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江湖》 第1章 寻医少年 “娘亲,陪叶儿说说话好不好,不要睡,我们就要到了。”长安小路上,有一不过束发之年的少年,衣衫褴褛,乍一看便是流民模样,如此少年本应正是从田间地笼帮家中大人劳作的,可他却拉着一架木板车,沿着满是坑洼的泥路费力的走着,他走的不快,仿佛是拉车耗光了力气,又像是为了让车上躺着的人更轻松点。 “娘亲,我们就快到了,人们都说那里有全天下最好的郎中,娘亲一定会好起来的。”少年说着,又拉着车向前迈步,可他太累了,没能注意到脚下,一脚踩进了泥坑里,换作平时可能没有什么,可现在的他筋疲力尽又拖着木板车,被肩膀上的纤绳一拽,人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 下过雨的泥路很多泥泞,不时能看到几块石头从泥土中露头,这样的道路,是寻常人骑马都不会选的。 不知是跪到石头很痛,又或者实在是太过疲惫,少年跪在地上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甩了甩手上的泥巴,扶着车架缓缓站起。“娘亲,以前叶儿摔一身泥巴的时候,总会哭着让娘亲哄呢,现在叶儿不哭了,也不用娘亲哄了,娘亲该高兴点。”少年说着,静静等了几个呼吸,好像是在等木板车上能有回应,可只等到了百鸟归林的鸣叫声,少年叹了口气,只当是娘亲太累了,才没有回应他吧。 少年将纤绳重新背好,便要继续向前,突然两眼一黑,瘫倒在地,意识慢慢模糊之时,最后眼里见到的,是一个身穿紫衣的人,停在车架前。 “娘亲...娘亲!”少年惊醒,入眼已经是幽蓝色的天空,以及零零散散几颗星星。少年下意识的挣扎着就要起身,寻找自己的木板车。“醒了就别乱动,你伤到了膝盖,刚上过药。” 少年这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过头,只见一名紫衣男子坐在不远处,低着头围着篝火。“不想以后变成跛子就不要乱动。”男子边说着边将手上的枯枝丢入篝火,然后抬头望向少年,“你一个半大的孩子,是要去哪?” 少年这才回过神,“我要带我娘亲去万花谷,人们说那里有最好的郎中,对了,娘亲,我娘亲呢?”少年说着又要挣扎着起身,可没有成功,因为那紫衣男子瞬息之间已经到了少年身旁,将少年按住了。 “我说了不要乱动。”紫衣男子眉头微皱,似乎是对少年无视他的话感到不满,“我要找我娘亲,我娘亲在车上躺着的!”说着便要挣开紫衣男子的手,“你娘亲,已经辞世了...”少年愣住了,他扭头看着紫衣男子,“你说什么?”少年的眼神变得空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语调开始颤抖,“你说什么?”少年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语气中质疑的味道更显,期待着面前这一袭紫衣能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紫衣男子看到少年的眼神,不知道为何,心间兀的一酸,竟撇开目光,不敢再直视少年,偏过头去说:“你娘亲,已经死了,在你晕过去之前就已经死了。”少年听到这最残酷的答案,不知从何处迸出的力气,紧紧抓住紫衣男子的衣衫,“你骗我,你骗我的对不对,我娘亲怎么会死,我要带娘亲去万花谷!”紫衣男子听着少年歇斯底里的大吼,看着少年攥着自己得衣襟,眉头微微一皱,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轻叹一声:“不用去了,我便是万花弟子,入世医者。” 少年闻言愣了一下,嘴里还缓缓念叨着“万花弟子,入世医者...”少年松开了攥着男子衣襟的手,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双眼紧闭便要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紫衣男子心头一惊,眼疾手快,伸手便扶住少年的头,掌心护住脑后风府,轻作缓冲将少年放平,看着少年紧紧皱起的眉头,伸手轻轻抚平,这才叹了口气站起身,向篝火走去。 过了个把时辰,围在篝火旁闭目打坐的紫衣男子轻声说道“你醒了,现在冷静点了么”,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少年的声音嘶哑,眼神空洞没有聚焦。 紫衣男子随手从手边捡起几段枯枝丢入篝火中,站起身缓缓走向少年,“你的呼吸声变了。”边说着边解下腰间葫芦“喝点水吧。”他将少年扶起,将葫芦递到少年身前,“谢谢”少年说着接过葫芦,解开葫芦口,仰头饮水,虽然眼神依旧空洞,表情呆滞,但干裂的嘴唇和火烧般的喉咙,因为这水,像是久旱逢甘露一样,缓解了不少。 紫衣男子打量着少年,中长的头发,沾了些泥土草叶,肤色偏暗黄,许是饿出来的,显得不太健康,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嘴唇因为太久没有喝水变得干裂起皮,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神光,但更多时候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死寂。 “恩人方才说,您是万花谷弟子?”少年将葫芦放下,抬头望着上空。“万花弟子,入世医者。”紫衣男子将葫芦拾起,塞好口子挂回腰间。少年转过头看着面前的男子,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这么说,我娘亲她真的...”紫衣男子望着少年,听着少年语气中的忐忑,想起了少年之前癫狂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 少年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低下了头,片刻时候才听到少年轻轻抽泣。终究还是不忍心吧,紫衣男子又给篝火中扔了两段枯枝说道:“节哀顺变”。漫漫长夜,幽暗的天空下,有夜枭的啼鸣声,有枯木燃烧的裂响声,也有那个孤独的少年轻轻的抽泣声。 一夜无话,赶路的疲惫与亲人逝世的打击接踵而至,少年终究是沉沉睡去了。 等少年醒来,东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少年起身望着身上,正盖着那男子的紫衣长袍,转头看去,那男子正坐在一块大石上,背对着朝霞打坐,霞光掠过男子周身,像是被扭曲了,环绕着他。 少年这时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这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上身素白的里衬微微有些湿,该是被朝露湿气侵染了,一头秀丽的黑发高高束起,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配上东方漫天的霞光,仿佛这人是谪仙下凡一般。 过了片刻,只见男子长舒一口气,身上气息蒸腾,连衬衣都被这热流蒸干了,男子缓缓睁开眼,望向少年,四目对视,明明是破晓之时,可此刻少年仿佛在男子眼中看到了满天星辰,一时间竟陷进了迷茫中。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男子张口问道。“昨夜见你气血不稳,为你梳理了一番,活跃了一下气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少年这才回过神,听着男子的话,仔细感受了下自己身体的变化,原本因跪倒磕破的膝盖也已结痂,不是特别影响活动,关节稍稍不适,但也可以忍受。这才起身,又向男子跪拜行礼,“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恩公大恩大德,叶儿没齿难忘。” 第2章 一袭紫衣 紫衣男子看着跪倒的少年,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别样的情感,“我为医者,需安神定智,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男子顿了顿,“这本就是身为医者该做的,也是我万花谷的入谷之誓。”男子起身,先是整理了一下因练功而略有褶皱的里衬,这才如电一般忽然出现在少年身旁,微微俯下身子,右手递到少年身前,“不必跪我。” 少年抬头看向男子,他背着霞光,好像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不染人间俗尘。少年将手搭上男子手掌,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顷刻间袭来,身子已然是被男子拽起。少年只感受到了一股失重感,等少年回过神时,紫衣男子已经将自己的衣袍拾起来穿戴了。 少年望着紫衣男子将那一袭紫衣重新披上,张口问道“恩公,我的木板车...我娘亲她...”,听出少年问话中所包含的焦急情绪,紫衣男子抬眼望了少年一眼,好似看到了什么,侧过身子将路让了出来“在那”。 少年这才看到,那大石旁边便是自己的木板车,昨夜男子在大石前点的篝火已然熄灭,想来是木板车被男子掩在了阴影下,车上盖着一席茅草,那是为了能让娘亲躺得舒服些,也是为了能遮风挡雨才盖的。 顾不上身上关节的不适感,少年冲向木板车,将板车上盖着的茅草掀开,这才重新见到自己的娘亲,只是这时,早已没了温度,已然是一具尸身了。 少年看着娘亲的面庞,原本的连日奔波,让娘亲束着的头发变得凌乱了,之前因病日渐消瘦的脸颊,此刻苍白的再无一点血色,娘亲的双眼紧闭,眉头稍微皱着一点,好像是在做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紫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少年的身边,看着少年轻轻的把他娘亲的眉头抚平,在男子眼中,少年的身影好像和某一时刻的自己,重叠了。 “恩公,我娘她...”少年张口想询问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口,他害怕,害怕接受这个事实。紫衣男子却好似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缓缓开口道“阴邪入体,五内俱衰,沉疴未尽,又添新伤,阴阳不济,药石难医。”紫衣男子顿了顿,似是怕少年听不懂,又解释了一遍,“你娘本就有着顽疾,后面又受了伤,可以看出伤口经人处理过,但那也是乡野医生的一点小手段,只是聊胜于无,这种伤势,医治不及时,加上路途颠簸,便是医圣在世,也回天乏术”少年闻言,如遭雷击,望着娘亲的尸首,双膝一曲便跪倒在地。 紫衣男子看着那静静跪在木板车旁的少年,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节哀”,过了良久,少年缓缓转过头“娘亲她不会再受苦了,对吧?恩公...”,少年的眼神空洞,仿佛没有了焦点,明明是转过头对着紫衣男子说话,可紫衣男子看着那双眼睛,毫无生气可言... “节哀”紫衣男子又说了一次,随着这两个字一出,少年的眼泪也溢出了眼眶,少年回过头看着娘亲,轻轻的把手塞进娘亲的掌心里,就像小时候娘亲牵着自己的手,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一样,他记得以前娘亲的手很暖,无论在外边受到什么欺负和委屈,好像被娘亲握着手,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可现在娘亲的手已是一片冰凉,他的心里也充满了恐慌,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他的娘亲睡着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恩公,叶儿...能求恩公...再帮叶儿一个忙么...” 少年哽咽着,一句话停顿了几次才说完,紫衣男子好像也被这情绪感染了,轻声回答道“你说”。 “能帮叶儿...送娘亲一程么...”紫衣男子看着这对母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望着少年的背影,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帮你送至亲之人最后一程,这个请求过分么?或许吧,可此时紫衣男子心中也满是苦涩,曾几何时,他也在绝望的时候希望有人能帮他,此刻,他无法拒绝。 “好”紫衣男子应了下来,“你在此地等我”边说着,边将手伸入腰间行囊,从其中掏出一个瓷瓶,青色的瓷瓶用碎布封着口,他将碎布解下,倒出些许粉末洒在四周,味道有些许刺鼻,似是硫磺,但隐约间又能闻到一股药草味夹杂其中,男子将瓶口重新塞好,又将瓷瓶放回行囊。做完这些,才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少年依然跪在那里,摩挲着那被紧握的手掌,似乎这样,就能再体会到被娘亲牵着手的感觉。紫衣男子转身走向了丛林,只留少年一人,守着他的娘亲。 紫衣男子闪身进入树林之中,望着四周的森森绿意,看着生机盎然的丛林中隔三差五的夹杂着几具枯木,缓缓放慢了脚步。抬手轻轻抚上其中一棵,眼眸微低,想着方才少年的模样,脑海中闪过曾经的自己,手上不禁缓缓用力,周身涌现出压抑深邃的气场,以男子为中心向周边四散开来!连衣物都随之鼓胀,一头如瀑青丝无风自起,掌心微微发光,由内息带动周遭气场,凝于手中,震得枯木发出刺耳碎裂声,此刻若是细看,便能看到紫衣男子微低的双眸中,竟也有光华流动! 手中劲力愈发强硬,只听得一声轰鸣,四周鸟兽尽散,碗口粗的枯木竟是被这紫衣男子掌心流转着的劲力当场震断!枯木刮擦着四周的树枝,轰然倒下。 紫衣男子抬手看向掌心的碎屑,心中苦闷无法言喻,抬头望向四周参天的树冠,看似生机无限,可也遮挡住了阳光,使之无法撒到大地上,树木相互争夺养分,相互遮挡,树冠之下却是枯木穿插,似是诉说着命运不公,也为这绿意平添了些许阴霾。他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兵刃,说是兵刃,却并不是常见的刀剑之兵,若是有江湖客在此,便能认出,赫然是奇门兵器之一的状元笔,又叫打穴笔,或者是被人熟知的,判官笔! 常见的判官笔,器形似笔,笔头尖细,笔把粗圆,常用硬木或金属打造,专门用来击打穴位关节,才有了打穴笔这一称谓。又因为此笔并非常规兵刃,通常只有七寸到九寸,在兵器中实属短兵,因此每一招都是欺身进搏,凶险万分,在行家手中,便是一寸短一寸险,威胁极大。 可这紫衣男子手中的判官笔又略显不同,常规笔身当有六寸,他这一柄则要稍长一些,形似毛笔中用来写对联门匾用的斗笔、对笔,整个笔身并非是全金属制成,而是像真的毛笔一般有着笔头毫毛,只是那毫毛之中露出了一尖铁刺,让人不敢小瞧。 第3章 紫衣相助 男子将这柄造型奇特的判官笔握在手中,感受着笔身冰凉的触感,眼中光华正肆意流动,周身气场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压抑,就连周身的光线也逐渐变得晦暗,隐约可以看到有墨绿色的气息匹练于男子周身飞速穿梭。 男子缓缓抬手,晦暗气息愈发凝实,好似天地之间落下一片墨意,“乱洒...青菏!”,倏然间男子出手了,判官笔凌空虚点,正好点在那墨绿色的气息匹练之上,笔尖拖动着那一抹匹练,一瞬间,好似仙人泼墨挥毫,以天地为纸,凌空作画。“百花拂穴...快雪时晴!”男子挥笔于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墨色气息停滞于虚空中,接着笔尖朝前一指,那气息竟化作一抹黑色的月牙朝前方飞射,径直斩在树身之上。 再看树身受到斩击之处,本是灰褐色的树身,自斩击之处开始竟是在慢慢变为黑色,透露出一股腐朽凋零的气息,这一斩,似是从当中斩去了这棵树所有的生机一般。 紧跟着男子一个旋子转身,凌厉一挥,又是一道匹练飞出,动作不停,闪转腾挪间已是数棵大树受到斩击,尽皆为方才一样,形若枯木。 连续不断的挥笔斩击之下,周遭树木皆是被斩上了那象征腐朽的黑色,忽然男子动作一止,掌中判官笔凌空虚点,周身气场刹那间变了,如果说刚才男子挥击之时,周遭气场是猛烈的风,现在这猛烈的风,则是瞬间化作沉静的水,而这一点,正好点在平静的水面上。只见一圈白色的光环由笔尖绽放,眨眼间已然是向外扩大了数丈。 白色光环掠过遭受斩击的树木,只见诸多树木从斩击处开始,黑色腐朽飞速蔓延,转瞬间参天之树化作枯木,遮天树冠已是落叶飘零。“玉石...俱焚...”。 如此不断,循环往复,男子接连挥舞着手中奇门兵刃,转身腾挪间,气场带动一条条黑色光华斩向四周,他在发泄,他不明白天下为何有如此之多的苦命人,为何自己身为医者却什么也做不了,为何只能眼睁睁看他人伤心欲绝,为何相同相似的悲剧总是不停上演,这江湖是怎么了,这人间又因为什么不能喜乐祥和,为什么,为什么...,男子不停的质问着自己,企图在一次次质问中找到答案,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可男子没有注意到在他疯狂发泄之时,周身气场也在逐渐变得更加阴暗,竟如沸水般翻涌起来,愈演愈烈,突然间,男子眉心绽放出一点青莲,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点,周身气场骤然平静,片刻之后,男子停了下来,低着头轻轻吐出胸口闷气,“呼...太过了么。”手指轻挑,手中判官笔由阳握改为五指执笔,低头看着手中兵刃,墨绿色光华缓缓内敛,没入笔中,缓缓抬眼打量四周,一片狼藉。 男子挑了几具枯木,用树藤绑着提了起来,那称不上宽厚魁武的身形又一次展现了与外形并不相符的力量,男子回过头看了一眼方才自己宣泄的地方,周遭树木折断坍倒许多,参天树冠终究是空出来了一片,阳光洒了进来,照在大地上,地上的枯木碎屑会化作养料,这一片阳光,又会给新的生命提供温暖吧,男子似有所想,转身提着枯木出了树林。 少年依然跪在娘亲的尸首前,握着娘亲的手掌,轻声的念叨着小时候怎样怎样,好像和娘亲有说不完的话,好像娘亲从没离开一样。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将枯木解开,又找了些枯枝搭了一堆柴垛,然后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少年和他的娘亲做最后的告别。 很快便到了日轮当午,少年这才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到了男子与一旁的柴垛,知道自己已经耽搁了太久了,“有劳恩公了...”说着,少年站起身,想要将木板车拉进柴垛,可膝盖的伤本就没有痊愈,又跪了如此之久,当时便是一个踉跄,男子见状一个闪身,出现在少年面前扶住了他,顺势便要从少年手中接过扶手,可少年却抬手制止了他,“恩公...我可以...”男子看着少年青稚的脸,看着少年哭红的双眼中透出的倔强,没有多说,只是抬起的手没有收回,反而放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少年只感觉一股暖流从肩膀处窜进自己的身体,周身飘荡起些许翠绿,恍惚间似乎看到有飞花从眼前掠过,本来发软的双腿也因此生出了些许气力,“谢谢”,少年说着,拉起了木板车走向柴垛,虽然很吃力,但脚步却也决然。 少年将木板车拉进了柴垛,又轻轻将草席盖上,退了出来。男子从腰间行囊中掏出火折子,轻轻吹燃火折子点燃了草木枯枝,后撤了几步。此时一阵清风吹过,火苗眨眼间借着风头壮大起来,整个柴垛被火光点亮。而少年也在火焰席卷柴垛之时,瘫倒在地,眼含热泪。 “哭出来吧”男子出现在少年身后,附身抚摸少年的头,“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少年闻言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戚,哭喊出来,“娘!” 火烧了很久,少年也哭了很久,最终还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百鸟归林,火焰燃尽不久,灰烬仍有余温,只是空气中残留着的气味和地上燃烧的痕迹宣告着,有个人曾经活过...。 少年用碎石割裂自己的衣服,扯下一块,又捡起一根枯枝,挑开余烬,捡拾着自己至亲的遗骨,他第一次这样做,以前也只是见他人这样做过,可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自己也要这么做,他也不过只是刚到束发之年的孩子而已。 男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少年,他不能插手,因为他知道,这是少年为人子所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事了。 片刻之后,少年抱着遗骨,失魂丢魄的走回了大石旁,在那,男子已然重新点起了篝火,少年呆呆的坐在那,内心一片茫然死寂。 男子从腰间解下行囊与葫芦,从行囊中掏出一块干粮,同葫芦一起递给少年,“节哀”男子发现,即便胸中苦闷难言,他能说的却仍然只有这两个字,苍白无力的两个字。 少年轻轻抬头,看着递到眼前的干粮和葫芦,抬手接过,“谢谢...”少年的嗓音在过度的哭喊过后变得嘶哑,少年低着头,默默啃食着手里的干粮,饼很硬,也没什么味道,可此时少年的心中满是苦涩,不知不觉间又是两道泪痕划过少年的脸庞。 “聊聊吧,接下来你要去哪,回家么?”紫衣男子随手捡起枯枝挑弄着篝火,想让篝火烧的更旺一些,更暖一些。 少年将干粮咽下,抬头看着不停跳动的火苗,好像在火中看到了很多,火光将少年的脸映得通红。 “叶儿,已经没有家了...” 第4章 祸事之因 “叶儿,已经没有家了”少年任由眼泪划过脸庞,滴落到手上。 男子闻言一顿,手上不自觉用了些力气,“咔嚓”男子低头看着手中的枯枝,自掌心开始被自己攥成了数节,沉吟一声,随手抛入篝火中,溅起几颗火星。 “发生了什么,能聊聊么。”男子又捡起一根枯枝,依旧拨弄着篝火。 少年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星空,整理了下思路也平复了下心情,这才低头望着篝火,缓缓道来。 ...... 少年本是寻常人家,家住长安以北三十里,虽不不是什么富贵出身,但也算家庭和睦。 父亲曾是府兵,后因战场上伤了腿便离开了行伍,平时农耕劳作,隔三差五还可以进山里打些野味拿去城中售卖,补贴家用。 母亲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却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平日给镇子上的大户人家做做手工活,做的好了,主人家高兴,还能多领几个赏钱。 小时候母亲经常带着少年去主人家的大院,大人在一旁做工,小孩子们就在一旁追逐打闹,主人家也不在意,只当是给自家孩子找了几个玩伴。 主人家给自家孩子找了蒙学的先生,听说是个举人,在朝里得罪了贵人,郁郁不得志又苦无谋生的法子,才被主人家请过来的,有点学问读过诗书的,大多都不屑于做给稚童蒙学启智这类的活计。 母亲听闻又是跟主人家说好话,又是卖力做工,只为了主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听先生讲学时,自家的孩子能在旁边跟着听一听,算是长长见识,跟主人家拍着胸脯打了包票,只让孩子跟着听听先生讲学,绝对不捣乱,主人家心软,知道做母亲的不容易,母亲又是个老实的,平日做工也不偷懒,便应了下来。 母亲跟少年说,不要给先生和主人家添乱,有问题的话私下去问,多听听先生讲学,听听先生讲的道理,这天下大的很,远比村子大,比镇上大,比山里还大,少年不明白为什么要听先生讲学,可听了母亲的话之后,心里也是一直惦记着去看天下有多大。 少年虽然是伴读的,可少年天生就灵光,先生讲的东西少年很快就能记住,每次主人家的少爷们回答不上先生的问题,都是少年在下边偷偷告诉的。 虽然也因为这样做被先生罚过打掌心,但事后少爷们会带点心来给少年当做谢礼,少年也会留下一点给父亲母亲。 最开始母亲还以为是少年不学好,自己去伙房偷偷拿的,闹出了不小的笑话,后来还是少爷们给解了围,说是谢礼,这才放下心来。母亲同少年说,这是母亲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了。 后来大了些,父亲瞧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始教少年学些拳脚功夫,当然了,都是些军伍里用的把式,虽没有多精妙,但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已是够用了。 偶尔也会带少年进山,教少年打猎,朝廷虽然禁止民间流通铠甲兵刃,但江湖中,游侠儿们可有的是办法搞到这些,父亲就是从游侠儿手上换到了半具锁甲,一柄长刀,为此母亲还埋怨过,家里本就不是什么富裕的,为什么要换这些东西,可父亲却说着,天下还没太平,总要准备些什么,况且是行伍出身的,对盔甲刀兵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家里还有一把猎弓,那是父亲专门为少年打猎而做的,父亲总说自己手艺很差,军伍里的弓要比这个强太多,说用弓的人其实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手,更是有神力之人能开九石弓。 九石弓有多难开,少年不知道,少年连手中这把略显简陋的猎弓都无法拉满。 比起张弓的力气,父亲拳脚上的功夫少年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主人家的护院见了都会称赞少年两句,更是说再过几年也可以到府上某个差事了,母亲每每听到都会笑的合不拢嘴,说着家里那口子总算办了回正经事。 少年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主人家的老太爷年岁高了,身体越来越差,总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可人嘛,都是不想死的。主人家也是孝顺,各种寻医问药,走访名家,不惜花重金收购天材地宝,来为老太爷续命。但人力有时穷,花了海量的金银也没能让老太爷气色好上多少,反而一天不如一天。 有一天,主人家一个外戚来了,听说是南疆那边做药材生意的,听闻老太爷身体不好,连忙赶来给老太爷引进几位能人,说自家老爷子年过古稀了,现在仍然能肩扛手提,都是仰仗这几位的功劳,让主人家好生招待着。 说来也怪,由那几位出手,才调理两天,那老太爷的气色就与之前天差地别,此等大事更是被主人家奉为仙家手段,颇为吹捧。 只是少年注意到,以前在大院里一起玩闹的人变少了,少年问管家,管家也只是支支吾吾的说,那是回老家省亲去了,来打发少年的疑虑。 可后来,人越来越少了。 不光是这个大院,就连镇子上的人都开始有失踪不见的,最开始只是乞丐,后来就连镇上摆摊的摊贩都不见了,有人报了官,可第二天连衙门的通传都失踪了,吓得官老爷连忙带着亲眷逃了。 少年察觉到了不对劲,带着母亲找到管家,说母亲娘家有白事了,要回去一趟,最近不能来府上了,管家嘴上说着好,却背着手给护院打手势,少年和母亲刚刚踏出门,护院便朝着少年的后脖梗就是一棒,直接将少年打昏了。 等少年再醒来,已经是被绑着手脚跟母亲一起被捆在柱子上,四周都是破碎的尸骨和染血的衣物,空气中除了尸臭和血腥味,还有一股很浓重的香味,这几种味道搅合在一起让人闻了都想吐。 少年打量着四周,没有窗户,只有左右两扇门,墙面也只是泥糊的,大院里应该没有这么简陋的房间才对。 这时门开了,是管家带着两个护院进来,看了少年和他母亲一眼,便径直走到另一扇门前敲了敲,然后后退两步静静等着。 只听几声脚步越来越近,吱嘎一声门开了,正是先前被那外戚带来的所谓仙家大能。 来人伸手将几颗带有异香的丹药交给管家,开口说道“今天的血肉够了,那两个明天再杀”说罢便转身关门了。 管家连一句话都没搭上,也不恼,抬手拿起一颗丹药,眼中满是贪婪,张口服下,片刻后竟有一股骇人的气势从管家身上迸发,震得那两个护院跟班都是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力量,真是个好东西”说罢回过头看向护院,“只要你们够衷心,早晚也有你们的份。”听到这话那两个护院直接跪倒在地,“奴才愿以大人马首是瞻”只是微微颤抖着身子,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恐惧。 第5章 祸事之果 管家回过头看向绑在柱子上的少年和他母亲,笑了笑“小家伙,你能多活一晚了,不过明天,就得变成大爷的力量源泉了,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拿着剩下的几枚丹药就往外走,“多好的东西啊,给那老东西吃太可惜了,但仙师说不可多服,不然老子很快就能长生不老了,可惜可惜...” 听到这就是再傻的人也明白了,更何况少年本就不笨,这哪是仙家手段,失踪的人都去哪了,自己为什么被抓,都明白了! 这分明是妖人邪术!杀人狂魔! 少年心中焦急却也没有失去理智,一边安慰着自己娘亲一边试着挣开绳索,虽然少年没有张弓的力气,可用绳索就想捆住他还是太小看他了些, 少年就这样一点一点将绑手挣开,就算粗糙的麻绳把少年的手腕磨出血印,少年也不敢停下。过了大概一炷香,麻绳都染上了一大片血红之后,他成功了,三下两下扯掉自己身上的绳子,又赶快将母亲解下,定睛一看,母亲也是被那贼人打昏的,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又被绑着这么久,后背一片紫青,这一被解下来,差点就直接瘫倒在地,少年赶紧附身将母亲背起来,一步一挪的往外走。 悄悄开门,门外并没有人看守,少年观望了下四周,天色已然黑了,四周静悄悄的,看起来这已经是后院附近了,离后门不远,少年背起母亲好忙往后门走。 这时少年突然听见一阵骚乱,少年止步辨认,竟然隐约听见了自己父亲的声音,是了!母子二人这么晚了还没回家,父亲指定是来寻的!要赶快找到父亲! 但少年心头一紧,不对!这里面发生的事,外边的人还不知道,现在去找父亲,怕是一家三口都难逃毒手! 少年沉思了几息,听动静,父亲只是在前门叫喊,并未进来,得想办法让父亲知道自己没事,但前提是得先出去! 想到这,少年连忙背好母亲快步从后门溜走,绕着院墙遛到路上,蹲在墙角探出头去,借着大门口的灯笼,正好看到父亲在和门房理论,嚷嚷着要进去寻他的娘子和孩子。 少年焦急,母子俩刚脱离虎口,怎么能让父亲再入狼窝! 少年想起了父亲教他打猎时用的口技,父亲说,遇到危险就学这种叫声,那是一种鸟叫声,父亲说叫这种鸟叫鬼鸮,在这一代并不常见,声音像是吹笛子一样。 少年赶忙学起了鬼鸮叫声,父亲果然有所反应,嘴上叫骂声越来越小,说着一定要找到之类的,然后缓缓退走,门房见此也没有声张,任由父亲走了。 父亲循着声音找到母子二人,看到母子二人的模样,赶忙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年同父亲解释着,主人家府上来了妖人,杀了很多人,今天刚发现,自己同母亲就被抓去了,差点就死了。父亲听闻便是怒火中烧,便要转身去找妖人拼命,少年见状赶紧拦住,还未开口就听到院中有人大喊,药引子不见了! 少年心道不好!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喊住父亲,背上母亲沿着胡同小路快步往家赶,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屋顶上有一双红色的眼睛盯着这一切。 等少年一家回了家,父亲连忙去准备驴车,少年和母亲收拾家当,准备直接逃离这个地方。回来的路上少年已经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跟父亲说了,父亲平时也会跟江湖上的游侠儿啊侠客们打交道,深知这种妖人的厉害,就算为了母子二人,也得先离开这鬼地方。 可那妖人就没想过放过他们,少年一家刚收拾好家当准备好驴车,妖人就到了。 只见妖人双眼泛着红光,周身萦绕着血色光华,缓缓走进院子,嗤笑一声,“本座突然改主意了,你今天就得死”,说罢便抬手指向少年一家,那一瞬间少年浑身汗毛竖立,就像被野兽盯上了一样,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血光一片,尸山累累。 少年的父亲见状,横移一步挡在他们母子身前,替母子二人挡住这妖人的气势,并缓缓抽出了腰间长刀,刀尖直指妖人! 妖人见状竟是开始狂笑,“哈哈哈哈,凡人蝼蚁,也敢对神明不敬!”说罢身上气势猛然迸发,吹的尘烟四起,震得父亲后退两步,连驴车都晃了几晃。 “叶子,带你娘先走”父亲一边长刀抵住大地,支撑住身体不再后退,一边对少年说着,少年闻言直问到,“那爹呢”“少废话先走!”父亲焦急着说,“再不走就都走不了了,这妖人,没那么简单...”说罢刀鞘一顶将少年顶上驴车,顺势一挥抽在了驴屁股上,“走!”驴子吃痛,撒蹄子直直撞倒了篱笆墙,往远方跑去。 少年回过头,只看到爹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锤击了身上几处,紧跟着身上爆出一阵血光,竟与那妖人不相上下,少年想将驴车停下,可发了疯的驴子根本不听少年指挥,只顾着向前跑,少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在一片片血光对撞之中坍塌,然后在视野中慢慢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再也看不到了。 少年不知跑了多久,只是天亮了,驴子也倒在了地上,不知道父亲怎么做到的,竟是让这畜生活生生跑死了也未曾停下,母亲趴在木板车上,脸色很不好,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将母亲安顿好,再解下缰绳,背到身上,沿着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路上也有遇到旅人和江湖客,用带着的家当换了吃食给母亲,可母亲状况越来越差,江湖客中不乏略懂医术的,但也只能是处理一下之后摇摇头,说着帮不了更多,直到有人说,可以去万花谷试试,那是医仙久居之地,当有天下最好的郎中。 ...... 紫衣男子听着少年讲完,掌中枯枝早已被他攥成齑粉,但又怕打扰到少年思绪,便又用上内息维持着枯枝不断。 “令尊是个令人敬佩的人。”男子将枯枝放下,掌中那段在悄然化作粉末撒落在地,“若我所料不错,令尊应该曾是苍云玄甲军的一员。”少年疑惑的抬起头,“令尊所用的,该是苍云玄甲军的手段,通过击打锤击特定的穴位来刺激自身,榨干自身每一丝气血来换取力量,当年苍云军就是靠着这种手段,将突厥异族拦于边疆之外,但这种手段,属于同归于尽的绝杀,一旦用了......绝无生还的可能......” 少年闻言,手中干粮从手中滑落,双眼失去了神采。 男子将篝火重新烧阳,缓步走到少年身旁,抬手放到少年头上,轻轻揉搓了一下少年微乱的头发。“清心...静气”,自男子掌心绽放出一抹嫩绿色的光华笼罩了少年,少年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是平静了下来。 男子将少年平稳放躺,从腰间行囊中掏出一个布包,展开来看,那是一整套针,各自形态不一,伸手摄来几根,精确又轻柔的扎在少年的百会以及四神聪,听到少年的呼吸逐渐平稳,又捻起一根牛毫般的细针刺向少年听宫,以气行针暂时封闭了少年的听力,这才收了针,又将衣袍给少年盖上,坐到了少年旁边。 “听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出来了。”说着男子伸手摄起一根布包里最长最粗的一根针,看向黑暗处。 第6章 林中之人 男子提针看向黑暗中,等待着回话。 “年轻人,别这么紧张嘛。”说着只见一个老者拄着一杆旗帜,略微佝偻着身子缓步而出。 老者身着一身道家黄袍,大襟同衣摆处都绣有八卦图案,随着老者的动作摆动,似是不停在变化。老者头发花白,发长一尺有半,用黑色的缎带束着,显得十分整洁。 虽然发须皆是花白,但老者面容却并不是特别苍老,反而有种容光焕发之感,面色红润不说,就连皱纹都不是很多,尤其是那双眼睛,完全没有老年人会出现的浑浊神采,反而满目精光,颇有种鹤发童颜之风。 再看老者手中那面旗帜,黄底黑边的旗布,上书一个大字,卜。 “原来是余老前辈。”男子看清来人,收起手中长针,起身向老者行礼,“晚辈万花谷弟子裴无咎,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前辈莫怪。” 老者受了这一礼,轻轻颔首,“警惕性倒是不赖,不用那么紧张~”老者走到篝火旁,缓缓坐下来,只见老者看似随手一戳,那旗帜就直挺挺的立在了老者身旁,若是仔细观察,这旗帜竟然被老者插入土中四寸有余! “别绷着啦,老朽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平日算算卦骗骗人而已。”老者说着,伸手轻轻捶着自己的腿脚。 裴无咎听着老者的自嘲,也是应到,“若是连铁口直断余半仙都是江湖骗子的话,那这世上怕是无人敢称卦师了。” 余半仙听着裴无咎这番吹捧,顿时喜笑颜开,显然很是受用,“还是你们小辈会说话,不像那个糟老头子,就会揭老夫的短!” 裴无咎这下可不敢乱接话了,能被这位江湖大能称为糟老头子的人可不多,尤其是在离万花谷不远的地方,很明显只有一个了,答案显而易见,余半仙口中的糟老头子,只能是万花谷当世医仙,孙思邈!“也只有前辈才能与仙师如此调侃了,此等情谊,我等晚辈可是羡慕的紧呢。” “少来,那糟老头子就不能盼我一丁点好。”余半仙说着,又往篝火前蹭了蹭,伸出双手烤火。 裴无咎看着老者动作,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从行囊中掏了掏,竟是掏出一壶美酒! 余半仙鼻子微微耸动,轻嗅着空中气味,“呦呵,好东西啊,解忧?”说着边闻边向裴无咎这边靠。 裴无咎看着老者的动作,微微一笑,脸上也是终究有了些明显的表情,心道“听说过余老前辈好饮酒卜卦,且嗜酒如命,没想到是真的”,心里想着,便将酒壶递向老者,“前辈的嗅觉还真是灵敏,正是解忧,请。” 余半仙一把搂过酒壶,碾起壶盖,凑上去一嗅,满脸陶醉,“好东西啊好东西,前有曹孟德所书,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如今这解忧又何必是杜康!”说罢便提起酒壶一通长饮,“嗝~好酒!” “老朽也不白占你这小辈的便宜,这样吧,今日破例允你问上三问。”只见余半仙长饮作罢,将酒壶搂在怀中不时提起来短啜一口。 裴无咎闻言,拱手行礼道,“那就却之不恭了,晚辈斗胆,问前辈为何至此?” “来找人”,余半仙提起酒壶对着火焰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在想着温酒。 “那敢问前辈可是要来找孙仙师?”裴无咎又问道。 余半仙打了个酒嗝,笑着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说罢静静地看着裴无咎,似乎是在催促他赶快问第三问。 而裴无咎听到这第二问的回答确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也不是......”裴无咎沉思着,心想能让这位行踪飘忽的老前辈出现在这里的事,一定不会是小事,但谷中能同这位前辈商议大事的人,不多啊......或许,并不是谷内之人? 裴无咎眼色飘忽不定,不停思索着,可余半仙并不想给他思考太久的机会,抬手逛了逛酒壶,听着壶中酒液晃动的哗哗声,“酒可不多了,抓紧时间呦~” 这一句话打断了裴无咎的思维,只是眼下来不及再想谷外还有什么人了,张口便问“敢问前辈......”,正说着,裴无咎余光扫到了地上少年,是了!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这里!以前辈的能力想找谁又何必拐弯抹角!想到这裴无咎当即问道:“敢问前辈要找的,可是在我们二人之中?”一边说着一边指向自己和地上躺着的少年。 余半仙听到这第三问后仰天大笑,“不错不错,有点子急智,难怪能做这一代的入世医。”说罢放下酒壶,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少年,又说到:“针法不错。” 裴无咎听着这没来由的夸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长者的夸奖总不能不回应,“前辈谬赞了,晚辈作为花间游一脉,在针法技艺上,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花间游一脉又如何,离经易道一脉又如何,只看这手法就知道你是下了功夫的,不然可做不到如此利落。”余半仙说道,“难不成就因为你是花间游一脉,便不能学医了?!那我可就得找那糟老头子好好念叨念叨了。” “晚辈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前辈莫要调侃晚辈了,晚辈这点手段同离经一脉相比,还是差距甚远的。” “够用就行了。”余半仙抬头看了看天,幽蓝色的天空中三两星光,其余星星在那一轮皓月之下犹如萤火。 余半仙身上莫名浮现了一股隐晦玄妙的气势,只见余半仙盘膝而坐,神色肃穆,双目紧闭,抱元守一,手上不断变化指诀,指尖飞舞似有蓝光不停闪烁,身下缓缓凝出九宫八卦,缓缓转动。 虽然历来各门各派都有交流,可此时余半仙施展的指诀裴无咎竟然只能勉强看出一两个,指诀变化的太快了,快到即使裴无咎用上修为也看不清余半仙到底变换了多少次指诀。 只见余半仙随着指诀的变换,缓缓睁开双眼,竟有神光暴射而出,抬头看向幽蓝星空,只是一瞬,双眼周边的青筋暴起,本来神圣庄严的表情变得狰狞,眼角更是落下一滴血泪,本就花白的头发肉眼可见的褪色变白。 突然余半仙指诀一滞,随即一身气息暴跌,身下八卦盘崩碎,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低头瘫在原地。 这可把裴无咎吓坏了,赶忙上前扶住余半仙,这手一搭上去顿感不妙,余半仙身体冰冷,没有温度,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怕不是会被当成死人! “前辈!前辈你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裴无咎焦急的喊着,伸手便要掏向行囊,入世医者随身都会带着保命的丹药。 这时,一只冰凉苍白的手搭在了裴无咎掏行囊的胳膊上,“我...要...”裴无咎见状赶紧搭话,“前辈您说!”说罢便将头缓缓靠向余半仙。 “我...要...酒......”“......” 第7章 奇遇加身 “我...要...酒...” 裴无咎看着怀中好似丢了半条命一样的余半仙,都这个状态了还能说出这句话,一时间感觉胸口被人锤了一拳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这老头丢出去再踢一脚。 但他的教养让他忍住了。 “前辈...您这是...”裴无咎小心翼翼的问道。 看到裴无咎并没有给自己拿酒的意思,只见余半仙长吸了一口气,缓缓从裴无咎的怀里又坐了起来,吐纳一轮,面色如常道“没事没事,窥探天机总要付出点代价。” 裴无咎看着脸色逐渐好转的余半仙,心想你这老头刚才就是想装死骗酒是吧?!是吧是吧?!不给你就不装了是吧?! 余半仙看着裴无咎,虽然他没说话,虽然他没表情,但是这个眼神就很不对劲! “别这么看老朽,老朽差点死了是真的!”余半仙老脸一红。裴无咎面色冷漠道:“窥探天机是真的是吧。”“啊对对对。”裴无咎又说到:“代价很严重是真的是吧。”“啊对对对。”裴无咎紧跟着说:“想骗酒喝也是真的是吧。”“啊对对...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老朽岂是那种人!” 他心虚了!裴无咎眼神越来越别扭。 余半仙脸上挂不住了,背过身去“咳咳,好了,一壶酒而已,老夫也不白占你便宜,可以给你透露点东西。” 裴无咎一听便来了精神,也不再想余半仙方才装死的事了,毕竟道家山医命相卜五门中,与天机天理相关的术法都有相应的代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且刚才余半仙显露出的气息暴跌也不像是演的,也就是说,他可能,真的看到了什么! “那敢问前辈...看到了什么?”裴无咎语气慎重,窥探天机会引来反噬,泄露天机的下场也未必好到哪去。 “你这后生,刚才还当老朽是骗子,现在又叫上前辈了!”余半仙背着身笑骂。 裴无咎好像胸口又被人捶了一拳,情绪都调动起来了啊喂! 余半仙转过身,面色凝重。 “大争之势,乱星皆出;杀局四起,八方皆诛。妖灾伺机,择人而噬;君子小人,一念之殊。” 裴无咎听着这字里行间,可是一个好字没有,只觉得手脚冰凉,额前冷汗直冒。 余半仙看着裴无咎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又伸手掐算了一番。又说到:“命运既定,无须多想,前路未定,多想无用。” 裴无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手冷汗,这才看向余半仙:“前辈所说的,可有破局之法?” 余半仙看着他,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说了老头子我可就活不久咯。” 说着余半仙伸手将方才没喝完的解忧拎了起来,放到耳边晃了晃,听着壶中哗啦响声,眉眼间重新有了笑意。 手拎酒壶一饮而尽,长舒了一口气,“呼~时间差不多了,赠你们二人一次机缘。” 说着将酒壶抛给裴无咎,顺手抄起那杆旗帜,于地上轻轻一点。 地上顿时出现了一副巨大的九宫八卦图,将三人囊括其中。裴无咎手忙脚乱的接过酒壶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九宫八卦飞速旋转,海量的天地之气便疯狂汇聚而来。 来不及多问多想,将酒壶放到一旁,伸手摄来少年身上还未收回的针,盘膝而坐,最后一眼只看到余半仙嘴唇微动,似是说了什么,但还未听清便看到阵中气流已有如实质,连忙运转功法,闭上双眼,五心朝天。 余半仙挥舞旗帜,便是浩瀚之气随那一抹黄旗舞动,紧跟着顺势一指,这股庞大的能量便疯狂朝着裴无咎和少年的身上涌入。 裴无咎只感受到庞大的能量灌入自己的躯体,然后借由传承自万花谷的花间游心法,顺着自己的经脉快速游动,转瞬便是一个周天,这股气不止拓宽了经脉,且其中包含的生气更是大有裨益,就连入世行走留下的暗伤也被这气带动着修复了。感受着经脉中充盈的天地之气由心法缓慢转换成自己的内力,不禁感叹余半仙手段之强。 裴无咎任由这天地之气冲刷着经脉,而一旁的少年却是另一种感受。 少年做了一场梦,梦到自己从未离开家,阿爹和娘亲也没有离开自己,自己还是在那个小院子里,娘亲在造饭,自己在扎马步,阿爹拎着猎到的兔子进门......如果自己没有冒失的去找管家,爹娘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恍惚间,都消失了,只有铺天盖地的蓝光袭来,疯狂往自己身体里钻,身体里充斥着鼓胀感,转瞬间又消失不见,感到一阵虚弱,然后又是一股更强的鼓胀感,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水袋,不停的被装满胀大,然后又被倒光。 无尽的气息在少年经脉中游走,数量之庞大,哪怕是在旁边都能看到少年的体表发着微光,那是天地之气透体而出! 余半仙拄着旗帜站在一旁,看着少年痛苦的模样,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几次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 只见余半仙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声响传出,可那地上的少年却是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非你之过,非你之责,万物定数,皆有因果。孩子,你的命会很苦,路也会很难,但你只能向前走了,向前走,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余半仙说话是用上了修为的,言语中掺杂着的力量,让少年颤抖的幅度都慢慢小了下来。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少年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却被这句话带动着心神,平静了下来,就连经脉中流窜冲撞的天地之气也变得内敛温和。余半仙见状,缓缓松了一口气,这才又缓缓坐了下来。 不多时,裴无咎率先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睁眼的瞬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蓬勃的生气。 裴无咎伸手握拳,感受着身体中的力量,抬头一看,是余半仙坐在对面微笑着看他。 裴无咎赶忙起身,对着余半仙行了一礼,“多谢余前辈赐此机缘!” 可这次,余半仙却是躲了过去,并没有受这一礼。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一礼老朽要是受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裴无咎听着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可余半仙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起身便要离开。 “这小子的机缘还未结束,老朽还有要事,便不久留了,接下来,你来为他护法吧。” 裴无咎看着余半仙就要离开,连忙高声问道,“前辈为何要选我二人!” 余半仙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地上还在吸收天地之气的少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因为他将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只听这句话说完,晴空一声惊雷,余半仙发须霎时雪白,又一口老血喷出。 裴无咎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余半仙抬手制止了。 “前辈!” “咳咳...这天地是个局,此局生灵涂炭,谁也无法走脱...连我也一样。” 余半仙伸手指向少年,“而他,要做的,远不止入局” 说罢,余半仙拄着旗帜,转身离开。 只留下裴无咎,和仍在躺着的少年。 第8章 截脉封穴 余半仙走了,但他留下的阵势还在。 裴无咎望着地上的少年,仔细思索。 余半仙窥探天机也要告诉他天下将变,最后更是不惜承受泄露天机的代价也要让裴无咎知道这少年的重要性。 到底会发生什么,能让余半仙不惜如此。 而在一旁躺着的少年却浑然不知,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的蓝光越来越浓厚。 裴无咎思索之时,眼角余光瞥见少年,心道不好,自己是靠着修行心法引导吸收天地之气,可少年作为寻常百姓,不可能受得了这么庞大的天地之气。 再这么任由他吸收下去,会出事的!轻则经脉尽毁,重则命丧黄泉! 裴无咎眉头紧锁,伸手抚上少年肩膀,渡入一缕内息探查,却不曾想刚刚进入便被少年体内飞速流窜的天地之气扯得粉碎! 只见少年身上蓝光愈发旺盛,裴无咎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只见裴无咎将少年扶起,盘膝而坐,抱元守一,一朵青色莲花自掌心缓缓飘起,他将莲花推向少年,可还未靠近便在少年周身的蓝光下粉碎。 “清心静气也用不了么...” 裴无咎看着破碎的青色莲花,不禁感慨。 “前辈啊前辈,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说罢,裴无咎将手伸向腰间行囊,掏出一物,不是别的,正是方才的针灸包。 裴无咎将针灸包打开,大小各异的针一览无余,细的状若牛毫,粗的堪比铁签! 裴无咎先思索了一下,便开始动手了。 先是提气运功,在独属于万花谷一脉的心法下,内息开始在体内飞速运转,周身更是绿光伴着墨意,隐隐与少年身上的蓝光有分庭抗礼之势! “春泥...护花!” 只见裴无咎周身绿意猛得扑向少年,硬生生将蓝光撕开一道口子,融入了进去,并且伴着蓝光开始缓慢旋转,以绿意为底,竟然开出朵朵莲花! “呼...有养心诀铺路,多少也可以增加一些把握了。” 说着,裴无咎双手从针灸包上拂过,再一看,双手已经摄上了八支长短不一的针! “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电光火石间,裴无咎动了!手中长针直刺少年身躯,正眼一瞧,正是脐下的气海穴,下腹部曲骨穴,肋下期门穴和章门穴!这四处大穴无一例外皆是要害。 可此时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一个作用,阻气!拖慢少年体内气息的流窜,不然照这样下去,少年体内的经脉就会在这天地之气的横冲直撞下被冲断! 紧跟着裴无咎大手一挥,少年身体陡然后转,将后背露给裴无咎,又是四针齐下! 这次则是肺俞,心俞,肾俞,尾闾!这次的四处大穴的目的则是打断少年体内天地之气的周天循环,配合前面四根针,变相锁住了少年体内天地之气,动不得,进不得,出不得! 裴无咎不敢怠慢,左手将少年转过来,右手伸手一拂,又是四根长针摄入手中!这代表还要再封四处大穴,最后四处,则是太渊肩井,没有迟疑,提针刺下! 一连十二道大穴被封,若是常人,此时必定是破气血淤,濒死挣扎。 可少年被封住这十二道大穴后,却是身体的蓝光缓缓内敛。 裴无咎看着少年,“还差最后一步。”说着便将手收回,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化作剑指。“截脉...厥阴!”裴无咎剑指点上少年身体的一瞬间,内息与针共振,产生了一个封闭的循环,将少年体内天地之气锁死的同时,封上了少年身体另外十二道经外奇穴! 只见少年身上蓝光不显,裴无咎这才放下心来,收回长针,将少年放平。正好此时,东方一束亮光撕开了黎明前的黑暗,天亮了。 随着东方的红日升起,余半仙留下的阵势也缓缓消散,化作光点没入二人体内,裴无咎忙和了一个晚上,内息亏空,正好被这光点补回不少。 “前辈还真是...算无遗策啊...”说罢,裴无咎背对朝阳,打坐练功。 躺在地上的少年,还在熟睡。这一夜先是被刺穴催眠,又被封了听觉,后来又在庞大的天地之气的冲击下陷入混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等少年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睁开眼睛便看到身旁依然在打坐调息的紫衣男子。 少年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浑身肿胀难耐,整个躯干像是被钉上了木桩,双肩双手更是像打上镣铐一般。 艰难的转过头,刚想张口说话,就看到那紫衣男子睁开了双眼看着他。 “恩公,我这是...”还未等少年说完,紫衣男子便张口打断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别乱动,你还没适应。” “不是...恩公...我怎么感觉好像被揍了一顿...” “......” “......” “这里只有你跟我,你觉得会是谁揍你。”说罢紫衣男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将手伸向少年,吓得少年闭上了双眼。 “清风...垂露”少年并没有迎来预想当中的拳脚相加,反而是眉心一点清凉,转瞬间就扩散到了全身,使得浑身的肿胀消退些许,手脚也能自由活动了。 睁眼一看,紫衣男子正蹲在自己身边,手呈剑指,点在自己眉间。 “恩公这是...”还未等少年问完,紫衣男子便已经站起身,往树林的方向走。 少年疑惑不解,挣扎着起身,只听紫衣男子头也不回道“好好适应身体的变化,我去打点东西来吃。” “咕...”少年的肚子此时也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抬头一看,哪里还有紫衣男子的身影。 少年只得做好,一边静等紫衣男子回来,一边听紫衣男子临走时说的,开始检查自身的变化。 除了腹中饥饿,少年仔细的感受着身体的异样,这股鼓胀感,又联想到昨晚的梦,少年记得梦到了阿爹和娘亲,梦到了铺天盖地的蓝色,梦到自己像个水袋一样装满又清空,梦中有个老者跟他说话。 昨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少年这样想着,伸手触摸着自己看上去并没有变化的胳膊,虽然觉得肿胀难耐,可看上去与平时并无两样,但握拳时又感觉自己可以一拳打死一头驴子,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冲突。 在少年感受自身变化的时候,裴无咎已然到了树林深处,又看到了昨日自己出手,清理出来的空地。因为余半仙的阵势接引了方圆不知多少里的天地之气,就连这里也被影响到了,光秃秃的地面上已经有绿色冒出,沐浴在阳光之下。 裴无咎此时正思绪纷飞,余半仙的出山绝对不简单,天下奇遇如一石,此人只手占九斗,不然不能号称铁口直断余半仙。 而且不仅仅是出山,更是堵在裴无咎归谷的路上,接引机缘。更重要的是,看昨夜的架势也看得出,裴无咎所承受的机缘比起那少年承受的机缘,差的远不是一个量级。 “他要做的...远不止入局...么...”裴无咎嘀咕着自言自语道,“可我要做的是什么呢...或者说,你让我知道这些,是要我做什么呢...” 第9章 初识江湖 少年忍着肌肉关节传来的不适,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感觉自身臃肿无比,可外表看上去却并无变化。 轻轻触碰自己的胳膊,自己能看到手已经放上去了,手上却并没有明确的反馈,少年捡起地上的枯枝,手上也没有摸到东西的感觉。 无论是轻捻手指还是用力攥拳,都只能勉强感受到细微的变化,就好像自己手上蒙了一层厚布一样。 可少年也算是自幼习武了,体内旺盛的气血又无一不在告诉少年,此时的他,气力惊人。 少年随手捡起一块碎石,掂量了几下,望了望之前紫衣男子打坐的巨石,长臂抡圆,碎石飞射而出,只听啪得一声,只留下些许粉末粘在巨石上。 还来不及多想,少年只感到一阵刺痛袭来,自上到下整个躯干没有不痛的地方,少年只得原地坐下,平复呼吸。 日正当午,少年的肚子已经咕咕响个不停了,裴无咎也在此时拎着一只野鸡走出了树林。 看到少年仍然坐在原地双目紧闭,打量了下四周的痕迹,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少年身体的情况,他下了一半的手。 “感觉怎么样?”裴无咎熟练的处理着猎物,说是处理,其实就是把野鸡开膛掏了脏器,取出水袋一冲。 “身体很麻木,可一用力就剜心钻骨。”少年问道,“恩公,我这身体是怎么回事?” 裴无咎将野鸡串上树枝,架在篝火边。“你得了一场机缘,可你未入江湖留不住,所以我用了一些手段。” 少年听的云里雾里,“什么机缘,什么手段?” 裴无咎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已不像初识那样憔悴,至少脸上能看到血色了,而因为经受了一次天地洗礼,眉目间也有了些许精气。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入江湖,拜师习武也好,求道入山也罢,自此成为江湖客。”裴无咎看着少年缓缓说道。 “二,我帮你把身体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舍弃这份机缘,忘记经历的种种,做回普通百姓。” 裴无咎给出这两个选择自然是有他的考量,余半仙说这少年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可并没有说这少年要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而且作为万花谷这一代的入世医,他太清楚江湖是什么样的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稍有不慎命葬黄泉也都是常有的事,而对于一个刚刚经历剧变的孩子来说,太苦了,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见到这样的孩子这么早就入江湖。 曾经裴无咎没得选,可现在,他想至少给面前的少年一个选择的机会。 可裴无咎认为的选择,其实对于少年来说,没有选择。 少年低着眉眼,沉思了一下,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有的选么?他已经无家可归了,娘亲走了,父亲更是为了护着他们娘俩死在江湖客手中,这叫少年怎么做回普通百姓。 “我选一。” 听着少年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裴无咎也不再多劝,低头重新摆弄起手上树枝。 “恩公,我需要怎么做。”少年的眼中透露着一丝坚定。 裴无咎看着手中枯枝上串着的野鸡,拿下来撕下一点扔进嘴里,确定熟了,然后又拿起一根枯枝,将一只野鸡分成两半串起来,递给少年一根。 “先听我说,要入江湖,你还有好多东西要知道。” 少年接过烤鸡,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捧起来大口撕咬。 “江湖不是指哪个特定的地方,可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最初的江湖说白了就是因为战乱和灾祸,导致大批的百姓流离失所,相互聚拢下形成的一个又一个团体。 后来慢慢的,陆续从百姓中走出了诸多奇人异士,有的是自学成才,有的是身负奇遇,还有从诸多朝代中源自诸子百家的传承者们。 