安宁。李承元和安长青为了皇位和荣华富贵毒害她,她却是一定要报这仇的。 李承元,安长青,本公主回来了! “阿宁,你怎么就起来了,你刚醒,身体还弱着呢。”岳凤轻一进门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儿连忙放下汤药,过去扶着她到床边坐下。 “来,这是我刚给你熬好的药,喝了药病或许就好了,你也就记起我是谁了。” “我记起来了,你是我娘,我是苏宁。”苏宁认真地看着她。 岳凤轻笑着点头,“我就说嘛,我女儿怎么会忘记我。”说着说着,她眼角滑落两行热泪,“阿宁,你摔下山崖的时候为娘有多害怕,你爹不在了,你也不在的话让我可怎么办!” 苏宁心中为之动容,她前世也有娘,不过她的娘命却很苦,当宫女时被父皇宠幸生下了她,之后被封为丽夫人又生下李承元。李承元一岁时娘因病去世,她当时刚满四岁,所以对娘的记忆很少。 她伸手抱住岳凤轻,“娘你莫哭了,我是不会丢下娘的。” 哭了好一会,岳凤轻才收住情绪,她端来汤药,“再不喝药就要凉了。” 她舀起一勺递到苏宁嘴边,她迟疑着始终没有张嘴。 她想起安长青递给自己的那碗汤药,自己喝了就没了命。 “是不是烫啊,娘帮你吹吹。”岳凤轻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岳凤轻吹了吹药,又轻轻抿了一小口,“刚刚好,只是味道有点苦。” 苏宁喝了一口药,刚入口是苦的,可此刻她的心里却是暖的。 世上是有亲情的,只是不在皇家。 经过几天的休养,苏宁的身体逐渐好转,只是摔下山崖时磕到手臂,还需些时日恢复,岳凤轻便打算在小镇里多停留几日,等苏宁完全好了再出发去承源京。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岳凤轻对苏宁这个女儿关怀备至,事无巨细地照顾她,而自己也因为身体里的血缘对岳凤轻感到无比的亲切。 这天,岳凤轻才允许她出房门走走,苏宁便来到客栈楼下休息。 苏宁才发现外面来往的人不多,她记得昨日还能听到热闹声,怎的今日就没了。 这是春季,虽阴雨连绵,但是出行的人也不至于这样少。 她叫了声在一旁擦桌子的小二,“怎么今日没有客人,外面走动的人也不多,这是怎么了。” 小二转头回道:“哦,今日是长公主的祭日。自长公主逝世后皇上下旨每年长公主祭日都要停业休息三天。听说每年这时候的承源京里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礼,以慰长公主在天之灵呢。” “每年?长公主是何时逝世的?”苏宁记得自己不是才被毒死吗。 “长公主三年前因病逝世。” 三年!自己原来已经死了三年了,可是为何三年后她还会重生在苏宁身上,这让她想不通。 更可笑的是,世人皆以为她是抱病逝世,却不知她是因为李承元过河拆桥给毒死的! 人都死了,做这些虚的又有何用! 这些话她自然都是放在心里,她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说这种话而害了苏宁和岳凤轻。 知道这些事后苏宁心中倍感烦闷,正准备上楼时岳凤轻拎着一只鸡走进客栈,“阿宁你看,这是娘刚刚买回来的母鸡。今日是长公主祭日买东西可不容易,这可是我走了一里地到农户家里买的。” 听了这番话苏宁心中有些许暖意,“娘,我来帮你吧。” 岳凤轻伸手拦住她,“不用,你身体还未痊愈,还是上楼多休息。娘这就去借厨房给你熬鸡汤补身子。” 看着岳凤轻的背影,苏宁的嘴脸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母爱,她也是有母亲的人了。 第3章 学医 苏宁回了房间,想到自己重生一次,既不从政那她该如何生存下去。 莫非真要靠吴家维持生计,且不说吴家靠不靠得住,她还得要另谋出路,自力更生总好过寄人篱下。 她想起苏宁是医师之后,应该会些医术。她摔下山崖受伤也是岳凤轻看诊抓药治好的,可见苏宁应该也会些医术,可她又不是真的苏宁。 她拿出包裹翻找,想着或许里面会有医书典籍。 不出她所料,里面确实有一本医书,她翻开一看,内容都是关于草药的,以她这副身子哪里还去得了山里采草药,就算她能去岳凤轻也不会答应。 “鸡汤来咯!”岳凤轻端着一大锅鸡汤走进来,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 苏宁走到桌边看着她盛了一大碗鸡汤,里面还有一个鸡腿,她伸手,“娘你放下吧,我自己喝。” 这几天喝药吃饭都是岳凤轻亲自喂她的,她以前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吃饭喝药都有人伺候着,现在人换成岳凤轻还有些不自在。 “哎,好!”岳凤轻点头答应,脸上还挂着笑容。她盯着苏宁喝汤,但是她却发现自己女儿喝汤的动作与从前倒是有些不同,一举一动之间都透露一些优雅,但是却没放在心上,她以为是要进承源京的缘故,怕见了吴家人被笑话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 苏宁被她看的不自在,放下碗勺,给岳凤轻盛了一碗鸡汤,顺带夹了另一条鸡腿,“娘,你也喝点鸡汤,这些日子辛苦您这么费心照顾我。” 岳凤轻笑着接过碗,“不妨事,不辛苦,你是我女儿,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要女儿能平平安安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苏宁借着摔下山崖有些失忆的由头问起了有关苏宁的事。 岳凤轻也没觉得奇怪,放下碗道:“你小时候虽安静沉稳,可是性子和你爹一样犟。” “你爹觉得就你一个独女,不培养你培养谁,第二天就拉着你去山上采草药,你还以为是去买糕饼吃,开开心心地跟着去了,结果回来的时候父女俩摔了一身的泥。 你爹还和我抱怨你不听话,乱跑,害得他也摔田里去了。后来几天你爹总唬你去镇上,其实是想带你去采草药,你被哄骗多了自然也就不信你爹。你爹没办法,只好在出诊的时候让你跟着打下手,这么多年来你会的医术还不如我多呢。” 听完这些,苏宁有些诧异,她没想到本尊竟然不怎么通医术,难怪她脑海中关于医术的记忆不多。 岳凤轻接着道:“你虽不通医术,可是却极喜欢看书,我和你爹觉得既然不会医术,肚里有些水墨日后好嫁人,也就由着你去了。” 说到这,似乎让她想起伤心事,语气有些哀伤,“你爹走后,你整日伤心,总是抱着本你父亲撰写的医书发呆。” 岳凤轻说的医书应该就是她在包袱里翻到的那本,本尊会的医术虽不多,好在有苏以南亲自撰写的医书,她还能自学一点,或者请教一下岳凤轻。 “娘,我想学医。”她直接明了地和岳凤轻说自己的想法,有一技之长还能给自己挣条出路。 听到这句话岳凤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想学医?” “嗯!我想继承爹的衣钵,日后也好谋生。” “你这样想就好,你爹若是知道一定会很欣慰。”岳凤轻眼中含泪,她听到这话刚开始是惊讶,而后又是喜悦。 阿宁终于想通了! 她自然是对阿宁这个决定百般同意,心想莫不是摔了一跤让她转了性子。 “正好带了你爹的医书,你正好跟着学习,若有不会的便来问我。”她学的医术虽不如以南精通,起码也会个七八分。 苏宁点头,她正有这打算。 母女俩边喝着鸡汤边说起了话,直到岳凤轻感到乏了才结束对话。 岳凤轻离去后苏宁没急着休息,倒是翻起了那本医书,只看了一会她都能感觉到苏以南在医术方面的细致和认真。 他在每一味草药后都标注了功效,包括能制作的汤药和相关病状,甚至连他治过病都一一写了下来。 她不禁感叹真是天妒英才,这样一位医师却英年早逝。 …… 有了学医的想法之后苏宁每天除了吃饭休息和四处走动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翻看这本医术,或者是问岳凤轻一些关于治病的事。 转眼间,两人在镇上待了有大半个月了,苏宁的伤也好的差不多。 看着镜子里神清气爽的秀丽脸庞,苏宁眉眼带笑意,她大步走下楼,正巧岳凤轻正在写什么东西。 听见声响,岳凤轻瞧见她下楼,笑着招手道“阿宁。” 苏宁走了过去,“娘,你在写什么。” 岳凤轻放下笔,“没什么,只是在记些账。” 她拿起账本看了看,最下面写的剩余银两不过五两,去承源京路途遥远,她们这路还没走一半,靠这五两银子怎么撑得到承源。 岳凤轻见女儿脸色不妙,赶紧道:“不妨事,只不过是少些银子,我正好在隔壁找了洗衣服的工作,也能换些银子。” 苏以南当医师看诊治病是得了不少钱,可是他乐善好施,对于一些家境实在贫寒的人直接不收看诊钱和药钱,又经常布施救济穷人,余下的钱勉强够维持一家三口生计。 此次出远门岳凤轻带上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上京,谁能料到半路上女儿摔伤,钱也就如流水般流出去了。 苏宁眼眶微微发酸,自她受伤以来,住宿、买药、买吃食这些就花费不少,现在又要娘去替人洗衣服赚路钱,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娘,是我拖累了你。” “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不过是洗点衣服,我在家时也经常干这些。”岳凤轻倒是不在意这些。 苏宁却很是放在心上,不管如何,她虽不是岳凤轻的亲生女儿,可是面对待自己这样好的人,却不忍心她这么做。 “娘,我想出去走走。” “哎,好!那你早些回来,我做饭在客栈里等你。”岳凤轻眉眼带笑道。 第4章 打赌 在客栈休养的这些时日她大都是在客栈里面走走,又或是客栈外的空地,还从未在小镇上逛逛。 苏宁在小镇街上慢步走着,她边走边四处张望,这个小镇不算太大也不算小,和锦州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她甚至还觉得有些新鲜,锦州是原主苏宁的家乡,并不是她的。上一世她的一生几乎是在承源京内度过的,还从未去过大齐别的故土,故而感到新鲜。 不过当下还不是闲逛的时候,她得在镇上寻一些能赚快钱的法子。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一家名叫和盛堂的医馆门口,她往里看了看,里面看病的人不算多,几个学徒正忙着抓药。 苏宁径直走进去,里面的大夫正在给一个病人看病,她朝那走去。 只见大夫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半天没说一句话。 王老三许久等不到回答,失了耐心,挠着脖子问道:“郑大夫,我这到底是什么病?” 郑汉英收回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依我看,你得的应该是荨麻疹。” “啊?那您可得给我治好了,全家可都指望着我赚钱吃饭呢!”王老三一听是荨麻疹,神色有些害怕,连忙求着大夫治病。 “你不必心急。我给你开个药方,用麻黄,白鲜皮,地肤子,金精草,龙戟草治疗,过不了多久你这病就会痊愈。”郑汉英边写药方边说道。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一听病能治好,王老三赶忙道谢。 一直在旁边看的苏宁骤然出声,“这不是荨麻疹,是天花!你用这个方法是治不好他的!” “啥?!”王老三一听这话可傻眼了,天花可是会病死人的! 郑汉英放下笔,脸色有些不悦,“小丫头,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荨麻疹和天花我能看不出来吗!” 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信的,否则方圆十里外也不会只有他和盛堂一家医馆。 “你就是诊错了。”苏宁非常肯定道。 她在苏以南的医书上看到过,荨麻疹和天花极其相似。 荨麻疹一般是急性病,最初的表现是皮肤水肿,感觉瘙痒难耐,且部位会出现红色及白色风团,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 而患有天花的患者前期会出现发热,皮肤出现红色斑疹,丘疹。到了中期水痘便会开始传染给周围接触过的人,躯干、四肢,头部等部位会出现皮疹。后期出现的症状也许会出现更多,身体弱的人在后期大都撑不过去,从而丧失性命,因此成了大家口中的不治之症。 苏宁看向王老三,“你这几天可有发热的症状?” 王老三点头,“有!前日身上有些发热,昨日身上起了一些红斑。” 他正是怕病耽误干活赚钱才来医馆的。 “那就是了,趁着还是发病前期,我建议还是单独治疗,避免传染给其他人。” 王老三一听是天花,腿吓得直发软,哪里还听得进去话,吓得浑身哆嗦,嘴唇都跟着发白。 郑汉英大喝一声,“够了!你一个小娃懂什么!我说了这就是荨麻疹,不是天花。”他从医以来还未碰到过误诊的时候,更何况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来质疑他。 他又转头望向王老三,“我的话你不信偏去信一个丫头片子的话,看把你吓的!” “这里是医馆,不是你小孩撒野的地方,要看病就看病,不是看病就给我出去!” 郑汉英这话明摆着是想赶苏宁出去,可她偏就不听,反而说道:“郑大夫,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你赢了我给您二十两,算是赔礼道歉。我赢了,换您给我二十两,如何?” 来和盛堂看病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一句接一句地说。 “郑大夫可是咱们镇上的名医,谁敢质疑他,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是啊,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医术,谁家姑娘,赶紧领回去。” 还有人劝道:“小姑娘还是别闹了,这打赌可不是儿戏,赶紧走吧。” 这些话苏宁皆没听入耳。 碍于面子,郑汉英道:“有何不敢!只是你别到时候说老夫欺负了你。” 她道:“只要郑大夫和我接下这个赌约,不论输赢我都不会在外说您的半点不是。” 郑汉英道:“要我接下赌约也行,你若输了,除了给我二十两银子之外,还要当全镇人的面给我道歉!” 这江亭镇就这么点大,随便一个小道消息不出一个时辰便能传遍整个江亭镇。到时大家传他医术不精,损坏他的名誉,那可就得不偿失。 苏宁爽快答应下来,“好!我们一言为定。” “不行!我不答应!”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岳凤轻急匆匆走到苏宁身边。 “娘,你怎么来了。” “你同别人打赌,我这个当娘的怎么不能来了?”她做好饭在客栈等了阿宁许久也没等到她回来,所以便出来寻她。 谁知走到和盛堂门口便看到里面热闹一片,她在门口听了一会动静,一听要女儿道歉才站出来。 苏宁可是女子,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当着全镇的人面前向他低头道歉。 郑汉英道:“原来是令堂。打赌一说并不是我提的,而是你女儿提的。她当着这么多人面质疑我的医术,她输了给我道歉这有何不可。” “你……” 岳凤轻欲上前与他争论,却被女儿拉住,见她摇摇头,才闭上了嘴巴。 苏宁:“好!”她环视一周,“大家就来为我二人做个见证,若我苏宁输了,不仅付给郑大夫二十两银子,还要当全镇人的面向他道歉。” “好!咱们可都是见证人。”周围人一起答应了下来。 他们当然想来凑个热闹,况且资历尚浅小姑娘同见多识广的医师打赌可是闻所未闻。 郑汉英抚了抚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他又转头望向王老三说道:“王老三,你的医药费就不必付了,这些天你就在我医馆里住下,直到病痊愈。” “好!”王老三听到既能免医药钱,还能治好病,怎么都不算亏,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5章 关心 在回客栈的路上,岳凤轻忍不住指责女儿冲动,“你此番实在是莽撞,人家是经验丰富的老医师,你一个初学者还有胆子同他打赌。” “娘,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我怎么敢和郑大夫打赌。” 她万分肯定王老三患得的就是天花,而并非是荨麻疹。 岳凤轻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她进和盛堂后细细看过王老三脖子上的红斑和仅有的症状,他得的确实是天花。这么多年跟在苏以南身边,她耳濡目染学了一些医术,自然能分得出来荨麻疹和天花。 若不是看在这个份上,她是万万不会答应让阿宁立下这个赌约的。 即便这样,她心中还是有些恼怒,气阿宁不顾名声与人打赌,也气她私自决定不和自己商量。 看着母亲还在生气,苏宁抱着她的手臂连忙认错,“娘,您别生气了。我知道擅自主张和郑大夫打赌,可我这么做也是不想您太辛苦了。” “你就为了那区区二十两银子?” 苏宁点了点头,不敢看岳凤轻的眼睛,她知道娘这下是真生气了。 “到承源京还尚早,靠五两银子怎么撑得过去,我这么做是想多点盘缠赶路,您也不用那么辛苦地替别人洗衣换钱。” 苏宁是真心实意想帮岳凤轻的,可她却对自己发一通脾气,想到这心里有些不舒服。 转念一想自己已成为真的苏宁,不是当初那个随心所欲的长公主李清宁,自然事事都得让岳凤轻过问一下。 岳凤轻当然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语气缓和了几分:“二十两银子和我女儿的名声我还是能掂量清楚的。”即便是再多的银子摆在她面前,还不如阿宁的名声重要。 “阿宁,你以后不论做什么为娘都不会干涉,只是希望你在做决定之前好好考虑一下对你是否有利,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而伤害了自己。” 话说到此处,苏宁微微一愣,她看了看朝自己微笑的岳凤轻,原先对她的不满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走,我们回客栈,这么久你也该饿了。” “好。”苏宁呆呆地点了点头。 回到客栈后,两人一起吃完饭,苏宁便回了楼上休息。 入了夜,天已经黑了,苏宁坐在窗边,微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吹的身上有些发凉。 她想到白天娘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她不禁想到了前世。 当她还是手握重权的长公主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说过做决定之前该思考会不会对自己有伤害之类的话,那些人关心的只是她这么做能达到什么目的,能得到什么。 这是第一次在她涉身冒险时有人在乎她会不会受到伤害。 此刻,她从前世的背叛中走了出来,甚至还有些庆幸,她成为了苏宁,成为了岳凤轻的女儿。 “吱呀~”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苏宁的思绪,只见岳凤轻抱着一大盆衣服走到客栈的后院内,在微弱的灯光下搓洗着衣服。 苏宁看她洗衣服看的出奇,虽然神色平淡如常,实际上她的内心却因为岳凤轻这一举动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起身走到桌边,翻来了那本苏以南的医书,名叫百药谱,她已经看了一半多了。 她虽能看出王老三得的是天花,可是在药理方面却不如郑汉英,若想真正赢这个赌约,还需要不断地去学习。 王老三的天花还是停滞在前期,是有可能治好的,只要及时治愈且做到防护和隔离就不会传染给其他人。 …… 清晨,岳凤轻刚准备出去买菜时,苏宁正好下了楼。 “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我来陪您一起去买菜吧。”苏宁捂着嘴了个哈欠,昨夜她看百药谱看的有些晚,还没睡醒便起来了。 苏宁亲昵地挽着岳凤轻的手出了门。 “无事献殷勤。”岳凤轻道。 “你是想问什么该如何治疗天花吧?” 苏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后傻笑一声,“您怎么知道我想问您这个,您要是不愿回答,也可以把爹的医千经给我看看。” 她昨天看了许久的百药谱,可是上面记载的大都是药材,即便是知道需要的药材,但治疗天花的方法她却还不懂。她想到苏以南有本书名叫医千经,是他撰写的另一本医书,一直存放在岳凤轻那以便她学习医术。 “我就知道你在打医千经的主意。”岳凤轻转头看向她,“医千经我暂时不能给你。” 苏宁刚想开口,岳凤轻又接着说道:“要想拿到医千经,首先你先把百药谱一字不落地背给我听。你若能背完,我便立马把医千经交给你。” 听到这句话苏宁并未问这样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 医千经本就是苏以南倾尽一生的心血,他经历的所有疑难杂症都在那本书里,岳凤轻提些要求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看着女儿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心里倒是多了些许欣慰,她提这个要求除了要锻炼阿宁之外,更重要的是能试探她想学医的决心。 做一个决定简单,可是完成它却很难。想当初她跟着以南学医术也吃了不少苦,中途没少想过要放弃,可是她始终是坚持下来了,才有了现在的本事。 阿宁若想赢得赌约,就必须在王老三的病进入后期之前学会一些治疗医术,否则病情延到后期,与王老三接触过的人都很有可能会得天花,到时候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想要学医,最先要学的就是关于草药的功效,这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认药不全就有可能在配药和采药的过程中出差错,从而治死人。 所以这便是她让阿宁背下百药谱的目的。 苏宁还是能明白岳凤轻的苦心,并没有出声抱怨,而是坦然接受。就算她不说自己也会将百药谱背下来,她明白学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和前世一样,万事都会做到最好,且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6章 挑衅 二人买完菜回客栈后,苏宁立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废寝忘食地背起了百药谱,除了吃饭,其余的时间都待在房内。 岳凤轻抬头看向二楼灯火通明的房间默默地走开。 苏宁静静地看着百药谱,整个房内寂寥无声,时不时传来翻页声。 两天的时间过去,岳凤轻不敢上楼打扰她,只是在楼下看看动静。 这时小二走了过来,“苏姑娘都一天没出来了,不会是看医书看出什么事吧。” 郑汉英在江亭镇医术还算不错,在镇上有些威望,他同苏宁打赌的事不出一天就传遍了整个江亭镇,小二还是从食客的话里得知这件事。 “不会。” 岳凤轻原以为阿宁只是一时兴起才想学医,却不想她为了这个赌约竟这般费心。 “我看苏宁是因为害怕躲在里面逃避呢!上楼看看说不定她早就临阵脱逃了呢。” 一道不友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岳凤轻皱眉,转头看向说话的人,那人身穿褐色粗布衣,长相一般,右脸上有条疤痕,看起来凶神恶煞。 说话的人是镇上有名的小混混,名叫陈兵,自小失去了双亲,所以无人管束,养成一个桀骜不驯的性格。 他十七岁那年生了场大病,由于他性格暴躁,待人傲慢说话又难听,大家都不喜欢他,就算是生了病也无人关心。倒是郑汉英路过他家门前,见他病重垂危,发了善心救了他一命。 陈兵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从那时候起总是会去和盛堂帮忙跑堂。郑汉英是他的救命恩人,自然容不得别说郑大夫半点不是,那日嘲讽苏宁的声音中也有他一份。 “你说什么呢!” 她清楚阿宁的性格,既然答应下来就不会选择放弃。 “全镇人都知道郑大夫的医术多高明,凭她一个丫头片子也敢和郑大夫打赌比医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岳凤轻恼怒地看着他,一旁的小二也觉得这番话难听了些,不禁出声道:“陈兵你这话说的忒刻薄了,人家还是姑娘呢。” 陈兵很是不屑,“姑娘又如何,不知天高地厚就得付出代价!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掂量清楚再出来卖弄的好,否则就是自取其辱。” “我是不是自取其辱不知道,但是你却是不知死活。”苏宁边说话边下了楼,她走到岳凤轻身边,“我做什么决定你也没有资格来评价我。” 听到苏宁说他不知死活,陈兵心里有些恼怒,凭他暴躁的性格,平日所有人没有敢这么说他,若不是看在苏宁是女子,自己早就一棍子抡到她门面上去了。 陈兵冷笑一声,“我这是替郑大夫说话,可不是评价你。” “那何以要贬低我来衬托郑大夫的医术高明,就因为我年纪尚小你便觉得我不知深浅?”说话间,苏宁浑身散发出一股气势,莫名地让人想臣服,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人,可是眼前的女子明明只是个不过十五的小姑娘。 陈兵一下子挥散心中这个想法,他脸上仍带着嘲讽,“我是这个意思又如何。” 果然是泼皮无赖。 岳凤轻在心里骂了一声。 “熏艾只能缓解膝痛,并不能根治。你若想治好,可以伸筋草、透骨草、鸡血藤、海风藤、艾叶、五加皮等做成药膏,敷于膝关节疼痛处,不出三年,膝痛一定会痊愈。” “你在说什么。”陈兵不禁伸手摸了摸膝盖,心中疑惑她怎么知道自己患有膝痛。 苏宁笑而不语,膝痛一说并非是她歪打正着说中的,而是陈兵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熏艾的味道,不是常年熏艾身上是不会有这种味道的。说话间他有时会伸手揉揉膝盖,她便猜测是膝痛。 陈兵不过二十岁,像他这样大的年纪是不会有膝痛的。 三年前他和张家的管家因田地问题有些矛盾,在回家的途中被他派人打伤了膝盖。后来膝盖上的伤口感染,邻居又不愿帮他,要不是郑大夫他早死了。 由于伤口经常暴露在外,又是冬季,膝盖受了寒风侵袭,这才患上了膝痛,虽然算不上什么大病,但是每到湿热寒凉的季节,膝盖处便会开始疼痛,有时甚至会疼的无法入睡,他也是听郑大夫说熏艾能缓解,所以用了艾叶来治疗膝痛,可这法子终归时治标不治本,奈何他又寻不到别的法子。 他目光闪了闪,“我方才那样说你,万一你害我怎么办。” “我可不会因为那区区几句话就害你,你若不信可以拿着这个方子去问郑大夫。再者,我人尚在江亭镇,方子出了问题你想找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看出他的疑虑,苏宁耸耸肩,她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堵住陈兵的嘴。 听她这么说,陈兵觉得有几分道理,“我可不会因为这个而收回我刚才的话。” 说完便起身朝客栈外走去。 苏宁注视着陈兵的离去的身影。 “这臭小子方才那般说你,你怎的还给他治疗膝痛的法子。”那小子说话讨厌,她想不通阿宁为何要这么做。 “娘,别人如何待我,我却不一定要还回去,有时候软法子是化解矛盾的最好方法。”苏宁笑着说道。 岳凤轻顿时豁然开朗,“我懂了。” 陈兵一走,两人上楼进了房间。 “我还想问你呢,你百药谱背完了么。”岳凤轻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喝了一口。 “背完了。”苏宁轻描淡写地回答。 “咳咳……那一本百药谱你全背完了?”一口凉水还没下咽岳凤轻因这句话便呛了三分,看向苏宁的眼神带着不可置信。 当初她可是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把百药谱完全背下来,阿宁居然两天就背完了,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背完了。”苏宁应声点头。 她前世花了一天的时间将厚厚的一本兵书熟记于心,药谱内容多,背起来也难,这才多花了一天的时间。 岳凤轻拿起百药谱,书页的边缘有些泛白,看样子是翻过许多次的样子。阿宁向来不和她说假话,她一合药谱,“那我来考考你!” 第7章 见证 “那我来考考你!” “贝母的功效有什么。” 苏宁答道:“贝母微寒,止咳化痰,肺痈肺痿,开郁除烦。” 岳凤轻点点头,她接着问道:“黄苓呢?” “黄苓苦寒,枯泻肺火,子清大肠,湿热皆可。” “哪些草药相克?” 苏宁答:“甘草反甘逐、大戟、海藻、芫花。乌头反贝母、瓜蒌、半夏、白蔹、白及。藜芦反人参、沙参、丹参、玄参、细辛、芍药。” 她回答的掷地有声,头微微扬起,眼神清澈而明亮。 岳凤轻忍不住点头道,“一字不落。” 即便阿宁是凑巧记了她考的问题,岳凤轻心里仍然是欢喜的,说明阿宁是真的愿意用心学医,而非一时兴起,如此自己就不用再担忧这个。 “医千经就在我房里,一会你随我去拿。” 苏宁笑着道:“好!”有了医千经应该能治好王老三的天花。 拿到了医千经苏宁开始了全身心地投入到医术之中,偶尔有不懂的岳凤轻还能帮忙解答一二,总之学医之路还算顺利。 除了看书之外每日还要抽些时间去和盛堂看王老三出现的症状,幸好除了发热腹痛之外,身上还长了些红疹,好在还不算是很严重,郑汉英开些药还能缓解一二。 这天,又到了去和盛堂看王老三的日子,随行的还有岳凤轻,她担心女儿会碰到难事,自己来还能帮衬着。 一踏进和盛堂店小二忠财迎了上来,眼神有些傲慢,“苏姑娘来了!郑大夫他们已经等你多时了,快些过去吧,免得耽误时间。” 他们? 苏宁径直朝着后院走去,后院里除了郑汉英还有打赌那天的见证人,陈兵当然也在其中。郑汉英见到两人站起身,“苏姑娘到了啊。” 他转身对着众人拱手,“各位都是当日我与苏姑娘打赌的见证人,今日约莫到了见证结果的时候了,所以郑某请了大家过来,免得苏姑娘有意见,劳累了。” “不妨事,郑大夫救死扶伤,我们跑一趟做个见证不会劳累。”众人摆摆手,觉得没什么。 郑汉英转头看向苏宁,“苏姑娘应该没有什么异议吧?” 王老三住在他的宅子里,一有什么事他都能知晓,更别说再诊断一次。他今早见了王老三,他目前为止表现出的症状分明就是荨麻疹。今天是王老三患病的第六天,既然是天花那么该有的症状也该显现出来,可是却并没有,故此他才敢叫人过来见证。 苏宁脸色淡然,“当然没有。”她当然看得出郑汉英的心思,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王老三居住的房间门口,即便大家信任郑汉英的医术,但另一种结果也不是不存在。 为了保证安全,在进房间之前大家都要用艾叶熏过全身且用布遮挡住口鼻。 一进房间一股强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尽管有布遮挡着也难掩刺鼻的药味,苏宁和郑汉英一同走到床前。 只见那王老三如今身上的红斑越发多,所露皮肤之处皆是鲜红一片,尽管有药缓解,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抓挠发痒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都破了皮泛出点点血迹。 看到王老三身上的显露的红疹郑汉英有些惊讶,怎么这会王老三身上的红疹子竟然多了不少。 他见到两人后便开始哭天喊地,“哎呦,郑大夫苏大夫,我这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这几日我真的是生不如死啊!”这几天对他来说实在是折磨,既面临自己可能得了天花的事,又被病痛缠身,每日都要熏艾叶喝苦汤药。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下王老三这个糙汉子都难以忍受。 郑汉英出声安抚他,“今日就出结果了,你别慌。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治好你的。” 有了这句话王老三仿佛吃了颗安心丸,也不再哭诉。 郑汉英将布放在他手腕处,手搭了上去。 片刻后他才收回手,道:“身上还是有些发热,这都是正常的,等身上的红疹褪去了病也就好了。” 轮到苏宁看病时,她没有帮王老三把脉,而是翻开王老三的眼睛看了看,又掀起他的衣服直至肚脐,上面遍布红疹,众人光看着都觉得骇人。 她盯着红疹看了会,又看了一会他四肢上分布的症状。 大家见她这样的诊断手法忍不住嗤笑一声,光看症状不把脉,哪有这样看病的,到底谁医术高明一眼便知。 “看完了,大家都出去吧。” 苏宁收回手,转身朝屋外走去,岳凤轻跟了上去,其他人不明所以但也都跟着出去。 陈兵最先开口,“郑大夫结果怎么样?王老三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经过我这四天的诊断,我可以确定王老三得的确实是荨麻疹,并非是天花。”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宁。 陈兵听此双手环胸,“听见没苏宁,郑大夫已经确诊了,就是荨麻疹,所以这赌,你输了!现在请你当着全镇人的面履行你说的话,向郑大夫道歉!” “是啊!苏姑娘赶紧向郑大夫道歉。”其他人跟着附和。 见大家都向着他,郑汉英有些得意,道:“苏姑娘,这场赌约的结果大家都有目共睹,我诊断出来的依然是荨麻疹,而王老三也并未有类似天花的症状。” 苏宁笑着道:“不好意思郑大夫,我可没承认那是荨麻疹。因为那就是天花!” 与此同时忠财端着一碗药同两人擦身而过,进了房间里。 见苏宁语气坚定,郑汉英脸色一黑,“你!” “砰!” 屋里传出碗打碎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忠财慌慌张张地从房里跑出来,一边还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王老三出事了!” 第8章 天花 看着忠财慌张的样子郑汉英眉头一跳,心里升起一股不祥之感,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老三刚喝了一口药就吐了,还把吃食什么的都吐出来,吐完便不省人事了。”他本想替他把脉,转念一想要真是得了天花,自己这么做不是自寻死路吗。 听此,苏宁立马转身快步朝房里走去,岳凤轻抬腿跟了上去。 “郑大夫,我看王老三有些出虚汗,他莫不是真得了天花……” 听完忠财这句话,郑汉英心口重重跳了两下,也朝着房里走去。 陈兵等人见二人如此凝重的模样,都害怕起来不敢跟进屋,只是走到屋门口听里面的动静。 苏宁连忙替王老三诊脉,此时郑汉英走到她身旁紧紧地盯着王老三。 此刻王老三双唇苍白,额头不断冒出冷汗,身上露出来的疹子红的刺眼,仿佛在告诉他这病的严重性。 地上的呕吐物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三人心系王老三的病情仿佛没有闻到一般。 “如何?”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苏宁没有回答他,她再次掀起王老三的衣服到胸口之上,在红疹之上竟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颗颗黄色的水疱。 “这!这是水疱!”郑汉英不敢置信地看着王老三的胸口,明明他先前来看诊的时候并没有这些水疱的,就这么一会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疱。 水疱的出现就代表着王老三得的病是天花,这个赌约自己输了。 郑汉英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学医数十年,居然比不过一个小姑娘,连荨麻疹和天花都认不出来。 随着掀开衣袖和裤腿,愈来愈多的水疱暴露出来,让三人倒吸了凉气。 密密麻麻的水疱错位交织落在王老三的身上,看来这个天花远比她们想的要更严重。 苏宁的眉头紧皱,“病情严重了。” 原以为离天花进入中期的时间尚早,所以没有让郑汉英制作治疗天花的药,也怪自己资历浅不会医术,否则王老三的就不会这么严重。 苏宁心中有些愧疚,自己的大意差点害死一条生命,当下唯一的机会就是尽全力治好王老三。 她转头面向岳凤轻二人,“现在我们都出去熏艾三次,把外面的人都请出去并且也要熏一次艾。” 她对着郑汉英道:“把后院都封起来,没有你我的允许不准进来!另外再将此事告诉王老三的家里人,但是不允许过来探望!”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威严和气势,仿佛在下命令一般,容不得他们拒绝。 此刻两人顾不得那么多,急忙随着苏宁走到屋外关上门。 “郑大夫,里面到底如何了?”陈兵等人见况立马围了过来。 郑汉英长叹一口气,“王老三患的正是天花。是老夫医术不精,错认成了荨麻疹。”他抬头看了眼苏宁,“这赌我是输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郑大夫居然输了! 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听到王老三得的是天花,一旦传染就可能再无活路。 其中一人道:“郑大夫,我想到我家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便匆忙离去。 一个人开了头,剩下的几人也都出声离去。 唯有陈兵一直紧皱眉头没有离去,郑汉英对着他道:“你也回去吧。这病染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兵却拒绝了,“我留下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 他虽吃惊苏宁赢了赌约,可是自己仍是向着郑大夫的,如今他又有了难处,自己在好帮着一二。 郑大夫清楚他的心思,知道陈兵是在报答自己,心中有些感动,自己不过是做了件本职内该做的事,却换来对方舍命相助。 他点头应了下来。 “去熏艾吧。” 他让陈兵跟着苏宁母女去熏艾,自己留在原地。他望向眼前的房子,王老三躺在里面生不如死,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自大狂妄不至于会如此。 这场赌他不仅输在误诊,更是输在他的骄傲自满。 在熏完艾之后,郑汉英遣了一些人回家。医馆照常开门,只是每日看病的人有限。医馆的人只能在前门进出,苏宁等人便从后门进出,以防交叉传染了天花。 做完这些之后,苏宁、岳凤轻和郑汉英三开始商讨治疗天花的方法。 在讨论的过程中郑汉英惊讶地发现岳凤轻也会医术,且不比自己差。 经过两个时辰的交流,三人得出了治疗王老三的法子都难以行得通。 苏宁和岳凤轻回客栈之时已经是黄昏日落之际,两人匆匆吃了晚饭便一起翻看起了医千经,想在其中寻找能够治好天花的法子。 她刚拿到医千经不久,了解的东西还很少,还没等到她找到法子王老三的病情便快到了中期。 她翻着书页,一目十行地寻找天花的字样,岳凤轻见她翻书太快连忙制止她,“你这是做什么,看那么快哪里还找得到治疗的法子,倒是先把自己眼睛看晕了。” 苏宁放下医千经,撑着脸揉眼睛“娘,我太着急了。” 她现在满脑都是王老三躺在床榻上毫无生机的样子,若不是自己和郑汉英打赌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想着要治疗。早知会如此,她那日怎么样都要让郑汉英相信那是天花,还立个什么破赌约。 这是她重生来碰到的第一个难事,也是她学医的第一次实践。 在她印象中的一直认为学医不过是知晓药理,会些针灸写药方的事。可当她真正学医的时候才发现当别人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是件很无奈的事,能治好别人固然好,倘若医术不精便会让人丢掉性命。 这与前世掌握别人的性命是不一样的,权力掌握人的生死从不看人的好坏,医术掌握人的生死从来只看能力。 和她前世有一个地方很像,就是当真心想救一个人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 她忽然感觉右肩一沉,“你呀,和你爹一个样子,找到治疗的法子除了一直看书之外就是着急,说自己笨自己蠢,还不快些想出法子救人。” “这世间的病有无数种,是看不完的。可是人心是有好坏两种的,你和你爹是都是好心的,想救人的心我知道。”岳凤轻温婉地笑道:“这是你在学医路上学会的第一个东西,医德。” 第9章 医德 “这是你在学医路上学会的第一个东西,医德。” 苏宁愣愣地看着岳凤轻。 在她的目光下,岳凤轻拿起桌上的医千经放到苏宁手中,“你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想别的,专心看书寻找治疗的方法。” “好!” …… 深夜,大街上的店铺都熄灯关了门,唯有和盛堂的前堂还亮着光,郑汉英认真地看着医书,额头冒出了汗,此刻的他也顾不得擦汗,一心全都扑在了医书上。 忠财端着一盏茶放到他手边,“大夫,夜深了,早点歇息吧,明天还要看诊呢。” 郑汉英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大夫可是为赌约之事而烦恼。” 郑汉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心里烦躁一半原因是为着找不到治疗王老三的法子,另一个半原因则是今日他在陈兵等人面前承认自己输了赌约。 说起来,他从医数十年头一次输给一个小丫头片子,是有点下了面子,即便他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中还是有些芥蒂。 忠财跟在郑汉英身边有些年头了,自然清楚他的脾气秉性。郑汉英最好面子,如今丢了些脸面肯定心有不甘,他这般执着地想要治好王老三必定是想挣些脸面回来的。 “我这有一法子能让您挽回脸面。”微弱的烛光映着忠财的脸庞。 郑汉英放下书看向他,问道:“什么法子?” “只要王老三的病是您治好的,大家便会认为您的医术是最好的,你这脸面不就回来了吗?” “你是要我抢苏宁的功劳?”他迟疑地与忠财对视,对这个主意犹豫不决。 “对!就是要抢她的功劳。大夫您想想看,马有失蹄,人也会失手,误诊并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已经及时发现就还有挽救的机会。只要您治得好天花,那么大家心中定会认为您的医术精湛,而苏宁只不过是凑巧发现了您的错处。这样做对您百利而无一害啊!” 这话算是说到郑汉英的心坎里去了,忠财的话确实没错。自己已经失了一次脸,若不挣回来他以后还怎么在江亭镇里立足,人人都会当他是会误诊的庸医。今天的事已经传出去了,人们不当面说还好,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议论他的医术精湛是徒有虚名。 但转念一想这么做又违背了自己的准则。 “可是这样做不是……”后面话他没有说完,忠财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郑大夫,我只是帮您来出个主意,做不做由你。”忠财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似好心地劝说道。 思虑之下郑汉英还是做了决定。 而前堂发生一切都被门后的陈兵知晓,他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开。 清晨,万籁俱静,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 此时苏宁已经起身洗了漱,差不多是店铺开门的时候了。 她放心不下王老三的病,便想着早点起床和岳凤轻去看看他的病情,也好多些时间和郑汉英商讨治疗方法。 谁知两人刚走出客栈门口,两道人影扑通一下跪在了她们的面前。 “求苏大夫救救我家官人!” “求苏大夫救救我爹!” 只见一位穿着灰白粗布衣的妇人带着个孩子跪在两人面前不停地磕着头,嘴里说着帮忙救人的话。 苏宁二人有些傻眼,连忙扶两人起来,“你家官人是何人?” 妇人却不肯起身,哭着说道:“我家官人就是王老三。” 昨日她听人传话,说王老三得了天花,现在人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连看一眼都不行。自己知道这个消息几乎是吓晕了过去,好久才醒了神。 “他可是我家的顶梁柱啊!没了他我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求求你了苏大夫,一定要治好我家官人,就是再多的钱我都给!让我当牛做马怎么样都行!”说到这刘氏已经是哭得泣不成声,只有抱着儿子落泪。 她急了一晚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家里条件不好给不了多少医治的钱,只好一大早跑到两位大夫面前跪着求他们能治好王老三,自己就算是当牛做马都成。 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对这一幕不禁侧耳看过来。 此话说得情真意切,刘氏的眼中除了卑微的祈求外苏宁甚至还看到了一丝绝望,心中为之动容。 苏宁与岳凤轻对视一眼,一起扶两人起来,“你们放心,我和郑大夫一定会尽全力治好他的。” 有了苏宁的保证刘氏很是感激,一个劲地说着谢谢,还想拉着儿子朝她们磕几个头表达感谢,幸好两人拦住了。 看着眼前一步三回头的刘氏母子,苏宁心中百感交集,她朝着和盛堂的方向走去。 “她也是走投无路。”岳凤轻对于刘氏的行为感同身受,当初以南离去时她也是这般,想着豁出一切都想要丈夫活着,可是生死之事无法决定。她们都是无能无力之中的其中一人。 “娘,我们一定要治好王老三!”苏宁望向岳凤轻的眼神沉稳而坚定。 两人来到了和盛堂的后门,一进门陈兵便朝她们走来。 “郑大夫在前堂看诊,他让我带你们去书房。”这是陈兵头一次和她说话的语气出奇的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苏宁赢了赌约。 岳凤轻走在前头,而陈兵则和苏宁并排走着。 “那你可有治王老三的法子了?”陈兵突然开口问。 苏宁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陈兵沉默了一小会,“其实……你有了治疗的法子可以不和郑大夫说?” “你说什么?”苏宁有些没听清,她刚想问陈兵却闭上了嘴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 苏宁和岳凤轻被带到了书房,没等多久郑汉英迈着快速的步伐走进书房。 他说了下今早王老三的情况,病情比昨天更严重了。 听到这个消息苏宁心又往下沉了几分,三人又一起去看了眼王老三。前些天病情不严重的时候是有微热和冒红疹的症状,自从昨日出现水疱之后微热已经变成了高热,而红疹更不用说了,凡是有红疹的地方必定会有微黄色的水疱,且奇痒无比。 今日王老三身上更是又出现了另外的不良症状,三人为此感到心急如焚,休息一刻都如同坐如针毡。 第10章 治疗 苏宁和岳凤轻是在和盛堂用的午饭,稍微对付了两口便又投入到治疗之中。 当前最先可用的方法就是采用清热解毒的草药来治疗,以到达退热的效果。由于王老三的病情加重,还带有别的病症出现,她们不敢擅自用药性较强的草药。 三人经过几次熏艾后端着汤药进了病房,此时的王老三死气沉沉地躺在榻上,在听到声响之后尽力睁开双眼,病痛的折磨消了他许多的力气,他现在仅能睁开一条缝。 看到来人是苏宁等人微微张开嘴巴,喉咙里传出沙哑的声音,“大夫……救……救救……”喉咙深处剧烈的灼痛感让他无法说完话,可他的眼神黯淡,又充满了绝望。 说罢朝她们抬手,仿佛将她们当作救命稻草一般,可是他没力气,手抬了一半便无力的耷拉下来。 王老三的这般模样她们难以想象仅仅一晚他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 三人见况步伐快了几分走到床边,王老三的脸上也已经布满了水疱,看起来骇人无比,郑汉英心中有些不忍。 “你撑着点,我会治好你的。你妻子和孩子还在家中等你回去呢,一定要撑住啊老三!”一大早刘氏便跑到和盛堂门口跪下,抱着孩子哭得哀痛欲绝,磕头求着他救王老三,一问苏宁她也经历了此事。 二人皆有于心不忍,即便现下无好法子治好天花,但总归还是要给人一些希望的。 听到妻子和孩子王老三双目有了些光亮,他眼角落两行泪,点了点头。 岳凤轻走到床边将他扶坐起来,她的手用不了裹着避免和王老三直接接触,又端来汤药一口一口地喂给他。 在昨日那些见证人的碎嘴下,来和盛堂的人寥寥无几,即使是路过也会离得远远的。王老三需要人照顾,和盛堂里也只留了忠财和忠义两人看守,照顾和治疗王老三的事都落在了苏宁三人身上。 三人在房里观察王老三的病症,待了不过一个时辰便离开了,不敢保证时间久了自己会不会也患上天花。 通过出现的病症三人对症选择合适的草药,期间由陈兵端茶送水,就连抓药熬药都是他帮忙的。 一日很快过去,苏宁和岳凤轻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客栈,晚饭随便应对。 这两日三人都是如此,然而王老三却没半点好转的迹象,这让三人更是焦灼不已。 第三日夜晚 用完晚饭后,苏宁翻看着医千经。 岳凤轻端着茶水进来让她休息,别太过劳累。 苏宁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她昨日能找到有关治疗天花的草药和法子就那么些,照着王老三如今的状况看能用的药就那么点,哪里能够治好天花。 “还是歇会吧,你都忙一天了。”岳凤轻从她手里一把拿过医千经,又将茶水递给她,却在收回手之际把医千经碰到地上。 一张纸缓缓飘落在地上。 苏宁俯身捡起那张纸,上面有些文字,她的目光由上至下,眼神从疑惑逐渐转换为欣喜。 “这是治疗天花的法子!”她惊喜地喊出声。 “是么?”岳凤轻听此眼中也有些兴奋。 她接过那张纸,在看完之后她唇边的笑容一滞,神情有些古怪,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苏宁并未看到这些。 岳凤轻坐了下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看起来有些不安。 她双眸炯炯有神,自顾自地说道:“有了这法子应该就能治好王老三了!” 次日,她一来到和盛堂便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郑汉英。 “真的么?!”郑汉英顿时瞪大了双眼,“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天花病症分三期,前期发热可用桑菊饮,发疹时用升麻葛根汤加减治疗,但是到了脓疱期需用沙参麦冬汤加减治疗。另外出现的并发症需要根据病情以及用药自行斟酌选择合适的辅助草药。” 说到这苏宁又顿了顿,“但这是个慢法子,需要花费的时间要很多。在王老三痊愈之前切莫不能断了药,也不能再用别的药,否则药性相克那就不好办了。” 现如今她还不知道用药之后的效果如何。 她忽而想到那张纸的末端写了一句话:或许尚有另途他径…… 苏宁认得这个字迹,是苏以南写的,心里猜想大概苏以南也碰到患有的天花的病人,纸上写的是他知道治疗的方法,但是效果或许并不显着,否则也不会有这句话。 一团疑云萦绕在苏宁心头,可是现下只有这一个可用的办法了,她别无选择。 看着女儿低眸沉思,岳凤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将眼神慢慢放到了别处。 王老三身上的水疱越发变黄,差不多有了要变成脓疱的迹象,所以他现在是该用沙参麦冬汤来治疗。 按照苏宁给的药方煎了药,王老三只喝了两回气色倒是比先前好,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如此,苏宁三人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方法还是有效的。 王老三的病有好转是这几日来最值得开心的事,苏宁将这个消息告诉刘氏让她放宽心,这病一定是能治好的。 高兴不过两日,陈兵带来一个坏消息,和盛堂里已经没有沙参麦冬汤里的药材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和盛堂一年只进购三次药材,差不多够一个镇的人使用。王老三得了天花所需的药材更多,自然就不够用了。 郑汉英气得怒捶自己脑袋,“唉!我真蠢,居然忘了这个!” 药材缺失是三人意料之外的。 苏宁紧皱眉头,“离这里最近采购药材的地方有多远。” 陈兵回答:“足足有五十里地!来回的话差不多要三天!” 江亭镇位于江南与承源京的交界处,四周环山,地处偏远,若要进药材则需要在五十里地之外的丰成县。现在是梅雨时节,山路泥泞最是难走,路程加上采购的时间差不多的要花费三四天。 “这么久,怕是不行。”岳凤轻苦笑一声。 她们能等可是王老三的病等不了,王老三已有好转,若是没了药无疑等于死路一条。 陈兵摸着下巴沉思,忽而眼睛一转,“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有你们要的药材。” “什么地方?!”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江亭镇十五里外有那有一大块田,是我种庄稼的地方,我在那边的山上看到有很多药材,治王老三的药也有!”他抓药的时候认得一些药,想到原先干活的地方也长了很多这种药,直到方才他才想起来这些。 苏宁对着陈兵说道:“我跟你去采药!” 第11章 采药 “我跟你去采药!”而后苏宁又看向岳凤轻二人,“娘,你和郑大夫留下来照顾王老三,我最多两日便回来。” 郑汉英点头应道:“好!” 岳凤轻轻声嗯了一下,看样子是不情愿的,女儿本就因为爬山差点没命,现在又要为别人爬山涉水,万一路上又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她看阿宁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她爹,有了主意说定的事是一定不会变的,她不好加以阻拦。 她这般惆怅苏宁心里明白了几分,她握住岳凤轻的左手,“娘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事不宜迟,苏宁二人当即收拾了一下便起身出发。 …… 山峦起伏,层峦叠嶂,林立的树木一片郁郁葱葱。天空下起了小雨,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一滴一串地掉在汇聚雨水汇成的小水洼上面,一只脚忽而踏入水洼里,水往四周飞溅。 陈兵回头看了眼那抹奋力跟上他的娇小身影,“快点!天黑了路就更难走了。” “来了!”此刻的苏宁热的满头大汗,她一边出声回应,一边把脚放在草上擦去一些泥,防止脚滑摔倒。 迅速擦完两只鞋,便加快了步伐。前世她养尊处优,出门都是有轿辇或者马车代步,像这种泥泞小路几乎是从未踏足过。她又是女子,体力不比常干重活的陈兵,走的自然会慢些,身上肩负重要责任,她也在尽力跟上不拖后腿。 四月多雨,下的虽不是倾盆大雨,阴雨绵绵时间久了让人觉得心烦气躁。 苏宁不禁抬起头,下了雨山中起了雾气,露出雾层的山似岛屿般一簇簇一抹抹地悬浮着,恍若身在仙境一般,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色,安静祥和,美好得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这无关。 苏宁低头看向双脚,满是深色的污泥,衣服上也沾了些泥,美好回归现实,她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欣赏风景的。 陈兵站在小坡上等了她有一会了,她小跑着来到陈兵的身后的,见她速度慢陈兵并未说什么。 苏宁抬腿一步跨到坡上,正用力上去时脚下蓦地一滑,与此同时整个人向后倒去。 霎时间,一只手抓住了苏宁的右手,一把将她拉了上来。 苏宁看着陈兵道:“谢谢。”她没想到陈兵会出手相助。 他脸色平淡,“赶路吧。”说完便迈步往前走。 陈兵对苏宁其实并不反感,先前出言挑衅是因为他不满苏宁质疑郑汉英的医术,他便有些看不惯苏宁的作为。可那日苏宁给的方子他试过了,对他的膝痛确实有所缓解。之后赌约的输赢以及听到郑汉英和忠财的那番话,陈兵对苏宁的看法渐渐有所改观。 二人一路跋山涉水,走了近四个时辰,终于到达目的地,出发的时候还是早晨,如今已快是傍晚了,天艳丽一片,赤色红云烧成一焰一焰,正如火一般炽热。 到达的地方是个小村庄,一眼望去村里约莫只有十户人家,村庄的前方是一大片梯田,里面是刚种的庄稼,田的对面是一片树林,在天空的映衬下树林显得格外暗沉。 陈兵指向那边树林,“我就是在那片林子里看到有草药的,每年这时候长的正盛,到处都是药材。” 苏宁却问:“那片林子可是别人家的?” 陈兵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 确认过后,苏宁才放下了心,她望了望四周,此刻是傍晚时分,出来走动的人寥寥几人。 苏宁和陈兵越过梯田朝着树林走去,却没注意到有两个身影正悄悄跟在身后。 走到林子口,陈兵捡了根干柴点上火当作火把照明。 “一会我们采购了药材就赶紧回去,也好多些时间赶路。” 直到两人走进树林后,身后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先开口:“听那两个人说里面有药材,是真的么?” 另一人沉吟了会,道:“真的假的进去了便知道!” 一路上陈兵举着火把,借着微弱的火光苏宁寻找药材。走到大概一百米处,苏宁便有了发现。 “是甘草!”苏宁将草药挖出来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包袱皮上,越往前走出现的草药一种接着一种,不仅有治王老三的甚至还有别的草药,这可把她高兴坏了。 苏宁摩挲着手掌,撩起袖子便开挖起来。 陈兵不厌其烦地举着火把,静静地注视着苏宁挖草药,不知不觉间他竟有些看呆了眼。先前和苏宁有矛盾让他忽略了苏宁的长相,他今天才发觉苏宁长得很漂亮。 幽微的火光下苏宁的脸显得格外的细腻秀丽,青色的衣衫衬托的她皮肤白皙,眼神在火光之下微微闪烁,透明而干净。 江亭镇的姑娘不少,但是好看的姑娘就那么几位,与之相较略差了几分。 “陈兵!陈兵!”苏宁一连唤了他好几声。 陈兵立马回过神,“啊?嗯!” 苏宁将手里的东西捧到他跟前,“你看这是什么?” 陈兵盯着苏宁手中拿株草药,它有着细长的根茎,略呈圆柱形,上面长有较密集的碗状疤痕,他在和盛堂里帮过忙,见过也知道这是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惊呼出来,“这是人参?!” 苏宁笑着点头,“没错,还是野生的!” 没想到这里竟是块风水宝地,不仅有各样的草药,还有野山参。 而一直躲在草丛里的两人闻言惊讶道:“好家伙,原来这林子里还有人参!这要是咱们的话可就赚大发了!” “谁说那人参不能是咱们的。”说话人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走!找管家去。” 两人转身朝着林子外的村庄走去。 苏宁将一堆药材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到怀中,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她看向陈兵,“我们回去吧!”她采的这些草药应该够用了,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来,还让她采到一株野山参。 二人原路返回,走到树林口时眼前的草丛后面却出现一点点火光,在漆黑的森林中显得格外的诡异,只见那火光慢慢地朝他们聚拢。 陈兵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火把,神情紧张地盯着那些移动的光点。 而苏宁面色却是立马冷了下来,她大声喝道:“谁!” 第12章 欺骗 这一声吼地格外有气势,只听到草丛后面传来一阵笑声,“这姑娘,真是胆大啊!” 一群人拿着火把从草丛后走出来,陈兵在看见为首的人后,眼里闪过一抹惊讶,“是你!” 在火光的照耀下,为首之人的样貌逐渐清晰可见,只见此人身材肥胖,个子有些矮小,浓眉大眼,还有两撇细长的胡须,一看就是精明人样。 “我也没想到来偷东西的居然是你啊,我的好侄儿。” 侄儿? 苏宁转头看了一眼陈兵。 “呸!凭你也配这样叫我!从你叫人打伤我,你我二人就再无干系。” 闻言,苏宁目光动了动,看来其中有些故事。 陈无梁呵呵一笑,“这可是你说的。你今日来我的地盘上偷东西,那我也不必念着亲情情分了。” “什么叫你的地盘!这林子压根就不是你的。”陈兵气的反驳。 陈无梁这个家伙抢占他爹娘留下来的田就罢了,现在还胡说谎话诬赖他偷东西,要说先前挨了顿打有些怨念,如今对他只有满满的恨意! “笑话,这林子不是我的难道会是你的?村里谁不知道这些田地都是我的,所以连带这片林子,也是我的!” “我们都能作证,这林子就是管家的。”陈无梁身后二人跟着附和,这正是刚才偷摸跟在苏宁背后的两人。 天下竟还有这样的道理! 陈兵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额头暴起的青筋可以看出他此刻多么愤怒。 “听见了么。看在你是我侄儿的份上偷东西的事我也不计较,只要你把偷的东西归还于我,我便放你回去。”陈无梁佯装大方,可眼神好不得意。 陈兵脸色铁青,愤怒非常,右手攥紧了拳头,几乎要往陈无梁的门面挥去,幸亏苏宁一把拉住了他。 陈无梁对他这个行为并不恼,注意力倒是转移到了苏宁身上,“好一位俊俏的小娘子!” “你小子眼光不错,敢情你不仅是来偷东西的,还是来偷人的。” 说罢便与一旁的几人哈哈大笑起来,期间陈无梁瞥了一眼苏宁,那眼神极其恶心。 苏宁却神情淡然,恍若不见那个眼神。 陈无梁笑完绕回了话题,指着苏宁怀里的包袱,“快把偷来的东西交出来。” “不可能!”陈兵咬着牙道,眼神坚毅,不肯退让半分。 “陈兵,这可是你逼我的。”陈无梁摇着头,似惋惜地说道。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那些人拿着火把将两人围了起来,陈兵做好了准备打架的姿势。就在他要出手时,苏宁把包袱放在地上,“我二人不知这林子有主人,拿的东西尽数归还,还请放我二人回去。” 苏宁脸色平淡,一旁的陈兵投过来惊讶的眼神,其中还夹杂着些怒火。 “这姑娘倒是个明白人,我今日就放你们一马。”陈无梁指示旁边人拿走包袱。 然而在这之后,又有几人走到苏宁和陈兵身后将他们牢牢架住,让他们无法动弹。 “你不是说放我们走吗?”陈兵反应过来奋力挣扎,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抓他的人都是常年干粗活的,力气自然比他大的多。 苏宁倒是没有感到生气,似乎早就料到一般。 陈无梁笑道:“我刚刚是说了放你们,可是我现在后悔了。” “无耻!阴险!”陈兵骂道,眼里满是阴霾。 “侄儿,我这样你现在才知道吗?否则你怎么会被我叫人打伤腿,你啊,还是太蠢了。带走!”陈无梁冷笑着说道。 两人被押着关进房子,陈兵一路上叫骂,直到陈无梁等人离去也不曾停歇。 “好了别骂了。”苏宁道。 “你就这么把包袱给他了?!里面可是救王老三命的草药。现在好了,我们被绑在这什么都干不了。”陈兵对着苏宁吼道,想到她就这样把草药都交出去,全然不顾王老三的死活,还害得两人都被关起来。 “你吵什么。”苏宁不悦地看着他,“我不把包袱给他,凭你一个人能打得过那么多人?还是你以为打一架我们就能逃走了?到时你受了伤,即便拿了药回去路上也要花更多的时间。我这么做只是缓兵之计。” 苏宁一番话把陈兵说沉默了,确实如此,仅凭他一人之力是打不过那些人的,挨顿打不说还拿不回东西,甚至还会拖些时间赶不及回去,算下来怎么都吃亏。 “可是我们也回不去了。”陈兵平复了下语气,现在手脚都被绑住无法动弹,“接下来该如何。” “等!” 陈兵不明所以,心中很是疑惑,苏宁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他,“你和那胖子之间怎么回事?” 问到这,陈兵低下头,许久才道:“那是我叔叔,陈无梁。” “我知道。”从方才两人的对话中苏宁便猜到了三四分,她想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兵慢慢说起了往事,陈无梁是陈兵父亲的亲弟弟,为人自私自利,爱财如命,又善于伪装,这是他后来总结出来的。 自双亲去世后,便是陈无梁来照顾他。陈无梁是张家的管家,天天处理张府的事宜无法时常照顾他,但是偶尔也会带着一些吃食糕点来看他。 没有父母的庇护,更容易被别的小孩子嘲笑欺负,说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所以他才养了这么不爱与人亲近的性格。曾有一次他被一群小孩围殴被陈无梁撞见,他替自己出头,自那以后他对陈无梁更加感激和信任,因为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陈无梁的伪装。陈无梁哄骗他说想种田来养活自己,但是没有田契种出来的粮食没人要。 那会陈兵年纪尚小哪里懂那么多,自然就信了他的话,把父母留下的田契都交给了他,甚至还帮着他种庄稼。 直到有一天张老爷过来巡视,他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到张老爷租了这些田地,租金全都付给了陈无梁,而自己一分都没有得到还傻傻地帮人家种庄稼,替别人省钱。 他知道此事之后与陈无梁对峙,陈无梁却说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骗取他的信任拿到田契,既有了田地还能得到张老爷的租金。 他气得与陈无梁扭打在一起,却在告官的途中被人打伤了膝盖,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指使的。 那是他最难度过的春天,满身伤痛,心也被最亲的人伤透,他几乎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若不是郑大夫路过救了他一命,说不定他早就腐烂在那年春天里。 说到这陈兵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怪我当初太傻,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最后什么也没有。” 苏宁猛然一怔,当初的她何尝不是如此,为了最信任的亲人什么都愿意付出,却一无所有。 第13章 回报 人心和感情是最难揣摩的东西,偏偏这两样东西都在人的身上。人是自私的,只要涉及利益哪里还会管什么亲情。 她摇头一笑道:“真心不一定能换来真情。你有心帮忙,别人却不一定领你的情,只当你又蠢又傻,就那么轻易相信了别人。有时不到真相暴露的那一刻,是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傻。”在这笑容之中暗藏了一抹苦涩,像是在说陈兵,又似乎在说她自己。 陈兵叹息一声附和道:“是啊。” 两人沉寂之时,脚步声伴随着对话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没想到那片破林子里还有野山参,咱这下可真要发财了。” “可不是嘛,但是知道野山参的事是咱俩发现的,凭啥草药都给了管家,咱们啥都没有。” “说你笨还不信,咱在这里种庄稼还怕没有机会去林子里?到时候随便挖两株山参都够你小子娶老婆了。” 那人犹如恍然大悟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苏宁才道:“看来我们是被跟踪了。”否则他们怎么会知道挖到山参之事,只怕从他们进林子里时就一直有人跟着,故此听到了山参为了钱财才叫人过来。 夜已经深了,外面寂静无声,苏宁唤了声陈兵,示意不远处有一把镰刀。 陈兵一下便了然,他一蹦一蹦地过去用嘴巴叼起镰刀,回来再一点点割开了苏宁手上的绳子。 手上没了束缚苏宁感觉轻松了许多,她揉了揉手腕,解开陈兵手上的绳子。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陈兵一边解开脚上的绳子一边问道。 苏宁解开脚上的绳结朝着他狡黠一笑,“自然是拿回包袱再好好回报一下你叔叔了!” 月光下,微风轻轻拂过秧苗,泥泞处时不时传来一声虫鸣,两道身影倒映在水田里,随后又飞快掠过,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两人摸黑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陈无梁所在的房子,苏宁小心翼翼地开门走进房子,紧随其后的还有陈兵。 一进门便听到陈无梁雷鸣般的呼噜声,还伴随着一些奇怪的声音,见他睡得这样深,苏宁动作渐渐大了些,走到窗户边,借着月光还能看清屋内的一些东西。 二人在小房子里来回踱步寻找包袱,赫然间,苏宁看到在陈无梁的床头上似乎放了一包东西,她走过去掀开上面的遮布,她把手放在上面压了一压,这正是装着草药的包袱。 “找到了。”苏宁小声道。 两人轻手慢脚走到房子外,陈兵声音略微大了点,“既找到药了,我们回去吧。” “唉~陈无梁这样言而无信,我们哪能这么轻易就回去了。”苏宁微笑道。 “那你想干什么。”陈兵没有反对,对于陈无梁出尔反尔的行为自然感到生气,又因为先前两人结下了恩怨,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别人如何对他,他也会照样回报回去。 “你跟我来!”苏宁背上包袱。 …… 陈无梁正酣然入梦,恍惚间感觉有人在晃自己,“不好了管家!出事了!” 一睁眼,印入眼帘的是大马那张布满红痘又丑兮兮的脸,吓得他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 “哎呦!”大马直接被这一巴掌扇得直接坐到了地上。 “你臭小子干什么呢!没看见老子睡得正香么!”陈无梁一脸戾气,更是气的差点想上去踹两脚,要知道他方才正梦见和黄花闺女春宵一刻,结果就被这臭小子给硬生生打断了,还被这么一张丑脸给吓到了。 大马满腹委屈,转念一想到正事又捂着脸爬起来,“不是我欠揍吵您休息,是外面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陈无梁打着哈欠问道。 “庄稼……庄稼着火了!”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将陈无梁泼醒,一下子就从床上蹦起来了,“啥?!” 他朝着门外跑去,只见大家正匆忙运着河水往天楼泼,哪知那火势却丝毫不见褪去,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火是在水田起的,居然用水都泼不灭。 众人张皇失措只知道赶紧灭了火,哪里还会发现这怪异之处。眼见火势越来越大,陈无梁直接抢了路过人手里的水桶跟着一起灭火。 来来回回泼了足足有二十桶水也不见火势变小,眼看着那些庄稼一点点被大火吞噬殆尽,陈无梁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喃喃道:“完了!都完了!” 他可是亲口和张老爷保证七月一定会供上规定数量的稻谷,这下子还没等到稻谷成熟全被火烧完了,光是赔偿金就足以让他倾家荡产! 陈无梁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补救办法,这时另一个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朝着众人大喊道:“不好了!谷仓里着火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陈无梁几乎是要昏厥过去了,旁边的大马赶紧扶起他和几人往谷仓的方向跑去。 谷仓里放的可全都是稻谷种子,是用来播种水稻的。 他原本想的办法就是趁着时间还早再种上一波水稻,即便是交货的时间的晚些也不至于赔全部的违约金,可现在连种子都快要保不住了。 此刻的陈无梁双腿已经发了软,仍是硬撑起来跑到谷仓。走到将近谷仓门口便能看到熊熊烈火散发出来的火光,只见那烈火包围了整个谷仓,更是烧断了房梁,没了束缚烈火直冲天空,袅袅黑烟飘散在空中,一切已经没了转圜之地。 陈无梁心如死灰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双目中倒映着火光,他这下是真的绝望了。 庄稼没了,种子也没了,还有一大堆的违约金在等着他赔付,这是足足断了他的一切后路。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指挥旁边的人,“你们快去柴房看看人还在不在。” 陈无梁回到房间里翻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包袱,大马带着人走了进来,惶惶不安道:“管家……那两人跑了,地上只剩下几根解开的麻绳。” 陈无梁双目发红,里面闪着野兽似的光芒,“陈兵和那个小贱人要是落我手里,我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第14章 条件 此时苏宁两人已在离村庄有两三里远的地方赶路。 “他们会不会追过来。”陈兵显得有些担忧,他清楚陈无梁的性格,是个十足十的小人,更何况他们几乎是一把火烧了他所有的家底,不恨死他们才怪,介时一定会想办法报复的。 “不会,那么一场大火不灭完反而跑过来抓我们,损失岂不是更大?”苏宁淡淡道,若是不管不顾跑来抓他们,且不说更深露重找不找得到都是问题,到时火势蔓延烧了整个地方,这等损失算起来也是陈无梁担当不起的。 陈兵这才放下了心,又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让那些火泼不灭的?”想来他也好奇,竟然还有这种怪事,火就在水田之上,光水还泼不灭。 “我只是在水田里和水桶上加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 “火油。” 起火的原因和火势无法褪去皆是因为火油在。水和油无法相融,火油必定会漂浮在水面上,她只要放把火,庄稼自然就着起来了,并且她还在水桶里都加了点火油,那水夹杂着火油泼上去,那火势当然不会小。 “我说你让我搬火油,捣鼓半天是干什么呢。”陈兵豁然开朗,有些感慨苏宁的机智,饶是他都想不到这个损人的法子。陈无梁最看重钱财,又替张老爷在那种庄稼,到时交不上东西,就是田地的租金估计全都要赔进去,这和要他的命又有何分别? 陈兵猜到苏宁这是在替他出气,报他当初的仇,想到自己不仅因为赌约的事对她恶语相向,甚至还吼了她一道,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纠结了半天,他才慢吞吞地开口,“先前我多有得罪,今日谢谢你。” “不客气。”苏宁转头看向他,又将目光放在眼前的路上。 陈兵见她如此淡然的样子,有些着急,“我知道我说话是难听了些,但如今我对你变了看法,你要是还生气也罢,等回去了我再找个时候跟你赔不是。” 苏宁:“我可没这个意思。” 对于陈兵先前的行为她一直都未放在心上,道歉她欣然接受,哪里来的生气一说。 听苏宁这样说陈兵松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上两人没有耽误一刻,第二天下午便回到了江亭镇,直奔着和盛堂去。 看到两人的身影,郑汉英欣喜道:“你们回来的真及时,正好药材用完了。”要是再晚点回来,他也束手无策。 苏宁没有看到岳凤轻的身影便问道:“郑大夫,我娘呢?” “哦,客栈的小二方才来传话,说有事需要你娘回去一趟。” 客栈里有事?她们只是住客,客栈里有什么事哪里需要娘回去处理。 苏宁疑惑不解,不管如何还是要回去和娘见面顺道报个平安,免得让她担心。 “陈兵你留在这和郑大夫照顾王老三,我回去一趟。” “好!”矛盾解开,陈兵对苏宁的态度好了许多,立刻点头应道。 苏宁快步往客栈的方向走,快到门口时只见岳凤轻拿着包袱正神情焦急地和一个男子拉扯,并且和他在说些什么,那男子神情很是不耐,还没听完便用力推开她。 这一幕惹得周围人为之侧耳。 苏宁连忙跑到岳凤轻身边,“娘!发生什么事了!” 见到她岳凤轻面色一喜,“阿宁你回来了!一路上还平安吧?” 一见面岳凤轻关心的只有她的平安没有其他,苏宁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意,“一路上很安全,您看我不是回来了么。” 岳凤轻笑着连忙点头。 苏宁转头望向客栈,“娘,这是怎么回事,那人为何赶你出来。” 问到这岳凤轻叹息一声,“那些人想包下客栈,还不允许别人同住,便把我赶了出来。” “什么人?”闻言,苏宁皱起眉头。 她倒是第一次听这样的道理,明明是她们先入住的,既想包下客栈为何不好好说反倒直接赶人出来。 苏宁拉着岳凤轻直接走进了客栈,刚进门小二迎了上来,眼见是熟人,有些为难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已经被人包下了。”说完,眼睛看向一旁正在说话的几位男子。 那几位男子听见动静一齐朝这边看来,其中一位男子走了过来,语气不善道:“这里我们兄弟几个已经包下来了,你们还是另寻别处住去吧。” “凭什么?”苏宁反问道。 江亭镇地方不大,地处偏僻来的外人也不多,能住的客栈仅有这一家,哪有去别处住的说法。 “小丫头,念在你年纪小我才好心劝说,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男子身材魁梧,又着一身黑袍,黝黑的脸上布满冰霜,眼神狠厉,周身隐约暗藏着一股杀意。 若换作是苏宁这个年纪的姑娘大都容易被吓哭,可……她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而是见惯风雨曾手握重权的长公主,怎么会怕他。 “今儿我还偏不走了!” “你……”男子话还没说完,便被人出声打断。 “孤风。”那几位穿着同样黑袍的男子朝他们走来,开口之人像是他们之中为首的。 苏宁扫了几人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到刚刚说话的男子身上,只见他身材高大健硕,周身透露着一股子冲天豪气,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要和善许多。 孤风识相地退到此人身后,不再吭声。 “我知道此举姑娘多有不满,但是我们确实是有不便之处,故此才请你们另寻地方住的。莫谋在此向二位赔个罪,还请多多谅解。”莫楼拱手道,态度还算诚恳。 “这里仅此一家客栈,你们包了我们寻哪里去住,难不成睡大街上?”苏宁好笑道,明摆着不接受这个赔罪。 “唉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不识抬举!”其中一人不满道,但却被莫楼呵斥一声,便不再敢说话。 苏宁又道:“不如我们交换个条件吧。” “什么?”莫楼有些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我可以帮你治好那个人!只要让我和娘继续住在这。” 此话一出,莫楼和孤风等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向苏宁的眼神顿时警惕起来,如临大敌一般。 莫楼的声音冷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苏宁上前一步,眼神坚定,“我可以治好他!” 第15章 好久不见 莫楼给了孤风一个眼神,后者立即领会,走到岳凤轻面前请她离去。 “阿宁!”岳凤轻紧紧地盯着她,又看向了莫楼那群人,仿佛在担忧那群人会对女儿不利。 苏宁声音柔和了几分,安抚她道:“无妨,娘你在门外等着,我不会有事的。” 说罢便看向莫楼,眼里闪着耐人寻味的光芒。 听了女儿这番话岳凤轻才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客栈。 “说吧,你怎么会知道这个。”莫楼缓缓道,双眼有着刀子一般的锐利之色,显然在怀疑苏宁的来历和目的。 苏宁抿嘴一笑,“这位官爷,我知道这个事不重要,你该关心的应该是我能不能救回他。” 听到这声‘官爷’莫楼等人心中皆猛地一跳,更是讶异苏宁怎么会知晓他们的身份,明明他们已经隐藏得很好。 莫楼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每个细微的眼神,发现她的眼神清澈无比,目光好似柔和又好似夹杂着另一层含义不明的光芒。 “官爷可别这样看着我。” 莫楼神情冷厉地看着她:“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对方反应这么大,苏宁便知道猜对了,她也不隐瞒,“你别担心,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想到还猜对了。你们穿的衣服是一个样式的,又手握刀剑,一看就是常年历经打杀之人。再者我看那位官爷的走路姿势和对你言听计从,像是颇受训练的样子,若不是从军的人怎么会如此恭顺。我是学医之人,对血腥气味很是熟悉敏感,经常沾染血腥之人,身上的血腥味是洗不掉的,故此我便猜测你们一定是经历过追杀或者是追杀别人,若不是有人受伤又怎么会需要包下一间客栈呢?” 她前世曾手握兵权,对当兵领军之人的步伐很是熟悉,必定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几人是从军之人。 “小丫头,你心倒是挺细的。”莫楼称赞道,但他的眼神显然还是不相信她这番话。 苏宁继续道:“家父从医,我和我娘都会医术,想来能够治好那个人。你若不想暴露出去,便只能将我母女二人留下来。”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不会把消息泄露出去。”孤风提出了质疑,其他的人也跟着附和。 “官爷,我和我娘都是弱女子,若真是心怀不轨,凭你们还愁抓不到我们么?倘若官爷们还不信我大可报出家门来历,想来你们自是有法子抓到我们的。我说这么多已是很有诚意,我和我娘本不想掺进此事,若不是实在没地方住断不会冒着被杀的风险和你们谈条件。” “江亭镇虽小,但也人多眼杂,一下子有人包一间客栈是极其难得的事。要是有人来此应该一下子就能发现蹊跷,你们要不想惹人注意就更要在人多的地方待着。你们如此着急想必那人受得伤不轻,再拖下去,那人必死无疑。我话至此处,就看你们怎么选了。” 望着眼前这张略显稚嫩的脸庞,莫楼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他不敢相信一个区区十几岁的小丫头怎会有如此大的气魄和自信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胆大得根本不像她这个年纪的样子。 心中更是惊叹那些话句句说到了点子上,偏偏自己还无法拒绝。 如今将军身受重伤,若再拖延下去不医治恐怕性命都保不住,现在只有选择相信这小姑娘一回了。可就怕这是对方有意安排的,引狼入室反倒害了自己。 莫楼领着孤风等人走到一旁商量,“你们觉得如何?” “大哥,我觉得这丫头不靠谱,为何偏在我们需要大夫时就刚好有学医之人住在这,此事未免太过巧合,我看还是小心为上。更何况她年纪这样小,哪里像是会医术的样子,不去害将军就不错了。”孤风仔细地分析,旁边的几人赞同的点点头。 “我也这样觉得。” “孤风说的有道理。” 莫楼却一直没发话,他是领头的,大家自然都等着他开口。 “老大,你觉得呢?”孤风问道。 “我觉得可以信一信这小丫头,我在包下客栈之前掌柜的就已经说明已有一对母女在这住了有些时日,我们只是今日刚来到此地,对家怎么会未卜先知在这里等着我们过来呢?况且刺杀之时你们也可以看出来下的是死手,不像是会等到现在才下手。”莫楼又仔细的分析道。 大家似是觉得莫楼这话有些道理,都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将军的伤拖不得,再不医治出了事我们都担待不起,我看还是信这丫头一回吧,到时你们将她看紧些,看看她有没有和外人接触,若真是对方派来的,我定不会放过她!” 莫楼发了话,大家也都没什么异议,毕竟将军已经危在旦夕。 只见莫楼朝着苏宁走去,“我可以答应让你们住下来,但是期间我会派人看住你,你向我保证不将此事透露出去半分,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莫楼的语气带着一些警告的意味。 “一言为定!”苏宁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但我还有一事,我与和盛堂的大夫在合力医治一位病人,需要我娘去帮忙,你们不可限制她的进出。” “好!” 苏宁来到客栈外,岳凤轻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一听到声响便朝苏宁跑去,“阿宁,他们没怎么样你吧。” 苏宁微笑着摇头,“没有。”她把与莫楼的约定说与她听。 岳凤轻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显得格外慌乱和担忧,“阿宁,这未免也太过冒险了。”这相当于刀架在脖子上办事,只是为了个住所竟要搭上性命,实在是不值。 苏宁明白她的疑惑,并未再说什么,她的目的当然并不只是为了住处,而是她想知道如今的大齐到底是什么样子,她若下定决心不再与皇权政治沾染半分,但还是要去承源京的,若救的那人是懂得知恩图报的,在她有困难之时也可以搭一把手。 岳凤轻无奈摇头,二人的约定已成,她说什么也无用。 “娘,你先去和盛堂帮郑大夫。” 待岳凤轻去和盛堂之后,莫楼便带着苏宁上楼去了一间客房。 一推开门,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只见床榻上正躺着一个男子,她走近床边,渐渐看清楚了男子的样貌,她的脚步猛然一滞,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怎么了?”莫楼看出她的异样。 “此人伤势太重,你看伤口还在溢血,你去端热水进来清洗下伤口,再让人去和盛堂找里面的郑大夫要绷带银针和止血药。”苏宁强制压下激动的心情说道。 虽然心存顾虑,莫楼还是听了她的话转身出去。 苏宁走到床边坐下,床榻上的男子鼻梁高挺,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白皙肤色的衬托下,鼻梁中间的黑痣更是极其醒目,虽紧闭着双眼也难掩绝美潋滟,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因为受伤脸色更显苍白,犹如暗夜精灵。 恍惚中,苏宁恍若回到从前,那个年仅十岁的小男孩总是冷着一张脸,流转着一片群星光辉的眼睛里隐隐有些笑意,眼眸中还倒映着她的身影,低声唤了一遍她的名字。 她低声喃道:“好久不见,陆君其。” 第16章 陆君其 没过多久,莫楼便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东西我已经派人去买了,应该很快就能送过来。” 苏宁掀开陆君其的衣服,坚实的胸膛暴露在二人面前,随之出现的还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她拿起热毛巾一点点擦拭血迹,伤口极其深,虽然处理过可还是有血迹。 尚在昏迷中的陆君其感到疼痛,额头沁出大把大把的冷汗。 处理完那些伤口后,又看向陆君其的左手臂,一支箭矢正插在陆君其左手臂上,伤口的周围有些发黑红肿,这应该是他昏迷的主要原因。 苏宁皱起了眉头,“这箭上有毒,且已经深入到骨肉里了。” 闻言,莫楼连忙问道:“可有解此毒的方法。”这箭上有毒之事他们早已发现,别的伤口他们尚且能用药物治好,可就是解不了这毒,又害怕请大夫会被对家发现,故此才一直拖延。 “刮骨疗伤可祛除伤口上的毒药,只是过程有些痛苦。”苏宁直截了当地说出解毒的法子。 莫楼直接同意了下来,“好!那便试一试。”不管是什么法子总要试试,或许还可以保住性命。 “大哥,东西我带来了。”这时,孤风拿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 苏宁起身从他手里拿过东西,找到里面的针包,她先为陆君其扎了几针,避免他在刮骨的过程中太过痛苦。 “有没有银刀?” “有。”莫楼从腰间取出一把银刀递给她,随后苏宁拿了蜡烛过来,一把撕开了伤口处的衣服,隐隐发黑的伤口暴露出来,她将银刀放在烛火之上烤热。 “大哥,她这是……”孤风看不懂这是什么医治的法子,忍不住问道。 “住嘴!”还没等孤风说完,莫楼立马打断了他,以免扰乱苏宁思绪。 只见苏宁将银刀的尖处刺入肉里,陆君其瞬间轻吟一声,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苏宁拿着银刀小心翼翼地拨开上面的一层皮肉,黑色的血液顺便她的指头流到手臂上,她伸手抓住箭,看了眼尚在昏迷中的陆君其,猛地将那根箭支拔了出来,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血迹随着惯性飞溅到她的衣服上和脸上。 一旁的莫楼和孤风看了都为之惊讶,换做旁人估计还会犹豫片刻,而她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将箭支拔出来,这胆量着实令人佩服。 放下箭支后,苏宁全神贯注地看着伤口里的情况,一边刮着残留在骨肉里的毒,发出“刷刷”的声音,任是一旁的莫楼二人听的都心惊胆战,更别说陆君其了,冒出的汗打湿了身下的被褥和枕头,可想而知这个过程是多么痛苦。 许久,苏宁才放下银刀,拿着毛巾擦拭血迹,铁盆里的水早已变成了血色。 待擦拭完血迹后往上伤口倒了些止血粉,再用绷带包扎好,之后又在胸膛的那几处伤口上撒了止血粉,一一给包扎好,这便算是治完了。 苏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替人医治,一切步骤她都是按照苏以南写的方法来的,整个过程还算是顺利。 榻上的陆君其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薄唇有了点血色,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见此,莫楼道:“多谢姑娘出手医治。”原先他对这个小姑娘的医术还有些质疑,但看到她拔出箭支和刮骨时的那股狠劲,他便知道找对了人。 苏宁:“你我有约定,既然你答应让我住下来,我当然会尽力医治他。” “在下莫楼,还请问姑娘的芳名。”半天莫楼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道这小姑娘叫什么。 “我叫苏宁。一会我再写个药方,一日三次,过些时日他身上的伤就会好了,手臂上的伤口恢复的时间要久些,不能拿重物以免拉扯到伤口,另外饮食不能太过辛辣,清淡点就好。”报完姓名,苏宁又嘱咐了一大堆,莫楼听了连连点头应着。 写完了药方,苏宁把方子交到莫楼手上,“现在就可以去熬好药,一会他醒过来就可以喝了。” “那就有劳苏姑娘在这里帮忙照看一下,我二人去去就回。”莫楼拱手道谢,便领着孤风走出房门。 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苏宁看向那张绝美惊艳的脸忽而一笑,“没想到会是你。” 她以为重生一次必然少不了会遇到故人,只是没想到重见的第一位故人会是陆君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的。 苏宁起身重新去打了一盆热水,替他擦了身上的汗和血迹,陆君其却在此时微微睁开的双眼,他浑身疼痛无力,恍然间只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在身前走动,隐隐约约觉得那身影有几分熟悉,就在他将要看清此人的面貌时却昏睡了过去。 苏宁在房间里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莫楼和孤风便回来了,三人交替一下,由莫楼看着陆君其,苏宁则是和孤风去楼下厨房熬药。 许是对苏宁还存有怀疑的缘故,孤风对待她的态度仍不太好,苏宁倒是无所谓他的态度,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熬好了药由孤风送过去,苏宁得了允许便回房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后她擦干了脸上的血迹顺带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番收拾下来原本疲惫无比却不知怎的又精神起来,拿出医千经也看不进去多少,苏宁便发起了呆。 今日遇到陆君其是意料之外,或许还可以说这是前世与重生之后的第一次交集。 陆君其才华横溢,前世与她虽不是一派,二人之间却也没什么大矛盾。她看莫楼与孤风二人对陆君其那般重视,想来他如今的身份定是不同凡响。难道在他被李承元派往边境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是她不知道的。 她死后与重生有三年之差,在此期间的事情不得而知。苏宁本人又是个足不出户的小姑娘,对政事更是一无所知,她在记忆中寻不到这三年来发生的事。 罢了,她本就打算不闻政事,如今她只不过是个平民,这些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宁敛下眸子抛去思绪,上床休息去了。 第17章 刺杀 莫楼与孤风正坐着等待陆君其苏醒,桌上的汤药还在冒着热气。 孤风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你真的相信那个姓苏的小姑娘?” “自然是信的,但也不是全信。”他与孤风一样,对苏宁还抱着一丝怀疑,即使她未在医治和熬药的过程中下手,也难保会在他们放下警惕之后动手。 莫楼:“你去拿东西时可曾向医馆里的人打听过苏姑娘。” “问过了,都说她是十多日前来的江亭镇,她还与和盛堂的大夫打了个赌。” 莫楼挑了挑眉,“哦?什么赌。” “说是二人打赌那病人得的到底是荨麻疹还是天花,听说是苏姑娘赢了。” 闻言,莫楼的目光动了动,还未等他开口,身后的床榻便传来一些声响。 莫楼和孤风立马起身,见床榻上的人睁开眼,心中一喜,异口同声地喊道:“将军!” 只见榻上的男子目光深沉地看着二人,“我睡了多久。” “将军你昏睡了有将近三个时辰了。” 陆君其手伸了出来,莫楼一下子领会他的意思,将他扶坐起来,孤风端来汤药,“将军喝药吧。” 陆君其神情淡然,“我的伤是何人医治的。” 莫楼二人对视了一眼,便是莫楼上前一步,将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听完,陆君其垂下眸子,陡然想起他昏睡中途醒来看到的那抹娇小身影,莫楼说的小姑娘就是她了吧。 孤风道:“将军还是先喝药吧,这会药还是温热的。” 陆君其点头,因着手臂受了伤行动不便,这药还是孤风一勺一勺喂的,这一幕旁人看了还会觉得有些怪异。 喝完药,孤风想起自己没有帕子,正想用手帮他擦嘴,陆君其立即蹙眉制止他,“不必了,我自己来。” “你下去吧,我有话同莫楼说。” 孤风应着,端着碗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陆君其语气平淡,眼神却是深沉而冷冽,“那些人你如何处理的。” “回将军,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不留一丝痕迹,那些人暂时应该找不到我们。”说到这,莫楼顿了一顿,“只是我不明白,您为何要答应陛下的旨意去江州治理时疫,不然也不会遭刺杀。” 三个月前陆将军率领大军大胜匈奴,之后班师回朝,打胜仗回来本应是接受封赏的时候,可就在半个月前,皇上竟然派遣陆君其前往江州控制时疫。 一时之间满朝人都在看笑话,背地里嘲笑陆君其虽然立下汗马功劳,得到赏赐又如何,还不是得了这样一件苦差事。饶是那些并肩作战的将士皆忍住抱怨,大好儿郎的武功怎能用在这处,道皇上大材小用,可是又能如何,圣旨已下无法回转。 可谁想到在去江州途中遭到刺杀,刺客就混在他们一行人当中,他们是武将,自然武艺高强,虽然刺客都被杀尽,陆君其的左手臂却中了一箭,差点丢了性命,其他人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为了防止对家再次派人追杀,这才来到江亭镇躲避,顺带治好陆君其的伤。 陆君其嘴角挂着冷笑:“你以为陛下派我们只是为了治理时疫这么简单?” 听完这些,莫楼陷入了沉思。 “你可曾记得出征前兵器数目错漏之事,当初掌管锻造兵器的卫大人被贬至江州。” 莫楼如梦初醒,“皇上是想让您彻查那件事?” “不错!兵器数目对不上是何等重要的事,皇上不治卫扬死罪而是将他发落至江州就是不打算放过此事。卫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连兵器数目都敢疏漏,这便说明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若卫扬留在承源京必定保不住性命。江州病疫出现已久,即使卫扬得了病疫也能撑几个月帮皇上查清背后之人的身份。” 听完这些,莫楼心中惊骇万分,他原是想不到这层的,若非将军分析他当真以为去江州只是治理时疫,现在内心的疑惑和不满顷刻间都消散了。 “此事我不便告诉孤风他们,你记心里即可。” “是。”莫楼点头答应。 “那背后之人与刺杀我们的应是同一人。” 陆君其目光沉沉地想,如今江州病疫愈发严重,人多混杂,应是不好派人刺杀卫扬,亦或者是找不到卫扬,故此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或许还是有别的缘故。 “将军可有法子查出此人?” 陆君其摇了摇头,“现在是没办法,只得去了江州找到卫扬,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三日后启程去江州。” “可将军您身上的伤还未好,苏姑娘说你还需要多休养些时日。” 陆君其却淡淡道:“皇上的旨意要紧,我这点伤算不得什么。”显然态度强硬,不想改变意思,莫楼也不好再多说。 说了这么多,陆君其有些乏了,便让莫楼出去,在莫楼即将出房门时他忽然问道:“医治我的人叫什么。” 莫楼答:“回将军,她叫苏宁。” 苏宁。 陆君其眸光微闪,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第一次听见这名字倒觉得很陌生。 …… 房间里,黄昏日落洒下的霞光透过窗户照在女子的脸上,衬得皮肤白皙透亮,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下,女子慢慢睁开双眸。 此时岳凤轻刚从外面回来,“阿宁。” 苏宁轻揉着眼睛道:“娘,你回来了。”赶了一夜的路又帮陆君其医治伤口,心神过于紧张,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自然有些犯困。 “你将那人的伤医好了吗?”此事过于严重,岳凤轻想想还是觉着害怕一直记在心里,回来便想问这个事。 “伤都处理好了,这几日看看恢复得如何,之后便没我们什么事了。” “阿宁,为娘还是觉着有些不妥。”岳凤轻还是说出自己的顾虑,虽然救人是她们的本职所在,可是在不知道对方身份之前这么做只怕会引火上身。方才她回客栈之时好些个魁梧男子在楼下坐着,那眼神跟要吃了她似的,看了都害怕。 “娘放心,他们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苏宁和她保证。 看着女儿肯定的眼神,岳凤轻还是道:“那便好。” 第18章 恢复 次日,苏宁起床后便和莫楼去厨房熬药,整个过程都由莫楼看着。 熬好了药,苏宁得了许可能出去一趟,但是需要孤风相陪,多个人在旁边也不碍事。 莫楼端着药来到陆君其的房间,他已经起了身,倚靠在床边坐着,微风吹拂着乌发,眉目疏朗,轮廓极其出色,漆黑如深渊的眸望向楼下,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将军,该喝药了。”莫楼走到他旁边。 他的眼神忽而转向楼下,“孤风身旁的姑娘可是苏宁?” “是的。” 只见楼下的女子身穿青色的栀子短衫,下面穿得的同样是青色的百褶长裙,上面绣着半开的荷花,穿着虽素,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女子面容秀丽,神情淡漠,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没想到是这么个小丫头。看不出来有那么大的胆量同你说那些话。”想起昨日莫楼说的那些,心中颇为惊讶,不敢相信这番话居然是从还未长成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的。 莫楼颔首,“想必是见过大风浪的。”不然凭她这年龄怎么会说出那些话,这才引得他心存怀疑。 就在这一刻楼下的女子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客栈的二楼,有道窗户正开着,但是却不见人影,没想那么多,继续往前走着。 陆君其收回了目光,接过莫楼手里的药走到桌子旁坐下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药,模样亦是优雅的仿佛一幅画般动人。 在莫楼的注视下喝完了药,他拿起帕子擦拭嘴角,“他们的伤如何?”他们指的自然是那些跟着一起去江州的弟兄,那场刺杀中的刺客人数虽不多,但武功与之相较却是不相上下,交手下来都受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伤。 “是些小伤,不严重,都上好了药。”他们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人身上都会带着一些治伤的药,若不是这些药只怕陆君其撑不到找大夫。 陆君其点头,“你去吩咐店家多备些好吃食。” 莫楼应道,不用将军说他也会这么做,大家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共患难多年,早就都当作亲弟兄对待了。而陆君其也是一样的,他面上冷漠不善表达,但对手下弟兄多有关心,这就是为什么他比安长青更得人心的原因。 …… 这边,苏宁和孤风来到了和盛堂,郑汉英正和岳凤轻商讨着王老三恢复后的用药。 看见她郑汉英道:“苏姑娘来了。”他看到一旁身强力壮的孤风,“这位是?”他还以为是苏宁带来的病人。 苏宁回答:“这是我大哥。”她随便编个身份糊弄过去,免得引来麻烦。 孤风冷着脸一言不发,心中却想这丫头反应倒快,自己还占了便宜,无缘无故多了个妹子。 郑汉英没再继续问,拉着苏宁一起讨论病情,顺便去看一眼王老三如今的状况。 走到房间门口,苏宁对着孤风道:“你在外头等着,我一会便出来。” 谁知孤风却不答应,“不行,大哥说要我看着你,你去哪我也得去哪?” “茅房呢?”苏宁好整以暇地抱胸看着他。 “那自然……”话说一半孤风才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脸瞬间红了起来,“反正我也得跟着进房间。” 苏宁认真地看着他,“那你便进来吧。”她把面巾递给他示意戴上。 孤风有些迟疑地接过面巾戴上,随后接受了一阵熏艾之后跟着三人进了房间。 房间里也满是熏艾的气息,似乎有一些青烟氤氲在整个房间里,他一眼望去,只见床上正躺着一位中年男子,男子无力地躺在床上,胸膛微微起伏着表现出尚存生机。 更骇人的是他浑身上下所暴露出来的皮肤上皆有着密密麻麻的黄色脓疱,有些甚至破裂流出黄色的脓水,混合着血迹挂在皮肤上。有些脓疱已经干缩成了痂盖,红褐色的痂盖与黄色的脓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宁声音平淡,“他得了天花,那些是发病长的脓疱。” 听完这句话,孤风面上难掩诧异,他在江亭镇打听过苏宁,也知晓了那个赌约,他原以为只是以讹传讹的假话,没想到是真的。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天花患者,是这样的恐怖,即便自己见惯了残肢断臂看了这一幕都有些不忍直视。想到将军和他们奉旨去江州治疗时疫,那里人的情况会不会如同这样。 苏宁走过去拿毛巾替他擦拭脓水,王老三被这动作惊醒,他慢慢睁开眼睛,“苏大夫。” “王大哥,你的病已经有好转了,再坚持些日子就可以见到你的妻儿了。” “那便好。”王老三听了这话心才放了下来,脸上也有了笑容,想到有些时间不见家中的妻儿,甚是思念。 苏宁替王老三把了把脉,对着郑汉英二人道:“发热基本都退去了,恢复得还算不错。” 郑汉英道:“我也是估摸着不久就会好了,刘氏今早还来问我能不能见见王老三,正好送些衣物过来。”刘氏天天来问王老三的情况,他也被问的烦,眼看王老三的病快好了,倒不如让两人见面。 苏宁觉得不妥,“病还未完全好,这期间还是不能与人接触,再服用个四五日汤药到时看看情况如何。” 闻言,郑汉英不语。 等到王老三喝完了汤药几人才离去,苏宁去前堂,正巧遇见了陈兵。 “那日我挖的山参在何处?我正好有用。”她想到陆君其身上的伤,有山参在恢复的也许会快些。 “那日我把野山参和草药一下交给了郑大夫,晚些时候我去找他拿。”陈兵道,“王老三的情况如何。” “病是快好了,但是汤药不能断,你在这看着,切莫让别人进来与王大哥接触。” “我知道了。” 王老三的天花渐渐到了后期已经开始结痂盖,她照着苏以南留下来的方子抓药研磨成药膏,王老三是男子,上药这事便落到了郑汉英的身上。 做完这些,苏宁才放心和岳凤轻回客栈休息,孤风跟在二人身后倒像是个保镖。 孤风跟了苏宁一天,并未与陌生人有接触,虽然没有完全打消疑虑,但还是有一点不敢相信她。 倒是对她的看法有了些转变,他觉得这个小丫头从始至终都不会什么医术,即便她用奇怪的方法医治将军身上的伤。可是今日看她和别的大夫商量如何治病时的认真,他有些相信苏宁会一点医术。 回到客栈苏宁母女上楼歇息去了,刚要走进房间便被莫楼叫住。 “苏姑娘。” “莫楼大哥,找我有何事?” “他想见你。”莫楼说的他便是陆君其,苏宁微微一怔,“好,正好复诊一下。” 她面上表现的没什么,心里还是莫名有些慌乱,她与陆君其许久不见,她成了苏宁还认识陆君其,可陆君其不认识她,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与他相处。 第19章 见面 苏宁拿了东西后,怀着无法言表的心情走到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只听的里面传来一道悦耳的男声,“进来。” 苏宁推开门,一道笔直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陆君其已经换了一身墨衣,身姿欣长,气质高冷出尘。听到脚步声后,他缓缓转过身来,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眉宇间有一股冷峻孤傲之色,深邃的黑眸注视着苏宁,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不由地想起从前的小男孩,也是这样板着脸往她房里扔东西。 近二十年过去了,小男孩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她却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抛去思绪,苏宁走到木桌旁将手里的东西放上去,一边说道:“该换药了。” 闻言,男子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解开了衣扣,将衣服拉到伤口之下。 苏宁眼神瞟向别处,直到他动作停下来才转回视线,帮陆君其解开了伤口处的绷带。 毒已经全部祛除,伤口比昨日要好得多,只是伤口处还红肿着,过几日便会消了。到底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恢复得倒挺快。她上完药开始包扎伤口,陆君其的眼神却是落在苏宁身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神情平静从容。 这样的目光在身上苏宁并未表现出不自在,依旧不慌不忙地继续替他包扎着。 包扎完后,苏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伤口还是有些红肿,药须得按时吃,另外伤口都不能碰水。” 说着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多谢。” 她转过头对着陆君其点头,便踏步离去。 从头至尾二人说的话也不过这四句。 刚走出房门正巧莫楼端着药往这走,莫楼喊了她一句,苏宁也只是匆忙应了一声便快速离开。 苏宁一回到房里一连喝了两杯水,看的岳凤轻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昨日也不见你这么慌张。”像碰见了什么天大的事一般。 “没什么,只是今日太过疲累,有些口渴。”苏宁没说实话。 她这般是因为和陆君其见面时不自在,他那般盯着自己看,自己面上虽然表现得若无其事,心中却有些慌了神,便是强装镇定上完了药,生怕他看出些什么。 听完,岳凤轻没有再说什么,却道:“阿宁,过些时日我们便启程去承源京吧。” 她们在江亭镇待的时日够多了,若不是遇到王老三这事,想必离承源京也不远了。耽误的时日太多,反倒误了路程。如今王老三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启程出发了。 苏宁怔了一下,道:“好。” 也觉得耽误的时间的确有一点久,岳凤轻有这提议也不奇怪。她想的是待王老三痊愈再启程,不过早一两日也可,有郑大夫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 夜幕降临,郑汉英正在配药,忠财在一旁候着。 这时,陈兵从外面走进来,“郑大夫。” “你有何事?” “苏姑娘让我问下她采的那株野山参在何处,让我明日给交她。” 此话一出,郑汉英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他看向忠财,“去把野山参找出来。” 忠财看了眼陈兵,走到百子柜前翻找,不一会便从其中一个柜子里找出一株野山参交到了陈兵手上。 陈兵离去后,忠财忍不住道:“苏宁这是什么意思,药材既然交给了大夫你岂有再拿回的道理。”话语间似是对苏宁的行为有些许的不满,那野山参本就难得,好不容易得来一株自然是有大用处的,现在却被要回去了。 郑汉英皱了皱眉,“那野山参本就是她采回来的,她要回去又有何妨。” 忠财不语,但从他哀怨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不悦。他在和盛堂工作就是借职务之便偷一点药材拿出去变卖,野山参这等珍贵的药材外头人出的价必定比别的药材要高上许多。他早知道郑汉英不会要这株野山参,所以便想着找个机会把山参偷拿出去变卖。可苏宁却把山参要回去了,白白没了一大笔钱他感到格外不爽。 二人沉默了一会,忠财道:“郑大夫,刘氏傍晚又来问过我一回,能不能见见王老三。” “苏姑娘说了,王老三病还未痊愈,还是等几天吧。” “病会不会传染难道您不是清楚得很么,为何还要听苏宁的话。不过我觉得这倒是个机会。” “怎么说。”郑大夫手一顿。 忠财娓娓道:“我们可以让王老三和刘氏见上一见,介时她看到王老三病愈,出去了自然会和说郑大夫您医术高明,那么医治的功劳不都到了您身上了吗?” 郑汉英有些迟疑,反应过来忠财说的是抢功一事,“你怎么确定刘氏说的是我医术高明,而不是我和苏姑娘?” “敢问苏宁照顾王老三有您照顾得多么?在王老三最危急的那几日可都是您守在他身边,那苏宁又做了什么。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大家怎么会认为她的医术能比得过您?再者说,是您允许刘氏见王老三,刘氏出去自然会说是您的功劳,是您医术了得治好了王老三。” 仔细听来,郑汉英觉得忠财说的不无道理,虽然有点缺德,但这是挽回他医术口碑的大好机会。 一想到王老三的状况,郑汉英还是有些顾虑,“可是王老三的病尚未痊愈,就让刘氏去见他,恐怕不太好。” “您和苏宁母女去看望王老三多次都未传染上,只要嘱咐刘氏小心些,想来也不会传染上的。”说到这,忠财又打上了感情牌,“刘氏也是实在担心王老三的状况,全家就靠王老三一个人养活,王老三身染重病便觉得是天塌下来一般,郑大夫您看在刘氏如此焦心的样子不如还是让他夫妻二人见一面吧。” 郑汉英仔细斟酌,只是见一面也无妨,刘氏还能帮忙传播他医术高超,挽回自己的名声,想来这么做没什么坏处。 一顿思忖下,郑汉英还是答应了下来,“行吧,你让她明日卯时来和盛堂与王老三见面,最多待上半刻,不可直接与他接触,不许逗留太久。”他特地挑选卯时,就是为了避免人多看到刘氏进出和盛堂,到时传到苏宁耳中可不好。 “我一会回去告诉她。”忠财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得逞。 苏宁坏了他赚钱的好事,自己便让她得不到好名誉。 第20章 看望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晨光熹微的清晨。 一位妇人拿着一个包袱正站和盛堂的后门,时不时上前听听门后的动静,这妇人正是王老三的妻子刘氏。 随着“吱呀”一声,后门打开了,刘氏抬脚便跟着开门的人走进去。 她一边跟在忠财身后一边道谢。 王老三在和盛堂里治病有些时日,她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总怕这病治不好,心里担心的很,便一直求着郑大夫想见见王老三。 忠财笑道:“道谢的话你应该跟郑大夫说去,可是他菩萨心肠念着你二人感情深厚才放你进来的。这些时日可是辛苦郑大夫了,忙前忙后地照看你家男人,不是帮忙喂药就是抹药,连医治和用药的钱都给免了,换做是别的大夫可没这么好心。”话语之间提到的全是郑汉英的功劳,却是一点没提到苏宁。 刘氏忙点头道:“是!是!我很感谢郑大夫为老三做那么多,等他病好了我一家子登门向郑大夫道谢。”刘氏听忠财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对郑汉英充满了感激。原因无他,就是听到了免了诊治的钱这句话。她家里的条件本就不好,王老三又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她早做好了倾家荡产的准备,一听不用花一分钱自然是高兴极了。 闻言,忠财才满意地露出一丝笑容。 说话间二人走到了王老三所在房间门口,忠财道:“一会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只能待半刻,我在门外守着你。” 刘氏应着,带了面巾又熏过一次艾后才进了房间,心里有些不安,就连看一眼都要这么麻烦,想来老三的病实在是严重。 王老三正躺在床上休息,听到开门的声蓦然睁开了眼,心里疑惑这还不是郑大夫来的时辰,怎么今日来得这么早。 他看向门口,愣了一下,“你咋来了?”一看是自己的妻子,眼中满是震惊。 “哎呦!当家的你这些天可是受苦了!”刘氏走近便看到王老三满身的脓疱,眼下乌青乌青的,嘴唇更是苍白的吓人,与前几日那个身材壮硕的样子判若两人。她看了更是心疼不已,一下子扑到床前痛哭了起来。当时人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模样,不过几天人都病得变了样子。 “唉!得了这病能保住条命都不错,受些苦有什么。”王老三也不由的叹了口气,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觉得先前受得苦也不算什么,只要能活下去便是好的。 王老三问:“你还没说你是咋进来的。苏大夫不是不让人进来的吗。” “是郑大夫放我进来的。”刘氏一边抹着眼泪说道,“郑大夫可真是好人啊,日夜不辞辛苦地照顾你,连医治的钱都不用给,还让我进来见你,等你好了咱一家可得好好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王老三听了这话也点头,“那是要的。”这几日郑大夫和苏大夫三人对他的照顾自己都看在眼里,决计等病好了一定要好好道谢。 刘氏一边打开包袱一边道:“你在这住这么久,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我带了几件干净的衣服,你先换上吧。”她见老三身上穿的还是那日去看病穿的衣服,且上面都沾满了血迹和脓疱里流出来的黄水。 王老三人还没好,身上没有少力气,还是刘氏把他扶坐起来,换下了一身脏衣。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馒头,这么早你应该有些饿了。” 王老三接过馒头,没吃几口便吃不下了。这些日子他每日吃的都是清汤寡水,还要喝药,嘴里全是酸味和苦味,可大夫说他尚在病中,吃不得荤腥辛辣的东西。这么多天下来人都饿瘦了几圈,难怪刘氏一看到他就止不住的心疼。 两人说了一小会话,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只听到忠财在外面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刘氏依依不舍地同王老三道了别转身出了门。 忠财挑眉道:“这下子可是放心了?” “放心放心!有郑大夫的照顾他我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刘氏笑着道,看老三虽然憔悴了些,但精神还是有的,心里放心了许多。 忠财像是好心道:“这郑大夫心肠好医术好是江亭镇出了名的。但人总有失手的时候,误诊一事你们也别放心上,所幸发现得早,郑大夫既免了医治的钱又这样照顾王老三也算是弥补过错了。” “这是哪里的话。郑大夫医术高明,又救了我家老三的命,我们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计较这些。”刘氏赶忙道。 “那就好。”忠财笑道,“不过今日你来探望老三的事不宜外扬,这原本是不让来探望的,传出去大家都要说郑大夫偏心。” “好!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刘氏现在是满心记着郑汉英的恩情,忠财说什么都答应。 刘氏满心欢喜地从后门出去,熟人看了忍不住问道:“遇到啥事这么高兴,是不是你家王老三的病治好的?” “有郑大夫在王老三的病当然治好了!” “是么!那可是天花,郑大夫连天花都治好了?”那人听了眼前顿时一亮。 “是啊,我跟你说……”刘氏满面笑容的与那人说郑汉英是如何治好王老三。 而在门口的忠财见此得意一笑,转身关门进去。 …… 苏宁刚熬完药从厨房出来便看到岳凤轻拎着菜篮子满脸不悦地从外面回来,便问道:“娘,你怎么了?” “现在镇里的人到处都在说郑汉英如何如何厉害,医术多么高明,一下就治好了王老三的天花,光说他一人去了,我俩呢?那治好王老三也有我们的功劳啊。”她买菜的时候就听的旁边的人说这些,她听了好一会,却只听到是郑汉英治好了王老三,感情她们的功劳都被郑汉英一人揽去了,她当然会感到气愤和难受。 苏宁听了却微微一笑,“这有什么。英雄不问出处,我们治病也是尽自己的职责,若事事都求功劳,反倒污了大夫的名头。”反正她是不在乎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她只想治好王老三和陆君其好出发去承源京。 “可我就是听了生气,明明治病有我们的一份,功劳全归到郑汉英身上就是不公平。”岳凤轻知道女儿的话有道理,就是压制不住那股怒火。 第21章 试探 更何况阿宁为了救王老三还冒着再次摔下山的危险跑到十五里之外的地方去采药,这样的事换作是郑汉英会愿意去吗? “一会我去和盛堂倒是要问问郑汉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岳凤轻愤愤不平道。 苏宁:“娘,还是别问了。”郑汉英一定会矢口否认这不是他做的,还会说镇里的人都知道他医术如何,有这种话不足为奇。 “为何不问。” 她大约猜到这些话是郑汉英让人传出去的,为的就是挽回他的名声。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他的脸说他误诊,结果又如她所说的那样,王老三的的确确患的是天花。大家嘴上虽然会说没什么,心里都会害怕郑汉英会再次误诊到自己身上,失去了大家的信任郑汉英肯定着急不已。要想让人们再次相信他的医术,只能借着治疗王老三的功劳来帮忙挽回名声,还能得个仁心仁术的赞美。 而苏宁自己本就不打算和郑汉英争什么功劳,治好王老三的病快些离去就是,自然也懒得过问这件事。 “娘,当初我们选择医治王老三是为这点功劳去的吗?”苏宁反问。 “当然不是!”岳凤轻立马回答,“可是也不能白白让郑汉英一人独揽了功劳去!” 苏宁无奈道,“当初爹替人看病也是不求功劳,不照样得了乡邻的尊重和感恩。咱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即可。大家不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难道王老三还不知道吗?介时他病好了自然会来感激咱们的,到时还怕大家不会知晓我们为王老三所作的吗?”她直接把苏以南的行迹搬出来劝岳凤轻。 “你说的不错。”果然一听到苏以南,岳凤轻便垂下了头,想想阿宁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心里的那股子怒火忽然随之消散了。 “我医治王老三本就不是为着什么功劳去的,而是弥补我的过失,便更不会在乎这些人的话。是您告诉我这叫医德。所以有没有我们的功劳不重要,重要的是王老三的病能治好。”苏宁认真地看着岳凤轻说出这番话。 听完,岳凤轻也是愣了一下,而后欣慰地看着她。“阿宁,你真的是长大了。”她没想到阿宁会说出这么一番话,那心胸宽阔的样子,倒显得自己太注重名利了。 两人说完这些话后岳凤轻显得开怀轻松了许多,脸上的不悦也都消失了。 而在和盛堂的郑汉英自然也知晓了外面的传言,面上虽装作谦虚的样子,心中早已笑开了花。忠财这一办法确实好用,现在大家不仅在赞美他医者仁心还夸赞他医术高明,误诊一事也在大家的讨论和称赞中两两相抵。 …… 用过午饭后,岳凤轻便去帮忙照看王老三,而苏宁则留下来继续复诊。 苏宁跟着莫楼熬完药一起去陆君其房里,走到房门口,苏宁不由地深深吸了口气,她怕莫楼感觉到异样,这口气还是慢慢呼出来没发出一点声音。 莫楼推开门两人走了进去,陆君其正坐靠在床榻上,双目紧闭,似乎是在小憩,然而在听到声响后立刻敏锐地睁开双眸,如同暗夜里休息的老虎感受到了危险。 看到来人后脸色才稍微缓和,莫楼走到他面前奉上汤药,陆君其却突然开口道:“让她来吧。” 莫楼看了眼苏宁,便把药递给了她。 “你先出去。” 莫楼点头称是,便转身径直出去。虽然他不清楚苏宁医治将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他却也不担心此刻苏宁会对将军做什么。将军的武功在军营里无人能敌,便是他受了伤无法使用左臂,也能轻易捏死一个小丫头。 苏宁舀起一勺药,直接放到他嘴边,陆君其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眼神隐约透露出一股寒光。 她将勺子丢回碗里,“你不张嘴怎么喝药。” “我何时说要喝药了。” “不喝药病就好不了,听大夫一句劝,乖乖喝药。”苏宁冷冷道。 “大夫?”陆君其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我可从未见过年纪这么小的大夫。” 在陆君其锐利的目光下,苏宁直接把药放到桌子上,往椅子上一坐,“原来你是怀疑我的身份,怕我给你下毒?” 她知道自己的那番话不同寻常,更何况陆君其身份特殊,自然会小心谨慎,怀疑她是迟早的事。她这两天忧愁也是在想寻个什么借口好打消陆君其的怀疑,但转念一想以陆君其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不出所料,这会便来试探她了。 “不错。”陆君其简短明了地回答。 一个是十五岁的大夫,他可是从未听过,便是她对莫楼说的那番话更让人怀疑她所作的目的。 “我的话还是一样,我救你是因为你的人让我和我娘没地可住。正巧我又是大夫,不能见死不救,便救了你一命。你不但不感激,反而还怀疑我。”这话却是在说陆君其不厚道。 陆君其:“你让我如何信你。” “信不信由你!清者自清!”苏宁不怒反笑。 这话更是让陆君其看不透眼前的小姑娘,长相虽不是绝色但也能算得上小家碧玉的长相,一双杏眼熠熠有神,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眼神里透露出的那股坚韧,倒有些像是那人。 陆君其有些恍惚,他连忙收回目光,又恢复成原先那般冷漠的样子,“好一句清者自清,就怕自以为清者不知自己是清是浊。” 从房间里出来苏宁忍了一肚子窝火,自己同他说真心话还不相信。但她一想到陆君其如今身份不简单,对外人警惕些是情理之中。 苏宁平复了下心情,正好看到莫楼指挥几人外出采买东西,莫楼忽而叫住她:“苏姑娘!明日劳烦你多配几副药,好让我们上路使用。”后日便要启程出发,莫楼对苏宁的警惕也少了几分,毕竟她在这几日没有别的动作。 “上路?你们准备走了?”苏宁问道。 “有事在身,所以着急着走。” “不行!” 第22章 看不上 “不行!”苏宁很快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失礼,又道:“他的伤还没好,路途奔波只怕更好不了。” “不用担心,我们这些人皮糙肉厚的,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莫楼摸出一大锭银子递给苏宁,一边道:“后日启程出发,还请苏姑娘尽快准备好药。这是我们付的药钱。” 莫楼语气平淡,说话还是相当客气的,直接明了地表达不愿让她知道的太多,直接用钱财来划清界限。 苏宁欣然接过银子,摸着份量应该有五十两,正好所剩银两不多,这些刚好够路途上使用。 “我知道了,救人本就是大夫的职责,我也不是奔着钱财去的。”她看的出莫楼的心思,也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一脸真诚的说道。 莫楼一笑,“那就有劳了。” 苏宁没再说什么,想着正好按照莫楼说的去做,多说什么反倒更惹人怀疑,她便是有九张十张嘴也说不清。 莫楼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宁离去的背影,随后也转身离去。 陆君其正在喝着药,孤风正站在一旁向他汇报在外头听到的那些传言,正是有关医治王老三之事。 “这么说来苏宁母女医治的功劳全都被那个叫郑汉英的大夫给抢去了?” “是的。”孤风答道。昨日他可是跟着苏宁去过和盛堂的,照顾患者和配药之事大都是苏宁做的,就连喂药都是苏宁的母亲帮忙的,怎得大家都传是郑汉英医治好的,这种抢功之事他在军营里见多了,但是一遇到还是照样会感到生气。 “将军,苏宁出手医治您身上的伤,我们要不要帮帮她。”孤风就算再怎么看不惯苏宁成熟的样子,但是她会医术,又治好了将军身上的伤是事实,他们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理应出手相助一番。 陆君其半眯着眼睛,想到方才少女从容的样子,外面的话传播的那样快,就连孤风听到了,想来她应该是早就知道的,既然知道了又没表现出情绪,第一就是这功劳本来就不属于她,所以她才这般无所谓。第二便是她一点也不在乎这点功劳,这样淡泊名利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更何况还是个女子。 起码他现在能清楚的是苏宁并不是刺杀背后之人派来的,只是这等年纪有着不同寻常的智慧倒是很让人感到讶异。 半晌后,陆君其才道:“只是一些传言,对苏宁没有什么影响,还不需要我们出手。” 听到陆君其这么说孤风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莫楼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道:“将军,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东西了,后日一早便可以出发了。” 陆君其轻轻地嗯了一声,深沉的黑眸子垂下来,眼中总是带着淡淡的冷漠。 “方才苏姑娘知道我们要启程的事好像不大赞同,她只说担心将军身上的伤在路途中难以愈合,似乎想要我们多留几日。”莫楼又继续道。 闻言,陆君其脸色一动,抬眸望向莫楼。 多留几日?怕是不行。江州时疫严重,他受伤恢复本就花费了好几天,若再晚些去不知道江州要乱成什么样子,届时不知道卫扬是否还活着,若是耽误了可不好。 却是孤风问:“那大哥你怎么说。” “我只道有事在身,所以着急走,之后她也没再说什么。”苏宁没有过多纠缠,这倒是让他打消了一点怀疑。 …… 苏宁便去了和盛堂,只是稍微看了王老三一眼,便和郑汉英打了个招呼,要抓些药,不过这可是要花钱的。 郑汉英拿了银子也没问那么多,他仔细观察苏宁的情绪如何,他不知道苏宁是否听到那些话,见她神情平淡便猜想应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早就和岳凤轻找自己兴师问罪了,就算知道了来问自己,他也有说辞,想到这郑汉英才渐渐放下了心。 苏宁见他这般轻松的样子,便问了一句,“郑大夫何事如此高兴?” “我只想到王老三的病快好了,故而感到高兴。”郑汉英连忙收敛神色,怕苏宁看出些什么来,便用王老三的病搪塞过去。 “原来如此。”苏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来也是,再过几日王老三身上的脓疱就好了,到时刘氏母子见了他想必也会很高兴。” “是啊,他们一家子许久不见,重逢想必会十分欢喜。”郑汉英有些尴尬地应着,不知道为何听到刘氏他心中猝然一慌,好似苏宁知道刘氏见过王老三一样。可苏宁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他特地让刘氏卯时从和盛堂后门进来就是为了避免苏宁知晓此事,忠财后来也说此事做的万无一失,没有人知道刘氏偷偷见了王老三。郑汉英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面上仍不改色。 二人又聊了一些关于王老三恢复的事,之后苏宁便打算回客栈,离去前还见了陈兵要那株野山参。 陈兵将野山参给了她,却是有些赧然地问她:“外面的那些话你知道吗?” “知道。”苏宁淡淡地回答。 陈兵没想到苏宁居然知道此事,转念一想外头的话传得那样快,自己也是来和盛堂的途中听说的,苏宁知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外人不知道王老三的病是如何医治好的,自己可是清清楚楚知晓的。那晚他听到了忠财和郑大夫的对话,故此才会提示苏宁。陈兵没想到郑大夫当真会做出这种事,而自己明明知道郑大夫有这想法,却什么事都没做不加以阻止,见到苏宁便觉得羞愧难当。 陈兵试探性问了一句,“你不生气吗?” “为何要生气?”苏宁却是反问,陈兵本以为她是装的,刚想出言安慰却看到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话全部又咽回肚子里了。 “我治王老三求的从来不是那点子功劳,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故此那些话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话毕,天空蓦地刮起一阵微风,吹起几缕青丝,女子面容秀丽淡雅,恍若初入凡间的仙子,高傲且明艳动人。 陈兵只听得女子轻声道:“所以我不会同郑汉英抢,因为我还看不上。” 陈兵嘴角动了动,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在不知不觉中他向着郑汉英的那颗心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转向了苏宁。 第23章 补药 苏宁带着野山参和配好的药回了客栈,顺便把山参丢给了孤风,让他熬了给陆君其补身子。孤风哪里知道如何熬制山参,赶忙叫住苏宁,“这山参怎么熬啊?” “你不会吗?” “当然了!那都是女儿家会的东西,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熬补药。” 苏宁想想也是,“那我来熬吧。” 二人来到厨房,正好岳凤轻给她补身子的时候还留了一些药材下来,正好能配在一起熬制。 苏宁一边熬制一边教孤风方法,孤风听得一愣一愣的,学武他倒是擅长的很,要说熬药这些还真是难以学会,孤风勉勉强强学了一半药就熬好了。 完成任务苏宁才放心地回房休息去了。 而孤风则是带着药材和补药去了陆君其的房里。 一推开门,陆君其正在和莫楼说话,好看的眉眼微微皱着,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将军,药熬好了。” 闻言,陆君其看了过来,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两天陆君其一日三餐都要喝苦的要命的汤药, 现在一听到药就觉得有些头疼。 “什么药?”莫楼却是满脸疑惑的问道,“现下可还没到晚上喝药的时候啊。” “不是大哥你让苏宁带山参回来熬给将军补身子的吗?”孤风看到莫楼疑惑的样子更是有些发愣。 “我可没说。”莫楼道,“莫不是苏宁自作主张让你熬的?”话毕,又是转头看向陆君其。 “你未免太容易听信别人的话了。”陆君其微笑道,可是眼神中却尽是冰冷。 显然孤风这个榆木脑袋连过问都省略了,直接跟着人家去熬药。 “属下不敢!”看到陆君其的眼神孤风瞬间反应过来。 “这苏宁倒是有意思的很,一会说自己没有目的的出手医治,一会又背着你我让孤风熬补药送过来。”陆君其冷笑道。 孤风道,“这药里指不定下了毒,我这就去倒了,再去把苏宁抓来拷问。”心中又生气自己好不容易信她一回,反倒被她利用。 “不必了。”陆君其出声制止他,“这药无毒。”苏宁敢说是莫楼让她这么做的,就会想到孤风端着药会出现在莫楼和他面前,即便这药下了毒他也是不会喝。 “无毒?怎么可能!”孤风惊讶道,“她可是骗我这是莫大哥让她熬的,里面肯定下了毒想害将军。”说着就要端着药往外走。 “站住!药可以倒了,找人就不必了,免得打草惊蛇。” 孤风看到陆君其冷飕飕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听话地答道:“是。” 孤风性子耿直不明白意思,莫楼却是明白,陆君其和自己一样始终对苏宁留有一丝怀疑,自然不管她到底有何目的,那碗药他始终是不会喝的。 发生的这些在房里的苏宁自是不会知晓的。 翌日,苏宁来复诊时,见到陆君其面色红润,心想那药没白补,今日的气色比前两日好多了,想来在路上也不会那么劳累。 她帮陆君其看了下伤口,又换了药,“伤口恢复得不错。” “多谢苏大夫这几日来的照顾。”陆君其挑唇道,那语气听了却让人觉得并不真诚。 苏宁没放在心上,淡淡地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 刘氏在家中正在做着午饭,忽然感觉身子有些不适,这两日不知怎的总觉得没力气,头也隐隐作痛,她原以为是这几日忙家中事务过于疲累便没放在心上。她强撑着做饭,却听到房里传来儿子的一阵哭声。 刘氏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跑进房里,却看到儿子正摔在地上,头不知道碰到了哪,磕得头破血流,衣服上沾了血迹,看的刘氏心一跳。 她扶起儿子,“好孩子,快起来。” 刘氏找了块布放到儿子伤口上摁住止血,正打算抱着儿子去和盛堂,一起身顿时感到头晕,一个没稳住两人直接摔到了地上。 怀里的儿子哭的更大声了,刘氏也是焦心不已,她忽然看到了什么,缓缓拉下儿子衣领,几块鲜红的疹子出现在眼前,身子一下瘫软了下去。 很快,她反应过来,抱着哭闹的儿子朝屋外跑去。 …… 夜深人静,星月暗淡。客栈走廊上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映照着近处的花草树木,显得影影绰绰,分外萧瑟。 屋内,苏宁正坐着翻看医千经,自从拿到医千经后她每晚都会花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看书,学习医术,不知不觉间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 今晚苏宁的思绪格外的乱,心口跳动得极快,连带着书也看不下去了。 苏宁放下书,按了按额心试图缓解一下心中的不安。 岳凤轻端着茶水走了过来,“怎么了?” “不知为何总感觉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岳凤轻出言宽慰她:“想是快要启程出发才有些不安吧,等到出发便好了。” 苏宁却默不作声,绝不是因为要去承源京,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格外难受,但是她又找不出这样的原因。 “也不知道去了承源京后会是什么样子。”岳凤轻不禁叹道。 从前的吴家是苏家的邻居,苏以南救了吴家家主一命,而后两家便开始相交,苏宁出生后两家便定了娃娃亲。后来吴家从商赚了钱便搬去了承源京,只待苏宁及笄之后苏家可以搬去承源京成亲。 承源京在天子脚下,是大齐的国都,繁华兴旺,官宦之家富贵之家更是数不胜数。此行她只希望能顺顺利利平安地找到吴家,好让阿宁早些成亲,便可了她一个心愿。 “娘,吴家人脾气秉性如何?”苏宁问。 苏宁是不想嫁人的,即使她现在是不是当初的长公主,也照样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她不禁想到死前安长青那张狰狞恶毒的脸心里的恨意忍不住疯狂滋长,她不敢再相信感情,也不打算将自己的在意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吴家人秉性是好的,只是吴家的夫人有些尖酸刻薄,但只要昭初护着你,夫人也不会为难你。” 昭初自然就是吴家的大公子,吴昭初,也是与苏宁定娃娃亲的人。 那可不一定。 苏宁心中想道,人都是会变的,本身记忆中吴昭初是个翩翩小公子,对自己温和有礼,总是妹妹妹妹地叫苏宁,难怪苏宁会倾心他,十多年来都念念不忘。 但吴昭初人在承源京,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模样,养成了什么性格,只怕见多了京中的美艳绝色的姑娘,早就忘了那个与自己订过亲的小丫头。 这种事她前世在承源京中常常听说过。 第24章 突变 苏宁道:“娘,我们去承源京一切的希望不能全部放在吴家身上。”她这番话是劝岳凤轻对吴家有所保留,不能全然相信吴家。 “为何?那可是你未来的夫家,你爹的眼光不会错,吴家家主又是个明事理的,你爹说的话还信不过吗?”岳凤轻皱着眉头问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苏宁口中说出来的。 当初最先提出去承源京找吴家的是苏宁,并非是岳凤轻。 原主苏宁这么多年来一直记挂着吴家的公子,日夜苦读诗书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温柔贤惠,好让自己如京中女子般知书达理,如此吴昭初才会看得上她。 在苏以南逝世后,苏宁伤心难过,想到之后能依靠的只有未来的夫婿,故此才会提出去承源京找吴家。 可如今岳凤轻却从苏宁的口中听到不能过分依赖吴家,当初的苏宁何尝不是想依赖吴家才会想去承源京。 “不是信不过爹,是我信不过吴家。” 简单一句话说出的苏宁心中所有的想法,毕竟人心说变就变。 岳凤轻又问:“这是为何?” “直觉。” 听到女儿这么说岳凤轻沉默了,便是她自己一早也想过这些,承源京中的富贵人家多如繁星,吴家怎么可能只吊在苏家身上。距离两家见面已经过去了十一年,吴家说不定早把这事给忘了,或者那吴昭初已经找了人家也说不定。 一想到这岳凤轻又多了几分担忧,若是吴家违背约定怎么办? 岳凤轻怕伤了女儿的心便把这一句话放回肚子里。 倘若吴家真的不信守承诺,违背了这一纸婚约,她就是拼了命也要为女儿讨个说法,岳凤轻这样想着。 …… 第二日,正是陆君其等人出发的日子,苏宁也早早地起来。临行前,莫楼和孤风等人正在准备马匹,而陆君其披着有一件银白色的披风,腰间系着犀角带,剑眉润色完美,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看起来高不可攀。 他就这么静静地喝茶,茶壶旁还放着一碗药,正往外冒着热气。 苏宁走下楼正巧看见这一幕,片刻愣神后很快又恢复平静的神情。 她走到陆君其旁边的桌子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两人自始至终一句话都不曾交谈,最后还是莫楼准备好了进来唤了她一声。 苏宁微笑道:“一路顺风。” 这话是对着莫楼说的,又像是说给陆君其听的。 话音刚落,陆君其便挥袍起身朝门口走去,莫楼朝苏宁拱手示意道别。 就在此时,一道慌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大夫!” 只见陈兵和忠义从屋外慌慌张张地跑到苏宁面前,两人满头大汗,想必是一路跑过来的。 见二人如此着急的样子,苏宁问道:“何事?” 忠义道:“苏大夫,不好了!刘氏母子得了天花!还有镇上入口的那几户人家不知怎得也得了天花,县令正好今日来镇上,一听是天花便找了人把入口堵住了,还不准任何人进出。”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尤其是陆君其和莫楼听了这番话眉头紧锁,心陡然一沉,丝毫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刘氏母子?”听到这个消息,苏宁眉头冷厉,“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治疗王老三之前她问过刘氏是否与王老三接触过,刘氏却道王老三送完货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自己刚好带着孩子回娘家便没与王老三见面,自己带着孩子刚回到家中便听王老三得了天花的消息。 后来治疗王老三多日,刘氏母子确实没有天花的病症。可谁知到了今日刘氏母子却突然得了天花,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刘氏母子怎么会得了天花?”岳凤轻刚下楼便听到这令人震惊的消息。 一问到这个陈兵觉得无颜面对苏宁,他低下头,“是郑大夫让忠财带着刘氏偷偷去见了王老三。” 自己在和盛堂帮忙却全然不知道这件事,若是自己细心点早点发现郑大夫和忠财的动作也不至于如此。 “什么?!不是说过王老三痊愈之前不可以探望吗!这个郑汉英,如此重要的事居然擅自主张!”听到这句话岳凤轻怒道。 苏宁更是头疼的揉了揉额心,难怪她昨天一晚上总感觉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果不其然,今儿一早陈兵就带来这么一个大难题。 “郑大夫请苏大夫您和岳婶子去和盛堂一趟。”忠义诺诺道,像是为表诚意,说的是请两人去。 “呵!现在想让我们去拿主意了?”岳凤轻指着门外,“去告诉郑汉英,门都没有!” “这么说来,外头的那些话是刘氏说的?”苏宁看向陈兵,她不禁想到之前镇上的那些话,想来是郑汉英允了刘氏让她见王老三,条件便是要在外说都是他的功劳。 陈兵点头低声道,“是。” 闻言,岳凤轻更是气的脸色铁青,“好啊!这事还真是他干的!” “去和盛堂!”苏宁沉声道。 待四人匆忙离去后,莫楼道:“将军,江亭镇突现天花,我们还启程吗?” “你和孤风去镇入口打探一下情况,看看那天花到底是从何而来。”陆君其眸光微闪,冷冷道。 “是!” 陆君其蹙着眉,沉思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的计划,只怕在江亭镇还要拖延些时日。 面对郑汉英的私自决定苏宁和岳凤轻二人顿感愤怒,几人一路风风火火地来到和盛堂。 和盛堂里,郑汉英眉心微低,满脸愁容地与忠财说着什么。 郑汉英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就造成这样不能挽回的局面,自己一时间更是无法解决,只好请苏宁母女过来,只是他让刘氏见王老三的事只怕是瞒不住了,若她们知道了指不定如何生气,甚至还可能猜到镇上传的那些话是他让刘氏说的。 听到脚步声郑汉英朝门口看去,只见苏宁等人神色阴沉的走进来,郑汉英立马换了另一副脸色,略带讨好的微笑道:“苏大夫你们来了。” “郑大夫这么有本事叫我们母女过来干什么。”还没等苏宁开口,岳凤轻却冷笑道。 郑汉英听着岳凤轻讽刺的话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事是自己有错在先,他擦了擦汗,尴尬道:“郑某一时糊涂酿成大祸,我不指望二位能原谅,只希望能与我一起医治好他们。” “郑大夫好大的算盘,你酿的祸事为何要我们母女跟你一起收拾?”想到外面传的那些话,岳凤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母女不顾危险跟你一起医治王老三,你倒好擅自决定让刘氏见王老三,还抢功劳给自己博了个贤名儿,出事了倒想着我们了。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任由你拿捏了?!今日我话就放这,现在你跟刘氏和镇上的人说,医治王老三的功劳也有我们母女一份!你若是不肯我们立马走人,这烂摊子你自个儿收拾吧!” 岳凤轻骂了好大一通话,她骂人的本事不浅,平日看着温和好相处不怎么发脾气,这次是真生气才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陈兵嘴唇一动,始终没有出言为郑汉英说一句话,郑汉英这次确实错的离谱。 第25章 发誓 “此事是我有错在先,对不起!”郑汉英满脸悔意,他上前一步,双膝一弯,直接跪了下去,“苏姑娘!郑某自知罪孽深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我现只想弥补过错,治好大家的病,求求你们帮帮我!”却是低声下气地求助。 说罢,郑汉英俯身朝着苏宁磕了一个头。 他这一举动震惊了在场所有人,郑汉英年近四十,年龄都能算作是苏宁的爹了,可他却不顾脸面这样直接跪下来道歉,求人帮忙。 一旁的陈兵几人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始终都没有开口,心中皆是一阵叹息。 “郑大夫快起来吧,我女儿可受不起你这样的大礼。”岳凤轻正在气头上,更何况郑汉英背着她和阿宁做了那些事,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冲得很。 郑汉英脸色苍白至极,他无话可说,求助般得望向苏宁,而后者也正在注视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对他这些话不为所动。 须臾,苏宁淡道。“我可以帮你。” “阿宁!他做出这种事为何还要帮他!” 苏宁道:“不过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那些受病痛折磨的病人。” 听到刘氏偷偷探望王老三的事苏宁起先感到意外,而后就是恼怒。她怒郑汉英全然不顾后果便答应让刘氏探望,一旦天花传染出去便是不可控制地传播,到时得病的不止一家,更有可能是整个江亭镇。 然而郑汉英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可怜刘氏担忧丈夫,而是为了通过刘氏之口挽回自己的名声。医者应是救病救急的菩萨,是为解民间痛苦才诞生的,郑汉英为了一己私欲而利用病人,完全与医者奉承的济世救人背道而驰。 苏宁原本想听岳凤轻的话,撒手离去,反正此事与她无关,她做的已经够好了。后来她又想想,不管如何病人是无辜的,家属也是无辜的,自己既成了大夫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岳凤轻听了女儿的话,自然晓得她是什么意思,便只能强压下心中的那股子怒火。 “多谢苏姑娘!郑某感激不尽!”郑汉英欣喜若狂,一边又朝苏宁磕了一个头。 “郑大夫先起来吧。” 郑汉英诺诺地点头,弯腰起身,掠过岳凤轻那双快要吃人的眼神看向苏宁。 “我一会去告诉大家是苏姑娘你们母女二人治好的王老三!”现在的他顾不得什么名声,只要苏宁答应同他一起医治病人,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要是我们跟你一起治好那些人,你又故技重施跟大家说这病是你治好的可怎么办!”显然岳凤轻不信郑汉英,她觉得既然有过一次,指不定还会有下一次,那么自己和女儿所作岂不是替他人作嫁衣? “不会了!”郑汉英连忙摆手,“我郑汉英在此以和盛堂和我的身家性命担保,一定不会再做出那种事,否则就叫我遭万人唾弃,再无我的立足之地!” 郑汉英声音洪亮地发誓,眼神坚定明亮,一片真心的模样。 听了这句誓言岳凤轻脸色稍有缓和,苏宁道:“刘氏母子现在何处?” “我已经让他们住在王老三隔壁的屋子里,他们所经之处都熏过艾,好在现在处于天花早期,刘氏只有些发热乏力的症状,倒是那孩子身上已经起了红疹子。”他这次可没往荨麻疹处想,刘氏见过王老三,又在家中照顾幼子,三人几番接触下一定是感染了天花。 苏宁三人去见了下刘氏母子,进了房里只见刘氏正坐在床边掩面小声哭泣着,不知哭了多久,她一双眼睛已经红肿得像个核桃。而在床上正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脖子上的红块若隐若现。 听见声响后刘氏一愣,转头看见苏宁三人,一下子跑到三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苏大夫!求您看看我家阿锦,他还这么小,身子会受不住的,您一定要治好他!”见到苏宁等人刘氏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趴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刘氏情愿自己承受一切折磨和苦楚,也不想孩子受一天折磨,更何况这还是会病死人的天花,饶是老三都被折磨得骨瘦如柴,更别说身子弱小的阿锦,他一定很难撑过去。她甚至不敢想没了儿子她和老三会多么伤心难过,一想到这她便是连活下去的念想也没了。 “你先起来,我一定尽全力会治好你们的。” 刘氏起了身,眼角还挂着泪,不停地点着头。 苏宁走到床边,替王锦把了脉,片刻后才道:“按理说天花还在早期,病情应是不会很严重的,许是年纪小,身子不比大人强健才会这般。” 听了这话刘氏又是一阵心疼,她焦急道:“那可怎么办啊?” “我会开些更温和的药,看看效果如何,这几日你仔细看看他有什么反应,若是有什么不好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苏宁神情严肃的嘱咐刘氏。 “是!”刘氏连忙点头。 出了房门苏宁的眉头依然没有放松下来,王锦的病情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多,又因着他年纪小,苏宁不敢下猛药,现在只能用温和的药一步步来,只是怕效果不甚明显。 “娘,郑大夫,你觉得那小孩子能治好吗?”说实话,苏宁也没底,毕竟她医术还不是很好,未免刘氏知道太多伤心她也没透露太多。 岳凤轻与郑汉英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岳凤轻摇了摇头,“难!” 小孩子的身体远不如成年人强健,更何况这病还是天花,王锦现在的情况更是格外严重,要想治好他几乎等同是在阎王爷手里抢人。 闻言,苏宁心更是沉了下去。 三人满脸愁容地回到前堂,苏宁沉思了一会,道:“镇口的那几户人家也得了天花?” “是啊,也不知是从何传染的。”郑汉英怅然若失道,这天花一桩接着一桩地出现,那些人不知哪个时辰去了哪些地方,又与哪些人接触过,只怕不久整个江亭镇都会陷入天花的泥潭里无法抽身。 江亭镇只是个不起眼的山沟小镇,若是爆发了病疫,不清楚上头的人会怎么处理。他以前可是听说过有些村里爆发时疫,治都不让治,直接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村子里的人无一幸免全被烧死,只有这样疫病才不会传出去。 一想到这,郑汉英惊得一身冷汗,他蓦地望向苏宁,若是天花治不好怎么办? 第26章 看诊 “郑大夫?”苏宁在他面前招了招手。 郑汉英猛然回过神,“啊……什么事?” “我们去镇口看看吧。” 刘氏母子暂且能住在和盛堂,可是镇口的那几户人家又该如何,总不能让他们也搬过去,路途中难保不会出事,这个办法总归是不行的。现在还是去看看那些人的病情如何,到底严重到哪种地步。 路上郑汉英道昨晚听镇口的几户人家都说身上高热不退,无法起身,还是让路过的人去和盛堂报的信,可昨晚那些人的身上并无明显的症状。 他回和盛堂后刘氏母子已然来到和盛堂,说身上起了红疹,不知是不是也得了天花。郑汉英翻开王锦的衣领看到那些红疹心中一紧,立马让刘氏母子住进王老三隔壁的房间,只要是他们触碰过的东西一律毁了,就是走过的地方甚至都熏过三次艾他才稍微放心。 他本以为按照医治王老三的法子应该能行,到时只需瞒着苏宁母女便可。直到第二天清晨他去复诊,才发现那些人身上一夜之间长了数块红疹。郑汉英顿时慌乱无比,想到这天花莫不是刘氏传给他们的,他忽然意识到情况似乎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只凭自己一人是无法治好那些人的。 郑汉英深思熟虑了许久,才决定把事情全部告诉苏宁母女,即便她们生气恨自己也罢,甚至是去告他,只要能治好百姓他也愿意。 郑汉英告诉苏宁等人那些人如今的症状,让几人心里好有个底。 他们来到那几户人家才发现事情远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那些人从头到脚长出的红疹不计其数,显然还在天花的早中期。直到他们来到赵姓的人家,赵家总共有三口,父亲赵建军,姐姐福岁和弟弟子明。 此刻的赵建军和一双儿女正躺在床上,三人皆是脸色苍白,苏宁等人进了家门也不曾醒过来。 郑汉英感到奇怪,自己清晨来时还是赵建军开的门,怎么这会连他们几人进来发出声响都未起来查看。 他叫了一声,“赵建军!快醒醒!我和苏大夫他们来看诊了!” 听到声音后赵建军才缓缓睁开的眼睛,声音气若游丝,“郑大夫……快看看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早上郑汉英来看诊时姐弟二人还是有些精神头的,吃过早饭后两人便吐得昏天黑地,赵建军被姐弟俩这模样吓的好生难过,安置好两人准备去找郑大夫,谁知道自己竟也开始呕吐起来,人无力地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闻言,郑汉英与苏宁对视了一眼,苏宁掀开了赵子明的衣服,几人看了倒吸一口凉气。 赵子明的身上早已长满了水疱,一如王老三先前那般,很显然,赵子明的病症已经到了中期。 苏宁又看了看福岁和赵建军的手臂,也同赵子明一样,病症步入中期。 赵建军看到一双儿女如此模样,眼神心疼不已,他更是懊恼道:“都怪我!去送什么粮食,现在好了,害得福岁和子明被我连累得命都要没了!孩子们啊,爹对不起你们!”赵建军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声音都带着哭腔。 苏宁问:“你是说你这天花是从外头带回来的?” “是。”赵建军止住了哭声,“有个人找到我,说送粮食去江州能得一大笔酬劳,我便答应去了。” 闻言,岳凤轻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手指不由地攥紧了衣服。 赵建军听说了江州有时疫的事,原本打算拒绝,可是那人又说不必进江州,只要在指定的地方与人接应便可。他只是个农夫,平时就是种种庄稼送送货物,一年下来赚不了多少钱,家里总是入不敷出,想到这里他才答应下来的。 谁知送完东西回来没几天,身上就有些不舒服,连带着孩子也跟着得了病。实在是他这个当爹的大意,明知道那是灾地还去,这才害了两个无辜的孩子。 赵建军几乎是绝望的眼神看着苏宁,“大夫,我们的病还能治好吗?” 苏宁嘴角动了动,“能!” 看完这几户人家后,苏宁等人直接在房子外的空地架火熬了药,一一送到那些人家里。 从镇口回到和盛堂,一路上每个人的脸上几乎都是愁云密布,看不到半点放松的神情。 书房内,苏宁三人相对而坐,从赵家出来之后苏宁的眉头就未松开过,小家碧玉的姑娘这样看去倒显得有几分老成,岳凤轻沉默不语,而郑汉英也是同样的沉默,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如今的情况可以说是糟糕透顶,纵是王老三一家也就罢了,镇口的五户人家加起来约莫二十人,就算是他们三个人都难以应付过来,更别说赵建军一家的病症已经进入了中期,医治起来更是马虎不得。 “郑大夫,除去王老三的用药,药材还剩多少。” 郑汉英无奈地摇摇头,“还不够刘氏母子用,更别说赵家那些人。” 苏宁了然地点点头,而后看向岳凤轻,“娘!” “嗯……阿宁!”岳凤轻一下子回过神。 “娘你能医治王老三一家吗?”苏宁察觉到了岳凤轻的异样,眸光微闪,并未多问什么。 “可以!” “那您便医治王老三一家,我和郑大夫医治赵家他们。” 待岳凤轻和郑汉英点头答应后,苏宁起身走出书房叫来了陈兵,“你可愿帮我一个忙?” 陈兵看了眼郑汉英,郑重地点头,“好!你说!” “你去五十里外的县上采购药材回来,这是银子,一定要快!两日!最多三日一定要赶回来!”苏宁拿出先前莫楼给她的五十两银子,清澈见底的双眸闪着湛湛星光。 “好!”陈兵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随后接过银子疾步离开了和盛堂。 “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望着陈兵的背影苏宁喃道。 躲在暗处的忠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小声道:“这和盛堂怕是呆不下去了。”随后他便转身离开。 第27章 无奈 陈兵答应苏宁去县上采购药材后连家都不回,也不打算收拾东西,径直朝镇口跑去。 正当快到镇口时,他便看到有几个官兵站在镇口守着。 郑汉英早晨去看诊时正巧碰到刚入镇的县令一行人,镇口的几户人家都传染上了天花,为了避免县令等人不慎传上天花,他好言相劝县令让他们先不要进镇。 谁知县令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转头带着人出了镇,又道天花之事非同小可,要去找人看守镇口。 陈兵试探性地走到镇口,装作若无其事样子走过去,刚到路口便被官兵横手拦住,“站住!黄县令有令,江亭镇有天花患者,为了避免传染任何人不准出入!” “那个……大哥你行行好,就放我过去吧,我出镇有急事!” “不行,这是命令。”那人义正言辞地拒绝。 “那怎么才能出去呢?” “除非县令同意。” 陈兵问:“那县令在何处?” 那人瞥了一眼陈兵,轻蔑道:“不知。” 这回答让陈兵有些恼火,既不让人出去又无法见到县令。药材的事迫在眉睫,一刻也不能耽误,这可怎么办。 陈兵心中焦急不已,忽然间他想到之前苏宁等人架起的火架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计。镇口的几栋房屋紧紧地挨靠在一起,左侧边有一块空地,空地前有栋房子,正好挡住那块空地,他站在此处镇口的官兵压根看不到。 而在空地上的右侧远处正好有一个茅草堆,他捡来一根用过的火把,从怀里掏出火石对着火把,‘唰’的一声,火一下子燃起了。 陈兵拿着火把对准茅草堆,用尽全身力气将火把丢在了草堆上,不一会,草堆上便升起了汩汩白烟,渐渐飘在了空中。 待火势渐渐大起来后陈兵勾唇一笑,随后大声喊道:“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 话毕,他立马绕着房子走到离镇口最近的房子后面查看情况,那些官兵一听到起火了有些慌了神,顺着白烟的方向跑去。 待官兵都跑过去后陈兵趁着这个机会跑了出去,一溜烟钻进了灌木丛里。 …… 待陈兵走后,苏宁去看望了王老三,自从他知道妻儿患了和他一样的病后便哭着要陪在妻儿身边,说着若妻儿不在他也不愿独活的话。 快痊愈的人怎么能和刚患病的住在一起呢,恐怕病好不了甚至还会更加严重。 苏宁几人自然是不同意的,郑汉英连忙出声宽慰他,道他的病既然能治好,那么他妻儿的病也能治好,听完这些王老三的心情才稍缓一些。 王老三连连叹息,道后悔自己为何要与刘氏见面,又后悔出去送货的话,否则也不会染这种病回来,连累了妻儿。 这话同赵建军说的一模一样。 苏宁三人面面相觑,一问王老三才知道他同赵建军一样外出送货,途经江州,谁知路上就染了病。 听完这些苏宁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原主的记忆中江州的时疫是一年前爆发的,而锦州距离江州不过一百里远。 等等……苏宁陡然想起,苏以南似乎是在江州看诊时染上了时疫,莫非江州爆发的时疫也是天花? 苏宁不由地望向岳凤轻,却见她也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苏宁满腹狐疑地同岳凤轻回了客栈,两人一同进了房间而后再无动静。 陆君其正喝着茶,两个身影伫立在对面,正是莫楼和孤风。 两人先苏宁一步去了镇口,却并没有打听到什么,还是苏宁等人去了镇口看诊,两人偷听到了消息。有位叫赵建军的男子外出去江州送货,回来的途中不知为何染上了天花,所以连带着周围的邻居也得了天花。 云山县的县令得知了天花一事已经派人挡住了出口,不让任何人进去,所以他们也无法出去。 陆君其漠然地看向两人,语气有些意外,“这天花竟是江州传过来的。”所以江州的时疫应就是天花。 莫楼问道:“将军,接下来可怎么办?”时间本就紧迫,现下还因为天花无法动身,若是误了去江州的时候皇上可是会怪罪下来的。 “不急,既然走不了那就留下来。”陆君其淡道。 莫楼与孤风对视一眼,陆君其又道:“若是苏大夫让你们帮忙,答应便是。” 两人糊涂了,苏宁怎么会找他们帮忙,原以为将军会让他们拒绝,却没想到是让他们答应下来。 他们想到或许是因为苏宁救了陆君其的原因,陆君其不愿欠别人,所以想在苏宁无奈之时出手相助好还她人情。 陆君其看着眼前的茶杯,深邃的瞳孔里幽幽地泛着波光,思绪逐渐幽远。 …… 房里,苏宁蹙着秀眉快速地翻着医千经,之后又拿出了百药谱。 “阿宁,你在找什么?” “先前我找到的那张写有医治天花的方子不见了。”苏宁看向岳凤轻,“娘你知道在何处吗?” “我不知道!”岳凤轻有些惊慌地回答,“那张方子不是在你那吗?阿宁,你再找找吧。” 苏宁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娘你怎么了?”白日里她便发现岳凤轻不太对劲,似乎总是在沉思,原以为是在想法子医治天花,可当自己问起那张方子时她明显看到岳凤轻眼中的慌乱,难道是因为别的? “没怎么,只是娘有些担心。”岳凤轻急忙掩下眼里的失措,深深吸了口气,“现在镇上得天花的可不止王老三一人,还有好几户人家加起来有二十多人,我们三个人只怕是顾不过来的,更别说要是又出现病人可怎么办?只怕到时候我们自个儿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她这话是在告诉苏宁自保为上,不知为何白日里听到赵建军和王老三提起江州她的心总是会‘扑’地一跳,之后便会想到以南,她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抓住一般难受不已。 “我知道,只是现下我们已经出不去了。”苏宁摇摇头。 她怎会不明白岳凤轻的意思,只是这么做已是无可奈何。回客栈的路上她听人说起县令已经派人封了镇口,不管是进还是出都不许,也不知陈兵是如何出去的。 “是啊。”岳凤轻苦笑一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们别无选择。 第28章 复发 和盛堂内,忠义正手忙脚乱地配着药,现在镇上染上天花的人不少,用药一下子多了许多,便是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他看向躺一旁休息的忠财,道:“哥,你别光顾着休息,一会郑大夫看见了可是会生气的,快过来帮忙。” “哎!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还要干这么多的活。”忠财缓缓起身,眼里有些不耐烦。 忠财和忠义本就是对兄弟,因着父亲和郑汉英交情不浅,所以在逝世后便将两个儿子交给郑汉英照看,也无需多照顾,只要给口饭吃就得了,故此郑汉英才答应了下来让二人留在和盛堂帮忙。 大哥忠财精明能干,弟弟忠义沉稳老实,两兄弟这几年吃苦耐劳,郑汉英一生未婚后继无人,所以便想着从兄弟二人中选一个人继承他医术,日后也好帮忙打理和盛堂。 忠财凭借花言巧语夺得郑汉英的欢心,心中默认将忠财视为自己的继承人,所以忠财出主意抢苏宁母女的功劳郑汉英才会听他的话。 忠义听了哥哥的抱怨没有作声,默默做着手里的事。 只听到忠财又道:“现在染上天花的人越来越多,郑大夫也是三天两头的到处跑,万一一个不小心惹得我们也染上了可怎么好。”和盛堂还住着王老三一家,若是王老三一人也就罢了,还多了他的妻儿,想到王老三那一身的脓疱他便忍不住打寒颤。 “郑大夫他们这么小心,是不会让我们得天花的。” “那可说不定,我看这和盛堂我是待不下去了。”忠财道,他可不想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待着,说不定命都没了。 闻言,忠义望了过去,不可思议地问道:“哥,你想离开和盛堂?” “那当然!”忠财毫不避讳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若有机会我肯定不干了。” 当大夫能赚几个钱,他想要的是万贯钱财在身,守着和一个破医馆能有什么出息。 当然心里这些话他不会和忠义说。 …… 四月早已是入了春的时节,气温有些回暖,清晨早起还是会感觉到隐隐寒意。 苏宁与岳凤轻吃了早饭后准备去和盛堂,正要出门时却碰到了莫楼,二人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染上天花的人已过数十,县令派人封了镇子,陆君其他们无法离开留在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母女俩来到和盛堂,刚进门就撞见了忠义从里面慌里慌张得跑出来,险些撞到两人。 忠义立马停住脚步,看见两人显然犹如见到了救星般,“苏大夫你们可算是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们呢!王老三不好了!” 闻言,苏宁和岳凤轻脸色皆是一凝,跟着忠义朝后院走去。 忠义边走边和两人说明情况:“早晨王老三还是好好的,刚用过早饭没多久就开始上吐下泻起来,吃了药也不管用。郑大夫从房里出来脸色难看的很,便让我来找苏大夫你们。” 说话间已然来到了后院,只见郑汉英如同蒸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不断来回踱步。 郑汉英听到声响,抬头看去,瞬间松了口气,“你们可算是来了。” 苏宁道:“怎么回事?” 郑汉英摇了摇头,叹道:“王老三的病又复发了。” 此话一出让苏宁母女皆是一愣,天花从来能治好,断不会有复发一说。 “什么叫复发?老三身上的脓疱已经结了痂盖怎还会复发!”岳凤轻不由地提高了音量,明显有些不相信这番话。 她在以南身边学医可从未听说过天花还未痊愈前会复发一说。 “你们还是去看看吧。”郑汉英擦汗道,他原本也是如此想的,可直到他看到王老三身上那一波新起的水疱,心中忍不住骇然,这病远比他想象地要恐怖的多。 看着郑汉英严肃凝重的表情,苏宁心中蓦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三人一齐进了房间,之间王老三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躺在床上,整个房间氤氲着阴沉的气息。 昨日王老三的气色还是不错的,不过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如此憔悴颓废的模样。 苏宁走近床前,眼神落在了王老三手臂上的纵横交错的水疱,心猛地一沉,更是惊讶不已,这些水疱比原先的竟还要大上一倍,且水疱顶端隐隐可见几缕血丝,乍一看如同颗颗附着在皮肤上的血洞,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岳凤轻看到那些水疱不禁叫出声,“怎么会这样!” 苏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病已经不像是天花了。”她原以为王老三得的只是天花,却不想在即将痊愈时会出现这种症状,与天花截然不同。 面对这种突发事件苏宁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宁深吸一口气,“只怕先前治疗的法子不能再用在他身上了。” 岳凤轻与郑汉英一同点头,原先的方子对天花是起作用的,但现在表现出来的症状就说明这方子已经无用了,他们还得再另寻法子。 刹那间,苏宁忽然又想到了那张方子,她不禁思忖起来,后半段写的到底是什么。苏以南在江州治疗过时疫,而王老三与赵建军俱是因为路过江州才染上了病,她现在万分肯定苏以南一定有治疗的方子。 探望了王老三之后,苏宁等人又去了镇口,远远地便看见守在镇口的那群官兵,但他们只是在镇口数十米远处守着,他们也不敢进江亭镇。 首先去的是赵家,由于赵建军一家是最先染上天花,症状又重于他人,故次选择先来赵家。 到了赵家后,赵建军一家的情况一如昨天一般,只是身上的的水疱变得越发大。苏宁望向赵建军,只见他的头上流下一股黄水直至脸颊,苏宁倏尔一怔,水疱居然蔓延至头皮上! 岳凤轻与郑汉英脸色同样难看至极,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一种无力感涌上郑汉英的心头,想他从医数十载,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病,而自己仿佛江郎才尽一点办法也没有。 苏宁不语,专心地帮他们把了把脉,道:“还是用那个方子医治吧。”王老三现在虽有新的症状出现,但从他先前的样子来看那个药方还是有用的,或许只是少了什么。 第29章 县令 这次苏宁等人提前在和盛堂熬好了药过来的,便让岳凤轻和郑汉英一家一家地分发。苏宁正在赵家喂福岁喝药,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瓦罐摔碎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道道争吵的声音。 苏宁连忙放下碗出去查看,只见一个身穿官服身材纤瘦矮小长了两撇胡子的男子领着一群观察正与岳凤轻和郑汉英对峙着。 地上还躺了一群百姓,他们如今身患重病哪里还有力气,脱离床榻只有倒在地上痛苦地吟着。 岳凤轻怒道:“你们为何这样待他们!他们都是病人!” 方才她正喂病人喝药这群人突然闯进来拿着刀间把病人赶下床,有些人虚弱得实在无力起身他们又不敢触碰,竟直接把刀横在面前,硬是把那人吓得摔下床,还打翻了床边上的药罐。 只听得那矮瘦的男子不屑道:“这些个人得了疫病,本官为了江亭镇着想决定将这些人带到镇外的村子去养病,不许任何人探望。另外,之后发现染上疫病的人也要跟着去。” 岳凤轻心中冷笑,这哪里是要带人去养病,分明是带人上刑场的架势。 “还有我听说郑大夫的府上也有三位这样的病人,一会我便让人随你回去把人带过来。” 一说到这个郑汉英勃然变色,“大人,不可啊!” 这个矮小的男子正是江亭镇与云山县的县令,黄和光。 黄和光虽是嘴上说百姓去养病,可是他们都患了病哪里会有村子接受,这明摆着是想让这些人去镇外的废弃村子里自生自灭。 “好了郑大夫,我知道你菩萨心肠不忍心让他们在外,可是你也要为江亭镇那些没有染病的百姓着想!”若不是看在郑汉英在江亭镇有些威望,他才好言相说。 郑汉英欲开口,黄和光却摆手显然不想再听他说话,“本官已经决定好了,郑大人应该遵从本官的命令。”说罢,黄和光冷冷地看了郑汉英一眼。 郑汉英愕然,顿时觉得嗓子发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民不与官斗,即使民想和官斗也是斗不过他们的。 “大人,敢问您要把这些病人带到哪里去。” 一道清脆柔婉的声音吸引了黄和光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青色绣荷衣衫的女子站在门前看着他,看着虽朴素却勾勒出女子窈窕的身子,女子长相清丽秀美,让人惊艳的是她那双眸子,澄澈灵气。 黄和光一下子看呆了,这种美人在云山县和江亭镇可是极少见的,他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目光透露些猥琐,苏宁忍着心中的恶心保持微笑。 黄和光说话的语气缓和了一点,“这位姑娘是?” “我是名大夫,叫苏宁。”苏宁浅笑盈盈道。 黄和光眼中闪过抹诧异,这么年轻的大夫他倒是很少见。 “原来是苏大夫,你也看到了,这些人都身患重病,若是寻常的病也就罢了,可这是天花,稍有不慎便会传染给江亭镇的其他百姓,本官身为地方父母官应为他们着想,故此才想把这些病人带到一里外的村子去养病。” “敢问大人那村子里可有人照料他们?” “得了这种病哪有人能照料,自然是让他们自个儿照顾自个儿。” 闻言,苏宁眸里划过一丝冷意,这分明是想让这些病人自生自灭,简直是罔顾人命。 “大人,这样不行。” 听到苏宁反对,黄和光粗眉一横,原先看这小姑娘长得好看他才好声好气说话,他语气不善道:“本官的决定用不着你来反对。” 苏宁有些怒意,换在以前这种小官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她压下怒火,道:“大人既知道自己是父母官,就明白这么做太过绝情,岂非是断人后路任这些人自生自灭!大人这样又哪里算得上是为民着想的父母官!” 面对苏宁咄咄逼人的话语,地上躺着的百姓皆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黄和光的脸瞬间羞红。 他是想让那些人自生自灭,如今江州的时疫愈演愈烈,在他的管辖之地又出现了同样的时疫,若传出去上头肯定会怪罪他管辖不力,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人处理干净,再封住百姓之口,如此才不会影响到他。 黄和光满眼阴霾地看着她,“我告诉你,本官就是这里的天,说什么可轮不到你来质疑。看在你年纪尚小的份上我不会追究你不敬的罪责,你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 这番话明摆着黄和光借着官位威胁苏宁,她可曾是垂帘听政的长公主,又怎会害怕他的恐吓。为了这些百姓她还不能同黄和光硬碰硬,否则以自己现在一介平民的身份还未能帮助百姓就深陷泥潭。 苏宁颔首道:“民女知道,所以民女不是来劝大人收回命令的,而是来求大人的。” “哦?你想求什么?”闻言,黄和光的怒气骤然消散。 “求大人准我医治他们!” 黄和光一听这要求有些诧异,“那些人身患不治之症,你去医治他们只怕是救人不成反倒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我们大夫的职责本就是救死扶伤,倘若因此丢了性命,我们也无悔!”苏宁眼神清澈,含着不容争辩的坚定。 “还有我!”岳凤轻与郑汉英异口同声道。 黄和光摸着两撇胡子欣然同意,“既然如此,本官允了!但你们得随他们一同去那个村子,且不得回到镇上,若是被我发现便治你们一个忤逆之罪!” 原本还以为是个不怕死的来阻挠,却不想是来送死的。他可不信凭苏宁三人能治好这病。江州的疫病自出现到如今已有一年之久,就连宫中的太医对此病都束手无策,更别说区区三个排不上号的大夫。他们染上病跟着一起烧了便罢,此后再无人敢质疑他,若是治好了……呵呵,凭他们怎么可能治好这病。 “好,多谢大人成全。”苏宁福身谢道,“那就请大人多给我们一日时间收拾东西,明日此时我们会带这些百姓去外头的村子。” 反正现在也无人来镇口,晚一日也成,反正有他的人守在这,量他们不敢不遵从命令。 黄和光道:“那便如你所说,多给你们一日时间。” 第30章 交易 黄和光带人走后,苏宁才看向了郑汉英,“郑大夫,其实你可以明哲保身,不必跟着我的。” 郑汉英有些自嘲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毕竟王老三一家的事皆是由我引起的。”他原本是有些迟疑的,可当听到苏宁的那番话他瞬间幡然醒悟。 他在江亭镇从医数十年,骄傲自满在百姓的吹捧中渐渐成长,只因附近没有比自己医术更厉害的大夫,他接受不了质疑的声音。直到误诊一事出现,再到因为他的自私自利害得刘氏母子跟着染上了病,这对整个江亭镇的百姓都有巨大的威胁。 苏宁不过是个还未长成的小姑娘就懂得承担责任,郑汉英为自己的逃避感到羞愧不已。 苏宁点点头,随后看向岳凤轻,“娘,对不起,我再一次不顾您的意见自作主张了。” 岳凤轻却是很平静,“你有你自己的主意,娘不怪你。” 听到这,苏宁才下放心,她想到黄和光不是好人,否则怎么会干得出任患重病的百姓自生自灭。若治疗期间发生什么事,这县令从中作怪可如何是好,苏宁脑海中忽然晃过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庞,她垂下眸子,陆君其还欠她一个人情。 之后三人重新熬了药送到百姓手中便各自回去收拾行李。 郑汉英一回到和盛堂便与忠财兄弟二人说起这事,此行甚是危险,郑汉英不忍忠财兄弟跟着冒险便让他们留下来照看和盛堂。若他回不来,这个医馆由他们二人继承,前提是要以救人为目的经营医馆。 苏宁母女回客栈后,岳凤轻去收拾东西,而苏宁却是敲响了陆君其的房门。 只听得里头传来一声,“进!” 苏宁推门而入,却见陆君其正端坐着看书。 “不知道苏姑娘来找我所为何事?”陆君其放下书,沉沉地看着她。 苏宁道:“我救了你的命,你欠我一个人情。” 这会子就来找他要报酬了,罢了,他也不喜欢欠别人的。 “不知道你想我帮你什么。” “我答应江亭镇的县令带染病的人去外头治病,我怕他不会让我回来,你帮我。”她说的是不让回来,却丝毫不提她是否能完好回来一事。 陆君其看着她,目光幽深不见底,淡淡道:“我在这不会待很久,恐怕帮不了你。” “你有办法。”苏宁直直的与他对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江亭镇的任何人都有染上天花的可能,即便陆君其等人身有官职恐怕想出江亭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陆君其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得到他的回答对方的眼中不曾有一丝失望,反而有些笃定,好像他一定会出手似的。 陆君其突然反问她,“你能治好这个病吗?” 这话问的苏宁一愣,能吗,自从越多人染上这病加上王老三病情严重,她也曾问自己凭这点初学的本事能治好这病吗?治好这病于她有什么好处? 她总是想不明白,觉得照着自己的心去做就对了,她的心里有种直觉,这么做对她以后一定会有很大的帮助,当陆君其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能回答出来。 “我能!” 陆君其摩挲着下巴,“好,我答应你。但是我也有个条件,若你医治好这病,方子得给我。” 苏宁忽地笑了,“成交!” 与陆君其完成交易后,苏宁回了房里,岳凤轻一直在收拾东西,她坐在床上,不禁想到陆君其要方子有何用,时疫,江州,刺杀…… 一个想法忽然从脑海中闪过,莫不是李承元派陆君其去江州治理时疫? 次日 正当苏宁和岳凤轻拿着包袱准备出客栈时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孤风大哥。” “苏姑娘,陆大人让我陪你们一起照顾病人。”这话却是说出了陆君其的姓,大概也是有意无意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苏宁一怔,陆君其竟是这样帮自己的。 “既然如此,那孤风大哥就随我们一起吧。” 在接到这个命令时孤风只是片刻愣神便答应了下来,陆君其只道让他去帮苏宁,别的再也没说。孤风以为将军要带人去江州让自己完成另外的任务,他本想拒绝,将军却道在这要停留许久自己才答应。 待苏宁三人身影渐渐远去,客栈二楼窗口边正站着一人,是陆君其。 他的目光不由地移到那抹娇小的身影上,片刻后,他冷道:“告诉江州的人,我会晚些时日去。另外让他们尽快找到卫扬。” 身后的莫楼拱手道:“是!” 郑汉英、王老三一家三口与苏宁等人在镇口集合,看到孤风却感到意外,但想到既然是苏宁的亲戚也就没什么。 黄和光的人已经在镇口等候多时,待人到齐后一起去了镇外。 路途虽算不上远,但对于这些乏力的病人来说却是一趟艰难的路程,有几个百姓因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得不到官差的体谅却换来无情的鞭挞,仿佛他们是一群被看押的犯人。 一旁的孤风实在看不下去便出手制止,他常年混迹战场,浑身散发着隐隐的杀意,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那些官差也知道他不好惹,便悻悻地走开了,这倒令郑汉英有些刮目相看。 苏宁忽然觉得陆君其派孤风跟来是个不错的法子。 黄和光说的那个村子离江亭镇不过三里远,这趟走了却足足有近一个时辰。 走到村口时,岳凤轻不敢置信道:“这种地方如何能养病!” 这分明就是一个废弃的村庄,里面的房子都是用土泥堆砌而成,一间间房屋几乎没有一栋是完好的,有些甚至连屋顶都没有。远远望去这些房屋好似苟延残喘的老人,支撑屋顶的梁架上布满了深且长的裂纹,颤巍巍的支撑着破旧的屋顶,仿佛呼吸间就会轰然倒塌。 只听到一官差冷笑着回答:“大人让你们来这是养病的可不是享福的,有的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说完又催促他们进村庄休息,而他们直接转身原路返回。 岳凤轻朝愤愤地骂了一声便转头走了。 苏宁早就猜到黄和光让她们来到地方好不到哪去,她敛了敛神色,只要治好了这病,收拾黄和光的事之后再说。 第31章 受伤 苏宁显然让王老三他们找一处地方先休息,她和孤风等人去收拾干净那些屋子。 这个村庄不过十户人家,只因房屋破败,还需要修缮,这事自然落到了身强力壮的孤风身上,郑汉英跟着帮忙。她和岳凤轻则留下来收拾屋子里的东西,顺便找找有哪些东西能用得上。 等到孤风修好屋子,安顿好这些病人已经到了黄昏,夕阳西下,苏宁看着远方太阳落山却是不知在想什么。 “苏姑娘?” “嗯?”孤风的呼唤拉回了苏宁的思绪,“孤风大哥。” “你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孤风大方道,与初见那番横眉怒目的样子截然相反。 陆君其下的命令孤风不敢不听,再者这是救百姓于水火的事他当然很乐意帮忙,毕竟他当兵打仗也是为了这些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好。”苏宁笑着应下。 检查了一番苏宁却是发现这村子里没有水源,村子的尽头倒是有口井,可惜早已干涸是口枯井,如此去外头打水回来未免太过麻烦。 苏宁找到孤风,“这村子里没有水源,只有口枯井,恐怕还要劳烦大哥将那井挖深几分。” 孤风豪爽地摆摆手,“挖井而已,小事一桩,明日我便去挖井。” 苏宁笑着向他道谢,心中觉得像孤风这豪爽的样子与前世的那些人要真挚得多。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孤风起了个大早,顺道还叫了郑汉英一起也好当个帮手,二人拿着在村子里找到的工具朝那枯井走去。 苏宁母女倒是更忙了,一边要从外头打水回来,一边又要熬药做饭。 到了午时,岳凤轻做好了饭与苏宁一起带着药送到每个人手上。 百姓们对苏宁等人的感激已经无法言语来形容,自打听到黄和光要把他们送到外头的村子自生自灭,众人心中已是充满了绝望,心想着这辈子也就到这了。 苏宁等人此刻站出来说要陪同一起医治他们,心中皆是不可思议,哪有人不顾自己死活答应做这种事,直到苏宁等人与他们一同出镇才相信这是真的。 这些百姓觉得自己这般幸运,有苏宁和郑大夫等人救助,心里的求生欲更甚了。 苏宁带着饭和茶水来到枯井旁,只见井边多了许多的黄泥,郑汉英正满头大汗的从井里拎出了一桶黄泥。 苏宁走到树荫下放下了食盒,高声道:“郑大夫,吃饭了。” 郑汉英笑着应道,低头朝井里说了句开饭了,便把桶放了下去,不一会,孤风顺着绳子爬出了井。 只见他一身黑衣沾满了黄泥,脸上也有些灰,他不甚在意地走到树荫底下拿起饭开吃。 苏宁笑道:“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我只是倒倒黄泥,要说辛苦的还是孤风呢。” 孤风挠头一笑,咽下嘴里的饭,“这点累算不上什么,我刚刚挖出来的泥倒是很湿润,应该晚些时候就能挖出水源来。” 军营的训练可比这累多了,挖井与训练一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孤风与郑汉英快速用完饭便又投入到挖井的工作中去了,苏宁收拾了碗筷回去复诊。 不过两个时辰,孤风与郑汉英便拿着工具回来了,脸上都带着笑意,道已经挖出了水,第二天水应该就会上来。 现在该忧心的应是如何医治好天花一事。 苏宁等人愁了两天也没找到别的法子,对于镇口的那几户人家还能用原先的药方,可是王老三却是不行了。 王老三如今的病情比先前更加严重,甚至于都无法进食,药还能勉强喝下,刘氏一边看着奄奄一息的王老三,一边又看着病重的小儿,若不是岳凤轻和苏宁劝着只怕眼睛都要哭瞎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郑汉英从和盛堂带来所有需要的药材快要用尽了,他为了这事直忧愁得睡不着,岳凤轻同样为此事着急。 苏宁虽然表现得很平静,可是心里却也是无比怅然,陈兵去云山县已过三天,为何到现在还未回来,想到这顿时眉心忽然一跳,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郑汉英和岳凤轻也是知道陈兵外出采购药材的,过去这么久却无半点消息,不禁忧道,“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苏宁摇头不语,郑汉英叹息一声,只希望陈兵能尽快赶回来。 夜风又起,凉意袭来,微风吹晃了桌上的烛火。 苏宁正看医千经,忽然间,一道匆忙的喊声从外头传进来,随后岳凤轻便跑了进来。 只见她大口喘着气,一边道:“阿宁,陈兵带着药材回来了!他还受了不小的伤呢,你快去看看!” 苏宁跟着岳凤轻见到了陈兵,他已是脸色毫无血色地躺在茅草之上,衣服被血色染红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身下的茅草也沾有点点血迹,原本生机勃勃的人如今却满身伤痕地躺着, 郑汉英把完脉后叹道:“陈兵他失血过多,幸好早点发现,若是晚一点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苏宁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一旁的孤风道:“是我外出散步发现了他,那时他已经昏迷,还背着一大包药材。”孤风想到发现陈兵时他满身伤痕,就连衣物也都被鲜血浸湿,在他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趴痕,他却是一路上爬过来的!当时他的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是怎么的意志才使他一路爬过来的! 孤风心中很是动容,之后发现他背了一包药材想到苏宁口中那个外出采购药材的人,这才把陈兵带回来。 听完这些话苏宁神情依然平淡如初,可谁知道她的内心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一股愧疚涌上心头。 陈兵醒来时顿感到全身一阵剧痛,竟是疼的起不了身,他四处张望着,却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端着一碗药走过来。 “身子还不错,醒得这么快。”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陈兵疑惑地问道。 “这是村子啊!你昨日受了伤,是我把你带回来的,郑大夫说幸好发现的早,不然这时候你见的就是阎王爷咯!”说罢,孤风把药端到他面前,“把药喝了,医治伤口的。” 陈兵摇头,“你说的是郑汉英郑大夫吗?” 孤风一拍大腿,“正是!” 第32章 医治之法 陈兵又问:“我带回来的草药呢?” “放心,苏姑娘他们拿到药材了,这药还是用你带回的药材熬的呢。”孤风把药放到他手里,“你就好好养伤吧,一会苏姑娘应该会过来。” 闻言,陈兵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果然如孤风所言,没过多久苏宁便来看他了。 “苏姑娘。” “路上发生了什么。”苏宁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此陈兵长长叹息一声,将他这路上所遇凶险之事娓娓道来。 他偷偷跑出江亭镇后一路跋山涉水去到了云山县顺利进购到了药材,他喜出望外地往江亭镇赶回去,谁知半路中却与陈无梁等人撞了个正着。苏宁与他放火烧了陈无梁的谷仓和种下的庄稼,陈无梁自是对他们怀恨在心,恨不得好好折磨他们一番。 陈无梁带着大马等人一路追赶他,幸亏他小时候与人争吵被追着跑,脚步快的很,这才甩开了他们。原本以为到了江亭镇就会相安无事,可到了镇口那些官差告诉他镇上得了天花的人全都去了外头废弃的村庄养病。 他毅然转头换了个方向,路上却再次遇到了陈无梁等人,这次他们像是有备而来将他一整个围住,手中皆握着柴刀。寡不敌众,陈兵死命护住怀中的药材,却是挨了不少打,身上许多地方也被砍伤。 后来他趁混乱从陈无梁等人的手里逃了出来,腿被砍伤他跑不了多远,只能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藏着。时间过去了许久,陈兵想到不能再拖下去,必须把药材交到苏宁手中,此时的他身受重伤已然没了力气走路,只有一路爬过来。 听完这些,苏宁心中已是一片惊涛骇浪,她竟不知陈兵一路上受了这么多苦。之后想到陈无梁对陈兵种种狠毒的行为,只见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冷意,但又很快掩饰下去。 她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若不是答应我你也不会这样。” 陈兵却是笑了笑,“我是自愿的,再说这是做好事,兴许能让大家改改对我的不好的印象。” 在躲避陈无梁的时候他丝毫不后悔答应苏宁,从前他受陈无梁蒙骗多年,得知真相后浑浑噩噩不明是非,总是错把别人的好意当成恶意,因此得罪了不少人,甚至于他濒死之际都无人出手帮忙。 他心想或许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所以这辈子才受苦赎罪。再后来他遇到苏宁,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她却仍是一副淡漠的样子,没有像从前的人那样气急败坏同他吵架,而是告诉他缓解膝痛的法子。 直到揭露王老三真正的病症,苏宁惩治陈无梁为他报仇,陈兵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如陈无梁那般恶毒的。他采购到药材时心中是千万分开心,好似找到了他存在这世上真正的意义。 陈兵到底是年轻,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过两日便能下床走路了,和孤风倒是很合得来,二人总是有说有笑的。 不过苏宁和郑汉英却是没那么轻松,王锦与赵建军一家的病情最为严重, 尤其是王锦与福岁姐弟,赵建军常年干活身子骨稍微强劲些,可这三个孩子却是不行。 更令人头疼的是,之后江亭镇出现了不少染病之人,无一例外都被黄和光派官差一一送了过来。原本空荡的村庄顿时人满为患,哀嚎声与哭声充斥在村庄的空中盘旋着。 这日,赵建军住的屋子里传来哭声,苏宁等人循着哭声匆忙跑去,却见福岁身上是呕吐物与淤血,想是她方才吐出来的,整个人耷拉着毫无生气,还是见到她微微起伏的胸膛才一齐松了口气。 赵建军一见他们,‘扑’的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朝苏宁众人磕头,额头磕得破皮流血都未停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你身子不好快些起来!”郑汉英想伸手扶他起来想到什么却是将手收了回去。 苏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你开口我们也会治好福岁的。” “是啊,老赵快起来。” 赵建军摸了摸眼泪,感激得连连点头:“谢谢!谢谢!” 福岁的病虽算不上很严重,但到底是女子,自小生下来身子骨弱些病情才会这般严重,待郑汉英替她扎过几针后,不一会脸上便有些血色,呼吸也顺畅了些,赵建军见此才稍微放下心。 王老三夫妇见赵建军这般,心里是惊了又惊,生怕王锦会同福岁那般模样,一想到这二人便心疼得厉害。 晚上苏宁回到屋里时已经疲惫不堪,刚躺下休息没多久岳凤轻便推门进来,衣服上还染了些污泽,只听她无奈道:“福岁也是可怜,年纪这样小就要受这么多苦。”她方才照顾福岁喝药时看到她苍白的小脸一下子便想起阿宁小时候生病也是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软软地倒在她怀里休息。 做母亲的人就是见不得这些,容易勾起母爱之心。 苏宁微微一笑:“福岁会同她的名字一样,福大命大,岁岁平安。” “我的阿宁也要平平安安的,如此娘才会真的放心。”岳凤轻柔婉道。 苏宁走到岳凤轻身旁抱住她,眸中闪过一丝深意,低声道:“阿宁会的。” 重来一次,这一世她一定会过得比上一世更好! “好了,我也乏了,我去打水梳洗一番,你帮我找身干净的衣服。” 苏宁笑着点头应了,待岳凤轻出去后她拿出岳凤轻的包袱翻找衣服,却不知什么东西从里头‘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低头一看,是一本小册子,没想到除了医千经和百药谱之外岳凤轻居然还带了别的册子,想到里面或许记载了一些医术,苏宁打开册子一目十行地看着。 只见她的脸色陡然一变,从平静从容再到惊愕失色,这本册子里写的居然是苏以南如何医治江州时疫的法子,上面写着医治天花须得用脓疱的痂盖研磨成粉吹入鼻孔中,如此天花或许能治好。 这个方法让苏宁大为震惊,手捏着册子更是紧了三分,医治天花的法子居然是要用痊愈之人身上的痂盖,可是未曾有痊愈之人又如何能得到痂盖? 册子上的字迹她认得出,却是苏以南的字迹,而苏以南又是因染上时疫而死的。她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想法,苏以南既然知道这个方法,以他的秉性定会亲身实验,从自己身上得到痂盖,却不想这个病疫太过厉害,还未等结出痂盖便被夺走了生命! “阿宁,让你帮我找衣服怎么找了这么久。”岳凤轻从屋外进来,原是笑盈盈的脸庞在见到苏宁拿着册子发呆神色霎时大变。 第33章 选择 “阿宁,你……”一时之间岳凤轻大脑一片空白,那些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宁抬头静静地看着她,“娘,你早就知道医治天花的法子,是吗?” 岳凤轻深深吸了口气,“是!从你找到那张纸开始我便知道了法子。” 苏宁道:“可是娘,你为何不告诉我。” 见她语气平淡没有表现任何情绪,岳凤轻心里却是明白她这样是在埋怨自己,她苦笑道:“为何要告诉你。你爹就是因为这个办法死的。” 岳凤轻猛然抬头看向她,“难道你也想用这个法子?!” 苏宁不语,但意思显然明确。 “不!不可以!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若是和你爹一样故意染上病……”说到这,岳凤轻浑身发僵,脸色霎时显出几分苍白,她不敢再说下去。 当初苏以南不顾她的阻拦执意要去江州治理时疫,一去就是半年,寄回家的书信不过寥寥几封,有一日她接到苏以南的书信,信里说他找到了治疗时疫的法子,隔着纸张岳凤轻都能感受到他的兴奋和愉悦,心中也自是替他感到高兴,觉得相见的日子慢慢相近。可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外头传回来消息说苏以南感染时疫,不治身亡! 因时疫死去的人的尸首都要火化,江州的人都不曾过问她一句便草草了事,幸得与苏以南一同前去的大夫念着与苏以南的情谊便偷偷收拾了苏以南留下来的东西尽数送还到岳凤轻手中。 岳凤轻打开册子的那一刻瞬间明白了一切,顿时痛苦不已,原来苏以南说的方法就是以身实验得到痂盖,若她一早知道是这个办法她一定会去江州阻止他,可是已经为时已晚了。 她怨苏以南不顾她的想法私自决定,又恨他从来只为百姓着想,甚至愿意为了医治她们牺牲性命抛下她们娘俩,她和阿宁都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 岳凤轻不愿意再回想苏以南真正的死因,但还是选择将他留下的医书包括这本册子留在身边。 直到赵建军与王老三都道这病是从江州染上的,她心里蓦地慌乱无比,换做从前她不必担忧这些,可自从阿宁学医之后一心都扑在了上面。她害怕苏宁知道这个方法之后会同她爹一样,思及此身上总会忍不住打颤,所以她把那本册子一直藏在包袱里。 “阿宁,你爹走了,我只有你了,你是娘想活下去唯一的希望,难道你也要同你爹一样弃我而去么?!”岳凤轻一把抓住苏宁手臂,双目发红,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语气中却是含着几分祈求,“你若不在,娘也不会独活,定会同你一起走!” 苏宁嘴里有些苦涩,心里更是不忍,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是想过要尝试那个方法,但是过程凶险万分,难保不会出事。如今是她身体是苏宁的,灵魂却是李清宁。 她像是一个侵略者,占领了不属于她的身体,却还妄想用她的身体去冒险,一败涂地后伤心痛苦的只会是岳凤轻。 苏宁心中冷笑一声,她配用这个身体去这么做吗? 她的答案是不配,也没有这个权力。 从她重生开始,就不再是以前那个不顾一切放手一搏的长公主。她是苏宁,有一个极其疼爱她关心她的母亲,她该遵从母亲的意愿。 苏宁盯着岳凤轻,此刻的她已经泪流满面,抓着她的手紧了紧,苏宁嘴角一动,“娘,我答应你。” 少女轻轻的声音落在岳凤轻心头,心中顿感到一阵放松,她低声道:“阿宁,不是娘不愿意救他们,但如果要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你我宁愿自私一点!” 看到那些人被病痛折磨时岳凤轻何尝不想治好他们,更是在看到福岁那般虚弱苦痛的模样也是目不忍视,可她还是选择阿宁安好。 …… 一轮弯月散发出淡淡的银光,并没有云雾的遮挡,于是显得越发明亮。 苏宁坐在空地上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你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孤风走到她身旁席地而坐。 还没等她回答,孤风又道:“是在想要以身试法还是自保。” 听完此话苏宁一怔,“你怎么知道?” “岳婶婶哭的那么大声,我自是听到的。”并非是他无意听到的,而是陆君其在临行前曾叮嘱他要时刻观察苏宁的一举一动,苏宁与岳母那般大声争执他在暗中观察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让他震惊的是医治天花的方法居然会是这般凶险,换作是任何人想来都不会让自己的亲人冒生命危险去救人,能陪同百姓来此地已经很让人佩服了。 “你觉得我该如何?”苏宁反问孤风。 “不好说。我是兵,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牺牲我一人值了!但是换个身份,我也是爹娘的孩儿,他们希望的自然是我能平安地过日子。要说你娘的想法很寻常,不过是舐犊情深罢了。” “你既选择好了就不必问我了。”孤风并不觉得这是自私,为自己是人之常情,再说苏宁做的已经够好了。在知道苏宁接触他们却是没有别的目的,这几天来与苏宁相处的还算不错。 听完孤风的一席话后苏宁陷入了沉思,但最后还是长叹一声,罢了,就当她是自私吧。 次日苏宁起来时眼下有了浓重的乌青,郑汉英问起她回答是因为太过忧思没休息好罢了,而岳凤轻却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苏宁尽量表现的一如往常从容,可是当对上福岁那双清澈的双眸时心猝然有些乱。 她舀起一勺药放到福岁嘴边,她却没有张口,而是眨巴着眼睛盯着苏宁,“苏姐姐,我昨天是不是病的很严重,我爹是不是很伤心啊?”只见她乌黑的眼中似是有些自责,声音软弱嗫小。 苏宁拿着汤勺的手一滞,随后露出一个浅浅微笑,“福岁乖乖听话喝药病才会好得快一些。”她并没有正面回答。 只见她愣愣的点点头,“苏姐姐,我的病能治好么?” 第34章 希望 “苏姐姐,我的病能治好么?” 苏宁的笑容戛然而止,眼睛不自觉看向别处,不敢与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对视。 本来或许是能治好的,只是现在不行了。 苏宁心中苦笑,她到底是该说实话还是说假话,对一个不过十一岁的小姑娘说出真相未免太过残忍,可当与福岁对视她嘴里的话硬是生生憋回去了。 片刻后,苏宁扯出一个笑容,“当然能治好的。” 听了这话,福岁也开心的笑起来,她很相信眼前这个漂亮的苏宁姐姐,不仅仅是因为她医治他们一家,还有她能从感受到苏宁姐姐一种莫名的心安和信任,好似她肯定的事就必然会是那般。 “等我的病好了我也想学医,这样以后爹爹和弟弟生病我就能自己照顾他们,还能救别的人。” 这句话给苏宁带来巨大的震撼,她沉默了,自己刚开始学医正是抱着济世救人的理念行医,可如今她却贪生怕死而放弃了唯一的能医治天花的办法。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妄想自己能治好这病。 从福岁那出来之后苏宁面上表现得若无其事,实则心中早已是一片愁容和无可奈何。 不远处的岳凤轻看见她这般失落的样子,忍不住叹息,她想上前安慰,却始终没有迈开步子。 她大抵能猜到阿宁是因为什么失落,赵建军与王老三疼惜孩子,而她同样也是位母亲,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险之中。 夜晚,苏宁仍是抱着医千经,试图能在其中寻找到别的办法。过去了许久仍旧一无所获,她看向一旁的册子,不由地又翻开来细细读了一遍上面的法子。 岳凤轻刚进门便看到苏宁盯着册子发呆,她假装没看到笑着走过去,“别看太久的书了,这是我给你熬的汤,喝口汤先歇息一下吧。” 苏宁合上册子接过汤,岳凤轻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喝汤,眼神有些不安。 苏宁感受到她异样的眼神,“娘你怎么了?” “阿宁,你会怪娘吗?” 岳凤轻自知这么做太过自私,可她实在不忍心让阿宁以命相赌,以南医术那般精湛都无法全身而退,更别说初出茅庐的苏宁,若用此法子只怕会和以南一样。 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但是她今日看到阿宁那般惆怅,也害怕她会在心中责怪自己。 苏宁摇头,眼神平静地看着岳凤轻,“不会。”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不怪岳凤轻阻拦自己,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放弃医治福岁他们,因为她是大夫。 岳凤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垂下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有点看不明白阿宁的情绪,从前她像是什么心里话都藏不住的小姑娘,如今倒像是有一种历过许多大事之后沉淀下来的沉稳。 …… 陆君其双目紧闭,静静地听着莫楼读着孤风传回来的消息。 当听到医治之法是以痂盖治疗,前提是要从痊愈之人身上得到的痂盖,可现下还没有人痊愈。 而苏宁则打算以身试法得到痂盖,不知为何听到此处时陆君其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张秀丽且从容的脸庞。他平淡无波的心湖中似乎有一颗小石子坠入,顿时漾起一层层小波澜。 他蓦地睁开双眸,乌黑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深意,仿佛透过了时光看到曾经的那个站在千军万马之前也毫无畏惧的少女,她身姿挺拔,目光明亮坚毅,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少女那清冷的声音,‘我愿意作为人质!’ 陆君其沉声道:“江州那边可有消息?” 莫楼颔首,道:“悟桐打听到卫扬曾现身过,不过一日便很快失去了所有的踪迹,似乎是被人关押着。还有,听说林丞相也派人去了江州。”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 “那会关押卫扬的是刺杀的背后之人吗?” 陆君其眼神淡淡地看向窗外,“不一定。”林丞相居然也出手了,倒是意料之外。 “让悟桐继续盯着卫扬和丞相的人。” “那将军我们何时启程前往江州,晚些只怕皇上会怪罪下来。”莫楼看了眼陆君其,他们在江亭镇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无妨。”说完,陆君其再次闭上了眼睛。 …… 苏宁陡然睁开双眼,从方才梦中的惊悸中慢慢缓过来。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便听到一阵阵敲门声,便听到郑汉英在门外唤道:“苏大夫!苏大夫!” 苏宁赶紧穿好衣服,一边应道:“来了!” 一打开门,只见郑汉英张皇失措的样子,“王老三病情加重了,苏大夫你快去看看吧!” 二人很快来到了王老三住的房子,刘氏趴在床边悲痛欲绝,哭得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岳凤轻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看到王老三奄奄一息的样子刘氏心乱如麻,儿子病重垂危,自己丈夫也是这般,她心中隐隐感到一些绝望。 为了避免刘氏干扰治疗便让她出去等待,房间只剩下他们四人。 此刻王老三已经陷入昏迷之中,他身上的血疱尽数破裂,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且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破裂的血疱仿佛一个个窟窿正在流失王老三仅剩不多的生机。 苏宁帮王老三把脉,眉头紧锁着,片刻后才收回手,“没办法了。” 郑汉英一个踉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难道真的没别的法子了吗?” 苏宁的沉默就是回答。 郑汉英深吸了好几口气,“此事要告诉刘氏吗?” 苏宁刚想点头,好像又想到什么,道:“还是晚些时候吧,劳烦郑大夫告诉她王老三病情危急,这些天便由我们来照料他。” 郑汉英连连点头,待他出去后苏宁隔着布料抓起王老三的手臂细细观察,手臂上面的血疱都裂了,原先的长了水疱的地方已经快要痊愈,有些痂盖脱落了,有些却没有。 苏宁心中一动,她又看了看王老三的腿,果不其然上面还有一些黑尾脱落的痂盖。 岳凤轻见她这动作,奇怪道:“阿宁,你在看什么。” 苏宁将其中一块痂盖轻轻撕下,许是快要痊愈的原因,痂盖一下子便撕下来了,“娘,你说这个痂盖能否治好天花?” 这一想法让她有些激动,或许这是能治好王老三的希望。 第35章 成功 闻言,岳凤轻愣了一愣,“你是说用这个痂盖治王老三?” 苏宁飞快地点头,“册子上说痂盖能治好天花,可是却未说一定要是完全痊愈结的痂盖,这水疱的结的痂盖说不定也能行。” “这……或许可以吧。”岳凤轻觉得女儿的话不无道理。 岳凤轻担忧道:“阿宁,你有把握吗?”毕竟这个办法从没有试过,万一不能治好病反倒更严重可如何是好。 “娘,凡事总要尝试,若总是畏首畏尾,再拖延下去王老三必死无疑!”苏宁目光清明,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不会再放弃任何一个能治好这天花的机会。 苏宁收集了王老三身上虽有快要脱落的痂盖便回了屋子开始配方子,并且将这事告诉郑汉英。虽然这个办法是她陡然间想到的,还未真正实验过,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也要尽力一试。 在研究配方的同时,三人轮流照看王老三。陈兵与孤风虽然不知道此事,但看他们忙碌的样子心里猜到了八九分,只是帮忙照顾福岁一家和其他的百姓们,接待从江亭镇赶来的病人,没有去打扰他们。 经过苏宁与岳凤轻郑汉英三日不懈的努力终于配出了一个方子,效果如何有待可知。 他们来到王老三的屋子里时,只见他还在昏睡着,脸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到近乎感受不到,整个人因没有进食无法得到充分的营养而消瘦了一大圈,颧骨高高地隆起,丝毫不像从前那个朴实壮硕的中年男子。 三人对视一眼,将处理过的痂粉和汤药一一用在王老三身上。 做完一切郑汉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叹道:“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 自那日之后,三人和往常一样轮流照看王老三,刘氏的病情愈加严重,已经虚弱到无法起身,更别说去看望王老三,还是苏宁去送汤药时顺带告知她王老三的情况。 等待药效出现是个漫长的过程,虽然这期间王老三没有任何的不适,却也不代表那个药方成功。 离试验方子已经过去了三日,王老三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苏宁摸着下巴沉思起来,难道方子不对还是少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王老三猝然睁开双眼,一下子坐起身张开了嘴巴,只见他捂着肚子往地上吐了一大堆黄色的不明物体,随后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一旁的岳凤轻和郑汉英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苏宁忽略那股难闻的味道,快步走了过去,她掀开王老三的袖子却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王老三身上的血疱不知何时干瘪下去,有几颗血疱之上甚至开始结痂。 “娘,郑大夫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闻言,岳凤轻与郑汉英走过来,二人在看到那微微发红的痂盖后面上掩饰不住的激动。 岳凤轻道:“这是痂盖!” 郑汉英惊喜道:“这么说我们的方子成功了?” 苏宁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查探王老三的脉搏,片刻后,她清丽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确实成功了!” 岳凤轻与郑汉英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与激动。 与此同时,王老三缓缓睁开双眼,虚弱地唤道:“苏大夫……” “王大叔。”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快死了?”王老三茫然地看着苏宁三人,眼神涣散,经过这么久的折磨他对痊愈已经不抱希望了,若不是他的情况严重苏大夫他们又怎么一起出现在他床前,想到这王老三绝望地闭上眼睛。 苏宁笑着摇头,“不是的,王大叔,你的病快好了。” 王老三陡然睁开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我的病要好了?” 郑汉英上前一步,“苏大夫说的是真的,老三你算是熬出头了。”如此,他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 王老三的声音有些颤抖,“三位大夫的大恩大德我王老三永世不忘!待我身子痊愈一定好好感谢你们!”若不是他身体还虚弱着一定要下床磕头表示感谢,原以为自己在此番病魔的折磨下定是活不成,没想到他真的撑过来了! 转念想到尚在病中的妻儿心中喜悦瞬间消散,王老三起身跪在床上朝三人磕了一个头,还未等他开口苏宁先道:“我们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既然能治好你,我们也能治好你的妻儿和其他人。” 郑汉英附和道:“你先养好身体,治病的事无须担心。” 听到这话王老三这才慢慢平静下来,这么多天的相处下他很清楚三位大夫的能力和品行,只要是答应下来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很快,王老三的病治愈的事便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这消息无疑给所有人带来了希望,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脱离病痛的折磨然后活着回家! 最开心的莫过于刘氏和赵建军一家,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福岁稚嫩的脸上露出单纯的笑容,“我就知道苏姐姐一定能做到的!” 这么多天赵建军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与悔恨之中,当得知这个消息这个中年男子眼眶忍不住微微发红,子明和福岁的病总算能治好了。 苏宁在王老三身上搜集了许多成熟的痂盖,经过处理之后加上原先的药方一同配好分发到所有百姓的手中。 而江亭镇未再送染病的百姓过来,倒算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这就说明江亭镇染上天花的人不多,或者可以说是没有。 孤风与陈兵自是感到高兴,除此之外孤风心中更多的是意外和诧异,他没想到苏宁既然不用那个办法居然也能找到别的方法治好这病。此刻的他也不得不佩服苏宁,不过十多岁的年纪居然可以治好数位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 …… 江亭镇内 陆君其捏着手里的纸张,呢喃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她居然真的做到了。”当真是令人意外啊,看来在这待这么久也不算亏。 他幽深的眸光闪了闪,想来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第36章 归来 转眼间三十天过去了,村庄里染上天花的百姓已经好的差不多,即便是身体羸弱的王锦与福岁姐弟的病也快痊愈,只是身上长过脓疱与血疱的地方皆留下了一些疤痕,不过这对众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只要能活下去身上落些疤痕又算得了什么。 苏宁刚看诊回来,在回房的途中碰到一些出来走动的百姓,他们的病大都好了,前阵子身子虚弱无法动弹,这会能出来自然要好好活动一下。 百姓热情地朝她打招呼,眼里满是敬重之意。在他们绝望之时出手救治的便是这位年纪轻轻的苏大夫,他们也曾因年龄问题怀疑她的能力,然而这个小姑娘却不顾他们的质疑仍出手相助。 他们能活着见到今日的太阳一切都要归功于她,心里对她自是万分感激。 看着苏宁一个个回应百姓的问好,孤风调笑道:“看来你最近人缘不错,大家对你都挺热情的。” “你救了他们,一样会对你感恩戴德。”苏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孤风摸了摸鼻子,“说来,他们的病都快好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眨眼间他在这里待了已有近一个月,将军他们在镇上不知情况如何,耽误了这么久,不知江州如今是何情况。 苏宁眸光闪了闪,“是时候了。” 晚上她收拾东西时与岳凤轻提起这事,岳凤轻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显现出几分笑意,对这个决定很赞成,“成啊,天花这事结束了,也算是圆了你爹临终前的一个心愿。” “趁着现在天气还不算太热,想来去承源京的路上不会很辛苦。”在江亭镇耽误了这么多时日,岳凤轻巴不得早些启程去承源京好找到吴家。 苏宁点头,江亭镇的一切结束了,也是时候去承源京了。 次日郑汉英与陈兵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百姓们自然也都同意回去的,一是他们的病都好了,二是这个村子年久失修,有很多不便之处,哪里能比得上家里舒适。 又过了一天,众人都收拾好了东西,一大早便在苏宁的房前等着出发,苏宁与岳凤轻刚打开房门便看到门口站着的一群百姓们,陈兵与孤风则是站在最前排。 岳凤轻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孤风笑着解释:“大家都盼望着早点回去,所以起的有点早,大家念着二位大夫的救命之恩便来这等候。” 岳凤轻嘴角抽搐,“这未免太早了些吧。”她记得现在才卯时。 苏宁众人身后望去,只见郑汉英带着一群百姓在不远处看着,脸上还挂着无奈的笑容,显然他刚刚也经历了相同的情形。 福岁走到苏宁身边拉起她的手开心地说道:“终于可以和苏姐姐一起回家了。” 自从福岁病痊愈之后像小跟班似的天天追在苏宁身后想学医术,苏宁自然愿意教她,赵建军更是乐见其成。苏宁既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跟着她从医不失为一件好事。 苏宁微微扬起下巴,莞尔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出发吧!” 来时不过二三十人,回去时人数却比当初多了一倍不止。从前他们万念俱灰地被送到村子,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如今他们完好无缺地回去,心中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激动,加上想到要回家的缘故,步伐跟着轻快了些。 苏宁一边赶路一边听福岁说话,这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正是年少活泼的时候,话多的很,弟弟子明性格安静腼腆,默默地跟在姐姐旁边。 她看着少女笑盈盈的脸庞不禁想到了前世的自己,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她与李承元不得宠,宫女太监背地里欺凌他们,丝毫没有把他们当成主子看待。有李承元与她作伴,她并不觉得那段日子很苦。 每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姐弟俩总会偷偷跑到宫院墙头的梧桐树下,望着天空的皎月,一起诉说着彼此的心里的喜怒哀乐。 月明如昼,银辉遍地,曾经那两个单纯快乐的小身影渐渐消失在树下,落叶飘落了一地。 在福岁的软糯的声音中拉回了思绪,苏宁掩下眸中的低落,笑着回应福岁的话。 不过几里地,一群人很快来到了江亭镇口,只见镇口有几名官差看守着,一眼望去镇口除了官差之外再无别的人影。 众人刚准备进镇便被拦了下来,“黄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江亭镇。” “我们本就是江亭镇的人,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那官差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你们是染上疫病之人,当然也不能回去!” “凭什么!我们的病都治好了!” “就是啊!快放我们进去!” 官差这番话引起了百姓的不满,一齐朝着官差扑过去想要冲进镇里。这几位官差也不是吃素的,立马抽出腰间的长剑,手无寸铁的百姓又怎么敌得过常年抓捕罪犯的官差,很快一众百姓便被打倒在地。 为首的官差将长剑抵在最前人的脖子处,孤风上前一步准备出手却被苏宁暗暗拉住衣袖。 官差扫视众人一圈,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再说一遍不许任何人进入江亭镇,若再敢反抗休怪我们无情!” 官差这话算是吓住了一众百姓,被剑抵住脖子的男子看到剑上闪烁的银光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道:“我们知道错了,请大人放过小人。” 官差神色稍缓,收回了剑,厉声道:“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小心我治你们的罪,将你们都抓到牢狱里去!” 苏宁抬腿径直走上前,那官差皱起眉头,“小姑娘,你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苏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见对方这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官差有几分恼怒,正当他要拽住苏宁之时,一道人影快速飞到官差面前将他踹翻在地。 其他的官兵见状拿着剑朝着孤风冲杀过去,然而区区几位小县官差又怎么打得过常年在战场厮杀的孤风。 不过片刻,一群人便倒在地上哀嚎不断,岳凤轻与郑汉英更是吓得不轻。 百姓们脸上皆显露出震惊与诧异,他们哪里想到平日里与他们说笑的男子竟然有这等本领,就连官差都不是他的对手。 苏宁转头望向众人,“进去吧。” 百姓们迟疑着始终并不敢迈起步子,随后看到苏宁与孤风已经进了镇,心里的顾虑才渐渐放下。 第37章 入狱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大街上走着,镇上的百姓不禁为之侧目,一想到这些人皆是身染天花之人一个个恐避之不及。 有人疑惑道:“这些人怎么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们。” 陈兵:“我们这群人可是从天花病里幸存下来的,这些人当然会害怕跟着染上天花。” 那人更是不解,“可是我们的病全都好了,怎么可能还会再染上。” 苏宁淡道:“人的天性是趋利避害,他们躲避也是意料之中。我看你们还是先去和盛堂待一会,到时我与郑大夫再向大家好好解释一番。” 苏宁如今是众人的主心骨,她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也无人反对,便一起朝着和盛堂走去。 陆君其正坐着在床边静静地沉思,楼下的哄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转头看去,目光落在人群中拥护的那一抹娇小身影,女子秀丽的小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 他遂而笑道:“这么快就得了人心,不过回来得倒是比我想的要快一些。”又吩咐一旁的莫楼,“明日启程去江州!” 莫楼抱拳:“是!” 在走到和盛堂的门口后孤风停下脚步,“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该回去了。” 苏宁点头答谢:“多谢孤风大哥多日来的帮助。” 孤风离去后,郑汉英进门后看着空无一人的前堂心中登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和盛堂是医馆,即便没有病人也得有人在这里守着,怎会一个人都没有,一会他定要好好责备他们! 郑汉英朝里面一连唤了好几声,许久才听到里面有响动,只见忠义惊慌失措地跑出来,“郑大夫,你们回来了。” 郑汉英脸色不悦的嗯了一声,问道:“今日怎么回事,为何无人在前堂看守?”他将医馆交给他兄弟俩为的就是他们能好好打理医馆,而非这样不管不顾,让外头的病人无处可医。 “大家还是先进来吧。”忠义没有回答,眼里闪过一丝惊惶。 安顿好众多百姓后,郑汉英来到书房,忠义惴惴不安地跟在身后,待他坐下之后,冷声道:“我将医馆交到你兄弟二人手里,你们就是这么打理医馆的?!还有,为何医馆里仅有你一人,忠财去了哪里?” 忠义身子一抖,诺诺地回答:“哥哥他以为郑大夫回不来,大家因为天花的事也不敢来看病,他说开了医馆也无用。” “他就是这样枉费我一番苦心,去把忠财找来,我亲自问他。” 忠义双膝一弯,“郑大夫,我兄弟二人对不住你,哥哥他已经跟着黄大人当差了,这才将和盛堂交与我打理。” 郑汉英震惊道:“你说什么?!忠财他……怎么会跟着黄大人!”心中顿时对忠财感到无比失望,他原以为忠财聪明机灵,是个有主意的,才决定将和盛堂交到他手里,却不想他竟是贪恋荣华之人!自己只不过是外出治病待得久了些,就以为自己是死在那回不来,这样作践他的一番好意当真是令人心寒。 “哥哥说开医馆不如跟着黄大人当差挣钱,索性便将医馆交给我打理。”忠义将忠财说的话如实说给郑汉英听,起初他以为哥哥说的想另谋生路只是玩笑话,不成想他真的就这样弃和盛堂不顾。 闻言,郑汉英脸上的怒火渐渐消散,最后化为一声叹息,“既然这是他的选择,罢了,就随他去吧。”他看向伏在地上的忠义,“你要是和你哥哥一样想走,现在说出来,我不会拦你。” 忠义挺直身子,诚恳地望向郑汉英,“郑大夫这么多年对我兄弟二人的照顾,忠义没齿难忘。忠义不求郑大夫原谅哥哥,只希望能让忠义跟在您身边学习医术。” 听此,郑汉英有些意外,“你当真想学医?” 忠义磕了一个头,目光坚定道:“当真!求郑大夫收我为徒!” 忠财虽令他失望,但忠义却是个朴实善良的好孩子,这么多年来他品性如何自己都看在眼里。想到这,郑汉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好,那你便留在我身边吧。” “谢谢郑大夫!” 正当二人走出书房时,前堂忽地传来一道声音,“陈兵苏宁在何处!” 听到声响后,只见苏宁与陈兵朝着前堂走去,身后还跟着岳凤轻与一众百姓,见状郑汉英二人也跟了上去。 众人刚踏进前堂,在看到那身穿官服之人后皆是一惊。 郑汉英猝而皱眉:“忠财,你来这做什么。” 忠财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转头看向苏宁与陈兵,凛然道:“有人状告你二人偷窃他人财物,黄大人命我将你们二人抓捕回去审问。” 岳凤轻脸色大变,“阿宁他们哪里偷了别人东西?这分明是诬陷!” 一旁的百姓们也开口帮忙说话,“苏大夫人这样好怎么可能偷东西。” “就是啊,苏大夫与我们在外面待了那么多时日,哪里有时间偷东西,一定是误会!” 苏宁秀眉微微蹙起,并未出声辩驳。 陈兵捏紧拳头,怒道:“我们何时偷了别人东西,抓人也要讲证据吧。” 忠财却是冷冷一笑,“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说给黄大人听吧。”他神情骤然一厉,喝道:“带走!” 话音刚落,一旁的几个官差押着二人朝外面走去。 百姓们见状一齐拦住他们的去路,“不可以!苏大夫和陈兵一定是冤枉的!” 郑汉英走上前,“忠财,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忠财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冷声道:“我是官差,自是清楚我在做什么。诸位还是让开好,否则妨碍公务我也可以把你们一起抓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继续阻拦下去。 他转头阴恻恻地扫视众人,道:“走吧。” “阿宁……”岳凤轻看着女儿被押走,一把抓住她的手。 苏宁出声抚慰她,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容:“娘我没事。”而后低声道:“去客栈找孤风。” 岳凤轻不安地看着苏宁离去的身影,手不禁抓紧了衣服。 郑汉英见她如此担忧,出声安慰道:“想来应是有什么误会,待黄大人查明真相苏姑娘他们一定会安全归来的。” 岳凤轻:“郑大夫,劳烦你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回一趟客栈。” 郑汉英点头答应,苏宁帮他这么大一个忙,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第38章 污蔑 苏宁和陈兵直接被押进大牢,忠财丢下一句‘待黄大人到镇上便是你们上公堂之时’,随后撒手离去。 陈兵骂道:“什么狗屁黄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们抓进来。我们哪里偷别人东西了!” 苏宁沉思着,黄大人和她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进镇时打了一众官差,想来也不可能,若是因为这个抓的人怎会是陈兵。 几缕阳光从窗口洒落,她垂眸思忖,安静之余清丽的容颜显得越发出尘。 陈兵见她跟没事人一样坐着,急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扭头望向陈兵,“你说谁这么希望我们落狱,并且冤枉我们偷东西?” “你说的是,陈无梁?” 苏宁不语,在江亭镇她和陈兵一并得罪的人可不就是陈无梁么,她想来想去只他一人会这么做。 就在她沉思之际,门口传来铁链碰撞的声音,官差打开了牢门上的锁,道:“黄大人已到,二位走吧。” 二人被押至公堂之上,围在堂厅外头还有看热闹的人群,郑汉英与一同回来的百姓此刻也在在厅外紧张得看向里头。 公堂之上端坐着一位面色蜡黄瘦弱的男子,正是黄和光,陈无梁和大马等人站在公堂左侧,陈无梁一脸阴霾得看着两人,那凶狠的目光仿佛恨不得将眼前的两人撕碎。 自那日庄稼和谷仓被烧毁后,张老爷不过三日便知道一切,不仅撤了他管家的职位,还要他赔偿双倍的约金,自己四处借钱,加上这些年攒下的钱财才勉强还了一半。 然而这一切都是陈兵和这个小贱人造成的,他用仅剩不多的钱财买通黄大人到江亭镇抓捕二人,却不想突然爆发了天花。黄大人下令封住江亭镇,任何人不得出入,碍于天花的严重性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静静等待时机。 那日,终于让他撞见陈兵,虽然砍了他一身伤却仍解不了他心头之恨。今日听说苏宁与陈兵安然回来,他得知这个消息便立马让黄大人派衙役抓了两人。 黄和光看了眼陈无梁,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大胆犯人,还不跪下!” 苏宁无动于衷,直直地站在那,从容不迫得看着黄和光。陈兵也是一身硬骨头,既不是他做的事又为何要下跪,不禁挺直了腰杆。 两人这一举动惹恼了黄和光,还从未有人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神色一凛:“跪下!” 苏宁眉目宛然:“我二人并未犯错,为何要跪!” “我与陈兵刚回镇上,大人便说我们偷了东西,敢问我偷了什么东西,又是何时偷的!” 陈兵跟着道:“就是!凡事要讲证据,随意扣个罪名给我们,我不服!” 二人这番高声辩驳,厅外自是听得清清楚,人群一片哗然,郑汉英和王老三他们都出声附和,外头瞬间一片嘈杂。 黄和光眉目一皱,脸色很是不满,又一拍惊堂木:“肃静!”他望向苏宁二人,“陈无梁状告你二人窃取财物,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又如何抵赖得了。” 说罢看向陈无梁,后者见状立马上前一步,对着黄和光行礼,“大人。” 黄和光问:“陈无梁,你是否亲眼见到苏宁与陈兵偷窃财物?” 陈无梁低头答道:“是的大人,他二人偷挖了我地里的野山参,无意中被我发现,我训斥他们一番拿回了野山参。谁知他二人竟怀恨在心,趁着夜里溜进我房中将我装了财物和野山参的包袱一并偷走了。不仅如此,还放火烧了我们辛苦种下的庄稼和谷仓。” 说到这,他假惺惺地擦了擦眼角,朝着黄和光拱手道:“求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外头的人听到陈无梁这番话开始议论纷纷,陈无梁说的这样诚恳,倒像是有几分真实。 陈兵瞪着陈无梁,眼里是冲天的怒火:“放你娘的狗屁!你哪里看到我们偷东西了。” 陈无梁挺了挺腰,“不仅我看到了,大马他们也看到了!” 一旁的大马等人齐齐出声:“是,是,我们都看到了。” 苏宁看着陈无梁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并未延伸到眼底,反之是无尽的寒冷,“既然你说看到我们偷了你的东西,那赃物又在何处呢?” “自是在你们那!” 陈兵呵呵一笑:“你们大可以去搜,我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包袱!” 听此,陈无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黄和光大手一挥,“将东西呈上来。” 只见忠财拿着一个褐色包袱放到案上,又道:“这是我在陈兵家里搜出来的包袱,里面的东西确如陈无梁所说是一些钱财,里面的那株野山参被苏宁拿去用了。” “并且我可以为陈无梁作证,苏宁与陈兵确实外出拿了一个包袱回来,并且还道里面的东西要一分为二。” “忠财你说什么呢!我和苏姑娘拿回来的包袱里装的是药材,哪里来的钱财!”陈兵脾气向来暴躁,怒不可遏地想抓起忠财的领子,一旁的衙役眼疾手快将他牢牢按住。 “大胆!公堂之上岂能由你胡来!” 苏宁轻抬眼皮,一脸漠然地看向陈无梁与忠财,无意中却瞧见二人眼中的得意,再看黄和光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心里有了几分了然,这一切都是他们串通好了的,目的就是要致她和陈兵于死地。 黄和光目光冷厉:“事到如今,证据确凿,苏宁陈兵,你二人认不认罪!” 苏宁直直地与他对视:“不认!” 陈兵一下子也明白过来,直接爆粗口:“狗官,你是非不分,与陈无梁串通一气污蔑我们!老子不认!” “好啊!一个两个都是硬骨头。”许是被陈兵的话语激怒,黄和光眉一横,高声道:“苏宁违逆本官,打伤衙役,陈兵公然挑衅官威,一人打上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说罢,四个衙役硬生生擒住两人,就在此时,厅外猝然响起一道声音,“慢!”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郑汉英高高地举起右手:“我可以为苏宁和陈兵作证,他们没有偷东西!” 他身旁的百姓也跟着开口:“苏大夫是好人,他们不会偷东西!” “大人,一定是误会啊!” 福岁踮起脚喊道:“苏姐姐没有偷东西,苏姐姐是好人!” 稚嫩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格外响亮,就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为苏宁二人说情,看热闹的人群中不免有了一些质疑的声音。 那些声音落在了黄和光耳中,他神情顿时一变,一旁的师爷低声道:“看来大家对此事多有怀疑,大人还是谨慎些。” 第39章 清白 黄和光一拍惊堂木:“肃静!” 待人群安静下来后,他指着郑汉英示意他至公堂之上。 郑汉英连忙掠过人群走上前来抱拳行礼。 “你如何能为他二人作证?” 郑汉英:“苏姑娘与陈兵确实外出过,不过他们拿回来的包袱里装的全是药材,并没有什么钱财!” 陈无梁却是冷笑:“郑大夫这话不对,包袱可以有很多个,说不定是他二人途中另拿了一个包袱,一个装钱财一个装药材,你未和他们一同出外,又怎么会知道那些药材从何而来呢!” 忠财站了出来,“郑汉英与苏宁二人交情不错,自是帮着他们说话。” 郑汉英冷哼一声,眼中尽是鄙夷:“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哪像你这人朝秦暮楚,我好好的交与你医馆不要,现在却不惜为了钱财,偏帮别人说假话,你的良心都让狗给吃了么!” “呵!可笑,郑大夫也配说良心二字!当初可是郑大夫你为了自己的名誉让刘氏去见了还在病重的王老三,这才导致镇上许多人染上了天花。”忠财冷冷地看着郑汉英一字一句说道。 郑汉英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眼中的心虚显而易见:“你……你胡说!” 忠财继续道:“我胡说?你敢对天发誓你没有这么做么!” 郑汉英顿时惊慌不已,指着忠财叫到:“明明是你!是你教唆的我让刘氏去见王老三!” “郑大夫你可记清楚了,明明是你不满苏宁母女医术高于你之上,故此让王老三与刘氏见面,为的就是好让刘氏出去独独宣扬你的功劳,来挽回你的好名声!” 郑汉英紧张得额头涔涔冒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救苏宁不成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忠财将此事尽数推到了自己身上。 一旁的百姓听到这些加上郑汉英这般心虚的样子,不禁侧头望向他,开始对他指指点点,话语中无一不是指责他不配行医,为了自己的名誉罔顾他人性命。而那些跟随他来的百姓皆是满脸诧异,望向郑汉英的眼神中略带失望。 向来得人心的郑汉英哪里听过这些责骂的话,顿觉颜面扫地,低着头不敢面对周围的百姓。 苏宁冷然听着身后发生的一切,忠财为人势利,想必他这么做也是受了陈无梁的贿赂,更令她意外的是他居然会将这些事全部说出来,这无疑是把郑汉英推入火坑。 忠财将郑汉英窘迫的模样收在眼底,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痛快。 从前他当学徒时郑汉英每每对他不是责罚就是怒骂,自己心中对他怨怼已久,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出口恶气。 他转头望向黄和光,“大人,郑大夫此番作为更是害了百姓,敢问他是否有罪?” 黄和光精明的眼睛一转,“自是有罪的。”转而看向郑汉英,道:“郑汉英,忠财说的话是否属实?” 郑汉英惶恐无比,却无力辩驳,事实的确如忠财所说,自己贪图名誉害的江亭镇一众百姓染上了天花,此刻的他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黯然点头,“草民知错,请大人责罚。” 黄和光大喝一声,“苏宁,陈兵偷窃他人财物,殴打衙役,藐视本官,行迹如此恶劣,丝毫没有悔改之心,一人各打二十大板遂押至狱里听候发落!郑汉英身为医师却为一己之私全然不顾百姓,着押入牢房待审。” 这样审案丝毫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像是迫不及待地给他们安上罪名。只是惩罚未免太重,成年男子都受不了二十大板,更别说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孩子。 在众人一片唏嘘中,三人被押了下去,陈兵谩骂不断,那衙役瞧见黄和光的眼神,拿了块布牢牢堵住了他的嘴。 陈无梁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得逞的笑容。 陈兵和苏宁一旦落狱,就等同于落到他的手中,他定要让这二人生不如死! “住手!”一道浑厚的声音插了进来。 黄和光不悦地皱了皱眉,厉声喝道:“大胆!何人闹事!” 苏宁不由地看去,只见莫楼与孤风大踏步走了进来。岳凤轻正跟在两人身后,急切地望向苏宁,在看到她无碍时才松了一口气。 莫楼与孤风走到公堂之中冷冷地扫眼陈无梁与忠财的脸,那眼中含着凌冽无比的寒光,只一眼就恍若置身寒冰之中。 “来者何人,竟敢擅入公堂!” 莫楼冷漠地看向他,拿出一个令牌,黄和光在看到令牌时神情骤变,险些从座位上摔下来。 他连忙起身走到莫楼面前,端起一个笑容,与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截然相反,谄媚道:“不知二位大人来此所谓何事?” 他这态度变化让陈无梁暗自一惊,心想这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黄大人卑躬屈膝。 孤风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莫楼缓缓开口:“我派人去采药,不想被人诬赖偷了东西,所以特来作个证还她一个清白。” 黄和光面白如纸,那人说的可不就是苏宁么,没想到苏宁身后竟是这尊大佛,要是自己知道,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啊。此刻他在心中将陈无梁骂了千八百遍,得罪什么人不好偏要得罪苏宁,更是后悔自己贪财听信陈无梁的话,这下好了,不仅钱拿不到就连官位也要搭进去了。 “苏姑娘是负我所托去采药材,难不成是我贪图别人的钱财让她去偷的?” “下官不敢,可是确有证人说看见苏宁偷了东西啊。” 孤风似笑非笑,说道:“哦?那日我也在场,我怎么不知道她偷了东西?” 陈无梁大怒道:“你说谎!那日你根本不在!黄大人,苏宁二人的确偷了我的东西,是我亲眼看到的!这人一定与他们是一伙的,想找借口帮他们脱罪!” 黄和光愤愤地看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又转头温声道:“既然大人能替他们作证,想来他们是无辜的。” 忠财善于察言观色,他曾见过孤风,听苏宁说只是表哥,如今看两人的气质不凡,想来定是有身份的人,他若帮着陈无梁说话倒霉的可是自己。想到此他头垂得更低,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莫楼负手而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只不过是来作个证,免得你污蔑了好人!”他特地咬重‘污蔑’二字,也是在警告黄和光。 第40章 惩治 黄和光赶紧让衙役放开苏宁三人,随后坐回位置上,“现有人能证明苏宁陈兵并未偷东西,陈无梁你有什么话说?” 陈无梁愤然上前,指着莫楼二人,“他们说谎!那天晚上只有陈兵和苏宁在,根本没有他。他们偷我的财宝又烧了我的庄稼,害的我倾家荡产!大人你答应过我,一定会为我做主的啊!” 他如今到这般田地都是拜他二人所赐,甚至不惜变卖所有的家产贿赂黄和光只为能狠狠地处置了这两人,苏宁陈兵不死他誓不罢休! “住嘴!”黄和光连忙制止他,生怕将自己贪污受贿的事给抖落出来。 沉默了许久的苏宁终于开口,“你说我们夜晚偷了你的钱财又放火烧你的庄稼,你亲眼看到了?” 陈无梁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当然!我亲眼所见!” 苏宁望向一旁的大马等人,“你们也看到了?” 为首的大马怔怔点头:“是!我们看到你和陈兵先偷了东西又往庄稼里放了一把火。” 她淡淡一笑:“你们这么多人看到了我们偷东西为何不当场抓住我们,甚至还纵容我们去放一把火,难道就是为了等到现在来告我们吗?”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是啊,哪有看到贼人偷东西不抓起来反倒再让他多放一把火,天底下哪有这么傻的人。 苏宁又继续道:“你们说当时是晚上,漆黑一团的你们又是如何看清是我二人偷的东西而非他人呢?” “这……”大马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偷东西一事确实是莫须有的,他醒来时外面已经是火光冲天,压根就没看到是谁放的火,这些话都是管家教他说的, “这么说来此事倒是疑点重重了。”莫楼冷冷地看了一眼黄和光,这一眼神看的他心惊肉跳,心中更是连连叫苦。 黄和光咳了一声,“你们若还不说实话,一人先打二十大板,看你们招还是不招!” 一听到要受刑大马等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颤抖不止,直接跪了下来,大马忙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没有看到苏宁偷东西,也未看到他们放火。”身后的人赶忙跟着附和,心中无比恐慌,后悔听了陈无梁的话来当证人,他们可受不起二十大板。 “你可知道诬陷他人是个什么罪名!为何说谎话污蔑苏宁和陈兵!” 大马吞了吞口水,微微抬头快速瞥了一眼陈无梁,与此同时黄和光大喝一声:“快说!” “是陈无梁让我们这么说的,此事和小人无关啊,求大人饶小的一命!” 陈无梁心下一惊,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胡说!我何时教你说这些了?!明明是你们自己跟来说要当证人的,现在反倒赖到我头上。”随即转头看向黄和光,“大人,大马他们满嘴谎话,您定要重重责罚他们!” 大马显然没想到陈无梁会这么说,他惊声叫到,“分明是你憎恨苏宁和陈兵,让我们一群弟兄跟着你来公堂作证,帮着你污蔑苏宁和陈兵偷了你的钱,你反倒说是我们跟着来的。我们与苏宁无冤无仇的这么做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你恨透了他们,巴不得他们入狱受苦呢。” “大人,苏宁和陈兵压根没有偷他银子,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罢了。”说罢,又看向忠财,“那个包袱是忠财故意拿来装作是赃物的。” 大马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忠财半天才反应过来,惊慌上前:“大人,是陈无梁给了我十两银子叫我这么干的,不干我的事啊。” 这一幕公堂之上和外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也大抵明白是陈无梁买通人来迫害苏宁和陈兵的。 黄和光背后吓得一身冷汗,他没想到大马等人和陈无梁就这么将真相说出来,万幸的是没有牵扯到他,毕竟最后判决权在他的手上。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莫楼,苏宁将他慌乱的模样尽收眼底,问:“真相已经大白,大人还要再审下去吗?” 轻飘飘的声音如羽毛落在黄和光耳中,心不由得一颤。他收了陈无梁的银子,本来明面上功夫做的极好,却不想中途杀出来两人,且身份地位高出他许多,为了银子得罪贵人,实在不值。 陈无梁大吼:“他们说谎!不是的大人!”他忽地望向苏宁,双目发红,“你这个贱人到底找了什么人来撑腰。” 苏宁却是微微一笑,不理会他,“大人,我替陈兵状告陈无梁霸占良田拒不归还,甚至不惜将他砍成重伤。” 一旁的陈兵闻言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苏宁这是在提醒他鸣冤。 他跪下磕了个头,“黄大人,陈无梁趁我年幼无知骗取我手中的田契,被我发现之后拒不归还,甚至还叫人打伤我。三十天前,陈无梁带着大马一群人又将我砍成重伤,昔日垂死之际是苏姑娘和郑大夫出手救治,方才挽回了性命,还请大人替我做主,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原本是陈无梁状告苏宁和陈兵,现在却来了一个大反转,原告反变成被告。 陈无梁没有想到陈兵会状告自己,且还想要回田契。那些田契是他唯一东山再起的资本,没了田契就等于断送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疯狂摇头,“不,我没有!那些田契是陈兵自己送给我的。” “若不是你哄骗我没有田契的粮食无人敢收,我又怎会轻易地把田契交给你。再者,你敢说你没有叫人砍伤我?!”陈兵的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森冷,每当他想起这些都是满腔恨意。 他又指向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大马等人,“当日就是他们和陈无梁一起砍伤了我。” 大马等人自知犯了大错,一齐都道是陈无梁叫他们这么做的。 这些话无疑是敲定了陈无梁的一切罪行,他无法反驳,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 黄和光没料苏宁和陈兵会反过来状告陈无梁,大马等人都招了实话,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徇私,更何况还有两尊大佛在。 良久,莫楼出声:“犯了这么多事,还不判决么?” 莫楼的声音犹如醍醐灌顶,黄和光猛然回过神来,遂高声道:“陈无梁霸占田契,兼之杀人未遂,如今证据确凿,无从抵赖,应大齐律法发配三千里。所告苏宁陈兵之事查无实据,苏宁陈兵无罪释放。大马,忠财等人受贿作假帮陷他人,各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外头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声。 第41章 启程 听到这个判决陈无梁绝望地闭上双眼,心中是猛烈的恨意,他失去了一切,就是因为苏宁这个贱人从中捣乱。 只见他猛然睁开双眼,狠狠地朝苏宁扑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你这贱人,都是你害的我落到这般田地,我要杀了你!” 岳凤轻惊叫出声:“阿宁!” 苏宁只觉得在天旋地转中,眼前晃过陈无梁的脸,身子往后重重倒在地上,还没来的及感受疼痛便被紧紧扼住喉咙。陈无梁眼中的怨毒与凌厉杀意清晰可见,慢慢在她眼前放大,把住她脖子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耳边充斥着陈无梁的谩骂声,仿佛下一刻她就要窒息而亡。 忽然间,她感到脖间一松,只见陈无梁朝一边倒去,她大口大口呼吸着。 岳凤轻连忙跑到身旁扶起她,“阿宁,你没事吧?” 苏宁摇了摇头,“娘,我没事。”转头冷然地望向倒在地上的陈无梁。 岳凤轻朝着陈无梁啐了一口,“这人真是罪无可恕,险些要了你的命。” 她看向孤风,是他出手打晕了陈无梁。 谁也没有料到在结局已定之下陈无梁会这么做,众人不禁又开始言语纷纷,道陈无梁死不悔改,发配三千里外是他罪有应得。 莫楼望向黄和光,眼神中含着森森寒意。黄和光被这眼神看得心惊肉跳,不用莫楼开口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他立马大声道:“陈无梁毫无悔改之心意图伤害他人,着打三十大板以示惩戒!” 一场审判终于落下了帷幕,因着莫楼的身份,郑汉英连同苏宁陈兵一起释放。临走时莫楼与黄和光走到一处不知说了些什么话,黄和光满头冒汗,连连点头。 出了衙门后,苏宁向莫楼孤风二人点头致谢,“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莫楼摆了摆手,“苏姑娘不必如此,我们是奉了大人的命令过来帮助姑娘的。” 苏宁早已猜到是陆君其让他们来的,她让岳凤轻找的是孤风,来时却多了一个莫楼,想来陆君其知道了此事便指了莫楼一起过来。 回客栈后,岳凤轻替苏宁打水洗去身上的污秽之气,换了一身青色长裙,原主的眼光倒是和她一样,极为喜爱青色。她随手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整个人看上去要神清气爽得多。 岳凤轻看着她不由道:“阿宁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哪有这么夸自己女儿的。”苏宁嗔笑道。 “我的女儿自然是千万分好,只是为娘一想到你将来要嫁到吴家去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说到这个,苏宁收敛了笑容,道:“娘,我们明日启程出发去承源吧。” 岳凤轻点头,“也好,耽搁了这么久总算要去了。” 苏宁眸光闪了闪,天花之事已了,到了承源京也该要面对别的事了。 …… 夜晚,苏宁悄然出了房门来到走廊上,刚走几步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挺拔伟岸的身影,青年一身黑袍与夜色融为一体,侧颜绝美如画。长月当空,一轮银中泛紫的明月高悬于夜空,银紫色的清辉洒落在他身上,恍若不谙世事的天神,他正对着皎月不知在沉思什么,在听到声响后偏头朝她看去。 苏宁走到他身旁轻声唤道:“陆大人。” 陆君其微微挑眉,鼻梁上的一痣分外显眼,给清冷俊俏的脸庞添上一抹妖治。 苏宁一愣,不禁想到从前她总和陆君其说他这张脸完美得无可挑剔,不足的一点就是鼻梁上的那颗痣,倒显得有点女相。 他却是冷哼一声,有些傲娇道:“这叫独特。”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冷漠的声音将苏宁一把拉回现实,无意中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子。 苏宁颔首:“还要多谢大人帮忙,否则我此刻只怕还陷在官司里无法抽身。” 陆君其抬头看向那片星河灿烂,淡道:“各取所需罢了,我助你安全回来,你交予我方子。” 苏宁盈盈一笑,拿出一包东西递到他面前,“这里面有药方和需要的东西,孤风帮助我医治镇民多日,若有不懂的可以问他。” 待他伸手接过东西时,指尖却不经意触碰到温软的肌肤。 苏宁的心忽地一跳,她收回手,轻声道:“夜深了,我该回去了,大人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陆君其看着那娇小的身影渐渐远去,不知为何看到那身影心中莫名有一种熟悉感。他晃了晃头,转身回了房。 次日清晨,苏宁收好了东西与岳凤轻准备出发,到了楼下时却不见莫楼等人的马匹,她随口问了一句,“那些住客呢?” 小二答道:“哦,他们啊,天还没亮便骑马走了。” 闻言,苏宁微微诧异,没想到陆君其等人竟和她是同一天启程。 没有想那么多,定了定思绪,与岳凤轻一同朝镇外的方向走去。 正当二人走到镇口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苏姑娘!” 二人蓦然回首,只见以陈兵郑汉英为首的一群人正在身后笑容满面地看着她们。 苏宁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她与娘今早要出发的事可是没告诉任何人。 郑汉英笑着上前:“这是客栈的小二告诉我的,我便四处叫了大家过来一起替你送行。”昨日苏宁在衙门的事在镇上已经传了个遍,这么年轻的姑娘医术便如此高明,还拥有不同常人的胆量,倒是令人佩服不已。小二自然也知道了这些,便在苏宁走后去了和盛堂找到了他。 大家一听到苏宁要离开的事将他犯的事都抛之脑后,赶忙随他过来。 苏宁笑意莹然:“原来如此。” 王老三赵建军领着身后众人道:“苏大夫和岳大夫不顾危险救我们于危难之中,此番恩情我们毕生难忘。”说罢,便朝着她二人下跪叩拜。 苏宁和岳凤轻连忙拦住他们:“我们这么做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罢了。”她扫视众人一圈,“你们的心意我们都知道,谢谢的话就免了吧。” 众人皆是朴实一笑,“苏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说,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您的。” 苏宁笑着点头应声答应:“好。” 福岁走上前拉起她的手,“等福岁长大就去找苏姐姐,我想做和姐姐一样的好大夫。” 苏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好啊,姐姐在承源京等你。” 岳凤轻始终浅笑看着这一幕,阿宁性情温和,如此得人心不失为一件好事。 此时,郑汉英走到苏宁身边,递给她一锭银子,“这是五十两银子,是我输给你的。这么久以来我自恃过高,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犯下了许多的错事,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若非你们出手相助,我真的束手无策。” 说到这,郑汉英愧疚地低下头,昨晚他一夜未眠,回想了许多事,忠财的背叛和江亭镇的天花传播皆是因为他的骄傲和自大造成的。 苏宁摆手拒绝:“这银子我不能收。” “你还是收下吧,现在钱财对我来说乃身外之物,于我而言已经没多大用处了。此后,我决定义诊三年,这样也算恕轻自己的罪孽了。” 无奈之下,苏宁只好收下银子,抬头却看到陈兵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挠了挠头道:“苏姑娘!我这个人也算知恩图报,你帮我拿回田契,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 苏宁含笑道:“好啊。” 与陈兵等人告别后,苏宁与岳凤轻终于转身踏上了漫长的路程。 第42章 承源京 承源京在北,锦州在南,两地相隔甚远,一趟下来少不得要花费两个月的时间。苏宁和岳凤轻自江亭镇出发,到承源京也花了有近一个月。 在途中有岳凤轻的指导,苏宁的医术进精了许多。岳凤轻感叹在学医上苏宁继承了父亲的天赋,有些事不点即通,或许将来有一日苏宁可以达到苏以南的高度。 六月初夏,烈日当空,天气酷暑,阳光穿过树隙直射到身上,衣服不免捂湿了几分。岳凤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在看到不远处那栋高高的城楼,眼底满是笑意,“阿宁,我们到承源京了!” 苏宁看去,在看到城墙上熟悉的承源二字时心跳忽地加速,她闭了闭眼,脑海中一闪而过前世在承源京里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份她隐藏在心底里的仇恨。 她蓦地睁开双眼,眸中已是一片凌厉之色。 本宫回来了! 承源京原名苍梧,那时的苍梧还是南宗国最繁华的一座城池,后被大齐攻下,开朝皇帝李灏在其内建造了皇城,李灏希望大齐能兴盛万年永不衰败,遂将苍梧改名承源,之后便成为了大齐的帝京。 进了承源京,岳凤轻不禁发出一声惊呼:“承源京果然名不虚传,不来一趟还真不知道多繁华呢。” 承源京坐落天子脚下,其繁荣自然不言而喻。街道两旁是巍峨起伏的金顶房子,房前的空地处依次摆满了摊位。街上人声鼎沸,处处响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清脆的笑声……每个人脸上都刻画着蠢蠢欲动的兴奋。 二人走走看看,岳凤轻倒是欢喜的很,眼里的激动呼之欲出。她头一次来承源京见到不少新鲜玩意儿,不禁感叹一声:“难怪吴家一心想来承源京,确实是个好地方。” 想来在如此富庶之地,吴家应该是混的风生水起,否则也不会留在承源京这么多年。 苏宁微笑着不语,她望着这熟悉的街道心里感触颇多。 曾经就是在这条街上,李承元登基之日,她乘轿辇去天坛路过此处,两旁站满了百姓,受万人敬仰。亦是这条街道,安长青骑马领着婚轿将她从皇宫接到将军府上,那时的二人如胶似漆,情深似海。 时光骤然飞逝,依然是这条街道,她此刻的身份与身处情景却与从前截然相反。 苏宁掩饰眼中不快,跟着换上与岳凤轻一般的欢快笑容。 二人找了一处比较冷寂的客栈住下,开客栈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一见来了客人老板娘喜上眉梢地迎了上来,“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宿啊。” 岳凤轻道:“老板开两间房。” 老板娘一边领着两人一边热络地说话,岳凤轻见她性格还算随和,和她多说了两句话,心想着说不定日后还能从她口中探听些消息来。 老板娘将二人送到房间门口便笑盈盈退下,还道有什么需要的同她说即可。 