由这种人带头,收拢一方流民,形成了一个又一个门派。 脱胎于百姓,又与民间不同,游离与朝堂之外,左右着天下大事,这就是江湖。 除去诸子百家的传人与隐世不出的门派世家,行走江湖的门派不多。 昆仑玄境山外山,乾坤阴阳有洞天。只问真君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这说的是纯阳宫,传闻为纯阳真人吕洞宾所建的道家势力,凭对天地的契合性与一手阵法立足江湖。 道家有山医命相卜五门,“山”是修心养性、锻炼身体的秘术;“医”指的是岐黄之术;“相”的部分包括两种:人相、地相;“命”是以时空关系来判断人的命运术法,其重要的方法有:占星术、干支术,也就是观天象断命格;“卜”术最为渊源流长,如梅花易数、纳甲断易、六壬、太乙神数、奇门遁甲等数术学,除此五门外皆为杂学。 另外,纯阳一脉的弟子大多都对阵法一道有所涉猎,诸多秘境洞天皆能看出有纯阳一脉的手笔不说,破阵更是一把好手。 古刹紫竹禅钟鸣,降妖伏魔江湖行。佛音亦有豪情义,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一派以弘扬佛法为己任,走的是练体的路子,讲究以精神带动肉身,以求超脱苦海。 虽是清规戒律,但亦是天才辈出,有大师凭借观想佛像修得金刚怒目,也有禅师打磨肉身最终金刚不坏。不过佛门中人少有出世之时,寻常势力也不会去招惹佛门。 西子湖畔西子情,楼外楼中雨淋铃。画廊绣坊迷丧舞,小桥流水夜娉婷。七秀坊弟子多以舞者示人,可不要看到舞者就小瞧了她们,她们在势之一道上走的可比其他门派远得多。七秀坊是不收男弟子的,具体为何,大概也只有七秀坊创立者公孙二娘才知晓了。 七秀坊弟子长剑善舞,是江湖共知之事,可她们所习心法要求颇为严苛,再加上掌门之人性格清冷,敢招惹她们的也不多。 不过七秀坊并非只凭长剑善舞立足,她们更善于凭自身心法沟通天地,以舞姿带动势与气,用以医治伤者。 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戍边将军坟。尽诛宵小天策翼,长枪独守大唐魂。天策府则是源自李世民潜龙之时的精锐,是当初李世民组建的不败之兵,擅马战千里奔袭,取敌将如探囊取物。 后来高祖皇帝赐李世民开府之权,这支队伍便化作江湖势力驻扎与东都之外。 常年的军伍生涯,让这帮杀才不仅马上无双,马下亦是凭借一身横练敢称无敌。 更是凭借着有朝堂作为后盾,稳稳立足江湖。 少年啃着烤鸡,听着面前紫衣男子讲述着各个江湖势力。 听到这里少年不禁疑惑,“那恩公...万花谷呢?” 裴无咎看着正在对着烤鸡一顿猛炫的少年,心想这家伙是把他当说书的下饭了? “别急,你都快吃完了我可还没下嘴呢,再说了,我来自万花谷,还怕我不跟你说么。” 少爷闻言看了看自己手中消失大半的烤鸡,再看看紫衣男子手中还一口未动的,脸也红了。 第10章 前路,赐名。 裴无咎看到少年求知的眼神,低头专心对付起手上的烤鸡。 看着慢条斯理,实则快得飞起。盏茶的功夫,半只烤鸡就没了。 掏出手帕擦了擦,这才又缓缓开口。 谷春兰秋菊下清风,三星望月挂夜空,不求独臂风雨外,只笑桃源非梦中。 本是药王孙思邈隐居之地,药王一生云游四海,行医治病。后来感慨天下之大,一人之力不可及,便选了一处静幽的山谷暂居,着手整理一生行医所见所闻。 整理见闻着书修籍,自然是要集百家之长,于是有不少名家先生也会来谷中一叙。 陆续开始有江湖子弟前来寻医问药,也有氏族名家前来共同探讨。 慢慢的,天下人都知道这空谷静幽之处,乃医者圣地,名家名医无数,更有药王坐镇。 不仅是江湖人,就连普通百姓也会不惜跋山涉水前来求医,可药王唯有一人,诸多病患寻不到药王,只能就地驻扎,为的是哪怕见不到药王,能碰到愿意相助的医者也是好的。 天下只有一个药王,可身在药王谷的天下医者又何止茫茫,诸多受过药王教导的医者开始自发为百姓医治,善诊脉者断病,善药理者采药,善伤患者行医,无数求医得医者感恩戴德,自发留于谷中,也有归乡者将后代送来求学拜师,久而久之,便有了药王谷一说。 后来,随着药王谷规模逐渐扩大,而药王又并无逐鹿江湖的野心,只愿整理天下医学典籍,以求后人永绝病痛,吸引了数位大家前来,琴棋书画文武音律各有所长,却又各自相辅相成相互吸引,至此,诞生了独属于药王谷的独特修行方式。 药王曾于青岩山上观朝阳日暮,自药王谷中看世态炎凉。后出一言,有生之年,若天下无灾无难无病无患,无私欲无人祸无苟且无邪祟,当得万花齐放,不枉此生。 后被篆刻于青岩山石之上,药王谷更名为万花谷,似超脱于江湖之外,又似扎根于江湖之中。 说了这么多,裴无咎只觉得口干舌燥,今日说的话比前几天加在一起都多。 而少年听完则是呆呆的望着篝火,消化着这些话带来的信息,直到篝火燃烧殆尽,才回过神。 而裴无咎看着少年许久才缓过来的样子,又重新问了他一遍。 “现在还是那两个选择,一是入江湖,拜师习武也好,求道入山也罢,自此成为江湖客。”裴无咎顿了一顿,“二是选择做回一个普通百姓...” “我选一”,还未等裴无咎说完,已经被少年出言打断。 裴无咎看着眼前少年,从少年平静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一丝仇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可裴无咎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此时的少年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劝的,所以裴无咎只是看了少年一眼后转头看向远方天际。 少年也随着目光朝天际看去,两人都有各自的思索,他也没有再向紫衣男子问什么,就这样过去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看着眼前紫衣男子重新将篝火点燃,起身向树林走去。 “你且在此处不要走动,维持好篝火,我去打些猎物来。” 少年应了一声,目送着紫衣男子进了树林后,便坐在原地静静地盯着篝火,那跳动的火焰伴随着夕阳晚照,只觉得一片红光洒了少年一身。 少年将娘亲的尸骨抱在怀中,静静地看着那一片火红,他看到了祥和的村子,看到了那处小院,看到了阿爹和娘亲,看到了妖人的一片血光...火焰小了些,少年就拾了枯枝丢入火中,就这样盯着火焰,看了很久很久。 裴无咎回来了,又是熟悉的野鸡,依然是熟练的处理着,开膛取出脏器,清水冲洗干净,用树枝串起来烤。 做完这一切,裴无咎头也没抬,问道,“现在有什么打算么?” 少年将头埋低了些,“我想先安葬好娘亲...” “然后呢?” “......” 裴无咎看向少年,少年眼神时而平静,时而挣扎,时而迷茫。什么样的世道才会有这样悲惨的经历,又该是怎么样的乱世能让一个这么大点的孩子经历这些... “要不要同我回万花谷?”裴无咎说着,“要入江湖,总要有势力跟脚,而且万花谷有一片花海,我想,可以将你娘亲安葬在那里。” 少年听到裴无咎的话,将娘亲尸骨安稳放到一旁,对着裴无咎便是一拜,“恩公大恩大德,叶儿永世不忘。” 裴无咎见状便要将少年拉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并没有做什么。”裴无咎说的也是心里话,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反倒是觉得如果当初让他撞见这样的惨剧,也许世上能少一家人免遭毒手。 可少年这一次却十分执拗,头也不抬的说:“叶儿读的书不多,却也知仁义,还请恩公受了这一礼。” “起来。”裴无咎伸手想将少年拉起来,可前两天还孱弱不堪的少年,经由天地灌体后,他竟是拉不动!裴无咎不由得用上了部分修为加持在手臂上,可当气劲运到少年身前些许时竟如泥牛入海,再也感受不到了!而少年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仍然自顾自的说着:“还请恩公受叶儿一礼!” 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可眼下的的确确是拉不起这少年,无奈只好作罢,受了这一礼。“起来吧,这一礼,我受了。” 少年这才起身,裴无咎为少年掸了掸尘土,又坐回了原地,少年也一样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谈不上恩情的,不必叫我恩公,我名裴无咎,是万花谷这一代的入世医,你若同我回谷,便唤我一声师兄就是。”裴无咎摆弄着手上的烤鸡,用手指戳了戳感受着肉熟没熟。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只听你说叶儿,你姓叶?” 少年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叶儿没有名字,只是随了阿爹的姓,从小就被爹娘唤作叶儿,周遭的邻居也只喊我作叶儿,叶子,诸如此类的称呼。” “没有名字可不行,虽然江湖侠客多以名号相称,可没有名字终究行事不大方便。”裴无咎看了少年一眼,便盯着烤鸡开始思考。 少年也没有说话,也盯着裴无咎手中的烤鸡看。 不多时,裴无咎看着烤鸡灵光一闪,“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 少年自然是不知道裴无咎的灵感来源,只当裴无咎是有了想法。“有劳恩公了。” “飞羽如何?”裴无咎抬头看向少年,只见少年低头沉吟,“飞羽...叶飞羽么...” 少年刚想答谢,却见裴无咎看着自己摇了摇头,“不行...飞羽...无根啊...”。 少年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是静静地看着裴无咎思索入神。 “飞羽飞羽...叫扉羽吧!”少年闻言不禁问道,“有什么区别么?!” 裴无咎则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听上去是没什么区别,写出来区别就大了。”只见裴无咎随手抄起一段枯枝,一笔一划写出“扉”字。 “扉羽...叶扉羽...” “怎么样?喜欢么?”裴无咎看着眼前止不住念叨的少年轻笑到。 “谢恩公赐名!” 第11章 师兄的行囊 “你该喊我什么?”裴无咎眉眼一挑。 少年一愣,这才又行一礼,“叶扉羽多谢师兄赐名!” 裴无咎这才扯动嘴角,算是笑了一下,还是熟悉的动作,还是熟悉的半只鸡,递到了叶扉羽面前,“这样才对,熟了熟了,快吃,吃完还有些事要告诉你。”说罢,又开始了熟悉的操作,看似吃的慢条斯理,实则动作快的飞起。 叶扉羽接过烤鸡,看了一眼裴无咎,这么一会已经有一大块被消灭掉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还能说什么呢,埋头猛炫! 裴无咎悄悄瞟了一眼,略感欣慰的同时,眉头也是微微一皱,这孩子哪怕是取名字这种事,也没有消磨掉他眼底的一丝仇恨... 盏茶的功夫,二人已经消灭了手上的烤鸡,将骨头扔进了篝火中。 只见裴无咎拿出两方手帕,递给了叶扉羽一块,叶扉羽犹豫了一下便接了过来,学着裴无咎的样子擦了擦。 “要养成习惯,手帕就不必还我了,师兄这里还有。” 裴无咎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手伸向腰间行囊,摸索了一阵,掏出来两个水袋,准确的说,一个是水袋,另一个是酒囊。 将水袋抛给叶扉羽,自己则是拔开酒囊仰头长饮。 叶扉羽手忙脚乱的接过,看着裴无咎豪爽的样子,与他本身的书生气相比,本来应该略有冲突的两种气质,却在他身上融合起来,颇有一种书生醉酒写尽天下不公的狂。 于是也试着学着裴无咎的样子,拔开塞子仰头,结果却是被水呛了嗓子。 “咳...咳咳...” “你年纪还小,便不给你饮酒了,等你再长大些,师兄再与你开怀畅饮。”裴无咎看着叶扉羽在那咳嗽个不停,一边替他顺气一边跟他说着。 叶扉羽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抬手将水袋递回给裴无咎,裴无咎却摆了摆手。 “给你的,拿着吧,师兄这里还有。” 叶扉羽一愣,这句话好像从哪听过...不对,他刚才好像就这么说的。 心里想着,低头看了眼自己放在腿上的手帕,又看了看手上的水袋,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裴无咎,心道他怎么带的这么多东西,那行囊看起来不大啊。 这点小动作自然是被裴无咎捕捉到了,“看什么呢?” 听到裴无咎开口问了,叶扉羽索性也就不自己瞎琢磨了,直接开口询问。 “我看师兄的行囊也不大,是怎么盛放这么多东西的,这,不合常理啊?!” 裴无咎听到叶扉羽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先是对他的敏锐发出肯定,“反应不错。”然后转身回到刚才坐的地方重新坐下,缓缓开口道,“这就是我说吃完了要告诉你的事之一。” “我辈江湖客,是不能以常理论之的,就比如你看到的行囊,为什么能装这么多东西。” 叶扉羽学着以前见过的江湖客的样子,双手相叠作了一揖,“还请师兄教我。” 裴无咎看着他作揖的动作,虽然有照猫画虎之嫌,但却出乎意料的礼数周全。 “这行囊是江湖客和各个门派弟子行走江湖必备的东西,用特殊材料辅以五行石炼制,其内篆刻着一个小型的乾坤类阵法,所以内部空间比外部看上去要大得多。” 裴无咎一边说着,一边从行囊中往外掏东西,行医施针用的针囊,几本医书,一小堆草药,几个瓷瓶,一叠兽皮,一块发光的石头,几块黄色的石头... 不多时,满地都是裴无咎掏出来的东西,而叶扉羽已经呆在一边了,看着裴无咎还在不停的从背包中摸索,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到底还要掏多少出来... 随着叶扉羽的嘴越张越大,裴无咎也察觉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声音了,这才抬起头,正好看到叶扉羽想着大嘴的一幕。 叶扉羽看到裴无咎动作停下来抬头看他了,一激动,只觉得自己听见咔吧一声,一阵剧痛袭来,坏了,忘了自己张着嘴了,下巴脱臼了! 裴无咎赶忙起身,趟开脚下杂物,只听一片丁零当啷,一步挪到叶扉羽身边,一只手抓着扶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勺,手上轻轻一晃一用力,又是一声咔吧!接上去了。 叶扉羽只觉得自己腮帮子好像被人打了两拳,一边用手揉着一边想开口讲话,可刚张开嘴一缕口水就从嘴角流下来了。 裴无咎看着这一幕,笑了。 叶扉羽好像是这几天第一次看到他笑,想想第一面见到时微微皱眉的一袭紫衣,后来帮助自己时也是面容冷淡,就连为自己取名字的时候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现在他笑了,就好像,一位真的兄长。 裴无咎拿起他给叶扉羽的那一方手帕,给他擦了擦口水,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要学会处变不惊。”说着,裴无咎又坐了回去。 叶扉羽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这才又双手作揖,“谢师兄教我。” 裴无咎看着眼前的少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某个时期的自己与少年的身影相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摇了摇头,从地上捡起几块兽皮和几块黄色的石头,拿给叶扉羽。 “普通的材料无法承载阵法,所以大多用的是兽皮,不是普通的兽皮,得是灵兽,或者妖兽。”说着边给叶扉羽介绍,“所谓的灵兽妖兽,就是兽类得了奇遇或者有了修行之后,启了神智或者变得残暴的一种叫法,你手上这块,就是取自一头牛妖,这牛妖误食灵草,变得嗜杀,袭击百姓村落后被江湖弟子所杀,于坊市找专人用庖丁之法解体后,售卖其皮毛血肉。” “而那石头就是篆刻阵法所用的另一种必备的材料,五行石。”裴无咎指着叶扉羽拿着的时候说到。 叶扉羽将石头握在手中,隐隐感觉手心似乎有温热流动,拿起来仔细观看,却又好像是一块普通石头,只是颜色是橙色而已。 “好像,看不出有什么特殊。” 裴无咎听少年说着,顺手从自己掏出来的东西里,拿起一块黯淡无光的石头,“五行石内蕴五行,结构稳定,正常去看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没被激发的五行石甚至与寻常碎石没什么两样。”说罢,裴无咎缓缓渡了一丝真气进到五行石里,“当五行石内部出现了一丝不属于五行石本身的真气时,五行结构就会被激发,内部的五行气息就会开始吸收这一丝真气,五行石就会转变为橙黄色,这个时候的五行石才可以用作阵法材料。” 叶扉羽看着裴无咎手上的五行石开始散发着微微的黄光,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这块,也想试试,可被裴无咎打断了,“你浑身经脉被我用一些特殊手法截停了,所以你暂时只能稍微感应到一点气息,还动用不了。” 第12章 师兄赠礼 叶扉羽听到裴无咎说的,不禁想起自己白天尝试调动气力时,躯干上下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不禁打了个冷颤,也打消了试试激发五行石的念头。不过心中疑惑还是驱使他向裴无咎发问,“截停经脉?” “对,截停经脉。”裴无咎一边说着一边在脚边杂物里翻找着,“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们待会再讲,啊,找到了。” 说着裴无咎从杂物中提起两个行囊,一个同他腰上的款式一样,兽皮材质,刻有一株紫色兰花,另一个则看上去大上许多,但是材质却是布匹。 “这两个送你。”说着裴无咎便将两个行囊丢了过去。 叶扉羽一阵手忙脚乱接到行囊后,一只手一个,观察着两个行囊的区别和大小。 “兽皮行囊同我腰上这个一样,其上刻印的是万花谷的象征徽记,幽兰。” 裴无咎指了指另一个行囊,“另一个就是普通背囊了,因为你现在还没有修为在身,所以万花的行囊你暂时还用不了。” “敢问师兄,这行囊,该如何使用?”叶扉羽将布制行囊放在腿上,捧着兽皮行囊仔细观摩。 裴无咎拿起一块五行石说,“刚才说过了,行囊是由特殊材质篆刻阵法辅以五行石炼制的,兽皮只能做到承载阵法,如果要激活阵法开辟空间,则需要用到五行石内的五行气息,而激发五行石所用到的...” “是内息。”叶扉羽抢先一步念出声来,裴无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丝毫没有因被打断而感到不快。 “不错,是内息,而你还未踏入修行,没有修为在身,且你现在的情况也调动不了,所以才给了你另一个。” 叶扉羽放下兽皮行囊,拿起另一个仔细端详着。 “要将令堂安稳的带上不是么。” 叶扉羽低头摩挲着行囊,虽然是布制的,但看得出做工用心,就是寻常人家也不常见。 抬眼望向裴无咎,依然是没有表情,可此时叶扉羽却能感受到久违的关心。 双手相叠,拱手高举,自上而下。“叶扉羽...多谢师兄...” ...... 裴无咎受了这一礼,用枯枝挑了挑叶扉羽的胳膊示意他起身,自己又拾起几段枯枝丢入篝火中。 而叶扉羽也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布囊展开铺在地上,又将装着娘亲遗骨的布打开,这布还是从自己衣服上扯下来的。 对着遗骨郑重的跪下,磕了三次响头。再抬头时,额头已经有了青印子,而后起身,小心翼翼的将遗骨挪到布囊中。 做完了这一切,叶扉羽又坐了回去,好像没什么变化,但膝盖的尘土,额头的青印,和发红的眼眶,诉说着这个少年内心的痛苦。 裴无咎只是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他知道这个时候,要把时间留给少年自己,而他则是缓缓分拣着自己脚下的诸多杂物,动作轻柔,生怕打扰到那个少年。 过了片刻,看着那个红着眼的少年呼吸平稳了下来,裴无咎这才继续说道。 “关于你身体的事...” 叶扉羽听到裴无咎开口便是自己的身体,知道接下来该是要解释自己的疑惑了,调整了下心态,正襟危坐。 “昨夜有高人来过,赠予了你我一场机缘,而你因为不是修行者,所以机缘对你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裴无咎淡淡的说着,“如果你是修行之人,自可以以自身修为应对机缘,可你不是,这场机缘又有些特殊,所以你只能被动承受,由着这机缘冲刷你的身体。” 叶扉羽不禁想起自己梦中那铺天盖地向自己奔涌而来的蓝色光芒。不禁问道,“那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变成现在这样?” 裴无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继续说道,“机缘奇遇奇遇机缘,常人可遇不可求,有得奇遇与自身有关,有得奇遇会帮你解决某些困境,更有甚者可凭借机缘破除瓶颈。” 说到这,裴无咎顿了一顿,“那高人赠予你我二人的,则是跟自身有关,由高人引动了方圆数里的天地之气,对你我二人的身体进行洗涤冲刷,我因为有修为在身,运行心法将天地之气逐步蚕食化作修为提高自身,而你...” 裴无咎转头看向叶扉羽,“正常来说,天地之气冲刷没有修为的人,确实会有诸多裨益,但不会停留于体内,但,这次很奇怪。” 叶扉羽看着裴无咎望着自己的眼神,好像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物种。 “按常理来说,碰到天地之气冲刷着你的躯体,扩展着你的经脉,这是好事,可在你的情况很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叶扉羽接着裴无咎的话茬问道。 “在你身上,天地之气只进不出,你好像是一个空洞,不停的吸引四周的天地之气像你涌动,可我却一直没见你有被填满的趋势,反而你对天地之气的吸引力越来越大,直到后来甚至肉眼可见的流淌在你体内。” 叶扉羽闻言,忙是抬起自己的胳膊自己端详。裴无咎却没停下,接着说道。 “如果将躯体比作水桶,将天地之气比作水的话,这场机缘无非就是将水注满。” “常人躯体所化水桶多少都有些出水窍口,天地之气也会从这些窍口中泄出,不会逗留体内。” “修行之人则可用修习心法引导修为的方式暂时封住这些窍口,将天地之气拘于体内以做修行之用。” “可你的情况,则是出于某种原因,天地之气不但没有从你的窍口中泄出,反而因为不停有天地之气灌入,险些将你这水桶撑爆。” 叶扉羽听的好好的,到这里也是被裴无咎的话吓了一跳。 “当我发现时,天地之气在你体内已有如实质,甚至能在体外看到天地之气在你皮肤之下游离涌动,而你却依然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吸收着。” “其实这种情况应该交于纯阳宫弟子,他们对于天地之气的运用要熟练的多,再不济也要交给万花谷中离经易道一脉,传承着药王医术的他们也比我更适合应对这种情况,可事急从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机缘撑爆。” “我作为花间游一脉,擅长的更多是以自身元气行刀兵之事,医术一道上除了医治寻常百姓,对于修行者来说也只能勉强稳定伤势。” 裴无咎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本想用清心静气之术安抚你体内的天地之气,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却使你体内的气息更加活跃,只能改变策略,用养心诀护住你的心脉,强行切断了你体内天地之气与外界进出的渠道。” “我以十二银针,封了你十二道大穴,这十二道穴位换作常人身上,虽不致死,但也要大伤气血,可在你身上也只是暂时定住了你体内的天地之气,不让它到处乱跑肆意冲撞你的经脉。” “再以截脉手厥阴指震动你体内奇经,配合十二银针封住你体内另外十二道经外奇穴,至此形成闭环,封住你体内气息。” 裴无咎说着,睁开眼睛看着叶扉羽说道,“这种方式是从一册古卷中看到的,卷中记载,这是秦时,诸子百家中,医经家的手段,名字就叫天地锁,本身是用以医治走火入魔的修行者用的,我也是第一次使用。” 第13章 兄台,你肾虚啊! 叶扉羽听到这,感觉后背微微发凉,背过手一摸,后背已然是被冷汗湿透了,而他心里除了惊吓,更多的庆幸。 如果不是有这位裴师兄,恐怕自己早就死于非命了。 想到这,又行一礼,“叶扉羽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裴无咎则是摆了摆手,“若是离经易道一脉,比我能做的会好很多,所以不用谢我。” “无论过程如何,从结果上看都是师兄救了叶扉羽一命,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裴无咎看着眼前煞有其事的少年,略感欣慰。 “好了,今天就先讲到这,此处离万花谷......”说着裴无咎上下扫了一眼叶扉羽,“还有两日的脚程...养好精神,明早我们出发。”说完开始收拾自己拿出来的杂物。 叶扉羽点头称是,上前一起帮裴无咎归拢物品。 ...... 而与此同时,夜幕之下,一袭黄袍,立于万花谷外围。 “前来求医者,寻常百姓到玄字贰号蓬!” “江湖弟子来这边,外伤到地字肆号蓬!内伤到地字陆号蓬!” “江南刘家老爷子脉象紊乱,速去取麦冬、黄连、甘松...” “此等伤势能撑到这里实属不易,接下来交给我们...” 黄袍老者抬头观星,得知已是夜半亥时,若是寻常地方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可万花谷前依旧人来人往,求医问药者仍络绎不绝,摇了摇头,拄着一柄旗帜,缓缓踱步向前。 “老丈是求医还是问药?”一名万花弟子迎了上来,作势便要接过老者手中旗帜上前搀扶。 而黄袍老者只是轻轻摆了摆手,“老朽来找人,还望通传一声,卦师余四九求见药王。” 这名弟子却是有些固执的搀上了老者的胳膊,将老者扶到一旁坐下,“即便是白天也未必能见到孙仙师,更何况又是如此深更半夜,不如坐一会,小子去帮老丈寻一处帐篷歇脚,明日您在请早。”说着这名弟子松开黄袍老者的胳膊,扭头便要离开,可这时却是老者不依了,伸手拽住了这弟子的袖子。 “不必这么麻烦,他看到这个自然明白。”说着黄袍老者从袖中取出一块阴阳鱼佩,放入这名弟子掌心。“有劳小兄弟通传一声。” 这名弟子看着掌心玉佩,阴鱼深邃阳鱼温润,中心相扣浑然一体,置于掌中能感受到一丝气息流转其中,注目久视顿感头晕目眩,明显不是凡品! 犹豫了一下,便对黄袍老者说:“那老丈在此处不要走动,小子这就为您通传。” “好...” 说罢目送着这名弟子转身向灯火阑珊处跑去。 不错,一袭黄袍,一柄旗帜,正是前不久堵在裴无咎归谷路上的铁口直断余半仙! 而这时的余半仙虽然仍旧气色萎靡,可不久前因泄露天机而被反噬变为雪白的头发,已经慢慢有了些许黑灰,转为了花白! 另一边,拿到玉佩的弟子正沿着人流往谷内跑去,一个不留神便撞到了一人身上,这一撞很重,却是把他自己弹倒在地,“失礼失礼,还望莫怪!” 那人将这弟子扶起,为他拍了拍身上尘土,“阿林?什么事这么急?” 被唤作阿林的弟子抬头望去,他撞到的人是正是药王首徒,裴元! “啊,裴师兄怎么在这?!”阿林惊讶到。 裴元却是微微一笑,“前半夜休息够了,自山上看到这里还有诸多病患,便下来帮帮忙。你这是?” 阿林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事在身的,“方才有位黄袍老者求见仙师,还拿出一块玉佩交于我,说仙师看到玉佩自然明白。” “黄袍老者?可曾报上姓名?”说着,裴无咎便伸手接过了玉佩端详。 阿林也是回想了一下道,“老丈说他叫余四九,是个卦师。” 而裴无咎听到卦师余四九这个名字,再加上手上玉佩,便已推测出来者是谁了。 “那你快快去寻师尊吧,我下山时,师尊还在摘星殿整理医术,我去引那位前辈进谷。” “好!有劳师兄了!”说着阿林转身就要跑,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等等...裴师兄说前辈?!” 转身再看,哪里还有裴元,早就没影了! 而谷外,余半仙锤了锤酸胀的小腿,看着眼前一片灯火阑珊,人来人往。感叹一声,“这里这么热闹,是好事也是坏事啊...” 说着余半仙又把手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掐指推算起来,可还没变换几次,余半仙突然怒目圆睁面色潮红,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裴元看见,连忙上前扶住余半仙,“前辈伤势如何?”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搭上余半仙手腕,便要进行把脉。 余半仙却将手抽了回来,挥了挥手,“不碍事不碍事,只是推算了一些东西而已。”边说着边抬头看来人是谁。 “你是...”余半仙望着眼前人的模样,似是眼熟,话到嘴边却想不起是谁。 裴元则是展颜一笑,“前辈,我是裴元啊,当年师尊赐了姓,还是您给赐的字呢!” 余半仙这才想起眼前人是谁。“是小元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都这么大了啊。” “前辈这是推算了什么,这么严重?”裴元说着,拿出手帕为余半仙擦拭嘴角沾染的鲜血。 “不可说不可说,你还听不了这个,药王孙呢?” 裴无咎将余半仙搀起,“已经让阿林去寻了,啊,就是方才接待您的那个弟子,路上撞见了,知道前辈来了,我便让他先去寻师尊,我来接您入谷。”说着便搀着余半仙往谷内走去。 一旁却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乐意了,大声嚷嚷着:“凭什么这老头就能进谷!老子就得跟这帮老弱妇孺挤在这里!老子是来看病的!让老子进谷!治不好老子,掀了你们这棚子!”说着变起身要闹,有两名弟子正从不远处往这边走。 而裴元听到这般不雅之语,向余半仙微微一笑,“还请前辈稍等片刻,我来处理。”说着向那两名弟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过来了。 裴元转头看向这糙脸汉子,身高八尺一身横肉,更是有一条刀疤横贯胸前,摆明了是个硬茬。 “看阁下嚷嚷的中气十足,气息稳定,便知阁下肝胆肺经并无问题,可阁下说自己是来治病的,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说着裴元便向前踏了一步,“再看阁下嘴唇血红,便知阁下血气充足,可见并不是外伤失血。” 裴元又进一步,“看阁下皮肤暗淡,面容粗糙,干燥脱屑,那便是气虚脾弱!” 裴元再进一步,这一步已经是站在这糙脸汉子身前半尺,裴元身高九尺相貌堂堂,如此距离已是能低头俯视汉子了! 而这汉子已没有刚才的狂妄,被裴元一步一句的贴近,已是一身盗汗,反而支支吾吾,“说...说那么多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办法治我的病!” 而裴元则是微微一笑,轻咳一声,然后大声讲到,“口干舌燥!潮热盗汗!脾虚气弱!兄台!你肾虚啊!!!” 第14章 惊艳一指,工圣秘闻 “兄台!你肾虚啊!!!” 本来从这糙脸汉子大声嚷嚷开始,周围人就有看热闹的心思,加上也有不少有些身份地位的人认得出裴元是药王爷的弟子,这些人也都没有插手,想看这位由万花药王培养的青年才俊如何处理这种问题。 这一来二去,随着裴元一步一句话,缓步逼近那糙脸汉子,周围的人反而越围越多,从伤患到家属,甚至一些不忙的万花弟子都慢慢安静下来看着这里的事态发展。 所以当裴元站到那糙脸汉子身前俯视他时,周围是寂静一片,只有裴元一人的声音。 当裴元大声喊出最后一句话时,声音竟如同平地惊雷般明显,甚至因为地形原因产出了回响! “你肾虚啊!!!肾虚啊......” 一时间,鸦雀无声...... “噗......哼...哈哈哈...”不知道谁先没忍住笑出声,然后笑声就如同泄洪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 再看这糙脸汉子,脸已经憋得涨紫,色若猪肝。 “我杀了你!”说着,糙脸汉子便一拳挥了过来,可裴元却没有要接这一拳的意思,反而是伸手化作剑指由下而上,点在汉子腹中,同时借这一点身形暴退。 糙脸汉子一拳挥空,马上就想踏前一步再次追击,突然觉得身体使不上力气,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别费力气了,我以指法破你神阙穴,将你气血震停,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足够让你动弹不得。” 随着裴元话音落下,糙脸汉子才从刚才那一指中缓过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裴元走到汉子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说道,“万花谷内禁刀兵之事,违者驱去万花谷范围,不得入谷求医!” “肾虚不是不能治,补补就好了。”裴元边说着边蹲到糙脸汉子面前,“回去找个郎中抓点益气补肾的药调理调理就好。” 而糙脸汉子额头青筋还未散去,拄着身子的拳头还在紧紧攥着,这点小动作自然是被裴元看在眼里。 裴元面带笑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我能让你气血停滞一瞬,那你要不要猜猜我能不能让它永远停滞。” 糙脸汉子看着裴元脸上人畜无害如沐春风的笑容,脸上阴晴不定,最终缓缓松开了拳头。 “这才对嘛,还请阁下自觉离开,莫要让我的诸位师弟再多费手脚。”裴元站起身来转身离去,头也不回道。 而那糙脸汉子则是灰溜溜的爬起来,在一众围观者的目送下一瘸一拐的离开。 众人见乐子没了,又开始忙活起自己的事,该治病治病,该求医求医。只是时不时还是能听到有人在议论方才的一步一句,和裴元那一指。 当事人裴元则是又回到了余半仙这里,重新搀上余半仙的胳膊,往谷内走去。 “看来这些年药王孙把你调教的不错啊,方才那一指,老朽还以为看到了东方小子。” 余半仙任由裴元搀着,却也没忍住调笑这个出色的小辈。 裴元则是挠了挠头道,“不敢当不敢当,些许把戏,难登大雅之堂,怎么能和东方谷主比呢。” 余半仙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崖往谷内走,千步过后,豁然开朗,入眼是一座巨大的风车建筑,那是出自工圣僧一行之手的凌云梯,以巨型风车提供动力,可使人快速上下百丈悬崖。 而凌云梯下则是一座小湖,湖中一座湖心小岛,一条蜿蜒小径横穿整座湖心岛,而另一段,则是万花奇景之一,晴昼海! 裴元搀着余半仙登上凌云梯,随着风车缓缓转动,一阵齿轮咬合声传来,凌云梯缓缓下降。 “无论搭乘几次,老朽依然还是不习惯,那老光头脑子里的东西还是真多啊,可惜了,他不能修行。”余半仙透过凌云梯巨大的横栏往远处眺望着,“不然,怕不是只有墨家重现,才能盖他一头了。” 裴元则是有些疑惑道,“师尊也说过类似的话,可工圣前辈并无伤损啊,为何不能修行呢?” 余半仙笑了笑,“以你们万花谷医者的角度看,那老光头确实身体并无伤损,甚至说十分健康。” “可别忘了,他叫僧一行,被人唤作工圣之前,他先是个出家人。” 裴无咎依然不解,看向余半仙。 “他是自幼出家,圆智和尚为他剃度,圆意和尚为他持戒,圆悟和尚带他修行。” 裴元不由得浑身一震,少林古刹传承悠久,圆字一辈是上个甲子年声名鹊起的一辈,诸多僧人都是得道高僧,如今还在世上的两位已经是当今少林的主持和执法长老了,工圣前辈年轻时曾有此等得道高僧作为引路人,这得是何等的气运,可之前却从未听过工圣前辈提起过,也从未从他人口中得知过。 “当年游历求学时,那一代的天骄皆认为僧一行是少林培养出的佛子,他自幼研学,藏经阁诸多经文都有他的注解,就连当时的少林主持都几乎认定他为接任者。” “少林弟子凭借观想修行精神,以苦修打磨体魄,当时的僧一行可以说是在这两样上打破了少林对修行的极限,脱口禅机,一言唤佛,肉身强横,至阳一体。” 余半仙闭上双眼,回忆着当年的种种。“当年的僧一行,可是打服了几乎所有登门拜山的青年才俊,连李忘生论道都要稍逊他一筹。” “可偏偏出了岔子,他外出游历三年,再回到少林寺时,一身修为尽皆散去,衣衫褴褛佛性全无,原本强横不破的肉身更是气血萎靡,若不是面容未改,且知道少林诸多事宜,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换了一个人,一时间整个少林鸡飞狗跳。” “后来,圆齐大师带他入了禅林罗汉堂,为其诵经,想要凭借少林多年底蕴化作的冲天佛阵,唤回僧一行的佛性,只要佛性显现,再度凭借观想修行也并非难事。可在百座罗汉像和诸多坐化金身的阵势中,所有气息竟如同石沉大海,而僧一行也再也无法凭借观想修行,自那一日,曾经张口禅机闭口佛理的隐佛子僧一行消失了,少室山多了一个普通僧人。” “当时还有方经家的人携纯阳宫一起上少室山,试图医治僧一行,可当纯阳宫那一代的宫主看到僧一行的样子时,便下山去了,回去之后便勒令门下弟子修为未及合一者,不得下山,不得窥探天机,违者逐出纯阳。” “自那之后,僧一行便逐渐放弃了僧经佛法,转投了格物一道。说来也怪,格物一道他却走的颇为顺利,诸多想法天马行空,却能凭借凡人之身,血肉双手,一一实现,就比如...这凌云梯...” 第15章 灵兽,孙思邈 “我们至今也不知道那老光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对那三年的经历只字不提,后来随着几位大师和老一辈的僧人相继圆寂,年轻一代的僧人又不知其隐情,这件事就这么被淡忘了。” 随着轰隆一声,凌云梯落地了,余半仙也睁开了眼睛。 “那个年代活下来的人,如今也只有寥寥几位了,再过十年二十年,怕是这些往事都要随着我们这些老骨头带进坟墓里咯...” 裴元搀起余半仙,缓缓走下凌云梯,踏上那条小径,往湖心岛走去。“瞧您说的,您这身子骨,依晚辈看,还能再活上一个甲子呢。” 余半仙笑着摇了摇头,“莫要油嘴滑舌,再活上一个甲子,那就不是半仙,而是妖怪了。” 随着两人缓缓踏上湖心岛,便看到月明星稀之下,有一只巨型大鸟从山上飞下来,落地时挥动翅膀,带起一片花瓣尘土。 “裴师兄!”只见一万花弟子从鸟背上一跃而下,向裴元和余半仙这里跑来。 这弟子跑到眼前,长揖一礼,“裴师兄,余前辈,仙师派我来接前辈,他在摘星殿等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前面跑去通传的阿林。 “阿林不识前辈身份,还望前辈莫怪,这是您的玉佩。”说着便将玉佩双手奉上。 余半仙则是伸手拿回玉佩后摆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一把老骨头而已,也不常抛头露面,正常,正常。” 阿林见余半仙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这才直起腰身,挠了挠头,腼腆一笑。 裴元也是微微一笑道,“那就让阿林送前辈去师尊处吧,小子还要去山前帮忙,恕小子不能陪前辈走上一遭了。”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随这孩子一路就可以。”余半仙指了指还在一旁傻乐的阿林。 裴元则是正了正面色对阿林说道,“莫要怠慢了前辈,去吧” “是,谨遵师兄令。”阿林点了点头,从裴元手中接过余半仙的旗帜,搀上了余半仙的胳膊,“前辈这边走。” “欸,好~”说着便由着阿林引着,向那巨鸟走去。 “前辈您小心。”阿林扶着余半仙登上鸟背,又弯下腰搂了搂巨鸟的脖子,抓了抓它的羽毛。 “阿展阿展,这次可要稳当点,安安稳稳把我们送上去哦~”说着背过手掏了掏行囊,掏出来了一根肉条递到巨鸟嘴边,巨鸟微微一斜脑袋就将肉条叼进嘴里,仰头吞下唳啸一声,算是应答。 只见巨鸟双翅一展,煽动几下,便狂风大作,拔地而起,只留一地花瓣和被风卷入空中的点点虫光。 阿林看到站在原地向他们招手的裴元已经越来越小了,扭头对余半仙说,“阿展很乖的,但也要请前辈坐稳了,阿展会直接带我们去摘星殿。” 余半仙则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嘞。” 阿林转过头,由着这被唤作阿展的巨鸟带着他们凌空飞行。 余半仙则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鸟背,问道,“这是山精还是灵兽啊?” “啊?”阿林转过头,“风声太大,前辈问的什么?” 余半仙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挥动袍袖,一抹蓝色光华覆盖了鸟背,顿时风声全无。 “前辈能不能大声一点!!!欸?!”面对突如其来的安静,阿林陷入了懵圈的状态。 余半仙笑了笑也不在意,用手中旗帜捅了捅他,“我说这是山精还是灵兽。” 阿林被这一旗杆捅回神了,“啊,阿展啊?阿展是灵兽,不过阿展的娘亲是山精。” “听师兄们说,阿展的娘亲是自己飞来的,因为不知道吃了什么天材地宝有了修行,诞生了灵智。后来受伤了,寻着药味来到万花谷,最后被仙师治好的。” “治好之后就飞走啦,等再回来的时候,在晴昼海产下了一窝蛋,孵化出来了阿展和它的兄弟姐妹们。” “不过跟其他鸟不同,阿展是由阿林养大的,所以平时只有阿林能骑。”说着,阿林挠了挠阿展背后的羽毛,而阿展也是仿佛回应一般的唳啸一声。 余半仙看了看这对伙伴,哈哈一笑,“那老头子我今天也算是沾了沾你的光了,哈哈。” 听到这话阿林也不知道该说啥,只能随着挠头憨笑几声。 阿展飞的很稳,可速度却是很快,阿林与余半仙谈话间,,阿展已然驮着二人飞到了万花奇景之一,三星望月的摘星殿前。 随着羽翼煽动,平稳降落。 阿林率先一步跃下阿展的后背,摸了摸阿展的翅膀,让它趴得再低些,“阿展乖,再低点。”然后绕到阿展尾巴处接过余半仙的旗帜,充当扶手,“前辈您慢点。” “好~” 随着余半仙走下鸟背,阿展缓缓站直,抖了抖身子,而阿林则是又从腰间行囊中掏出一根肉条丢到半空,阿展伸头接住肉条三下两下倒入喙中。 阿林上前抓了抓阿展脖子上的羽毛,“回去吧阿展,明天我再去找你。”只见阿展伸长脖子仰头啸了一声,算是答应,然后振翅飞去。 看着阿展消失于山后,阿林这才扭头走上殿前台阶,行了一礼,“弟子张林,奉师尊之命,将前辈带来了。” 只听殿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知道了,让那老骗子自己进来吧,我现在没空接他。” “是!”随后退下两步,又到余半仙面前行了一礼,“师尊让前辈自己进去就是了,嘿嘿,前辈要是没什么吩咐的话,阿林还要去山谷前维持秩序。” 余半仙自是听到殿内之人说的话,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好孩子,你去忙吧,老头子自己来就成。” “那前辈,阿林走啦。”说罢阿林转身一路小跑着下了山。 余半仙拄着旗帜走向殿前,隔着大门仍然能看到烛火飘摇,高声问道,“臭卖药的糟老头子!还不赶紧出来迎接本仙师!” 殿内的老者也是不堪示弱的回应道,“谁有空搭理你这个老骗子,真不知道是不是又骗人了才跑到老夫这里避难来了,要进来赶紧进来!” “确定不要迎接本仙师么,我可是给你带了个宝贝来~” 余半仙打了个哑谜,“不迎我的话,我可就引这宝贝去纯阳了嗷,李忘生那块烂木头应该也喜欢~” 吱嘎一声,只见一位同样穿着黄袍的老者从殿内推开了大门,“你这老骗子又想诓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你会想到给我带宝贝?” 不是别人,正是被世人尊为药王爷的妙应真人——孙思邈! 面容虽苍老,却红光满面容光焕发,双目炯炯,神采飞扬,大有一股意气风发之意。 只见孙思邈一身黄袍,一个褡裢,满身药香,拉开殿门,“赶紧进来!一会这风得把我整理好的医术吹的到处都是!” 说着便将手抓上余半仙的胳膊,一把拉进了大殿,哐当一声关上了殿门。 余半仙一边晃晃悠悠的往殿内走,一边说着:“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通宵达旦的整理医术,你生怕自己活的长啊?” 而孙思邈则是紧随其后,“怎么着也比你这个老骗子活的长!老夫整理医术数十载,为的是给后人留下治世之方!你呢!到处招摇撞骗!” “莫要诽谤老朽!老朽几时骗过人!每一卦都有其因缘后果!” 第16章 裴元往事 孙思邈却对余半仙的辩解嗤之以鼻,“骗人家小姑娘说有传世宝材与她有缘,让人家离家出走满世界开茶馆打听消息,也是有因缘后果?” 余半仙听到这一脸的不敢置信,扭过半个身子看向孙思邈,“我十几年没来你这药王谷了,这十几年也没听你这臭卖药出过谷啊?!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老朽是一步未踏出过万花谷,可并不代表外人进不来啊,倒是你这个老骗子,当心人家发现被骗了来找你!到时候你可得离我万花谷远点,我这可没地方埋你!”孙思邈一边说着,脚步却没停,径直从余半仙身旁走过,还不忘踩了他一脚。 “诶呦喂,你这个老东西!”余半仙嘴上骂骂咧咧的,一边跟着孙思邈往里走。“怎么说话呢,出家人的事能叫骗么!我那是为她好,赵家气数亮中透黑,这孩子要是不离开,早晚遭到连累!” 孙思邈则是头也没回,“是,你那不叫骗,叫诓,叫怂恿,赵家有劫还则罢了,若是无劫无难,你这老骗子就等着清算吧!”说罢,人也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 余半仙也没客气,将一旁木榻上摞着的医书推到一边,整个人往书堆上一靠,“舒服了,这一路,可把我这把老骨头累散了。” 孙思邈随手抓起一支笔就丢了过去,正好砸到余半仙头上,“老骗子!起来!要躺就躺!别躺在我的医书上!” 余半仙也不恼,坐起身来换了个方向又躺了下去,“你啊,学了一辈子医,救了一辈子人,怕是到死也要和这些医书死在一起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早晚遭报应!”孙思邈翻开桌案上的医书,提笔蘸墨,继续着自己之前做着的事,整理医书典籍加以注释。 过了盏茶的功夫,孙思邈听着余半仙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抬头一看,余半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枕着胳膊,微微张着嘴,胸膛微微起伏,孙思邈思索了一下,又丢了一支笔,这次不偏不倚的插进了余半仙的嘴里,嗯,还是写字的那一头插进了余半仙嘴里。 “呃呕,呸呸呸,臭卖药的你干什么!”那支笔用过,还没洗,插进余半仙嘴里,就着口水正好染了余半仙一嘴黑,余半仙连忙爬起身,从书案上抓起孙思邈的茶壶仰头便灌。 孙思邈看着只觉得好笑,“宝贝呢?进来又是乱动我的医书,又是睡觉,你信不信我现在叫人把你轰出去。” “呵叻呵叻呵叻...啐...呵叻呵叻...啐”余半仙一口接一口的漱了好几遍,直到大茶壶里再也倒不出一滴来才停下,“宝贝在路上呢。”余半仙放下茶壶,将手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来掐算了几下,“再有两日应该就到了。” 孙思邈一把抢过茶壶,晃了晃,一脸心疼,“我徒弟新制的茶啊!给你喝真是糟蹋了!” 余半仙则是不以为然的坐了回去,“你徒弟?裴元那小子?” 孙思邈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是无咎...” “无咎...裴无咎?!”余半仙听到这个名字猛然起身,“你的弟子是裴无咎?!” 孙思邈则是静静地看着烛火,缓缓的开始讲述。 裴元和裴无咎的事要从他小时候说起,裴元是当年孙思邈创立药王谷前,还在四处云游时遇见的。 孙思邈一路云游,途经侠客岛之外,见到有巨鲸跃出海面,伴随着浪花撒下,有一少年随波漂流,本着医者仁心,孙思邈将少年救下,少年醒后对面前的陌生人也是十分警惕,交谈后得知面前道人是云游八荒的妙应真人,于是纳头便拜,求孙思邈教他医术,孙思邈当时没有答应,只是同少年说可以一路跟随他。 过了些时日,二人途经一处村落,这村落中行人普遍面色苍白,走路虚浮无力,更有甚者直接倒在门口,或跌坐于树下。 少年说自己自幼便四处求学,可也第一次遇见这种症状,而孙思邈则是为几人把脉之后,结合面色和家中吃食,便有了推断,当即让少年去抓鱼。 少年不解,却也照做,村落旁便有一条河,听人们说这河是直通江的,少年用草药驱赶着河鱼,很快便捉住了好几尾大鱼,用树藤串着背了回来。 孙思邈将鱼开膛,却没有去除所有内脏,只将鱼肠等秽物去了,接着取来大锅,炖了一大锅的鱼汤,喊来村子里的人分而食之。 不一会这些村民便恢复了些许气力,虽然谈不上健康,但也不至于向以前东歪西倒。 村民连声道谢,孙思邈却拉着少年说,这是气血双虚,又指了指这些村民家里的厨房,说是这些村民伙食太过单一所导致的,然后又挨家挨户嘱咐村民日后可以多吃河鱼,也可种些果树,便很难再遇到这类疾病了。 诸多村民感恩戴德,要留二人过夜,盛情难却之下,二人也只好叨扰了。 二人秉烛夜谈,少年感叹孙思邈在医学上的造诣和博才多闻的见识,而孙思邈也逐渐了解了面前这个少年。 少年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幼家境不错,可惜遭逢横祸,一家人尽皆遭了瘟疫,家中最后几位染病未死之时,嘱托少年远离家门,莫要回来了,至此,偌大一个家族,只剩了少年一人。 少年忘不了家中惨剧,便四处游学,钻研医术,更是立志医尽天下之病,救天下之人。 可他却越学越觉得世路难行,世人难医。因为自己能治的病不少,可是还是医不完天下人。少年想如果人人都能学会医术,就可以做到人人自医。可少年错了,世人多愁苦,忙于生计,碌于温饱,而少年因出身家境较好,才有机会读书识字,少年也以为很多平民百姓都像他一样饱读诗书,实际上很多平民目不识丁,难有学医基础,所以传授医术面临困境。 孙思邈则是告诉他,当下不能人人都会医术,但未必以后不能。十年不行就是一百年,一百年不行就是一千年,总有一天老百姓不会为疾病所苦。 也是至此,孙思邈有了整理天下医籍,以传承后世的想法。 而少年则随着孙思邈一起,来到了这空谷静幽之地,万花齐放之所。 由少年外出寻名师药方,搜集疑难杂症,而孙思邈则坐镇谷中,一方面为前来寻医问药者提供医治,二来也是有个固定落脚的地方供他注经释医。 久而久之,药王谷的名气越来越大,而少年也顺势提起拜师之事,这次孙思邈并没有再拒绝,少年的心性和努力他看在眼里,他也很乐意有生之年能有一弟子愿意继承他的衣钵。 可拜师礼上,少年却坚持不再使用以前的名字,孙思邈见少年不愿,便赐姓裴姓,正为字思虑时,余半仙站出来补了一个元字。 第17章 裴无咎往事 余半仙拍了拍卧榻,“说重点,怎么净说些我知道的事。” 孙思邈也没有在意,反而整个人仰着靠在了椅子上,闭上双眼继续回忆。 拜师之后,众观礼者散去,过了一段时日,有一位青年拉着木车来到万花谷,说完找裴元,起初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只当是前来求医者。 可要接待这名青年时,青年却拔刀相向,不许任何人接近,并且坚持一定要裴元前来,众人不解,直到这青年说出了裴元之前的名字,接待弟子才觉得事有隐情,赶忙上报通传。 孙思邈这才得知此事,下山寻来,青年衣衫褴褛,身上多处伤痕淤青,青丝散乱,却掩盖不住少年面庞。 孙思邈定睛一看,这青年竟是与裴元样貌有些许相似,赶忙上前搭话,青年面对来者依然戒备十足,孙思邈只得说出自己是裴元师傅,人称妙应真人孙思邈,青年这才放下长刀,任由孙思邈上前。 孙思邈还未到跟前,便已经闻到一股恶臭,皱了皱眉,打量了一下,发现这恶臭并非是从青年身上传来,而是青年身后的木车。 青年将木车掀开,木车上竟是一具尸身!而且看样子已是死了有一段时日了,尸身已经有肿胀腐烂的迹象了。 孙思邈喝退众人,与青年站在木车旁,询问青年来意,青年说来意有两个,一是为了木车上的人,二是为了裴元,说到这里,青年便不再继续说了。 而孙思邈看了看木车上的尸身,询问青年是否能让他仔细观察一下,青年闭口不言,只是点了点头,见状孙思邈也没有多问,挽起衣袖上前查看。 尸身身上多处乌黑,面容七窍则有黑色血渍,可整体看上去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突感,孙思邈想探查出这种冲突感的来源,一是给这青年一个交代,二是满足自己的求知心。 死人是不可能有脉搏的,想要探查信息,只能从骨和血两个方向入手,孙思邈扭头对青年告罪一声,说出自己的想法,青年没有开口,而是点了点头示意孙思邈可以。 得到准许,孙思邈掏出几块白布,先将尸身面容盖上,又用白布裹上自己的手抓起尸体的手腕,取出银针刺破尸体手腕经脉血管,顿时一股黑红的血液顺着尸体手腕流出。 孙思邈仔细观察着血液的颜色,自己心里有了一些想法,又抬起尸体脑袋,从后颈又下一针,这次也是一样,一股血液流出,可颜色却与方才有些细微差别。 孙思邈打量着尸体,过了几息,扒开尸身的衣服,从胸膛心脏处又下一针,可这次却有了蹊跷,并没有血液流出来,只有拔针后冒起来了一个黑色的点。 孙思邈用针尖将黑点挑开,发现这黑点已然不是血液了,沾了黑点的针尖抹在尸身胸膛,只留下了一条黑色痕迹。 孙思邈心里有了判断,转身过来问青年可知死者病因,青年答了两个字,瘟疫。 孙思邈则是摇了摇头,告诉青年,看似是瘟疫,实则是缓毒。 未发之时,血毒感染四肢百骸,若是没有解法,凭借治疗瘟疫之药只能暂时拖慢毒发时间,可治疗瘟疫的药终究解不了这血毒,这血毒越积越烈,毒发之时,会如蝗虫过境,摧毁一切生机。 青年听闻,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孙思邈安慰青年说了一句节哀,然后告诉青年裴元出谷搜寻医籍去了,不知何时归来。 青年没有说话,孙思邈也没有再多说。只是看着青年起身,默默将木板车连同尸身一起焚烧,然后将骨灰埋葬于万花谷外。 做完这一切,青年在坟前坐了很久,像是在与人交谈,又像在自言自语。 原来瘟疫或者说这血毒并没有感染所有人,除了裴元之外,这青年也没有受到感染,而裴元走了,青年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可他却无能为力。 病重的人自知时日无多,让青年带着症状轻微的人离开家门,外出寻医,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该去哪。 这一路上,只能不停的找郎中,按治疗瘟疫之法稳住病情,一开始还好,到后来越来越难以压制。 这时他才听说了药王谷,听说了药王收了个弟子,正是当年离家的少年。 青年以为来万花谷就可以治好家人的病,也能见到多年未见的故人。 可造化弄人。 故人不在,家人也不再。 青年心灰意冷,看向手中刀兵,便要引颈自刎。 可却被孙思邈一把抓住胳膊,孙思邈看着眼前青年,眼中毫无生气,不由得有些心疼。 为医者,不仅医病,更要医心,为医者,不仅要医术,更要有医德。 孙思邈同青年聊了很久,聊了自己与裴元是如何相识,聊了自己如何收裴元为徒,同时表示如果青年愿意,也可以同裴元一样,拜自己为师。 青年没有马上同意,孙思邈也不急,只是说让青年考虑考虑,同时收走了青年的长刀。 第二日,随着红日初升,孙思邈门前多了一人。 孙思邈也多了一个徒弟。 青年同裴元一样,不愿再用以前的名字,孙思邈问他是否是放不下过往,青年摇了摇头,孙思邈见状,也不再坚持,只是随着裴元一样赐了裴姓,取名无咎,示意过往一切都不是他的过错罪责,并且希望这青年日后能无灾无祸。 青年答了一声是,只是提了一个要求,他不想与裴元相认。 孙思邈怕裴无咎对裴元心有怨气,可裴无咎只是摇了摇头,说此生不再有少年和过往,只有万花大师兄,和万花弟子裴无咎。 孙思邈看得出裴无咎心里仍有一丝阴霾,可他也不能多做什么,只能让裴无咎自己去领悟,过多的教导反而会南辕北辙。 既然裴无咎不愿与裴元相认,孙思邈便干脆将裴无咎安排到了一个独立的峰头,独自开辟了一处药园与演武场,供其修行。 裴无咎并没有选择继承孙思邈的医术,反而对研习武学有着独到的见解,孙思邈便将多年所学融汇贯通,配合养心调气之法,创立花间游一派武学,而医术一派则是将修行心法与传统医术相结合,演变出离经易道一脉。 至此,离经易道一脉以裴元为首,花间游一脉则以裴无咎为先。 回忆到了此处,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两位老人竟是一夜未眠,孙思邈站起身来吹灭了蜡烛,而余半仙也一改疲态,坐直了身子。 “难怪难怪,难怪我看裴元那小子会觉得眼熟,难怪这次的星象会应在这里...” 孙思邈听着余半仙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对上了...这就都对上了...” “老骗子你又念叨什么呢!”孙思邈大声呵斥一声,吓得余半仙原地后仰,“你要死啊这么大声!” 第18章 五禽 余半仙吓的原地后仰,伸出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孙思邈却看都不看,径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有我在这,你想死都难。” 说到这,孙思邈停顿了一下,“你自己非要寻死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余半仙翻了个大白眼,从木榻上下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孙思邈旁边。 “能让你这老不死的骗子重出江湖,看来这事不能小了。”孙思邈盯着东方云海处,冉冉升起的一抹红色,“你看到了什么。” “星象很乱,诸星掩月,祸福相依。”余半仙也同孙思邈一样,望着东方红日初升,缓缓运气吐纳。 “就这些?能引得你这老骗子出山?当年的我们都要比这夸张些吧?” “可若是加上,四方起兵戈,蟒蛟欲吞龙呢?” 孙思邈的吐纳循环一滞,咳嗽了一声,“咳,李家?” “看不太清楚,可二十八星半数暗淡,荧惑妖冶非常,紫薇和贪狼不稳,这样的星象是我生平仅见,唯一有迹可循的记载,还是三分天下。” 余半仙皱着眉,“可能会出于李家,也有可能是出于别的地方。” “星象不可全信,也许是你看错了。”孙思邈走出殿门,闭上双眼,调整内息,缓缓起势,打起了拳。 “我是卦师,可天下却并非只有我一个卦师...若是有心之人想争一争这天下气运,保不准会不会拿这星象做文章啊...” 孙思邈动作时而急促时而平缓,这是东汉医者华佗结合人体经络,观察动物活动所创拳法,名为五禽戏,哪怕不是修行之人,寻常人家能经常打打五禽戏,也可以益气延年,身体强健。 据古籍记载,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兼利蹄足,以当导引。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怡而汗出,因以着粉,身体轻便而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 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也。鹿戏者,四肢距地,引项反顾,左三右二,左右伸脚,伸缩亦三亦二也。熊戏者,正仰以两手抱膝下,举头,左擗地七,右亦七,蹲地,以手左右托地。猿戏者,攀物自悬,伸缩身体,上下一七,以脚拘物自悬,左右七,手钩却立,按头各七。鸟戏者,双立手,翘一足,伸两臂,扬眉鼓力,各二七,坐伸脚,手挽足距各七,缩伸二臂各七也。夫五禽戏法,任力为之,以汗出为度,有汗以粉涂身,消谷食,益气力,除百病,能存行之者,必得延年。 只见孙思邈背对朝阳,时而化虎,龙腾虎跃,时而似猿,机巧腾挪。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动作变换间,孙思邈气息悠长。 余半仙看着孙思邈,一字一声,“先发制人,未雨绸缪。” 孙思邈没有再回话,反而气运四肢百骸,一套五禽戏耍的行云流水,自有浑然天成之感。 随着一轮红日完整露出云端,孙思邈一套五禽戏也就此打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擦了擦额前细汗,转身才问余半仙,“这同我万花谷何干?” 余半仙则是上前一步,语气严肃,“不只万花,四海八荒都应做出准备,不然等蟒蛟翻身,天下必然战火四起。” “万花谷只有医者,从不参与江湖斗争,更不想掺和到朝堂里,不然当年李世民召我,我也不会置之不理。” 余半仙攥着旗帜重重砸在地上,“难道你要看着天下生灵涂炭不成!” 这一下可谓是动了真火,地上石砖惨遭横祸,碎成数段。 而孙思邈则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位老伙计,余半仙也是目光紧锁,无形之中,两人似乎谁都不想先示弱。 过了许久,终究是孙思邈先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 “参与进去又能如何,天下大势岂是你我能抗衡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啊!” 作为和余半仙同一时代的人,又都是有修行在身,虽然同代的天骄已有诸多陨落,但留下来的无一不是精神抖擞,驻颜有术。 只有面前这余半仙,年轻时就罢了,凭借着对天地的契合性无往不利,可老了老了却也戒不掉这窥探天机的毛病!天机岂是凡人能影响的!妄图插手天下大势皇朝更替,这是要付出代价的啊!之前避世不出,现在出世就要搞这么大,你还有几年寿元可活啊! 余半仙见孙思邈松口,赶忙乘胜追击,“不止万花,四海八荒这一次恐怕一个都跑不了,如果不做准备,会死很多人的。” 孙思邈转身面向朝阳,“那又能如何,凡人蝼蚁,如何对抗天下大势,你我也不过是强壮一点的蝼蚁而已。” 余半仙又轻砸了一下旗帜,“可天下百姓不该受次劫难!皇朝兴亡,是与你我无关,可天下百姓却要死伤无数,这是你想看到的嘛?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万花医者,可医天下吗!” 孙思邈沉吟一声,“那依你说,我该怎么做。” 余半仙见孙思邈终于不再抗拒,连忙将路上的事说了出来,“路上我遇到两个命格轨迹极其相似的人,一个是你的弟子裴无咎,另一个,不出意外也会来你这万花谷。” “天星混乱,我看不太清,而且有很多东西我不能说出来,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这两个人之中,会有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钥匙,这把钥匙,会成为改变局势的关键!” 孙思邈点了点头,“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二十年。” “......” “......” 硬了啊,拳头硬了啊,肉眼可见孙思邈的拳头硬了啊。 