岳凤轻放下包袱说道:“得亏了郑汉英给的那五十两银子,除却路费还剩下不少,只是一直住在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一会我再出去逛逛顺便打听一下吴家在何处。” 苏宁直接坐下倒了两杯水,“先喝口水歇息一下吧。” 岳凤轻笑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缓了一缓,“也好,赶了这么久的路我都累了。” 片刻后,苏宁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之后倚靠在窗边,眼神忍不住望向皇城的方向,隐隐可见远处那片被拥簇的金色高楼。 她知道李承元就在那里,安长青亦在那个方向。以她如今的身份是无法接触到他们的,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提高在京中的地位,直至可以与之抗衡的那日。 用过午饭后,岳凤轻便出去打听吴家的住处去,她以为苏宁赶路疲累便没叫她。 她前脚刚出客栈,苏宁后脚跟着出了客栈。 前世嫁给安长青后她虽然偶尔进宫帮李承元出谋划策,但大多时间她都在将军府里做一个贤妻。得了空闲还会带着侍女采兰去街上闲逛,靠着不多的记忆苏宁在大街上有条不紊地走着,目光总是落在店铺上的牌匾之上。 走了许久,她在一所名叫翡清阁的店门口停下脚步,在确认店名无误后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家首饰店,里头倒是冷清的很,竟是一位客人也没有,小二撑着脑袋正在打瞌睡,连她进来也未感知到。 承源京里的多的是官家小姐,她们向来最爱逛的便是首饰店和成衣店,难得见有这样萧条的首饰店。 苏宁咳嗽一声,只见那小二忽地惊醒,看到她没有半点要来迎接的意思,懒洋洋地摆摆手:“今天不做生意,客人请回吧。” 苏宁并未恼怒, 从容道:“我是来买手绢的。” 小二猛地一惊,一改方才漫不经心的样子,:“你说什么?!”他上下打量眼前的小姑娘,心中不由奇怪,这么小的姑娘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望向苏宁的眼神逐渐警惕起来。 这句话只有那个人知道。 小二不禁抬头看向女子,见她平淡从容的样子,心底更是疑惑她的身份。 他试探性地问:“姑娘是?” 她徐徐道:“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想必你的主子应该早就告诉过你了。该怎么做你知道。” 闻言小二神情又是微微一愣,片刻深思后他肃然起身,走到门口四处张望,‘啪’的一声关上店门,“随我来。” 苏宁随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处安静的院落,小二将她带到这之后蓦地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 苏宁问:“他在何处。” 小二低头答:“不知。他外出时并未告知去哪,只叫我在这等他。” “他出去多久了。” 小二想了想,而后道:“大约十日。” 苏宁捋了一下垂落的发丝,“待他回来,你告诉他,我在陶居客栈等他。” 从翡清阁出来后,苏宁直接回客栈,刚走进去便看到岳凤轻正与老板娘说着话,两人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容,熟络得仿佛是相识已久的好友。 岳凤轻无意瞥见她的身影,笑着招手道:“阿宁你去哪了,方才还念着你呢。” 苏宁含笑道:“我休息起来看外面这样热闹便外出走了走。” 一旁的老板娘笑嘻嘻道:“这哪叫什么热闹啊。过些日子便是赐福节了,那日皇上会带着京中的贵族去天坛祭祀,受万民朝拜,那场面才叫盛大。 “到了晚上许多小商小贩出门到街上贩卖赐福的物件,有各式各样的花灯和香囊,且不说卖的便宜,还有些东西可是稀奇得平日里都见不着呢!那时各个官家的小姐少爷都会出门游玩,可热闹了,到了戌时还有烟火看呢……” 老板娘后面说的话苏宁一概没听进去,她神情黯然,恍然想起前世每到赐福节自己便会随李承元去天坛祭祀。夜晚时,安长青和自己一同去街上四处闲逛,如寻常夫妻那般看烟火放花灯,享受平民之乐。一切平淡且美好,之后哪里会料到李承元和安长青二人居然联手下毒害她! 安长青,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还给你。 第43章 吴家 三人闲谈了一会便各自散去。 苏宁回到房间问起了岳凤轻打听吴家的事,只见她摇摇头叹息道:“一点消息也没打听到。偌大的承源京姓吴的人家数不胜数,况且那吴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说起吴家家主的名字竟无一人知晓。” “承源京这样大想找一户人家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到的,明日我与娘一同出去吧。” 岳凤轻点头,“也好。我方才和老板娘交谈许久,她在承源京多年也未听说过有从锦州搬去的吴家,看来找到他们比想象中难得多了。” 苏宁垂首不语,吴家是否能找到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那吴昭初品性良善尚可,若品性不佳,她也会想尽办法退婚。 接下来的两日苏宁与岳凤轻四处奔走,却只打听到有位姓吴的在朝中做官,不过那位大人已然到了花甲之年,论年龄与吴家家主完全不符。别的吴家她们也都去拜见过,却不是她们要找的那个吴家。 岳凤轻垂头丧气地回到陶然客栈,刚踏进门老板娘一脸笑意地朝她走过来,拉着她坐下,“我说岳妹子你这些天找的吴家可有消息了?” 她长叹一声,“哪就那么容易找到,两天过去了竟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老板娘一听这话捂着嘴笑起来,“我今天可是听到一点消息呢。” 闻言,岳凤轻立马眼前一亮,“真的么,快说与我听听!” “我适才去买菜听说京中做布料生意的吴家大公子要与通直郎大人家的二小姐定亲呢。” 岳凤轻心下一惊,连忙问:“那吴家的家主可是叫吴泽坤?” 老板娘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这我倒不知,不过听说当家的好像是位妇人。说来你们找吴家做什么。” “不过是与吴家有些事。”岳凤轻答道。 听岳凤轻不愿多说,老板娘心下明白她的忧虑便不再问,依旧是笑盈盈的同她说话。 岳凤轻听得越多,眉头皱的愈发紧,倘若那真是她要找的吴家,既要与别人定亲,那阿宁又该如何。 苏宁一回到房间便看到岳凤轻眉头不展地坐在窗边,“娘,你在想什么?” “阿宁,方才老板娘同我说起京中做布料生意的人家也姓吴,听说过不了多久那个吴家的大公子就要与官员家的小姐定亲……”说罢,岳凤轻抬眼看了看苏宁脸色。 只见她神色如常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娘觉得那是我们要找的吴家?” “不错。要真是锦州的吴家,他们同别人家结亲,你和吴昭初的一纸婚约又算什么!”岳凤轻的脸上浮现一丝怒色,早前听阿宁说吴家会变心她还不大相信,现在看来是她太傻,忘了人心易变这句话。 苏宁淡道:“娘,还未确定那就是锦州的吴家呢,不如我们明日吴家拜访一下。” 岳凤轻,“好,我正好有此打算。”她顿了一顿,又道:“只是阿宁,若真是吴昭初,他又要与别人定亲,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这么做显然并未将我放在心上,我又何必死缠烂打地求他娶我。再者他要娶的是官家小姐,我嫁过去当得了正室吗?”苏宁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吴昭初和谁在一起对她来说并不要紧,相反,她甚至感到轻松和庆幸。她不愿也不想嫁给吴昭初,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解除婚约。 岳凤轻不由的一愣,苦涩道:“你说的是,以我们现在的条件确实比不上别人。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轻易让人欺负了去。大不了退婚,反正这世间又不止吴昭初一个男子。” …… 次日清晨,二人从老板娘打听吴家府邸,苏宁倒是有些意外,老板娘说的那个地方地价贵,住的大都是富贵人家甚至是达官显贵。 苏宁连路都不问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不免引起岳凤轻好奇,“阿宁,你怎知吴家在这边。” “刚到承源京那日我无意中去过那个地方,所以知道路。” 前世她嫁给安长青后,为着她公主的身份,一些官家妇人为了拉拢关系时常宴请她,一来二去熟悉了不少路。这些自然她不能告诉岳凤轻,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吴家正厅内,一位妇人端正坐在主位上,她穿着湖蓝色云锦长缎衣,梳着抛家髻,上头插着一根金镶玉蜻蜓簪,耳上挂着一对珍珠耳坠,面色红润,身材丰腴,只是生的一双细长眼睛,平添了一股刻薄之感。 一位婢女上前奉茶,妇人微微挑眉,“少爷去哪了?” 婢女翠儿笑道:“您说少爷还能去哪,自然是外出赴柳二小姐的约去了。如今少爷和柳二小姐可是一刻也分不开呢。” 周宛淑端起杯子抿了口茶,道:“昭初能握住燕儿的心自是好的,不枉我与昭初多次筹划让他二人偶遇。燕儿出身虽算不上高贵,但好歹是官家的小姐,又有在朝做官的父亲和姐夫,或许可以拉我儿一把助他登上仕途。” 她眸中的精明一闪而过,赚再多钱又怎样,在帝京里始终是低人一等的商贾之家。昭初当上了官,那她吴家的地位就能大大地提高,看还有没有人还敢笑话她。 就在这时,一位婢女匆匆走进厅内,“夫人,有一对母女在外求见。” 周宛淑嗤笑一声,“我吴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叫她们走。” 婢女却未移步,又道:“那对母女要奴婢问一问夫人,是否记得锦州乌衣巷的苏家。” 闻言,周宛淑神色倏尔一变,锦州的苏家?莫非是她们? “让她们进来。” 不一会儿,便见外头走来一对母女,二人并肩而行。周宛淑的目光不禁被妇人身旁的少女所吸引,只见少女身穿艾背青色长裙,青丝高高束起不带任何饰品,容颜清丽,双目犹似一潭清水,更显得清雅绝俗。 她身旁的妇人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岁,身段匀称,面色有些苍白却难掩秀气美丽。 第44章 退婚 看着熟悉的面孔周宛淑一愣,忙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好姐姐,当真是你,这么多年我可是常念着你呢。” 岳凤轻也笑道:“宛淑,好久不见。有劳你挂念,没想到一别再见竟是十年之后。”她拉过苏宁,“阿宁,这是你宛淑姨。” 苏宁走上前欠了欠身,“宛淑姨好。” 周宛淑打量了她一番,笑眯眯道:“这是阿宁吧,多年不见竟长成大姑娘,当真是个美人胚子。”心底却很是震惊,没想到苏以南的女儿长得这般出挑,怕是柳燕儿也及不上她。不过那又如何,她儿子要娶的必是能助吴家平步青云的人,而不是这样一个花瓶。 待几人上座,婢女端上来茶水和糕点,岳凤轻问道:“说来,怎么不见泽坤?” 闻言,周宛淑眉上染了一丝哀伤,“不瞒姐姐,其实当初我们一家并没有搬到承源京,泽坤他听说幽州行情好生意易做,中途改了主意搬去了幽州。没过多久就亏了一大笔钱,泽坤生了场大病,不久抛下我孤儿寡母走了。之后,我变卖所有的家产换的一些钱带着昭初来到了承源京,我一介妇人一边开店一边照顾生意,若非我辛苦经营,哪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 “对了,姐姐你们这次来京中所为何事,苏大夫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苏宁瞧了一眼周宛淑,心中冷笑不已,她明知苏吴两家曾约定苏家来承源京就是和吴家结亲。而她方才的那番话看似在诉说自己的不幸,实则是在告诉岳凤轻现在的吴家是由她做主。 岳凤轻眼神一黯,“以南过世了。” “我记得苏大夫身子一向强健,怎么会这样。” 岳凤轻轻叹一声,“江州爆发时疫,以南他不忍心百姓受苦便去了江州治理时疫,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只见她眼眶微微发红,落了几滴泪。 见状,苏宁轻轻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抚。 岳凤轻拭了拭泪,“宛淑你还记得我们两家的约定吗?以南走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阿宁出嫁,然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周宛淑脸色顿时一僵,“这……” “宛淑,有什么问题么?”岳凤轻看出她的异样,想到昨日老板娘说的那些话,心往下沉了一沉。 周宛淑瞬间换上了一副笑脸,“我正要和姐姐说这事呢,京中有位官家小姐看上昭初,之后便求了她父亲来与我说亲,我原本想着阿宁和昭初是有婚约,这样岂非是不守信用。可我吴家乃区区商贾,哪里比得过京中当官的人有势力,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下来。” 岳凤轻一下子站起身,脸色涨红道:“你这么做将阿宁置于何地!” “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我实在无力与之对抗。那大人扬言,若我不答应下来便要让我吴家在京中无立足之地。姐姐莫要怪我。”周宛淑捂着胸口无奈地说道,眼中却毫无懊恼之意。 苏宁将她这番装模作样看在眼底,周宛淑将自己说成是受害者,其中来回只有她心里知晓。 岳凤轻尽力压制心中的怒火,“那阿宁怎么办,这一纸婚约就这么不作数吗?!” 周宛淑立马笑吟吟回道:“当然作数,待昭初娶妻之后我便让他抬阿宁进门。只是……有那位官家小姐在,恐怕阿宁只能当个侍妾。” 话音刚落,岳凤轻厉声道:“不行!若要阿宁为妾,我宁愿退婚,这一纸婚约不兑也罢!” 周宛淑摇头似惋惜道:“哎,姐姐既然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只好依你了。” “你!” 岳凤轻怒不可遏,她瞬间明白过来周宛淑是故意这么说激怒她好让自己说出退婚,可是不退婚又能如何,她是断断不会允许阿宁做妾的! 苏宁拉着岳凤轻,随后站起身,“吴公子既要与别人定亲,阿宁也不强人所难,这婚退了便是。”她望着周宛淑,“只是……这违反婚约的可不是我们,那么吴家是否又该付下这一百两黄金的违约金呢?” “一百两黄金!那你怎么不去抢?”周宛淑尖声叫道。 苏宁拿出一张纸撑开,淡淡道:“并非是我胡说,这婚书上明明白白写着一方违反婚约就必须付给对方十倍的退婚金。想来宛淑姨那一定也有份一模一样的婚书,你若不信大可以拿出来看。” 周宛淑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微微发黄的卷纸,脸色霎时有些苍白,拿着纸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 吴泽坤不顾她的意见擅自与苏以南定下婚约,所以她从来没有看过这张婚书,要她一早知道吴泽坤会这样写自己死都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她冷冷看向苏宁,“哼,这婚书不是我写的,我可不认。想拿一百两金子,做梦吧你!” “哎,既然宛淑姨这么说,那我只好拿着婚书将你和吴公子告上官府,到时您可莫怪我。” “你敢!”周宛淑‘咻’地站起来,眼中满是狠意。 苏宁明眸如宝珠熠熠,“敢不敢不是看我,而是看宛淑姨是否会付那一百两黄金。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一百两黄金对吴公子的前途来说算不上什么吧。” 她不信官家小姐会看上吴昭初,反之应是吴昭初看上了她的身份,想借关系进入仕途。悔婚之事一出,吴昭初想当官难于上青天。 说罢,苏宁拉着岳凤轻潇洒离去。 看着远处渐渐远去的身影,周宛淑恨恨地咬牙,眼中的狠厉更是让一旁的翠儿为之一惊,“这个小贱人居然敢威胁我!” 傍晚时分,周宛淑坐在大厅揉着头,心里头正想着办法,听得一旁的翠儿道,“夫人,少爷来了。” 只见男子一身萧萧白衫,容貌俊朗,腰间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缓缓走了进来,“母亲,您找我什么事吗?” “初儿,今日苏家人找上门来。” 吴昭初连连蹙眉道:“是与我有婚约的那个苏家?” 周宛淑点头,“我本是好声好气同她说退婚,谁知苏宁那个小贱人要我们给她一百两黄金才肯退婚,否则就要将我们告上衙门去!” 第45章 麻烦 “什么?一百两黄金?!”吴昭初不免也对苏宁的狮子大开口感到震惊。 他想到小时候总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小时候便觉得她烦人至极,为着父亲与苏伯伯的关系他只好装成耐心的样子。不想十年过去了,她不仅身世比不上燕儿,品性也是这般恶劣,心底更是对苏宁感到厌恶。 当初他对父亲定下的这桩婚事很不满,长大后亦是如此,除了他讨厌苏宁之外,还有就是这婚事不能给他带来一丝利益。他每每想到这个婚约就头疼不已,后来遇到了柳燕儿,家世与容貌样样与自己匹配,那才是他该娶的人。 周宛淑绞着手绢愤愤道:“是啊!都怪你爹糊涂,随意与苏以南定下婚约,要不然哪会冒出这个麻烦。” 她心里又将吴泽坤怨恨了几遍,当初不顾她的反对替昭初找了苏家这个亲家。在幽州时又不听她劝说执意将全部身家抵进去做生意,若不是她早早发现了端倪,变卖了所有家产带着昭初离开,否则她也得跟着吴泽坤栽在幽州。 听了这番话,吴昭初心里不是很舒服,思来母亲的话不错,自己好不容易才俘获柳燕儿的芳心,他怎能由着苏宁毁了这一切。 周宛淑:“初儿,一百两黄金那可是咱家一大半的积蓄啊!娘本来想用那些钱来帮你娶亲的,都给了苏宁你与燕儿的亲事可怎么办?你自小就聪慧,得赶紧想个法子应对啊。” 昭初打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她在承源京中开成衣店做生意,多次遇到难事都是他出主意解决的。不知不觉间,一有什么事她便指望着吴昭初想办法。 吴昭初眼中迸出一丝寒光,如九天玄冰一般幽冷,“黄金自是不能给她的。” 家里的财产是他和娘多年辛苦经营得来的,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把钱交出去的。 “可是不给她,她就要将我们母子告上官府去啊!这个小贱人,年纪这样小心思就如此深沉,她爹死了,她们母女两没有依靠便想来拖累我们吴家!我呸,做她的青天白日梦去吧!”周宛淑面目狰狞地骂道,将从前的那副刻薄的市井模样全然暴露出来。 吴昭初皱了皱眉,觉得周宛淑这番话颇有些泼妇骂街的劲头,但话却很有道理,“娘,我有办法。” 周宛淑心中一喜,问:“什么办法。” “把这事告诉燕儿,让她来替我们解决苏宁。” “不可!柳燕儿对你用情至深,若她知道此事一定会怪罪于你的。”周宛淑立马反对。 吴昭初自信一笑,“不会的。”他微眯着双眼,“我们告诉她苏宁为了一百两黄金对我死缠烂打,娘你说,燕儿她是恨我还是恨苏宁?” 周宛淑陡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将这一切都赖到苏宁母女头上去?” 吴昭初笑而不语,柳燕儿看似性格温柔可人,可实际性子却极其善妒,眼里揉不得半分沙子。 曾几何时,他与柳燕儿外出闲逛,路上有小姑娘多看她一眼都引得她面色不悦,甚至在暗地里找人家的麻烦。若她知道有人为了钱财纠缠自己,她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柳燕儿出手可比自己出手要容易得多。 …… 岳凤轻端着点心从外头走进来,苏宁拈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又喝了口茶,清甜的香味在口中漫开,回味无穷。 她看着苏宁欲言又止,自打从吴府回来阿宁一句话都没说,她以为是为着退婚的事不开心,便去外面买了些糕点回来。 片刻后,她终是耐不住开口:“阿宁,你要吴家一百两金子她们真的会给么?” “肯定不会。”苏宁毫不犹豫地答道,以周宛淑的性子一定会想尽办法推脱,或者在她告上官府前把一切错处都赖到她的头上。 “那你为何还要那么说?”岳凤轻百思不得其解,随即怒道:“当初我和你爹真是看走眼了,不想吴家竟是这种贪图权力富贵之人,居然想让你当妾!”阿宁是她放在掌心里疼的,身份虽算不上高,但苏家好歹也是清明人家,她怎么能容忍自己女儿去给别人当妾室。 “婚书这么写,我便这么说。” 岳凤轻叹道:“今日算是和吴家撕破脸了,婚也退不成了。退婚金不给便罢,要是再往我们头上泼一头脏水该如何是好?我们初来承源京,人脉比不得人家,只怕是要吃亏啊。” 从前她或许不会想到这层,但现在事关阿宁她不得不慎重思虑,尤其是在看到周宛淑那个丑恶的嘴脸之后更觉得她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倒打一耙的事她绝对做得出来。 岳凤轻的忧虑苏宁未必没有想到,不过她既然出言会威胁周宛淑就说明她已有应对方法。 两日后,两位年轻少女出现在吴府门口。 左侧的少女身穿粉色罗裙,衬得她身段纤细,面容白皙,生的楚楚可人,在看到远处的府邸后脸上有些绯红。 春花见况调笑道:“小姐得了相思病每个两人也少不了见一次吴公子,一会小姐赶紧问问吴公子何时将小姐娶回家,省的您在家里望眼欲穿。” 柳燕儿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蹄子竟胡说,我哪有。” 春花嘻嘻一笑,“是是是,我们还是赶紧去吴府吧,想必吴公子此时正在等着您呢。” 柳燕儿娇羞地点了点头,与春花进了吴府。 门口的小厮看到二人并未出手阻拦,公子要与柳二小姐定亲之事府上皆知,他们自然清楚柳燕儿的身份。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大厅来到吴昭初的院子,却见周宛淑身边的侍女从里头走出来,“燕儿小姐,少爷在里面等您。” 柳燕儿轻轻‘嗯’了一声,掠过翠儿径直走进去。翠儿与昭初的年纪相当,长得还算貌美,两人日日都能见到,时间长了不免会生些情愫来。思及此,柳燕儿对翠儿有了一丝危机感。 翠儿也不恼,依旧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柳燕儿刚要踏进屋子便听的里头传来一句,“不行,这婚我一定要退!” 第46章 找上门 “不行!这婚我一定要退!” 她遽然一惊,立马停下了脚步,死死地咬住嘴唇。 是昭初的声音,他那句话什么意思,莫非是要和自己断了。 柳燕儿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春花欲出声却被她一个眼神狠狠瞪住。 她躲在门后俯身听着里面的动静,只听得周宛淑叹息一声:“退婚便要付与她一百两黄金,家里如今的状况你心里清楚,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 吴昭初出声打断她的话,“就算我倾家荡产也要和苏宁退婚,娘你不必再劝我了。” 苏宁是何人?吴郎已有婚约为何她不知道? 她毫不犹豫地迈步走进去,轻唤一声:“吴郎。” 吴昭初心下一惊,连忙走到她面前想握住她的手,“燕儿,你来了。” 柳燕儿却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手,显然不愿与之亲近,她眼神黯然道:“苏宁是谁?你为何与她会有婚约?” 吴昭初愣一愣,片刻后才道:“燕儿,我……” 见他如此,柳燕儿心中酸楚得几乎要被融尽,她泫然欲泣地看着眼前这个她深爱的男子。 吴昭初愧疚地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燕儿,我对不起你。” 一旁的春花站出来指着他骂道:“好你个负心汉,枉费我家小姐一心一意对你,你竟然与别人有了婚约。待我回去必定将此事告知老爷!” 吴昭初垂首不语,眼中满是伤感之意。 周宛淑见况连忙上前道:“燕儿,此事不能怪初儿。”她百般无奈地苦笑一声,“这个婚约是昭初两岁时他爹与邻里的苏家定下的。前几日苏家夫人带着女儿苏宁找上门来要初儿娶苏宁,可初儿一心都扑在你身上,想要将婚事给退了。谁知那苏宁不肯答应退婚,还扬言要想退婚就得付给她一百两黄金。” “我好言相说许久退婚之后付与她五十两黄金,她却怎么都不肯,说只有两个法子可走,要么初儿娶她,要么五日之内给她黄金,否则便一纸状书将我和初儿告到官府去。” 说到这周宛淑不禁潸然落泪,看着柳燕儿道:“初儿他是真心想要娶你的才要退婚的啊,可是我们哪里拿的出来一百两黄金!” 听完,春花鄙夷道:“天下间竟有这种无耻之人!实在是可恶!” 柳燕儿眼眶微微发红,一副犹见我怜的样子望着吴昭初,“吴郎,是我误会你了。” 听完这些她心中很是震惊,原本愤怒的心情渐渐平息下去。吴郎的婚约乃是他爹在定的,并非他真心所想,再者他想退婚,是那位名叫苏宁的女子纠缠不放,甚至还用钱来为难他。 吴昭初全然不顾旁人,一把握住她的手,目光温煦如四月轻暖的阳光,“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我此生非你不娶!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桩婚事给退了,然后娶你过门。” 柳燕儿亦是紧紧握住手,感动道:“吴郎,我一直都明白你的心意。” 周宛淑见二人这般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识相地带着春花出去。 “只是一百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方才伯母也说了,你们家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 吴昭初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柳燕儿抬头道:“吴郎,你信不信我,我可以帮你去劝一劝那位姑娘,说不定她会答应退婚呢?” 吴昭初迟疑了一下,“怎好让你替我出面,若她见到你心生妒忌伤了你怎么办。” 柳燕儿温柔笑道:“你别忘了我的身份,我是通直郎的女儿,她区区一介平民哪敢伤我。”她搂着吴昭初的脖子撒娇,“吴郎你就让我试一试。” 吴昭初刮了刮她的鼻子,“好,那便依你。” 柳燕儿靠在吴昭初怀里盈盈笑着,却未瞧见吴昭初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在回府的途中,春花不解地问:“小姐,你为何要去劝苏宁,她这样纠缠吴公子又贪图富贵,哪会那么容易答应退婚。” “谁说我真要去劝她,我是要去警告她,别妄想同我抢人,否则我必定要她付出应有的代价。”说罢,柳燕儿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吴郎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她不容许任何人沾染他毫分。 …… 过了好几日,吴家都未曾派人找上苏宁,她乐的清闲,无事拿出医千经研究医术。这么几天来,岳凤轻从吴家的背信弃义缓过来,甚至感到不屑一顾,要退婚便退,她还看不上吴家。 这日,苏宁正在同岳凤轻商量留在京中生活的事,突然有人在外敲门,随后响起老板娘的声音,“苏姑娘,有人找你呢。” 二人面面相觑,旋即开门出来。 岳凤轻问:“谁找阿宁?” 老板娘摇摇头,“不认识,不过看打扮像是哪家的小姐,你们还是下去看看罢。” 闻言,苏宁蹙眉下了楼。 只见楼下桌上正坐着位女子,她身穿嫣红色百褶长裙,生的一张鹅蛋脸,略施粉黛,嘴唇不点而朱,更显得明艳动人。身旁正站着一位侍女满脸倨傲之色,好似谁也不放在眼里。 苏宁微微一愣,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见过。 与此同时柳燕儿也在打量朝自己走来的女子,不禁怔了一下。她只穿着淡绿色长裙,腰不盈一握,容貌秀丽至极,肌肤胜雪,双眸如墨玉深潭,自有一股出尘脱俗之气,身后跟着的妇人长相亦是不俗。 她没想到苏宁长的这么美,自己一番打扮竟比不过对方不施粉黛的样子,不禁想到吴郎看到苏宁会是什么反应,他是否也会为之惊艳。想到这,她宽大衣袖下的手不禁握紧。 柳燕儿努力平复不安的情绪,眼神很是不屑,“你就是苏宁?” “你是?” 春花高傲地看了苏宁一眼,开口:“我们小姐是通直郎家的二小姐柳燕儿,也是吴昭初吴公子的心爱之人。” 苏宁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通直郎的女儿,也是柳眉儿的妹妹。 她心中冷笑一声,当真是好巧!没想到竟是她要与吴昭初定亲,为了震慑自己一下子亮出身份,柳燕儿却不知道她对柳眉儿恨之入骨,又怎么会因为她的身份感到害怕。 “哦,你找我有什么事?” 柳燕儿见她毫不惊讶的样子,心底划过一丝恼怒,她耐着性子道:“我奉劝你一句,昭初的心里除了我容不下任何人,你识相的话就去吴家退婚。” 第47章 柳眉儿 苏宁似笑非笑,“要想我退婚可以,拿一百两黄金来。” “好一个贪心的女子,张口就要一百两金子。果然是穷人家的儿女,没见过银钱,当真是掉钱眼里去了。”柳燕儿还没开口倒是身旁的侍女一脸愤慨地出声,话语间将苏宁狠狠贬低一番。 柳燕儿并未呵斥她,显然借春花的嘴说话。 岳凤轻气愤不过想要上前理论一番却被苏宁拉住,她望向春花,眼神凌冽无比,“我和你家小姐说话哪轮得到你一个当奴才的插嘴。” 春花委屈地望向柳燕儿,随即慌乱地低下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柳燕儿眉目一横,“本小姐的婢女用不着你替我管教。” 苏宁呵呵一笑,“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人,我同她主子说话还敢随意插嘴,连尊卑都不分了。只怕日后在皇上面前都会迫不及待地说上一句,到时呵斥都来不及直接被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在春花听来却不寒而栗,头垂得更低了。 柳燕儿神色阴沉道:“我如何管教下人的事用不着你管!况且春花说的没错,退了婚我大可以让昭初多给些钱补偿你,你却索要一百两黄金来为难他。”就算是她家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更别说行商的吴家。 苏宁慢条斯理地拿出婚书放在她面前,“这是吴昭初他爹与我爹写的婚书,当年定下婚约之时我爹给了吴家十两黄金作为订婚金,吴家则拿出祖传的玉佩作为交换。白字黑字是抵赖不了的,退婚他理应给我一百两黄金,我可没有多要。” 柳燕儿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婚书,上面写的确如苏宁说的那般。不过那又如何,她爹是通直郎,自己有的是办法让这张婚书不作数。 想到这,柳燕儿渐渐有了些底气,“就算是这样又如何,我看你不过是想借这个要求来纠缠昭初!” 苏宁真是不知道柳燕儿哪来的自信以为自己会看上吴昭初,嘴角挂着一丝嘲讽,“柳二小姐哪只眼睛见我不肯退婚,只要给了钱,这婚我随时随地可以退。” 她上前一步,盯着柳燕儿的脸轻笑道:“不是所有女子都如你那样将吴昭初视作珍宝,我亦是从没将他放在眼里,这种人让给你又何妨。” 对方脸上的讥讽柳燕儿清楚地看在眼里,话里行间更是没把昭初和自己放在眼里。向来心高气傲的柳燕儿何曾有过这种羞辱,但转念一想,苏宁定是因为得不到昭初,而昭初又为了自己要与她退婚,所以才妒忌自己,故意说这种话激怒她。 “你要是嫉妒我与昭初的感情大可以直说,何必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来呢?” 苏宁微微一笑,“既然吴昭初这么喜欢你,想必那一百两黄金一定会给的,那我便在这里等他送钱来。” 周旋许久也不见苏宁松口,柳燕儿心中不禁恼怒,“苏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是通直郎的女儿,只要我想,便可以让你在承源京中无立足之地!” “柳小姐随意。”面对柳燕儿的威胁,苏宁毫无畏惧之色,依旧含笑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有本事就来。 柳燕儿一时气极,随即带着春花拂袖离去。 看着主仆二人离去,岳凤轻心中有些讶异:“阿宁,柳家的小姐怎么会找上门来。”按理说来人应是周宛淑或者是吴昭初,哪轮得到柳家的人来和她们谈退婚一事。 苏宁眼神冷冽如寒冰,“吴昭初自己不敢出手,倒是教唆了柳燕儿出面。” 靠女人的废物! 岳凤轻默然,心中倒也猜到了几分,不免对吴昭初这个行为感到愤恼。更何况柳小姐的婢女还口出恶言辱骂阿宁,这让她无法忍受。 苏宁压根没把柳燕儿的威胁放在眼里,不过这样也好,正好靠她或许能见到柳眉儿。 柳燕儿气冲冲地上了马车,一想到苏宁那张脸便气的胸口喘不上气。 春花道:“小姐,那苏宁这般不识抬举,您方才就应该让奴婢打她两巴掌挫挫锐气。” “不可!若传到吴郎耳中,他定会以为我是善妒的女子。”柳燕儿深深吸了口气,“没想到苏宁这么难缠,甚至出言侮辱我和吴郎。” 若是身份地位高于她的人也就罢了,区区一介平民竟敢这样和她说话,这教她如何能忍。 她沉思了一会,朝窗外喊了一句,“去将军府!” …… 良久,马车停在一座府邸门口,门口上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宣威将军府’。 柳燕儿两人下了马车,径直朝府内走去。 在小厮的带领下,几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花园,沿着平整的青石板路而行。花园里佳木茏葱,奇花烂漫,道旁贴地而生的矮草间,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簇簇绽放,馥郁芬芳。 柳燕儿隔着丛丛花树遥遥望去,但见远处树荫下伫立着一纤细身影,女子一身红色锦缎长裙,衬得曲线玲珑有致,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丝媚意。 在她身前亦是一大片合欢花,正值夏季,刚好是合欢花盛开的时节,几朵合欢花随风飘落,拂过面的风夹杂着一股芬香,沁人心脾。 柳燕儿欣喜地唤道:“姐姐!” 女子听到声响缓缓转过头来,露出娇媚动人的脸庞,嫣然一笑,“小妹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柳燕儿走近她身前,目光落在那大片合欢花海之上,“不想府上竟有这般美景,我以前倒不曾见过。” “你以前来府上正是腊月寒冬,自然没有这副景象。”柳眉儿望着在枝头嫩绿间绽放的合欢花低声喃道,“春季过后,那些枯了的树不知怎得突然有了复苏的迹象,之后越长越茂,像人一样死而复生,真是令人意外啊。” “原来如此,这些花倒是开的极好。” 柳眉儿微眯着眼睛,语气中透着一丝冷意,“是啊,那可是长公主种下的,开的当然好。” 长公主李清宁嫁入将军府后让人种了这一大片合欢花,寓意和长青年年如意,岁岁合欢。每到盛夏之际花开的极盛,她还在闺中之时无意中路过将军府闻到这股花香,远处府邸门口的那对男女言笑晏晏,好不恩爱的样子,当真是刺眼。 第48章 诡计 柳燕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转而坐到石桌前拿起一块点心,“这有糕点啊,正好我饿了,姐姐你也来吃点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妹,你来此到底所为何事?”柳眉儿坐下问道。 柳燕儿咽下糕点,直直地望着她,“姐姐,我想请你帮我出个主意。” 随后,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同柳眉儿说了一遍。 柳眉儿听完后却是掩嘴一笑,“小妹啊,解决一个小姑娘也要我来帮你拿主意么?” “那个贱丫头嘴巴伶俐得很,软硬都不吃,我拿身份威胁她也无动于衷,甚至还辱骂了我一番。”从前有姑娘偷偷觊觎吴昭初,柳燕儿没少找柳眉儿出主意。连长公主都中了她的套,她更相信以姐姐的本事一定能帮到自己。 “倒是难得见这样的女子。”柳眉儿有些意外,寻常人家听到她的身份第一反应便是不敢招惹,怎么这个叫苏宁反倒一点也不害怕。 “姐姐你可得帮我好好教训那个死丫头。”她一想到苏宁的那番羞辱便恨得咬牙。 柳眉儿问:“你想怎么做?” “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和吴郎退婚,最好名声尽失灰溜溜地滚回锦州那个穷地方!”柳燕儿目光凶狠,一字一句道。 柳眉儿笑吟吟道:“小妹,我这有更好的法子来惩治她。” “什么办法!”柳燕儿双目放光地看着她。 柳眉儿凑到柳燕儿耳边,须臾,二人皆面露阴险的笑容。 …… 自打柳燕儿来过之后就再没有人找上苏宁,吴家也不曾派人找过她。 苏宁不在意这些,她和岳凤轻商定留在承源京中定居。闲暇之际二人四处找院子落脚,毕竟住在客栈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岳凤轻每日除了和她外出找住处外,便是和老板娘谈天说地,两人倒是很合得来。 苏宁却没她那般悠闲,从她去过翡清阁后,没有人来陶然客栈找她。她不清楚到底是他还未回来,或者是他不愿见自己。 不过她并不着急,她清楚自己贸然出现定会引起怀疑,他迟早会找上自己的。 这日她和岳凤轻从外头看了院子回来,岳凤轻却是愁容满面叹息不止。 在承源京的物价比锦州贵了不止一倍,想要租处院子至少得花费五十两,她们手头剩下的银钱不过二十两,这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 苏宁心中明白她为何如此,“娘,你先回去吧,我想再逛会。” 岳凤轻愣了一下,旋即点头,“好,早些回来。” 待她远去之后,苏宁朝着承源京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凭阑街位于承源京最中心地段,也是最繁华的街道。那里坐落了无数阁楼,酒楼,乐坊,各种店铺应有尽有。那里是达官贵人的天堂,亦是平民百姓终其一生辛苦的地方。 苏宁随意在繁闹的街道徜徉着,脚下一片轻盈,绚烂的阳光菩萨在今瓦红墙之间,突兀横出的飞檐,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无一不衬出大齐泱泱繁盛。 凭阑街与从前有一些不同,大抵是有人做生意亏了钱,关了店门。另一个商人看上这块地,之后开了别的店铺。 她不怎么爱热闹,以至于只到过几次凭阑街。苏宁望着周围热闹的人群,不禁感慨,前世的她钱财多如粪土,如今想要一所住处都难如登天。 她停在一家医馆门口,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人,一个想法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在岳凤轻的帮助之下她的医术精进了许多,要说开个医馆也未尝不可。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待她回头那种感觉却陡然消失。 她的直觉向来不会错,想来无人敢在大街上闹事,便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看着她渐渐消失在人海中,躲在暗处的灰袍男子问旁边的人:“你说的姑娘就是她?” 那人肯定的点点头,“是她,你要不要和她见面?” 灰袍男子摇了摇头,“不急。”他心中奇怪为何这小姑娘会知道那句话,那句话明明只有她才知道的,怎么会…… 不管他怎么想都猜不透其中缘由,为了避免对方动机不纯,只好在暗中观察苏宁的一举一动。 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苏宁,却和他想象中的人不太一样,她目光澄澈如一汪清水如潭水,可是她望向医馆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思虑表现出她的心思远比表现中要深沉许多,思索的样子足足地像极了那个人。 苏宁回到陶然客栈时已经接近傍晚,她同岳凤轻打了个招呼便回房休息去了。 没过多久,岳凤轻便推门而入,“阿宁。” “娘,何事这么高兴?”看着岳凤轻灿烂的笑容,苏宁脸上跟着有了些许笑意。 “方才听老板娘说起后日便是赐福节,听说连皇上也会从宫里出来,那场面应该很盛大,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凑个热闹。” 苏宁微微一愣,随即道:“好啊。” “娘,我想同你说个事?” “何事?” 苏宁顿了一顿,“我想在京中开一家医馆。” 岳凤轻怔了一下,似是不太赞同她这个想法,“阿宁,你是认真的吗?承源京不乏有医术高超之人,我们的医术又怎能比得过人家。” 苏宁却不以为然,“娘,爹在锦州被称为医师圣手,一是因为爹医术高超,二是什么。” 岳凤轻想了想,回答:“你爹品性良善,乐于帮助百姓。” “就是如此,在京中开医馆最重要的除医术高明之外,更需要的一点便是得人心。我们医术虽比不得别人厉害,但我们讲诚信,对病人负责,如此还怕在京中没有一席之地么?” 人心乃是成大事最重要的一点,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奉承着一个理念——得人心者便可得天下。 岳凤轻思忖了会,觉得女儿的话说的没错,随即她想到开店所需的资金,摇头一叹,“可是我们没有银子如何开的了医馆?” 苏宁眸光闪了闪,“自是吴家来给我们。” 第49章 赐福节 赐福节这日,苏宁起早坐在窗户边上看书,岳凤轻推门进来进来笑着说道:“你学医倒是勤快,手中日日离不了医千经。” “不过今日是赐福节,听老板娘说一会皇上要去天坛祭祀,我们这时候过去能赶巧见一见天颜呢。” 苏宁不语,她前世跟在太后身边,无意间听到太后说起有关赐福节的来由。 赐福节是承源京特有的节日,其中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大齐建国以来连年大旱,天气异常炎热酷暑,从帝京以南三百里内没有下过一滴雨,出现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旱灾。没了雨水,土地干涸,田野里的庄稼也在闷热的烤炉里中辗转挣扎,最后枯萎殆尽。 一时间,整个大齐国境内民不聊生,农田绝收,饿殍遍野,天下动乱四起。太宗皇帝亦为此事感到忧心不已,下令开放水闸也于事无补。最后不得不去带着京中所有官员去天坛祈雨。 在法师祭祀之时,一名僧人不知如何闯进了祭坛,就在护卫要将他押出祭坛时,他仰天叹息一声,“此次旱灾乃罪孽深重所致,祈雨只怕是徒劳一场。” 太宗皇帝听见这句话便让护卫将僧人押至他面前,摒退周围所有人,与僧人单独谈话。 太宗皇帝问他:“大师为何这么说?” 僧人道:“我们脚下的这片疆土从何而来,又是踩了多少条人命,想来陛下心中有数。” 闻言,太宗皇帝默然许久,先皇犯下的错到底对后世有影响。 先皇李灏曾是齐国小小一位将军,之后深受皇帝重用,助齐国吞并周边小国,得到了兵符。齐国皇帝渐渐开始忌惮李灏,处处有意打压李家,李灏以为君心深重,认为自己心胸坦然迟早会消除皇帝的疑心。 可是他想错了,齐国皇帝对他的疑心日渐加深。直到有人弹劾李灏意图谋反,齐国皇帝竟直接派人抄了李家。 李灏幸得好友告知提前带着兵符逃过一劫,他对齐国皇帝过河拆桥的行为感到心灰意冷,枉费自己一片忠心为他效力最后却换来满门抄斩。李灏是性情中人,暗自立下誓言,有朝一日定要将那狗皇帝拉下龙椅,砍下他的狗头。 经过三年的韬光养晦,李灏趁齐国动荡之时带着自己的心腹攻入齐国皇城,一切都如他所想的那般,他拖着哀嚎不断的齐国皇帝到皇城之上,要他当着齐国所有人面前说出李家谋反的真相。 齐国皇帝沉迷女色,荒淫无度,残忍无比,百姓对他怨声载道已久,在听闻李家之事更是激起全民愤慨。李灏将齐国皇帝斩首示众,连同其妃嫔子女一齐赶尽杀绝以报李家灭门之仇,为了避免后患无穷,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之后,李灏登上齐国皇位,将齐国改名为大齐。成为皇帝后的李灏野心日渐膨胀,他将目光落在了新起的南宗国,几番战争下来夺走了南宗几乎一半的疆土,死在他手下的人数不胜数,罪孽如同枷锁层层束缚在他身上。 李灏每每在夜深人静时恍然惊醒,梦里他踩在众多枯骨之上,齐国的皇帝和死在他手里的人从枯骨中伸出手想要将他拉到地狱。受梦魇困扰,没过多久李灏便死在惊惧之中,此事只有皇室极少人知晓,毕竟死因不光彩。 太宗皇帝回神问道:“大师可有办法助朕化解罪孽?” 僧人摇头,“罪孽从无化解一说,只有诚心赎罪方能解脱。贫僧劝皇上一句,行善积德,万万不能再造杀孽,否则天下必定大乱。” 也是因为这句,太宗皇帝回宫之后将国库里的金银财宝尽数拿出救济灾民,大赦天下,甚至亲自审理民间冤案。 数月之后,大齐终于迎来了一场从未有过的声势浩大的暴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那场雨救了深受苦难的黎民百姓,也让太宗皇帝松了一口气。 太宗皇帝遂下令每年六月十五为赐福节,皇上需带着官员去天坛祭祀,寓意为大齐国祈求天福,保佑整个大齐风调雨顺。 李承元要在赐福节当日去天坛祭祀,安长青必定会随其一同前去。 就在这时,外头一阵锣鼓喧天,她恍然醒过神,“那我们出去看看吧。” 刚走下楼二人便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禁加快了脚步,刚走到中央街看到街道两旁已是乌泱泱的人群,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显然百姓们都是来看皇上的。 岳凤轻一边凑上前一边道:“没想到竟有这么多来见皇上。”她将苏宁护在身前眺望远处,须臾,突然惊喜地喊道:“来了!皇上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前方传来响彻天际的脚步声。她听得出来那是御林军的脚步声,人人身披铠甲,甲衣碰撞发出的声音如一道利刃划天空,可想而知那阵仗多么浩大。 随着脚步声渐渐逼近,周围人跪下了一大片,岳凤轻也跟着跪下,她抬头一瞥吓得脸发白,因为皇上的龙撵已经快到她们面前,百姓无一不是恭恭敬敬地跪下朝拜,唯有苏宁挺直了腰板站着。 她扯了扯苏宁的裙角,低声道:“阿宁,快跪下!” 要是被皇上发现扬望天颜不跪,那可是不敬之罪啊。 苏宁敛眸,俯身缓缓跪下,双手交叠放在额下。 直到前方传来轿撵走过的声音,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平身。” “谢皇上。”四周满是悉悉索索的起身的声音。 苏宁抬头望向前方那顶由三十六人抬着的金色的轿辇,圆盖方座,四周承以金色纱制幨帷,幨帷由两层青缎制成每层相间有褶裥,上面绣着金云龙,另有四条黄绒制的细带,绑在座位的四个角。 透过薄薄的幨帷,隐隐可见里面是个年轻俊朗的男子,苏宁不觉握紧了拳头,心中压抑许久的恨意在此刻倾泻而出。 她知道里面坐着的正是皇上,也是她李清宁的亲弟弟李承元。 第50章 祈福 她的目光随轿辇而移动,直到渐渐远去。 然而就在她看向另一边时,瞳孔猛地一缩,远处那位坐在马匹之上与身旁人谈笑的男子不是安长青又是谁? 苏宁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那张脸,那张她曾经最熟悉却又是现在最憎恨的脸,她紧紧握着拳头,指甲甚至嵌进肉里仍感觉不到疼痛。 一旁的岳凤轻感觉到她的异样,在看到苏宁恶狠狠的眼神有些震惊,那眼神狠的惊人,仿佛要将人置于死地。 她连忙拉住苏宁的手关切地询问:阿宁,你怎么了?” 苏宁敛下目光,摇头答道:“我没事。” 安长青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冰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待偏头看去时那个目光却又消失了。 他回过头,暗道自己多心了。 岳凤轻却不相信这话,她不知道为什么阿宁会突然露出那样那种眼神,自己可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 苏宁:“娘,我有些累了,回去吧。” 岳凤轻见她如此不便多问,只好点头随她回了客栈。 苏宁在客栈的房间里整整待了一日,直到傍晚,岳凤轻才来敲门,“阿宁,我们出去吧。” 赐福节的晚上很是热闹,苏宁母女肩并肩漫步在街上,岳凤轻侧头看去,只见女儿依然是淡淡的样子。 她扯出一抹笑容:“果然和老板娘所说的那般,赐福节当真是热闹非凡,” 苏宁环顾四周,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喃喃道:“是啊,我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京中的夜晚如今天这样散步,是从她和安长青第一次争吵开始,还是从柳眉儿入府开始,无论是何时都已经不重要了。 岳凤轻紧紧拉着苏宁的手,“人多易失散,阿宁你好好跟着我,别一会走丢了让娘好找。” 苏宁哑然失笑,心中流淌着一丝暖意,“娘,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就会走丢了,就算是走丢了我也认得回去的路。” 心中的不快顿时消散了许多,她走到一处摊位前,笑眯眯道:“娘,我们买两个花灯去湖边祈福吧。” 看着女儿喜笑颜开,岳凤轻心情轻松了许多,旋即点头,“好啊。” 买了两个花灯,两人去往西斜湖边放花灯。祈福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人交互香囊表达祝福,有人抛丝带到枝头期盼事事如意,但最受欢迎的祈福方式莫过于放花灯。 此时的湖边正围聚了不少年轻姑娘和男子,手里皆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有的人含羞相视一笑在花灯上写下心愿,有的人满怀期待地望着远去花灯。 二人挑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瞬间将烛火点燃,花灯自她手中慢慢飘去,苏宁赶紧闭上眼睛许愿,岳凤轻见此也跟着照做。 下一秒,苏宁蓦然睁开双眸,眼中满是寒意。 前世她随太后信仰佛教,为了替李承元争夺那个位置她造下了多少杀孽,只怕佛祖已经不愿再保佑她了。 不过她相信,事在人为,即便不靠佛神,她也能报仇雪恨。 岳凤轻不知何时睁开眼,“希望我和阿宁许的愿望都能实现。” 苏宁微微一笑,“娘,把心愿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湖中心荡漾着花灯,烛火晃动,如万点星辰照遍湖心,映出跳动的火苗。花灯承载着她们的愿望,随风飘向远处,渐渐消失在眼前。 二人坐在湖边吹风,少了人群的聒噪倒也惬意的很。湖边陡然刮起一阵微风,拂起苏宁鬓边的碎发,她仰头望向姣姣明月,脑海中忽而想到此时此刻陆君其是否也在祈福。 苏宁忽而笑了,她忘了,他说他不信佛。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男子正站在月亮之下紧闭双眼,双手合十。 孤风靠着大树嘀咕道:“将军又在祈福了。” 在外打仗的那几年,将军每月十五都会对着月亮祈福,从无例外,这让他心中好奇将军到底在求什么。他以前认为将军一定是在求打一场轰轰烈烈的胜仗,可现在敌难已除,又该求什么呢? 一旁的莫楼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今日承源京里正在举办赐福节,所以将军才祈福的。” 孤风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说忘了什么,我也去找个空地对着月亮替家人祈福。” “你小子等等我,我也去。” …… 一道火光直冲天际,在漆黑的天空绽放出七彩的美丽,璀璨了整个天际,花瓣如雨,芬芬坠落。 “阿宁,戌时到了!” 远处的人们发出一声惊呼,岳凤轻亦是叹道:“好美!” 就在二人正欣然赏着美丽的烟火时,后方突然传出一道急切的喊声,“失火了!失火了!” 苏宁转头望去只见远处燃起一大片熊熊大火光,显然应是天上掉下来的火星子落到哪个地方起的火。 岳凤轻皱眉道:“阿宁,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然而火势愈来愈猛烈,直接蔓延了半个西斜湖边,照亮了天边。 二人快步朝客栈的方向走去,突然一大群人惊慌失措地从后面冲过来,岳凤轻被人用力推到了一旁。 她一个转身,苏宁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眼前,她伸长脖子四处看了看,却不曾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拨开慌乱走动的人群喊道:“阿宁!阿宁!”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阵惊叫声,岳凤轻的身子顿时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毅然转头朝湖边跑去。 苏宁本是牢牢地跟在岳凤轻的身后,却不小心被人群冲散,身后有人蒙住她的口鼻,将她拖至这样一个漆黑的破屋里,还绑了她的手脚。 苏宁冷冷地看着眼前高瘦的男子,“你是谁?” 男子桀桀一笑,“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伺候你的。” 闻言,她心中快速地想着会是谁派来的人,周宛淑和吴昭初,还是柳燕儿? 见她沉默不语,男子问道:“小姑娘,你不怕吗?” 苏宁不语,男子更是来了几分兴趣,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脸上显出些淫邪的神情,道:“脸真光滑,这样一个美人今晚就归我所有了。” 说罢,男子焦急的解开衣服朝着苏宁扑去,她一个侧身,对着男子的下体用力一蹬。 “啊!!!”刺耳的声音从男子嘴里发出,苏宁趁这机会朝门外逃去。 男子从疼痛中缓过来后,追上苏宁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往回扯,一边恶狠狠道:“你这个贱人!看我怎么折磨你!” 他捡起地上的长棍欲朝着苏宁的脸上挥去,苏宁却毫不畏惧地盯着男子的动作,就在此时一道人影飞身进来,将男子踹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苏宁抬头看向那道人影后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第51章 黎渊 陡然出现的男子身穿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长剑,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长相端正,眉眼冷峭无比,他打量了一下眼前正对自己微笑的小姑娘,问道:“是你要买手绢?” “不错。” 得到少女肯定的回答后广万山眉头紧锁,又问:“你是如何知道这句话的?” “你先放了我,把那男的绑上我再告诉你。” 广万山狐疑地看了一眼苏宁,随后照她说的做,顺便一掌打晕了男子。就在苏宁轻揉手腕时,忽的感觉脖子一凉,一把银剑已然架在自己脖子上,剑刃上闪烁着凌人的杀意。 “说!这句话你是如何知晓的。”黎万山冷然盯着苏宁。 苏宁抬眸,瞳仁忽而幽深如谭,“广万山,还是说我该叫你黎渊?除了我二人之外还有谁会知道你的身份和这句话?” 广万山心底愕然,这天下间除了自己绝对没有第二人知道他另一个名字。莫非她是……他脑海中渐渐出现一个名字,却又很快被他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她,她明明已经死了! “你到底是谁!”广万山目光锐利地看着苏宁。 苏宁微微扬起下巴,毫不隐讳地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就是长公主李清宁!” “不可能!公主明明已经死了!”广万山立马出声否定,当初长公主逝世,他曾偷偷潜入将军府中看过长公主的尸身,毫无脉搏和气息,身体发冷僵硬,他肯定长公主真的死了。 苏宁透过窗户看向天空一轮明月,冷笑一声:“本宫是死了,但是我死得不甘心,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又活过来了。”她遽然望向广万山,“黎渊你别忘了,是谁在你濒死之际救下你一条命,又是谁暗中帮你调查黎家的冤屈,若不是本宫助你,你还会有今日安生的日子过吗?!” 说到后面,语气陡然间锋利,她的周身无形中释放出一股迫人的威压,令人不寒而栗。 广万山一怔,眼前女子说话的语气到眼神几乎和长公主一模一样,从中似乎能看到当初公主的影子。 当初他黎家蒙受不白之冤,全家落入牢狱,即便他知道是有人恶意诬陷,但证据确凿,任凭他怎么喊冤也无济于事,他绝望地等待死期将至。直到行刑的前一日,有人来到他所在的牢狱,偷梁换柱,自己因此活了下来。 后来他知道是长公主李清宁派人救的自己,只有她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她对自己说:“黎家谋反之事本宫知道是莫须有的事,本宫可以让你活下甚至帮黎家平反冤屈,只要你为本宫效力。” 他愣了许久,当日他眼睁睁看着黎家一百三十六口包括他的妻儿被斩首,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含恨离去。他不明白黎家世代忠心为皇帝效劳为何会换来这样一个下场,更不甘心曾经辉煌的黎家是以这样的理由消失在世人面前。 于是他答应长公主,一生为她效力,交换的条件则是长公主要为黎家平反冤屈。在公主的帮助下他隐姓埋名,四处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将他们训练成武功高强的暗月护卫,一心只为长公主办事。 为了方便打探消息,他在民间开了一家店铺,名为翡清阁,实则是暗月护卫的大本营。此事涉及他的身份,因此只有长公主和他知道暗月护卫的存在。 后来长公主因病逝世是广万山预料不到的事,他知道没了长公主的助力自己难以为黎家翻案,但他始终不肯放弃寻找真相。于是便让暗月护卫隐藏身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只身一人去寻找能为黎家翻案的线索。 他怔了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当真是公主?可是您不是已经……” “死了是吗?我也不知是何种缘故,明明喝下了那碗有毒的汤药,醒来时却变成了现在的这个人。”苏宁到现在想起自己重生一事仍会感觉到不可置信,甚至会觉得这是场梦,经历了这么多事才让她相信自己是真的重生。 广万山心中顿时掀起一股滔天的风浪,他从来不相信怪力乱神一说,也从未听说过人死能复生一事,但长公主重生一事确实让他大为震惊。 此刻的他心中说不出的情绪,但更多的是惊讶,随即单膝跪下,“属下参见长公主。” 苏宁有些自嘲地开口,“你起来吧,我现在已经不是长公主李清宁了,我现在叫苏宁。” 广万山仰头,目光炯炯有神,“公主对属下有恩,不管您现在是否是公主,属下都认定您是唯一的主子,此后必定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面对广万山这番话,苏宁心中闪过一丝欣慰,她庆幸自己当初不忍心黎家无辜被冤,从而出手救下了黎渊,如今唯一能帮她的只有他了。 广万山忽然想起苏宁方才的话,忍不住问道:“公主你不是病逝,而是被下毒害死的?”自己也一度怀疑过长公主的死因,但没想到答案真如他所想的那样。 闻言,苏宁眼神黯了黯,“是皇上让安长青给我下的毒。” 毫无情绪波动的一句话却让广万山刚平静的心湖又掀起一阵骇浪,“皇上……他是您的弟弟,还有安长青,他们都是您最亲近的人,怎么会……” “人很自私,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是亲人。”苏宁眼神阴冷地说出这句话。 广万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许久说不出话。 从前那个雷厉风行,手段强硬的长公主因垂帘听政受到过多少质疑和谩骂声,自己也曾暗自佩服过她的行动和智慧,所拥有的成就即便是男子也极难做到,而她却做到了。 即便是她也躲不过亲人的暗害,要说豺狼虎豹残忍,人心的恶毒更是难以想象。 苏宁敛了敛神,“暗月护卫如今在何处!我要他们重出江湖,为我所用!” 广万山颔首抱拳,“但凭主子吩咐!”他指着地上昏迷的男子,“主子,此人怎么办?” 第52章 变化 周高海一睁开眼便看到一张笑盈盈的脸出现在眼前,女子身旁站着一位男子,显然是他出手打晕了自己。 他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死死绑住,心中暗道不妙,他壮着胆子恶狠狠地看着眼前两个人,“赶快放了我!小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广万山走到他身前,朝着他门面是狠狠一拳,周高海痛呼一声朝后倒去,他感到鼻子里流出两股暖流。 苏宁蹲下来朝他一步步逼近,周高海吓得往后一倒,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你要干什么。” “是谁派你来的?” 周高海立马矢口否认,“我不知道。” 苏宁微微挑眉,“真话?” “真话!是我一时看上你的美色才趁乱下手抓了你,你放了我吧。”周高海祈求道。 她声音有些惋惜道:“可惜啊,我不信。” 广万山直接抓起他的领子,拳头挥到半空便听到他连声道:“我说,我说!” “是一位小姐叫我和兄弟来玷污你,然后……” “然后什么!” “让你衣不蔽体地躺在大街上被过路的百姓看光身子。”周高海浑身颤抖地说完这句话,还不忘看一眼苏宁的脸色。 只见对方脸色阴沉无比,漆黑的眼中射出阵阵寒光,显得阴森可怖,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冰冻,他整个人犹如身在冰窖。 周高海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居然会有这种阴冷的眼神。此刻,他肠子都快悔青了,原想着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这么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便独自找上了人家,谁料到好事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 广万山听此皱了皱眉,女子的名节多么重要,若是这样出现在大街上一辈子都要毁了,真是好恶毒的法子。 苏宁又问:“那小姐是叫柳燕儿?” “我不知道她名字,好像确实姓柳。”周高海涕泪涟涟道,“姑娘你就放了我吧,我一定好好忏悔。” 苏宁目光冷若冰霜,当真是那柳燕儿,她原本想把事情闹大,只要拿到钱即可,没想到对方居然派人想出这样下作的法子,实在是令她恶心。 柳燕儿,这可是你自找的! “放你回去?”苏宁看着周高海莹然一笑,看到那个笑容周高海浑身有些发冷,“是!” “不可能!” 她对广万山道:“你把他带回去看好他,再派人盯着柳燕儿。” “是。”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日我会去翡清阁找你。” 广万山恭敬地点了点头。 二人就此分开,在回去的途中苏宁碰到了岳凤轻,见她正焦急地四处走动,看到路人就拉着问话。 苏宁绷紧的心也在此刻放松下来,她喊了一句,“娘,我在这!” 岳凤轻看到苏宁之后飞快地朝她奔去,“阿宁,你去哪了,娘可要被你吓坏了。” 只是一瞬间阿宁的身影便消失在她眼前,她心中害怕极了,四处都找不到阿宁的身影。岳凤轻脑海中顿时闪过无数个可能,想的她心都快要跳出来。 好在阿宁无事。 苏宁安慰道:“娘我没事,方才人多把我给挤到后面去了。我肚子疼,所以去了趟茅房,耽搁了下时间。让娘好找了。” 闻言,岳凤轻才渐渐放下心,二人说笑着回了客栈休息。 …… 翌日,苏宁来到翡清阁,与上次不同,这次小二竟站在门口等着她,在看到她之后脸上堆满了笑容迎苏宁进去。 “姑娘来了,掌柜的在院子里等候您多时了。” 苏宁随他来到院子,只见院子的石桌边上坐着一人,正是广万山。 他看到二人走来连忙起身请苏宁坐下,对着小二道:“拂意,你先出去。” 拂意应声道:“是。” 待拂意离去后,苏宁才道:“我死后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地说来。” 她找到广万山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知道这三年来发生的所有事以及承源京局势的变化。 广万山脸色肃然,慢慢讲述起来。 自长公主李清宁逝世后的三个月,匈奴在一个夜晚进攻大齐边境,当时皇上收回了安长青的兵权,若挥军反攻途中少不了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此时的边境岌岌可危,哪里等得了几个月。 就在这时,被派往边境驻守的陆君其带着仅仅五千人马与匈奴两万人一战。面对人数上的悬殊,大家一致认为此战必败,皇上道念在陆君其护国之心,战败之后不予追究其责任。 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陆君其赢了。 五千人赢了两万人! 这是史上绝无仅有的事!一时间,举国欢庆,更是直接将陆君其奉为战神。 说到此处广万山不禁感叹,江山人才辈出,饶是他也没有把握赢下这一战。 此时京中的援军已然赶到,在陆君其的带领下匈奴节节败退,退至边境二十里外。匈奴遂派人到京中求和,承诺每年进贡无数珍宝,皇上欣然答应。 陆君其回朝之后,皇上封他为镖旗大将军,特赐兵符。这一战之后陆君其名声大噪,甚至曾经的宣威将军的名头都不及他。 听完这些苏宁心中掀起一片轩然大波,她竟没想到陆君其会弃文从武。前世她不赞同陆君其去边疆驻守正是因为她猜到匈奴会进犯边疆,陆君其只是文官不足以震慑敌军。谁知竟弄巧成拙,陆君其因此一举成为了战神,当真是意想不到。 “后来呢?” “之后边境也有大大小小的动乱,无一不是陆君其带人平息的,立下了无数赫赫战功,真是后生可畏啊。”广万山又是一阵唏嘘感慨。 听完,苏宁沉思起来,难怪陆君其会遭人刺杀,这样一位将帅之才得如此皇上重用,必定会引来许多人的眼红,只怕朝堂许多人坐不住了吧。 思及此,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刺杀陆君其的人会不会是安长青派去的? “这三年安长青有什么动静?” 广万山想了想,而后道:“他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没了兵权转头去管皇宫里的御林军。” 苏宁了然,之后广万山又同她说起今年承源京春闱举子舞弊一案,皇上雷霆大怒,涉及之人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 听完她同样心惊,随即是有些担忧,普通的举子没有胆子做这事,怕是背后有人在操纵。 第53章 计谋 苏宁心中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了那句,“皇上呢?” 她本不愿提起李承元,但是如今的他身为天子,一言一行都会引起局势动乱,自己要想报仇就得看情势行动。 “皇上认为此事和朝中官员脱不了干系,因此彻查朝中结党营私腐败一事,同时下旨严查官员贪污受贿,将查到的官员一并抄了家,朝中官员经历一次大换血,就连林相都出言称赞皇上此举甚明。” 林相连任两朝丞相,在朝堂之上中立,从不属于任何一派,为人公平正直,刚正不阿,能得到他的认可属实不易。 苏宁心中冷笑,朝中贪污受贿之风盛行是她最先注意到并告诉李承元的,牵涉官员与夺嫡之事多有瓜葛,树大根深,一时难以拔除,倒是借着春闱舞弊一事将那些人尽数除去,一石二鸟。 她不得不承认,李承元的确有些长进,很会隐藏自己,若不是被李承元的亲情所蒙蔽,她怎会死于那碗毒药。 广万山没有注意到苏宁一脸阴霾,继续道:“说来更让官员关心的便是后宫,后宫只有几位妃子,中宫之位却空悬已久,人人都盯着那个位置巴不得自家女儿上去。” “皇上至今还未立后?”苏宁有些惊讶,曾经她帮李承元相看过不少官员小姐,无一例外都被他推脱,理由是前朝动乱,不宜立后。 她却不这样认为,后宫是将皇帝与前朝联系起来的一条线,若要安定前朝皇帝必定会在官宦世家挑选女子进宫为妃,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李承元再三推脱,又道中宫之位要是贤惠端庄者才能胜任,家世亦不能太高,得细细挑选,她这才作罢没有提起立后一事。 苏宁深深吸了口气,又问:“后宫之中有哪几位妃子,又是何人处理后宫事宜?” 广万山答道:“身居妃位的只有容妃和玉妃,其他不过是几位美人。如今容妃最得盛宠,自然是她暂时协理后宫之事。” 这些事是他在寻找黎家案子线索时顺道中听来的。 听完这些,苏宁陷入了沉默之中,三年前容妃和玉妃都身在昭仪之位,如今竟然也都坐上了妃位。从前她与容妃打过一些交道,仗着出身高贵性格骄纵,一双媚眼里满是算计,可以看出其野心勃勃。倒是玉妃性子温婉柔和,对谁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宠爱虽比不过容妃,但也很得李承元的喜爱。 过了半晌,广万山问道:“主子接下来打算如何?” “你将所有暗月护卫召齐,到时我自会吩咐你们该怎么做。” 之后广万山带着苏宁来到柴房,周高海此刻正颓废地躺在地上打盹,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的开门声让他一下子惊醒。 苏宁缓步朝他走来,“我现在可以给你一条活路,前提是替我办一件事,你做不做?” 周高海疯狂地点头,“我做!只要你放过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他知道苏宁身边的男子武功高强,凭他怎么样都逃不出去,倒不如顺着苏宁的心意,或许还会有一丝生机。 “是个识相的。” 与周高海交代完一切后,苏宁向广万山要了五十两金子去置办所宅子,曾经她为了培育暗月护卫她给了广万山不下数十万两金子,这点钱广万山还是出的起的。 广万山送苏宁出门,穿过翡清阁时,苏宁微微一笑,“这样好的店不用心经营当真是可惜了。” 店里的装饰虽然差了点,摆的首饰土了点,每年这么多租金付出去岂不是都白白浪费了。 广万山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他自然明白苏宁的意思,便道:“那翡清阁就交与你罢。” 拂意与广万山目送苏宁离去,望着那抹身影拂意忍不住问道:“老大,她到底是谁啊?” 昨晚老大一回来便让他去联系暗月护卫,今日老大又让她来经营翡清阁,这让更加好奇苏宁的身份。 “她是所有暗月护卫的主子。” …… 这几日柳燕儿格外郁闷,原因是自己派去玷污苏宁的人至今都没有消息,她叫那些人事成之后将苏宁丢在人多繁杂的地方受尽屈辱以此泄恨。她特地让人打听近几日大街上发生的一切事大事小事,回来禀报的人都说街上没有任何轰动的消息,这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莫不是周高海他们失手了? 柳燕儿无比忐忑地绞着帕子,“春花,你再派些人打听下消息。” “小姐不必担心,您不是给了他们五日的期限吗,这才过去三日,许是还没等到时机,小姐且耐心多等两日。”春花出声安抚道。 闻言,柳燕儿跳动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说来也是,苏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哪里打得过周高海他们,定是她躲在客栈没出来,所以才没有让他们得手。 春花笑道:“小姐,今日吴公子和您不是有约吗,再不去可就晚了。” 柳燕儿的脸上蓦地露出一抹嫣红,娇声道:“还早呢,等会再出去。” “我看小姐还是现在出门吧,早去也好早点见到吴公子,想必吴公子一定和小姐一样迫不及待地出门了吧。” 柳燕儿骂道:“死丫头净胡说。”随后缓缓起身,“那便走吧。” 二人乘着马车来到满香楼门口,下马车后正当要走进去时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拦在了面前,“这位小姐,满香楼今日不对外营业。” 柳燕儿皱了皱眉,“可是我今日与人在此有约。” 小二微笑着回答:“实在是不好意思,有劳您移步别处了。” 柳燕儿心里微微恼怒,她和吴郎约定好在满香楼见面,现在要她转去别的地方实在是麻烦。 “既然如此,我们去梅华斋吧。”她看向春花,“吴郎还不知道我换了地方,你去吴府告知他一声。” 随后二人分道扬镳,柳燕儿乘马车独自去了梅华斋,春花则朝吴府的方向走去。 苏宁正坐在满香楼二楼望着柳燕儿的马车远去,眼中闪过一抹哂笑,她朝着对面的人道:“去告诉掌柜的,生意照常。” 第54章 背叛 没过多久,满香楼对外宣布恢复营业,客人络绎不绝地涌了进来,原本寂寥无声的阁楼渐渐热闹了起来。 苏宁捧起眼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入口微苦,回味起来却有一丝甘甜,唇齿间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落在楼下停在满香楼门口的马车,车上下来一位俊俏公子,正是吴昭初。 苏宁双手撑脸看着他被小二迎进了酒楼,眼底满是趣味。 柳燕儿这么对她,她当然得回份大礼以示感谢呢。 她喝着茶看楼下来来往往的百姓和为了生意不停叫唤的商户,不一会广万山走了进来,“吴昭初已经在包间里休息了。” 苏宁轻轻‘嗯’了一声,又开始慢慢品茶。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她瞥了一眼楼下,挑眉笑道:“一会有好戏看了。” 广万山顺着目光看去,一个身穿浅红色衣衫的女子停在了马车前,正是柳燕儿的贴身婢女春花。只见她愣愣地看了马车半天,随后走进了满香楼。 柳燕儿在梅华斋等了许久都不见春花和吴昭初过来,原想着或许是换了地方正在赶来的路上。 可眼看着过去了快一个时辰,她心中顿时有些焦急,她想到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她倏而站起身,出了梅华斋坐上马车,“去吴府!” 柳燕儿掀开马车窗布想着或许能与吴昭初撞个正着,可是找了许久都没有看到吴昭初的身影,心底不免有些失望。 正当路过满香楼之时,她却发现有许多百姓在门口进进出出,里面宾客如云,空气中还飘浮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她闻出来那是满香楼的菜香。 满香楼能得此店名正是因为他店里的菜香气四溢,半里之外都能闻到菜的香气,外面路过的人闻到了便会觉得饥肠辘辘想要品尝那菜肴。 柳燕儿蹙眉,心里划过丝丝恼怒,什么今日不对外营业,怎么自己一走满香楼就开的这样火热,害得她白白跑去了梅华斋。然而现在还不是为这生气的时候,就在她放下帘子时却瞧见满香楼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 吴家的马车怎么会在这?她不是派了春花去告诉吴郎去梅华斋么,怎么吴郎还会来满香楼。 她陡然喊出声:“停!” 柳燕儿径直朝满香楼二楼走去,她与吴郎一直都是在二楼的包间里相见,想来他应该是没得到春花的消息以为还是在先前的地方见面,真不知春花是怎么办的事,一会定要好好责备她。 想着柳燕儿已然来到包间的门口,她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到里面细细的传来一些声音,她好似明白了些什么,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门。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她差点没站稳,里面的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尤其是在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后,柳燕儿控制不住心中怒火尖声叫道:“你们在干什么!” 随着陌生的冷气袭来和尖锐的声音响起吴昭初渐渐恢复了清醒,他转头看到门口悲愤欲绝的柳燕儿猛地一愣,一把将怀中的女子推倒在地,“燕儿你听我解释!” 柳燕儿被这一幕刺激地彻底失了所有理智,哪里还冷静得下来听解释。她冲上前来一把抓住春花的头发,对着她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贱婢,居然背着本小姐勾引吴郎!” 春花脑中一片空白,在挨了这一巴掌之后稍稍清醒过来,她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小姐……” 春花心中无比恐慌,她明明是来告诉吴公主小姐去了梅华斋,谁知一进门吴公子就伸手抓住她的衣服,任她怎么反抗也挣脱不开,自己明明一直都在拒绝,怎么就会…… 从前小姐是如何对待那些觊觎吴公子的人她都看在眼里,更别说自己和吴公子有了这层关系,一想到柳燕儿残忍的手段,她整颗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柳燕儿死死地掐住春花的脸,修长的指甲刺进柔软的脸庞里,直接划出几道口子,鲜红的血迹瞬时缓缓往下流。 她目光如利刃剜在春花身上的那些痕迹,刺痛了她的双眼,“春花,你跟在我身边十年!我待你不薄,为什么背叛我甚至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难怪她一直劝自己早点出门,不想她对吴昭初藏这番心思。 春花强忍着疼痛,声泪俱下道:“奴…奴婢知道错了,求小姐饶命!” 此时包间外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客人,他们正在包间里用饭便听到隔壁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想着有人胆子这么大居然在满香楼里胡来,之后听到尖叫声这才跑出来看热闹。不想竟是哪家的小姐抓到了自己的婢子和心仪的男子私通,真是刺激! 感受到门口传来怪异的目光,吴昭初心中一惊,赶紧捡起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又走到门口关门将那些人挡在门外。 他抓住柳燕儿的手刚想开口解释却被她一把甩开了手,对方这个反应让他心中一凝。 “为什么!”柳燕儿抬头望向吴昭初,秀丽的脸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泪痕,“我对你一往情深,甚至得知你有了婚约也不介意,还帮你劝苏宁退婚,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一个是她深爱的男子,一位是伺候她十年的婢女,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会在一起,此刻的她仿佛是一个笑话。 “燕儿,不是这样的,我和春花是清白的!”吴昭初赶紧出声极力否认。 “清白?都这样了你告诉我何来的清白!” 吴昭初垂首不语,他也搞不清为何会这样,自己分明是在包间里喝茶等燕儿来,没过多久觉得身上有些发热,恰逢此时春花推门进来,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失控。 他心中盘算着,自己今年就要参加科举,此刻失去柳家的助力凭自己的实力难以入仕,他不能失去柳燕儿的爱。 柳燕儿无比期待地等着他来安慰自己,或许心里好过些。然而她傻傻地望了他多久,他便沉默了多久,丝毫没有来忏悔和道歉的意思,她心中更是一阵疼痛,不禁对吴昭初感到失望和痛心。 她闭了闭眼,极力压制怒火和心痛,随后冷然望向坐在地上微微发抖的春花,“给我滚回府上去!” 就在她要走出门时吴昭初突然从身后抱住她,“燕儿,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对你的。今日之事是个意外,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发誓今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你原谅我吧。” 柳燕儿缓缓挣脱开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5章 狠毒 苏宁听着隔壁的动静渐渐小去,姿态闲雅地往后靠去。 楼下柳燕儿脸色难看地上了马车,春花则是穿着破损的衣服,因害怕面色显得格外苍白,紧紧地跟在马车后面。 吴昭初与春花情动皆因包间里的那股檀香,那可是她特地为吴昭初调制的迷情香。 柳燕儿对吴昭初用情至深,占有欲又极强,而最能让她难过的事莫过于亲眼看到吴昭初和别人在一起。吴昭初并非真心喜欢柳燕儿,他接近柳燕儿不过是为着她的家世和势力,出了这事他再难依靠上柳家。 一旁的广万山出声道:“主子,接下来呢。” 苏宁嘴角微微一勾,“这样的热闹当然要与民共享。” 不过一个时辰,满香楼里发生的一切就传遍了整个承源京,大街小巷的百姓皆在讨论方才发生的一切,甚至有在当场的人认出那是通直郎柳则柏家的二小姐。 柳则柏官位不高,但是她的大女儿却有幸嫁给了宣威将军安长青,虽然是个妾,但也能给柳家带来一点子荣誉。 一说到这个百姓们更是来了劲,说道柳家的大小姐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要给安长青当妾。那安长青是谁?承源京里年轻有为的将军,生的俊朗非凡,更是当朝长公主的驸马爷。 还有人说当初长公主与宣威郎才女貌,柳大小姐硬生生地插进来一脚进了安家的门,之后没过多久长公主便因病逝世,其言外之意是柳大小姐害死了长公主。 …… 吴府内 周宛淑听到下人回来禀报的消息顿时呛了一口茶水,尖声道:“什么?!初儿和柳燕儿身边的婢女在满香楼里……还被柳燕儿给看到了。” 翠儿点头道:“是的夫人,据说柳小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是哭着跑出去的。” 周宛淑脸色一沉,柳燕儿这么喜欢初儿,亲眼看到那些还不得闹翻天,要是通直郎知道这事初儿和柳燕儿的婚事只怕是不成了。 “把少爷给我找回来!” 翠儿刚走出大厅便与吴昭初迎面撞见,“少爷。” 吴昭初径直走进大厅,周宛淑连忙起身问道:“初儿,你和春花到底怎么回事?” 闻言,吴昭初一愣,“娘,您怎么知道这事?”自己不过刚从外面回来,怎么娘会知道这件事。 “此事都传遍大街小巷了,为娘能不知道吗?”周宛淑长叹一声,“初儿,你糊涂了呀!你明知道柳燕儿对你有深厚的情谊,你怎么能和她的侍女……” 周宛淑也没脸再说下去,她身为女人,自然明白女子的嫉妒心与占有欲有多重,更何况以柳燕儿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自己深爱的男子与别人恩爱,想来她此刻肯定伤心极了。 周宛淑推了推吴昭初,“初儿,你先去柳府找燕儿向她道歉,说不定她看在你一片真心的份上还会原谅你。” 吴昭初皱了皱眉,无奈道:“娘,您以为我这么久没回来是因为什么,我在柳府门前求见了有一个时辰,可是燕儿压根没有出来见我,反倒叫人把我赶回来。” 听到这些,周宛淑心跳了一跳,想来柳燕儿还在气头之上,不愿见初儿也在情理之中。 “你明日一早再去趟柳府,记住见到燕儿之后一定要多哄哄她,多说些好话照顾她的心意。她对你生气你受着便是,一定不能再将此事恶化下去!”周宛淑牢牢叮嘱道。 吴昭初晓得其中轻重,若要抱住柳家这棵大树少不了要低眉顺眼,他点头,“娘我知道了。” …… “给我狠狠地打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柳燕儿尖锐的声音在院子上方回响,她面目狰狞地喊道,双眸之中布满了杀意。 旁边站着一排排的侍女,面露惊恐地看着春花遭受狠狠的鞭打,春花凄厉的惨叫久久的回响在众人耳中。白日里精致温馨的院子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阴森,仿佛是人间地狱。 一众婢女心中不约而同想到春花是伺候小姐的近身丫鬟,犯了错都要受如此重的惩罚,更别说她们这些端茶倒水扫地洗衣的下人了。 柳燕儿眼神狠毒地扫过众人的脸,“这就是背叛主子的下场,日后若还有人敢像她一样,所受惩罚会比今日春花受的还要重上十倍!” 众人听此皆吓得浑身一抖,连忙道:“奴婢不敢!” 柳燕儿冷哼一声,“再给我沾些盐水打上三十鞭!” 听着春花的惨叫声柳燕儿心底的怒火仍不减半分,早知道春花有此异心她就应该把她扔到大街上去。 “燕儿。”一道沉重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负手走进院子。 柳燕儿敛下怒意,立马换上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与方才那个下令鞭打下人的狠毒模样截然不同,她委屈地喊道:“爹~” “你这是做什么。”柳则柏皱着眉头扫了一眼院子,“即便有错倒也不必这般让下人都驻足观看。” 今日满香楼里的事在外传的沸沸扬扬,自然也都入了他的耳中。 “这个死丫头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我不杀她已经很仁慈。再者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告诫下人安守本分,万万不可做出背主之举。”她只要一想到春花和吴昭初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就恨不得一刀杀了她,即使她受再多的刑罚也难解她心头之恨! 柳则柏蹙眉道:“此事是吴昭初的错,我看你们的亲事就算了吧。” 他本就看不上吴昭初,燕儿嫁给一介商贾之家的公子能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和她姐姐一样找个高门贵族家的公子,就算做不成正妻当个妾也行。 要不是燕儿一心想要嫁吴昭初,自己看他要科举入仕的份上,否则他才不会答应这门亲事。谁曾想在要定亲的前夕吴昭初居然做出这档子的糊涂事,还害的他柳家在外丢尽了脸面。这桩婚事不要也罢,京中有的是世家公子。 柳燕儿一下子慌了,她只是恼怒昭初和自己身边的婢女,还没有想过就这么和他算了,她喊道:“爹!一定是春花先勾引的他,我不要和昭初退婚。” 柳则柏斥道:“胡闹!若不是他闹出此事外头哪会有那么多人笑话咱家!现在不仅是我们柳家,还有你姐姐都要背上谋害长公主的罪名!” 第56章 取消定婚 柳燕儿不可置信道:“这是谁说的!大姐哪里谋害了长公主,他们竟然这样随意污蔑她!” 柳则柏冷了眉眼,“哼,如今外头到处都在说你姐姐同长公主抢丈夫,而这些传言就是因为吴昭初才引起的!”他猝然看向柳燕儿,“一个吴昭初我们给柳家带来多少麻烦,他不过是商贾之家的公子,身份与你无法匹配,我看你与吴昭初的婚事还是就此作罢!” “不!爹,我不要和昭初分开。”柳燕儿扯着父亲的袖子不断哀求,“昭初是无心之施,那些人又为何要把事情说到姐姐头上去,那些人想说什么任他们说去,反正我一定要嫁给昭初的!” 柳则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燕儿,你太执拗了!爹这么做都是为你好,谣言虽不济,但此事事关长公主,若传到了皇上的耳中,你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吗?” 一说到皇上柳燕儿再无法出声反驳,她怎么看流言不要紧,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 “再者凭你的身份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家,那吴昭初为何纠缠你不放,怕就是想利用我们柳家攀高枝!他这种人为了前途不择手段,日后也定会为了别的舍你而去!” 他在官场浸淫多年,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有见过,像吴昭初这种人有什么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 柳燕儿立马出声肯定道:“他是真心待我的,他不会抛弃我的!”纵使嘴上否认,她心中还是有些没底,昭初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家世才和她在一起的么,他会为了前途抛弃自己么。 看到女儿迟疑的样子,柳则柏继续道:“燕儿,你仔细想想爹说的话。这几日吴昭初若是上门拜访,你也不要与他见面。” 说罢,柳则柏挥袖离去。 柳燕儿脸色霎时苍白无比,她捂着脸小声哭泣起来。 …… 次日,吴昭初一早准备了许多礼品和随从来到柳府门前,他踌躇不安地走到门口对着看门的小厮道:“劳烦二位进去向通报一声,鄙人吴昭初前来求见柳二小姐。” 那两位小厮鄙夷地看了一眼吴昭初,外头的传言那么多即使他们身在府中也听闻了不少,这小子给二小姐戴了绿帽子居然还敢来,要不是老爷吩咐了他们定要把他撵走。 其中一个小厮没好气道:“在这等着吧。” 吴昭初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心底却暗自,一个小厮也敢拿这样的眼神看他,若是他日后娶了柳燕儿定要好生教训他们一番。 没过多久,小二从府里走出来,“吴公子请进。” 在小厮的带领下吴昭初二人走进大厅,上头端坐着一位面色严肃的男子,正是柳则柏,吴昭初环视一圈却没有看到柳燕儿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 他正了正色,恭敬地抱拳道:“小生吴昭初见过柳大人。” 柳则柏端起桌上的茶来饮了一口,一个眼神也没丢给他。 吴昭初脸色一僵,随即很快恢复正常,“我带了些礼品来……” “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还没等他说完便被柳则柏出声打断。 吴昭初犹豫了一会,随即掀起衣袍跪了下来,“小生自知犯下大错,今日来此是想求大人和燕儿原谅的。”他也不多掩饰,直接表示自己的来意,想用一片诚心来打动对方。 柳则柏显然不为所动,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淡道:“我与你同身为男子能理解你犯下的错误。” 听到这句吴昭初先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却听对方继续说道:“只是你是与我府上的婢女有染,和燕儿有什么关系。” 吴昭初一愣,“大人您这是什么什么意思?在下有些听不懂。” 柳则柏肃然道:“吴公子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我这话是什么意思。经过昨日一事,我觉得你并非燕儿的良人。”他无视吴昭初变化的脸色,“一个男人即将要定亲就应该自觉与别的女子保持距离,更要洁身自好,而不是随意与低贱的人有染,除非是他觉得二人身份相当。” 吴昭初的脸色可谓是精彩至极,柳则柏的这番话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指责他昨日所为,更是借此贬低他,让他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平复下心中的愤怒,道:“小生知错,日后定会改正。” 柳则柏冷笑一声:“改正?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他与吴昭初双目对视,“你身份地位配不上燕儿,加上你行为不检,所以我决定你和燕儿的婚事就此作罢。” 吴昭初怎么也没想到柳则柏会提出取消定婚,虽然自己是有错,却也不至于让他和燕儿取消婚事,就在他要开口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喊声。 “不行!”只见柳燕儿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进来,跪在吴昭初身旁,“爹,女儿决定了这辈子非昭初不嫁。” 柳燕儿的出现让吴昭初有了些底气,他挺直腰板俨然一副认真的样子道:“我对燕儿一片真心,天地可鉴,绝不半点虚假可言。我心知昨日铸成大错令大人对我有些意见,我保证此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一定好好对待燕儿,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昭初。”听完这些话柳燕儿感动的热泪盈眶,侧首与他深情对视,她就知道吴郎是真心待她。 见状,柳则柏指着柳燕儿厉声喝道:“你给我出去!” “我不!”柳燕儿朝他拜了一拜,“爹,女儿心意已决,求您成全女儿的心意吧。” 柳则柏怀疑吴昭初到底给自己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居然让燕儿这般死心塌地想跟着他,尤其是在他听到吴昭初一片深情言辞更肯定吴昭初对柳家另有所图,当即道:“来人!把二小姐带下去!” 任凭柳燕儿怎么哭喊哀求柳则柏也不予理会,吴昭初笼进袖中的手不觉紧紧握住,“大人真要这般无情地拆散我和燕儿?” 柳则柏冷笑着看了他一眼,“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与我家联亲!带着你的东西滚吧。” 吴昭初生性高傲哪里受过这种侮辱,此时他不再掩饰情绪,直接站起身朝外头走去,与此同时心底暗自发誓,日后待他出人头地定要让这个老匹夫后悔他今日所说。 第57章 拆散 柳府的小厮领着二人往府外走,一旁抱着礼品的随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吴昭初,只见他脸上一片森然,眸光却冷冽令人不敢逼视,显然在听到柳家家主的言语侮辱心中很是不快。 他早知道柳则柏看不起自己商贾出身,从前不表露出来也就罢了,今日居然当面说那些话不给自己留半分情面。 吴昭初心里头仇恨和愤怒的火苗却是越窜越大,越来越旺,他身在柳府之中只好将一切不满的情绪隐藏下去。 正当三人走近柳府大门时,身后传来一道呼声。 “等一下!” 柳燕儿拎着衣裙从后面匆匆跑来,“你先下去,我与吴公子说会话。” “可是老爷说……”小厮抬头诺诺道。 她冷冷盯了眼小厮,“本小姐的话你都不听了?” 小厮连道不敢,随即转身离去,昨晚二小姐在院子里是如何残忍地惩罚贴身侍女,他在别的下人嘴里听得清清楚楚,若是得罪了她自己指不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一旁的随从见状识相地走到一旁。 柳燕儿深情地望着他,轻声唤道:“吴郎。” 吴昭初头满是愧疚地垂下头,道:“燕儿,我对不起你。你待我这样好,我却做出那种腌臜事来,我懊悔了整整一晚,恨自己为何经不住春花的勾引背叛你,伤你至深,我永远原谅不了自己。”他虽是在自责,暗里却是全将责任赖到了春花的头上。 他缓缓抬头,目光柔和,柔情暗蕴,“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能用余生来弥补过错,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今日你爹说的话不错,我配不上你,我的身份本就和你是天差地别。” 吴昭初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还不忘看柳燕儿的反应,他态度越谦卑,燕儿就会越加心疼他,甚至将他犯下的错一笔勾销。 果然不出所料,柳燕儿听完这番话面上一阵心疼,她紧紧握住吴昭初的手,“吴郎,我就知道昨日不是你的错。我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向来注重家门严谨,所以一时生气说了那些话。我们再去找爹求求情,说不定他会答应我们在一起的。” 吴昭初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燕儿,你爹心意已决,恐怕已经挽回不了了。”他伸手整理柳燕儿垂下的发丝,眼神脉脉道:“今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说罢,他掠过柳燕儿,刚走一步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抱住腰身,只听到柳燕儿哭道:“我不要别人来照顾我!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听到吴昭初的那句话她心痛极了,她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要和别的男子生活,她也无法忍受看到吴昭初和别的女子恩恩爱爱的。 吴昭初长得俊俏,温润如玉,待人又极为谦顺。她记得第一眼见到吴昭初是在诗会上,众人皆侃侃相谈,唯有他一人待在角落里,自己的目光不知不觉被那抹白色的身影所吸引,对方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朝自己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冬日里温柔熙和的阳光落在她的心上。 之后自己总能在各处遇见他,她觉得或许那就是缘分吧,否则他们怎么总会在不经意间相遇。最后是他主动找自己搭话,她依旧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是多么激动开心。他们成为了好友,时常论诗赋词,在一次诗会上他将自己偷偷拉到一旁,脸色绯红如霞,支支吾吾了许久对她说出那句话:“我倾慕你已久。” 惊喜,激动一齐涌上心头,她愣了许久才回应:“我也是。”自那次之后她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吴昭初。 “吴郎,你忘记我们曾经许下的诺言了么,不离不弃,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弃我而去!”柳燕儿哽咽着一字一句说道。 吴昭初有些动容,他转过身将女子揽入怀中,擦干她脸上的泪痕,“在我心里你柳燕儿就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再无他人。为了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求你父亲答应我娶你。” 他知道柳燕儿对自己的真心,而自己虽是有目的地接近她,却还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柳燕儿仰头望向他,微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话音刚落,柳则柏面色铁青地大步走来,一把将柳燕儿拉到身旁,对着吴昭初怒道:“我已经决定你和燕儿的婚事作罢,你还要这样纠缠不休!” 柳燕儿急道:“爹,是我纠缠昭初的,您别什么事都怪到他身上。” “住嘴!你一个姑娘光天化日与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什么纠缠不纠缠的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面!”柳则柏怒转头看向她怒喝一声。 柳则柏怒上心头,冷然看着他,“我奉劝吴公子一句,断了娶燕儿的念头,若让我发现你有任何动作,你吴家休想再待在承源京,本官说到做到!”话里是狠狠地威胁。 吴昭初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对着柳则柏行礼,随即转身离去。 …… 周宛淑在大厅来回踱步,心中焦急不已,不知道初儿在柳家情况如何,自己应该随他一起去的,她最了解姑娘家的心思,自然知道该说什么话,万一昭初嘴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就不好了。 就在此时,耳畔边响起翠儿惊喜的喊声,“少爷回来了。” 闻言,周宛淑蓦然抬头,吴昭初已然走进大厅里,她连忙问道:“如何?燕儿原谅你了吗?” 吴昭初神情凝重,“燕儿已经不生气了 。” 听到这周宛淑长舒了口气,“那便好,姑娘嘛多与她说些好话心一下子就软了,我……” 还没等她说完,吴昭初又道:“娘,柳大人说我与燕儿的婚事作罢,以后两家桥归桥路归路。” “什么?!”周宛淑大声叫到,“初儿,你和燕儿的婚事不能退啊!”她想到许是那件事传到柳大人的耳里,所以他才会想要取消婚约。只是初儿科考在即不能没了柳家的帮助。 吴昭初心里也乱的很,“我当然知道,任凭我说什么他都要退婚,我能有什么法子。” 他一想到柳则柏出言侮辱他的出身让自己那般难堪,心中出奇的愤怒。 第58章 私奔 “是你嘴笨!我现在去趟柳家,说不定你和燕儿的婚事还有回转。” 周宛淑刚走几步便被吴昭初喊住,“娘,没用的。”他颓然地低下头,“柳大人说我的出身配不上燕儿,吴家的身份配不上柳家。柳则柏一直都看不起我,出了这事他更不愿意让燕儿嫁给我。” 吴昭初握紧拳头,出身商贾一直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即便他再怎么才华横溢,博学多才,在别人眼里依旧是身份低微,不配与他们站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周宛淑踉跄着后退一步。 “那燕儿,燕儿她是否想取消定婚?” 吴昭初苦笑一声,“燕儿她还是一心想要和我在一起的,可是那又有何用,她爹多番阻挠,她总不能违拗他爹的意思吧。” “不!”周宛淑走到他面前,“只要燕儿的心在你身上,一切就还可以有转机。” 吴昭初瞬间明白的她的意思,“娘,你的意思是……” “私奔,将生米煮成熟饭。”周宛淑一字一句道。 历来都有女子家里不接纳男方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任他们再怎么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吴昭初低头沉思,他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只是柳则柏在京中为官,又有个当将军的女婿,他要是带着柳燕儿私奔还没跑出城说不定就被抓了回来。再者娘和吴家在京中,他自是不能抛弃吴家的。 “娘,孩儿不能自私到弃吴家而去,我做不到。”吴昭初无力地闭了闭眼, “你放心,柳则柏要想知道燕儿在何处必定会留住我的命。我吴家好歹也是京中有名的商户,他还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能把我吴家搞垮。” 周宛淑将一切分析透彻,她能在承源京做好生意心思和手段自然非比寻常。当初吴泽坤在幽州做生意还是她最先发现端倪,于是她变卖家产来到承源京做起了生意,今日她拥有的这一切证明她当初赌对了。 她自信地认为只要拿捏了柳燕儿,要柳则柏妥协可以有很多办法,不管法子是否阴险,只要能达到目的便是好办法。 听此,吴昭初一番纠结下还是答应了下来,娘说的没错,人生处处都是赌局,不赌一把怎么会知道结果如何。 …… 此时,苏宁正坐在院落里煮茶,广万山坐在对面向她禀报消息。 广万山给了她五十两金子让她买下这处院子住下,岳凤轻好奇她这些钱从何而来,她只道是一直陆君其得到的报酬,只因数额太大怕惹人瞩目才没拿出来,若不是实在缺钱也不会拿出来用。 闻言岳凤轻没再问什么,她只知道莫楼和孤风能让云山县的县令对他们以礼相待想来身份必定不同寻常,能拿出这么多钱也不足为奇。 她轻笑一声,“吴昭初为了攀上柳家果然真想到用这种办法来逼柳则柏妥协。” 不枉她让广万山把消息传出去,甚至将事情说到自己的身上,事情关及柳眉儿和柳家,柳则柏定会对吴昭初感到厌恶,加之吴昭初出身低微,想来他对这门婚事也是不大同意的。 一切如她所料的那般,柳则柏想取消婚事,柳燕儿痴爱吴昭初怎么会肯,吴昭初为了前途也不会舍弃抱住柳家,一时情急之下竟然想到用生米煮成熟饭这招。 苏宁摩挲着茶杯,“这几日你好好看住吴昭初与柳燕儿私下来往,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广万山应声点头,“是。” 苏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当初柳眉儿就是这般上了安长青的塌,其中少不了有柳则柏的助力,安长青才纳了她为侍妾。 柳眉儿,我送给你的大礼可还喜欢吗? 自吴昭初来柳府那日之后,柳燕儿便被柳则柏禁了足,不能踏出院子半步。柳燕儿日日哭喊,然而柳则柏对此置若罔闻。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吴昭初娶燕儿,只有这样才能断绝他们的来往。而吴昭初在受到威胁之后应该也没有胆子再敢来招惹燕儿。 柳家的门第在京中虽然算不上高,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高攀的。柳则柏以为女儿的作用不过是与高门贵族联姻为家族带来利益,管她是否愿意,一切都是由自己做主,由不得他反抗。 之后柳燕儿为了表达反抗居然用绝食来威胁他,柳则柏冷冷一笑,“那就由得她去!我看她撑的了多久!” 柳则柏这般无情,柳夫人却做不到,她日日去柳燕儿的院子相劝,让她低头认错,断了和吴昭初在一起的念想,可柳燕儿竟一点话也没听进去,气的柳夫人直接挥袖离去,显然也不愿再管她。 一场鞭刑下来春花被打得半死,柳燕儿命人将她丢在柴房任由她自生自灭,她身边的近身侍女的位置空了出来,柳夫人便随便选了个婢女顶上。 柳燕儿闹腾了好几日逐渐消停了下来,不再整日哭闹,按时用饭,只是一天到早晚坐在房里发愣。 柳则柏以为她这是想通了,心中想到底是小姑娘使两天小性子便妥协了。他在官场上碰到多少难事都熬过来了,还怕治不了自己的女儿呢。 谁知这天半夜,柳则柏还在睡梦中时,下人突然来禀报:“二小姐不见了!” 柳则柏愣了好一会,随即怒不可遏道:“还不快派人去找!就算是翻遍整个承源京也要把二小姐找出来!” 人在院子里被下人看着怎么会突然不见了,他想到柳燕儿前几日忽然消停了下来,那哪里是妥协,分明是在计划出逃。他怎么也没想到柳燕儿居然会为了吴昭初那个臭小子做出这种事。 他指着柳夫人的鼻子骂道:“都是你成日里惯着她,养了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柳夫人被吼得不知所措,忙道:“我也不知道燕儿会如此!老爷你可得想办法把她找回来,燕儿孤身一人在外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柳则柏懒得听她啰嗦直接去了书房。 第59章 身败名裂 夜已经很深了,浓墨一样的天上,正挂着一弯银色月牙,一丝星光都不曾出现。偶尔有一颗流星带着凉意从夜空中划过,炽白的光亮又是那般凄凉惨然。 此时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褪去白日里喧嚣繁杂,只剩下深夜幽静,徜徉着一丝凛冽的寒风。柳燕儿不禁打了个寒颤,平日里的街上热闹非凡,到了晚上倒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柳燕儿紧紧抱着包袱害怕得四处张望,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吓得她直接躲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她今晚是背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爹将她禁足在院子里不准出入,娘平日里那样疼爱自己,这次竟然也不向着她。自己在房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第一次感受到绝望,一想到自己从今以后和吴昭初要形同路人她便觉得心如刀绞。 有一日她身边新任的近身侍女偷偷塞给了她一封信,她认出是吴昭初的字迹当即欣喜若狂,信中写道吴昭初心中很是挂念她,舍弃不了二人之间的感情,问她是否愿意和自己私奔。 起先她还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好歹是官家小姐,做出这种事岂非是让自己的家族蒙羞,可若不如此自己又如何能如愿和吴昭初在一起。想起父亲那般坚决的态度,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让他答应自己和吴昭初的婚事。 她不假思索地提笔写信,同意了私奔一事,两人约定好今晚子时在水南街相见。 脚步声渐渐远去,柳燕儿才探出身子查看周围的情况,看着巡查的士兵渐渐远去才松了口气,她抬头望了眼月亮,嘀咕一声:“怎么吴郎还没不过来。” 柳燕儿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嫌恶地收回手坐下。 寻常这种地方她看都不会看一眼,若不是为了等吴郎她才不会找这么脏的地方休息。 在她思索之时,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悄然来到她身后,迅速拿出一块布蒙住她的口鼻,柳燕儿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吴昭初快到水南街时瞥见远处有两道身影要与自己对面迎上,惊得他立马躲进暗处,生怕那两个人看到他,认出他的身份。 待那二人走过之后才走了出来,他看着那两个远去的身影像是一男一女,只见女子身姿纤细,与燕儿的背影有几分相似,那会不会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柳燕儿和他私奔的事定不会叫旁人知道,再者燕儿怎么会和一个男子单独在一起。 没有想那么多,吴昭初来到水南街后四处都发现柳燕儿的身影,转念想到柳府守卫森严,柳则柏又软禁了柳燕儿,想来定是有人看守一时难以脱身。 …… 金灿灿的朝晖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街道上零零散散地多了一些人,有些是正准备出门摆摊的商户,忽然看到不远处地上有一个白花花的人影。 “这是谁家的姑娘,好端端的怎么躺在这里来了?” “呀,衣服也不穿,真是伤风败俗!” “小娘子长得不错,这身段真让人垂涎欲滴!” “实在是伤风败俗,哪个楼里的姑娘如此按耐不住,居然跑到街上卖弄风骚。” 柳燕儿迷迷糊糊地揉了揉头,头还有些隐隐作痛。 周围一道道声音如冷水陡然浇在柳燕儿的身上,她一下子惊醒,身上传来阵阵凉意,她低头一看,下一秒,嘴里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她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挡住自己的身体,可惜任凭她怎么遮挡也掩盖不了重要的部位。 一些过路的人见状围了过来,有幸看到了这样美艳的一幕。 柳燕儿看自己的四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百姓,在这些平头百姓中,尤有男人的眼神尤为狂热,她能感受到周围看她的目光都如狼似虎一般,有好几个男人都开始蠢蠢欲动,对她动手动脚。 柳燕儿不断嘶喊着,“滚开!别碰我!” 她接收到那些男人恶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更有人一下子认出了柳燕儿的身份,“这不是通直郎柳大人家的二小姐吗?!” 一人鄙夷道:“什么小姐!寻常人家的女儿也不会做出这般伤风败俗的事来。” 周围百姓纷纷议论,话里话外无不是在说她不知廉耻,下作媚俗,柳燕儿何曾听过这些话,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是在水南街等吴昭初么,怎么在这个地方! 柳燕儿绝望地想着,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中,即便身子还干净也无济于事,父亲会弃她而去了,吴郎也一定不会再要她了! 想到这,她一时气急攻心,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起来,傻傻地笑着,她这辈子算是毁了! 柳燕儿疯了。 很快,柳家的人来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将柳燕儿带走了。 吴昭初却不知道这场闹剧,他疲惫的回到府上,周宛淑迎了上来:“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好了你们先私奔去城外将生米煮成熟饭,等避过了风头再回来的吗?” 她见吴昭初身旁没有柳燕儿的身影便又问道:“燕儿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吴昭初摇头,然后气馁地说道:“ 我没有见到燕儿。”昨晚他在水南街等了一夜也没有看到柳燕儿的身影,之后他看到柳家人打着灯笼四处走动才意识到许是自己和燕儿私奔的事被发现了,柳家人这才派人来抓自己,于是他偷偷躲了起来,直到那些人离去他才敢出来。 “我想柳家应该发现了我和燕儿私奔的事,所以燕儿无法出来赴约。”吴昭初颓然地低下头,“经过这件事之后柳家必会严加看管柳燕儿,她恐怕再难与我联系了。” “怎么会这样……”周宛淑低声喃道。 原先她以为买通了柳燕儿的近身侍女,一切就会顺利进行,怎么好端端地会被柳家给发现了。 吴昭初闭了闭眼,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一群人不顾翠儿等人的阻拦冲到大厅里。为首的人走到他面前,喝道:“把吴昭初带走!” 只见他身后两个人走上前架起吴昭初,他挣扎着吼道:“干什么!快放开我!” 周宛淑霎时冲上来挡在吴昭初身前,“你们凭什么抓我儿子!” 那人冷笑一声,“吴昭初涉嫌谋害柳二小姐,柳大人特地命我们来抓吴昭初问话。” 第60章 吴家结局 “什么!”吴昭初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谋害燕儿了,你们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污蔑我!” 那人冷漠地看着他,道:“是不是污蔑去了柳府便知道了,走吧吴公子。 ” 任周宛淑怎么哭喊几人也不予理会,直接押着吴昭初大步离去。周宛淑呆在原地,心里电光火石地想着,初儿怎么可能会谋害柳燕儿呢,她昨晚不是没出来么,怎么会被谋害。 她猛然抬头对着翠儿道:“快去打听一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 苏宁坐在翡清阁后头的院子里,今早街上发生的事她都知道了。 柳燕儿不着寸缕地躺在大街上,是她让周高海做的,事后她给了周高海一些银子让他离开承源京去别的地方生活。 之后柳则柏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吴昭初落榜,而吴昭初想靠的柳家步入仕途的想法也破灭了。在柳家的针对下吴家在京中的生意想来也是做不成了,至于吴家欠她的那一百两金子她也不打算要了。 没过多久,通直郎家的二小姐赤身裸体地躺在大街上的事人尽皆知,这些自然是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传出去的,柳家纵然有些势力也堵不住百姓的嘴,只好任由百姓说去,反正柳家的脸面已经丢尽了。 吴昭初被押到柳家才知道柳燕儿在和自己私奔的路上被歹人掳走,第二日一丝不挂地出现在大街上被一众百姓观看,柳燕儿受不了打击彻底疯魔了。 柳则柏在柳燕儿的房里搜到她与吴昭初来往的信件,这才得知吴昭初怂恿柳燕儿与他私奔,柳燕儿是在去私奔的路上出的事。在看到那些信件之后柳则柏怒不可遏,气的让人打了吴昭初二十棍,自己对他一番威胁仍不死心,竟然妄想柳燕儿与他私奔,若非他挑唆柳燕儿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没过几日,承源京里出了一件大新闻,做布料生意的吴家的大公子吴昭初因谋害柳家二小姐柳燕儿而获罪入狱,果真如苏宁所想的那般,柳则柏将一切怪罪到吴昭初的头上。吴家的掌柜周宛淑想尽办法,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也无法赎回吴昭初,周宛淑日日忧愁,或许是伤心过度生了场病,日日缠绵病榻之上。 再后来又爆出了吴家布料有些问题,凡是穿过吴家布料制成的衣服的人身上都会莫名其妙起一些红疹子,不知是不是因吴昭初落狱,周宛淑无法顾及此事。时间久了众人得不到吴家的回应,于是有的买家找上门想讨个说法,谁知周宛淑不但不想办法解决此事,反倒失了理智对着那群人破口大骂。那些买家没想到对方竟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此时,一气之下联合起来将吴家告上了官府。 一时之间,吴家多年来积攒的口碑在此刻轰然崩塌,面临官司和众多赔款,吴家的财产被耗得一干二净才勉强付清了所有的钱。周宛淑将自己所有的首饰店铺和宅子一并变卖成银钱来替吴昭初赎身,然而到底能不能赎到却是一回事。 苏宁想不到柳则柏居然这么狠,半点活路都不留给吴家。不过吴昭初和柳燕儿得此下场也是她们咎由自取。 柳眉儿心烦意乱得很,前几日吴昭初出了那种事,百姓一番议论无缘无故说到了她和长公主,明里暗里地把长公主病死的事扯到她头上。好在皇上和安长青知道李清宁之死的真相,也不会怪到她头上,平白受了那么指责自然窝了一肚子火。 现下柳燕儿又发生了这种事,柳眉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给柳燕儿出的主意,最后竟然会实现在柳燕儿的身上。如今柳家因为这事丢尽了脸面,柳燕儿也疯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柳燕儿会在和吴昭初私奔时出事,还是出的这种事。她不禁将此时联想到柳燕儿曾经和她说的那个名叫苏宁的女子。为何她完好无事?莫非燕儿的事是她做的? 她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苏宁不过是刚来京城的小女子,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做到这些。 因为吴昭初柳家蒙受了如此大的屈辱,在柳家的示意下,官府很快坐实了吴昭初谋害柳燕儿的罪名,判处受黥刑,秋后发往边疆做终生苦役,向来养尊处优的吴昭初哪里做得了苦役,这个惩罚算是让他生不如死。自那之后周宛淑也不知所踪,盛极一时的吴家顷刻间消失在百姓眼前。 柳家和吴家的风波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笑,没过多久又在新的事件中渐渐平息。 岳凤轻在周围街坊中知晓了这些事,心中一阵感慨,又格外庆幸和吴家撕破脸断绝了来往,至于苏宁和吴昭初的一纸婚书便成为了一张废纸。 在岳凤轻的注视下,苏宁将婚书攒成一团,随手丢进了一旁的火盆之中,眼看着它慢慢燃烧殆尽。 吴家倒台之后,没了和吴昭初的婚约算是结束了苏宁的一桩心事。 岳凤轻眸中倒映着火光,问道:“阿宁,你真的决定要在京中开医馆么?” 苏宁望了眼天空星光璀璨的景色,点头,“若不开如此如何能在京中好好生活站稳脚跟呢。” 话轻飘飘地落入岳凤轻耳中,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知为何她心中会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自从来到承源京阿宁变了一个人似的,先是她出言威胁周宛淑要告官,再是到她听到吴家的那些事竟无半点诧异,好像早就料到一般。 然而这些她却没有说出来,只觉得是女儿长大了,心智开始成熟,又因为她们身在承源京,所以不得不抛去那个心思单纯的样子。 苏宁并不知道岳凤轻心中所想,她心底盘算着什么地段盘下的店铺便宜,开医馆要有哪些准备。她心中已然做好打算,她不止要开医馆,还要在承源京里从商。以前她便觉得商贾并非低人一等,甚至还有可能成为影响时局的重要变数,再者帝京商机不断,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第61章 暗月护卫 在柳家忙着处理吴家时,广万山暗中四处召集承源京各处的暗月护卫。 前些日子苏宁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吴昭初和柳燕儿的身上便将见暗月护卫的事放到了一边。 这天,广万山带着苏宁来到城外一处极为偏僻的院落,京中人多口杂,暗月护卫那么多人突然聚集在一起难免引起京中一些人的主意,所以他才选在了城外。 苏宁随广万山走进院落,刚踏进院中便看到近百位青年站在院中央,其中不乏还有年轻貌美的女子,每个的脸上都平静如水,眼底只有钢铁般的寒意和血水浸泡过的森冷,沉煞之气弥漫在院落之间。 广万山是武将出身,训练暗月护卫的方法皆是按照军营中训练方式来的。他坚信要想训练出一支出色的队伍,其训练过程中少不了苛刻和严厉,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了又从何谈面对之后遇到的困难。 苏宁惊奇地发现翡清阁的小二拂意也身在其中,眼中的惊讶很快褪去,想到拂意若不是暗月护卫又如何能在翡清阁替广万山办事。 在众人的瞩目下二人走之前方,广万山负手而立,指着苏宁朗道:“这便是我们暗月护卫的主子,从今以后我们一切行动都要听从主子的吩咐和安排!” 话音刚落,暗月护卫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广万山身旁那抹娇小的身影之上,心底不免有些诧异,他们没想到自己卖命的人竟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当初老大出手救下他们时便说过当暗月护卫一生只能为主子一人服务,不可有二心。尽管他们从未见到主子的模样,也不知道主子的真实身份,已然时刻谨记那句话。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主子居然会是位尚未长成的小姑娘。 转念想到暗月护卫的宗旨,众人一齐朝苏宁单膝跪下,异口同声道:“属下见过主子!” 这默契度一看便知训练得极好。 广万山望向众人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得意,当初他将群人收到麾下曾定下两道考验,只有通过考验之人方能成为暗月护卫。第一道考验便是试探忠心度,只有忠心的人才不会忤逆主子和背叛主子。之后再是人品,品性端正之人心存仁爱之心,不会做出阴险之举,经过这两个考验的人方能接受训练成为暗月护卫。 苏宁上前一步,“你们见到我很失望?” 暗月护卫毫不掩饰地答道:“是。” 苏宁听到这个回答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你们觉得为我这样一个小姑娘服务不值,就因为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主子。你们这些想法,我可以理解。”话锋猛然一转,似水的眸子陡然微微眯起,迸射出一股令人胆颤的寒意,“但是,若没有我便没有今日的暗月护卫!你们每个人都是广万山精心挑选出来的,亦是我的示意。你们可以对我的能力提出疑问,但是我的身份毋庸置疑!” 女子清冷的声音在院子里回响着,众人看向阳光之下那抹傲立的身姿,清丽的容颜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周身散发出一股端庄和霸气,恍惚有种错觉,仿佛是上位者莅临。 “属下不敢!但凭主子吩咐!” 广万山见状朝苏宁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苏宁微微仰起头,道:“你们之中可有人在宫中?” 话音刚落,一男一女并列走到她面前,道:“回主子,我二人在宫中。” “我要你们监视皇上的一举一动,还有后宫,一旦有风吹草动立马告知广万山。” 二人答道:“是。” 苏宁慢走到众人之中,看向了其中一位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恭敬地回答:“属下韶婵。” “你最擅长什么。” 韶婵垂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杀人,放暗器。” 苏宁眸光微缓,“今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吧。” 韶婵点头应下,剩下的暗月护卫一分两队,其中一队回归自己原来的地方做眼线,另外一对跟着广万山行事,至于拂意还是待在翡清阁接收消息。 苏宁带着韶婵回了家,岳凤轻看到她身后冷冰冰的姑娘面色微微一滞,旋即问道:“阿宁,她是……” “这位姑娘叫韶婵,我见她无家可归便收留了她,到时开医馆忙不过来,多个人帮忙也好。”苏宁随便替韶婵胡诌了一个身份,“娘,你给韶婵找个房间住下吧。” 闻言,岳凤轻道:“好,韶婵姑娘随我来。” 韶婵乖巧地点头随岳凤轻走进了屋里。 苏宁走到花圃前,里面种的本是一些花供人观赏的,她倒觉得那些花中看不中用,索性一并拔了种了一些药材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她望着那些草药一时出了身,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庞,也不知他是否抵达江州。 …… 遥在远方的某人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皱眉,一旁的人道:“将军,前方便是江州城了。” 陆君其抓着缰绳,神情淡然,“进城!” 一群人驾马行至江州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城墙之上也不见一个看守的人,莫楼蹙眉道:“怎么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喊一声不就得了。”孤风大声吼道:“镖旗大将军驾到,还不快快出门迎接!”孤风乃习武之人,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便是半里之外的人也听得到。 过了好一会,一道声音从城墙之上幽幽传来:“将军稍等!” 只见两个带着面巾的士兵缓缓打开了城门,二人一路小跑至陆君其马前,“大家都去帮忙治理疫病,只留了我们在城门看守,不知将军今日前来,有失远迎 ,还望大将军莫要怪罪。” 陆君其看了一眼两人,“进城吧。” 士兵却道:“城中疫病严重,还请将军等人带上面巾以防感染了疫病。” 闻言,众人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绑在脸上。 在士兵的带领下一行人进了江州城,刚踏入城中一股浓郁的恶臭味和腥味扑面而来,即便隔着面巾还是能闻到那股几乎让人作呕的味道,陆君其等人不禁皱了皱眉。 第62章 江州 城中的一片景象更是令人膛目结舌,但见房屋破败,满地脏乱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陈旧的气息。两边街道还摆着还未收起的摊子,可想而知江州城是何其繁华,一场疫病袭来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也让这座辉煌的城市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孤风感叹道:“没想到江州竟是这般光景。”他记得江州可是大齐最繁荣的城池之一,自己远在承源京也有所耳闻,他看这破败的街道怎么也无法与繁华二字挂钩。 其中长相朴实的士兵名叫包磊,他叹道:“以前江州街上何其昌盛,不少外地人都慕名而来。自从出现了疫病,城里许多百姓都得了这种病,有些歹人趁此机会跑到街上明目张胆地抢东西,若非知州带人镇压只怕还会出现更大的乱子。” 另外一个士兵跟着道:“这病来的厉害,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个月城里一半多的百姓都染上了这些病。为了避免染上病,知州大人下令所有百姓待在家中不许出门,一旦家中出现一个病例全家都要被带走。一年过去,现在的江州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说到这,他低头长叹一声,其中含有多少酸楚与无奈。 莫楼一群人面面相觑,皆在对方脸上看到凝重的神情。 陆君其沉声问道:“江州知州现在何处?” 包磊答道:“回将军,知州大人同太医在清元道治理病疫,一时之间恐怕无法来见将军。” 陆君其眸光闪了闪,“去清元道。” “将军若想去清元道还请先把马匹安置好。”包磊听此连忙道。 “为何?”孤风不解地问,“我们现在不能骑马过去么?” 包磊连忙道:“不是不可去,是……是因为畜牲也会染上这个病,若是将军你们驾马前去,只怕宝驹都保不住。” “还有这种事?!”孤风不可思议道,他还从未听说过马也会染上这种病。 “不瞒诸位,此次的病疫来的恐怖,说是天花,可是没见过连畜牲也会得天花啊!城中的家畜染上病,人都治不好别说畜牲了,全都扛不住病死了。”包磊一想到那疫情心里便一阵害怕,自疫病出现死了多少人,只怕江州一半的百姓都病死了。 听完这些,众人一片愕然,脸上的表情俞加难看。 包磊两人将陆君其等人带到先前安排好的住处,安置好马匹之后一行人徒步前往清元道。 路上,陆君其对着包磊道:“你将此次病疫发生到今日的一切过程全部说出来。” 包磊眼神微黯,娓娓道来。 最开始得病的人是江州的商户,名叫姜瑞志,病疫最开始的症状便是发热呕吐,腹痛,姜瑞志以为只是一场小病便没放在心上,依旧和往常那样外出谈生意。没过多久姜瑞志的身上便起了一些红疹子,找来大夫一看才知道是得了天花。 之后姜瑞志的家人跟着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且姜瑞志在患病期间接触了不少人,那些人先后都染上了病,这场病疫一发不可收拾地在江州爆发。 听完,莫楼摸着下巴,“这么说来疫病的起因竟无从知晓。” 包磊满面愁容:“知州大人也曾派人查过姜瑞志是从何处染上的天花,结果却一无所获。”他又叹息一声,“或许这就是江州的劫难吧,一场逃不掉的劫难。” 沉默许久的陆君其开口道:“如今治理病疫的太医叫什么?” “回将军,叫聂弘。”帝京先后派了不少太医来江州,可无一例外都无法治好疫病,甚至有的太医也患上了病疫逝世。只有这位叫聂弘的太医似乎有点真本事,虽然还未能真正治好病疫,但起码能缓解病人的痛苦,如今大家都对聂弘满怀希望,期盼着他能早日研究出来医治病疫的方子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 程文敏大步地走进茅屋内,对着里面的正在看病的中年男子问道:“聂太医,如何?” 聂弘收回把脉的手,摇了摇头,语气遗憾道:“恕在下无能,此人已经回天乏术了。” 闻言,程文敏麻木地闭上眼,他已经习惯听到无能为力这句话,每日他都会听到好几遍。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难道江州真的救不回来了吗? 这时外头匆匆走进来一位士兵,“大人,镖旗大将军到!大人快速速去外头接见。” 程文敏听此顿时欣喜若狂,帝京赫赫有名的战神陆君其他有所耳闻,五千兵大胜匈奴两万大军,这一壮举传遍整个大齐,江州的百姓日日都在谈论这件事,无一不在赞扬战神将军勇猛神威。 聂弘:“大将军是皇上派来治理病疫的,切勿怠慢了,我随大人一同去迎接大将军。” 程文敏连忙整理下衣服的褶皱,“那便走吧。” 陆君其等人来到清元道口,疫病爆发后知州程文敏和知县选了清元道作为疠所,凡是患上天花的人都会被带到此处医治。 几人迎面走来,为首的男子看上去四十有余,面白无须,看上去很和气的样子。 程文敏走近看到为首的男子极其年轻,身材修长挺拔,即便有面巾遮住半张脸也掩盖不住眉眼精致,通身的贵气和优雅浑然天成,与他想象中魁梧的军人形象截然相反。他很快掩饰下眼底的惊讶,径直走到陆君其面前拱手行礼,“下官程文敏见过陆将军,下官适才忙于治理时疫有失远迎,怠慢之处,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陆君其:“无妨。” 程文敏指向身后的聂弘,“这是皇上派来御医聂弘。” 聂弘上前一步,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君其,抱拳道:“见过陆将军。” 陆君其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聂弘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垂下头的那一刻眼底划过一丝深意。 “程大人,如今城里时疫情况如何?”陆君其不愿再多花时间在寒暄上,一针见血地问道。 说到这个程文敏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他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将军请随我来。” 第63章 病疫 程文敏解释道江州染上的天花的百姓众多,所以分了两个疠所,一处在清元道由他负责,另一处疠所在义安寺由江州知县柴兴德负责治理。 陆君其等人随程文敏一同走进疠所。 众人抬眼望去,将里面的情景纳入眼底,脸上皆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纵使疠所里建有容纳百姓的茅草屋,面对江州一半的百姓却是杯水车薪。多余的百姓只能随意躺在地上,将空地当成安身之所。他们脸色苍白无比,毫无血色,且不管是身上还是脸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疱和脓疱,黄水和血水粘在衣物上,空地上甚至还有一块块呕吐物,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恶臭味。 百姓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从旁走过,众人一扫而过他们的眼神,皆是麻木,垂头丧气的,甚至是显而易见的绝望。 只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才知道从满怀希望到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 每日他们都能看到病死的人被拖到外面,从一开始害怕到习惯再到麻木。也许你身旁的人今天还在和你说话,明日可能就冰冷地躺在你身旁,一转身便能看到对方瞪大得如铜铃般的双眼,嘴边还流淌着还未干的血迹。 病死的人是无法入土安葬的,尸体只能被烈火焚烧,最后化作一捧灰撒到地上,这就是他们最终的结局。 曾几何时他们在看到上头派来官员来到江州还是欣喜的,期盼着他们能治好这种病。随着时间推移,从帝京来的太医至今没有找出医治方法,渐渐地他们对治愈开始不抱希望,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孤风看到场景心底一片骇然,他想到先前在江亭镇帮助苏宁医治病人时也是这种场景,但远比这要好得多。 众人不禁联想到士兵说的那句话,如今的江州就是一座人间炼狱。 再走进去,屋内的情形和外面一样,床上的空位不够便躺到地上,几位带着面巾的大夫游走在百姓之中把脉和分发药材。 陆君其冷眼瞧着程文敏,那眼神如一柄出鞘的刀,寒光四溢,“你就这么治理时疫的么?” 程文敏冷汗涔涔,忙不迭道:“回将军,不是下官不尽心,只是江州时疫太过严重,病死了许多百姓和士兵导致人手不足,让百姓住在这也是无奈之举。” 陆君其却不信他这番话,兵力不足可以上报朝廷,或者求助周边地区,皇上极为重视江州病疫,向江州发放了不下数十万两赈灾金,江州怎么会是这般光景。 “看来程大人所言非实啊?”陆君其挑眉。 程文敏擦了擦汗,“下官不敢!” 他身后的聂弘突然站出来,“回将军,这一年来程大人不辞辛苦日夜在清元道与我们一同商讨治理方法,从未懈怠过,还望将军莫要怪罪程大人。” 程文敏感激地看了一眼聂弘,没想到聂弘居然会站出来替他说话。 陆君其淡声道:“那是我误会程大人了。” 程文敏连忙拱手道:“下官自知能力不足,无法担任治理病疫一事,今后一切听从将军的吩咐。” 陆君其是皇上派来治理病疫的,官位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级,何况自己和柴兴德治理病疫一年不见任何效果,难免会怪罪下来。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丝庆幸,若今日来的是皇上只怕他的项上人头都不保,为今之计只有把这个摊子丢出去。 聂弘跟着道:“但凭将军吩咐。” …… 夜晚,陆君其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的正是苏宁给他的药方和治疗天花最重要的东西。 孤风忍不住出声道:“将军,您今日为何不告诉程大人已有医治天花的法子。” 莫楼无奈地扶了扶额,“你想想程大人和柴大人治理时疫一年都没有任何成效说明什么?” 孤风想了想,顿时恍然大悟,“将军是怀疑有人故意让江州的病疫治不好。” 莫楼看孤风的眼神犹如看傻子一般,事实上从陆君其进了江州城后心中便有所怀疑有人在从中作祟。 听程文敏说起江州城内的大半百姓和士兵都病逝,最先染上病是商人姜瑞志,按理说染上天花更多应是百姓,怎么还会有士兵。要说是在治理天花时士兵不幸染上天花也说不过去,爆发了时疫士兵一定会有所防范,为何反倒会有一半的士兵染上天花。 其中必有蹊跷。 陆君其看向孤风,“你去找到悟桐,和他一同打探卫扬的消息。” “是。” 陆君其捏着苏宁给的药方,恍惚间突然想到了什么。 莫楼发现他的异样,“将军。” “莫楼,你去打听一下江州之前有没有来过一位叫苏以南的大夫。” “将军您是觉得苏姑娘的父亲与其中古怪有关联?”当初孤风跟在苏宁的身边无意中听到苏宁的父亲在江州帮忙医治天花,因以身试法不幸病逝,之后便将这消息传了回来。途径锦州时将军还特地派人查过苏宁的来历,一切果真如她所说,她的父亲苏以南去江州帮忙医治病疫,不幸感染了天花死在了江州。 陆君其不可否置,莫楼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州此次爆发的病疫疑点重重,若非有人从中作梗怎么会有大夫和士兵病逝,这摆明了是不想让江州疫情好转。 次日清晨,陆君其召来了程文敏和聂弘,他们身边还坐着一位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正是江州的知县柴兴德。 陆君其端坐在大厅之上,一扫而过几人的神情。 程文敏被这眼神看得有些紧张,倒是聂弘神色淡然地坐着,而柴兴德昨日在义安寺未曾见过陆君其,只知道他是帝京派来治理天花的,他见上头男子年纪轻轻,虽贵为镖旗大将军,不过是只知道领军打仗的武夫,哪里像是会治理病疫的样子,想到这柴兴德脸上显现出几分讥讽来。 然而他表现的不屑却被陆君其细心捕捉到,“昨日我去了趟清元道,觉得江州治理的病疫的方法有些不妥,今日召三位来便是告知各位,这方法得改一改。” 陆君其说是是告知,并非是商量,显然他早就做好了决定。程文敏闻言倒是没什么异议,“陆将军想的治理方法是什么?” 第64章 治理方法 陆君其顿了顿,道:“我觉得疠所分为两处实在不妥,一来浪费许多人力,程大人或者柴大人独自管理疠所难免会碰到些麻烦不能找人相商。二来两边不能同步治疗,太浪费时间。” 闻言,柴兴德的脸色有些阴沉,“那陆将军的意思呢?” “我看不如合为一处,由二位大人一起管理,让两处的大夫和太医一起医治天花,如何?” 聂弘笑着道:“我觉的甚好。” 程文敏也道:“那便如陆将军所说合为一处。”当初他便是想合为一处管理,柴兴德却提议要分为两处管理,理由是这样治理病疫会容易得多。 听到程文敏答应了下来,纵使柴兴德想出言反对也无用,他咬牙道:“可是清元道的疠所太小,恐怕无法容纳义安寺的百姓。” 陆君其看向柴兴德,“我想二位大人为了治理病疫买药材应该花去了不少银子,于是昨日写了一封奏折,将这里的情况悉数禀报上去,想来过不了多久皇上便会收到,皇上心系天下子民知道如此情形必定会重视起来,下一波赈灾金应该很快就会抵达江州。” 程文敏有些愕然,随即欣喜道:“将军您是请旨皇上发放赈灾金?”这几日他正愁赈灾金即将用完,没想到陆将军会想到了这点。 “是,所以我想用赈灾金来扩建疠所。” 听到这个消息柴兴德脸色有所缓和,他道:“钱都花在扩建清元道去了,百姓的吃食和药材可就不够了。” 陆君其别有深意地看向柴兴德,“用不着柴大人担心,我来的路上向各州传了消息,在我到达江州之后遣送物资过来,介时赈灾金会分一半出去当作采购物资的钱。” 闻言,三人皆一愣,陆君其居然在来江州的路上提前用赈灾金在别的地区采买了物资,还是在他到达江州之后再送物资过来,这摆明了是怕有人滥用私权中饱私囊。 柴兴德脸色突然难看起来,陆君其的这番话仿佛若有所指,他赶忙正了正色不再多言。 陆君其继续道:“另外,江州人力不足,所以我决定将所有士兵召齐,分成几个小队,每一个队伍都有各自的领头人,哪一个队出事便由领头人承担一切后果。” 他这个方法是用军队的管理方式,各司其职,谁该做什么规划得清清楚楚,谁犯了错受罚便是。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脚步声,声音大的仿佛要将天震塌下来,吓得程文敏和柴兴德一下子从位置上坐起。 陆君其负手走至门口,只见莫楼站在最前,他抱拳道:“禀报将军,江州所有士兵已然到齐,我已经将他们分为四小队。” 莫楼本就是副将,带兵是他的强项,城中的士兵虽比不得身经百战的将士,他也有办法让这群士兵心服口服地跟随他。 陆君其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三人,“我让人分好了队伍,由你们带领行动。程大人带一队负责分发物资,柴大人带一队搬运物资,至于聂太医,我会分一队士兵帮忙医治时疫。” 聂弘低头,“下官明白。” 柴兴德问道:“那还有一队士兵呢。” 陆君其眼神冷然,“本将军亲自带一队在城中巡视,如今江州病疫愈加严重,难免有人趁此机会破坏城中安定,自然要派些人多加防范。”他望向众多士兵,音量陡然升高,“本将军奉旨前来江州治理病疫,江州病疫严重,为了江州能恢复从前的样子,你们要顺从本将军的安排!记住你们做的这一切为的不是别的,而是城中的百姓和你们的家人,让所有人能安然地回到家中!” “灾情消失!重振江州!”士兵一齐高声呼道。 看着那抹傲然欣长的身影,莫楼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当初那位身披甲衣的少年高举着剑在五千士兵面前一番豪言振奋军心。 若是苏宁在此想必同样会感慨翩翩小少年长成了顶天立地,能撑起一片天地的男子汉。 陆君其转过身来,眼中有了些笑意,却始终没有延伸到眼底,“三位觉得如何?若是觉得人手不够本将军可以再向皇上请旨让京中的士兵前来帮忙。” 程文敏连忙摆手,“怎么会,将军的这番安排甚好。”他心中一阵汗颜,今日可算是见识到这位战神将军的厉害,真把治理时疫当做打仗了。 柴兴德与聂弘对视一眼,拱手道:“下官听从将军吩咐。” 在低下头的那一瞬间,聂弘眼底闪过一抹狠意。 经过陆君其的一番重新安排,义安寺的百姓来到了清元道,在此期间陆君其派人扩建清元道。说是扩建,不过是建造房屋,让那些百姓能居住在屋檐下免受风吹雨打。 不过十日,清元道里多了数百间房屋,义安寺的百姓也顺利挪到了清元道。 与此同时,遣送物资的队伍和押送赈灾金的队伍一同来到了江州,陆君其吩咐自己的队伍将赈灾金收到自己手中,并道一切的支出费用会标记的清清楚楚供三人过目。 程文敏和聂弘三人带着各自的队伍行事,柴兴德暗中却对陆君其有些不满。 从前的赈灾金程文敏都会一分为二,一半送到清元道,一半送到义安寺,他趁这机会缩短了百姓的粮食和药材,从中捞了不少油水。陆君其一来将所有的赈灾金据为己有,且吃食和药材都有人送到江州,他找不到任何机会接触赈灾金,这让他心底很是郁闷。 奈何陆君其的官位高于自己,他就算有怨言也不敢说出来,只好全吞到肚子里头。 陆君其听着莫楼汇报江州的情况,程文敏和聂弘带的队伍没什么异常,倒是柴兴德命令手下的士兵私藏了一些物资。 听到这陆君其冷笑一声,他来江州第一日去了清元道却没去义安寺,因而他派人偷偷去了趟义安寺,发现那里的许多百姓或许都不是病死的,而是活活饿死的! 要说清元道是人间炼狱,那义安寺却比炼狱还要可怕。 那里的士兵压根不顾百姓的死活,除了每日分发一点吃食之外,大部分时间都躲到一处偷玩享乐去了。 早在他来江州之前就曾派人探查江州病疫情况,于是便查到了柴兴德私扣赈灾金而苛待病重百姓,百姓们叫苦连天。 江州病疫治理了一年没有任何成效就是因为有这种人在,一边吃着官粮还搜刮百姓的救命钱,这种贪官死不足惜! 陆君其冷声道:“随他去吧。”等到他有恃无恐之后便会知道什么叫自寻死路。 第65章 暗流涌动 自改变了治理方法,百姓的待遇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他们对这位新来的大人生了许多好感,江州城里的凄凉萧条之气比往日要少了许多。 程文敏看到城里有如此的大的改变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意,虽然这位大将军的年纪不大,手段却了不得。凭他在还未抵达大江州之际就向各州传递消息筹集物资,再到请旨皇上再次发放赈灾金,这一步步好似早就算好了一般。 陆将军带领五千将士大破匈奴一战成名,期间有不少人质疑是有人从中相助,包括他也是这么想的。然而直到今日他真正见识过这位少年将军行事手段才知道传闻中的镖旗大将军所言非虚,他的确有着力挽狂澜的能力。他很庆幸皇上派了陆将军过来。 他笑呵呵道:“陆将军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真是少年英才啊。” 聂弘附和道:“的确如此,人才辈出是大齐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 一旁的柴兴德看着二人夸赞陆君其心中冷笑不止,区区毛头小子哪来的本事。 他道:“陆将军带领士兵是有些本事,城里是比往常安定些,可清元道的病疫情况却没有变化。” “陆将军能把江州管理的井井有序属实不易,柴大人未免太过苛刻了。”显然,程文敏对柴兴德这番话有些不悦。 说罢,便拂袖而去。 聂弘走到柴兴德面前:“柴大人好好的说这些什么,看把惹得程大人不快。” 柴兴德冷哼一声,“我说的是实话,陆将军要真有本事拿出一张救治天花的方子来,我柴某一定对他心服口服!” 聂弘听到这些神情一如往常,温声道:“陆将军能有如今的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柴兴德以为陆君其能成为将军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出身,“那只是你和程大人认为罢了。聂太医,本官还要去吩咐人做事就先告辞。” 望着柴兴德离去的身影,聂弘平静的眼中多了些趣味,看来知县大人对陆将军不太服气。 陆君其对这发生的一切自然不会知晓。 此刻他坐在书房里,孤风和另外一个长相清秀的黑衣男子正站在书桌前向他禀报消息。 梧桐:“卫扬一个月前突然消失了一阵子,之后再次现身,属下发现卫扬现身时似乎和林丞相的人碰了面。” 孤风跟着开口,“这几日我与悟桐发现卫扬每隔几日便会与林相的人碰面,而且还是在晚上,似乎在躲什么人。” 听到这,陆君其微眯起双眸,以林相清心寡欲的性子,若非他实在看不过眼是不会随意插手朝中的事,他为何会关注卫扬的事,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卫扬这般谨慎只与林相的人见面为何不干脆跟在那人的身边。 他在江亭镇拖延了许久,有人可能捷足先登,先他一步来到了江州。 陆君其淡淡地开口:“除你之外,江州是否还有别人在打听卫扬的消息?” 悟桐一愣,随即答道:“是,我发现还有另外一拨人在暗中寻找卫扬。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卫扬的行踪,想来卫扬才会这般小心谨慎地和林相的人见面。” 孤风迟疑了一下,问:“将军,要不要我们把卫扬直接抓过来。” “不必了。那些人既然找上他了,便不用我们再去查了。”陆君其抬头望向悟桐和孤风,犹如深潭的眸中,似是暗藏着锐利的锋芒,“这几日盯着卫扬和那群人,其中一方有任何行动,立即向我禀报。” 孤风与悟桐对视了一眼,道:“是!” …… 陆君其来到清元道,正巧柴兴德正在指挥着士兵搬运药材和吃食。 看到来人,柴兴德掩下眼中的不满朝他拱手行礼,“陆将军。” “这些日子辛苦柴大人了。”陆君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柴兴德连忙摆手,“陆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这都是我该做的。说来惭愧,下官同程大人在江州治理了这么久的病疫依旧毫无成效,实在是对不起江州的百姓。” 陆君其道:“柴大人的一片苦心百姓们会明白的,相信义安寺的百姓也是。”他走近一步,“说来本将军初到江州时没来的及去趟义安寺,想来柴大人如此尽心为民,义安寺的情况兴许比清元道要好的多,看那些移至清元道的百姓便知。” 柴兴德听得一身冷汗,陆君其话里说的只是自己辛苦而非是程文敏。义安寺的百姓过的到底怎么样他心知肚明,情况哪里会比清元道要好。在他克扣赈灾金后,义安寺的百姓吃食严重不足,甚至比不上清元道的十中之一。 “看他们吃的多么开心。”陆君其转头望向里面狼吞虎咽的百姓,“所以这声辛苦,柴大人当得起。” 这些受尽病痛折磨的百姓不奢求能活下去,只希望能在死之前吃饱饭,可惜这样小小一个愿望也满足不了。在清元道和义安寺合为一处后,所有百姓的吃食趋于一致,他们在熬过无数次饥肠辘辘后看到吃食突然丰富起来,喜悦和激动顿时都表现出来。 柴兴德跟着看去,他在看到陆君其漠然的眼神后,心中猛地一惊,那分明不是夸奖他的眼神,莫非……他知道了些什么。 他强装镇定,笑道:“多亏陆将军的治理法子。下官还有事便不陪将军了。” 陆君其凝视着远去的身影,柴兴德亦不敢回头,他能感受到身后之人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后。 他的心沉了一沉,陆君其远比想象中要难对付。 直至夜晚,柴兴德坐在书桌前沉思,一个身影悄然来到他身后,“柴兴德。” 他立刻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站在暗处,在帽子遮挡下看不清此人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冰冷刺骨的声音,“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当然记得。” “只要你帮我们做一件事,你便是下一任江州知州。”男子冷漠的声音在寂寥无声的房间里响起。 柴兴德皱眉望向黑暗中的男子,“你要我做什么?” “杀一个人!” 第66章 暗杀 柴兴德坐倒在椅子上,头上满是渗出的汗珠,他伸手擦了擦汗,还未从方才的紧张和震惊中缓过神来。 方才他答应了那人的要求。 就在几个月前,一个神秘的人找上他,只要自己帮他们做事便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荣华富贵,甚至是江州的知州,他都可以得到,在利益的引诱下他毅然决定与那人合作。 他寒窗苦读数年,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的位置上,在他看来程文敏资历平庸,性格又软弱无能成不了大事,然而他却越过自己成为了知州,就因为他的出身比自己高,所以轻而易举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柴兴德打心底不服程文敏,如今有人答应他能帮自己登上那个位置,他自然是急不可耐地答应,不过是杀个人而已,和知州的位置相比,值了。 两日后的夜晚,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一队有序的士兵踏过月色,陆君和莫楼远远地跟在士兵身后。 莫楼同他说起打听苏以南消息一事,说来也奇怪,锦州的乌衣巷的人都知道苏以南去了江州帮忙医治天花,可是他在江州百姓的口中却从未听到关于苏以南的事,好似苏以南从未出现过。 闻言,陆君其面色平静如水,只道:“继续查。”别州大夫病死,任时间再怎么久总会有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人影小跑着朝二人跑来,“将军,前方巷子里似乎有异样。” 陆君其眸光微凝,“去看看。” 一队人快速来到士兵所说的地方,隔了百米远便听到一阵响动。 莫楼带着士兵将那一块地方团团围住,他拔剑而出,神色冷峻地盯着黑暗的巷子,“何人在此!” 紧接着里面传出一道声音,“是我。” 听着熟悉的声音,莫楼微微一怔,只见柴兴德带着近十个士兵从巷子里缓缓走出来,身上皆扛着一麻袋东西。 “柴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柴兴德刚想回答便看到陆君其朝这走来,他连忙放下肩上的麻袋,唤了一声,“陆将军。” 陆君其好整以暇道:“柴大人这么晚在此所为何事?” “下官看清元道的药材和吃食有些不足,为了防止供应不足,所以连夜带人前来仓库搬物资去清元道,不想惊扰了陆将军的队伍,还望将军恕罪。”柴兴德指着地上的麻袋说道,说完还朝陆君其抱拳以示歉意。 陆君其眉目一动,巷子的后面的确是存放物资的仓库,“原来如此。柴大人果真一心为民。” 柴兴德谦逊道:“陆将军过奖了。” “既然这样,本将军便不打扰柴大人了。”他对着莫楼等人冷声道,“去别处巡视吧。” 柴兴德看着陆君其离去后,脸上的谄媚的笑容瞬间变得阴沉,在月光的照射下倒显出一丝森然。 他看向远处,也不知那人到底得手没有。 待士兵远去后,莫楼才开口:“柴大人什么时候搬物资不可,非要半夜来搬。” 说到这,陆君其的脸色沉了几分。 下一刻,前方屋顶之上陡然飞下来一个身影落在二人面前,惊得莫楼连忙拔出剑护在陆君其身前,待看清那人模样时莫楼一愣,“孤风,发生什么了?!” 孤风抱拳道:“将军!方才卫扬与林相的人碰面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帮黑衣人想要杀卫扬,悟桐正在与那帮人周旋。” “在何处?” …… 当三人赶到时只见悟桐已然身负重伤,即便如此他还是不顾一切地护住卫扬,而与那群黑衣人对阵的还有另外一位男子,寡不敌众,很快他的身上也挂了彩。 一个黑衣人一刀狠狠砍在悟桐的手臂上,伤口顿时血流如注,悟桐面无表情地挥剑与二人对招。就在这时,另一个黑衣人从他后方冲来朝着卫扬高高扬起长剑。 悟桐转身想要挡住那把剑却已经来不及了,卫扬绝望地闭上了眼,然而却没有如期预想的疼痛,他睁开双眼,那个要杀他的黑衣人已经倒在三米之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卫扬怔怔地望向站在面前的三道挺拔的身姿,其中一人幽幽地看向他,眼前的男子俊美得不可思议,风卷起他黑色衣袍,散发出威慑震人的寒气。 卫扬心里万分激动,这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将军,没想到来救自己的会是他。 “悟桐!”孤风连忙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悟桐。 面对突如其来的三人,那群黑衣人先是一愣,在认出陆君其的身份后爆发凛人的杀意猛地朝三人冲去。 陆君其四人掠过卫扬迎了上去,这群黑衣人身负高强武功,可是陆君其等人的招数却是从战场里厮杀出来的,招招致命。 不过半刻,一半多的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仅剩的三人意识到局势的转变仍不退缩,一齐朝着陆君其冲去。 只见陆君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脚尖轻点来到其中一位黑衣人身后,他避开迎面而来的长剑,剑招如狂风骤雨地劈向黑衣人,他的动作极快,密密麻麻的剑招让对方应接不暇,面对后方极速攻来的长剑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应付。 看着同伴败下阵来,一位黑衣人暗自讶异对方武功如此厉害,似乎心生了些惧意,试图飞身离去。陆君其见状攻去,软剑如藤蔓缠住他的脖子,待黑衣人回神过来,已经倒在地上,颈脖处瞬间传来一阵森然凉意。 毫不畏惧地抬头望向对方,俊美男子薄唇轻启:“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一言不发,就在他要咬破牙齿里的毒药时,下巴上忽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竟然硬生生地把他的下巴卸下来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甚至是冷笑。 看着那抹笑容,黑衣人脸色苍白如灰,他慌乱地看向周围,只见自己的同伴尽数失去了生机,唯有他一人还活着,他心底登时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 第67章 真相 “带他回去好好审问,别让他死了。” 莫楼绑住黑衣人的手脚,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顺带点了他身上的穴道,令他只有行走的能力。 孤风搀扶着悟桐走到陆君其面前,他看着悟桐手臂手臂上的伤口,道:“这次你做得很好,回去好好养伤。” 悟桐应声点头,陆君其转头看向卫扬和他身旁的男子,男子才看清楚他的样貌,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连忙上前拱手道:“见过陆将军。” 陆君其微微挑眉,“林相的人?” 胡高答道:“是,大人告诉我在江州找到卫扬之后,若有难处可以找将军。多谢将军出手相助。” “老狐狸。”陆君其低声喃了一句,平日里默不作声,一有事便找上自己。 卫扬犹豫了一会,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下官卫扬,见过陆将军。今日幸亏有将军等人在,不然下官就要惨死在这群人手上了。” “举手之劳,本将军还有些事想问问卫大人。” 卫扬一怔,他自然知道陆君其想问什么,自己被贬至江州受了不少苦,这期间他已经不记得受过多少刺杀,即便相隔这么远那人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他要想活下去,只能紧紧靠着陆君其。 “下官定知无不言。” 莫楼留下来收拾残局,陆君其等人回到住所。 孤风和悟桐退下去看押黑衣人,房间里只有陆君其和卫扬三人。 “兵器之事你如实说来。”陆君其靠在椅子上,开门见山的问道。 卫扬踌躇地回答:“以下官的胆子根本不敢做偷铸兵器之事,是安长青指使我做的。” 当日他奉命锻造兵器,有一日安长青亲自找上门来,要他故意制坏一些兵器,但是却不会影响使用。他深知这么做被发现定是死罪一条,断然拒绝了他,谁知安长青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他的独子自小身患顽疾,从出生后就没离开过病榻。 安长青说他有办法能治好儿子的病,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自己须得按照他说的做。并且他再三保证此举不会有任何问题,一旦出事他会想办法解决。他沉思了许久,想到儿子苍白的脸和妻子因忧心而生了白发,为了儿子能像寻常人那般生活,他答应了安长青。 他按照安长青所说,故意制坏一些兵器,并且偷偷运了出去。安长青同样履行了承诺,派人治好了他儿子的病。 可谁知就在他上报兵器数目之时有人指出所制兵器数目与上报数目有差,皇上无比震怒,事情败露自然查到了他的头上。而安长青却未按照先前所说想办法帮自己逃脱罪责,反倒将他推了出来,害得他一家被发配到边疆,而自己则被发落送至江州,可怜他儿子病刚好就要去千里之外的边疆。 他心中明白自己能活下来也并非是侥幸,而是皇上要留他一条命查出背后之人。 江州有严重的病疫,来到这之后他胆战心惊得度过每一日,生怕哪一日会染上病死在这。之后自己莫名其妙遭到刺杀,身负重伤险些死去,这时他才意识到这群人是安长青派来的。 幸亏胡高及时出现救下自己,从而知道胡高是林相的人,目的便是为了兵器数目错漏的真相。 他知道安长青的人断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和胡高计划来一场假死,让安长青误以为他真的死了,之后自己再偷偷回到帝京与林相见面。 卫扬将事情所有的真相从头到尾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陆君其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时之间空气中都弥漫着阴沉的气息,卫扬深吸了口气,“陆将军,安长青此人狼子野心,他好端端要这些损坏的兵器作甚,说不定他是想私自养兵。” 他在江州待了这么久,夜夜苦思安长青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私自养兵。历来私自养兵的例子不少,安长青曾经身为将军失去了兵权只能管理御林军,他心中必定不服气,这么做倒是情有可原。 陆君其静静地听着,卫扬所说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现下光靠卫扬一人作证无法指证安长青。 他望向胡高,“林相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胡高直直地回视他,“大人说将军若想知道,回京相聚定会告知将军。” 陆君其危险地眯了眯眼,这个老狐狸明面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实际上却在暗地里插手朝中的一切。 卫扬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将军接下来打算如何安置我。”今日派来刺杀他的人没有消息,明日或许还会有另一拨人找上他,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无论在哪都是个祸患。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么。” 卫扬和胡高同时微微一愣,陆君其道:“就按你们原来的计划做,只有你死了安长青才会放心。不过事后你二人得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随我一起回京。”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而今也只有陆君其能帮他们。 …… 卫扬与胡高退下后,没过多久莫楼推门进来,“将军,那些人都处理好了。” 陆君其淡淡地应了一声。 二人来到看押黑衣人的地方,孤风和悟桐在一旁看着他,悟桐此刻的气色比方才要好了许多,显然伤口已经包扎过了。 陆君其抬步坐到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陆君其呲笑一声,“我不是来审问你的。是安长青派你们前来刺杀卫扬的,其中或许还有柴兴德的帮忙。” 黑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底讶异不止,陆君其或许是从卫扬的口中得知他们是安长青所派,但他又是如何知道柴兴德与他们有关联的。 看着对方脸上讥诮的笑容,他的心沉到了底。 柴兴德对自己不满陆君其当然能感受到,他改变治理方法让柴兴德无法得到赈灾金,依他的性格怎么会为了百姓半夜搬运物资,在他搬运物资之时卫扬二人恰巧就遭到了刺杀,两件事未免太过巧合。 他细细想来柴兴德明知自己会带人在城中巡视还故意搬运物资发出动静,为的就是引开他好让黑衣人刺杀卫扬。他们不知道的是悟桐和孤风早就跟在卫扬身边,一旦卫扬有任何意外二人便会出手,这才拖延了时间让孤风找到他。 第68章 蹊跷 黑衣人自是不知道这些,在他看来陆君其绝对不可能知道他们收买了柴兴德。 陆君其冷然看着他,“你的任务,我会替你完成的。但是你得,死!” 话音刚落,莫楼一刀抹了他的脖子,血液顺势喷射而出,黑衣人轰然倒在血泊中,没一会便失去了气息。 陆君其望向悟桐,“你扮成他的样子,找到柴兴德告诉他,你们要杀的人已经死了,一切会如他所愿。” 悟桐很快地点头,他打开门朝外走出,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今晚之后,世上再无卫扬。” 次日一早,程文敏行色匆匆地来到陆君其的住处,而柴兴德则跟在他身后,步伐同样急忙。 程文敏见到陆君其连忙问道:“听说昨晚将军在城中巡视时发现一人死在大街上,敢问将军真实情况到底如何?” “江州城中之前还从未有过这种事,没想到陆将军一来巡视便发生了这种事。”柴兴德装作一副恐慌的样子,其实心里却不尽然。 昨晚那人找到他说事情已经得手,一切都要归功于他的帮助,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日便会到手,他欣喜不已,知州的位置这般轻易就到手。没过多久便传来消息陆君其巡视发现了一个名重伤身亡的百姓。 陆君其肃然点头,“二位大人不必太过担心,本将军已经查过了,死的人名叫卫扬。” 卫扬?! 程文敏和柴兴德心中一片震惊,卫扬乃是掌管铸造兵器的官员,前些时间卫扬上报兵器错误之事传遍整个承源京。而皇上却仅仅只是将他发落到江州,程文敏和柴兴德身为江州的官员自是知道这件事的。 更惊讶的人当属柴兴德,他没想到那人要杀的人居然会是卫扬,此人背后到底牵扯了多少人和事不得而知,要是自己帮助刺杀卫扬的事暴露出去又会引来多少麻烦? 柴兴德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常,心底不断安慰自己卫扬已经死了,和他没有一丁点关系。想到这,他心底平静了许多。 程文敏蹙眉道:“下官没记错的话,那卫扬是前不久被皇上发落至江州的罪臣。” 陆君其:“不错。此事本将军会上报给皇上。想来他犯下如此大错皇上应该不会过多关注此事。” “是么?”柴兴德下意识问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立马闭上了嘴巴。 陆君其看向他,道:“自然,难道柴大人觉得卫扬之死另有隐情?” 柴兴德连连否认,“怎么会,下官是觉得在病疫严重期间难免有些百姓会出来闹事,想来卫扬是与何人发生了矛盾才会如此。” 陆君其将消息传至帝京后,皇上果然如陆君其所说没有任何表示,柴兴德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 卫扬一事过后,莫楼终于打听到了有关苏以南的消息。 “属下打听到一年前江州确实有位从锦州来帮忙的苏姓大夫,那位苏大夫的医术极其厉害,他医治的病人症状都会有所减轻。没过多久苏大夫染上了病疫,之后……”说到这莫楼停了下来,他知道苏以南病逝的真相后心中有些感叹,这样一位大夫为济世救民而死在这场病疫之中。 莫楼继续道:“听说当时与苏大夫一同前往江州的还有一位大夫,此人名叫翁茂典,好像也是锦州人士。” “那翁茂典可还在江州帮忙医治病疫?” “还在,只是极少现身。”莫楼点头。 陆君其眸中闪过一丝暗芒,“找到他,带他来见我。” 与苏以南一同来的翁茂典还活着,甚至极少现身,陆君其敏锐地感觉到其中另有一些隐情,一切还要在见到翁茂典之后才知晓。 聂弘正在配药,他顺道问了一句:“陆君其最近可有什么行动。” 旁边的人低声答道:“陆将军身边那位叫莫楼的男子最近在打听苏以南的事。” 聂弘冷笑一声,“枉费死了那么多百姓居然还能查到他。”他阴恻恻地撇了眼身边的男子,“既然还能向别人传消息,就不用我们费心医治了。” “是。” 聂弘洗了洗手,刚走出去便看到柴兴德迎面而来,他笑道:“柴大人。” “聂太医。”柴兴德环视一圈周围的百姓,“江州病疫能有所缓解多亏你了,聂太医真是江州的大功臣。” “哪里哪里,幸亏有陆将军坐镇,否则我哪有时间专心研究药方。”聂弘谦虚一笑,随即又将话头引到陆君其身上。 果然在听到陆君其后柴兴德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也是,陆将军年纪轻轻有此本领,本官自愧不如。”他语气生硬地应道,压根不是像在夸奖人的样子。 “说来,下官听说前几日柴大人不辞辛苦地为百姓搬运物资,柴大人如此关心是百姓之幸。但下官好像在百姓口中听到的尽是夸赞陆将军的话,柴大人也太多谦虚了,您为百姓做的这一切应该让他们都知道。” 柴兴德听完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陆将军官位高,百姓自然都记得他,本官做了什么又有什么重要呢。” “官位的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贡献的更多,要我看陆将军虽然想出来的治理方法不错,可是论辛苦哪有柴大人为百姓搬运物资辛苦。”聂弘又笑了笑,“时候不早了,下官还有事就先告辞。” 说完不顾柴兴德是何反应,聂弘便转身离去,他心情顿时畅快了许多,柴兴德本就对陆君其心有憎恶,自己这番挑拨更能引起他对陆君其的不服,鹬蚌相争的事他最爱看。 在莫楼的多番打听下才得到了翁茂典的消息,然而还未等他找到翁茂典,清元道的许多百姓突然同一天病死了。 莫楼猛然发现死去的百姓都曾告诉过自己有关苏以南的消息,他立即将此事的蹊跷告知陆君其。 陆君其听完后神色一片阴沉,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隐瞒有关苏以南的消息,甚至在苏以南死后那人对知道苏以南的百姓暗下杀手。恐怕莫楼打探苏以南的事有所暴露,所以拿人故技重施,让那些接触过莫楼的百姓病死。 苏以南研究出了医治病疫的方子,却在以身试验时病逝,看来苏以南的死另有隐情,而那人的目的就是让江州的病疫永远无法好转。 他低垂着眸子,沉声道:“尽快找到翁茂典!” 第69章 苏以南之死 程文敏得知一大批百姓骤然病逝的事后整日忧愁不已,若再没有医治的方子只怕过不了多久城中的百姓都会病死,但是研究方子的事急不来,他催促聂弘也无用。 聂弘出言宽慰他:“程大人不必忧心,下官已经研究出了治疗的方子,只是还未尝试,不知效果如何。” 闻言,程文敏眼前一亮,“当真?!如若方子成功的话,那江州的百姓可有救了!聂太医便是整个江州的大恩人!” “下官职责所在,如此功劳下官不敢担当。” 程文敏笑意连连,他为天花无法医治之事忧愁了许久,而今在听到有可治之法心底是万分激动。 …… 一处房屋内,翁茂典惶恐不安地站在中间,他望向眼前冷漠的俊俏青年,不由地吞了吞口水。 自从以南出了事,翁茂典生怕哪一日自己会和以南一样不明不白地病死在异乡,于是他借着生病的缘由不再帮忙医治天花,整日躲在江州城里的一处房子里从不出门,就是害怕有人会查到苏以南和他的关系,将他一并除去。 就在今日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突然闯进他的住处,二话不说将他强行带到此处,对面的青年眼神犀利而幽深,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凌厉的寒芒,他猜想此人莫不是知道了自己和苏以南是同乡所以才找上了他。 想到这,翁茂典顿时感到不安和害怕。 青年蓦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薄凉:“你是翁茂典?” 翁茂典不禁打了个冷颤,答道:“是的大人,不知大人找小的所为何事?” “苏以南你可认识?” 听到苏以南三个字,翁茂典感觉血液不断冲向大脑,此人果真是为苏以南而来。 他凝了凝呼吸,“认识认识,苏以南是小的同乡。” “他的死,到底怎么回事?” 翁茂典背后冷汗不止,他眼神飘忽不定,许久没有回答,陆君其看出了他的顾虑和害怕,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将军承诺绝不会杀你。” 听到将军二字翁茂典反应过来,前不久江州来了一位大将军,听说这位将军是大齐人人敬仰的战神。他来江州第二天便改变的从前治理病疫的方法,在清元道建造了许多房屋让那些席地而睡的百姓有安身之所,城中躲在家中的百姓甚至都能分到粮食,城里的百姓对这位将军多有称赞。 他惊道:“你就是战神将军?!” 陆君其不可否置地点头。 翁茂典没想到面前的青年居然就是战神,他的心稍稍放下,慢慢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苏以南和他是同乡,二人因医术相识。在江州爆发病疫后,苏以南找上自己问他是否愿意去江州帮忙医治时疫。他本着行医的理念欣然答应,与苏以南一同来到江州。 他们没想到的是江州的病疫远比想象中要严重,这病和往常的天花截然不同,往常的天花只有一个病发期,然而江州的这种病却有两个病发期,有些人一个病发期都熬不过去,更别说两个了。 苏以南向来良善宽厚,日日为此事忧心不已,他整日寻找医治方法。翁茂典自然和他一样,于是二人一起研究药方。 终于有一日,苏以南果然研究出来一个方子,可当他听说方子之后却笑不出来。因为医治此病的关键就是病人身上的疱疹痊愈后长出来的痂盖,可是人尚未能痊愈,如何能得到痂盖? 为了能得到痂盖,苏以南以自己的身体实验,翁茂典极力劝说苏以南放弃此法。可苏以南却不为所动,认为以自己的体质可以熬过去,只要得到了一点痂盖自己的病就能治好。翁茂典知道苏以南的性子,一旦决定下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只有选择妥协。 在苏以南染上天花后一直是他在照顾苏以南,然而就在苏以南即将度过第一个发病期时,苏以南却又莫名其妙染上了一种更为奇怪的病症。翁茂典不知道那病症是从何而来,也无法找出医治的方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以南病死床头。 在苏以南的尸体被带走之际,翁茂典想将苏以南的遗物包好带给他锦州的家人,谁知他却无意中从带走尸体的两个人口中偷偷听到一个惊天的秘密。 其中一个人道:“这个大夫染的病可比别的病严重多了,咱们得小心一点可别跟着染上了。” “唉,凭什么苦差事都落到我们头上,给这个大夫吃食做手脚是我们,就连处理尸体还是我们做的。” 翁茂典在暗中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从他们口中得知苏以南会患上奇怪的病症是吃食被动了手脚。他猛然反应过来有人故意想置苏以南于死地。 那人为何要杀苏以南? 他想来想去觉得定是苏以南研究出药方的事有所泄露,那人不想药方公诸于世,所以才会急着杀了苏以南,而自己和苏以南为同乡,又暗地里参与了研究方子的事,那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轮到自己。 想到这,翁茂典心中无比骇然,他想尽了办法把苏以南的遗物送了出去,之后又假称自己身有顽疾,旧病复发无法再帮助医治病人。 而他因为江州病疫无法离开,只能四处躲藏避免被害,所幸过了许久,那人没有找上他,这才让他松了一口气。 听完这一切,陆君其默了许久,果真如他猜想的那般,苏以南的死不简单。 江州这么多士兵和大夫之死应该都和苏以南一样,以病重致死掩盖了一切的真相,此人若没有极高的地位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陆君其的脑海中渐渐出现了一个名字,他还不确定此事到底是不是那人所为。 屋里沉寂了片刻。 陆君其陡然望向翁茂典,开口:“你是否还愿意帮忙医治天花,本将军可保你不死。” 闻言,翁茂典愣了愣,心中纠结无比,自己好不容易从浑水中跑出来,如今又要蹚进去,后果……苏以南便是例子。 “你不愿意本将军也不强求,但你若想活下去只有跟在本将军身边。不知苏大夫面对这个问题又会如何选择。” 第70章 转机 以南……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知道苏以南心系百姓,只要是为了百姓,他必定是第一个挺身而出的。 从前他总有些不满,凭什么百姓更看重苏以南而不是自己,明明自己的医术不比苏以南差。 可在江州经历了苏以南以身试法之后,他看到苏以南为了百姓不顾危险挺身而出,换作是他却做不到这般。 翁茂典自嘲一笑,苏以南确实比自己更合适当大夫。 “小的愿意一试。” …… 一日后,江州里传出一道振奋人心的事,陆君其找到了医治天花的办法。 这个消息无疑让江州所有人感到震惊和惊喜,尤其是清元道的百姓,他们毫无波澜的脸上久违地有了一丝笑意。 他们终于能活下去了。 最开心的人当属程文敏,前日在聂弘告诉他已经研究出了方子,虽尚未知道其效果,但那对他来说不失为一个好消息。没想到今日陆将军却说已经有了治疗的方法。 这个好消息一出来,程文敏的脸都笑开了花。 柴兴德听到这个后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喜悦,他最先想到陆君其先前就倍受百姓夸赞,这个消息一出百姓会更加拥护陆君其。 聂弘大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拂到地上,他望向眼前的人,脸上满是阴翳,“你不是最近看着陆君其么?怎么他得到了方子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嗯?” 那人可见得害怕得抖了一下,赶忙答道:“陆君其近日一切正常,属下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得到医治的方子……”说完,他抬头小心地看聂弘的表情。 自从一些百姓陡然病逝后,陆君其便意识到有人在时刻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假装一切如常,在见翁茂典时轻而易举躲过了那人的监视。 聂弘死死地盯着他,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杀意,“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那人直接跪了下来,求道:“大人饶命!属下办事不力愿意将功补过。” 他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心底却讶异非常。 是他小看陆君其了,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在被监视下无声无息下得到医治的方子,那个方子他又是如何得到的? 曾经研究出方子的苏以南已经被他害死,还会有何人知道那个方子。聂弘眯着眼睛想了一会,他霎时间反应过来,当初随苏以南一同来江州的似乎还有一位大夫。只不过此人是在义安寺,几乎不怎么和苏以南接触,所以他才没将此人放在心上,莫非他也知道医治的方子? 聂弘眸内的煞气波涛汹涌,即便陆君其有方子又如何,自己照样有办法让他治不好这些人。 在消息传出的第二日,陆君其召齐了江州所有的百姓,包括聂弘。 他直接把方子放在众人面前,目光迫人,“这就是医治天花的方子,诸位太医大夫照着上面配好药。有劳各位了。”他又看向聂弘,“聂太医身为大夫之首,劳烦聂太医尽心了。” 聂弘上前笑道:“不用陆将军说下官也会尽心做好这件事的。” 陆君其走后,聂弘拿起那张方子,看了片刻后他神色冰冷地交到旁人手中,“拿下去配药。” 果真是医治此病的方子,不过还少了一样东西,只要没有那个东西,这个方子不会有任何作用。 …… 在众多大夫的辛苦下,很快配好了药,为了避免药方有错是要先选一些病人先试验药方。 那张药方之上最关键的一物便是痂盖,陆君其保存好放在身边。 在病人试药之时,陆君其却来了,身后还跟着孤风,只见孤风掠过大夫,走到那几位病人面前拿出一小包东西。 在大夫们的目光下,孤风将里面的东西放到几位病人的鼻中,动作极其娴熟。 “这是……” 在江亭镇帮苏宁忙时孤风没少做这些事,做这事自然是熟轻熟络。 孤风答道:“这是痂盖,也是医治此病的最关键的一物。” 众人恍然大悟,一旁的聂弘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底早已满是震惊。 陆君其竟然得到了痂盖,江州无人痊愈,他是如何收集到这个的? 没等到他想明白,陆君其陡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聂太医这是在想什么呢?” 聂弘回过神,“没什么,下官只是震惊居然还有这种医治的方法。” 陆君其抿嘴不语。 待这些百姓服过药后剩下的便是漫长的等待,百姓们觉得这个过程尤其煎熬,能不能治好就看此了。 一连三日,那些服用过药的人无任何反应,就在众人感到有些失望时,却突然有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那几位百姓第四日吐了好些东西出来,原以为是病情复发,大夫把脉一查看却发现脉搏平和了不少,再看百姓身上的那些疱疹已经开始好转。 这个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清元道,每一位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笼罩在江州一年的阴霾终于散去,迎来了久违的光辉。 程文敏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跑去见陆君其,连声感谢:“多亏了陆将军,若不是您下官还不知道这病疫何时才能好。”说到这,他忍不住哽咽。 江州这一年是如何度过的他身为知州最是清楚,好不容易等来转机自然是喜极而泣。 陆君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道:“江州恢复不易,还须大人用心治理。” “这是自然。” 自此之后,药方可以用在别的百姓身上,他们满心欢喜的喝药,甚至不觉得药苦,反倒溢着一丝丝甜味。 受过太多苦的人,即便是吃苦的东西也会觉得是甜的。 在等待恢复时百姓谈论最多的便是陆君其,这位将军犹如天神降临到江州,给江州带来了生机。且这位陆将军长得不仅年轻俊美,更是身在高位,有些年轻姑娘提及他都忍不住脸红。 刹那间,江州夸赞陆君其的声音多如牛毛,这些话落在某些人耳中却是格外地刺耳。 第71章 狼狈为奸 眼看着清元道的病疫逐渐好转,聂弘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奈何陆君其盯得太紧不好下手,更何况自己身为大夫之首,一旦出了问题陆君其第一个怪罪人必定会是他。 他扶了扶额沉思,想有什么办法能不动声色地阻住江州疫情好转。 这时他身边的随从却带回来一个消息,“柴兴德最近在偷运一些用不上的药材。” 闻言,聂弘来了兴趣。 柴兴德在义安寺克扣灾金一事他有所耳闻,柴兴德此举导致江州的病疫迟迟没有好转。正因如此自己柴兴德一再宽纵,甚至帮着他隐瞒程文敏。 这次医治天花的方子出来,每日所需的药材都是指定的,柴兴德的胆子越发大,竟然想到趁这机会捞一笔。 不过这样也好,柴兴德就有了把柄在他手上。 聂弘脸上渐渐显现一丝阴狠。 如今也该到他回报自己了。 …… 夜幕渐深,一群人在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江州城的巷子内。 “快点!要是一会被发现了我拿你们是问!”柴兴德恶狠狠地看着身后的人。 一众人连连称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他们刚走出巷子时,远处传来一道呼声,“谁在那!”紧接着又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柴兴德心中暗道不好,这个时辰巡视的人不是都离开了吗,为何此时还会有人。 来不及多想,他立马带着人迅速往暗处跑去,没跑多久众人都停下来了。 前方没有了路,是个死胡同。 就在柴兴德抓耳挠腮想办法时,一旁的房屋却打开了门,里面的人道:“快进来,这里有路可走。” 柴兴德看到那人的脸庞时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聂弘怎么会在这? 眼看着追兵的脚步声愈来愈大,他没有别的法子带着人躲进了房子内。 聂弘打开另一边的门领着众人快速离去,走到院子里时柴兴德蓦然停下脚步,问道:“聂太医,你为何会在这?”他望向聂弘的眼神阴沉,语气带着一丝质问。 聂弘答道,“下官今晚难以入睡,便想出来走走,没想到这一出门正好碰到莫楼正带人追一群人,下官一看是柴大人便跟过来了。” “哦?是吗?”柴兴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面对对方的质疑聂弘只是一笑而过,“下官以为是柴大人和莫副将有矛盾才会如此,故此出手相助。”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众人,“他们身上背的是什么东西?” 柴兴德听了这番话顿时起了一身冷汗,眼中掠过一抹杀意,聂弘留不得。 他上前一步,聂弘温声道:“大人是想杀我灭口?” 柴兴德心下一惊,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聂弘微微笑一笑,道:“柴大人,下官并没有告发你的打算。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柴兴德警惕地对面一脸温和的男子,“我凭什么信你的一面之词?” 聂弘只道:“柴大人可以去外面看一看,莫楼找不到你们一定会带人在外面巡视一夜,若非我方才放你们进这来,想必此刻大人应该被他带去找陆将军了。” 柴兴德神色一凝,聂弘的话是没错,他要是想告发自己早就喊出声引莫楼等人过来,怎么还会帮他们逃跑。 见对方不语,聂弘继续道:“听说陆将军最近发现仓库里的物资数目对不上,为了防止一些百姓潜入仓库偷东西,这才派了莫楼多加巡视。” “我为何没有听说这些?”柴兴德低声喃道。 聂弘假装没有听到,“柴大人这么做要是被陆将军知晓保不准会受什么处罚。” “呵,那你帮我又是为了什么,抓到我向陆君其邀功?” “当然不是,我帮你,是因为我和你一样,看不惯陆君其。本来应该是我拿出的药方,可是陆君其却派人把我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药方给偷走了!现在功劳和皇上的赏赐都是他,凭什么!”聂弘眸中瞬间充满了愤恨之色。 柴兴德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惊讶道:“你是说那个药方是你研究出来的?” “不错!所以我不打算帮陆君其。”聂弘看向对方,“柴大人,你可知道陆君其一直派人在监视你,你偷运物资的事他都知道。如果江州的病疫好转,你说陆君其会如何处置你。” 听完这番话柴兴德有些恍然,原来陆君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么?他会如何处置自己,上报给皇上,还是将真相公诸于世,不论是哪一个对自己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到时他还能活下去吗? 他咬牙道:“你胡说,我没有偷物资!” “那他们身上背的不是物资吗?”聂弘指向身后的众人,“陆君其为什么会在到达江州之前就想好将清元道和义安寺合并一处治理的法子,甚至是奏请皇上再次发放赈灾金,这就说明江州早就有他的眼线!你在义安寺的所为他一定很清楚。” 柴兴德久久不能回神,原来是这样…… 他想起陆君其看自己的眼神,还有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早就知道自己在江州做的一切。 义安寺…… 那么陆君其也一定知道自己克扣百姓的赈灾金,这个事要是传到皇上口中,他铁定没命活! 聂弘见柴兴德发愣许久,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容,“陆君其之所以一直不出手就是想得到名望和百姓的拥护,在江州病疫好转之后,他再利用偷运物资的理由处决了你。” 柴兴德全身如置入冰窖,他没料到陆君其不过二十出头竟然会有如此深沉心机,自己怎么能就此任由他宰割。 他抬头看向聂弘,“你告诉我这些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想陆君其踩到我的努力得到他想要一切,柴大人应当也不想。他要是以偷运物资一个小小罪名否定你做的这一切,对你多不公平。”聂弘循循善诱,“我想柴大人帮我一个忙,替我拿回属于我该有的东西,这么做的话对柴大人一定也有好处。” 柴兴德呵道:“说白了,你是想利用我。” “我只是想让他受到惩罚。” 第72章 怀疑 “你打算怎么做?” 柴兴德这话算是答应与他合作。 “我想让江州的病疫好的慢一些,如此百姓便会对陆君其失去信任,介时我再站出来告诉程大人,那个药方实则是我研究出来的。 事关重要,程大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只要陆君其失去治理江州的权力,他自然也不能对你怎么样。” 柴兴德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可是如何才能让江州的病疫好的慢一点。” 聂弘笑了笑,“柴大人,我是名大夫,最擅长的便是用药。” 一个阴谋就此氤氲成型。 …… 江州城中接近一半的百姓渐渐痊愈,就在众人为此欢呼雀跃之时,一大批即将痊愈的百姓突然间死亡,这个消息在清元道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陆君其得知此消息第一时间去到现场,经过大夫诊治后的结果是百姓体质较差,是病死的。 此话一出,陆君其等人全然不信这番话。 即将痊愈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体质虚弱而病死,真是无稽之谈。 他沉声道:“去查一查问题到底出在何处!” 经过一番调查发现百姓饮用的水和吃食并没有问题。 那么问题就可能出在药材之上。 陆君其取来熬好的汤药和药材,在翁茂典查证后摇了摇头,“没有一点问题。” 翁茂典的话让众人陷入沉默,没有一个地方出问题,难道真是这些百姓体质的原因才会如此么? 他清楚这次的意外和上次脱不了干系,都是同一人所为。 “此事到此为止。”陆君其对着莫楼等人道。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莫楼问道:“将军,为何不继续查下去?” “此事已经闹大,那人见此才没有轻举妄动,任我们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什么,倒不如就让它过去。”陆君其扫视众人一眼。“你们暗中继续调查,切莫打草惊蛇。” 陆君其停止调查此事,柴兴德稍稍放下心,看来聂弘说的是真的,陆君其果真查不到什么,如此他更好下手。 他攥着一小包东西走到装有药材的麻袋边上,将手里的药粉一撒而尽。 聂弘说只需一点药粉便能渗入到药材中去,自己偏不按照他说的做,江州霎时间病死那么多百姓陆君其一定脱不了干系。 他就等着陆君其倒下。 柴兴德叫了人进来,“把这些药材运到清元道去。” 待柴兴德一群人渐渐远去后,一个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仓库,又转头望向柴兴德离去的背影。 莫楼回来住所找到陆君其,“将军,柴兴德有问题。” 闻言,陆君其挑了挑眉。 只见莫楼拿了一包东西出来,“这是我在柴兴德运送药材时偷偷得来的,不知道其中会不会有问题。” 很快,翁茂典被找了过来。 陆君其指了指桌上的一包药材,“去看看有什么问题。” 翁茂典走过去拿起一小棵药材闻了闻,双目瞬间亮了亮,片刻后,他道:“这些药材里被下了东西,具体是什么在下尚不清楚,还得研究一二。” 陆君其听此眸光沉了沉,果真露出了马脚。 “你把那包药材带回去,查清楚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孤风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进来,“将军,不好了!又有一群百姓病死了,死因和之前的那群人一样。 现在大家都在传是您给的那张药方有问题!” 莫楼神色难看地望向陆君其。 那张方子是苏宁给的,翁茂典也看过的,绝对没有问题。 只见陆君其依旧是平静如水的样子,仿佛早就料到一般。 自他来到江州便隐隐发现江州的病情一年没有起色,其中定是有人在作祟。 他拿出药方便是想引出暗中的人,如他所料,江州病疫开始好转,那人果然按耐不住行动,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动柴兴德办事。 那人错就错在不自己动手,而是让柴兴德出手。 孤风问:“将军,现在该如何,要不要再查下去。” “你去找大夫问清楚死因,倘若回答和上次一样只管装作不放心上便是。” 得到这个回答孤风心里即使再如何疑惑只能照着去做。 没过多久,孤风从清元道回来,他道大夫给的回答和上次一般无二。 陆君其了然于心,然而还没等到翁茂典查出来什么,程文敏却找上门来。 “将军,有些百姓离奇死亡,您怎样看待此事?” “大夫不是说他们是因为体质弱才病故的么?”陆君其喝了一口茶,表情没有太大的浮动。 “虽是这么说,将军就真的相信是这个原因么,依下官看却不是如此。”见对方从容的样子程文敏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陆君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中透露着一丝冷芒,“那么程大人有何见解呢。” 程文敏被他这一眼神看的直打冷颤,“近日清元道多有传言,说是因为将军的那张药方有问题,下官是想知道那张药方到底是从何而来,它是否真的能治愈天花。” 他原是没想到这层的,直到柴兴德找上自己,柴兴德怀疑百姓的死因是因为陆将军给的那张药方有问题。 随着病死的平民百姓越多,这个传言越来越多,迫于压力他只能来问陆将军寻求答案。 “你觉得是因为本将军的药方害死了江州百姓?”陆君其眸中迸射出一股幽幽的寒光。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程文敏连忙摆手,“下官只是迫切想要找到百姓的死因,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然而陆君其听完这些话直接将手边的杯子摔了出去,“本将军的药方没有问题,大夫说了是个人体质原因,程大人未免太过耳根子软了,竟敢怀疑到本将军身上!” “下官不敢!”程文敏立马开口否认,心里咯噔了一下,算是得罪了这尊大佛。 “不敢就好。”陆君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程大人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随意听信他人的话才是正道。” 程文敏颔首,“下官谨记在心。” “退下吧。” 第73章 事发 从里面出来程文敏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的衣服不知何时湿了一大片。 方才陆将军那个样子真是令他感到一阵害怕,自己还是少招惹他为妙。 陆君其对程文敏发火的事很快传到了柴兴德的耳中,他心中一喜,陆君其真的相信百姓都是体质弱才病死的,所以才会恼羞成怒对程文敏发脾气。 他派人偷了聂弘的药方,所以才会如此相信手里的药方没错。 既然这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陆君其身为江州的治理者一定会被牵连。陆君其死了,就没人知道他做的事,若是事发他还可以把责任都推到聂弘身上。 想到这,柴兴德渐渐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与此同时,聂弘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给柴兴德的药是自己特制的药粉,只要一点便可渗入到人体的五脏六腑内,甚至是植物体内。 这种毒不似寻常毒药那般腐蚀人的内脏,人一旦接触到这个药粉身体里的气血便会被慢慢耗尽,一场小小的风寒都能要人性命,就算是有大夫在也找不出其中异样。 …… 柴兴德按照之前那样将药粉撒到即将要运到清元道的药材之上,然而他刚打开药包一群人冲了进来,吓得手里的药包掉在地上,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 他急忙回头,脖子上顿时横了一道冰冷,印入眼帘的是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庞。 “陆……陆将军……” 程文敏跟在陆君其身后,眼底满是失望,“原来百姓的死都是因为你在药材里做了手脚!” “程大人,我没有!”柴兴德没有想到陆君其和程文敏会突然出现在仓库。 陆君其指向地上的白色粉末,“你说你没做,可那又是什么?” 柴兴德猛然一滞,那白色粉末是什么他心底清楚的很。 片刻后他颓然地低下头,自己下毒的事被陆君其二人抓了个正着,他百口莫辩。 柴兴德被人带到陆君其的住处,另外地上的粉末和仓库的药材一并带了过去。 聂弘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东西直接摔了出去,骂道:“废物,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把柄,看来是我高看他了。” 他身旁的随从问道:“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聂弘摆手,“一颗废子罢了,弃了就是。你偷偷派人告诉柴兴德,若想妻儿活命便将一切都揽到自己头上。” 他早知道柴兴德不可靠,所以一早派人找到他的亲人,柴兴德再怎么心狠也不可能断了年幼儿子的活路。 陆君其端坐在大厅之上,程文敏居其左下。 聂弘在听到此事后很快便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柴兴德,只见他眼神阴沉无比,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妻儿在他手中的事。 “陆将军,程大人。”聂弘走到大厅中间向二人行礼。 陆君其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聂太医脚步倒挺快,我和程大人前脚刚到,你后脚就跟来了。” “事关百姓,下官自是要知道一切真相。” 陆君其点头,“自然。” 说完,他看向柴兴德,“你为何要在药材里下毒药迫害百姓?” “哼,我下毒当然是因为我不想江州病疫好转。” 柴兴德原本想把一切责任推到聂弘身上,谁知在途中有人悄悄告诉他,若是不担下这个责任,自己远在百里之外的妻儿便会没命。 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与虎谋皮,聂弘就是那只老虎,对方一直在利用自己,而他却相信了聂弘的假话。 妻儿在聂弘手上,他别无选择。 程文敏气的一拍桌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等柴兴德开口,陆君其一语道破了真相:“那是因为柴兴德想将百姓之死赖到本将军所给的药方之上,至于他为什么要害我嘛…… 那是因为我知晓他借职位之便偷运清元道的物资一事,甚至在义安寺克扣百姓的赈灾金,害的数名百姓活活饿死! 他害怕此事传到皇上耳中,所以想借机害本将军。” 说完陆君其深深地看向柴兴德,“是这样吗?” 柴兴德与他对视,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恐惧。 陆君其果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也猜到自己此举的目的是什么。 柴兴德连忙低下头不敢继续和他对视,那眼神仿佛一下就能洞穿他所有的心思。 程文敏听到这番话猛地一怔。 难怪义安寺的百姓病死的百姓比清元道多,自己却还以为是病疫太严重导致的,他没想到在自己的治理下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一股羞愧从心中席卷而来。 聂弘面露愤慨,“柴大人这么做分明是置百姓于死地!” 这句话把程文敏拉回思绪,他当即指着柴兴德怒不可遏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可是百姓的父母官啊,你这么做对得起那些死去的百姓么!” 面对程文敏的指责柴兴德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冷笑道:“江州的百姓何曾把我放在眼里,他们心中只有你!我不明白你蠢笨如猪,如何能担任知州!” 程文敏呆呆地看着柴兴德眼中的凶狠和恨意,“我二人同窗十数年,你竟是这么想我的?” 柴兴德眼神阴翳道:“从我们一同参加考试,我对你便有诸多不满。就因为我家境贫寒,而你家境富裕,所以你轻而易举当上了知州,我却只能位居你之下当一个小小的知县!你资质平平,性格又弱懦,我那么聪明居然会输给你,我不服!” 听了这些话,程文敏愣了许久,一时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 他看向陆君其,“陆将军,柴兴德在我眼皮子地下犯下这么多事,下官自知身为知州监管手下不力,害了百姓也害了江州。下官羞愧难当,还是您来审问他,一切处罚由您决定,我绝无异议。” 陆君其点头,继而道:“柴兴德,你这些行径害了不少百姓,你可知罪?” 柴兴德一副无所畏惧地模样,“少废话,要杀要剐随你。” 第74章 回京 陆君其扫视众人一圈,缓缓出声,“柴兴德贪赃枉法,私吞赈灾金而害的数万名百姓命丧黄泉,事后不知悔改,竟在药材中暗下毒药谋害百姓!” “本将军身为皇上亲封镖旗大将军,为此深感痛心。今革去柴兴德江州知县一职,为了抚慰地下数万冤魂,断断不能轻易饶恕。柴兴德三日后斩立决!” 他眼神坚毅,其中隐藏着无限的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程文敏和聂弘出声应下。 柴兴德三日后处斩的消息没过多久传遍了整个江州,连同他的罪行一并传到大家的耳中。 不论是城中的百姓还是清元道的百姓都为此感到无比愤怒,他们虽是平民没有权力,可也不是能随意让别人作贱的。 再者柴兴德罪恶深重,不仅贪污了皇上发放的赈灾金罔顾百姓性命,还在百姓的用药中下毒,若非陆将军发现此事,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百姓死在柴兴德手中。 陆君其药方有有问题的谣言不公而破,与此同时江州的平民都为他处置柴兴德一时拍手叫好。 若不是有这位将军在,江州指不定会被柴兴德这位贪官害成什么样子。 …… 陆君其抬头看向翁茂典,“如何,那些白色粉末到底是什么?” “这种东西小人闻所未闻,不过暂时可以知道的是的确是种毒,但这毒却又不似寻常毒物那般会直接毒死人。在我一番研究下发现这种东西一旦触碰到便会渗入到身体之中,时间久了会耗尽气血致人死亡,而在外看来会误以为是患病已久才导致身体虚弱而死。” 孤风一阵唏嘘,“竟然有这种毒药。” 听完,陆君其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凭柴兴德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再者他不会无缘无故给百姓下毒,柴兴德怎么会傻到送死,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可惜,柴兴德没有把背后的人说出来,线索也就此断了。 不过他心里却有几分肯定那人的身份。 聂弘目光锐利如刀,透着寒光,陆君其竟这样厉害,三两下便查到柴兴德。 江州病疫好转了又如何,他一开始就没想通过柴兴德毁了江州。 反正这里已经元气大伤,要想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没那么容易。 随从看到他眼神后问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去杀了陆君其。” “不行!陆君其已经知道此次下毒是冲着他去的,肯定会有所防范。”他阴恻恻地看着随从,“或者,你以为凭我们有本事能杀了他么,要是杀他不成反倒被抓住这才是蠢到极致!” 随从脸色逐渐苍白,不再说话。 “我们该做的也都做了,随他去吧。是时候回帝京了。” 回去之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 三日很快过去,这期间有些百姓已经完全恢复,江州城里要比先前热闹了一些,在得了允许之后便可以回家好好休养。 在回家的途中却都转到菜市口,因为今日刚好也是柴兴德处斩的日子。 他犯下的罪人神共愤,许多人都巴不得来看行刑。 一时间,菜市口挤了不少人,整个菜市口都是嘈杂声。 在柴兴德带着枷锁被押上来时,百姓都指着他破口大骂,有些曾经在义安寺生活过的百姓直接在人群中诉说柴兴德的所作所为。 不仅贪污了赈灾金还不给药材治病,每人每日只能吃一餐,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毫无例外,只能活活饿死。 说到此处,周围的百姓心中更是充满了愤怒,有些人直接从地上捡几颗石子狠狠扔向柴兴德。 一个人动手其他人也跟着一起。 不一会柴兴德便被砸得头破血流,陆君其坐在上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显然并不打算出手阻拦。 柴兴德被押至台上,陆君其微微眯起眸子,长声道:“行刑!” 只见侩子手喷出一口酒,高高地举起大刀,头颅应声而落,咕噜咕噜滚到地面上,喷洒了一层鲜红的血液。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身欢呼声。 柴兴德这个大恶人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江州的病疫也在柴兴德死后渐渐落下了帷幕。 陆君其把江州发生的一切全部上报到帝京,卫扬和苏以南之事除外。 眼看着清元道里的百姓所剩不多,程文敏长舒了一口气,这声叹息中含着几丝酸楚和悲凉。 自己在江州治理病疫一年都未发现柴兴德做所的一切,或者的确如他所说,自己资质平平无法担任不了知州一职。 在江州恢复之际,聂弘提出回到帝京,程文敏看江州没什么事需要他做,于是便应允了下来。 江州的病疫渐渐消失,也恢复了往常的热闹繁杂,城中一片祥和安定,百姓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这是劫后余生才有的喜悦。 陆君其从清元道回来将一路的景象纳入眼中,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些笑容。 算下时间来到江州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之久,是时候回承源京了。 在处理完剩下的一些事后,陆君其决定明日动身回京城。 在他离开之际,江州所有的百姓都来到江州城门口,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陆君其等人皆是一愣。 这么多人堵在这该怎么出城。 陆君其驾着马径直朝城门口走去,令人惊奇的是百姓竟然自动走到两旁让出了一条路来。 在他们穿过人群时,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喊道:“感谢陆将军拯救江州,恭送陆将军回京!” 莫楼和孤风等人被这喊声吓了一跳,随即恢复正常,他们班师回朝的阵仗比这还要盛大,所以并不会为此感到惊讶。 倒是换了另一副模样的卫扬和翁茂典等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两边,他们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拥护着,难免会激动和兴奋。 卫扬定定地望着最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眼里划过一丝深意,陆君其如此得人心,不知是福是祸啊。 一群人来到江州城门口,只见程文敏直直地站在城门口,身后跟着包磊。 陆君其下了马,“程大人不必如此。” 程文敏笑了笑,“不是下官组织的,是百姓们自发要来恭送将军的。他们感恩陆将军为江州做的一切。”他俯身朝陆君其作揖行礼,“下官多谢陆将军,替我做了我做不到事。” 他叹了叹息,“下官失职害了城中百姓,经过此事也让我明白一个心软懦弱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唯有像将军一样坚韧才能做到!我已经向皇上请旨去边境小县任职,以此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陆君其点头,人各有志,他不阻拦。 他转身翻身上马,目光傲然直视前方,“回京!” 第75章 买商铺 承源京 苏宁三人一早出门去看铺子,路上岳凤轻问韶婵:“韶婵,你从小在承源京长大可知道哪个地段的商铺好,价格又实惠。” 韶婵一心扑在练武身上,对店铺买卖什么的一窍不通,她答道:“不好意思岳夫人,我自小没出过门,所以并不知道的这些。” 岳凤轻没放在心上,觉得承源京的姑娘被管教得严,两耳不闻窗外事很正常,她笑了笑,“这样啊,我只是随口一问。” 苏宁不动声色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却早已有了主意,她已经向广万山打听过承源京哪些地段有即将出售的店铺,一个个去自然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三人看了好几家店铺都不太满意,苏宁要么是嫌弃地方不够大,要么就是嫌弃位置太偏。 岳凤轻道:“那几处地方不适合开医馆。” 母女俩的想法不谋而合。 “方才我听那位掌柜的说尧枣街那里有空的商铺,不如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碰到合适的铺子。” 岳凤轻和韶婵没什么异议,为了避免对路表现得太过熟悉苏宁便让韶婵来带路。 不一会几人便来到尧枣街,看着周围人络绎不绝地走动,岳凤轻惊讶道:“这里好热闹!”比方才去的那几个地方的人多了十倍。 韶婵解释:“尧枣街的前面就是凭阑街,那里是承源京最繁华的地方,其繁华自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 闻言,岳凤轻了然,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尧枣街和凭阑街相隔这么近,那里的商铺也不便宜吧。” 苏宁早就想到了这层,广万山给她的五十两金子,买院子花去了十几两,还剩三十几两金子应该够买尧枣街的一处商铺,她还可以讨价还价,这么算下来也够了。 “娘不必担心,我算了下剩下的钱够买铺子了。” 苏宁环顾四周没看到商铺是空着,她只好一路向两边的摊主询问,在一些摊主的指示下苏宁三人来到一家酒馆门口,里面一位客人也没有,可以说是很惨淡了。 三人直接走进店铺,苏宁道:“有人在么?” 坐在一旁的小二见到来客人 眼睛亮了亮,立马迎了过来,“三位想要什么酒?我们店里有陈酿的女儿红还有云清露,都是上好的酒……” 苏宁摆了摆手,“我们不是来买酒的,劳烦你找下店掌柜,我们想和他说一说出售商铺一事。” 听到这小二失望地‘哦’了一声,随即道:“那麻烦三位先等着,我这就去找掌柜的过来。” 片刻后,一位年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头从店铺后面走了出来。 他朝着苏宁几人走来,“是你们要买我的铺子?” 苏宁含笑答道:“是的。” 掌柜以为会是那位妇人先开口,没想到会是看着年纪不过十多岁的小丫头开口,他不禁看向苏宁,见她笑容真挚,身旁的妇人和姑娘并没有开口的打算,显然此事是由她做主。 “我叫苏宁,听说掌柜的想出售这间铺子,我们正好想买间商铺,您能否带我们四处转转?” 老头笑道:“没问题。” 四人走了一圈,整体看下来苏宁对这个铺子还是比较满意的,地方宽敞,所处位置也不错,重要的是后面有一个小院子,和郑汉英的和盛堂有些相似。 苏宁与岳凤轻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满意。 苏宁问:“请问掌柜您打算以多少钱卖这间铺子呢?” 老头摸了摸长长的胡须,道:“二十两金子。” 岳凤轻拉了一下苏宁的衣服,小声道:“会不会太贵了啊。” 老头子哼哼道:“这位夫人可以去外面打听一下这个地段的商铺都是什么价钱,二十两金子已经是很少了。” 说到这个苏宁有些好奇,“您这店开的好好得为何要卖了?” 老头子叹了口气,“或许是我这酒不对帝京人的胃口,开了这么多年的酒铺也没留住多少顾客。我年纪也大了,前不久我儿媳生了一个男娃,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回老家安心养老。若不是我急着回老家抱孙子才不会卖得这么便宜。” 苏宁摸着下巴沉思,二十两金子也不算太贵,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店里还剩了不少酒,“掌柜的,你要是卖了这间铺子,这些酒该怎么处理?” 老头面露难色,他早就想到这点,这些酒他能带走的只有那么多,他原想着能卖多少是多少,剩下的送给一些老顾客便是了。 苏宁看他这神情,微微一笑道:“不如这样,您这里的酒我全要了,但是这铺子嘛……您得便宜些。” 老头沉思了许久,他本想拒绝,但看了一眼店里的这么多好酒,都送人实在是亏,还不如卖给这个小丫头。 “好吧,那这间铺子我十八两金子卖给你。”老头望向苏宁,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不过这些酒你得按原来的价钱买。” 苏宁嫣然一笑,“成交!” 话音刚落,岳凤轻就把苏宁拉到一边,“阿宁你买这些酒做什么,难道你想喝酒?”她一下子就联想到苏宁抱着酒坛子的样子,她的女儿该不会是个酒鬼吧。 “不是给我喝的,这些酒对我们开医馆有用。” 岳凤轻眼中满是疑惑,“这酒和开医馆有什么关系?” 苏宁神秘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随后走到酒铺掌柜的面前,“我们现在可以签……” “这间铺子我们要了!” 还没等苏宁说完,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里头的小二吓得哆嗦了一下。 只见两个男子从外面走进来,脸上都带着趾高气昂的神气,好似谁都不放在眼里。 其中一名男子走到酒铺掌柜面前,“你这间铺子我买了。” 老头子指了指苏宁,“二位来晚了,我已经打算把铺子卖给这位姑娘,二位还是请回吧。” 谁知这两人却不为所动,还说道:“既然是打算,那就是还没有卖出去。”说着直接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我出五十两金子,掌柜你看如何?” 第76章 品酒(1) 掌柜面色有些为难,而后看了看苏宁。 苏宁看到掌柜的神情皱了皱眉,自己出的钱比不过人家,掌柜的没有理由和自己签契约,只是这商铺是她看上的,怎能轻易拱手他人。 岳凤轻在看到掌柜的脸色后立马站了出来,“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这分明是我们先看上的,你们怎么能这样!” 只见其中身材肥胖的男子说道:“我们可不管什么先来后到,只知道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只要是我们看重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你!” 苏宁拉住气恼的岳凤轻,对着掌柜道:“这总归是我们先来,也是我们先说好的,您不能食言吧?” 这番话拉回了掌柜的思绪,事情确实如此,他不能言而无信。 掌柜咳了两声,“苏姑娘说的不错。”他转头看向肥胖的男子,“不好意思客官,我已经决定把店卖给这位姑娘,请您另谋别处吧。” 刘二却不为所动,“老头你给我听好了,我这不是在求你,我们买你的店是你的荣幸,别不识好歹!” 刘二不屑的态度和命令的语气让掌柜顿时感到一阵恼火,更是坚定了和苏宁签契约的心。 他虽不是什么富人家,但是也知道人要讲诚信,更何况对方还是以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话,哪像是出来做生意的。 掌柜的语气冷了几分,“我也跟你说明白,这买卖我只和这位姑娘做,你的生意还是算了吧。”说完,老头子一拂袖,转向一旁,一副不愿搭理那人的样子。 “我说你这老头子别不识抬举……”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拉到一旁,换成个子高的男子说话,“我兄弟不是有意的,掌柜莫见怪。我们是真的需要你家这店面,还请掌柜的通融一下。” “凭什么给你们通融!”岳凤轻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我和我女儿看了一天的铺子,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中意的地方,就要签契约了你们说抢就抢?” 刘大转向岳凤轻,“承源京的铺子不止这一个,夫人又何必执意这一家呢。” 岳凤轻冷冷撇了他一眼,“这话我奉还给你。你们哪里像是来买铺子的,倒像是故意来抢人东西的!” “唉,我说你这妇人怎么说话的!这店还不是你们的,怎么就叫抢了?”那肥胖的男子忍不住开口。 眼看着两人就要骂起来,苏宁连忙拉住岳凤轻,并道:“好歹是我们先来的,掌柜也不愿意把店卖给你们。看你们如此纠缠,不如我们来比一比。” 一听这话二人来了兴趣,“怎么说?” 苏宁:“我看掌柜的店里有不少稀世珍酒,不如我们来比品酒,你赢了的话,我们不再与你们争,倘若你们输了,你们得心甘情愿地把店让给我们,如何?” 二人面面相觑,随即大笑起来,刘二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这小丫头喝酒品酒的本事哪里比得过我们男人。只怕你还没喝两口便醉倒了!” 苏宁依旧是从容的样子,“输了我心甘情愿认罚。” 掌柜的见状站了出来,“那么老夫就来做个中间人。” 三人自是没有什么异议,喝的是掌柜的酒,买的是掌柜的店,就应该是他来评判输赢。 在掌柜的去拿酒的期间,岳凤轻把苏宁拉到一旁,“阿宁,你怎么能和人家比品酒呢,你可是从小就不会喝酒的呀!” 输了这店铺倒没什么,重要的是阿宁和男人一起喝酒成什么样子,要是传出去对阿宁的名声是有损的啊。 苏宁抚慰她,“娘,这品酒我是一定要比的。” 看着女儿坚定的样子,岳凤轻摇头叹息,她是拦不住这丫头的。 自打来了承源京阿宁的主意越发多,任她怎么说也不听劝,她也实在是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去。 身后的韶婵直直地盯着苏宁,随即又低下头去。 很快,掌柜和小二抱着三坛酒笑嘻嘻地从里头走出来,还从未有人品过他家的酒,他倒是要看看这三人有没有本事能品尝其中奥妙来。 掌柜的打开了第一坛酒,一股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男子二人皆如痴如醉的样子。 刘大直接大喊出声,“好酒!光是闻到这味道便知道这是好酒。” 一旁的刘二连连附和。 掌柜听到兄弟俩的话脸上立马露出笑容,他倒了两杯酒放在苏宁和刘大兄弟面前。 “这三坛酒老夫珍藏多年,制作过程就算了,是什么东西酿的,多少年份,谁答得多便是谁赢。” 话音刚落,刘大迫不及待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细小的眼睛立马迸射出异样的光彩,“我还是第一次喝这样香的酒,入口甘醇丝滑。” 刘二听他这么说急得跺脚,“大哥你快说是啥酿的酒。”说完也好让他尝尝美酒。 正当刘大要开口时,苏宁却抢先道:“这酒是用荷花酿的,水是荷叶上收集的吧,所以酒中才会夹杂这荷叶的清香。” 掌柜满意地点头,刘二见状赶紧道:“你这丫头还没喝呢,怎么就知道这是荷花酿的酒?” 他可不信酒都没碰的人会知道是酿造的东西,竟然连水是荷叶上的都能猜到,这不是胡扯是什么。 刘大皱眉道:“这确实是荷花酿的酒。” 听到这句话,刘二抢过刘大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脸色慢慢变得铁青,舌尖上的荷叶清香却在狠狠地打他的脸。 他狐疑地看向苏宁,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姑娘连酒都没碰便知道其所制成的材料。 刘二不再说话,倒是刘大对苏宁有些另眼相看,他又道:“说起来这酒应该有十年了吧。” 掌柜轻勾唇一笑,“不错,这是十年的云清露,是用荷花酿成的酒,水取的也是清晨荷叶上的露珠。” 这第一局算是平局,看到女儿从容应对,岳凤轻松了一口气,不过更让她诧异的是阿宁从不碰酒,怎么会知道如何品酒。 她侧头望着苏宁,苏宁面上仍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第77章 品酒(2) 苏宁前世贵为公主,在宫里什么美酒没喝过,就是外邦进贡的酒她也喝过不少,品酒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再加上她嗅觉敏锐,要想知道其制作材料和年份轻而易举。 紧接着掌柜又打开了第二坛酒,另一股奇异、沁人心脾的香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店里,刘大两兄弟不禁陶醉在其中,便是不怎么喝酒的岳凤轻都感叹:“好香的酒。” 看着众人的神情,掌柜得意地抚了抚胡须,这可是他珍藏多年的好酒自是不凡。 苏宁闻到这股香味心中登时感到心旷神怡,很快她回过神来。 看着掌柜倒好酒,刘二抢到刘大的身前,“这次换我来。” 他就不信有这么玄乎,一个小姑娘靠闻能知道酒的成分。 二人几乎同时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还没等刘二回味过来,苏宁已经开口,“这是果酒,是用果子酿的酒,我没猜错的话有二十年了吧。” 掌柜点头,“苏姑娘答的不错,那你再猜猜用的是什么果子酿的。” 苏宁沉吟了一会,“是黄杏。” 掌柜笑了笑,“苏姑娘好厉害,这酒正是用黄杏酿造的,名叫琥珀酿。” 眼看着苏宁说出了一切,刘大推了推还痴醉的刘二,“人家都说完了,早知如此就不让你来品了。” 刘二瘪了瘪嘴,“大哥这不能怪我啊,我可从没喝过这么香的酒,一下子什么话都给忘了。” 这酒确实好喝,又香又浓郁,自己一喝光顾着品不记得说话了。 刘大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好在还有一坛酒,只要他提前说出来酒的年份和酿造的材料便可以买下这家店好完成公子交代的事。 掌柜打开其中的黑色酒瓮,和前两种不一样的是这酒并没有浓郁的香味,只是纯纯的酒香。 刘大心中一喜,果酒之类的他不太懂,但这酒他一闻便知是寻常的酒,自己可是喝不过不少,不论是什么名字只要他尝过必定能答得出来。 看着大哥自信满满的样子,刘二心里有了些底。 待倒好酒后,刘大立马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信誓旦旦道:“这是高粱酒,用高粱酿的酒,年份应该有三十年了。” 掌柜笑而不语,没等到掌柜的回答刘大兄弟俩满脸疑问。 苏宁淡淡道:“错了。” 刘二跟着喝了一口酒,他仔细品了品,“什么错了,这分明就是高粱酒。” “是吗?”苏宁端起酒杯仰头一饮。 她擦去嘴角的酒渍,片刻后道:“这原本是高粱酿好的酒,在那之后找到一棵古松,伐其本根,将酒装在陶制的酒瓮中,埋于其下,逾年后掘取出来,古松的灵液就吸到酒中。” “高粱酒本身只有酒的辛辣味,在吸收古松的灵液之后,回味起来会有一种独特的清苦味。依我看,这酒的年份并非是三十年,而是五十年。” 话落,身旁顿时响起了鼓掌的声音。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发现鼓掌的人正是掌柜,此刻的他脸上满是笑意,“苏姑娘说的没错,此酒名唤松苓夜,也确如苏姑娘所说,松苓夜埋藏在古松下有五十年了。” 他感叹道:“没想到,如今还有知道松苓夜的人。”他看向苏宁,眼神满是赞赏之意,“苏姑娘了不起!” 掌柜这一番夸赞苏宁,这场品酒之比的赢家显而易见。 岳凤轻心中是又惊喜又诧异。 她惊喜的是阿宁居然真的赢了,诧异的是阿宁怎么会品酒,还把酿造方法说的如此清楚,若不是酿酒之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掌柜转身面向众人,“苏姑娘品酒更胜一筹,既是她赢,这店理应卖给苏姑娘。” 刘二偷偷凑到大哥身边,“公子可是要我们一定要买下这店来的,咱可不能这么放弃啊。” 刘大低声道:“我知道。” 旋即刘二站了出来,指着苏宁道:“我不服!这比赛输赢是她说的,我们兄弟还没答应呢。” 岳凤轻气的直跺脚:“你们竟然耍无赖!” 苏宁冷眼看这兄弟二人,她没想到这两兄弟竟然这么坚持不懈地想要这店。 没等她开口掌柜先她一步开口:“老夫可是证人,你们二位如此说话不算话,我更不会同你们做生意。” 掌柜作请的手势,“苏姑娘请随老夫来,我这就与你写定契约,将这店铺卖给你。” 苏宁说话的态度和行事方式比那两人好得多,加上她能品出自己珍藏的酒,对苏宁刮目相看,更是多了几分好感。 眼看着掌柜和苏宁要去写契约,刘大兄弟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朝着两人冲去想让掌柜再和他们商量一番。 这一行为在小二眼里就跟要打架似的,他脸吓得发白,喊道:“你们这是想打架!” 苏宁听到这话连忙回头,正巧看到朝她跑来的刘大兄弟,她冷声道:“韶婵,打出去。” “哎呦!” 刘大和刘二被韶婵像踢皮球似地踢出了酒馆,刘二揉搓着屁股想要上前去理论一番,但在看到韶婵那张冷冰冰的脸再没先前的嚣张气焰,话也不敢说了。 这小丫头看着柔弱没想到是个练家子,打他们兄弟跟闹着玩似的。 “大哥,这该怎么办啊!这姑娘我们……打不过呀。” 刘大起身,“走!咱回去找公子去!” 苏宁拿着契约和掌柜道别,她能品出那些酒,掌柜居然只收了十八两银子,店里之后剩下的酒一并都送给了她。 这便宜不拿白不拿。 这时小二凑上前来,笑嘻嘻道:“苏姑娘,你们买这店是想开店不?” “是啊。” 小二揉搓着手掌,“你看我能给你当小二不,正好省的你再去雇人。” 掌柜的走了他就没了生计养不了家,正好苏姑娘要开店,倒不如为她干活。这苏姑娘长得美丽又聪慧,看着像是好说话的,跟着她准不会错。 苏宁微微一笑,“你竟打了这个主意,那么也行,等我开了店你来帮忙吧。” 小二憨憨笑道:“得嘞!” 第78章 气急败坏 苏宁三人心情愉悦地从酒铺出来,虽然过程有刘大兄弟这个意外出现,但好在还是顺理成章地买下了铺子。 “娘,有了这店铺,我们算是能在承源京定居下来了。” 岳凤轻抿嘴笑着点头,她的心里始终有些疑问,阿宁品酒的本事到底是从哪学来。 有韶婵在,她也不好多问,下次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阿宁。 …… 凭阑街,靖水楼 刘大刘二唯唯诺诺地站在屏风前,隔着屏幕依稀可见对面坐着一位手持折扇的白衣男子,看得出男子姣好的容颜和通身雅致的气质,他轻晃折扇。 一道慵懒的声音幽幽传入两人耳中,“店买到了么?” 兄弟俩对视一眼,过了好一会还是刘大先开口:“回公子,属下办事不力,那店被别人抢了。” 话音刚落,白衣男子猛地一合折扇,“无用,让你们买个店都买不到,本公子要你们有何用。” 二人吓得身子一抖,连忙道:“请公子责罚。” 林问巧轻哼一声,“责罚你们有什么用,我要的是那家店!” “可……可是那家店已经卖给了别人,已经买不到了啊。” 林问巧缓缓起身绕过屏风走到两人面前,他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雪白云软织锦长袍,腰间系着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挂了一块品质极佳的月牙色玉佩,乌黑的头发利落地用一根月牙色玉簪束起,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不凡的气质。 他嗤笑一声:“谁说别人买了我们就不能再买过来了?” 刘大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带我去找到那个人!” 买好了店剩下的便是开始置办店里的东西,掌柜搬走后店里势必要重新装潢一番,桌子椅子百子柜这些的都少不了,药材更要另外好好挑选。 三人逛了好一会,期间看了不少店,苏宁订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而二人便累得不行,韶婵是习武之人这点路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岳凤轻买了一些菜和吃食才往家里走。 苏宁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店契好好收起来,她之后就要依靠这店了。 她走到院子里,岳凤轻去厨房做饭,韶婵正在给她种下的药材浇水,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苏宁慢步到韶婵身边,“浇水不是这么浇的,水到了叶子上叶子会黄的,到时这药材就长不好了。你应该把水都浇灌到土里,这样药材自然就能吸收到水分啦。” 她刚开始种药材也是和韶婵一样,这方法还是娘教她的。 韶婵没看她一眼,但手里的动作还是按照她说的做。 苏宁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的动作,心中明白韶婵还是有些不服自己的,任谁都想不到效力多年的人竟然是比她小的人。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身急促的敲门声。 苏宁连忙跑去开门,一打开便看到一丰神俊朗的男子站在自家门口,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眼睛里充满了倨傲之色。 苏宁蹙眉,直接‘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压根不给人家说话的机会。 岳凤轻听了声响从厨房里跑出来,“怎么了?方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敲门。” 苏宁笑道:“没呢,一只狗敲门而已。” 话音刚落,门口又是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似乎还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刚打开门,那男子脸气地皱成一团,“你居然说本公子是狗?!” “你本来就是啊,狗眼看人低呗。” 此话一出,林问巧气的想直接进去同这个臭丫头大吵一架,他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说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林问巧刚走一步,刘二便赶紧拉住了他,“公子公子!您别生气,我来替您说。” 刘二走到门前,他刚装的很凶的样子,韶婵便走到了苏宁的身后,一看到那张冷冰冰的脸刘二瞬间僵住,他立马换上笑脸,“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苏宁环手抱胸道:“酒我可是品完了,店我也买了,你们还来干什么。” 刘大跟着走上前来,“我们是来和您做生意的。” “哦?什么生意?”苏宁挑了挑眉。 林问巧伸手拨开刘大刘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把店卖给我,本公子可以付给你五倍的价钱。” “你是他们的东家?” 林问巧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以为苏宁这是答应他了,便道:“看在你不知道本公子的份上,我也就不怪你了。” 他转头看了眼刘大,刘大识相地掏出银子放到苏宁面前。 看着眼前这几锭金灿灿的金子,苏宁冷笑不已,“我何时说要把店卖给你了?” 林问巧简直要被苏宁气笑了,他下意识以为对方是嫌钱不够,“好一个贪心的丫头。” 他指了指苏宁,“再给她一倍。” “喂!这位狗公子,我从头到尾可没说过要把店卖给你。” 林问巧气急败坏地喊道:“什么狗公子,本公子姓林!”他这一声喊得是形象全无,完全不像方才那位气质出尘的翩翩公子。 他真要被这个臭丫头给气死! 林问巧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为何不把店卖给我?” 苏宁耸耸肩,“不卖就是不卖,需要理由么?” 身后的韶婵淡淡道:“不需要。” 主仆俩一唱一和,林问巧气的脸色铁青,刘二赶忙上前拍拍他的胸口,“公子消消气。” 过了好一会林问巧起伏不平的胸口才慢慢平静下来,“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把店卖给我。” 苏宁伸出一根食指,林问巧试探地问:“一百两黄金?” 刘二暗自咂嘴,一百两黄金够买好些个店铺了,公子为何放着别的店不要非要这家店。 苏宁摇了摇头。 林问巧咬咬牙,“一千两黄金!够了吧!” 此刻的林问巧也意识到苏宁手中的店铺压根就不值一千两黄金,他想了想那个人说的话,这家店有着不同的运势,只要那店到了他手上,他一定会赚的盆满钵满,让老头子对他刮目相看! 只见苏宁的的食指左右动了动,“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不卖!不管你拿钱还是什么东西和我交换,我就是不卖。” 第79章 夜贼 “你!”林问巧气得肝疼,“你不卖便不卖,居然这么戏耍本公子。” 苏宁好整以暇道:“我哪有戏耍狗公子啊,是你一直出价不让我说。” “本公子姓林!”林问巧大喊着纠正她。 这个臭丫头到底要他说几遍才会改口。 就在苏宁转身离去时,林问巧又叫住了她,“喂!姓苏的,我再问你一遍,这店你卖不卖!” 苏宁微微一笑,拉长了嗓音,“不……卖。” “韶婵,关门送狗!” “姓苏的,你站住!本公子跟你没完!”林问巧大踏步跟到苏宁身后,还没等他走两步,一抹纤细的身影挡在他身前,直勾勾地对上那双冷漠无比的眸子。 林问巧不悦地蹙眉,“闪开!” 话音刚落,院子的上空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啊!!!” 林问巧被毫不留情地踹倒在苏宁家门前,他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像裂成了两瓣,手好像也骨折了,身上就跟散了架似的。 他没想到姓苏的侍女居然有这本事,还没等自己看清楚对方的动作就被一脚踹飞了。 林问巧朝着还在发愣的刘大两兄弟怒吼一声,“看什么,还不快把本公子扶起来去看大夫。” 刘大刘二都是个笨柱子,看着自己挨打不知道过来帮忙。 刘大刘二匆忙跑到林问巧身侧将他扶起来,刘二嘟囔道:“苏姑娘的侍女会功夫,我和大哥挨过她的打。” “你不早说!”林问巧狠狠瞪了他一眼,要知道姓苏的身边有会武功的人他肯定不会像刚才那样吼别人,也省的挨一顿打。 他回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咬了咬牙,“回去!” 刘二抬头小声问道:“那公子不要店了么?” 林问巧重重地敲了下刘二的头,“谁说不要了,本公子是说回去想办法!你个蠢蛋!” 宅子里,岳凤轻听到门口的动静,她出来时苏宁已经关上了门,“方才敲门的是何人?” “就是在酒铺里我们抢店的两个人带了主子过来。” 岳凤轻面露担忧,“他们是来要铺子的?” 没想到一张店契会引来这些麻烦,竟然还有人找上门来。 苏宁朝着石桌走去,径直坐了下来,“那人拿一千两黄金来买我手里的这家店,我了当地拒绝了他。” 岳凤轻听到这些话心一沉,对方愿意花这么多钱想来对这间店铺势在必得,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阿宁,只怕那人还会来找你。” 苏宁撑着下巴,伸手摸了摸石桌上的花,“他来我还是会拒绝他,且断了他的念想。” 岳凤轻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做饭。 夜幕降临,待所有人沉睡在梦乡之时,三道黑色的人影迅速从苏宁宅子门前掠过,绕到了围墙边。 林问巧拉下面罩大口地呼吸,“憋死我了。”他长这么大还没穿过夜行衣,戴着面罩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呢。 刘大帮他拉上面罩,“公子还是忍一会戴上吧,要是被人看见可不好。” “本公子知道,用得着你说。”林问巧抬手给了刘大一个爆栗。 刘二抬头看了眼围墙,“公子,这墙好高啊,要不我去拿个梯子过来。” “笨!”林问巧拍打刘二的大脑袋,“一会你搬梯子把街坊邻居吵醒了怎么办!” 刘二委屈地摸了摸脑袋,“也是,可我们怎么翻墙进去啊?” 林问巧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他指着刘二,“你半蹲下来,我踩着你肩膀翻过去。” 他踩在林问巧的肩膀,伸手还是够不着墙,他骂道:“再高点,还差一点。” 刘二肩上扛着一个大男人如同扛了一个石头,脸上顿时大汗淋漓,他咬牙道:“公子,你太重了,我没力气了。” “叫你晚上多吃点,非是不听!现在没力气办事了吧” 刘二一听这话更委屈了,心中嘟囔,公子晚上嫌弃他胖,分明是叫自己少吃一点免得耽误事。 一旁的刘大看着摇摆不定的两人干着急,“二啊,你别动,小心一会把公子摔下来了。” 韶婵正躺在床上休息,她向来警惕,就算是睡觉也会时刻察觉周围的动静,她听到外头有一点响动便立马起身。 她悄声走到院子里便听到围墙外面有人在说话,眼眸飞快闪过一丝冷芒,转身朝屋内走去。 苏宁睡得正香,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主子,快醒醒。” 苏宁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韶婵。” 韶婵靠近她耳边低声道:“主子,宅子外面有人。” 听此,苏宁瞬间清醒,眼中多了一丝清明,“莫不是遭贼了?” “不无可能。” 苏宁微眯起眸子,“韶婵,一会你躲起来,我假装在睡觉,待听到我喊话再现身将贼人抓住。” 韶婵应声点头。 林问巧好不容易才爬上墙,幸好他小时候经常翻墙出去玩,有了些经验。 他摸索着位置踩着一个东西,正要找个合适的位置跳下去,却听到刘二小声喊道:“公子小心。” “唉我知道……”还没等他说完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了下去。 “砰!” 林问巧好巧不巧就摔在苏宁种的药材之上,就在他屁股落下的地方正有颗大石头,疼的他直抽气,屁股好像真的裂开了。 下一秒,他想到自己在做什么才忍着疼痛不喊出声来。 白天被踹到地上屁股已经摔了一次,看了大夫才刚好一点,现在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磕到了石头。 他可怜的屁股…… 刘大刘二听到这声音连忙捂住嘴,等了好一会没听到宅子里有响动。 “公子,你没事吧。” 林问巧勉强爬起来,小声回了一句,“我……没事。” 他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朝房子走去,里面一片漆黑,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找房间。 费了好半天的时间他才找到苏宁的房间,林问巧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这期间他尽量把动作放到最小。 林问巧在书桌前一番寻找,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沉思了一会,“店契会在哪呢?” 第80章 抓贼 他的眼神不禁飘向床上沉睡的人,姓苏的不会睡觉还抓着店契不放吧。 林问巧迈着步伐朝床边走去,刚走一步他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我这是在做什么,人家好歹是个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我这么做万一毁了人家名节可不好。” 思来想去,林问巧做不出这事,他安慰自己,店契绝对不可能在床上,一定是天太黑了他没看清楚字才没能找到。 他扭头又走到桌子边开始细细翻找,却不知此时身后床榻上的人已经起身,正一步步地走到他身后。 苏宁听到声音大抵猜到了来人是谁,不曾想这林公子这般坚持不懈,竟然想到了偷店契这一招。 “怎么没有呢?”林问巧边找边嘟囔。 “你是在找店契么?” “对啊,你怎么知道。”两秒之后林问巧才反应过来,他转头便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站在自己身后,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宛若女鬼。 “鬼啊!”林问巧吓得直接钻到书桌底下。 “韶婵!” 话音刚落,韶婵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屋内,她一把将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男子给拽了出来,对着他的屁股又是狠狠一脚。 林问巧的嘴里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哎呦,我的屁股!” “出什么事了!”岳凤轻从外头慌忙走来,在看到趴在地上的年轻男子怔愣了一下。 她在熟睡时被这惨叫声给吓醒,本以为是宅子外传来的声音,她看到阿宁的房里亮堂堂的,心猛跳了一下,赶紧披了件外衣出了房门。 “呀,阿宁你房里怎么会有男子!”她看这男子一身黑衣倒在地上半天不起,阿宁又穿着中衣,岳凤轻忍不住后退一步,阿宁莫不是被…… 思及此,她害怕地抓住苏宁的手,眼眶红了起来,“阿宁,你和娘说到底发生什么了,是不是这人轻薄了你?” 苏宁明白岳凤轻这是误会了,解释道:“娘,我没事。这贼半夜跑到我房里想偷东西,幸亏韶婵及时发现才没让他得逞。” 听到这话岳凤轻才放宽了心,原来只是盗贼,而非是她想的什么采花大盗,阿宁也并未出什么事。 就在这时,韶婵突然转身朝屋外跑去。 紧接着,院子里响起了拳打脚踢的声音和男子的嚎叫声,不一会,韶婵拉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走进来。 苏宁望向两人,轻笑一声,“我又见面了。” 岳凤轻狐疑地走上前来,待看清楚两人的样貌时喊出声,“是你们?!” 这两人赫然是白天在酒铺和她们抢店的两兄弟,而今怎么会跑到她家里来。 刘大刘二顾不得被人认出身份,他们只看到一旁还捂着屁股,满脸痛苦之色的林问巧。 “公子。”二人迅速跑至林问巧身旁。 苏宁低头看着地下捂着屁股哀嚎的男子,“狗公子,你还起得来么?” 林问巧抓着两人才勉强起身,脸上疼得直冒冷汗,伸手指着苏宁和韶婵,咬牙道:“你好狠的心。” 自己本就受伤脆弱的屁股又遭受到重击,自己从前都是金尊玉贵地养着,即便是挨了老头子的打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刘大抬头望着苏宁,眼里满是气愤,“太过分了,竟把我们公子打成这样。” 苏宁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来,“我过分?是何人半夜跑到我房里来偷鸡摸狗,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手脚不干净做出这种事。” 她继而看向林问巧,“你是来偷店契的么?” 林问巧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苏宁犹如看傻子一样,除了店契她实在是想不出姓林的半夜潜入宅子的理由。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纸,那就是店契。 烛光照在她皙白的脸上,显现出姣好的容颜,“可惜啊,你没想到店契一直在我的身边。” 林问巧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知道我此行是来偷店契的?” 苏宁不语,狗公子来偷店契她没想到,在韶婵提醒她之后才明白过来今晚闹的贼应该是冲着店契来的,故此她才将店契放到枕头底下守株待兔。 岳凤轻骂道:“太无耻了,抢不过居然想来偷!”她陡然想起了白日阿宁说有人用一千两黄金买店契的的事。 “阿宁,我看不如将这三个人送到官府去。” 一听要去官府林问巧顿时慌了,要是被老头子知道他做出此等偷盗之事,还被人送到了官府,铁定会打断他的腿再不让他出门。 “不行!”林问巧立马喊出声,“苏什么宁的,我知道今晚到你房里来偷东西是我不对,我认错。但是,你能不能不送我去官府?” 苏宁倒是没想到姓林的居然这么怕去官府,她问道:“你怕去官府?” 林问巧如小鸡啄米般的疯狂点头,“只要你不送我去官府什么都好说。” 一旁的刘大俩兄弟连忙点头附和,他们也不敢去官府,老爷知道这事他们一定会小命不保。 苏宁摸着下巴狡黠一笑,“什么都好说?” 看到这狡诈的笑容,林问巧觉得自己好像进了狼窝一样,心中莫名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这可是你说的,你半夜闯进我房里来害的我受了惊吓,我一受惊吓容易生病,你起码得赔我五十两黄金做汤药费吧。还有你是男子,深更半夜跑到我一未出阁的姑娘房里像什么话,此事若是传出去对我一个小小女子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利,你起码得给一百两黄金以作赔偿吧?” 林问巧满头黑线,她这算账的样子哪里像受了惊吓。还有,他是半夜来的,根本没有任何人看到,哪里来的名誉损失。 罢了罢了,此事是他有错的在先,他认! “行行行,一百五十两黄金给你当作赔偿。” 苏宁却又笑着摇头,“不够。” “还不够!本公子的屁股还受了伤呢,我都没问你要医治的钱。” “谁让你偷鸡摸狗,活该!” 岳凤轻一直点头附和,就是活该。 林问巧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青白一片。 第81章 送钱 “姓苏的,你想要多少直接报个数。”林问巧不愿过多周旋。 苏宁没有回答,而是道:“出去看看吧。” 林问巧不明所以,一行人跟着走到院内,她指着花圃里被一屁股坐扁的药材,“这是你干的吧?” 林问巧扬起头望向一边,“不是我做的,你可别冤枉好人。” 话刚说完便被韶婵拽到花圃边上,强行摁着他一屁股坐了下去。 “公子!”刘大刘大一齐出声,生怕韶婵对公子不利。 屁股的形状和地上的坑完全符合,苏宁笑道:“还说不是你做的,那这又说明什么?” 林问巧这下彻底无话反驳了,这草药的确是他摔下来压坏的。 “好了,是我压坏的,我赔!” “爽快!一两金子一株,我数下这里压坏的草药一共有二十一株草药,我便宜点算你二十两金子吧。” “一两金子一株,你当我是蠢蛋啊?”他还没听过这么名贵的药材要一两黄金一棵。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狗公子你可知道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多少钱一株?” “我姓林!”林问巧黑着脸纠正她,“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这等名贵的药材,一株可是万两不止。” 苏宁又问:“那一条人命又值多少钱。” 林问巧静静地望着苏宁,眼前的女子像极了老头子逼问他的样子,老头子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答道:“人分三六九等,五十两银子便可买贱民一条命,要是贵族人的命差不多值万金。” 苏宁摇头,“非也。” 她目光闪烁,一字一句道:“人命从来没有分别,都是无价可言,你要知道便是这一棵小小的草药或许可能是一帖药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少了这一部分,人可能就救不回来。” 林问巧起身,目光与她相对视,嘴角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反驳这句话。 这话和她说的一模一样。 “现在你还会觉得这些草药不值一两金子吗?” 林问巧低垂下眼帘,“我赔给你的,明日我会让人送一百七十两金子过来算作补偿。” “空口无凭,你让我怎么信你?”苏宁 林问巧将脖子上的玉石取下来递给苏宁,“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明日我会拿钱来赎。” 苏宁看手中的玉石晶莹剔透,光是放在手上都能感受到它的透凉之意,其价值远超过一百七十两金子,“好,那我就在家中静等你送钱过来。” 林问巧眸光潋滟盯着苏宁,眼前的姑娘看起来分明比他几岁,心思却如此缜密。 为了感谢林问巧给自己送了这么多年,苏宁特地亲自开门送主仆三人出去,她冲着三人的背影道:“狗公子好走,天黑小心路滑。明天可别忘了带钱过来。” 林问巧听到这句话气的差点没吐血,他咬着后牙低声吼道:“走!回去!” 刘大刘二的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一人一边地搀扶林问巧回去。 望着慢慢远去的三抹背影,苏宁没忍住笑了出来。 岳凤轻道:“阿宁,那些草药哪里值一两黄金那么贵。” 她记得那几味草药一两银子能买一百株,这下被阿宁提高了许多倍的价钱。 “我当然知道,这只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让他以后莫要再做出这种事来。” 岳凤轻明了,阿宁的话没错,今晚之事是林公子有错在先,虽说他的目的是偷盗,但若让人误会了传出去就不止是偷盗这一个说法了。 回到房间苏宁躺回床上伸了个懒腰,原本的睡意被狗公子一闹全没了,她拿出林公子作为抵押的那块玉石,上面的纹路独特,质感上乘,不像是寻常富贵人家所有。 再看狗公子的出手,随随便便就是一百两金子,自己看他出手如此大方才敢要那么多钱。 她摩挲着玉石,它的背面刻了一个林字,苏宁把玉石紧紧捏在手心。 林家? 帝京里有不凡地位的林家,好似只有那么一家。 苏宁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她依稀记得林相的女儿去世后两年老来得子,算着年龄和狗公子差不多大,莫非他是林相的儿子? …… 次日,苏宁起的有些晚了,昨夜被狗公子那么一闹,她想了一些事情睡得更晚。 她坐在桌子上打哈欠,岳凤轻端着早饭走进来,“昨晚被那三个人一闹没休息好吧?” 苏宁点头,不过想到一会狗公子会送钱过来倒是让她兴奋了不少。 说曹操曹操就到,恰巧有人在敲门。 正在花圃照顾草药的韶婵打开了大门,林问巧满脸笑意地等着开门,在看到韶婵时脸应声而僵。 “姑……姑娘。” 韶婵理都没理直接朝里面走去,林问巧带着刘大刘二赶紧跟了上去。 苏宁微微一笑,“林公子来的可真早。” 听到苏宁叫的是林公子,林问巧喜上眉梢,“既是来给苏姑娘赔罪我自然得要有些诚意。” “林公子请坐。” 林问巧掀起袍子,端端正正地坐在苏宁对面,他一挥手,刘大将手中的木盒子放在桌子上,顺道打开了盒子,里面的黄金尽数可见。 苏宁轻轻瞥了一眼,“这么多黄金,怕是不止一百七十两金子吧?” 林问巧潇洒一笑,手中的折扇应声而开,“苏姑娘好眼力,我想再和你商量买店铺一事。” 话音刚落,苏宁利落地丢下一句,“不卖。” “苏姑娘何必如此执着,只不过一家店而已,只要你想,我可以派人给你找更好的地儿。” 苏宁反问:“那林公子又何必如此执着呢,这可是我买下的店。我这个人认死理,只要是我看中的东西绝不会给旁人。” 林问巧脸色渐渐有些难看,“苏姑娘,你这是非要和我作对么?” 苏宁淡淡回道:“是你要和我过不去,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是绝对不会和你做生意的。” “你!很好!”林问巧‘咻’地站起身,他从盒子里拿出一百七十两金子,“这是我给你补偿。” 苏宁识趣地拿出那块玉佩放到桌子上。 林问巧拿了玉佩便挥袖大踏步朝屋外走去,刘大刘二紧随其后。 第82章 修缮翡清阁 岳凤轻眼底有几分担忧,“阿宁,我看林公子表情不善,又频频遭到拒绝,日后定是个难缠的。” 即使今日阿宁拒绝了他,或许明日还会想出比偷店契更卑鄙的事来。 苏宁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酒铺的掌柜还未收拾完东西,开医馆还需要些时日。 “吃完早饭我和韶婵出去置办东西,顺道去趟酒铺,问问掌柜他何时回乡。这样我们也好尽早做打算。” 岳凤轻点头,“也罢,现下也只能这样了。” 从苏宅出来后,林问巧脸色难看至极,就像咽了个苍蝇一般,刘大刘二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敢作声,生怕一会惹怒了他。 林问巧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刘大,“去!叫徐大夫来靖水楼,本公子有事找他。” 很快,刘大带着徐大夫火急火燎地来到靖水楼。 一见到徐大夫林问巧不悦的神情才收敛了下去,“徐大夫请坐。” 一旁的刘二连忙为他斟茶,而后又走到外头拿了些糕点过来,表现的尊重不言而喻。 徐向荣见对方如此重视自己,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腰杆跟着挺直,端着清高的样子,“林公子此番找我来所为何事。” “先前徐大夫和我说的酒铺,已经被人抢先一步买走了,不知能否另选店铺开医馆。” 眼前的徐大夫外面的人人都称他是神医,能起死人而肉白骨,自己花费了许多银两,好不容易才让他同意来承源京教自己医术。但徐大夫不忍自己的医馆就此消失,于是和他提了一个条件,只要他在京中开一家医馆便会教林问巧医术。 然而徐向荣有些迷信,他找来大师算了一算,那位大师说尧枣街的一家酒铺气运不凡,若能买下来开店定会生意兴隆。 林问巧想到老头子整日说他不求上进,不务正业,天天只知道鬼混,为了让老头子对自己刮目相看他当即决定买下那间酒铺和徐大夫合作开医馆,到时自己在京中以医术混出名堂来,老头子再不会那么说他。 谁知半路却杀出一个姓苏的小丫头,店没买成反倒还搭进去那么多钱,想到姓苏的小丫头一脸得意的样子他就恨得牙痒痒,就跟像他恨安长青那坨牛粪居然娶到长公主一样。 “在哪开医馆都是一样的,徐某只求能在京中安定下来。” 听到徐向荣这么说,林问巧长舒了口气,“那么我学医术之事?” 徐向荣笑道:“林公子若能帮我在京中安定,徐某愿竭尽全力教公子医术。” “好!本公子一定会给徐大夫寻个好铺子,保证不会比先前的差。”林问巧面色红润,眼底满是兴奋,开口向徐向荣承诺。 徐向荣面上是微笑着,心中却在冷笑,林问巧当真是个榆木脑袋,他稍微使些手段便如此相信那破酒铺有气运,自己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他能心甘情愿地帮自己开店罢了。 …… 苏宁和韶婵一同去了酒铺,掌柜正巧在收拾东西,这倒是令人意外,她昨个儿买了店铺,掌柜今天就开始收拾东西。 看到苏宁来,掌柜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他解释自己家离承源京有近千里的路程,店铺已经卖出去了,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趁着还是夏季,天虽是热了一点但是路好走,现在出发的话到回到老家差不多是秋末,要是晚点的话只怕路上要耽搁到冬天,那可就不好走了。 听掌柜这么说,苏宁自是觉得甚好。 两人寒暄了一会,中间掌柜给了一个准确的信,他三日后启程出发,那时苏宁可以接下店。 得了这个消息苏宁不再多留,便带着韶婵离开了酒铺。 然而她并没有选择回去,而是转道去了翡清阁。 广万山在暗中静候消息,她除了开医馆之外,还要注意当前朝堂局势和所有的消息,如此她才能借机给安长青使绊子。 拂意见到苏宁,恭恭敬敬地给她上茶水点心,主子是所有暗月护卫忠心的唯一一人,他自然要好好敬着主子。 “广万山可有带消息回来?” 拂意点头,“近日宣威将军偷偷派人去了江州。” 安长青派人去江州所为何事? 苏宁眉心一皱,心中思忖,难道江州的病疫和安长青有关,她从广万山那得知陆君其受李承元所托去江州治理病疫,可此事和安长青又有什么关系。 她想到陆君其在江亭镇附近遭刺杀,自己就曾怀疑是安长青所为。想来陆君其此时已然到达江州,安长青再次派人去往江州,或许还是冲着陆君其去的。 “除此外,安长青还有无别的动作?” “再无。”广首领带来的消息只有这一个,拂意微微抬头,主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苏宁敛了敛神色,不再多问。她起身打量了一下翡清阁,里头的装饰与先前一般无二,店里的首饰照样摆在那里没有卖出一件。 “一件首饰都没卖出去,你就这么当掌柜的?” 拂意连忙道:“属下身为男子,对首饰这些的一窍不通,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才能把东西卖出去。” 他刚接手翡清阁不是没想过想正常店铺一样营业,只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卖东西,好不容易有姑娘进门,看到资金及是个男子转头就走。 苏宁觉得拂意说的不无道理,她看店里的装修实在寡淡,左边墙上挂一些东西,右边墙上挂些花,压根不像是贵重物品的地方,简直像是办丧事的地方。 她无奈道:“店里装修的这个样子,别说是顾客,就是我也没有呆下去的想法了。” 韶婵顺着苏宁的目光看了下整个店面,除了柜台之外,店铺中间放了两个柜子,墙上挂了一些东西之外,再无别的装饰。 嗯……难怪生意不好。 拂意问:“这装饰不好看么?”原先店里可是只有放首饰的柜子,那些挂饰还是他前几日特地去外头买回来亲自挂上的。 “不好看。” “嗯。”韶婵附和。 要想吸引顾客,除了卖的东西品质好之外,更重要的是店里的装修,过路的人一眼瞧见里头好看便会有进门看的想法。 苏宁想了下离酒铺掌柜离开还有三日的时间,这几天的时间倒是能把翡清阁好好修缮一番。 第83章 重振开业 这个想法一出,苏宁当机立断决定翡清阁关门整顿。 拂意听到苏宁要亲自找人修缮翡清阁喜不自胜,屁颠屁颠地关了店门跟着苏宁出去采买东西。 苏宁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几乎走遍了承源京许多大大小小的地方,同样买了不少装饰的东西以及首饰店所需的东西。 此外,拂意得了苏宁的示意找了工匠去修缮翡清阁,买好的东西一并让人送到翡清阁。 忙活了一整天,直至傍晚苏宁和韶婵才回到苏宅,两人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回房休息去了。 岳凤轻以为两人是为了医馆的事忙没有过多询问。 这三天,苏宁二人每日都是早出晚归,自然除了修缮翡清阁的事外,她顺道买了开医馆所需的东西,倒是岳凤轻问起来她也好应付。 得亏了林公子补偿的金子,不然她可没那么多的钱修缮翡清阁。 开业的前一天,苏宁和拂意清点了一下所有的首饰,统共不过两百件首饰。 拂意欲哭无泪,“就这点首饰,生意不好也就罢了,要是生意好哪里够卖。”当初首领开这个首饰店不过是为了传递消息,店里放这些首饰不过是为了装装样子。 现在去外面的店里买首饰拿来卖免不了会重样,定做的话时间更是来不及。 苏宁云淡风轻地拿起一根玉簪,比她昨个儿在别的头面铺看的簪子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广万山的眼光倒是不俗。 “明日我们就卖这些。” “啊?”拂意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苏宁望着他神秘一笑,“一会你去外面找一些人,就说明日翡清阁开门营业,我们这卖的是外邦金匠大师制作的首饰,一天只售卖二十件,每人最多可买一件首饰。” “这么说当真会有人来买吗?”他怎么觉得放出这个消息不会有人来光顾呢。 “你只管照着我说的做。” 什么外邦大师做的首饰,不过是一个噱头罢了。人对万物都有好奇之心,只要有与众不同的地方都会勾起人们的好奇心,尤其是对稀有之物,就算是不需要也会跟着来瞧一瞧。 