只见孙思邈一步踏前,脚下石砖竟是被一脚踏出裂纹,然后五指做虎爪状一把抓向余半仙,“老骗子你存心耍老夫是吧!” 余半仙见状一个侧闪,一招迎风回浪躲开虎爪,顺势将旗帜握紧上撩,一个反手格剑抵住孙思邈手腕,挡住了这一虎爪。“未雨绸缪嘛!这不得提前准备!” 第19章 死得其所 孙思邈却变招换形,脚步并拢,身躯顺势收缩,虎爪也趁机下压,一把抓住余半仙的旗杆,紧跟着上前一个跃步,虎形已经完全变招为猿! 又进一步,单脚踏近余半仙双腿之间,限制了余半仙下盘,防止余半仙左右横移,另一只手化作刁形,抓着旗杆的手顺势松开,提气拧身,窝心顶! 余半仙此刻下盘被限制,再加上旗杆刚被松开,重心不稳,眼见已闪躲不开,当机立断,大扬手臂,直接用旗杆顶在身后,躯干顺势后躺,全身仅凭双脚和旗杆支撑,铁板桥! 但余半仙忽略了一点,作为卦师...他不擅拳脚功夫,更何况对手是没事拿五禽戏锻炼身体的药王孙思邈。 冥冥中一声嘎巴,“我的腰!” 余半仙哐当一声摔倒在地,“我的老腰...” 孙思邈则是收了拳势,拍了拍手,“活该!” “我的腰啊...卖药的你快看看是不是断了...” 余半仙躺在地上哀嚎着,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孙思邈本来都不想理这老骗子了,可任由他躺在这摘星殿前也不像话,只能蹲下,一把抓住余半仙的衣服,噌的一声给他拽得翻了个身。 “你轻点!!!” 孙思邈可不惯着他这臭毛病,五指成爪,一把抓向余半仙后腰,顿时疼的余半仙像杀猪一样嚎叫,“要死人啦!!!” 只见孙思邈单爪上前,沿着余半仙脊椎一捋,便知道是哪出了问题,“错位了,忍着!” 说着虎爪一撑,掌心一推,只听嘎巴一声,余半仙又是一声惨叫,然后孙思邈双指化钩,沿着脊骨向下一拉,接着撑掌反推,便将余半仙错位的筋骨重新回归原位,捋顺了筋络。(温馨提示:此处描写夸张,请诸位看官切勿尝试!) 起身拍了拍手,“自己起来!” 余半仙趴在地上扭了扭屁股,发现已经不再那么疼了,这才手臂撑地缓缓起身,又用旗帜拄着慢慢站了起来。 筋骨是归位了,可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怕是孙思邈出手也不可能好这么快,这就导致余半仙腰上使不了一点力气,腰身一转就浑身发软。 余半仙磨磨蹭蹭了好久,这才拄着旗帜一点一点挪进了摘星殿,而孙思邈呢?早就进来泡好了茶,还拿出了点心,正坐在书案前慢慢享用。 “你这老杂毛,下手就不知道轻点!”余半仙看到孙思邈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咬牙切齿道。 孙思邈却不以为意,拿起茶杯啜饮一口,“是你活该,一把年纪不知轻重,来吓唬老夫!” 余半仙腿肚子都打颤了,“谁有空吓唬你,我说的就是要未雨绸缪,至少二十年,要提前做好准备!” “你家提前二十年修窗户,为了提防二十年后下雨?啊,你家可能没窗户,啊也不对,你这老骗子四海为家~” 这一句又一句话好像尖刀扎在余半仙心上,心里难受嘴上却不饶,“那也比你好,至少我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我要是不说,你以后只能看着尸殍遍野!欸!给我留点!”余半仙看着孙思邈碟子里的点心越来越少,赶忙叫喊道。 孙思邈睁开一只眼瞟了一眼,看着余半仙离自己还有几步距离,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属实想笑,“想吃啊你,自己来拿啊!”说着又伸手向碟子里拿去。 余半仙急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旗杆,又看了看还有几步远的书案,心一横,拿旗杆一拄,然后快步往前迈,没成想人是到了,脚也软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孙思邈的书案前,肩膀也撞到桌子上,桌子上的茶壶都一阵摇晃。 孙思邈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余兄,何故行此大礼啊,这可使不得啊~哈哈哈哈哈~” “该死的老东西!”余半仙一把将碟子端了下来,望着碟子里还剩两块,索性也就不起身了,反正也使不上劲,屁股往旁边一错,就坐到了地上,抓起点心就吃,“怎么没...噎死你。”一边吃还一边念叨。 孙思邈提着茶壶站起来,绕过书案,看着一边念叨一边狼吞虎咽的余半仙说到,“食不言寝不语,嘴里吃东西的时候还说话,你才是应该怕噎死!”说着就把茶壶递了过去。 余半仙接过茶壶,也不要杯子,就对着壶嘴咕嘟咕嘟一阵牛饮,喝完咂了咂嘴,“啧啧,点心配茶,大早上也不吃点好的,你平时就这样?” 孙思邈闻言额头一阵黑线,轻轻踢了余半仙一脚,“有你吃的还这么多话!饿死你好了!” 然后一扯衣袍,坐在了余半仙旁边。 “你真的要提前二十年做准备么,按你们卜字一脉的说法,你要折寿的。”孙思邈看着大殿横梁,缓缓开口。 余半仙这时也放下了碟子和茶壶,看着大殿门外愈发明亮的光,“我们都会死,可死要死得其所,就像你穷尽一生要给世人留下医书典籍一样,我总要为世间做点什么。” “修行之人是夺天地造化补全己身,一饮一啄皆是因果,当我看到时我就明白了我要怎么做,这就是因果。” “我们都会死,天下太平什么的,我想我们是做不到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后来人身上,我们,只要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为他们引好最后一段路就好了。” 孙思邈听着余半仙,好像遗言一样的话,没来由的心头一酸,是啊,人都会死,但求死得其所罢了。可曾经江湖同游的一代天骄们,如今还在人世的还有几个呢,是否又都能死得其所呢。 “死得其所啊...你说的二十年,我们还有那么多时间么,你应该知道你会什么时候死吧...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急...”孙思邈淡淡的说着,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一样。 余半仙则是缓缓转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但你的时间不多了...” 孙思邈闻言额头又是一阵黑线,抬手给了余半仙一肘击,“老骗子你嘴里真吐不出象牙!” 这一肘击很重,差点把余半仙刚吃下去的点心打出来,让余半仙好一阵咳嗽。 孙思邈没办法把余半仙的话当放屁,他知道这老骗子嘴里出来的话,虽然很多时候不着调,但确确实实是实话。 “我的时间...不多了么...” 第20章 天地锁异变 这边孙思邈和余半仙结束了“亲切友好”的沟通,而另一边,裴无咎却是要带着未入门的内定师弟踏上了前往万花谷的路。 随着朝阳升起,正在巨石上盘腿而坐的裴无咎也缓缓睁开双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修炼,从巨石上翻身而下。 而叶扉羽则是从树林中走出,用手抓着衣服兜着一大兜的果子。 “师兄,吃点桑果吧吧,就是还没全熟透,有的有点酸。” 裴无咎看了看叶扉羽怀里捧着的果子,伸手拿了一把,有红有紫,甚至还有稍微带点绿的,紫了的就是全熟透了的。 看样子还洗过了,裴无咎疑惑的看着叶扉羽,等他解释。 “醒过来之后本来想去林子里方便一下,然后就看到有野鸡的踪迹,想着这两天一直受师兄照顾了,不能总麻烦师兄,便想也抓一只来。” “沿着踪迹找到了一处小溪。”叶扉羽扬起下巴朝一个方向示意,“就那个方向,大概三百步左右,但没看到野鸡,不过溪边不远看到了这个。”说着便将衣服往上抬了抬,“好大一片,不过熟了的不多,我摘了不少,也用溪水洗净了,顺便清理了一下自己,啊对,我还给水囊灌满水了。”叶扉羽转身给裴无咎看,后腰上用树藤绑着两个水囊,一个是裴无咎送给叶扉羽的,另一个是裴无咎自己的。 裴无咎看了看手上的果子,又看了看叶扉羽还有些湿的头发和衣服,扔了一颗桑果进嘴里。 有点酸,看样子是还没熟透,可酸味过后,便是一股清甜。 “林子里容易迷路,下次别跑那么远。” “是!” 裴无咎从腰间行囊里掏了一个小竹篮出来,递到叶扉羽面前,“用这个装,我们该上路了。” 叶扉羽对准竹篮,手臂微微放直,轻轻抖了抖,桑果就全掉进了竹篮里,不过还是有几个破了,把衣服染上了红色,想了想,应该是跑回来的时候底下的果子被挤压到了吧。 叶扉羽解下一个水囊递还给裴无咎,然后把那个自己还用不了的行囊拿上,学着裴无咎的样子绑在了腰上,只不过裴无咎是用腰带绑住的,配着一袭紫衣,一身侠气的同时又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而叶扉羽用树藤把行囊绑在腰间,配着麻布衣服,看上去有些不太搭调。 裴无咎看着叶扉羽手忙脚乱绑行囊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叶扉羽绑好了这个暂时还用不了的行囊,然后又将布囊背起来,这里边装着他娘亲的遗骨,他要带去万花谷葬在那。 做完了这些,叶扉羽提上篮子,站到裴无咎面前,“师兄久等了。” “无碍,走吧。” “是。” 叶扉羽跟在裴无咎身后,任由裴无咎带路,刚开始还好,一边吃着桑果一边快步跟住裴无咎。可体力上终究还是有差距,不一会叶扉羽便开始额头冒汗,随着越走越久,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开始逐渐变大,慢慢从一步两步,拉长到十几步。 可裴无咎的速度没有变过,一直保持着匀速,反而是叶扉羽,本来就是勉强跟着裴无咎的步伐节奏,随着体力消耗,越来越跟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距离拉长。 裴无咎感觉到身后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停下来转身回头,看见叶扉羽已经在二十步开外追赶自己了,仔细观察,叶扉羽的呼吸节奏长短不一,脚步也略为有些凌乱,出声说道,“在这休息一会吧。” 叶扉羽听到裴无咎发话了,如蒙大赦,赶了几步到裴无咎身边,一个踉跄就靠在了树上,缓缓坐了下来。 桑果快吃完了,只能解开腰间树藤把水囊拿下来,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就是猛灌好几口,然后大口喘着粗气。 正当他要把水囊重新绑回腰间时,裴无咎却伸手拦住了他,要过了他的水囊,然后拿起几颗桑果,用针在几个桑果上扎了扎,塞进水囊里,重新递给了他,“这样会好点。” 叶扉羽不明所以,不过自己已经喝够了,留着下次吧,“谢师兄。”说着便将水囊重新绑了回去。 绑完水囊,靠在树上放松着手脚,叶扉羽只感觉手脚像脱筋去骨一样,使不上力气。 而裴无咎在一旁看着,感觉他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因为他本身就是计算过速度的,以一个常人的体力,加上叶扉羽又有一定的拳脚底子,不应该会累成这样。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裴无咎开口问道。 叶扉羽听到裴无咎的突然问话,立马显得有些紧张,“裴师兄,我没事,还能坚持!” “我是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裴无咎又重复了一遍,叶扉羽看着他,又是没有表情的一张冷脸,不过还好,哪怕重复了一遍语气中也没有听出不耐烦。 “师兄,我就是,体力消耗有点快,手脚有些发软,休息一会就好了。” “躯干呢?有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躯干倒是没...欸?!”叶扉羽刚想就这么回答,突然发现不对,是啊,躯干呢? 要知道他可是差点被天地之气撑爆的人,裴无咎用了古籍记载的天地锁才保住了他的命,就在前一天他还浑身胀痛,一调动气力就剜心刺骨呢!可他刚才跟着裴无咎的速度走了这么一大段路,就差小跑了,居然一点事没有,不光没事,身体胀痛的感觉也几乎快感受不到了! “躯干...不痛了?!”叶扉羽抬手按压着自己的胸腹,“真的没什么感觉了!手指知觉也回来了!” 裴无咎却是眉头紧皱,怎么回事,虽然古籍中的记载很模糊,但自己使用的时候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他体内浓郁到极致的天地之气,这么充盈的气,换成修行者也不能恢复的这么快啊... 一边想着,裴无咎伸手抓向叶扉羽的肩膀,而叶扉羽看到裴无咎皱着眉头的样子,也没有反抗,任由裴无咎抓过来。 而裴无咎的手接触到叶扉羽身体的一瞬间就发现了第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太凉了,哪怕是隔着衣服,哪怕被汗水浸湿,运动了这么长,也应该是温热的,不该这么凉啊。 裴无咎运气一丝内息,朝叶扉羽体内探去,“别乱动,仔细感受身体。”说着便闭上了眼睛,将注意力投入到那一丝内息上,维持着联系,探查着叶扉羽体内的情况。 “有一股很温暖的感觉传递过来了,师兄。”叶扉羽没有乱动,并且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感知说了出来,然后静静感受着这股温暖的气息在体内游走。 而一旁的裴无咎则是眉头越皱越紧,太顺利了,这丝内息游走的太顺利了,一点阻力没有感受到,昨天那庞大的天地之气呢?!怎么他经脉里的天地之气少了这么多?难道是天地锁失效?天地之气外泄了?可我在他前边也没有感受到身后有天地之气的波动啊? 第21章 试验 裴无咎一边心里想着,一边操纵着这丝内息靠近天地锁,可没等仔细检查天地锁是否失效,便感觉探入了一片黑色的区域,然后这丝内息就断了联系,再也感知不到了。 裴无咎猛得睁开双眼,可皱着的眉头却没有丝毫舒缓。 “那股温暖的感觉,到这里就消失了。”叶扉羽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一脸的疑惑,而裴无咎看到少年的动作,也意识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丝内息,是探到了少年的气海穴,正是天地锁的锁扣之一。 “衣服脱了。”裴无咎突然开口说。 叶扉羽突然懵了,“啊?!”怎么突然就脱衣服了? 只是他没等到裴无咎解释,裴无咎还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把衣服脱了。” 叶扉羽更迷惑了,但裴无咎让他脱衣服,总不能是害他,要害他的话,不说别的,没有这天地锁他都早死了。于是叶扉羽老老实实的把行囊放下,站起身来开始宽衣解带脱衣服。 先是外衣,然后是内里,然后伸手就去解腰绳,这时突然裴无咎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制止了他。 “你干嘛?”“脱裤子啊?!” “脱裤子干什么。”“啊?不是师兄你说让我脱的吗?” “......”“......” “裤子不用脱。”“啊?哦,好。” 裴无咎松开了叶扉羽的胳膊,开始打量他的身体,可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变化,沉思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方法不对,于是便像刚才一样,伸手抓向少年的肩膀,渡了一丝内息过去。 “啊,又来了,师兄是你做的吗?”叶扉羽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气息,开口问道。 “是我,别说话,仔细感受跟刚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好!” 裴无咎这一次却没有闭眼,虽然对于花间游一脉来说,并不太擅长一心多用,平时用内息探查都是全身心投入到内息上,可这一次不同,之前的探查,触碰到了一片黑色区域就再也感知不到了,这一次他要亲眼看着到底怎么回事。 只见裴无咎额头开始微微冒汗,一心二用这种程度他还是会感受到一丝吃力,就好像精神力在肉眼和那一丝内息上来回跳转,肉眼虽然看得清楚,但那一丝内息在叶扉羽体内穿行的速度却明显比上次要慢。 慢慢的,裴无咎操纵着这一丝内息顺着叶扉羽的经脉来到了上次探查到黑色区域的地方,脐下!气海!只见随着这一丝内息的靠近,裴无咎却用肉眼观测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叶扉羽的气海穴,在发光! 只见叶扉羽的气海穴随着这一丝内息的靠近微微发出蓝光,就像他被天地之气灌体时发出的那种蓝光!不仅如此,他的气海处还传来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吸力,之前因为太快了所以没感受到,这一次因为一心多用的原因,导致内息行进缓慢,反而感受到了这股吸力! 裴无咎试图操纵着这丝内息挣扎出来,可刚控制内息打算逆着叶扉羽的经脉后退,就看到叶扉羽的眉头微微皱起,然后气海穴的吸引力越来越强,裴无咎无奈,只得放弃了对这一丝内息的控制,任由这一丝内息被叶扉羽的气海穴吞噬。 而随着这一丝内息的牺牲,裴无咎看到了有一道蓝光从眼前闪过,那是有叶扉羽的气海穴为起始,飞速向整个天地锁辐射开来的一道蓝光,整个天地锁的脉络,包括被锁住的十二道经外奇穴,在那一瞬间亮了一下。 而叶扉羽也在此时睁开了眼,“我感受到那一股温暖的感觉在肚子这停住了,然后烫了我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叶扉羽扭头看向裴无咎,“感觉好像被我吃了似的。” 是啊,可不就是“吃”了么,算上刚才这一下,裴无咎损失了两丝内息了,虽然修行之人的内息,因为功法改善了体质的原因,可以自行缓慢恢复,但那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啊,这不明不白就被叶扉羽吃了两口,绕是裴无咎也有些迷茫。 古籍上关于天地锁的记载实在是太模糊了,加上又是残卷孤本,裴无咎仅凭模糊的记载施展出天地锁已经是实属不易了,面对这样的“特殊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裴无咎沉思了一会,打算让叶扉羽帮自己试一试天地锁刚才的情况到底有什么效果,便把刚才发生的事跟叶扉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 “啊?我吃了师兄的修为?” “......可以这么说” “那能吃饱么?我怎么没感觉啊?” “......” 叶扉羽好像看到了裴无咎脑门上的黑线,于是明智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裴无咎看着眼前的白痴少年不说话了才又开口道,“接下来我们试一下这天地锁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好,我该怎么做?” “看到远处那块石头了么?” “看到了!” “最快速度跑过去再跑回来。” “......” 叶扉羽扭头看着裴无咎,师兄真的不是因为自己刚才多问了两句就故意让他跑的么? 裴无咎则是催促他,“愣着做什么,跑啊。” 无奈,叶扉羽只得转过身来,对转目标,撒丫子狂奔,虽然已经休息了一会,但手脚还是有些没力气,但师兄都催了,没办法,跑吧! 而裴无咎则是看到了一点不同,以裴无咎的目力,运功行气,百米内可视飞蚊振翅!所以很轻松就看到了叶扉羽身上不一样的地方,随着叶扉羽全力跑动,天地锁构成的经络也在微微发光,可随着叶扉羽的速度逐渐慢下来,那一点微光也逐渐暗淡,直到消失不见。 叶扉羽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脚已经是又一次快不听使唤了,在裴无咎身前停下,用手拄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气。 “平复呼吸。”裴无咎说道,“然后再来一次。” “咳咳咳...”叶扉羽抬头看向裴无咎,满脑子都是“???” 而裴无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对一个刚跑完步的少年带来了多大的心理伤害。反而伸手又向叶扉羽渡去了一丝内息,“这次带上这个。” 本来就听裴无咎的话在缓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刚才跑起来的时候为了尽可能多的呼吸空气,是张着嘴跑的,结果现在整个气管和肺都火辣辣的,而裴无咎这一丝内息渡进来,就像是五黄六月里放上了一大块冰一样,沁人心脾。 这一丝内息不同于之前的,之前为了探查,渡出去的是精纯的内息,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波动,而这一次,裴无咎则是用上了万花独门心法“谷人于胃,乃传之肺——碧水滔天”,这是万花谷弟子独有的快速恢复气力的技法,以特殊内息循环往复,以吸引天地之气哺育自身,于体内形成磅礴之势,汹涌滔天。 第22章 鲁莽 凭借这一丝碧水滔天之气,叶扉羽似乎感受到了四面八方都有风朝他吹来,说不上的舒服。 几息之间,气管和肺部就已经没有丝毫不适,就连头脑也是一阵清明。 “准备好了么?”就在叶扉羽还沉浸在这股清凉中时,裴无咎很不合时宜的出声打断了他的陶醉,“该跑了。” “啊?哦!”叶扉羽应了一声,转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看准自己的目标,狂奔而去。 而裴无咎则是运气提神,双眼紧紧盯着叶扉羽的身体。 碧水滔天的持续作用下,哪怕现在叶扉羽所做的不是在跑步而是生死搏杀,碧水滔天都能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气力,直到这一丝碧水被他体内的气力消磨同化,才会终止这种恢复。 而这时,随着叶扉羽的跑动消耗,加上那一丝碧水的强大恢复力,裴无咎终于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一幕。 只见叶扉羽整个上身由蓝色光芒覆盖,天地锁的脉络图也微微发着蓝光,透过皮肤依然清晰可见,尤其是作为锁扣的各处要穴,蓝光更盛,即便是青天白日也能一览无余! 叶扉羽自然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毕竟光着膀子跑步,自己又在发光,只要眼睛不瞎,看得一清二楚啊! 可他没有停下,反而保持着速度跑到目标边上绕了一圈又跑回来,边跑边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直到一直跑回到裴无咎身边,碧水滔天的作用也在这一刻彻底消散,不再有气息补充,不过好在跑的时候碧水的效果很强,这一次叶扉羽并没有不适的症状。 “师兄看到了么?!我刚才亮了!”叶扉羽对着自己的上半身摸来摸去,自己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动作有何不妥,但从在旁边的裴无咎的角度看多少就有点变态了。 “看见了,别摸了。”裴无咎面无表情的说着,“看样子你的身体出现了一些特殊的变化。” 裴无咎绕着叶扉羽观察了一圈,“消失了么...”,裴无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稍微摩挲了一下手指,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施展天地锁时的情景,又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叶扉羽身上的情况。 沉吟了一下,决定再试一次,然后伸手又抓向叶扉羽的肩膀,而叶扉羽看到他这熟悉的动作,感受到这熟悉的一抓,哪还能不知道裴师兄想做什么,毕竟,一回生二回熟了都。 熟练的闭上眼睛,放空身心,准备仔细感受接下来裴无咎的操作,而裴无咎也是像叶扉羽想的那样,重新运气渡向叶扉羽,只是这次,不止一息。 叶扉羽眉头微微一皱,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之前裴师兄动手都是只有一小块部位能感受到一股温热,而且这块部位还不是固定的,会在裴无咎的操控下于体内不停游走,但这次很明显不一样。 这次自肩膀开始,一股明显的热流充进了身体里,而且随着热流的涌动,温热的感觉在不停的辐射,范围越来越广,而自始至终肩膀位置的温热都没有消散过! “师兄?!”叶扉羽不禁问出声,但他只听到了裴无咎冷冷的回答,“别说话。” 叶扉羽顿时默不作声,他背着身子看不到裴无咎现在的样子,只见裴无咎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叶扉羽的身体,同时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内息循环,分流出一部分不停的顺着掌心渡入叶扉羽体内,一心多用之下,很快额头便有了汗水。 裴无咎对叶扉羽体内的情况有了一个猜测,本来这次的探查也是想跟之前一样,可是内息刚刚渡过去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太顺畅了!这种感觉跟前两次一样。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啊! 要知道叶扉羽经过天地锁之后,身体内本来应该充斥着天地之气的,因为不明原因消失了,前边两次探查更是被吞了两气内息不说,刚才为了试验天地锁异状,叶扉羽可是被他施加了碧水滔天的!按理来讲就是修行者,在这一丝碧水滔天之下,不说气力全满,也会充盈大半,哪怕你是生死搏杀消耗很大,体内应该也会有气息残留,可叶扉羽体内居然没有丝毫变化! 所以裴无咎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他要用自己的修为去试叶扉羽体内的气息是怎么消失的!可时间越来越长,他后悔做了这个鲁莽的决定。 随着体内内息的不断流逝,裴无咎的脸上血色也在一点点减少,变得越来越苍白,身上更是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水浸湿!而反观叶扉羽呢,身体也是越来越红,身体温度也是越来越高,偏偏他本人并没有觉得丝毫不适。 这一次,叶扉羽体内并没有蓝光浮现,这次裴无咎很小心的避开了所有构成天地锁的经脉,而正是这份小心,让裴无咎的负荷越来越高,他不擅长一心多用,能做到目前这种情况,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随着叶扉羽体内的经脉不断被填充,裴无咎的消耗也越来越大,如果把叶扉羽的身体比作一块绣有锦绣的布帛,那裴无咎此时所做的就是在这块布帛上重新染色,不仅呼吸不能乱,手不能抖,还要死死的盯着不能让染料侵染到布上锦绣,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只见裴无咎面色苍白,满眼血丝,死死的盯着叶扉羽的身体,同时掌心仍然在不停的往叶扉羽体内渡送内息,“大意了,怎么会这样...”。裴无咎的声音很小,这个时候还能出声已经是十分艰难了,每多输送一丝内息,就为自己的探查多加了一丝难度。 因为气息就算不去人为操纵,也还是会在体内随着呼吸和血液流动,这就意味着裴无咎不光要输送新的内息,还要操纵控制着输送进入的所有内息不要触碰到天地锁! 叶扉羽本身倒是没有发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反而在裴无咎不停输送的内息下,呼吸缓缓变得平稳,身体上也只是觉得微微温热,像是泡澡一样,可精神却没有放松,在一片温热之下,他感受体内暖流的扩散速度,甚至能感受到温热扩散的边缘,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裴无咎的小声嘀咕。 哪怕声音再小,两人在如此距离下,又都是聚精会神的状态,还是被叶扉羽听到了,他身体微微一震,但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师兄在做什么,可方才师兄让他不要说话,他怕打扰到师兄。 可这一震还是出了问题,裴无咎本来就已经用了十二分的精力去操纵内息绕过天地锁的经脉和作为锁扣的穴位,在这一震下,还是触碰到了 第23章 突发情况 就在裴无咎的内息触碰到天地锁的瞬间,只见叶扉羽的身体亮了起来,如此近的距离之下,瞬息出现的蓝光竟是有些晃眼,以触碰之处为起点,转瞬间整个天地锁的经脉都亮了! 伴随着天地锁的经脉亮起,作为锁扣的十二道大穴也发出耀眼的蓝光,伴随着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开始疯狂吞噬叶扉羽体内充斥在经脉中的内息! 裴无咎在经脉亮起时就想收回他渡进叶扉羽体内的内息,可突然出现的这股吸引力打乱了他对内息的操纵,只觉得叶扉羽体内属于他的内息正在飞速减少,而吸引力的源头,正是叶扉羽体内,构成天地锁的锁扣,那十二道大穴! 只见裴无咎眉头紧紧皱起,试图重新掌控内息的操纵权,可天地锁在吸收了大量内息后,吸引力反而还在进一步加大,很快便将叶扉羽体内残余的内息吸收一空。 这还不算完,因为裴无咎并没有间断过对内息的控制,这股吸引力居然打蛇上棍,开始主动抽取裴无咎体内所剩不多的内息!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当裴无咎发现时,自己的掌心已是被牢牢吸附在了叶扉羽的肩膀上,“怎么回事!”裴无咎忍不住出了声,这是叶扉羽第二次听到了。 听着裴无咎语气中的难以置信,还夹杂了些许惊慌,让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裴无咎,可不看不知道,裴无咎此时面色苍白,双眼满是血丝,一身大汗淋漓,哪里还有之前处变不惊的样子! “师兄!”叶扉羽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说着便要挣脱裴无咎的手,转过身来。 而裴无咎则是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不能动,现在我的内息...与你体内的天地锁...糅杂在一起,贸然挣脱,我们俩都会有危险...”,短短一句话要拆开多次讲完,可见裴无咎状态之差,处境有多难。 “我现在收回...你听我指令...”裴无咎说着,又分出一缕心神开始操纵体内为数不多的剩余内息,而叶扉羽一脸焦急,却也明白轻重,自己什么都不懂,只能听师兄的。 随着裴无咎再次分神多线操作,已经能看到他额头青筋暴起,双目血红,可见他的负担有多重! 只见裴无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周身又泛起翠绿微光,“春泥...护花...”,随着几个字脱口而出,叶扉羽身旁突然凝聚了三朵白色莲花,缓缓漂浮于他身前,然后其中一朵莲花绽放了,零星的花瓣落到了地上,而裴无咎则是艰难的挪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身躯,踩了上去,只一瞬间,一道绿光弥漫裴无咎全身,一朵白色莲花也随着慢慢浮现。 裴无咎喘了一口粗气,但却没有时间多给他休息了,春泥护花只是为了不让两人受伤所做的保障,而现在才是能否挣脱这股强大吸引力的关键! 只见裴无咎一只手抓在叶扉羽肩膀上,另一只手掌心朝上横与胸前,掌心泛起墨绿色,而一片绿意中央,反而有一点白光缓缓跳动。 裴无咎此时的状态几乎已经差到了极致,体力内力双重透支,精神也在多次一心多用下疲惫不堪,但越是关键时刻越要保持清醒,迫不得已只能咬破舌尖,逼自己打起精神,不得不说这是有效的,舌尖泛起的腥甜让裴无咎的脑子稍微冷静了一点。 “星楼...月影!”只见裴无咎猛然化掌为拳,攥爆了掌心光华,一瞬间,墨绿色内部的一点白光猛然增长,掠过二人全身,随着白光闪过,叶扉羽体内的吸引力也猛然一滞,裴无咎也趁机收回了内息的控制权,操纵着被吸进叶扉羽体内但还没有消失的内息飞速退回了自己体内,但这时,那股吸引力又出现了! 而这一次,则是要顺着裴无咎还没有脱离的掌心进入他的身体进行掠夺! 裴无咎哪能这么轻易就再次被困住,虽然他的状态很差,但别忘了,不止他一个人。“就现在!”随着裴无咎出声,早已等候多时的少年身体猛然向前一扑,就势挣脱裴无咎的手掌,两人的接触终于分开了。 可这时,异变突起,天地锁的蓝光顺着吸引力漫出了叶扉羽的体表,可两个人的链接已断,蓝光直接暴露在了空中,紧跟着两个人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风压,两人只觉得一股罡风袭来,叶扉羽身上的三朵白莲花直接就碎了一朵,化作白光一闪,帮叶扉羽抵挡了一下,裴无咎身上的白莲花也是一样,可事情没有结束,罡风过后,一点蓝光颜色逐渐变淡,猛然膨胀,隐隐有咆哮之声! 两人只觉得一阵冲击力扑面而来,叶扉羽身上剩下的两朵白莲应声破碎,护住他的身体不至于被这股冲击击退,而裴无咎就没这么好运了,春泥护花,叶扉羽有三朵,而他只有一朵,还已经被那股罡风冲破,刚刚差点被抽干的他哪里还有精力去再施展一次春泥! 咆哮声后,叶扉羽完好无损,裴无咎则被这股冲击力击飞数米,直直撞到树上才停下。 叶扉羽见状赶紧快步上前,“师兄!” 裴无咎则是抬手制止,阻止叶扉羽靠近,刚想说话,一股腥甜从喉头涌来,无法压制,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叶扉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急得原地跺脚。 而裴无咎则是在吐了一口血之后,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喘了两口气才缓缓靠着树慢慢滑到地上,“别慌,我没死。”仰着头将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喘了两口气,才重新看向叶扉羽,只见叶扉羽急得满眼通红,隐隐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说道,“没事,让我缓缓。”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 而叶扉羽听到裴无咎的话,脸色却也没有缓和多少,他看到之前裴无咎苍白的脸色了,后来又被自己身上的蓝光打飞了出去,还吐血了!怎么可能说没事就没事!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而师兄说要缓缓,就算自己想做什么也不能打扰师兄。 想到这,索性便走到师兄身前,跪在了那。 裴无咎不知道叶扉羽在想什么,他还在闭目调整呼吸,同时内视探查自身的情况。 望着空荡荡的气海,原本充盈的内息只剩十之一二,这还是最后关头用星楼月影解除控制后,从叶扉羽体内抢回了一些,要不然自己怕不是要被彻底吸干。 不过祸福相依,自己的经脉因为内息被反复拉扯,拓宽了一点,内息运转起来比以前更顺畅了一些。 就是最后这一下撞击有点狠,没有福,纯是祸!内脏受到了震颤,肋骨也裂了一根,看来归谷之后要静养了。 第24章 诡异之处 裴无咎闭着眼,清点完自己的损伤,然后就放空了思想,开始放松自己过了半晌,裴无咎才缓缓睁开眼,入眼便是叶扉羽规规矩矩的跪在自己身前。 叶扉羽一直在观察着裴无咎的情况,看到裴无咎醒了立马开口道,“对不起,师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你的错。”叶扉羽话还没说完,便被裴无咎出声打断,“是我太心急了。”,裴无咎摆了摆手,示意叶扉羽过来,“扶我一把。” 叶扉羽见状,连忙起身,可他跪了太久腿脚都有些麻木了,站起身后一个踉跄差点又跪下,但他不敢让师兄久等,咬着牙克服着双腿传来的针刺感,走到裴无咎身边,把他的胳膊搭到自己脖子上,腰身一挺,将裴无咎搀扶了起来。 裴无咎自然是把叶扉羽一步踉跄差点摔倒的样子看在眼里的,看样子在他调息期间,叶扉羽是一直跪着了,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被扶起来后没有走动,反而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让叶扉羽的血液有充足的时间回流到腿上。 直到看见他的双腿慢慢打直,这才用力勾了一下他的脖子,示意他往前走。 两个人慢慢走回到之前放行囊的地方,这才又在叶扉羽的搀扶下缓缓坐下。 这一段距离换做平时,也就几步路的事,可裴无咎体内脏器被震得不轻,肋骨还裂了一根,每走一步都要牵动一下肌肉挤压到肋骨,每走一步裴无咎的眉毛都会紧皱一下,虽然没有出声没有说话,但叶扉羽还是看得出裴无咎的状态很差。扶着裴无咎坐下的时候,看着裴无咎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叶扉羽满怀愧疚的说道,“师兄,我...” 裴无咎则是摆了摆手,“我说了,不怪你,是我太鲁莽了。”说完则是看向叶扉羽,见他还光着上半身,开口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叶扉羽摇了摇头,“我没事,可师兄你伤的好像很重...” “确实很重,不过,对于万花谷弟子而言,这种伤势还不算什么,就是今天这打猎得你去了。”叶扉羽听完表示怎么敢再麻烦师兄,自己一定抓来好猎物给师兄补充体力。 “别跑太远,当心些。”裴无咎说完,艰难的将腿盘起,五心朝天,开口说道,“我在这里调息疗伤,等你。” “是!”叶扉羽应道,随即穿起衣服,拨开草丛,踏入林中。 裴无咎目送着叶扉羽进去,看着周边草丛不断晃动,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停止,这才闭上眼睛,吐纳调息。 裴无咎作为花间一脉,擅长的是以独特气劲进行攻击的百花拂穴手,并不擅长医治伤势,尤其是内脏震颤,这种内伤,若是靠他自己,颇为麻烦,不过好在他不需要将自己医好,只要能稳定住伤势撑到万花谷就是。 只见他双手掌心向上置于身前,一丝青色气息缓缓于掌心生出,从双掌呈交叉型飞速滑动,慢慢开始吸引四周游离的天地之气,掀起一阵微风,汇聚到掌心,纳入到这一丝青色中,只见这一丝气息不停的壮大,飞舞,吸收,慢慢壮大为了一缕,一股,四周微风也逐渐变得喧嚣,这时裴无咎缓缓抬手,托起这股气息,使其缓缓没入自己体内,只见周身微风伴随着气息的转移,由四周不停向裴无咎体内涌入,不错,正是碧水滔天! 伴随着汇聚而来的气息越来越多,缓慢填充至裴无咎体内,裴无咎也开始抱元守一,运行万花谷心法。 万花谷独门心法,花间游,以花间游心法驱动体内内息贯通奇穴,以百花拂穴手为主要手段,是万花点穴武学之根本。修行者须熟记人体经络结构与穴位分布,再配合心法,便可通晓人体经络穴位的连锁反应及要害之处,以作四两拨千斤之功。心法熟练者,一可封经截脉,克敌制胜;二可助人疏通筋脉,祛病除邪。 而裴无咎现在做的,便是疏通自己的经脉,并且过滤吸纳而来的驳杂的天地之气,只见随着心法运转,体内气息逐渐贯通体内奇经,逐一激活自身奇经下十二道经外奇穴,随着最后一个奇穴亮起,裴无咎周身泛起青色光芒,体内内息飞速回复,胸膛起伏逐渐平稳。 盏茶的功夫,裴无咎体内的气息已经回复大半,而这时,他体内十二道奇穴中有一道已经暗淡无光,而裴无咎双手一合,借着体内磅礴的内息,再次施展春泥护花,一朵白色莲花于掌心中缓缓膨胀,接着裴无咎双手摊开,掌心莲花以一化三,飘荡环绕在周身,紧接着双手一拍,“融!”,三朵莲花没入裴无咎体内,消失不见,而裴无咎的脸色也随着这三朵莲花的融入,恢复了些许血色。 再次闭上双眼探查自身,十二道奇穴有两道已经光芒暗淡,正在内息的涌动下缓慢恢复光彩,体内内息虽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但用来维持伤势是足够了,更何况内息会随着呼吸吐纳慢慢恢复。而内脏震颤也暂时用春泥护花护住了主要经脉,虽然无法医治,但也不至于恶化,反而肋骨骨裂是最难处理的,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挺着了。 做完这一切,裴无咎退出修炼状态,缓缓伸直双腿,轻轻靠在身后树干上,思考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可以肯定他的操作步骤没错,施展的绝对是古籍上记载的天地锁,古籍虽然残缺,但残缺的部分也只是对效果的描述上缺失了一部分,如何施展却是记得一清二楚。 问题不在天地锁的话,那么问题就在叶扉羽自身上?可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曾经为叶扉羽出手医治过,除了营养不足,筋骨肌肉也只是因为自幼习武而比同龄人出色一些,经脉穴位也没有奇特之处啊。 那问题出在余前辈身上?余前辈在赠予机遇的时候动了手脚?也不对,他施展天地锁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妥之处啊,就连内息在他体内流转的时候,除了被磅礴的天地之气堵得寸步难行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这就怪了,问题到底出在哪,天地锁的描述虽然残缺,但根据已有的记载,天地锁只是一种强制封锁人体的招数,医经家用来在应对时间不充裕的患者时,强行拖延时间的招数,按理来讲不该出现刚才那种情况,吸收体内内息?强行吸取他人内息?闻所未闻!而且作为锁扣的大穴又是怎么回事,那道蓝光到现在仍然让裴无咎心有余悸,还有那隐约间传出的咆哮之声,无一不透露着诡异。 第25章 打猎 而在裴无咎脑力风暴思考为什么天地锁会异变,叶扉羽身上到底出现了什么变化,这一切是好是坏的时候,当事人已经深入到树林之中。 叶扉羽其实也对自己身上的变化十分好奇,但自己并不是修行之人,比起还能出手探查的裴无咎来说,他对自己的情况更是一头雾水。 可几次三番的试探,自己是没什么事,却连累裴师兄因此受了重伤,叶扉羽内心满是愧疚,可师兄却是一直让他不要多想,一时间他也理不清思绪了,不过师兄让他打猎,为的大概就是不让他在胡思乱想吧。 想到这,叶扉羽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专注到眼前的事情上。 自己没有裴师兄那样的修为,打猎自然也不会像裴师兄那样简单,不过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有寻常人家的手段。 狩猎最重要的,其实不在人本身的速度和力量,寻常人与山林野兽最主要的区别就在于人会用脑子,寻常人没有可以撕裂坚实皮肤的力气和锋利的爪牙,但寻常人会用刀;寻常人没有风驰电掣的速度,但寻常人会布置陷阱,狩猎的基本要素,细心,大胆,冷静,果断,一个灵活的脑子有时候要胜过速度和力气百倍。 叶扉羽折断一根半人高的枯枝握在手中,充当打草棒,一边用它拨开草丛的同时,一边用来防备草丛里的蛇和各类虫子,一边仔细观察可能会出现的猎物踪迹,野生动物对环境的敏感程度很高,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被感知到,从而提前开始逃跑,所以他的动作很慢,幅度也小,若是从远处看,只能看到高草丛被风吹的一摇一晃,根本想不到里边藏了个猎手。 直到四周的高草丛越来越少,逐渐变得低矮稀疏,他才缓缓站直了腰开始打量四周,身后是高草丛生,年前低矮的草丛不像是自然生长,更像是常年经过动物踩踏的,隐约听到流水声,附近应该有河流,那就对上了,食物,水源,猎物的栖息地,他手上没有武器,所以能考虑的猎物不多,大型猎物更是想都不用想,野猪之类的,遇到直接退走,不被猎物反杀就不错了,大虫什么的更不用说,自己这身板都不一定喂得饱人家。 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小家伙身上,而这种不太茂盛的树林,杂草丛生的地方,最常见的小家伙就两种,兔子和野鸡,而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兔子是生性胆小谨慎的小东西,通常会有好几个窝,有的距离不太远的甚至还是会被兔子挖通,导致你以为你堵住它了,烟熏也好挖开也罢,结果人家一早就从另一个出口跑了,指不定还在某个地方静静地看着你忙和。 而野鸡不一样,野鸡没有搭好几个窝的习惯,通常找到一个草坑,衔些干草一铺,就是一个窝了。而判断这个窝能不能蹲到野鸡也很简单,看看四周草地的踩踏情况,找找有没有粪便。 而叶扉羽运气不错,他找到了一个有野鸡在家的窝,可怜的野鸡还在低头啄弄着自己的羽毛,却没想到身后缓缓伸出的黑手...... ...... 裴无咎思考良久,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出了变故,而随着内息上涨,体内护住脏器的白莲也在缓缓修复受损的脏器,不时传来一阵麻痒感,再加上肋骨传来的阵痛,无一不扰乱着他的思维,让他没办法专心思考其中原因,只能就此作罢,等回到万花谷再请教师尊。 过了许久,裴无咎见叶扉羽进林子这么久还没出来,抬头看着太阳挪动的距离,大致判断了下时辰,正准备起身进林子去寻他时,树林中沙沙作响,越来越近。 不由得警惕起来,手伸向行囊,掏出三颗石子,石子足有半个鸡蛋大小,棱角分明,明显是仔细打磨过的,莫说修行者,就是寻常人掷出,也能把人砸个头破血流。 裴无咎掌心挤住飞蝗石,将手置于身前,接着提气轻身,若来者不善,这个角度他可以第一时间以阴手将飞蝗石射出去,然后根据情况判断是直接近身搏杀还是一步远遁。 就在裴无咎严阵以待之时,草丛晃动幅度越来越大,一只手提着一只光溜溜的野鸡伸了出来,紧跟着传来了叶扉羽的声音,“师兄!我回来了!”说着便要走出草丛,然而太着急了没注意脚下,导致一只脚被地上的树藤根勾住,转身用力打算直接把树藤勾断,结果一个重心不稳,便后仰着摔了出去,扒得光溜溜的野鸡也从手中飞出,不偏不倚,正好掉在裴无咎怀里。 裴无咎看了看眼前摔了个大马趴的少年,又看了看掉在自己怀里还带着些许毛茬的野鸡,叹了口气,抽出手来将飞蝗石收进腰间行囊里。 叶扉羽也抬起头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起身拍了拍尘土,“差点被它跑了,然后为了收拾它也费了不少时间...”还没等叶扉羽说完,裴无咎提着野鸡脖子把野鸡拎起来,指了指野鸡身上的毛茬,“然后还没收拾好。” 叶扉羽脸一红,“以前只负责打,收拾猎物的活阿爹和娘不让我碰...”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裴无咎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眼神中流露出的悲伤,显然是又想到了伤心处。 “生火吧。”裴无咎说道,“我来教你。”裴无咎一只手撑着树干缓缓站起,稍微一用力就牵动了肌肉挤压肋骨,眉头顿时紧皱。 而叶扉羽看到师兄皱着眉起身,也是快步上前搀扶,“师兄慢点。” 裴无咎缓缓直起身子,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扶了,然后转头对叶扉羽说:“去捡些枯柴来吧,我教你怎么把它收拾干净。”,说着还将手上野鸡拎起来晃了晃,而叶扉羽答了声是,便转头到树林周围找枯木树枝去了。 裴无咎看着他弯着腰撅着腚左右翻找的样子,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肋骨处,感受了一下,不剧烈运动的话问题不大,只是这回谷的时间要往后延了,看这个架势,估计要多走一天。 不一会,一堆枯柴就堆在了裴无咎身前,裴无咎指导他搭了个简易的柴堆,然后从腰间行囊中掏出火折子递给他,让他将火点起来。 随后又将那只到处是毛茬的野鸡递给他,“一看就是生拔的吧?”叶扉羽挠了挠头,“那应该怎么拔?” 裴无咎缓缓坐下,“一般去除羽毛,是拿开水烫,然后才能拔得比较干净。” 叶扉羽看了看自己的手,“可刚才在林子里也没法烧开水啊...” “还有另一种方法。”裴无咎拿起一根还在燃烧的枯枝,“用火烧。” 看着火堆中跳动的火焰,叶扉羽不禁吞了口口水,“怎么烧啊...” 在叶扉羽还在研究怎么用火烧野鸡毛的时候,万花谷里还有一个人跟他为同样的事发愁。 第26章 喝酒 “嘶...没开水啊,这怎么拔毛呢...”只见万花谷内,三星望月的背面,一个一身黄袍的老头正掐着一只锦羽鸡发愁,“这可是十足的好东西啊,好久没吃过了,不处理好有点浪费啊...”。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铁口直断余半仙! 正当余半仙拎着鸡脖子来回端详的时候,余光瞥见地面上一团影子越来越大,抬头望去,一只巨鸟从天而降,扑棱着翅膀带起一阵狂风,卷起的沙尘迷的余半仙睁不开眼,“谁啊...呸呸呸,这么缺德。”刚一张嘴就吃了一嘴尘土的余半仙骂骂咧咧的。 来人也是熟人了,“万花弟子张林,奉仙师之命,来接前辈去吃饭!”说着,巨鸟阿展也很配合的唳啸一声,“啊——”。 余半仙一听,连忙应道,“好啊好啊!”,可刚走上前去,突然想到这锦羽鸡咋办,锦羽鸡其实也算半个灵兽来的,天生具有辨识草药的能力,更是以各种毒虫为食,这东西,大补啊,尤其是他刚被孙思邈揍了一顿,虽然修行者恢复能力强,又有孙思邈出手,但常人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自己又这么大岁数了,主要是,这玩意稀有啊,在他们那个年代还能看到一些,这些年他都没再见过,而且观察这小家伙半天了,发现它只在这处药田转,很大概率是人养的,就这么放了?那也太可惜了吧! 正琢磨着,鸟背上的阿林见余半仙迟迟没有转过身来,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了前辈?是出什么事了么?”,听到小辈在催了,余半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手呈剑指轻轻一点,指尖沾出微弱蓝光,点在了这锦羽鸡的鸡喙上,“定!”,还在微弱扑腾着的锦羽鸡立马不动了,眼睑也闭上了,舌头都伸出来了,余半仙吓了一跳,赶忙用手指戳了戳鸡胸,感受到心跳还在动,这才喘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自己老了,定个鸡都能给鸡定死。 阿林见余半仙还没动静,又出声问道,“前辈?前辈?没事吧前辈?” 余半仙将这被定昏过去的锦羽鸡塞进宽大的袖袍里,转身抹了抹眼睛,“没事!就是刚才风沙太大,迷了眼睛了,不碍事!”,阿林闻言挠了挠头,“那晚辈下次注意。” 然后又抓了抓阿展的羽毛,“阿展也注意。”“啊——”。 余半仙在阿林的搀扶下登上鸟背,阿展振翅一挥便拔地而起,绕着三星望月飞了一周,缓缓降落在摘星殿前。 孙思邈早在听到阿展唳啸时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还未等阿展落稳便大声嚷嚷道,“吃个饭还得让人请你!再不来我自己把酒都喝了!” 一听说有酒,余半仙来精神了,阿展刚刚落稳,他这次都没让阿林扶,直接就从阿展身上滑下来了,落地的时候双腿微微一曲,完美卸掉了力道,“有酒你不早说!”,说着便快步往里走,而鸟背上的阿林还摆着搀扶的姿势,只是面对的方向哪还有余半仙的影子,不由得有些尴尬。 孙思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摇了摇头笑了笑,“这老家伙只有有酒的时候才这么精神,这么利落,阿林啊,下来一起吃点?” 阿林第一次见动作这么干脆的老头,一时间懵了一下,听到孙思邈问话才回过神,赶忙作揖行礼,“不敢打扰仙师同前辈饮酒。”然后起身挠了挠头,“弟子还得喂阿展呢,昨天答应带它吃好的了。”阿展也不愧是灵兽,抖了抖翅膀,唳啸一声,“啊——”。 孙思邈笑了笑,“哈,那你去吧~”“是!” 看着阿展振翅起飞,孙思邈也转身进了大殿,刚一进门就听见余半仙嚷嚷,“酒呢?不是说有酒么?” “嚷嚷什么,这不就来了么,提前拿出来我怕我还没见着就没了!”孙思邈一边没好气的说着,一边往书案的方向走。 只见书案上原本摞得高高的医学典籍已经整齐的摆到了书架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也被收了起来,书案上摆了两荤两素还有两个凉菜,唯独没有酒。 “亏你个臭卖药的还好意思说我是老骗子,酒呢!”余半仙夹着一块猪耳朵往嘴里送,边嚼边骂骂咧咧的。 孙思邈则是看到余半仙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说你还不听是吧,食不言寝不语,嘴里嚼东西的时候说话,当心噎死你啊!” 说罢,孙思邈没好气的从袖子中掏出一坛酒,孙思邈的袖子没有余半仙的大,但也绝对不可能藏的下一个酒坛,很明显,是用了袖里乾坤之类的手段,就像裴无咎腰间的行囊一样,孙思邈的袖子里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这才能从并不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体积不符合常理的东西。 “十年状元红做底,加了料的药酒,别说老朽不给你面子,专门拿出来给你补补!”孙思邈说着便揭开了酒坛的泥封,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伴着药材独有的清香飘荡在大殿里,余半仙轻轻抬头嗅着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仿佛要醉了一样。 “好东西,十足的好东西,哈哈哈哈,快快快,给我尝尝给我尝尝!”余半仙火急火燎的便将酒碗往孙思邈面前递,孙思邈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面带微笑给余半仙倒酒,只见清澈微黄的酒液从酒坛中流出,倾进碗里,余半仙眼都直了,倒满之后递到自己面前,闻着酒液挥发出来的味道,一脸陶醉,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咳...你阴我...这酒怎么这么烈!”随着烈酒入喉,余半仙顿感不妙,可又舍不得将这口酒喷出来,于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结果呛得自己一阵咳嗽,随着酒液入肚,酒气反上来,只觉得胃同食管咽喉像火烧一样! “哈哈哈哈哈,谁让你这么喝的,哈哈哈哈!”孙思邈这时才笑出声,“这酒我可是加了不少好料!鹿茸海马淫羊藿,虎骨羊鞭肉苁蓉!哈哈哈...”。 孙思邈看着余半仙一边咳嗽一边拍着胸脯顺气的样子,笑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 余半仙听着孙思邈口中爆出一个又一个药材名,他一个道家出身,山医命相卜都有所涉猎,自然知道孙思邈说的那些药材都是做什么用的,“怎么全是壮阳的药材,这么补的酒,难不成你不行?!” 孙思邈本来都快笑岔气了,被这句话一噎,差点没呛到,“咳咳,你才不行,老朽很注重保养的!每天早上都...一柱擎天!” 两人突然沉默了,空气中弥漫的除了酒气,还有一种莫名的气氛,这种气氛叫尴尬。 “噗...噗呲...”“噗...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为什么笑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唉~彼此彼此,你我二人都是打了一辈子光棍,到老了也这样,只能说天意弄人啊~”余半仙举了举酒碗,示意孙思邈喝酒,孙思邈也回以一样的酒礼,两人一饮而尽。 “不过我不比你,在这一点上我承认,至少你有落脚之地,有着一帮徒子徒孙,还有各路大家慕名前来,我就不行了,糟老头子一个,居无定所,忙碌奔波~”余半仙说着,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碗,将酒坛递给孙思邈。 孙思邈接过酒坛,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其实你也可以,你心里也明白,当年要不是你放弃的话,卜字一门未必会撑不住,如今纯阳宫当家做主的也未必...” “打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余半仙拿着筷子轻轻敲了一下酒碗,打断了孙思邈的话,“当年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不回去,就已经是对纯阳宫有所交代了,老夫前半生对得起纯阳,现在只希望,老夫后半生,对得起这天下...” 第27章 锦羽鸡和摘果子 “对得起这天下么...”孙思邈呢喃着,坐在对面的余半仙却是又端起酒碗,“干!”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孙思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老人,恍惚间见到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道人,曾经也是像现在这样,豪放的举着酒碗一饮而尽,只是那时,他们嘴角含笑,他们意气风发,他们鲜衣怒马,只是那时,不止他们... 欲买桂花同载酒...只可惜故人...无处再相见... 余半仙用筷子夹着一片菜叶在孙思邈眼前晃了晃,“臭卖药的,嘿!醒醒!”,看到孙思邈的眼神随着菜叶动了动,才收回手来把筷子上的菜丢进嘴里,边嚼边说,“你也不行啊,才喝这么点就醉了?!”。一边说着,手上可没停,又下筷子夹起来一块肉。 孙思邈回过神来,看着余半仙又一边嚼东西一边说话,伸出筷子便要从余半仙筷子上抢下来那块肉,“食不言寝不语!”,余半仙岂能让他得逞,于是两个人继拳脚较量后,又开始用筷子互相争夺,直到余半仙宽大的袖袍撞到桌子角上。 “咯咯——”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孙思邈吓了一跳,余半仙也趁机把肉丢进嘴里。 “什么声音?”“啊?什么什么声音?有声音么?我怎么没听见?”余半仙开始装傻,可孙思邈可不吃这一套,两支筷子飞掷而出,像暗器一般,目标直指余半仙的袖袍,余半仙大手一扬,躲开了筷子,但奈何动作幅度太大,袖口高高扬起,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砸在了被充当饭桌的书案上,将桌上的菜品砸得溅起四处,啪嗒一声,一条猪耳朵正正掉进孙思邈的酒碗里。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张开了火红色的翅膀,抖了抖硕大的尾羽,低头啄食起桌上的花生米。 不错,正是被余半仙定晕后藏在袖袍里的锦羽鸡!余半仙看见美酒之后早就忘了自己袖子里还有这么个大家伙里,当时也着急,定晕它之后没有绑起来就匆匆塞进了袖子里,以至于跟孙思邈用筷子抢食的时候把它撞醒了,最后更是为了躲孙思邈掷过来的筷子导致这玩意飞出来了! 孙思邈低头看着自己酒碗里沉着底的猪耳朵,看着酒液上漂着的油花,缓缓抬起头,越过在桌子上啄食吃的锦羽鸡,盯上了坐在对面一脸懵的余半仙。 余半仙看着孙思邈和善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卖药的你听我解释...” 而孙思邈则是起身,双手抱拳捏了捏手指头,发出几声爆响,“你想怎么解释...” 余半仙慌了,挪着屁股就往后退,但他忘了他做在榻上,后边是榻背,只觉得一道冰冷的护栏顶在了他的后背上,他退无可退,然后面前一道黑影猛得扑上来! “吃着东西说话是吧!”,“啊——”,“吓老夫是吧!”,“啊——”,“还偷老夫的鸡是吧!”,“啊——”。 那个中午,余半仙的惨叫声响彻三星望月。 当然了,孙思邈又不会对余半仙真的做什么,只是给余半仙做了一次全身的正骨,正经的那种,就是力气一点没收,全力施为罢了。 另一边,裴无咎教会叶扉羽怎么用火处理毛茬之后,两个人也是草草的解决了午饭,短暂的休息了一下,准备上路。 这一次裴无咎可不能走那么快了,虽然休息的时候重新施展了一遍春泥护花,白莲的疗伤效果不错,但对伤了的肋骨起不了什么作用,动作大了还是会很疼,而每当裴无咎疼的皱起眉头,身边的叶扉羽总是满面愧疚。 “我说了不用放在心上。”裴无咎皱着眉头看着叶扉羽沮丧的表情,叶扉羽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我,师兄你也不会受伤。” 再一次见到了他的坚持,或者说固执,裴无咎也是摇了摇头。内心盘算着自己还是想的简单了,这样的速度,三天也不一定能到万花谷,该怎么提一提速呢。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大不了就是一路跑回去,如果自己没受伤的话,带一个人也能勉强用轻功,可问题是自己现在的状态,使用轻功带人,最后很大可能,两个人都会摔个重伤,该怎么办呢... 裴无咎正琢磨着,突然一只手出现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思绪,“师兄?师兄?”裴无咎抬头,看到叶扉羽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叶扉羽挠了挠头说道,“看师兄一路没说话,想问师兄吃不吃果子,我看到前边林子里好像有果树了。”说着便放下胳膊朝路边林子里指去,裴无咎则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确实有果树,“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一会就是。”裴无咎说着,走到路边的石头上缓缓坐下。而叶扉羽则是身手矫健的朝果树那边走去。 看着叶扉羽的背影,裴无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总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运气内视检查了一下自身,嗯,内息在缓慢回复,体内脏器也在逐渐好转,白莲还在。 退出内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整理了下衣服,嗯,也不是外表,那问题就不在自己身上。 如果违和感不来自自己,那就是...叶扉羽?! 裴无咎抬头,运气提神向林子里有果树的方向望去,只见叶扉羽身手矫捷,助跑两步后一脚蹬在树身上,借着反作用力回头起跳,扒住树枝,然后手脚并用,一个翻身就骑在了粗壮的枝丫上,然后扶着树干缓缓站起身,伸手摘着头顶上的果子。 