说来这法子还是她在民间学到的,物以稀为贵,即使东西卖得再贵也会有人甘心买下来。 前世她嫁给安长青后没少和官家夫人周旋,她们喜欢什么首饰,对什么品质东西感兴趣自己了如指掌,明日一定能见到不少老熟人。 次日,翡清阁重新开业,在营业之前苏宁和韶婵已经来到翡清阁,她打量了店里一圈,满意地点点头,经过一番修缮翡清阁比先前富丽堂皇,店里有序地摆放着一个个红木柜子,而在店中央正放置一个金色香炉,其中飘出袅袅香气。 一眼看去店里有一些书香气息,雅致却又不失高贵,想来这样的地方更能吸引那些官家夫人。 原本堆放在一起的首饰转而单独放在盒子里,盒子则是打开放在小柜子上展示且供人欣赏里面的首饰。 拂意问:“这二十件首饰该卖多少钱?” 苏宁伸出一根手指头。 “十两银子?” “是一百两银子,且还是最低价。”她指着最外面的一排柜子,“这些都卖一百两银子,中间的品质好一点的卖一百五十两银子,最里面的首饰品质最佳,卖二百两银子。” 拂意吓得咂咂嘴,“卖这么贵!一会客人听到这价钱准会被吓跑了。” “不会。客人嫌贵你可以说出值这个价的理由,你要懂得变通。”苏宁从身后拿出一个镜子放在拂意手中,“单靠客人自己欣赏是没用的,你拿着镜子跟在客人身后,等到她们佩戴首饰时把镜子放在她们面前,让她们看看佩戴上首饰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这不是小二么?”拂意不禁喊出声。 “你身为翡清阁的掌柜自是要担起小二的责任。”苏宁跟着叮嘱,“记住你一定要把客人戴上首饰最真实的样子说出来,美则美矣,不美也无需乱夸。” 她让拂意这么做为的就是把他培养得能说会道,她是真心想要开好翡清阁,店里必然少不了有位能说会道的人。 此刻的拂意很想哭,自己身为掌柜居然要像小二一样跟在客人身后,还得四处拍马屁,有他这么憋屈的掌柜么! 他苦兮兮地看着苏宁,求道:“能招个小二么?” 苏宁抿唇笑道:“你连续七天卖出二十件首饰才能招小二。” 拂意整个人犹如被雷劈了一样呆在原地,他这哪像是掌柜,分明是个被无良老板压榨的苦命人。 苏宁见他这样反而笑着道:“掌柜该去开门了,我和韶婵会假装客人在这看你表现的。” 拂意满脸不情愿地被推到门前,他面上不敢表现不满却在心里抱怨了一句,黑心老板。 他打开了大门,强行换上一副笑脸,“今日翡清阁正式开门营业,大家都进来瞧一瞧看一看嘞。” 拂意朝外面这么一喊,加上他昨日传出去的消息,翡清阁的门口早已围了不少年轻姑娘,一见到他开门都迫不及待地朝里走去。 有些过路的女子听到拂意的叫唤声也来了兴趣,连忙拉着身旁的好友想去看个新鲜,“那里有家新开的头面铺,我们去看看吧。” 霎时间,许多姑娘和妇人如流水般涌了进来,一边走嘴里一边感叹:“这家头面铺装饰得可真好看。” 再看店里一排排的红木柜子,上面的小盒子里放的正是各种首饰。 她们还是头一次见首饰单独放在柜子上展示的,心底都觉得这种展示方法很是新奇,一眼看去不会眼花缭乱,首饰的样子都看得清楚,一群人在各个柜子中间来回走动着。 苏宁和韶婵假装是来买首饰的顾客,像模像样地在柜子前看首饰。拂意愣在柜台前不知所措,人这么多他哪里跟的过来。 他求助地看向苏宁,只见后者指着一位拿起首饰准备佩戴的年轻小姐身上,拂意领会她的意思,可是却又不好意思上前,整个翡清阁里就他一位男子,贸然走到这些姑娘中间实在有些不妥。 拂意紧紧拿着镜子踌躇不前,心中纠结了一会才迈出步子走到那位小姐面前,“您戴这根簪子很合适呢。” 年轻小姐见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俊俏男子眼中顿时透露出一抹惊慌,她连忙低头不与对方对视。 第84章 营业 拂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很快又恢复正常,他笑着道:“小姐不必害怕,鄙人是翡清阁的掌柜。我觉得您戴这根簪子是再合适不过了。” 听到对方夸赞自己,年轻小姐羞红了脸,她绞着帕子小声道:“没有吧……” 拂意顺势把镜子拿起来对着年轻小姐的脸,“不信的话您可以自己看,我看小姐肤色如雪,这根翡翠簪子通身剔透没有一丝杂质, 戴上它更会显得您皮肤白皙。” 年轻小姐眼睛看向镜中倒映的人儿,自己今早出门戴的饰品极少,加上她穿的一身白裙看起来有些素雅,戴上这根翠玉簪子简单而又不失典雅。 孟瑶脸颊绯红,眼眸弯成月牙,“好像是挺显得我肤色白。” 她身旁的丫鬟眼睛亮了亮,“小姐戴这簪子确实好看。” 听到丫鬟这么说孟瑶对簪子愈发满意,“多少钱,我买了!” 拂意答:“一百五十两银子。” 丫鬟惊地张大了嘴巴,“这么贵!一百五十两银子在别的店能买不少东西呢!” 她这么一喊身旁的人跟着侧耳看过来,心底同样诧异这家店的首饰实在贵,一件首饰竟然要百两银子。 有些人悻悻地放下手中的东西打算就此离去。 拂意一看大家的神情心里暗道不妙,顾客真要被这价钱给吓跑了,他就说价格不能定太高,主子偏偏不听。 他陡然想到苏宁说的那句话,要学会变通。 他面上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拔高了音量像是说给所有人听,“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店里的首饰都是外邦大师亲自制作的,您再看簪子的材质,都是选用上好的玉石制作而成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已经算少了。” 孟瑶拿下簪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品质是不错。” “可是别的头面铺的翡翠簪子最多不过八十两,你这足足翻了一倍。” “我这店的首饰样式和品质绝对是整个承源京独一无二的,不信您可以去看看。”事到如今拂意管不了那么多,大脑快速运转想办法把自家的东西吹的的天花乱坠。 看到对方犹豫不决,拂意索性开口:“本店是第一日营业,小姐又是本店的第一位顾客,我就便宜些卖给小姐,七十两银子成不成。” 他对着所有人道:“本店开业的前十位顾客一律便宜三十两银子,不仅如此,这十位日后会是本店最尊贵的顾客,今后买东西都有一定优惠,在本店每买足十件东西都能收到一件礼品。除此之外,凡是出了新品我都会派人上门通知。” 在听到成为尊贵顾客今后买东西都能便宜,甚至还会收到礼物,众人有些蠢蠢欲动。 一些胆子大的直接凑到拂意面前,“这是真的么?”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到做到。”拂意拍胸脯向所有人保证。 听到他这句话众人放下心,转身连忙跑去拿方才看中的东西。 孟瑶见状赶紧道:“这根翡翠簪子我买下了。”听到掌柜这么说她有些心痒痒,自己一定做翡清阁第一位买东西的客人,既能便宜价钱还有白送的东西,怎么算都不亏。 丫鬟劝道:“小姐,一百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您要不再想想。” 孟瑶摆摆手,“我已经决定好了。” 拂意亦是微笑道:“小姐请随我来。” 孟瑶付了钱后迫不及待地把簪子佩戴上,随后照镜子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拂意又端着一个小盒子放到孟瑶面前,“您是翡清阁的第一位客人,这份礼品理应送给你,今后小姐便是翡清阁最尊贵的客人,以后若有什么事必得先由着您呢。” 孟瑶惊喜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对精致的耳环,在中间还用翡翠点缀,一看便知这耳环和她头上的翠玉簪子是一起的。 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买根簪子又平白得了一对耳环,孟瑶笑得合不拢嘴,她把盒子交给丫鬟,“多谢掌柜,日后我有时间定会来光顾。” 拂意笑着应下。 眼看着第一位买下首饰的人免费得了这么一件好东西,等着的付钱的小姐和妇人眼红,早知道这样她们应该抢着先付钱了。 成不了第一位客人还可以当第二第三位,说不定也会送东西,于是这些人都围到拂意身边嚷嚷着要付钱。 站在一旁看戏的苏宁看到这个情景忍不住笑了出来,“难为他还能想到这招,有拂意在翡清阁一定会生意兴隆。” 韶婵看向混在女人堆里的拂意,默默地点头,听主子的意思拂意今后都是要混在女人堆里了。 拂意忙得团团转,他抬头看到苏宁正看着这边,眼里满是赞赏,心里不由地有些得意,看来他还是蛮适合做生意的。 不到一个时辰,二十件首饰卖了个精光,有些没买到的人低头叹气。 拂意站在柜台朗声道:“各位不必气馁,明日翡清阁会奉上三十件首饰,质地和款式不会比今日差,明日的前十位客人同样能成为本店的尊贵客人。” 一听这话众人立马有了精神,心底想着明日一定要早点来,不然赶不到前十位。 卖完了首饰客人渐渐散去,拂意赶忙给自己倒了杯茶解解渴,天知道他刚刚夸那些小姐夫人费了多少口水,做生意可真不容易。 苏宁在柜台前数了数赚到的银两,“我没看错人,你做的很不错,辛苦了。” 拂意被夸奖得有些飘飘然,“我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口才。” 要不是实在没人帮自己说话,他也不会灵光一现想到尊贵顾客这个办法来留住客人的心。 拂意笑嘻嘻地凑过来,“主子,您看我第一日都忙不过来,要不找个小二过来吧。”今天这么多人跑过来问他,插哪个珠钗好看,戴的耳环好不好看,他就是有十张嘴也回不过来。 “这只是第一日,多历练历练说不定就能忙过来。” 韶婵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拂意心底狂吼,无良主子黑心老板这么压榨员工。 第85章 安宁堂 苏宁正了正色,“找广万山来,我有事问他。” 拂意老老实实地应下。 一个时辰之后,广万山来到翡清阁,在看到不同以往的装修后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很快又恢复正常。 “主子。” “店里的首饰都是从何而来。” 广万山怔了一下,“这些都是南宗国的东西。” 南宗国。 苏宁心里默念了一声,南宗国国力与大齐和匈奴相较是最弱的,太祖皇帝当前抢占了不少南宗国,为了国力之差南宗国不敢反抗,于是便和太祖皇帝商议每年进贡无数稀世珍宝只为换来太平的日子。 南宗国领土小,尚不足大齐的领土一半大,太祖皇帝觉得南宗国不足为惧便答应了下来。 而后的每一年南宗国都会派使者前往大齐进贡珍宝,只是那些东西东西都归皇室所有,平民百姓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南宗国人心气高傲,对南宗国国主此举甚感屈辱,其中夹杂着两国以往的仇恨,故此南宗国的人不大愿意和大齐的商人做生意,他们与之接触更多的商人是匈奴。 “你为何会买南宗国的东西?” “这些东西并非是属下买的,而是一位故人赠送给我的。” 说来,广万山在和苏宁解释中陷入了回忆。 当初黎家满门抄斩,自己因为长公主才活了下来,为报公主恩情他要为公主一生效命——创建暗月护卫,打听京中所有的消息。 那时黎家之事闹得京城满是风云,他顶着黎渊的脸不便出现在世人面前,听闻南宗国人有奇士能够改变人的相貌,于是他隐瞒姓氏更名为广万山去了南宗国。 到了南宗国他找到了那位奇士,顺利地改变了自己容貌。 在回大齐的途中,他意外在强盗救下一位南宗国的商人,那位商人与他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为了表达感谢商人想送些银两给他,奈何银子都被强盗抢光了,只好用一些首饰来代替银两。 广万山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日后有的是花钱的地方便收了下来。 之后为了方便传递消息,他便用这些首饰开了家头面店,名为翡清阁。 听完这些苏宁倒是想起来了一些东西,翡清阁是广万山自作主张开的,她怕广万山没钱便丢了一万两金子给他。 没想到广万山选择开头面店竟然是这个原因。 “前几日我重新修缮了翡清阁,今日重新开业,生意还算不错。” 广万山明白过来,“主子您的意思是想用翡清阁做生意?” 苏宁点头,“翡清阁是头面店,一直无人问津难免有人会疑心其中古怪,倒不如把它开好赚些银子。” “你去趟南宗国,看看能否找到愿意和我们合作的商人。” 闻言,广万山眉心一皱,“主子您可以在大齐找到专门制作首饰的人,为何要与南宗国人合作,他们可是不大愿意和大齐人来往。” “我知道,但物以稀为贵,越稀少的东西人就越会追捧。你去南宗国想办法让一些商人和我们合作。” “还有,你替我去南宗国寻几味毒草回来,越毒越好。” 广万山不明白苏宁要毒草做什么,却还是低头答应。 大齐虽地大物博,但她需要的东西却是南宗国的独有的。 苏宁定了定心神,转而又问道:“近日可有什么大消息。” “昨日陆将军从江州派人送了折子回京,求皇上再次分发赈灾金。” 苏宁记得广万山先前说过江州病疫异常严重,御医派去了三五个,赈灾金更是发放了不下三次。 一年过去江州的病疫仍旧无法控制,其中定有古怪,原主的父亲苏以南就是病死在江州,她不禁想到陆君其如今身在江州,就算他手中有自己给的药方也不一定能轻易治理好病疫。 想到这苏宁心里蓦地感到一阵烦闷,之后又问了一些东西苏宁便回去了。 回家的途中她去了趟酒铺,里面空荡荡的,掌柜已经动身出发回乡了,临行前还派人把店钥匙给了她。 翡清阁开业之后便该是开医馆了。 …… 苏宁、岳凤轻和韶婵三人一起出去置办医馆的东西。 除了修缮医馆,苏宁特地去找了专门出售药材的人进购日后所需的药材,同时,她还向那人要了几株有毒性的草药。 韶婵淡若地看着苏宁给那几株草药浇水,苏宁看出她的不解,问:“你是想问我为何买有毒的草药么?” “主子做什么有主子的理由。” 苏宁心道,还嘴硬。 “医毒不分家,这些东西可以用来救人,也可以杀人。” 在复仇的路上有朝一日会有用到毒的时候。 她学医可不止是为了救人,更是想借着医术复仇。 在修缮医馆的时候,广万山出发去了南宗国,一切的消息都会传到拂意那。 自打翡清阁重新开业后,客人络绎不绝地来到翡清阁,这可把拂意忙坏了,苏宁找了两名暗月护卫去翡清阁帮忙。 为了避免存货不足,苏宁特地花重金找来大齐有名的金匠制作首饰,至于款式都是她自己画的。 从前她在宫里时得到的首饰和物件数不胜数,随便改些地方都比寻常的物件独特,卖起来更不费力。 花费了总共十日才把原先的酒铺修缮成了医馆,苏宁将医馆取名为安宁堂。 岳凤轻站在医馆前望着安宁堂的牌匾不禁落下了伤心的泪水,身子微微颤抖,“你爹要是知道你继承了他的衣钵,还开了安宁堂,他九泉之下一定会很开心。” 苏宁轻轻搂住岳凤轻细声安慰她,“娘,我会秉持爹的信念经营好安宁堂的。明日就是开业的日子,您可不能伤心了。” 岳凤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喜极而泣,“为娘最欣慰的事便是阿宁有男儿的担当,能够独当一面。” 独当一面。 苏宁心中有些苦涩,她不喜欢独当一面这个词。 她身为长公主李清宁时,在本应该享受父母疼爱的年纪却和成年皇子争夺皇位费尽心机,为李承元这种人耗尽了自己一生。 一切都是因为她不得已的坚强选择了独当一面。 若是原主还活着一定是个纤弱温柔的小姑娘,此刻或许还在为吴昭初的变心而难过。 如今的她,除了面对岳凤轻之外,她的心都是冷的。 第86章 同一天开业 安宁堂开业当日苏宁三人早早地去店里做准备。 原先在酒铺工作的小二名叫游光,他在苏宁这讨了一份差事,一大早便在安宁堂门前等候着。苏宁瞧着他是个勤快踏实的人才许了他一份工作。 他一瞧见苏宁三人立马喜笑颜开,“苏姑娘。” “你竟来得这么早。”岳凤轻看到游光站在安宁堂门口有些诧异。 游光笑着解释:“在承源京寻一份工作不容易,我自是要好好珍惜苏姑娘给的工作。” “成事在人,我只是给你一份差事罢了,到底能不能做得长久还需靠你自己。”这话的意思便是告诉游光要认真做好这份事,若他是个只知道偷闲的人,自己断不会留他在安宁堂。 “游光明白,多谢苏姑娘提点。”游光郑重地点头,为了娘,他一定会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 苏宁打开店门径直朝面走去,游光进去看到里面的布局愣了愣,他激动道:“苏姑娘你开的是医馆!” “我和阿宁都是大夫,开得当然是医馆。”岳凤轻笑着道。 听到这句话游光双目散发出希冀的光芒,苏姑娘竟是大夫,那么娘有救了! 他刚想开口求苏宁出手医治,转念一想自己什么事都没做就这样求人家帮忙着实不太好,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游光迫不及待地想好好表现,说不定苏姑娘看在自己办事靠谱的份上会帮忙医治娘亲。 “苏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苏宁:“今日安宁堂刚开业,百姓还不知道,你去外头把安宁堂开业的消息放出去,就说安宁堂开业连续三日义诊,来看病的人通通分文不取。” 得了吩咐游光顿时来了精神,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义诊这点子是三人昨日一致决定的,安宁堂刚开业还没站稳脚跟,义诊是放大名气的最佳办法。 没过多久,安宁堂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病人。 这些人大都是听到义诊二字才会来到安宁堂。 苏宁和岳凤轻一起看诊,韶婵抓药,一切还算忙得过来。 就在苏宁叮嘱病人时,游光有些慌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他大口喘着气,“苏……苏大夫。”他本想说话在看到有病人在连忙闭上了嘴巴。 苏宁轻轻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和病人说话。 看诊完她才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游光走了过来,面上有些愤慨,“在尧枣街和凭阑街的路口处也开了一家医馆,叫寿景馆。” “他们见我说安宁堂义诊,转头也跟着百姓说他们的医馆也义诊,不仅如此看病的人连药钱都不用给了。” 这不是故意和安宁堂作对么? “寿景馆与咱们安宁堂同一日开店说不定是凑巧,咱们能想到义诊人家也能想到,你也不必恼怒。” 听到这番话游光的怒色才慢慢消下去,“小的知道了。” “医馆只是给人看病的地方,不争什么,你只管按我说的去放义诊的消息便是。” 游光顺从地应下了,苏大夫都这么说他不好再多说什么。 苏宁正准备回到位置上继续给病人看诊,外面骤然响起一阵哄闹声。 “阿宁你外头看看发生何事了,怎么吵吵闹闹的。” 苏宁来到门口,只见安宁堂门口围了不少人,游光被围在中间正与一人争执,他神情愤然,狠狠瞪着对方,而与他吵架的人赫然是林问巧。 “这都是来我安宁堂看病的人,哪有到医馆门口抢病人的!” 林问巧嗤笑一声,“笑话,站在安宁堂门口就是来你这看病的吗?我人此刻就站在安宁堂门口,难道我也是安宁堂的人?” “你!实在是不可理喻!”游光被对方的死皮赖脸气地胸口一阵疼,这寿景馆的人借用他先说的义诊也就罢了,竟然还跑到安宁堂门口明目张胆地引病人去寿景馆看病。 是可忍孰不可忍! “游光。”苏宁出声叫住他。 “苏大夫。”游光看到苏宁在门口愣了一下。 苏宁神情平静地问:“何事在医馆门口吵闹?” “他是寿景馆的人,一开始便是他听到我说安宁堂在义诊,他竟也开口说要义诊。现在还来安宁堂叫这些病人去他寿景馆看病。” 林问巧无所谓地耸耸肩,眼底的挑衅显而易见,“我只不过是来宣传寿景馆的,恰巧走到安宁堂门口而已。” “再者去哪里看病是病人自己的选择,与我又有何关系。” 自打在苏宁那里吃了亏,林问巧着人去查了一下苏宁的来历,这才知道她名叫苏宁,是一个月到的承源京。他派人盯着苏宁的举动,得知她也竟想开一家医馆。 一想到苏宁坑了自己那么多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和苏宁选在同一日开店,再把她那里的病人都抢过来,那才叫解气。 苏宁却并未生气,反而笑着问道:“狗公子身上的伤可好了?居然还能出来宣传医馆。” 林问巧讨厌狗公子这个称呼,他气急败坏地大喊:“苏宁你再叫我一句狗公子试试!” “狗公子生气什么,难道你不是姓狗吗?”苏宁装作被吓到的样子,眨巴着大眼睛很是无辜地问道。 苏宁明知道自己姓林,她就是故意的! 这个臭丫头! 林问巧强忍下心中的怒火,转而笑道:“我知道苏姑娘是因为我寿景馆的大夫医术好,怕自己的医术比不过才说这话来气我。” 他特地扬高了音量,“不过这倒是事实,本公子的寿景馆里的大夫可是全承源京医术最厉害的神医,你一个小姑娘比不过人家也正常。” 此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片哗然。 寿景馆有神医坐镇,又是义诊,想来什么病都能治好。 众人议论纷纷,转头就往寿景馆的方向去了。 林问巧看着这一幕很是得意,他望向苏宁,“看吧,大家最愿意去的还是寿景馆。有寿景馆在,就不会有人去你的安宁堂!” 苏宁依旧是淡淡地看着他,“话不能说太早,你说寿景馆的大夫是神医?” “怎么?你不相信?” “当然。” 林问巧冷哼一声,“不信,那比试比试!” 第87章 比试医术 “不信?那比试比试?” 苏宁不过十几岁会些医术是令他意外,不过他却不以为然,十几岁的小姑娘能会什么医术,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从医多年,经验丰富的徐大夫。 “好!”苏宁爽快地答应下来。 林问巧没想到苏宁答应得这么利落,想来也是因为有人在此碍于面子才不得不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与我寿景馆的大夫比医术。若你输了,安宁堂关门大吉,你还要把店契双手奉上给本公子。” 苏宁挑眉一问:“若你输了呢?” 林问巧仰天大笑两声,“我一定不会输。” “人不能盲目自信。”苏宁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的他的自大。 林问巧冷哼:“若我输了我便当众向你低头道歉,再给你一百两金子,如何?” “成交!输赢都让你说了,比什么该我说了吧。” 林问巧傲娇的仰起头,“可以。”反正都是比医术,他是不信苏宁能比徐大夫厉害。 苏宁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我们就比医治好患疾多年的病人,谁先治好便是谁赢。” “可以是可以,只是从哪里去找患病多年的人。” 游光默默地伸出手,“我娘身患重病多年,至今未好,苏大夫能不能医治我娘。” 他在旁边听二人说了半天话反应过来苏大夫和这个狗公子相识,两人之前似乎有些矛盾,在听到他们要比医治病人他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娘亲。 前些年娘突然患了重病,自己找来无数大夫也没能治好她。他还是听到二人说要医治患病多年的人才敢壮着胆子求人医治娘亲。 还没等苏宁答应,林问巧一口应了下来,“我觉得可以!” 苏宁跟着点头,却又道:“你娘身患重病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今日我义诊你正好可以带你娘过来看病。” 见二人答应下来,游光眼底的满是惊喜和兴奋,他激动地朝苏宁屈膝跪下,“谢谢苏大夫!我娘她身体实在不好,无功不受禄,我什么都没为苏大夫做,更不好求您帮忙。若苏大夫能医治好我娘,从今往后游光的命便是您的了。” “喂,你怎么不感激感激我,是我先答应下来的。还有你怎么就确定苏宁能治好你娘的病,要是我店里的大夫治好了你娘你是不是也该这么对我。”林问巧有些不服气,分明是自己先答应的,怎么这小子却只感谢苏宁一人。 游光道:“不管是谁治好我娘我都会同样感激他。” 二人决定好次日在安宁堂医治游光的母亲。 苏宁走进安宁堂时岳凤轻还在给人看病,待所有病人都走后她才忙问起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岳凤轻。 “你就这么答应和林公子了?” 苏宁:“嗯,我要是不和他比医术他指不定现在还在门口瞎嚷嚷。任他这么闹下去日后可没人再肯来安宁堂了。” 岳凤轻叹气一声,这林公子怎么偏偏就抓住她们不放,开个医馆都能撞到同一天,竟然还为了抢病人做出这种事来。 事已至此她不好再说什么。 岳凤轻望向游光,“你娘亲患的是什么病?”提前知道是什么病也好为医治做准备。 游光眼眶微微发红,“不知,我找了好些大夫都查不出是什么病,有个大夫写了个方子,我娘吃着是有用,但治标不治本。” 这就是他在得知苏宁要开店后求着要一份事做的原因,没了工作他就没有钱给娘买药治病。 听完,岳凤轻面露难色,不知道是什么病更难下手医治,她心底有些担忧。 苏宁却是一脸淡然,她温声道:“我会尽我所能医治好你娘。” …… 次日,游光一早带着母亲来到安宁堂。 没过一刻钟,林问巧也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只见林问巧身边跟着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微微仰头睥睨着安宁堂的几人。 昨日林公子找到他说要与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比试医术,他本想拒绝,但听说是比医治沉疴难起的病人,自己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在承源京出名,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在他看来对方是个十几岁的丫头根本不懂什么医术,要想赢她简直轻而易举。但借着比试医术之名在众人面前医治好一个久病不愈的人能给他带来多少名气和荣誉。 林问巧幽幽开口:“我带这么多人来观看医治还请苏姑娘莫要见怪,大家一听是两位名医比试医术都迫不及待地想来看一看。” 苏宁微微笑道:“怎么会。” 她深知林问巧是想自己出丑,特地找了这些人来看自己的笑话。 “忘了说了,这是寿景馆的神医,徐向荣徐大夫。” 徐向荣高傲地睨了苏宁,“苏姑娘这个年纪会医术属实令老夫刮目相看。” “哪里。”苏宁礼貌地回道,对方表面上是在夸她,实际上是在说她年纪小医术不精。 果然,林问巧身后的人在听到他这么说后开始出言嘲讽,“徐大夫夸张了,我看这位姑娘的年纪实在小,哪里像会治病的,应该是来过家家的吧。也只有徐大夫认真才会答应和她比医术,这结果用脚想都知道。” “是啊,这姑娘太自大了,居然拿人命当儿戏,要是治不好看她如何收场。” “初生牛犊不怕虎,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想给人治病,真是痴人说梦!” 听着众人一句一句地贬低苏宁,林问巧更加春风得意,心底狠狠地赞同这些话,这些人真是他的嘴替,替他说了最想说的话。 徐向荣见大家都是向着自己说话贬低苏宁,好不得意的样子。 站在苏宁身后岳凤轻恨不得上去把他们的嘴撕烂,自己的女儿可是有医治天花的本事,哪里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苏宁暗暗拉住岳凤轻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激动。 她眯起眼睛微微笑着,眼里却含着冰:“各位是来嚼舌根的还是来打秋风的?我这是医馆,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是你们闲谈喝茶的地方!我不介意你们来看我治病,但你们耽误或是阻碍了我治病,可别怪我不留情面把你们一个个打出去!” 话音刚落,韶婵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了林问巧的身上。 林问巧被这眼神看的发怵,他是知道苏宁身边丫头的厉害,赶紧开口道:“对对,各位还是静静地看大夫医治免得打扰了他们治病。” 第88章 岩症 林问巧开口,众人悻悻地闭上嘴巴不敢造次。 徐向荣问:“病人在何处?” 苏宁转身朝里面走去,林问巧和徐向荣等人跟在她身后。 安宁堂的里面有一个院子,院子虽不大,里面却有两个房间,一个是专门供病人看病的地方,另一个则是大夫休息的地方。 苏宁正是看重这个院子才坚定地想要把它买下来。 游光和张氏就在其中一间房屋内,两人正说着话,张氏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色在咳嗽几声后立马红了起来,游光连忙端起一碗热水递给她。 温热的水润过喉咙,冲淡了那股子血腥味,张氏深深地叹了口气,“阿光,你说的那个苏大夫真的愿意医治我吗?” 游光用力地点点头,“是真的!苏大夫她是个好人,我说想在她店里工作她竟然真的让我留下来,还答应帮您治病。” 听到这些,张氏连说了几声好,“我们要懂得感恩,人家这么帮忙我们,你一定要好好替人家做事。” 游光乖巧地应下来,不用娘说他也知道怎么做。 此时苏宁等人已经走到房间门口,她敲了敲门,游光心中一喜,“应该是苏大夫来了。” 游光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秀丽的脸庞,他眼底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苏大夫。” “我和徐大夫来给你娘看病。” 苏宁和徐向荣刚走进去,韶婵挡住林问巧等人 面前把门关上。 “你关门做什么,我们还没进去呢!”林问巧皱了皱眉。 韶婵淡声道:“苏大夫说她看病不喜被打扰,你们想要知道结果就在门口等着。” 林问巧却不信,“我怎么没听到苏宁这么说?” 韶婵直直地盯着他,“我说的,不服?” 看到对方压迫的眼神林问巧哪里还敢出声,他服! 房间里,张氏虚弱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她年纪不大,却已两鬓斑白,面色苍白至极,眼睛下还有眼中的乌青,显然是受病痛的折磨许久没有休息好,整个人瘦弱地张薄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徐向荣抢先走到张氏面前为他把脉,他一脸凝重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收回手。 游光忙问:“大夫,我娘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你娘得的应该是肺痨!”徐向荣自信道,心中开始鄙夷那些给张氏看过病的大夫,竟然连肺痨都诊断不出来。 游光脸色大变,“什么?!肺痨?我娘除了时常头疼晕眩之外,咳嗽只是偶尔的事,怎么会是得了肺痨呢?” “你娘虽不常咳嗽,却经常胸闷乏力。我看她有盗汗之状,加之气血不足才瘦成如今这般模样。老夫可以肯定,这就是肺痨。” 听完,游光踉跄地后退一步,面色一片惨白。 肺痨可是会传染给他人的不治之症,这么说娘当真治不好了。 “徐大夫果真确定是肺痨吗?” 面对苏宁的质疑徐向荣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老夫的判断绝不会错。苏大夫要是不信你大可以自己把脉查看。” 苏宁应声走到张氏面前询问:“您是否觉得胸闷气短神疲乏力,有时又会腹胀纳呆,经常干咳痰少?” 听到苏宁问的这些话徐向荣心中冷笑,问的问题不就是自己方才所说么,小丫头不懂装懂竟还学自己。 张氏嗓子干哑道:“苏大夫所言不错,自三年前我便有这些症状,如今下地都成了件难事。” 苏宁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张氏的呼吸情况和起伏的胸口,便伸手按了按她的胸口,眉头随之皱了起来 她收回手后,又道:“请您伸出舌头。” 张氏无力地张开嘴巴吐出舌头,苏宁看了一下之后若有所思地点头,扭头对着游光道:“依我看你娘得的并不是肺痨,而是岩症。” 徐向荣耻笑:“老夫从未听过什么岩症,苏姑娘真的不懂医术大可直说,无需胡编乱造一个病出来。” “此病并非是我凭空捏造,家父的医书上就曾记载过,身患岩症之人体内会长出某种东西,同样会有潮热盗汗,干咳痰少等症状,表现上看起来是没什么。但我方才仔细观察,发现她的胸腔有些异样,加之呼吸异常,舌赤少苔,身体瘦弱不堪,很显然她得的并不是肺痨。” 尽管苏宁说的有理有据,在徐向荣听来只不过是自圆其说。他的医术可是南宗国最有名的太医传授的,他学医期间也没听说岩症这种病。 苏宁又道:“倘若真是肺痨,又据游光所说他娘患病多年,为何他一直在身旁照料却没有染上肺痨?” 游光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我娘是三年前生的病,要是我娘得了肺痨,那我应该也得了肺痨。” 两人的话让徐向荣变了脸色,他目光阴森地盯着苏宁,“苏大夫这是拐着弯告诉老夫医术不如你么?” 苏宁神情坦然,“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徐大夫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就坚持各自的说法。” “好,那你说说这岩症到底是个什么病?”他就不信这个臭丫头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所谓岩症是由于机体阴阳失调,脏腑功能障碍,经络阻塞,气血运行失常,气滞血瘀,痰凝毒聚等相互交结而形成,俗话说就是身体里长了一些东西影响了五脏六腑的运作。” 一听到这个游光焦急地问:“这个长在身体里的东西能治好吗?” “很难,不过我愿意尽力一试。” 话落,徐向荣怒喝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身体里怎么可能会长东西,老夫闻所未闻。” 这个说法改变了他从医以来的一切认知。 苏宁平静地望着他,“岩症却是如此。” 岩症一说是她从医千经里看到的,上面写了苏以南曾遇到过患岩病的人,他尝试过许多方法了医治此病的办。同时,他也遇到过患有岩症多年的人,那人患病不过几年就瘦成了皮包骨,便是医治都来不及只能等死。 她从张氏表现的症状和患病的时间来判断,张氏的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要想医治好难如登天。 “徐大夫,此病我爹苏以南亲身遇到过,你没见过这种病并不代表没有。” 话语之外是在告诉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话徐向荣不是没有听懂,只见他脸色冷若冰霜,转头开门走了出去。 林问巧听到开门的声音迎了上来,“徐大夫,怎么样?” 徐向荣撇了一眼跟上来的苏宁,冷笑着说:“我与苏大夫意见不合,恕我才疏学浅比不过她。” 第89章 不妙 林问巧有些听不懂这话,但他明白苏宁一定是说什么话才惹得徐向荣如此愤慨。 “苏宁,到底发生怎么了?” “徐大夫诊断出来的是肺痨,而我诊断出来的是岩症,我们意见不同,仅此而已。”苏宁如实解释。 “徐大夫的医术想来是不会错的,我看是你诊断错误了吧。”林问巧选择相信徐向荣的医术。 听到林问巧这么说,他身后的人连忙出声跟着附和。 看到这么多人站在自己这边,徐向荣脸色稍缓,他道:“苏姑娘年轻,判断错误乃正常之事。只是老夫希望苏姑娘看清楚情况,眼下还是为了病人的安危着想,苏姑娘还是不要任性了。” 徐向荣这话直接否定了苏宁的诊断,更是将她说得一个任性妄为。 “徐大夫就这么肯定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林问巧站了出来,“苏宁,人家徐大夫看过的病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再者你医术能有徐大夫厉害?” “你连诊断都会错,我看这结果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是徐大夫赢了。” 苏宁呵呵一笑,“林公子的结论会不会下得太早了。我觉得做人做得像你这样偏心眼可不太好,指不定哪日就会长成歪眼斜眉的样子。” “你敢诅咒我!”林问巧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化成青白色。 “这不是诅咒,是预言。” 林问巧气的想和苏宁理论一番,站在她身旁的韶婵揉搓着拳掌,那眼神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许上前一步。 改日他也要请个武功高强的人来保护自己,刘大刘二两兄弟看着壮实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人家纤瘦的小姑娘。 他压下心头的怒火,佯装大方地摆摆手,“罢了,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话锋猛地一转,“你和徐大夫的医术谁高谁低我们心中都有数,我奉劝你一句还是认输的好,免得到时候丢人。” “我相信苏大夫!” 游光不知何时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语气坚定道:“我相信苏大夫的判断。” “小子,生病的可是你娘,你就不怕苏宁治不好她反倒加重了病情吗?”林问巧不理解游光的想法,放着徐向荣这个神医不相信偏要去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姑娘,这不是傻是什么。 “我虽不懂医术,但是我觉得我娘她得的应该不是肺痨。倘若苏大夫真的治不好我娘,我也不怨她,毕竟这是我的选择。” 苏宁有些意外游光会选择相信自己,按理来说他应该更相信徐向荣才是。 林问巧被说得哑口无言,心底却在说他不识相。 徐向荣听完这些话后脸色极差,游光作为病人的亲人,他的想法是最重要的,然而他却选择相信苏宁,这摆明了是在打他的脸。 他望着游光语气不善,“既然你认为苏姑娘的诊断没有错,想来也不需要老夫。” 苏宁出声喊住了他,“且慢。” “我们是比谁能治好游光的母亲,不是来争谁的诊断错误或正确的,我愿意让徐大夫先医治病人,倘若徐大夫医治好了她,那么就算我输。徐大夫医治不好再找我也不迟。” “徐大夫觉得如何?” 徐向荣低头沉思,他几乎可以肯定游光母亲患上了肺痨,凭自己的能力应该可以医治好她。不管苏宁诊断出来的是什么病,自己先出手医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负手而立,很勉强地答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这样吧。”这是苏宁自己亲口提出来的,又有这么多人在这可以为自己作证,到时苏宁输了也不好说自己什么。 游光扭头看向苏宁,“苏大夫,这……” 苏宁知道他想说什么,“无妨,先让徐大夫医治你娘,若有不妥你再找我。” 游光答应下来后,张氏理应去寿景馆接受医治。 目送着林问巧等人离去,岳凤轻有些疑问,“阿宁你既然确认张氏患的是岩症为何要答应让徐向荣医治她?” 徐向荣无法对症下药,只怕会导致张氏病情加重,转头再将她送到安宁堂来,一切反倒会成了苏宁的错。 “因为徐向荣治根本不好她,我就是要他认清楚自己的能力。” 徐向荣不知道何为岩症,自然也医治不好张氏,他到了无足无措之际一定会找上自己,即便他不求助,一直在张氏身侧的游光也会找到她。 且他医治张氏的药方苏宁大抵猜到了一些,对张氏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娘,这几日就劳烦您在安宁堂就诊,我要提前为医治游光的母亲做准备。” 岳凤轻笑了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里有我和韶婵在,你尽管去忙你的吧。” …… 徐向荣在安宁堂已经确定张氏患上的是肺痨,他回到寿景馆之后立马写下一个药方着人去煎药。 在几人的注视下,张氏喝完了药,面上慢慢红润起来,也不再咳嗽。 见此,徐向荣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林问巧得意地看向游光,“看吧,徐大夫的药方是有效果的,换做苏宁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游光静静地看着张氏不语。 之后的几天,张氏每日都要服用三次汤药。 在听到下人回禀张氏的有了明显的好转之后,徐向荣心里越发得意。什么岩症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一个小丫头片子连看诊都不会,还配他争神医之名,真是可笑。 林问巧更不用说了,他只要想到苏宁低声下气双手奉上店契给他的样子就觉得痛快,可算能扬眉吐气了。 “徐大夫果然不负神医之名,仅仅几副药就治好了肺痨。哪像苏宁,看病都会看错了。” 徐向荣面上谦逊,心底却狠狠地赞同这番话,“苏姑娘还年轻,难免会有犯错的时候。” 二人说话的时候,刘二匆忙跑进来,“公子不好了!” 林问巧眉心微蹙,“好你个刘二,竟敢咒我,我哪里不好了!” “不是的公子,我说的不是您,是游光他娘吐血了!” “什么!”徐向荣‘咻’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第90章 病情加重 林问巧和徐向荣匆忙赶到张氏的所在之处。 屋内,张氏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得吓人。 地上有一滩血迹和呕吐物,游光正蹲在地上收拾。 听到声音后游光站起身看到了两人,只见他眼眶微微发红,轻轻唤了一声,“徐大夫。” “怎么回事?” 游光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我娘照常服药,今日不知怎么喝了药她总觉得身子不适,没过一会便吐了血。方才又吐了一些吃食出来,人也不省人事。” 徐向荣走到床边,手搭在张氏的手腕上,谁知他却突然收回了手。 林问巧问:“怎么了?” 徐向荣掩下眼底的惊讶,“没……没事。”他继续为张氏诊脉,心底早已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怎么会这样,此时张氏的脉博很是古怪,和之前表现出来的脉博完全不同,他一时之间竟看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张氏吐血。 莫非真的是苏宁所说的岩症而非是肺痨? 想到这徐向荣的手心满是冷汗,汗水在不知不觉间粘在了张氏的手腕上。 不可能的,他学医数十年从没有听过岩症,苏宁不过十几岁怎么会知道他不知道的东西。 徐向荣尽量把注意力都放在把脉之上,但是不管他怎么看都看不透这个奇怪的脉博,更不像他先前诊断出来的肺痨。 游光见他许久不说话,甚至头上冒出了汗便问道:“徐大夫,我娘吐血到底是何缘故?” 听到游光的询问,徐向荣心中越发着急,他不能让林问巧和游光知道自己查不出问题。 他装作从容地收回手,“你娘没事,相反,她的病情有了好转。方才吐的那口血是淤血,等她醒来之后就会好的。” 听到这,游光才稍稍放下心。 “你娘患病已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治好的,需要耐心等待。我看到了下一个医治的阶段了,一会我再写个药方,明日我再来替你娘针灸。” 徐向荣写完了药方,心不在焉地和林问巧回寿景馆,路上林问巧说的话他都没有听进去。 次日,他一早来为张氏针灸。 张氏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看着竟比之前还要差。 徐向荣强装镇定为她把脉,和昨日一样,他依然看不透张氏到底得了什么病,他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脑海中隐隐出现了一个答案,很快他挥散那个想法。 他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会比苏宁差,他也绝不承认凭自己的本事治不好张氏。 “夫人,你的病有了好转,只要你谨遵医嘱,病很快就会好的。” 张氏笑着点头,她这几日喝了徐大夫开的药,病是比之前好了一些。她在得知自己患上肺痨之后本就不抱能治好的希望,她接受医治只是想让阿光开心。 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病情的确有了好转,她这才相信徐大夫是真的能治好她。 徐向荣拿出针包,几根银针齐齐落下,张氏疼得不禁‘嘶哈’一声。 游光担忧地上前一步,徐向荣开口解释:“针灸难免有些疼痛,夫人且忍一忍。” 张氏微微点头,但眉头因手伤传来的剧烈疼痛紧紧地皱在一起。 良久,徐向荣收回了针。 在疼痛感消失后,张氏如释重负一般急促的呼吸,她的一双手臂有些微微的发抖。 徐向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明后两日我还会来为你针灸,药需得按时吃。” “有劳徐大夫了。” 徐向荣走后,游光坐在床边问道:“娘,你感觉如何了?” 张氏温柔地笑了笑,“娘感觉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游光用力地点了点头,娘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看娘的脸色很是憔悴,毫无血色可言。自从她吐了那口血之后,脸色好像一直很差,完全没有徐大夫说的好转之象。 方才针灸之时,他看的出来娘在极力地忍耐疼痛,即便针灸结束双手还在为那股疼痛而颤抖。 他不禁在心底问了一句:娘真的在好转吗? 游光不放心又问了一遍,“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傻孩子。为了阿光,娘一定会乖乖接受医治。”张氏心中一阵苦涩,要不是因为她这个身子,阿光早就成亲生子,也不至于二十好几还打光棍。 听到这句话游光悬着的心才落下,“娘你等着,我去煎药。” 第二日,徐向荣照常来为张氏针灸。 一针下去,张氏忍不住痛呼一声。 游光在旁边看得干着急,他想出声却看到娘对着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针灸结束时候,张氏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衣服被汗水打湿了一大半,就连额头上都满是豆大的冷汗。 游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徐向荣走后他再次询问:“娘,你真的觉得自己身体在好转吗?” 还没等张氏回答,他又说了一句:“娘你说实话,不许骗我。” 张氏长长地叹了一声,“前日起我便感觉身子不大爽快,昨日针灸虽然难受,但之后我却感到松快。没一会又觉得身子越发重,胸口更是闷的难受,今日也是一样。” 游光想了想,“娘,你等着,我去找苏大夫,徐大夫开的药先别喝了。” 还没等张氏反应过来,游光就已经大步离去。 …… 苏宁在听完游光的一番话后毫不犹豫地拿起药箱起身。 游光愣愣地跟上她的脚步,很快两人见到了张氏。 苏宁不由分说地抓起张氏的手为她诊脉,片刻后,她认真道:“明日徐大夫来为你针灸,你一定要拒绝。” 张氏愣了一下,问:“这是为何?” 苏宁将一切从头到尾说给两人:“你得的病唤作岩症,我先前说过岩症就是你的身体里长了一些东西阻挡了你五脏六腑的运作。我确定,那个东西就长在你的胸腔之内,所以徐大夫会误认为是肺痨。他之前开的药应该是有助你呼吸顺畅,所以你才会觉得有好转。” 她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你吐的那口血是因为岩症发作导致的,徐大夫开的那张药方也就没用了。而徐大夫为你针灸,选的都是错误的穴道,不能对症治疗,你的病只会越治越重。” 游光和张氏怔怔地听完苏宁说的一切,气氛直接安静了下来。 最后,游光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大夫,我娘的病还能治好吗?” 第91章 强行医治 \\\"我同你说实话,你娘身患此病已久,身子早就受了岩症影响,由里及外地表现出来了,我只有一半的把握能治好你娘。\\\"苏宁认真道。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只见游光双唇发白颤抖,倒是张氏洒脱一笑,“阿光,人左不过是一个死字,都是早晚的事。你不必太过伤心。” 游光眼中含泪,随即不管苏宁在身侧扑在床前痛哭。 张氏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柔声劝道:“好了,苏大夫还在这呢,别让人家看笑话了。” 不一会,游光起身擦了擦眼泪,“苏大夫见笑了。” 苏宁道:“无妨。”她扭头看向张氏,“今日你已经针灸过了,明日我会赶在徐大夫来之前为你娘医治,到时我和徐大夫说清楚情况。” 张氏应声点头。 苏宁又嘱咐了一些事才打算离去。 游光送苏宁到屋外,突然出声叫住她,“苏大夫,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能治好我娘么?”他不忍心看着娘就这么离去。 在他很小时候父亲也是因病逝世,娘为了照顾他不愿意改嫁他人,便选择独自抚养他,两人自此相依为命。为了赚钱养他,娘四处讨生计,不管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心甘情愿地去做,好不容易他长大了,娘却病倒了。 游光自知娘亲为他付出的一切,更心疼她此刻深受病痛的折磨,只要能治好娘亲,他愿意付出一切。 苏宁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会尽力的医治好你娘的,放心吧。” 有了这句话,游光心底稍稍踏实了些。 次日清晨,游光还在喂张氏喝粥,却听到屋外响起脚步声。 他以为是苏宁便匆忙放下去开门,谁知门外的人却并非是苏宁。 林问巧道:“我和徐大夫来给你娘看病。” 他昨日听说徐大夫为张氏针灸,自己跟在徐大夫身边才学了一点皮毛还从未学过针灸,于是他一大早找上徐向荣让他跟着去观摩观摩。 游光想到昨日苏宁说的那些话,态度有些冷淡,“我娘今日身体好多了,就不劳徐大夫费心了。” 林问巧径直走进屋里,“你娘身患重病医治可不能中断,我知道你是怕付不起医药钱,你放心好了,这些钱本公子包了。” 还没等游光开口,林问巧就拉着徐向荣朝张氏走去,“徐大夫赶紧针灸吧,也好让我学习学习。” 游光疾步挡在床前,“不可以针灸!” “为何?”徐向荣眉头一皱。 “苏大夫说了,我娘得的不是肺痨,再接受针灸会加重病情的。” 徐向荣目光凌厉无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夫还会害你娘不成!”游光的话显然是不相信他,这让他感受到莫大的侮辱。 “苏宁那个丫头的话你也信?游光,你娘这几天喝了徐大夫开的药病明显好了不少,你这样阻拦徐大夫医治你娘才是会加重你娘的病。”林问巧跟着道。 然而游光却丝毫没有听进去,依旧说道:“我相信苏大夫会治好我娘。” 徐向荣脸色不妙地望向张氏,“夫人,你也这么想吗?” “今日辛苦徐大夫跑一趟了,昨日苏大夫前来说过我的病症,我想针灸一事还是等苏大夫来了再说吧。”张氏委婉地解释。 最开始她是选择相信徐大夫的,但在经历了两次针灸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不舒服,一开始的好转似乎只是个假象。 慢慢的,她有些相信苏宁所说自己得的是岩症。 “胡闹!”徐向荣厉声喝道,“老夫才是医治的大夫,你们却要听苏宁的话,这将我置于何地!” 徐向荣气的面红耳赤,现在苏宁两个字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他心知自己将岩症错诊成肺痨,为了不让林问巧等人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如苏宁,不管张氏得的是不是肺痨他都要继续医治下去,这样兴许还能保住他神医的名声。 同时他很自信,既然知道了张氏得的是岩症,他可以暗地里研究岩症,再借机改变张氏的药方。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治好张氏,如此,苏宁必输无疑! “徐大夫……咳咳!”张氏还没说完又捂着嘴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摊开手,手掌上赫然有一道鲜红色的液体。 “娘!” 徐向荣一把推开游光,“你娘的病发作了,再不医治就是神仙下凡也难救回来了。” “不行!”游光拼命摇头,苏大夫说过一定要拒绝徐大夫的针灸。 徐向荣递给林问巧一个眼神,后者立即领会拉住游光不让他上前,“徐大夫是神医,他肯定有办法能医治好你娘,你这样阻拦就是在害你娘。” 徐向荣飞快地拿出针包从中抽出一根银针,银针没入皮肤的那一刻,张氏惨叫一声。 紧接着徐向荣开始了第二针,张氏疼得直打哆嗦,她努力地想收回手,但手上传来锥心的疼痛让她没了力气。 眼看着徐向荣拿出第三根针,张氏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随即吐出一口鲜血,晕死了过去。 游光见状狠狠用力推开了林问巧,跑到床前,“娘!娘!你快醒醒看看阿光!” 张氏因针灸吐血,这是林问巧万万没想到的,他膛目结舌地看向徐向荣,“徐大夫,怎么会这样……” 徐向荣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瘫在床上的张氏。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是按照苏宁所说的岩症才改变了穴道,为何张氏会吐血。 他行医数十年的还从未碰到过针灸吐血的情况,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渐渐回神的游光缓缓站起身,只见他双目猩红,用力地将两个人推到门外,“都是因为你们才害的我娘吐血,我不允许你们再医治我娘!” “游光,你先等等!先听听徐大夫的解释,说不定一会你娘就好了。” 此时的游光沉浸在悲伤和愤怒之中更不会听林问巧的话,方才若不是林问巧拦着他,让徐向荣趁机强行为娘针灸,娘也不会吐血晕倒。 “我不会再信你们说的话,走!”游光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怎么回事?”一道女声陡然响起。 第92章 不到黄河不死心 三人回头望去,苏宁背着药箱和韶婵站在身后的不远处。 \\\"苏大夫,求你去看看我娘,我娘她……\\\" 还没等游光说完,苏宁二人快步冲进屋里。 在看到里面的情形之后,苏宁眼眸一沉,扭头看向进来的三人,“我不是说了一定要拒绝徐向荣为你娘针灸。” 游光恨恨地指着林问巧两人,“是他们拉着我强行为我娘针灸,苏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娘!” 苏宁冷冷的目光扫过林问巧二人的脸,林问巧看到那个眼神不禁感到有些害怕,整个人仿佛置身地狱一般。 好可怕的眼神。 苏宁拔下张氏身上的银针,徐向荣看到顿时大声叫道:“不可以拔针!” 说着就要冲过来出手阻拦。 “韶婵。” 看着如鬼魅般出现在眼前的女子,徐向荣吞了吞口水,他壮着胆子喝道:“哪来的丫头,给我滚开!” 话音刚落,韶婵却出现在他身后,迅速抓住他的双手狠狠一扭。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徐向荣的口中发出来,撕心的疼痛蔓延在他双手之上。 “臭丫头快放开我!” 韶婵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奋力挣扎,随后对着他的腘窝用力一踹,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跪下身去。 一旁的林问巧看到这一幕吓得直冒冷汗,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韶婵的武功远比他想象要厉害得多,幸亏他很识相没有惹怒苏宁和韶婵,不然跪在那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吃了苦头的徐向荣仍犟着性子胡言乱语,甚至开始大声斥骂苏宁根本不懂医术,她肆意妄为一定会害死张氏。 苏宁从药箱里拿出针包,缓缓出声,“徐大夫恐怕早就知道自己诊断错了吧,你既然知道却不对症下药,想害张氏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你。” “你!”听到这句话,徐向荣下意识愣了一下,“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诊断错误。” 游光不解地问:“苏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宁满眼讥讽地看着徐向荣,“在你娘第一次吐血时,徐大夫来为你娘看诊他就知道你娘得的并不是肺痨。” “只是,不可一世的徐大夫怎么会承认自己的失误呢,所以他将错就错,依然按照医治肺痨的办法去治你娘。或者说,他想在这期间找到医治你娘的办法,但是他暂时找不到办法,只能照他研究的半吊子方法治你娘。换句话来说,他在用你娘做实验。” 苏宁将徐向荣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颤抖着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宁,心底无比诧异为什么苏宁知道这些,更有一股屈辱萦绕在他心头,时不时地在提醒自己,他的医术不如苏宁。 “你胡说!”徐向荣立刻出声反驳,但是他慌乱的眼神揭露出此刻的心虚。 知晓一切的游光怒不可遏,照着徐向荣的那张老脸就是一拳。 “你这个庸医,如此医治险些害死我娘!”亏他如此相信徐向荣神医的名号,殊不知自己竟是将娘往火坑里推。 站在一旁的林问巧几乎不敢相信苏宁说的话,他惊诧地看向徐向荣想听听他的辩解,可看到他眼神躲闪,无比慌乱样子,他向着徐向荣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不是的,苏宁在说谎!她是故意污蔑我,我是大夫怎么可能会害人!” “你确实没有害人,你只是不把张氏的命当回事罢了。”苏宁再加了一句。 “我没有!”徐向荣奋力挣脱韶婵的束缚,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力大如牛,任他怎么挣扎都脱不了身。 他求助地看向林问巧,“林公子你要相信我说的,如果你帮我,我一定把全部本事都交给你。” 林问巧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尚在昏迷的张氏和仓惶失措的徐向荣都在告诉他苏宁的话是对的。 见林问巧不替他说话,徐向荣有些急眼,干脆破口大骂:“苏宁你好卑鄙,让这个小丫头抓住我,不让我近张氏的身,什么自然都是你说了算,我不服!” “徐大夫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那你就来看看张氏的脉博到底如何。”苏宁见他还在挣扎,干脆就把他全部的希望掐灭。 话落,韶婵放开了他。 徐向荣被韶婵用力压制跪在地上许久,一下子差点起不了身。 他挺起身子走到床边,苏宁特地给他让了位置。 徐向荣冷哼一声,将手指放在张氏的手腕处。 下一秒,他惊恐地收回手。 “不!不可能!”徐向荣疯狂摇头,他死都不信张氏会是这个脉象! 他仍旧不死心,又探了探张氏的鼻息和动脉,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结果。 张氏怎么会死呢,要真是自己治死的,他一定会被抓进官府进牢狱的。 苏宁微眯眸子,\\\"如何,徐大夫?\\\" 徐向荣恶狠狠地指着她,“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才让张氏没有脉博!” 游光大惊失色,“什么!我娘没有脉博?!”他连忙看向苏宁,“苏大夫。” 林问巧同样感到无比震惊,因为徐向荣的误诊和自己的盲目信任而害死张氏,一股愧疚和懊恼霎时间涌上心头,他无颜面对游光。 苏宁冷呵一声,“你们都在这,我做了什么手脚难道你们看不到吗?徐大夫能力不足,就不要把责任扣到别人头上。” “还有你确定张氏真的死了吗?” “脉博和呼吸都没了,当然死了。”徐向荣肯定地答道,就算他一时失误诊错了病,人死没死他还看不出来吗。 苏宁却摇头,“那你看好了。”她快速打开针包,抽出一根银针缓缓插进张氏的头皮之中。 随即三根针齐齐落在张氏的身上。 静静的几秒过后,原本被判定死亡的张氏忽然轻吟一声,平静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看到‘死而复生’的张氏,游光扑到床边欣喜地喊道:“太好了,我娘没死,我娘没死!” 苏宁嘴唇勾了勾,“徐大夫又错了。” 这下徐向荣彻底说不出话,他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会差到这个地步,误将岩症认为是肺痨就罢了,他竟然连病人的生死都判断错误。 这一切,把他的高傲和自信打脸打得一丝不剩。 他低声喃道:“怎么会……她明明已经死了啊……” 林问巧百感交集,他看了眼苏宁和徐向荣,张氏的‘死’和‘死而复生’让他不得不选择相信苏宁。 第93章 打脸 苏宁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徐大夫,你就好好看看该如何医治岩症。” 说罢,她捏起银针,手指快到只剩下残影,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张氏的身上已经满是银针。 张氏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呼吸声比方才还要重一些。 “这……”徐向荣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他在为张氏针灸时,每一针下去张氏像是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他都看在眼里的,尽管他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依然硬着头皮下针。 而苏宁为张氏针灸,她却面色如常,呼吸平稳,与他针灸时的反应截然相反。 片刻后,苏宁停下手中的动作,又从药箱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药材和药方,“韶婵,你把这些药熬好端过来。” 她把药方给了游光,“你拿着这张药方去安宁堂抓药,药钱就不必给了。” 游光感激道:“谢谢苏大夫,谢谢苏大夫!” 韶婵和游光离去后,苏宁对着徐向荣说道:“张氏的脉象已经平稳下来了。” 徐向荣紧抿着双唇缓缓走到床边再次为张氏把脉,在探查到脉象之后他的脸色顿时苍白无比。 如苏宁所说,原本奇怪得宛如杂乱丝线的脉象被捋得清清楚楚,张氏气血仍虚,但脉博却比先前强劲了不少,所表现的气色更是比喝下他开了第一帖要还要好。 张氏喝下他开的药,接受了他的针灸脉博丝毫没有变化,反倒越来越乱。 苏宁仅仅几针就能做到他无法做到的事,这是他怎么都接受不了的。 曾几何时,他无比坚信自己能治好张氏,然而真相却在狠狠地打他的脸,能治好张氏的人是苏宁而非自己。 徐向荣颓然地问:“你是如何做到的?” 苏宁挑眉一笑,“我自然是按照医治岩症的方法选择了合适的穴道下针,可不跟你一样像无头苍蝇随便摸个穴道扎一针。” 听完,徐向荣低头沉默了。 他明白自己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单凭他不顾张氏的死活随意医治这一点,传出去就能毁了他。 林问巧许久才从自己输了的事实缓过神来,他看了看逐渐消沉的徐向荣,低声道:“这里有苏姑娘,我们回去吧。” 徐向荣没有说话,佝偻着背拿起药箱往外走。 林问巧头一回认真地与苏宁对视,“这一局你赢了,我答应的事会办到的。” “林公子言而有信,我很相信你的为人。” 他不接话,转而说道:“我多给你一百两黄金,请你一定要医治好游光他娘。”他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张氏变成这样也有他的错。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林问巧和徐向荣走后没多久,韶婵熬好了药,苏宁看着张氏喝下药才安心。 此时游光正好抓完药回来,苏宁同他叮嘱了一些事便领着韶婵回安宁堂。 …… 岳凤轻看到苏宁和韶婵回来忙问道:“如何了?” “幸亏我和韶婵去的早,再晚一点张氏真要被徐向荣治死了。” 苏宁把事情的原委和岳凤轻说了一遍。 听完,岳凤轻忍不住骂道:“亏他还是个大夫,既然知道自己错了还不承认,非要害死一条人命才悔悟吗!” 郑汉英都比徐向荣好,起码他知错就改。经历这么多事她才知道不是每位大夫都像苏以南那般一心为百姓着想,还有不少黑心大夫为了名和利什么都做得出来,就不怕遭天谴么! “那为何张氏为何会假死?”她想不通这个。 苏宁道:“他发觉张氏的异样后不思悔改,又一意孤行认为自己是对的。或许心里已经思考我说的岩症,但他不知道岩症到底是什么,只能自己瞎琢磨,今日他针灸的那几个穴道在一起恰巧导致了张氏气血凝聚在一起,造成了假死的现状。” “只需拔了针,过不了多久张氏便会活过来。得亏我去的早,要是再晚一些张氏真的会窒息而亡。” 岳凤轻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 苏宁轻叹一声,“不过照张氏现在的状况来看,治愈的可能性还要再降一些。”这种病耽搁地越久,就越难医治,因为张氏身体里的东西是会长大的。 岳凤轻也是大夫,又一直跟在苏以南身边,早就和他一样对每一位患病的人抱有悲悯之心,不忍心看到病人不治而亡。 “我们尽力医治好她。” 之后每天苏宁都会去看张氏的情况,为她针灸。 张氏醒来后的第二天从游光的嘴里得知了一切,她对徐向荣的所作所为甚感愤怒,对苏宁尤其感谢。 在见到苏宁后,张氏拉着她千恩人万感谢的说话。 要不是有苏大夫在,她哪里还命活。 苏宁笑道:“我只是尽医者的本分罢了。” 张氏又是一阵感谢,她叫游光走上前,“你遇到苏大夫是天大的福分,在安宁堂做事一定要尽心尽力,万不能惹苏大夫不快。” “娘,我知道。”游光感激地看向苏宁,“苏大夫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从今往后我只听你的话。” “你要是听我的话就多哄你娘开心,人心情好了,病也就慢慢好了。” 闻言,游光的眸子亮了亮,“我娘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张氏拉住游光的手柔声道:“我的病能不能治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儿子孝顺,只要能和亲人开心地度过余生,我就是死也安心了。” 苏宁要的就是张氏的这个心态,“伯母能这么想自然是好的。” …… 在苏宁的细心医治之下,张氏的病得以缓解。 半个月后,张氏病好了不少,甚至能脱离床榻下地走路,心底自是感到欣喜。 于是游光打算带着张氏当众向苏宁表示感谢。 走到半路上有人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人看到面色红润发张氏惊诧道:“游光你娘真的治好了?看来徐大夫真是神医,这么点时间就能医治好肺痨。” 安宁堂和寿景馆打赌医治游光母亲的事,在林问巧的推波助澜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期待这场医术比试的最终结果。 不少人选择支持徐向荣,毕竟谁会相信名不经传的小姑娘会医术,更何况早在前段时间就有传言苏宁连最基本的诊断都会错。 游光皱眉道:“我娘不是徐大夫医治好的。” 那人却不相信,“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是苏宁治好的吧?” 第94章 吓破胆 “不错。” 陈四顿时笑了出来,“游光,我说你为了保住安宁堂的差事也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吧?” 游光气急败坏,“我说的是实话!我娘是谁医治好的我还不清楚么!” 徐向荣压根就没有医治他娘的本事,还差点害死他娘。 陈四嗤笑一声,“你就别装了,苏宁连肺痨都诊断不出来,怎么可能治得好你娘。” 自徐向荣和苏宁在安宁堂得出两种结论后,那日在场的人把事情添油加醋地传扬出去,说苏宁压根不会医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随便编造一种病出来。 这消息一传出去众人认为徐向荣或许治好张氏,至于苏宁就更没有可能医治张氏。 游光正欲上前与他理论,张氏却轻轻拉了他的袖子,“是非我们清楚便可以了,没必要和这些蛮横无理的人发生争执。” 听完这番话,游光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扶着张氏朝安宁堂的方向走去。 陈四见对方不愿搭理自己,平白有些恼怒,他扯着嗓子大喊:“大家快来看看,游光的娘的病治好了,苏宁为了面子用银子收买了游光,颠倒是非黑白了嘞!” 这一嗓子吼的周围街坊邻居都听到了,众人不约而同地跑出来看热闹。 安宁堂和寿景馆的两位大夫比试医术的事他们有所耳闻,快一个月过去了,他们自然想知道结果如何。 游光见不少人朝自己这里看来,对着陈四低声吼道:“陈四,你瞎扯什么呢!苏大夫什么时候收买我了!” 众人见游光如此愤怒,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陈四抱胸很是得意道:“你既然说没有,你有本事拿证据来证明啊。要是拿不出来,那此事就是真的。”他特地加重了后一句话的音量。 游光气的胸腔起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名叫陈四的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他时常游走在承源京的大街小巷,专门打听小道消息,众人对他的话还是有些相信的。 张氏淡淡地扫过陈四等人,“阿光,去安宁堂找苏大夫,到时这些人自然会知道真相。” 游光应声点头,不再看陈四。 而陈四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任何反应,他看热闹不闲事大,干脆把这件事闹大,徐大夫听到这些消息自然会出面解释一切,到时就看游光和苏宁如何收场。 于是,他让狐朋狗友四处散播消息,自己则带着不明真相的百姓去安宁堂。 在安宁堂认真看诊的苏宁自是不知道发生的这件事。 在寿景馆的林问巧听到刘大刘二听来的消息,他蹙眉道:“拿上银子去安宁堂。” 此事会闹得如此都是因为他,当初他坚信徐向荣医术胜过苏宁,所以便让刘大刘二找到陈四,教他去传播苏宁医术差的消息。 很快游光母子来到安宁堂门口,连带着陈四等人跟了过去。 游光实在忍不下去,“陈四,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四笑嘻嘻道:“我只不过是想让大家知道真相罢了。” “真相就是的确是苏宁治好了我娘,你不知道经过就不要妄图揣测!” “呵,你以为我会信吗?”陈四冷笑,随即朝安宁堂走进去,“我这就找苏宁问个清楚!” 陈四刚要踏进安宁堂,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他知道对方冷声说了句:“滚!”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踹飞在安宁堂门口的三米之外。 “哎呦!”陈四抱着手臂痛苦地哀嚎。 只见苏宁三人从安宁堂走了出来。 方才她在里面配药听到门口传来的哄闹声,紧接着韶婵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踹了准备进门的人一脚。 游光见到苏宁立马露出笑容,“苏大夫!” 苏宁淡淡地扫了眼门口的一群人,随后看向张氏,“伯母的病好了不少。” 张氏微笑着朝她点头,“这都是苏大夫的功劳,要不是苏大夫出手医治,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 两人的对话透露出张氏的病真是苏宁医治好的。 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陈四不是说张氏是徐大夫医治好么,怎么张氏反倒感谢苏宁。” “我看张氏的态度不像是假的,陈四说了苏宁收买的是游光,而张氏又是经历了生死之人,病好了肯定对恩人感恩戴德。” “我觉得你们说的对,莫不是陈四骗了我们?” “不可能!”陈四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 他指着苏宁和游光母子,义愤填膺道:“一定是他们联合起来骗我们的,苏宁诊脉都会出错,哪能治好游光他娘!” 岳凤轻正要开口,苏宁一把拉住她,蓦然笑了起来,她缓缓朝陈四走去,“你是说我的医术不好?” 陈四觉得苏宁的笑容莫名地有些诡异和阴森,宛如地狱勾魂的厉鬼,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医术不好,所以我想在你身上证明证明。” 苏宁一步步逼近陈四,他被苏宁盯得浑身发毛,哪里还有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你别……别过来啊,男女授受不清。” “医者面前不分男女。放心,我会先让你残废,然后再治好你,不过这个过程你可能要吃些苦头了。” “韶婵,抓住他,正好在大家面前演示一下我的医术。” 下一秒,韶婵就已经钳制住陈四令他动弹不得,动作快到没有一人看清。 陈四试图挣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为男子力气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姑娘,不由地脸色大变。 眼看着苏宁拿这针朝自己走来,他胆子都吓破了,他不要残废! 滴答,滴答…… 只见陈四的裤子渐渐变深,一股尿骚味随风飘到众人的鼻子里,在闻到味道后不约而同地捂住口鼻。 竟然吓尿了。 岳凤轻看到这幕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就这点胆子还敢跑出来蹦跶。 韶婵嫌恶地放开他,早就被吓得腿软的陈四直接坐倒在地上。 苏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周身散发着凛凛的寒意,“就这胆子还敢污蔑我。” 她转身面对着众人,方才表现的气势陡然消失,“让各位见笑了。” “说来,游光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苏宁笑盈盈地望向游光。 第95章 当众道歉 “我娘的病好了不少,我们是特地来感谢你的。”游光眼睛的惊讶渐渐平静下来,继而从陈四移到苏宁身上。 “感谢~”苏宁扫过众人的脸色,“就不必了,伯母的身子还弱,需静养。” 张氏连连点头,“苏大夫说的话我一定好好听从,那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就在游光母子打算离去时,另一拨人也来到安宁堂的门口。 为首的人身穿白色长袍,眉长入鬓,面容清俊,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温文尔雅,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此人正是林问巧。 原本躺着装死的陈四在看到林问巧一行人之后,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林问巧跑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林公子,你可来了。苏宁,她……她害的我好苦,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陈四冲过来时身上伴随着浓重的尿骚味直接钻入林问巧的鼻腔,直冲天灵盖。 林问巧赶忙捂着口鼻,对着刘大刘二喊道:“快拉住他,不许他靠近本公子。” 刘大刘二架住陈四不让他上前。 陈四坐在地上小声啜泣着,没有一点男子气概,林问巧放下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公子,我是来为您和徐大夫打抱不平的啊!”陈四一把抹了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游光的娘明明是徐大夫医治好的,苏宁不想输,于是她收买了游光和他娘,让他们改口说是苏宁的功劳。” “我不忍心徐大夫的辛苦成果被他人所夺,于是我找了大家来揭穿苏宁的谎言。谁知……”说到这,陈四没有脸面再说下去。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啊。” 陈四觉得难为情,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谁知苏宁让身边的侍女抓住我,想害得我残废,我一时害怕,吓得……尿了裤子。” “咦~”刘大刘二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 林问巧都替陈四尴尬,在这么多人面前吓得尿了裤子,丢脸丢大发了。 看到众人的反应,陈四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进去,真是臊得慌。 他怒目瞪着那些笑话自己的人,又朝林问巧扑了过去,“公子,请你为我做主啊!” 林问巧吓得连连后退,“站住,不许靠过来。” 刘大刘二反应极快,挡在林问巧身边不让陈四靠近。 陈四委屈极了,转念想到林公子已经来到安宁堂,他知道真相一定会说出来狠狠揭穿苏宁的谎言和真面目。 想到这,他得意地瞥向苏宁等人。 苏宁对陈四的挑衅视若不见,陈四不过是一个爱蹦跶的小丑不足为惧。 她与林问巧双目对视,“林公子来了啊。” 林问巧淡淡地‘嗯’了一声。 看到林问巧这个态度对待苏宁,陈四嘴唇微微勾起,他就知道林公子一定是为苏宁做的事感到愤怒,待真相揭露之刻便是苏宁身败名裂之时。 在众人的注视下,林问巧面色冷淡地走到苏宁面前。 下一刻,他做出了令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 林问巧接过随从手中小木盒,双手捧着木盒朝苏宁深深鞠了一躬,并朗声说道:“苏大夫的医术胜过徐大夫,这一局是我输了,我按照先前的承诺,在此向苏大夫道歉且奉上黄金二百两。” 苏宁红唇微勾,伸手接过木盒,“林公子果真说到做到。” 众人一片哗然! 林公子居然向苏宁道歉了,这说明什么? 张氏的病是苏宁出手医治的,且真的有效缓解了张氏的病情,游光母子说的是真话! 而最震惊的当属陈四。 他呆愣在原地许久,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喊道:“不可能!苏宁连病都诊断不出来,凭她的医术怎么可能治得好张氏……” “一定不可能……” 苏宁望向陈四,眼底满是冷意,“不管你相不相信,林公子当众向我道歉就说明了一切。” “而你胡言乱语,说我收买了游光母子,你可有证据或者说你亲眼所见?” 苏宁的身上顿时散发出凛人的威压,压迫得陈四喘不过气,他有种自己应该跪下来的错觉。 岳凤轻和林问巧明显感觉到苏宁的气势,神情有细微的变化。 陈四被这些话堵得哑口无言,紧接着,苏宁冷笑道:“你乱嚼舌根、随意给人泼脏水应该干了不止一次两次吧,你觉得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被你传谣言的人,会不会想一刀杀了你啊?” 听完这句话,陈四脊背一阵寒凉。 他做了什么,他只不过是把知道的事情添油加醋说出去罢了,哪里会有人因此容不下自己。 陈四越强装镇定,脑海中越是出现一个个令他害怕的画面。 当初他看到刘家的寡妇儿媳和一个陌生男子独处一室,便抱着说笑的想法与街坊邻居说起此事,但是却并未如实说,而是道刘家的儿媳背着婆家经常和外男私会。 一传十,十传百,其中也有人添油加醋。最后事情传到刘家夫妇的耳中便是儿媳和外男私通,继而害死了自己的丈夫,不仅如此二人还在外孕有一子。 刘家夫妇信以为真,不顾儿媳的哭求直接把她赶出了家门,而她的娘家要脸面,自然也不允许这样败坏门风的女儿回家。 成了寡妇又莫名其妙坏了名声,刘家儿媳万念俱灰,于是跑到村口的大树下上吊自杀,胸前还写着四个字:谣言杀我。 陈四得知这一切恰好见到刘家儿媳的尸体从树上放下来的情形,刘家儿媳双目泣血,死不瞑目,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个画面他永世难忘,为此他还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然而因陈四乱传消息造成的悲剧远远不止这一个。 刘家儿媳鲜红的眼睛登时出现在他眼前,还有别的因他传谣言而害死的人,在他的脑海中铺满。 陈四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他尖叫一声扑到在地上,捂着头惨叫着,“我的头,我的头好痛!” 苏宁冷然地盯着满地打滚的陈四,心中讥讽,像陈四这种爱搬弄口舌是非的人她在宫中见多了,这种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将事情无限放大,最后谣言逐渐成为杀死人的一把利器。 往往害死人不是刀枪暗箭,而是防不胜防、足以毁掉人一生的舌头,那些舌头的背后是一颗颗黑色的心。 第96章 名声高涨 林问巧意识到陈四会这般必然是因为他当日笃定徐向荣在医术上会胜过苏宁,即便陈四听到是苏宁医治好的张氏也不会相信,还得他和徐向荣亲口承认陈四才会相信。 可惜徐向荣知道医不好张氏,甚至连基本的死脉诊断错误,他深受打击,整日在书房中闭门不出。 “把陈四送回家。”林问巧认真地望着苏宁,“这一局你赢了。”但不代表他认为苏宁的医术会高过徐向荣,他以为不过是苏宁侥幸知道徐大夫不知道的病罢了。 “能赢过徐大夫我很开心。”苏宁嫣然一笑,她和徐向荣比试医术的事借林问巧的手很好地宣传安宁堂,使得安宁堂的名气比开张高了不止一倍。 要是徐向荣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气得吐血。 林问巧的脸色没好到哪里去,他不回应苏宁直接带人离开。 林问巧等人走后,安宁堂门口的人跟着一哄而散。 有的百姓忐忑地走到苏宁面前,“苏大夫,我有病,你能帮我看看吗? ” “当然可以。”苏宁笑眯眯道,她对着众人,“我今日义诊,凡是身体不适者都可以来安宁堂。” 听到这话,众人双眼放光。 岳凤轻见状高声道:“大家现在就可以进安宁堂看病。” 在她的带领下众人在安宁堂门口有序得排起了队伍,更有人点头回家要把家中生病的人带来。 张氏推了推游光,“傻愣着做什么,看到苏大夫这么需要人手也不知道去帮忙。” 游光也想进去,但想到母亲的病还未好全便犹豫了起来。 苏宁道:“我这有韶婵就够了,等你娘病了再来帮忙也不迟。” 游光心中一喜,\\\"谢谢苏大夫,等我娘好些了我立马来帮忙。\\\" 自打林问巧在安宁堂门口当众道歉,来安宁堂看病的百姓络绎不绝,都是听到苏宁能医治顽症而来。 林问巧听到刘大刘二说的消息,再看看来寿景馆看病的人寥寥无几,心底很是懊恼,自己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居然为苏宁做了嫁衣。 他垂眸叹息,也不知道徐大夫何时能从打击中缓解过来。 夜深 宣威将军府 安长青神色阴沉地听着对面黑衣人汇报来的消息。 “你确定卫扬真的死了吗?” “属下确定,派出去的人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只是陆将军当时在城中巡视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卫扬的尸体被他带走了。” 听到陆君其三个字安长青眼皮狠狠跳了几下,眼神越发冰冷,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他就会想到李清宁和陆君其带给他的屈辱。 “哼,任陆君其立下多少战功还不是被皇上发配去江州治理病疫。”去那种地方能不能回来都难说,他倒是希望陆君其患上病疫,最好病死在江州。 这三年来,陆君其出兵抵抗匈奴,几乎百战百胜,一跃成为承源京人人敬仰的战神,在风头上早已盖过他。 李清宁死后皇上立马收回他的兵权,他只能管理区区的御林军,二人之间的距离天差地别,这让他如何能忍受下去。 “陆将军立下如此战功还去了江州,可见皇上多么不待见他。”随从顺着安长青的话说下去。 听完,安长青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下去领赏吧。” 随从出去后没多久,安长青坐在椅子上闭目养息,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这三年发生的事。 李清宁被他下毒害死,这虽是皇上暗地下的旨意,但是他心里明白皇上迟早会找个理由除掉他,于是他自请让皇上收回兵权来保自己的命。 没了李清宁的帮助和皇上的庇佑,他在京中难以有立足之地,于是他另找了一个靠山——御史大夫沈瑞。 沈瑞的女儿沈容在皇上登基之后入宫成为妃子,这么多年皇上一直没有立后,而沈容恩宠不断,极有可能成为皇后。 若来日沈容成为皇后再生下太子,自己成为皇后的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此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吱呀~’ 随着开门声响起,安长青拉回了思绪。 “妾身想着将军应该饿了,特地做了些糕点送来给将军尝尝。”柳眉儿扭着腰身,风情万种地走到安长青身旁。 “你有心了。”安长青淡淡地应了一句。 看到安长青这个反应,柳眉儿放下手中的食盒,坐在安长青的腿上,纤细的玉臂攀上他的脖颈,声音委屈道:“妾身最近都见不到将军,您也不在我那留宿,我可是很想念将军呢。” 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安长青觉得身上一股躁动。 他这么多天躲着不见柳眉儿是因为前些时候柳燕儿之事,加上京中对李清宁和他的争论,让他对柳眉儿产生了一些不满。 在看到柳眉儿委屈的神情后,语气顿时软了下来,“最近公务繁忙,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只想将军能多陪伴在身边,免得我受相思之苦。” 安长青深情地凝视着她,柳眉儿的容貌虽比不上李清宁,但也算得上妩媚动人,别有一番风味。 他伸手抹了抹柳眉儿细腻嫩滑的脸,身下不禁燥热起来,“那我今晚好好陪你。” 没过一会,书房里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 安宁堂的名声高涨,与此同时翡清阁在拂意的经营下在承源京名声大噪。 不仅是因为翡清阁卖的珠翠华丽且独特,还因为它一日仅售卖三十件,尽管卖的比别的店贵,承源京的小姐和夫人都对它趋之若鹜。 苏宁自然知道翡清阁生意火爆,在游光来安宁堂工作之后她才有空闲的时间去翡清阁看看情况。 她在翡清十米之外都能看到堵在翡清阁的一群人,里面的空间已经够大了,居然还是有这么多人堵在外面。 是时候该扩建了。 苏宁摸着下巴仰头看了看翡清阁的二楼,觉得倒是挺合适的。 她走至翡清阁门口,里面的人进进出出,费了好大的力气挤进去。 只见拂意在众多姑娘和夫人之中游刃有余,相比之下,推销比开业第一日天熟练了许多。她拨的两名暗月护卫一人在柜台前结账,另外一人和拂意一样在卖珠钗首饰。 看到拂意和那人完全置身其中,卖力地游说顾客,苏宁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97章 戏耍 苏宁晃晃悠悠地走到首饰展示台前,像顾客一样看首饰,她大概看了一下台上的珠钗制作精良,和宫中制作的相比并无太大差别。 来翡清阁的姑娘和夫人大多是父亲或者丈夫在朝廷为官的,偶尔会被皇上赏赐东西。这些人脸上溢满了盈盈笑意,想来对翡清阁的首饰还是满意的。 看来这个请来的金匠手艺倒是不错。 苏宁进入到拂意的视线中,在对上那双惊讶的眼睛后抿唇一笑,眼底是对他的肯定。 得到主子的赞赏拂意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和对面的夫人说话也更加热情,那夫人看到拂意这么热情的态度,加上他那张英俊帅气的脸,被哄的直言立马去付账。 拂意眼底的笑意更甚,拉着那位夫人去柜台付钱。 苏宁走走看看,殊不知有一个人正盯着她。 她走到其中一个饰品展示台前,里面的耳环像极了当初李承元赠予她的那对。前世她几乎每日都戴在身上,所以她对这耳环印象极深,画图时修改了一些地方便交给了金匠打造。 苏宁拿起那对耳环仔细地端详着,正当她沉浸在回忆中时一个人走到她身旁高声道:“这对耳环我要了。” 她转头只见一位身穿蓝色绸裙的女子正高傲地睥视自己,问:“你说的是我手中的耳环吗?” 钟妙彤身后的侍女站出来,盛气凌人道:“你手里的耳环我家小姐要了,你赶紧把东西放下。” 苏宁以为对方是真的看上耳环,便把耳环放回了原处,有人买她店里的东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扭头走到别的展示台前,谁知她刚在展示台前站好,熟悉的女声又在身后响起,“这件首饰本小姐也要了!” 苏宁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宛如天鹅般高傲的钟妙彤,逐渐明白过来,敢情对方这是在针对自己,只要是她看了眼的首饰对方都会出手抢。 小丫头,居然想同她抢东西。 苏宁心底顿时有了一个很恶劣的想法。 她指着旁边的展示台,“那件首饰我买了!” 钟妙彤对着苏宁笑道:“不好意思,本小姐也看上了那件首饰。” “那又如何?这是我先看上的。” 没等钟妙彤开口,她身后的侍女道:“胡说,明明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这位姑娘怎么能乱说。” 钟妙彤跟着开口,“凡事都有先来后到,若是姑娘实在想要大可以和我说,何必这样颠倒顺序呢。” 望着对面的主仆两一唱一合苏宁只想冷笑,分明是她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抢东西,还好意思说先来后到四个字。 那侍女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宁,“小姐您错了,看这位小姐的打扮哪里像是买得起翡清阁的首饰的样子,倒像是没见识的穷人家女儿。” 钟妙彤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道:“这位姑娘莫要将我婢女的话放在心上,虽然她说的可能是真话,我也是不想姑娘在买账时烦恼银子不够又将东西放回去,失了脸面。” “不劳你挂心,我买得起。”苏宁淡淡道。 听到这番话,钟妙彤觉得苏宁只是在强装镇定,心中肯定慌忙不已,“姑娘就不必打肿脸充胖子了。” 苏宁懒得理她,拿起首饰盒子就要朝柜台走。 钟妙彤连忙挡住她的去路,顿时拔高了音量,“不许走!把东西放下!” 周围人纷纷转头看来,拂意也注意到异样朝苏宁等人走来。 他笑道:“二位客人这是怎么了。” 钟妙彤指着苏宁,“这位姑娘好不讲道理,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东西,她却跑来和我抢,掌柜的不管管吗?” 拂意扭头看向苏宁,只听到她说道:“是她跑来抢我看上的首饰才对,掌柜的可别搞错了。” “啊这……”拂意一脸为难地扫过二人的脸庞。 钟妙彤一双美目瞪着拂意,“掌柜的,我可是你们店里最尊贵的客人,尊贵就是和平凡的客人区别对待,你应该把东西卖给我!” 苏宁玩味地瞥了眼钟妙彤,道:“这样的话,那我出两倍的价钱买下这件首饰,掌柜的你看如何?” “我出三倍!”钟妙彤恨恨地咬牙。 “四倍!” 钟妙彤气得面红耳赤,“我出五倍!” “那我出六倍的价钱。”苏宁眼底带笑凝视着钟妙彤。 这眼神在钟妙彤看来是得意的,炫耀的,更是在向她挑衅,从来性子要强的她哪里受过这种气和挑衅。 一旁的婢女抓住钟妙彤的袖子,“小姐,不能再喊了!” 早已气的失去理智的钟妙彤哪里听得进去这话,一把甩开婢女大声喊道:“七倍!”她死死地盯着苏宁的脸,“我出七倍的价钱!” 苏宁耸耸肩,抱歉道:“今日银子没带够,既然这位小姐这么喜欢这件首饰的话,我只好忍痛割爱了。” 说着她将首饰盒子递给了拂意,迅速地离开翡清阁。 直到面前没了苏宁的影子,钟妙彤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对方从一开始就在故意激怒自己,好让她生气失去理智,只会想着争个高低,自己就这样被牵着鼻子走。 看到钟妙彤变化的脸色,拂意憋笑憋得肚子痛,当掌柜的就要有掌柜该有的素养,他面带微笑地做请的手势,“小姐这边结账。” 钟妙彤眼神如淬了毒一般,她低声骂道:“贱人!居然敢耍我!”别再让她碰到,否则自己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柜台前 “一共是一千二百五两银子,小姐是一次性付清还是等我让人去府上取?” “什么?!一件破首饰你要一千二百五十两?怎么不去抢啊!”钟妙彤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拂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首饰原价是二百两银子,方才您和那位姑娘叫价翻了足足七倍的价钱,本店看在您是最尊贵客人的身份已经少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请您结账。” 原本二百两的东西用好几倍的银子买下来,爹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两千两,要是让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打断她的手。 钟妙彤在心里骂了一千遍苏宁,但却没任何用,大话已经说出去了,钱还是要付。 “我先付一倍的钱,剩下的钱我慢慢给,成吗?”钟妙彤后牙咬的发酸。 拂意冷冷道:“成,不过剩下的钱必须在五日内结清。” 第98章 孟国公府 走出翡清阁后,钟妙彤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身旁捧着首饰盒的婢女担心地唤了一声,“小姐……” 下一秒,清脆的掌声陡然响起。 “贱人!你就不知道提醒本小姐一句,害的我白白花了这么多银子。”钟妙彤恶狠狠地看着婢女,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婢女捂着脸委屈道:“奴婢已经提醒过小姐了,可是您没有听。” “那你觉得是本小姐的错?” 婢女忙道不敢,钟妙彤这才收回凶狠的目光。 她烦躁地瞥了眼婢女手中的盒子,心底想着要如何赖掉一千多两银子,要她为了一件首饰挨顿骂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 苏宁在坑了别人一把后心情极好地回到安宁堂。 她刚踏进店里,游光便走到她身边来,“苏大夫你终于回来了!” 看到游光这么激动的样子,苏宁问:“何事如此兴奋?” 岳凤轻和一位年长的嬷嬷朝她走来,“阿宁,这是孟国公府的人。” 孟国公府? 只见那位嬷嬷上前一步,仔细端详了会苏宁,“你就是苏宁?” 苏宁点头称是。 平嬷嬷正色道:“我家夫人身子不适,近日听闻苏大夫医术颇高,所以特地派我来请苏大夫去府上一趟。” 孟国公府在京中的地位甚高,能入国公府的眼,难怪游光那么开心。 苏宁从容道:“那劳烦嬷嬷等我拿好东西再同你去府上。” 二人乘坐平嬷嬷来时的马车去孟国公府。 在路上,苏宁不禁想到有关孟国公的事。 孟国公名叫孟学义,苏宁记得前世便是以孟学义为首的一群人对自己垂帘听政之事坚决反对,孟学义甚至在朝堂之上当着所有官员的面指着自己扬言她是后宫中人不可干涉朝政,这么做只会害李承元。 李承元当时年纪尚小,见识和才智远不如这些在官场浸淫多年的官员,在看到孟学义对自己破口大骂时吓得呆得躲在自己身后,孟学义更是断定是她的存在才会导致李承元如此依赖她,在那之后她便遭到刺杀,其中不知是否有孟学义的手笔。 不过孟学义还算是有才识之人,她听说曾有人给孟学义算卦,说他此生无子,只有女儿。自此之后孟学义广纳女子进后院,只为了生个儿子,但结果却如卦上所说,生的全是女儿。 苏宁的思绪渐渐拉回,不知道此次请她去孟国公府是否是为了此事。 她感觉到马车缓缓停下来,平嬷嬷道:“孟国公府到了,苏大夫下车吧。” 下了马车,平嬷嬷领她进府,谁知刚踏入后院对面便迎来一位大着肚子,穿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尖锐的声音从女子嘴里发出来,“呦,平嬷嬷这是从哪回来呀,还带回来这么一个小姑娘。” 平嬷嬷停下脚步,“这位是我请回来替夫人看病的苏大夫,为了避免耽误夫人治病,还请梅姨娘让开。” 梅姨娘对这话置若罔闻,反而捂着嘴嗤笑道:“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能看什么病。” 苏宁微笑不语,平嬷嬷替她接过话茬,“能不能看不是您说了算,我劝梅姨娘还是让开好,一会小心奴婢撞着您。” “你敢!”梅姨娘恶狠狠地瞪着平嬷嬷。 平嬷嬷不愿再搭理她,拉着苏宁从她身旁绕过。 跟着身后传来梅姨娘讽刺的声音,“夫人得的是心病,我看这个大夫是治不好夫人病的!” 很快,苏宁被带到一处院落,走进主屋,只见上头坐着位年纪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妇人身材纤弱,虽穿着素雅但难掩气质雍容,面色可见的有些苍白,眼神平和地看着她。 前世苏宁只见过孟夫人几次,那时的孟夫人气色甚好,哪像现在病怏怏的。 一边想着,她俯身朝孟夫人作了一揖,“见过孟夫人。” 孟夫人咳嗽了两声,指着左侧的位置,“苏大夫请坐。” 苏宁坐下后,孟夫人柔声道:“我在平嬷嬷耳中听闻苏大夫能治奇症,于是便让她请你来看看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说到这,孟夫人又咳嗽了两声,谁知这一咳便一发不可收拾,连话都说不出,吓得平嬷嬷急忙倒了杯茶让她喝下,又伸手不停地轻抚她的后背。 苏宁见状起身直接为孟夫人把脉,不一会她抬头疑惑地看了眼孟夫人。 孟夫人见状问:“怎么了?” 苏宁回答:“没什么,夫人是忧思过度引起的咳疾,要想治好并不难。” 孟夫人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她认真地和苏宁对视,“苏大夫可有办法让我有身孕?” 苏宁暗自惊讶,孟夫人找自己来是为了这个。 孟夫人已经年过三十,自己方才为她把脉时发现孟夫人曾失过一个孩子,只怕当时元气大伤,要想有孩子虽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她方才发现孟夫人的身子有中毒的迹象,不孕的原因或许在此。 “夫人您的身子虚弱,现下不易有孩子。”苏宁略一沉吟,最后选择隐瞒此事。 孟夫人听到这话并无太大的反应,只是自嘲地摇头,“苏大夫你同我说实话,我是不会有孩子,还是不易有。” 她找了许多大夫,都说她不会有孩子。前些日平嬷嬷在外听到苏宁治好了奇症,这才抱着试下的心态请了苏宁来。 苏宁又重复了一遍,“您生着病身子孱弱,若不调养好肯定是不容易怀孕的,但若是调理好还是有可能有孩子的。” “真的吗?”孟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苏宁所说,毕竟她说的话和之前的大夫说的都不一样。 “我说的是真话。” 孟夫人激动地握住平嬷嬷的手,“你听到了吗?我还可以有孩子,我的凌儿还会回来的。” “奴婢听到了,既然有希望,夫人一定不能放弃。”平嬷嬷用力地点头,看到夫人整日为孩子的事伤心她也实在难受。 苏宁上前一步,“夫人,我先替您仔细诊脉,看看您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 孟夫人听话地伸出手,不一会苏宁收回手,“夫人您先前失过一个孩子,气血流失,加上您患咳疾已久,体质甚差,需要好好调养一番。” “苏大夫您尽管说怎么做,只要能有孩子我一定谨遵医嘱。”孟夫人对苏宁的称呼换成了‘您’,可见已经选择相信她。 苏宁打开药箱写下一个药方递给平嬷嬷,“夫人先按照这个方子服药,半个月后我再为更改药方,之后每五日我便会来府上为您看诊。” 第99章 不怀好意 孟夫人连声道谢,还让平嬷嬷亲自送苏宁出府。 走到院子时,却见梅姨娘正坐在亭子内品茶,在看到两人的身影后立马站起来朝两人走去,显然是故意在这里等候她们。 “苏大夫,夫人的身子如何了?”梅姨娘掠过平嬷嬷直接问苏宁。 梅姨娘这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关心孟夫人的身体,眼神里倒是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没等苏宁回答,平嬷嬷抢先道:“夫人的身子不用姨娘操心,姨娘还是顾着自个儿吧。” 苏宁微微拧头看了眼平嬷嬷,见她对梅姨娘的这个态度说话,好似在刻意防着梅姨娘。 梅姨娘脸上有些恼意:“我关心关心夫人不行吗?平嬷嬷,我好歹还算是主子,你一个下人对我大呼小叫,还懂不懂尊卑了?” 她到底是妾,毕竟平嬷嬷是孟夫人的人,再怎么受宠也轮不到她去管教夫人的下人,只敢呵斥几句。 平嬷嬷脸上有些冷笑,“奴婢觉得姨娘的关心实在是不必了,免得又把夫人给关心坏了。” “你!” 苏宁从这话里听出一些信息,看来梅姨娘和孟夫人有些渊源,而且还不浅。 梅姨娘怒火将出,只见她眼珠子一转,又笑盈盈地问苏宁,“还请苏大夫告诉我夫人身子如何,我怀着身子又要操持后院的事实在力不从心,所以想知道夫人的病怎么样了。” 苏宁打心底佩服梅姨娘秒变脸的绝活,答道:“夫人心中郁结已久,故咳疾才一直未能痊愈,只要放宽心好好休养定身子能恢复好。” 梅姨娘追问:“只是这样? ” “是的。” 没从苏宁口中得到重要的信息,梅姨娘心里略微有些烦躁,“那么就请苏大夫好好医治夫人。” 苏宁郑重点头,“是。” 梅姨娘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宁和平嬷嬷,随后转头离去。 走到孟国公府门口,苏宁正要离去,平嬷嬷却出声叫住她,“多谢苏大夫!” “谢我在那位姨娘面前没有说夫人怀孕之事?”苏宁回头笑着问道。 平嬷嬷摇头,“这几年夫人一直为了从前失去的孩子郁郁寡欢,今日是夫人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因为大夫你给了她能怀上孩子的希望,虽然我知道夫人确实不会再有孩子。” 自己每每看到夫人为了当年丧子之事暗暗伤怀也会同样感到难过。 “我在此替夫人感谢苏大夫。”平嬷嬷朝苏宁规矩地行了一礼。 苏宁连忙扶她起来,“以您的年纪都能做我祖母,这一礼苏宁受不起。” “您以为我和夫人说的话是假的?” 平嬷嬷有些愕然,“难道不是吗?” 苏宁摇头一笑,“我所说句句都是真话,孟夫人确实还能怀孩子,不过我能做的只有帮她养好身子。” 孟夫人体内含有毒素,她故此她猜测致使孟夫人无法怀孕的原因是这个,不过她有办法解此毒,只要解了这毒孟夫人就有可能怀孕。 “真……真的吗?”平嬷嬷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宁。 当初夫人丧子,找了多少大夫来看都说夫人不会有孕,即便外头传苏宁能治奇症,她认为苏宁的年龄医术造诣不高,所以在苏宁和夫人说那些话她都认为苏宁是在哄骗夫人。 在看到夫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她才忍住没说出心里话。 为了感谢苏宁,平嬷嬷竟要亲自套马车送苏宁回去。 苏宁却婉言拒绝,道自己还有别的事平嬷嬷才作罢。 良久,苏宁来到翡清阁,门口挂着打烊的牌子,她直接走了进去。 “不好意思,本店已经打烊了。”拂意在柜台数着银子,头也不抬地说道。 没听到客人离开的脚步声,拂意抬头看到来人,连忙堆笑道:“主子。” “我有事问你。” 二人来到后头的院子。 “安长青最近有什么动作。” “暗月护卫发现安长青和御史大夫有往来,二人虽不经常见面,但是每隔四五日都会在外头碰面。” 御史大夫沈瑞,其嫡女沈欣容在后宫为容妃,而安长青和沈瑞勾搭在一起苏宁已经猜到了原因。 没了自己作倚靠,加之安长青知道自己真正的死因,李承元必然容不下他,所以才会收回兵权。他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选择投靠沈瑞。 沈欣容在后宫颇得宠爱,来日登上后位也未尝不可,给未来皇后办事有不少好处,安长青投靠沈瑞是预料之内的事。 “说下去。” “安长青似乎有意和孟国公结交。” “哦?” 苏宁想到安长青接近孟学义应该只有一个目的——拉孟学义加入沈瑞一派。 孟学义性子高傲,说话又有些刻薄,朝中的大臣都不喜他,但他出身却极其高贵的。 孟学义的爷爷是开国元老,曾跟着李灏四处讨伐征战,为李灏出谋划策,大齐建立后便被封为孟国公,甚至有自己封地,可想而知李灏对他的看重。 太宗皇帝即位后收回了孟国公的封地,但待遇却和从前一般无二,孟学义承袭了爵位,结发妻子孟吴氏是前状元郎的女儿,地位更是不凡。 孟学义的身份不同凡响加之性子桀骜不驯,所以才敢在朝堂之上指着她的鼻子骂。 难怪沈瑞和安长青想拉拢孟学义,不过孟学义眼高于顶,能不能看得上他们还是一回事。 苏宁渐渐拉回思绪,“你找一位女护卫潜入到安长青的侍妾柳眉儿身边,以后我有什么命令照做就是。” “是!”拂意拱手道。 她转头看着拂意,“店里生意不错,那位小姐的事你如何处理的?” “她原先不肯付钱,后来先付了二百两银子,还有一千零五十两银子属下限她三日内结清。” 苏宁提醒:“记得赶紧把钱要回来。”不然晚了人家可能就不认账了。 “属下明白。”拂意看得出来钟妙彤应该是位官家小姐,仗着自己的身份赖账也是有可能,不过幸亏他提前叫人跟着,知道了那位小姐家住何处,那一千多两银子是如何都赖不掉的。 第100章 和好 五日很快过去 苏宁往药箱放东西准备去孟国公府,韶婵走到她身旁低声道:“主子,拂意送来消息,人已经潜伏在柳眉儿身边。” “柳眉儿的任何行动都要禀报过来。” “明白。”韶婵点头。 就在这时,一只深褐色的布鞋踏进安宁堂,抬眼望去,鞋子的主人正是平嬷嬷。 在配药的岳凤轻认出平嬷嬷的身份,惊讶道:“您怎么来了?” 平嬷嬷脸上是浅浅的笑意:“我来接苏大夫去为我家夫人看病。” 此话一出,岳凤轻愈发震惊,阿宁为孟夫人看病的事她知道,但孟夫人身份如此尊贵,竟然派身边人亲自接阿宁去孟国公府,可见十分看重她。 苏宁也没想到平嬷嬷会亲自来接她,于是赶紧收拾好东西,“那就有劳平嬷嬷了。” 进了孟国公府,路过后院二人没再遇到梅姨娘,平嬷嬷对苏宁比上次要热情得多,苏宁猜测平嬷嬷会这般应该是孟夫人的病好了许多。 苏宁再次见到孟夫人,见她依然端坐在上方喝着茶,脸色明显红润了许多,不似五日前那样苍白。 一见到苏宁,孟夫人急忙放下茶杯走到苏宁面前拉着她的手坐下,一边还道:“苏大夫的药方当真是极好,我只喝了几日便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连咳疾都好了不少。” 苏宁笑着点头,“那我再为夫人诊脉。” 孟夫人听话地伸出右手,很快,苏宁收回手,“夫人的脉博比先前强劲了不少,夫人坚持喝药,病不久便会好的。” “是,只是我虽觉得病好了不少,但嗓子却总是隐隐作痛,这是何故?” “夫人咳疾由来已久,若要一下子痊愈是不可能的,我再为夫人开贴止咳化痰的药,看看服用一段时间如何。” “有劳苏大夫了。”孟夫人点头。 自从孟夫人知道还能怀孩子孩子,她极力地配合苏宁,若换做以前她倒是宁愿自己一直病下去,起码国公爷还会心有疼惜来看看她。 苏宁把药方交给孟夫人之后,平嬷嬷便送她出府。 刚走到后院时,一位长着四方脸庞,身材魁梧,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苏宁认出来此人正是孟国公孟学义。 三年不见,孟学义和以前一样鼻孔朝天,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平嬷嬷拉着苏宁连忙向孟国公行礼。 孟学义看向行礼的苏宁,拧着眉头问:“这位是?” “这是为夫人看病的苏大夫。” 听到夫人,孟学义想起自己忙于公务,一下朝有空也是去陪梅姨娘,倒是许久未见夫人。 “夫人的病怎么样了?”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孟学义问起孟夫人的病情。 “回国公爷,夫人的病好了不少,只是心病难医。”说完,平嬷嬷不忘偷偷查看孟学义的脸色。 果然孟学义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立马有了羞愧之色,“那我去看看夫人。” 说罢,孟学义朝着孟夫人院落的方向走去。 平嬷嬷匆匆送走苏宁之后便疾步走进府里。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苏宁越发好奇孟学义和孟夫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看梅姨娘和孟夫人的关系,她大抵能猜出一些。 …… 孟夫人刚吩咐人拿苏宁的药方去抓药,孟学义便走了进来,而孟夫人在看到他之后头往微微偏过去,显然不愿意见到他。 看到孟夫人这个反应孟学义语气带着一丝讨好地唤道:“夫人。” “稀客啊,难得国公爷大驾光临我的院子,是不是梅姨娘的胎好了,国公爷才想到来看我?”孟夫人冷眼看着孟学义一字一句道。 孟学义脸色有些尴尬,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走到孟夫人身边,“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我是夫妻,我来看夫人是理所应当的,你这么说倒显得生分了。” “生分?”孟夫人陡然起身,“你当初一心护着梅姨娘罔顾我们失去孩子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会生分!” “要不是因为梅姨娘我怎么会失去凌儿!”孟夫人红着眼眶大声控诉。 每当夜深,她都会梦到凌儿向她啼哭不已,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何人知晓,而在自己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孟学义却在和梅姨娘共度良宵。 “晚娘,对不起,对不起……”孟学义冲上前一把抱住伤心欲绝的妻子。 对于妻子他有太多的愧疚和自责,在得知自己此生不会有儿子,他纳了许多妾室。后来有一位大师告诉他,梅姨娘会为他生一个儿子,所以才纳了梅姨娘为妾室。 孟夫人怀孕不幸流产,那之后他也不常来看夫人,今日看到她还在为孩子之事伤痛,孟学义自责不已。 刚从外头进来的平嬷嬷看到这一幕默默地退了下去,心里很是欣慰。 而在梅兰院的梅姨娘听到孟国公去了孟夫人的院子气的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 “那个老女人有什么好,没了孩子整日病怏怏的,国公爷居然还愿意去见她!”梅姨娘娇媚的脸庞因愤怒显得有些扭曲。 底下的婢女诺诺道:“好像是国公爷见到平嬷嬷带着一位女大夫,几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国公爷这才转头去了夫人的院子。” 听到这话梅姨娘心中升起一丝危机感,心想莫不是那位苏大夫和国公爷说了什么,她转而想到孟夫人,顿时有些慌乱。 那位苏大夫年纪那么小,别的大夫都看不出来的病她怎么会知道,那国公爷为何会在听了苏大夫的话转头去看望夫人呢。 梅姨娘怎么也安心不下来,她倏尔站起身来,“去,把刘大夫找来,就说我身子不适请他来看看。” 近一个时辰过去后,梅姨娘口中的刘大夫才现身。 “刘蟾,夫人体内的毒到底会不会被人发现!” “小的说实话,只要是毒就有可能被人发现。” 梅姨娘猛得一拍桌,“你怎么不早说!” 刘蟾被吓得直冒冷汗,“凡事无绝对,况且小人的医术还未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梅姨娘不耐烦地摆摆手,“罢了罢了,那毒你再给我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这……”刘蟾一副为难的样子。 “说话就直说,支支吾吾什么。” “那毒所需的药材已经没了,姨娘若是想要还需等我找到那副药材。” 梅姨娘想了想,反正现在还不需要,就暂时先等等吧。 刘蟾走后,梅姨娘坐下开始沉思。 第101章 梅姨娘有问题 当初夫人小产,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于是找到刘蟾要了一味致人不能怀孕的毒,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夫人的饭菜中,后来果真如她所想,为夫人看病的大夫都说夫人今后不可能有孕。 而今天苏大夫和国公爷说的话让她开始疑心,那位苏大夫会不会诊断出夫人体内有毒。 不管如何,她都要知道苏大夫和国公爷说了什么。 梅姨娘指着贴身侍女道:“你去打听一下京中姓苏的女大夫。” 而在回安宁堂的苏宁却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 苏宁给病人看诊之余便会给孟夫人配置养身子的药材。 这日,苏宁正在给病人看诊,一名侍女装扮的女子走进安宁堂。 她直接朝着里面大声道:“苏宁在何处?” 岳凤轻走到女子面前,“阿宁在给病人看病,你有什么事可以先和我说。” 女子不屑地瞥了一眼岳凤轻,“我要找的人是苏宁,不是你。” 随后她看到里头在为病人把脉的苏宁,她跟在梅姨娘身边见过苏宁,一下子便认出来了。 乔青大步走到她身旁趾高气昂道:“苏宁,我家夫人请你去见她。” 苏宁依然静静地为病人把脉,没有说话。 岳凤轻提醒道:“姑娘莫要喊了,阿宁在为病人诊脉,你这么做会打扰到她的。” 乔青却不理会岳凤轻的话,她跟在梅姨娘身边骄傲惯了,见苏宁不搭理自己落了面子,瞬间恼怒起来,“喂!你耳朵聋了?本姑娘在和你说话呢!” 苏宁紧皱眉头,“聒噪!” 话落,韶婵快步朝乔青走去,将她拽到一旁。 乔青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韶婵的手,于是便大喊道:“我是孟国公的人!苏宁你这么对我小心……唔!” 还没等说话,韶婵不知从哪顺来一块破布塞进乔青的嘴里,被禁锢又被堵住嘴巴,乔青有苦难言,只能狠狠瞪着韶婵。 等苏宁看完手下所有的病人,写完药方才起身朝乔青走去。 “放开她。” 被放开的乔青一把拿出嘴里的破布扔到地上,还往地上啐了几口,随即愤怒地望向苏宁,“我是孟国公府的人,你这么对我是不想活了吗?!” 苏宁双手环胸道:“我认得你,你是那位名叫梅姨娘身边的婢女,算起来也是孟国公府的人,但你方才说你是夫人派来的,我竟不知梅姨娘已经成了国公夫人,过几日我去国公府定要好好问问孟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乔青顿时慌了,自己向来对外说梅姨娘是夫人,此事若是让夫人知道一定不会轻饶自己。 想到这乔青赶紧说道:“是我说错了话,还打扰了苏大夫看诊,还请苏大夫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苏宁也懒得和她多说,直接问道:“梅姨娘找我有什么事。” “梅姨娘夫人最近气色不错,想来都是苏大夫的功劳,于是便让我来请苏大夫去为梅姨娘看诊。”乔青腆笑道,心底暗暗鄙夷。 梅姨娘有孕已久,身边定会有固定的大夫看诊,好端端的怎么会请她去看病,为了摸清梅姨娘的目的,苏宁欣然答应:“既然这样,那我再去趟国公府。” 苏宁跟着乔青来到梅兰院,只见梅姨娘挺着肚子坐在桌边,桌上还放着泡好的茶,这架势哪里像是请她来看病的,倒像是请她来问话的。 “梅姨娘。”苏宁朝她一揖。 “苏大夫来了,快请坐。”梅姨娘热情地招待她,身旁的婢女还贴心地为她倒上热茶。 “这是上好的碧螺春,苏大夫快尝尝。” 苏宁看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水,道:“我是来为姨娘看病的,不是来喝茶的。” 被驳了面子,梅姨娘并未恼怒,依旧巧笑嫣然,“我是见苏大夫这么年轻便如此精通医术,心里甚是佩服。我第一次见到苏大夫觉得很是亲切,所以找了个由头让下人请你来一聚。” “原来如此。”苏宁低声喃喃。 “我听下人自苏大夫为夫人看过病之后,夫人的身子便一天天的好起来,这都是苏大夫的功劳呀,我是国公府的人自是要替夫人好好感谢苏大夫的。” “感谢就不必了,这是医者该做的。”苏宁淡淡地应着。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梅姨娘忽地叹息一声,“夫人的身子原本不是这样的,自打她小产之后整个人就跟蔫儿似的提不起精神。” “我诊断过了,夫人的病是伤心过度引起的。” 梅姨娘却摇摇头,“其实夫人伤心的并不止是丧子。那之后大夫诊断出夫人今后不会有身孕,夫人便为此伤神,这才病了起来。” 说到这,梅姨娘试探地问道:“不知苏大夫可有办法治好夫人的不孕之症。” 听到这句话苏宁才知晓梅姨娘请自己来的真正目的,殊不知梅姨娘这个举动让她开始怀疑孟夫人的不孕是梅姨娘造成的。 苏宁装作惋惜的样子,“我和那些大夫诊断也是一样的,夫人那次小产元气大伤,伤了根本不会再有孩子,孟夫人知道后伤心不已,便道我治好她的咳疾就是。” “竟是这样……”梅姨娘低声说道。 苏宁没有诊断出来问题,是她多心了。 “什么怎么样?”苏宁微微靠过去问道。 “没什么!”梅姨娘慌忙靠后,掩下眼中的慌乱后又问:“我听说前几日苏大夫离去时撞见了国公爷,国公爷和夫人甚是恩爱,一知道夫人不适脾气难免会有点急躁,还望苏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国公爷是问了夫人的状况如何,不过是平嬷嬷答的话。” 梅姨娘的心瞬间放松下来,原来苏宁并没有和国公爷说话,是她多想了。 这几日她害怕苏宁会查出夫人身体里有毒的事,于是让人去打听苏宁,谁知这一打听便得知苏宁竟能治好奇症,一时间在京中有了不小的名气,这让她更加害怕以苏宁的医术迟早会查出夫人不孕的原因。 她让乔青请苏宁来梅兰院便是想要试探她,看看她是否真有本事治好孟夫人的不孕。 梅姨娘眼中一闪而过的轻松和得意被苏宁敏锐地捕捉到,如她所料,梅姨娘有问题,莫非孟夫人身上的毒是她下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上一发不可收拾地滋长起来。 在得到想要的回答之后梅姨娘不愿多留苏宁,借机说身子乏了便打发了她离开。 第102章 出计 柳眉儿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享受新买来丫鬟的伺候,门外响起下人通传的声音,她连忙起身朝门口走去,径直扑到来人怀里 ,“将军可算是来了,妾身盼您盼了好久。” 怀里温香软玉,淡淡的清香涌入鼻腔,令人很是心旷神怡,一下子扫清了安长青心中的烦躁,他宠溺地刮了刮柳眉儿的鼻尖,“我这不是来吗?” 柳眉儿娇羞地拉着安长青到榻上坐下,又端来桌上的参茶递给他,在安长青喝完后细心地拿出帕子为他擦拭嘴角。 “你坐下。”面对柳眉儿一丝不苟的伺候,安长青打心底满意,心底不禁拿她和李清宁对比。 当初他住在李清宁屋里的时候,忙到深夜都没能喝上一杯热茶,反而还要在房里苦等李清宁回来,为她准备好夜宵,哪里像堂堂正正的男人。 娶了长公主在外人看来是何等风光,只有他知道身份的不平等,自己在李清宁面前仍要低一等。 安长青心中渐渐生了些不好的情绪,柳眉儿察觉到他的情绪便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在想一些公务。” 柳眉儿伸手抚平他皱起来的眉头,温声细语道:“将军如此忧心,看来是碰上难事了。” “倒也不是难事,罢了,这都是男人的事,你们后院妇人知道这些做什么?” “将军不说又怎么知道妾身不能帮你呢?” 安长青嘴角微勾,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我有意和孟国公交好,但孟国公态度非常冷淡,依眉儿看该如何?” 柳眉儿低垂下头,思索了片刻,“将军要想接近孟国公大可以从他的后院出手。” 安长青顿时明白柳眉儿的意思,陡然笑了起来,“眉儿的法子是不错,只是孟国公夫人久病不愈,不常见外人,我看还是另想法子吧。” 柳眉儿仍道:“国公爷的后院又不止国公夫人一人,妾身听说孟国公的后院有一位梅姨娘,甚是得宠,如今身怀六甲,国公爷更是将这位姨娘放在手心里宠着,想来也能听进去梅姨娘的话。” 安长青沉吟了一会,“这倒是可以,只是该如何让梅姨娘为我说话又是个问题。” “将军若信得过妾身,妾身愿意替你去见见这位梅姨娘。”柳眉儿抬头,水光潋滟的眸子和安长青对视着。 “也好,孟夫人出身高贵,性子高傲,想来是看不上你的,你和梅姨娘身份相配,或许更好接近。”安长青笑着点头。 听到这句话,柳眉儿的笑容一僵,心底不由分说地狠狠痛了一下,即便将军府后院只有她一人,管家的事在手上,但妾室这个身份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李清宁死了,但她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安长青的正妻。 “眉儿若能办好此事,你就是我的大功臣,说吧,你想要什么。” “能为将军做事是妾身的荣幸,妾身什么也不求,只想将军能时刻陪伴在身边。”柳眉儿柔着声音说话,低下身子依偎在安长青的怀里。 安长青听到这些话心一下子软下来,“我以后一定多抽些时间陪你。” 柳眉儿声音软糯地应了一声,而安长青看不到她此刻的眼神阴沉至极。 一旁的婢女见状纷纷转身退出房间,最后一位出去的婢女看到里面紧贴在一起的身影眸光微闪,识相地关上了房门。 次日,苏宁得到消息,柳眉儿有意接近梅姨娘,目的便是想通过梅姨娘劝说孟国公接受安长青的示好。 柳眉儿想为安长青办事,她当然要搅上一搅来回报安长青递上来的那碗毒药。 这时,游光送完药回到安宁堂,“苏大夫,外面好生热闹。” “发生什么事了?” “似乎是哪家的官家小姐欠钱不还,那店家找来了证人一路闹着要去讨债呢?” 苏宁觉得这件事听起来有些耳熟,她忽然想到莫非是拂意。 于是她带着韶婵循着声音,果然找到了拂意。 此时的拂意拿着铜锣,一左一右两名侍从高举着布幡,身后还跟着一些年轻的姑娘,他每敲一下便声泪俱下地向看热闹的人诉说自己的苦楚,拂意还假模假样地擦着泪水。 苏宁嘴角略微抽搐,要不是知道真相自己差点信了拂意的话。 韶婵不明白事情经过,便问:“到底发生什么了?”暗月护卫训练的时候她也没看到拂意流半滴眼泪,今日他居然会为了银子哭成这样。 苏宁笑着道:“他这是在为我办事。” 韶婵面上依旧是一片惑色,苏宁便和她说了事情原委。 一大群百姓围在拂意等人身旁,很快便来到钟府门口。 拂意一连敲了三下铜锣,和侍从异口同声地喊道:“欠债还钱,欠债还钱!” 钟府家所在地段不错,周围住的都是家世显赫之人,在听到外面的动静都忍不住跑出来看看。 在钟府门口看守的其中一名伙计见状连忙跑进去禀报,另一人跑到拂意面前大声呵斥:“大胆!这里可是的钟大人的府上,岂容你们放肆!” “当官的又如何,欠了钱就要还!”拂意硬气地回道。 “谁欠你钱了,还不快走开!”那人推搡着拂意试图哄他走。 拂意身姿灵活地避开了那人的手,迅速地绕过他跑到门口奋力的敲打着锣鼓,“钟家小姐仗着身份欠钱不还,我上门讨要还被她派人打了回来。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一个人养活几十口人,每天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出门去赚钱。 “我八十岁的老母亲和刚出身的小儿子都身患重病,如今奄奄一息,我要是拿不回钱,他们可就活不下去了呀!” 越说越离谱。 苏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训练拂意训练过了,这么好的口才来卖首饰有些亏了,应该去天桥底下说书,看的人估计都不少。 拂意抱着钟府门前的大柱子撕心裂肺地哭诉,有些看戏的百姓为此感动地流眼泪,跟着侍从一起喊话钟府,道钟府小姐仗着身份欠钱不还,欺压百姓,必须要出来说句话。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伙计怯了胆不敢继续上前阻止,他要是再站出来为钟府说话指不定能被这些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第103章 赖账 钟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名妇人和钟妙彤,二人面上都带着怒色。 只听到那妇人沉声道:“何人敢在钟府门口喧哗!” 拂意放开柱子,伸长了脖子道:“是我!” “又是你!上回骗钱不成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宋氏看到拂意开始冷笑。 上回就是这个人跑到钟府门口讨债,说妙彤买东西只付了一成的钱,还差许多银子没给,在那之前妙彤已经告诉她碰到了无良卖家被讹了二百两银子,念在对方生活不易的份上才没有过多计较,没想到那人还恬不知耻地找上门来。 她找来下人将此人轰走,没想到他竟又找上门来,真是无耻至极。 “夫人!小人真的不是来骗钱的,贵府的小姐的的确确是没付完钱。”说着拂意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这是收费的字据,上面还有贵府小姐亲自按下的手印,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难道我来讨回应有的钱还有错吗?” “小的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我的孩子还需要钱看病,否则我怎么敢在钟府门口闹事,还请夫人看在小的可怜的份上将剩下的钱结清吧!” 拂意的话将宋氏堵得哑口无言,说完又哭得伤心欲绝,百姓见此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真是可怜,此人所为都是为家人啊!” “还有字据,倒不像是假的,既这样就应该为把钱结清。” “这可是为官者的家,我看人家这是仗着身份不凡不想给钱呢。” “欠钱不给本就可恶,此人还有病重的家人,钟府的人依仗身份作威作福更是可恨!” 宋氏的目光落在拂意手中的字据上,对百姓的话置之不理。 而她身后的钟妙彤听到这些话一下子怒上心头,直接冲到拂意面前大喊道:“你胡说!分明是你故意抬高东西的价钱,我能按照原价付给你钱已经不错了,另外抬高的价格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拂意一脸委屈,“小姐这话可是冤枉我了,价钱并不是我抬高的,而是您要抢人家的东西扬言出七倍的价钱,怎么到了您口中反倒是我抬高的价钱?” 听到这番话宋氏皱着眉尖扭头看向钟妙彤,“妙彤,这是怎么回事?” 钟妙彤没想到拂意会说出事情的真相,在看到母亲质问的眼神后立马反驳,“不是的,我没说过什么出七倍的钱。” 拂意早就料到钟妙彤会这么说,他朝人群招手,只见一些个姑娘拨开人群走到宋氏面前。 “这都是当时在我店里买东西的客人,她们亲眼所见也是亲耳所闻是钟小姐自己说的出七倍的钱买我店里的东西。” 这几位姑娘纷纷开口:“当日钟小姐与一位姑娘抢一件首饰,是钟小姐自己说愿意出七倍的价钱买下首饰。” “我也看到了,当时那位姑娘正准备去付钱,是钟小姐要抢她的首饰,二人这才起了冲突。” 钟妙彤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她不安地看向母亲,见她脸上有了微微怒色连忙打断话语。 “够了!” 她匆忙扯住宋氏的衣袖,“娘,我没有那么说……” 钟妙彤心底顿时慌了,自己是和娘说了买首饰的事,但却将中间与人抢首饰的事情忽略,直接说自己被人坑骗了二百两银子,为的就是日后头面铺老板来要钱时让母亲替她出面赖掉这些银子。 “闭嘴!”沉默了许久的宋氏突然厉声喝止钟妙彤。 自己女儿性子宋氏心里很清楚,她见妙彤开始委声求自己便知道这些人说的是真话,可见妙彤确实对自己说了谎。 她方才看到那字据上写着共计一千二百五十两银子,妙彤付了二百两银子,也就是说还有一千零五十两银子没给。 一千零五十两银子对钟府来说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她瞬间明白女儿说谎的原因。付了这些钱可能会影响到整个钟府的开支,所以她今日如何都不能付这么多银子出去。 “仅凭一张字据和几句话就想骗我钟府的钱,你当我蠢吗?” 拂意微微眯起眸子,“夫人什么意思。” 宋氏忽而一笑,“我的意思是你找来这些人,又制作假的字据不过是想骗钱罢了,你以为在钟府门前大闹我就会迫于压力把钱给你?”她语气陡然凌厉,“真是笑话!我告诉你,你休想骗走钟府一分一毫!” 自己只要咬死此人是骗子,还有那些证据都是假的,这笔钱就能赖掉不给。 钟妙彤听到宋氏这么说连忙附和:“对!他就是骗子!什么抢首饰和出七倍的价钱通通都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为的就是想讹骗我的钱!” 宋氏和钟妙彤的态度坚决而又果断,像是非常肯定拂意是骗子,百姓见着母女俩如此肯定的样子不禁开始怀疑拂意是不是如钟夫人所说是个骗子。 看到势头渐渐偏向宋氏那方,韶婵出言感慨:“那宋夫人真是巧言善辩,这些证据都摆在面前还说拂意是骗子。” “她想赖账,以拂意的性子此事定不会这么过去。” 看到百姓交头接耳讨论自己,拂意眸中升起一丝冷意,他本以为证据和证人能让钟府的人承认这笔帐,看来是他大意,忽略了对方秉性卑劣,居然咬死不认账。 钟妙彤看到百姓的话锋开始转变,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她得意地看向拂意,“你想骗钱也要看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身份,本小姐今日就不与你计较赶紧滚蛋,否则小心我去官府告你!” 拂意摇头,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没想到啊,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终归是我见识少了。” 钟妙彤懒得多说,未免烦心,她当即命令身后的小厮将拂意等人赶走。 话落,那些小厮挥舞着棍棒威胁拂意离开,然而他却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 见拂意不动,钟妙彤骂道:“不肯走就动手!还需要本小姐教吗!” 