身手不错...等等!身手?!裴无咎仔细盯着叶扉羽的身影,干脆利落,像翻身上树这种动作是需要点力气的,虽然叶扉羽说他自幼习武,练过些拳脚,但是他刚才上树的速度,可不仅仅是自幼习武有点力气就能做到的! 只见叶扉羽把头顶的两个果子摘下来,又看到高处的叶子间还有几颗,可是他够不着了,除非蹦起来,但他不是在平坦的地面上,而是在树枝上啊。虽然这树枝挺粗的,任由他爬上来都没有多大晃动,想来是禁得住的,但是在树上跳起来跟在地上跳起来还是两码事,平地上落不稳的话最多也就是摔一下屁股,可要是树上掉下来,摔得可能就不止屁股了。 往下看了一眼,大概估算了一下,他站着的这根树枝离地差不多就八尺了,这要是摔一下没处理好,可能会头破血流,又看了看自己怀里塞着的两个小果子,就这么下去的话又有些不甘心。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打算试一试,跳起来就能够得着,落下来的话,只要脚呈外八字站好,然后第一时间扶住树干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酝酿了一下,双腿微微一曲,垂直起跳,看准时机一把将果子抓在了手里,随着身体下落,果子也成功被他摘下,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他,脚滑了! 第28章 踏空 叶扉羽自己也没想到,他料想的安稳落地,在第一步就破产了,他确确实实是用外八字的脸型踩在了树枝上,但是树皮却很不合时宜的脱落了! 导致他一个脚滑,整个人擦着树枝垂直往下掉!这个高度下去,腿先着地的话,会断的! 还在远处聚精会神看着这边的裴无咎顿时喊出声,“危险!”,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庞大的内息瞬间遍布全身,这不是思考后的反应,更像是趋于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 内息由丹田瞬息间扩散,至足底涌泉穴处挤压后反弹流入腿部,可以使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依靠内息在体内反弹,爆发出一定可观的速度。 但他忽略了一点,他是伤员, 内息的反弹并非是到腿部就停止,完整的万花谷轻功起势,是靠内息触底,以足涌泉为起点,反弹至全身,同时调动整个身体的肌肉对内息进行束缚,靠弹力和反作用力爆发初始速度,然后再内息外放,平衡气流,以达到腾空飞跃的效果。 而他作为伤员,只完成了第一步,条件反射下爆发的内息,确实自足底涌泉穴进行了反弹,可反弹的势力导致他一路用春泥护花维护的内脏伤势进一步遭到了挤压,肌肉的波动还牵动了他受伤的肋骨,一瞬间一股剧痛袭来,让他只踏出了一步便跪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扉羽下落。 可接下来他看到了让他不可置信的一幕。 只见叶扉羽两脚脚滑,整个人擦着树枝往下掉,他小的时候没少爬树,跟阿爹进山打猎时也有在树上摔下来过的经历,阿爹也曾经因为这种事骂过他,后来更是教他该怎么样保全自身。 这种情况下应该调整自己的姿势,让脚着地的同时身体前倾,双臂护住头,避免摔得头破血流,然后双腿用力前顶,整个人要向前滚去,才能完整的卸掉冲击力。 他自然是知道这个角度这个体态下去,自己的腿一定会被摔断,但他手上拿着果子,怀里也有,背后是树枝,他已经没办法调整体态了。 只见他收回抬着的胳膊,双腿微微弯曲,他想着上半身没法调整了,只能试试看光凭腿部能不能卸掉冲击,可他慌了,太心急了,离落地还早他就用力蹬直了双腿,就连远处的裴无咎看了都觉得完了,这腿保不住了。 可叶扉羽突然感觉到自小腹处涌起一股热流,瞬间传递到了双腿上,然后双脚感觉到了一刹那的肿胀,随后身体一轻,整个人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叶扉羽看着自己脚边因为自己落地溅起的尘土,愣了,似乎是不相信自己一点事没有,安稳落地了。 远处的裴无咎也愣了,他眨了眨眼,他看出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才会觉得不可思议,叶扉羽刚才完成了一次轻功踏空,轻功!踏空! 一个没有修炼过的人,一个只练过几年拳脚的毛头小子,一个被他下了天地锁的人,一个体内没有修为的人,当着他的面完成了一次轻功踏空! 裴无咎回想着自己第一次踏空是什么时候,十八?还是十九?在那之前还修行了好几年,凭借万花谷的独门心法修炼内息,以各类药材配合锻炼打磨肉体,在师尊的指导下修习轻功,而现在,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普通人,在他面前做了一次踏空。 当裴无咎还在双目无神的陷入回忆的时候,叶扉羽一脚心有余悸的抱着果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树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落地的冲击没有冲断他的双腿,但是他凌空蹬的那一脚还是让他的双腿有些脱力。 他自然是听到裴无咎的呼喊了,一出林子就看到裴无咎跪在地上,一瘸一拐的走到裴无咎身前,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裴无咎被这一声声的呼唤拉回了现实,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少年,裴无咎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样?摔到了么?” 叶扉羽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就是脱力了,刚才我以为自己腿要断了,吓死我了!”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搀起裴无咎,扶着他重新坐到石头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递给裴无咎。 裴无咎接过果子,沉思了一声,“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么?”他拿着果子,看着正在揉腿的叶扉羽,“你刚才用了一次踏空。” 而叶扉羽正在用力揉搓着大腿,刚才的脱力让他感觉双腿不属于自己了,尤其是刚才那么惊险的情况下,感觉还不是很严重,而现在回过神来,再回想刚才的情况,他双腿就止不住的发抖。 听到裴无咎的话,不免扭过头来疑惑的问道,“什么是踏空?” 而裴无咎也是看着他耐心的解释到,踏空是修行人士的基本身法之一,不同于万花谷的反弹爆发式加速,踏空是将内息由丹田释放,任其一路奔涌至足底涌泉穴,而后自涌泉穴出释放,喷涌至体外,而造成短暂滞空,在滞空的基础上再次调转内息,实现在空中进行第二次跳跃。 叶扉羽听的云里雾里,内息,滞空,涌泉穴,他没听懂。 而裴无咎看着他一脸疑惑的样子,也确认了他确实不曾修行过,但刚才那一瞬间,虽然动作不太标准,幅度也很小,但那确确实实是一次踏空。 “刚才掉下来的时候,你怎么想的?你做了什么?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裴无咎沉思了一会又开口问道。 这次落到叶扉羽回忆了,他仔细想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感受,“脚滑的那一下是真的吓到我了,以前和阿爹进山打猎的时候也摔下来过,我知道直着下去的话腿就保不住了,然后就想像阿爹教得那样,调整姿势,试试能不能卸掉力气。” 叶扉羽摩挲着果子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我就记得阿爹教我,要弯腿抱头,然后落地的时候蹬腿往前滚,就不会摔断腿了,然后就...对了!我蹬腿蹬早了!本来以为这次死定了,然后有一股暖流从肚子里传出来,然后我就落地了!” 裴无咎一脸疑惑,眉头微微皱起,“肚子里?”“是啊,肚子里!跟师兄的感觉一样!一股暖流从这出来!”裴无咎自然知道叶扉羽说的跟他一样,指的是他用内息探查他的时候,扭过头正好看到他掀着衣服指着自己的小腹,那个位置,是气海! 裴无咎瞳孔一阵微缩,怎么会是气海,气海不是天地锁的锁扣么?自己探查的时候还吞掉了自己的内息,还有他体内的天地之气都被天地锁吞噬了么?怎么气海会传出热流?他又没有修炼过... 第29章 不讲武德裴无咎 裴无咎的思绪很乱,以至于叶扉羽走到他面前了他也没有反应过来,而叶扉羽见到几次呼唤都没能让裴无咎回神,也不由得把声音再放大了几分。 “师兄!”“啊?!”裴无咎还在试图理清楚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样的想法,被他这么一喊,才回过神。 “师兄你没事吧?”叶扉羽看着裴无咎紧皱的眉头,出声问道。 而裴无咎则是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太难了,感觉这几年都没有这几天费得脑子多,“我没事,就是有点乱。” “乱?”“对,你身上的情况比我想象到中的要复杂的多,明明是我做的,可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你的身体已经逐渐脱离了掌控...”裴无咎说到这,停了下来,看着叶扉羽疑惑的样子,他又有了一个想法,想要再试一次。 “把衣服撩起来。”裴无咎说道,而叶扉羽不知道师兄话说到一半又让他撩衣服是做什么,可还是习惯性的听师兄的话,伸手去撩自己的衣服,可裴无咎的后半句话让叶扉羽的动作陡然停住。 “我有个想法,需要再试一次。”裴无咎平静的说,可他这个说话的人语气平静,叶扉羽作为那个听话的人内心可一点都不平静。 只见叶扉羽动作一僵,然后没有继续把衣服撩起来,反而是双手一压又把衣服放了下去,“不行,我不能再害师兄受伤了...”。 而裴无咎则表示不会,他这一次不会那么鲁莽了,但叶扉羽不信,“你刚刚还说我身体的变故脱离了你的预计,就是说你也应付不了这种变化对吧?我才刚弄伤了师兄一次,我不想再害师兄受伤了...”。 看着叶扉羽的坚持,裴无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来,而叶扉羽看着他好像放弃的样子,也没有再继续劝说,走到裴无咎身边坐下。 可谁知道裴无咎不讲武德,表面上放弃了,嘴上也不再坚持了,可突然一声不吭就动手了! “封经截脉——小海!”只见裴无咎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比作剑指,藏于叶扉羽看不到的那一侧,等他坐下来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偷袭,一点青光于只见绽放,正正点在叶扉羽的手肘小海穴,这是人体中的一处麻穴,也就是寻常人家所说的麻筋,就是普通人被捏一下都要难受好一会,胳膊使不上力气,而裴无咎则是更狠,用上了内息加持的封经截脉手,独属于万花谷一脉的点穴手法,配合化作针状的内息,刺入叶扉羽手肘小海的瞬间便将他的半边身子麻痹,那丝内息更是转瞬间接管的这个穴位所控制的部位,让他想用力也调动不了一点气力。 叶扉羽懵了,他没想到裴无咎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师兄你!”他还在挣扎,但奈何半边身子动不了,死死钉在坐着的石头上,而裴无咎已经在封经截脉手得手得瞬间将他麻掉的半边身子摁住了,叶扉羽只靠半边身子的力气哪能挣脱得了裴无咎的控制啊,“师兄你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我这个十几岁的小师弟!” 裴无咎哪管那么多,只是死死的摁着他麻掉的半边身子不让他乱动,同时另一只手去撩他的衣服,边撩还边说着,“这是为你好。”而叶扉羽一听这话更急了,“这好嘛?!这不好!师兄我劝你收手啊!我不想再害师兄受伤了!” 而裴无咎则是已经把他的衣服撩开了,手化剑指自膻中穴轻点,又改作三才印下撑,食指所指正是叶扉羽的气海大穴! 只见裴无咎抬起头,直视着叶扉羽的眼睛,“相信我么?” 叶扉羽看着眼前男子,仿佛又像初次被他所救时,目光中有星辰,不由得点了点头。 而这个动作也让裴无咎轻笑了一下,“不会有事的。” “水月——无间!”一瞬间裴无咎体内,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回复和积累,几近全满的内息,沸腾了起来! 而叶扉羽的感觉则更加直观,他感觉面前正对着的好像不是人,而是一条奔涌不息的大江,江水澎湃汹涌,仿佛惊涛拍岸要将他淹没! 水月无间也是万花谷独门心法之一,原理几乎与天地锁完全相反,天地锁是以要穴和经脉为锁扣,辅以内息进行共振,以达到将体内暂时停滞的作用,而水月无间则是反其道而行之,如果天地锁是鸣金收兵,偃旗息鼓,那水月无间则是元帅点将,严阵以待!聚将鼓响了,麾下自然要有所回应,所以水月无间是以内息为锤,以要穴为鼓,振动气海和经脉,以让全身内息沸腾的一种手段。 而水月无间的作用,比天地锁剧烈的多,万花谷心法主温和,讲究水到渠成,一切招数的施展都会先由内息打通奇穴,再顺着经脉改变内息的形态和性质,最后脱手释放而出。可水月无间是个异类招式,强行震动的奇穴会引发经脉中沉寂流淌的内息的活跃性,短时间内使体内内息流转加速,导致裴无咎可以无视万花谷心法的运转规律,瞬间释放招式。 而裴无咎则是在内息沸腾的瞬间就做好了准备,“春泥——护花!”一颗巨大的白莲自二人中间绽放,其上散发的微微白光让二人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只见莲花以一化二,以二化六,又分三三,分别环绕在两人身上,而这时裴无咎体内沸腾的内息已经减缓了震动的幅度,他明白,时间不多了,水月无间的状态很快就会消失。 没有多想,缓缓抬手,将仍处于活跃期的内息凝聚于手中,随着内息越涌越多,这只手也开始发出绿光。 裴无咎看时机差不多了,得留下一部分内息,不然等一下万一再被抓住,可能真的会被吸成人干。他看准时机,右手横向撑开作掌,瞄准叶扉羽的脐下气海,抬头又看了叶扉羽一眼,又说了那句话,“相信我!” 说罢一掌打在他的气海上,手中束缚着的内息尽数涌入叶扉羽的气海,只见叶扉羽身体陡然一亮,哪怕隔着衣服也能看到刺眼的蓝光闪出,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爆发,就在这股吸引力出现的一瞬间,裴无咎感应到了,在叶扉羽的气海内,是极其精纯的天地之气,而其中夹杂着的有自己内息的气息,虽然已经被同化的差不多了,但自己的气息自己是不会认错的。 眼看这股吸引力马上就要发现他这个“外来者”了,裴无咎当机立断,调用体内剩余不多的还未完全平息的内息,“星楼月影!”,一片白光晃过自身,而他也随着白光的出现撒开了贴在叶扉羽气海上的手,连摁着叶扉羽阻止他乱动的手也撤了下来,生怕再被那股吸力追上。 第30章 叶扉羽的星楼 叶扉羽此时感觉很不好。 字面意义上的很不好。 本来因为探查自己身体的变化导致师兄受伤,就让他很是内疚。去摘果子又差点摔断腿导致他现在双腿都还在发抖。然后师兄又有了想法想再次对自己动手。还要被师兄偷袭被师兄打麻筋,最后更是被师兄一巴掌顶到肚子上。 很难受,太难了。 书接上回,裴无咎施展星楼月影后,凭借一抹白光强行隔开叶扉羽体内天地锁的吸力,虽然只隔开了一瞬,但也足以让裴无咎挣脱开来。 再看叶扉羽身上,蓝光显现,连衣服都无法遮掩,而裴无咎为了看的更清楚一点,更是双手揪住叶扉羽的衣摆用力向上一提,直接一个金蝉脱壳把叶扉羽的衣服拔了下来,金蝉...嗯...被迫脱壳也是脱壳。 放眼望去,整个脉络清晰可见,而裴无咎这次却没有心思欣赏整个经脉蓝图,而是目力运用到极限,仔细观察叶扉羽的气海穴。 只见叶扉羽的气海大穴遭受重击之后,蓝光亮度明显高于其他大穴,而蓝光之中还有一抹绿色在不停被消磨,那是随着裴无咎一记重击轰进他体内的内息,带着独属于万花谷,充满生机的绿色,而此时这抹绿色正在蓝光中央随着蓝光一收一放变得越来越小。 “被吸收...还是被同化了...”裴无咎紧盯着叶扉羽的气海喃喃自语道。 “师兄...我想吐...”叶扉羽好像被这一击打到反胃了,“呕~嗝~”干呕了一声,没吐出东西来反而打了个嗝,而就是这个嗝,让整件事变得更加蹊跷。 因为随着他这个嗝,吐出来的气竟然带着点点绿光! 裴无咎想到叶扉羽之前说过的话,他说他吃了自己两道内息。 余光瞥见自己放在石头上的那颗果子,“还真是被吃了啊...”。 眼角蓝光将绿色消磨殆尽,不再膨胀,开始逐渐收缩逐渐变得暗淡,裴无咎赶忙说道,“现在动动你的胳膊,尝试用力!”。 而叶扉羽则是抬着头望着他,“师兄你封着我我怎么用力啊。”说着动了动自己能动的半边身子,示意师兄是不是忘了自己被师兄封经截脉这回事了。 而裴无咎却没有在意这些,伸手比作剑指,点在叶扉羽胸膛之上,“看好了,记好我的动作!”然后指尖稍稍用力,开始在叶扉羽的胸膛上走动,“上行,注任脉,膻中,散于三焦!” 叶扉羽仔细感受着裴无咎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划过,好像自己的身体是块木头,而裴无咎的剑指则是刻刀,留下的印记很深刻,“记住这个线路!然后试试看用力!”叶扉羽听着裴无咎的提示,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刚才裴无咎用着力道刻下的痕迹,尝试抬起自己被封堵的胳膊。 只见叶扉羽的气海穴的蓝光微微膨胀了一下,在其他穴位都在缓慢收缩暗淡的时候,这一下膨胀就变得格外显眼,但是也仅限于显眼,因为这道蓝光只膨胀了一下就又开始继续收缩。 “还不够!”裴无咎出声喊道,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感觉就快接近了。“继续!” 叶扉羽又尝试调动力气抬起胳膊,这次那道蓝光又膨胀了一圈,没错,是一圈,很明显的一圈!但随即又要开始收缩。 “再来!”裴无咎不自觉的声音大了几分,像是训斥一样,叶扉羽听到也是下意识的用力,而这次,蓝光绽放! 气海穴蓝光再次绽放,同时一股热流从气海出发,直冲叶扉羽胸口膻中大穴! 只见一点白光自叶扉羽体外胸前缓缓凝结,发出微光,而叶扉羽则是在裴无咎的示意下,用自己能动的那只手将那一点白光攥于手心,轻轻一握,光点碎裂,一抹白色掠过叶扉羽全身,他被封堵的半边身子,能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裴无咎笑了,他笑的很开心。 而叶扉羽看到师兄笑了,他也就跟着笑,“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天,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林子边笑了很久,是解开谜题的喜悦,也是看到进步的欢欣,两个人笑的像孩子,天真纯粹。 ...... 月亮从树梢后悄悄露出了头,林子里的夜并不平静,除了虫鸣鸟叫,还有枯木燃烧的爆裂声,月光和火光交织的夹角,映得地上的影子好像人头攒动。 叶扉羽在天黑前挑了这么个地方,离着官道不远,周围的林子也不是特别茂密,清理出来一片空地,晚上就休息在这了。 看着闭目打坐的裴无咎,想着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感觉还是像做梦一样。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明明只是莫名其妙就有了什么机缘,什么天地锁;明明师兄探查了两次,两次都失败了。 偏偏最后自己渴了去摘果子,偏偏没站稳差点摔断腿,偏偏一紧张,做了一次踏空。 他还记得两个人笑了很久,然后师兄拍着他的肩膀说,他可以修炼了,而且他会是个天才!师兄说他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凭借记住徒手刻画的运气走向就能施展招数的人,他也只是看到自己无意中做出踏空后临时想试试看,没想到自己真的成了。师兄说天地锁好像融入了自己的身体,不再是简单的枷锁,但还需要归谷请教一下师尊。师兄说明天要教自己用轻功,还有教自己一些入万花的条件。 师兄说了很多,他能看出来,师兄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师兄看自己的目光,像极了兄长看弟弟的样子。 他也很开心,他感受到了,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感觉,他好像又有家人了。 叶扉羽将娘亲的遗骨抱在怀中,静静地看着裴无咎打坐,晒着月光,任由篝火爆裂噼啪作响。 ...... 裴无咎打坐调息着,下午的一时兴起试探出了一个了不得的结果,但是也让自己先前用碧水滔天回复的内息消耗殆尽,不过比起那个结果来说,值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天地锁会异变,也不知道天地锁是如何异变的,但异变的结果不是坏事。 叶扉羽体内充盈的天地之气有了去处——气海,天地锁变相为叶扉羽开辟了气海,一般人只有多年苦修加上外在各种蕴养,才能感受气感,控制内息,开辟气海,而叶扉羽因为天地锁的原因,跳过了前边这几步,直接完成了气海开辟,不过跳过步骤有利有弊,利在于常人开辟气海是有风险的,天生根骨缺陷的人强行开辟气海很有可能导致一辈子无法修行不说,甚至有可能爆体而亡,但跳过这个步骤就没有了爆体的风险。弊是叶扉羽的身体还没有经过打磨,精神也不足以调动内息,所以导致只有收到外部刺激的时候才能发挥出一点,这一点后续就要重新制定计划打磨肉身和精神了。 第31章 迷茫 一夜无话。 随着东方一抹白色亮起,裴无咎撑着身子找到了一处高点, 开始背对着东方的亮光,进入修炼状态。 动静不大,可对于一夜都没有怎么睡的叶扉羽来说,足够把他喊醒了。 爬起来看到裴无咎正背对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如同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林间的朝雾夹杂着水汽,在光线穿透时,能看到光的形状,霞光掠过他的周身,像是活物,静静流淌。 他学着裴无咎为他布置驱虫的样子,也为裴无咎布置了一点小东西,几个极其容易断裂的枯枝,间隔了一定的距离把他围起来了,他要去打猎,试试看能不能趁着清晨猎到些刚睡醒的家伙。至于裴无咎,他相信有东西靠近的话,他能反应过来的。 快到五月了,白天已经能感受到些许温热了,可早晨和夜晚依然能让人冻得发抖,尤其是林间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去,摇曳的草叶上还凝结着大片的露珠。 还是取了一根粗壮的枯枝当做打蛇棍探路,今天他想找点别的,野鸡兔子什么的,早上是很难抓到的,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话可不仅仅对人有用,相信林子里的动物,比他起的要早多了。所以他的目标是别的,他记得这周围,有条河。 低俯着身子,用棍子拨开面前的杂草,跳跃的露珠慢慢打湿了他的衣服,被这林间的清风一吹,一股寒意涌入体内,冻得他打了个哆嗦,揉搓了一下胳膊和双腿,不再在意,接着寻着水声走去。 不一会,他见到了那条河,大概比划了一下,大概骑马是跨不过去的。水看上去并不深,清亮清亮的,但是别被外表骗了,他用棍子往水底杵过去,大半个人高的木棍没进去了一半,提起来再看,嗯,水深到自己大腿了。 这个深度虽然他也能下去,他会水,不是旱鸭子,但这里不适合捕鱼,没错,他找河就是为了捕鱼。 只能沿着河顺水而下,看看有没有平缓的浅湾。随着地势越来越低,他听到了水声,比旁边这条小河更大的水声,在不远的地方,循着声音找过去,找到了一片浅水湾,而越过这片浅水湾,则是一条大河,分割了两座大山。 没有奔腾汹涌的白色浪花,也没有惊涛拍岸的震耳欲聋,河水看着很平缓,平缓的让人觉得,即使走进去也不会受伤。就在他看着河水入神的时候,注意到河上飘着一棵树,就算是隔着一个浅湾,他都觉得那是一棵很大的树,然后在水面上打了个旋,消失不见了。 看上去的平静并不代表安全。 重新回神,他看向浅湾里同小河一样清澈见底的水,拿木棍杵了几个地方,还好,这次没有没过小腿。 水底有几尾鱼在静静地滑动着,他相信如果这里都有鱼的话,石头边上那些犄角旮旯里,还藏着更多。 太阳就快出来了,他得抓紧时间,脱下了鞋子,把裤子扎起来,然后用石头把棍子头砸断,正好砸出一个尖茬,拿着被改造成鱼叉的木棍,赤脚踩进了浅湾里。 嘶,真凉,趁着太阳还没冒头,趁着鱼还不活跃,他蹑手蹑脚的趟着水,不敢撩起水花,怕水花一起,鱼就惊到了。 瞄准,抓紧,投掷! 重复了几次之后,轻点了一下自己的收获,几尾鱼躺在岸上,不时还能拍一下尾巴证明自己还没死透。 找了几片碎石敲一敲,挑出比较锋利的,慢慢割开鱼肚子,清洗干净。 找条树藤从伤口上穿过,提着鱼,看着朝阳初升,波光粼粼。 自己,好像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日子了,以后的日子,又会怎么样呢。 叶扉羽回去的时候,裴无咎已经结束了修炼,正坐在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你好像跑的远了一些。”听到草丛的声响,裴无咎依然是警惕的掏出了飞蝗石,再一看是叶扉羽拎着鱼走了出来,他记得是有条河,但距离说不上近。 叶扉羽笑了笑,“对我来说,没有弓的情况下,鱼比较好抓。”说罢开始捡柴,说是捡柴,其实就是把早上用来围住裴无咎的枯枝收拢到一起,他那个时候围得够大,用的枯枝自然够多。 聚拢在一起后,又去折了几根活的树枝,把鱼拿出来,一鱼一根串好,掏出水囊冲洗一下,从裴无咎那要了一个火折子,点燃篝火烤鱼。 裴无咎在地上画完了图,就看着叶扉羽在那里忙和,没有说话,他看得出,少年很迷茫,这是种不好形容的感觉,明明动作没有僵硬,明明没有走神,但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总感觉他心里不好受。 他和当初的自己,太像了。 等叶扉羽做完了这一切,转过身来看向裴无咎,发现裴无咎也在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走神了。 直到裴无咎开口跟他说话,他才又回过神来。 “过来。”“啊?哦。” 叶扉羽起身拍了拍手,走到裴无咎身边,裴无咎手拿枯枝指了指地上的图,“能看懂么?” 叶扉羽闻言,走到裴无咎身侧蹲下,仔细观摩着裴无咎画了一个早晨的图。 裴无咎看着他低头聚精会神的样子,他的头发被露水浸湿过,干了之后也还乱糟糟的。 裴无咎摸了摸他的头,说着,“有师兄在呢。” 叶扉羽感觉头发被弄得更乱了,刚想抬手整理一下,可听到这句话,他没有动,只是鼻子有点酸,双眼有点花,他知道自己快哭出来了,但他不想再师兄面前掉眼泪,只能长大着嘴调整自己的呼吸,可已经存在眼眶底的泪珠不答应,还是划过了脸颊,掉在了地上,他拧过身子,假装双手抱膝,其实在偷偷用衣领擦眼泪。 地上被泪水砸出来的几个小点,自然是被裴无咎看到了,但他不说,自己就当看不见,这样他心里会舒服些。 过了一会,叶扉羽觉得自己调整好了,又稍微把身体转过来,这样裴无咎就能看到他侧脸了,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微微发红的眼眶出卖了他,可裴无咎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他先开口。 “这是...人?”叶扉羽粗着嗓子问道,因为他觉得这样就能不被裴无咎发现自己掉过眼泪了。 裴无咎没有揭穿他的小心思,用棍子指了指地上的图,“半个人,这是丹田以下的人体经络图。”边说着,边用棍子给这半幅经络图勾勒轮廓,几笔下来,一个人形就出现在了地上。 “看得懂么?”裴无咎点了点地上的人形,指着图中丹田的位置,“这里就是气海,也就是你说的传来一股热流的地方。”又指了指膝盖和脚底,“一会我先跟你讲万花入门的事,然后下午教你一些简单的轻功。” 叶扉羽看着棍子在人形上点来点去,跟着点了点头,裴无咎看着他,又摸了摸他的头,“有师兄在呢。” 第32章 失落 裴无咎让叶扉羽扶着他起身,脏器震颤的后遗症快恢复的差不多了,除了因为裴无咎常年打磨出来的身体素质,万花谷养心诀也功不可没,不过肋骨这方面他就真没办法了,他修花间游的。 走到篝火旁重新坐下,接过叶扉羽递过来的烤鱼,从腰间行囊中摸索一阵,掏出来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撒了些颗粒上去,然后把瓷瓶丢给叶扉羽。 叶扉羽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刚想问这是什么,抬头就看见裴无咎已经一口咬下去了,然后在裴无咎的示意下,他也洒了一些到烤鱼上。 一口咬下,嘶...好烫,然后是一股咸味伴着鱼的鲜味从舌尖传来,“盐?”。 叶扉羽很惊讶,连忙把烤鱼的棍子夹在两腿之间,然后把方才的小瓷瓶打开,用指尖轻轻带出一点,放到眼前仔细看着,雪白绵密,粒粒分明,不掺杂色,也没有苦味。 “这盐比官盐还好吧!”叶扉羽抬头惊讶的望着裴无咎。 裴无咎也惊讶了一下,“你还吃过官盐呢?”。 叶扉羽挠了挠头,“就吃过一次,比醋布啊粗盐啊好多了,不过官盐...不是禁止私流么?!”。 裴无咎笑了笑,“谁告诉你这是官盐了。” 这次换叶扉羽摸不到头脑了,在他的印象里,这种好玩意哪是寻常人家接触得到的,达官贵人才用得上这个。 “江湖子弟的手段比你想象的多,雪盐而已,江湖里有种人叫灵厨,那帮厨子手里才是什么好货都有。” “灵厨?”叶扉羽又听到了一个新的词汇,不禁念叨出声。 “对,灵厨,他们不爱修行,却钟爱美食,尤其喜欢研究能让人变强的美食。”裴无咎撕咬了一口烤的外酥里嫩的烤鱼。 “美食还能变强?”叶扉羽看他吃得那么香,也开始对付起自己的烤鱼。 “还记得你的行囊么?”裴无咎突然话题一转,搞得叶扉羽也是一愣。 扭头看了看自己栓在腰间的那个自己还用不了的行囊,“行囊怎么了?”。 “我说过的吧,这个世界有妖兽灵兽,一般会有专业的庖丁师傅,把尸体分解,材料什么的都会交还给提供尸体的人,而肉一般都会留给庖丁师傅,这算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吧,不过偶尔也会有人选择留下肉,这样的话就得额外给庖丁师傅一笔费用。” “而肉,一般就是留给灵厨们的,妖兽灵兽的肉那可是大补的东西,有些高级的肉,其内蕴含的天地之气足以让人提升一大截!” 裴无咎一边说着,吃的还飞快,眼瞅着一条鱼就快炫完了,关键是他并没有嚼着东西说话,感觉他吃饭跟说话都不耽误。 叶扉羽看着他这进度,低头一阵猛炫。 而裴无咎还在说,“灵厨们都是不爱修行的人,但他们之中修为高者却不在少数,知道为什么么?” 叶扉羽嘴里还嚼着东西,听到问话,嘴里含着鱼模糊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下次记得嘴里嚼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因为他们想要更好更强的食材,不仅仅是交易来的各种天材地宝,有的灵厨为了保持食材新鲜,甚至会自己去猎杀。” 叶扉羽听到这,艰难的把嘴里的鱼肉咽下去,“自己猎...” 裴无咎点了点头,“没错,自己猎,很多江湖手艺的大师都有这个习惯,庖丁师傅精通锻造,就为了能有更趁手的刀具,灵厨为了更新鲜的食材强迫自己变得更强然后自己去猎,药师为了年份更久药效更强的药材,通常会有自己的药园。” “好强啊...”叶扉羽懵懂的张大了嘴。 “每个人的修行都有自己的路,每个人为了踏上自己的路走到最后,会付出数之不清的努力,耗费的物力财力更是无可计数。” “修行...很费钱啊?”叶扉羽吞了口口水。 “修行当然费钱,各种宝材宝药,各种武器装备,江湖上有名的侠士,有一半是实打实用钱砸出来的。” “那另一半呢...” 裴无咎看着他,眼睛一眯,“另一半啊,那就是实打实,拿命拼出来的了...” 裴无咎吃饱了,拍了拍手,“这个话题先到这,我现在跟你聊入万花的各项事宜,你接着吃。” 叶扉羽闻言点了点头,一边低头猛炫,一边静静听着裴无咎的讲解。 “万花谷是现存世上,活跃在世间的势力之一,之前也跟你讲了,除了隐世的世家宗门,万花少林纯阳七秀天策,五门各有各的特殊,而万花谷,应该算是五门中最特殊的那个。” “万花谷以医术闻名,但万花谷会的可不止是医术,因为各个名家都久居在万花谷的原因,万花弟子除了医术,琴棋书画天工茶道,也略知一二。” “诸位名家也有意在万花谷众多弟子中甄选传人,继承他们的衣钵本领,所以入万花谷,也有了条件。” “万花谷弟子除了自幼在万花谷成长的,还有各式各样半路出家的,为此,仙师孙思邈定下门规,未满十五岁者,可入万花学医,想修万花心法者,需要有万花弟子担任老师,而学寻常医术者,只要立誓不做有违天地人伦之事,万花医术尽可习得,诸般古籍,尽可凭借对万花的贡献和对医术的理解借阅。” “而已满十五岁者,半路出家入万花,需通晓琴棋书画天工茶道任意一门,且对其他都有所涉猎,为此特立下万花七试,作为筛选门徒的关卡,毕竟,万花弟子不仅是万花谷的弟子,同时也是诸位名家的弟子。” 裴无咎说着,发现叶扉羽愣住了,忙问道,“怎么了?” 而叶扉羽语气充满了失落,“我...满十五了。” 裴无咎显然没料到这一点,低头沉吟了一会,他没想过这一点,万花七试设十五岁的界限是因为十五岁后还能拜山门的,基本都不会是寻常人家,大多都有些江湖底子,刀口舔血,又或是名门望族,家底丰厚,不然不可能支撑自家后辈入江湖。 而叶扉羽却是寻常人家出身,听他的经历就已经算是寻常人家中比较好的了,可他的经历和他的选择让他踏上了入江湖的道路,一个此前不曾接触琴棋书画的人,该怎么过得了万花七试呢... 叶扉羽失落的问道,“我是不是...去不了万花了。” 裴无咎闻言,抬头看着他,回想着这一路来的每件事,他想到了余半仙,余半仙堵在他回家的路上一定是有原因的,更何况是堵着他们两个人,想到这,裴无咎也不纠结了,直接开口道,“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会有办法的。” 叶扉羽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鱼,可裴无咎看得出,这件事还是压在他心上了。 裴无咎撑着身子起来,走到叶扉羽身前,而叶扉羽感觉面前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没事的,相信我。” “嗯!” 第33章 轻功 随着裴无咎讲解完关于万花七试的事,叶扉羽也吃饱了,将鱼骨扔进了篝火里。 裴无咎起身拍了拍手道,“万花七试就先讲到这,接下来,我来教你什么是轻功。” 说着,便走回了方才那幅人体图前,又坐回了那块石头上。 叶扉羽也紧随其后,蹲在旁边,但裴无咎却用棍子戳了戳他,示意让他站着看,他不明白为什么,站着看,也只是看着更全面一些,但是裴无咎发话了,他就照做了。 “首先你得知道什么是轻功。”裴无咎用棍子点了点地上的人形说道。“轻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像是你以前见过的,江湖卖艺的口中的轻功,不过是一些机巧把戏,人踩鸡蛋而不碎,无非是用了技巧让鸡蛋不会以点破面而已,还有水上漂,水上漂确实是轻功的一部分,但江湖卖艺的施展的水上漂,大多都跟打水漂是一个原理,真正有修为的人,凌空虚渡都未尝不可,更何况是区区水上行走。” “所以可以说,江湖卖艺的用的轻功,沦为下一等,华而不实,只为养家糊口罢了。而次一等的,是那些世俗间的武夫,他们的轻功,是常年锻炼,打磨肉身筋骨贴的结果,可以大幅提高奔跑、跳跃能力、闪转腾挪能力,并可以站立或行动于不可承重的物体之上甚至运气提气借用轻小物体腾起于空中,可借力墙围间飞腾,落地亦可扎马步落地继续搏杀。” “而江湖游侠儿,那些有些许修为在身,却入不得宗门名族的人,他们所用的轻功,有些可入中一等,因为他们是自己摸索出的如何用内息来提升自己肉身的,比如,有江湖人士观摩了纯阳轻功后,开创了气跃,你还记得踏空吧?踏空是自足底涌泉穴泄出内息,进行纵向第二次跳跃的技巧,而气跃则是在踏空的基础上,将双脚踏空的时机错开,交替踏空,进行横向移动的一种轻功,只要内息足够浑厚,变可做到影若鬼魅,使人不敢妄自判断下一步的位置。” “而上等轻功,则是各门各派根据本门特色创造的,需辅以门派特殊的心法才能发挥最大效果的特殊轻功,”裴无咎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所以,轻功的重点其实并不在轻,而在于功。” “没有合适的功法,就没有厉害的轻功。”裴无咎看着叶扉羽缓缓说道,“没有仙师的准许,我不能擅自传授你万花武学,这一点上,我希望你能理解。” 裴无咎此时已经不再是方才侃侃而谈的样子,虽然刚才也没什么表情,但此时他的眼神要比刚才更加肃穆。 叶扉羽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也不由得神色严肃了起来,“我能理解,毕竟我...还不是万花弟子。” 一边说着,语气也弱了下来,裴无咎嘴角勾了勾,“不用担心,会是的。” 说罢,裴无咎又指向了地上的人形图,“我要教你的,就是中一等的轻功,也就是初步运用内息在经脉中游走,加强你的运动能力和身体机能。” 叶扉羽听到这话先是兴奋了一下,但紧接着又沉寂了下来,“可我没有修行过,也没有内息。” 裴无咎抬头看着他,“不,你有,在这。”说着便用木棍指向了叶扉羽的肚子。 “还记得我们之前怎么做的么,你有,而且很强。” “可是我控制不了它,甚至还伤了你...” 裴无咎摇了摇头,“那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大意了,但就目前的结果来看,你的情况应该不是坏事,并且你自己在危急时刻也能调动出来不是么。” 叶扉羽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思考着裴无咎说的话。 “如果那次踏空不是意外的话,那就表明了一件事,你并不是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你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外部刺激。”裴无咎看着他继续说道,“只要刺激得当,应该会让你顺利的使用你体内的力量。” 叶扉羽陷入了沉思,需要外部刺激才能激活他体内的力量,虽然成功冲破了师兄的一次封经截脉,不对,如果连踏空也算上的话那就是两次了,可他还是很担心,万一又像那次一样出了意外呢,裴师兄口中的不是坏事,真的不是坏事么,自己体内的力量真的属于自己么... 裴无咎看着他的表情阴晴不定,时而皱眉,时而后怕,就知道他又在多想,于是又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行囊里摸索。 不一会,一个熟悉的布包便出现在了手中,将布包展开放在腿上,用木棍戳了戳叶扉羽的腿,“这次我们用这个。” 叶扉羽被裴无咎打断了胡思乱想,抬眼一看,裴无咎正拿着一根巴掌长的银针,“这次我们用这个。” 叶扉羽看着那根银针,又看了看自己的腿,“师兄...一定要用这个么...” 裴无咎挑了挑眉毛,“相信我,用这个比我用内息安全。” 叶扉羽感觉自己腿已经开始发软了,他刚才胡思乱想一大堆,无非就是担心再出意外再伤到裴师兄,但是现在看着那根巴掌长的银针,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师兄...这会不会太刺激了...不是,我是说,这会不会刺激过头了。”叶扉羽就差把抗拒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没办法,针他见过,针灸用的针才多大点,就算是缝衣服的针也才多大点,但裴无咎手上这根,你说是针?!当暗器用都够了吧! 而裴无咎则是摇了摇头,“不,这个对你来说应该刚刚好,相反,之前我用内息探查你体内才算是刺激过头了,不然不至于被你伤到。” 说着裴无咎便开始整理自己的针具,“把裤子脱了。” “啊?”裴无咎的突然要求来得猝不及防,叶扉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裴无咎则是拿起了一根更长的针对着他的腿开始比划,“我说把裤子脱了,隔着裤子可不好施针。” 看着他对着自己腿比比划划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针从他手上飞出来刺向自己,叶扉羽也不敢再耽搁了,哆哆嗦嗦的开始脱裤子。 “啊,亵裤留着,不用脱光。”“啊?嗷。” 叶扉羽虽然脱裤子的时候一直在哆嗦,但动作却挺快,就好像生怕慢下来的话就会被针扎一样,然而实际上动作慢动作快都是要被扎的。 当他光着两条腿站在裴无咎身前时,裴无咎却把针放下了,不由得让他松了口气。 而裴无咎则是点了点地上的人形图,“看好了,这将是你接下来能不能学会的关键。” 叶扉羽闻言也不再想乱七八糟的了,点了点头,示意师兄继续。 “接下来我会用银针刺穴的方式来刺激你的下肢经脉,直到你的气海有所反应之后,我要你按照这个顺序尝试调动你体内的力量。”说着,裴无咎用木棍在人形图的下半身上沿着经脉穴位画了一个路线,然后在叶扉羽紧盯着的目光下重复了几次才停下,“记住了么?”裴无咎问他,而叶扉羽也是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嗯!” “那我们可就开始了!”说罢,裴无咎就势摄起一根两寸银针。 看到这根针的时候叶扉羽差点把刚才裴无咎教的路线忘了,“还好不是刚才那根。”他心里想着,然而裴无咎已经出手了。 第34章 风吹裤裆... 只见裴无咎双眼目光锐利,运气于目,只是瞬间,裴无咎的专注力就提升到了顶点,目光所及只有穴位位置与经络走向,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伏兔!”“绝骨!”“风市!”“中渎!” 叶扉羽只看到裴无咎双手舞动,似拨弦奏乐,每次出手都有银针自指尖飞出,精确的扎在特定的穴位上。 每根银针自出手时又伴有一道绿光,是了,只凭银针刺穴只能刺激到他的身体,想要挑动他体内的力量,必然是要以内息作引子! 叶扉羽猛然抬头,果然,裴无咎又是双目圆睁青筋鼓起,又是那一心多用才会出现的这么吃力的神情。 可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伴随着银针刺穴,裴无咎的的内息也顺利的顺着银针进入了他的体内,盘踞在他的经脉上。 而现在才完成了一半,另一半是什么呢? 只见裴无咎撑起身子,任由腿上的银针布包滑落到地上,一只手扶着自己刚才因为飞射银针牵动到的肋骨,另一只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缓步走到叶扉羽面前。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裴无咎勾了勾嘴角,“要记得刚才教你的行气路线。”只见裴无咎掌心泛起一道绿光,缓缓旋转凝成一道气旋。 叶扉羽哪还看不出来接下来要干嘛啊。 “师兄...”“嗯?”“轻点呗...”“不疼的。” 只见裴无咎一掌轰出,还是熟悉的动作,还是熟悉的位置,一掌裹挟着属于裴无咎的内息狠狠轰在了叶扉羽的气海上。 这一掌比之前可重太多了,叶扉羽被这一掌整个人轰得向后飞去,只见他身体蓝光大作,这次不光是上身的光芒透过了衣服,就连双腿的经脉也因为其上盘踞着裴无咎的内息的缘故,吸引了天地锁的力量瞬息而至,让双腿瞬间被蓝光布满。 而叶扉羽则是在空中调整了体态,单膝落地,向后滑动了几尺。 此时的叶扉羽,还是那句话,难受,很难受,相当难受,哪怕这次看到师兄的动作之后他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师兄没说这次用这么大力气啊,这一掌差点把他刚才吃的烤鱼轰出来,现在就是十分想吐。 想吐是第一想法,第二想法就是,好热,身体好热,整个身体像是被丢入火炉一样热。 然而确实如此,在裴无咎的视角里来看,叶扉羽此刻身体经络虽然在发着蓝光,但蓝光之下,他的皮肤此时就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变成了红色,整个人仿佛从开水中捞出来的一样,甚至冒着热气,那是汗水被体表温度蒸发导致的。 而叶扉羽此时却已经感受到了下一阶段,灼热的感觉稍微减少了一些,他想到了冲破封经截脉时看到的,那个像呼吸一样的气海穴,是了,应该是又在自我衰竭了,不能让它就这么沉寂下去。 叶扉羽开始主动调动力气,努力回想着那一次成功时自己发力的感觉,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裴无咎的喊话。 “行气路线!”裴无咎大声喊着,“仔细想想行气路线!” 是了,行气路线,自己成功的那次也是靠着师兄刻画的路线调动得内息。 叶扉羽开始回忆裴无咎在人形图上描画的循环,只见一股更强烈的蓝光从他的气海涌出,自丹田出发,经过被裴无咎用银针刺激的穴位上,稍微盘旋了一下,整个银针都被蓝光映得光芒闪耀,然后蓝光继续向下游走,至足底涌泉穴后回弹往上,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此时叶扉羽感觉到自己双腿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于肉眼可见自己腿部的肌肉已经隆起,隐藏着爆发性的力量! 而裴无咎则是单手一伸,万花内功运转,庞大内息喷涌而出,离经易道一脉可以凭借对内息的细微操控来做到隔空施针取针,但花间游一脉不擅医术,为了不影响叶扉羽对自身的感悟,也为了不去靠近现在的叶扉羽害怕再出意外导致受伤,他只能凭借足够多的内息强行扩大自己能影响的范围,强行取针! 随着银针受到裴无咎庞大内息的牵引,加上叶扉羽此刻双腿泵动的肌肉和蓝光,银针几乎是被挤出叶扉羽双腿的,而且是飞射一般弹出来,那力度甚至比裴无咎飞射银针的时候还要大上几分! 随着银针离开双腿,被刺激的穴位也是蓝光大作,少了银针的压制,叶扉羽顿时觉得双腿传来一股明显的胀痛感,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发泄不出,感觉自己双腿的骨骼会被自己的肌肉生生碾碎一般的疼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抬头看向裴无咎,而裴无咎则是嘴角微微勾起,“一会只管沿着官道,这条官道的尽头就是万花谷,我会跟上你的,而现在...”裴无咎顿了顿,对他说了一句话。 “跑起来,叶扉羽,跑起来!” 听到这句话的叶扉羽瞬间起身,这时他上半身的蓝光已经消退到近乎不可见的地步,但粗壮的双腿却被蓝光包裹着,好像两道粗大的闪电盘踞在他下肢一样,只是轻轻一动,整个人便已经弹射而出,双腿只是一个轮换,身体已经向前飞跃了十几尺。 叶扉羽此刻感觉无比舒畅,腿上的巨大压力得到了释放,整个人飞速移动的快感,视野里周围的景物在如此速度下变得模糊,头发在风中肆意飞舞,风压吹得他的脸都有几分变形,可他不在乎!他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速度! 而在他出发的地方,裴无咎望着被风吹起来后落到自己头上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他没穿裤子...” ...... 等裴无咎提气轻身,用万花轻功追上他的时候,他双腿的蓝光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速度也慢下来了,也就比常人快上一倍罢了,此时正一边沿着官道跑一边东张西望。 直到蓝光耗尽,一股疲惫感传来,叶扉羽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趁自己还能动,连忙闪身跑到道旁的林子里,躲在一块石头后边,他跑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下半身凉嗖嗖的,总不能就这么瘫在路中央把! 只能先藏起来了,为了能让裴无咎能发现自己,他把自己手边所有能丢出去的东西都丢到路中央了,营造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不对劲的那种情况,石头,枯枝,树藤,裤子,嗯?裤子? 只听树叶沙沙作响,叶扉羽抬头望去,那个站在树枝上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扶着肋骨,气喘吁吁的人,不正是未入门的自己的师兄,裴无咎么。 “你是真能跑,不觉得哪凉嗖嗖的么...”,绕是以裴无咎的修为,此刻也有些气喘了,不由得感叹这小子体内的力量是挺厉害啊,一口气跑了这么远。 叶扉羽则是老脸一红,那可不凉么,你这么跑你也凉。 第35章 难以驯服的双腿 裴无咎长舒一口气,然后提气轻身,从树枝上落下。 “现在感觉怎么样?”裴无咎问道,面前的叶扉羽此刻不说衣衫褴褛,其实也差不多了,本来中长的头发只是有些乱,跑了这么一通之后,现在不仅乱,所有头发还向后支棱着。 衣服应该是被汗水浸透过,然后又被风吹得半干不干的样子,贴在身上,边边角角的位置还能看到白色的印子。 至于下半身,嗯,没穿裤子。什么?你问裤子去哪了?他刚才顺手扔到路中央去了啊! 叶扉羽刚从“强制轻功”的状态里退出来,整个人还有点发飘,思绪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突然被这么一问,他也懵了,“就...那啥挺凉的...” 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 “我说的是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啊...就...挺凉的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裴无咎已经开始思考这孩子是不是第一次用轻功把脑子跑飞了,不能啊,起步的时候脑袋上可没有蓝光来着啊。 叶扉羽也逐渐缓了过来,本来强行动用自己掌控不了的力量就让他精神负荷很大,高速奔跑的状态下又得时刻注意脚下和四周,避免出现什么意外,停下来能想到扔东西吸引注意已经很不错了,哪能立马回答清楚问题呢,不过坐了这么一会,他的脑袋也逐渐清明了,可还没等到他再次开口重新回答裴无咎刚才的问题,裴无咎已经有动作了。 只见裴无咎掏了掏自己的行囊,先将叶扉羽的行囊和布囊掏出来放到了一边,然后又捏了一颗飞蝗石在手上,朝着叶扉羽的大腿轻轻一丢。 “啊!疼疼疼疼疼!”明明是一颗小小的飞蝗石,明明裴无咎没有用什么高明的暗器手法,甚至没用多少力气,可这一颗飞蝗石落到叶扉羽腿上的时候还是让他如遭重击,甚至肌肉开始不停收缩,嗯,抽筋了。 “疼疼疼疼!抽筋了抽筋了!救命啊!要死要死...”叶扉羽想揉自己的大腿,又不敢,一只手悬在腿上迟迟不肯下手,另一只手则是握着拳不停的捶着地面。 裴无咎走上去,俯身蹲在叶扉羽身前,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腕,另一只手双指分开戳在他的大腿根上,这一下就疼的叶扉羽嗷嗷大叫,紧接着只见裴无咎分开的双指微微弯曲,化作钩状,挤压着他大腿上的肌肉,然后顺着筋脉用力一捋!(并无依据请勿模仿!) 好悬没差点给叶扉羽当场送走,疼的他直翻白眼,不过疼归疼,效果也很明显,立马大腿就不抽筋了,只是上边多了两道紫青色的痕迹,证明了裴无咎用了多大的力气。 裴无咎这个时候才开口说话,“肉身跟不上修为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你的内息被激发了,充分的活跃了你的肉身,让你爆发出了可观的速度,但是当内息消耗完,你的肉身却没有沉寂下来,始终处于活跃的肉身得不到内息的支持,这个时候一旦受到外力的刺激,就比如刚才那颗石子,你的肌肉立马就会反过来对你的筋骨产生负荷,轻则经脉受损,重则摧筋断骨。” 叶扉羽一边轻揉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听裴无咎的教导,听他说完也是一阵后怕,自己跑完的时候只觉得双腿灌铅一样的沉重,不听自己的使唤,但从来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 只是看着自己腿上这长长的两道紫青色印子,师兄他真的不是因为千里迢迢给我送裤子才使这么大劲儿么... 啊,对了,裤子!叶扉羽双手撑地背靠着石头想要先起身,可是两条腿经过这么大的运动量已经达到了极限,稍微一伸直就抖得跟筛糠似的,而且不光抖,还使不上力气,就好像他活了十几年第一次长腿,且这腿跟自己还不熟一样。 裴无咎自然是注意到了叶扉羽的动作,开口问道,“怎么了?” 叶扉羽咬着牙努力试图驯服自己这双野生的腿,听到裴无咎开口,想了想还是拜托师兄吧,“师兄...裤子...我扔出去了...” 裴无咎闻言抬头看向路中央的那条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裤子,又看了看地上正在跟自己两条腿较劲的叶扉羽,第一次怀疑自己刺激他用轻功,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那儿扔着吧。”裴无咎淡淡的说,叶扉羽则是嘴巴张的老大,“啊?” 裴无咎站起身来看着他,“现在拿过来你也穿不了啊。”说罢指了指他那两条野性难驯的腿,“我都怕你两条腿一会打起来。” “......”“......” 可恶啊!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叶扉羽没有再说话,只是开始低着头跟自己的腿较劲,而裴无咎也趁机走到一旁盘腿坐下,五心朝天开始打坐,回复自己因为使用万花轻功长途奔袭追叶扉羽而消耗的内息。 过了许久,久到裴无咎都回复了个七七八八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叶扉羽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站起来了!感受着自己重新得到控制不再发抖的大腿,他激动的迈出了第一步,然后噗通一声,又跪下了。嗯,站起来了,但没有完全站起来。驯服了,但没有完全驯服。 叶扉羽起身的时候裴无咎就注意到了,正巧他也回复的差不多了,刚退出修炼状态,一睁眼就看到叶扉羽冲着他就是一个双膝跪地,突出一个干脆利落。 “何故行此大礼?”裴无咎开口问道,但他勾起的嘴角上挑的眉头无一不是在告诉叶扉羽,他就是故意这么问的。 这一跪很重,也很痛,痛的叶扉羽龇牙咧嘴,“嘶...师兄,扶我一把...” 裴无咎起身走过来,帮叶扉羽把他的双腿顺着捋直,并没有把他扶起来,只是又让他坐回了之前的位置上,然后又走出树林捡起他的裤子,丢了回来。 “等你两条腿对你没意见的时候记得把裤子穿上,我去找点吃的。”裴无咎说着,便一头扎进路另一边的林子。 而叶扉羽则是看了看落到自己身上的裤子,又看了看自己还是使不上劲的双腿,咬了咬牙,继续跟自己较劲。 而裴无咎此时也一样在咬着牙往林子里走,刚才他说的轻松,事实上一路上为了追上叶扉羽的速度,他已经不止一次牵动到自己受伤的肋骨了,虽然不至于让伤势变得更严重,但该疼还是会疼的,更何况现在叶扉羽双腿动不了,他出来找吃的,牵扯肋骨的动作就更多了。 只是一边走他也在一边想,叶扉羽的极限在哪,从中午出发到他停下为止,生生跑了两个时辰,这附近已经快到万花谷地界了,要不是他的双腿已经负担不了自己又不能带人一起赶路的话,今晚就能回到万花谷了。 以那样的速度跑了这么久这么远,除了双腿脱力以外,他好像没有其他不适,他的身体逐渐变得脱离常识了... 第36章 打猎与大胆的想法 思考这些问题占用了裴无咎大量的脑容量,以至于想着想着,他都没发现自己停下来了,直到太阳缓缓降到树梢之下,百鸟归林,翅膀煽动的声音伴着夜鸟啼鸣,这才将他唤醒。 打量了一下西方自树林中穿透而来的稀稀落落的光线,他知道自己得快点了,不然天就要黑了。 独自踱步于林中,裴无咎背过手伸进行囊里摸索一阵,再次伸出手时,五指之间夹着四块大小相差无几的飞蝗石。 飞蝗石一般指鹅卵石,但实际上可用质地比较硬的石头代替为了追求杀伤力或者出手的速度,对飞蝗石的选择上也分带棱角的或者较为平滑的,属于侠客们行走江湖常备的一种暗器。 打时以拇指、中指、食指紧握石块,站稳后猛吸一口气全贯于手指上,然后从身前方猛力发出,同时吐气,沉于丹田。 发力时要抖腕、弹指,具有爆发力。一般分为阳手和阴手两种打法。 阴手打法:手握石块,手心向下,自腹前暗里发出;阳手打法:自胸前向两侧斜甩出去,也叫甩手打法。 近用阴手打法,突然袭击,使对方防不胜防;远用阳手打法。飞蝗石的投掷要求:稳、准、狠、快。 虽然飞蝗石之类的暗器对于外家功横练肉身的侠士少有成效,但暗器突出的就是一个暗字,讲究的就是先手能攻敌以弱,后手亦能出奇制胜! 再加上万花武学中,银针刺穴飞针穿石更是基本功,所以对于裴无咎来说,手上拿的无论是针还是飞蝗石,基本都能造成可观的效果。 问题来了,那裴无咎为什么不用更加习惯的银针呢,因为银针要回收,飞蝗石不用。 而现在,裴无咎双眼微微眯着,正在让自己的存在融入丛林中,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微弱,得益于万花谷独门养心诀,很容易就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不容易被察觉的地步。 双眼轻轻略过每一个草丛,这一刻他的各个感官被放大到了一个很夸张的地步,各种驳杂的信息通过各种渠道传递到他的脑海里,庞大的信息量让他不由得屏住呼吸,仔细分辨着每一种声音,风声,树叶沙沙作响,百鸟归巢的啼鸣,虫鸣声,草丛拨动的声音! 只见裴无咎夹着飞蝗石的手微微内扣,置于腹前,典型的阴手起手势! 微微侧过头判断了一下草丛拨动的声音传来的方位,睁眼观察了一下大概位置和距离,只等声音一停,裴无咎出手了! 电光火石间,抬手将飞蝗石飞射而出,四枚暗器在手指的陆续释放下,几乎成一条直线连贯射向草丛,只听一声轻声尖叫,中了! 裴无咎长舒一口浊气,若是平常,大可不必这么费力,甚至摒气,但奈何,他不在平常的状态啊,刚才一手阴手飞蝗,又牵动了一下肋骨,但他此时也顾不上了,那吱吱的叫声依然在响,听声音应该是兔子之类的。 捂着肋骨,缓慢往声音的来处走去,拨开草丛,正是一只灰兔,肥硕的兔子被飞蝗石几乎打穿了后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不停的吱吱叫着。 裴无咎微微皱起眉头,无论是对动物还是对人,他得到的教导都是一句话,可杀不可虐,听着兔子的惨叫,他只能轻声说了句抱歉,然后伸出手指,凝出一道绿光,点在兔子的后脖颈上,“点穴截脉——阳明!”。只一指,气劲透过兔子的皮肉,抹去了所有生机。 看了看四周,万物传来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少了,寻了一处空地,趁天还没黑,先把兔子处理了。 叶扉羽在裴无咎走后,就一直试图驯服自己的野生双腿,渐渐的他发现一个问题,他不是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而是有几个位置他没有知觉,于是他只能不停的对着自己的腿戳来戳去,感受着哪里能动哪里不能动。 过了好一阵,他终于确定了这几个地方,看着这几个熟悉的位置,他脑海中浮现了自己使用轻功时的感觉,是的没错,这几个他丧失知觉的部位,正是裴无咎用银针刺激的那几处穴位,伏兔绝骨,风市中渎。 他有些不理解,明明是这这几个穴位受到刺激,他才能用出那堪称日行千里的轻功,但现在又是这几个穴位,让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双腿。 他开始仔细回想关于轻功的一切细节,先是刺穴,然后自己感受到了师兄的内息,然后自己又挨了师兄一掌,嗯?为什么要说又?这不重要!然后...然后师兄收回了银针,然后自己的双腿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是了!银针不是刺激穴位的手段,师兄的内息才是!比起银针刺穴带来的刺激,银针的作用更像是压制! 叶扉羽不傻,相反他挺聪明的,虽然没有大智近妖的地步,但他能察觉到细微之处的变化。 银针的目的并不是刺激穴位,能吸引自己体内那股力量的从来不是银针这种刺激,师兄也试了好几次,自己也大概知道内息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而按师兄的话来说,自己体内的天地锁,是以内息为食的!所以刺激自己激发自己力量的从来不是银针,而是内息! 此时叶扉羽脑子里回想着蓝光被银针制约,将银针映照的熠熠生辉的时候。 银针的存在只是为了控制,控制我体内的力量不至于对我造成伤害,效果应该和师兄印象当中施展的天地锁一样! 想到这里,叶扉羽豁然开朗,也分清了一个事实,让他动起来的从来不是银针,而自己现在不能动,究其原因才是因为银针的控制。 可是光想明白了这一点也没有用,叶扉羽又犯难了,他没有学过医术,也没有修行过,纵使自己知道自己动不了是因为穴位的问题又如何,他自己不会解啊! 于是他开始对着自己的大腿又是掐又是捏,又是戳又是锤,前者没有卵用,后者收效甚微,直到他看到了手边的那颗飞蝗石,对没错,就是裴无咎丢到他腿上让他疯狂抽筋的那颗。 他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捡起飞蝗石置于手心,出乎意料的有点分量,看着飞蝗石上棱角分明,用指尖摩挲了一下,隐隐能感受到尖锐的割裂感,这玩意别说修行之人,就是来个寻常人家的普通人,抡圆了也能拿这玩意给人开个瓢吧... 叶扉羽吞了一口口水,额头滑下来的汗珠阐释着他现在紧张的心情,将飞蝗石置于掌心用拇指夹住,对准自己的大腿,将手高高抬起! 正在此时,另一个小石子袭来,正好打在叶扉羽的手肘上,直打的叶扉羽放开了手中的飞蝗石,“住手!” 第37章 说教与烤兔子 “住手!”一声呵斥声传来,叶扉羽只觉得胳膊一麻,手中的飞蝗石就不见了。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来人正是裴无咎。 原来裴无咎处理好了那只兔子之后,趁着太阳还没落下,就早早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叶扉羽在那冥思苦想,裴无咎还以为他在回味使用轻功的感受。 也没打算打扰他,就静静地站在树上看着叶扉羽的反应。 毕竟相对于他们这种打磨过肉身体魄的修行者来说,叶扉羽以一具未曾得到过锻炼的身体强行调动不符合他实力的力量,应该会让他印象深刻。 但是当他看见叶扉羽开始对自己的腿又是戳又是捏的,他也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 直到叶扉羽拾起飞蝗石抬手就要往自己腿上砸,他才出手制止。 “你想干什么,废了自己么?”裴无咎一只手提着兔子,提气轻身自树上跳下,于半空中运气踏空,降低了自己落地的冲击,毕竟树虽然不高,但他动作能小一点的话还是小一点吧,原因自然是老样子,动作大了,肋骨疼。 叶扉羽则是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跟裴无咎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但是说到怎么解决的时候,双眼透露着幽怨,“就算我知道银针是用来限制力量保护我的,可我不会解啊,那我只能这么试了。” 裴无咎则是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叶扉羽看到他这个动作也纳闷了,“师兄你之前不也试了好几次?” “我的意思是,在尝试一些事之前至少要保证你有足够的阅历支持你去尝试,什么都不懂还什么都试的话,造成的后果可能无法估计,也无法承受。” 说罢,裴无咎在他面前蹲下,“就像现在这样,我以为你会不过多思考,专注于掌控自己的双腿,化开腿上的淤血。”裴无咎指了指被他双指勾出的两道印子,“只要淤血化开,血液能够供给到穴位上,你就能恢复对双腿的控制。” 说罢抬头看着他,“说实话,很惊讶,我很惊讶你能够在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摩挲出是穴位导致你双腿不听使唤,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要轻易尝试,我不是反对你尝试试验一些东西,但是如果没有大量的阅历作为支持,你会受伤的。” 叶扉羽被说教了一大通,要说不服气自然是有的,出声反驳道,“那你之前的尝试有阅历支持么,你也受伤了呀。”脑子一热反驳了这么一句之后,他后悔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就是那个害裴无咎受伤的不安定因素。 裴无咎没有在意,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知道我在做什么,也有面对后果的勇气和信心,还是那句话,我不是警告你不要尝试,而是在教你,尝试之前要做功课,要有阅历支持。” 叶扉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现在还不明白裴无咎口中的阅历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裴无咎也知道对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跟他讲阅历有些深奥了,毕竟阅历这东西,是人对人生的经验和理解,虽然不是年龄越大阅历越足,但是阅历足的人年纪一定不小。 摆了摆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你抓紧时间恢复双腿吧,我来料理这个。”,他抬起手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兔子,虽然此时兔子已经处理完了,光线昏暗下乍一看也看不出来这一团是个什么物种。 说罢裴无咎转身拾起了柴,而叶扉羽也听了裴无咎的话,开始用力不停揉搓那两道印子以及周围的地方,似乎用的力气够大就能把淤血揉开一样,一直揉到裴无咎把篝火都点起来兔子都烤上了,揉到自己的腿都发红发胀了,他才终于感觉到了一点自己的腿,轻轻勾了勾脚,一阵麻痒感传来,那是血液恢复流通造成的,让他痒得不行,但又不敢下手,只能一点一点的加大勾脚的幅度。 今夜月明星稀,篝火的热流时不时会抛起一丝灰烬飞向空中,而篝火旁插着的木棍上,肥美的兔子已经被烤得滋滋冒油,林子里的兔子不比草原上的,虽然很少有个头这么大的,但是林子里可没有鹰隼这种天敌,所以林子里的兔子一般活的挺滋润的。 在叶扉羽的不懈努力之下,他的双腿终于能盘起来还不会抽筋了,就是一使劲就会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痒。 他问了裴无咎,裴无咎说这个是正常现象,筋骨没有锻炼肉身没有打磨,突然承受爆发性的力量就会有这样的后遗症,甚至还举了个例子,说和人上茅房蹲久了腿麻是一个道理。 叶扉羽说上茅房不会麻这么久,一天麻一次一麻麻一天。 裴无咎也放弃了文雅的用词说着,你上茅房的时候用不出你轻功时候那种爆发性的力量。 两个人都沉默了,脑子里都在脑补叶扉羽上茅房蹲着的时候身上突然冒起蓝光的样子。 “噗呲”叶扉羽没忍住,突然又想起来自己好像在跟师兄抬杠,然后抬眼发现师兄嘴角也是勾着的。 裴无咎将烤兔子拿过来,用手指戳了戳,然后从腰间行囊里摸了一个熟悉的瓷瓶出来,叶扉羽刚刚七手八脚的把裤子穿上,钻心痒痒得他难受,抬头就看到裴无咎手中的瓷瓶,“盐?”。 而裴无咎听到叶扉羽出声了也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思考了一下,又把手伸进行囊了掏出来了另一个瓷瓶,一样的精致,但是大小不一样。 拔开塞子闻了闻,确认自己没拿错,然后往已经烤的差不多的兔子上撒上了一些。 叶扉羽看着他这一顿操作也是问道,“这是什么?” “切碎研磨成粉的茱萸。”裴无咎一边转动着手上的兔子,一边将茱萸粉撒的均匀些。 “茱萸?”叶扉羽好像记得以前听过,但是并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以前吃的饭菜还是水煮的居多。 裴无咎又用手指戳了戳,然后又扒开看了一眼里面,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又拿过一根木棍,将兔子一人一半分开插上,递给了叶扉羽一根。 方才隔着两尺多没有闻到的气味,在裴无咎把棍子递到他手上的同时传了过来,一股肉香配着一股辛香味,扑面而来直冲头顶,令人食指大动。 轻轻撕下一条,这兔子不愧是活的滋润,瘦肉丝毫不觉得干柴,反而被油脂浸着,映着火光显露出诱人的光泽,再加上星星点点的盐粒和茱萸,一口下去,美味自舌尖绽放,辛辣的茱萸配上恰到好处的咸味,佐着这肥瘦完美的兔子,让叶扉羽连白天受罪导致的情绪低落一扫而空。 第38章 茱萸与金钱观念 “好吃好吃,嘶...好吃”,叶扉羽一边吸着冷气一边说着,“我想起来茱萸是什么玩意儿了,嘶...但你这个怎么这么辣...嘶...” 裴无咎也跟他吃的一样的兔子一样的料,但不说面无表情,也就只是面色微微有点红而已,“这是我药田里种的,功效和辣度自然是要超过正常的茱萸,不然我为什么要特意种它。” 叶扉羽刚想说什么,突然想起来师兄说过,嘴里嚼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食不言寝不语,于是飞快的嚼了几下嘴里的肉,费力的咽下,才开口问道,“药田?师兄有药田么?自己种药么?” 裴无咎吃饭是很快的,虽然叶扉羽不止一次见识过了,但每次看裴无咎吃饭都会感到惊奇,明明看着规规矩矩,就是速度快的不行,这次叶扉羽刚消灭半只,裴无咎那边就已经擦嘴了! 裴无咎放下手帕,将吃完的骨头扔进篝火堆里,“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灵厨么。” 叶扉羽点了点头,他想到了师兄跟他说的,那群为了吃而被迫变强的怪人。 “这是某位灵厨的委托,作为川渝人士,他在创作美食的道路上总觉得食材的味道不够强烈,正好碰到了当时正在山村行医的我,于是便委托我试着帮他培育一些味道和功效更强的食材,这茱萸就是其中之一。” 叶扉羽则是关注到了裴无咎话中的一点信息,“委托?” 裴无咎转过头看向他,很惊讶他的信息收集能力,“是的,委托。” “先前讲过,入江湖是很烧钱的,除了天资阅历、机缘奇遇、师门背景,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各类资源,而各类资源无论是何种获取方式,有一件事是必然的,那就是交易,交易,就要消耗金钱。” “江湖侠士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人就有衣食住行,修行所用的药材,衣服,装备,武器,甚至包括一些材料,你可以自己去采集收集,也可以通过一些渠道找其他人购买。” “有的买,自然就有的卖,像万花谷,除了各类药材,还有其他修行的物资可以出售,万花在外的弟子也会将难以处理的东西带回来,谷内也有研修了庖丁技艺的师弟。事实上,每个江湖侠客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赚钱的本事在身上,庖丁解牛者有之,笔墨丹青者有之,天工锻造者亦有之。” “多数时候,各个城池都会有告示牌或者牙人负责联络生意,也有少部分是一对一私人进行委托,像我这一单便是属于后者,知道我是万花谷弟子之后,问我对药材种植是否有研究,能否帮他一个忙,最后经过商讨,我会单独为他开辟一处小园子尝试种茱萸,他会以三十两银子一株的价格收购。” 听到这叶扉羽双目圆睁,“多少?!” “三十两银子,一株。”裴无咎仿佛对这种惊讶已经见怪不怪了。“修行人是很烧钱,但只要你有技艺傍身,赚钱也同样迅速。” “三十两银子...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叶扉羽双目无神呆呆念叨着。 却见裴无咎若有所思,然后伸手摸向腰间行囊,摩挲了一阵,掏出一个物件,随手就丢了过来。 而叶扉羽还在走神,嘴里不停念叨着三十两三十两的,直到目光中有个黄色物件不停放大才把他惊醒,但是此时无论是躲还是接都来不及,他都准备挨一下重击了,却见那黄色物体到他面前直直落下,掉在了他腿上。 他是盘着腿吃东西的,那黄色的物体再往前偏上二寸,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叶扉羽也知道自己的小兄弟差点就跟自己的腿一个下场了,当即就开口说道,“你干...”刚张口就停下了,他看着这黄色的玩意有点眼熟啊。 “嘛...”轻轻吐出最后一个字,然后把手里的兔子插到一边,又拿手帕蹭了蹭手上的油,这才把那黄澄澄的玩意从腿上拿起来,“金子...”。 “对,没错,是金子。”裴无咎淡淡的说着,然后看着叶扉羽一脸呆滞的模样。 “金子...你...拿金子丢我?”叶扉羽还没从金子上移开视线,可裴无咎却没有在意,“是送你。” “送我金子?送我的?”叶扉羽人更傻了,作为地地道道的寻常人家,长这么大他连一个完整的银锭子都没见过,从小就是铜钱,最多山里收成不错的时候见过碎银,金子这东西,他只在那些大户人家当家大妇的首饰上见过,哪里见过成锭的金子啊! “不会是假的吧?师兄你不会逗我玩呢吧?”叶扉羽双眼失去了焦距,陷入了迷茫,这件事好像比他能修行了带给他的冲击更大,可以说他见过有修行的人,但他真没见过金子,说到底,他年纪也不大。 裴无咎扒拉了几下篝火,“说送你的就是送你的,至于是真是假,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叶扉羽看着金子,鬼使神差的放到嘴边咬了一口,他以前看到过大人这么咬银子,不知道咬金子怎么样,“嘶...”,望着金锭上那明显的牙印,感受着牙上传来的疼痛感。 “呵...呵呵...呵哈哈...”叶扉羽突然间笑了起来,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觉得,想笑。 而裴无咎也是看着他,轻轻勾起了嘴角,总要给他重塑一下对于金钱的概念的,至少裴无咎感觉现在的时机就挺不错。傻笑了好一阵,叶扉羽才停了下来,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在裴无咎的目光下,把那枚金锭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郑重其事的收进了怀里,还拍了拍。 这才又拿起已经稍微有些温的烤兔子,放到嘴边撕咬一大口,但他咧着嘴笑了半天,腮帮子早就酸得不行了,一嚼嘴里的肉,立马感觉腮帮子就要抽筋,口水顺着嘴角就又流下来了,“唔呦...嘶...”。 裴无咎伸手用手帕替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让他慢点吃,然后接着说关于江湖的事。 而另一边,万花谷内,孙思邈看着面前躺在榻上靠着他的医书打呼噜的老者,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这老者,头靠一摞古籍医书,脸上还盖着一卷竹简,脚也搭在一摞孤本上,正对着书案的方向,身上还盖着一张带有点点油渍的黄袍,手边还有一个酒坛。 不是余半仙又能是谁。 “地龙翻身啦!”孙思邈在其耳边大声吼道,直接将余半仙惊醒,双腿一蹬,古籍孤本便被他蹬得哪里都是,只见余半仙起身掐指便算,嘴里还念叨着,“不能啊,地龙不是没还没到日子...”。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哪,抬眼正好看到孙思邈正瞪大着眼睛,死死盯着散落了一地的各类古籍孤本,“我的医书...”。 余半仙望着他攥紧的拳头,讪讪的笑了笑,“卖药的...嘿嘿...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余!四!九!!!” “轻点...啊!” 第39章 忽有故人心头过 又是一阵鬼哭狼嚎,你以为余半仙是挨了一顿毒打么,并不是,怎么说孙思邈也有着当世医仙之名,怎么能做出殴打老人的事呢! 推拿正骨罢了,只不过用的是龙爪虎形而已。 你问为什么余半仙叫的那么惨?你把关节卸掉之后再装上你也会叫这么惨。 余半仙靠着床榻瘫坐在地上,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对,没错,舒畅。虽然孙思邈卸他膀子的时候是真疼,但装回去以后甚至比之前还轻松了些,同时一身大汗被这过堂风一吹,真的会感觉到舒畅。 你问为什么他不反抗他不跑?你被先手摁在床榻上先把胯关节锁住你也反抗不了,更何况就算是跑,他也跑不过孙思邈啊。 就在余半仙瘫在地上一通呜呼哎呦的时候,孙思邈已经把散落在地上的各类古籍整理出来了,看了看被余半仙霸占的床榻,虽然他现在是下来了,但是一会八成还得上去,摇了摇头,算了,换个地方摆吧。 抱起一摞就向书架走去,“来了好几天,吃我的住我的还给我添乱,你说的宝贝呢!”一边走一边气愤得念叨着。 余半仙揉了揉肩膀,刚才这条膀子得被孙思邈用擒拿卸下来了三回,“急什么,你徒弟带的路还能带到别处去么。”说罢,伸出手来掐算了一番,“嘶...欸?不对啊...”。 孙思邈将古籍放好,正巧听到余半仙轻声念叨,转过身来一看,看到余半仙单手掐算,面色凝重,“怎么了?” 余半仙眉头紧皱,变换着手诀,倏的停了下来,然后撑着胳膊拄着床榻站起身来,快步往殿门走去,孙思邈见状也赶紧跟上。 只见余半仙推开殿门,迈入门外,抬头闭眼面向夜空,同时双手成诀,一阵空灵的气势由内而发,再次睁眼时,双目之中竟有蓝光闪过。 看得孙思邈一惊,道家五学山医命相卜,前两者还可依靠常年苦修问鼎大成,可后三者想要修炼有成则必须自身有着过人的天赋,孙思邈号妙应真人,自然也是道门出身,不过他修的是前两门,而面前这余半仙,则是后三门中的翘楚。 翘楚二字可并非自夸之词,传说吕祖以集五门大成的实力加上无可估算的修为,可称天人,哪怕不说别人,就是近代道门也有袁天罡李淳风二人借国运龙气推演天下大势皇朝兴衰,而面前这余半仙,抛开借国运龙气这一点,比起袁天罡应该也只差一线。 此时余半仙所用的,正是他根据自身天赋推演而出的功法,借天地之力以观天机。 天机不可观,不可察,不可改,不可覆。任何染指天机者势必沾染天人五衰,而之前孙思邈说余半仙不注重自身便是如此,现在道家当家人李忘生也好,自己这个万花谷前任掌事者也罢,都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无论是外在的气色面貌,还是内在的精气寿元,都要远超余半仙许多,究其原因,便是余半仙屡次窥探天机,惹来的天人五衰。 而现在,余半仙又在以自身残躯一窥天地,这让孙思邈怎么不惊讶。 “你做什么!”孙思邈大喊道,“不怕死么!” 说罢,孙思邈双手合十便要调动自身道家修为,强行阻止余半仙,莫要忘了,在世人知道医仙孙思邈之前,他是道门妙应真人! 只见孙思邈双手张开,自掌心之中绽出点点蓝光,数道光点四散开来,隐隐成阵,将二人包裹其中,他要用道家术法五方行尽震荡四周,以五行为壁,断开余半仙与天地的联系,道家善阵法,他孙思邈也是道门中人! “五方...”孙思邈双手虚空下压,便要施展术法,可突然间话音全无,一阵眩晕感直冲脑海,一身涌起的内力消弭无踪,周遭蓝光也随之炸散,消散于空中。 却见一点幽蓝光华于孙思邈眉心绽放,而前方的余半仙依然是背身望月,不过却伸出一只手,双手呈剑指,指尖蓝光消散,“你不能插手。” “八卦洞玄指么...你这又是何苦...”孙思邈苦笑,“你还有几年可活啊!” 余半仙则是双眼蓝光缓缓渐弱,一身内力波动逐渐收拢于身,“我自有办法躲过天人五衰,而且,我命该如此,但这不是你的命。” 饶是以孙思邈的常年修身养性,这一刻也被余半仙气笑了,“命该如此?你余四九也会说这种话了?” 余半仙摇了摇头,“那么多老伙计用自己的命证明的事,我又能拿什么反驳呢...” 似是提起了往年旧事,两人都回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余半仙先行打破了沉默的气氛,缓缓说道,“前来万花的命星出了变数,不过在观星术的观察下,命星愈发明亮,应该不是坏事,但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影响了我的推算,卜算之下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卦爻,前路是福是祸,我看不到了。” 孙思邈看着眼前的老伙计,出于医者的直觉和素养,他能察觉的到,余半仙的身体情况很差,刚想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仔细探查,却被余半仙扭身躲开。 余半仙自然是清楚自己的状况的,也知道孙思邈想做什么,躲开了孙思邈伸来的手,笑了笑,“心意领了,带我吃点好的吧...” 孙思邈无言,拍了拍手,转身向大殿走去,“要酒么。” “要!” 窗外皓月当空,幽冷的月色洒向万物,万花谷外仍旧熙熙攘攘,求医问药者成群结队,而谷内则是万籁俱静,如同世人描绘的一样,空谷静幽,晴昼海上幽月光,万花谷内万花香。忽有故人心头过,杯盏相邀敬青苍。 “明日他到了,我便要离开了。”“好。” 不同于万花谷中,两位老人的缕缕愁思。那条路上,两个年轻人围着篝火,畅谈着江湖。 “所以师兄除了是万花谷弟子,还是个药师?而且资产不菲?”叶扉羽瞪大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裴无咎。 而裴无咎则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是个药师吧,但比起离经易道一脉,我对药理一道的理解还是有些浅薄的,不过资产,应该算是不菲吧,至少就算退出江湖也足以称得上一句豪绅。” “那师兄为何...还要在江湖中,按师兄的话来说,这充满腥风血雨尔虞我诈的江湖,为何不就此退出呢?”叶扉羽不理解。 裴无咎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江湖路,从自家灭门,千里寻万花,到初出茅庐,江湖显锋芒。再看看眼前少年双目虽有疑惑,但眼底仍有希望的模样,想着余半仙说过的话,缓缓开口道,“人在江湖,大多时候是身不由己,且看这天下兴亡,百姓流离,所有能力,自然是要做点什么,对得起自己的心,对得起这天下。” “对得起这天下...”叶扉羽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在他心里留下了烙印,也让他更想见识海阔天空。 第40章 抵达万花 夜深了,裴无咎将最后一根枯柴丢入篝火中,火苗跃动,映得两人的影子也摇晃不停。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裴无咎看着打哈欠的叶扉羽说道。 叶扉羽思考了一下,“那先说坏的吧。” 裴无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孩子怎么上来就听坏消息,自心底思索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坏消息是你的双腿脱力了,暂时不能再用轻功,我们的速度会慢很多。” 叶扉羽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用力揉搓了两把,感受着麻痒感已经消退了很多,抬头向裴无咎说道,“师兄,我没事的,腿已经好了,我觉得明天可以再来一次的。” 裴无咎摇了摇头,“不行,你的腿已经透支了,再用一次对你的筋骨会有很大的负担,会为你的以后留下隐患。” “可是师兄,我真的没事!我可以...”叶扉羽焦急的为自己辩解着,可抬头看到裴无咎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自己从气势上就低了下来,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裴无咎看着叶扉羽低迷的样子,舒了口气,他还真怕叶扉羽跟他硬犟,裴无咎又没有骗他,毕竟他没打磨过肉身体魄,连续使用那种力量很有可能对他的筋骨经脉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还有一个好消息呢。”裴无咎轻声说道,叶扉羽也随着声音抬起了头,只是神情依然有些低沉,“那你说吧。” “好消息是,即使速度慢很多,我们也会在明晚之前抵达万花谷。”裴无咎嘴角微微勾起,显然这种小把戏让他心情不错。 而叶扉羽的表现就更激动了,“真的?!”要不是腿上还是使不上太大的力气,裴无咎感觉他都会原地跳起来一样。 “自然是真的,我们已经快到万花谷的外围了。”裴无咎淡淡的说着,又伸手指了指夜空,“明天白天就能穿过外围,抵达万花谷,明晚这个时候,我们就能不用睡在野外了。”而叶扉羽则是又捕捉到了裴无咎话语中的信息,“外围?万花谷还分内外么?” 裴无咎对叶扉羽的信息收集能力还是挺欣赏的,“万花谷外方圆三十里,就是万花谷外围区域,因为万花谷内修行之人众多的原因,这一片区域的天地之气会比寻常市井浓郁得多,植物在这一片区域生长的极好,所以仙师以及诸位大家在这片区域中种植了颇多草药,方圆百姓也乐得万花谷草药产出更多,毕竟,有药才有医,久而久之,这里便被众多江湖侠士以及布衣百姓划入了万花谷的范围。” “啊~这样啊。”叶扉羽轻轻点了点头,又学到了奇怪的知识。 “好了,该睡了,明天起来还要继续赶路。”“是!” 一夜再无话,随着东方一抹白色逐渐撕开天幕,裴无咎起身,寻了一处树梢,开始打坐练功。 因为孙思邈出身道门的原因,万花武学也包含了一部分阴阳之道,就拿练功来说,白天为阳,夜晚为阴。而人体当中,阴阳又是互相协调的,但是二者的关键在于阳气的致密,阴气的固守。 而清晨,正处在阴阳交替时期,这时的阴气尽衰而阳气渐盛,万物复苏,大自然给予人们有益物质极为丰富,人体可以吸入更多的有益物质,卫气就充足,再通过肺脏,利用卫气的运行,使之周流全身。 有人会问了,为什么不在正午和晚上练功呢?阴阳之道讲究的是和谐相调,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中午是阳气最盛的时候,不仅大自然给予人们所需的物质少,还易消耗能量;而夜晚练武术又处在阴盛时期,阴需要的是“静”,“黑夜应收敛闭拒,不要扰动筋骨,也不是冒雾露”,故只能做一些使机体人“静”的动作。 这就是为什么,一些冥想之类的修行,在晚上会更容易进入状态,而炼体者以清晨为最佳。 裴无咎所修的万花谷花间游心法,则是以自身元气沟通天地之气,藏气于身,(没打错字,这里说的不是藏器于身。),吸纳益气,排除秽气。而又因为功法中包含的阴阳之道,所以当选也黎明破晓时分,阴阳交汇之时,为最佳修炼时间。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看着远方愈来愈广的白色,裴无咎的心里也有了一丝期待,入世行医的种种,再看向那个已经醒来,活动着手脚的少年,江湖,或许没那么糟。 “师兄!我们出发吧!”叶扉羽抬着头,双手拢在嘴边,朝着裴无咎的方向大声喊着。 裴无咎嘴角勾了勾,“来了~” 这一路两个人就没再怎么耽搁了,话都很少说,只是一个劲埋头走着,但叶扉羽不经意间露出的神色,还是显露了他激动的心情,就连午饭也是草草解决,又马不停蹄的往万花方向赶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人在不停赶路之下,在傍晚来临前,成功抵达了这杏林齐聚之处,空谷静幽之所,万花谷。 立身于谷前,叶扉羽已经被眼前络绎不绝的人惊得乱了思绪,“不是说空谷静幽么,怎么...这么多人啊。”边说着边将手指向那些正排着队的人群。 裴无咎点了点头,“先前同你说过的,万花谷有各路名家齐聚,又是天下医者趋之若鹜的地方,自然是会有前来寻医问药的人,而只要遵守万花谷的规矩,万花谷自然是不会拒绝前来求医者,更何况这些人中有不少千里迢迢翻山越岭的人,我们更没有拒绝的道理。” 叶扉羽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裴无咎摸了摸他的头,“你且先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找一下负责接洽的师兄弟们。”“好。”裴无咎听到答复,便转身朝人群中走去,而叶扉羽则是兴趣慢慢的看着眼前络绎不绝的人。 “大侠,帮帮忙吧,我家夫人至今怀胎四月由余了,最近不知道怎么的...” “江湖底子来这边~外伤地字肆号蓬~内伤地字陆号蓬~” “这位老丈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以后要尽量吃些肉食...” “黄连,白芷不够了,你速回谷中,再去取一些...” “老不死的,把你刚才拿的药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诸位好汉,放过小老儿吧,这是小老儿救命的药的。” 叶扉羽在众多喧闹的人群中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寻着声音望去,远离人群的小路上,有几个彪形壮汉手持棍棒正对一位耄耋老者推推搡搡,言语中充满着威胁。 他不傻,明眼一看就知道这几个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了,他没有修为在身,但他此时站在万花谷的门前,他的师兄不在,可他却听了师兄的教导。 “对得起这天下...”叶扉羽轻声念叨了一遍,然后快步走上前去,大声呵斥到,“你们在干什么!” 第41章 逞英雄的代价 “你们在干什么!”叶扉羽大声呵斥到,属于少年的一腔热血占据了上风,此刻他眼里哪里容得下不公。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事,不怕遭报应嘛!”叶扉羽的声音很大,但依旧无法引起不远处人声鼎沸的人们的注意,是的,他不傻,即使任凭热血上涌,但他没有被冲昏头脑,虽然自己这个时候站出来显得势单力薄,但若是能吸引到更多的人注意这里,说不定就能改变些什么。 可叶扉羽失算了,刚才在人群中他没有特别在意,只是觉得众人忙碌喧嚣,而现在这份喧嚣掩盖了自己的声音后,自己贸然出头的举动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那边几个壮汉也是如此,虽然最开始的确被叶扉羽的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动作,还以为是万花谷的弟子发现了他们做的勾当,转过头去一看,却是个一身褴褛穷酸样的小子,这几个壮汉笑了,再接着发现这小子没帮手,喊得再大声也没招来什么人之后,这几个汉子笑的更嚣张了。 “小子,管老子的闲事,小心老子就是你的报应!”为首那人恶狠狠的狞笑道,转身一把抓住那老汉的衣襟,一把推搡在地,紧接着便举起了手中大棒,眼看就要砸下。 一颗石子,一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子,从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手中飞出,穿过几个壮汉,在这几个壮汉喽啰的眼前飞过,在一道道惊恐的目光之下,砸在了为首的恶汉头上。 恶汉举着棍子,缓缓转过头,看着少年仍然保持着投掷的姿势,恶汉伸手摸了摸被砸的地方,摸到一股温热,收回手来一看,星点红色是那么刺眼。 “你找死,我成全你!”恶汉咬牙切齿的说道,紧接着手中大棒调转指向少年,“弄死他!” 几个壮汉收到指示,立马大步向叶扉羽的方向跑来,而叶扉羽此时却有些慌了,他只怕那恶汉的棍棒之下会要了那老丈的命,却没想过自己是不是扛得住毒打,鬼使神差的捡起一块地上的碎石就丢了过去,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准那么巧,砸了他个头破血流。 眼看那为首的恶贼被激起了凶性,一群喽啰也朝着自己跑来,叶扉羽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跑!至于为什么不是打?没看见那几个壮汉胳膊都快比他大腿粗了么!这怎么打! 可当叶扉羽转身想跑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前一天强行使用了轻功,双腿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修养好,今天又是为了赶路快点到万花谷,双腿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在他刚要转身逃走的时候,弊端显现了,他使不上力气! 双腿刚要发力,一阵酸软感传来,扑通一声就坐倒在了地上,眼看着几个大汉越来越近,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滚带爬站起身来,双腿也在这时恢复了一点力气,起身便要往人群的方向跑去,可已经来不及了,那彪形大汉已然近了身前,一把抓向叶扉羽。 叶扉羽转身之时已用余光瞥见了那只手,但身子已经转过来了,只能单脚向前迈步扯开肩膀,避免被抓住,可这一下肩膀虽然避开了,但那只大手却不依,一把抓住了叶扉羽背上的行囊,那个装着他娘亲遗骨的行囊! 叶扉羽只觉得身后一股拉扯传来,行囊被那壮汉牢牢抓在手中,拉的叶扉羽一个踉跄,伸手便要摸向胸前的行囊系带,想趁壮汉拉扯后旧力已去新立未生之时从他手中抢回行囊,可手刚摸到带子,便顿感不妙!刚刚拉扯之下,系着的带子已经松了,而自己身体向前冲的势头,竟然是让这带子被冲开,这行囊直接被那壮汉扯了下来! “不要!”叶扉羽向前踉跄一步,一脚跺在地上,硬生生止住了身体前冲的势头,转身过来正好看到让他瞠目欲裂的一幕。 只见那壮汉眼见抓到的是行囊而不是少年的肩膀,也不管行囊中是什么,气急败坏用力将行囊扔到地上,本来就被扯松的行囊此时已经有些散了,囊中属于叶扉羽娘亲的骨灰都洒出来了一些。 叶扉羽猛的扑向壮汉,而壮汉则没有料到这一点,看着少年双眼通红朝自己这边扑过来,竟是被吓到了一瞬间,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少年扑向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扔下的行囊。等壮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少年已经匍匐在地,将那行囊抱在怀中,而身后又传来了自己老大的吼声,“愣着干嘛!弄死他!” 听到老大的吼声,那壮汉不再犹豫,抬脚便踹,其他几个壮汉亦是如此,对着跪倒在地的叶扉羽拳打脚踢,而叶扉羽则匍匐在地,死死护着身下的行囊。 正在这时,那群壮汉的头头也来了,头上的温热,手上的鲜血,让这恶汉看上去颇为狰狞,只见这恶汉高抬棍棒,对着趴在地上的叶扉羽重重砸下,“喜欢做英雄,老子成全你!”,紧接着用力一脚踩在叶扉羽的背上,然后又是一脚,从侧面狠狠踢向叶扉羽,直将他踢飞出去好几尺。 只听咔嚓一声,叶扉羽顿感一股巨力传来,然后自己就被踢飞了出去,紧接着耳边传来了那恶汉的痛呼,“什么该死的东西这么硬。”那一脚直踢自己怀中,那还能是什么! 只见叶扉羽眼神呆滞,颤颤巍巍的摸了摸自己怀中的行囊,他摸到了,碎了... 叶扉羽双目骤然充血,将行囊安稳放在地上,抚平褶皱,抬眼看着不远处正抱脚痛呼的恶汉,站起身来拳头紧紧攥住,就连指甲刺入肉中也浑然不觉,仇恨和憎恶顷刻间就将他淹没,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杀了眼前这些人! 强烈的情绪推动下,他的丹田已经绽起蓝光,这一次不止上半身,就连下身也有蓝光透过衣服,而他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眼前的恶汉身上,丝毫没有发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又一次被调动了起来。 王大今年三十有七了,爹娘死的早,自己没本事,游手好闲,讨不上个婆娘,没事还喜欢拉上狐朋狗友去赌坊耍上两局,十赌九骗,他自然是捞不到什么便宜,后来实在是赌债难还,就把家里的地抵押出去接着赌,可没过多久便又输光了。 就在自己又一次被赌坊的狗腿子架着扔出了大门后,他知道自己又没好日子过了,家里能当的都当了,能抵的都抵了,再想搞银子就只能去偷去抢了,正贼眉鼠眼的一边打量着路过的行人一边往自己那小破房子走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老汉从药房出来,那掌柜的还笑脸相送,说着以后有品相好的,还按这个价收购,直乐得那老汉眉眼都看不见了。 王大恶向胆边生,尾随着老汉一路出了镇子,趁着四下无人,将老头毒打一顿,抢了财物,又逼老汉说出药材从哪采的,老汉一边求饶,一边说出了万花谷的所在,企图用这消息换自己一条命,可事已至此该做的都做了,王大又怎能留他。 第42章 杀意 那是王大第一次下死手,将老汉草草藏起来之后,转身又回了镇子里的赌坊,有钱了,自然就又去赌了。 直到自己抢来的钱财又一次被赌坊圈走大半,看了看兜里不剩多少的大子,他才想起来自己逼问出来的那个消息,为了钱,他选择去万花谷碰碰运气,可他不学无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又怎么会认识草药呢,结果每日只能在万花谷外徘徊着发愁。 日子长了,他也知道了万花谷是全天下的郎中都想来的地方,也是全天下的病人都会往这跑的地方。毕竟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眼瞅着兜里的子越来越少,他也急了,他把目光放在了从万花谷成功求到医治的人身上,他们身上有钱,他们身上有药! 他第一次劫的人是一对老夫老妻,他看着眼熟,好像就是镇子上的人,老头子染了痹症(风湿),老婆子搀着,两个人从万花谷方向往外走,有说有笑。 他将二人钱财药物全都扒走,尸身背着扔到了河里。 最初他很小心,他不认识药,但他可以把药分开,拿着万花出产的药到药房去卖,药房掌柜看着成色给了他个不错的价钱。 尝到甜头的他变本加厉,不光自己抢,还笼络了几个狐朋狗友与自己一起杀人越货,反正都是一路货色,上了一条船之后,谁也不想再过穷苦日子。 后来随着背上的人命越来越多,抢得钱也越花越快,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今天就是这样,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把这种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干到了万花谷外,甚至就在谷口不远处堵人。 今天已经堵了好几波人了,再找几个好欺负的老头老太太,这钱就又够他们潇洒一阵了,正当自己要对一个老头动手的时候,不知道哪来的毛头小子冒出来逞英雄,还让自己见了红,他王大是背着人命的!当下就要让几个手下把这少年抓住,他要自己动手弄死他。 可手下太呆了,差点让那少年跑了,好在那少年不知道发什么癔症,竟然还敢回来,这机会他怎么能放过,提起棒子就打,踩了一脚又不解气,干脆卯足力气飞起一脚把少年踢飞了出去,他很自信,他力气不小,这一脚踹到肚子上,老头老太太直接就吐血了,可不知道他踢到了什么,硬的出奇,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脚趾传来,让他抓狂,再抬头时,发现那少年已经站起来了,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目光正看着自己这边,身上衣服下冒着淡淡的光,散发着一股择人而噬的骇人气势。 叶扉羽看着眼前的几个壮汉,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理智,一股冷冽的气势从他身上涌出,如果裴无咎在这的话,以他万花谷花间一脉入世医者的阅历一定能看出,这是杀意。 杀意、杀气,多见于刀口舔血的人身上,这些人也许是为非作歹的江洋大盗,也许是冲锋陷阵的兵士将领,又或者是砍头伐罪的刽子手,甚至就连屠鸡杀羊的卖肉郎身上都会有针对性的存在杀意。 可叶扉羽身上的杀意更纯粹,没有江洋大盗的恶意,也没有兵士将领的铁血,有的只有一片死寂,空洞的死寂,他想要杀人,他想要面前这几个恶汉死,他们动了他的行囊,那恶贼踢碎了他娘亲的遗骨! 周身蓝光缓缓增强,只见他眉心涌出一朵青色莲花,那是裴无咎在他接受天地洗礼的那晚给他的最后一朵清心静气的青莲,青莲涌出,缓缓绽放,试图安抚叶扉羽躁动的力量,可一朵青莲能维持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又怎么抵抗叶扉羽的暴怒。 随着青莲破碎,力量再无压制,气势猛然迸发,而叶扉羽则是瞬间便被自己的杀意与憎恨淹没,两股血泪自眼角流下,视野之内,除了死死盯着的几个恶汉,剩下的只余满目血红。 “杀了你们!”叶扉羽爆喝一声,身体也是蓝光大作,体内充盈的力量随着一呼一吸心脏泵动,于四肢百骸中疯狂流转,只见叶扉羽腿上的肌肉瞬间隆起,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用上了轻功,上次裴无咎用自身内力为引才激发出来的力量,这一次在强烈的情绪推动下,已经布满了叶扉羽的双腿。 只见叶扉羽一脚重重踏在地面上,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弹射而出,只留下地面上一个深深地脚印,证明着刚才那一脚的力量。 而在王大的视角里也更为骇人,少年大吼一声,下一瞬间便带着滔天蓝光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发誓如果他知道这小子有这种力量他一定不敢招惹,那蓝光就不可能存在于普通人身上,而他王大,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惹有修为在身的江湖客。 一瞬间叶扉羽就到了那恶首面前,骇人的气势直接镇住了一众喽啰,随后一脚蹬在那恶首的大腿上,只听咔嚓一声,然后便是一声惨叫。 那恶首的左腿被这一脚生生踹断,骨血齐出,随后叶扉羽一个转身鞭腿,直直扫上恶首的肚子,强大力量的加持下,恶首被拦腰扫飞数十尺,落地再看,已是口吐鲜血,进气少出气多了。 而周遭的喽啰已经被这两脚吓得屁滚尿流,有的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有的则是被吓傻了一样呆坐在原地屎尿齐出,他们以前只是青皮混混,就算是上了王大的贼船也没有动手真的杀过人,哪见过这种场面。 可叶扉羽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他环视一周,正打算挑一个人继续的时候,半空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寻常人的喊声自是盖不过万花谷前人声鼎沸,可万花谷前坐诊的也不是普通医者啊,那都是实打实的万花弟子,所以当叶扉羽体内力量爆发的时候,诸多弟子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异常,可叶扉羽的动作太快了,眨眼的功夫就跨过了好几尺的距离,紧跟着更是两脚就杀了一个恶贼,他们就算再快的反应也不可能在一息都不到的时间里阻止叶扉羽。 而叶扉羽听到这一声暴喝也是瞬间恍惚了一下,紧跟着就又一次被愤怒支配,伸手握拳就要对离他最近的那个壮汉下手,在他眼中,他眼前这个壮汉就是把他行囊扯下来的那个。是这个么?其实不是,只是因为叶扉羽现在已经理智全无,所以他看谁都是罪魁祸首,无论是谁,都会被他用来倾泻杀意。 而正在这时,几个喽啰惊恐的目光下,终于有人来了。 “住手!”“万花谷严禁刀兵!”“醒醒!” 第43章 裴元战袁弘安 来者正是先前去寻万花弟子接洽归谷事宜的裴无咎,万花谷前今日坐堂医者裴元,还有一位,则是万花谷中的异类,武者出身,不修万花医术,只求武道极致的武痴,其名袁弘安。 只见随着来者发声,三个人影瞬息出现在叶扉羽身周,其中,裴无咎自左侧摁住了叶扉羽的肩膀,防止他暴起发力,裴元自右侧压住了他的拳头,卸去了叶扉羽充满杀意的拳力,最后的袁弘安则是手握巴掌长的一根金针抵住了叶扉羽的后腰,要说前边两个人是为了制止,这人出手则有可能把叶扉羽当场废掉! 裴元心中苦笑,本来今日无事,静极思动,便出谷来谷前转转,看了看谷前并没有减少的求医人数,又看了看已经因为消耗过大而有些虚浮的诸位师弟师妹,摆了摆手安排了一下,自己来帮他们盯一个蓬,让他们轮流去休息。 结果自己这边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看到裴无咎从谷内出来了,他知道裴无咎的身份,也知道裴无咎和他之间存在的鸿沟,他也曾经为了裴无咎的事与他的师尊孙思邈对峙过,可后来经过孙思邈的开导,再加上他也逐渐意识到了裴无咎的看法,他也不再纠缠,虽然他们都抛弃了过去,但他们都来了万花谷,以前是兄弟,以后也是。 刚准备起身招呼一声裴无咎,突然察觉到谷外爆发了很强的气息,然后就看到裴无咎神色突然凝重眉头紧锁,接着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自己眼前,他了解裴无咎,一定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发生了,不然一向冷脸的他不会有那样的表情,于是也提气轻身追了上去。 离开人群之后,正好看见一个少年一身骇人气势,一记鞭腿横扫将一个彪形大汉击飞,也看到了裴无咎正在往那少年方向飞去,自己身为万花谷药王弟子,自然要出口制止,“住手!”,而裴无咎也同时喊出了那句“醒醒”,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场有这样的速度和反应能力的人居然还有一个,他听到了第三个声音! “万花谷严禁刀兵!” 扭头一看,裴元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麻烦的家伙来了,谁来不行,偏偏是最讨人厌的几个家伙之一,武痴疯子袁弘安! 这家伙从来未曾透露过自己的来历,但他入谷之时却是生生打趴下了万花谷前三分之一的尚贤堂弟子,在表达了想拜入万花谷修行的念头之后,被花间一脉长老询问调查,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后来长老们说经过调查,他的身世清白,后来被破格收入花间游一脉。 来了万花谷六年,每当功法精进都要找人打架,谷内但凡修行了花间游心法的基本都被他挑战过至少一次,他跟裴无咎这种目标更是受到了重点照顾。 裴无咎入世一年,这一年这疯子就摁着他一个人挑战了十四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都不会累的么!他不知道什么叫放弃么! 重点裴元自己并非是只修了花间游一脉啊!本来修行时间就不够,再这么打下去裴元都担心自己会输啊! 现在这个情况,裴无咎显然是跟这少年是认识的,这疯子怎么办,怎么偏偏今日是他负责谷前巡卫啊!能不能来个人给他拉走啊!在线等!挺急的! 当裴元还在头脑风暴的时候,裴无咎的注意力则全在叶扉羽的身上,用手摁着叶扉羽的肩膀,是为了制住他不让他暴起前冲,裴无咎是知道这少年爆发力量的时候能跑多快的。 可手摁上去,裴无咎顿感不妙,叶扉羽体内力量已经不能说是活跃了,就算不将自己的内息注入体内探查,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叶扉羽体内飞速流窜的力量,因为没有修行过心法,那股力量现在只能沿着已知的路线不停轮转,速度快到根本无法捕捉。 那力量分成了三股,一股是绕着天地锁的路线狂奔,一股是沿着之前在他刻画下的星楼月影的行气路线在奔走,还有一股则是布满了叶扉羽的双腿,让他的双腿始终处于被刺激的状态,力量充盈。 “醒醒!”裴无咎手指用力,抓着叶扉羽的肩膀,企图用话语和疼痛感唤醒他,“别冲动!” 可叶扉羽此刻还在死死盯着他面前跪着的壮汉,拳头就算被一旁的裴元摁着,也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就连裴元都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对他的力气感到了迷惑。 只见叶扉羽双目血红,青筋鼓起,面目狰狞,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杀...杀...杀!杀!杀!” 忽然,叶扉羽气势又一次迸发,气场席卷四周,激起一阵尘烟,借着这股气势瞬间发力,右拳直接挣脱了裴元的压制,抬手便要轰向那壮汉! 只见裴无咎猛的按压叶扉羽的肩膀,借肩膀处使力,一跃而起,伸腿踢向叶扉羽的右臂,企图让这一拳偏移路径。 叶扉羽身后手握金针的袁弘安则是面无表情,他本就是个痴的,见警告无果,也是爆发了气势,手掌前送,就想将金针刺入叶扉羽后腰,破了叶扉羽的气海! 裴元又怎么能让他如愿,先不说这少年与裴无咎认识,单单是出手就要将一个人的根基废掉,就足以让裴元出手制止了,“你敢!”只见裴元伸手摁住叶扉羽的右肩,同裴无咎一样,借肩膀使力,一脚踹向袁弘安的胸口。 袁弘安见状只能放弃前刺,同时左臂收回胸前,格挡了裴元这一脚,顺势后退了几尺以卸掉裴元这一脚带来的力道。 袁弘安甩了甩被一脚踹到的左臂,一双死鱼眼抬头盯上了裴元,“万花谷...不得动刀兵...”。 而裴元则是看着袁弘安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叹了口气,转头又看了看将叶扉羽的拳头踢偏的裴无咎,看着两个人已经开始进入比拼力气的阶段了,摇了摇头,对着裴无咎喊道,“你能处理的吧?”。 裴无咎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目光又重新盯在了暴怒的叶扉羽身上。 裴元收到那个眼神之后又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向已经跃跃欲试的袁弘安,无奈的说,“一个二个的...来吧,早晚要打的。”说罢对袁弘安勾了勾手,“我来跟你打。” 这句话似乎是一个信号一样,只见袁弘安气势突然一振,一股墨绿色内息喷涌而出,瞬间包裹了袁弘安的双臂,裴元见状只是眉头微微一挑,“乱洒起手,挺熟练啊。” 《黄帝内经丶灵柩丶四时气》记载黄帝问于岐伯曰:夫四时之气,各不同形,百病之起,皆有所生,灸刺之道,何者为定?岐伯答曰:四时之气,各有所在,灸刺之道,得气穴为定。 故春取经、血脉、分肉之间,甚者深刺之;间者浅刺之。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 秋取经俞,邪在腑,取之合。 冬取井荥,必深以留之。 第44章 裴无咎战叶扉羽 万花武学是以道家阴阳之学为底,辅以天下医术加以精炼,发掘人体与气的奥秘关系的一种武学,袁弘安所用的招数——乱洒青荷,便是医学与武学的结合。 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以内息震动要穴,使内息透体而出覆于体外。 所有的招数都是要调动内息的,而这一招则是提前将大量内息准备好,这样接下来使用的招数便不会再从体内抽取内息,出手速度会更快。 而裴元的应对则是更加剧烈,同样是以内息震动要穴,不过却是一抹水蓝色覆于体表,接着浑身经脉内息沸腾,“水月——无间!” 又见水月无间!裴元的想法也很简单,你袁弘安放出内息却不知道要出什么后招,若是等你近身出招我再做应对的话就太迟了,既然如此,那干脆直接把自己的状态提升到最高,你不是想更快出手么,那若是我无论何时都可以瞬间出招防御,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而袁弘安显然没料到裴元这一手,他本想乱洒起手紧接着贴身短打,在近身战中趁机利用乱洒青荷提前释放的内息使用点穴招数削弱裴元,可裴元一开始就不给你机会,直接抵消了乱洒青荷带来的威胁,这让他不得不改变战术,使用远程招数用掉双手覆盖的内息。 “阳明指!”袁弘安出手了,同样是万花典型的医武相合,《黄帝内经丶灵柩丶九宫八风》记载,内舍于紧,外在于管筋,其气生为寒。阳明指法作为万花谷点穴截脉的典型招数之一,会将一道特殊气劲凝于指上,同暗器一般射入目标体内,封锁穴道的同时,这道气劲也会影响到对手体内阴阳平衡。 这一指很快,只见一抹墨绿色直冲裴元胸口,裴元单手一挥,三朵白莲陡然绽放于胸前,正是一路上裴无咎使用过多次的招数,“春泥护花”。 可裴元还是没想到,袁弘安这家伙平日里一副痴样,下手居然这么黑,他刚刚射过来的墨绿色内息不是一道!阳明指之下,还有另一道气劲! 那是一道商阳指!同样是《黄帝内经丶灵柩丶九宫八风》,内舍于肝,外在于筋纽,其气主为身湿,这一道气劲入体之后,则会不断的冲撞你的经脉直到消耗殆尽! 眼看着第一道墨绿击碎了一朵白莲,第二道墨绿则在白莲周转的空当直接射入裴元体内,裴元眉头一皱,顿时感到自己运气出现了一丝停滞。 而袁弘安见招数奏效,双手墨绿散去,一步踏前,向裴元飞来,他要趁裴元运气不当,贴身短打! 裴元岂能就此被制住,那道商阳气劲想在经脉里冲撞,那就任由他撞!只一道气劲,还无法对他的经脉构成威胁! 眼见袁弘安已经到了近前,裴元右手化作剑指,又是熟悉的动作,又是熟悉的配方,自下而上,借着袁弘安身体前冲的势头,正好点在袁弘安的腹中神阙上,同时身形暴退,只见袁弘安中了这小小一指,全身气血都出现了一丝停滞,只是短短一个瞬间,脸就憋得通红。 正是前两日裴元对捣乱者用过的招数,万花武学,太阴指!直到这时,裴元才有心思处理自己体内那道不属于自己的气劲,同样剑指起手,点于自己胸口,一招清风垂露,一股清凉席卷自身,同时也消解了那道商阳。 裴元在和袁弘安的对打中占到了上风,而一旁的裴无咎就没那么好运了,他虽然也是花间游一脉的佼佼者,为数不多不会在袁弘安手上吃亏的人,但是架不住他有伤在身,而且他面对的可不是熟悉的对手袁弘安,而是一个出手全凭本能没有章法的少年,是他自己认下的师弟,是一个暴怒状态的叶扉羽啊! 随着裴元和袁弘安对上,自己这边的叶扉羽也被打斗声重新激起了杀意,裴无咎只觉得面前好似换了个人一样,不再是那个为了娘亲哭泣的少年,也不是那个因为第一次用出了招数就哈哈大笑的孩子,而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裴无咎只觉得叶扉羽的力气越来越大,自己已经快无法压制他的双臂了,“你...醒...醒!”裴无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而叶扉羽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意思,反而一直念叨着,“杀...杀!杀!”,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壮汉! 裴无咎心头一明,侧过脸来对着地上跪着的壮汉低吼,“还不...快走!”,地上壮汉闻言,连滚带爬的脱离了两个人的战斗范围。 而叶扉羽却是急了,又向前踏了一步,“杀...杀!杀!杀!”,就这样顶着与自己角力的裴无咎往前挪动,地上只见裴无咎脚下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裴无咎心中苦涩,低头却见叶扉羽的衣服上渗出了红色,心头大惊,坏了,叶扉羽的肉身是适应不了这么强的力量的,这是肌肉已经撕裂了,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先一步崩坏的! 不得已,裴无咎只能瞬间收力,不再与叶扉羽对拼力气,反而是向侧边一步挪去,而叶扉羽没有了阻挡之后,身体直接向前猛冲,裴无咎借着叶扉羽前冲的机会一个滑步绕到叶扉羽的身侧,一式云手借由叶扉羽的胳膊盘旋而上,穿过他的臂膀腋下,搂上了叶扉羽的后背,然后伸腿插入叶扉羽双腿之中,叶扉羽如果再往前冲,就会被他破坏重心然后放倒。 可叶扉羽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眼里只有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壮汉恶贼,完全不理裴无咎的布置,身体仍然前冲,不出意料的是他却是被裴无咎破坏了重心,身体就势要倒,可他也是自幼练过武的人,一些招式早就随着自幼的操练,融进了本能里! 只见叶扉羽就势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抓住裴无咎还未收回的脚,双腿自空中一个交替借力,一脚直踹裴无咎面门,这一脚若是踹中,必然倒地不起,而因为脚腕被叶扉羽抓着,他没办法走位躲闪,只能抬起胳膊进行格挡,硬吃这一击。 这一脚很重,直震得裴无咎胳膊发麻。而叶扉羽却是借着反震的力道,拧身发力,顺势松开抓着裴无咎脚腕的手,一个旋子转体,又是一脚踢向裴无咎胸口。 裴无咎刚想再次抬起胳膊防御,可肋骨却因为刚才硬吃了那一脚,传来了剧烈的刺痛感,让他动作都慢上了一拍,没有防住叶扉羽此刻的攻击。 这一脚比刚才还重,直接就将裴无咎击飞了出去,而裴无咎飞出去的方向,地上一个包裹正平稳的放在那里。 第45章 叶扉羽战裴元 眼见就要撞上,裴无咎强忍剧痛,自空中调整姿态,扭身发力,一气呵成,一记踏空,这才避免摔在那包裹上,再抬眼望去,叶扉羽将他踢飞之后,已经是大步迈着,朝着逃开的壮汉追去。 不能再让他发疯了,裴无咎想着,可裴无咎一记踏空还未落地,正是旧力耗尽新力未生的时候,为了能尽快拦下叶扉羽,他只能强行维持身姿,从丹田处压榨内息,将强行抽取出来的力量灌注进双腿。 只听一声嗡鸣,裴无咎将内息从足底涌泉释放,以此借力施展江湖轻功,蹑云逐月,朝叶扉羽的方向冲去。 就在快到叶扉羽近前时,裴无咎伸出右手,企图借前冲的势头直接缠上叶扉羽的身体,锁住他的动作,可叶扉羽却是看都不看,任由裴无咎贴身。 裴无咎一记云手,又是从叶扉羽的左臂下穿过,绕过脖子,手掌搂上了叶扉羽的后颈,掌心用力将他的脑袋下压,同时左腿提膝,目的明确,这一膝要是挨结实了,就是外功高手也得晕上一会。 叶扉羽却展现了极其可怕的本能,脑袋被摁住下压的同时他就动了,左臂被裴无咎缠上绕过,可并没有锁住关节,于是他借着裴无咎的姿势,左臂手肘顺势前顶,目标直奔裴无咎的脑袋,同时手臂曲于胸前,握拳向下砸,这一套动作看着不起眼,可要是配上叶扉羽此时惊人的力量,那就不一定了,无论是向着裴无咎的脑袋顶过来的手肘,还是准备砸向裴无咎膝盖的右拳,都不是什么善招啊! 裴无咎看叶扉羽凭借本能出手的杀招,也是暗暗心惊,这孩子自幼学的可不是像他说的一样只是几套把式啊,这招招要害的打法,明显是行伍里的对敌杀招,不求缠斗,只求杀伤,非死即残啊。 没办法,裴无咎只好变招,不然挨上一下,就叶扉羽现在的状态,他的下场可能比先前那壮汉好不到哪去。 于是裴无咎搂着他脖子按他脑袋的右手直接改变了发力方向,五指撑开,把下压的力道变成了推送,这样随着肩膀的移位,叶扉羽的手肘发力的角度就没了,然后上提的左膝也被生生止住势头,一脚蹬出,踹向叶扉羽迈出来的右腿,这样不仅不会撞上叶扉羽的拳头,还可以打断他前进的步子。 裴无咎的应变速度很快,叶扉羽的反应也不慢,头被推开肩膀位移的同时,叶扉羽的胳膊也抬到了半空中,随着裴无咎正在撤回刚刚推开自己头的手,左臂直接抡下,顺势抓住裴无咎还未收回的胳膊,而抡空的右拳也是和裴无咎的提膝一样,被其生生止住了势头,化拳为掌,一招虎撑,轰向裴无咎胸口。 裴无咎见又是一记杀招,可自己右臂被叶扉羽死死抓住,根本无从躲闪,而这时自己左脚已经踹上了叶扉羽的右腿,可那右腿似有千钧之力,自己竟然无法撼动分毫,看来想借踹开他右腿从而打断他前进步伐的打算是破灭了。 不过杀招近前,叶扉羽这纹丝不动的右腿倒是给了裴无咎一个着力点,裴无咎左脚蹬着叶扉羽的腿直接发力,右腿腾空而起,径直踢向叶扉羽那一记虎撑掌。 拳脚过招,其实并没有一开始就你打我一掌我吃你一拳的情况,这种情况只有将战斗拖入持久战的时候,对战双方的体力耐力和反应力都下降时,才会出现。而更多的时候则是,你出招,我拆招,我回招,你破招。 就像现在,裴无咎为了躲开叶扉羽的一记胸口虎撑掌,借叶扉羽的身体作为支点凌空踢出右腿,而叶扉羽也没有丝毫放过眼前人的意思,虎撑顺势张开,在接触的瞬间直接抓住了裴无咎的脚掌。 至此,裴无咎的右臂和右腿全在叶扉羽的控制之下,而叶扉羽接下来做了什么应对呢,他以自己右脚为支点,屈膝下蹲,下沉了重心,同时微微偏移身子,整个身体斜了过来,抓着裴无咎的右臂和右腿,顺势旋转! 只见一个人体大回环!叶扉羽竟是旋转了一圈,然后撒手!将裴无咎扔了出去!自己也顺势跌坐在了地上。而紧跟着便是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朝着裴无咎飞出的方向弹射而去,没错,他已经分不清谁才是自己想杀的人了,双目一片血红的他,只觉得面前这个模糊的人影几次三番打断自己,他现在只想将眼前所有碍事的人和物全都撕碎! 而刚刚被甩飞出去的裴无咎此时也是心头苦涩,刚刚他已经是强行提气冲出去与叶扉羽过招了,两个人的反应都非常快,快到他根本没时间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内息,现在他的体内内息紊乱,根本无法调整,只能硬生生被甩到山壁上,一听一声沉闷的咚,裴无咎一口鲜血喷出,再想撑着胳膊站起身来,一阵剧痛,双眼一黑,嗯,肋骨终于还是断了。 暴怒的叶扉羽可不管面前的人起没起身,径直向倒地不起的裴无咎杀了过来,就在他冒着一身蓝光,杀到裴无咎近前的时候,一支判官笔拦在了叶扉羽的身前,来者是谁?紫衣玄鬓万花客,笔墨生香作裴元! 挡在裴无咎身前的,正是万花谷药王首徒,裴元!你问袁弘安去哪了?那边躺着呢。 袁弘安被裴元用太阴指震颤了经脉之后,紧接着又被他趁机贴身封了体内九道大穴,要不是这边战况不对,裴无咎有危险的话,裴元甚至想直接封掉袁弘安十二道大穴。 要知道裴元作为花间游与离经易道双脉同修,又同时是双脉翘楚的手段来说,他封掉的穴位,解穴什么的一般人想都别想,直接跪下兴许会快点。 而裴元眼见裴无咎不敌那少年,也只能尽快处理了自己的对手袁弘安,封掉穴位后直接打晕,然后提气轻身挡在两人中间。 只见裴元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叶扉羽的模样泛起了嘀咕,“这年头什么情况,这都哪来的杀才...”,随机稍微偏了偏头,双眼依旧盯着面前的叶扉羽提防他突然暴起出招,而嘴上却在问裴无咎,“没事吧?怎么样?怎么回事?” 一连三问,裴无咎费力的拄起身体,擦了擦嘴角鲜血,“肋骨断了,帮我压制他,这孩子被气血冲昏了头...” 听到裴无咎说他肋骨断了,裴元反而松了口气,这是哪?这是万花谷!只要还有气,万花谷想保住一个人,问题不大,断了根肋骨而已,小伤小伤。 而后边那句话就有意思了,压制他?裴元面色古怪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一身蓝光他不用探查都知道不对劲,那透过衣服的蓝色路径看着有几分眼熟,但自己就是想不起来了,而那不停往外沁血的皮肤也说明了那少年此时身体负担同样不小,可偏偏他自己一点感觉没有,证明了裴无咎的那句话,这少年确实是被气血冲昏了头。 可是压制他?裴元想了想刚才裴无咎的样子,啧啧,怎么说跟自己也是半斤八两的身手,不计后果的话比自己还要强上两分,这样的裴无咎面对这少年的时候,都不敢硬吃少年的拳脚,这让我怎么压制? 第46章 叶扉羽战裴元2 在裴元还在面色古怪的思考该怎么压制叶扉羽的时候,叶扉羽可没那个耐性跟他耗,身上蓝光猛然迸发,皮肤上沁出的血渍都被蓝光震成了一团红雾!紧接着一步踏前,瞬间出招,一拳直取裴元面门! “小心!”而在裴无咎的一声高呼之后,裴元也出招了,百花拂穴,兰催玉折! 只见裴元手持判官笔凌空虚指,一道三色光华自笔尖绽放,随即飞向叶扉羽,而叶扉羽不躲不闪,任由这一记攻击命中,他现在的打法完全处于本能,所有的招式套路也基本上是自幼习武时形成的肌肉记忆,对于江湖侠士的招式完全不懂,见都没见过,这种本能反应让他只能对拳脚功夫发起反击,而对内功招式却选择了硬扛! 只见由墨绿湛蓝绛紫三种颜色构成的三色光华,命中叶扉羽的胸口,其中墨绿和湛蓝没入叶扉羽的体内,而绛紫色则是瞬间扩散包裹了叶扉羽的上身,叶扉羽只觉得胸口一阵闷堵,然后自己的视野又模糊了几分,可愤怒仍然驱使着他迈步向前。 裴元也是奇怪,一般中了他这一手兰摧玉折的几乎都会被盘踞在其体内的气而困扰,而这少年怎么连脚步都不曾放慢,而这时裴无咎见裴元使用万花内功招式对付叶扉羽,也是出声提醒,“他体内会吞噬内息,内功入体对他无效!” 裴元闻言,一步后撤,先是躲开了叶扉羽的直拳,然后判官笔前指,精准的点在了叶扉羽伸出手臂的小海穴上,也就是麻穴,麻筋。 裴元可算明白了刚才裴无咎为什么打不过了,比拼拳脚力气没这少年大,用内功的话对着少年还无效,这能打得过就有鬼了。 