得了吩咐小厮没了顾虑,对着拂意扬起棍子,霎时间,众人的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第104章 官府来人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一群穿着官服的人拨开人群走到钟府门口,为首的男子身穿一领黑衣,见他眉眼冷峻,面部线条干净利落,他领着身后的几人走到拂意等人面前,“钟妙彤何在?” 钟妙彤疑惑地上前,“我就是。” 宋氏问道:“你们是何人,找我女儿有什么事?” 高昊看了一眼宋氏,抬手间他身后的人走到钟妙彤身后将他擒住。 “我是典仪钟阳华的女儿,你们凭什么抓我!”钟妙彤奋力挣扎,她身为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面,这让她的脸面往那里放。 她相信只要报出身份,对方就一定会放开她,可是她没想到官差能报出她的名字就说明早已知晓她的身份,任她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的。 宋氏见状有些慌神,“我女儿犯了什么事要抓她!” “我等是京兆府的官差 ,今有人状告钟妙彤拒不还钱,甚至将人打成重伤,府里已经接下了诉讼,唐大人特命我们等人前来抓她去审问。”高昊冷冷地回答宋氏的话。 宋氏听到这话差点没站稳,“什么?!” 京兆尹的官职可比钟阳华高多了,府里的官差见过世面,哪里是她威胁得了的。 她扭头死死盯着拂意,“是不是你干的?” “没错,就是我!”拂意愤气填鹰道:“我上次好声好气说此事,可你们非但不给钱,还将我打了一顿!” 说完,拂意掀起衣服将身后的伤痕全部暴露出来,百姓们看到他身上交织成一片的青紫色伤痕一阵唏嘘。 宋氏的那番话他们让真以为此人是来行骗的,可如今官府都派了人来抓钟小姐去审问,加上这人一身的伤,看来他说的是真话。 拂意痛心疾首道:“我今日又想着你们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想多给几分颜面不把事情做绝,可是我没想到你们还是如此厚颜无耻,不仅赖掉我的账,还想再打我一顿!我告诉你们,我虽是平民百姓,但也不是能随意让你们拿捏的,故此才求了官府来替我主持公道!” “你!”宋氏气得半响说不出一句话,然而她再怎么生气也是无用,她没料到对方居然有这本事能找来上京兆尹告状,而他状告的是事实,自己又的确派人打了他一顿,要是坐实了罪名别说要如数给银子,说不定妙彤还会挨顿刑罚。 “把人押走!” 高昊大手一挥,官差们领命押着钟妙彤准备离去,而钟妙彤知道对方是京兆府的人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慌忙大喊:“娘,快救救我!我不要去京兆府,你快去找父亲救我呀!” 宋氏拦住高昊等人的去路,好声好气地说道:“你说的事不曾有,想来只是场误会,还请你快快放了我女儿。” “已有证人和证据证明此事,一场审问是免不了的,再者若是有误会,去府里查明了真相正好还你女儿一个清白。”高昊撩了撩眼皮。 宋氏完全听不进去话,她只知道从未有官家小姐进京兆府被审问的先例,今日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就算没有什么事传出去钟妙彤日后又该如何自处,只怕丢尽脸面,连上门说亲的都不会来。 “不行,你不能带我女儿走!”宋氏不肯让步,张开双臂挡在高昊等人面前。 钟妙彤也知道去了京兆府对自己的名声有影响,一直哭闹个不停,看得宋氏心疼不已。 一边是府里的重要财富,一边是女儿最珍贵的名声,二者都至关重要。 宋氏打心底明白,银子没了可以再有,女儿的名声要是没了嫁不出去,那钟家可真就成了京中的笑话了,如此一对比银子和名声相比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当下还是先救女儿。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望向拂意,“只要你撤了诉讼,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为今之计只有认下这件事才有可能让京兆府的人放了妙彤,虽然说出真相会被人诟病道德败坏,但也好过女儿的名声变坏。 拂意冷哼一声,“你说的可是真话。” 宋氏看着神色恐慌的钟妙彤,用力地点头,“真话!只要你撤下诉讼,我愿意把钱给你!” “可我已经诉讼,这哪里撤回的了啊。”拂意很是为难道,但心底早就乐开了花,他就等着对方说这句话。 不见棺材不落泪,只有让钟家的人知道赖账的后果才会心甘情愿地把钱给他,如此也不枉费他白白挨了钟家下人的毒打。 宋氏喃喃道:“一定可以的。”她好声好气地询问高昊,“若是我们自己解决了这件事,你们是不是可以不抓走我女儿。” “只要状告之人不追究此事即可。” 得了这句话,宋氏脸色稍缓,于是对拂意道:“我现在就把钱给你,你就撤了诉讼吧。” “当然可以,不过银子得现在给。”拂意朝高昊行礼,“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个见证,免得您不在她又换了别的说法。” 拂意明摆告诉大家他不相信钟家人的承诺,那个‘又’字便说明对方不止一次言而无信。 看热闹的百姓心底也明白了七八分,想是钟家的小姐的的确确欠了人家的钱,因负担不起所以想借身份赖账,不仅如此还打了人家一顿。 这人被逼的没法子才把事情闹大,再次跑到钟府门口要银子,钟府的人依旧死不承认,甚至污蔑对方是个骗子。 好在这位掌柜是个聪明人,早就料到钟家人会这般,提前去了官府告状,有官府的依仗这才有希望拿回银子。 宋氏神情一僵,对方竟揣摩清自己的心思,碍于京兆府的官差在不敢发作,连忙带着下人进府里取银子。 为了钟妙彤能尽早脱身,宋氏脚步飞快,没一会便抱着一大包东西从府里出来。 “这是一千零五十两银子。” 拂意接过银子,他并没有因为财富外漏将银子藏起来,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清点银子。 宋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心底暗暗骂对方仔细,难道自己还会少了银子不成。 清点完银子,拂意满意地将银子放到怀里,顺带嘲讽一句:“一个子儿都不差,难得夫人如此守信啊。” 宋氏尴尬地笑了笑,便道:“这事情算是了解了,你们可以把我女儿放了吧。” 第105章 还账 “还不行。” “我已将银子给了他,此事就算是结束了,为何不能放了我女儿!”宋氏看了看高昊和拂意,立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们是串通好的,目的就是从我这拿到钱。现在钱到手了,又出尔反尔,你们好卑鄙!” 钟妙彤面色愤恨:“娘,他们是一伙的,都是骗子!”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小厮,“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这群骗子抓起来送去官府!” 方才忌惮这些人的身份不敢反抗,现在知道对方是假冒的,钟妙彤心底是无限愤怒,她身为官家的小姐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竟被一群骗子押着无法动弹,心想一会定要狠狠惩治这些人。 高昊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宋氏瞧见令牌上的字脸色顿时大变,慌忙出声制止小厮,“快住手!” 她目光震惊地盯着那块令牌,上面的安字分外清晰,宋氏出身世家,自然有些见识,她认出来那是京兆尹唐大人持有的令牌,若非是京兆尹亲自交予,这些人又怎么会得到这块令牌,看来眼前这些人的身份应该是真的。 “钟夫人是有见识的,这令牌代表什么你清楚的很,我们的身份毋庸置疑。我不放钟小姐另有原因,欠钱的事了结了,但是打人这件事还未说清。”高昊淡淡地向宋氏解释原因。 “什么打人?”宋氏奇怪打人这件事不是算在欠钱里吗。 拂意出声:“我要诉讼的不是一件事,而是两件事。一是钟小姐欠钱不还,二是你们为了不还钱将我打成重伤。欠钱的事结束了,可是打人的事却并未结束。” 宋氏眼神飘忽不定,良久不敢出声反驳,出手打人是她命小厮做的,她听信妙彤的话断定此人是骗子才命人将他打一顿赶走,当时还有不少人看到那一幕,加之拂意身上有伤痕为证,此事是千真万确抵赖不了。 “打人这件事我们认,只要能放了我女儿,条件你尽管提。”宋氏深吸一口气,她胸口凝聚了一团怒火,恨不得狠狠骂钟妙彤一顿,若不是她对自己说谎又怎么会惹出这样的祸事。 生气归生气,钟妙彤还是她女儿,自己总要为她的名声着想,否则她以后怎么再京中做人找人家。 “大人,打人这件事我们能否自己解决。” 高昊点头,“打人一事证据确凿,审问是不用了,但你若愿意和解也可以的,对方只需赔偿即可。” 得了这个回答宋氏松了口气,幸好不用审问只需赔偿,“说吧,你想要什么。” 拂意大方道:\\\"我也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人,念在夫人如此有诚心的份上,给五十两银子作为医药钱如何?\\\" 钟妙彤啐了一口,“我呸!在人伢子那买个贱仆也不过几两银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要五十两,小心肚皮不够大撑死你!” “看来钟小姐这是不愿意给银子啊,那么小的只好送你去官府了。”拂意叹息一声,说完还不忘看宋氏和钟妙彤的脸色。 “你给我闭嘴!”宋氏一听到送去官府立刻喝止钟妙彤,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钟妙彤被吓得不敢多说。 “五十两银子是有些多,可否少一些,二十两银子如何?”方才已经给了对方一千多银子,剩下的钱还要供府里开支,宋氏不舍得给太多。 拂意假装思考了一会,而后像是妥协的点头,“也罢,二十两银子就二十两银子吧,总归夫人还是愿意给的。” 宋氏咬着牙命人去府里取银子出来,拂意掂了掂手里的银子。 “现在可以把我女儿放了吧。”宋氏衣下的双手早已紧紧握成拳头,就连指甲嵌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痛,此生她从未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一个小小平民。 高昊朝手下挥挥手,示意松手。 脱离束缚的钟妙彤抱着手臂迅速躲到宋氏身后,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些人。 事情即已解决,高昊带着手下一干人跟着离开了。 银子到手,拂意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转身便带着闹事的一群人走了,看热闹的百姓见此觉得无趣也跟着离去,口中还探讨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宋氏脸色铁青地瞪着钟妙彤,“你给我进去!” 说罢,宋氏狠狠瞪了钟妙彤一眼便转身进府。 钟妙彤无比慌乱,她没料到自己一句谎话竟会将事情演变成这样,不仅给了对方一千多两银子,自己被官差当众擒押还被百姓看到,在场的人都知道了她做的蠢事,名声不仅要毁,甚至还连累了钟府,若爹回来知道一定会打死她的,不过当下还是先稳住娘的情绪,只有娘站在她这边父亲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娘,你等等我啊!” 钟妙彤追上宋氏的脚步,宋氏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眼看着二人就要迎面相撞,钟妙彤连忙止住脚步,她拍拍胸脯后怕道:“娘你突然回头做什么,害的我差点撞到您。” 宋氏冷笑一声,“撞就撞呗,最好直接撞死我,省的为你收拾这些烂摊子。” 钟妙彤低下头:“娘,我不是故意骗您的,我这也是怕您生气才没敢说真话。” “你以为我气的只有这个吗!”宋氏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钟妙彤,若是她能跟自己说实话就不会有这档子事,再者知道人家会找上门要钱就应该提前解决掉那些人,还放任人家找上门来,实在是愚蠢。 钟妙彤抬头疑惑道:“难道不是吗?那您气的是什么?” 看到钟妙彤傻愣的样子宋氏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团熊熊烈火好似要喷涌出来,气得她半天她说不出一句话。 好一会宋氏才压下挪活,伸手指着钟妙彤的鼻子骂道:“蠢货!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笨的女儿!一会你爹回来知道这些事非打死你不可,别指望着我会为你求情。” 说完,宋氏挥袖怒气冲冲地走了。 钟妙彤听到这句话顿时联想到爹凶巴巴的样子,提起裙子朝宋氏的走的方向追去,“娘,你不能不管我啊!” 第106章 了却心结 走远后,拂意遣散了身边的人带着手底下的两人回到翡清阁,三人刚进门没多久,苏宁和韶婵便踏进店门。 “主子。”拂意见是苏宁连忙堆笑。 苏宁径直朝里面的院子走去,韶婵递给拂意一个眼神,后者当即领会跟在苏宁二人的身后。 “没想到,你竟想出这样的法子要回那些钱。” “我本不想如此,只是钟家人太过无耻,我三番五次上门讨要钱,他们不仅说我是骗子,还派人打了我一顿。”要是为了隐瞒身份,他早就出手把那群小厮下人打得下不了床。 不过他正是借着这一点才把事情闹大,当着百姓的面把事情真相说出来,迫于压力,钟府的人才有可能把银子交出来。 韶婵难得好奇一回:“你是如何让京兆尹为你出头的?” 苏宁也想这么问,在她的记忆里京兆尹可不像是会为这点小事出头的人。 拂意嘿嘿一笑,“我是没有找到京兆尹,不过诉讼和状纸是真的,我找到了她的夫人,京兆尹的夫人曾在翡清阁买过几件首饰,与我也算有些交情,我便求了她帮忙。 她向唐大人谎称我是她的远房亲戚,在京中开店有些事需要帮忙,那京兆尹就是个妻管严,没说几句便答应下来了,我答应事成之后给她几件上等的首饰。” 哪有女人不爱金银首饰的,尤其是官眷,如今翡清阁的首饰论样式和做工在承源京中算是数一数二,多少人追着赶着都买不到一件。 那唐夫人听到送首饰当即就答应下来,对她来说不过是几句话就能办到的事,几句话换首饰,算下来不亏。 “这件事做的不错,拿回来的银子你们三个人分了吧。” 拂意大手一拍,笑得乐呵,“多谢主子!” 他虽不缺银子使,但谁会嫌身上的钱多,再说他现在也算是半个沾了铜臭味的商人,见到银子就想往兜里揣。 …… 过了几日,苏宁照例去孟国公府为孟夫人看诊。 孟夫人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比先前精神多了,眼睛里再无之前的颓靡和忧伤,眉眼间皆是温和的笑意。 “夫人。”苏宁轻唤一声。 孟夫人闻声而起,连忙请她入座,“苏大夫来啦,快请坐。” 苏宁应声坐下,看到孟夫人面泛桃花,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道:“看来夫人的病有人给治好了?” 孟夫人哪里听不懂她的意思,脸瞬间红涨起来,嗔怪道:“苏大夫可别打趣我了,哪有人给我医治,这不是等着你来吗。” “我说的医治并非是医术上的医治,俗话说身病好治,心病难医,夫人心病好了身子可不就好了吗。” 平嬷嬷笑着端来茶水,“苏大夫快别打趣夫人了,夫人一会可要羞的没地钻了。”她将茶放在苏宁手侧,“国公爷和夫人了却了心结,夫人的身子才会好的这么快。” 夫人与国公爷和好如初平嬷嬷打心底开心,看到夫人每日开心她便心满意足了。 孟夫人长叹一声,“虽说是了结,但我一想到那死去的凌儿还是觉得心痛,好歹是我掉下了一块肉,我怎能不念着他。”孟夫人的眼眶渐渐泛红,几滴眼泪在眼珠里打着转转。 苏宁起身走到孟夫人面前握住她的手,“那些都过去了,人都是向前看的,总能为了一口气让自己以后都活在痛苦之中吧。” 孟夫人点头,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拍了拍苏宁的肩膀,“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会慢慢解开心结的。苏大夫医治好了我的咳疾,又开解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夫人若是想感谢我,那就认真遵从医嘱。” “那是自然。”孟夫人点头一笑,自从她和国公爷说开心事后,从前放不下的事如今也想开了。经过这几次的相处她对苏宁颇有好感,年纪轻轻医术如此不俗,说话大方得体,她甚是喜欢这样的姑娘。 苏宁替孟夫人诊脉欣喜地发现她的咳疾已经快要好全,只是毒素依然还存在她体内,若要根除少不了针灸运动气血,只是这么做需要说出真相。 孟夫人好不容易释然,知道自己无法有孕的真相难免会伤神感怀,想到这她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忍。 如此纠结毫无意义,她需要孟夫人的帮助,或许可以从她中毒一事中获取孟夫人的信任,“夫人,你……” “娘!”还没等苏宁说完,一道娇脆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一位身穿蓝色翠烟裙的少女跨过门栏走进来,少女容颜秀丽,瞳孔明澈晶莹,柳眉弯弯,白净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粉,细看少女眉眼间与孟夫人有些相似。 孟瑶来到孟夫人面前亲昵地唤了一声,而后才看向苏宁,“这位是……” “这是来为娘看诊的苏大夫,别看苏大夫和你差不多大,医术可不差。” 孟瑶眨了眨眼,她觉得苏宁看着有些眼熟,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不过令她诧异的是苏宁会医术一事,“我娘的病能好都是苏大夫的功劳。”孟瑶朝苏宁微微福身,“孟瑶在此谢过苏大夫,我娘这一病生得重,三五天都下不了床,看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苏大夫治好我娘,孟瑶还要备份厚厚的谢礼来感谢你呢。” 孟瑶在打量苏宁的同时,苏宁也在暗暗观察孟夫人的女儿,她猝然想起孟瑶不正是翡清阁开业第一日的第一位顾客吗,对于照顾她生意的顾客她向来是最温和的,“孟小姐不必如此,谢礼的话就不必了。” 孟夫人在平嬷嬷的搀扶起起身走至苏宁身前,“既然瑶瑶这么说了,苏大夫你还是收下吧,你今日不收,赶明儿我会遣人送到你医馆去。” 苏宁见推脱不了只好答应收下,“那就多谢孟夫人和小姐了。” 孟夫人摆摆手,“谢就算了,过些时候我还有事求你。” 苏宁明白孟夫人说的是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 孟瑶不明所以地望着两人打哑谜,忍不住问:“娘,你们说的是什么啊。” 孟夫人只笑不语,并没有把事情告诉孟瑶。 第107章 冤家路窄 苏宁要回去孟瑶吵着要亲自送她出府,孟夫人身子感到疲乏,便答应了她。 一出门孟瑶就热情地挽住苏宁的手臂,平嬷嬷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 “苏大夫,你叫什么呀。”孟瑶笑容灿烂地开始跟苏宁搭话,她第一眼见到苏大夫就觉得亲切无比,家中姊妹不少,但大都不爱和她玩,和她亲近的姐妹也就一两个,倒是这位苏大夫很合她眼缘。 “我叫苏宁。” “苏姑娘,我能叫你苏姐姐吗?”孟瑶对着苏宁甜甜一笑。 “可以。”苏宁嘴角微微莞尔,孟瑶性格性格活泼开朗,是个实在的姑娘,自己并不反感她。 “苏姐姐,你的医术是从哪里学的啊,我也想学医术。”她平日里不是学女红就是读女戒,不仅要相夫教子,还要温柔贤淑。她在外要装得矜持温柔,连笑都不能大声,只有在家中才可以略微肆意点,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想要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被爹娘说的那些规矩束缚,那样该多好。 苏宁想了想,医千经和百药谱是苏以南留下来的,应该算是苏以南教的吧,“是我爹教我的。” “那你能让你爹也教我医术吗?”孟瑶双眼放光地盯着苏宁,她看过不少有关医女的话本子,所以打小对医术很有兴趣,若不是有爹阻拦说不定她去学了医术。 苏宁摇头,“恐怕不能。” “为何,难道是苏姐姐的爹忙着治病救人太忙没有时间,还是你觉得我的身份不适合学医。”孟瑶急忙询问缘由,好不容易逮到个能学医机会她可不想就这么错过。她想好了,就算是爹娘再怎么反对她也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都不是,是我爹已经不在人世了。”苏宁直接说出了原因。 得到这个回答孟瑶瞬间沉默,心里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爹娘说的慎言一点都没听进去,现在乱问话还勾起人家的伤心事。 孟瑶致歉道:“苏姐姐,对不起啊,我不知你爹……哎呀,我这张嘴就是口无遮拦。”她抓住苏宁的手,“苏姐姐,你可别生气啊。” 苏宁神情平淡地摇头,“无碍。”苏以南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说到他的离世并没有太多伤心难过。 孟瑶看到她如此平和地说话,却以为苏宁只是装作不难过的样子,其实心底还是伤心,想到这她更羞愧了,也不敢再多说话,生怕自己再说错话。 三人刚踏入后院,只见后院池塘边上的亭子里,梅姨娘正和一名陌生的女子说话,二人看起来相谈甚欢,尤其是那女子,长相妩媚艳丽,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丝魅惑,孟瑶蹙了蹙眉:“那是谁?” 跟在身后的平嬷嬷道:“那是宣威将军府的柳姨娘,今日特来拜访夫人,夫人身子不爽,便让梅姨娘去接待她。” 孟瑶淡淡地哦了一声。 苏宁抓住了平嬷嬷话里的重点,宣威将军府的柳姨娘,柳眉儿。 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她,可真是冤家路窄。 重生后,这还是苏宁第一次见柳眉儿,三年不见柳眉儿容颜依旧,还是那般妩媚动人,只可惜在这张美人皮下蕴藏着一个满是算计的心。 亭子旁边的小路是出后院的必经之路,免不了要和梅姨娘二人碰面。 正当孟瑶挽着苏宁从小路走过时,梅姨娘无意中看见二人连忙起身,她朝着孟瑶欠了欠身,“大小姐。” 孟瑶很是讨厌梅姨娘,除了她是清倌出身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娘小产一事是梅姨娘造成的,若不是有梅姨娘从中作梗爹和娘怎么会渐行渐远。 加之梅姨娘的一些所作所为,孟瑶自然很看不惯她,但碍于爹如今对梅姨娘的宠爱还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柳眉儿见势跟着起身,从梅姨娘的话中她猜出了孟瑶的身份,规规矩矩地朝她行礼,“孟大小姐安好。” 孟瑶忽而转头朝柳眉儿淡淡一笑,“我娘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我想梅姨娘和你应该更相处得来,这么一看我娘的决定的是对的,要以我娘的性子恐怕还会亏待了你。” 柳眉儿听出来话里有话,孟大小姐这是拐着弯说她一个姨娘不配见正牌夫人,只配和妾室待在一起。 “哪里话,孟夫人待人温和的美名妾有所耳闻,只是今日妾来得不巧,希望下次有机会与孟夫人说上话。”柳眉儿始终保持着温柔的微笑,无比真挚地说道。 说完她抬头试图观察孟瑶的脸色如何,却瞧见她身旁的女子正在盯着自己,那眼神毫无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柳眉儿心里却蓦地升起一股无措和恐慌。 她不知这股情绪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起,平白对孟大小姐身边的女子多了几分忌惮和恶意。 待柳眉儿回神过后想再看看那个眼神,对方已经转移了目光不再看她。 梅姨娘何尝听不出孟瑶这番话的意思,碍于这么人在场和孟瑶的身份,面上依旧笑盈盈,实则心里在咒骂孟瑶仗着身份不知所谓,待她为国公爷生下儿子独得恩宠定不会让她好过。 “大小姐放心,有妾身在不会亏待了柳妹妹的。” 孟瑶眸光流转不再搭话,转头对苏宁道:“苏姐姐,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苏宁敛了敛眉头,而后点头,迈步离去时深深地地望了柳眉儿一眼,与此同时柳眉儿也在打量她,双目不约而同地对视上。 她很快收回目光,扭头直视前面的石子路。 孟瑶几人走远后,柳眉儿仍一直盯着那几抹离去的背影,梅姨娘伸手推了推她,“怎么了妹妹?” “姐姐,孟小姐身边的那位苏姑娘全名叫什么,听你说她是位大夫。”她能感受到那姑娘对自己似乎有些敌意。 梅姨娘摇着团扇,娇声道:“姑娘名叫苏宁,年纪这么小便学了一身的医术,还在京中开了家小有名气的医馆呢。” 苏宁? 柳眉儿渐渐反应过来,她妹妹之前为了这个苏宁特地找上自己出谋划策去破坏这位姑娘的清白,让苏宁在承源京名声尽失。 可结果,柳燕儿和吴昭初私奔那晚却遇见了歹人被扒光了衣服丢在大街上,接受了路过百姓所有的目光,因此受刺激得了失心疯,至今还被关在家中疯魔。 自那之后整个柳家的脸也都丢光了,受承源京所有人耻笑,安长青在得知此事后也没再踏足她的院子。 她不得不将苏宁和这件事联系起来,明明丢脸的应该是苏宁,最后却是她的妹妹,难道燕儿的事是她做的? 柳眉儿的目光慢慢阴沉起来。 第108章 孟夫人中毒真相 回府后,柳眉儿坐立难安,一颗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她回想到苏宁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平静之中似乎带着几分轻蔑,加上她那通身的气派和旁边的孟小姐相比有之过而无不及,恍惚间她有种错觉,是李清宁站在她面前,所以她对苏宁没有一点好印象。 只是她奇怪为何苏宁也会有那种眼神,莫非她知道了些什么? 柳眉儿一下子坐起身来,将事情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燕儿的确派了人去毁苏宁的清白,结果被扒光衣服丢在大街上的人却是柳燕儿,或许是苏宁发现并想办法躲过了一劫,而后意识到此事是她们所为便想着要报复,这么想来算是解释了苏宁为何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了。 思及此,她叫来贴身婢女低声吩咐:“去查一下今日那个叫苏宁的底细,务必查个干净再回来禀报。” 婢女走后,柳眉儿疲惫地靠在椅子上,脑海中不禁想到之前燕儿发生的那些事,倘若真是苏宁做的,这样的女子未免太过可怕,年纪不大却有如此的心机手段,还害得娘家的名声变坏,连带着自己给安长青做妾的事也被那些长舌妇挖出来说嘴。 那时她想着办法哄安长青欢心,继而想到苏宁刚到承源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现在想想是她小瞧苏宁了。 此刻她只想知道燕儿的事到底是不是苏宁所为,就算不是她做的,自己也不想她活下去。从她见到苏宁的第一面起便感觉到威胁和不安,脑海中总会不自觉涌现一个想法,苏宁必须死! 柳眉儿不明白这个想法从何而来,不过她却认为觉得自己本能出现的反应和想法绝不会错,她想杀了苏宁,好似对方就不该留在这世上一样。 在婢女几日的各方打听下总算知道了苏宁进承源京后发生的所有事。 柳眉儿听完后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从比试医术一事她可以看出苏宁魄力不凡,敢同经验丰富的大夫比试医术就说明她早有办法应对,苏宁心机深沉,柳眉儿更加肯定柳燕儿一事和她脱不了关系。 “你再去查一下燕儿撞见吴昭初有私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柳眉儿清楚吴昭初这种人的心思,左不过是想靠燕儿上位罢了,定是百般讨好燕儿,又怎么会在酒楼和春花私通,要么是实在愚蠢,要么就是中了别人的计! 她怪自己太过大意,竟然到现在才想到一点,若那时候把这件事查清楚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 柳眉儿烦躁地扶上额头,刚要合上眼睛休息便看见安长青走进来,匆忙起身笑脸迎接他,“将军来了。” 安长青进屋直接坐下,开门便问:“你和那位梅姨娘相处的如何?” 柳眉儿双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柔声回道:“梅姨娘和妾身相处得甚好,她与我虽不说有关国公爷的事,但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闻言,安长青点头,而后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那便好,我若能与国公爷交好,眉儿功不可没。” 柳眉儿微微俯身,脸凑到安长青的右侧,吐气如兰,薄纱下的美好若隐若现,“妾身很高兴能为将军办事。” 在身体接触和柳眉儿身上散发的香味的驱使下安长青感到身上一阵燥热,他轻笑一声,用力将柳眉儿拉坐到自己怀中。 …… 韶婵将柳眉儿近日的行动全部告诉苏宁,苏宁听此只是淡淡一笑,不作任何别的反应。 柳眉儿这么想要真相就让她去查,反正她也查不出什么,只会猜到事情是她做的,柳燕儿落得这个下场自作自受罢了。 “随她去吧。” 她来到国公府,和先前几回那样顺利地进到孟夫人的院子。 孟夫人端坐在正上方,她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旁边已经摆好了茶水和糕点,像是等候多时。 苏宁抬步走进大厅,孟夫人瞧见她的身影激动地差点站起来,还是平嬷嬷拉住了她,一边笑着说道:“夫人方才还念叨苏大夫,没想到苏大夫就来了。” 孟夫人只笑不语,苏宁背着医箱直直地站在她面前,“孟夫人。” 她递给孟夫人一个眼神,孟夫人当即领会叫一边的几个婢女出去,“平嬷嬷是我最亲近的人,她在这没关系的。” 苏宁点头,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夫人可知我为何不给你把脉?” 孟夫人面色不解地和平嬷嬷对视一眼,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我接下来说的话夫人听完可能会很伤心,但这是事实,我身为大夫应该跟病人说实话。”苏宁肃然地望着孟夫人,“您不能怀孕并不是因为先前小产导致的,而是因为身体里有毒素,据我诊断这些毒存在您的体内应该有些年头。” 话毕,孟夫人遽然站起身,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许久才颤抖着双唇确认事情的真实,“你说的可是真话?”话刚说出去,孟夫人的眼眶里瞬间充满了泪水。 平嬷嬷也绞着手帕震惊地看了看苏宁,见孟夫人身子发抖连忙伸手扶住她。 “千真万确!” 听到这四个字孟夫人身形晃了晃,她紧紧握住平嬷嬷搀扶的手。 “苏大夫,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孟夫人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哭腔,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因为失去孩子无法怀孕的真相,现在又来告诉她是因为体内有毒导致的,这让她怎么受得了,又怎么再次接受这样一个残忍的真相。 平嬷嬷无比心疼地望着孟夫人因悲伤而颤抖的双肩。 苏宁将事情娓娓道来,“我第一次为夫人看诊时就已经发现了,只是那时候您的身子实在太弱了,我怕您伤心过度才隐瞒了下来,便想着等咳症好了再说出来。 十几日前梅姨娘曾单独找上我问夫人的身子状况如何,不经意地问起您能否怀孕一事,我心生困惑疑心此事是否是梅姨娘所为,未免打草惊蛇这才等到今日说出来,还望夫人莫要怪罪苏宁。” 说完,苏宁抬眸认真地与孟夫人对视。 几秒后,孟夫人绝望地闭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缓缓落下,她一下子坐倒下去痛哭出声。 第109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平嬷嬷一边轻轻拍打孟夫人后背安抚她,一边面色愤然道:“一定是那个梅姨娘做的,她害死小少爷不够,还敢下毒害您,这个祸根留不得!夫人定要把此事告诉国公爷,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孟夫人哭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抽出手绢擦干眼泪,缓了一会子才声音嘶哑地开口:“她如今怀着身子,国公爷哪里舍得赶她出去,再者下毒一事只是猜测,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毒是她下的,国公爷不会信我的。” 自打知道梅姨娘肚里怀的是个男胎,国公爷一整个心思全扑在她身上,否则也不会和她生这么久的气。他对此生没有儿嗣一说耿耿于怀,故此十分看重梅姨娘的胎,就算说出梅姨娘给下毒,恐怕他也不会信的,就算相信他还会为着梅姨娘肚里的孩子宽容一二。 梅姨娘有了这个儿子算是保住了她此生的荣华富贵。 “多谢苏大夫替我着想没有把事情说出来,我希望苏大夫继续将此事瞒下去,必不能让第四人知晓。”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那贱人都这么害您了,您居然还想放过她!”平嬷嬷实在不明白夫人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若梅姨娘是个安分的也就罢了,可她背地里却做了这么多伤害夫人的事,给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和委屈,怎能就此轻易地放过她。 孟夫人叹息一声:“平嬷嬷,不是我不想报仇,是不能。”她平静地望向平嬷嬷,“国公爷他很期待梅姨娘肚里的孩子,我们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动梅姨娘的。” 平嬷嬷抿了抿嘴,夫人所说不无道理,只是夫人这样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实在苦啊。 “我无法再孕,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生事端,只要瑶瑶能平平安安的便好。”孟夫人释怀一笑,眼神里又有多少苦涩和无奈。 嘴上虽这么说,孟夫人何尝不觉得心痛,她被梅姨娘害得失去凌儿,又被下毒导致绝育,她多么想跑到梅姨娘面前质问一切。 国公爷与她离心已久,就算如今二人和好,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坦诚相待,无话不说了。 “夫人,苦了你了……” “谁说夫人不能再怀孕,您身上的毒我可以解。”沉默了许久的苏宁终于开口。 孟夫人的眼眸中逐渐升起一丝希望,“当真?!解了毒我还能有孕吗?” “按理来说解了毒,您的身子就算是痊愈了,怀孕应该是没问题的。” 闻言,孟夫人喜极而泣,“苏大夫为我解毒,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提,我必定尽力满足你。” 苏宁却摇头一笑,“我可以解你身上的毒一次,夫人认为梅姨娘会不会给你下第二次毒。” 话落,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孟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她竟忘了这一点! 梅姨娘心思歹毒,若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已解一定还会想办法再次下毒。来日她生下孩子地位高升,以后府里的事哪里会轮到她说话,若不反击只有梅姨娘拿捏她的份了。 见孟夫人还在思索,苏宁继续说道:“恕苏宁多嘴,夫人心慈宽厚是好的,但是对于狠毒之人不必心软,她敢给您下毒定是因为您成了威胁,如果孟小姐成了她的阻拦,梅姨娘一样会下手。” 苏宁这番话一针见血地戳中孟夫人的软肋,父母之爱子,只有身为父母亲的人才会真正地为孩子着想,她不能一时忍让而害了她女儿。 “夫人,苏大夫说的不错,梅姨娘不除来日定会成为您的心腹大患呐!”平嬷嬷很是赞同苏宁的话,梅姨娘本就是靠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入得府,由此可见她生性卑劣。 孟夫人抬眸盯着苏宁的脸看了好一会,她这才发现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心思远比她想的要深沉缜密,自己没有想到的地方她都能想到,心底不禁有些疑惑,苏宁当真只有十几岁吗? 此刻的孟夫人顾不得苏宁心思深沉不深沉,她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恶意,那一番劝说倒像是提醒和劝说。 “苏大夫,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苏宁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夫人请说。” …… 刚走出孟国公府后,苏宁正要回安宁堂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呼唤,似乎是在叫她的名字,她确认似地回头便看到柳眉儿带着一名婢女步伐匆匆地朝她走来,口中还在呼唤:“苏大夫请留步。” 苏宁心中冷笑,柳眉儿到底还是忍不住找上自己了。 她淡淡道:“姨娘找我有何事?” 柳眉儿今日穿了一件淡黄色束腰曳地裙,外面披了一件相近颜色的刺绣薄纱,手挽薄雾烟绿色拖地烟纱,风鬟雾鬓,发中别着珠花簪,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整个人看起来清新淡雅,不与从前府中那样打扮的艳丽娇媚。 她这样打扮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打扮的鲜艳夺目会招来外人非议,先前京中已有不少关于长公主和她的谈论,要是被认出出身又要传她僭越了。 苏宁心中思量柳眉儿不知,她走路的同时也在打量苏宁,心中觉得这女子长得清雅秀丽,还算不上国色天香,只是气质和李清宁有些相似罢了。二人虽然都是清丽的长相,但李清宁身上却多了一分来自皇家的骄傲和高贵,眼前的苏宁却没有。 柳眉儿停了脚步,巧笑着跟苏宁寒暄,“听闻苏大夫在京中开了家医馆,又身怀医术,果真是年轻有为。” 苏宁略微点头,只道了声哪里。 冷漠的态度显而易见,柳眉儿却跟没瞧见一样,依旧神色飞舞地说话:“我近日身子不爽,你得空能否去府上帮我瞧一瞧?” “我瞧着姨娘身体健壮,不像是患病之人。”这话拐着弯拒绝为柳眉儿看诊。 柳眉儿伸手捂住胸口,故作伤心的样子,“苏大夫有所不知,自打我妹妹出事后我日日忧心,动不动胸闷疼痛,所以想苏大夫帮我看看是何缘故。” “我可以告诉姨娘一个缓解的办法,吃斋念佛,心静下来了,病也就好了,整日想着无谓的事,脑子乱了,心思也就多了。”说罢,苏宁直接转过身离去,背过去的那一刻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不知好歹,姨娘你这样好声好气地说还不肯答应,她算个什么东西!”柳眉儿身旁的婢女出声骂道。 柳眉儿好整以暇的盯着苏宁离去的身影,她压根就没想过苏宁会答应帮她看病,自己这么说只是试探一下她,却没想到那丫头对自己的恶意居然这么多。 经过这一次对话,柳眉儿同样不舒服苏宁,想除去她的心越发坚定。 第110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自从苏宁告诉孟夫人真相,二人决定将中毒的事隐瞒下来,为的就是防止梅姨娘再次下手。 苏宁以为孟夫人调养身子为由隔三岔五去一趟国公府,梅姨娘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未疑心,她认为苏宁给夫人看了这么久的病都没有发现毒素是她医术不精,就算苏宁有些出名,但她到底只有十几岁,就算身怀医术,这点子年纪又能有多高的医术。 思及此,梅姨娘越发得意,只要毒还在体内一日孟夫人永远别想有孩子,府里唯一的长子一定会她江挽梅生的! 确如梅姨娘所想,苏宁学医的时间并不久,甚至一年都不到,医术的确算不上高,但她做李清宁时却有一个优点,只要是她认定有用的东西就会拼尽全力去学。有苏以南的医书,加上岳凤轻的提点,苏宁的医术有了质的进步。 学医的同时她对毒也有些研究,孟夫人体内的毒虽罕见,她还是认出来那种毒是由寒性极强的草药制作而成,女子体质本就比男子弱,一旦寒毒入侵就会导致宫寒,从而影响生育功能。 那毒在孟夫人体内存留已久,要除去不是不可,只是略微有些麻烦,苏宁已经想好了解毒之法,可以通过针灸,加上汤药的辅佐或许就能清除孟夫人体内的毒素。 苏宁每回去国公府都会为孟夫人针灸,顺道查看毒素还残留多少。 她继续出入国公府一事孟国公对此并未说什么,倒是孟瑶很开心苏宁的到来,偶尔跑到孟夫人的院里看看苏宁施展医术,孟夫人怕她坏事便叫了平嬷嬷赶她回去。 这一番治疗下来持续了半个月之久。 苏宁收回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夫人身上的毒基本都清除了。” 孟夫人听到期待已久的话瞬间泪流满面,激动的半天说不出话,好半天才起身朝苏宁行了一个规矩的礼,苏宁没料到孟夫人会对自己行如此大礼,连忙伸出手扶住她,“夫人快请起,苏宁受不起。” “苏大夫如此费心为我解毒,受这个礼是应该的。”孟夫人不顾苏宁和平嬷嬷的阻拦执意要行完礼。 待孟夫人被平嬷嬷扶回座椅后苏宁才开口:“夫人日后万事需小心,不管是吃食还是饮水都要格外注意,切莫再让人钻了空子。” 一旁的平嬷嬷接过话茬,“奴婢会注意的。” 孟夫人抬眸和苏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明白对方眼中的意味。 事情已了,苏宁便告辞离去。 待屋里只剩下孟夫人和平嬷嬷两人之后,孟夫人悠悠开口:“你说我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冒险。”毕竟她身上的毒好不容易才解开,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会中了梅姨娘的道。 平嬷嬷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次若能除去梅姨娘,夫人日后定会高枕无忧。” 孟夫人不语,平嬷嬷扭身朝她福了福,“奴婢还有事要做,就先退下了。” …… 苏宁回到安宁堂,问起之前她吩咐寻找梅姨娘常接触的大夫一事,韶婵答道:“梅姨娘接触的大夫一直是孟国公府的府医,除此之外她还见过一位大夫,属下打听过了,此人名叫刘蟾,懂得不少旁门左道,专门给青楼的女子看病,属下也已经派人找到了刘蟾。” “先掏些话出来,问干净了再把他丢到平嬷嬷面前。” 孟夫人动了除掉梅姨娘的心思,她思来想去只有逼迫梅姨娘再次出手,继而揭穿她的真面目,只是这过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苏宁之后再没有去国公府,每日大都留在医馆里看诊亦或是上门诊治。 在这段时间里她曾去过翡清阁和拂意商讨扩建二楼的想法,拂意对此举双手赞成,现如今翡清阁的生意越做越大,名气也越来越大,他渐渐发现在这些夫人口中能打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苏宁画了阁楼修缮样式的图纸直接丢给拂意,到时她去检验修缮成果便可,省得她费力。 日子渐渐归于平淡,苏宁照常忙碌,店里却多了个人。 孟瑶见苏宁不再去国公府,于是派人打听到苏宁医馆位置。她想好了,虽然不能拜苏宁的爹为师,但是她可以拜苏宁为师啊,况且苏宁和她年纪相仿,相处起来应该很容易的。 苏宁怕引来麻烦起初不肯教孟瑶医术,直到孟瑶求得了孟夫人的同意才勉强答应教她一点医术。 孟瑶顺理成章来到安宁堂打下手,并且还是心甘情愿的,孟学义知道后原是不同意的,他认为姑娘家整天在外抛头露面有失体统,坏了名声日后不好找人家。 在孟夫人的一番劝说下孟学义渐渐放下不再明面上拦着孟瑶,只是背地里告诫她莫要惹事。 店里突然多了个姑娘,岳凤轻只觉得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但当得知孟瑶是孟国公府的嫡长小姐顿时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阿宁是怎么让这样一位身份高贵的官家小姐如此情愿待在安宁堂,问起这个苏宁直接说明了原因,孟瑶是来学习医术的,且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知晓此事。 这些事苏宁只告诉了岳凤轻,韶蝉就不用说了,倒是游光以为孟瑶和自己一样为了家里生计外出工作,便对她百般照顾。 孟瑶性格热诚,和游光很和得来,一口一个游大哥的叫,不一会两人就聊到一起去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梅姨娘的产期将近,正当她满心欢喜地准备孩子需要的东西时,乔青却听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孟夫人的身体恢复了生育的功能! 梅姨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拔高音量:“你再说一遍!” 乔青抬头看她,“奴婢方才去厨房取百合莲子汤无意听见夫人的贴身侍女若烟说夫人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近日国公爷大都在夫人那里留宿,迟早会再怀上孩子,奴婢听到这便赶回来。” 梅姨娘踉跄一步,神色苍白地捂住凸起的肚子,眼中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的!薛映晚中了这么久的毒怎么可能怀孕,明明那些大夫都查不出来她体内的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11章 互相利用 梅姨娘盯着乔青,“你再去打听一下夫人院子里的消息,一丁点消息都不能放过!” 乔青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应声点头后扭头走出院子。 待乔青离去后梅姨娘心烦地遣散了伺候的婢女,她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整个人柔弱地倒坐在椅子上。 不安和恐慌交错凝聚在梅姨娘心头,夫人的身子痊愈就代表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她害怕夫人知道中毒一事,更害怕会知道毒是她下的。 梅姨娘派乔青去打听消息除了确认消息的真假之外,还是为了弄清楚孟夫人到底知不知道下毒的真相。 倘若孟夫人知道了真相,且想将此事告诉国公爷,那她更要提前想好应对的法子。 梅姨娘抚摸着凸起的肚子喃喃自语:“儿啊,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为了得到这个孩子,她找人编造谎言说只有她会为国公爷生下儿子,国公爷听到这个毫不犹豫纳她进府。那时孟夫人有孕五个月,她担心孟夫人怀的会是男孩,于是用计害她小产。 后来为孟夫人看病的大夫说,夫人怀的的确是个男孩,她无比庆幸自己出手,否则今日的国公府哪还会有她的位置。 失去儿子的孟夫人悲痛欲绝,却没忘寻找导致小产的原因,靠着蛛丝马迹还是查到了她的身上。国公爷念在那句传言的份上没有重惩她,也是因为和她没有直接关系,只是略施惩戒。 薛映晚的儿子虽然没了,但是她的身子还是好的,依然能够孕育生子,为免夜长梦多,她干脆在薛映晚的药里下了令人无法怀孕的毒,如此她才能安心地怀上国公爷的儿子。 乔青打听了两日终于得到了一些可靠的消息。 “奴婢打听到夫人的身子确实痊愈了,国公爷和院里上下都知道这事。” 梅姨娘上前紧紧攥住乔青的手臂,“还有呢,有没有说夫人的身子是如何痊愈的?” 乔青的手臂被她抓的生疼却也不敢喊出来,她忍着疼痛回答:“只说夫人是喝汤药调养好的身子,除此之外并没有提别的原因。” 说完,乔青抬眸看了看梅姨娘的脸色,果然梅姨娘听完这句话面色逐渐阴沉起来。 那毒怎么可能靠喝点汤药就能祛除,薛映晚定是用了法子解了毒。 梅姨娘放开乔青的手臂陷入了沉思,刹那间,苏宁的这个名字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反应过来前些日子苏宁隔三差五去给夫人看病,想必就是在那时候解的毒。 思及此,梅姨娘懊恼自己大意,另一方面又恨苏宁对自己说了假话,她分明知道夫人是因中毒导致的不孕,却对自己说是因为小产导致的。 她竟连苏宁什么时候和夫人勾结在一起都不知道! 事已至此,她再恨苏宁也无用,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应对夫人身体痊愈一事,她不会放任夫人再次怀上孩子。 梅姨娘很自信,她既然能下一次毒就能下第二次,这一次她不会手下留情,哪怕是要薛映晚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她立马吩咐乔青去寻刘蟾过来,可乔青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刘蟾出了远门,只怕是两个月后才能回来。 梅姨娘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她快要临盆,国公爷知道夫人身子痊愈的事,每日都往夫人院里跑,照这样下去夫人迟早会有身孕。 正当梅姨娘思索该如何暗中给孟夫人下毒时,一位婢女走进来通报:“姨娘,宣威将军府的柳姨娘来了。” “不见!”梅姨娘正心烦意乱,哪里还有心思见柳眉儿。 正当婢女转身准备出去时梅姨娘又改变了主意,“慢着!你去把柳姨娘请进来。” 婢女心中虽疑惑姨娘想法转变得快,还是应声出了门。 梅姨娘眼中划过一丝算计,很快,柳眉儿等人被婢女领着进门。 一见到柳眉儿,梅姨娘热络地上前牵起柳眉儿的手坐下,柳眉儿头一回见梅姨娘如此热情。 她很快回过神来,笑着问:“姐姐今儿是怎么了?” 先前她来国公府的那几次梅姨娘对她可从未这样热情过,事出反常必有妖,柳眉儿自是看出梅姨娘行为的古怪。 “我这几日闷得很,也没个知心人陪我说话,所以一见到妹妹便想亲近。” 听到梅姨娘的这番解释,柳眉儿笑笑不语,她若真是想和自己亲近前几次就不会是那样淡淡的态度。 说起来柳眉儿打心底看不起梅姨娘,一个清倌出身的女子,若不是为了安长青她怎么会自降身份和这样身份的女子姐妹相称。 再加上她几次表明来意,梅姨娘一边收了礼一边又说自己身处后院在孟国公前说不上话。 柳眉儿恨恨地想到:说不上话就把东西还回来! 奈何她已经向安长青夸下海口,一定会让孟国公答应站在他这边,否则她怎么还会厚着脸皮找上梅姨娘。 “既是这样,那我有空便来找姐姐,姐姐可别嫌我烦啊。” “怎么会,妹妹来我可是巴不得。”梅姨娘挑起眼眸说着客套的话,实则心里却在想该如何开口让柳眉儿帮自己。 最终,梅姨娘还是先开了口,“妹妹,你之前和我说的事其实我也有考虑。” 柳眉儿一听梅姨娘主动提起这事顿时喜上眉梢,“姐姐,你如今正得国公爷宠爱,说上几句话想来国公爷还是听得进去的。 姐姐若是能成功劝说国公爷,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梅姨娘听到这句话面上装作考虑的样子,其实心底早就在等柳眉儿这句话,“我这正好有件事需要妹妹帮忙,倘若妹妹能替我办成,你说的我愿意尽力一试。” 听到梅姨娘肯帮忙,柳眉儿顾不得是什么事忙不迭答应:“只要姐姐愿意帮妹妹,那妹妹也愿意帮姐姐。” 闻言,梅姨娘嘴唇微勾,她挥了挥手遣散了身边所有的婢女,柳眉儿立即领会她的意思,瞥了眼身旁的婢女芙蓉,“你也下去吧。” 待屋里只剩下两人后,梅姨娘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我想要妹妹帮我给夫人下毒。” 第112章 合谋 柳眉儿惊讶地张大嘴巴,她没想到梅姨娘让自己帮的竟是这种事,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姐姐莫不是在说笑吧?” 梅姨娘神情认真地与她对视,“妹妹以为呢?” 对于柳眉儿的反应梅姨娘一点也不意外,不等她说话,梅姨娘站起身悠悠道:“不瞒妹妹,我早就视夫人为死敌,她瞧不起我,我也讨厌她。” 她不顾柳眉儿变化的脸色继续道:“我是这把妹妹当知心人才和你说这些话,夫人性子孤傲清高,从不与人纷争,她对国公爷也都是这么说的。 你若去求她她必不会答应你,甚至还会劝国公爷远离将军,所以能帮你的也只有我,我想妹妹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向我示好。 你能为我办成这事,我自然也会尽力帮你,妹妹觉得这桩交易如何?” 在柳眉儿第一次提出让她帮忙劝国公爷接受示好时她就将事情分析透彻,又琢磨清楚柳眉儿的心思,她自信对方一定不会拒绝合作的。 不出所料,柳眉儿听完这番话后紧蹙着眉陷入沉思。 梅姨娘的话不无道理,那孟夫人是偏拗固执之人,自己求她必成不了事,她要真是个不问世事的便好,若她心怀诡计将事情说与别人听,岂不是坏了将军的大计。 只是孟夫人中毒,孟国公定会追查到底,到时查到她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此举风险太大,她不敢保证做到万无一失。 可若不这么做,她又如何能让梅姨娘帮自己。 “怎么样?妹妹想好了吗?”梅姨娘看着柳眉儿眼神的变幻挑起眼角问。 柳眉儿干笑两声:“姐姐,此事关系重大,你不自己动手,却让我来做……”她没把话说完,以梅姨娘的脑子自然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梅姨娘不做的事让她来做,明摆着会有被发现的风险,她可没蠢到为他人作嫁衣。 “我的意思是局我来布,毒你来下,我二人合作必不会被发现的。” 柳眉儿迟疑了,如此的话,两人就是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梅姨娘既然会出手就一定会有痕迹,自己掌握住证据,来日就算是被发现了她也能拉梅姨娘下水。 要死的话大家就一起死好了。 “我要是帮你,那我所求之事呢?” 梅姨娘浅笑着斟了一杯茶递给柳眉儿,“如妹妹所愿,我会尽全力劝国公爷。” 柳眉儿挑眉看她,蓦然一笑接过那杯茶。 二人就此合谋。 柳眉儿和梅姨娘的计划还是传到苏宁的耳朵里。 梅姨娘拉上柳眉儿给孟夫人下毒苏宁早就猜到了,从孟夫人身体痊愈的消息传到梅姨娘耳中的那一刻,她就应该猜到自己和孟夫人联合欺骗了她。 就算她想再次下手也会考虑到其中危险,正巧柳眉儿有求于她,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利用柳眉儿。 只是梅姨娘不知道柳眉儿的心狠不亚于她,这两个人蛇鼠一窝,倒算是同道中人了。 一切如苏宁所想的那样发展下去,她从孟瑶口中得知梅姨娘和柳眉儿近日相处得犹如亲姐妹一般。 她本就看不惯梅姨娘,又来了一个柳眉儿。柳眉儿是什么样的人,在长公主和宣威将军恩爱之时横插一脚进了将军府,没过多久长公主便香消殒落了,她猜测公主的死和柳眉儿一定脱不了干系。 孟瑶常听爹说长公主手握政权迟迟不肯放手,是个妖孽祸害。她却不这样认为,当初先皇驾崩,几位皇子争夺皇位何其凶险恐怖,长公主却能在那样的局势下带着皇上一步步走上那个位置。 之后长公主力排众议,成为史上垂帘听政的第一位公主,若不是她帮皇上坐稳朝堂,今日皇上哪会这么稳当当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孟瑶以为长公主的手段和能力不亚于男子,甚至一些男子都比不过她,只因她是女子便遭到父亲和天下的唾弃和指责,说她祸乱朝政,事实当真如此吗? 即便孟瑶和他爹想法不同,这些话她只敢憋在心里,毕竟说出来是要杀头的。 苏宁听了孟瑶的话只是笑笑摇头,不作过多的讨论。 她由此只想到梅姨娘和柳眉儿接触如此频繁大抵是动手了,除了孟夫人自己小心谨慎外她还暗中安排人,想来应该能躲过这两人的阴招。 好戏就快要开场了。 秋日里,艳阳高照,微风和熙 孟夫人见此难得有了出去走动的想法,于是吩咐了平嬷嬷准备好茶水点心在亭中赏花,又觉得人聚在一起烦闷只叫了平嬷嬷一人陪着。 看着清风抚过水面泛起层层波澜,孟夫人喝了口茶,“可都查到了什么?” 这些日子她将怀孕到如今发生的事全都想了一遍,自己当初小产是查到梅姨娘身上,那梅姨娘给自己下毒是有迹可循的。 她也渐渐想明白了,从前为着父母教养不愿做那些腌臜事,如今人欺负到头上了,她的心总要狠一回。 “回夫人,奴婢查到了一位名叫刘蟾的大夫与梅姨娘曾有过接触,奴婢派人找到刘蟾,他起先不肯说认识梅姨娘,后来狠狠打了一顿才松了口。 此人是给燕春楼里的姑娘看病的大夫,正是梅姨娘待过的地方。三年前他给过梅姨娘一种寒毒,那毒用久了便无法怀孕,他说一个月前梅姨娘暗地里找过他,再次向他讨要那毒,幸亏他手头没有,否则……” “否则我这条命就没了!”孟夫人冷笑一声,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狠厉和寒意,要不是有苏大夫提醒她哪还有命活。 …… “姐姐近日看着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柳眉儿盯着梅姨娘眼下的乌青开口。 梅姨娘有些呆滞地伸手摸了摸脸,道:“有孕在身难免嗜睡,加上小家伙晚上动不动踢我一脚越发地睡不好了。” 其实她并不想怀孩子,一想到生下孩子皮肤会松弛,身量会发胖她就难受得紧,转念又想到这个孩子能保证她一世的荣华富贵便也觉得值了。 第113章 梅姨娘小产 柳眉儿看到梅姨娘如今的样子便联想到自己怀孕,肤质变差,体态臃肿,生下孩子身子肯定不会如从前那般,到那时将军还会宠爱她吗? 她想得入迷,梅姨娘唤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 柳眉儿正要开口回答便望见前面亭子里坐着一位气质雍容尔雅的妇人,身旁还立着一位嬷嬷,“那是谁?” 梅姨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嘴角一勾:“她便是夫人。” 柳眉儿了然地点头,她前来孟国公拜访时本想先见孟夫人,孟夫人称病不见她,她的目的并不是孟夫人,见不见面她无所谓。 梅姨娘原本疲倦的心突然精神起来,拉着柳眉儿朝亭子走去,“我们去见见夫人。” 二人走进亭子,孟夫人正在斟茶,侧看她气色红润面容姣好,一双杏眼朗若明星,秀发轻挽美人舘,斜插单只玉簪,整个人清秀典雅。 柳眉儿上前朝孟夫人盈盈一拜,“妾身柳眉儿见过国公夫人。” 一旁的梅姨娘摸着肚子声音娇媚道:“妾身有身子不便行礼,还请夫人见谅。” 孟夫人眼神落到了柳眉儿身上,“原来是柳姨娘,我先前身子不适怠慢你了。”说话间没有看梅姨娘一眼。 梅姨娘暗中咬咬牙,等自己为国公爷生下儿子看她薛映晚还怎么得意,到时就是嫡小姐的宠爱都不及她儿子。 “夫人身子要紧,妾身本想待夫人好些再来拜访的,没想到今日有幸见到了您。”柳眉儿道。 孟夫人缓缓起身走至她身前仔细打量,随即又看了看梅姨娘。 “你们倒是交好。” 说罢便走到亭边,陡然刮起一阵风,吹起孟夫人的衣角,快要进入冬日,吹起风不免感到阵阵寒意。 孟夫人转头,“平嬷嬷,你去给我取件披风过来。” 平嬷嬷一眼扫过身旁的梅姨娘和柳眉儿才扭头离去。 梅姨娘看到水面上的层层水波纹心中升起了一个想法,平嬷嬷不在,这里又都是她的人,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就算薛映晚侥幸没被淹死,这样冷的天掉水里怎么可能不得风寒,到时趁乱下手岂不是更容易些? 思及此处,梅姨娘递给柳眉儿一个眼神。 柳眉儿在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狠意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反正她选择了跟梅姨娘合作,毒也下了,再做一次也无妨。 梅姨娘静悄悄来到孟夫人的右侧,柳眉儿则跟在她脚后,可谁知下一秒柳眉儿脚下一滑,身子骤然往前倒去,顺势将她身前的梅姨娘也撞倒在地。 砰! 肚子着地! 梅姨娘的口中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孟夫人听到这声音吓得连忙转过头,一旁的婢女快速朝梅姨娘涌去,梅姨娘正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嚎,身下的衣裙渐渐被鲜血打湿。 孟夫人很快从惊吓中回神,她望向乔青,“快叫人抬梅姨娘去梅兰院,再去请大夫,快!” 柳眉儿被芙蓉搀扶起身,愣愣地盯着疼得快要晕过去的梅姨娘,脑中一片空白。 她抬眼看到孟夫人肃然说道:“此事和你脱不了干系,柳姨娘暂扣府中。” …… 孟国公刚下朝便听到梅姨娘出事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到梅兰院。 他走到屋外看到端着脸盆的婢女来回进出,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强压怒火疾步走进屋里。 孟学义进门走到孟夫人身边,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柳眉儿看到孟学义满身戾气地走进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也不自觉地攥紧帕子。 孟夫人叹息一声摇头,“肚子着地,大夫说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她虽恨梅姨娘害她小产,又给自己下无法怀孕的毒,但稚子无辜,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也不好受。 孟学义眼底燃烧着熊熊怒火,大声询问真相,“这到底怎么回事!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一跤!”更重要的是梅姨娘肚子里怀的可是他盼了近一年的儿子,就这样没了让他如何接受。 孟夫人轻轻抬眸看向柳眉儿:“是这位宣威将军府的姨娘不小心把梅姨娘推到在地。” 话落,柳眉儿强装镇定走到孟学义身前屈膝跪下,“妾身有罪,不小心害梅姨娘至此,请国公爷责罚。”那么多人看到她撞倒梅姨娘,就算是意外她也难逃罪责,倒不如直接认罪。 柳眉儿咬着嘴唇仰头望着孟学义,她的泪珠跟断了线一般,扑簌簌地往下掉,任谁看了都心疼,她希望孟学义能看到自己的样子心软,不说放过就是责罚轻些也是好的。 可是柳眉儿想错了,孟学义从不是什么贪恋美色之辈,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还害了她期待已久的长子,只见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既是安长青的妾室,那就叫他来一趟给个说法!” 说罢,孟学义吩咐身旁的下人去将军府请安长青过来。 柳眉儿听到这个心中更是忐忑不已,里面传来的梅姨娘一声声痛苦的叫声柳眉儿觉得心惊肉跳,心里头一万个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来国公府。 在孟学义强大的威压下,柳眉儿吓得大气不敢出。 少顷,大夫拨开帘子走出来。 孟学义赶忙询问:“大夫,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吗?” 大夫神色凝重地点头:“姨娘摔得这一跤是肚子着地,孩子受到剧烈地撞击,成了死胎,这孩子是生下不来了。我方才已经将胎儿取出来,可惜了那男娃。” 听到这个消息孟学义踉跄一步,孟夫人见状伸手扶住他,“老爷节哀啊!” 孟学义悲切无比地闭上双眼,果然是个儿子,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底下的柳眉儿听了大夫的话倏然汗如雨下,心中只剩下绝望。 他气血翻涌,伸手颤抖地指着柳眉儿主仆,“把她俩给我带到大厅跪着!” “国公爷……”孟夫人欲言又止。 “夫人在此替我看着。”说完,孟学义利落地甩袖离去。 孟夫人延伸夫在地盯着孟学义渐渐远离的背影,良久才转过头对着大夫道:“务必医好梅姨娘。” 第114章 柳眉儿受责罚 安长青在听到孟国公府下人带来的消息气得脸色铁青,当即叫人套车去孟国公府。 他匆忙赶到孟国公府时,孟学义坐在大厅之上,方正的脸上一片阴郁,柳眉儿和芙蓉匍匐在大厅中央,气氛相当凝重。 安长青迈入大厅,走到柳眉儿身边,“长青见过孟国公。” 柳眉儿听到声音仰头泫然欲泣地望着他,“将军。” 孟学义皮笑肉不笑,“安将军来了。”他朝柳眉儿你方向轻抬下巴,“你的妾室害死了我的儿子,这事你打算如何解决?” “请国公爷告知长青发生了何事,眉儿无缘无故怎么会推倒梅姨娘?” 孟学义看向柳眉儿,眼里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之意,“再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安将军说一遍。” 柳眉儿被这眼神吓得哆嗦,忙应了一声又开始说事情的经过,声音都带着颤意,“我今日与梅姨娘去花园散步,看到夫人在亭子里喝茶便一起向夫人问好,夫人站在亭边吹风,妾身本想上前提醒夫人莫要着凉,谁知脚下一滑把前面的梅姨娘给撞在地上。” 说完,柳眉儿忍不住哭出来:“妾身并不是故意,是意外,真的是个意外。” 听完这番话安长青觉得气血翻涌,头疼无比,原本还指望着柳眉儿能通过梅姨娘来讨好孟国公,可柳眉儿却意外害得梅姨娘流产。 他知道孟国公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儿子,梅姨娘好不容易怀上却被柳眉儿给推没了,将军府和孟国公府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交好已经不可能了。 安长青心底暗暗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沉吟了一会他才开口:“眉儿撞倒梅姨娘是事实,长青无话可说,但求国公爷能从轻处罚,另外长青会尽力补偿的。 孟学义眼神嘲讽地盯着他,“补偿,你拿什么补偿?” 孟国公府从不缺钱使,何况安长青乃区区四品将军,他有什么能力和本事来补偿。 “梅姨娘肚子里的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就算是意外也是你的妾室害的,从轻处罚,绝不可能!” 绝不可能四个字如雷贯耳,柳眉儿眼底的情绪剧烈地一颤,她只想知道安长青会怎么做,他会不顾危险保住自己吗? “那国公爷想如何?” 孟学义冷哼一声,“一命偿一命!” 听到偿命二字柳眉儿吓得一把抓住安长青的衣角痛哭流涕,“将军!妾不想死,求您救救妾!” 看着柳眉儿如此卑微祈求,脸上满是因哭泣而流下的眼泪和鼻涕,安长青略带嫌弃地蹙眉,“眉儿是无心之施,还请国公爷高抬贵手放过她。” 孟学义走到安长青身前,眼神如刀子一般狠狠剜了眼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柳眉儿,“一个妾室而已,安将军如此袒护,看来你和长公主也并非是真的恩爱。” 虽然他不喜欢长公主,也不得不佩服长公主雷霆般的手段和过人的能力,若非她是女子,自己倒会更欣赏她。现在想来长公主嫁给这样的男子着实可惜了。 “那我就给安将军一个面子,赏你那个低贱的妾室五十大棍,如果她能活下来,她的命便留着。” 安长青倒吸一口凉气,莫说柳眉儿,就是成年男子恐怕也熬不过五十大棍。 柳眉儿自小养尊处优,这个责罚无疑是要她的命。 安长青目光幽幽与孟学义对视,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里透着深沉和凝重之色,“五十大棍之下没有活人,国公爷宽宏大量,二十棍如何,另外长青再奉上一万两白银作为补偿。” “安将军,惩罚可没有讨价还价一说。你没有孩子,自然理解不了老夫失去儿子的痛苦,换做旁人就算是意外早就没命活,老夫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孟学义想了想又道:“罢了,二十大棍就二十大棍,另外补偿再加一万两白银。” 他本想杀了柳眉儿以泄怒火,转念想到安长青和沈瑞那个老匹夫是一伙的,沈瑞如今是文官之首,自己这么做无形之中是在和沈瑞作对,岂不是把自己拉入浑水之中。 即便柳眉儿是个妾室,但她同时还是柳则柏的女儿,就算自己身为国公爷也不能这么随意杀人。 一时泄愤是爽快,可怕就怕在这个举动会成为日后推他走向深渊的最后一击。 孟国公一退再退,安长青不好再说什么,他心底明白孟学义实则是看在沈瑞的份上才让步的。 安长青弓着身子拱手道:“多谢孟国公。”说完朝着柳眉儿低声喝叱,“还不快谢谢国公爷。” 柳眉儿反应过来,双手交叉放在额前对着孟学义磕了一个头,“妾多谢国公爷放过。” 她哪里会真的感谢,就算是二十棍也会要了她的命,不死也残废了。 不等柳眉儿想那么多,孟学义已经吩咐人拖她下去挨罚,安长青则要在身旁看着她受罚,以此警醒他要管教好妾室,下次再犯错就不是杖责这么简单了。 …… 次日,游光一来到安宁堂便说起这事,“那位柳姨娘打了三棍子就晕过去了,施刑的人不管她是醒是晕直接打完了二十大棍,最后还是被人抬上马车的。” 岳凤轻问:“这些消息你都是打哪听来的?” “现在京中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件事,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个情况。” 苏宁听到三人的对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个消息毫无疑问是她叫人传出去的。 她这么做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孟国公和安长青不合,有这份渊源在,日后孟学义断不会跟安长青合作。 安长青把跟孟学义的关系弄得这样差,沈瑞一定会怪罪于他。 而她要做的便是让安长青彻底失去沈瑞这个依靠,在朝中孤立无援,最后成为一只丧家之犬! 安长青如今的荣耀和荣华都是她给的,自是要她亲手把这一切都讨回来! 正当岳凤轻二人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孟瑶恰巧来到安宁堂听到二人的对话。 游光看到孟瑶的身影连忙闭上嘴巴,讪讪笑道:“瑶瑶妹妹,你来啦!” 第115章 巧遇 “游大哥,别躲着了,你和岳婶婶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游光试探地问道:“那你不怪罪我们吗?” 孟瑶摇了摇头,“如今大家都在说这件事,也没什么好怪罪的,况且你们说的都是事实。” 昨日她回府听到这消息着实震了个大惊,她也是从下人口中听到的,她回去的时候安将军已经带着柳姨娘回府了。 梅姨娘小产可怜归可怜,当初她娘不也是被梅姨娘害得小产,虽说没有证据直接表明,但直觉告诉她就是梅姨娘干的! 加上梅姨娘昨日也因为意外小产,孟瑶在想会不会是报应。 “我有些奇怪亭子里有那么多人,为何独独会是柳姨娘脚滑。” 听到孟瑶这句话,苏宁微微偏头和韶蝉对视一眼,随即又继续忙手头上的事。 梅姨娘昏迷了整整三日才醒过来,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肚子,可摸到的却是平坦的小腹。 她从乔青口中得知孩子没了的消息,并且还是个男胎,整个人瞬间疯魔。 “不可能,孩子怎么会没有了,我之前分明还感觉到他的存在。”她坐起身抓住乔青,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贱人,敢诅咒我儿子,一会我叫人打死你!贱人!” 乔青捂着脸道:“姨娘,奴婢没有骗您!请您节哀!” 谁知梅姨娘听到节哀二字疯了一般死死掐住乔青的脖子,眼神满是疯狂和杀意。 一旁的婢女见状连忙去拉开梅姨娘,昏迷了三天的梅姨娘不知哪来力气竟将婢女全部推开,手还掐着乔青的脖子。 梅姨娘把梅兰院闹得鸡飞狗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孟夫人耳中。 平嬷嬷听了只是冷笑一声,“她当初害得夫人小产,又给您下毒,怎么不会想到有今日的下场。这就是报应!” 孟夫人长叹道:“她如今的模样和我失去凌儿时一样,到底还是孩子可怜。” 时间慢慢流逝,转眼进入了初冬。 承源京里已经是十分寒冷,街上的行人不少反而更多。 孟瑶挽着苏宁行走在人流中,不一会二人出现在翡清阁门口。 “苏姐姐,一会里面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尽管告诉我,我付钱!”孟瑶豪气地挥手。 孟瑶不知道的是翡清阁幕后的东家正是苏宁,倘若她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震惊得下巴脱臼。 “不用,说好是来陪你买礼物的。” “去看看嘛,总会碰到一件喜欢的。”孟瑶嬉笑地拉苏宁走进翡清阁。 翡清阁今日的客人只有寥寥几人,二人刚踏进去一个人便迎了上来。 “恭迎二位姑娘,不管是首饰还是胭脂水粉里面应有尽有,二位可任意挑选。”拂意带着招牌笑脸站在门口。 这位孟小姐可是翡清阁开业以来的第一位客人,可以说是最尊贵的一位客人了,拂意扭头看到孟瑶身旁的苏宁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苏宁对着拂意挑了挑眉。 孟瑶莞尔一笑,“老板好啊,我又来光顾了。” 拂意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实则心底在狂喊:你身旁的人才是翡清阁真正的老板,我只是个打工的! “欢迎孟小姐,最近本店出了不少新品,我这就带你去看看,买满三件还有优惠哦。” 孟瑶摆摆手,“不用了,我们自己看看。” 说罢便和苏宁悠哉游哉地逛起来。 “苏姐姐,你是想要首饰还是帕子,还是胭脂水粉啊?” 身后的拂意听到这句话小声说了句,“整个店都是她的,钱和首饰还不是到她手里。” 刚说完这句话,一位摇着扇子的白衣公子走了进来。 拂意一如方才一般走过去,“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不管是首饰还是胭脂水粉本店应有尽有,公子可任意挑选,买满三件还又优惠哦。” 林问巧‘唔’了一声,“把你这上好的首饰拿出来给本公子瞧瞧。” “不好意思公子,本店的首饰一件件都摆在这呢,您若有看上的直接买便是。” “哦?那本公子看看有没有好东西。”说着,林问巧走到柜子前看起首饰。 刚看了一会便听到旁边的女子惊喜的声音,“苏姐姐,你戴这个珠花真好看!” 好看?能有多好看? 林问巧心中不屑,头却鬼使神差地抬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恰巧与苏宁双目对视上。 “苏宁?” “林公子,真巧啊。”苏宁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林问巧干笑两声,心底却道哪里巧了,分明是冤家路窄。 “林公子怎么会想到来翡清阁买东西,莫非是想买东西送给哪个红颜知己?” 看着苏宁一脸八卦林问巧赶紧出声制止,“打住打住!谁说我来头面店买东西是送给女人的?” “难道不是吗?” 林问巧这才发觉自己的话不对,“我就是送给女人的!哎,不对,是女人,但不是红颜知己。”说完便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和苏宁解释这个,于是偏过头不再和苏宁说话。 孟瑶悄悄凑到苏宁耳边,“苏姐姐,这男的是谁啊?” “寿景馆的东家。” 孟瑶恍然大悟,“是他啊,这么年轻,我本来还以为寿景馆的东家是个老头子呢。” 之前寿景馆的徐大夫和苏姐姐比试医术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她进安宁堂之后也在游光那知晓了一二。 装作看首饰的林问巧竖着耳朵偷听二人的对话,在听到寿景馆的东家是老头子这句话时差点气的跳脚。 本公子玉树临风,竟敢说本公子是老头子。 林问巧朝着两人的方向喊道:“你们说什么呢?别以为本公子没听到你们在说我的坏话。” \\\"是我们多嘴了,林公子别介意。\\\"苏宁拉住孟瑶抢先道。 林问巧哼哼两声又转过头去。 没一会悻悻地走到苏宁旁边,“苏宁,你是女子,能否帮我挑挑首饰?” 过些时日便是母亲的生辰,他听说翡清阁的首饰不错,便想着能不能挑件好看的首饰送给母亲当作生辰贺礼。 翡清阁里的首饰确实不少,看着品质也不错,可看得自己眼花缭乱也没有看中,正好苏宁两个姑娘在此,林问巧想到女人最明白女人的心思,她们挑的首饰应该会合母亲的眼光。 苏宁欣然答应:“好啊,只是这首饰你是送给谁的?” “这你需要知道吗?”林问巧疑惑道 “这是自然,每个人的眼光不同,你不说是谁戴我怎么知道首饰适不适合,难不成你自己戴?!” 林问巧连忙摆手,“你胡说什么呢!这首饰我是买给我娘的,她生辰快到了。” 第116章 柳眉儿残废 苏宁了然地点头,从一个个柜子前走过,最终停留在最角上的柜子前,她将盒子拿到林问巧面前,“这双和田白玉耳环玉质通透,无半点杂质,色泽温泽莹润,你娘应该会喜欢的。” 林问巧接过盒子满意地点头,“确实不错,款式也好看。”说罢朝拂意大喝一声,“掌柜的,这双耳环本公子买了!” “好嘞!”拂意高声应道。 林问巧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连带着盒子一起交给拂意。 他看着苏宁道:“你眼光倒是不错,今日之事,谢了。” 苏宁眉眼弯弯,“不用谢。” 那双耳环二百两银子,又赚了一笔。 林问巧走后,苏宁才想起来正事,“你不是也要挑礼物吗,现在一个时辰都快过去了,还没有看中的?” 孟瑶嘟着嘴摇头,“这礼物我是替我娘买给林相夫人的,五天后就是她的生辰了,礼物当然要挑好的,挑差了人家看不上眼。” 她抱着苏宁的手臂撒娇,“苏姐姐,你也帮我看看哪件首饰好。” 帮忙挑首饰苏宁不会拒绝,可她却注意到孟瑶说的那句话。 五日后便是林相的夫人的生辰,而林问巧来翡清阁也是为了买首饰送给他母亲。 看来林问巧无疑就是林相的儿子。 傻乎乎的孟瑶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过几日她去丞相府赴宴见到林问巧只怕要惊愕失色。 两人看来看去最终还是定下了一根鎏金珠翠步摇,为了表示感谢孟瑶另选了一件品质上乘的胭脂送给苏宁。 买完东西天色不早了,孟瑶就先回府,苏宁扭头回了翡清阁。 “广万山可有传回来消息?” 拂意垂首,“有,老大传来飞书说会在年前赶回来。”说完,顿了会又道,“属下还听说了一件事,陆将军在江州治理时疫颇有成效,皇上听闻此事很是开心。” 听到陆君其的消息苏宁眼神不自觉看向别处,“嗯,知道了。” 那陆君其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回京吧。 苏宁回到安宁堂后又听到另外一个惊讶的消息。 柳眉儿残废了。 那二十棍下来能活下来都算她命大,残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最重要的是柳眉儿致使孟学义和安长青不合,她失宠是必然的,如此她才有机会下手。 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把银色的光辉谱写到地上。 两个瘦小的男子走进凤来楼,刚一踏入十几个打扮得妖艳的女子瞬间将二人围住。 “二位爷看着好面生啊,莫不是第一次来咱们这。” “没关系,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二位爷看上谁了尽管开口。” “是啊,爷你看看奴家怎么样啊?” 其中一位男子扭头看向那位女子,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淡然一笑,“你,不错。” 对方长相俊俏非凡,说话又柔情似水,女子常年混迹在情场也有些招架不住,羞赧地扭过头去,她身后的女子见状愈加热情似火地围到另一位男子身边。 各种胭脂水粉味混合在一起很是刺鼻,韶蝉不适地皱起眉头朝几人冷喝一声,“走开!” 这两位男子正是苏宁和韶蝉装扮的。 有女子嘟囔道:“这位爷好凶啊!”说完眼睛如一潭汪水,似要将人漾在里头地盯着苏宁。 苏宁伸手揽过她抚慰道:“乖,不理他,爷疼你。” 韶蝉看得叹为观止,心里不禁怀疑主子游刃有余地应付这些女人是不是没少来这种地方? 一旁的几个女子对此羡慕不已,一个劲地想凑到苏宁跟前去,苏宁唇角微勾,“有她们伺候爷就够了,你们去找别人吧。” 说罢,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女子上楼去了,韶蝉跟上她的步伐。 难得碰上这样既英俊又温柔的男子,却只能眼巴巴地看人家走,剩下的几位女子气地直跺脚,恨自己方才没有早点开口。 苏宁带着两位姑娘上楼进了一间上等的房间,韶蝉后脚跟进去关上了房门。 其中一位女子拿帕子捂嘴笑道,“两位公子居然有这癖好。” 她们做这行的没少遇到这样的事,只不过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极其难得碰到两个长得这样俊朗。 要说她今天走了什么好运,能伺候到这两人。 “想什么呢?”韶蝉没好气地坐下来,“爷两个都是女子!” 此话一出,青青和楚楚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什么?!你们两个是女人?” 难怪她刚才觉得公子的身躯太过娇小,一点也不像是男子。 苏宁点头,“不错,我们确实是女子。今日来你们这是有要事,去,找你们的妈妈过来。记住,不可跟任何人说起,否则你们的命……” 苏宁微微眯起眸子,言语间充满了威胁,浑身顿时释放出凌人的气势让她们不得不臣服。 青青和楚楚连忙点头,“是,奴家知道了,奴家这就去叫妈妈过来。” 过了一会,只见一位身穿深紫色衣裙的妇人推门而入,一张脸涂得苍白至极完全不是正常的肤色,她身后跟着两人,正是青青和楚楚。 庞妈妈堆笑道:“奴家听青青和楚楚说二位爷找我有事,不知是何事。” 苏宁对着她身后的青青楚楚挥手,“你们下去吧。” 青青和楚楚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转身离去,她们什么事都不想沾上免得日后丢了性命。 “你这最近可有新入楼的姑娘,就是死活都不肯干这行那种。” “有!我今日刚好买了几个丫头,还在训话呢,爷想要个雏的话我这就叫她们过来。” 苏宁走到庞妈妈面前将一锭金子放到她手上,“不用,我自己去见她们,只是今日的事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明白了吗?”她褐色的眸子里好似寒潭一般深沉,冰冷而锐利。 庞妈妈看着那锭金子立马两眼放光,在看到苏宁的眼神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自己管理凤来楼多年没少遇到这种事,只不过是卖几个姑娘,应该不会牵扯到身上。 她握住金子放进袖子里一边点头,“明白,明白!奴家就当爷从没来过。” 收了钱自然要办事。 庞妈妈带着苏宁和韶蝉来到柴房,外面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丁在外面守着,里面时不时传来女子啜泣的声音。 第117章 俞鸳 庞妈妈让看守的人打开柴房的门,应声看去里面干枯的稻草上蜷缩着几个娇小的身躯。 听到开门声一齐望向门口的三人,眼眸中充满了惊恐和惧怕。 这些女子刚被卖过来大部分都是不愿意接客的,面对这种情况青楼里的妈妈会选择最直接的方式——毒打一顿。 只有打狠了她们才会知道反抗的下场,直到不会反抗之后直接送去接客,久而久之她们便会渐渐麻木,最后彻底沉沦在这种生活中。 庞妈妈拿扇子指了指里面,“爷,瞧瞧,这几个都是新来的姑娘,您可有看中的?” 苏宁走进柴房,目光在那几位姑娘身上快速扫过。 姑娘们盯着苏宁的动作,一边缩着身子低下头,努力降低存在感,唯恐自己会被看上带走。 苏宁的眼神没有过多停留在她们身上,而是落在了靠在墙角正在休憩的女子身上,她身上的衣服破了无数道口子,露出白皙的肌肤,上面都是深红色鞭痕,就连脸上都有几条细微的伤口,尤其是横着的右腿,裤腿上有一个血窟窿。 “就她了!” 俞鸳缓缓抬起眼皮,露出似水清眸,庞妈妈闻言进来冲她叫唤:“听见没,这位爷要买你,还不快起来跟爷行礼。” 话落了半晌俞鸳没有任何反应和动作。 庞妈妈气恼地走过去想一把掐住俞鸳的手,还没等她碰到,俞鸳倏而起身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反了天了,你个小贱人竟敢打我!”庞妈妈捂住脸作势就要伸手打回去。 她经营凤来楼这么多年,哪怕是碰到几个倔性强的也没挨过打,今日居然挨了这么一个丫头片子的巴掌。 俞鸳做好了防守的准备,一道清冷的声音忽而响起,“住手!” 苏宁走到庞妈妈身边给了她一锭银子,“这当作赔偿,人我便带走了,记住我说的话。” 天底下还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庞妈妈掂着手里银子的份量捂脸堆笑道:“成,奴家明白。” 苏宁斜瞥了俞鸳一眼,见她衣服无法蔽体,于是脱下外衣套在她身上,“跟我走吧。” 俞鸳只是凝视着她没挪半点步子。 “你不跟我走只能留下来做妓陪客,日后是个什么活法你可知道?跟我走远比在这待要好。” 俞鸳的神情有些松动,犹豫了一会才拖着受伤的腿往外面走。 客栈内 余鸳沐浴清洗后换了身新衣服,她漫不经心地在苏宁身旁坐下,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姑娘救我的目的是什么?” 苏宁这才看清楚余鸳的长相,鼻子小巧,肌肤素白,眉眼与前世的她有些相似,一袭素长白衣,宛若一缕清冷孤烟,是个美人儿。 “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苏宁眸光明亮清澈,带了些许赞赏,“你如何得知我是女子?” 她回来并未换下男子的衣服,何以认出来她是男是女。 余鸳直视前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男子身材高大伟岸,纵使长得瘦小也断不会和你这般,你我同为女子,想要认出你是女子轻而易举。” “是个聪明人,那我也不跟你绕弯了,我买你回来是想送你做眼线,愿意与否全在你。” 良久,房间里幽幽回荡着余鸳的声音,“好。” “你就不问问这么做的风险,还有你会失去什么。” 余鸳嗤笑一声,“我到了这般田地能活下来都算是万幸,又能再失去什么呢。”她眼神略显飘忽,“你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我为你办完事便放我离开。” “好,我答应你。” 苏宁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余鸳。” 苏宁轻轻点头,而后拿出一小瓶药放在桌上,“这药能医好你脸上的伤,你拿着用吧。” 离去时听到身后传来余鸳的声音,“多谢。” …… 四日后,林府书房 “相爷,胡高和卫扬见到了陆将军,将军他已经知晓了一切。” 听完心腹的话,林邺成放下杯盏,“那便好,有陆家小子护着,卫扬才能活下来。” 心腹略有迟疑问道:“相爷,你当真信任陆将军的为人吗?” 如今的朝堂看起来风平浪静,背地里实则波涛汹涌。 皇上至今尚未立后,各方官员都想着法把自己的女儿和亲信塞进后宫,就为了皇后的宝座。 后宫仅有容妃和玉妃位份最高,玉妃出身寒微,并不受皇上宠爱。容妃的父亲沈瑞乃御史大夫,是朝中仅次于林相的文官,其实力不可小觑,加上容妃深得皇上宠爱,最有可能被立为皇后。 不少人因此倒戈沈瑞,他怕陆将军也会选择站在沈瑞一边,那胡高和卫扬岂不是羊入虎口。 林相很肯定道:“不会,陆家小子年纪不大,却是个清正之人,以他的性子是无法和沈瑞达成共识的,所以我相信他。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看好安长青和沈瑞。” 心腹听着这话点了点头。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后便是管家的声音,“相爷,席面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请您过去。” 林邺成:“知道了。” 他起身打开门,问:“少爷呢?” “回相爷,二少爷还没回来,是否需要奴才去找少爷回来。” 林邺成挥了挥手,“罢了,不必管他。”嘴上还是忍不住数落,“这么大个人还是这样不懂事,自己亲娘过生辰还在外面疯玩。一会他回来你告诉他,倘若以后还是这般就不必回这个家了。” 管家应声称是,心底很是无奈。 这对父子到底何时才会解开心结。 林问巧刚进府便看到管家在门口候着。 “张叔,您在这做什么。” 张叔:“奴才奉相爷之命在此等您。” 听到是奉父亲所托,林问巧神情冷淡:“哦,我爹让您在这等我作甚,不用招待客人吗?” “相爷要奴才转告少爷一句,若您以后整日待在外头不回来,您就不用回来了。” 听到这番话林问巧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反倒讥讽一笑,“当初是他说要我自己在外面干一番事业给他看,现在又嫌弃我整日不着家。”他顿了顿,问:“张叔,您说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父亲的心里还是只有姐姐?” 张叔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眼底却满是心疼。 林问巧很快从郁结中出来,脸上又恢复了不羁笑容,“娘在哪,我去见见她。” 第118章 懊悔 林问巧来到休息的地方,林夫人正在坐里头休息喝茶,他扬唇一笑,“娘!” “哎!巧姐儿回来啦!”林夫人看到林问巧顿时喜笑颜开。 林问巧从刘大手里拿过盒子,“娘,这是我特地为您挑的生辰礼,您看看喜欢吗?” 林夫人接过盒子拿出里面的耳环,眼里满是宠溺,“好精致的耳环,巧姐儿有心了,为娘很喜欢。” 林问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都是儿子应该做的,儿子还没能在您身边侍奉实在是不孝。” 林夫人温和地笑着,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你啊,娘怎么会怪你。只是你的性子跟你爹一样倔,说出去就出去,你爹还念叨着叫你回来,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闻言,林问巧脸上的笑容敛了下去。 他并不是因为和老头子吵架闹脾气,而是恨自己为什么不像长姐一样有能力,或许只有这样老头子的心里才会有他。 林问巧曾幻想过,要是长姐没死,这个世上是不是就不会有他的存在。 林夫人伸手拍了拍他头,“巧姐儿,别再和你爹赌气了。” “我不是……” 没等林问巧说完,一道响如洪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知道回来了?” 林问巧和林夫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古铜肤色,蓄着长长的半白胡子负手立在门口,眼睛里闪耀着光芒,此人正是相爷林邺成。 林邺成一边走到林问巧面前一边道:“张管家向你传达了我的话吗?” “呵,当初是你跟我说有了作为再回来,现在反倒说我不着家,你的想法转变得可真快啊。”林问巧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林邺成瞳色瞬间冷了下去,“混账!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林问巧好整以暇地整理衣服,眉宇间溢满了冰冷之色,“我跟你向来就没话说,这个语气态度已经算是好的了。” 话音刚落,林邺成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清脆地巴掌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林夫人吓得惊呼一声,一下子推开林邺成,护在林问巧身前,“巧姐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打他做什么!” “我打的就是这个不知道规矩的东西,我是他爹,他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林邺成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看起来气得不轻。 林问巧舌尖抵了抵发痛的腮帮子,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你打吧,最好打死我,这条命就算是还给你了。” 反正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不是出生在林家,不是他的儿子该多好。就算出生在平民家里,没有富裕的生活,起码爹不会那样恨他没出息。 听到这话林邺成的胸口仿佛被勒住,他双目赤红地盯着林问巧。 林问巧抬眸望向林夫人,“娘,对不起,您今天生辰我还闹得这样。”他掀起衣袍屈膝跪下,“儿子在这里祝娘生辰快乐。” 说罢,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日后儿子不会再回来了,您要是想我就来找我,要是不想……您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 不等林夫人反应过来,他快速起身离去。 “巧姐儿!巧姐儿!”林夫人哭着想追出去,却被林邺成出声制止。 “他要走就让他走!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回来!” 林夫人转头回来愤怒地瞪着他,将心里纠缠她已久的痛苦全部诉说出来,“林邺成!赶巧姐儿走你满意了?!当初乔儿想从政,你千拦万拦地不让她去学堂,乔儿便自个儿偷偷扮成男子去。 她好不容易考上了探花,你却要她去嫁人,结果呢?!乔儿背着你我入仕途,去了边境做官,被匈奴抓到凌辱而死!!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你强行拦着她,凭她的才能怎么会去边境!” 只要一想到乔儿受的那些苦,她的心就如刀割一样痛。 林邺成默默地听着林夫人的指责,眼神在那一句句话中慢慢黯淡下来,他的目光变得苍凉,悲伤和悔恨如冬日里的连绵细雨,一点一点地刺他的心。 林夫人没停下来,“好不容易有了巧姐儿,你又嫌弃他蠢笨学问不如乔儿,若不是你这样严苛地逼迫他,他又怎么会气得离家出走。 你有没有想过问题从来不是出在孩子身上,而是你,是你的一意孤行和擅自决断害了两个孩子。” 说完这些话,林夫人瞬间老了十岁,她不顾悲痛欲绝的林邺成,步履蹒跚地走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林邺成一个人,他无力地倒了下去,眼神呆滞,口中不断低喃着:“乔儿,巧姐儿……” 他想到乔儿化作一捧灰被送回来,巧姐儿因为他的责骂忍着泪水反抗的样子,还有方才巧姐儿平静如水说着似要断绝关系的话。 错了,一切都错了。 …… 半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余鸳脸上和身上的伤已经好全。 送最后一位病人走后苏宁向韶婵问起余鸳的事。 韶婵:“一切如主子所想,余鸳已经进了将军府,安将军很喜欢她。” 苏宁眼中的寒光迸射而出,含着一丝冷笑,“喜欢就好。” 不知道柳眉儿是否会喜欢她送的这份礼呢? …… 宣威将军府,合宜院 柳眉儿靠在床头喝着汤药,她气色黯淡,眼窝都凹下去了,没喝两口伸手推开了碗,“药太苦了。” 芙蓉劝道:“姨娘还是多喝两口吧,您的病要紧。” “喝完了又有什么用。”她伸手摸着左腿,“我这腿已经废了,即便身子好了,将军还会宠我吗?” 柳眉儿目光呆滞,宛如干枯的枯井毫无生气,若不是为了帮安长青,她怎么会意外推倒梅姨娘。在面对孟国公咄咄逼人时安长青看似是在为她求情,实则是在缓和他与孟国公府的关系。 那二十大棍打在身上是怎么样痛彻心扉,她毕生难忘。 她就该想到当初安长青为了荣华富贵连公主都敢毒杀,更何况是自己。 柳眉儿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哭得极其悲伤,没有声音,眼泪却从指缝间不住地滚滚而下。 可即便安长青这样对自己,自己也还是爱安长青。 第119章 针锋相对 芙蓉放下药碗,“姨娘,您要撑住啊,不靠着将军您今后便再无出头之日了。” 柳眉儿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声音悲切而痛苦,“我卧床这么久,将军他没来看过我一次。” “将军三日纳了一位俞姨娘进后院,姨娘这样下去就真的没有指望了。”芙蓉看柳眉儿这般颓废,还是忍不住开口。 闻言,柳眉儿遽然抬起头,“俞……俞姨娘?”她紧紧抓住芙蓉的衣角,“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奴婢去打听过了,那位俞姨娘长得甚美,将军只见了一面便纳她入府。”说完,芙蓉小心地察看柳眉儿的神色。 柳眉儿的脸色渐渐惨白起来,死死掐着手心,一双杏眼瞪得极大,甚是可怖。 “啊啊啊!” 她将眼前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扫到地上,“什么货色也敢魅惑将军!” 柳眉儿掀开被子就要起床,她缠绵在床榻上许久,又忘了左腿不便之事,刚走了半步整个人便扑倒在地上。 芙蓉连忙蹲下去扶她起来却被柳眉儿用力推开。 “滚开!” 柳眉儿强撑着一点一点爬起来,双目的凶光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替我梳妆,我要去见见这个俞姨娘。” …… “姨娘请喝茶。” 余鸳接过丫鬟荷香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荷香见状又端起桌上的糕点,态度很是殷勤。 柳姨娘出事后将军再没去过合宜院,如今后院里只有两位姨娘,一个受冷落,另一个受宠。她能被分到余姨娘身边伺候是走了天大的运,若是能讨得姨娘喜欢以后的日子不会差。 余鸳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糕点,“拿走吧,我不想吃。” 荷香乖巧地应下站到一旁等候余姨娘吩咐。 柳眉儿在芙蓉的搀扶下来到汀兰院,老远就看到坐在里面气质出尘的女子,虽看不清样貌大抵能猜出她容颜出众。 搭在芙蓉手背上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柳眉儿深吸一口气朝屋里走去。 余鸳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连眼皮都被没抬一下,依旧平静地看着手里的书。 柳眉儿走进屋里才知道这是怎样一位绝色女子,余鸳身穿淡蓝色绸裙,梳了简单一个发髻,佩戴的饰品极少却又不失淡雅,淡扫娥眉,肤如凝脂,即使没涂口脂唇色同样嫣红,细致乌黑的长发披洒在双肩之后。 她捧着一本书看得很入迷的样子,双眸平淡如水,好像世间没有什么能打扰到她。 看到余鸳的容貌柳眉儿霎时间明白安长青会纳她入后院的原因,这个余姨娘长得和李清宁竟有五分相似! 她强装镇定在空位上坐下,开口便是指责,“妹妹入府前没有嬷嬷教你礼仪吗,怎的见了我也不行礼叩拜?” 余鸳抿着的双唇微微勾起,“你说的什么话,你我同为妾室,哪来的脸叫我拜见你。” “你!”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柳眉儿隐忍的怒火,“我比你早入府三年,按着规矩你都要叫我一声姐姐,向我行礼是应该的!” 余鸳随手把书放到桌上,扭头似笑非笑地盯着柳眉儿,“嬷嬷只教了我只向夫人行礼叩拜,长公主才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你是什么身份来跟我摆架子。” 柳眉儿气得胸口疼,想反驳却发现余姨娘的话没有错,李清宁才是将军府的夫人,就算自己出身官家,做了妾身份就和府上的姨娘没有什么分别。 她的眼里闪着怒火,“不过将军宠了你几日,有什么可得意,必是靠着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攀上了将军!”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我听闻你进府前将军和长公主很是恩爱,怎么会在那个时候纳你为妾?是不是使了登不上台面法子你心中有数,哪还有脸说我?” 余鸳的话让柳眉儿的心猛地一震。 思绪一下子回到李清宁死的前一年,安长青过生辰时她随父亲来到将军府参加宴会,那时她见安长青为李清宁和陆君其关系暧昧让李清宁招待客人,自己反倒躲起来喝酒,她趁安长青醉酒之际将他扶进房中,后来被一些宾客撞见,安长青迫于脸面才娶了她做妾。 见柳眉儿眼神飘忽,余鸳继续出言刺激她,“就算出身再怎么高贵,自你以身换取利益的时候便和青楼里的头牌姐儿有什么区别呢,永远都登不上台面,你这一辈子都注定要屈膝在长公主之下!” 提起长公主柳眉儿就跟吃了火药一样情绪猛然爆发,抬手狠狠扇了余鸳一巴掌。 “贱人!闭嘴!”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荷香看到主子挨打吓得捂住嘴巴,“柳姨娘,你怎么可以打人呢?!” 在余鸳的刺激下柳眉儿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双目狠厉,满腔怒火一下子喷发出来,连带着对荷香动手泄愤。 柳眉儿走到余鸳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下回再敢言语冒犯,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芙蓉匆匆扭身跟了上去。 看着前方的背影,余鸳眼里划过一丝冰冷,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夜晚,安长青忙完公务来到汀兰院休息。 自从他遇到余鸳,尝到了其中滋味, 只要一日没见到她都觉得心痒难受,恨不得时刻待在她身旁。 荷香冲他行礼,“将军。” 安长青只想着见余鸳看都没看荷香一眼,直接擦身而过,同样忽略了她脸上的伤痕。 “鸳儿!” 余鸳从位置上起身朝他盈盈一拜,“将军。” 安长青伸手将他拢进怀中,“今日可想我了?” 余鸳抬起头来露出脸上的巴掌印来,安长青俊眉忽而一蹙,“她打的?” “姐姐还在病中,有些冲动也属正常。” 安长青的声音冷了几分,“就算她因病生气那也是她自找的,跟你有何关系,竟还出手打你!”他伸手揉了揉巴掌印,“好好的脸都伤成什么样了,还疼吗?” 余鸳抿唇笑了笑,“姐姐下手不重,妾身不疼,还望将军莫要怪罪姐姐。” “她这样不识抬举,我看以后就由你来管后院的事。”安长青听到余鸳为柳眉儿求情更觉得她善解人意,相比起来,柳眉儿只会给他带来麻烦和闹事。 柳眉儿打鸳儿不过是因为自己宠爱她的原因,这样一个善妒的女人怎么为他处理后院的琐事。 他指着荷香道:“你去告诉柳姨娘今后府里的事都交由余姨娘打理。” 听到这个吩咐,荷香难掩喜悦,顿时觉得脸上的伤都好了,应下一声就往外走。 第120章 失宠 余鸳走到梳妆台前拿下簪子,“姐姐并未犯下大错,将军其实不必如此惩罚她,且妾身资历尚浅,实在难当大任。” 安长青从身后圈住她,热气在耳边喷洒,“这个决定我酝酿了许久。你知道先夫人是长公主,碍于皇上的关系府里只有一位柳姨娘,只能让她来管后院。 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行动不便也就罢了,性情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适合管理后院。” 安长青将理由全部说给余鸳听,她也只是淡淡一笑,见余鸳这样安长青握住她取簪子的手,“鸳儿,你是不是因为柳姨娘打你的事不高兴?你心中若还有气,我再加下惩罚给她。” 虽然他第一次见到余鸳的时候她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从她方才的笑容里安长青能看出她隐藏了某些情绪。 “爷,妾身没有不高兴。” 这是余鸳的心里话,她故意激柳眉儿出手,又怎会因为那一巴掌生气。 “当真?”安长青有些狐疑。 “当真。” 听到这句话安长青稍微绷紧的心才松下去,他献殷勤似的为余鸳脱簪整理头发,从铜镜里可见对面的清冷不失娇媚的年轻女子,他愣愣地盯着镜子里的人许久,仿佛要透过那张脸看到另一个人。 “鸳儿。”安长青在余鸳的脖子上落下轻轻一吻,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 伺候的婢女见状接连退去,余鸳清眸中快速飞过一丝厌恶。 …… “姨娘,奴婢说句不该说的,您今日实在不该动手,正好给了余姨娘向将军告状的机会!”芙蓉面含忧虑地开口。 余姨娘现在是将军心尖上的人,姨娘又因为孟国公府的事倍受将军冷落,对峙起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将军大概率会站在余姨娘那边,吃亏的可是她啊。 “那贱人将我跟青楼女子做比较,叫我怎能不气。”柳眉儿颓靡地坐着,她何尝不明白动手的后果,只是她心头压积怒火已久,一旦被点燃再难收住。 柳眉儿苦笑一声,“如果因为这一巴掌能引起将军的注意,即便受罚我也心甘情愿。”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卑微得没有一点底线,即使她明白安长青是怎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宁可为了荣华富贵毒杀公主,更别说是冷落她了。 只要无法为了安长青带来利益,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摒弃。 正当柳眉儿伤心之际,一道脚步声传来,她眼带希冀地看去,却只看到一张稚嫩而又得意的脸。 荷香敷衍地朝她行了个礼,看到是余姨娘身边婢女柳眉儿坐直了身子,“你来做什么?” “将军派奴婢来传个话,日后府上管家的事不劳姨娘操心,一切交由余姨娘打理。” “什……什么?”柳眉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余姨娘进府才几日就拿到了管家的权利,自己也才是在长公主逝世无人照看后院安长青才许她管家的。 安长青这么做可见他有多宠余姨娘。 她咬着牙恨恨道:“一定是余姨娘那个贱人撺掇将军这么做的!” “姨娘哪里的话,我家姨娘什么也没说,是将军来院子看到余姨娘脸上的伤才让奴婢传话的。” 柳眉儿愤怒地抓起旁边的茶杯砸在荷香脚下。 看着洒落一地的茶水不断冒着热气,荷香一阵后怕,这样滚烫的茶水要是砸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她本想就此作罢,转念想到柳姨娘当下的处境,态度逐渐轻狂起来,“这决定是将军下的,奴婢只是个传话的,姨娘心里有气有本事冲将军撒去啊。” 话落,荷香直接转身离去。 “长青他就真的如此绝情,连见都不愿见我,还要余姨娘代替我来管家。”柳眉儿扑在桌上痛哭起来。 此时伤心的人又何止柳眉儿一人。 孟国公府,梅兰院 “怎么样,公爷呢?”乔青刚走进屋里,梅姨娘一下子站起身望向她身后。 见乔青身后空无一人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乔青:“奴婢去的时候下人说公爷已经去夫人的院里歇息了。” 梅姨娘气的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搁在桌上的手死死握住,“又是薛映晚!”她不再做唤孟夫人,而是直接叫全名。 “姨娘早些安置吧。”乔青劝道。 梅姨娘:“我睡不着。”她只要一想到公爷整日宿在薛映晚那里心里就恨得不行。 她坐回位置上摸着平坦的小腹,小产后她哭闹了多日,期间公爷仅仅只是来看了她几眼,嘱咐了几句,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先前人满为患的梅兰院渐渐萧条起来,那时她才反应过来不能再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不仅换不来公爷的怜悯和疼爱反而招致厌烦。 眼看着公爷宿在薛映晚的院子里,她再怀上孕也不是不可能。 她该做的就是再次怀上孩子,挽回公爷的心,只要他还相信只有自己能为他生儿子的话,梅兰院一定会恢复往日的风光。 想到生孩子梅姨娘又忧愁起来,自己每日都叫人去请公爷过来,公爷都以她身子尚未痊愈为由拒绝,即便她再三强调身子已经恢复,公爷还是无动于衷。 府里的人向来见风使舵,谁受宠就巴结谁,没了公爷的宠爱她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她倏尔站起来,“不能这样下去!” 她向乔青招手示意她上前,在她耳边密语。 乔青听着梅姨娘的话一点点睁大双眼,“姨娘,此举太过冒险,要不还是算了吧?” “算了?你以为我想用这个法子吗,公爷迟迟不肯来梅兰院,我若不这么做下场只会比现在还惨!” 她已经无路可走了,没有孩子的庇佑,薛映晚知道自己下毒的事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她,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现在唯一的办法还是靠孩子保命。 她威胁乔青:“记住,此事切不能让第三人知晓,我出事你也逃不了干系。” 乔青吓得连连点头,“奴婢明白,一定做的滴水不漏绝不让人发现。” 梅姨娘满意地点头,“明日你便行动,越快越好!” 第121章 丑恶的真相 严冬腊月,屋外冷风呼啸,寒意刺骨。 游光走进来扫了扫身上和头上的白雪,走到火炉边搓手,“呼!今日比昨日要冷些,但外头的人却不少。我路过时听人说陆将军治理江州疫病有方,不日便会回京。” 苏宁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却听到孟瑶声音激动道:“我知道他!陆国公府的小公爷,三年前带领五千人大破两万匈奴。”她眼睛里满是崇拜,这样一位英雄少年居然被皇上派到江州治理病疫,真是大材小用。 她从游光的话里听到陆君其居然能治理病疫更是感到惊喜,心里对陆君其的崇拜又多了。 这陆小公爷除了会带兵打仗,长得还非常俊美,可以说是承源京许多小姐的爱慕对象。 苏宁低语一声:“陆君其。” 孟瑶恰好听到她唤陆君其,一下子凑过来,“苏姐姐,你知道这位陆小公爷吗?” 苏宁面不改色地否定:“不知道,不认识。” “那我来跟你说一说这位陆小公爷,等小公爷回来苏姐姐见到他说不定也会忍不住心生爱意。” 孟瑶这话说的苏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肩膀,“姑娘家口上竟没半点遮掩。” 孟瑶嘿嘿一笑,缓缓道起她所知有关陆君其的事来。 陆君其六岁时双亲去世,后入宫被太后抚养,九岁时先皇驾崩,没过多久太皇太后薨逝,陆君其才被接回陆国公府。 他继承了父亲天赋,九岁凭一篇文章锋芒初露,被林相收为学生,自此跟在林相身边学习。 十九岁被皇上派往边境,弃文从武,大败匈奴归来封为镖旗大将军。 十几岁就有如此成就,这么一对比孟瑶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苏宁静静地听着,她知道有关陆君其的事却远不止于此。 陆君其父亲的一生的事迹才是真的叫人唏嘘。 他父亲陆鸣翼是陆国公府嫡子,十岁起便精通各类书籍,在治国方面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陆老公爷是习武之人,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从武,日后好平定边疆之乱。陆鸣翼十九岁时太过出众,因科举成绩优异被先皇看重封了官。 母亲淮安郡主是端贤太皇太后的义女,当时承源京的第一美人,才貌双全,温柔贤淑,二人一见钟情很快成婚并生下陆君其。 原本平静的日子终究还是被打破,陆君其六岁时,康王李思远因一幅藏画被人弹劾与南宗国有关联,南宗国和大齐恩怨颇深,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因此事议论纷纷,传到外头甚至说是康王想与南宗国合作登上大位。 兹事体大,尽管康王是先皇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也无法在当时的讨论中脱身,为了安抚朝臣,先皇决定先将李思远押入牢狱,待查明真相后便放他出来。 陆鸣翼身为康王的知己好友并不打算视而不见,他知晓李思远向往的是高山流水不是那些虚伪的权利,于是他暗中寻找那幅画的来历,最后他查到先皇在登基之前也收藏过那幅画。 当年先皇想用那幅画陷害太子,可惜画还没派上用场太子便因病逝世。 陆鸣翼查到这一步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这都是先皇的一个局,他的目的就是想用这幅画铲除康王,铲除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 一时之间,陆鸣翼的心跌到了谷底,他不敢相信自己辅佐的人会是这般铁石心肠,不惜以亲弟弟的名声来陷害他。 最后,陆鸣翼决定将此事告知李思远,李思远知道真相后痛苦万分,他不敢相信向来对自己亲切宽容的哥哥会这么做,可当证据都摆在面前时他不得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他一直敬重的大哥会以这种方式取他的性命。 陆鸣翼知道先皇定不会帮李思远洗刷冤屈,于是决定入狱救出李思远,来日再将真相公之于众。 无奈事情终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先皇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故意放他们离开,一边却又派人抓住李思远的妻儿威胁李思远现身。 为保妻儿平安,李思远最终还是现身和先皇见面,他质问先皇真相,先皇一一承认,那幅画和京中的言论都是他安排的。 纵然他知道一切又能如何,生死已不是他能决断了。 与此同时,陆鸣翼解救李思远的妻儿,在逃亡的过程中李思远儿子李承睿的双腿被一箭射中,三人找到李思远时他已被万箭穿心而死,陆鸣翼彻底对先皇死心。 面对这样一个誓死守护他人的臣子真的会对自己忠诚吗? 先皇认为不会。 他要连带李思远的妻儿和陆鸣翼一同消失,斩草除根! 陆鸣翼同样死在先皇的人的刀下,死前他流了一滴眼泪,不知是因为不舍家人,还是悔恨自己效忠了先皇这样的人。 或许都有吧。 李承睿和母亲濒死之际,太皇太后现身,她没有庇护李思远,只是丢下一句:祸不及妻儿,皇帝,你该收手了。 淮安郡主得知陆鸣翼逝世的消息,很平静地哄陆君其去休息,却在他睡着后拿了一根白绫在书房悬梁自尽。 睡醒后的陆君其以为母亲是去书房找父亲了,他推开门看到的只有一具冰冷摇晃的尸体。 亲眼见到母亲的尸体,陆君其整个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后来太后心疼陆君其小小年纪经历这些便将他带到身边来养。 陆君其入宫的第一天因为宫女的疏忽不小心跌入荷花池,自己恰巧路过救下了陆君其,太后因此也将她带到身边抚养,让两人做个伴。 在太后身边时苏宁总在想为何太皇太后面对自己小儿子的事那样冷漠,后来她渐渐明白,父皇想除小叔的心早已萌生,而太后在听到京中言论的那一刻恐怕就明白幕后之人就是父皇。 那个时候事情发酵得太快,容不得她想办法保下小叔和陆鸣翼,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救下小叔最后的骨血。 苏宁记得父皇驾崩的前一晚太皇太后曾去见过他,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次日父皇便驾崩。 三日后,太皇太后薨逝,被人发现时手里拿着父皇和小叔小时候穿的肚兜。 皇家骨肉自相残杀永不曾停歇,前有父皇和小叔,今有李承元和她。 这就是皇家丑恶的真相。 第122章 发现商机 苏宁渐渐敛下思绪,她望向因讲话兴奋小脸通红的孟瑶不禁一笑。 孟瑶一双大眼睛扑闪着:“苏姐姐,你听我说完这些是不是也觉得陆将军是个神仙男子。” 游光调侃:“苏大夫有没有这么觉得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孟瑶伸手抹了抹嘴角,“游大哥!你取笑我!” 游光哈哈大笑两声,“看你方才的兴奋劲,谁都看得出来你倾慕陆将军。话说陆将军尚未婚配,瑶瑶妹妹家世也不错,你就没有想过嫁给陆将军?” 说到成亲孟瑶小脸羞红起来,眼睛里却多了份认真,“嫁给他这个想法我不是没有过,但我仔细想了想,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陆将军,说是仰慕,但其实是崇拜和羡慕。 我崇拜陆将军的成就和能力,更羡慕他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换作我只会有顾虑没有勇气。”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还有,陆将军长得是好看,但是面相太冷,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孟瑶吐了吐舌头。 曾经自己在宫宴上见过陆君其,她壮着胆子和陆将军搭话,也不知是不是她找的时机不对,陆将军当时脸色不太好,只是轻轻应了一下就走了,那眼神差点把她冻住。 果然,陆将军只可远观不可靠近。 “聊这么久了也该口渴了吧,看看我泡的茶如何?”岳凤轻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她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糕点从后院进来。 孟瑶和游光各端起一杯喝了一口,看两个人的表情似乎很难将那口茶水咽下去。 游光长吁一口气道:“好苦!” 孟瑶拿起糕点一整个塞进嘴里,直到糕点的清甜在口中散开才道:“这是我有史以来喝过最苦的茶,没有之一!” “不好喝吗?”苏宁端起茶一饮而尽,脸色没有一丁点变化。 孟瑶和游光看了看手中的杯盏,有些怀疑他们喝的不是同一种茶。 岳凤轻道:“这可是我和阿宁研究出来的药茶,喝了能补气血,就是苦了点。” 苏宁问:“你们觉得如果这茶药卖出去,会有人买吗?” 孟瑶和游光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摇头。 “不大可能。” “茶太苦了,喝了第一口觉得不会有喝第二口的想法。”孟瑶是这么想的。 苏宁摸着下巴道:“看来还是得改进一下方子。” 孟瑶才抓住苏宁那句话的重点,“苏姐姐,你想卖茶叶?” “我打算研制一套药膳出来,患病用药即可,但用药膳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苏宁也是前不久想到的,宫中的太医常为地位高的人制作药膳来滋养身体,京中吃得起药膳的大都是世家勋贵,一般的寻常百姓都吃不起药膳。 于是她想到研究出一个有成效的药膳出来售卖,让那些家境平凡的人也买得起,或许日后还能继续往这个地方发展。 天色渐晚,孟瑶便要回府,外头雪已经停了,苏宁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便和她同行。 两人路过一间客栈时苏宁忽然觉得里面的人有些眼熟,她停下脚步看向客栈里面。 孟瑶见苏宁没跟上来,往回走到她身边,“苏姐姐怎么了?” 她顺着苏宁目光看到里面的一男一女,“这不是梅姨娘身边的乔青吗,她身边的男子莫非是她的相好?” 苏宁:“先看看再说。” 她拉着孟瑶躲到一旁,只见乔青和那名男子从客栈里走出来,两人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男子不断拉着乔青的袖子说一些话。 乔青显然不愿听他多说,直接一把扯回衣服狠狠瞪着他,男子的嘴脸顿时变得阴险起来,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乔青听完那些话瞳孔逐渐放大,她气冲冲地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他转身离去,那男子拿到银子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待两人走远后,苏宁和孟瑶才现身。 孟瑶看了看二人离去的方向,嘀咕一句:“乔青这是和她的相好吵架了?” 苏宁眸光闪了闪,男子是乔青的相好? 那可未必! 从刚才乔青的眼神来看那男子是在威胁她,若是亲近之人又何须用威胁这招,而乔青的反应倒像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上。 送孟瑶回府后,苏宁来到满香楼。 她上了二楼来到隔间,里面正站着一人。 广万山见到她行礼,“主子。” “回来了,辛苦了。” 广万山没有答话,他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主子要的东西。” 苏宁打开盒子,里面是五株干草,正是她要的毒草。 她坐下来,问:“事情办的如何?” “属下找到了愿意跟我们合作的南宗人,他答应每年卖给我们两千件,三年为期,到时东西他自会派人送过来,另外可以我们先看东西的品质,再决定合不合作。” 听到广万山这番话苏宁怀疑自己听错了,谁会傻到这么做买卖? “你确定?”苏宁想确认自己听到的话是对是错。 广万山点头,“是的,主子您没有听错。”当时他听到那个商人这么说也是第一时间质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苏宁正了正色,“银子商定的如何?” “一件饰品三十两银子的价格,可验完货物再付钱,属下在南宗国时已经验过了,东西也已经带过来了,拂意大概看到了。” 苏宁心算了下,觉得价格还行便道:“你做得很好。” 说完了首饰的事,广万山才选择进入正题,“皇上收到陆将军奏报,江州知县柴兴德私吞赈灾金,疫情期间罔顾百姓生死,致使疫情严重,已被陆将军斩立决。” 广万山说完这番话,苏宁久久没有回复,江州疫情持续了有一年之久,即便天花再难医治,医术高于她之人不少,怎么可能一年过去没有任何变化。 她早猜出其中有猫腻,只是一个知县能把江州搅得如此天翻地覆吗? 苏宁心中有这个疑问。 陆君其在江州定会知道更多隐情,只是她好奇江州的事会不会和京中的某些人有瓜葛,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第123章 后宫 飞雪飘扬,寒风刺骨。 一行人马停在城外,聂弘抬眼看着高耸的城墙低声道:“终于回来了。” 聂弘回府后当即着人准备热水沐浴换官袍,之后便是要进宫向皇上回禀江州的事。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聂弘进了勤政殿,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方公公正在书房外候着,见到他忙笑道:“聂大人。” 这位聂太医的医术乃太医院之首,皇上派了不少太医去江州治理疫情,仅他一人活着回来,可想而知其医术高明。如今江州疫情好转,聂太医功不可没,封赏升官事少不了。 聂弘向他点头,“方公公,麻烦您进去通报一声。” 方公公进去之后很快便出来了,“聂大人,皇上传您进去。” 聂弘理了理衣服,书房里的年轻男子正拿着朱笔批阅奏章,神情低暗,不知在思忖什么迟迟没有落笔。 “微臣见过皇上。” 李承元放下笔合上奏章,抬头望向跪在眼前的男子,他在无人之巅待了十几年,早就养成了天子该有的威严。 “平身。江州一行辛苦了。” 聂弘:“为皇上效力是臣应该做的,不敢以辛苦自居。” “不管怎样此事你有功,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聂弘诚惶诚恐道:“微臣不敢领功,江州疫情能好转并非是臣的功劳,那治理病疫的方子其实是陆将军拿出来的。” 闻言,李承元俊眉一蹙,“他的药方从何而来? ” “微臣不知,但那方子的确有效,多亏了陆将军江州的百姓才能存活下来。” 聂弘见皇上紧蹙着眉头,继续说下去,“江州能得以恢复陆将军功不可没,城中的百姓无不夸赞将军治理有方。” 说完,聂弘明显感觉到皇上隐隐释放的威压。 皇上最是疑心深重,陆君其这三年来战功赫赫,去江州仅仅六个月便解决了困扰皇上已久的病疫,赢尽了民心,被忌惮是迟早的事。 李承元敛了敛神,似笑非笑道:“陆将军有此功劳,朕要好好嘉奖他一番才是。” 聂弘低着头没说话,李承元又扯起另外一件事,“朕看过陆君其送回来的奏折,江州县令柴兴德的事他办得不错。” “柴兴德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若非有陆将军做主只怕江州的百姓还会受他迫害。” 言外之意是说陆君其背着皇上先斩后奏,柴兴德固然可恶该杀,但是没有皇上的旨意怎可随意斩杀,陆君其这么做岂非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李承元撑起脑袋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正好你回来了,去芜泽宫瞧瞧玉妃的病。” “微臣遵旨。”聂弘拱手告辞。 聂弘离去后李承元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 未央宫 香炉之上白烟袅袅,一道娇媚身躯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女子似在浅浅地睡着,长长的睫毛如小扇子微微颤抖。 红色的拖地长袍上绣着牡丹花,衬得佳人端庄高贵,秀长黑发绾起来,两鬓斜插华丽珠翠,眉间画了深红花印更添妩媚之姿,此人正是容妃沈欣容。 贴身宫女从宫外进来盈盈行礼,“娘娘。” 听到声音,容妃缓缓睁开凤眸,朱唇轻启:“皇上怎么说?” “回娘娘,奴婢并未见到皇上,方公公说皇上忙于朝政,不见任何人。” 容妃轻轻‘嗯’了声,“既然这样,晚些时候你去小厨房做几道精致可口的点心,本宫要亲自去拜见皇上。” 彩阳点头答应,身形屹然不动。 “怎么了?” “娘娘,奴婢听说聂太医回京了,皇上吩咐聂大人去芜泽宫给玉妃娘娘看病。”说这话时彩阳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听到这句话后容妃一下子坐起身,娇艳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眼底却尽是冷意,“难为皇上还记得她,聂太医一回来还要忙着去给她看病。” “娘娘息怒,后宫中唯您最得宠,又有协力后宫之权,这样的恩宠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玉妃这样的出身不过是靠这个病才让皇上记得她罢了。” 容妃脸色缓了缓,“本宫知道,只是后宫只有她的位份与本宫相当,这让我不得不担忧,倘若……”自己成了皇后,又怎么会害怕玉妃的位份高过自己。 “既然玉妃身体不适,我这个做姐姐的更应该关心关心她了。” 彩阳当即明白她的意思,殷勤地伸手扶起她往外走。 容妃来到芜泽宫时,聂弘正在给玉妃写药方,听到外头的人通报容妃到来玉妃连忙起身行礼。 容妃假模假样地扶她坐下道:“你我同在妃位,妹妹快请起,你身体不适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她顺势坐在玉妃旁边,瞧着她因病重而苍白的脸色,却难掩容颜国色,一身浅蓝色宫裙衬得她身量纤纤,随意梳了个发髻,发髻斜插芙蓉暖玉步摇,如花解语,似玉生香。 沈欣容一直以为自己容貌甚佳,称是大齐第一也不为过,直至她见到长公主李清宁和玉妃。 长公主如今是个死人尚且不说,玉妃出身低微,仅凭一张脸却能做到和她平起平坐。 玉妃咳嗽两声,“这是老毛病了,一入冬我这身子便不行。”说罢又咳嗽起来,谁知道这一咳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玉妃的贴身宫女白霜连忙轻抚她的背为其顺气。 “啊这!聂太医你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妹妹怎么咳个不止啊?”容妃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向聂弘问话。 聂弘:“回娘娘,玉妃娘娘的咳疾是肺气虚导致的,用药便会痊愈,待微臣再多加一贴药方。” 这时,玉妃才缓过来,一张小脸因咳嗽通红不已,说话也喘不上气,“那就……多谢聂太医了。” 容妃双手交叠端正地放在腿上,问:“聂太医,玉妃妹妹的病如何,她这样还能伺候皇上吗?” 聂弘摇头,“玉妃娘娘体质娇弱,冬日里易受寒气入体,只怕无法服侍皇上,应好好将养才是。” 听到无法服侍皇上容妃放下心,“那就有劳聂太医好生照顾妹妹,需要什么尽管跟本宫提。” 她起身拍了拍玉妃的手,嘱咐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先养好身体,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玉妃连忙起身行礼恭送,容妃扭着出门后,她挺起身子回头与聂弘对视,眼神意味深长。 第124章 陆将军回来了 “玉妃这个样子成不了气候,娘娘且放宽心。” “本宫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只是皇上迟迟未立皇后,本宫的心也跟着悬起来。”爹没少向皇上施压立她为后,就连她有几次旁敲侧击问起这事,皇上却只是糊弄两句,这不禁让她忧心,皇上是不是压根没有立自己为后的想法。 彩阳安抚她道:“娘娘还年轻,又独得皇上圣宠,登上后位是迟早的事,或许是因为国事繁忙才无心立后。” 容妃点头,她听说朝中大臣也没少提起立后一事,皇上不也没什么反应。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皇上没少来宫里,本宫的身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到现在都没能怀上龙子。”