而叶扉羽一记直拳作无用功后,刚想收回,一阵麻痹感瞬间从手肘扩散到自己全身,这种感觉很熟悉,但也仅仅是熟悉,现在的他可没什么思考能力,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体内暴走的力量会给你答案,只见叶扉羽手上白光一闪,瞬间扩散至全身,麻痹感顿时消除,没错,凭借本能,体内暴动的内息瞬间做出了正确的应对,星楼月影! 而白光出现的瞬间,裴元就傻眼了,星楼月影?是星楼月影吧?自己没看错吧?这孩子怎么会万花谷养心诀招式的? 而恢复了行动自由的叶扉羽并不会给裴元过多的怀疑人生的时间,顿时以左腿为支撑,右腿抬起,拧身发力,便是一记高抬腿抽头,裴元见状,只好胳膊架起判官笔进行格挡,同时也不忘再次出招。 只见裴元格挡的同时,手指抵住了判官笔,指尖散出一点绿光,再叶扉羽的鞭腿与裴元的判官笔接触的瞬间,绿光沿着判官笔的笔身飞速传到了叶扉羽的腿上,只见一团绿色光华如有实质般缠上了叶扉羽踢出的右腿,并且不断延长,直到蔓延到了叶扉羽的腰身上。 裴元这里是下了一个暗手,防守这一记鞭腿的同时,施展了万花内功招式,芙蓉并蒂,以近乎纯粹没有任何杂质的内息施展,缠绕到对手身上进行收缩,以控制对手行动,同时因为这招式所用的内息没有任何杂质,也可以被自己的任何招式同化,比如刚刚那一道兰摧玉折,打入叶扉羽体内的内息是会持续消耗的,而这道没有任何杂质的芙蓉并蒂,则会被兰摧玉折吸收一部分,从而延长在叶扉羽体内搞破坏的时间,不会那么快消耗完。 裴元本以为这下总能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封住叶扉羽的穴道了,可没想到叶扉羽身上蓝光大放,同时又是一阵血雾迸起,又从胸口凝聚了一道白光,裴元人都看傻了,师尊呢?该让师尊看看这个!我怎么就做不到连着使用星楼月影呢!这小子怎么做到的!有人作弊这怎么玩! 只见一抹白光蔓延叶扉羽全身,腿和腰身上那道芙蓉并蒂的绿色也随着白光的闪过而破碎,叶扉羽就此恢复了行动能力,高抬的右腿瞬间下踏,又是一步前冲,直接贴到裴元近身! 危险了,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还就拦不住了!眼看着叶扉羽又是一拳直着冲裴元面门轰去,裴元已经来不及后撤了,判官笔于手中紧握,手掌略过笔尖,三朵白莲顿时从笔尖绽放,呈一条直线堵在叶扉羽拳头的路径上,是的,春泥护花,裴元要用三朵白莲硬扛叶扉羽一拳! 一旁的裴无咎见裴元与叶扉羽打的难舍难分,难以占据上风,也是心头焦急,他不仅仅是担心裴元会被叶扉羽打伤,更因为他看到叶扉羽身上一次次爆出血雾,他的肉身快到极限了!再这么下去!别说给以后留下隐患,他可能会直接肉身崩溃,他会死的! 而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左顾右盼的来回看,企图再找一个有武力在身的人来帮忙,可周围除了百姓,就只有万花弟子了,而离经易道一脉不擅武斗,擅武斗的花间一脉在这里没有比他、裴元和袁弘安更能打的了,该怎么办! 忽然间,他余光瞥见了叶扉羽之前放好的行囊包裹,那里边装着的是他娘亲的遗骨,有办法了!说不定可以唤醒他!裴无咎拄着胳膊撑起身体,一瘸一拐的走到包裹前,捡起那包裹,转身正好看到裴元三朵白莲齐出,硬吃了叶扉羽一记轰拳。 裴元心里没底,没办法,他是见到叶扉羽是怎么一个鞭腿将那壮汉扫飞的,也见到裴无咎一个跟他体型差不多的人是怎么被叶扉羽抓着抡飞出去的,他不认为自己的身板能比他们两个还结实,可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赌一赌看三朵白莲之下自己能不能吃下这一拳。 只见叶扉羽拳头所至,白莲瞬息破碎,不能说完全没有成效,但也只是聊胜于无的让叶扉羽的拳头慢上了一分,紧接着裴元感到交叉格挡于身前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就被倒着轰飞了出去,只听见半空中传来了一声怒骂,“干!” 叶扉羽正要乘胜追击,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叶儿!”,熟悉的称呼下,叶扉羽动作顿时刹停,转过头来,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抱着自己的包裹,叶扉羽身上的蓝光缓缓收敛,鲜血沁出皮肤。 “叶儿!”那声音又传来了一遍,叶扉羽感觉自己的力量消退了,视野中的红色也在慢慢消减,他朝着包裹的方向缓缓迈步。 “叶儿~”,又是一声呼唤,他看清了,是师兄在抱着自己的包裹,师兄嘴角有血,师兄又受伤了么,身体好痛啊,好累啊... 最终,他倒在了裴无咎的身前。 而裴无咎见到叶扉羽终于倒下了,也是长舒一口气,放松了下来,然后两眼一黑,也倒在了地上。 只剩下捂着胳膊的裴元从不远处爬起,看着这景象,低头嘀咕一声,“什么事啊这是”。 第47章 东方宇轩 裴元艰难的提了提胳膊,三朵白莲瞬间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划过,那孩子真的算人么,不能是个披着人皮的妖兽吧,要不是自己用三朵白莲加上一柄武器作为代价,现在胳膊可能已经没了。 没错,裴元的兵刃,那柄判官笔,铁桦辅以玄丝镔铁制成的,硬度足以开金裂石的东西,在叶扉羽一拳之下,断了,不仅断了,传递过来的力道依然十分强劲,生生打裂了他交叉在外的右臂骨。 只见裴元摸了摸自己的右臂,一阵龇牙咧嘴,“嘶...什么来头啊...” 缓缓走到二人身前,看着倒地的二人,蹲下身子探了探两人的鼻息脉搏,还好,这俩还没死。 随即起身看向四周,周围已经围满了围观的百姓和弟子,不时传来一阵阵低语,偶尔还能看到有人出手指指点点。 裴元苦笑一声,“又得处理烂摊子了...”,正在这时,人群被分开,亮出了一队弟子,领头的正是万花谷现任谷主,东方宇轩。 没错,当初确实是孙思邈入驻了此地,才有了今日的万花谷,可当时仍是青年的东方宇轩,却是第一个隐居在这秦岭青岩的人,也正是因为有了东方宇轩的隐居相邀,诸位名家才能从这华夏大地名山大川中,寻得如此人间仙处。 东方谷主从未主动讨论过自己的身世,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隐秘的消息,也架不住江湖探子们的多方探查,虽然万花谷不允许弟子们私谈谷主,认为这是对万花谷的不敬,但是很多弟子们都知道,谷主不简单。 只见东方宇轩一身紫袍,面容甚伟,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自有独属于他的沉稳气质,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把目光转向了狼藉之中,唯一站着的,裴元。 裴元却松了口气,轻轻点头致意,“我需要一个解释。”东方宇轩淡淡的说道,裴元看了看脚边的二人,又转头看向四周,一边不停组织着措辞一边说道,“入世医者裴无咎归谷,有人疑似陷入癫狂,发生战斗,两伤...不对,三伤,额也不对”。 裴元一开始说两伤,指的是地上躺着的裴无咎和叶扉羽,又想起来自己被打裂了右臂骨,又改口说三伤,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先前被叶扉羽一腿扫飞的壮汉,又想改口,可仔细一看,那壮汉胸膛起伏已经十分微弱,立马回头冲东方宇轩这边喊道,“四伤,先来个人看看那个,再不救可能真的快死了!” 东方宇轩随着裴元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面色稍微古怪了一点,他不是刚刚才到的,事实上,他是被孙思邈派过来的,没错,派。 即使他才是万花谷谷主,即使孙思邈再三表示自己对统领一个门派不感兴趣,只是想找地方隐居,整理医书以供后人参考,东方宇轩还是十分敬重这位老人,哪怕不为别的,就为这份整理天下医书的大义,孙思邈也值得。 今日本来是在仙迹岩与颜真卿论道,突然跑来一名弟子传话,说是孙思邈请谷主到谷前一趟,并没有说要做什么,东方宇轩不理解,却也同颜真卿颜大家告罪一声,约了下次再来,起身点起一队弟子随自己同去。 他以为孙思邈是找他有事相商,也没有过多的打扰正在执医的弟子们,结果刚到了谷前,发现人声鼎沸丝毫未减,却不见孙思邈,正疑惑时,一阵骇人的气势在人群后方迸发,他隐隐感觉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力量,可却又说不上来。 紧跟着就见裴元自医蓬飞出,嘈杂的人群也向后方靠了过去,这下可引起他的注意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一步踏空蹬上蓬顶,抬眼望去,竟是一名少年一脚扫飞了一名壮汉,然后竟然又与他谷中的得意门生交战。 而他作为谷主虽然医术不如孙思邈,但眼力还是有的,明显的看出了那少年的状态不对,正要出言制止,就听到了裴无咎出声呼喊,那少年也给予了回应。 直到二人倒地,东方宇轩才发现自己仍然站在蓬顶上,提气轻身缓缓飘下来,四下打量了一下,嗯,果然,孙思邈不在,能做谷主,东方宇轩自然也有七窍玲珑,分开人群走出,看着唯一站着的裴元,缓缓开口发问。 而随着裴元的指向,他也才有机会仔细看了看战斗现场的状况,那壮汉只是被那少年扫了一腿就濒死了?!这就是为什么东方宇轩面容古怪的原因。 只见东方宇轩开口点名,“葛晚星。” 一名黑衣紫带的男弟子从东方宇轩身后走出,“弟子在。” 东方宇轩轻轻抬手,“去吧。” “弟子得令!” 随着那名为葛晚星的弟子去查看那壮汉的伤势,东方宇轩身后又陆续走出几名弟子,过来搀扶起倒在地上的几人,然后抬进谷中,而东方宇轩则是向四周拱了拱手,“打扰诸位,还请诸位不要见怪,今日前来求医者,万花谷会为诸位送上一份补气生血的药。”。围观群众一片哗然,而东方宇轩则是一摆衣袖,腾空而起,他要去找孙思邈问问什么情况。而众人见到东方宇轩离开,又恢复了之前排队求医的熙熙攘攘。 东方宇轩是孙思邈派人去请的,或者说,是余半仙和孙思邈两个人派人去请的。 之前说了,孙思邈是道家五学中,前两门的佼佼者,而余半仙,才是后三门的翘楚。 在叶扉羽与裴无咎接近万花谷时,他便已经心生感应,而当时孙思邈正在书案前整理由弟子出行带回来的孤本,抬头便见到余半仙自榻上坐起,五心朝天。 本来以为又是一次“老友的把戏”,前几天这老友不止一次这么干了,尤其是在那一晚他当着他的面以命观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过,本以为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可这一次明显不同,他身上又冒出了那属于道门后三门的气势! “你又要干什么!”孙思邈拍案而起,对着余半仙怒喝,而余半仙则是摆了摆手,“来了。” 孙思邈眉头皱起,虽然声音小了,但依然疑惑,“什么来了。” 只见余半仙从宽大的袖袍中摩挲着,掏出一面龟甲,“他来了。”说着又从袖袍中掏出三枚铜钱。 孙思邈眉头仍然没有放松,他自然是看出了余半仙想做什么,摇卦。 摇卦是卜字门的常用起卦方式,每一卦的图像均由两个八卦上下组合而成,每一卦各有六个爻。它是透过六十四卦的组合,去反应六十四种不同的事务、情境、现象、特定环境下的人生哲理、以及大自然的运作法则。 而随着余半仙将铜钱展开,孙思邈也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初钱?你要算什么,能让你用初钱来算。”孙思邈出口问道,而余半仙没有回答他,只是抬手将那三枚被孙思邈称之为“初钱”的铜钱投入龟甲,双手举起,开始摇卦。 第48章 见龙 只见余半仙闭着眼睛,仔细聆听着铜钱在龟甲中不断碰撞着摩擦着,然后手势一顿,停了下来,又将龟甲倾斜,将那三枚铜钱倒出。 将铜钱排列,便得到一条卦爻,可抬头再看余半仙,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只是拿起龟甲轻轻摇晃,就好像用掉了这位老人很多力气。 余半仙没有在意,只是死死盯着摆在面前的铜钱,企图从这三枚铜子上发现什么,接着又将铜钱重新投入龟甲,如此循环,直到第六次。 余半仙第六次从龟甲中倒出铜钱,此时余半仙已经气喘如牛,汗水也将这老人的头发完全浸湿,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就连手都在不停的颤抖,看得一旁的孙思邈一阵心惊。 而当铜钱滑出龟甲的那一刻,铜钱已不像第一次一般富有光泽,反而充满着锈蚀与划痕,若是没见过它投入龟甲之前的样子,谁还能认出这是铜钱呢。 三枚铜钱脱离龟甲,并没有在余半仙身前安稳躺倒,反而不停旋转着,好似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驱使着它们不让它们停下,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竟是余半仙手中龟甲碎裂成数块,落入铜钱中。 余半仙顿时一惊,伸手便捂,可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一枚铜钱被碎裂的龟甲一砸,竟然被砸飞,径直冲着余半仙的头飞来,余半仙低头便躲,那枚铜子就这么飞过,射穿了窗户纸,不知所踪。 而余半仙看着被射穿的窗户纸,盯着那个纸洞愣了一下,紧接着扭头看向自己身前碎裂的龟甲,不停拨动排列着,嘴里还不停念叨,“还可以...还有得救...”,但很快,余半仙气势陡然一颓,只见他身前的龟甲已经被他重新排列拼了起来,只是那龟甲背部却缺了一个口子,而他身前,已经没有其他的碎片了。 一旁的孙思邈从那枚铜子飞出窗户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此时再看余半仙颓废的样子,也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在算什么?” 而余半仙摇了摇头,“什么都没算到。”他指了指龟甲上的缺口,“不可闻,不可知,不可说。” 孙思邈听着他的解释,也没有再开口询问,他是道门出身,五学前两门的佼佼者,可并不代表他没有研修过后三门,只是不适合他而已,他已经知道从余半仙这里得不到答案了,便也不再纠结。 余半仙缓缓归拢身前龟甲的碎片收回袖袍中,又将那剩下的两枚铜子郑重其事的收好,然后抬头看向孙思邈,“他来了,一起去看看吧。” 孙思邈看了看大殿门外,落日的余晖照不到他这摘星殿,可他能从这里看到外面云彩上的红霞。“好”。 两人走到山边围栏处,围栏之外,便是百丈高空,整个摘星殿是建于一座倒锥型的山上的,这样的山有三座,而同样还有另外两座宫殿,构成了万花谷三星望月的奇景。 而在这里,他们可以轻易的俯瞰三分之一个万花谷,运起修为注于双目,甚至可以看到谷前络绎不绝的求医百姓。 而两位老人就是这么做的,只听余半仙平稳了下呼吸,开口说道,“他就在谷前了,看看吧。”然后便开始运气,站在他一旁的孙思邈感受到气息波动,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他,发现余半仙只是在提气明目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和余半仙一样,提气运功。 方才的摇卦对余半仙的体力消耗很大,同时对内息消耗也不小,导致余半仙费了一点时间才梳理完经脉,将内息调动到双眼上,而一旁的孙思邈虽然比余半仙要晚一点提气,可因为没有消耗,速度可比余半仙快多了,两个人近乎同时睁眼,只见两双眼睛放出精光,看向谷前。 正好看到裴无咎带着叶扉羽走到万花谷谷前,余半仙说道,“那孩子就是我给你带来的宝贝,这次乱世的命星之一。”孙思邈看着独自坐在人群之外的叶扉羽若有所思。 可紧跟着变故突生,叶扉羽身上爆发了一阵蓝光,正当孙思邈还在好奇那蓝光是什么的时候,只听身旁传来一声爆裂,低头一看,竟是余半仙将他扶着的栏杆徒手抓裂了,再抬头看余半仙,孙思邈发现了不对劲。 余半仙的道家心法,本质是沟通天地的浩瀚之气,气为空灵,一尘不染,应是缥缈之意的蓝色,可现在余半仙眼中精光,却不再纯净,逐渐转变为黄色,而这种转变,说是转变,更像是侵蚀! 只见身边的老伙计突然低吼一声,身体气势陡然一变,蓝光逐渐压过黄色,只是看着余半仙眼角流下的血泪,就知道他现在状态差到了一定的地步。 而随着黄色完全被挤出来,余半仙也是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收敛了气势,随后身体一阵摇晃,跌坐在了地上。 孙思邈赶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你怎么样!”,余半仙喘着粗气摇了摇头,“看到不该看的了,差点丢了一对招子...”,孙思邈不解的追问到,“什么不该看的?” 余半仙犹豫了一下,用手指向了谷前的方向,轻声吐出一个字,“龙。” 而孙思邈随着余半仙的手指看过去,正好看到叶扉羽用碎石砸向一个壮汉,孙思邈眉头微皱,又扭过头来看了看坐倒在地上双眼血泪横流的余半仙,招了招手,眨眼间,一名弟子出现在了两位老人身边,本来想吩咐这名弟子先照顾一下余半仙,自己去谷前看看,后来又想了一下,还是让东方处理比较好,于是便指使弟子去寻东方宇轩,让其去谷前。 而东方宇轩作为谷主,处理完了谷前的特殊情况之后,带着满心的疑惑,一路轻功,径直飞向摘星殿,按理来说,万花谷有着凌云梯这种人类智慧的伟力,平时各大长老们包括他这个谷主,是很少使用轻功的,可今日这事不同寻常,他有必要找到孙思邈问个清楚。 只见东方宇轩轻功上山,至摘星殿前轻身再提气,缓缓落下,推开殿门便发问,“孙道长,谷前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东方宇轩还没说完就停下了,因为他看到殿内不止有孙思邈,还有余半仙。 只见东方宇轩拱手到,“东方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前辈莫怪,前辈这是...” 余半仙自从来了万花谷就没离开过摘星殿的山头,东方宇轩又在仙迹岩那边有一阵时日了,自然是不知道余半仙来了。 而余半仙闭着眼轻笑了一声,“没那么多礼数,我是给你们万花谷送宝贝来了,就你处理的那个。” 听到这话的东方宇轩面容一阵扭曲,我处理的那个?您是说那个差点被一脚踢死的壮汉,还是那个发了疯跟怪物一样的少年? 第49章 奇怪的伤势 看到东方宇轩的眉头都能拧麻花了,孙思邈一边为余半仙把脉,一边转头对着东方宇轩说道,“是那个少年。” 东方宇轩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个少年一腿将人扫飞,一拳打碎白莲的画面,不确定的说道,“两位确定...那孩子...不是练外家功夫的么...” ...... 孙思邈显然是没料到东方宇轩这么问,一时间也愣住了,显然,他对叶扉羽干了多么惊天动地的事并不知情,谁让余半仙第一时间就出问题了呢。 沉思了一下,还是转回头来,先将刚才的事情问清楚,“方才你说的龙,是什么意思。” “龙就是龙,凡人不可见龙,就像以前的那帮老伙计,他们是为什么死在那座岛上的...”余半仙沉思了一会,轻声说道,“或许你该问的不是我,而是他们两个。”说罢,余半仙不再开口,盘腿而坐,开始调息。 而孙思邈和东方宇轩听到余半仙的话,也是一头雾水,直到孙思邈开口,“裴无咎和他带回来的那少年现在在哪?” “全都昏过去了,另外昏过去的还有袁弘安,还有裴元也受伤了。”东方宇轩回答道,“现在应该被送到了落星湖那里。” 孙思邈听着东方宇轩的回答一头雾水,怎么还和袁弘安扯上关系了?还有裴元,怎么回事?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而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高呼,“正意弟子葛晚星求见谷主。” 东方宇轩看了看孙思邈,孙思邈点头示意,东方宇轩这才朝殿外喊道,“进来吧。” 黑袍紫带,正是葛晚星,只见葛晚星走进大殿中,对几人行礼,“正意弟子葛晚星见过谷主,师尊,余前辈。” 东方宇轩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出声问道,“那几个怎么样。” 只见葛晚星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汇报到,“晕过去的三人伤势颇重,那汉子腰骨彻底碎了,正在由执礼弟子医治,无咎师兄的肋骨断了,险些插内脏,而那孩子...”葛晚星犹豫了一下,“那孩子全身的经脉筋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双腿双臂的骨头没有一块是好的...”。 东方宇轩见葛晚星停了下来,还以为他汇报完了,抬头一看,却见葛晚星眉头紧皱,开口问道,“那孩子的伤势最轻?” 葛晚星摇了摇头,“那孩子看起来伤势是最轻的,可却也伤的更为全面,我们只知道他的经脉筋骨出了问题,但内伤...” 东方宇轩看葛晚星又支支吾吾的,又开口问道,“嗯?内伤怎么了?” “那孩子的情况很奇怪,我们无法查出内伤...” 这下不光东方宇轩疑惑了,就连孙思邈都有了几分好奇,“什么叫无法查出?” 葛晚星回想了一下方才他对几人诊断的时候,初步望闻问切,之后紧接着就用内息探查经脉伤势,可无论谁去探查那少年,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那孩子体内有古怪,内息探入就像泥牛入海,转瞬间就再也收不到反馈了,不仅是我,连执礼的师弟师妹上手也是如此。” 葛晚星不说还好,一说孙思邈的兴趣更大了,扭头看了看依然在调息的余半仙,站起身来同东方宇轩说道,“走,随我一起去看看。” “是。”“是。” 而另一边,落星湖上小木屋,五个大男人正躺在一排小床上,屋里更是有人进进出出,并不时的在几人身上下针。 没错,五人正是拦腰而断的王大,肋骨碎裂的裴无咎,穴位被封的袁弘安,全身损伤的叶扉羽,和扶着胳膊吃着梨的裴元,啊?你说为什么裴元在这?裴元也是伤员啊!你不能因为他伤的最轻就说他不是伤员啊!没看胳膊上都扎满了针了么! 几人正是在这里接受治疗,万花谷谷前的帐篷一般接待百姓的较多,有疑难杂症或者伤势过重的人,则会接进谷内进行医治,而落星湖,则是为这些特殊的病人专门建立的病房。此时只见裴元耷拉着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大鸭梨,时不时啃一口,然后看着执礼的师弟师妹们对另外四个人施针医治,不时还会说上两句。 “锋针的要领在于精,无论是对内息的把控还是对患者的状态,都要在自己掌控的精度之内。” “裴无咎的肋骨接好了没,其他没事吧?” “袁弘安?他没醒吧?没醒就好,别管他了!穴位封着就封着吧,省的到处找人打架。” 周边的人听着裴元对袁弘安的态度和处理表示深度认可,看来袁弘安真的不讨喜,弘道弟子正意弟子就算了,连执礼弟子都这么认可,这就有点过分了。 万花谷是不分内外门的,不过却分堂口,不同的学派有不同的学堂,有不同的老师。 弘道弟子修武道,修花间游心法,执礼弟子修医道,则是离经易道一脉。两个堂都很极端,除了一些修身防身的基础拳脚功夫,花间游一脉的弘道弟子几乎不看任何医术,反观离经易道一脉也是一样,一心只修医术,至于怎么运用内力化作战斗力,他们从不考虑这些。 而裴元,则是两脉合一的那一类,正意弟子,他们既学医术,又修武道,意味着他们要比其他弟子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当然了,带来的效果也很可观,毕竟其他两个堂的弟子,都只专注于自己本门的修行。 除了这三门,还有尚贤弟子,基本是从各个堂口挑选弟子,负责维护万花谷的安全。另外还有一些药堂啊丹堂之类的,那就是前来万花谷的客卿门的弟子了,还有仙迹岩那边的几位大家,都是有自己的弟子的。 而裴元说让袁弘安自生自灭的话,不仅引起了弘道弟子和正意弟子的共鸣,就连一心只修医术的执礼弟子都认同了他的话,这就让裴元很是疑惑了。 “怎么,袁弘安还找你们执礼弟子打架了?”培元开口问道,而回答他的是执礼的一位小师妹,只见这位师妹摇了摇头,“不是,是因为他袁弘安,我们隔三差五就要医治被他打伤的人,如果他去挑战你或者裴无咎的话,我们还得负责医治他,好烦的...” 裴元听到这个回答也是一阵好笑,看了看依然昏迷不醒但整个后背已经被扎成刺猬的袁弘安摇了摇头,袁弘安啊袁弘安,也就你这么惹众怨了。 又扫了扫其他几个人,那壮汉已经被执礼弟子用锋针从濒死线上拉了回来,不过大概是不能完全治好了,多少也得落下点病根,裴无咎那边肋骨接好了之后,也得好好修养一阵了,只是那少年... 裴元看着那少年床边围了一圈的弟子,弘道正意执礼都有,还不时伸手戳一戳那少年的身体,偶尔还有人掌心贴上去试图用内息探查,然后传来一声惊呼,“内息又不见了!” 第50章 裴无咎苏醒 裴元从一开始听到有人说内息不见了就在关注那边的情况,到刚才为止已经不下二十个人试过了,可结果无一例外,无论是谁,内息进入那少年的身体便会消失不见,得不到任何反馈,正当他要起身去少年身边试试的时候,又有三人进了木屋。 来人正是葛晚星,和他引来的东方谷主,还有孙思邈。 “见过谷主,见过师尊。”*n 孙思邈摆了摆手,“你们继续,我和谷主过来看看,你们忙。” 裴元见状也是放下了鸭梨,走了过来,“师尊。” 那个鸭梨自然没逃过孙思邈的眼睛,“我怎么感觉你像是故意受伤为了偷懒呢。” 裴元苦笑,“弟子倒是想故意,可问题是那孩子是真的离谱,弟子都压制不住他,若不是最后裴无咎制止了他,此时昏倒在床上的就不止他们四个了。” 孙思邈闻言,也是来了兴致,“以你都压制不住么,在哪,我来看看。” 说着便向叶扉羽的床边走去,众弟子见状也不再围着床边,给孙思邈空出来了一块地方。 只见孙思邈伸出手掌,搭上叶扉羽的后背,三指摩挲,“果然,筋肉出了问题。”又将手指戳向叶扉羽的肩膀,沿着肩膀滑向胳膊,“骨也出了问题。” 裴元看孙思邈在探查叶扉羽的身体,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出声道,“这孩子当时的状态就很奇怪,像是不由自主,但又不像被人控制,可若是自己失控暴走,却又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不然也不会被裴无咎制住。” 孙思邈闻言出声问道,“哦?判断依据呢?” 裴元回忆了一下,“杀意,这孩子的杀意很纯粹,极度的愤怒催生的杀意,而且...”,裴元顿了一顿,“他并不是一通乱打,他会用我万花谷的养心诀。” 这下轮到孙思邈眉头皱起了,“你确定?” “不会看错,弟子曾用芙蓉并蒂限制他的动作,可他用了我万花谷的养心诀,星楼月影,破除了我的控制。” 正在孙思邈眉头紧锁时,裴元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两次,连续两次。” 众围观弟子惊呼出声,“不可能”“这不可能,就算是弘道弟子也得极为熟练才能做到。”“会不会是裴师兄看错了。” 孙思邈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看向少年,嘴上却仍然在问东方宇轩,“你怎么看?” 东方宇轩沉思了一下,他是看完了那场战斗的,也知道裴元没有撒谎,裴元也没有理由撒谎。 “那孩子的状态的确古怪,好似一直处于内息沸腾的状态,所以连续使用两次星楼月影,听上去虽然不合理,但的确是事实。” 听到东方谷主的佐证,众人哗然,而裴元想了一下,又开口说道,“裴无咎说他是被气血冲昏了头,我想,该是愤怒之下,导致了力量失控。”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叶扉羽的身体,“毫无理智的情况下,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负担向我进攻,所以才会有这么全面的伤势。” 孙思邈和东方宇轩闻言,都是点了点头,很明显他们也是认可这个推断的。 孙思邈又一次伸出手来,这次整个手掌弹向叶扉羽的后心,然后提气运功,想要渡一丝内息进行探查,他要验证一下葛晚星所说的,内息探查不到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可内息刚刚脱离自己的掌心进入叶扉羽的身体,就与自己断开了连接,再也感受不到了。 速度之快,让孙思邈面容一阵古怪,“嗯?”孙思邈又释放了一丝内息,同样的,刚刚进入叶扉羽的身体就消失不见。 行医多年孙思邈还是头一次见这个情况,“欸?” “如何?”东方宇轩看孙思邈一脸疑惑的样子,也是出声发问到。 而孙思邈则是放开了抵着叶扉羽后心的手,示意东方宇轩,“是有些奇怪,东方,你试试。”说着便向旁边挪了一步,而东方宇轩见状也没有客气,一步过来,同样伸出手,抵住少年后背,渡送了一丝内息。 “嗯?”又消失了?再来!“欸?”东方宇轩也迷惑了,一个是当世医仙,一个是万花谷主,这两个人居然也和普通弟子一样,内息对叶扉羽丝毫不起作用。 而这个时候裴元才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关键点,“啊!裴无咎说过,这孩子体内会吞噬内息!内功招数对他没用!” 这一句话说完,裴元自己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再看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孙思邈和东方宇轩在内的所有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你不早说!”*n 整齐的声音适时的唤醒了因为脱力昏迷的裴无咎,只听一声轻咳,裴元等人转过身来,裴无咎已然醒了过来。 “裴师弟\/裴无咎\/无咎你感觉怎么样。”裴元、孙思邈和东方宇轩同时出声,而裴无咎睁开眼睛看着房梁,闻着空气中熟悉的药香,便知道自己已经在落星湖了。 “我回来了。” 孙思邈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搭上裴无咎的手腕,便要诊脉,而裴无咎看着面前熟悉的老人,说道,“师尊,我没事,叶扉羽怎么样了。” 而孙思邈则是面露疑色,“谁?” 裴无咎这才想起来,自家师尊还没见过叶扉羽,他就暴走了。“就是和我一起回来的那个少年。”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他们这才知道那少年的名字,而此时听到裴无咎透露着担心的疑问,众人也是让开了位置,让裴无咎能够看到还在昏迷中的叶扉羽。 “裴师兄,这孩子没事,就是情况有点怪,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先前吐槽袁弘安打架的那位执礼小师妹开口说道。 听到这位师妹的话,裴无咎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任由师尊对自己进行探查。 随着孙思邈确认了裴无咎的身体情况,也是放心了下来,只是一些容易处理的内伤,当然,对于万花谷来说,只要还有气在,万花谷想保住一个人,问题不大。嗯...叶扉羽先除外,他情况特殊。 想到这里,孙思邈开口问道,“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裴无咎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接着将视线投向了裴元,而裴元也是意会的很快,转身对着诸位弟子说,“先出去忙,让我们单独谈。” 见众多弟子被裴元支出去之后,裴无咎这才开始一边回忆一边叙述,从两人相遇,到帮叶扉羽焚化血亲,然后又遇到了余半仙余前辈,得了前辈赠予的机缘,怎么用天地锁保住快被撑裂的叶扉羽,又说起天地锁的异变,当他说起叶扉羽情急之下自己施展了踏空之后,哪怕是孙思邈和东方宇轩这么多年的见识,也不由得心生疑惑。 又将怎么刺激叶扉羽使用力量,教他怎么使用轻功说出来后,这次轮到一旁旁听的裴元咬牙切齿了,我说怎么他能使用星楼月影破开我的芙蓉并蒂,原来全是你教的。 对此裴无咎只能说声抱歉,他也没想到叶扉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凭借本能施展招式。 直到讲到自己用他娘亲的遗骨唤回了他的意识,孙思邈与东方宇轩的眉头已经紧皱得解不开了。 “还是得等他自己醒了。”“嗯...” 第51章 迷失 裴无咎是第一个醒来的,因为理论上来说,他的伤势是最轻的。 让人意外的是,第二个醒来的不是武艺高强的袁弘安,而是之前被叶扉羽一鞭腿扫去见太奶的王大。 只见王大醒来之后,面对一众万花弟子的询问,心虚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反而一直不断的表示自己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想要离开。 这让一旁修养的裴元表示不解,这里是哪?这里是万花谷啊。寻常百姓很少有能进到这里的人,而且就算是进不来谷内的人,哪怕只是在谷前,也总会有老百姓想进谷,无他,这里有全天下最好的医者,百姓总会认为离医者越近,自己的性命就越安稳。 可这王大很明显并不打算在这里多留,这就让裴元开始好奇了,看着王大再三推脱,表示自己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并且询问了如何出谷就离开了之后,裴元找人唤来了葛晚星。 “裴师兄?你找我?”葛晚星额头上还带着细汗,身上还有着些许泥土,伴随着一股动物身上的气息,出现在了裴元身前。 裴元轻轻嗅了嗅,“你又去看仙鹿了?”裴元问道,“不好好做功课老往晴昼海跑什么?” 葛晚星笑着搓了搓手,“这不是之前兰幽生了么,去看看小的,兰幽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小的养大。” “你还给仙鹿取名字了?!”裴元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 葛晚星倒是一脸坦荡,“张林的鸟不也有名字么。” 裴元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总感觉哪不对,又说不上来,索性放弃了这个问题。 “叫你来是请你帮个忙。”裴元轻声说道。 葛晚星见裴元声音放小了,也知道这事应该是不方便让别人知道了,连忙向前又挪了挪,但这个小动作却被裴元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你别离这么近,味道太重了。” 葛晚星愣住了,突然就有点委屈,那不是你声音小嘛! “你去帮我盯个人。”裴元轻声说道,听到正事,葛晚星也不牢骚,问道,“谁啊?” “那个差点死了的汉子,王大。”,随着裴元报出这个名字,葛晚星想了一下,“这人好像就是个普通人啊,有什么问题?” “一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大问题还是小问题了。”裴元一脸的高深莫测,看得葛晚星一愣一愣的。 “那发现问题了怎么办?”葛晚星小心翼翼的问着,只见裴元看了看仍未苏醒的几个人,轻声说道,“带回来。” “是。”随着葛晚星应下,裴元摆了摆手,葛晚星就此离开,顺着王大离开的方向跟去了。 一夜无话,只有进进出出的执礼弟子,不断的有针扎上昏迷的几个人,又不断的有人将针取下。至于醒了的二人,裴无咎自从断骨被孙思邈亲自出手接上后,就一直在床上修炼,一方面用内功蕴养经脉筋骨,一方面也是等待叶扉羽醒来,毕竟孙思邈走之前留下了指示,等叶扉羽醒来后,带着叶扉羽去摘星殿找他。 而裴元呢,他就自在多了,时不时跟师弟师妹们要点吃的,就坐在床上借着烛火看医书,看累了往后一躺,医书盖在脸上直接就睡了。 天亮了,第三个人醒来了,是袁弘安,只能说武痴不愧是武痴,袁弘安是怎么醒的呢?万花谷弟子练功,尤其是花间游一脉,更习惯自黎明破晓阴阳交汇之时练功,东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裴无咎和裴元二人就睁开了双眼,下了床活动了一下手脚,便准备去外面找个空旷的地方打坐修炼,可二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哐当一声。 二人回头望去,却见袁弘安从床上滚了下来,然后才发出一声惨叫,原来他身上的针并未完全取完,刚刚摔得那一下,有几根银针直接压偏穿透了他的皮肤。 他如果是先醒了再下床,必然不可能发现不了自己的状态,由此可见,他是因为常年每日不间断的练功,养成的习惯和肌肉记忆唤醒的他,这也是为什么说袁弘安不愧是武痴的原因。 而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裴元裴无咎二人,给了两种不同的反应,裴无咎面无表情,似乎没有事能让他在意,而裴元则是笑出了声,上前打算搀扶袁弘安,袁弘安表示自己不需要帮助,裴元一边笑一边指了指他身上扎着的针,“总得把针取了吧,还是说你是刺猬成精,打算背着这一身的针练功。”,袁弘安不说话了,他不会医术,只能任由裴元给他将针全部取下。 几人练功的时候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袁弘安打坐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调动内息,质问裴元对他做了什么,知道裴元封了他九道大穴后表示不服,要不是裴元下阴手,他未必会输,于是冲上去想跟裴元继续打,然后被裴元用芙蓉并蒂锁住,以白鹤亮翅的姿势站立了一个时辰,后来被弟子们戏称,“乌鸦坐神机”。 而裴无咎见叶扉羽迟迟未醒,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担心,练完功便早早回到了木屋中,守着叶扉羽,直看得裴元一阵好奇。 而此时的叶扉羽,精神却沉浸在一片黑暗中,意识不断的沉沦。 睁开眼睛,叶扉羽看到了一片漆黑,他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却看不到四周,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个颜色,黑色。 掐了掐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感觉,是在做梦么,可做梦的话,掐自己的时候就该醒了,叶扉羽伸出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还是没感觉,还是没醒。 他开始打量四周,一边伸手向前摸索着,一边用脚轻轻试探着身前没不能站立。 就这么过了很久,叶扉羽也觉得自己在一片漆黑中走了很久,逐渐的,他开始不再试探了,走了这么久也没有遇到障碍,也没有遇到无法踩踏的地方,他开始大步向前走去,修炼变成了小跑,又变成了狂奔。 直到他感到厌倦了,他不知道这是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不想再跑了,他停了下来,望了望前方依旧一望无际的黑暗,又下意识的转回身看看自己身后,这一次,他发现了不同。 自己身后出现了一点白光,那是很小的一个点,他试着伸手去触碰,当指尖接触到那一点白光的时候,刺眼的白光瞬间绽放,整个天地从一望无际深邃的黑,变成了一片白色,然后陆续出现了山川,河流,湖泊,村落,只是全是灰色。 他看到了自己的镇子,村庄,看到了那家大户人家的大门,看到了自家的小院子,院墙上还挂着阿爹猎来的野猪的猪皮。这些也是灰色。 他看到了那条泥泞的小路,看到了第一次见裴无咎的那块巨石,看到了本该人声鼎沸却寂静无比的万花谷。就连万花谷都是灰色。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只有那人不是灰色。 第52章 叶扉羽醒来 那是一个男人,一身紫玄,背对着他,一头乌色长发被随意的系住,银色的发饰被乌黑的头发衬得格外明显,身形称不上伟岸,但也算琼林玉树气宇不凡。 “你是谁?”叶扉羽出声向着男子喊道,“这是哪?” 男子似乎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然后又突然笑了起来,似乎是在笑自己居然会被吓到,好一会才停了下来,看向站在原地戒备着的叶扉羽。 叶扉羽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看到了重影,再眨眼时,男子已经出现在了面前,一双泛着淡灰色的眼睛紧盯着他。 “长得还行...”男子淡淡的嘀咕着,这男子在打量叶扉羽,叶扉羽同样也在打量着这个男人。 这男子长相极好,换成以前教书先生的话来讲,说一声貌比潘安也不为过,虽然叶扉羽也不知道潘安到底是谁,又有多好看,但人们都这么说,很明显这是夸人的最高水平了。 这男人并不是浓眉大眼的那个类型,反而双眼之中透露着些许清秀,但又算不上女气,精致的鼻子下,嘴角好像一直都是微微向上的。 两个人都在观察着对方,直到男子伸出手来戳了戳叶扉羽的脸,被叶扉羽一巴掌打掉手指,男子这才笑出声来,“哈,以后要学着礼貌些。” 叶扉羽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你是谁,这是哪?”他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而男子看了看四周,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是谁,得问你,这是哪,我也不知道。”说罢,男子狡黠的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开了一个不错的玩笑。 “很好笑么?”叶扉羽有点生气了,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唯一一个见到的人,怎么看都不太正经。 而男子毫不在意,摆了摆手,“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个点有多好笑了,哈哈。” 见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生气的语气,叶扉羽怒了,一步上前冲着男子那张面容姣好的脸就是一拳打出,可那男子只是伸出手掌就抵住了他的拳头,然后另一只手轻轻一点,又是那个该死的熟悉的位置,小海穴! 叶扉羽只觉得胳膊开始一阵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紧接着就动不了了。 而那男子则是笑的更欢了,“哈哈哈,怪不得他们都喜欢用这招,原来真的这么容易就能制住。” 听着这不着四六的话,叶扉羽积攒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大声吼到,“你很烦啊!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哪!还有你说的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随着叶扉羽的怒吼,整个天地剧烈的晃动了一下,让男子眼神一凝。 男子见叶扉羽发火了,则是慢慢收敛了笑容,换上了一脸正色,“不玩了,还有正事。” 随即男子拉起叶扉羽,双指呈剑指在他身上一点,一股清凉席卷全身,麻痹感也随着清凉消退。 而叶扉羽第一时间便往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握拳警惕着男子,防止他再偷袭点穴,而这一点小动作落到男子眼中,似乎让男子颇为无奈,摊了摊手表示,“没必要,我想做什么的话,你拦不住我的。” 叶扉羽想了想方才男子干净利落的挡住了他的拳头又瞬时做出反击制住自己,虽然很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男子说的没错,他想做什么,自己确实拦不住,于是开口问道,“既然我拦不住,那不妨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子伸出手指了指叶扉羽,“我正在做我想做的事啊。” 叶扉羽一头雾水,男子不是什么都没做么,可看着男子一副坦然的样子,他又不由得怀疑男子话语的真实性,摸了摸自己,自己也没有任何变化。 叶扉羽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反而是男子一直在观察着这处天地,看着男子东张西望的动作,叶扉羽也不再纠结刚才那个问题,又出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男子转过身来,叹了口气,释然得说道,“你终于问了,我还一直担心你不问呢。” 叶扉羽:? 男子正了正神色,说道,“我是你,你是我,我可以不是你,你也可以不是我。” 叶扉羽:??? “我可以成就你,但你不必成为我。” 叶扉羽:?????? 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整个天地开始剧烈的颤动,远处的大山好似剪纸一样被断成了两节漂浮于空中,有河流直直奔涌向空中,树木开始枯萎而野草开始旺盛,忽然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天空。 而面前的男子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果然是醒着的,不过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男子看向叶扉羽,说了最后一句话,“去江湖看看,你要的答案都在江湖。”说罢,男子身形缓缓变得淡薄,身体逐渐失去了颜色,仿佛慢慢融入了这个只有黑白灰的世界。 正当叶扉羽想要上前抓住男人时,空中又传来一声咆哮,整个天地只听到一声脆响,好似被摔碎的碗声,然后叶扉羽眼前的一切瞬间支离破碎,而叶扉羽,只觉得一阵失重感传来,接下来就是仿佛无休止的下坠。 无数的碎片从叶扉羽身旁划过,他从碎片中看到自己陪小少爷读书,看到娘亲为自己穿上衣服,看到自己从阿爹手中接过那把猎弓,看到那一道红光,看到娘亲躺在烈火中,看到轻功时两遍模糊的景物,看到求医者络绎不绝的万花谷,看到了被几个壮汉拦截的老人,最后看到了,嘴角流着鲜血的裴师兄,师兄手上拿着自己的包裹,喊着自己的名字。 “叶儿” “叶儿?叶扉羽?”叶扉羽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裴师兄。 “师兄...”叶扉羽声音嘶哑,这不怪他,他在那片天地中折腾的不久,但事实上,他已经睡了三天了。 而看到叶扉羽睁开眼睛,听到他开口说话的裴无咎,也终于放下心来。他的肋骨在万花谷的医术下已经近乎痊愈,裴元更是早就生龙活虎,要不是还打算赖在这看看这少年到底有什么不同的话,裴元早就可以去谷前值守了,就连被裴元下了狠手的袁弘安都冲开了五道大穴了,唯独叶扉羽迟迟不肯醒来。 就在今早,又一次练功过后,看着依然沉睡不醒的叶扉羽,裴无咎始终放不下心,于是独自登了一趟山,去了摘星殿,想请师尊再来看看,可刚进殿门就看见孙思邈正在为余半仙渡气,而余半仙身前一大摊鲜血证明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裴无咎本想就此退下,可谁知余半仙却睁开双眼开口道,“他快醒了。” 谁快醒了,还能有谁,自己是为了谁而来的!在孙思邈疑惑的目光中,裴无咎行礼告退,已经等不及的他,直接运功提气,用万花轻功从摘星殿飞跃而下。 刚进木屋就见到裴元皱着眉站在叶扉羽的床头,而叶扉羽则是眉头紧皱着,面色挣扎。 他下意识的喊着叶扉羽的名字,不光是他取为他取的,还是他以前的名字,这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你醒了。”“嗯。” 第53章 魂魄 睁开眼睛的叶扉羽,在裴无咎的帮助下,缓缓坐起了身子,没办法,只靠普通的医术和药物,三天也只能将叶扉羽恢复到这个程度。 万花谷的医术是医术与气的结合,就连濒死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借由万花谷心法施展那堪称回魂的医术。 但叶扉羽情况很特殊,这几天之内,执礼弟子们和正意弟子们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始终无法将内息探入叶扉羽体内,无法探入,就代表无法进行后续的治疗,而叶扉羽不停吞噬内息的身体,就只能让执礼弟子们凭借着寻常医术,辅以药物,进行调养。 所以到现在,叶扉羽体内的损伤都还在,虽然称不上十分严重,但恢复的也够缓慢了。 叶扉羽每动一下都觉得刀剜一般的疼,全身上下,从手指到脚趾,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连带着神情都有些迟缓。 轻轻转头观察着四周,看多了黑白灰三色的脑袋,一时间竟然觉得眼花缭乱。 一间简单的屋子,但十分干净,算上自己躺着的,摆着七张木床与两张桌子,桌子旁的是药炉么,怪不得空气中有股草药的香味,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正坐在床上看着这边。 叶扉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算是问好,而对面那人也是笑着像自己这边点了点头,欸?他怎么站起来了,怎么还走过来了... “你好,叶...扉羽,是吧?”裴元走了过来,一边打着招呼,似乎是忘了叶扉羽的名字,轻轻歪着头,向裴无咎确认着,而裴无咎面无表情并没有回应裴元的疑问,反而是叶扉羽拘谨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叫叶扉羽。” 察觉到了叶扉羽的紧张,裴元笑了笑,“放松点,我不吃人。”裴元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叶扉羽也因为这句话感觉轻松了不少。 裴元见状点了点头,又说道,“听说你想加入万花谷?” “是的,我想加入万花谷,这位...前辈”,叶扉羽闻言点了点头,可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的裴元,于是只能模糊的喊了一句前辈,声音还很小。 不过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寻常人,声音小也不耽误在场的两个人都听到了。 裴元笑了笑,裴无咎也勾了勾嘴角,这一点小细节也被裴元捕捉到了,不过他没有点明,而是对着叶扉羽继续说道,“那你已经成功了一半,你已经到万花谷了。” 叶扉羽闻言转了转脑袋,观察着四周,闻着满屋子的药香,看着门外忙碌的弟子们穿着和裴无咎裴元二人差不多的服饰,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万花谷的中心,三星望月的摘星殿中,孙思邈看着刚刚缓过来的余半仙又问道,“又怎么了这是。” 余半仙顺了顺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感觉到一股窥探感,可那小子身上...我没办法时刻关注他,无法推算他,只能保持着对裴无咎的推算,企图一窥全貌,可就在刚才,窥探感陡然放大,有不得了的东西沿着我的推算找上了我,冲击了我的魂魄。” 出身道门,孙思邈自然知道魂魄之学,魂魄一说属于道门五学中,山字一门的主要构成之一,修心养性,打磨肉身锻炼魂魄,使两者相辅相成,以求圆满之身天人之境。 三魂之用道教典籍《云笈七签》云:“夫人有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名幽精。”据《云笈七签》载“夫人身有三魂,谓之三命。一主命,一主财禄,一主灾衰。” 胎光为生命之光,对成年人来说胎光失则命死,而对于幼子来说胎光失则命危。爽灵为智慧之光,天生痴愚的人,多是爽灵有缺,爽灵有残。幽精为性灵之光, 幽精会决定人的喜好。 七魄之用据《云笈七签》载:“魂为阳,魄为阴。”“魂欲人生,魄欲人死。魂悲魄笑。”《太上除三尸九虫保生经载》“七魄者,阴邪之气为鬼也。能使行尸,惶贪嫉拓。恶梦咬齿,令人口是心非。遗精好色,慕恋奢淫。全无淳朴,只以鬼行。” 七魄虽令人行坏事,但对人身运行有重要作用,道教对七魄采取的是制七魄,让他们乖乖听话。这里的魄也象征欲望,对待欲望道教采取的是清心寡欲,而不是断情绝欲。人要死时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 生病时就是和魄散了,故要用药物去阻止它散发.如果和魄和力魄散了就容易鬼上身。人的精神分而可以称之为魂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魂为阳,魄为阴。 其中三魂和七魄当中,又各另分阴阳。三魂之中。天魂为阳,地魂为阴,命魂又为阳。七魄中天冲灵慧二魄为阴为天魄,气魄力魄中枢魄为阳为人魄,精英二魄为阳为地魄。 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七魄中两个天魄两个地魄和三个人魄,阴阳相应,从不分开。并常附于人体之上。 而余半仙所说的,有不得了的东西找上了他,并且冲击了他的魂魄,说的就是命魂,像他们这种修道之人,魂魄强健,被冲击到命魂都不免要口吐鲜血,若是换成寻常百姓,被这么冲击一下,最轻的下场都要变成白痴。 孙思邈紧皱着眉头,道家五学是相辅相成的,哪怕不能全部精通,也或多或少有所涉猎,就像他孙思邈,虽没有天赋,但数术易学也算颇为优秀,而余半仙这个后三门翘楚,若是不修“山”门,自身的魂魄强度也无法支持他后三门的推算。 可余半仙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不知名的东西,沿着推算之力冲击了魂魄,简直匪夷所思,这种手段已经不是孙思邈能解释的通的了,更像是,类似佛门因果的手段。 可余半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孙思邈无从忌惮,“跟佛门的因果不同,先不说如今玄字一辈没有人能将佛法精通到能动因果的地步,只是单说那股力量上没有道门中正之气,也没有佛门的宏大之气,有的只有一个鲁莽的狂野,就足以证明那不是世间任何一家的力量。” 这下两个人都沉默了,这感觉就好像你喜欢一个人,你不敢看她,只能接触她身边的人,然后不知道谁察觉到了你的视线,冲过来给了你一个大嘴巴子就走了,把你扇懵了,再想找是谁扇的你,找不到了~ 最后还是余半仙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仍有余力,或许只是个警告,要不然...”余半仙指了指身前还未干涸的血迹,“要不然我可能就得死在你面前了。” 余半仙摇了摇头,“都到这个岁数了,这天下我看不懂的东西却越来越多了。”说罢起身对孙思邈招了招手,“走吧,去看看我给你带来的宝贝。” 孙思邈看着起身之后脚步有些虚浮的余半仙一阵无语,虽然在他出手的情况下,稳住了他的伤势,但毕竟吐了那么多次血的人,虚成这样还到处跑真的没事么? 第54章 裴元踩雷 余半仙看着孙思邈没有挪动脚步,催促到,“行了!走吧!你出手要还都稳不住,那你挖个坑把我埋了吧!” 孙思邈翻了个白眼,“埋你我怕脏了我的手。”说罢起身,走到了余半仙身侧。 “老夫年轻的时候吐得不比这个多?”余半仙嘀嘀咕咕的,“要不你把你那几棵参王匀我两根?” “滚!你走不走了!”孙思邈没好气到,而余半仙却像是认准了一样,“一根,就一根!” 孙思邈气的抬脚便要踹余半仙,“一根也没有!” “半根也行,再不行给几根须子也够啊!”脚步虚浮的余半仙哪敢跟孙思邈动手,赶忙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这一脚,“见了那俩小子我就该走了!” 孙思邈这一脚最终还是没踹出去,头也不回的往凌云梯方向走,而余半仙见状,只能快步跟上,只是那个嘴,一刻也没停。 而落星湖木屋里,裴元还在对叶扉羽问东问西,搞得叶扉羽一时间都无法适应“裴元的热情”。 “啊?!你已经过了十五岁了么?”裴元惊讶的望着叶扉羽,准确的说是望着叶扉羽身后的裴无咎,似乎是在确认裴无咎知不知道这件事,而裴无咎感受到裴元的目光,也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愿意与这个现在的师兄,以前的兄弟,有过多的交流。 得到裴无咎点头答复的裴元选择性的忽略了裴无咎没开口的问题,扶着下巴沉吟了一声,“那你就只是识字,会点拳脚,至于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基本是一窍不通?” 叶扉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一个平民人家能识字就是极好的了,哪有钱学四书五经琴棋书画,那都是大户人家甚至官宦人家才能学的东西。 望着裴元思考的模样,叶扉羽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小声的问道,“不会这些,是不是就过不了万花七试,进不了万花谷了...”,看着是问裴元,其实叶扉羽是在问自己,在自我怀疑,所以声音极小。 可还是那句话,在场的没有普通人,声音再小,这个距离对他们来说跟在耳边说话也没什么区别,裴元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指着院子里正在被执礼弟子一脸嫌弃的扎着针的袁弘安说到,“我们也有例外的,那家伙就是自己打进来的。” 叶扉羽浑身经脉筋骨还处于损伤的状态,被裴元一拍顿时疼的钻心刺骨龇牙咧嘴,“嘶...打进来的?” 裴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拍的是个还没治好的伤员,先是告罪一声,“啊,不好意思,忘了忘了。”然后才接着给他解释,“当时这家伙硬生生打伤了谷前三分之一的弟子,借着混乱闯进万花谷的,跟我过了不下五十招,转身想跑,结果刚转身就碰到了谷主,过了四招败在了谷主手上。” 叶扉羽看着外边那个已经快被扎成刺猬的人,嘴角一抽,他之前被愤怒盖过了理智,只记得自己被力量掌控了,所以不知道自己跟几人过了招,也不知道裴元说的五十招到底多厉害,但谷主,听上去就是万花谷首领的人物,那个刺猬...啊不是,那个汉子能跟谷主过四招,是个狠人啊。 看到叶扉羽的小表情,裴元嘴角一勾,对着他说道,“你也不差了,发起疯来,一脚能把一个壮汉踹到濒死,能把裴无咎摔到吐血,还能一拳把我的胳膊打裂...”。 裴元侃侃而谈,完全没注意到叶扉羽身后的裴无咎,眼神已经能杀人了。 果不其然,听到自己暴走后又一次伤了裴无咎,叶扉羽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我又伤了师兄...”。 而裴元也察觉到了不对,在裴无咎杀人目光的注视下,往回找补,“那是他自己学艺不精,再加上情报太少...” 面对裴无咎越来越冷冽的目光,裴元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裴无咎站了起来,裴元这才闭嘴,并且用手指比作银针在嘴上划拉了几下,表示自己把嘴缝上,不说话了。 裴无咎绕过叶扉羽的床头,走到叶扉羽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感受着他的愧疚,轻声说道,“不是你的错,是那群汉子动了你的包裹,不是么。” 叶扉羽仿佛找到了能让自己安心的东西,点了点头,开始四处打量着,寻找着自己的包裹。 而裴元也在这时想将功补过一样的开口说道,“你的东西在你床下呢,我来给你拿...”一边说着一边像叶扉羽床下伸出了一只手,只是刚伸到一半,就被裴无咎狠狠攥住。 “嘶...”在裴元倒吸冷气的声音下,裴无咎把他的手扔向一边,自己蹲下身子,双手从叶扉羽的床下取出那个熟悉的包裹,放在了叶扉羽的床前。 看着熟悉的包裹,想到因为自己逞英雄,导致那壮汉踹到了自己母亲的遗骨,又想到了自己暴走之后又打伤了师兄,叶扉羽的眼眶红了起来,泪水也在眼底打转。 就在裴元还不清楚状况,怎么突然好好的就哭了的时候,裴无咎又开口了,“等你好点了,我们就去安葬你娘亲,万花谷内有一片花海,那里很安静,也很美。” “嗯。”叶扉羽点了点头,只是这一点,眼底的泪水再也存不住了,沿着脸颊滑落,滴落在了包裹上。 裴元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话,那他这个万花大师兄可就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只是裴无咎在这,情况自己又不是很了解,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正在这时孙思邈和余半仙也终于到了落星湖,入眼就看到整个人被扎得满满当当的袁弘安,孙思邈和余半仙两个人都是一脸疑惑,“这谁?” 而一旁的执礼弟子们本来在好好欣赏自己的杰作,结果一看师尊来了,连忙躲了起来,没办法,他们也是报复性的施针,谁让袁弘安没事就找人打架,害得他们都要抽出不少时间来医治被他打伤的弟子,连看医书研究医术的时间都少了! 所以下针的时候,他们都尽量选择效果不那么好的穴位来扎,甚至一个穴位重复扎,一是为了让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没那么快恢复,而也是他们这群不擅武道的医者对一个不懂医术的武痴的小小报复。 只是报复的人有点多,但能躲的地方太少了,挤着挤着,就有一个正意的小姑娘被挤了出来,正好挤进了孙思邈的视野里。 孙思邈仔细看了看被扎成刺猬的这个,勉强辨认出来了是袁弘安,再看看弟子们躲躲藏藏的模样,心里哪还能不清楚,笑了一声,摆了摆手,“紫晴啊,记得把该取的针取下来。” 被唤作紫晴的正意小师妹脸都红了,忙称着是,然后把躲藏在一旁的师兄师姐们都拽了出来,去为袁弘安取针。 第55章 龙脉 屋内的叶扉羽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便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喧闹,正当几人望向门口时,却见孙思邈和余半仙踏进门中。 “见过师尊,见过余...前辈?!”“见过师尊,见过余前辈。”裴无咎和裴元同时出声道,只剩一个叶扉羽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不知所措。 孙思邈摆了摆手,余半仙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被裴无咎挡住半个身子的叶扉羽,缓缓开口道,“你醒啦。” 叶扉羽面对突如其来的问候显然不知道怎么办,他听到裴元和裴无咎都喊师尊了,虽然他也分不清到底喊得是谁,但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啊,只能支支吾吾的说,“是...