要是有皇子傍身,自己早就成了皇后。 …… 苏宁带着孟瑶外出看诊,她本不想让孟瑶跟着,在孟瑶的软磨硬泡下才答应带她去学习。 谁知道两人刚到病人家门口就被人拦住。 “喂,我们可是大夫,你这样拦我们着还想不想治病了。” 那人听到孟瑶的话丝毫不为所动,反道:“二位请回吧,我已经另寻大夫为家父看病了。” 找到安宁堂帮忙看病,转头又叫了别人来看病,孟瑶觉得这人是在拿她们当猴耍,气得直要与他理论。 苏宁拉住她上前道:“不是我们刻意纠缠,只是你先前来安宁堂找我为你爹看病,我人已经到了,总要让我看看到底是何情况。” 那人摆摆手,“不必了,我已经找了徐神医为我爹看病,你就当我没找过你。” 徐神医? 正当那人要赶苏宁二人时,林问巧从里面走出来,他见到苏宁挑了挑眉,“这不是苏大夫吗,怎么被人拦在这?” 林问巧在,苏宁大概猜到里面的人是谁了。 孟瑶冷嗤一声:“姓林的,是不是你干的?” 林问巧一副无辜的样子,“本公子做什么了?” “人家请了苏大夫来看病,你怎么会在里面,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他才不让苏大夫进去的。” 林问巧打开扇子,“让谁看病是别人的选择,不过是觉得我寿景馆大夫的医术更胜一筹罢了,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选哪个大夫看病不成。” “你强词夺理!” 林问巧轻轻摇着手中的扇子,“我只是实话实说。” 孟瑶冷哼一声偏过头不看他。 苏宁道:“瑶瑶,既然有寿景馆的大夫在,那我们回去吧。” 二人正准备离去,林问巧却追了上来。 “苏宁,我看你医术不错,不如你听我一言,我出一半的钱,这样我也算是安宁堂的半个东家,如何?” 苏宁心中冷笑,这货还真是执着,到现在还在打安宁堂的主意。 她看都没看林问巧一眼,“林公子今天出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林问巧愣了愣,在身上摸了摸,“没有啊。” “林公子是不是忘记带脑子了?” 林问巧气急败坏道:“苏宁,本公子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你不接受也就罢了,居然还骂我。” 苏宁扭头望着他,“那我也挑明了跟你说明白,安宁堂只属于我和我娘。” 见苏宁油盐不进,林问巧也懒得再多费口舌,抬脚便要离去,没走几步却见前方的百姓都往城门的方向跑。 孟瑶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大家跑什么呢。” 林问巧抓住一人问道:“你们跑什么?” 那人答道:“战神将军回来了!听说这会子已经到了城门外了,我们都赶着去迎接将军呢!” “不跟你们说了,一会去晚了可见不到将军了。” 林问巧松开那人的手,低声呢喃一句:“陆君其……终于回来了。” 苏宁心里却想到了别的事。 陆君其挥军击退进犯的匈奴,之后三年镇守边关匈奴再不敢来犯,而后回京被派到江州治理病疫,江州疫情一年没有好转,陆将军只去治理了半年便有了成效。 在承源京的百姓知道这一消息对陆君其的仰慕更甚,可在苏宁看来却不是什么好事。 盛极必反。 陆君其这样出尽风头难免会招致李承元忌惮,当初的她就是例子。 三人回头望着人群涌向的方向,孟瑶激动道:“陆将军这么快就回来了,苏姐姐我们也去看看吧。” 看着孟瑶两眼放光,苏宁鬼使神差地点头,“好。” 听到苏宁这么说,林问巧也道:“我跟你们一块去。” 三人还没到城门远远的便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众人议论纷纷,可以看到百姓脸上都布满了笑容。 “哇,这么多人!”孟瑶惊呼一声,这场景和皇上去天坛祭祀有得一比了。 苏宁和林问巧没有说话,皆是目光牢牢盯着城门。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陆将军来了!’ 百姓的目光齐齐朝城门口看去,只见一匹红鬃烈马缓缓踏步而来,马上坐着的男子一身金线绣制的黑袍,身姿挺拔,面貌俊美无双,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含着冷冽的光,面沉如水幽幽地望着前方。 他身后跟着的是一大队人马,陆君其看到前来迎接的百姓眉头微蹙,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孤风轻轻靠近莫楼:“老大,好多人啊。” 莫楼却紧皱着眉头,心中奇怪并没有人探路,就算是城门的守卫传出去的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来这么多百姓。 百姓识相地让出一条路来,一边还大声喊着:“恭迎陆将军回京!” 看着这阵势,林问巧嘴角微微勾起:“这小子,好风光。”看得他当真有些羡慕,心里顿时明白为何老头子时常在嘴边夸赞陆君其。 一旁的苏宁听到这话,看着是风光,只是不知道这风光背后又会隐藏了什么危险,方才陆君其微末变化的表情她看得清清楚楚,陆君其应该也察觉到了其中古怪。 孟瑶却没有想这么深,她叹道:“能引起这么多百姓的关注的也只有陆将军了。” 此时陆君其等人恰好送苏宁三人面前走过,苏宁静静地望着陆君其离去的背影。 “瑶瑶,看够了,我们回去吧。” 林问巧耸了耸肩:“那我也回去了。” 第125章 陆君其的婚事 陆君其行至陆国公府门口,从小的贴身侍从元川在门口等候多时,他利落地翻身下马。 元川赶忙将手里的貂裘披在他身上:“小公爷,老公爷正在厅堂等您。” 陆君其转身看向莫楼等人,“你们先回去,有事我会让元川传消息。” 孤风和莫楼对视一眼,一齐应声点头。 陆君其来到大厅见里面空无一人,桌上的茶盏还在冒着热气,可见方才是有人在的。 下一秒,一道灰色身影飞身进厅堂,陆君其早就预料到转身顺势接住那一掌。 陆远望后退一步哈哈大笑,“好小子!不愧是老子的孙子。” “欸,孙贼,你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连爷爷都不叫了。” “那你也要有个当长辈的样子。”陆君其无奈道。 陆远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不是考验你的武功有没有进步吗。” 他上下打量陆君其,“不错,居然还能从江州活着回来。” 陆君其:“……”这还是他亲爷爷吗。 他坐下,“爷爷,此次去江州我见到了卫扬,那时他遭人追杀被我救下,他说出了当初兵器数目错漏之事是安长青指使他做的。” 两人再清楚不过安长青背后倚靠的人是沈瑞,凭他没有胆子做出这种事,应是沈瑞示意他做的。 陆远望冷哼一声:“沈瑞小儿狼子野心,他这么做是在自寻死路。” 陆君其道:“我让人传了卫扬已死的消息,如此安长青才会罢手。在我去江州之前,林相就派人找到了卫扬,若非他出手,只怕我到江州只能见到卫扬的尸体。” “也不怪他出手,卫扬一事疑点颇多,林老狐狸又是那样多管闲事的性子,你回来有时间去见见他吧。” 陆君其垂下眼帘,“我知道。”他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该进宫面见圣上了。” 皇宫内 陆君其换上武官官袍,外披一件黑狐貂裘行走在路上,英姿挺拔 ,气宇轩昂,引来不少宫女侧目。 进书房见安长青也在里面,陆君其神色如常地行礼:“下官见过皇上。” 李承元对着安长青道:“你说的朕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安长青斜瞥陆君其一眼,“下官告退。” 待安长青走后,李承元指着左侧的位置道:“陆将军坐吧。” “江州的事我已经从你的奏折里了解清楚了,卫扬的死是怎么回事?”李承元肃然望着他,漆黑的眸子让人看不出情绪。 陆君其眸色深了深,当即起身跪下,“下官办事不利,还请皇上治罪。” “朕若是要罚你,你还能站在这吗?” 陆君其:“多谢皇上。下官定将功补过,给皇上一个交代。” 李承元嘴唇微勾,“你的能力我自是信得过的。”眼底的威严渐渐散去,用兄长的口吻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也要有个管家的女主人照顾你才是,我会叫康太妃帮你留意着世家合适的人选。” 陆君其没有出言拒绝,李承元却像是说起家常,“也不知你这样冷淡的性子以后会娶哪样的女子,若是长姐在一定能为你挑个合适的。” 说起长公主,陆君其的表情有一丝动容。 当年太后抚养他时连带着将李清宁留在身边,李承元身为李清宁的弟弟去太后宫里请安顺带看望她,三个人时常在一起聊天,李承元也算得上是半个兄长。 陆君其走后,李承元往后靠了靠,揉着额头闭目休息。 卫扬的事一直没有眉目,兵器事关大计,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他心底有个疑问,倘若真相真如他想的那般,自己又当如何,换作是她,她又会怎么做。 容妃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她走到桌前小心放下食盒,李承元却还是听到了动静,缓缓睁开双目:“你来了。” “皇上最近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容妃来到身后替他按揉太阳穴。 “国事没有一日不让朕忧心的。方才陆君其来过,朕与他提起婚事又是一副不上心的样子。” 说到陆君其的婚事,容妃突然想到自己的妹妹沈月英倾慕陆君其已久,二人若是能修成正果,凭陆君其的势力对沈家又是一大助力。 “陆将军一表人才,家世算得上是顶好的,要想找到合适的人选并不难。”她顿了顿道:“皇上知道臣妾有一妹妹,名唤月英,臣妾瞧着她年纪也差不多,皇上觉得如何呢?” 听到容妃这话李承元抓住容妃的手将她拉到面前,目光毫无保留地落在她娇艳的脸庞上,容妃被他看得羞涩,娇声道:“皇上,您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 他抓住容妃的手,“你倒是很会为你妹妹打算。 ” 容妃提起她妹妹不过是看在陆君其手握兵权能为她父亲办事罢了。 容妃压根没听出弦外之音,抚上他胸口娇声道:“皇上,月英是臣妾的亲妹妹,正好皇上提起此事才这么说的。” 李承元任由她抱着,容妃却看不到此刻他眼中闪烁着寒光。 容妃回到宫中之后思来想去总觉得陆君其和沈月英的事能成,不过是少了一些助力罢了,她知道月英的痴心,有爹的帮助嫁给陆君其应该不成问题。 容妃越想越得意,她着人准备纸磨写了一封家书送去沈府,希望父亲看了这封信能明白她的意思。 李承元在批阅奏折时方公公进来传话,“皇上,容妃娘娘写了家书让人送去了沈府。” 话落,李承元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冰冷刺骨,“以后容妃有什么动作全都禀报给朕。” 陆远望听到皇上要给陆君其相看姑娘高兴得不行,一想到有了孙媳妇很快就能抱上曾孙,激动地赶紧让人提前准备成亲要用的东西。 陆君其看到自家爷爷这样还以为他要成亲。 “爷爷,你这是做什么。” “替你准备婚事啊,皇上的赐婚下来再准备未免要花费太多时间,倒不如现在准备的好。我刚刚看过黄历了,年后的好几个日子刚好适合举办婚事。” 陆君其满脸黑线,陆远望不顾孙子黑了的脸色搓着手一边笑着走出厅堂。 第126章 康王府 陆君其凝视着爷爷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他唤来元川:“你替我传消息给林相,明日未时,我在长乐楼等他。” 次日,陆君其提前来到长乐楼等候。 他坐在窗边俯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忽然响起开门声,陆君其应声而起,对着来人拱手道:“老师。” “凭你如今的身份这般唤我,老夫担不起。” 陆君其为他斟茶,“老师您说笑了。” “卫扬一事还得多谢您,若不是您派胡高保护卫扬,我也见不到他。” 林邺成低头浅笑一声,“所以卫扬的死是假的?” 陆君其道:“凭老师的智慧早就猜到了,何须再问我。” 林邺成指着他摇头失笑,“你啊……”随即很快正色,“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一个字,等!” 他要的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沈瑞势力庞大,手下的幕僚不少,若不能一击击败他,待他缓过神来必定会更难对付。 沈瑞为了替容妃争夺后位四处招揽大臣,殊不知此举会招致皇上厌恶。 林邺成若有所思地点头,“你心里有数便好,很多事碍于身份老夫不便出手,也只有你能出面。我已经老了。”说罢,他长长叹息一声。 陆君其才发觉林邺成似乎苍老了不少,头上竟也不知何时多了好些白发,“老师,您和问巧之间出什么事了吗?” 他知道林问巧和林邺成因林书乔吵闹不止,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林邺成眼里多了抹沧桑,“老夫到了这把年纪才明白世上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即便身在高位也无用。”他看向陆君其,“你见到巧姐,告诉他,让他回家吧。” 他没有资格以父亲的身份来要求巧姐了。 陆君其见他神色落寞,点了点头,“好。” 苏宁又被孟瑶拉去翡清阁买东西。 孟瑶说起其中缘由:“陆小公爷刚回来皇上便有意为他赐婚,今早康太妃派人送了请帖叫我后日去康王府赴宴。” 这宴会说到底就是个相亲会,她对陆小公爷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请帖已下自己无法拒绝。哪知她娘听说了这个消息毫不犹豫塞给她一大把银票,让她去置办东西,过年都没这么大方。 不知怎的,听到陆君其要挑选妻子,苏宁心中便觉得不大痛快,好似有东西堵在胸口似的。 “那陆将军没有心仪之人?” 孟瑶摇头,“若有的话也不必办这场宴会了。” 苏宁若有所思,陆君其好大的面子。 两人在楼下饰品处逛了一圈也没有看上喜欢的,上二楼时见到孟瑶的瞳孔逐渐放大,“她怎么在这?” 孟瑶将苏宁拉到一旁,“苏姐姐,你瞧见方才门口的粉衣姑娘没,她叫沈月英,御史大夫沈瑞的二女儿,容妃的亲妹妹。 她喜欢陆将军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今日来翡清阁应该也是为了宴会做准备。” 沈家有两女一子,大女儿嫁入皇宫为妃,当时沈月英年纪尚小,苏宁并未见过她,另外一子算着年纪应该是要科考的年龄。 沈月英痴心陆君其,要想嫁给他只怕没那么容易。 苏宁沉默时沈月英转头发现了两人的存在,她皱起眉头朝两人喊道:“孟瑶。” 孟瑶懊恼地闭眼,早知道躲远一点,被沈月英缠上可是很难脱身的。 在她想这些的时候沈月英已然来到两人面前,她一下便注意到苏宁出众的气质,目光略带敌意地盯着苏宁,“这位是?” 孟瑶赶忙将苏宁拉到身后,一副母鸡护崽子的模样,“她是女大夫,为了感激她替我娘治病我才带她来的。”她一看沈月英就猜到了她的想法,见着哪个模样好的女子都如临大敌。 听到对方不是世家小姐沈月英才松了口气,又问:“你来翡清阁也是为了买东西去宴会的?” “是又怎样?”孟瑶强忍着想白眼的冲动。 沈月英讥笑道:“孟瑶,我看你这个样子也不用打扮,你就是再怎么用心陆小公爷也不会看上你的。” 孟瑶嗤道:“要你管,陆小公爷看不上我就能看上你了?”她压低了声音,“不就是仗着自己姐姐是容妃吗,还真以为自己长得跟仙子一样谁都趋之若鹜!” “你!”孟瑶说这话的声音虽不大,沈月英却是实实在在听到了,奈何孟瑶的家世和自己比有之过而无不及,她不敢拿孟瑶怎么样。 自己对孟瑶有敌意也是因为她是其中适合的人选,且一年前在宫中佳宴上她见孟瑶和陆小公爷说过话,二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她至今都记着,因此她不得不担忧孟瑶会和自己争。 沈月英尽力平复怒火,转而笑道:“那你就等着瞧吧,陆小公爷本小姐势在必得!” 孟瑶冲她的背影喊道:“那你就看着,看看陆小公爷会不会选你。”她虽然对陆君其没有那个想法,这么说气一气沈月英也好。 沈月英走后,孟瑶道:“这个沈月英没有半点官家小姐的样子,倾慕小公爷便罢了,还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她这么做没等陆小公爷看上,名声都要臭了。” 她走到架子前挑选胭脂,苏宁却兴致缺缺。 苏宁想起堂弟李承睿承袭爵,“康王没有娶妻吗?” 一说起康王孟瑶摇头叹息一声:“尚未。康王面相是不错,却不良于行,世家勋贵大都不愿意自家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康王爷又是淡漠的性子,拖到现在也没娶妻。” 其实孟瑶没说完,康王没娶妻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康王的父亲与南宗国有关系,说明白点就是有卖国的嫌疑,事关国计,即便逝者已去,留下来的人还是会受到牵连。 苏宁看孟瑶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猜到了其中缘由。 她陪着孟瑶买了些胭脂水粉,又去做了件新衣裙才送她回府,两人走到国公府门口时却见门口停了辆马车。 苏宁认得那马车,是康王府的。 孟瑶也认出马车是康王府的,疑惑道:“康王府的马车怎么会停在我家门口,不会是康王府来人了吧?” 第127章 潜入宴会 苏宁让孟瑶先回去,自己转头回了翡清阁。 广万山自打回来之后便住在翡清阁,苏宁让他去查到底是康王府的何人去了孟国公府。 没等多久广万山打听消息回来,“主子,是康太妃去的孟国公府。” 苏宁奇怪康太妃和孟国公素无往来,好端端的去孟国公府作甚,若是为了孟瑶去参加宴会,帖子已下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脑海中灵光一现,康太妃没有理由去孟国公府,那么康王呢? 李承睿因不良于行从不参与朝政,怎么会想到去见孟学义。 苏宁觉得事有疑点,又命广万山去查清楚康太妃去孟国公的缘由。 次日,广万山前来回禀。 “属下查到康太妃去见了孟学义,两人并未说话,康太妃亲手交给他一封书信才转头去见孟夫人。” 广万山顿了顿,“属下也已经查到,那封书信里提到了有关今年春闱舞弊之事。” “皇上下旨所有人成绩一应不作数,为了平息民愤,并且在明年春闱前多加一场考试,凡是过了考试的人才有参加春闱的机会。” 她顿时明白李承元这么做的原因,事关朝廷用人,不得不谨慎。 参加春闱的举人大都有些家世,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舞弊必定是在朝中有依仗,若放任下去难保会成为日后大患。 苏宁沉吟,能做出这件事的想来只有沈瑞。 李承元大概也是想到沈瑞在朝中党羽众多,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到李承睿这个闲散王爷手上。 “主子,属下夜探孟国公府时听孟国公说康王查到前次春闱中有一些人的身份比较可疑。” 苏宁道:“我要这些人的名单。 李承元对此事敏感,若有证据证明沈瑞是幕后引导举子作弊之人, 李承元必会借此机会铲除他。 沈瑞一旦倒下,躲在他背后的安长青再无倚靠,他知道自己真正的死因,就算没有受沈瑞牵连,李承元也会找机会除掉他。 “明日康王府要举办宴会,到时人多眼杂更好下手。我曾去过康王府,对那里的布局比较熟悉,明日我借机混进,你便在府外接应我。” 广万山颔首,“是。” 次日一早苏宁将安宁堂交由岳凤轻和韶婵打理,独自一人来到康王府门口。 康王府的大门围满了马车,王府管家在门口招待来的世家夫人小姐,看起来倒并不适合混进去。 苏宁绕到王府后门,与事先打好招呼的送菜大叔碰面,送菜大叔抱起一筐菜塞到她怀里,“一会不要接话,只管往里面走便是。” 两人送菜到厨房后,送菜大叔将苏宁挡在身后和里面的小厮说起话,苏宁趁机一路跑出厨房。 她来到一处院里,见院中晾着几件衣服,随手抓起一件换上,而后大摇大摆地走在府里。 来到后花园,苏宁琢磨着去李承睿的书房,突然冒出来一位婢女抓起她的手就走,“闲逛什么呢,厅堂正缺人,快随我去帮忙。” 苏宁被拉到厅堂摆宴席,手上一边忙活一边抬头看周围,却不见孟瑶的身影,算着时候还早应该还在路上。 她凑到一旁的婢女身旁套话,“怎么不见老太妃和王爷?” 婢女忙着摆东西回道:“老太妃身体不好,王爷不良于行,招待客人的事都交给了官家,一会宴席开始便会出来。” 摆宴席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苏宁侧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纪稍长的婢女提着裙子匆匆跑来,指着苏宁和那个婢女道:“你们两个出来。” “姐姐,外面发生什么了。”苏宁见她神色匆匆便问。 “唉,别说了,孟国公府和沈府的马车撞上堵住了路,后面还有好几家的马车呢。”年长婢女扭头嘱咐:“一会叫你们领谁进去只管做。” 三人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争吵声,苏宁在人群中很快捕捉到孟瑶的声音。 “沈月英你是故意的吧!”可以听出孟瑶在极力压制怒火。 她刚要下车,沈月英的马车就撞上来,害得她没站稳直接从马车上摔下去,插好的珠花乱了衣服也脏了,转头看到沈月英挑衅的眼神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府里的马车走得好好的,若非你突然停下来,马车也不会撞到,怎么能说是我故意的呢。”沈月英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周围来往的宾客见状纷纷议论起来。 孟瑶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她真有想上去撕了沈月英的冲动,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丢了孟国公府的体面。 沈月英却仍旧不依不饶:“孟姐姐,下回坐马车可得小心些,若是再摔下马车,摔破了相,日后找人家可就不好找了。” 听到这话孟瑶心头的怒火更甚,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发作时,却见她忽然笑了,“罢了,本小姐大方不与你计较。”说完,一甩头发带着贴身侍女往里走。 王府管家见孟瑶不愿多生事,悬着心才放下去,态度比方才更加热情,“孟小姐,席面已经准备好,请。” 如此一对比,沈家小姐不仅撞了人家马车,让孟小姐摔下车来,还恶人先告状说是孟小姐的不是,可见人品之差。 管家看向呆愣的苏宁,“你带沈小姐入席。” 苏宁低下头,对着沈月英道:“沈小姐请随我来。” 沈月英轻哼一声,迈起步子往里走,两人一前一后在席位上坐下,却是隔了很远。 苏宁悄悄来到孟瑶身后护着,要是这丫头一下子没忍住发脾气也能暗中规劝一下她。 不一会,外头又来了几位官家小姐,一进来便围在沈月英身边说话,沈瑞在朝中地位甚高,这些人巴结讨好沈月英也是情理之中,相比之下孟瑶身边要冷清得多,肯坐在她身边的也都是性子安静的人。 孟瑶对此不甚在意,只是一个劲的拿起糕点往嘴里了塞,苏宁心里说了句傻姑娘。 她悄悄抬头,朝沈月英得方向投去目光,见她身边倒是有个熟人,是欠了翡清阁钱想抵赖的钟妙彤。 只见钟妙彤无比熟络地和沈月英说话,后者装作淡淡的样子品茶,背直直地挺起宛如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第128章 偷名单 钟妙彤心中暗骂一句:骄傲个什么劲,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当大官的爹吗。 面上却堆满了笑脸,“沈小姐,你今日的裙子好漂亮,瞧这做工是宛音阁的手笔吧?” 沈月英莞尔:“钟妹妹好眼力,这正是宛音阁特地为我定制,是由雨丝锦制作而成,穿上很是轻快舒适。” 钟妙彤暗中咂嘴,雨丝锦一匹可抵万金之数,以自己的家底哪里穿的上雨丝锦制作的衣服,她想到前不久用两千多两银子买一件首饰就觉得肉疼。 那日爹回来之后狠狠骂了她一顿,还差点动上家法,要不是娘心软劝着,自己早就挨了顿打。爹还因此禁了她的足,就连零花钱都不给了,还是康老太妃送来请帖才被放出来。 身旁的几位小姐又夸赞了几句,听得沈月英身心愉悦。 钟妙彤扭头看到正在狂吃糕点的孟瑶,“孟国公府的小姐也来了。 ” 又是一个出身比她高贵的小姐。 沈月英轻哼一声,“不知孟国公府的小姐素日里的教养都哪去了,这还没开席呢便这般没规矩,吃起东西来也没个吃相。” 听着沈月英的意思钟妙彤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顺着她的话茬说下去,“沈小姐说的极对,咱好歹也是有身份脸面的人,怎么能同外面的乞丐一般,她这样哪还像是官家小姐呢。” 苏宁见钟妙彤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孟瑶身上,真想提醒她一句,人家在说你坏话,孟瑶专注在美食上哪还听得到别人说话。 “康太妃到!” 随着一道女声响起,一位身穿金色锦绣长裙的妇人款款进入厅中,面容姣好,眼睛如秋水般明亮,康太妃年过四十,时光却在没她脸上留下痕迹,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样子。 孟瑶连忙咽下糕点站起身,哪知这一口吞下去竟堵在喉咙里下不去,这时候俯身拿水不太礼貌,只好不断抚平胸口让糕点慢慢下去。 “康太妃安好。” “大家不必客气,都请入座吧。”康太妃挥手道。 听到这句话孟瑶直接一屁股坐下,端起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险,差点噎死了。 康太妃起先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后有夫人问起康王何在。 “睿儿在花园,一会便会过来。”康太妃温声回答。 今日的宴会是康太妃为陆君其相看女子,康王来不来众人都觉得无所谓,来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反正主角也不是他。 苏宁低着头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康王在花园,此刻去书房应该不会撞上,正好是下手的时机。 她悄然后退几步,环顾一圈,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才转身迅速离去。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射在粼粼波光之上。现在是冬日,前不久落了大雪,目光所到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池塘上的植物也在无尽的寒冷中收敛锋芒,慢慢枯萎,光照在雪上反射亮得刺眼。 旁边的亭子里,男子坐在轮椅上,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那片白,好似早已习惯了那刺眼的光芒。 男子面穿了件月色长袍,许是天气太冷,外面又裹了件祥云带绒披风,微风轻轻抚过脸颊,沁着点点寒意。 近看他面若美玉,双目清澈如水,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嘴角微翘,带着淡如轻雾的笑意,透着温文尔雅隐含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之色,日光从天空中轻洒至脸上,透着光可以看见细小的绒毛。 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陆君其一来便看到这样的美景,李承睿身旁的小厮见他低声道:“王爷,陆将军来了。” 男子嘴唇微挑,声音如潺潺溪水般动听,“既是贵客,请!” 陆君其大步走至他身旁,“你倒是懂得诗情画意,躲在这赏雪景。” 李承睿笑了笑,“我可不就是个闲人。陆将军不去看美人,怎的跑到这来见我?” 陆君其道:“她们哪有康王长得美。” 闻言,李承睿失笑,“你啊,还打趣到我头上来了。这话要是传到那些小姐耳朵里岂不是要被气哭。” “你知道的,我无心娶妻。” 李承睿眼中划过一丝深意,“是,陆将军心系天下,娶妻什么的搁置一边也无妨。” 陆君其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正色道:“那件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他班师回朝正是皇上处置那些人的时候,没过多久又被派去江州,他听说皇上暗中把这事交给康王,所以才会撇下宴会先来见他。 “已有眉目,不过只有区区几人,另外有哪些人涉及还在查。” 陆君其面色冷了冷,这一桩桩一件件事,若非苦于没有证据,沈瑞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乌云飘至挡住一大片阳光,李承睿抬头望着天空,“变天了,有些冷,不如陆将军陪我去里屋坐坐吧。” “正有此意。”陆君其抢过小厮抓住轮椅的把手,“我推你去。” 苏宁按照前世记忆来到康王的院子,康王和康老太妃因为前康王一事很是低调,府里伺候的人少得可怜。 院子里连个做事的小厮都没有,苏宁真的很怀疑康王真不怕被人偷东西吗? 苏宁见四下无人,康王的院子寻常下人也不敢贸然进入,于是迅速溜进院里,找到书房推门而入。 她在书桌前翻找,能找到的却只有一些字画,不得不说她这个堂弟还真是有闲情雅致,不参与朝政整日和书画打交道。 苏宁摸着下巴沉思,这样重要的信件李承睿到底会放在何处,不在书房难道会像她一样放在床上? 不大可能。 她侧着身子,眼睛无意看到墙壁上的一幅画,走上前敲了敲墙壁,传过来的声音有些奇怪。 苏宁掀开那幅画,后面果真有一个机关,她轻轻按下,那扇墙壁应声移动。 一个巨大的密室出现在她眼前。 如她所料,李承睿在书房设有密室,难怪没人看守院子。 她拿起一盏烛火走进密室,很快走到尽头,里面也是书房布置,而在那桌子上正摆着一封信。 苏宁快步走过去打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眸色一沉,这些就是和沈瑞有关联的人。 她抓起旁边的纸笔将上面的内容快速抄录下来,折叠塞入怀中。 第129章 相见 仔细收拾好一切没留下破绽苏宁才放心出去。 刚关上书房的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传来娑娑声响,苏宁立马警惕起来,只见一个人影从树上稳稳落下。 “主子!” 见是广万山苏宁连忙松了口气,掏出衣服里的纸递给他,“这张纸上抄录的人名有可能是沈瑞的人,你派人去查查这些人的底细。” 广万山道:“那主子您怎么出王府?”康王府甚大,他找了许久才找到康王的院子。 “我一会从后门溜出去,你若带着我出去必定会打草惊蛇。” 广万山思索再三最终还是点头答应,“那属下在王府外等您。” 说完,运起轻功飞上屋顶。 拿到名单她没有在康王府待下去的必要,苏宁正打算离去时,广万山离去的方向传来瓦片掉落的声音,随之院外便是一阵躁动声。 苏宁心中暗道不好,定是广万山不慎被人发现。 她拎起裙摆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知刚跑到院门口脖子上猝然传来一阵寒意,对面响起充满震惊的声音:“是你!” 握剑之人正是陆君其,他一眼便认出眼前的女子是在江亭镇为她疗伤的女大夫。 李承睿被推至陆君其身旁,“这女子穿了王府侍女的衣服,本王却从未在府里见过她。” 陆君其冷声质问:“说!你为何会在这,又是何人派你来的!” 苏宁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转眼间,眼中满是深情:“陆大人好久不见。” 陆君其眉眼冷了几分,“你潜入王府的目的是什么?” “苏宁倾慕陆大人,听闻今日康王府举办宴会是为陆大人寻找婚配女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故此特来见陆大人一面以释怀小女的思慕之情。”为了表现得感情真实,苏宁偷偷掐了把大腿疼得挤出几滴眼泪。 她怎么可能把自己来这的目的说出来,那不是找死吗。 听两人的对话李承睿低哧一笑,没想到眼前的姑娘和陆君其还是个旧相识。 他玩味地看向陆君其,只见他脸色一僵,随即很快恢复正常,“苏宁,我看在你是女子又救过我的份上才这般好声问你,你可知道说假话的下场?”话末,语气陡然凌厉起来。 “我说的是实话。”苏宁眨巴着大眼睛真诚地望着他。 陆君其嘴角一动,“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吗?你这番话毫无可信度。” 苏宁无奈叹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日的确是为陆大人而来,若你要给我安上别的罪名,我可不认!” 陆君其见苏宁死不承认,朝李承睿使了个眼神,李承睿被人推进书房,片刻后出来,“没有丢失东西。” 即便得到这个回答陆君其依然怀疑苏宁行迹可疑,从江亭镇分道扬镳之后他就没想过能再见到苏宁。 这个女子先是在江亭镇撞上他重伤出手医治,今日又在康王府相见,为何他在的地方苏宁会现身,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苏宁的身份,一切是否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康王府今日举办宴会来宾众多,不适合审人,思及此,陆君其看向李承睿:“人我就先带回去审问。” “随你,别让人看见了。”李承睿没什么意见,他一个闲散王爷哪会审人,若被人传出去只怕皇上交代他的事会暴露,不如交给陆君其处理得好。 得到这个回答,陆君其让人绑了苏宁带走。 陆君其前脚刚走,康太妃带着一众女宾客匆匆赶来,“睿儿,方才下人来报府里有了刺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有没有受伤?” 李承睿道:“不是刺客,是一位侍女不小心冲撞了陆小公爷,我已经让人遣她出府。” 说到陆君其,沈月英左顾右盼不见他的身影,于是问:“敢问王爷,陆小公爷在何处。” “陆小公爷想起还有军务没有处理,先一步回府了。” 众人一片议论,这场宴会就是专门为陆将军而设的,人已经走了她们待在这还有什么意思。 沈月英听到这个回答差点没被气哭,她今天打扮得这样好看就是想让陆小公爷能一眼看到自己,哪知连陆小公爷的人影都见不到。 康太妃站出来平息怒火:“陆小公爷不在,那大家就当是场寻常宴会,也不必跟刚才一样拘着礼数。”说完,她叫来贴身侍女下去准备一些礼品。 孟瑶差点高兴坏了,不用当众表演才艺,还能在康王府吃吃喝喝,吃完再回家休息,想想就觉得畅快。 诸位小姐离去时康太妃对着李承睿小声说道:“你也随我一块去招待客人。” 李承睿无奈摇头笑了笑,臭小子故意的,倒把烂摊子丢给他们处理。 苏宁是从后门被带出去的,她被陆君其推上马车,两人面对面相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何人派你去康王府的?” 苏宁往后一靠,“你!” 陆君其微微眯眼:“苏宁,你是在找死!” “我是为你而来,不就是你派我去王府吗?”为了不暴露身份,苏宁只好借着心悦陆君其的理由搪塞,尽管她知道陆君其不会相信,但是也能拖延一些时间,等广万山来救自己。 “牙尖嘴利!”受了刑看她说不说实话。 很快,苏宁被带到一处府邸。 陆君其被封为大将军之后另分出了一所将军府,平常日子都是住在陆国公府陪陆远望,只有处理军务才会住在将军府。 苏宁被带押进一间空旷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此时她才正色盯着陆君其,以他的心性绝对会用刑,将一切和盘托出意味着身份暴露。 “陆大人,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吗?!” 看着苏宁开始害怕,陆君其唇角微勾:“我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了。” 苏宁略一思量,“好,我说!” 她再抬眼时,一双杏眼斟满泪水,“江亭镇一别数日,日日夜夜苏宁无不是在思念大人。我随我娘来到承源京,前不久亲眼见到大人回京。苏宁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您,去康王府也是奔着去见您的。 此行怪我鲁莽大意,被大人认作是贼人,大人如何处置,苏宁都无怨无悔,只愿大人能记得我。” 苏宁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眼泪一边啪嗒啪嗒往下掉,眼底的深情汹涌而起,还掺杂着一点希冀和痛苦。 要不是记着自己偷了份名单,苏宁差点以为是真的。 第130章 噩梦 陆君其似笑非笑,又问:“那你为何会出现在承源京?” 苏宁抽噎一边答道:“我小时与人定了娃娃亲,我爹死后无所依靠,所以跟我娘来承源京投奔亲家,哪知我找到人家家里,他们嫌弃我出身寒微与我退了亲,我跟我娘这才留在京中谋生。” 见陆君其不语,苏宁又道:“大人不信大可以去查,苏宁所说句句属实,倘若有假就叫我天打雷劈!” 她一脸真诚的与他对视,“大人,你相信我,不管如何,苏宁都不会伤害大人的。” 看着眼前清秀的女子,陆君其恍然间想起当年那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女子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真诚地没有一丝杂质,“君其,你相信我,不管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因为你是我弟弟。” 陆君其心中有一丝动容,他垂下眼眸,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在自嘲,真的只是把他当弟弟吗? 良久他回过神来,吩咐元川去查苏宁来承源京所经历的一切。 “没有我的允许你无法离开这里半步,今日且放你一马。” 说完,陆君其挥袖离去。 苏宁松了口气,果然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她这招还是有用的。 埋伏在康王府外的广万山一定看见她被陆君其带走,若是来救她只怕还是走不了,她在承源京和陆君其见面是少不了,想继续待下去就一定要打消他的疑心。 夜晚,苏宁被绑在架子上饥肠辘辘,按照这个时辰她还没回去用饭,娘铁定是要担心的。 她朝外喊了声,“有没有人啊?” 片刻后有人推门而入,“什么事?” “我饿了,可以给点饭吃吗?” 那人想了想才道:“等着!” 陆君其正在书房商议事情,悟桐敲门进来,“将军,苏宁说想用饭。” “准了。”他思量了一瞬,“你去看着她。” 等到悟桐带着饭去时苏宁已经饿得半条命都没了,她一天没吃东西,要不是人被绑着她一定会倒下去。 听到开门声她双眼放光,见到来人她愣了一下,此人她有幸见过,是陆君其的贴身暗卫。 悟桐走到她面前停下来,苏宁道:“还不快给我解开绳子。” “小公爷没说让我解开绳子。” 苏宁无奈,“那你喂我?” 悟桐犹豫了会,他从出生以来除了喂娘喝药还没喂过别人,更何况对方是个女子,脸倏尔一红,替她解开了绳子。 被绑一天,苏宁腿发软,差点没站住。 吃到饭的那一刻她觉得人生圆满了。 悟桐站着盯着她大口吃饭,心里不禁想到姑娘家都这么能吃吗,那他是不是要多赚点银子才养得起妻儿。 苏宁嘴里塞满了菜一边问:“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悟桐低头看了她一眼,“我已经用过饭了。” 哼,吃饭的时候也不想她还饿着,还有那个陆君其,自己指不定吃的多好,给她就只有白菜……还好,还有份肉。 “呼~” 带来的饭菜没过多久便被一扫而空,苏宁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肚子,脸上满是幸福。 她起身自觉地走到架子前,悟桐再次将她绑起来。 就在他要端着空碗出去时,苏宁叫住他,“一会记得带点茶水过来。” 悟桐走后没多久,苏宁闭目养神,沉寂间,她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声音。 她陡然睁开双眼,门被缓缓打开,一身黑衣的广万山走了进来。 “主子!”他快步走到苏宁面前,“都怪属下办事不利连累主子被抓。” “无妨。” 广万山正要给她解开绳子,苏宁出声制止他,“不用,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 面对着广万山疑惑的眼神,她解释:“我若走了陆君其更加会怀疑我的身份,安宁堂和我娘在这,我不能离开承源京。” “主子您在这不安全。”他还是忍不住担忧。 “你放心,陆君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自有办法出去,你先回去让韶婵告诉我娘,这几日我在外给人看病不回家住。” 广万山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下来,“是,属下告退!” 随着门一声吱呀作响,整个人房子里又剩下苏宁一人。 没过多久,悟桐端了茶水进来并无离去之意,她知道是陆君其派来看着她的。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穿过地面洒在苏宁眼睛上,长如蝉翼的睫毛略微颤抖,苏宁睁开眼。 无数寒气萦绕在她周围,不禁喊出声:“好冷!” 悟桐端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丝毫没有感到冷意。 一连叫了悟桐好几声都没得到应答,她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大吼一声,“那个谁!” 悟桐睁开眼睛,眼神里写满了不悦。 “我冷,还有早饭时间到了,你去给我拿饭。” 悟桐悄悄伸了个懒腰,迈步出去,却忘记了关门。 她大喊:“大哥,你关下门啊!” 苏宁在房间里冷得哆嗦,她身上现在还穿着康王府侍女的衣裳,远不如她自己的衣服厚,现在正值冬天,不多穿点真会冻死人。 她不断深呼吸,奈何冷风就像是有意识一样,缓缓钻入衣服缝隙里。 怕是真要冻死在这了。 睡一会吧,睡着了就不会冷了。 苏宁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身上的衣服好似没了一样,头也开始胀痛起来,她迷迷糊糊打开眼睛,只见陆君其一边进来一边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大人……”说完这句,苏宁便晕过去。 悟桐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小公爷。” 陆君其冷冷瞥了他一眼,“还不快去解开绳子。” 悟桐忙点头,绳子一松,陆君其打横将女子抱起。 苏宁做了一个梦,她看到自己还是长公主李清宁,父皇刚驾崩,朝廷动荡不安,四哥和九哥为了争夺那个位置都有自己的势力,而她和李承元仅仅只有几位小官支持。 四哥知道她和李承元的野心,决定将她姐弟俩除之而后快,为了保住李承元,她甘愿作为人质被关押,四哥知道没了她李承元就是断了翅膀的鸟,掀不起什么风浪。 后来李承元韬光养晦,收服安长青拿到兵权。再后来四哥死在九哥剑下,她趁机从四哥府邸逃出来,自此便开始了与九哥的争斗。 为了收服四哥的势力她软硬兼施,不肯跟随她的便是死,她设计将九哥逼到绝路,九哥站在尸体堆上,李承元说他胆小,于是她拿着剑一步步逼近,在她的注视下,九哥自裁了。 她和李承元赢了,登基大典上,她静静地看着李承元一步步朝龙椅走去,脑海中回响着九哥临死前说的那番话: 即便你和李承元是亲姐弟,你真以为他当皇帝之后会任你继续活下去吗?自古以来那个位置上的人无一不是疑心深重,等到他地位已稳便是你我兄妹在地狱相见之时! 她的心瞬间慌乱无比,一回头便看到李承元和安长青两张狰狞可怖的脸,他们一起握着一把刀,捅向她心口。 第131章 合作? “不!不要!”苏宁在噩梦中惊坐起身,她喘着粗气盯着前方。 旁边传来陆君其冷淡的声音,“醒了?” 她扭头看去,陆君其坐在桌子上喝着热茶,“大人。” “你受了风寒,还是躺好。” 苏宁乖乖躺下盖上被子,又想起刚才的那个梦,一阵心悸,“我方才说了梦话?” 陆君其漫不经心应道:“说了,你梦到了什么,那样恐慌害怕?”他侧头与苏宁对视,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和蛊惑。 “没什么。 ”苏宁拉了拉被子挡住下半张脸。 陆君其轻笑一声,眼底带着寒意,“苏宁,你的种种行为不得不让我怀疑你。”尤其是她方才沉浸在梦中表现的不安,还有喊的那声九哥。 “那是大人的事,苏宁该说的都说了,大人不信我就是再说一百遍也无用。”苏宁心底莫名生出些气来,这个陆君其疑神疑鬼,要不是不想暴露身份,自己铁定叉着腰骂他,连姐姐都不相信。 说完,她直接扭过身子不再对着他。 陆君其盯着她的后背,眼底意味深长。 身后莫名传来的寒意,苏宁知道那不是寒冷,是陆君其在冷盯着她。 “大人。” “嗯?” 苏宁坐起来靠在床头,“大人怀疑我出现在康王府绝对不可能是意外,你这般疑心我看得着实累,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陆君其挑了挑眉峰,“你凭什么觉得能跟我做交易。” 苏宁无所谓地耸耸肩,“先别急着拒绝,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结为盟友,你帮我,我也能帮你。” 陆君其眼神暗光流转,“早知道你奇怪,总算肯承认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去康王府的确没有恶意。”苏宁扬唇一笑,“不如这样,你且放下对我的疑心,我发誓不会害你,结盟结束,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他从不稀罕什么秘密。 眼瞧着陆君其要开口拒绝,苏宁先他一步开口:“长公主李清宁于三年前病逝,你真以为她是病死的?” 话音一落,陆君其人已经到了苏宁面前,大手掐住她白皙的颈脖,脸色沉得吓人,“你都知道什么!” 苏宁眼睛里没有一丝害怕,继续说道:“三年前长公主多大,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病逝,这种蹩脚的理由你信吗?” 陆君其的心渐渐沉下去,在出发去边境的第五日,在路上收到消息李清宁病逝的消息,那一刻他就疑心公主的死。 他冷声问:“你是如何得知这些?” 苏宁笑了笑,“我如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是否想知道这个秘密。” 陆君其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掐着苏宁脖子的手缓缓松开,眼睛低垂着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 苏宁摸着发红的脖子,脸色发红,微微喘着气,“大人,可还记得我昨儿说的那句话,我不会伤害你,有我作盟友又能得到一个秘密,这个合作可是相当划算呐!”说完,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陆君其低头睨着她,这时悟桐敲门进来打断了凝重的气氛。 他端着药进来,“主子,药好了。” 悟桐看了眼陆君其,径直把药递给苏宁。 苏宁吹了吹热气,开始喝药,陆君其转过身子,临走时吩咐悟桐去买几件姑娘的衣服回来。 悟桐一愣,主子这意思是要苏宁住在这? 想到这的时候苏宁已经喝完了药,把碗还给悟桐,又催着他去给自己买衣服回来。 悟桐走后,苏宁又躺下休息,要是陆君其念着当初的姐弟情分就不应该不管她的死因。 她这么做虽然不能完全打消陆君其的疑心,但好歹能在承源京多个助力,说不定哪日陆君其能帮她一个大忙。 苏宁在床上躺了一整日,受了一晚上的寒,吃了药仍觉得乏力,期间都是悟桐送来饭菜。 到了第二日身子才有些好转,人也能下地了,她换上悟桐买来的衣服,都是浅色的衣裳,料子也不错。 她随意地将长发束起来,悟桐恰巧不在,她四处晃悠,不知怎的就来到了后花园。 看着光秃秃的花园苏宁不得不承认陆君其是个很没有情调的人,放着这么大的花园连朵花都舍不得种,一眼看去全是积雪。 她漫步在石子路上,身后传来一道呼声,回头看去,孤风和莫楼大步朝她走来。 “唉?苏姑娘你为何会在此处?”孤风现在对苏宁是极其佩服,要不是她找到了医治天花的方子,只怕他们现在还困在江州回不来呢。 一旁的莫楼神色如常,“苏姑娘。” “莫楼大哥,孤风大哥。”苏宁笑得一脸灿烂,“是陆大人带我来的,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陆大人让我留在这做府上的医女。” 孤风性格大大咧咧,没有想那么多,倒是莫楼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那这样,不如你随我们一同去见将军吧。” “好啊!”苏宁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下来。 一路上,苏宁和孤风很聊得来,孤风同她说起在江州的所见所闻,最后还是没把苏以南的死因说出来。 两人领着苏宁来到书房,这时悟桐正在向陆君其通报苏宁不见的事,下一秒苏宁从孤风身后露出一个头来,“大人。” 陆君其看向苏宁,薄唇轻启,“你先去外面等着。” 苏宁:“是。” 悟桐跟着她出去关上门。 书房内 孤风:“将军,您和这苏姑娘还真是有缘分,竟然能在承源京相遇。” 说到苏宁,陆君其陡然想起翁茂典说的那些话,苏以南的死不简单,乃是人力所为,这件事不知该不该让苏宁知道。 他理了理思绪,说起别的事情。 “樊明志一事可有查到些什么。” 莫楼颔首:“有些眉目,那樊明志在参加春闱前曾与任文书有过接触。” 任文书便是参与舞弊中的一人,犯了欺君之罪,左右不过一个死字,已经被斩了首,其余舞弊之人皆被斩首。 孤风接着道:“樊明志和任文书是同乡,两人曾在一个书塾读过书,在任文书十年前迁至檀州居住,属下认为他很有可能是沈瑞的人。” 第132章 误会 “樊明志在京中何处落脚。” 莫楼答道:“暂时住在来福客栈里。” 陆君其搓了搓指头,“派人盯着他。到时康王会给一个名单,你们按照名单一个个去查他们的底细,务必查得一丝不漏。” “是。” 眼底眸光闪了闪,“应该是是时候去见见沈瑞了。”那个老狐狸贼的很,心思也多,很难对付。 三人从书房出来,苏宁正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撑着脑袋打瞌睡,悟桐则抱臂立在一旁。 听到开门声苏宁猛地惊醒,回头,“你们谈完啦?” 陆君其皱眉,“你怎么还在这?” “等你啊,等会就是用午饭的时间,我自然是跟着你一起用饭啦。”陆君其吃饭好菜肯定不少,跟着他能吃好,嘿嘿。 苏宁看向孤风和莫楼,“两位大哥,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要不留下来一起吃!”这架势像极了当家主母,陆君其冷冷盯了她一眼,后者压根没看到。 孤风笑道:“好啊。” 说完,孤风看到莫楼的眼神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还是不了吧,我和莫大哥还有要事处理。” “事情可以晚点忙,回家做饭多麻烦,倒不如坐下来一起吃,有事还能跟陆大人讨论一二。” “这……”孤风脸色为难。 陆君其淡声开口:“那就留下来吃顿饭。” 得到陆君其这个回答,孤风和莫楼便没有什么顾虑。 几人来到大厅,陆君其最先落座,苏宁紧跟坐在他身旁,孤风和莫楼坐在两人对面。 不一会,下人端来菜肴。 眼看着一道道美食苏宁眼睛都要掉出来了,重生之后她就再也没吃过宫里的菜,碍于条件原因都是有什么吃什么,顶多去糕点铺买些精致的点心回来。 苏宁乍一看才发现端上来的菜都是自己从前最爱吃的,却是陆君其最不爱吃的,她眼神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臭小子什么时候改口味了? 陆君其板正地端起碗筷吃饭,一举一动尽显优雅,苏宁早就馋的不行,直接开动,孤风和莫楼也不再拘束,打仗的时候又不是没在一起吃过饭。 苏宁将每道喜欢的菜都夹一点放到碗里,没一会碗里堆满了菜,吃咸了连挖口白饭的地都没了。 没吃几口她夹起一个鸡腿放到陆君其碗里,刚做完这个动作苏宁便愣住了。 从前在太后宫同陆君其吃饭时自己都会夹个鸡腿给他,顺带说一句,“小君其要多吃肉好长大。” 那时候的陆君其小小的不爱说话,最多和她说几句,看到她夹过来的鸡腿会嫌弃地撇撇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把鸡腿吃完。 糟糕,不会露馅了吧! 苏宁一下子把头埋进了碗里。 陆君其盯着碗里的鸡腿发起了愣,脑海中闪过李清宁笑着跟他说好好长大的画面,看向苏宁时只见她脸都快贴近碗里,脸上还沾上几颗饭粒。 若换作是她绝对不会这么没规矩,只是凑巧罢了。 见陆君其脸色没什么异样苏宁才松了口气。 一顿饭结束,孤风和莫楼便离开了。 午后出了太阳,化了一点雪,苏宁千求万求让悟桐给自己一把椅子好靠着晒太阳,盖上小毯子,旁边泡一壶热茶,这日子美啊。 苏宁靠在椅子上的时候就想,要是没有那些事情和仇恨,她是不是就能这样平静地过完一生。 心底划过一抹忧伤,事已至此,她没有回头路了,或许她天生就注定这辈子要在仇恨中度过。 有时候她想李承元和安长青杀她是不是报应,老天怪她残杀手足害死那么多人,但是为什么又要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想到这,身上的温暖一下子消失。 她睁开眼,一道挺拔的身影挡住对面而来的光,身后的光亮得刺眼,往上看,那人脸上满是淡漠,眸如万千星辰璀璨,这一看她就再也无法移开眼了。 “很悠闲嘛。” 苏宁提唇一笑,“大人又不准我回去,总要打发下时光。” 她坐直身子斟杯茶递给他。 陆君其没有伸手接,苏宁一饮而尽,“又没下毒,这么好的茶不喝可惜了。” “大人这样看着我作甚。”感受到陆君其的目光,苏宁忍不住调侃,“莫非大人被苏宁的真心打动了?” 陆君其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方才苏宁闭眼靠在椅子上脸上闪过的苦笑被敏锐地捕捉到。 “你刚才在想什么。” 苏宁长叹一声,“想到家中的母亲因我不归而忧愁,又想到我付出的一腔真心没有回应,真是难受得紧。” 胡说!陆君其都没好意思拆穿她,转身去了书房。 一连两日苏宁都没有出府,整日就是在府里走走转转晒晒太阳,陆君其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夜色渐深 书房内,元川站在陆君其面前禀报这几日查到有关苏宁在承源京经历的事。 听完陆君其陷入了久久的沉思,退婚,开医馆,和别的大夫比试医术,再是为孟夫人治病,同苏宁所说一致。 他却认为有些事凭苏宁一己之力绝对不可能做到。 出了书房他阔步去了苏宁所在的院子。 苏宁拿着从悟桐那里求来的书坐床上翻看,外边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陆君其如一阵风冲到她身前,脸色阴沉至极。 “大人。” 陆君其冷笑,“苏大夫深藏不漏啊,倒是我小看你了。” 苏宁笑眯眯回道:“多谢陆大人夸奖。” “这下陆将军该相信我了吧。” 陆君其回道:“信,但不全信。” “那我们的合作?” 陆君其略一思量,“我考虑考虑。” 听到这句话苏宁几乎可以肯定陆君其一定会答应跟他合作。 “那就等……” 还没等苏宁说完,一道响亮的人声打断了他的话。 “臭小子,人在哪!” 之后便是元川的声音,“公爷您慢点。” 听到陆远望的声音陆君其无奈地扶了扶额,正要出去陆远望已经闯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元川紧随其后,窘迫地站着。 一位长得很是可人的女子脱了鞋坐在床上,自己的孙子站在女子面前,两个人含情脉脉地对视…… 陆远望一下子捂住双眼,“哎呀,孙贼,是爷爷唐突了,打扰了你的好事,爷爷这就出去!” 陆君其叫住他,“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陆远望打住他,一副懂的都懂的样子,“爷爷是过来人,你放心,我在外面守着,绝对不让人靠近。” 第133章 盟友 陆君其阔步追了出去,“爷爷,你误会了!” “还误会呢!我说你这臭小子在康太妃的宴会上连个脸都不露人就跑没影了,这几天也不回家!”一听到这个消息他气得直接从陆国公府杀到将军府,想好好教训小兔崽子,多大年纪了还不成亲。 直到方才看到房里的那一幕他才明白孙子这么做的缘由,原来早就心有所属。 他推了推陆君其,“孙贼,啥时候的事,有喜欢的姑娘都不知道告诉你爷爷,还瞒着呢。”说完对着陆君其的后脑勺就是一个爆栗。 陆君其摸着脑袋,“我同那位姑娘什么都没有发生,爷爷你别瞎猜了。” 陆远望却不信,“是吗?那你这从没有女子踏入的将军府怎么会有女子在,还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他看那姑娘的样子倒像是在这里住了许久。 “金屋藏娇啊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让那位姑娘待在这。” 陆君其觉得百口莫辩,只好说,“我什么都没做,人家只是个大夫。” 陆远望一拍大腿,“大夫好啊,像你这样动不动上战场的,受了伤还可以帮你医治,你们多般配啊。” 陆君其觉得头疼,解释不动了。 “爷爷回府了,就不打扰你们了。”陆远望笑呵呵地带着元川离开院子,一边还让元川长点眼力见。 陆君其冷着脸回到房间,苏宁已经穿好了鞋端端正正坐着。 “你爷爷走啦?” 陆君其盯着她,“你说的合作,我同意,前提是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一旦发现苏宁行为有异,他会毫不犹豫动手。 苏宁笑嘻嘻保证,“保证不骗你,跟你绝不说假话,但我事先跟你说好,我要做的事不会伤害到你,咱们各取所需便是。” 陆君其颔首,随即转身离去。 听着陆君其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苏宁松了口气。 次日,苏宁决定先回去避免岳凤轻担心。 两人现在是盟友关系陆君其便没有阻拦,只是让悟桐暗中盯着她。 苏宁直接来到安宁堂。 岳凤轻见她回来快速走到她面前,“阿宁,你怎的才回来,说去给人看病都看了几日了。” 苏宁安抚她,“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只是那个人生的病比较重才耽误了两日。” 岳凤轻问:“到底是什么病要你如此费心?” “额这……”疑心病。 苏宁不敢把这两日发生的事说出来,含糊其辞,“那人身患多病,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 岳凤轻这才没有多问,她盯着苏宁的脸道,“几日不见你消瘦了不少,我看今日你就不必在医馆里忙活了,先回去休息吧。” 苏宁见医馆不忙,有游光帮忙岳凤轻也忙得过来,便答应:“好。” 她回去时叫韶婵跟着一起回去。 路上 她问:“关于那份名单上的人广万山可有查到什么?” “上面的人只有樊明志和宋明在京中,最后一个人名叫秦良,于五日前没了音讯。” 五日前,那不正是她去康王府偷名单的前一日吗? 年后不久便是春闱,况且在春闱前还另设了一场考试,秦良要想考功名断不会选在这时候离开,要么就是他被人囚禁。 “秦良失踪前同何人接触过?” 韶婵:“宋明,二人同在紫藤小筑居住,除了用饭时间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看书,偶尔出去对诗游玩。” 苏宁继续问:“秦良失踪宋明没去衙门报案吗?” 韶婵摇头。 听完这些话苏宁更觉得疑点重重,宋明和秦良都有可能是沈瑞的人,倘若二人在同一战线,秦良失踪宋明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反应。 这件事的突破点还是在宋明。 只要查清宋明的身份便有可能寻到秦良的踪迹。 不久后,两人回到苏宅。 苏宁继续忙于研究药膳,关键悟桐盯着她不好有所行动。 到了晚上,她让韶婵帮忙打热水沐浴,在陆君其府上住的那几日连澡都不让洗。 苏宁一边脱衣一边叮嘱韶婵,“你想办法告诉广万山,让他去沈瑞的府上找秦良。” 她想秦良既然有可能是沈瑞的人,那么他是失踪多半是因为沈瑞的缘故。 秦良很有可能就在沈府。 韶婵离开后,苏宁靠在浴桶上休息。 没一会窗户似乎被人拿东西砸了一下,她立刻起身穿衣,打开窗户,外面站着的人正是悟桐。 “何时?” 悟桐的脸倏尔一红,别开眼,“主子找你。”说完又补充一句,“带上药箱。” 苏宁‘哦’了声,表情有些不满,什么找她不行偏要现在。 她交代了韶婵几句出了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将军府。 悟桐带着苏宁到之前关押她的房子,陆君其正在里面,而此刻的架子上也正绑着一个男子。 看到那男子的面貌苏宁眼底掠过一丝震惊。 “你要我带药箱所为何事?”她看了眼男人,“不会是救他吧。” 苏宁走到男人面前才发现他身上满是伤口,腹部还有一个血窟窿,显然被人捅了一刀。 她问:“你派人干的?” 陆君其神色凝重,“是我的人救了他。”要不是去的及时只怕只剩尸首了。 “治好他的伤。” 丢下这句话陆君其和悟桐出了房子,苏宁深吸口气,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丸给男子服下。 苏宁从房子里出来已经是深夜,她来到书房见陆君其,“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幸好伤得不重,能活下去。不过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受的伤?” 陆君其淡淡瞥了她一眼,“你问得太多了。” 苏宁不以为意,“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给你提供点线索呢。” 见陆君其不说话,她自顾自说道:“你回京之前我见过他。” 这话引起了他的注意,“说下去。” 苏宁把那日和孟瑶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出来。 “此人和梅姨娘身边的丫鬟有些关联。” 苏宁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看他,“怎么样,我这个盟友还是很有用的吧,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陆君其简短道:“此人名叫樊明志。” 苏宁骤然反应过来,樊明志便是名单上的其中一人,那他与梅姨娘接触是为了什么。 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名字,孟学义。 第134章 奸情 陆君其似乎也联想到这点,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次日清晨,樊明志在疼痛中苏醒,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疑惑的脸,吓得他下意识往后退,他这才发现自己被绑在架子上动弹不得。 对面站着的男子神色冰冷,削薄的嘴唇紧抿,黑色的眼眸漠然盯着他,樊明志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恐慌道:“你们是谁?为何绑我在这!” 男子薄唇轻启,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樊明志,幽州人士,舞象之年通过秋闱,于半年前赴承源京参加春闱,因同考生舞弊一事被迫留在承源京参加来年春闱。” “我记得,孟国公很看重你,你为何会与梅姨娘有牵连。” 听到‘梅姨娘’三个字,樊明志脸色变得煞白。 苏宁:“别装聋作哑,你和梅姨娘身边的婢女没少见面吧。” 陆君其淡淡瞥了她一眼,觉得有点多嘴。 樊明志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的,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陆君其没有那么多耐心,让元川拿了烧红的烙铁过来。 樊明志到底是个文人,除了整日苦读没受过苦,看到通红的烙铁散发热气一点点向自己靠近,瞬间联想到烙在身上会多么痛,立马开口:“我说我说。” “是梅姨娘先找上我的,她找我是为了借子跟孟夫人争宠,近两个月过去梅姨娘还是没有怀上,她一生气便派人想灭口。” 苏宁和陆君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惊天大消息。 梅姨娘是有多大的胆子敢给孟学义戴绿帽子,更何况樊明志还算是孟学义的半个门生,要是孟老头子知道这事不得气死。 陆君其脸上没有太多惊讶,“说下去。” 樊明志愣了愣,“就这些了啊。” 陆君其眼神微动,“说!” 樊明志听到声音害怕得抖了抖,心虚显而易见。 他哭丧着脸,“我真的把该说的都说了。” 陆君其没有接话,身后的元川把烙铁换成鞭子,朝着樊明志狠狠甩过一鞭子,随着‘啪’的一声,他的衣裳立刻破了一道口子,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苏宁站在陆君其身旁莫名有些庆幸,还好靠甜言蜜语哄住了他,不然这几鞭子她肯定受不住。 元川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一连又打了两鞭子,樊明志最后实在受不了刑大声喊道:“我说我说。” 伤口上一遍遍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痛得连声嚎叫,额头满是汗珠,“沈大人发现我跟梅姨娘的奸情,威胁我替他做事,否则就要将这事捅到孟国公跟前去。” 陆君其目光一冷,问:“沈瑞要你做何事。” 樊明志支支吾吾了许久才说出口,“他……他要我把几封有关收买举子的书信放到孟府。” 苏宁暗自倒吸一口凉气,朝廷本就对春闱舞弊一事查得甚严,多少人受牵连被抄了家,一旦被查出和举子互相勾结,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沈瑞好狠,他这么做是想置孟学义于死地。 朝中除了林邺成根深蒂固无法撼动之外,也只有孟学义的地位能和沈瑞与之一较,沈瑞视孟学义为眼中钉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却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孟学义倒台,朝中势力定会失去平衡。 沈瑞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陆君其听完陷入了沉默。 樊明志暗自抽着冷气不敢作声,只希望自己说了这么多,对方能放自己一马。 他知道这么做带来的后果,可沈瑞威胁他,若不做,死的人不止他和梅姨娘,还有他远在幽州的家人。 陆君其淡声道:“看住他,别让他死了。”说完便出门,苏宁连忙跟在他身后。 “大人,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陆君其皱眉看着她,“此事跟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啊,我就是好奇嘛。” 陆君其抬腿就走,她追了上去不满道:“我跟你可是盟友关系,告诉我怎么了。” 前面的人压根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她挑眉一笑朝着挺拔的背影喊道:“如果我说我的敌人也是沈瑞呢。” 果然,此话一出,陆君其脚步一顿,回过头看来。 “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苏宁一步步走到他跟前,脚尖不自觉踮起望着他。 陆君其的眼神带着四分猜疑,苏宁见此摆了摆手,“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要向对你不利早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跟你合作不过是因为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人。” 沈瑞倒台,安长青必受牵连,而且她记得生前李承元和沈瑞走得很近,沈瑞可以说是他的启蒙老师,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沈瑞从中作梗才让李承元对自己痛下杀手。 陆君其转过身子,“樊明志的事我自会亲自和孟国公说清楚。” 苏宁绕到他身前提议:“我也要去!” “不行!” 苏宁上前一步,“那我问你,梅姨娘跟樊明志的事你打算怎么跟孟国公说。” 问起这个陆君其还真的愣住了,梅姨娘的事说出去太难听,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孟学义和他关系并不好,说不定还会因此怀疑这件事是他贼喊捉贼,目的就是利用他来扳倒沈瑞坐收渔翁之利。 看着陆君其眉头紧皱,苏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可以让孟国公顺理成章知道梅姨娘和樊明志的私情,到时你只需放他去孟国公府便成,孟国公知道沈瑞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找上你的。” 话音落,陆君其朝她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思量了一会才点头让她出手。 得了应允苏宁才出将军府。 三日后,她出现在孟国公府门口。 门口的小厮没有拦她,孟瑶带着侍女从里面跑出来,“苏姐姐你终于来啦。” 孟瑶亲昵地牵着她去内院,不一会两人来到孟夫人的院子。 孟夫人和平嬷嬷正站在院子里打理花草,听到脚步声二人齐齐扭头看去。 “苏大夫来了。”孟夫人看到苏宁眉眼一弯笑成了月牙,放下手里的东西整理衣服。 苏宁点头,“孟夫人好。”她打量孟夫人,见她气色甚佳,身段窈窕了不少,宛如年轻的姑娘一般。 第135章 孟夫人怀孕 来到厅堂入座,孟夫人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有劳苏大夫来看我。” 苏宁目光落在她脸上,“许久不见,夫人愈加容光焕发,当真是变了个人。” 自打孟夫人解了毒,每日都用上好的汤药护着养身子,加上和孟国公解开心结,两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恩爱,和她见的第一眼相比判若两人。 孟夫人轻轻抚摸脸,笑意更甚,“若非苏大夫我哪会有今日。”只怕她到现在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无法自拔。 她渐渐看开,眼睛是长在前面的,总是要往前看,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听话的女儿在,自甘颓废下去恐怕还会跟女儿生分了,得不偿失。 身旁的平嬷嬷跟着出声:“梅兰院的那位可算是自食恶果,如今公爷连见她一面都不愿。” 孟夫人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寒暄了一会,苏宁为孟夫人把脉。 片刻后她收回手,站起身拱手,眼底着含笑,“恭喜夫人。” 孟夫人听着这句‘恭喜’摸不着头脑,“苏大夫这是何意?” “苏宁查出夫人已有一个月身孕,可不是要恭喜夫人吗?” 孟夫人和平嬷嬷皆愣住,唯有孟瑶最先回过神,从位置上差点跳起来,“苏姐姐,是真的吗?!” 苏宁笑着点头:“夫人脉博如珠走盘,我可以肯定夫人的确有了身子。” 孟夫人好一会接受了这个巨大的惊喜,眼底斟着泪水,她起身朝苏宁深深一拜,吓得连忙摆手,“夫人不可。” “苏大夫当受此大礼,我薛映晚能再怀上孩子都是你的功劳。” 行完礼平嬷嬷赶忙扶她坐下。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孟学义阔步走进来,“方才我听到夫人声音如此激动,发生何事了?” 苏宁默默低下头去,孟学义也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坐在孟夫人身边。 孟瑶一张小脸激动得通红,“爹,娘有身孕了!” 孟学义板正的脸上瞬间布满喜悦,声音有几分颤抖,他握住孟夫人的手,“太好了,晚娘,我们又有孩子了。” 他本想说期盼这胎是个儿子,转念想到夫人和梅姨娘的上一胎硬生生将那句话憋回肚子里去。 孟夫人道:“多亏了这位大夫治好了我的身子,否则我也没有机会有孩子。” 孟学义看向苏宁,这位女大夫他先前见过,夫人口中也没少提过,还算有些印象,便道:“一会你去领赏。” 苏宁大大方方应承下来。 正当孟学义一家人沉浸在孟夫人有孕之喜时,一个身影急匆匆跑进来。 平嬷嬷面色一沉,喝道:“无礼!没看到公爷和夫人在吗,半点规矩都没有!” 众人循声看去,那人正是梅姨娘身边的婢女乔青,听到平嬷嬷这声厉喝立马呆在原地,从前梅姨娘得宠,夫人失宠,她也是这般直接进来,一时之间忘了今时不同往日,坏了规矩。 乔青还算是伶俐,当即行礼,“还请公爷夫人恕罪,奴婢这般冲撞是因为梅姨娘。” 孟学义沉下脸来,“她怎么了?” “姨娘突然腹痛不止,许久都不见好转,还请公爷前去看一看。” 孟学义此刻只想着孟夫人腹中的胎儿,哪里会记挂着梅姨娘。 “身子不适就去找大夫。” 听到这话乔青也急了,想到来时梅姨娘叮嘱一定要将公爷带过去,否则就要扒了她的皮,不由吓得一颤,双膝一弯直接哭着跪下,“姨娘实在疼得难受,公爷且去看姨娘一眼吧,失去了小少爷姨娘心里便不痛快,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许多。” 孟夫人心中冷笑不止,当初梅姨娘害得她小产,自己不也是这样,如今风水轮流转,梅姨娘何曾想到会有今日。 心中想这些,面上却是不显,她道:“既然这样,我随公爷一起去看看梅姨娘,正好苏大夫在这,让她看看梅姨娘身子到底怎么样。” 孟学义觉得夫人善解人意,她这么一说便答应下来。 于是一行人去了梅兰院。 乔青跟在后面面露难色。 到了梅兰院,乔青走到里屋通报。 “姨娘,公爷来了……” 听到‘公爷来了’四个字,原本躺在床上装死的梅姨娘一下子坐起身,可当看到孟学义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公爷,夫人。”她掩下眼中恨意,低声唤道。 孟学义没有去床边看梅姨娘,而是看向苏宁朝梅姨娘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去看看姨娘身子如何。” 梅姨娘目光落在孟学义身上,哪知他一来没有半句关心的话,而是让苏宁来给自己把脉,孟学义在她不敢抗拒,只能老老实实把手伸出去。 苏宁手搭在梅姨娘手腕处,眼珠一转似在思考,随后起身道:“恭喜孟公爷,姨娘同夫人一样,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梅姨娘犹如晴天霹雳,关注点却是夫人有了一个月身孕,而忘了自己怀孕的事。 薛映晚怀孕了! 她又反应过来,自己也怀孕了,可先前她找来大夫诊断却说她并没有怀上孩子。 公爷没有和自己同房,却当着公爷的面被查出来有身孕,一瞬间,梅姨娘心跌到了谷底。 脑海只有一个念头:她完了。 孟学义听到这句话脸色肉眼可见黑起来,孟夫人同样脸色不好,夫妻俩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他走到苏宁身前,语气隐忍:“梅姨娘果真有身孕?” 苏宁颔首,“是。” 孟夫人强挤出一抹笑容,将她拉到一旁,“苏大夫,你先回去,今日之事还望不要外传。” 苏宁点头:“我知道。”说罢收起医箱迈步离去。 她走后,孟学义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梅姨娘的手腕将她拉到地上,眸中闪烁着怒火,“贱人,我待你不薄,为何要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来!” 梅姨娘看到他狠厉的眼神吓得蜷缩在床边不敢说话。 “你小产之后我从未碰过你,你的身孕从何而来,说!”孟学义气得青筋暴起,双拳捏的格格作响。 从孟国公府出来之后,苏宁回了苏宅,悟桐忽然从房顶上跳下来。 苏宁道:“你把今天的事说给大人听,过不了几日孟学义便会找上他。” 第136章 私人军营 整整三日过去了,孟府没有传出一点消息。 姨娘偷人,换作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尽力隐瞒,何况孟学义身为国公爷,此事传出去必定会有损声望。 陆君其处理军务回来,管家步伐匆匆朝他走来。 “小公爷,孟国公在厅堂等您。” 他眼神淡漠,阔步去了厅堂。 厅堂内,陆远望坐在主位上同孟学义交谈,孟学义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显然有些局促。 看到陆君其缓缓而来,陆远望呵呵一笑,“看,这不是来了吗。” 陆君其朝孟学义拱手行礼,“见过孟国公。” 孟学义连忙起身,“将军不必多礼。” 陆远望见状没有过多停留,不一会厅堂里只剩下两人。 “孟国公来此所为何事?”陆君其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尽管知道对方来意,还是开门见山地问。 孟学义支吾半天,不知此事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长叹一声。 “说来,我与陆将军算是有些交情。” 陆君其笑而不语。 孟学义继续开口:“今年春闱舞弊一事,皇上大为震怒,陆将军认为区区举子有胆子在天子脚下做这种事吗?” 陆君其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有些人认为胆大能包天。” 孟学义嘴角一僵,“陆将军说笑了。”他顿了顿,心中像是挣扎了许久,“我怀疑此事和沈瑞有关联。” 陆君其故作惊讶地挑眉,“孟公爷为何这么说。” 问起这个孟学义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无奈苦笑一声,“说来话长,都怪老夫识人不清啊。” 梅姨娘无故有孕,在他的逼问下说出了实情,为了争宠梅姨娘找到外人苟合,想借他人之子保自己的荣华富贵。 他孟国公府是何等地方,岂容这种腌臜事污了门楣。 盛怒之下他将梅姨娘连同亲近的婢女一同绑到柴房逼问事情的经过。 和梅姨娘有奸情的人竟是樊明志,当初他看樊明志为人不错,学问又好,便心生了收他为学生的想法。 后来舞弊的事一出,避免惹祸上身他才跟樊明志划清了界限,尽管收学生的事泡汤,好歹自己曾指点过他一二,却不想他会背着自己干出这种事。 接二连三的背叛让孟学义深受打击,一时之间人苍老了不少,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信任的人会背叛他。 他着人去找樊明志,果然在居住的客栈中寻到他,脸上还有不少伤,一问,是梅姨娘派人干的,原因是没能怀上孩子,所以想杀人灭口。 樊明志身为读书人没有半点文人风骨,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还不用他逼问把事情经过囫囵招了个干净。 谁知这一问反倒炸出另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樊明志受沈瑞威胁陷害他是舞弊一事的背后主谋。 得知这个消息孟学义差点气背过去,直呼沈瑞无耻,用这种手段来害他。 孟学义为此事愁得两夜未眠,连孟夫人的身孕也顾不得欢喜,最后他想到求助康王和陆君其。 他将沈瑞借樊明志手陷害他的事和盘托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君其,等他回应。 陆君其深思了会,“孟公爷可有证据。” 孟学义从怀中掏出几封书信放到桌上,“沈瑞威胁樊明志将这几封以我名义写给举子的书信放到我书房,另外樊明志可作为人证。” 陆君其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掠过此事,“我刚好得到一个消息,不知孟公爷有没有兴趣。” 孟学义正襟危坐,“陆将军请说。” 一轮明月当空,洒落了些寒意来,苏宁坐在书桌前看广万山送来的书信。 看着书信中的内容苏宁遍体生寒,骨节分明的手拢了拢外衣。 上面写着,已有秦良消息,且人身处在沈瑞的私人军营之内。 苏宁紧盯‘军营’二字,她万万没想到沈瑞会如此大胆,竟敢私自养兵,一旦被发现会是抄家灭族的罪。 目光落到书信的最后一行,安长青身现军营之中。 安长青曾手握兵权,知道如何操练士兵,为了活命把身家性命都押在沈瑞身上,两人已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她思忖了一会,想起广万山说过的兵器错漏之事,或许和沈瑞有些关系。 那日之后她再没见过陆君其,悟桐跟着消失没有出现,她知道陆君其在为对付沈瑞布局,一切终于要开始了。 不出意外,陆君其很快查到了沈瑞的军营,并且得知秦良被关在军营之中。 秦良被关押在军营中必定是沈瑞的意思,故陆君其选择以此为突破口,救出秦良从中获得有用的消息。 从广万山口中得知此事,苏宁脸上没有太大的波澜。 “主子,我们要不要出手。” 苏宁摆手,“不必,陆君其在明,我们在暗,有他帮我们做事倒能省些事。” 她看着眼前的棋盘,手执白棋思量下一步该怎么走,眼珠子一转,脑中瞬间柳暗花明,笑着放下白子。 沈府书房 沈瑞坐在上方同幕僚商议事情,神色微沉,一双眼睛闪过着精锐的光芒。 其中一位幕僚提起陆君其,沈瑞嘴角勾了勾,“陆君其留不得。” 他有意扶持安长青助他拿到兵权,陆君其家世地位不俗,光是这一点安长青便无法比过他,何谈战功。 林相虽无心朝政,到底地位摆在那,要撼动他不是易事,阻挡他前路的唯有陆君其和孟学义。 沈瑞闭了闭眼,前些日子容儿送来书信,要他撮合陆君其和沈月英,他清楚以陆君其的性格定不会臣服于他,这桩婚事注定不会成。 底下的幕僚听到他这句话瞬间明白过来。 “大人想怎么做?” 沈瑞冷冷扫视一圈,吐出一个字:“杀!” 陆君其派人去救秦良的当晚,轮到苏宁在安宁堂守夜。 她收拾好一切正准备上床休息,忽然听到院子里穿来异响,她披上外衣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木棍走到房间门口观察。 只见一道黑色的人影快速从眼前闪过,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直到看清那人的脸,苏宁丢下手中的木棍,连忙扶住他,“大人!” 手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借着月色她看清了,那是血。 陆君其脸色已然没了血色,穿着黑色的长袍锦衣依稀可以看见胸膛上下的伤口。 苏宁心下一惊连忙将他扶到床上坐下。 第137章 秦良被救 “脱衣服。” 陆君其抿了抿唇,修长的手指一点点解开衣服,脱下,露出精硕的胸膛。 苏宁目光落在上面,倒吸一口凉气。 白皙的皮肤上交叉错落着疤痕,尽管看过一次还是会感到触目惊心。 血色的伤口上面赫然显露出一块白来,已是见了骨头,像这样的伤口还有好几处,可想而知下手之人何尝歹毒。 苏宁偏过头拿东西时眼神有些黯然,转过来很快恢复正常。 她拿来医箱一点点处理伤口,最后绑上绷带。 陆君其低声道:“多谢。” 苏宁清了清嗓音,“大人,到底发生何事?” 陆君其拿起衣服披上,没有接腔,他不说苏宁也能猜到,是沈瑞干的。 苏宁给他倒了杯热水,递给他,“你身边的人呢,为何你受伤却不见他们的踪影。” “他们有别的事要做。” 苏宁没有继续追问,盯着陆君其苍白的脸色,转身丢下一句,“你等一会。” 近半个时辰过去,苏宁端来一碗药放到他面前,“补药,没毒,喝吧。” 陆君其顿了会端起碗一饮而尽。 眼看着他喝完,苏宁脸上多了点笑意。 陆君其被她看的不自在,“笑什么。” “谁面前摆着这样一位美人儿都会像我这般。” 陆君其别过眼不看她,烛影摇曳,深邃的轮廓照射在墙上。 苏宁恍然回忆起从前,自己也是在这样的夜晚陪陆君其做功课,桌子摆着精致的糕点和茶水,书桌前的小男孩认真专注地挥笔,静和美好。 天边翻了鱼肚白,陆君其思量着起身准备回去,临走前丢下一句,“今日之事,多谢。” 房间里又剩下她一人,苏宁再无睡意。 良久,院子里传来响动,随之门外响起广万山的声音。 “主子,陆将军的人从安长青手下救出秦良。” …… 年关将近,外出采购的百姓愈发多,每日街上都挤满了人,都是为了准备过年所需的东西,岳凤轻也不例外。 苏宁和游光留在安宁堂,韶蝉陪岳凤轻出门买东西,孟夫人身怀有孕,孟瑶便留在府上。 出去才没多久两人便回来了。 苏宁奇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街上闹翻天了,人全都堵在一块,走又走不得,倒不如回来。”岳凤轻整理了下衣服。 闻言,苏宁蹙眉,“出什么事了。” “倒也没什么事,是两个世家的马车撞一块去了,挡住了去路,听说其中一辆马车是安家的。” 苏宁眉心一跳,到后院时韶蝉悄然凑近她耳边,“是彭家公子的马车与安家马车相撞,里面坐着的人是安将军的母亲和妹妹。” 她神色不变,安长青的母亲王氏,是个贪财好强之人,当初她听说自己要嫁给安长青,便觉得是攀上了高枝,将自己家的亲戚尽数邀至京城来。 成婚之后,王氏将一众亲戚带到她面前,要她帮忙给这些人谋个一官半职。 王氏贪婪又愚蠢,不知这么做的后果,干涉朝廷用人死罪一条,她身为长公主怎能枉顾国法。 她当场拒绝一切请求,王氏听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若非她是长公主只怕会当场发作起来,面上装作若无其,实则背地里向安长青告状,说她不孝顺婆母,不敬长辈。 安长青自知事情的严重性,也无奈王氏的无知,只好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安长青的妹妹安长茹同样不是省油的灯,随了王氏的性子自私自利,想靠着兄长进入世家圈流,时不时挪用她的名号作威作福,没少惹来祸事。 她一时恼怒打发了王氏和安长茹回老家,正因此事她和安长青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或许自那时安长青便开始对她心生不满。 不过更让她感兴趣的是彭新文,看着性格温和友善,背地里却心狠手辣的角色,世家子弟不良的嗜好全都沾了个遍,只不过会装罢了。 彭新文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官职,这一切还得仰仗有个好舅舅沈瑞。 俞鸳传来的消息,王氏和安长茹一进将军府急着立威,夺管家的权利。 安长青的侍妾唯有她和柳眉儿,她有安长青护着倒没什么,苦了柳眉儿天不亮要拖着残疾的腿站规矩,侍奉王氏,可谓是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沈瑞听说秦良被人救走顿时勃然大怒,不假思索地想到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他,莫名后悔自己没多派些人出去,被他侥幸逃走。 安长青坐在一旁脸色深沉。 沈瑞目光一转,道:“安将军,这件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安长青眼神暗了暗,站起来拱手,“大人恕罪,那些人武功高强,是长青一时疏忽。” 沈瑞脸上只剩下冷笑,锋利的目光在安长青脸上流转,看得他背后不断冒冷汗。 “只此一次,将军办事须得尽心。”他特地咬重‘尽心’二字,先前他让安长青拉拢孟学义,结果这件事办得一塌糊涂,让他不得不换个方向,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点带兵的本事,早就被他弃之如敝屣。 安长青点头,“下官明白。” 待安长青走出书房后,沈瑞身旁的心腹问:“大人,要不要属下派人盯着他。” “不必了,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不敢乱来。”毕竟安长青还有把柄在他手中,虽办砸了几件事却不是完全无用。 安长青一脸愁容准备离开沈府,中途却遇见了彭新文,本想打个照面离去,谁知彭新文忽然叫住他。 “安将军,昨日之事彭某深感抱歉,不知安老夫人和安小姐可有受到惊吓,改日我定当亲自登门拜访致歉。” 安长青皱了皱眉,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刚被他接来京中过年,却遇到这种事,当时谁是谁非难以知晓。 “无碍,彭大人有心了,登门拜访便不必了。” “安将军这是哪里话。”彭新文笑了笑,“就算安老夫人和安小姐没有怪罪与我,赔个不是还是要的,况且我和安将军一同在朝为官,正好能接着这个机会聚一聚。” 彭新文是什么德行安长青心底很清楚,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有些不自在,对方是沈瑞的侄子他不好驳了面子,牵出一抹笑容,“那长青便在府上等候彭大人。” 第138章 对长公主不敬 彭新文来到书房,“舅舅。” 沈瑞漫不经心地‘嗯’道:“我交给你的事办得如何?” 彭新文自信满满,“放心吧,宋明很听话,我说什么他都照做,至于那些举子他们哪敢有意见。” 沈瑞若有所思点头,自己的侄子的能力他自是信得过,但还是提醒一句:“你做得那些事我都知道,不可太过分,倘若坏了大事……”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彭新文却是知道后果的,神色立即肃然,“舅舅,我知道了。” 安长茹一来到京城性格并没有收敛,或许是在老家仗着身份惯了,越发趾高气昂,头总是微微昂起头,嘴角差点没翘到天上去。 她大哥是当朝驸马又是宣威将军,嫂子是垂帘听政的长公主,光是这层关系在,承源京又有几个人敢得罪她。 想到这些安长茹又开始嫌弃安长青的两个侍妾来,一个是小官的女儿,一个身份不明,哪里够资格进将军府伺候长兄。 她和王氏坐在厅堂里,桌上放着最名贵的糕点,喝得茶是皇上赏赐的,下面坐着的两人是余鸳和柳眉儿。 柳眉儿天天去伺候王氏,身子本就受了伤没有养好,这样一折腾瘦得颧骨有些突出,气色也差了许多,没有先前的艳丽模样。 倒是余鸳容貌清秀,脸上挂着柔怯温和的笑容,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安长青迈入厅堂,安长茹见状迅速起身来到他面前,撒娇道:“大哥。” 他揉了揉安长茹的头,坐在王氏身旁,“娘,在府上住的可还习惯?” “尚可。”王氏故作威严点头,“长青有心了,只是你整日忙于公务,身边也该多几个贴心的人照顾。”说罢,刻薄的眼睛扫过柳眉儿和余鸳的脸。 柳眉儿握着帕子的手一滞,这是要给将军再纳个妾? 余鸳听完没有一丁点反应,依旧静静地坐着,宛若一个局外人,却不知此刻安长青正在看她,且很快转移视线,拧眉道:“娘,休要再提此事!” “为何不提!当初她掌家时如何对待我和长茹你看得清清楚楚,这种不孝的儿媳死了便死了,何须你一个大男人为她守寡,成何体统!” 安长茹也附和:“是啊,娘说得不错,凭大哥的身份找个世家千金小姐为妻易如反掌,何必守着一个公主呢。” 对于那位公主嫂嫂她相当不喜,不过是幸运了些,投胎到了皇家,便清高得傲视于人,若是没了公主的身份看她还怎么得意。 安长青的脸色黑得可以滴出水来,声音冰冷至极,“这些话日后不准说出口,若被我听到当以家法处置。”罢了,他看向王氏,“娘也是。” 王氏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孝顺至极的儿子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气得脸色涨红,将手边的茶杯拂了出去,‘砰’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吓得安长茹一哆嗦。 “混账东西,我是你娘,你为了一个女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安长青面色不改,心中只觉得王氏不可理喻,生出一些无力感,“她是公主,皇上的长姐,我娶她虽得了无上荣耀和好处,却也是多了一层枷锁,做什么事半分由不得自己。” 他语气缓和了些,道:“娘,你可想过方才那些对公主不敬的话落在皇上耳朵里会是什么后果?” 听到皇上二字王氏身上顿感一片凉意,连忙伸手捂住嘴,先前凛人的气势一下子消散。 她那些话说出去是大罪,先不说皇上会怎么想,但肯定会对长青有所影响。 对上王氏懊恼的眼神,安长青无奈叹息,余鸳接收到他的眼神,上前抱住他的手臂,两人迈步离去。 柳眉儿坐在位置上看着两人的背影气得差点绞碎手中的帕子。 那日之后王氏便安稳了许多,不过只是对长公主的不满的话少了些,却还是死性不改,仗着是安长青的母亲作威作福。 安长茹亦是。 她坐在房里抱怨,“大哥真是,不就是说些话,连门都不让出了。”自己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往外四处说长公主的坏话,她闭嘴不就是了。 想了想,安长茹觉得在房间里是一刻也待不下去,掀起裙摆跑出房间。 她小跑想去书房寻大哥放自己出去,在走廊的拐角处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中。 “啊!”安长茹一把推开那人,抬头跌进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眸子里,眼前的人长相俊朗,气质温和儒雅,一身白色锦袍衬得身姿挺拔,长得很合她的眼光。 她脸颊绯红,觉着这男子有些眼熟,忽然想起这不正是那日撞到她马车的人吗。 “你是……” “安小姐好,鄙人彭新文,那日撞到老夫人和小姐彭某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今日特来向安将军问候,哪晓得安将军还没见着,倒是见到了安小姐。”安长茹还在发愣,彭新文开口向她问好。 安长茹红着脸规矩行礼,“彭大人好。我与母亲安好,没有受伤,有劳大人来府上一趟。” 彭新文笑得温文尔雅,“小姐这么说我宽心了不少。” 看到彭新文的笑容,安长茹能感觉到自己心如小鹿般砰砰乱跳,脸上露出一些羞赧。 见状彭新文心中暗笑,他道:“初来将军府彭某不识路,可否请安小姐带我去见安将军。” 他进府前便让人通报,有小厮在旁带路,沉浸在彭新文笑容中的安长茹哪还会想到这些,毫不犹豫地点头,“大人请随我来。” 安长青看到自家妹妹和彭新文一道而来,脸上闪过不悦,二人走近却又不见。 他对着安长茹道:“你先回房里去。” 安长茹心中不愿,可想到彭新文在此,自己总不能如之前那般肆意妄为,叫人家觉得她没有规矩留下不好的印象。 “是。”转身时安长茹偷偷看了彭新文一眼,尽管停留的时间很短还是被安长青和彭新文捕捉到了。 安长青脸色铁青,看向彭新文时发现他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似乎有些得意,心越发下沉。 安长茹趴在床上回想方才男子的频频一笑,那抹笑容瞬间温暖了她整个心房,想到彭新文的那张脸她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双手捂着脸傻笑。 不知道他和大哥说什么,会提到她吗? 正想到此处,有人敲了她房间的门,“长茹,开门,是大哥。” 安长茹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脸平复情绪,脸色的绯色却未褪去。 第139章 年三十 她推开门,“大哥,你不是在陪彭大人吗。” 安长青看到自己妹妹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眉宇一皱,“他已经走了。” 听到彭新文离开,安长茹心中没由来有些失落。 “那大哥来找我所为何事。” 安长青反问:“听到他走了很失望?” 安长茹倏而一愣,“大哥你说什么呢!”眼底多了几分羞赧。 她这个样子显然是对彭新文上了心,安长青规劝道:“长茹,听大哥一句劝,彭新文这人你惹不得,你莫要与他来往。” 他身为男子自是了解男子的想法,彭新文的为人他在外也有所耳闻,心术不正沉浸女色,若非有沈瑞兜底哪会有今日的风光。 不管彭新文在外做了什么,怕的就是他长了胆子招惹长茹。 安长茹常在老家并不知道这些,“为何?彭大人看起来很和善啊。” 安长青想起彭新文做的那些事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嘱咐道:“年关将近,外头人多眼杂,莫要出门沾染是非,你且听大哥的话。” “哦好。”安长茹心中好奇,见大哥不肯说只好应下。 他走后安长茹关上门回到屋子里,她正值碧玉年华,在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凡事心中自有考量。 她认为彭新文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当日两家马车相撞后他没有追究是谁的罪过,反而温和有礼跟她道歉,若是品行不好的人恐怕早就发脾气了。 安长茹想该不会是自家大哥和彭新文之间有龃龉才这么跟自己说的吧。 余鸳从婢女那得知安长茹和彭新文相见一事,安长青似乎不大喜欢那个彭新文,她虽不知是何缘故,心中隐隐觉得可以利用安长茹和彭新文帮到她。 …… 过年前夕,岳凤轻出门置办东西,安宁堂几乎是苏宁和韶婵守着。 陆君其受伤之后再未找过她,承源京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不知道在这背后又暗藏多大的危险和风波。 年三十当日,安宁堂提早打烊,苏宁两人回到苏宅时岳凤轻正在厨房忙活。 苏宁待在房间忙着研究药膳方子,天色微暗,她抬眸看向窗外,只见天色灰蒙蒙的,渐渐飘起雪花,小雪像是细碎的柳絮,从苍穹洋洋洒洒飘落在人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京城的第三场雪。 宅子外面忽然响起爆竹声,苏宁恍然想起一会该吃年夜饭,没了心思看药膳方子。 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寒意料峭,大雪纷纷扬扬打在屋脊上,俨然有将整个大地披上白色大幔帐的架势。 她来到厨房,韶婵在一旁打下手,岳凤轻看到她展颜一笑,“阿宁。” 撸起袖子,拿起案板上的蔬菜放进木盆里清洗,“我也来帮忙吧。” 岳凤轻笑了笑,随她去了。 “一会游光和他娘也会过来一起吃年夜饭。” 她听闻每年都是游光母子两人过年,她和阿宁三人在京中没有熟人,便想邀请他们过来热闹热闹。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接着传来游光的声音,“岳婶婶!” 岳凤轻停下手中的动作准备去开门,苏宁道:“我跟您一起去。” 一打开门岳凤轻连忙招呼游光和张氏进来,游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岳婶婶,这是我和娘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岳凤轻本想拒绝,张氏却道:“岳妹妹就收下吧,你和苏大夫帮了我们这么多忙,你不收下我实在过意不去。” 见只是寻常的一些吃食,岳凤轻便收了下来。 苏宁准备了茶水点心招待两人,张氏不好意思等着吃饭,便去了厨房要跟岳凤轻一起做饭。 两人一下子交流起做菜心得来,把苏宁三人全都赶了出去,让他们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三人来到厅堂烤火吃茶。 游光道:“苏大夫,你能不能教我医术啊。” “你也想学医?”苏宁挑了挑眉。 “是啊。”游光不好意思地挠头,他没什么本事,只会一些力气活,在安宁堂也是干抓药和招待病人的活,这些天他见孟家的小姐学医,心里也升起学医的想法。 只要游光愿意学,苏宁不介意教他,年后她打算开一家药膳店,安宁堂交给岳凤轻经营,如果游光会医术,岳凤轻也能轻松些,不至于太过劳累。 “好。” 见苏宁答应,游光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倒了一杯茶双手奉给她,“这是拜师茶。” 苏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可没有再收徒弟的想法,“这茶啊,你得给我娘。” 游光一怔,明白这话的意思,却也没有抱怨。 苏宁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赏雪。 坐在身后的游光望着那张清丽的侧颜一瞬间失了神,想起那个立在众人之中,笑容明艳的姑娘来。 游光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 只是,像他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她。 韶婵没有放过游光脸上一闪而过的自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蹙了蹙眉。 张氏端着热腾腾的菜肴刚从厨房出来便看到儿子对着苏宁出神,心里了然几分,无奈摇头叹息。 她清了清嗓音道:“菜好了。” 母亲的声音拉回了游光的思绪,连忙起身接过菜放到桌上。 五人坐在桌上一起吃了顿饭,岳凤轻和张氏倒是聊得来。 一顿饭结束,岳凤轻意犹未尽,留张氏继续吃茶说话。 苏宁三人闲来无事出去散步消食,哪知走到半道上有熟人认出游光请他去帮忙。 那人对自己有过恩情,游光不好意思拒绝,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苏宁随那人离去。 他走后,韶婵才出声:“主子可否感觉到游光对您的心意?” 苏宁愕然,扭头看她,“你的意思是游光他……” 这她还真没发现过,也不是她粗心大意,只是太过专注无暇顾及,若不是韶婵提醒她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发觉。 对于这份心意她给不了答复。 韶婵没说话,看方才游光的反应应该是早就决定将这份心意埋藏下来。 今天是年三十,大部分百姓都在家中,街上只有寥寥几人,几个小孩抓着爆竹乱跑着玩。 第140章 再吃一顿年夜饭 一辆马车从对面缓缓驶来,车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苏宁望了一眼,“年后我会去盘下一间酒楼,安宁堂便由我娘打理。” 跟游光少见些面,时间久了他自会明白意思,断了念想。 韶婵应声点头。 当那辆马车快要行至两人身旁时,街道对面围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小孩恶趣横生,点燃一根爆竹丢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都没声,小孩好奇地走过去,离爆竹只有一步之遥‘砰’的一声爆炸出声。 马车从苏宁两人身旁经过,被这声音一吓马受了惊,马脖子使劲地往后仰,两只前蹄蹭高地抬起,朝苏宁两人的方向扑来。 马蹄近在咫尺,韶婵是习武之人警惕要比常人高些,发现危险毫不犹豫抓起苏宁的手臂躲到一旁。 与此同时,缰绳被人用力抓住,往相反的方向一勒,马蹄腾空而起,稳稳落下。 苏宁从方才的险境中回过神来,便感觉到有一道带着凉意的目光落在身上。 她抬眸看去,那人一身黑衣,长身玉立在马车上,俊美朗目,骨节分明的手抓着缰绳,声音平静道:“陆将军。” 陆君其面无波澜地看了眼她,把手里的缰绳递给马夫,转头看向被爆竹声吓得坐倒在地上的小孩,“不可当街玩这种东西。” 小孩被他这么一看,吓得连连点头,带着小伙伴跑了。 陆远望在马车里好好坐着,只听到外面响起爆竹声,身体骤然前倾,他转过头身边的人已经出去了。 他掀开帘子看到苏宁,眼前一亮,“丫头,是你啊!” 苏宁没想到这位老公爷居然还记得自己,含笑点头,“陆公爷。” “不必多礼。”他道:“方才马可吓到你了?” 苏宁摇了摇头,“无碍。” 陆远望慈祥地笑了笑,“那便好。”他忽然想起来,“今儿个过年,你怎的不在家中?” 没等苏宁回答,陆远望跳下马车,“不如随我们一同回去用饭。” “多谢公爷好意,苏宁已经用过饭了。” 陆远望眉目一横,“谁说吃过年夜饭了就不能再吃一顿了!我家有上好的酒菜,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让人给你做。” 他自小在军营长大,性格豪迈直爽,从不受京城里的那些礼仪规矩束缚,平日里待下人都是很亲和的。 苏宁看着这般热情的陆老公爷,哭笑不得。 陆远望以为苏宁这是顾忌他的身份才迟迟不肯答应,继续道:“我没有女儿孙女,家中唯有一个孙子作伴,逢年过节便是我们两人聚在一起,着实有些孤单啊。” 他顿了顿,眼神颇为悲凉,“我这个老头子也就指望今天能热闹一下。” 听他说的这般可怜兮兮,苏宁于心不忍,扯动嘴角,“那恭敬不如从命。” 闻言,陆远望双目迸发出光芒,回头看向马车上的陆君其,似在向他寻求夸赞,“孙贼,我带这位姑娘回家用饭可好?” 陆君其神情冷淡,扭头进了马车,“随你。” 陆远望呸笑道:“这小子就这个性子。” 转头看苏宁又是温和的笑。 “丫头,上马车。” 韶婵上前一步,“姑娘!”她之前从首领那里听说了主子被陆君其抓进府里看管的事,再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苏宁拍了拍她的手,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无妨,你回去跟我娘说,我去给人看病,晚间便回来。” 说罢,跟陆远望上了马车。 马车里,陆远望不停跟苏宁聊天,陆君其则坐在一旁闭目养息。 “丫头,你喜欢吃什么,回府我吩咐人给你做,什锦苏盘,烧鹅,熏鸡怎么样?” 一听都是自己以前喜欢吃的菜,苏宁笑着点头,“这都是我爱吃的菜。” 陆远望一拍大腿,“哎呀,我孙贼也喜欢吃这些菜,说来你们还真是缘分呐。” 陆君其听到两人的对话,眼皮紧了紧。 “饭后糕点和茶水呢?”陆远望又问。 苏宁见他问这么细,道:“陆公爷如此热情,苏宁受宠若惊。” “这有什么,说来我还要感谢苏姑娘对君其的救命之恩,这些于你对他的恩情来说算不得什么。”在他再三逼问下,孙贼才肯跟他吐露,苏宁救过他两回的事。 他心底的确感激苏宁出手救他,二来想起之前两人在将军府里的样子,他觉得有戏! 真的成了,那他岂不是很快就有曾孙抱了? 自家孙子什么性子陆远望清楚得很,不近人情不通人意不听他话,简直就是个三不听,还得有个儿媳来管管他! “苏宁本职所在,陆将军也曾帮过我。” 陆远望哈哈一笑,“我就说你两有缘。” “……” 说罢,陆远望咳嗽了两声,陆君其立即睁开双眸,伸手为他顺气。 苏宁道:“我给陆公爷把把脉吧。” “不必,这都是老毛病了。”他又咳了一声,“老了,身子骨不如从前,一到冬日里难免有些病痛。” 苏宁想了想,“我那有个药膳方子,可以改善体质,改日我做好药膳跟方子一并让人送过来。” 陆远望一听觉得可以给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欣然答应,“苏姑娘有心了,谁家有个像你这样的女儿真是有福气呀。。” 他斜瞥陆君其一眼,“不像这个臭小子,过年埋在文书堆里不肯出来,还要我这个老头子亲自接他才肯回去,不让人省心。” 自家爷爷当着别人的面指责,陆君其青筋暴起,脸黑得可以滴出水来,脸瞥向一边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来。 苏宁没有错过他这个小动作,心中暗自偷笑,还和小时候一样,一听别人说他就把脸别一边去。 听了陆远望的那些话后苏宁真以为府上只有爷孙两个人过年,直到看见厅堂里围在一起吃茶说话的众人才知道自己这是被忽悠过来的。 陆远望拉着她进去,中气十足喊道:“这位是苏姑娘。” 苏宁扫了一眼,全是熟人。 莫楼等人看到苏宁随陆远望爷孙俩一起回来,不禁一愣。 倒是孤风最先反应过来,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苏姑娘,你也来啦。” 第141章 国公府做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聚在苏宁身上,心中不免惊讶,今儿个是年三十,苏宁怎么会跟着公爷和将军回来。 陆远望抚着胡须笑道:“我接臭小子的路上遇见苏姑娘,她可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们几个可别怠慢了她。”这语气跟护着宝贝似的。 莫楼等人对陆远望相当恭敬,对他的话一呼百应,热情地为苏宁搬来凳子,添上新茶和糕点,邀她坐下。 看到这幕陆远望欣慰地点头,转头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臭小子,“你看着干嘛,还不快去把府里珍藏的好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追个媳妇还要他帮忙,他很怀疑自家孙子的本领是不是全到打仗上去了,难怪他到现在都抱不到孙子。 陆君其蹙眉,看向元川,后者接收到他的眼神,绕过几人跟上去。 望着着两人远去的身影,陆远望笑骂:“这臭小子尽抠门,皇上赏赐的好茶都舍不得拿出来,要不是我帮他吃,放着全坏了。” 苏宁强忍着笑意,前世她和这位陆老公爷没有太多交集,也不知爷孙俩私下是以这种方式相处,倒是很有趣。 陆远望笑容意味深长地点头,问:“芳龄几何?” 孤风悄悄凑到莫楼耳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老头子怎么突然这么热情,还问人家年龄,不会是想撮合苏姑娘和将军吧?” 莫楼喝了口茶斜瞥他一眼,没有接话。 只听到孤风继续说道:“将军可是一棵老铁树,只怕老公爷要失望了。” 苏宁耐心温和地答道:“过完年十六。” “大是大了点。”老爷子小声嘀咕,手指暗暗掐算了一下,“家住何处,父母可还安好?” 话一出,气氛瞬间安静起来,孤风和莫楼眼神古怪地对视一眼。 苏宁奇怪陆远望问自己这些问题,没有表现出来,如实回答:“先父染病逝世,如今和家母住在离城门不远处的梨花巷。” 听完,陆远望先是懊恼自己问这个问题,惹得人家伤心,再是心疼她这样小的年纪就承担责任,还和母亲经营一家医馆,委实不易。 见小丫头脸上还没露出感伤的表情,连忙转移话题。 陆君其和元川拿着厨房新做好的小菜和在库房里寻来的上好茶叶过来时,便看到苏宁和爷爷笑成一团。 身后的莫楼三人表情很难看,好像在憋笑? 陆远望笑完,缓了两口气,眼神狡黠地环顾几人说话,说话间嘴角差点翘到天上去了,就连陆君其回来都没察觉到。 他悄然走近听了一耳朵,当听到一些内容,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孤风笑得嘴都酸了,抬眸间,一双冰冷的黑眸直击心里,笑容凝固在嘴角。 莫楼几人同样看到陆君其的身影,忙不迭收敛了笑容。 陆远望看大家突然严肃起来,“你们怎么不笑了,是不是这个不够好笑啊。那我再跟你们说个更好笑的。” 苏宁悄悄拉了老爷子的袖子。 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不在你们聊得很开心嘛?” 话间,人已经进了厅堂里,黑色的外袍上沾了一点落雪,他肤色极白,似乎与身后的白雪融为一体。 陆老爷子瞪他,“哪像你,招待客人都不会,让你去拿好茶过来拿这么久。” 元川上前将小菜放在桌上,“这是厨房刚做的,公爷您尝尝。” “食材都准备好了吗?”陆远望问。 “回公爷,都备下了,厨师特地留了个灶台给您。” 苏宁听两人的对话,有些惊讶地问:“公爷您要亲自下厨?” 陆远望得意地扬起下巴,“别看老夫平平大大咧咧,还做的一手好菜,每到过年我都会亲自下厨做一两道菜给这几个臭小子尝尝,苏姑娘今日有口福了。” 苏宁倒是没有想到,以他的身份竟然会亲自下厨,刚才一会相处,觉得老爷子是个宽厚好像与的长辈。 陆远望忽然咳嗽两声,对着孤风和莫楼四人道,“你们几个也别总等着吃,老头子老了,指不定那天就拿不动锅铲了,还不快过来学做菜。” 莫楼几人面面相觑,疑惑老爷子怎么突然要他们学做菜,之前他们想学的时候,一股脑挤在厨房还被他打了出去。 “还不快跟过来!”陆远望对着发呆的几人呵斥一声。 四个大块头的男人连忙屁颠跟在他身后,路过陆君其身旁时,老爷子警告他,“好好招待客人,别板着脸把人家姑娘吓跑了,小心我拿你是问!” 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大家都听得到。 听到这番话,身后的人瞬间明白了老头子的用意。 待人走后,厅堂里只剩下苏宁和陆君其两人。 陆君其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两人中间隔了张椅子。 他将从库房拿来的茶叶放在干净的杯盏里,倒入滚烫的热水 陆君其看时间差不多将茶推到苏宁面前,“尝尝。” 居然亲自给她泡茶。 打开盖子,屋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茶香,沁人心脾,苏宁闻着那味道,眼底划过一丝惊喜。 这是她从前最爱喝的茶。 只因产量甚少,以她也没能喝上几回。 苏宁端起茶盏,吹了两口热气,轻轻抿了一口,口齿间布满茶叶清香,味道还和以前一样醇厚。 陆君其不露痕迹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声音极其冰冷,带着淡漠的气息开口,“你身边侍女的身手倒是不错。” 苏宁动作一滞,知道他是看到韶婵迅速拉开自己躲过马车。 淡然地笑道:“我和我娘都是女子,偶尔会碰到些难缠的病人,身边要是没个有身手的,岂不是要被豺狼虎豹给吃了?” 陆君其眸中未见异常,也不知是相信这个理由还是不相信。 苏宁低头喝茶,心中却在思量,秦良被救势必会惊动沈瑞,他已经出手过一次,不代表不会再有第二次。 第142章 踩雪 对于沈瑞的事,自己能帮的忙也只有这些,她插手太多只怕陆君其会更加疑心,指不定那日破坏盟约转头对她出手。 时间变化太多,人心难测,在她心里陆君其早已不是当初的男孩,而是一把随时会夺人性命的利刃。 身为她亲弟弟的李承元同样对她出手,更何况是一个相处三年的义弟。 她再也做不到那么相信一个人。 陆君其给自己泡了杯茶,望着院子里寒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随风乱舞,有越下越大的迹象。 苏宁起身走到廊上,仰头看着天上的阴云叹道:“好大的雪,说来这已经是下的第三场雪,下得比前两场雪还要凶猛。” 这句话吸引了陆君其的注意,往年京城不是没有下过大雪,这么一看着这雪下得有种铺天盖地的架势。 没等他想那么多,孤风就端着一大碗鹿肉过来,“这是老爷子刚做好的,想着苏姑娘应该饿了,便要我拿来给姑娘垫垫肚子。” 苏宁看着桌上一大盆鹿肉,再看厅堂小桌上的茶水糕点,且不说她是吃饱饭来的,光是喝茶吃两块点心就撑的不行。 见苏宁不动筷子,孤风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直接拿到她面前,“苏姑娘快尝尝。” “额——” 陆君其忽然出声,“既吃不下,就不要勉强。” 苏宁看向孤风,摆手道:“孤风大哥,我还是等老公爷他们一起吃吧。”摸着胀胀的小肚子,“我现在不饿。” “好!”孤风爽朗道,“那我先回厨房继续学做菜去了。” 来的时候老爷子嘱咐他不能打扰两人相处,他还是先走为妙。 有这么好的爷爷在,将军迟早娶上媳妇。 又剩下他们两个独处。 苏宁看了眼神情淡然的陆君其,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陆老爷子大步流星朝厅堂走来,被使唤的四个人跟在他身后,皆手端着一盆菜跟在他身后。 陆府年夜饭开席。 陆远望坐在主位之上,左手边是陆君其,苏宁偏偏就坐在陆君其身旁。 她扫了一眼长桌上的菜肴,感叹还真是丰盛。 陆远望对着她说道:“苏丫头敞开了吃,别拘着,我这不讲什么规矩。” 苏宁嘴角含笑地点头。 陆远望瞪了眼身旁的‘臭小子’,“你离苏丫头近,她够不着的菜帮忙搭个手,好歹有拿出个东家样,板着脸能招待好客人呐。” 听着老爷子的教训,陆君其:“……” 他觉得爷爷对苏宁有点热情过头了。 这顿年夜饭吃得比苏宁想象得要得累多。 陆老公爷不停给她夹自己烧的菜,饶是这么热情她实在承受不过来,却又不得不承认陆老公爷烧的菜确实很合她胃口。 用完饭后,莫楼和老爷子坐在火炉边下棋,孤风和悟桐元川三人搬了凳子坐在旁边观看。 苏宁走到廊上伸了个懒腰,这会的雪比先前小了些。 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厚厚的雪压倒树枝,倾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浅笑掀起裙摆走到院子中间,脚踩在像棉被一样的白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苏宁回头一看,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的小脚印。 陆君其深沉的目光落在院里跳动的身影之上,女子笑容清丽,一张脸因寒冷冻得微微发红,像是醉了酒,樱唇吐出一层又一层的白色雾气,青丝随着走动胡乱地飞舞,双眸泛光,在雪的映衬下,细腻的肌肤像镀上朦朦的光,柔和又动人。 不知不觉间,眼前女子的身影和回忆里的人渐渐重叠在一起,他仿佛看到当年风姿卓绝的少女向他招手,“君其,快来啊,再不来就没地方给你踩了。” 苏宁转身便看到陆君其对着自己失神。 他是在想什么? “陆大人?” 忽如其来的声音拉回了陆君其的思绪,苏宁朝他挥了挥手,“大人要不要也下来踩雪,据说踩雪之后能长命百岁哦。” 以前过年她总是拉着陆君其去踩雪,刚开始他还不肯,到后两年就开始和她抢太后宫里的空地,每每两人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的样子,都会逗得太后喜笑颜开。 每到深夜,她忍不住想到曾经在太后宫里的生活,虽是危机四伏,可也是她上一世最开心的时候。 闻言,陆君其身躯猛地一怔,眼底带着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她,似乎要用眼神将她洞穿。 “你把方才的话再复述一遍。” 苏宁咽了咽口水,莫不是这小子记起什么了吧,可也不对呀,过去了这么久他还能记得两人在宫里过去的生活? 支支吾吾道:“没什么,大人要是不愿同玩,我自己玩。” 一阵风刮过,好闻的焚香味传入鼻尖,手腕被牢牢攥住,“你为什么会知道踩雪!” “我——!民间都知道踩雪一说,难不成大人还想怪我占了你家院子得了长命百岁不成?” 陆君其缓缓松开她手,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流连。 这一幕在陆远望等人看来,两人的行为举止甚是亲密。 “你们看,我就说臭小子喜欢苏丫头,那你们见过他有和哪个女子这般亲近。”陆远望摸着胡子笑道。 元川适时地出声,“以前长公主和小公爷很亲近。” 要说能被小公爷亲近相待的人除了长公主也别无他人,听闻长公主病逝,陆君其独自伤神了许久。 说到李清宁,陆远望咳嗽两声,“那不一样。” 孤风突然说道:“可是我看将军的表情不大对劲……” 陆远望抬眼看去,两人还在深情对视,哼声道:“他就是因为太少跟姑娘说话,是害羞嘛。” 四人对视一眼,那是害羞吗,也不像啊! 陆君其负手,居高临下睨着苏宁,“苏姑娘该回去了。” 苏宁巴不得赶紧回去,免得他又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见两人往外面走,陆远望坐不住了,大声喊道:“孙贼,你带苏丫头去哪?” 苏宁转身对他行礼,“公爷,苏宁回去了。” 看了眼略微黑沉的天色,陆远望应道:“时辰是不早了!”旋即看向陆君其,“你准备马车亲自从苏丫头回去。” 第143章 开药膳堂 眼见天黑了苏宁还没回来,岳凤轻急得在院子里打转。 “韶婵,你随我去寻阿宁回来。” “是。”韶婵知道苏宁随陆君其去了国公府,她手无缚鸡之力这么久没回来定是遇到什么事。 说着便宅子外面传来停马车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去,恰巧见苏宁从马车上下来。 “阿宁!”岳凤轻正要上前,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揭开帷裳,露出俊美无涛的脸,只见青年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宛如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光看身量气质便知身份不凡。 岳凤轻不知道苏宁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物,“这位是……” 苏宁介绍道:“娘,这位是在江亭镇出手相助的陆大人。” 岳凤轻对这位大人印象深刻,在江亭镇时阿宁冒着生命危险出手治好了他的伤,之后阿宁和陈兵被诬蔑偷了财物,是他派人去县里解救的苏宁,当时隔着一扇门她并未见到陆君其的相貌,便也识不得他。 “民妇多谢大人当日出手相助。” 陆君其淡声应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话落,目光倏尔落在苏宁身上,“你既已安全,我便回府了。” 目送马车离去后,岳凤轻方才开口问她,“阿宁,你和陆大人是怎么回事。” 苏宁怕岳凤轻想太多,便道是陆老公爷身子不适,自己去国公府为他看病,之前有孟国公夫人做例,要说陆国公找她看病也不足为奇。 深夜 陆君其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脑海浮现出白天苏宁踩雪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他抬步走到门前,推开房门一步步走进雪中,缓缓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衣袂一角翻飞作响。 白雪纷扬冷冽地落在如墨般的长发和衣肩上,就这样走了许久,全身都快要被染了白,他的表情和目光依然是平静且悲凉的。 良久,他停下脚步,抬臂看着手心里方才被自己紧紧攥住的结心玉佩,眼神顿时柔和下来,“阿宁……”轻轻地在玉佩上落下一吻,“今年的雪我帮你踩了。” 愿你万事如愿,长命百岁。 除夕的大雪下到至大年初二方才停歇,京中人人都道这场雪下得昏天黑地,莫不是有什么噩兆降临。 前有江洲为疫病所困扰,今有大雪不断,可不是捅了难窝吗。 很快有地方官员上奏,这场雪压倒了百姓的房屋,无数的牛羊被冻死,数万名百姓流离失所,大量的难民涌入各座城池,承源京以北的城池已经是一片混乱。 如今这个地步朝廷是势必要派人去赈灾,在众人以为会是陆君其前往赈灾,李承元却下令命彭新文携正在进前往北方赈灾,并天灾为由下令全国减免赋税。 一时间大齐百姓欢声载道,都道皇上体恤百姓,是位明君。 彭新文不负所托,很快安置好难民,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念在他有功,李承元给了他工部一个官职,比原先的官位还要高上一级。 不少朝廷官员见状蠢蠢欲动,彭新文得皇上青睐不就是皇上对沈瑞示好吗! 陆君其行走在宫道上,李承睿被贴身仆从推着和他比并排而行,两边有宫人正在铲雪,道路中间的积雪被推到两侧堆得高高。 “原本皇上有意让你去北方的,可惜被彭新文抢去了风头,这样沈瑞的势力和地位又稳固了一分。”李承睿出声打断了沉默。 陆君其淡淡说道:“情势所迫,沈瑞得知雪灾发生便暗中联络了麾下朝臣推荐彭新文赈灾,彭新文本就在工部对赈灾一事有颇多经验,皇上选他也是情理之中。” 闻言,李承睿眸子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江州病疫那样棘手的事他们不敢碰,到你班师回朝抛给你,说来数你最惨。” 最惨的某人抿了抿薄唇,没有回应李承睿的话,他关注的是年后的春闱。 大年初三,承源京街上开始热闹起来,铺子接连开张,苏宁将安宁堂交由岳凤轻打理,买下了一间店铺专门做药膳卖给平明百姓。 在年前苏宁就想好了开店要做的诸多事情,买下店铺后一切进展顺利,很快药膳堂便开张,名为万霄堂。 前几天来店里光顾的客人少之又少,甚至可以用寥寥无几来形容。 药膳一般只有贵族才吃的到,寻常的百姓一听药膳觉得是极其贵重之物,便也不会抱着尝试的心态,毕竟一顿药膳可能是他们几个月的饭钱。 苏宁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在开店的第二天便将药膳的价钱标在木板上放到店门口。 不一会便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苏宁和韶婵站在门口招揽客人。 有路过的百姓忍不住出声询问:“敢问姑娘这药膳的价钱是否属实?” 苏宁认真地点头,“明码标价,绝没有弄虚作假!” 见百姓脸上皆是疑惑和迟疑,苏宁大步上前,“今儿个大家伙在这做个见证,若价钱有异或者药膳有问题,我当以两倍价钱奉还,各位尽可放心光顾,我苏宁在此说到做到!” 此话一出,百姓议论纷纷,转头看苏宁眼神坚定,也不像是个骗子。 板子上写着不到一两银子就能吃顿药膳,以前听闻富贵人家里吃药膳,一顿就要划上上百两银子,这样想想也值了。 打着试试的想法,众人迈步往里走。 苏宁和韶婵站在门口两边热情地迎着客人进去,彼此相视一笑。 百姓在万霄堂吃了一顿药膳后,感觉还不错,价格也没有特别贵,回去又推荐给邻里亲人。 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慕名来光顾。 不过两日,万霄堂就赚了百余两银子。 岳凤轻原先还觉得开药膳堂不可行,却没想到生意远比她想象得要好。 苏宁觉得这还不够,她想要的是更多人知道万霄堂。 孟夫人怀了身子不便出门,她便邀请孟瑶来万霄堂。 天子脚下的百姓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当看到孟国公府的马车不禁咂舌,这万霄堂连世家都吸引过来了,可见里面的药膳的确不错。 第144章 两家竞争 万霄堂刚开业前半个月生意最火爆,然而一天来光顾的百姓急剧减少。 苏宁疑惑百姓对店里药膳评价甚好,为何却不会再次光顾,没等她弄清楚原因是什么,岳凤轻一脸焦急地跑进万霄堂。 “阿宁,寿景馆也盘了间铺子卖药膳,还不收取银钱,百姓全都跑去那里用药膳了!” 安宁堂难得清闲,她让游光看店便想着万霄堂生意忙,光是阿宁和韶婵两个人怕是忙不过来的。 路上她听百姓说起寿景馆免费发放药膳,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感觉。 岳凤轻匆匆赶去便看到寿景馆门口如山海般堆满了人,全都是去领药膳的,而那位和安宁堂有矛盾的林姓公子就站在医馆门口。 闻言,苏宁和韶婵不由一惊。 且不说寿景馆如何会想到卖药膳,光是无偿送百姓药膳的行为就令人不齿,偏偏她还拿寿景馆没有办法。 她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林问巧见她开药膳堂成心故意和她作对的。 “阿宁,你要不要想个法子?”岳凤轻对寿景馆做的事感到非常不满,生意竞争难以避免,但是用这种无耻的方式未免太过恶心人了。 苏宁眸暗了暗,“娘,您和韶婵看店,我出去一趟。” 她迈着大步往寿景馆的方向走,果真如娘所说,寿景馆半里之外都围满了百姓,其中还有曾在万霄堂用过药膳的人。 随着人流的走动,苏宁不小心也被卷入其中,不得不跟着走。 林问巧将玉骨扇插在腰间,单手横在背后指挥伙计发放药膳,一眼便看到被挤在人群中央的苏宁,眼底笑意更甚。 他得意洋洋地拨开人群来到苏宁面前,“苏大夫今儿个怎么想到来我寿景馆了,是不是万霄堂生意不好?” 面对林问巧挑衅的话语,苏宁神态自若,语气淡淡道:“寿景馆为何会聚集这么多百姓,你靠的什么手段你我心中有数。” 话里话外在暗讽他使方法太过卑劣。 “那又怎么样,他们不还是愿意来我这。”林问巧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恼怒,只要能赢过苏宁,况且他没做坏事,只是用不收取银钱吸引百姓过来而已。 林问巧的语气尽显傲意,“苏宁,我这个药膳方子可不比你的差,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他微微扬起下巴,宛如一头骄傲的小兽,大摇大摆地展现自身的优点。 苏宁轻抿嘴唇,“那我们拭目以待!” 盯着远远而去的纤细背影,林问巧脸上的得意渐渐消散。 他转头看向黑压压挤在医馆门口领药膳的百姓,心中怪异的感觉才压下去,等到寿景馆在京中出了名,老爷子一定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没有林府,没有林相儿子的身份,尽管自己学问不好,林问巧坚信凭自己的能力也能闯出一片天地。 万霄堂免费发放药膳不过五天,万霄堂推出药茶,吸引了一大波文人墨客前去见识药茶,毕竟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药还能制成茶,可不是稀奇吗! 不仅如此,就连孟国公和陆国公都派人来万霄堂买药茶喝。 京中的文人墨客对朝廷官员有着异样的崇拜之情,便会跟着附庸风雅,好似这样便会离他们更进一步,尤其是孟国公位于文官前列,更是他们的追捧对象。 眼看局势被苏宁轻易扭转,林问巧憋了一肚子火,他怎么也没想到苏宁来承源京没多久会得到陆孟两位国公爷的帮助,而他用无偿药膳招来的百姓没有给寿景馆增加名气,反倒说药膳味道不如万霄堂。 苏宁的这些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陆君其的眼睛,林问巧开医馆的事他先前打听苏宁时便知道了。 想到老师和林问巧如今的关系,终究是寻了个空见他。 林问巧推开了包间门,看到陆君其那一刻眼底闪过惊讶,转瞬即逝,语气吊儿郎当道:“呦,这不是鼎鼎大名的陆将军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陆君其没看他,“听说你要和老师断绝关系?” 听到林邺成,林问巧脸上的笑意很快消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你来见我是来替他说好话的?” “既然这样,我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问巧转身作势离开,他不想听到半点关于那个人的事。 陆君其道:“我来见你确实受老师所托,我不是想劝你,而是说句实话。老师和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两个人都有错,错在你们没用更好的方式交涉,或许你们便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你清楚老师老顽固的性格,大乔姐姐的死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他如此严格要求你其实也是在折磨他自己。” 