是的,这位爷爷...”。 一个称呼险些给在场的几人脑袋干烧,裴无咎当场就懵了,裴元则是憋笑憋得很辛苦,一边忍着一边小声跟叶扉羽说着,“这是我们师尊,当时医仙孙思邈。” 听到叶扉羽张口就喊了一句爷爷,饶是以孙思邈和余半仙的阅历也愣了两秒,随后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先不说是否聪慧,就冲这份知礼,不错,不错,哈哈哈...”。 而叶扉羽在裴元解释完之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就是脑子一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但人家开口说话了总要回人家,不认识对方但看这个年纪喊一声爷爷应该不过分吧?谁知道来者是孙思邈啊!虽然喊孙思邈一声爷爷也没什么大不了,万一人家觉得自己没轻没重该怎么办啊... 正当叶扉羽满脑子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的时候,孙思邈已经缓步走到了他的床前,裴元和裴无咎也很识趣的往旁边挪了挪,给两位老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孙思邈指了指他的胳膊,“孩子,介意我看看么。” 孙思邈的出声唤醒了脑子一片混乱的叶扉羽,叶扉羽点头说你看吧,然后又摇头说不介意,整个脑袋晃得像铃铛,孙思邈见状笑了笑,这位老人在这一刻就是慈祥本身,“孩子,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 看着孙思邈的笑容,听着他的话,叶扉羽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平静下来了,看着孙思邈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任由孙思邈将手搭上他的手腕,开始诊脉。 “脉象上解,表实里虚,往来坚涩,极不流利,极细而软,按之欲绝,若有若无,气血俱虚。”孙思邈一边诊脉一边说道,“伤了元气,看来之前确实是透支了身体,”。 紧接着孙思邈抬手,三指沿着叶扉羽的手腕向上滑动,一直到肩膀,轻点肩峰,又向下滑过锁骨点上肋骨,“筋骨发育不错,但伤势恢复也极其缓慢。” 说来也怪,明明浑身都痛得不行,之前被裴元轻轻拍了两下都疼的叶扉羽龇牙咧嘴,但孙思邈三指之下,叶扉羽竟没有任何感觉,仿佛这三指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一般。 “不用万花医术的话,这样的伤势恐怕要一年半载了,主要是经脉的损伤难以蕴养。”孙思邈说着,另一只手却掌心朝下,手中酝起一团翠绿色光华。 再来的路上,孙思邈问过余半仙,问他到底对那孩子做了什么,而余半仙一开始的回答则模棱两可,只说是天地灌体,为叶扉羽洗涤了体质与根骨。 可孙思邈是谁,先不说同为道门出身,单是从余半仙三番五次遭受反噬就能看得出,所谓的了不得的东西,就藏在少年体内,人老成精不过如此。 而孙思邈却选择不再追问,他要亲自试验,试试少年体内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只见孙思邈出手迅速,按照之前裴无咎汇报的情报,将翠绿色的内息拍入叶扉羽的气海,动作之快,让众人无以阻拦。 “师尊不可!”“不要!”“孙思邈!” 裴无咎大声喊道,叶扉羽挨了一击之后也是飞快的喊了出来,他之前就是因为类似的原因伤了裴无咎,这次若是再伤到裴无咎的师尊,那他真的没脸留在万花谷了。 而最后一声,则是余半仙的高呼。 只见余半仙抬手便扣住孙思邈的肩膀,“你干什么!”,余半仙怒喝。 “既然你不肯说,那老朽只能自己看了。”孙思邈淡淡的说着,这时,叶扉羽的身体已经有了反应,蓝光开始浮现,以丹田为起始点,翠绿色被一抹蓝光包围,逐渐向着上半身扩散,只是这次,蓝光中夹杂着些许绿色。 余半仙叹息一声,“不让你知道是不让你牵扯进来,你知道的越多对你就越不利啊!” 而这时孙思邈也体会到了和裴无咎当时一样的感觉,随着内息不断涌入叶扉羽的身体,蓝光不断的覆盖扩张,一股吸力沿着叶扉羽的经脉传递到了孙思邈的掌心。 “果然,无论你体内的东西是什么,都在以内息为食。”孙思邈看着叶扉羽惊慌的眼神,淡淡的说道。 随即孙思邈缓慢收束着自己释放的内息,这种对内息为所欲为操控的控制力,是裴无咎所不具备的,所以这股吸引力对孙思邈来说,并不构成威胁。 “还不打算说么。”孙思邈低声念叨着,这话是说给余半仙听的。 而余半仙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是天地灌体不错,可因为天时地利,起阵时有一条龙脉被阵法吸引,摄了过来。” 孙思邈脸上神情顿时一滞,龙脉?跟这少年有关?怎么回事? 龙脉,是指起伏的山脉,“风水术”首推“地理五诀”,就是“觅龙、察砂、观水、点穴、立向”。龙就是地理脉络,土是龙的肉、石是龙的骨、草木是龙的毛发。寻龙首先应该先寻祖宗父母山脉,审气脉别生气,分阴阳。必须了解来龙去脉,才能判断因果吉凶。 而公认:昆仑山是“万山之祖、龙脉之源”,是龙中的祖龙。龙脉从昆仑开始发源延伸到世界各地。龙脉的布局结构和分级,类似一棵大树有根龙、干龙、支龙、叶龙。一般龙脉灵气聚集之地被认为是风水宝地,而这样的地方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事。 余半仙又说道,“我本来也没有在意,有龙脉参与的天地灌体对这孩子来说不是坏事,甚至会更上一层楼,可人算不如天算,大道五十其一遁去,我余四九终究还是没算到你这徒弟。” 孙思邈眉头微微一皱,“跟无咎有关?” 余半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而一旁的裴无咎被提到之后也是一脸迷茫,看到余半仙又点头又摇头的,脑子就更乱了。 只见余半仙开口说道,“为什么始皇帝要凭借国运扼住诸子百家的咽喉,为什么大秦只到二世便衰败不似辉煌,诸子百家手段太过逆天,以至于始皇帝不能容忍天下江山中有此等奇人异士。” “天不可察,不可知,可诸子百家中善于沟通天地,利用天地的又何止一家,涉天地而利己,为天地所不容啊。” “可我真的没想到,你这徒弟,用诸子百家的手段,将那龙脉硬生生拘了一丝留在了这少年体内。” 此话一出,无论是仍然在维持内息的孙思邈,还是已经听的云里雾里的叶扉羽,甚至是在一旁吃瓜的裴元,都将视线投向了眉头紧皱的裴无咎。 第56章 自成阴阳 “诸子百家的手段?”孙思邈皱着眉头轻声问道,“你从哪学来的?” 裴无咎也没想到孙思邈会这么问,“那不是师尊您让我看的医书么?” 这下轮到孙思邈疑惑了,“我让你看的医书?” “在我入世行医前,裴元带回来了一部分古籍孤本,我去请教您入世行走需要注意什么,您让我一边帮您整理,一边同我说该如何做...” 一来二去之下,孙思邈也终究回忆起是有这么一回事,甚至专门回了一趟摘星殿,取来了那本出自诸子百家医经家的孤本。 “古籍残缺,古籍残缺啊!”孙思邈一边翻看着手中古籍,一边不停摇头叹息。 “太极一气产阴阳,阴阳化合生五行,五行既萌,随含万物。” “木生火者,木性温暖,火伏其中,钻灼而生,故木生火;火生土者,火热故能焚木,木焚而成灰,灰即土地,故火生土;土生金者,金需隐于石里,依附着山,浸润而坐,聚土成山,有山必生石,故土生金;金生水者,少阴之气温润流泽,销金亦为水,故金生水;水生木者,因水润而能出,故水生木也。” “五行所以相害者,天地之性,众胜寡,故水胜火也;精胜坚,故火胜金;刚胜柔,故金胜木;专胜散,故木胜土;实胜虚,故土胜水也。” “以五行相生相克之道,自成天地,辅以先天气,疏周天之能,以停息伤残病痛,待时而动。” 孙思邈摇着头,“通神之能啊,怪不得你说诸子百家因大势而生,因大势而亡啊...”这句话是对着余半仙说的。 而余半仙也是叹了口气,转头问向裴元,“你这娃娃都从哪找来的这些古籍啊...” 裴元等人从龙脉开始思路就没跟上过,实在是因为,哪怕不是普通人,作为江湖客,龙脉之说也过于匪夷所思。 而此时面对余半仙的发问,裴元也皱起眉头仔细回忆着一切,“那一批的书,都是自扬州九州港处收到的,听那书生说,是家道中落,又想凭满腹经纶图个功名,不得已将家传的古籍卖出,说来也怪,那一批书除了这医经家的孤本,还有诸多医术,可聊过之后,弟子发现他家祖上并未行医...” “来路不明,还是孤本,看来诸子百家当年也有残党啊。”孙思邈合上书本,叹息一声。 随即看向仍然一脸懵逼的叶扉羽,轻声问着余半仙,“如此,可有解法?” 余半仙摇了摇头,“你那书中若无解法,那便没有解法了,这被称作天地锁的手段,实则是以这孩子的五脏应对五行,穴位为基,气海为引,勾勒了天地的基本雏形,自成阴阳,那丝龙脉之气已然是跟他的经脉纠缠在了一起,出不来了,除非能有其他龙脉为他开道,但龙脉不显,我已经招惹上了一次,无法帮他了。” 叶扉羽听不懂余半仙在说什么,只是当世的医仙和那位被自己师兄称作前辈的余半仙两个人不停说着无解,让他心中有些惧怕。 而孙思邈听余半仙说完,转头看向叶扉羽,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慌乱,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孩子,你可是要入我万花?” 听着孙思邈慈祥的声音,叶扉羽点了点头。 孙思邈并没有给他答复,只是站起身来,带着余半仙走了,走之前说让叶扉羽好好修养,等差不多了,再谈收徒之事。 而裴元却在这时凑到裴无咎身边说,“你好像办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真有事你也逃不了责任。”裴无咎面无表情的回复了他,随即翻身上床打坐。 裴元自觉无趣,想着自己也好的差不多了,跟叶扉羽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再去谷前转转。 而叶扉羽坐在床上,又一次感觉到了迷茫。 他一路走来就是为了到万花谷,虽然娘亲不在了,可他遇到了能让他喊一声师兄的裴无咎,而现在,他在万花了,可他心里却并没有感到开心,他的问题似乎越来越多,控制不住的力量,超过限定的年纪,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人说的莫名其妙的话,现在还扯上了什么龙脉,江湖,好复杂。 叶扉羽脑子里的思绪就像纠缠在一起的线团,想要解开,又无从下手,越来越乱,就这么一直不停思考着,直到疲惫的睡过去。 而谁也没注意到,就连在他旁边那张床上打坐的裴无咎都没有察觉,叶扉羽的气海处开始微微发起柔光,那是淡绿色加上淡蓝色的光,缓缓覆盖上他的身体,柔光之下,经脉筋骨的损伤正在飞速的修复着。 东方照常升起一抹鱼肚白,裴无咎就这么修炼了一整夜,而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叶扉羽已经自己撑着胳膊坐起来了,裴无咎连忙下床,走到叶扉羽床边,“受伤了就不要乱动!” 裴无咎的语气很生硬,就像第一次遇见时,让自己不要乱动一样,虽然面无表情,但叶扉羽真切的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心,“没事,师兄,我好多了,今天没有昨天疼了。” 说着还给裴无咎看自己能动了,正巧这时裴元也结束了一晚上的行医,练完功之后又回到了落星湖的这座木屋,刚好看到裴无咎皱着眉头看着叶扉羽动来动去的样子,突然开口阴阳怪气起来,“哎呦~我们的冷面笔客原来喜欢这一口啊~不知道传出去有多少师妹们会伤心欲绝呢~” 听到这句话,叶扉羽动作顿时顿住了,而裴无咎也是冷着一张脸转过头来,如果目光能杀人,裴元应该已经死了,“这句话我会帮你刻在你的碑上。” 裴元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开个玩笑嘛,不说了不说了,补个觉,一会还要做功课。”一边说着,裴元又走向了之前他养病的小木床,一头栽倒在床上。 裴无咎见裴元不再胡说八道,也懒得再计较他又回病房偷懒的事,转头问向叶扉羽,“感觉怎么样。” 而经过裴元这么一闹,叶扉羽也觉得两个男人关心来关心去的有些奇怪了,他是读过书的,知道什么叫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于是拒绝了裴无咎搀扶的手表示,“没事,我感觉我可以下床走一走了。”说着便真的扶着床头,一点一点把身子蹭了下来。 只是还没站稳,身子就一个劲的发软,想来是筋骨还没有恢复好,力气还使不上。 裴无咎看着他说,“在修养一阵子再下地吧。”,而叶扉羽则是摇了摇头,“师兄,我能走的,带我去看看花海吧,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适合...安葬我娘...” 裴无咎看着他眼里的固执,转身出门,再进来时,手上多了一副竹拐,“我领你去。” 叶扉羽勉强笑了一下,拄起双拐,在裴无咎的陪同下,一点一点蹭出了木屋。 而裴元则是此时翻了个身,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笑了一声,“兄长,这么多年,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了...” “裴师兄说什么?”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从裴元的床头想起,吓得裴元猛得一脚就踹了过去。 裴元的床头正对着窗户,只见裴元一脚踹出,木窗应声破碎,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惨叫着飞出。 随后一道人影捂着胸口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木屋,“师兄你干嘛!”。 来者正是先前被裴元派去跟踪王大的葛晚星,“你说干嘛!人吓人吓死人的!”,裴无咎望着葛晚星一脸气愤。 第57章 跟踪 只见葛晚星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小声抱怨道,“那还不是师兄你让我办的事不想让别人知道么...”。 说起裴元吩咐葛晚星去做的事,裴元这才不再纠结被葛晚星吓了一跳的问题,连忙问道,“怎么样?” 提起正事,葛晚星也不抱怨了,小声说道,“神了欸师兄,你的直觉也太准了,那汉子真有问题!” “你仔细说说!”裴无咎挪了挪屁股,把床让开了一点,拍了拍床板,示意葛晚星坐着说。 葛晚星也不含糊,一屁股坐到床上,就开始回忆这几天的事。 王大自从出了万花谷,离开了万花弟子的视线之后,就一直躲着人走,直到出了外围,去了一处山崖,他们又不是修行的人,没有修行包裹这种东西,也不会什么袖里乾坤的手段,抢来的东西,一般都会先藏到这个山崖,之后再分赃。 可等王大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只有一个大坑,两把锄头,之前抢来的财物和药材全都不见了,想来是之前那群狐朋狗友,跑了之后怕自己死了,抢先一步把东西全拿了。 王大越想越气,离开那处山崖之后,越走越快,直直向镇子冲去。 王大挨个找他那群狐朋狗友,但是无一例外,要么是有事出门了,要么是去外地做生意了,借口五花八门,但就是一个都见不到。 这可给王大气坏了,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的家,如果那座破烂房子也算家的话,进了屋子之后见到什么砸什么,嘴里还嚷嚷着你们都该死之类的话。 很快,整个屋子就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了,王大也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而这个时候,院子外有一个脑袋正贼眉鼠眼的往里瞧,正好与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的王大看了个对眼! 那做贼一样的汉子正是王大之前的喽啰,也是差点被叶扉羽一拳打死最后却被裴无咎拦下来的那个,听到街坊邻居说王大回来了正在家里发脾气,他便过来看看,毕竟他亲眼见到了王大差点被打死的样子,哪怕世人再传万花医术高明,没有亲眼见过的他,怎么也不能相信王大真的回来了。 结果就这么一瞧,正好被还在气头上的王大逮了个正着,王大抄起地上散落的桌子腿就追了出去,那人见状也是拔腿就跑,王大眼见追不上,一气之下将手腕粗的桌子腿掷出,正好砸得那人头上,断茬擦破了那人脑袋,顿时血流满面。 那人因为这一桌腿也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被追上来的王大按住骑在身下,王大见了血又红了眼,一拳一拳的往那人脸上招呼,边打边喊,让你们跑!让你们不帮老子!让你们抢老子的银子!让你们...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打累了,王大停了下来,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已经满是鲜血,而身下那人,早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王大拽起那人的领子问其他人都在哪,他的钱都在哪。 那人口齿不清的说着,那几个人怕了,怕万花追查,也怕官府来查,于是就都躲到外地去了,自己因为当时也没和他们一起动手杀过人,最多就是望个风,所以哪怕分到的钱最少,他也不是特别害怕官府查他,最重要的是,他出来做这事就是因为家里有个不能下床的老娘,他要是跑了,他老娘咋办。 说到这,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王大放过他,说当初分赃的时候他怕王大冤魂索命,啥都没拿就跑回家了,他真的没有做对不起王大的事之类的。 可王大哪管这些,将这人身上搜遍了也只搜出十几个大字,不顾那人说着救命钱之类的话,拿手掂了掂,揣进了怀里。人命他身上背的又不止一条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随手抄起方才将这人砸倒的棍子,站起身来踩住他的胸口,便要挥起棍子下杀手。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王大能背这么多条人命还没被抓,就是因为没人找到证据,可要是让人看见他杀人,那情况就不妙了,于是王大丢下棍子,冲着那人放了句狠话,便逃走了。 说话的声音是葛晚星弄出来的,他全程都在暗处听着,他知道那人也是当时谷前的喽啰,但现在听来,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不值一死。 等王大逃走,葛晚星一个闪身出现在了那人身前,蹲下来为他检查伤势,那人一见又是万花的服饰和腰牌,顿时就要起身跪下求饶。 而葛晚星制止了他要下跪的动作,在他战战兢兢的眼神下为他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势,然后又问了问他家里老娘的病情如何,直将这人吓得一五一十的什么都交代了。 葛晚星从他话音中提取出重点,又用随身带着的药材搭配了一下交给那人,让他给老娘服下后,带来万花进行后续医治,然后又想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两粒碎银,同药材一起塞进了那人手上。 直到药材和碎银交到那人手上,听了葛晚星的叮嘱,然后目送着葛晚星循着王大逃走的方向离去的身影,那人才明白,这位万花弟子不是来抓他的,再想感谢,葛晚星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葛晚星正循着王大逃走的痕迹一路追了上来,作为万花谷正意弟子,医术武力暂且不说,他葛晚星能在山林里精确找到仙鹿的位置,追个人对他来说比追仙鹿简单多了。 只见王大一路逃窜了很远,直到进了镇上,才放慢了脚步,离着老远看了看赌坊门口又挂着灯笼,摸了摸怀里的大子,手痒难耐,便又一头扎了进去。 而看着这一幕发生的葛晚星并没有选择跟着他进去,而是就在赌坊对面的小店要了一碗面,边吃边等,葛晚星虽然还没有入世行医过,但周边的村子是去过的,也随着师兄们外出过,他知道这种人进了赌坊也呆不久,更何况赌坊一般也会有些江湖客做打手,为了这种人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赌坊这种地方,不值当,不如边吃边等。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都不到,王大就被赌坊的狗腿子们撵了出来,王大刚要张口开骂,面对那狗腿子手中亮堂堂的大刀,也是没再开口灰溜溜的走了。 说人最倒霉的几件事,兜里没钱,锅里没米,家里没人。王大这算占齐了,抢来的几个大子也被他赔进了赌坊,出来这么久又粒米未食,只能是饿着肚子躲进箱子里,等待着哪个运气差的进了箱子让他再抢上一把。 而他不知道的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葛晚星一直注视着他。 第58章 阴沟翻船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大出门真的踩狗屎了,还真有人从这条巷子过,王大躲在一堆杂物里,等这位倒霉蛋路过的时候,突然暴起,一把掐住了这位倒霉蛋的脖子。 葛晚星站在屋檐上,观察着那倒霉蛋的脸色,人被憋死的话脸是会发青发紫的,而这位倒霉蛋还没到那个地步,葛晚星这么做主要是想看看这王大到底只是图财,还是不光图财还要害命,毕竟方才那殴打那家中还有老母的手下,可以是出于愤怒,而现在是否要杀无辜的路人,则是选择。 直到那位倒霉蛋的面色开始发青,拼命的翻着白眼,蹬着腿的力度也越来越小,葛晚星出手了,一根巴掌长,筷子粗细的铁签飞出,直接洞穿了王大的肩膀,直直射入地上,入土足有三寸之深! 而王大见过这么多次血,也是凭借着经验,没有回头质问来人是谁,反而是捂着肩膀撒腿便跑,头也不回,以王大的经验来看,多留一分,被抓到的概率就多一分,而他做的那些事,被抓到的话哪还有命活! 葛晚星看着王大逃走的背影,伸手一点,一道紫色气劲脱离他的手心直冲王大而去,而王大只是感觉肩膀的伤口越来越疼。 王大并不知道,他的肩膀已经被葛晚星打上了万花谷的独门气劲,兰摧玉折,有这道气劲在,只要不是太远,葛晚星都能凭借气与气之间的感应,大概判断出他的位置。 而且葛晚星自信,他出手洞穿了王大的肩髃穴,很快王大就会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上半身不协调,这样的身体跑不了多远。 葛晚星蹲下身子,双指按在地上这个倒霉蛋的脖子上,探查着他的脉搏,幅度微弱,却仍在跳动,那就是没死,晕过去了。 人体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天冷了打冷颤也好,困了打哈欠也罢,哪怕是最平常不过的眨眼,都是人体自我维护自我保护的机制的一种。 而当你的身体受制于疼痛等原因时,感官就会开始冲击你的意识,而为了保护自己的意识不受损伤,人就会逐渐掩盖自己的意识,屏蔽来自感官的刺激,也就是所谓的昏迷。 而并不是所有的昏迷都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有些昏迷能被外界刺激唤醒,而有些不会,取决于昏迷的原因,刺激性的昏迷可以由刺激唤醒,病理性的昏迷则只能靠医治对应的病症才有希望唤醒。 地上这个倒霉蛋就是因为外界刺激,无法呼吸,导致的昏迷,这样的昏迷最好解决,趁早刺激就好。 葛晚星伸手按住这倒霉蛋的人中,强烈的痛觉刺激下,这人猛的睁开了眼睛,随即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好一会才缓了过来,看着眼前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不停的道谢,而葛晚星摆了摆手连说不用谢,心里明白,事实上是因为他过于谨慎,想要弄清王大的心思,才导致这倒霉蛋差点被掐死,不然葛晚星早就能出手了。 直到葛晚星确认这倒霉蛋没事了,这才又起身向王大追去,倒霉蛋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巷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看巷子头巷子尾,这才连忙跑到大路上,看到来往的人松了口气,安了心。 葛晚星一路循着脚印血迹和他留下的气劲,追着王大到了一处破庙,看着脚印进了庙中,葛晚星望着残破的庙门,皱了下眉,然后一步踏入。 只见庙宇破败,连大殿的屋檐都坍塌了一角,院中除了杂草丛生,并无他物,藏人只能藏入大殿中。 葛晚星迈步走向殿门,仔细倾听,风声,鸟声,呼吸声,虽然微弱,距离却很近,而且听着频率,王大此时也不好过啊。 嘴角微微一勾,葛晚星一步迈过门槛,踏入殿中,而此时黑影一闪,那王大竟是抄着不知道从哪拿的棍子,朝着葛晚星的脑袋猛的砸来! 而葛晚星又岂是泛泛之辈,更何况他还听到了王大的呼吸声,知道他在埋伏自己,这要是能被他打到,传出去葛晚星还要不要面子了,只见葛晚星又向前一个猛冲,这一棍子便打到了空处,紧接着低头扶地一个扫堂腿,直奔王大下盘而去。 王大直接被这一腿扫倒在地上,肩膀上的伤口被这一摔,鲜血直接就冒了出来,疼的王大不停哀嚎,手中的棍子也掉了。 而葛晚星站起身拍了拍手,向王大走来,正准备擒他的时候,王大自怀中掏出一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粉末猛的向葛晚星扔来,距离太近,葛晚星又放松了警惕,直接就中了招。 而王大则是借着这个机会,连滚带爬躲出了葛晚星触手可及的范围,然后撒腿便跑。 再看葛晚星,双眼被迷的第一时间,便提气戒备,提防王大可能发生的偷袭,而听到王大跑动的声音,葛晚星知道自己大意了,没想到一个老百姓能阴到他,只是他没想到,王大不光是个普通百姓,或者说压根不是普通百姓,那是个亡命徒。 闭着眼从脸上沾了一点粉末,指尖捻了捻,又提气运功,将手指放到鼻尖闻了闻,随即一个喷嚏打出,该死,还以为是什么,是这破庙里的香灰! 从行囊中掏出水囊,侧过身子对着自己的脸一阵冲洗,直到眼睛不再模糊酸涩,看看地上冲洗下来的灰白,又看了看殿内香炉中抓取的痕迹,葛晚星知道自己还是经历的少,追人确实比追仙鹿简单,但抓人可就比抓仙鹿难多了,至少仙鹿不会算计他啊。 看着地上斑驳的血迹,葛晚星掸了掸身上的香灰,又提气轻身追了上去,沿着王大留下的痕迹和自己气劲的感应,从破庙追出,令人意外的人,王大又回了镇子上。 而当王大的痕迹消失在赌坊门口的时候,葛晚星犹豫了,他之前因为不想和赌坊的人发生冲突,所以才没进去监视王大,而是在赌坊对面等,可现在王大被他打伤,这要是让他躲进赌坊里,自己要等多久。 想了想,葛晚星最终还是决定进去,先是找了个没人的巷子,从行囊中掏出了一身衣服换上,毕竟万花谷的衣服还是显眼了些。 然后又拿了些材料对着自己的脸涂涂抹抹,捏捏遮遮,一个嘴歪眼斜嘴角还有颗痦子的痞子就这么出炉了。 顶着这么一张脸,葛晚星踏入了赌坊的大门,可刚进入赌坊,葛晚星眉头就是一皱,他留下的气劲,感应不到了。 兰摧玉折的气劲可没那么容易处理,那气劲是依托于目标生气存在的,感应不到气劲无非三种情况,要么是对方气血得到极大的补充,消磨了自己的气劲,要么是目标生机断绝,气劲失去了依附所以消失,最后一个,则是有人出手,驱散了自己留下的气劲。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要变得复杂了。 第59章 赌坊骚乱 葛晚星踏入赌坊中,只见此处乌烟瘴气,喧闹非常,光着膀子脚踩桌子喊得面红耳赤的壮汉有之,一身儒装却将纸扇别于衣襟输得双眼通红的文人亦有之。 “来来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开开开!老子这次就不信了...” “这局一定赢,我这次把地契压上,豁出去了...” “庄头,再借十两银子给我,我一定能赢...” “三爷,您行行好高抬贵手,一家老小指着这点钱过日子呢...” “滚蛋,三爷开的是赌坊,不是他娘的善堂,输进来的钱没有送出去的道理...” “来人,拖出去...” “你这伤口有些奇怪啊...” “饶命啊三爷...”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四四六,十四点大!” 世间百态,必定要亲自品尝,才知其真味;漫漫尘路,必定要亲力亲为,才知晓它的长度和距离。不进到这间赌坊里,对葛晚星来说,赌和输,永远停留在师尊和师兄的教导中。 而现在,他看到眼前熙熙攘攘,喧闹震天,人们扯着嗓子嘶喊,输红了眼的人们将希望下注于下一盘赌局上,赢了的人喜笑颜开却不知足,整个赌坊如同一个漩涡,裹挟着所有人,不让他们离开,直到所有的价值被榨取干净,再无价值,才会被漩涡甩出。 葛晚星一时心头有了明悟,那是一种心境上的提升,一般这种明悟会伴随着长时间的顿悟袭来,这种情况下去思考自己的以前,会很容易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以便顿悟结束后加以改正,最后成长。 可现在,四下喧闹且还有不知名不知底的高手在暗中的话,很明显不适合进入顿悟的状态,所以葛晚星只能强行压下心头悸动,悄悄的四下观察,好在他刚才已经在一片喧闹声中听到了不一样的信息。 四下找寻之下,葛晚星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就在赌坊的柜台后,那柜子明显缝隙较大,跟旁边的柜子有明显的差异,再加上周围负责看场子的狗腿子比其他区域要多,葛晚星推断,那柜子后一定别有洞天。 该怎么引开附近的狗腿子呢,葛晚星想了想,这里是赌坊,这些狗腿子的作用就是负责解决赌徒带来的骚乱,那让骚乱大一点,你们还解决的过来么... 葛晚星观察了一会,挑选了几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悄悄运上一气气劲,扣于掌中,然后身形动若脱兔,游走于人群之中,只听时不时便有赌徒骂到长没长眼。 葛晚星假模假样的告罪一声,实际上已经用特殊的气劲打在了这些赌徒的百会,内关,神门,印堂等地方,轻轻撞击不要紧,可对于一群输红了眼睛的赌徒来说,这几个穴位受到刺激,就会逐渐越来越烦躁,气劲存在一刻,他们就会更焦躁一刻,直到最后因为某个引子,引爆这种焦躁。 而引子,葛晚星已经找好了,赌场之中只有三种人,第一种是懂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的人,茶余饭后拿着几个大子进来观赏两把消磨消磨时间,有兴趣就投上两个大子玩一把,这样的人是最少的。 第二种是赌徒,这种人无论自己有多少钱财都会消磨在赌坊里,一旦输了就会越来越想赢,甚至妄想一把翻盘。 第三种,则是青皮混混,他们自己觉的跟赌坊有关系,行事肆无忌惮,平日欺负欺负老实人,可到关键时刻就只会说些场面话,偏偏这种人,是狗腿子们不想得罪的,因为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或许不怕,但是谁也不想被这种恶心人的缠上。 葛晚星盯上的,就是一个这样的青皮,只见一个光着膀子身上没有几两肉的瘦杆,正扯着嗓子和庄家嘶喊,说着自己和三爷一起怎么怎么样,似乎只要这样说,庄家就不会收走他面前的银子一样。 可那庄家明显没有将那瘦杆的话放在心上,拿起耙子就去搂瘦杆面前摆着的银子,瘦杆明显是输了一把大的,那庄家一耙子搂上,竟是几乎要将瘦杆面前的银子全部搂走,那这瘦杆如何能忍,一把就拉住了庄家正往回收的耙子,庄家一见使劲一拽,连耙子带银子,就连抓着耙子的瘦杆也一起被拉在了桌子上,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那瘦杆哪这么丢脸过,爬起身以来站到桌子上就给了庄家一个大嘴巴子,张嘴便说你们三爷也得给我们老大面子,你算什么东西之类的话,几句辱骂加上一个嘴巴子,这就不是庄家介意不介意得罪这帮恶心人的家伙的问题了。 庄家一摆手,附近两个狗腿子会意,一左一右抓起那瘦杆的胳膊,将人架了起来,然后庄家走上前去,一拳就怼在了瘦杆的肚子上,紧跟着就又是一巴掌。 瘦杆之前就被葛晚星下了阴手,这会气血上头,两个胳膊被拿着,他还有腿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在了那庄家胸口上。 正在这时,葛晚星出手了,只见葛晚星指尖轻弹,一指气劲从指尖飞射而出,直直击中那庄家的脖子侧面上,而那庄家中了这一指之后,竟是双眼一翻,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四周的狗腿子们也是第一时间围了上来,查看那庄家的伤势,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杀人啦!四周的赌徒们分分开始躁动,那瘦杆一见情况不对扭身就要跑,可是四周的狗腿子们已经把这一大片的赌徒全都围了起来,嚷嚷着谁也不许离开。 输红了眼的赌徒们见情况乱起来了,偷偷抓上几把银子塞进怀里,然后扯着嗓子喊着关我们什么事,让我们走。而早早溜出包围圈的葛晚星也在外边捏着嗓子喊着,让不让人玩了啊,都是死人嘛! 论拱火,葛晚星还是有点心得的,接连喊了几嗓子之后,包围圈里的赌徒们按耐不住,开始对四周的狗腿子发起了冲击,整个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就连柜台附近的狗腿子们也被吸引过来了。 好机会啊,作为始作俑者的葛晚星明面上装作包围圈外看热闹的赌徒,围着包围圈一点一点的走着,看上去是嫌看不清所以不停的更换着位置和角度,实际上葛晚星正在一点一点的靠近柜台,很快,葛晚星就摸到了柜台近点。 他的猜想没错,那柜子确实有问题,那哪是柜子,分明是一处暗门,趁没人注意,葛晚星悄悄地打开暗门,闪身进入之后又立马关上。 这暗门之后别有洞天,门后一条向下的暗道,两边的墙壁上点着香烛,只是闻了一下葛晚星就觉得精神放松,心道不妙,这香烛有问题,随即吹灭一支,紧接着便用衣服遮住了口鼻,看了看香烛上飘起的青烟,又将香烛取下收入袖中,打算带回谷中。 第60章 晚星 收起香烛后,葛晚星就这么捂着口鼻,一步一步向深处走去,暗道不长,走了十余步,便遇到了拐弯处,葛晚星贴着墙壁探出头去,只见一处巨大的空间灯火通明。 壁上刀刻斧凿的痕迹十分显眼,很明显,这处空洞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可什么人会费心费力打造这么一个地方呢,仅凭一个赌坊的当家掌柜?不可能吧... 就在葛晚星心里犯嘀咕的时候,有说话声越来越近。 “小的王大,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你小子能结识我等,是你的福气,入我神教,自是不会亏待你。” “小的相信大人绝对不会亏待小的,只是小的这伤...” “无妨,药引子已经取了,接下来等刘掌柜将药送来就是,届时你也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那小的可就多谢大人提携了。” 葛晚星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由得皱起眉头,好像事情越来越麻烦了,只是来不及多想,二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了,葛晚星四处打量了一下,无处可躲了,没办法,只能屏住呼吸,用手撑住一面墙壁,脚蹬另一面,整个人慢慢爬上暗道顶端,紧紧贴在暗道的顶上。 只见交谈的二人越来越近,那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出声,“有谁来过么,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而那个葛晚星熟悉的声音,王大,开口说道,“大人,会不会是这药引子的味道,毕竟,这味道,也挺重的。” “也有可能,走吧,出去等药。”这时,两个人都走了出来,进入了暗道中,其中佝偻着身子走在后方的不是王大是谁,而那位被他称之为大人的人,整个人包裹在一张绯红的袍子里,手上提着的药引子,那竟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暗道本就不高,再血腥味的遮掩下,红袍人并没有发现葛晚星就撑着胳膊吊在他们头顶,而那红袍人因为王大提了一嘴药引子,正把那人头拿在手中端详,那是一个女孩的头,看着年纪不大,面容狰狞,死前不知道受到了怎么样的惊吓,那股恐慌感印在了她的脸上,成为了她最后的表情。 葛晚星如何还能忍得住,双手一松便从顶上跳下,人在空中就直接将兵器掏了出来,而那红袍人和王大听到动静也是第一时间转身,只是下一秒,散发着寒光的笔尖已经对上了红袍人的眉心。 没错,葛晚星作为万花谷正意弟子,拥有着不错的武力值的她,兵器自然也是万花谷标志性的兵刃,判官笔,葛晚星的判官笔通身由寒铁打造,整个笔身说是像笔,其实更像是奇门兵器的峨眉刺,只是没了峨眉刺中间那个可动的转环。 这支笔全长八寸,两头皆有寒铁打造的笔尖,内息加持之下,散发着微微蓝光,煞气逼人。 王大一看有人蹲守自己二人,吓得腿都软了,没办法,他刚一路逃到赌坊,本来想仗着自己总来赌坊的面子想在这里躲上一阵,没想到这赌坊没表面上那么简单,赌坊掌柜老刘叫他受了伤,说是给他引荐一位手段通天的神人,拉着他就进了暗门,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这红袍人如何取药引子的,又是如何手段通天的,想了想自己的遭遇,他是咬着牙逼自己答应加入他们,可没想到刚出了门就被蹲守了。 而红袍人看着面前散发着寒光的判官笔却没有丝毫胆怯,反而面罩之下传来不屑的嗤笑,“呵,管闲事的人来了。”随后红袍鼓胀,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想要这个那就给你!”紧接着红袍人向葛晚星猛的丢了一个物件,葛晚星刚想躲,却见那物件分明是刚才那红袍人手上提着的药引子!这下葛晚星只能手忙脚乱的接过,而那红袍人这么大阵仗,为的不是动手,只见一阵红光掠过,哪里还有红袍人的踪迹,整个暗道只剩下捧着药引子的葛晚星,和腿软瘫倒在地上的王大了。 葛晚星眉头紧锁,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被吓的说不出话的王大,这次他没有再耍花招了,第一是这里没有可以逃跑的空间了,第二是也没有东西能给他耍花招了。 葛晚星提起判官笔对着王大的脖子一敲,若是有外边的赌徒看到就知道,这敲的跟方才弹指击倒庄家的是同一个位置。 将王大击晕后,葛晚星为手中的药引子闭上双眼,然后捧着走进洞穴,他这才看到这处洞穴的全貌,这哪是一处洞穴,分明是一处人工开凿的祭坛。 一个巨大的阵势刻画在四周的墙壁以及地面上,而整个洞穴中心则是一座石刻的高台,上面一个石柱栓着铁链,正锁着一副少女的身体,而那少女,没有头。 见到这一幕的葛晚星闭上了双眼,绯衣红袍,还有那双眼睛,他记住了,他把周围的一切都记下了,然后缓步走上祭坛,用判官笔打断了绑着少女的铁链,将少女平放于台上,将少女头颅和尸身接好,取出针线缝合上,又为少女盖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安顿好少女的尸身,葛晚星掏出纸笔,将在赌坊的所见所闻一一写下,并且留下了一句话,晚星映尽不平事,判官查尽宵小人。 做完这一切,葛晚星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祭坛,扛起仍然昏迷的王大,顺着暗道又走了出来,只见此时赌坊已经空无一人,桌椅散乱,就连地上的银子都没有人捡了。 葛晚星没有理会,只是扛起王大,走出赌坊,沿着空无一人的路一直走,直到走到镇子上的衙门。 拿起门外的鼓锤,击鼓鸣冤,葛晚星用上了内力,声音极大,很快值守的衙役便冲了出来,问何人击鼓鸣冤。 葛晚星看着面前的衙役,他一路上脑子里都是那个女孩最后印在脸上的惊恐,江湖人也好,朝廷人也罢,其实最后遭殃的总归是百姓。 葛晚星掏出一锭金子,以指做刀,在金锭上刻下了万花谷的标志,交于衙役,让衙役转交给主事人,城西赌坊有命案,涉及江湖客,让主事人自行联络朝廷,随即便转身离去。 寻常百姓的官管不了江湖客,而能管江湖客的人管不到那么多地方,通常便会留下一件凭证,让百姓的官去找江湖的人,而凭证可以是任何东西,一块木牌可以是凭证,一锭金子也可以是凭证,至于对方信不信,他留在金子上的万花印记和那女孩尸体上的书信,会告诉他们一切。 夜深了,葛晚星扛着仍然昏迷的王大,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今夜没有月亮,群星闪耀,可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晚星的光,终究没那么耀眼,照不到每一个黑暗的地方。 第61章 葛晚星的顿悟 葛晚星休息了一夜,期间王大醒来过,又被他重新打晕,为了防止他逃走,葛晚星出手卸掉了他的关节。 虽然按理来说,这人应该是要和那处祭坛一起,交给专人处理,但裴师兄说若是真的发现了问题,便将王大带回去,葛晚星不明白为什么,可既然师兄说了,他照做便是,更何况这经过观察,这王大却有取死之道,无论如何处置都不足为惜。 带着王大回谷的路上,葛晚星满脑子都是世间百态,他也是从小加入万花谷的一员,喜欢与奇珍异兽为伍的他,对于世间百态人情冷暖的事,其实了解的并不多,所以几乎每次出谷,无论是陪同长辈师兄们一起,还是独自外出办事,都会让他受益良多。 一路上葛晚星的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对必行的感悟,连同修为都开始变得浮动,隐隐有突破之势,可他现在不能停下,一是师兄吩咐的事他还没有办完,二是在野外突破不够安全。直到回到了万花谷,暂且将王大安置于一处医蓬,并嘱咐好几位尚贤弟子将其好生看管,这才放开心神,任由感悟将其淹没。 等顿悟结束后,他这才结束修炼,询问了值守弟子知道裴元这几天在偷懒,啊不是,在养伤,然后一路下来找裴元汇报情况。 裴元全程都在仔细的听着葛晚星的汇报,无论是王大有取死之道还是那死于祭坛的少女,都让他有些遗憾,遗憾他自己没去,不然王大应该活不到现在,至于那绯衣红袍的恶贼,断然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听到葛晚星选择了让朝廷出面找人,也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位师弟的性格纯善,也是抱着让他多接触接触人世的心思才会安排他去做这件事,好在葛晚星没让他失望,对于问题的处理上中规中矩没什么疏漏。 最后听葛晚星说起感悟突破的时候,裴元眼神亮了一下,如果是葛晚星对事件的处理中规中矩在他意料之中的话,那顿悟突破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万花作为一个以医通武的门派势力,不同于佛门少林和道门纯阳那种只修行自身的,万花谷是与天下百姓息息相关的,所以万花谷弟子不光要修行自身,同时还要修心修智,这智说的不是智力,而是智慧,是精神。 在裴元看来,工圣僧一行前辈就是修智不修力,而袁弘安那家伙则是典型的修力不修智了,单一一项再突出,其他方面跟不上的话也足以成为致命的弱点,所以哪怕医武双修再困难,裴元也不会放弃万花医术与万花武学任何一种,哪怕时间再少江湖再乱,他也不会放弃去谷外、去人世间行走搜寻古籍,因为那是他裴元体悟世间百态的方式,是他裴元的道。 裴元抓起葛晚星的手腕,一股内息从掌心涌出,探入葛晚星体内,过程异常顺利几乎感受不到阻碍,这不禁让裴元挑了挑眉。 毕竟每个修行人,体内的内息都是在不停流转的,或多或少会对外界的刺激产生排斥反应,以保护自身不受侵害,万花武学甚至是基于这一点研习的专门针对内息的招式,像兰摧玉折钟林毓秀等等,都是用侵入性极强的内息攻入对方身体,阻滞对方内息运转,破坏对方经脉,让对方不得不分神应付体内异常的招数。 而像葛晚星这种对于内息探查丝毫感受不到阻碍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探查者修为远高于被探查者,可以视对方的内息排斥若无物。 裴元自认是万花谷年轻一代第一人,修为却也没有高深到那个地步,所以不存在绝对实力压制的问题。 那么就只有第二种情况了,那就是被探查者对探查者有十成十的信任,相信对方不会对自己不利,而内息的运转调动同个人的情绪和精神有关,若是被探查者并未有戒备心,那探查者自然也不会感受到多强的排斥感。 葛晚星自然是不会对裴元有什么戒备心,开玩笑,那是他万花谷大师兄,药王首徒,若是裴元都要害他,那这万花谷还有好人么? 裴元对葛晚星的身体探查了一番,确认葛晚星没有受伤之类的,也确实如他所说的一般,修为有所突破,内息都浑厚了不少,这才松开他的手,点了点头。 “那王大该怎么办?”葛晚星收回手之后,向裴元开口问道。 只见裴元站起身子走到窗边,隔着窗户看着远处落星湖桥头,一高一矮两个人,矮个子的那个正拄着拐杖一点一点挪动,而高个子的那个则是时不时停下来等那矮个子一下。 裴元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先看管起来,别让他死,有些事我还要确认一下。”都快走到门口了,“是,那我去吩咐一下。”葛晚星也站起来跟在了裴元身后。 就快走到门口了,裴元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一个回头,葛晚星差点撞在裴元身上,“还有,以后无论是谁对你探查,该有的警惕性得有,江湖复杂着呢,谁知道你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是!” 而落星湖桥头的裴无咎与叶扉羽二人并不知道落星湖木屋中,裴元和葛晚星的谈话,更不知道这次谈话涉及到叶扉羽人生中的第一次选择。 叶扉羽虽然说自己恢复了很多,但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裴无咎没有再用内息探查他,而叶扉羽表现出的行动能力,也着实让裴无咎感到惊讶,明明前一天连动一动都十分艰难的人,仅仅过去一晚,再没有万花医术治疗的情况下就能下地走路了,究竟是天地锁的原因,还是余半仙口中,那一丝龙脉之气在作祟。 只见叶扉羽拄着双拐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虽然身上的疼痛已经处于可以忍受的范围了,但走路的话还是使不上力气。 至于用双拐辅助,说实话,没有经历过行动不便的人真的无法理解用双拐走路有多困难。 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由腋下撑住双拐,依靠重心来回从左右拐上转移,来移动身体,对于一个前几天还能活蹦乱跳的人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不过好在,叶扉羽意志很坚定,虽然他相信师兄,师兄说有一片花海很美,那就一定很美,但他还是想亲眼看一看,看看自己娘亲要长眠的地方。 忍着腋下传来的压迫痛感,听着竹拐与桥面的清脆碰撞声变成了与土地接触的闷响,叶扉羽抬起头,他看到了,仿佛一望无际的紫色的花,肆意的绽放着,花海之上,有鹿群嬉戏追逐,有彩蝶翩翩起舞,万花丛中,还有一女子转过身来冲他们笑。 “师兄?”“嗯?”“谢谢。” 第62章 洛妤姝 裴无咎听到叶扉羽口中说着谢谢,下意识的朝他看去,却发现此时叶扉羽已经泪流满面。 是啊,叶扉羽又哭了,想想这一路坎坷,本来好好的日子过不成,失去亲人,一路逃命,娘亲没能撑到万花谷,可最终,他来了,他的娘亲也会葬在这里,葬在这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 叶扉羽察觉到了裴无咎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脸,揉了揉眼睛说道,“飞虫有点多,进眼睛了。” 裴无咎没有拆穿他,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他,“那就擦一擦,晴昼海的虫蚁不多,能飞进你眼睛里,那一定是瞄准了的。”这话说的可是极为婉转了,晴昼海哪是虫蚁不多啊,是压根没有,这是哪?这是万花谷,天下药草产地之一,万花弟子们有无数种方法能祛除害虫,只是没有虫的土地也不完美,植物松土和传粉对虫的依赖还是很大的,所以晴昼海上能看到蜜蜂蝴蝶和蚯蚓之类的益虫。 叶扉羽接过手帕并没有用,他之前已经用过一块师兄的手帕了,还被师兄赠给了他,只是他这次拄拐出来,没有拿而已,还有水囊什么的,都还在落星湖的木床下。 叶扉羽揉了揉眼睛,看着远处那个冲着他们笑的人,轻声问道,“师兄,我大概不是眼花吧?那里确实有个人吧?”,说罢便伸出手指朝晴昼海里指去。 而裴无咎也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清了那个人,嘴角一勾,眼神中少见的流露出一点温度,“你没看错,确实有人。” 说罢,只见那女子也向他们这边走来,而裴无咎也带着叶扉羽向里面走去,不一会,几人便碰上了。 那是一位女子,长相极好,但皮肤稍微有些暗,并不似中原女子一般白皙,不过却透露着一股健康的阳光。身上的服饰也是叶扉羽没见过的款式,和他之前见过的万花谷服饰有风格上的不同,若是说万花谷服饰有一种文人的风雅气质,那女子身上的服饰则是显露着一丝原始的古老,虽然自然是紫色为主黑色为辅,但硬要说的话,看上去像南诏人士多过像中原人士。 只见走到近前,那女子明媚一笑,虽不似中原少女一般温婉,反而比较活泼,笑起来时,双眼弯弯如同月牙一般,却又有着别样的魅力。 “裴哥哥,你回来啦!”那女子开心的说道,“这次出去可比往常久了好多,可得多给我讲一个故事...不行,得多讲三个!” 而裴无咎则是笑了笑,转头看向叶扉羽,伸手向叶扉羽介绍道,“洛妤姝,原南诏人士,现在负责万花谷晴昼海的诸多事宜。” 转头又向洛妤姝介绍道,“叶扉羽,嗯...我师弟。” 就在叶扉羽还在纳闷为什么南诏人士会在万花谷管理这一望无际的晴昼海的时候,对面的洛妤姝却先一步开口了,“欸?裴哥哥的师弟?哪个...你们叫堂口是吧?哪个堂口哒?”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叶扉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堂口?他都还没得到孙思邈的认可,哪来的堂口,支支吾吾的小声低着头说道,“我...我还没加入万花...谷...”。 还是那句话,在场的就没有普通人,嗯...现在的叶扉羽除外,他还没那么灵敏的听觉,不过声音小也被洛妤姝听到了,只见洛妤姝叉着腰走到叶扉羽面前,弯下腰扭着头,似乎从这个角度就能从叶扉羽脸上看出花来一样,“欸?还没?” 裴无咎笑了笑,“他会的。”是的,就像叶扉羽相信他说的话一样,裴无咎也相信叶扉羽一定可以加入万花谷,或者说,相信师尊会允许叶扉羽加入万花谷。 洛妤姝看了看裴无咎眼神中的自信,耸了耸琼鼻,“好叭好叭”然后叉着腰转身,迈了一步,与叶扉羽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然后转身,伸出手来,“那就,欢迎来到万花!” 叶扉羽愣了,看着面前女子的纤纤玉手,抬头又看到那弯月般的眼睛,和那明媚的笑容,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可突然间又回过神来,与女子贸然接触,这样不好,顿时就想收回来,而这时让叶扉羽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洛妤姝竟是伸出手来拉住了叶扉羽的胳膊,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笑道,“要这样握住哦,在我的寨子,我们是这样交朋友哒!”说着还抓着叶扉羽的手腕晃了晃,并且示意叶扉羽也同她一样抓住她的手腕,叶扉羽此时已经懵了,迷迷糊糊的抓上洛妤姝的手腕,只觉得,好凉,而且,好细啊。 而洛妤姝毫不在意,笑的更开心了,“现在我们就是朋友啦!” 叶扉羽脸都红了,“哦...朋...朋友。”。 然后在叶扉羽的注视下,洛妤姝松开了叶扉羽的手腕,叶扉羽也学着松开了手,紧接着就看见洛妤姝走到裴无咎身侧,双手挽上了裴无咎的胳膊,“裴哥哥,算上你上次欠我的,这次你得将五个故事了!”说着便把裴无咎往晴昼海里拉,而裴无咎也是终于有了表情。 只见裴无咎笑着说,“等等,还有扉羽呢...”,“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在晴昼海不会出事,你得先讲故事!”洛妤姝不走分说的就把裴无咎拖上了一处小山坡,随即在原地没动的叶扉羽的注视下,从身后掏出了一张大毯子,几盘菜,甚至还有酒葫芦... 而裴无咎看到这阵势知道自己算是被抓到了,摸了摸洛妤姝的头,冲着叶扉羽喊道,“你先转转,我一会去找你。” 而还站在原地的叶扉羽表示“......”,他表示什么呀?他刚才甚至还害羞了一会,然后紧接着洛妤姝就把他师兄拉走了欸!当着他面拉走了欸!挽着胳膊拉走了欸!师兄还笑了欸! 看着师兄一边笑着一边给洛妤姝讲故事,也不知道讲了什么,洛妤姝在那里捂着肚子笑的人仰马翻,大概是很有意思的故事吧,不过看上去师兄也挺开心的。 叶扉羽转过头,看向这一望无际的晴昼海,突然心中充满了宁静,只见本在远处嬉戏的鹿群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领头的仙鹿看向了这边,然后带着鹿群向叶扉羽缓缓走来,直到走到叶扉羽身边,用硕大的鹿角轻轻蹭了蹭叶扉羽的胳膊。叶扉羽心中的杂念在这一刻被完全遗忘,不再悲伤,不再痛苦,也不再仇恨,心中只剩下眼前的美景,彩蝶飞舞的晴昼海,山坡上嬉笑的两人,触手可及的鹿群,感受着仙鹿用鹿角轻轻刮蹭着自己。 “愿你的内心平静。”叶扉羽好像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他看着眼前的仙鹿,轻声念叨着,“是你在跟我说话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向那硕大的鹿角,然后在叶扉羽的视线里,有一头小仙鹿,大概也就几个月大的那种,从鹿群的外围对着他一个百米冲刺,然后一头撞在了叶扉羽的腰上! “诶呦!” 第63章 洛妤姝的开导 “诶呦!” 一头鹿,一头没成年的仙鹿,将叶扉羽这么大一个人直接撞出去好几尺,好在晴昼海并不是那种被夯实的路面,不然这一下叶扉羽又得躺上个十天半个月了。 这里的异动自然是吸引了不远处裴无咎和洛妤姝的注意,只听洛妤姝惊呼一声,而裴无咎已经提气运功一个闪身来到了躺在地上的叶扉羽的身边。 “你怎么样?”裴无咎眉头皱起,双眼紧盯着四周的仙鹿。 叶扉羽躺在地上,欲哭无泪,他招谁惹谁了,就摸摸鹿角都得挨一下,叶扉羽摸了摸自己被撞的地方,嘶...小东西劲儿是真不小,可嘴上还是说着,“没事没事,就是没想到小东西劲儿挺大,没站稳...” 洛妤姝此时也一路小跑了过来,蹲在叶扉羽身前,询问着,“你没事吧?” 还没等叶扉羽回答,裴无咎就开口问道,只是眼睛还是一直死死盯着仙鹿群,“妤姝,怎么回事...” 看着裴无咎双眉紧锁的样子,叶扉羽也是小声的说着,“我没事...” “我也不知道呀,仙鹿们很友善的,今天这个情况我也没见过的...”,洛妤姝似乎是怕裴无咎生气,连忙解释着。 “那个...师兄...我没事...”叶扉羽见两个人都没接他的话茬,于是又小声说了一遍。 可裴无咎不知道是真的没听到还是关心则乱,又没有接叶扉羽的话,“你没见过,那你还说没有危险...” “可仙鹿们本来就不危险啊,平时都是很友善的!”洛妤姝也着急的为自己和仙鹿辩解。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一直被忽略的叶扉羽终于爆发了,“听我说!” 陡然放大的音量强行制止了两个人的争吵,裴无咎和洛妤姝同时转头看向他,一瞬间叶扉羽竟是被镇住了。 “嗯?”“你想说什么?”裴无咎和洛妤姝同时开口道,似乎又对对方跟自己同时张口有所不满,又同时看向对方。 而叶扉羽轻咳一声,“咳咳,我是说,我没事,也没有危险。” 裴无咎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突然一旁的洛妤姝再也装不下去了,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噗...哈哈...哈哈哈哈...憋笑好难啊!哈哈哈哈...” 这次轮到叶扉羽懵了,两个人刚才不还剑拔弩张的么,怎么突然就变味儿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见洛妤姝此时已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也不顾地上泥土会不会弄脏衣服,毫无形象的跪在地上捂着肚子狂笑,时不时还用拳头捶打地面,而一脸懵逼的叶扉羽,把目光投向了裴无咎。 只见裴无咎轻咳一声,伸出手来在洛妤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你还要笑多久。” “诶呦,哈哈哈...裴哥哥你演的好僵硬啊...哈哈哈哈”,说罢,洛妤姝又学起裴无咎方才紧锁眉头的样子,粗着声音说着刚才裴无咎说过的话,“妤姝,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是刚模仿了一半,洛妤姝就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叶扉羽还是从这句话里提取到了信息。 “演?”叶扉羽一脸懵的望着反差感极强的二人,一个面色平静如水,另一个笑的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呼,笑死了,呼...没错呀,是演的呀~”洛妤姝深呼吸了几下,生怕自己又忍不住笑出来,拼命平复这心情。 “裴哥哥跟我说了你的事,所以我们演了这么一出,只是演砸了,太好笑了…实在是忍不住了。”说着洛妤姝又望向了裴无咎,“噗...”。 回应洛妤姝的则又是一个脑瓜崩,很明显,比上一个更用力。 “啊——,很痛欸!”洛妤姝捂着脑门冲裴无咎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挪了挪屁股,坐到叶扉羽的身边,“裴哥哥的本意是让你放开一点...” “放开?”叶扉羽不解的问道,而这时,裴无咎也转身带着仙鹿群离开,这是刚才同洛妤姝商量好的,裴无咎担心叶扉羽一直有心事,会影响他的判断,于是跟洛妤姝策划了这么一出,洛妤姝是那种乐观豁达的人,自从南诏遭乱,她一路北上逃入中原,一边躲避追杀一边谋求生存,直到来到万花谷,这才安定了下来。 洛妤姝的性格开朗,很容易就和其他人打成一片,不然也不会任由她一个逃难进中原的南诏人,在万花谷管理这么大一片晴昼海。 裴无咎一直都能察觉到叶扉羽是有心事的,因为这孩子跟他以前太像了,都是遭逢横祸,都是半路出家,可这孩子未来要肩负的东西比他更多,所以裴无咎只能想办法开导他,不让他有那么大的压力。 裴元不行,哪怕以前是兄弟,现在是师兄弟,哪怕裴元表现的没心没肺甚至有点乱来的样子,裴无咎也清楚,他的城府很深,很多时候裴无咎都想不明白自己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思来想去,裴无咎还是觉得找洛妤姝最为合适,哪怕是就冲着一个女孩子心思细腻,也得选洛妤姝,毕竟与生人勿近的裴无咎相处相熟的女子,大概就只有洛妤姝了。 眼见洛妤姝准备和叶扉羽好好聊一聊,裴无咎也适时的选择给二人一个独处的空间,带着仙鹿群朝远处走去。 洛妤姝坐到叶扉羽身侧,一边掸了掸裙子上的草叶,那是刚才跪在地上笑的时候粘上的,一边跟叶扉羽说着,“对呀,放开一点。” “很迷茫,也很痛苦吧?经历了那么多,会觉得从今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吧?”洛妤姝自顾自的说着,“其实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说是开导叶扉羽,洛妤姝却先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本来她只是南诏十万大山中一个中等部落寨子的普通孩子,却因为恶寨的吞并,因为其他人对蛊的渴望,对权利的欲望,不得不背井离乡。 那些人杀了她的父母,她的姊妹,还有她的族人,长者生前最后让她做的事,就是让她带着蛊离开,离开南诏,走出十万大山,去外边更广阔的世界,如果想将她们这一脉传承下去的话一定要多交朋友,如果厌倦了打打杀杀,那就放弃蛊术做一个普通人也好,只要好好活着,总会知道要怎么做的。 她一路见过了很多人,很多事,辗转几个春秋,才来到万花谷,才有幸认识大家,有幸认识裴哥哥。 说起裴无咎,洛妤姝看向远处正与仙鹿同行的那个人,轻声说道,“小叶,你知道嘛,你的经历跟裴哥哥很像哦...” 而叶扉羽听到洛妤姝突然谈起裴无咎,也是突然好奇了起来,“我和裴师兄,很像么...” 洛妤姝点了点头,“很像呢,他也很苦,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嗯...算是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叭,我们都是一样的,一开始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像风中飞絮,无依无靠,不过我们这样的人,终究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聚到了一起...我想,这就是长者说的,多交朋友的意思吧。” 第64章 会晤 叶扉羽呆呆的望着远处,“各种各样的原因...聚到一起么...”。 “嗯!现在你已经到万花啦,万花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大家就是你的依靠!”洛妤姝拍了拍手,又将手伸到叶扉羽面前,“欢迎来到万花。” 叶扉羽记得之前洛妤姝说的,她寨子里握手的方法,将手握了上去,然后就听到洛妤姝又说了一句话。 “叶扉羽,欢迎回家。”“嗯!” 就在裴无咎和洛妤姝为叶扉羽开解心结的时候,三星望月上,觅星殿中,诸多名家和万花谷长老堂齐聚于此,商讨着关于叶扉羽的事。 