陆君其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林谦,放下过去吧。” 林谦是他的字,娘和爹从来都是唤他巧姐。 平辈的人知道后玩笑般跟着唤他巧姐。 时间久了,他都快忘了自己也叫林谦。 每当听到巧姐两个字,他都会心生怒意,恼羞成怒地对着这样唤他的人破口大骂。 只因巧这个字和乔读音相似。 林问巧认为他的出生和成长极其可笑,就连名字都是因林书乔得来的,他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他不恨林书乔,她承受的苦难远比自己要多得多,最后还落得那样的下场。 另一方面,林问巧打心底心疼姐姐。 他握紧放在身侧的手,“放下,又谈何容易啊。”只是他想起林邺成每每逼迫自己,厉声责怪他无能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怨恨。 他何尝不知缓解关系的办法,由于自身的倔强,他还是无法低下头来。 有些话放在心底是一回事,说出来却是另一回事,也只有闭嘴也许才不会伤害对方。 陆君其自知多说无用,他来见林问巧也是想试探他对老师的看法,两人的关系是否真的到了决裂的地步。 事实证明,林问巧并不是真的想闹成这样,他心里还是有老师的位置。 默了会,林问巧敛下眼中落寞,又恢复了往常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转移话题,“对了,我最近发放免费的药膳给百姓,你要不要带一份回去给陆老公爷尝尝。” 第145章 故友到来 苏宁就是用这种办法吸引了不少百姓,自己的人脉不比苏宁少,苏宁能用的办法,他也能。 陆君其:“倒是没想到你对医术会感兴趣。” “从文不成总要谋条出路。”和林邺成大吵一架后,林问巧彻底断了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的念想,无比决绝地搬出相府。 经过他一番观察和分析,发现学医未必不是条好出路,既能济世救人,还可以借机提高自身的名气,可谓一举两得。 于是林问巧下定决心要学得一身高明医术,在京城开家医馆,待名气大了再做别的生意。 只是想法太美好,现实往往很残酷,哪会想到会碰到像苏宁这么难对付的竞争对手。 正是如此才激起了林问巧的胜负欲,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赢过苏宁。 “我保证药膳吃了会强身健体,老公爷准喜欢,要不要试试?”徐向荣的医术虽在苏宁那里栽了跟头,林问巧还是选择相信他的医术。 陆君其上下打量他一眼,盯着他瘦弱的身板,“老爷子身体可比你健壮,你还是留着自个儿吃吧。” 这话说得确实不错,陆老公爷本就是武将出身,每日晨起都会练武,常年下来身子骨比年轻人还要硬朗。 林问巧轻哼道:“小看谁呢,这几日太忙,我是忙着做生意才削瘦的。” 陆君其不与他继续玩笑,“老师的事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便转身告辞,林问巧独自待着,心里五味杂陈。 …… 在药茶的吸引下,万霄堂的生意渐渐好转。 正当苏宁想着如何进行下一步时,另一个麻烦悄然临至。 这天,万霄堂后厨的小郑气冲冲地跑到苏宁面前,“真是太欺负人了,那些个药贩也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死活不肯卖药材给我们!” “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小郑渐渐平息怒火,把自己去进购药材的经过说出来。 今天本是送药材过来的日子,他左等右等也不见人过来,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耽搁了时辰,便亲自找到了药贩。 谁知他找过去,人家直接说再不卖药材给他,怎么也说不出个不卖的缘由来。 韶蝉和岳凤轻只好另找别的药贩采购药材,原本价钱谈的好好的,一听是万霄堂便改口不卖了。 苏宁得知这些后,垂下眼眸,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是林问巧干的。 没有药材做不了药膳,这样下去万霄堂迟早关门大吉。 岳凤轻也想到了寿景馆,他们前面做的那些事很难不让她联想到他们,忍不住啐了口,气愤道:“这天底下抢生意的法子多的是,偏偏用这种下作的办法。” 不就是欺负她们在承源京无依无靠吗。 “看来在京城买药材是行不通了。” 万霄堂剩下的药材仅够做三天的生意,不出意外三天后,万霄堂没有药材做药膳,只能借整顿的名义关门休息。 林问巧听到这个消息开心坏了,万霄堂停业就是他寿景馆出名的时候。 苏宁回到安宁堂看诊,没有再提万霄堂开张的事,岳凤轻见她一脸云淡风轻,有些着急,好歹也是花费了不少银子才开的店,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 岳凤轻忍不住问:“阿宁,买不到药材,你就打算放弃万霄堂了吗?” “谁说我要放弃万霄堂。”苏宁放下手中的毛笔,“我已经写信给陈兵让他帮忙送药材过来,算着日子这两日就该到了。” 岳凤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江亭镇距承源京有百里远,你是什么时候找上陈兵的?” 并非苏宁未卜先知,只是在她同陈兵采摘药材时就发现那边的土地适合大部分药材生长。 有本钱时她就写信劝说陈兵种植药材,自己可以租下江亭镇百姓的土地,再雇他们帮忙种药材。 百姓们还念着她的救命之恩,对她的请求慨然应允,苏宁提前付了土地租金和雇佣的钱,药材成熟后便会送到承源京,药材种子以及运送途中的费用也由她来出。 是麻烦了点,好歹是可信之人。 彼时江亭镇的药材经过采摘,晒干已经能使用,按照约定,陈兵会亲自护送药材过来,却不想会碰到如今的情况,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岳凤轻这才放心下来。 翡清阁开了二楼开始做生意,在拂意的经营下已经是如今承源京首屈一指的名店。 苏宁得到消息,彭新文着人在翡清阁买了许多名贵的首饰和衣裳赠与安长茹。 彭新文是个情场浪子,不过是表面功夫做得好,才叫外人觉得他是正人君子,安长茹自以为容貌不凡,有安长青妹妹身份加持,眼光颇高,寻常男子是瞧不上眼的。 在彭新文的攻陷下,刚开始尚且矜持,一来二去便托付了真心,不过其中还有余鸳在暗中撮合,否则两人是见不着那么多次的。 两天后,陈兵赶至承源京安宁堂,随行的还有福岁小丫头,一行人来到安宁堂门口。 陈兵走进去,扫视一圈却不见苏宁和岳凤轻的身影,游光上前道:“您是来看病的吗?苏大夫今日不在,看病可能得晚些时候。” “是苏宁苏大夫吗?” 游光点头,“没错。” 陈兵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有些不放心把药材交给他,便道:“苏大夫回来,麻烦小哥传话给她,陈兵在城门客栈等候。” 来到客栈,在厢房休息了会,福岁有些坐不住,拉着陈兵想要外出逛逛,十一岁的小丫头从未出过远门,正值对新鲜事物好奇的年龄,便想出去看看。 陈兵也是头一回来承源京,他本打算和村民进京送药材,福岁这个小机灵不知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央求着跟过来。 起初赵建军不愿意她跟来,道外面人心险恶,危机四伏,她年龄还小,出去准会吃亏,最后不知福岁是如何劝他同意的。 见赵建军不反对,福岁又百般保证听话不惹事,陈兵便允了她跟来。 他佯装严肃道:“出去玩可以,你可得跟紧我,不许乱跑!” 福岁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我保证,绝不乱跑!” 第146章 当街挨打 “哇,承源京的房子都好高好美!”福岁走一路夸一路,小脸激动得通红,在江亭镇都不曾看到过这么精致好看的楼房,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只有云山县,和承源京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兵往后看了眼,“别光顾着看,跟紧我,别走丢了。” “哎!”福岁加快脚步跟在陈兵身边,葡萄般水润的眼睛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福岁路过卖糖葫芦的商贩忽然就走不动了,陈兵回头看到小丫头盯着红润饱满的糖葫芦,嘴角都快要流出口水。 “想吃吗?”陈兵走到她身边。 福岁回过神,摇头,“不想。”她拉着陈兵的袖子,“陈哥哥,我们走吧。” 陈兵看到小丫头的馋样,偏偏还心口不一,明明很想吃却说不想吃,他知道福岁是不想乱花钱。 他走到商贩面前,“老板,糖葫芦多少钱。” “三文钱。” 付过钱,陈兵从商贩手里接过冰糖葫芦递给福岁,“给。” “陈哥哥……”福岁错愕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陈兵会主动买吃的给她。 陈兵挠了挠头,“拿着,有苏大夫买药材的钱,买串冰糖葫芦还是够的。” 福岁如看到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接过冰糖葫芦,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谢谢陈哥哥!” 这一路上多亏陈兵照拂,她才能安然来到承源京,陈兵于福岁而言,虽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兄妹,人生地不熟,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陈兵。 路上两人偶然路过翡清阁门口,里面装潢得富丽堂皇,人满为患。 有穿着华丽,长得似仙女一般的大姐姐,手里拿着精致的小盒子,说道:“翡清阁不愧为承源京最出名的店,里面的东西不知道比别的店好多少倍。” 福岁仰头看向店铺的牌匾,她从小帮爹干农活,不曾上过学堂,故此识的字不多,仅后两个字,听方才的姐姐说这是翡清阁。 “福岁想进去看看吗?” “不了,那里面的东西应该很贵吧。”福岁按耐住好奇心,陈哥哥已经给她买过冰糖葫芦了,她怕自己进去看中东西又要陈哥哥破费。 陈兵抓起福岁的手,“你要是觉得贵咱不买便是,看看又无妨,今时今日买不起,来日赚足了银两难道还怕买不起吗!” 两人欲进店内,哪知恰巧与正准备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安长茹同身旁人说着话,便有人朝自己撞来,她低头衣裙上已经沾染上红色的东西,陡然抬头瞪着对面的人,“你是没长眼睛吗?”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还是彭大哥亲自赠与她的,平日里她百般呵护这件衣服,却不想被个臭丫头弄脏了,让她怎能不生气。 安长茹狠狠瞪着福岁,身边的婢女当即领会,上前毫不犹豫地打了福岁一巴掌。 福岁身量瘦小,承受不住这巴掌,直接跌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给我狠狠打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一巴掌仍解不了她的气。 那婢女出手得太快,就连陈兵都没反应过来,见婢女又要动手,他一把挡在福岁身前,将她护在身后,怒不可遏道:“你们凭什么动手打人!” “臭丫头弄脏了我的衣服!” 安长茹指挥门口的两个随从抓住陈兵,婢女抓起地上福岁继续抽打巴掌。 脸上挨了一下又一下的打,福岁疼得怀疑人生,呼痛都来不及。 陈兵想要上前阻止,奈何自己被牢牢抓住,任凭他怎么挣扎又无用,便对着安长茹破口大骂。 安长茹从来没被这样骂过,恼羞成怒,转头指着陈兵,“打到他不能说话为止!” 周围的百姓都被声音吸引过来,对着这幕指指点点,始终没有人敢上前出手相助。 他们知道在京城有随从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是出身世家就是贵族,他们就是想帮忙也不敢呐! 陈兵抬头看着周围人漠然的眼神,陡然升起一丝绝望,原来人心可以冷到这个地步。 从前他觉得江亭镇的人冷漠,现在看来外边的人才是真正的冷血。 福岁挨了十几巴掌安长茹才出声叫停,居高临下地盯着福岁,“罢了,打也打了,弄脏我衣服的事便不和你计较了,只是该赔也得赔!” 她扫了眼福岁的穿着,嫌弃地撇了撇嘴,“我看你这个穷酸样也是出不起钱的,不如卖身做我府里的扫地丫头,就当是还债了。” “不,我不要……”不管福岁答不答应,直接让人强行架起她拖走。 陈兵拖着伤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溢着一丝血迹,双目发红,“给我放开她!” 安长茹对他的警告置之不理,对着随从道喝:“继续打!” 得到吩咐,随从先是对着陈兵的腘窝踹去,让他跪倒在地上,继续拳打脚踢。 陈兵蜷缩在地上无力反抗,疼痛并没有持续很久,耳边顿时传来肉体倒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百姓的惊呼。 他抬眼看去,只见面前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很显然是个女子。 随即,陈兵放远目光,青色的身影快步走来,裙角随着步伐摆动,目光落在女子的脸上,咧嘴笑了笑。 “你是谁?!”面对突然出现,且在她没看到的情况下打倒身边的随从,安长茹目光略微惊恐。 苏宁已然来到安长茹面前,声音冷淡,“放开她!” “你说放就放,我……” 没等安长茹说完话,只听到身边的婢女尖叫一声,福岁也被韶蝉拉到苏宁身边。 “苏姐姐……”看到苏宁,福岁仿佛看到救星,心里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只剩安心。 苏宁拍了拍福岁的小脑袋,“别害怕,姐姐来了。” 她撩起眼皮撇向安长茹,“这位小姐未免过分了些,即便舍妹有错在先,也不该当街出手打人。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丫头,说出去就不怕笑话吗?” “哼!她弄脏了我的衣服,我就是打了,你能奈我何?”安长茹轻哼一声,根本没把苏宁的话放在眼里。 她相信以兄长的官职和身份,放眼整个承源京没几个人敢惹自己,更何况对方还是普通百姓。 第147章 赔偿 “是非对错可以当面理论,而不是这般打人出气,看你衣着不凡也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最是知书达理,怎能当街做出这种事情,若日后换作他人惹怒你,是不是会不分青红皂白动手,如此真叫人以为承源京是你的天下了!” 苏宁的一番话堵得安长茹哑口无言,痛斥她仗着身份欺负别人,伤害平民百姓。 她说这话是站在百姓的角度说的,百姓将话听进了心里,也明白世家权贵今日可以对一个小姑娘出手,来日换作是他们,想也不用想会遭受些什么。 一时间,因苏宁的话激起了民愤,皆对着安长茹等人怒目而视,纷纷开始出声指责。 “这位姑娘说的话在理,即便有错也不应该动手,何况还是个小姑娘。” “我一直在这看着,小姑娘和她哥哥没少挨打,看看,两人满脸都是伤。” 听着周围人的一言一语,安长茹气得脸色青白,她不顾形象地冲旁边人大喊,“都给我闭嘴!” 苏宁盯着她发狂的样子,内心冷嗤,三年的时间安长茹没有半点长进,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不过这么几句话就忍受不了。 被她这么一吼,百姓倒是安静下来了,但还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你算什么东西管我的事!小心我连你一起打!”说罢,她侧头看身边的人,婢女和随从退居她身后,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苏宁的话还是挨了韶婵的打,低着头你看我我看你。 见几人这般畏畏缩缩,安长茹气得骂道:“没用的东西!” 苏宁适时地出声,“别人不讲理,我们不能做无理的人,既然是舍妹污了小姐衣服在先,我应该先和你赔个不是。” 她看向安长茹身后的翡清阁,“这样吧,我去翡清阁买件衣服,就当作赔偿。” 闻言,安长茹的怒火似乎被一盆冷水浇灭,“当真?翡清阁的衣服,你买得起吗?”语气间尽是不屑,气得陈兵想上前撕了她的嘴。 苏宁拦住陈兵微微一笑,旋即拉着福岁朝翡清阁走去。 翡清阁的东西贵是全承源京有名的,她就不信苏宁买得起,抱着看好戏的想法,她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直接上了二楼,拂意在店里对外面的动静略知一二,见为首的人是苏宁,立马放下手头的活笑脸相迎。 苏宁走到成衣前,对着安长茹道:“小姐看上哪件,自行挑选。” “不用看了,就要最贵最好看的那件裙子!”安长茹高傲地扬起下巴。 没过一会,拂意拿着包好的衣服过来,“一共五百两银子。” 听到价钱福岁和陈兵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五百两银子啊! 他们几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银两,苏宁开医馆才多久,怎么可能付得起这么多钱。 福岁着急地拉了拉苏宁的袖子,带着哭腔说道:“苏姐姐,太贵了。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不用苏姐姐来承担。” 她宁愿卖身为奴给那位小姐,也不想苏姐姐付五百两银子。 陈兵也附和道:“是啊,苏宁你还是别掺和进来,我们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承担。” 安长茹翻了个白眼,冷嗤道:“要是真买不起就别逞强,免得丢人现眼,叫人好看!” 苏宁看向陈兵两人,声音温软柔和,“没事,这点钱我还付得起。” 她解下腰间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给拂意。 拂意看都没看,把银票揣进怀里,笑盈盈道:“欢迎各位下次光顾本店!” 出了翡清阁安长茹还是不相信凭苏宁能买得起五百两银子的衣服,没等她说话,苏宁先开了口,“这位小姐可还满意?” 安长茹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不过心里还是开心的,彭新文送她的裙子一看就不值五百两,用便宜的东西拿到了贵的东西,还算值当。 “小姐满意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说说打人一事了?”苏宁的声音陡然冷冽下来。 安长茹忽的有些害怕,仍挺直了腰板强装镇定,“你想怎么样?” 苏宁的话掷地有声,“你以何种方式对待他们还便以何种方式偿还,以示歉意!” “绝不可能!”安长茹脸色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是宣威将军的妹妹,大庭广众之下挨打以示道歉,说出去她在京中何以立足。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可惜苏宁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安长茹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不过眨眼间便挨了好几巴掌,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最后一巴掌硬是被扇倒在地上。 她爬起来时,婢女和随从也都挨了顿狠打,躺在地上嚎叫连天。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惹到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苏宁冷冷地睨着她,“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那是你该还的。”朝着地上的包裹扬了扬下巴,“那五百银子的裙子抵得上你挨的巴掌。” 不顾身后的人如何叫喊,苏宁半步没有停下。 回到安宁堂时,岳凤轻已经回来。 “岳婶婶好。”陈兵和福岁一进门异口同声喊道。 见到陈兵和福岁岳凤轻面上一喜,“好,可算是来了。”待两人进门便看到脸上的伤。 “这是怎么了?”她伸手将福岁拉到面前,“脸上怎么伤的这样重?” 听完事情经过后,岳凤轻怒火中烧,“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之下当街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兵道,“我们没事,就是苏宁为了我们花了那么多银子,还手打了那小姐。” 苏宁此举无疑得罪了那个小姐甚至是她背后的家族,他怕会给苏宁带来大麻烦,若是让苏宁被权贵迫害,他会很愧疚的。 闻言,岳凤轻跟着开始担心。 “无妨。”苏宁淡淡出声安抚几人,“娘,你带福岁和陈兵去医治伤口。” 晚上福岁跟着回了苏宅,陈兵则是留在客栈过夜,小姑娘和男子待在一起,即便对外说是兄妹,传出去也怕有损名声。 第148章 安长青被弹劾 安置好福岁,苏宁换上暗色的衣服只身一人来到将军府门前。 陆君其听闻苏宁在外求见,眸色暗了暗,“让她进来。” “苏姑娘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苏宁站在书房正中央,“苏宁请求陆大人出手做一件事。” 陆君其没有出声,也没问是何事,只是直勾勾盯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来找陆君其之前,苏宁无法确定他会不会出手帮自己,见他这个反应心一点一点下沉。 就在她准备再次开口时,对面俊美的男子忽然应道:“何事?” “求大人帮苏宁上书弹劾安长青纵妹当街掌掴无辜平民百姓,安长茹依仗身份地位做出如此行径,可谓目无王法。” 闻言,陆君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下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按你说的去做,区区弹劾对安长青来说未必有什么害处。” “我知道。”若换作从前的李清宁不会让安长青受到一点非议,可今时不同往日,安长青知道李清宁逝世的真相,李承元容不了他多久,即便倚靠沈瑞,在梅姨娘小产事件之后,沈瑞便对安长青产生不满。 安长青卷入口舌之争,沈瑞未必会出头帮他。李承元立志做个明君,更懂君舟民水的道理,不会视而不见,如此她才敢来求陆君其帮忙。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我这么做,且你已经命手下的姑娘打回去了,看不出苏大夫还是个记仇的人。”白天的事他全部知晓,却没料到苏宁会找上自己,显然这件事情还不算完。 苏宁微微抬头,眼神清明,用的却是另一套说辞,“世家贵族欺凌无辜百姓的事屡见不鲜,今日我小妹等人当街受辱可一揭而过,那么来日呢? 倘若闹出人命亦或者有更严重的后果,你会选择视而不见吗?” 见陆君其沉默不语,她继续说道:“三年前将军不惜以远少于匈奴的兵力奋力抵抗,不正是想大齐的百姓能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吗!如今没有外敌来袭,百姓因阶级差异被同族欺凌,岂非可笑至极!” 话落,书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静,连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苏宁福了福身,“还望将军能出手相助。” “倒是不知你竟有此等魄力说出这番话,想来定是个能成事的大人物。”陆君其忽而笑了出来。 “大人说笑了,我只想知道您是帮还是不帮。” 陆君其睐她半刻,“回去听消息吧。” 听什么消息,当然是听安长青被责罚的消息。 苏宁一喜:“多谢将军。” 目送她离开苏宁,陆君其神情晦暗。 …… 两日后,承源京上多了件人人议论的事,那便是宣威将军也就是曾经的长公主驸马被皇上当朝训斥管妹不严,因为件小事便命人当街对两兄妹大打出手,罚了半年的俸禄以示惩戒。 宫中的暗月护卫传来消息,弹劾安长青的谏官乃是林相手下的学生高鸣。 苏宁记得高鸣,比前世的自己还年长一岁,其父高成章是大理寺卿。高成章可谓是真正的清正廉明,他的手下从没有过冤案, 在黎渊谋反一事上和李承元不合,李承元听信沈瑞之说执意认定黎渊有谋反的嫌疑,硬是下令抄了黎渊全家。 高成章因此对李承元大为失望退居家中休养,极少过问朝堂之事。 安长青无端受安长茹的连累挨了责罚,自是怒不可遏,将安长茹禁足在家中,任由王氏如何哭闹都无用。 安长茹被禁足受罚也算是给了陈兵和福岁一个交代。 有了陈兵送来的药材,万霄堂恢复了往日的生意。 福岁和陈兵刚来没多久还不着急回去,小丫头想学医便跟着岳凤轻在安宁堂,陈兵便跟去万霄堂帮忙。 林问巧从刘大刘二那里听闻万霄堂客人纷来沓至,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他吩咐了药贩不许卖药材给苏宁,为何万霄堂还有生意可做。 他派人去打听,得知那些药材是从外地送来的,他就是手再长也伸不到别的地方。 徐向荣还想劝他继续对万霄堂出手,他却摆摆手,“罢了,这件事就此为止吧。”万霄堂停业的这些日子也为他招来不少客人,苏宁和他并没有深仇大恨,没必要做那么绝。 听他这么说,徐向荣闭上嘴巴,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林问巧不愿使卑鄙的手段达到目的,就是那样做了,他也会在心里唾弃自己,老爷子教他的话虽古板,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想到老爷子,他便想起陆君其那日同自己说的话,换个交流方式他们的关系是不是会有所缓和。 经过一番心里斗争后,林问巧决定以看望林夫人的理由回趟相府。 林夫人见到林问巧先是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扑过去抱着他不停流泪,“巧姐啊,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为娘,莫不是真把娘给忘了。” 自她生辰父子两大吵一架后,林问巧就没回来过,自己也曾出府寻他,可他就是不肯现身,过年也是见礼不见人。 “娘,孩儿错了!”林问巧愧疚地低下头,他不是不愿意见娘,只是觉得没有颜面见她,搅乱了娘的生辰,害得她为自己和长姐难受。 “无妨,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林夫人并非责怪他不回家,只是担心他孤身一人在外过得不好,如今看到他安好才放下心。 林问巧安抚了林夫人许久,又同她说起经历的事。 说到药膳,他忽然住了嘴,想开口问老爷子的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都说知子莫若母,林夫人一见他这样便知他有话要说,“巧姐儿,你想说什么?” “娘,……爹他,他如何了?” “终于肯问出这句话了?”林夫人打趣道。 林问巧涨红了脸,“娘,您怎么知道我想问爹。” “你这性子和你爹一模一样,我还能看不出来。”林夫人轻点他额头。 正是因为性格太过相似,父子俩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巧姐没回家的这些日子她何尝看不出来相爷和自己一样放不下他,嘴上说着不去找他,背地里还是命人打听他的近况。 第149章 药膳有问题? “你一回家你爹就知道了,他怕在这让你不自在就去书房待着了。” 林夫人看了看他迟疑的表情,起身拉着他往外走。 母子俩来到书房不远处,林夫人把他带来的食盒塞进他手里,“你爹就在里面,进去吧。” “娘,我……” 林夫人笑着轻轻点头,示意他放心进去,旋即转身离开。 林问巧走到书房门口,里面传来张叔的声音,“相爷,按您吩咐的,少爷最喜欢吃的菜已经命厨房在做了。” 随后是林邺成沉闷的回应,“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少爷有什么事立刻禀报过来。” “是。” 张叔一打开门看到林问巧,惊喜道:“少爷,您来了。” 不等林问巧说话,他侧着身子对着里面说道:“相爷就在书房,少爷请进。”说完便步伐匆匆地离开,林问巧叫都叫不住。 他在门口踱步,伸头望向书房里面,犹豫了好半会才迈步进去。 书房里,林邺成端坐在书桌前,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向前方,“回来了。” 林问巧应声点头,“爹。” 林邺成放下手中书本,细细打量他一番,眼神划过一抹心疼,“怎么瘦了这么多,平日里可有按时用膳,身边的人若是照顾不好你再换一拨。” “不用,刘大刘二他们照顾我照顾得很好,平日店里忙免不了得去看着手底下的人。” 林邺成若有所思地点头,书房又安静起来。 两人许久没有独处,都有些不自在,林问巧将食盒放在书桌上,“爹,这是我店里的药膳,能补气血强身健体,您尝尝。” “你有心了。”林邺成看着面前的食盒,目光落在他脸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向别处,“医馆近日可还好?” 林问巧自小便有名医的抱负,偏是自己不顾他的想法硬逼着他去读圣贤书学学问,结果却让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甚至差点断绝关系。 “爹放心,有徐大夫坐镇,医馆很好,如今我也能算是半个大夫。” “嗯,你既选择学医便用心学,切莫半途而废,否则之前的功夫都是徒劳。”说起学,林邺成就忍不住叮嘱。 林问巧郑重地点头,眸中满是坚定,“儿子定当尽全力学好医术。” 两人在书房聊了会家常,林问巧陪二老用完晚膳才回去。 林邺城和林夫人站在相府门口目送林问巧的马车远去,林夫人道:“你就该像今天这样和和气气地说话,别再和之前严肃古板,容易吓着巧姐。” “见这么多回了哪次见我吓到他了。”林邺成轻哼。 “你看看,巧姐一走又变回老样子。” 林邺成不愿和她吵,转身走进府里,语气有些傲娇,“我去吃巧姐儿带回来的药膳了。” …… 次日一早,林问巧还在睡梦中被一道道敲门声吵醒。 他起身推开门,“谁打扰本公子休息!” 刘大刘二一脸着急,异口同声道:“少爷,出事了!” 马车上 林问巧:“到底出什么事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刘大开了口,“公子,今天有百姓找来,说是……说是吃咱医馆的药膳吃出病来了。” “胡说!咱们寿景馆的药膳从没人说吃出过病来,是不是有人找茬故意这么说来敲诈的?”听到这话,林问巧一拍大腿,无比笃定道。 然而刘大刘二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缓和,反而更加凝重了。 刘大,“公子,那个人我看了,不像是装的。” 刘二跟着附和,“还不止那人,找上咱们医馆的足足有数十人呐,不像是假的。” 一个人说有问题尚且说的过去,可是数十人都说有问题那一定是有问题。 “现在那些人都被家人扛到医馆门口要说法。” 闻言,林问巧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徐大夫呢?” “少爷您忘了,三天前您允了徐大夫回老家,昨儿一大早徐大夫便走了,这会怕是赶不上他。” 马车刚停下,三人便匆忙下了马车。 看到医馆门口躺了一大片人,甚至有人堵在门前大声吵嚷,那架势若不是被人拦着只怕进去就要将医馆里砸个粉碎。 路过躺下的病人时,林问巧为其中几人诊看一番,发现他们都有体热心绞痛的症状,他学医的时间不久,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是什么病。 有眼尖的人认出林问巧是寿景馆的东家,对着他大声叫唤要说法。 林问巧也是头回遇见这种事情,耐着性子解释,愤怒中的百姓压根不买账,最终还是给了没人二两银子以示安抚。 待百姓纷纷离去后,林问巧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咬着牙道:“一定是苏宁干的!” 这肯定是苏宁前些日子买不到药材的报复! 他越想越气,决定去找苏宁问个清楚,然而当他来到万霄堂看到门前的情形和方才的寿景馆如出一辙顿时傻眼了。 岳凤轻和游光还有他没见过的人站在万霄门口不断出声安抚百姓的情绪,却不见苏宁的身影。 在刘大刘二的拥护下,林问巧挤进人群来到门口。 “苏宁呢?” 福岁道:“苏姐姐在里面。” 林问巧大步进去,苏宁正面色肃然地同韶婵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万霄堂门口也会有这么多百姓,莫不是他们在你这吃出问题算到我的头上来吧?” 他如今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原因,自己借免费发放药膳的噱头吸引了不少万霄堂的顾客,之后万霄堂推出药茶,那些百姓时不时也会去光顾万霄堂。 许是两家药膳中有药性相冲的药材,才造成如今的状况。 “万霄堂的东西绝没有问题。” 林问巧道:“我寿景馆的药膳也没有问题!” 苏宁看着他:“把药膳方子给我看看。”她心底也和林问巧一样的猜想。 林问巧从袖口里拿出药膳方子给她,仔细查看房子后摇头,她眉目一皱,“没有相冲的药材。” 自打有百姓出现症状她便看过,多有呕吐晕厥的症状,并不是中毒,如今看了寿景馆的方子才确定下来,也不存在是药性相克所致。 第150章 林邺成中毒 在林问巧来之前她就用银针排查过万霄堂制作药膳的药材,都没有问题。 她的目光遂而落在林问巧身上。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苏宁,你就能确定是我家药膳的问题吗?” 苏宁:“仅仅只是猜测,我现在唯一能确认的是,倘若我们不查出问题所在,官府就会来查我们。” 林问巧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几人便从后门溜出去来到寿景馆的后厨。 苏宁仔细查看后厨制作药膳的药材,发现了其中古怪。 她蹲下盯着用完药材的麻袋,将里面的碎屑药材倒在手上,看清手心的药材后眼眸一沉。 林问巧走到她身边,“有什么问题吗?” 苏宁起身,手伸到他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林问巧看了眼,旋即道:“这是五加皮啊。” 学医最基础就是要认清药材的种类,他跟着徐向荣学医有段时间,他能轻而易举念出药材名。 “还有呢?” 林问巧不以为然,五加皮不就是五加皮吗,还能有什么,他又看了眼苏宁手心上的药材,脸色一僵,“还有……香加皮。” “这两种药材极为相似,二者功效不同,但混在一起使用会引起中毒造成心衰甚至死亡。” 苏宁不顾他的反应,径直走向那些还未使用的药材,有些药材都混合了相似却相克的药材,这些东西一起吃下去能活着都算是幸运了。 林问巧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这些药材都是我从京城最大的药贩那买来的,怎么可能会有错!” 苏宁反问,“那时你可曾仔细查过药材有没有问题?” “没有,药材都是徐大夫买回来的。”他学医不久,对药膳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以防买错药材,采购药材一事便交给了徐向荣。 “徐大夫如今人在何处?” 林问巧蹙眉,“你怀疑这是徐大夫做的?”没等苏宁开口,便出声否认,“不可能是他,寿景馆是我和徐大夫一起经营的,他绝不会出卖寿景馆。” “是吗,那为何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见他现身?” “他不在是因为我允他回家探亲,他……”说到这,林问巧顿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猜疑。 刘大上前小声道:“少爷,我也觉得徐大夫可疑,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百姓找上门,就像提前算好的。” 刘二应和,“是啊,药材是徐大夫买的,除了您和他无人懂药材,底下做事的人哪会知道药材相克。” 若徐向荣在这他还能当面问个清楚,眼下人不在,一切矛头反而都指向了他。 林问巧始终不愿意相信,低声喃喃:“不会的……” 自己主动找上徐向荣,并予以高价让他留在寿景馆,他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 见他如此低沉,苏宁无奈摇头,“这几日还有发放药膳吗?” 刘大回话,“并未,百姓大都奔着万霄堂去,鲜少来寿景馆,少爷说发放药膳费了不少银钱,便不再发放药材,一听说要收钱来的人就更少了。” 林问巧低着头神色不明,忽然想起什么,他蓦然抬起头,“爹!我昨日送了药膳回去!” 话落,他疯了似的冲出门。 刘大刘二愣了会,忙抬腿跟上去。 林问巧朝着相府的方向一路狂奔,赶到时见门口站满了护卫,张叔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张叔!” “二少爷,您怎么回来了,快走!”张叔看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林问巧脸色大变,慌忙催促他离开。 “不!”林问巧看了眼周围的护卫,“张叔,爹是不是出事了?” 张叔自知瞒不过他,长长叹息地点了点头。 “是因为吃了我送来的药膳吗?” 张叔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将他往外推,“少爷,您快回去,如果有人找上门,您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和你无关,待事情好转再现身!” 他反手抓住张叔,眼眸坚定,“不!我不能走!此事因我而起,我绝不能放任不管!” 林问巧知道张叔是想让他置身事外撇清关系,可这件事是因他而起,他不能不管,若一味只知道逃避,那他还算是人吗,更何况爹是受他的连累才会出事的。 “不可!” 林问巧不顾张叔的阻拦执意闯进府内,张叔和刘大刘二见状追了上去。 他刚来到林邺成的院子便看到林夫人拿着帕子抹眼泪,一双眼睛哭得红肿。 “娘!”他一下子冲到林夫人面前。 “巧姐儿,你快走!”林夫人抬头看见他目眦欲裂,大声催促他离开。 林问巧摇头,“我不能走,娘,爹他到底怎么样了?” 林夫人听到这句话哭声愈加悲怆,仍催他离开,“这件事和你无关,你快离开这!” 林问巧侧头看向房门,正准备进去,身后便传来一道高呼,“林问巧何在?” 身旁的林夫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这会子身穿官府的一行人就来到两人面前。 林问巧暗地里捏了捏林夫人的手心,示意她安心,上前一步应道:“我是林问巧。” 为首的男人看了眼身后,大喝:“来人,给我拿下!” 林夫人直接护在林问巧身前,“此事和他没有关系。” 男人清楚林夫人的身份,态度还算恭敬,“丞相夫人,您别为难我们了,抓林二公子是皇上下的旨意,如今寿景馆和安宁堂药膳有毒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您这么做又何必呢?待查明真相便能还二公子清白。” 林问巧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娘,没事的。”他看向男人,“我跟你们走。” 由于这件事事关林邺成的生死,皇上极为关注,便交由大理寺处理。 来到牢狱,林问巧碰见了熟人。 “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坐牢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苏宁面色淡然地回答:“生病的百姓就吃过我们两家的药膳,你被抓来,我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闻言,林问巧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坐下,难得话少。 他进牢狱不要紧,现在他唯一担忧的就是爹的病,宫里的太医能不能治好他。 第151章 愚蠢 苏宁和林问巧锒铛入狱的消息很快就传进陆君其耳中。 陆君其第一时间赶到相府查看情况,林邺成年事已高,身子骨本就弱,服用了药膳便开始呕吐,吐了血开始昏迷不醒,连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林夫人听到太医的话差点晕过去,被身旁的丫鬟扶住才勉强稳住身体。 为了林邺成和林问巧的事,仅仅一日林夫人苍老了许多,发髻上的银白愈加明显。 太医院能来的太医都来了,林邺成仍昏迷不醒,林问巧又背上了弑父的罪名,她一介深闺夫人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淮,巧姐被抓去大理寺了,他绝对不可能给相爷下毒,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林夫人哭着开口,“陆淮,你有没有办法救巧姐,背上弑父的罪名,他这辈子该如何是好啊!” 陆君其最是清楚以林问巧的胆子做不出这种事,只是药膳一事涉及老师的生死,倍受皇上关注,要想救林问巧只有查明真相。 他宽慰了林夫人几句,又叮嘱太医好生诊治老师。 莫楼道:“将军,听闻苏宁苏姑娘也被抓进大理寺了,这事会不会……” 陆君其斜睨他一眼,“去大理寺。” 大理寺牢狱 苏宁和林问巧各关押在一处牢房。 沉默了许久的林问巧忽然问:“这事真的会是徐大夫做的吗?” 苏宁:“那你认为会是谁做?” 林问巧想不出,他虽是纨绔,却从不轻易惹是生非,要说有纠葛的人仅有苏宁,如今苏宁都和他一起被关到牢狱里,哪会有人蠢到算计别人把自己给算计进去。 他知道下毒之人是徐向荣,可徐向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又能得到什么的好处,难道他给的银子不够多吗? 苏宁瞥了眼靠在墙上低沉的林问巧,知晓他在担忧林邺成的病,林邺成除了和孟学义一样有点顽固,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官,否则也不会是三朝元老。 林问巧想到了些什么,起身趴在牢狱门上,“苏宁,依你方才看的那些药材,都吃下去还有救还的可能吗?” 苏宁秀眉紧紧蹙在一起,“难说。” 她看过安宁堂门前的百姓,不及时医治便会危及到性命,林相已到了花甲之年,以他的身子撑不了多久。 “你有把握治好我爹吗,如果你治好我爹,我再不与你作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林问巧仍抱有希望。 “以你现在的处境,拿什么报答。”一道淡漠的声音悠悠在苏宁身后响起。 她扭过身体,抬头撞上陆君其的目光,倏尔从地上爬起来,“陆大人。” “陆淮!”见到陆君其,林问巧腾地站起来,趴在牢门上,“我爹怎么样了?” “诸位太医正在竭力医治老师。” 一句话让林问巧瞬间泄了气,懊恼和痛苦再次涌上心头,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怪我蠢,轻信别人会为我卖命,否则便不会有今天的事。” 陆君其没时间看他自责,目光扫过眼前的两人,“药膳到底怎么回事。” 林问巧把和苏宁在厨房发现的药材同他说了一遍,“那些药材都是徐向荣采购的,除了他没人能在里面做手脚,你派人沿着青州巫溪镇的路走,马跑得快的话应该能追上他。” 苏宁忽然出声提醒,“你可曾派人查过他的底细,如此确定他就是青州人士,万一他故意报错家门骗你呢?” 林问巧愕然,“不可能,我正是听说他是青州有名的神医才拉拢他进寿景馆,当时有不少人夸赞他医术高明。” “所以你光听别人说,不派人打听吗?作戏你有没有听过?”苏宁有些无语,甚至感叹林问巧离开相府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陆君其目光从始至终落在苏宁身上,难得附和她的话,“言之有理。” 林问巧头埋得更低了,甚至生出了一头撞死的想法,但还是没那么胆子。 陆君其目光微沉,“我会尽力查清真相,放你出来。” 苏宁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她不能让广万山出面,而今只能依靠陆君其,让他看在结盟的份上救她出去。 林问巧抬起头,“陆淮,是寿景馆的药膳有问题,和安宁堂无关,你想办法保苏宁出去,救我爹。” 陆君其低头睨了眼面前青色的身影,点了点头。 进大理寺的第二天苏宁便出狱,还是陆君其亲自接她出来的,马车直奔陆国公府。 刚下马车,苏宁便看到陆国公府前立着好几道熟悉的身影。 岳凤轻眼尖最先看到苏宁,朝她飞奔过去,上下打量,“阿宁,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有没有受伤?” 苏宁摇头,“娘,我很好,没有受伤。” 赵兵和福岁小跑而来,神情担忧地看着她。 “苏姐姐,你没事吧。” 苏宁摸了摸福岁的小脑袋,柔声道:“姐姐没事,福岁不用担心。” 陈兵听到她的回答压下了想问的话,她无碍便好。 苏宁扭头问陆君其:“大人,可否让我回去取点东西?” 陆君其点头,“孤风陪你一同回去。” 相府门前有宫中侍卫,她一女子怕是进不去。 有孤风陪同,苏宁很轻易进入相府。 陆君其已然在相府中,身旁坐着两鬓满是白发的妇人,苏宁一眼认出她是林夫人。 看着眼前出现背着医箱的小姑娘,林夫人愣了愣,“陆淮,这位是?” 苏宁:“回夫人,民女苏宁,是安宁堂的大夫。” 林夫人久久未出门,对外面的事知晓的并不多,“你是大夫?” 陆君其道:“是我请来为老师看病的大夫。” 宫中太医对相爷的病都无可奈何,见苏宁年龄不大,林夫人心中不大相信她能治好相爷,还是领着苏宁来到屋内。 这次诊治房间里独留苏宁和陆君其,孤风三人,林夫人一见到林邺成毫无生机的样子悲从中来,于是在外等候。 苏宁为林邺成诊脉,果然和服用相克药材的后果那样,心衰甚至有中毒的迹象。 第152章 被下毒 见她迟迟不说话,孤风急道,“苏姑娘,相爷到底怎么样了?” 苏宁眉目紧皱,“脉象有些奇怪,我写个药方给相爷服用,期间他表现的任何症状跟反应都要告诉我。” 苏宁写完药方交到陆君其手上。 陆君其看了眼药方递给孤风吩咐他下去抓药。 当晚苏宁留宿在丞相府,天黑前陆君其就带着孤风离开了。 深夜,苏宁坐在房间里看书,屋外猝然爆发出一阵哭喊声。 她迅速跳下床穿鞋跑出去。 来到林邺成所在的屋内,只见他口中不断吐出白沫,还伴随着轻微抽搐,林夫人扑在床前哭得不成样子,两位身穿官服的太医站在一旁焦头烂额地交谈什么。 她刚想上前给林邺成把脉被其中一名太医拦住,“哪里来的丫头片子,给我出去!” “我是陆将军带来的大夫,我想看看相爷的脉象如何。” 那位太医在宫中待惯了,自以为目中无人,语气很是不屑,“你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哪会医术,竟还敢说是陆将军找来的,快滚出去!”说着一面吩咐人将苏宁拉出去。 她看向哭得近昏厥的林夫人是不会为她说话了,正要再次上前,仍被那太医用力推开。 苏宁没站稳,眼看着要摔倒在地上,一只手抓住她手腕,顺势稳住了身子。 面前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往她身后看去,“陆将军!” 苏宁转头看到陆君其站在自己身后,“大人。” 陆君其目光掠过众人对着林夫人身旁的侍女说道:“送夫人回房休息。” 林夫人走后,他扫视一圈,推搡苏宁的太医在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吓得连忙低下头。 “诸位可是对本将军找来的大夫有不满?” 二人面面相觑,皆道不敢。 如今陆君其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的意思也许就是皇上的意思,他们怎敢多说半句。 陆君其朝她轻轻点头:“去吧。” 搭上脉博的那刻苏宁的神色有一瞬间愕然,很快恢复如常。 陆君其瞬间捕捉到她脸色的变化。 苏宁把完脉又伸手轻轻按压林邺成的头部,随即是手臂,看得两位太医一头雾水。 “哪有这样看病的,简直是在胡闹!” 对苏宁动手的太医面露讥讽,冷笑一声,“哼,我看她能弄出什么花样。” 话落,只见苏宁拿出针灸袋在林邺成身上各处都扎上一针。 “我已替他稳住了脉搏,暂时不会危及性命。” 两名太医下意识扭头看向对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不可思议,连他们都治不好的病这丫头扎几针就好了? 杨晋不相信她的话,正要上前查看,苏宁直接拦在床前,“这位大人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是陆大人亲自唤来的大夫,如此说来您也不相信陆大人?” 苏宁一下子将帽子扣在杨晋头上,他竟无法回应这番话。 事关林丞相的性命,又有皇上下旨务必尽全力治好林丞相,他实在无法将治好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杨晋进退两难之时,陆君其缓缓开口:“二位太医先回去,有苏大夫和本将军看着,林相不会有事。” 杨晋看了眼床摊上的林邺成,点头朝外走去,另一名太医紧跟着出去。 直到屋里只剩下三人。 陆君其:“说吧,你让我支他们出去有何目的?” 对上苏宁深沉的眼神,陆君其心里咯噔一下。 她拔出林邺成身上所有的银针,最后一根针拔出时,林邺成蓦地吐出一大口黑血,染红了被褥,人跟着倒回床上。 “怎么会……”陆君其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幕。 苏宁擦拭林邺成嘴角残留的血迹,说道:“相爷被人下了毒,这毒并不是食用相克药材导致的。” 陆君其顿时明白苏宁方才行径的目的,能给林邺成下毒的人只有接触过他的人,杨晋和另一位太医自是有嫌疑。 寿景馆药膳有问题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云,林邺成出事的消息跟着传了出去。 这一年来林邺成难得插手朝堂之事,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并非没有,譬如沈瑞。 而今林邺成身中剧毒最适合下手。 苏宁瞥见陆君其眉头紧锁,问道,“你认为件事是沈瑞所为?” “我想应该不是他下的毒。”不等陆君其回答,她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林相服用药膳昏迷不醒众人皆知,甚至惊动了皇上派人把守着相府,沈瑞不会蠢到选在这时候冒险,若是一个不小心,很可能这件事会落到他的头上。 徐向荣和给林相下毒的人应是一伙人。” 听完苏宁的分析,陆君其沉默良久。 “你可有办法祛除此毒?” 苏宁叹息一声,“暂且没有,此毒应是不久前下的,我方才扎的那几针就是防止毒蔓延,至多压制两日,若是找不到解药,相爷……” 白日她来的时候并未察觉到异样,到了晚上林邺成忽然出事,毒应是这个时间段下的。 说到这陆君其明白她的意思。 “下毒一事我会去查,尽力医治林丞相。” 次日清晨,陆君其带着孤风来到厨房询问昨日煎药的下人。 昨日傍晚厨房只煎了苏宁开的一贴药,熬好的药是林夫人和身边的侍女带走的,也是林夫人亲自喂林邺成喝下,那之后除了林夫人再无人进过屋内。 林夫人与林邺成结为夫妻五十余年,自然不可能是她下的毒,嫌疑便落到了杨晋和同行的太医身上。 陆君其让苏宁一人进出屋内,没有他的允许杨晋二人不可随意踏足,就是林夫人去劝也没用。 听到这些话杨晋气得脸色难看,这不是让自己来给苏宁打下手,他们好歹是皇宫太医院正六品太医,一个外头来的大夫也配使唤他们。 无奈苏宁有陆君其撑腰,他们是奉旨为林丞相医治,直到他身体痊愈方能回宫,只好硬生生吞下这口气。 第153章 以毒攻毒 苏宁端着药碗正要进房间,与林夫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夫人。” 林夫人用力绞着手帕,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是浓重的乌青,看向屋内,“苏大夫,我能不能进去看看相爷!” “夫人,相爷在静养不能被打扰。” “连我进去看一眼都不行吗?” “这是陆大人命令的,恕苏宁不能答应。” 换作旁人这么做林夫人是会产生不满,一听是陆君其要求的,便没强求下去。 她知道陆君其绝不会做伤害相爷的事,林问巧至今被关在大理寺等待审问,能救他出来的只有陆君其。 苏宁看着林夫人耳边垂下的一绺银发,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已,出声抚慰,“我会尽全力医治好相爷,夫人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闻言,林夫人泪水直往下流,正要用手帕擦拭,一旁的丫鬟道:“夫人,您的帕子脏了,先用这条吧。” 说罢,丫鬟递上一张手帕,林夫人略微疑惑地看了眼手里的帕子,随即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 “苏大夫说的是,相爷和巧姐都出事了,我不能再倒下了。”林夫人擦干眼泪缓了半刻,“那就劳烦苏大夫了,相爷的病若开始好转一定要告诉我。” 待林夫人二人离去后,苏宁走进房间准备给林相喂药,喂完药正要拿手帕替他擦嘴角残留的汤药。 苏宁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帕子。 林相中毒的当天仅有林夫人进来喂过药,再是晚上林夫人发现林丞相的异样,唤了杨晋等两位太医过来。 回想起方才在门口的情形,林夫人身边丫鬟的那句提醒有些刻意,好似并不想林夫人用那张帕子。 反观林夫人的反应,似惊讶和疑惑,似乎不清楚手里的帕子是否使用过。 “怎么了?”陆君其一进门便看见苏宁攥着手帕发愣。 苏宁抬眸看向他,“我可能知道林丞相是如何中毒的。” 她跟陆君其说起方才在门口遇见林夫人发生的事,“毒下在手帕上,林夫人给林丞相喂药必然会拿手帕为他擦拭嘴角,再喝药毒便会神不知鬼不觉被丞相服下。” “那丫鬟定是以为林夫人会喂药给林丞相提前在手帕里下了毒,却不想我没有答应林夫人,她害怕林夫人用完手帕会中毒,于是谎称手帕脏了。” 听完苏宁的话,陆君其当即说道:“我现在去查。” 厨房内,趁着府中众人正忙着准备食材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溜进了厨房,穿过忙碌的人群来到厨房后面的小院。 已经过了菜贩送菜的时候,小院里空无一人,那人加快了脚步,快走到门口时身后响起脚步声,她下意识回过头。 只见眼前一花,反应过来便倒在了地上,脖子上瞬间多了一道冰凉。 还没等陆君其问话,丫鬟的嘴角缓缓滑落一道血迹,随即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无动静。 行动之快即便是陆君其也没反应过来。 孤风追上来查看了丫鬟的脉搏,“将军,她死了。” “把尸体运去别处,另外你去查一下这丫鬟的来历。” 苏宁见到陆君忙问:“如何?” “口中藏毒,人已经死了,你随我来一趟。” 丞相府有宫中侍卫把守,人多眼杂,孤风便将丫鬟的尸体偷偷运至将军府。 依旧是先前的房间。 尸体保持着死亡前略微扭曲的姿势,苏宁眸光一沉,扭头看向陆君其,“她死前可有什么怪异的动作?” “毒发前身体有过抽搐,眼睛睁得很大,之后便没了气息。” 苏宁仔细查看尸体嘴角的血迹,得出了结论,“是曼陀罗花。” 陆君其眉心微蹙,“南宗国的毒?” 苏宁点头,“不错,林丞相中的毒可能也是南宗国的毒。” 她想过很多种药材相克产生的毒,唯独没有想过林邺成中的是南宗国的毒。 只不过林夫人身边的丫鬟怎么会和南宗国扯上关系,莫非是南宗国的人要害林邺成。 陆君其一言不发,显然在和她想同一个问题。 苏宁想起先前广万山去南宗国采办首饰带回来的那几株毒药。 “我好像有办法解开林丞相身上的毒。” “什么办法?” “以毒攻毒。”苏宁认真答道,“这是我能想到唯一救丞相的办法,此举太过冒险,我并无太大把握。” “多少。” “四成。” 陆君其默了片刻,声音有些沙哑,“去做吧,所造成的后果我一人承担。” “是,配置毒药至少需要一日。” 明日就是大理寺审问林问巧的日子,徐向荣还没被抓到,也就是说如果林邺成无法醒来,林问巧很有可能判定投毒和弑杀父亲而被判死罪。 苏宁走后不久,元川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将军,高大人方才传来一句话,明日皇上要亲审林二公子。” “知道了。” …… 回到苏宅苏宁将院子里南宗国的毒草尽数拔出,岳凤轻见她风风火火跑回来拔毒草吓了一跳。 “阿宁,你做什么!” “娘!我要配南宗国的毒药!” 岳凤轻听完苏宁打算用以毒攻毒的办法医治林丞相震惊得说不出来话,若是治好了丞相便好,若是治不好反倒毒死丞相可是杀头的罪,她们如何担得了这后果。 然而苏宁此刻顾不上什么后果,一心只想配出毒药。 “阿宁,这太危险了!” “娘,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如今能制衡沈瑞的只有林邺成,有他的势力和门生在沈瑞不敢轻举妄动。 林邺成恪守古礼行事古板,但他为大齐做的改革所带来的影响和成就是无法否认质疑的,正因如此他在大齐具有极高的威望。 李承元如何偏靠沈瑞也会听取林邺成的看法再做决策。 从哪个方面看她都要救林邺成,还因为他是陆君其最尊敬的老师。 不等岳凤轻说话,苏宁进屋全神贯注配置毒药。 她忽然觉得阿宁越来越不听自己的话了,以前的阿宁很乖巧,不用她说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来不会像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这样的阿宁很像苏以南,可她却竟高兴不起来。 岳凤轻叹息一声,来到苏宁身边帮忙。 第154章 为子求情 一抹阳光从窗户缝隙洒进落在冰冷的地上,快要入春仍有寒意,更别说在这牢狱之中,更多了几分深入骨髓的阴冷。 林问巧望着那光线出了神,天已经亮了,很快他就会被带出去审问。 不过当下他更关心的是丞相府的状况,也不知苏宁到底能不能治好老头子。 这两日陆君其并未来寻他,也不曾托人带话进来,他听看守的狱卒说皇上会亲自审问他,不准他与人接触。 有脚步声渐渐逼近,只见两名狱卒手握长剑大步走来,打开他所在的牢房,大声喊道:“审问的时辰到了!” 林问巧堪堪起身走出去,他问道:“二位能否告诉我丞相府近日的消息,我爹醒了吗?” 念及他是丞相之子,一人回答:“倒是没听说。” 另一人皱眉催促:“走吧,莫要误了时辰,皇上可是会怪罪的。” 没有听到消息林问巧心中陡然升起一丝绝望,面色变得灰白。 …… 林问巧被带到公堂,一眼便看到坐在高处的皇上。 除了大理寺陪审的官员外,陆君其竟也坐在一旁观审。 林问巧匆匆瞥了一眼转而看向皇上,天子威严,光是一眼足以让他心生畏惧,他跪下参拜,“参见皇上!” “林谦,你身为丞相之子不用功读书参加科举走正途,开医馆却又害得百姓叫苦连天,连累了你父亲遭受无妄之灾。” 李承元说的每个字宛如石块重重砸在林问巧心上,一片狼藉。 “今有证据表明百姓同丞相是服用了你医馆的药膳陷入昏迷或是病痛不断,你可认罪?” “回皇上,我爹他们是吃了寿景馆的药膳,可从前没有人吃出过病来,入狱前我查出是我请来的大夫徐向荣故意采买相克的药材,找到徐向荣便能查明真相。” 李承元俊眉一沉,“此话当真?” 目光投向坐在下方的高鸣。 高鸣当即起身回禀,“微臣曾派人前去盘问过寿景馆的小厮和药贩,药膳的食材和药材的确是徐向荣采购的,这是徐向荣同药贩签写的票据。” 他拿出一张黄纸递呈给李承元。 陆君其适时起身走到公堂之间行礼,“下官可为林谦作证,出事前两日徐向荣以探亲为由离开京城,之后便再无下落。” 有一官员冷哼道:“那万一是徐向荣得知真相被林谦害死了呢,也不无可能。” 陆君其冷眼瞥向说话的官员,此人是沈瑞的人。 他面向那位官员,“敢问这位大人,倘若此事真是林谦所为,而他怕真相败露杀害徐向荣,那他为什么不逃走反而甘愿被抓呢。 林谦知道那药膳有毒为何还要让丞相吃下,难道他会这般狠心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吗?” 这番话堵得官员哑口无言。 “陆爱卿言之有理。”李承元看完票据后道:“陆淮,立即派人发布通缉令捉拿徐向荣。” 他望向跪在案下的林问巧,“你身为寿景馆掌柜,竟不知身边人存有这种心思,若非有你的帮助便不会发生这些事,丞相也不会遭此劫难。” 林问巧心一沉,低下头,“平民认罪,但凭皇上处置。” 李承元正要开口,门外陡然传来声响,“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邺成身着官袍,被林夫人和苏宁一左一右搀扶着步履蹒跚而来,脸色灰白,每步都走得那么艰难却又坚定,好似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林问巧回头看到这幕当即红了眼眶。 陆君其忙过去帮忙搀扶。 “林相,您醒过来应派人告诉朕一声,怎的还赶来此地。”看到林邺成差极了的脸色,李承元于心不忍。 “请恕老臣前来没有通报,惊扰了皇上。” 李承元摆了摆手,“无妨。” 林邺成跪在公堂前磕头,“皇上,老臣愿为吾儿作证,他与此事绝无关系,寿景馆开业再到向百姓发放药膳全是受徐向荣蛊惑。 即便幼子有错,还望皇上看在老臣多年来为国效力的份上饶他一命。” 林邺成孤傲清高的性格众人皆知,尤其是他刚正不阿,从未偏袒过任何人,如今听他在皇上面前这般不惜以自己多年来的功劳为儿子求饶倒是令人唏嘘。 换在以前他肯定会冷冷丢下一句按大齐律法处置。 林问巧低着头听到身旁父亲为自己磕头说话,声音虚弱无比,眼泪止不住从眼眶里跑出来。 李承元知晓以林邺成的性子是极难开口说这些话的,还是为了他膝下独子,便允了下来,“念在林丞相劳苦功劳,多年来为我大齐鞠躬尽瘁,朕便允了他饶林谦一命,待徐向荣被缉拿归案便可离开大理寺。” 虽是还要被关押,总算是保下来一条命。 林邺成和林夫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大理寺牢房 林问巧对着林邺成和林夫人重重磕了三个头,喉咙哽咽,“爹娘,孩儿不孝,害得你们这把年纪还要为儿子操心。” 他何尝不知父亲的骄傲,在皇上面前他却甘愿放下傲骨,打破奉承的原则为自己求情。 “爹,儿子对不起您,辜负了您的期望,还害得您差点丢了性命。” 林邺成却摇头,“爹不要你得什么功名利禄,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堂堂正正做人。” 这一刻,父子二人的间隙瞬间消散。 林问巧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 审判林问巧的事一落下,高鸣便派人四处搜寻徐向荣下落。 陆君其则将目光放在林夫人当日的侍女身上。 陆君其很快告知林邺成在他昏迷后被人下毒一事。 那名侍女是林夫人的贴身侍女,侍奉她已有三年,尚未婚配,家中有一个豪赌的父亲和兄长。 他查到侍女的父亲和兄长曾在赌坊欠下一大笔债,光凭她在林府的俸银根本无力偿还。 出事的前段时间,那笔债务竟然还清了。 陆君其来到那名侍女的家中,两间黄土堆砌的屋子,孤风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再敲了几下里面传来男人的怒喝声,“哪个王八羔子敢打扰老子休息。” 木门被人从里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个面色枯槁的中年男子,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味,看到陆君其等人后一愣,尤其是看到他们的穿着,下意识以为是来抓自己,吓得赶忙关上门。 孤风眼疾手快抓住门往外一拉,全部挤进屋里。 男人恐慌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第155章 徐向荣之死 孤风亮出令牌,“捕快,来查案子。” “大人,我没犯事,你们找我能查什么。” “王莺儿是你女儿吗?” 男子哆哆嗦嗦点头,“是。” “我们知道你和你儿子在外有一大笔赌债,凭你们和王莺儿在相府的俸禄根本无力还清,那笔钱是怎么来的,说!” 被孤风这么一吓,男人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大人饶命!那些钱都是莺儿要出的,与我无关啊!” 孤风和莫楼对视一眼,而后道:“你打量着蒙我吧,街坊邻居说你和你儿子嗜赌成性,就曾打过主意把她卖了还钱,她怎么会主动替你们还赌债,要么就是你们逼迫她这么做。” 要不是苏宁发现王莺儿身上的伤痕哪会知道她遭受了这些。 想到他打听到王莺儿这些年遭受的事忍不住打抱不平,“你的好儿子还在外醉生梦死,而这都是靠王莺儿得来的!” “这……”男人顿时变了脸色。 “还不说实话!”孤灯懒得废话,直接拔出剑横在他脖子上。 感受到脖间传来的冰凉,男人眼底的恐惧更深了。 “别杀我!我说!我说!” “四日前我在赌坊输了几十两银子,我正想去找莺儿帮我还钱,忽然有一个身穿黑袍的人找上我,他说只要我女儿帮他做一件事就可以给我一百两银子。” 他听来听去事情让王莺儿做,这种不费力人情让别人还能得银子还债的好事,他直接一口气答应下来。 王莺儿起先不愿这么帮他,直到狠狠挨了他一顿打才点头答应。 陆君其示意孤风收起剑,冷声问他:“你可知道那人要你女儿做什么事?” 男人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支吾回答:“不……不知道。” “那人指使她毒害丞相,王莺儿死了。” 男人的脊背肉眼可见得绷直。 “一百两换你女儿的命,对你来说应当很值。” 说完,陆君其转身走出了房子。 “四日前徐向荣在赌坊,他还在承源京。” 自林邺成服用药膳昏迷当日他便派人封严查进出京城风所有人,一面派人离京寻找徐向荣的下落。 林邺成是四日前的晚上中毒,也就是说徐向荣仍在京城。 “加派人手搜寻徐向荣的下落,务必把他找出来。” 陆君其侧耳对元川说道:“回去找人好好安葬王莺儿。” …… 夜晚承源京街道空无一人。 一道黑色的人影匆匆走过,徐向荣扫过城墙上的通缉榜低声骂了一句。 本该是林问巧替他担下所有罪责,哪知那个苏宁竟然治好了丞相,还他也用不着东躲西藏的。 来到约定见面的地点,徐向荣隐匿在黑暗中等待,直到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探出头看清男人胸前的令牌才放下心出面。 “大人。”徐向荣现身唤道。 “主子有何指示,是否早已安排好我离开承源京。” 全承源京都是他的通缉令,就算他躲得再好,以陆君其等人这样细致的搜查下去迟早会发现他。 男人沉声道:“依如今的情况来看要离开承源京不是件易事。” 徐向荣有些着急,“这可如何是好啊。” “别急。”男人安抚他,“我们已经想好了办法。” 闻言,徐向荣面色由害怕转为惊喜,“是什么……!” 没等他说完,只见银光闪过,颈间传来一阵刺痛,旋即转化为剧烈的疼痛。徐向荣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流出,他目眦欲裂看着面前冷笑的人,缓缓倒在了地上。 “死了可不就能离开这了,这样也不会有人查到我们身上。” …… 次日一早,十几名身穿官服的人拨开人群来到尸首前。 孤风查看完尸体回头向陆君其禀报,“一剑封喉,凶手会武,且武功极高。” 他将从徐向荣身上搜查到的东西递给陆君其,其中一个葫芦样的小瓶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把东西都收好,另外找仵作来查验尸首。” 苏宁在看过陆君其拿来的小瓶子后很快确认,“里面是曼陀罗花毒。” 经过仵作的验证,徐向荣死于昨晚子时,除了脖子上的致命伤口再无其它伤口,显然是在和他熟悉的人见面时被灭了口。 他派去青州探查徐向荣底细的人终于有了音讯,青州巫溪镇的确有位徐大夫,在他妻子病故后便不见踪迹,打探的人特地问了徐向荣的样貌,谁知得到了意外的信息。 徐向荣天生六指,幼时为此颇受周遭人冷眼,久而久之成了口吃,行医娶妻后此症状才有些改善,有时说话还会不利索。 而身在承源京的这位‘徐向荣’不但口齿伶俐,手上也不见半点疤痕,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是真正的徐向荣。 据他们当前得到的蛛丝马迹可以判断,此人也许是南宗国人。 陆君其头一回毫不避讳地把事情都告诉给苏宁。 苏宁听完后陷入了沉思,大齐竟混进了南宗国的奸细。 两国自古以来便不大对付,若非大齐有绝对的军力压制,加之三年前陆君其和匈奴那一战的震慑,她推测南宗国人早就按耐不住发兵。 南宗国人知晓林邺成的在大齐的地位,神不知鬼不觉混到林问巧的身边,企图对他出手,承源京中的南宗国奸细害怕暴露,索幸杀害‘徐向荣’。 “这里还有南宗国的人。” 陆君其早就意识到这点,暗中派人寻找别的南宗国人。 他欲转身离去,刚走两步像是想起些什么,回头扭捏似地说道:“谢谢你,救老师一命。” 苏宁弯唇笑着说:“不用谢。陆将军,我就说我这个盟友很有用处吧。” 陆君其没有回答,扭头离开。 很快,陆君其向李承元回禀徐向荣身死的消息,希望能放林问巧出大理寺,说到徐向荣的死因,他犹豫了一会才将推测如实说出。 听完,李承元脸色倏尔转阴,“京城内不乏有南宗国人,大多是与本国有生意来往的商人,若要追查下去只怕没那么容易,一个不小心还会打草惊蛇。” “皇上,南宗国人此番作为是要我国丞相殒命,不尽快查明真相唯恐他们会再次出手。” 两国世仇从未泯灭,他在边疆那三年见识过南宗国人是何等厌恶齐国人,更别说每年朝贡他们背地里是怀着何种心思来到齐国。 李承元目光肃然望向陆君其,“此事朕自有主张,你退下吧。” 陆君其抬头,张嘴想再说些什么,见李承元面露烦躁之色,无奈只好闭上嘴。 “皇上,徐向荣已死,林谦是否能出大理寺。” 李承元抚上额头,摆了摆手,“准了。” 第156章 反省 “朕听闻治好林相的是个女大夫是你找来的?” “是。”陆君其意外皇上怎么会突然提起苏宁。 李承元想起前两日公堂之上跟随林相夫妇而来的女子,着一身青衣,离得太远倒是没能看清楚样貌。 他记得那个人也总是一身青衣,站在那便有压人的气势,不愧是受过太后教导的。 “她叫什么。” “回皇上,女子名唤苏宁。” 李承元低声喃喃一遍,脸色古怪起来。 “这般年纪竟能治好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倒是了不起。” “林相乃我国功臣,她既医好了丞相算是大功一件,着命苏宁为太医院女医,免得埋没了人才。” 李承元这番决定更是在陆君其意料之外。 “皇上圣明。” …… 自大理寺皇上亲审完林问巧后,苏宁回到安宁堂接诊服用过药膳的病人。 苏宁治好林丞相的事不知被谁传了出来,吃过寿景馆药膳的百姓大批大批地来到安宁堂看着,别说里面挤满了人,门外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有福岁和陈兵在还能帮忙接病人抓药。 这时,街道走来三人,为首的男子身穿宫袍,手拿拂尘,看他身旁两人的穿着显然是宫里的护卫。 两人拨开人群来到安宁堂。 “苏宁何在?” 男子尖锐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安宁堂所有人的目光。 苏宁循声看去,见来的是宫中的人放下笔上前。 “我就是,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苏大夫,你啊可是走了好运了,还请跪下听旨吧。” 苏宁一愣,很快反应的岳凤轻拉着福岁等人,连带着里面看诊的百姓接连跪了一地。 “奉皇上口谕,苏宁医治林丞相有功,特命苏宁进太医院入职。” 苏宁愕然抬起头,“皇上让我进宫?” 公公笑着说:“是啊,姑娘真是好福气,能让皇上亲自下口谕进宫当女医你可是头一个啊,还不快谢恩。” 苏宁低下头,“谢皇上。” “三日后自会有人来带姑娘进宫,还请姑娘尽快做好准备。” 待宫里的人尽数离去后,百姓唏嘘不已。 苏宁治好林丞相的事现在是满京皆知,现在皇上特地下口谕命苏宁进宫,可不是连皇上都肯定苏宁的医术。 百姓看向苏宁的眼神越发崇拜。 而在岳凤轻看来这件事并不是那么令人欢喜的。 “阿宁。”她担忧地看向苏宁,在宫里岂是能容易生存下去的,且还是皇上亲自的下令,树大招风,一些个眼红的人要是动坏心思可如何是好。 “娘,没事的。” 苏宁知道自己治好林邺成或许会被人关注到,但没料到李承元会让自己进宫,还是说这本不是他所想,而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会是他吗? 脑中一闪而过陆君其那张冷漠的脸。 苏宁晃了晃头,应该不是他。 虽说很意外,但结果比她预想得更好,算是达到了目的。 进宫倒也不是件坏事。 夜晚。 林问巧站在安宁堂门口踌躇不前,刘大推了他一把,“公子去啊,一会苏姑娘就该回去了,咱可不能再干出溜进别人家里的事了。” “我知道,还用你说!”林问巧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道歉的事不是没干过,怎么这次这么难为情呢。 他深吸一口气,抬步正要进安宁堂,正巧韶婵送最后一位病人离开,两人碰了个正着。 “姑娘,我能见见苏大夫吗?”林问巧尴尬地扯出一抹笑。 韶婵看都没看他,转身走进去,“姑娘,林公子来了。” 苏宁刚换了衣服从后院进来,笑眯眯道:“林公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问巧走到苏宁面前,挺直身子,端端正正地拱手行了个礼。 “在下感谢苏大夫不计前嫌医治我父亲,作为报答,从今以后不论你提什么要求只要在下能办到,绝不会推辞。” 林问巧抬头便看到苏宁直勾勾盯着自己,补充了一句,“以身相许除外。” “噗嗤。”苏宁忍不住笑了出来,“林公子说笑了,我对你可是半点想法都没有。” 她也不跟林问巧客气,“这个感谢我收下了,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请林公子多多关照。” 听完苏宁的话,林问巧略微惊讶,他以为苏宁会先讥讽自己一番,然后提别的要求。 自己处处跟苏宁作对,甚至因药膳之事连累她被抓进牢狱,她并没表达出不悦的情绪,就这样轻而易举原谅了自己。 林问巧忽然明白过来,从来都不是苏宁要跟他作对,而是自己跟苏宁较劲,对于他的所作所为苏宁似乎从未放在过心上,在被针对后仍是一副平淡坦然的接受想对策。 如此想来,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苏宁,我和徐向荣对你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你对此难道没有过恼怒吗?” “有。” 林问巧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 苏宁收起笑容,有了点正经的样子,“林公子,我告诉你一些话,要想出人头地,只要想清楚了想明白自己是真的想做,就一心一意去做。你若真想学医,应该时时刻刻跟着徐向荣学习,而不是一头找我麻烦一头顾着寿景馆,你扪心自问可有真的将心思放在学习上?” 林问巧沉默了。 “你没有。”苏宁替他回答了。 “徐向荣能将相克药材和食材混在一起必是清楚你不会管那些小事,所以才被他钻了空子,你真想经营好寿景馆早该发现他的歹心。学医学医不成,开医馆开医馆不成,这次的祸事被丞相用几十年来的功劳偿还,下次他该怎么帮你,用命吗?” 苏宁的话像针一根一根刺进林问巧的心里,还是在最脆弱的地方,想起父亲抱病前来为他求情,林问巧瞬间红了眼眶。 懊悔,自责,自卑齐齐涌了上来,占据了林问巧所有的理智。 “我明白了。”林问巧缓缓说道。 他对着苏宁一字一句说道:“多谢苏姑娘教诲。” 这句道谢是他发自内心,真心诚意的。 曾经他总觉得自己差劲,凡事比不过长姐,什么都学不好做不好,原来不是他没用,一直以来都是他,从没对自己有过信心。 第157章 下马威 被雨洗过的街道有些积水,车轮碾过溅起点点水渍。 马车停在宫门前,下车后苏宁仰头望着宫门,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心中游离,直到听到宫人尖锐的呼唤方才回过神。 宫人走在最前方引路,他走着一边嘱咐苏宁宫中的规矩,说完时不时回头看她,免得不仔细进宫就失了态。 一回头见苏宁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眼睛也不会跟长了腿似的四处乱看,这般处事不惊的样子倒让他有些欣赏。 “方才的话姑娘可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多谢公公教导。”苏宁低着头应道。 来到太医院,宫人环顾一圈似是有要寻的人,恰巧一名太医走过来。 “柳大人,聂大人可在?” 这位姓柳的太医抬头轻瞥了眼两人,视线落在苏宁身上,“这就是皇上亲自下口谕准许进太医院的医女?” “是。” “巧了,今日聂太医和杨太医都不在。” 宫人犹豫了下,道:“能否劳烦柳太医引苏姑娘熟悉太医院等事务。”他只是奉命带苏宁进宫,至于别的事与他无半点干系。 这个请求正合柳太医心意,对着苏宁说道:“那苏姑娘便随我来吧。” 苏宁随他来到后院,柳太医指着院子角落一大堆杂乱的药材,“把这些药材按照药性分拣整理好,切莫乱了药性后害了贵人,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分拣完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务必打扫得一尘不染。” 要把这些药材整理好起码要花上三个时辰。 看到苏宁略带惊讶的目光,柳太医冷嗤,“太医院不是什么人都进的,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看你还是跪去皇上面前求出宫吧。” 不等她开口,柳太医仰着头挥袖离去,独留苏宁看着堆起的药材摇头。 黄昏余晖之下,苏宁终于打扫完院子,刚坐下歇息一会,只见以柳太医为首的几人走了进来。 “干这点事便累成这个样子。”一进来便开始冷嘲热讽。 苏宁忙起身,“诸位太医安好。” 面对苏宁的问好,这几位太医是吹胡子瞪眼的,面上毫不掩饰对苏宁的轻蔑。 柳太医高傲地掠过苏宁环视院子,点了点头,“打扫得还算是干净。”再走到整理好的药材前,他抓起一把药材想从中挑刺却发现药材果真按照他的要求分门别类整理好,他翻了半天找不出一丝错处,轻咳了两声,“倒也算是细心。” 有太医冷笑,“认好药材算不得什么了不起,这都做不好何谈救人呢。” “我看苏医女年纪这般小,竟不知会些什么医术,居然治好了林丞相。” 留着山羊胡的太医出声嘲讽:“怕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不是拿着医箱就能叫大夫。” 话说得这样难听,苏宁听了面色没有半点变化,只是淡淡说道:“诸位大人此言差矣,我知你们是经过千般考验进的太医院,但不知你们是否听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你们治不好不代表别人办不到。” “至于瞎猫碰上死耗子。”苏宁转向说这句话的人,“为林丞相医治是陆将军准许的,陆将军是林丞相学生,大人这句话岂不是在说陆将军并不在意丞相生死,随意将丞相性命交到我手上。” 那太医被她这话吓得直出冷汗,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扯出一句,“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呢?”苏宁追问,并不打算就此停下。 “够了!” 刚回到太医院的杨晋便看到柳太医为首的几人对着苏宁出言讥讽,也难怪她争辩回去,他同样震惊苏宁能治好林丞相,但也做不出以大欺小的事才忍不住打断几人。 “杨太医。” 杨晋身为右院判,地位远在众人之上,他开了口几人自然不敢再说些什么。 只见他身后跟随着一名医士走进院子。 “皇上下旨聂太医出宫为护国公看诊,这几日太医院事务都交与我处理。”他扭头对着身边的医士道:“玉成,你带苏医女去住所休息,该交代的顺道一并交代了。” “是。” 一路上方玉成把何时当差,如何排班何时当值该做些什么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多谢方医士告知,我还有一个问题,杨大人说得那位聂大人是谁。” “聂大人是左院判,院使之位空悬,太医院的事便都是聂大人决定处理。” 苏宁记得前世自己并不知太医院有位姓聂的院判,仅仅三年时间便当上左院判想来本事不弱。 太医院院使空悬数十年,据说上一位院使医术极其高超,可生死人,肉白骨,曾以银刀破开一位皇亲国戚的身体为其医治,官职乃是至明帝亲封(上上一任皇帝,女主前世的祖父),后来不知何种缘故离开太医院此后再无音讯,也正是有这位院使的事迹在,无人敢以言自己的医术能高过那位院使。 “苏医女,你是如何治好林丞相,能否与我说说。”在方玉成心中曾经的那位院使医术最好,其次是聂院判跟杨院判,连杨院判束手无策的病,他倒真像知道苏宁会的医术有何特别之处。 苏宁自是没有说出实情,“我不过是知晓丞相服用哪些相克的药材,对症下药罢了。” 方玉成想想觉得也是,苏宁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纵使从小学习医术恐难比过杨院判这样经验老道之人,说不定晚点时候医好丞相的人便是他了。 “苏医女,我们到了。” 两人说着走到了住所前,苏宁算着步数走去太医院少说也要花上半炷香。 方玉成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道:“太医院鲜少有医女,离得近的地方都是男子居住,怕你不太方便只好安排你到这。” 苏宁点头表示理解,待方玉成走后她打开房门,扑面而来一阵浓烈的灰尘,呛得她咳嗽了好几下,一看就是许久无人居住,里面床等物品不缺,可上面落得灰尘打扫起来又得花不久时间。 收拾好屋子吃完饭回来,天已经黑得彻底了,苏宁仰头倒在床上捶着腰开始想事情。 第一天倒是给了她不小的下马威。 她深知自己平白得了李承元青睐,这样走后门少不了要被人猜忌敌对,却不至于招致这么多人针对,除非是有人在背地里指使的,苏宁想到会这么做的大概就是举荐她入太医院的人。 能让这么多人听从却又不暴露身份,她能想到的只有还未曾见面的聂院判。 第158章 卖个惨 天刚擦亮苏宁就从舒适的被窝里爬起来,说来进宫的第一晚她睡得极好,可见多活动对提升睡眠质量有很大帮助。 来到太医院,众人都在忙活手头上的事,苏宁正要进去,一个扫把硬生生塞到她手里。 “苏宁是吧,你去把太医院从上到下都打扫一遍。”一位看着年不过二十的女子语气强硬道。 见她犹豫,女人又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做完还有别的事吩咐你。”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苏宁反问她。 叶语蓉抱胸冷笑,“你一个没家世没资历,从民间来的小大夫,我为何不能使唤你。” 幼时叶语蓉家道中落,眼看着找不到好夫家没出路才学医,好不容易入宫进了太医院拜柳太医为师,更看不惯苏宁什么都没做就被皇上选进太医院。 她从师父口中听闻昨日苏宁对众人说的那些话,认定苏宁性格高傲轻狂,今日一见果然很让人讨厌。 “让你去就去,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方玉成见状走过来宽慰她,“她就是这个性子,你别放心上,就当是历练一下。” 他就是这么说说,好歹叶语蓉的出身比苏宁高,苏宁就算不满也不好说出来。 这话是劝着苏宁服软,就该受着咽下这口气。 一连两日叶语蓉说什么苏宁就做什么,看她这样听话,众人皆以为她性格软弱,一个接一个把手头活抛到苏宁手上。 更过分的是叶语蓉见她闲下来还把宫女太监的活让她干。 这天晚上,苏宁接替叶语蓉值夜班,她坐着撑起脑袋小憩,头时不时垂下去又猛然惊醒,循环往复,简直是折磨。 她刚要趴下歇会,眼角瞥见有人走进来,倏尔站了起来,“杨大人。” 杨晋提着医箱正要回去,路过这间屋子烛火明亮,苏宁坐在那昏昏欲睡。 他道:“头天入宫伶牙俐齿的劲哪去了,还真是被那些人吓到,说什么便做什么,我看你这样软骨头的性格不适合在这待下去。” “苏宁无权无势,碰上了天大的好运入太医院,第一日有心气在,回头想了想那些人又岂是我能惹得起,只好都受着。” “一味的忍让换来的只有得寸进尺。”杨晋知晓新来的难处,谁不是这样走过来的,他以为苏宁得陆将军高看定是有了不起的地方,是他看错了。 杨晋欲转身离去,苏宁叫住他,起身绕到他面前,“恳请大人让我留在您身边学习。” 听这话杨晋觉得有意思,“你有治好丞相的本事,想来医术不差,哪还用得着跟在我身边。” 这意思怕是要婉拒她了。 苏宁忙道:“我学医并不算很久,论起医术远比不过您,那日在丞相府……”她嗤笑,“不过是侥幸罢了。” “太医院这么多太医,你为何独独求我,倒不如过几日等聂太医回来,他好说话会愿意收下你的。” 被拒绝苏宁只是笑笑,“我求您,是因为我知道大人醉心于医术,又有医者的仁爱之心,我爹同您一样,江州病疫爆发后他不惧生死毅然前往江州,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闻言,杨晋惊愕看向苏宁,他不知苏宁还有这等遭遇。 原本江州之行皇上是想派他去的,后来不知何故让皇上改变主意换了聂太医前去,即便两地相隔甚远他还是知晓一些关于江州的状况,除了太医院派去的太医之外,别州去义诊帮忙的大夫不少丧了命。 杨晋本着济世救人的理念,对于为救他人而牺牲的医者心生敬畏。 “你爹是个心善之人。” 苏宁:“我想学好医术救更多的人,不给家父丢脸,请大人成全我这点心愿吧。” 杨晋医术不差,前世没少为她看诊,她知道杨晋本性不坏,身为院判难免有些心气高,她低下架子再卖个惨应当会答应这个请求。 眼前的小丫头一双眼眸极其有神,还挺真诚的模样,杨晋心里的那点不舒服渐渐褪去。 那日在丞相府他看苏宁是带些轻视和不满,凭他的医术治好林相是迟早的事,却要让一个年纪小资历尚浅的医女顶替他。后来他听闻丞相苏醒当日去公堂为其子辩解,又医治好被药膳毒害的百姓,医术还不算差,今日从苏宁口中得知她父亲的经历,又觉得这姑娘有孝心。 杨晋单看着她不说话,苏宁忍不住问:“杨大人可还是为苏宁治好丞相感到不满?” “我有那么小气吗?!”杨晋扬眉瞪了她一眼。 林相为大齐呕心沥血数十年,多少人无不是敬重钦佩,他亦是,林相醒来他最开心不过。 “你有学好医的心便可,如今最缺的就是像你爹这样的人,有他作榜在前,希望你能记住他所做的一切。”夜风轻起,带着阵阵刺骨的寒意,“天凉了,你回屋值班去吧。” 临走前杨晋丢下一句,“明日那些人叫你做什么,就说我让你跟着帮忙。” “是,多谢大人。”苏宁笑着冲杨晋的背影喊。 …… “她有何本事能被杨太医高看带在身边?” 叶语蓉一早来太医院便从旁人口中听到杨晋让苏宁跟旁学习医术的事,她入宫已有两年,论起入宫时间和资历杨太医怎么也轮不到苏宁。 “一定是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看着苏宁同方玉成步步紧跟在杨太医身后,叶语蓉愤愤跺脚跑了出去。 “苏宁,你跟杨太医说了什么,他居然让你跟在身边,我还是跟在别的太医那学了三年才有幸被看中。”他一时看不出苏宁有何过人之处,杨太医没有理由无端看中她。 “我也不知,或许是可怜我初次进宫什么都不懂吧。” 她总不好跟方玉成说实话。 听着身后两人细碎讲话的声音,杨晋回头瞪了两人一眼,“认真点,免得一会出了岔子。” 苏宁跟着杨晋学习的事很快传遍整个太医院,以叶语蓉和柳太医为首的人不敢再来指使苏宁,杨太医是右院判,他们没这个胆子和资格去使唤苏宁。 第159章 选秀在即 入宫的第五日苏宁总算见到这位左院判,聂太医聂弘。 聂弘着一身官袍,看着年纪不过四十岁,和苏以南一般大,面相儒雅斯文,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 “你就是苏宁?”他一眼便看向杨晋身后的苏宁。 “是。” “从今以后你就是太医院的一员,我看你年纪小却又医术不凡,应是个聪慧女子。杨太医医术不比我差,跟着他好好学,未来你还会有很长的路走。” 苏宁听着觉得聂弘当众夸自己是给她拉仇恨来的。 果不其然,在场的叶语蓉及太医听闻这话一一变了脸色,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聂太医这样欣赏他人,不禁鄙夷苏宁何德何能,同时被两位院判看重,望向她的眼神越发不善。 “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提点。”苏宁行礼应道。 刚开始分配到苏宁身上的任务便是各宫的宫女看诊,品级高的还轮不到她去。 苏宁第一位诊治的是温昭仪宫里的宫女,由她所说的症状苏宁确定她患上了水肿病,这种病在宫人之间很常见,由于值班时间过长无法排尿导致患上了水肿病,较明显症状时常感到疲劳,面上及身体各处会开始出现浮肿,长久拖延不医治严重甚至会危及性命。 水肿病医治起来并不难,可通过针灸穴位的方法医治,还可服用利水消肿的药。 一段时间就诊病有所好转后,那宫女将苏宁介绍给了同样受此病困扰的姐妹,被医治好的宫女特地跑去太医院感谢。 叶语蓉看到被众人围住的苏宁鼻尖发出一声冷哼,“不就是治好点小病至于这么大阵仗吗,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哪还有脸留在太医院。” 苏宁第一个医治的宫女名叫嫣儿,听到叶语蓉这番嘲讽的话忍不住怼了回去,“我们是感谢苏医女的仁医之心,还有事无巨细的照顾,不像某些人用鼻子看人,见别人好尽会说酸话。” 嫣儿记得相当清楚,这位叶医女曾医治过自己,态度极其敷衍不耐,只看一眼随意写个药方就算了事,照着药方吃了几日不见好,最后还是姑母另找人给她看好的病。 叶语蓉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气得青白,嫣儿身旁的宫女见状连忙扯住她衣袖,示意莫要再说下去了,嫣儿咂了咂嘴,转头对着苏宁道:“苏医女,我姑母近日身子也有些不适,你有时间能不能去看看她?” “好。” 嫣儿的姑母卓锦是德太妃宫里的掌事宫女,二人在宫中相依为命。 卓锦年方三十二,看起来倒比实际岁数年轻许多,并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近日思虑过多导致的惊悸。 嫣儿听完苏宁的诊断秀眉微蹙,“姑母你近日想了什么,竟给自己愁出病来。” 卓锦轻点她额头,“还能想什么,不还是念着你性格泼皮一点也不稳重,哪日犯错就让主子罚了你去。” “我自己当心便是,姑母不必如此。”卓嫣抱着卓锦的手臂撒娇。 开完药方卓锦让卓嫣送苏宁回去,准备去榻上歇息会,刚躺下门被人叩响,“卓姑姑,太妃让你去一趟。” 卓锦听得太阳穴直跳,想起前几日静太妃跟她说的话心中又是一番忧愁,她忙穿鞋袜应道:“这就来。” 卓嫣性子活泼好动,一路上拉着苏宁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 “苏宁!”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吸引两人回头,只见陆君其同林问巧朝她们走来。 “还真是你,换了身衣裳有点模样,差点认不出来你。” 眼前的女子一身蓝色官服,倒比绿色衣裙更衬得人秀丽清雅,陆君其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她。 感受到陆君其的视线,苏宁微微扭头看向他,“将军。” “你怎的突然进宫。” 林问巧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不是想开了吗,好歹读了十多年书,眼看医馆办不成,倒不如去国子监读书挣个功名,今日特来进宫拜见皇上。” 上回听完苏宁的话他想了一晚上下定决心,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久总要努力一把,也不算辱没老头子的名声。 “如此,倒也不错。”苏宁觉得林问巧还算是有些觉悟,没有一味地执着不曾用心做的事。 “该走了。” 陆君其抬步离去,林问巧跟上他的脚步,“那我走了,改天我有事去太医院寻你。” 说完,朝着两人笑容满面地挥手。 卓嫣看到他的笑不禁红了脸,凑到苏宁边上问,“苏医女,那位公子是谁啊?” “丞相之子,林问巧。” 卓嫣恍然,前些日子她从旁人那里听到丞相昏迷不醒一事,疑似其子所为,后经皇上查证还了清白。 原来就是他啊。 接下来苏宁便是为合宫宫人看诊提升医术,另一面有广万山跟着陆君其追查秦良之死。 前朝更热闹,数位大臣上奏皇后之位悬空已久,后宫空虚,明里暗里都是在提选秀一事,这次李承元欣然应允。 看李承元意思是要在新秀女之中立后,而非在后宫,这会估计要把沈瑞急坏了。 转眼进宫大半个月过去了,苏宁终于得了一天休假出宫回到医馆。 岳凤轻看到她安然无恙,还能在院判手下学习医术,担忧的心放下了不少,一开心做了一大桌菜。 苏宁入宫后,陈兵便回了江亭镇,打理万霄堂的事交给了韶婵,福岁小丫头想学医,让陈兵带了家书回去后,每日乖乖跟在岳凤轻身后。 林问巧本想去太医院找苏宁,半道上见到上次跟在她身边的小姑娘,看她抱着比自己还高的花,光看脚下的路不看前方,心下生了逗逗她的想法。 卓嫣正想着自己心直口快得罪了人,被分到了这样累的差事,只怕花还没送到自己就先要把命搭进去,将才想到这便听到对面响起一声哎呀。 吓得她一个踉跄后退,忙放下手里的花盆不停道不是。 她垂下头心想自己这下是真的要挨罚了,没等到对面怪罪的声音,反而听到了一丝笑声。 卓嫣抬起头看到身前面带笑意的俊朗男子,小脸激动地红扑扑的,“公子是你啊!” “我刚刚是不是撞到你的,还望公子莫怪罪。” 林问巧道:“同你玩笑罢了,你没撞到我,倒是你这样走路不看路,怕是一会真会冲撞到谁。” 卓嫣松了一口气,嘟着小嘴唉声叹气,“可是这盆花太大了,我要搬起它只能这样走路。” 林问巧衣摆别在腰间,挽起袖子搬起花盆,卓嫣连忙摆手,“公子不可,这本是我分内的事,怎好劳驾您呢。” “分内之事也有无法完成之事,倒不如我帮个忙,你也得个轻松。”不等卓嫣开口,他不由分说地走了,刚走半步停下来看她,“搬去哪?” 卓嫣反应过来,笑着跑到前头,“我来为公子引路。” 第160章 出逃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到了地方,林问巧放下花盆,后背出了不少汗,心中暗叹幸好自己出手相助,不然这么个小丫头哪能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汗粘腻得身上不舒服,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正要抬手用袖子擦汗,旁边的卓嫣微红着脸递来一张手帕,“公子不嫌弃的话用这个擦汗吧。” 林问巧随意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无妨。” 他这才想起正事,“哎,小姑娘,你能否带我去太医院。”他进宫次数少,对宫里的路并不熟悉,同卓嫣搭话也只是想问问路。 “公子是要去找苏医女吗?”卓嫣眨着大眼睛问。 “是。” “公子来得不巧,苏医女今日回家休假,这会在宫外呢。” “如此,我便回去了。” 卓嫣忙跑到他跟前,“公子帮我了这么一个大忙,今日不行的话,改日我好好谢谢公子呢。”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卓嫣摇了摇头,“我知道这盆花多重,路有多远,劳驾您贵体搬动它走这么久奴婢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贵重的回报奴婢给不了,能给的只有精心挑选的花,还望公子莫要拒绝。” “你叫什么。” 卓嫣一喜,福身行礼,“奴婢卓嫣。” 林问巧笑着说,“好,卓嫣,我便等着你的花。” …… 出宫后林问巧去了安宁堂,不巧今日安宁堂关了门,眼看天黑了一半林问巧准备打道回府,不知道从哪传来一道细小的呼唤。 “谁?谁在叫我?” 刘大,“公子怎么了?” “方才有人在唤我。” 林问巧以为是听错了,刚掀开马车帘子一个小石头砸到他头上来,他肯定自己没有听错,带着怒火喊,“谁扔的的?!” “林公子!” 林问巧下了马车,循声走到安宁堂旁边的巷子里,黑暗里隐匿着一道人影,走近过去他方才看清那人的脸。 “是你!” 孟瑶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小点声,一会就被发现了。” 林问巧硬生生掰开她的手,“你怎么在这,还是用躲的。”他记得第一次见此女子还是在翡清阁为母亲买生辰礼的时候,看她衣着不凡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眼看天都黑了竟躲在这。 “林公子,你知不知道苏姐姐住在哪,能不能带我去啊。” 回想起上次在苏宁家发生的不太愉快的事,林问巧问她,“你去苏宁家做什么。” 孟瑶支吾半天挤出一句,“你带我去就成了,何必问那么多。” 林问巧环手抱胸,“本公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帮的,再者你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连这都不愿说,万一有什么阴谋岂不是我的罪过。” 孟瑶急了,“我还会害苏姐姐不成!” “说不定呢。” “你……” 孟瑶憋红了脸不肯说,林问巧见她在这巷子里不出去定是在躲什么人,于是威胁道:“你不说的话我就叫人过来了。” “不行!” 孟瑶眼珠子转了转,一个箭步跑出巷子跳上马车,“你敢叫人过来我就说你非礼我!” 林问巧快步走来,“你个姑娘家怎能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 孟瑶扬起下巴,无所畏惧的模样,“你答应带我去苏姐姐家不就没事了。” “去苏宁家。”林问巧妥协,不顾刘大刘二异样的眼光跟着上了车。 苏宁看到孟瑶和林问巧一齐出现在家中有些惊讶。 孟瑶一看到她哭丧着小脸,“苏姐姐。” “你怎么跟着林公子来了。” 林问巧哼了声扭过头,“是她威胁我带她来的,鬼鬼祟祟躲在安宁堂旁边,问她缘由还不肯说。” 孟学义这样古板的人怎会让孟瑶独自待在外头,不久前孟府的人寻过来问她可有见到孟瑶,苏宁就猜到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你同孟公爷吵架了?” 孟瑶点了点头,“我爹让我去选秀,我不愿意同他争执了几句,他就将我禁足在院子里,我一时生气便偷偷跑出来。” 她这次出逃是憋着口气,以前要求她遵守三从四德做个大家闺秀她从了,可如今这事关系她终身幸福,且不说她不喜欢皇上,就是喜欢她也不想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这的男人和一帮女人周旋浪费一生。 那多可悲啊。 孟瑶在外躲了府里的人一天,晚上总要寻个落脚的地方,她去安宁堂看到大门紧闭,恰巧这时府里的人寻了过来,她只好躲在旁边的巷子里,等人走远了再出去。 没多久林问巧来了,先前她知道林问巧开寿景馆约莫是个富家公子,到前不久百姓和丞相中毒一事闹出来才知晓他竟是林丞相的小儿子。 她听爹提起过他,学问不算拔尖但也不差,不服从丞相管教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来。 在安宁堂的时候听岳凤轻提起他为了店契半夜跑去苏宅的事,林问巧认识苏宁家,她头回耍无赖逼着他带自己过来。 林问巧听到孟公爷觉得耳熟,承源京姓孟的公爷可不就孟学义一人,家中有一长女名唤孟瑶。 “你姓孟,叫孟瑶?” 孟瑶:“不错。” 林问巧觉得这女子实在胆大,“你简直是胡闹,为了这个离家出走,去年柳家的小姐同你一样独自出走落得什么下场你可知?” “我知道。” 柳燕儿半夜偷跑出家门被流贼抓走羞辱,最后褪尽衣衫被丢在街上,这件事娘和爹一直在她耳边反复说着。 “可我就是不想进宫。” 皇宫就是个精致的金丝笼,只要进去再想出来就难了,她可不想自己这么美好的生命枯萎在那座深似海的宫殿里。 苏宁点着孟瑶的额头:“瑶瑶,此事你做得不对。” 孟瑶眸光微暗,苦笑道:“姐姐你认为我该听爹的话进宫吗?” 换作曾经的她也许会妥协答应,可在她看到母亲被梅姨娘暗害失去了弟弟,还失去了父亲的宠爱,她不明白为何一个女子的好与坏要受男人影响,仿佛自出生以来女子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们。 在安宁堂干活的日子虽然有些辛苦,时不时还会被父亲指责抛头露面不像大家闺秀,她却看得清楚,苏宁所做的一切为的是亲人,也是为自己。 她只为了自己而活。 孟瑶想,这就是她出逃勇气的由来。 第161章 卓锦之死 “可我不后悔。” 苏宁说,“你行为错了,想法没错。” 孟瑶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她。 “心中不愿之事不必强求,但离家出走之举并不可取,如今世道可是很危险的。再者,我相信倘若你真不愿入宫,孟公爷是不会强求你的,大可以敞亮了心门说话。” 林问巧对此深有体会,出声附和,“苏宁说得对。” 苏宁挑起秀眉望向他,“看,过来人的认同能听。” 林问巧别扭地转过头。 “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孟夫人该担心坏了,她还怀着身孕,怕是担忧太多会动了胎气。” 念及母亲的身体,孟瑶抿着唇点头答应,现下明白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失妥当太过任性了些。 苏宁和林问巧一同送孟瑶回去,果不其然孟夫人见到孟瑶就抱着她开始哭,孟学义目含担忧却没表露出来。 苏宁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包括林问巧发现孟瑶的事,她陪同送孟瑶回来,免得外头人传两人的风言风语。 孟学义向两人表示感谢,倒是对着林问巧说道:“这是林丞相家的大公子吧,丞相身体可还好。” 林问巧微微颔首,“已好了很多,有劳公爷挂心。” 孟学义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番,以前他见这小子尚且年幼稚嫩,再后来听闻他不服丞相管教想出去自立门户,结果被歹人利用险些害了丞相,而今转眼间相貌是一表人才,做事却欠缺稳妥,不知这学问如何。 林问巧被他这么一盯浑身不自在,于是拱手道:“孟小姐既已安全回府,恐深夜叨扰公爷,晚辈就先回去了。” 苏宁跟着他回去。 “你找我有何事?” “是我爹,虽说在慢慢恢复,我看他身体大不如前,你有没有什么药方能完全治好他。” 苏宁直说,“治病不能操之过急,丞相年岁大,加上此次中毒元气大伤,要想完全恢复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到的,只需慢慢调养。” 听完林问巧心中的愧疚再次涌上来,缄默不言。 苏宁忽然想起来,“林公子,我有一事问你。” “何事,你问。”林问巧现在对她是知无不言。 “我入宫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陆将军的意思?” 提起这个林问巧也意外,知道苏宁要进宫他特地问过陆君其是不是他向皇上举荐苏宁入宫,可陆君其只淡淡回了句他不是多事之人。 “我想大抵是看在你救我爹的功劳皇上给的奖赏吧。” 毕竟像她这样小的年纪医术能到如此地步已经很令人刮目相看了。 奖赏? 苏宁不以为然,她深知李承元的性子不可能单因她救林邺成便破格让她入宫,既没有陆君其从中推动,那便说明有人想让她进宫,至于目的看她入宫后的遭遇就能想到是坏的。 皇宫里阴谋诡计不断,最坏不过是取了她这条命。 她猜测让她入宫之人应是对林邺成下手之人,自己救个人竟惹来杀身之祸。 回去后,苏宁对着韶婵说道:“让广万山去查太医院左院判聂弘的来历,明日我回宫,所有消息让宫里的人传话给我。” …… 选秀的消息一出,各位官员指望着这次能把自己女儿送进去好给自己的仕途带来帮助。 近日玉妃忽感风寒,多日高烧不退,皇上特命杨晋为其医治,另一头未央宫的容妃许是被选秀的事刺激到,成日派人来太医院配置新的坐胎药。 太医和太监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动,苏宁忙着配手头上的药,卓锦是这时走到她身边。 “苏医女,我近几日心神不宁,你能否给我配些安神的药。” 卓锦气色看起来比上回更差些,眼下两大块乌青,发髻梳得略微凌乱,鬓边留着一小缕没梳上去的碎发,想来都是思绪不安所致。 “请随我来。” 苏宁抓药的时候卓锦忽然凑到她身边小声询问:“苏医女,我听说有一种药服用过后会呈现假死状态,三五日后便能活过来,不知是真是假?” “确有假死药一说,我还未曾见过,这种药少有想来是极难配置的,卓姑姑为何问起这个?” 卓锦猝不及防对上苏宁疑惑的眼神,干笑两声,“我只是偶然听闻,一时好奇所以问问。” “哦对了,嫣儿最近吃坏了东西,身上发了红疹,你再给我拿些去疹子的药吧。” “药不够了,我去外头拿些进来,姑姑且在此等候。” “好。” 苏宁走后,屋里干活的两个小太监后脚跟着离开,眼见四下无人,卓锦眼睛忍不住瞟向百子柜。 …… 今年的春分在三月二十一日,巧的是这日是长公主李清宁的祭日,皇宫里比平日更要寂静,宫女更是一身素衣。 犹记得去年此时她刚成为苏宁,拖着断腿在江亭镇养身子,眨眼间她已经在承源京开了药馆,入宫成为医女。 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苏宁对自己的祭日没太大的情绪,总归她是死了又活过来了。 院子里传来躁动声,苏宁听到有人在外唤自己的名字。 刚走出去,两名太监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押住她。 杨晋听到动静出来看到便是苏宁被抓的场景,他快步走来质问两人,“为何要抓她?” 太监说:“德太妃宫里的卓姑姑吃了她配的药暴毙身亡,奉劝杨太医一句,人命官司还是不要轻易沾惹上的好。” 听闻卓锦已死苏宁皱了皱眉,想起几日前卓锦来找自己抓药无缘无故向她问起有关假死药一事。 不容她辩驳太监强押着她离去。 叶语蓉看到这幕觉得痛快至极,少了个碍眼的人在她面前晃悠,忍不住说了声活该。 苏宁被关押后并没有表现得惊慌失措,而是思绪清晰地卓锦暴毙的时间以及症状,捉拿她的人是奉命行事对于细节说不出所以然,只道卓锦是半夜入睡身亡的,临睡前喝了她抓的安神药,放在桌上的药碗还要药包里残留的药渣就是证据。 苏宁当即请求仵作验尸,此番请求很快被驳回,缘由是证据确凿审刑院早已定下她的罪名。 一切仿佛已成定局。 第162章 替死鬼 夜幕渐渐落下,苏宁靠在墙上复盘入宫前后发生的种种,先是有人向李承元举荐自己进太医院,又在暗中授意打压针对自己,让她在宫中无立足之地。 从聂弘捧杀似的话语中苏宁将怀疑指向了他,却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故此才叫广万山去查他的底细。 回到宫中卓锦来找她抓安神药,无端问起假死药,她想把假死药用在谁身上,自己还是卓嫣? 苏宁思忖着不论卓锦是真死还是假死,都要想法子验尸,真死也许能从中找到线索洗清身上的嫌疑。若是假死,帮助她假死的人一定会想办法百般阻挠,到那时一切自然明了。 至于如何让审刑院改主意答应验尸…… 正想到此处,牢外传来一丝细碎的声音,像是脚步声。 正值深夜,看守的狱卒大都在休息,仅留一两人值班,就算这时候来巡查闹出的动静会更大。 苏宁缩在角落之中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隐约能看见黑暗之中出现一道人影,满身带着肃杀之意缓缓打开了牢门。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那人带着面巾看不清样貌,摸索着寻找她的身影,苏宁手摸到一颗石头奋力扔向另一个角落,欲趁那人分身之际冲出牢外,谁知那人识破了她的想法,速度更快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苏宁被狠狠勒住脖子,脚尖渐渐离开地面,巨大的力量挤压得她无法呼吸,发不出半点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闪过直朝那人门面而来,侧身躲过顺势松开了苏宁。 苏宁感到脖子一松,整个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打斗声,苏宁看不真切,依稀听到了利刃划开衣料割破皮肤的声音,空气中瞬间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来暗杀苏宁的人显然害怕两人的打斗声音太大引来别的狱卒,又见自己敌不过对方便飞身逃出了牢房。 “属下来迟,请主子怪罪!” 苏宁捂着脖子站起来,“你是宫里的人?” “是,属下庄延,当日奉主子之意留在宫中查探消息。” 苏宁有些印象,脖子上传来火辣的疼痛警醒方才的惊险,“刚刚你可看到那人的样貌,是男是女?” “她带着面巾属下看不清楚,方才属下与她过招猜测应是个会武的女子。” 苏宁冷笑不止,那人就这般心急,自己才入狱便迫不及待派人除掉自己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看来卓锦的‘死’果然有古怪。 “最近可有收到宫外传来的消息。” 庄延颔首,“有,属下原是想着尽快把消息传给您,可是没想到……” 她会被关进大牢。 庄延身为暗月护卫绝不会无动于衷,深夜前来却不想撞见有人暗杀苏宁。 “广万山让你带什么消息进来。” 庄延交代了宫外传进来的消息,陆君其同孟学义一同暗中调查秦良之事,奇怪的是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苏宁特地派人打听的聂弘三年前用一手回春医术在众医者中脱颖而出,通过考试进入太医院,不久后受李承元重用成为太医院左院判。 论起来历和家世找不出任何问题,苏宁认为这就是问题所在,完美得过分的出身倒像是刻意为之让人找不出把柄。 “你去殓房看看卓锦的尸体有何怪异之处或者别的伤口。” “可是主子您……” “照我说的去做!” 庄延愣了愣旋即颔首,“属下遵命。” 深夜的皇宫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一片宁静沉寂,打更的太监在宫道上慢悠悠走着,他忽一抬头看到远处火光冲天和滚滚白烟,急得四处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很快,宫道交织着呼喊和步履匆忙声,宫人来回走动的身影被火照映在红色宫墙上。 与此同时,狱卒听到苏宁的呼救声急忙赶去,所在的牢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苏宁正被一黑衣人死死掐住脖子。 眼见声音太大引来狱卒,黑衣人松开苏宁后迅速逃离。 这一晚发生的两件事终究是传到李承元耳中,顿时勃然大怒,既然说苏宁是凶手,却有人趁夜想烧毁尸体杀了苏宁做替死鬼,可见事情并非那般简单。 在家中休沐的高鸣被李承元紧急召入宫中调查此事。 高鸣查看卷宗了解到医女苏宁抓错药致卓锦暴毙身亡,苏宁提出验尸,验尸是断案的基本流程,根本用不着她请求,奇怪的是主持卓锦一案的主判却拒绝了。 “陆将军。” 高鸣听见身边侍从的声音,抬头见陆君其缓缓走进来。 昨日是长公主祭日,他今日仍身着一身黑色常服,身后跟着两位侍从。 “陆将军怎的得空来到此地,莫非是为昨夜皇宫殓房着火一事而来?”对于陆君其的到来高鸣感到讶异。 陆君其不理会他的问题,只问,“昨夜可有伤亡?” “所幸宫人发现得早及时灭了火,尸体保存完整,倒是听说牢里的那位医女伤得不轻。” “一会你可要传她过来问话。” “自是要的。” 高鸣忽然察觉到什么,眼神古怪地瞥向他,“我记得你向来最不爱管闲事……” 陆君其打断他径直坐下,“我陪你一起。” 一刻钟后,苏宁被带到了二人面前。 陆君其一眼瞧见她脖子上深紫色的勒痕,囚服之下的肌肤上有几道不小的伤口,许是不久前死里逃生苏宁面色看上去极差,看向两人眼眸却异常明亮。 高鸣同样看到她身上的伤痕,心道下了狠手想取苏宁性命。 “苏宁,你把卓锦抓药当日所发生之事仔仔细细说来。” 苏宁抬头看了眼陆君其,说出了事情经过,却省去卓锦询问假死药一事。 她和卓锦的交集并不算多,除了就诊再无其他交流,加上当日卓锦所抓的药在太医院存有记录,和卓锦房间残留的药渣大有不同,这些证据只要稍一调查便可知晓,然而却无人调查。 种种刻意省去调查目的就是致苏宁于死地。 “本官已派仵作去验尸,一切等结果出来再做决断。” 第163章 验尸 “我要去看卓锦的尸体。”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愣。 高鸣想纵使她会医术见惯了血腥的画面,但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去。” 苏宁只是觉得她不在怕是难以查到卓锦真正的死因,坚持道,“我提出来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望大人允准。” “让她去吧。”没等苏宁向陆君其眼神示意,他倒是先开了口。 高鸣侧头看向陆君其,对他为苏宁说话略感讶异,还是点头答应。 经昨晚一事卓锦的尸体已被单独安置在别处。 高鸣跟陆君其却跟着苏宁一同进了殓房。 卓锦躺在木板上,双目紧阖,身上盖了一大块白布,全身肤色泛着灰白,几块暗紫红色的斑纹在对比之下格外醒目。 毫无疑问,卓锦是真的死了。 “如何?” 仵作答道:“回大人,暂时并未发现外伤。” 苏宁听了极轻的一嗤,走到尸体前,抬手直接掀开了白布,白花花的尸体暴露在三人面前。 高鸣也是头一回亲眼如此醒目地看到整具尸体,神色有些不自在。 陆君其没什么反应,俊眉微沉盯着苏宁神色极其认真地绕尸体走动,脸上不见半分畏惧,还伸手撩起卓锦的眼皮,最后在其后脑勺开始摸索。 只见苏宁的手一顿,抬头朝着两人缓缓笑了。 她拿来镊子,半蹲着身体用力将镊子插了进去,随即慢慢抽出一根血红色的小箭。 二人目光同时一滞。 高鸣睁大了双眼,“这是……” 苏宁:“杀死卓锦的凶器!” 这根小箭状若梅花,约莫三寸长,与寻常发簪差不多细,所造成的伤口极小且深入头颅三分,如此更难发现伤口。 陆君其沉声说道:“能以此将卓锦一击毙命,凶手会武且武功高强,应擅长放暗器,否则不会这般准确射进头这样重要的部位。” 高鸣点头赞同,他看着苏宁忽然笑起来,“你这女子,胆子倒是大得很。” 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哪敢面对死尸,更别说方才那般姿态豪迈地掀开遮盖物,还能面不改色地从死尸头颅中找到凶器,这等胆量倒是另他侧眼相看。 苏宁淡声说道:“倘若被冤枉的人是二位大人,想必你们找得会比我更细致。” 想到苏宁这两日的经历高鸣脸色逐渐肃然,倘若案子不是落到他手上,案子最后便会以处死苏宁结案。 “既已发现凶器,那便说明你与卓锦的死无关。”高鸣顿了下,“至于你下狱这件事,本官会查清楚给你个答复。” “多谢大人。” 脱去桎梏的那刻苏宁觉得轻松,却又深沉至极。 回京后发生的种种足以说明有个人在背后操纵,先是林问巧和林邺成,现在又是她。 她是李清宁的事除了广万山再无人知晓,就算自己成了苏宁还是有人要害她。 回太医院前,她叫住陆君其,“陆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陆君其跟着她走到一旁。 苏宁开门见山问出心底埋藏已久的疑问,“你去江州治理病疫时太医院的聂太医有何异样?” 如今只有陆君其暂且能信任,能告诉她江州发生的所有事。 陆君其却问:“你怀疑他?” 苏宁不作隐瞒,将这两天的想法和盘托出。 “让我进宫又借他人之手让我在宫里无立足之地,再借卓锦的事除掉我,我想他如此费尽心机应是和我救林丞相有关。不是你也不是林丞相,谁最有可能以我医术好为由劝皇上放我入太医院?” 陆君其望着苏宁唇角缓缓上扬。 两人的猜测不谋而合。 “在江州我特意命人查你爹的下落,奇怪的是众多百姓口中鲜少有关于他的消息,没过多久知晓你爹的百姓骤然死亡,我想这是他借着病疫做掩护,之后我的人寻到了随你爹一同去江州的大夫翁茂典,你爹死之前研究出了治理病疫的药方。” 苏宁沉默良久得出结论,“他不想让江州的病疫好起来。” 身为太医为什么会不愿让病疫消失,若是为了抢功他可以在杀了苏以南后将药方据为己有,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甚至费尽周章抹掉有关苏以南的痕迹不想让别人知晓。 苏宁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或许他不是大齐人。” 陆君其有这个想法是在得知‘徐向荣’是南宗国人之后,起初他也只是怀疑聂弘与苏以南因行医理念不合下的杀手,然而从翁茂典的话中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回京后他派人去查过聂弘的来历,结果一无所获,直到‘徐向荣’出现、死亡。 陆君其目光还是落在苏宁脖子上显眼的伤痕,“聂弘我会派人盯住,这几天死一回生一回的,早些回去养伤。” 苏宁摸了摸脖子,还有些火辣疼痛,“若有查到线索一定要告诉我。” 陆君其看着她眸中闪烁着熠熠光芒,鬼使神差地点头,“好。” …… 苏宁方回到住所准备处理下伤口休息,门便被人敲响。 她打开门,来人正是是杨晋和方玉成。 杨晋一眼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眼里满是心疼,“我听说高大人查清楚卓锦的死与你无关放了你回来,那人杀了卓锦还想害你!” “其实还好,不过是些勒伤,上了药过些时日就好了。” 方玉成看到杨晋的眼神,忙把手里的药箱和食盒放到桌上打开。 聂弘拿出特地准备的药,“姑娘家身上哪能落下伤疤,没了仪容日后不好嫁人,这是我为你调的,敷上三五日后伤痕便能消除。” “谢谢师父。” 这些天相处下来苏宁看出杨晋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嘴上说着伤人的话,还是会在暗地里帮你。 “苏姑娘好福气,能被师父如此关心,我跟在他身边都没这么好待遇呢。”方玉成语气带着醋味说道,“来之前还想着你在狱里吃睡不好,特地让我带了饭过来。” “胡说,我对你有过不好吗?”杨晋斜眼瞪他。 方玉成哪敢说不好,悻悻笑了笑摇头。 杨晋看向苏宁,眼神陡然温和下来,“这几日你就好好歇息,太医院就不必去了,我们回去了。” 第164章 结案 养伤这几日苏宁过得还算潇洒自在,期间叶语蓉不愿相信她出狱特地跑来看她,冷嘲热讽不成被她一番言语刺激回去了,不过就这样耳边听到的消息可不少。 高鸣得到凶器后彻底展开调查,不久后有一太监自首,称在徳太妃宫里当差被卓锦三番五次针对羞辱,先帝驾崩后德太妃留在宫里养老,身边伺候的人裁减了一大半,他便被分到别宫干活。后来二人宫中再次相遇发生龃龉,回想起曾经被卓锦羞辱的种种经历,一时怒上心头于是买凶杀人,再嫁祸给苏宁。 为了不查到自己身上,不惜再次买通杀手潜入大牢想让苏宁作自己的替死鬼,顺带烧毁卓锦的尸体。 太监说完真相当即一头撞死在公堂之上,不给高鸣半分追问审讯的机会。 高鸣认为案子疑点重重,经调查这名太监的确与卓锦有过矛盾,且也曾出宫找江湖组织买凶杀人,只不过要想寻到杀手却是不可能了。 凶手自首且以死谢罪,纵使高鸣想再查下去迫于压力也不得不草草结案。 这些消息苏宁都是从庄延口中得知。 她早料到此结果并不觉得意外,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卓锦自然能找人出来顶罪。 身上的伤好全后苏宁回到太医院当值,聂弘一如往常待人谦和有礼,看不出任何异样。 再见到卓嫣见她消瘦了许多,脸颊微微凹陷下去,气色极差。 她见到苏宁第一句便是“苏医女,杀死我姑母的凶手另有其人。” 苏宁佯装不知真相,面带惊讶问:“为何这么说。” “我姑母做德太妃宫里的掌事宫女,平常待手下的宫人是严厉了些,却不至于到羞辱的地步。我也曾听姑母提起过,那太监做事惫懒不过是罚过他几次,怎么可能……”说到这卓嫣已然泣不成声。 “幼时我父母双亡,是姑母托人将我从荆州带到承源京,给我安排住处,得了空便带我从没见过的点心出宫看我,还会安排我进宫,在背后为我的去处打点,就算是别的宫人遇上难处她也会出手尽力相助。 她是我的姑母啊,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除了我没人比我更了解她。 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恨到要杀了她!” 卓嫣抬起头,日夜流泪双眸早已红肿得不成样子,苏宁能看到她眼底的深深恨意,“我更不信他有本事买凶杀人,若是能,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这么做。” 怪她身份卑微,即使猜到真相也无法为姑母报仇雪恨。 卓嫣朝苏宁深深行礼,“连累苏医女因我姑母被人陷害入狱。” 苏宁忙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从前有姑母在前为嫣儿遮风挡雨,经此我才是真正明白了一些事。” 说罢,卓嫣决绝转身离开,再无回头。 …… 很快卓锦的死被选秀一事隐没,皇宫再次回归风平浪静。 这回选秀有不少世家贵女进宫,其中并没有孟瑶,孟学义到底是心疼女儿,舍不得她进龙潭虎穴。 妃嫔多了后宫比以往热闹了不少,苏宁每日听到的就是哪位妃嫔侍寝得皇上宠爱,只不过再宠爱又如何,还能捧上皇后吗? 苏宁发现自己竟有些看不明白李承元,宁可被官员上奏叨扰也不愿立后,所为何? 不过此时更为着急的是沈欣容,眼看着后宫一下子多了十几位年轻娇嫩的妃嫔,其中不乏有妃子家世不差于她的,可不得着急吗。 尽管有不少新人,李承元得空还会去芜泽宫,沈欣容暗恨玉妃这般被皇上看重,心情越发差起来,整日在宫里发脾气。 “娘娘莫要生气,对身子不好。”彩阳看着她砸了好几样摆设劝道。 “本宫不明白皇上为何这样喜欢玉妃,这么多妃嫔都分不了她的宠爱,就凭她那张脸?”虽然她不得不承认玉妃的确美貌,乃世上罕有。 此刻沈欣容心里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方面她庆幸皇上只是纳妃子没有立后,这样说明她还是有机会能当上皇后;另一方她讨厌宫里妃嫔多,人多吸走皇上对玉妃的宠爱罢了,偏偏皇上还是如此钟爱玉妃。 她得想个法子让皇上厌恶玉妃。 沈欣容摆正了坐姿,努力让情绪平稳下来,“我记得玉妃的身子还是不大好,仍在吃药吗?” 彩阳回道:“回娘娘,是。” “那就让她多用几味药,身子没好怎么伺候好皇上?”沈欣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狠毒。 …… 苏宁刚忙完手头上的活,方玉成走了过来,“苏宁,你把玉妃娘娘用的药送去。” 避免苏宁不识路,方玉成贴心为其找了个小太监引路。 路上苏宁闻着药味觉得有些不对,里面似乎有赤芍跟藏红花,她这几日为玉妃熬过药,知晓她气血虚,太医开的都是补气血药,这会儿怎又变成活血化瘀的方子。 这一帖药下去怕是要出大问题。 叶语蓉从外面回来没见到苏宁,拉着一名太监问道:“苏宁呢?” “苏医女去芜泽宫送药去了。” “这件事怎么能交给她来做呢!”叶语蓉气得跺脚跑出太医院。 她在太医院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跟玉妃娘娘打了照面,让她眼里有自己这个人,宫里除了容妃娘娘只有她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若能得玉妃引荐,说不定她也能在皇上跟前露面。 芜泽宫。 白霜将药端至玉妃面前,“娘娘,药熬好了。” 玉妃漫不经心把玩着桌上的小物什,“这么晚吃什么药,放上来我看看。” 只一眼她便发现了那药的古怪,玉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快褪去,“待会皇上会过来,今晚就不喝了,你想办法解决了吧。” “是。”白霜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点头走出寝宫。 容妃捂着肚子坐在贵妃榻上,恰逢此时彩阳端着药碗走进来,顺口问了句:“药送过去了吗?” “已经送过去了,只等那边的动静呢。”说罢,将药递了过去。 容妃搅着碗里的药,想到芜泽宫接下来的动静,心情好了几分。 腹中传来阵阵胀痛,容妃一口气喝完了药,把碗放到彩阳手里,“晚些时候你去芜泽宫请皇上过来,就说本宫身子不适。” 第165章 送错药 夜半子时,玉妃忽然闹了腹痛。 看着玉妃捂着肚子疼得满头冷汗,李承元心疼不已,“玉妃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腹痛?” 太医诊完脉回道:“回皇上,娘娘腹痛应是用错药物导致的,臣已为了娘娘开了缓解腹痛的药。” 李承元转头看向一旁的宫人,眸底泛着寒光,“怎么回事,连主子吃的药都会弄错,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玉妃的?” 白霜等人吓得跪了一地,“回皇上,娘娘用的药是太医院派人送来的,奴婢们也不知药是错的。” \"把今日送药的人给朕带过来!\" 太监前脚刚走,紧接着有人进来通传,“皇上,方才容妃娘娘身边的彩阳过来传话,说是娘娘身子不大舒服,想请您过去过去一趟。” “叫容妃好生歇着,朕没空。” 传话的宫人闻言惶恐不安,却还是壮着胆子重复了句,“彩阳道娘娘腹痛已有一个时辰了,怕是身子出了什么大问题才叫您过去瞧瞧。” 闻言,李承元俊眉微微蹙起,“怎么容妃也腹痛?” “可有传太医?” “说是传过了,却还是不见好。” “既有太医在朕便不去了,让太医尽心照看好容妃。” 说罢,贴身太监方公公挥动拂尘示意其退下,宫人正要离去,玉妃被白霜搀扶走来,“皇上还是去看一眼吧,容妃姐姐不是轻易叫痛之人,叫皇上过去想是身体实在不适。” “你腹痛还未好,朕若走了你呢?”李承元连忙将她拥进怀里。 玉妃柔顺地笑了笑,“臣妾好多了,现下已经不那么痛了。” “要不臣妾陪皇上一同去看看姐姐,姐姐事事照顾我,她身体不适臣妾理应去看看她。” 李承元思忖,看在沈瑞的份上总不好冷落容妃,若无大事还能陪玉妃回来,于是点头答应,“也好。” 沈欣容疼得脸色发白,待听到外头通传的声音,顾不得疼痛翻过身子,却看到李承元如护珍宝般拥着玉妃走进来,扯出的笑容僵在嘴边。 她强行压下妒意和,委屈地唤道:“皇上~” 李承元这才放开玉妃坐在床边,“现下感觉如何?” 彩阳扶她坐起身,“不好,臣妾肚子疼得厉害。” 李承元看她脸色苍白如纸,身子因疼痛而痉挛颤抖,不由地生出些心疼和不忍来,沈瑞虽心思不正,但到底容妃是以真心待他的。 “容妃为何腹痛不止。” “臣刚刚看过娘娘服下的药,里面有红花和赤芍等大补药材,娘娘本就体寒,适逢来癸水,活血效果大增导致崩漏故而腹痛不止。” 听完太医的话沈欣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旋即很快掩饰下去。 李承元发了大怒,喝道:“容妃的药为何会混进红花,朕养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天子一怒,底下人皆害怕地抖了抖。 “把给玉妃和容妃看诊的太医送药的都带过来,朕亲自审问,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不多时,苏宁、柳太医和叶语蓉被太监领进殿内。 李承元脸色阴沉扫过三人,“柳太医,朕问你,容妃药里的红花从何而来?” 柳太医擅长妇科,玉妃容妃皆是由他看诊,听通传的人听两位娘娘吃他开的药吃出问题吓得腿软发软,路都走不利索。 “回皇上,微臣给娘娘开的药中并没有红花,且是臣亲自配好的,绝对没有问题。” 李承元眸光一闪,“何人给容妃送的药?” 叶语蓉颤颤巍巍站出来,甫一跪下,“回皇上,是奴婢。” “皇上,此事跟奴婢无关,奴婢发誓绝没有动过娘娘的药!” 叶语蓉猛地抬起头指向苏宁,“是她!奴婢是从她手中接过的药送给二位娘娘,一定是她在药里动了手脚。” 上回在公堂上李承元并未看清苏宁的样貌,再见到苏宁不禁一愣,眼前的女子看着约莫刚及笈的年龄,容貌算不得美丽倒也秀气,只是一双眼睛黑如曜石,宛如夜幕中的繁星,耀眼明亮。 他曾经也见过这样一双眼睛,临危不乱的,胸有成竹的,好似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她永远能应对。 到嘴边的阿姐硬生生被他咽下去,李承元表情陡然严肃起来,“苏宁,你可有要辩驳的?” 苏宁道:“我不知叶医女为何会有此想法,我与容妃娘娘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 叶语蓉一时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知道此事同苏宁无关,这么说只是想拉她下水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 苏宁复而看向李承元,“苏宁是临时受意给玉妃娘娘送药,半道上叶医女拦住我抢着要代我去送药,我若想害娘娘何必自己亲自送药,还是说我能预知你会拦下我替我送药?” “我记得叶医女拦住我时手上已有一份药,莫非是你送错了药。” 一听是叶语蓉送错药导致,李承元当即下旨,“办事如此不当心,太医院留不得粗心大意之人,责打二十大棍,关进内狱思过。” 她抬头望见李承元身后的玉妃,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娘娘救我!” “皇上且慢。”玉妃站出来柔声道,“臣妾有一疑惑。” “你说。” “姐姐的药里没有红花,臣妾记得臣妾用的药里也没有红花。”玉妃微微抬头,“是不是啊柳太医?” 玉妃轻飘飘一句话竟问得柳太医吓得直冒冷汗,“是!” 李承元听完脸色愈发阴沉,这事到底还是冲着玉妃去的。 “如果玉妃服用了这药会如何?” “娘娘气虚不足,气血流通加快,长此以往,会导致症状加重以及……不孕。” 一时间,宫殿里静得可怕。 “给朕查是谁在玉妃的药里混进红花,一旦查出即刻杖杀,不必来回禀朕。” 玉妃陡然开口,“姐姐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出了这么多汗。” 沈欣容接过彩阳递来的帕子擦汗,眼睛不敢同玉妃对视,语气带着几分心虚,“我是疼得这般,无碍。” 李承元盯着沈欣容,心下隐隐有了些猜测,望向沈欣容的眼神不似方才那般温柔,“你身体不适便好好歇着,这件事朕会给你个交代。” 他冷盯了一眼叶语蓉,“照朕方才说的发落。” 叶语蓉被侍卫拖走时声嘶力竭地求饶,然而得不到李承元的半点怜惜,昔日表面上待她温和的玉妃也没有为她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