琴书画三绝于此,僧一行也在,茶艺一道的子虚、乌有两位先生,还有执礼堂弘道堂正意堂的现任长老,还有一些其他的杂学,像是诸子百家中的农家传人,道家方士的丹道一派,诸如此类,当然了,还有谷主东方宇轩,药王孙思邈,卦仙余半仙。 而能让诸位大人物齐聚于此的那个人,现在还在晴昼海里随着洛妤姝的指导试着能不能坐到仙鹿背上呢。 这种规模的集会,除了举行万花七试时,方便各位名家挑选传人时会出现之外,其他时候基本见不到所有的名家齐聚一堂。诸位名家也是正襟端坐,每一位名家都带着一两名弟子,弟子立于身后,显得很是严肃。 “万花七试已经结束,下一次万花七试还要三年之久,今日谷主相邀我等前来,想必不能是为了简单的见一面喝喝茶吧。”说话的是诸子百家农家传人,此人姓袁,不要误会,他和那个疯子袁弘安没有关系,袁弘安那小子现在正在弘道堂长老身后站着呢。 “若是事情要紧的话,还劳烦谷主尽快,鄙人还要回去研究一下作物和土地的相性。”只见这位袁老一边打量着上座之人的面色,一边说着,其他几位长老见有人开口了,也跟着附和道,“老夫还有一炉丹正在煨着,若是无大事,老夫也得去盯着丹炉。”这是那炼丹的方士。 方士炼丹是分外丹和内丹的,外丹术源于先秦神仙方术,是在丹炉中烧炼矿物以制造“仙丹”。其后将人体拟作炉鼎,用以习炼精气神,称为内丹术。外丹术指道家通过各种秘法烧炼丹药,用来服食,或直接服食某些芝草,以点化自身阴质,使之化为阳气;陈师道注:“道家以烹炼金石为外丹;龙虎胎息,吐故纳新为内丹。 值得一提的是,孙思邈作为道家山医二门的翘楚,自身也是精通丹道的,不过道家丹道是通过各种秘法烧炼丹药,用来服食,或直接服食某些芝草,以点化自身阴质,使之化为阳气。 而这位方士的丹道,则是企图以金石入药,以求长生。长生,多么诱人的两个字,江湖弟子,武林泰斗,王侯将相,一朝之尊,甚至是当年横扫六合的始皇帝嬴政,都免不了为长生二字所困,可长生真的存在么?谁也不知道,那方士丹道真的可行么?或许吧,但就孙思邈而言,方士的丹道,于人无益,但却有其他可取之处,所以孙思邈勒令万花弟子不得服食丹药,也告诫方士丹道一派未经许可不得外流丹药。 而这时,随着那方士开口,又有人出声道,“你那炉子还没炸么,这个炉子撑得可够久的了,一旬了吧!哈哈哈哈”,开口的是工圣僧一行身后的弟子,虽是弟子,却掌管着万花谷超过三分之一的锻造事宜,因此虽然并不是什么名家,却也敢正面硬怼这方士的言语。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平日都会或多或少受到万花谷锻造堂的照顾,而且这工圣弟子也并非粗俗无礼之辈,只是性格过于直爽,快言快语惯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放屁,指不定是你在炉子上动了什么手脚又或是偷工减料!不然我们怎么会炸炉!”,这次却是方士身后的弟子不乐意了,而这弟子则与性格直爽的锻造堂弟子不同,这弟子名为周奇桧,而那年老的方士,叫周翁同,不错,他正是那老方士的儿子,这周奇桧可是个纨绔无礼之徒,仗着自己父亲周翁同是万花谷的客卿长老,平日也是在谷内横行惯了,除了弟子中最难缠的那几位他不敢招惹,其他弟子都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周奇桧出言,那锻造堂的弟子自然也不会惯着他,“小爷还不屑干那种事,是你们自己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往炉子里扔。” 眼下一听他又嘴快和方士顶起来了,众人也是啼笑皆非。 “事实上是药王找大家有事相商。”,面对众人喧闹,东方宇轩则是虚按了一下手掌,“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众人见谷主开口制止,也就不在喧闹,吵嘴的二人也停了下来,只是那周奇桧依然恶狠狠的盯着那锻造堂弟子看,看得那锻造堂弟子浑身不自在,冲他向下比了个拇指。 而这时僧一行轻轻一顿拐杖,一颗小铁树从杖头飞出,正砸在这锻造堂弟子的脚背上,“郭武!不可争强斗勇!” 那被称作郭武的锻造堂弟子顿时单脚跳起来捂住自己的脚背,“嘶...是,师傅。” 至此,众人安静了下来,而孙思邈也是轻咳了一声,说出了此次召集众人的用意,“老夫要再收一名弟子。” 众人闻言,皆是皱起眉头,药王收徒本身意义就不同,更何况是在万花七试结束后,若是在万花七试进行时,所有弟子都是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选拔的,那即使药王想要对某个弟子指点一二,那都是那弟子的福气。 可问题是,现在万花七试结束了,距离下一次万花七试还要三年,药王此时宣布要再收一名弟子,第一,这是否有些不合规矩,第二,万花谷每收一次弟子,每个弟子分配的资源都是一定量的,可现在多收一名弟子,这资源谁出,虽然大家都不差这点,但有些口子一旦开了... 诸位名家一时沉默了,而就在这时,孙思邈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这位弟子我想由所有长老共同教导,还希望诸位长老能尽力培养。”,孙思邈特地在尽力培养四个字上着重强调了一下,这还不明显么,谁都不想掏资源怕开了先河,那就干脆一起来,谁也别藏私。 “如此甚好...”“不妥吧?药王弟子由我们培养,不会被人说闲话?”就在有长老打算欣然同意孙思邈的提案时,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是那方士之子周奇桧。 周奇桧此时发生则是完全因为心里不平衡,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弟子就要享受全谷每个名家的教导和资源?凭什么! 而周翁同听到自己儿子出声也是直接呵斥,“哪有你说话的份!”,实际上周翁同汗都快出来了,他带着这不成器的儿子赖在万花谷就是为了蹭资源,就江湖上对丹派方士的打压而言,他无法供自己的儿子变强。 正好碰上万花谷广邀天下名家,他也借此由头入驻了万花,平时也会借着各种理由暗扣资源供自己父子使用,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不满你也不能现在说啊! 第65章 裴无咎请客 眼见周奇桧还要开口,周翁同转身便将自家这不争气的儿子制止,而在场的诸位名家对此并不感冒,显然周氏父子二人在万花谷的人缘并不怎么样。 在诸位名家齐聚一堂的场合里闹出这样的事,周翁同就是脸皮再厚也觉得待不下去了,起身同东方宇轩告罪一声,表明对谷内任何事宜以及诸位的任何决定抱以支持态度,随后便拉着周奇桧走了。 而孙思邈见众人没有再出现其他不同意见,便为此事敲定了时间,一切,等那名为叶扉羽的少年身体恢复后,登记入谷,收徒! 此时的叶扉羽还在晴昼海上,听着洛妤姝给他讲着裴无咎的故事,洛妤姝讲的眉飞色舞,叶扉羽也听的津津有味,只是带着仙鹿转了一圈又一圈的裴无咎总是会时不时的打喷嚏,让裴无咎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但...不能啊,这是万花谷,他一个万花谷弟子得了风寒,传出去他裴无咎不要面子的? 就在洛妤姝又一次讲着讲着就把自己笑的前仰后合,而叶扉羽也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的时候,裴无咎带着仙鹿群回来了,“你们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叶扉羽见师兄回来了,开口就要回答,“洛姐姐方才同我说,师兄...呜噜呜噜呜噜呜噜”,叶扉羽话还没说完,就被洛妤姝扑倒并且一把捂住嘴巴,然后在他耳边悄悄说,“嘁——,不能让他知道!” 裴无咎是何许人,这点悄悄话还避不过他的耳朵,只见裴无咎煞有其事的弯腰贴近二人,“哦?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没什么!秘密!”洛妤姝一边说着话一边转头,结果没想到裴无咎贴的这么近,结果刚转过来,就看见裴无咎的眼睛距离自己也不过几寸的距离。 洛妤姝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的距离仔细看裴无咎的脸,然后就在她的注视下,裴无咎眼神移开了位置,并且伸手指了指洛妤姝身后。 洛妤姝下意识的回头看,只见叶扉羽脸都快憋紫了,正在拍打洛妤姝捂着他的手,而裴无咎此时也开口说道,“你把他鼻子也一起捂上了...” 洛妤姝吓得赶忙撒开手,叶扉羽只觉得天性得到了释放,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呵呼呵呼...我刚才好像看见我太奶了...” 洛妤姝不好意思的拨了一下头发,“我太着急了,不好意思啊。” 叶扉羽缓了几口气,然后看着洛妤姝,说道,“洛姐,别的不说,手劲儿是真挺大...再捂一会我感觉我太奶就要领我走了...” “你讨打!”洛妤姝恼羞成怒,举起拳头就打,叶扉羽作势就蜷成一团,任由洛妤姝的拳头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师兄!帮忙啊!杀人啦!” 裴无咎自然是看得出洛妤姝并没有用多大力气,不然...说实话,现在的叶扉羽,三个绑一起也不够洛妤姝一个人打的。 不过还是开口拦住了洛妤姝,“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时候不早了,该吃饭了。” 洛妤姝闻言也是停了手,冲着叶扉羽做了个鬼脸,“哼。” 叶扉羽给洛妤姝送去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洛妤姝看了看天上的日头,扭头看向裴无咎说道,“裴哥哥今天要回落星湖嘛?还是说在我这里一起?” 裴无咎看了看叶扉羽,稍加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今天就在这吧。” “好嘞,那我去准备准备,等会去那边山坡上,正好那边也还没收拾。”洛妤姝展颜一笑,随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和尘土,一蹦一跳的朝远处跑去。 裴无咎见状冲着叶扉羽笑了一下,“你有口福了,妤姝做饭很好吃。” 殊不知叶扉羽已经惊呆了,师兄笑了吧?是笑了吧?总感觉今天师兄表情很多啊,至少比前几天笑的都要多吧? 而裴无咎看见叶扉羽迟迟没有回应,反而一脸呆滞,于是伸出手来在叶扉羽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叶扉羽眨了眨眼,察觉到自己走神了,开口说道,“啊,没事没事...” 不多时,洛妤姝在山坡上冲着两人喊道,“开饭啦~”。 裴无咎见状站起身来,又将叶扉羽从地上拽起,为二人掸掉尘土后,对叶扉羽说道,“走吧,今天师兄带你吃好的。” 叶扉羽拄上双拐,对着裴无咎点了点头,“有劳师兄了。” 过了一会,两人出现在了山坡上,迎来了洛妤姝的抱怨,“好慢啊!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对此叶扉羽只能报以苦笑,指了指自己的双腿,“洛姐姐,我也想快点,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 洛妤姝看着叶扉羽的样子,撇了撇嘴,终究还是没再抱怨什么,招呼两人坐下。 而叶扉羽看着地上摆着的食物,瞠目结舌。 只见这大毯子上早已是琳琅满目,各式时蔬,烤好的肉被装在大碗中,以及诸多叶扉羽没见过的果子,种类之多让叶扉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而洛妤姝则是一手叉着腰一手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怎么样,本姑娘的排场还不错吧!这顿就算给裴哥哥接风洗尘,顺带送你小子的入谷礼啦!” “咕噜”,叶扉羽咽了口口水,随即肚子很合时宜的发出了一声抗议,仿佛再说,愣着干嘛!吃呀! 听到叶扉羽咕咕叫的肚子,洛妤姝笑了笑,赶忙拉着裴无咎和叶扉羽坐下,然后伸手抻了好大一块肉,塞进了叶扉羽手中,“吃!不用客气!” 叶扉羽一脸懵的看着手中硕大的肉块,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下嘴了,而裴无咎此时也是拿起了一块肉,直接开吃,叶扉羽看着师兄豪迈的模样,也随着师兄的样子,一口咬下! 嗯...真香! 很快,两人手中的肉块就被消灭干净了,而洛妤姝又递上了两只鸡腿,两人一人一个。 就在这时,一只小仙鹿蹦蹦跳跳的冲了过来,叶扉羽见状立马将拐杖横于身前,作防守姿态,只是一只手抓着鸡腿,一只手抓着竹拐,那姿势怎么看怎么怪。 洛妤姝则是走到叶扉羽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个爆栗,痛的叶扉羽手上一松,竹拐掉在了地上,嗯,鸡腿那只手抓的更紧了。 “洛姐姐你干嘛!”叶扉羽捂着后脑勺叫到,而洛妤姝则是从那一堆时蔬中摸出两根胡萝卜,向小仙鹿走去,“让你凶它!” “我凶它?!”叶扉羽委屈到,“刚才撞我的就是它好吧!” 而洛妤姝才不管这些,只见洛妤姝掏出胡萝卜蹲在原地,然后那小仙鹿围着她转了两圈,然后低头啃食着她手上的胡萝卜,“它很乖的,撞你也一定是想跟你闹着玩!” 是啊,闹着玩...你家闹着玩的时候还得提前百米冲刺...不过这话叶扉羽没敢说出来,毕竟,洛妤姝要是真打他,裴师兄不一定会拦着,没看见裴无咎对着撸仙鹿的洛妤姝笑呢么。 说真的,这俩人中间要是没点关系,打死袁弘安他叶扉羽都不信。 第66章 蛊虫和兽语 想到这,叶扉羽恨恨得咬了一大口手中的鸡腿,仿佛这鸡腿就是那只撞他的小仙鹿一样,而小仙鹿也是十分的配合,警觉的望向了这边,摆出了准备冲锋的姿态,看得叶扉羽一愣。 因为小仙鹿的表现,毫不意外,叶扉羽又遭受了暗器打击,嗯,小仙鹿吃剩的半截胡萝卜被洛妤姝当暗器了。 只见小仙鹿蹭到了半根胡萝卜,蹦蹦跳跳的朝着族群跑去了,而洛妤姝也是拍了拍手,站起身走了回来。 叶扉羽捂着脑袋嘟囔道,“那真的是动物么,怎么感觉比人还聪明...” 洛妤姝从果蔬中划拉了一下,摸了一个苹果出来,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那可不是普通的动物,是灵兽,至于是不是比人聪明,那就得看比的是谁了,我看啊,至少是比你聪明点。” “灵兽?那就是灵兽?”叶扉羽疑惑的看着远处的仙鹿群,“也没看出哪里灵了。” 洛妤姝瞟了他一眼,“你知道灵兽?” 叶扉羽点了点头,“来的路上,听师兄讲过一些。”,闻言,洛妤姝看向已经吃饱了在擦嘴的裴无咎,而裴无咎感受到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好叭,那确实是灵兽,而灵兽是有很多种的,能被称作灵兽的可不仅仅只有外表上看着跟普通的动物不同。” 灵兽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商周,凤鸣岐山,那鸾凤就是灵兽,而后又有飞熊先生的坐骑,神鹿四不像,也是灵兽。 究其所以,灵兽与寻常动物的区别,在于三点,要么是体型外表与寻常动物不同,要么是身负异术可助人修行,要么是天生启智可观造化。 “所以,只以外表来判断是不是灵兽,是不完全的,有的灵兽与寻常动物外表并无不同,可内在大有乾坤。”洛妤姝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给叶扉羽解释道,“形成灵兽的条件也有很多种,误得天地造化呀,误食灵宝灵草呀,或者人为干预繁殖培养呀~” 直听的叶扉羽一愣一愣的,“这东西还能人为干预?” “当然可以啊,不然你以为灵兽这种东西为什么到现在还存在,人是贪婪的,一旦人们知道灵兽的好处,就会有占有的欲望,灵兽们会被捕杀,被捕食,只为了满足人们无休止的欲望。”洛妤姝盯着远处的仙鹿群缓缓说着,只是话语中的冰冷,让叶扉羽不寒而栗。 “就像它们,鹿皮是上好的阵法材料,缝纫材料,鹿血可助人气血恢复,鹿角鹿茸的药效是寻常鹿茸的数十倍,可以说浑身都是宝。”洛妤姝指着远处的鹿群淡淡的说着,“可人们肆意的捕杀追猎,导致仙鹿族群越来越少,而万花的仙鹿,已经是中原最大的仙鹿族群了。” 叶扉羽看着远处的仙鹿群,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之前用鹿角刮蹭过他的那头大角仙鹿,此时也转过头来望向他,一人一首四目相对,那大角仙鹿竟是向他这边点了点头。 洛妤姝并没看到这点动作,她已经吃完了一个苹果,现在正在果蔬堆里挑第二个,“人和灵兽未必不能共处,只要找对合适的交流方法,就像仙鹿,他们就是可以沟通的那一类。” 叶扉羽听着远处的呦呦鹿鸣,问道,“和仙鹿沟通?” “对吖,沟通吖,不然你以为那只小的之前是怎么撞你...”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洛妤姝赶忙一个急刹,抬头再看,只见裴无咎嘴角微勾着正看着她。 而这次叶扉羽却没有从洛妤姝的话里提取到他们密谋让小仙鹿撞自己的事,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个点上,“洛姐姐能和仙鹿沟通?” 洛妤姝听到叶扉羽好像并没有纠结自己小计划的事,松了一口气道,“是吖,我可以和它们沟通吖。” “怎么做到的?”,洛妤姝听到叶扉羽的疑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将双手折叠,拢成壶状,放到嘴边一吹,一股空灵的声音从洛妤姝手上发出,只见周围花海顿时蜂蝶飞舞,环绕三人,“用蛊吖~” 叶扉羽已经被这景象惊艳到了,“蛊么...” “呜——”随着洛妤姝又吹了一次,远处的鹿群齐齐转过头向三人的方向走来,为首的大角仙鹿走到叶扉羽的身边,用那对硕大的鹿角轻轻刮蹭着叶扉羽的胳膊,然后又走到洛妤姝的身前,低下了头。 只见从那对硕大的鹿角上爬出一只火红色蜈蚣,沿着鹿角爬到洛妤姝掌心,立起了身子扭了一扭,“你看,这就是我的蛊,可爱吧?” 姐,你对可爱指定是有点什么误解。这话叶扉羽同样没敢说,没有蛊的洛妤姝他已经不想招惹了,更何况洛妤姝手上还多了这么一个...嗯...别致的小可爱。 “那洛姐姐是用蛊控制的仙鹿?”叶扉羽小声问道,似乎声音大一点就会被那蜈蚣盯上一样。 洛妤姝摇了摇头,“不是哦,火崽崽是在帮它驱毒。”一边说着,一边又将那火红色的蜈蚣放到了大角仙鹿的角上,只见那被洛妤姝称作火崽崽的红蜈蚣绕着仙鹿的大角爬了一圈,最后一路向下,隐于仙鹿脖子上的毛发里。 “驱毒?”叶扉羽不解的问道,在他的印象里,蜈蚣已经很毒了,更何况那个颜色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用那个小可爱驱毒? “对吖,它是自己来的,来的时候身体里有很重的寒气,甚至侵蚀了心脉,所以需要火崽崽帮他镇住体内寒毒,事实上我是用火崽崽跟它沟通的,而它负责跟整个族群沟通。”洛妤姝摸了摸大角仙鹿的鹿角。 而此时,叶扉羽又听见了之前那个苍老的声音,“啊——麻烦你了,火蜈,如果可以的话,先替我断一下角。” “嗯?断角?”叶扉羽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而洛妤姝只是听到一声鹿鸣而已,此时听到叶扉羽的疑问,也是抬头问道,“断角?什么断角?” 而叶扉羽则是指着大角仙鹿说道,“它说要断角。” 这次不光洛妤姝一脸疑惑,就连裴无咎也皱起了眉头。 洛妤姝只能跟自己的蛊虫沟通,所以洛妤姝又将她的火崽崽召了出来,而火崽崽见到洛妤姝的第一时间,也是在大角仙鹿的鹿角上转了三圈,然后才爬到了洛妤姝的掌心上,这一幕正好验证了方才叶扉羽的话。 只见洛妤姝表情古怪的看向叶扉羽,“你能听懂它说话?” 叶扉羽不解,看了看洛妤姝,又看了看旁边表情严肃的师兄,“你们听不懂么?” 只见两人摇了摇头,空气中突然充斥着沉默,只有洛妤姝掌心的火崽崽还在不停的扭动着身体,试图吸引自己主人的注意。 坏了,我成特殊品种了!叶扉羽麻了,是啊,谁家好人能听懂灵兽说话啊!现在该怎么办!我不会被抓吧!在线等一个解释!挺急的! 第67章 一曲长笛 只见裴无咎皱着眉头问道,“你真的能听懂?” 叶扉羽看了看裴无咎,又看了看几乎快把我很好奇四个字写在脸上的洛妤姝,又转头看了看不停晃动着大角的仙鹿,最后小声说道,“啊,我确实听到有声音,说要断角。” 而大角仙鹿此时也很配合的探出头,用那对硕大的鹿角不停刮蹭着叶扉羽的胳膊。 洛妤姝见状,又将那火红的蜈蚣递了上去,只见火崽崽一路爬到鹿角的根部,飞速环绕间,大颚不停发出咔嚓声,一会的功夫,一支鹿角便脱落了下来,火崽崽又如法炮制,将另一只也像这样脱了下来,然后站在仙鹿头顶,扭动着身子,向它的主人邀功。 此时洛妤姝突然开口道,“裴哥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说说看。”裴无咎此时仍然皱着眉看着叶扉羽,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要知道回万花谷的这一路,叶扉羽都并没有展示出能听兽语的天赋,所以突然间的发现,让他觉得有些蹊跷。 只见洛妤姝从腰间荷包中掏了一支长笛出来,对,没错,荷包里掏长笛,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件类似于袖里乾坤的宝物。 掏出长笛后,洛妤姝清了清嗓子,然后提了一口气,将长笛置于嘴边吹响,只听一声呜鸣,空灵之声响彻山谷,顿时走兽抬头,飞鸟驻足。 而曲调一变,一股苍莽的气息从洛妤姝的身上缓缓浮现,配着笛声,叶扉羽仿佛亲眼见到了南诏之地十万大山,那种神秘感让人不敢触碰,却又吸引着人的注意力,让人无法忽视。 就在这时,地面隐约传来了震动感,而后远处的鹿群有了些许骚动,一只体型明显不正常的蜈蚣从鹿群中飞出,为什么说明显不正常呢,谁家正常蜈蚣两米来长水桶粗啊! 只见这蜈蚣通体紫青色,且背生六翅,六翅震动间,蜈蚣的速度堪比寻常马车,四对大眼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光,三对口器随着蜈蚣的飞速移动不停开合,让叶扉羽忍不住怀疑那东西会不会把自己拦腰截断。 在蜈蚣冲过鹿群后,鹿群又一阵骚动,只见那紫青蜈蚣身后留下的轨迹上,有两条大蛇相互缠绕着向叶扉羽他们这边,准确的说是向着笛声这里飞速扭动着,那蜈蚣已经很不正常了,这两条蛇又是怎么回事,只见一青一黄两条大蛇互相缠绕,身躯扭动间又相互借力,虽然比那蜈蚣要慢上一些,可也绝对不是正常蛇类该有的速度啊! 这还没完,蜈蚣和蛇之后,只见鹿群的方向有一大团黄色不停的上上下下,还传来了极其聒噪的嗡鸣,只见那一大团黄色越跳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模样分明是一只蟾蜍,但是!谁家蟾蜍有小牛犊子那么大啊! 蜈蚣转瞬间已经到了身前,盘踞于洛妤姝脚下,而后是双蛇,滑过蜈蚣的身体,缠绕于洛妤姝的腰身上,紧接着又过了几息,随着地面一阵颤动,蟾蜍才跳到三人身边,只见蟾蜍双腿发力,直接越过了叶扉羽的头顶,叶扉羽只觉得好像被一顿乌云遮住了一样,然后砰的一声,巨型蟾蜍已经落在了洛妤姝的身后,一双大眼睛盯着三人。 这场面为什么三人没动?裴无咎是因为见过,所以不怕,而洛妤姝很明显是这些东西的主人,所以更不怕,而叶扉羽为什么没动呢,啊,他已经晕过去了,嗯,站着晕的,就在那蜈蚣窜到他身边的时候就晕过去了。 没一会,叶扉羽醒了,醒来的叶扉羽是躺在师兄怀里的,是裴无咎唤醒他的么?不是,是疼痛唤醒他的。 “是这吧是这吧。”叶扉羽好像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一只巴掌大的,通体黝黑的东西正趴在他的脸上,不知道什么玩意正死死抵着他的人中。 人被不知名的物体盖住脸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没错,移开。 而叶扉羽经过大蜈蚣的惊吓之后,此时已经完全进入了应激状态,叶扉羽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体上的疼痛,蹭得一下从裴无咎怀中坐起,随后一巴掌将脸上的东西抽掉,仔细一看,那是他娘的一只大蝎子!不算尾巴都有巴掌那么大!两个螯钳更是闪烁着金铁才有的光泽!刚才那大蝎子就是用那一对大螯钳顶他人中让他疼醒的! 看清楚那大黑蝎子的模样之后,想到刚才这玩意就趴在自己脸上,叶扉羽顿时冷汗直冒,脊背发凉,整个身体不停的颤抖,蹬着腿想逃离这个地方,至少要离这里远一点。 而他靠在裴无咎怀里,又能去哪呢,再看那只被拍下来的大黑蝎子,对着叶扉羽示威一样的夹了两下螯钳,随后转过身去,摇动着硕大的尾刺,一路爬到了洛妤姝的身上。 再看洛妤姝,此时洛妤姝的形象已经跟之前性格开朗的大姐姐截然不同。 紫青蜈蚣盘踞于她脚下,青黄双蛇缠绕在她腰间,身周飞舞着一只人头大小的彩蝶,肩膀上趴伏着一只巴掌大的黑蝎,侧旁还蹲伏着一只小牛犊子一样大的黄色蟾蜍,而洛妤姝,正拿着一只叶扉羽的竹拐不停在蟾蜍身上戳着。 叶扉羽只觉得听到一个小女孩抱怨道,“刚才就应该用尾巴!”,再仔细一看,哪有什么小女孩,分明是那黑蝎子在洛妤姝的耳边挥舞着双螯。 注意到这一点的叶扉羽,再看向洛妤姝的方向时,耳边顿时传来了各式各样的声音。 “不知好歹的人,你刚才确实该用尾巴。”这是一个沧桑的声音,若是不考虑说的什么的话,这声音该是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但...这声音是那紫青色的大蜈蚣发出来的。 “阿瑶也想用尾巴,但是姐姐说不要弄伤他。”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这样的声音你很难想象是那只大黑蝎子传到叶扉羽耳朵里的。 “应该让我们。”“去叫醒他。”“也有可能叫不醒。”“永远叫不醒。”这是两个痞里痞气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发育不良的青皮混混,尖锐刺耳,语气中透露着不怀好意,这是缠在洛妤姝腰上的青黄双蛇,叶扉羽定睛望去,只见紫青双蛇正对他吐着信子。 “傻*,看什么看!瞎了你的眼!”突然的粗言秽语让叶扉羽一愣,这是个女人的声音,但好像性格...挺泼辣,这是那只彩蝶。 而听到只有四个声音的时候,叶扉羽还数了数,不是该有五个么,随即叶扉羽把视线放在了那只大蟾蜍身上,只见那大蟾蜍正盯着彩蝶,过了许久,才吐出一个音节。 “饿——” 第68章 洛妤姝的秘密 叶扉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完了,起猛了,面前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问题是他还能听到他们说话。 裴无咎感受到叶扉羽的情绪波动,伸手抵住他的后背,支撑着他的身体。 而洛妤姝“听”到那黑蝎子的“汇报”之后,也是转过头来不再玩蟾蜍,看向叶扉羽说道,“醒啦?” “洛...洛洛...洛...姐姐”,瞅给孩子吓的!说都不会话了! 只见洛妤姝转过身子,踢了一脚大蜈蚣,大蜈蚣“很懂事”的不再围着她,松开了盘踞着的身体,给洛妤姝让开了道路,让洛妤姝走了出来。 而随着洛妤姝的走动,肩膀上的彩蝶也没了落脚的位置,就在这时,大蟾蜍猛的伸出了舌头,而彩蝶则是灵活的躲开,并且抖了一团磷粉直直飞向蟾蜍的眼睛。 紫青双蛇也不再缠着洛妤姝的腰身,而是盘旋而下,沿着洛妤姝的腿一直滑落到地上,只是两条蛇都落地了也不忘对着叶扉羽吐信子。 火崽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仙鹿头顶下来的,此时因为彩蝶已经不再占着洛妤姝一边肩膀了,正和黑蝎子两个小可爱一边一个,对着叶扉羽张牙舞爪的。 看着叶扉羽此时抖若筛糠的样子,洛妤姝玩心大起,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叶扉羽身前,伸出双手猛的前扑,“啊!”。 而叶扉羽后背被裴无咎顶着,已是退无可退,眼看着洛妤姝带着大蝎子和红蜈蚣扑到身前,双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洛妤姝翻了个白眼,“怎么胆子这么小。” “他还是个孩子,十天之前还是个连奇人异士都没见过的普通百姓。”裴无咎皱着眉头说道。 看着晕倒的叶扉羽,洛妤姝缓缓蹲下,将手伸向了他的人中。 裴无咎也没有阻止,就任由洛妤姝把叶扉羽掐醒,而他则在手上凝出一朵青莲。 在叶扉羽睁眼之时,裴无咎伸手将青莲拍入叶扉羽的身体,“清心静气”。 叶扉羽只觉得一片绿光从眼前晃过,然后心情就变得平缓了下来,至少面前洛妤姝肩膀上的两个小可爱,看上去已经没有一开始吓人了。 “呼——洛姐姐。”叶扉羽深呼吸了一下,而面前的洛妤姝看叶扉羽淡定的样子,抬头看了一眼裴无咎,裴无咎点了点头。 “所以,你能听到它们说话嘛?”洛妤姝指了指几步之外的蜈蚣和双蛇,叶扉羽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蜈蚣和双蛇因为洛妤姝的手指指向它们,正半立起身子看向这边。 叶扉羽点了点头,“可以。” 这下轮到洛妤姝面色古怪了,“可你是怎么听到的呢...” 洛妤姝是南诏人士,出身于南诏之地十万大山的她,擅长的并不是武学,至少不是中原人口中所谓的传统武学,南诏擅蛊,她也擅蛊。 什么是蛊,蛊是一种人工施以特殊方法,长年累月精心培养而成的神秘生物,可大可小,一般为动物,动物类的一般两只为一对,但也有极少类为植物,其可直接施种也可间接施种。 十万大山地势偏远,道路封闭,与中原文化有着很大不同,山中多寨子,而每寨每户必有蛊师,他们会在小的时候就选好自己的蛊中,以自身精血辅以各种草药喂养,并且时不时要将自己养的蛊虫丢与其他毒虫,任其厮杀。 这样培养,最后活下来的蛊虫,能与蛊师心灵相通,如臂使指。 但哪怕是南诏蛊师,也只是因为自幼的精血培养才能与自己的蛊虫建立沟通。 他叶扉羽凭什么,洛妤姝想不明白,只觉得越想越晕。 而看着洛妤姝一脸纠结的样子,叶扉羽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洛姐姐怎么了?”。 听到叶扉羽开口了,洛妤姝思考了一下,将手伸向肩膀,“我不信,我要试试,等下我跟瑶瑶沟通,然后你告诉我瑶瑶说了啥。”一边说着,洛妤姝就把那被称作瑶瑶的黑蝎子拿到了手上。 只见洛妤姝张着嘴哼了几个不明意义的音节,然后又在瑶瑶身上摸了摸,紧接着就把瑶瑶拿到了叶扉羽的面前。 哪怕是有着裴师兄的清心静气,面对距离自己脸不足半尺的大黑蝎子瑶瑶,叶扉羽还是吞了一口口水。 只见大黑蝎子朝着叶扉羽用力挥舞了一下螯钳,然后就发出了一阵嘶嘶声,这声音与蛇吐信子不同,声音很小,却很持久,殊不知这样的声音轮到叶扉羽的耳朵里就变成了—— 叶扉羽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只见叶扉羽瞪大着双眼好一会才缓过来,殊不知这样的表现已经让一直盯着他看的洛妤姝面色阴晴不定了。 而叶扉羽在缓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看裴无咎,然后又看了看洛妤姝,然后又看向了裴无咎,如此反复了几次,最后盯着洛妤姝缓缓开口道,“姐姐...这事可以说的么...” 洛妤姝猛的将瑶瑶收回,然后伸手捂住了叶扉羽的嘴,“我信了!不许说!死都不准!这些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不然你睡觉都给我睁一只眼!” 第二次了,咱就是说,姐,下次捂嘴的时候能不能别把鼻子也捂住。 只见叶扉羽憋红着脸不停的拍着洛妤姝的手掌,示意她放手,而洛妤姝此时面色已经开始发红了,仿佛一松手叶扉羽就会说出她的秘密一样,直看得旁边的裴无咎一脸疑惑:说啥了?让我听听? 眼见叶扉羽拍打的频率都降低了,裴无咎才出手制止了洛妤姝,制止方法是,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而在洛妤姝松手后,叶扉羽又一次感觉活着可真好,他刚才都看见他太奶对他笑了,真吓人。 “姐...咱下回...真的不能再捂鼻子了...”叶扉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洛妤姝挨了一个脑瓜崩本来正捂着额头,听到叶扉羽开口说话,不知道是想到自己又差点给他送走,还是想到刚才叶扉羽从瑶瑶那里知道的事情,脸又红了起来,扭过头哼了一声。 这不扭不要紧,一扭头,让洛妤姝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只见洛妤姝看着的方向,远处一大群仙鹿正悠然的吃着草,而鹿群的不远处,一个黑衣紫带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靠近没有防备的鹿群。 来人正是葛晚星!葛晚星将王大带去交给弟子看守后,先是去了一趟执礼堂,他手中还有一支香烛,是从那个绯衣红袍的祭坛那里得到的,此等物品连他都能影响到,一定要拿来给执礼弟子检查一下,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不检查,他是正意弟子,会武也会医。别问,问就是没空,检查香烛有看小仙鹿重要么?并没有好吧! 第69章 怀璧其罪和葛晚星 葛晚星是来找先前提过的,被他命名为兰幽的仙鹿的。 事实上,因为万花谷内栖息着众多外界少见的灵兽群,最开始有诸多弟子都会尝试从灵兽身上获取所需,如果是鹿茸之类的还好,毕竟哪怕是寻常的鹿茸,百姓间也有养鹿人可以做到在不影响鹿生命的情况下割下。 但,药材,不可能都像鹿茸一样,可以不伤及生命。 牛黄,虎骨,熊胆,麝香,取自于动物身上的药材有太多太多,而不伤及生命能获取到的药材,太少了。 在万花谷内的各个灵兽族群数量大幅度减少的之时,东方宇轩终于发声了,严禁万花谷弟子在没有持有超过三位长老手谕的情况下,在谷内灵兽身上收集药材,违令者,散去修为重修。 当时正值建谷之初,东方宇轩以为这样做,门下弟子会收敛些,可没想到还是有弟子试图挑战东方宇轩的威严,钻了他话里的空子。 本门弟子不允许私自屠宰谷内灵兽,那么让外人来不就可以了? 等东方宇轩发现时,已经有十余只灵兽遭了毒手,而罪魁祸首站在成堆的灵兽尸体上,看着自己请外人出手割下的灵兽内脏。 没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万花谷内再也没有见过那名弟子,而除了谷规更加严苛之外,另开了一堂尚贤,从各个堂口抽调人手护卫万花谷安全,不再允许外人进入万花谷,为了防止有心怀叵测之人因为盯上灵兽而拜入万花,又联合诸位名家商讨,最终定下了万花七试。 可以说,万花七试是为了筛选弟子,与诸位名家传人的的一种手段,同样,心怀叵测之徒也会在万花七试时,在诸多名家眼皮子底下原形毕露。 直到后来,洛妤姝的出现,让万花灵兽不再变得那么不可触碰,以洛妤姝的驭蛊之能,配上她自己的本命蛊虫,可以做到监视万花谷绝大部分族群,这才让诸多弟子不再视灵兽为凶猛。 更有甚者,就像葛晚星这样的,因为过于喜爱灵兽,总是会想办法绕开监视和眼线,甚至是绕开长老堂和尚贤堂,偷偷摸摸的找灵兽。 虽然洛妤姝知道他不会伤害灵兽,虽然洛妤姝三令五申,虽然洛妤姝不止一次抓到葛晚星并且将他毒打一顿,但葛晚星...怎么说呢...记吃不记打吧... 这不,命运总会在不经意间跟你开个玩笑,虽然这个玩笑的代价你可能承受不住。 洛妤姝恼羞的扭过头,正好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葛晚星,当即大吼一声,“又是你!” 洛妤姝声音极大,就连仙鹿群也是第一时间被惊到了,陷入混乱,不少仙鹿撒开蹄子准备跑路,而葛晚星听到洛妤姝吼声的第一时间愣住了,转头就看到洛妤姝怒气冲冲的向自己这边奔来。 至少!让我摸一下!本着这样的想法,葛晚星不再看洛妤姝,一边转头一边伸出手,试图在洛妤姝揍他之前再摸一把仙鹿,结果头刚转过来,一双鹿蹄子映入眼帘。 啊,多么精致的鹿蹄,看那充满光泽的蹄甲,甲缝中窜出的细毛,由强劲有力的小腿带动着,看看这肌肉的线条,越来越近了,葛晚星甚至能看到鹿腿上根根分明的毛发,然后—— 只听咣一声,葛晚星被一只正在撒腿尥蹶子的仙鹿直击面门,整个人飞出十几尺,再落地已经是不省人事。 正当洛妤姝风风火火的跑过去结果只能给葛晚星查看伤势的时候,依然站在原地的叶扉羽被裴无咎拍了拍肩膀。 “怎么了?师兄。”叶扉羽转头看向裴无咎,只见裴无咎也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兽语的事,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叶扉羽不解,“为什么?”,只见裴无咎皱着眉头看向远处的鹿群,“这个世界贪婪的人太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至少在你有能力保住你自己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叶扉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了刚才洛妤姝携诸多...嗯...小可爱试验他的事,说道,“那洛姐姐...” 裴无咎又拍了拍他肩膀,“她没事,可以信任,而且...”裴无咎看着正为葛晚星检查伤势的洛妤姝,“她一定也明白这些道理...” 叶扉羽随着裴无咎的目光看向已经逐渐变得焦急的洛妤姝,他好像明白洛妤姝之前说的朋友是什么意思了,那是不同于寻常百姓间定义的朋友,她和裴无咎之间的信任关系,是比百姓间的朋友更为坚固的。 而洛妤姝眼看她叫不醒葛晚星这个倒霉玩意了,连忙高声招呼裴无咎,“裴哥哥!过来看看!”。 裴无咎闻言,朝叶扉羽点了点头,“那我过去了。”说罢,没有理会张开口想要说什么的叶扉羽,直接提气轻身飞到了洛妤姝那边。 “我也...”叶扉羽刚吐出两个字,那么大一个裴无咎已经从他面前消失了,“想过去看看的...” 叶扉羽叹了口气,捡起之前被洛妤姝丢在地上的竹拐,拄上双拐,一点一点的朝着洛妤姝和裴无咎的方向挪去。 洛妤姝已经把她会的方法全试了,可是还是没唤醒葛晚星,毕竟她不是学医的,作为蛊师,她也只是能依赖蛊虫与灵兽沟通,利用蛊虫医治一些常见的小病而已。 眼见裴无咎来了,洛妤姝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怎么办呀裴哥哥!掐人中也不管用,外界刺激的话,掐了他好几下都没见他醒!他不会被踹死吧!” 裴无咎看着躺在地上的葛晚星,人中已经发青了,撩起衣袖的胳膊上也有好几处紫青...遇上她也算你倒霉吧... 只见裴无咎蹲下,双指按上葛晚星的脖子上,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悸动,“没事,还活着。” 随即却没有继续医治的想法,毕竟,他是万花弟子不假,但这个情况,洛妤姝要是没叫醒他,那自己来也未必会好到哪去。 “在这等我,我去叫人。”裴无咎说着,提气轻身便是一个旱地拔葱,整个人高高跃起,只见裴无咎脚踏墨意,如人间谪仙,往落星湖方向飞去。 而还在慢慢腾腾往这边挪动的叶扉羽,只见师兄一个跳跃就升到了十几尺的高度,紧接着黑光一闪,师兄就踏着一团黑飞出去老远。 所以...当时来万花谷的路上...师兄为什么不用这样的方法带我飞... 万花轻功虽然算不上速度最快的轻功,但怎么说也比江湖上那些“散装轻功”快上不少,在叶扉羽的视线里,有两个黑点出现在了天上,其中一个黑点正往自己这个方向飞过来,然后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又转向了洛妤姝的方向。 叶扉羽:我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70章 你又打他了? 眼见两个黑影已经落到了前边洛妤姝的身边,叶扉羽看了看自己与几人之间的距离,咬了咬牙,撑起竹拐朝几人的方向走去,只是叶扉羽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衣服下,脐下气海又开始微微发光。 裴无咎是一路轻功飞回的落星湖,因为他们这几个之前昏迷的人已经醒来的原因,逗留在落星湖的弟子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个身影在分拣着药材,几人只见天上一个黑影出现,朝着落星湖的方向飞来,为首的正意弟子当即便掏出了兵刃,随后感受到黑影身上的气息,这才又收了起来。 等到裴无咎落地的时候,几位弟子已经全都放下了手中事务,而再看清来者是裴无咎的时候,又都该干嘛干嘛了。 裴无咎因为年少时经历的问题,性格极其难以相处,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基本见谁都是冷脸相待,少言寡语,所以谷内大多数弟子基本跟他没什么交集,有交集的少数弟子也表示尽量不想跟他打交道。 不凑巧的是,刚才掏出兵刃又收回的那个正意弟子,就是跟裴无咎有过交集的少数弟子。 跟其他少数弟子一样,他也不想跟裴无咎打交道,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你愿意跟一个没有表情话还少的人打交道么?因为从语言表情上完全收集不到信息所以还要费心去猜裴无咎想什么?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而等这名弟子刚想回过头来找一个“替死鬼”替自己去跟裴无咎打交道的时候,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了! “你们...”这名弟子刚想说其他几个人不讲义气,一只手已经拍上了他的肩膀,是裴无咎,“跟我走。”跟传闻中的一样,果然表情也少话也少。 还没等这名弟子开口,裴无咎已经放开了他的肩膀,转身提气轻身,一气呵成。 “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啊...”,这名弟子看着已经高高跃起的裴无咎,喃喃自语,随即转头向正在分拣的一个正意小师妹喊到,“紫晴!我去了!晚上记得帮我留一份吃的!还有,你拿错簸箕了!” 突然被喊名字的紫晴双手一抖,差点把手上一簸箕的药材扔出去,她确实拿错了,慌忙之下她只能摸到这个,她也不想跟裴无咎打交道,现在突然被喊,立刻出声道,“是!”,转过头来看时,那位师兄已经随着裴无咎一同飞走了,几位弟子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而这名正意弟子好不容易在天上追上裴无咎,运气放声道,“什么事啊!这么急!你至少先讲一下啊!” 而裴无咎头都没回,“葛晚星晕了,我搞不定。”,说着便又从丹田抽了一口内息,提速向前飞去。 而那名正意弟子见状,也是摇了摇头,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么!到头来还是得自己看,幸亏这面瘫没进正意堂,不然指不定要被他医坏多少人。心里这样想着,也学着裴无咎的样子提速向前。 隐约间已经能看到人影了,“怎么两边都有人,其中一边除了人影还有几大团...那是...风蜈?啊...洛姐姐在那是吧,啊难怪裴无咎往那边飞了,也就只有洛姐姐跟那个面瘫关系不错了,那另外一边就是病患咯?”这名正意弟子又飞近了些,定睛一看,“嘶...这不是那个谁么...啊...那病患是在另一边!”。 于是就发生了叶扉羽看到的那一幕,明明有一个黑影是朝自己飞的,都快到近点了,拐弯了... 叶扉羽:******* 而裴无咎已经先一步落到了洛妤姝身边,此时的洛妤姝正在指挥那只人头大小的彩蝶在昏迷的葛晚星脸上扇翅膀。 “你在做什么?”裴无咎疑惑的问,洛妤姝焦急的说着,“怎么叫都叫不醒,只能让彩衣试一试了。” 这人头大小的彩蝶与一般的蛊虫不同,它并不是靠与其它毒虫厮杀而成为蛊的,这彩蝶本身就是极其稀有的一种灵兽,以灵草为食,其身上的花纹是天生的阵纹,振翅时,会自行引动四周的天地之气对彩蝶的目标进行冲刷,天地本浩瀚,碧空当无暇,任何气劲都会在这种冲刷下被消解,包括万花武学的兰摧玉折,钟灵毓秀等气劲。 而裴无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洛妤姝愣在了原地不说,与她心灵相通的彩衣也差点停下翅膀掉在地上,“你觉得那鹿蹄上加气劲了?” 就在这时,那名正意弟子终于到了,轮到裴无咎身边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葛晚星,和站在葛晚星身前伸着手掌的洛妤姝。 “洛姐姐...你又打他了?”这名正意弟子快步走上前去,蹲在葛晚星身侧伸手把住他的手腕,进行诊脉,另一只手越过葛晚星受伤流血的鼻子,掀开他的眼皮,“姐你下手也太狠了...” “不是我打的!”洛妤姝恼羞道,“是鹿踢的!” 而这名正意弟子则是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啊对对对,鹿踢的,鹿能踢八尺高,踢到他头...”。 “他自己弯着腰鬼鬼祟祟的...”洛妤姝为自己辩解道,也不知道是这名弟子习惯了这么说话还是怎么样,一边查看着葛晚星的状态一边嘴上小声嘀咕着,“啊对对...” “咳咳!”裴无咎此时咳嗽了一声,吸引到了这名正意弟子的注意,转过头看正看到裴无咎正用眼神示意他看看洛妤姝,视角一瞥,洛妤姝的拳头已经紧紧攥起,仿佛他再说一个对字,自己就得跟葛晚星一样躺在这里了,他可不想试试那种滋味,葛晚星或许是挨打挨惯了,但他可没有什么独特的癖好。 眼看洛妤姝的拳头正满盈着少女恼羞成怒的怒火,裴无咎适时开口救场,“怎么样了?” 那名正意弟子顿时松了口气,开口说道,“有点难办,脉象上看并无大碍,但头部明显受了冲击,可问题不在脑袋上,或者说,问题在后脑上,冲击的力道震荡到了风池,以至于影响了他的足少阳胆经,风邪一乱,扰了清明,需要带他回落星湖才能施针。” 裴无咎点了点头,“那就你我二人带他回落星湖。”,那正意弟子看了看裴无咎又看了看洛妤姝,虽然很不想和裴无咎一起,但是洛妤姝的气没消的情况下自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两害取其轻,那还是裴无咎吧! 想到这,他点了点头,然后从自己的褡裢里抽出几截镔铁棒,串上麻绳,铁棒交接处则是由一个特制的铁筒固定,这样一个简单的架子就做好了,两人将葛晚星抬上架子,往落星湖的方向走去。 然而拄着双拐刚刚挪到这里的叶扉羽表示:我********** 洛妤姝看到叶扉羽才想起来,自己几人好像一直把叶扉羽忘在一边了,连忙上来安慰,叶扉羽一脸痛苦的表示,都走了,他得怎么回落星湖... 洛妤姝一边安慰叶扉羽,一边看到了一旁正在花丛中转圈的风蜈,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第71章 周奇桧大闹落星湖 而此时的落星湖,则是醒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个小鬼呢,让他出来见我!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货色!”,嚣张跋扈的声音响彻落星湖,来人正是丹派方士周奇桧。 话说周奇桧被他爹周翁同拉走后便一直想不通,在他看来,他是万花谷客卿长老之子,换句话说,是你们万花谷请我来我才来的,凭什么一个还没入谷的小屁孩就想拿更多的资源。 哪怕周翁同再三告诫他不要惹是生非,可妒火中烧的周奇桧哪还管得了这些,趁着他爹开炉之际,还是跑了出来,遇到弟子便抓住问见没见过叶扉羽,最开始众人还不知道叶扉羽是谁,纷纷回答没见过。 问一个不知道,问两个不知道,问了十几个都不知道,哪怕他周奇桧是个没脑子的纨绔,也想明白自己是问错了问题,一个没入谷的小屁孩,能有多少人知道。 于是他开始问裴无咎在哪,被他薅住的弟子本想看看是谁如此没有教养不知礼数,转过身来一看,周奇桧啊,那没事了。得到了一个白眼后,周奇桧得到了答案:裴无咎等人这几天一直在落星湖并未外出过。 可当周奇桧一路跑到落星湖时,却又不见裴无咎等人的踪迹,整个落星湖只有几名弟子在分拣药材,于是他便大声嚷嚷,引得一众弟子不满,可不满归不满,没有人想触这个眉头。 虽然这周奇桧平日就横行霸道,可终究是有个客卿长老之子的身份在,万花负责约束弟子的堂口也不能真的处置他,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了解了,周奇桧此人就像茅房里的苍蝇,又恶心又烦,但赶不走杀不完。 周奇桧见无人理会他,顿时火冒三丈,“都是哑巴是吧!好!今天就拆了你们这落星湖!”说罢,周奇桧一头扎进屋中,将屋内桌椅板凳药炉瓶罐全部砸烂,然后又从窗户扔了出来,直看得屋外的众弟子眉头紧皱,更有几名执礼的师妹急得眼中已经有了泪花,辈分小的师弟挽起袖子想要制止,却被辈分大的师兄拦下,无他,制止了周奇桧,周奇桧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可要是制止时伤了他,周奇桧会像野狗一样咬着你不放。 只见周奇桧砸了一间屋子仍不过瘾,又进了另一间,而这间,便是裴无咎叶扉羽等人养病的屋子,连裴元这几天都是一直住在这里,这间屋子的东西明显比刚才那间多,无论是药炉还是行李。 周奇桧发泄的砸着目光所及的一切,看着屋外默不作声的众人,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爽快感,似乎他现在做的事能体现他的地位多么超然一样。 而就在周奇桧乱砸一通的时候,先前拦着自家师弟不让师弟去趟浑水的弟子灵光一现,我们惹不起,那就找惹的起的不就完了,于是他将之前上头的师弟喊来,让他速去谷前寻裴元,就说丹派方士周奇桧正于落星湖撒泼打砸!那师弟也不是蠢人,顿时眼前一亮,扭头便去乘凌云梯了,你问他为什么不轻功?不是每个人轻功都能用好好吧。不然为什么一直会有江湖弟子摔到断腿摔到重伤。 随着越来越多的东西被周奇桧扔出屋子,屋外之人也越来越焦急,几位执礼的师妹早就收拢不住眼中泪水哭了出来,就在这时,裴元来了,裴元是轻功飞下来的,手里还提着去通知他的那位小师弟,只见裴元松开了小师弟的后衣领,然后小师弟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哇得一下吐了出来。 裴元拍了拍这位小师弟的后背,对着他的师兄说道,“这孩子平时真的有锻炼么,怎么飞了这么一会轻功都受不了。”,直噎得那位师兄差点上不来气,他不是没带着师弟飞过,但那得看怎么飞,我刚让他去喊你你这么快就下来了,就这个速度,别说师弟,你带我我可能都得吐。 裴元给这位小师弟顺了顺气,站起身来,看着满院子的狼藉,又听了听里边传来的打砸声,扭头问向那位师兄,“他砸多久了?”,那位师兄接过了裴元的位子,头也没抬,“砸了三炷香得有了,我们可惹不起这尊大佛,这不是把你喊来了么。” 裴元一听这话乐了,“嘿,合着喊我过来给你们当打手了是吧。” 那位师兄也乐了,“你这大师兄可不就是给师弟们顶在前边用的么,不是么,大师兄~” “得了,你可别恶心我了,”裴元装作一副恶寒的样子,抱着胳膊说道,“男人这么喊真的会觉得好怪啊!怪不得...”,裴元突然想起自己说裴无咎和叶扉羽两个人的时候,裴无咎那杀人的眼神,噗一下笑了出来。 而这时又是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从窗户飞出,摔到地上啪得一声,四分五裂。 “大师兄...”那位师兄刚刚张口,便被裴元挥手打断,“知道了,这声大师兄怎么也不能让你们白叫啊~”,说着裴元便挽起袖子,准备进屋制止里边还在撒泼的周奇桧。 裴无咎此时也和那名正意弟子抬着昏迷的葛晚星到了落星湖上,看着满地的破桌烂椅,两人都皱起了眉头,裴无咎看向裴元,而裴元面对裴无咎的目光则是摊开手耸了耸肩,表示不是我做的,然后又指了指屋内。 裴无咎点了点头,示意那名正意弟子放下葛晚星,然后走上前去和裴元并肩而站,“谁做的。”裴无咎一向话少,只有面对寥寥几人的时候话才会多些,这么多年,裴元也习惯了。 “姓周的野狗。”裴元满不在乎的说道,而就在这时又是一件行李被扔了出来,裴无咎开口,“你就这么一直看着?”。 裴元翻了个白眼,“我也刚到,你不来我都进去了。”说罢,裴元便迈步往屋子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呼喊声,“救命啊!”众人无不转头看去,就连裴无咎和裴元也是一样,裴无咎是因为听着耳熟,而裴元则是一脸无语,就不能让我安心先把里边处理了么。 只见远处一道尘烟快速接近,除了呼救声,还有土石碎裂的声音,其中夹杂着的,还有一个少女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啊哈哈”,众多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而裴无咎已经看清了来人是谁,那是洛妤姝和叶扉羽,正骑在那巨型蜈蚣身上,飞速向落星湖冲来! 裴无咎见是洛妤姝带他来的,准备扭头和裴元先处理了屋里的人,裴元见裴无咎转回来了,也明白了裴无咎的意思,只听身后少女呼喊一声,“到咯!”,面前屋内突然飞出一件布制的背囊。 坏了,那是叶扉羽的背囊!两人面色顿时变化,裴元离屋子比较近,当机立断,右脚猛踏地面,身体弹射而出,一把将背囊搂入怀中,而裴无咎则是看到那个背囊的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刚刚到落星湖的洛妤姝,口中大喊,“打晕他!”。 第72章 众怒 “打晕他!”脚刚沾地的洛妤姝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裴无咎冲他大喊,“快!” 这么多年的相处,洛妤姝自然是知道裴无咎什么意思的,她这里只有她,叶扉羽,和风蜈,那裴无咎总不能是让她打风蜈吧,也不能是让叶扉羽把自己打晕吧,那就没得选了。 叶扉羽自然也是听到裴无咎的呼喊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裴师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见到面前一个拳头正在快速放大。 是洛妤姝,以单腿为支点,拧身旋转,瞄准出拳,一气呵成,一拳直击叶扉羽面门,她甚至在出拳时收敛了点力道,因为叶扉羽还没修行过,她怕一拳给他打出个好歹来。 但,叶扉羽还是被这一拳打得从蜈蚣背上掉了下来,当场晕死过去。 洛妤姝见自己这一拳力道“刚刚好”,转过身来冲着裴无咎的方向伸出了拳头,露出了明媚的微笑。 而裴无咎此时可没有心情夸赞洛妤姝,见洛妤姝成功将叶扉羽打晕,也皱着眉头转过身,看向成功救下包裹的裴元,“是他的么”,裴元看向怀中的背囊,上边还沾着些许尘土,还有一个脚印清晰可见,当初谷前的事他也是参与者,再加上跟叶扉羽一起住在这落星湖也有几天了,他自然是认得这个背囊的,感受着这个背囊的重量,转过头来,对裴无咎艰难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心中那点侥幸顿时破碎,但同时又松了一口气,还好裴无咎反应快,还好洛妤姝够默契,不然真被叶扉羽发起疯来,今天在场的可能都跑不掉,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躺下。 裴无咎快步走到裴元身边,接过他怀中的背囊,交给一位执礼的小师妹,拜托她清理一下外边的尘土,然后好生放置。 此时屋内的周奇桧也走了出来,他砸得正起兴,听到外边高呼一声,“打晕他!”,便停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缓步走了出来,“我看看谁敢动手!”,他还以为是有人高喊要打晕他周奇桧,殊不知自己差点命悬一线,要是真被叶扉羽发疯,他这个始作俑者今天不死也得残。 刚一出屋子,就见到满院众人盯着他,有愤恨,有不满,有嫌弃,这些目光他平时都见惯了,反正这些弟子又不能拿他有什么办法,他是客卿之子! 而这众多目光中,却有两道他无法忽视,一道是裴元,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毫无波动,而另一道,是就站在裴元身旁的裴无咎。 只见裴无咎此时面容沉静,周身却散发起骇人的气势,看向周奇桧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周奇桧心里一惊,他是来找那个叶扉羽麻烦的,但绝对没有想招惹万花大师兄和斗笔裴无咎。 眼见裴无咎和裴元面色不善,周奇桧心中虽然打鼓,但表面上还是强装着镇定,“怎么,你们要为那小子出头?” 裴无咎没有说话,只是气势愈发凝实,而裴元,说实话,他和叶扉羽并没有特别熟络,只是一起住了这几天而已,再加上之前从裴无咎口中得知的经历,见过谷前因为行囊中装着娘亲的尸骨,被动后发疯,让裴元既同情他,又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人,相比叶扉羽而言,面前的周奇桧则没有任何培养价值,占着资源的蛀虫,仗着长辈的败类罢了。 裴元开口说道,“是又如何。”,说罢,裴元也释放了属于万花大师兄的压迫感,“你待如何!”。 周奇桧明显属于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类型,此时他面对已经释放气势的二人,心中仍然抱有一丝侥幸,“我可是你们万花的客卿!” “的儿子,别给你自己贴金了。”裴元说道,“你爹没教会你什么叫狗仗人势么。” “你!”周奇桧被戳到痛点,顿时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也敢教训我!” 此话一出,得罪的可就不仅仅是裴元和裴无咎两个人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全都面色不善的盯上了周奇桧,有的甚至已经掏出了兵刃。 而之前拦住自家小师弟的那位师兄,却很明智的又一次将众人拦了下来,“通通住手!你们不许插手!” “师兄!”这次就连刚刚吐过的小师弟都站了出来,可那位师兄仍然不为所动,“我说了住手!”,随后微微扭头冲着裴元的方向说道,“如果只有他们二人,不会有问题,一起上的话,围攻客卿之子,可不是一句切磋就能糊弄的了的,是吧,大师兄...”,在说大师兄三个字的时候,他几乎是咬着牙迸出这几个字的。 而裴元头都没回,“老肖,还是你聪明。”,只见裴元扭了扭脖子,随即说道,“不过,两个人,抬举他了...” 一旁的裴无咎本身气势已经十分凝实,而当周奇桧说出那句得罪了所有人的话之后,裴无咎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那已经不单单是修为上的气势了,气势中混杂着的,是杀意,是冷冽的杀意,不要以为万花医者,只会救人,在杀人上,他裴无咎同样也有不浅的造诣! 只见裴无咎一脚踏地,在周奇桧的视角里,裴无咎消失在了原地,再眨眼时,裴无咎的拳头已经近在咫尺,只见裴无咎一拳直冲周奇桧面门,匆忙之下,周奇桧只能后仰防御,可他的动作在此时裴无咎的眼里,太慢了! 周奇桧本身天赋并不高,经脉强度甚至连万花弟子的中流都比不上,又是自幼娇生惯养,被他爹宠坏了,自然是不可能吃苦打磨自己的肉身,平时作威作福嚣张跋扈也不过是仗着他爹万花客卿的名头,仗着自己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真要说本身实力,他怎么可能是裴无咎的对手。 匆忙间闪开了裴无咎一拳,可裴无咎此时脚已经踏在了地上,从现在开始,就不是突袭了,而是贴身短打,近战肉搏! 只见裴无咎被周奇桧躲开的拳头摊开化掌,比作手刀,向下猛砸,直接砸向周奇桧的锁骨,这一下挨结实了,周奇桧当场就得失去战斗力。 而周奇桧的应对也是独树一帜了,眼见用力躲不掉,那就干脆不用力,双腿猛然一蹬,直接放弃了重心,整个人顺着后仰的架势,往后躺去。 裴无咎一个手刀又落到空出,而此时的周奇桧已然无处借力了,裴无咎另一只手直接伸出,五指成爪抓住周奇桧蹬在空中的腿,将其拉回,手刀扬起,五指弯曲合拢,一记虎撑掌直直推向周奇桧的下巴,这是他从叶扉羽身上学到的近战搏杀! 只不过叶扉羽当时用这招打他的时候,打得是胸口,而他这一手虎撑,则是冲着周奇桧的脑袋去的! 第73章 裴无咎相邀 裴元本来是打算站在一旁看好戏的,眼下见到裴无咎真的动了杀机,也不得不出手制止,毕竟,客卿之子,你可以教训他,但你不能真的打杀了他,不然,不光是裴无咎要受处罚,传出去万花谷的名声也不好听。 “裴无咎!”裴元大声喝道,随即也是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了裴无咎身侧,一把抓住了裴无咎推出去的一掌,“我想,这教训够了。” 裴无咎充满杀意的目光此刻才算恢复了一点温度,看着被他提着一条腿,半躺在地上的周奇桧,又看了看一旁面色凝重的裴元,点了点头,说道,“这事还不算完...”,说着,便松开了手中周奇桧的腿,任由其躺在地上。 裴无咎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明显已经没法住人了,能砸的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就连门窗都没能躲过周奇桧的毒手,瞥了一眼地上已经说不出话的周奇桧,淡淡的开口,又说了一遍,“这事,还不算完。” 裴元见他又重复了一次,开口问道,“那接下来?” “叶扉羽的事他自己可以解决,今天的事,算是他砸落星湖,我给他的教训。”裴无咎一边说着,一边向不远处正在照顾叶扉羽的洛妤姝走去。 裴元见状摇了摇头,踹了旁边的周奇桧一脚,说道,“听见了么,这事还没完。滚吧!”说罢,转过身,跟在了裴无咎的身后。 而二人没看见的是,周奇桧望向二人背影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只见裴无咎走到洛妤姝面前,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做的不错。”然后绕开洛妤姝,看向她身后躺在地上陷入晕厥的叶扉羽。 洛妤姝方才已经被裴无咎的样子吓到了,这么多年,她也没见裴无咎生过几次气,更别提刚才杀气腾腾的样子,那骇人的气势,几乎影响了周遭一切生物的心神,就连她的蛊虫都向她传递着不安的情绪。 现在眼见裴无咎已经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洛妤姝也是终于有机会开口问道,“裴哥哥刚才那是...还有,为什么要打晕小叶子啊?” 裴元这个时候从裴无咎身后探出了头,“小叶子?这名字不错。”,紧接着一步迈到了裴无咎和洛妤姝中间,隔开了两人,让洛妤姝撅起了小嘴,“你的裴哥哥是为了大家好,毕竟,这小叶子上一次发疯,可是害得我们几个都躺了好几天...” “不会吧...”洛妤姝吃惊的望向刚才被他一拳打晕过去的叶扉羽,“他能伤的了你们?” “嗯...情况很复杂,反正,机缘巧合就对了,但我们确实躺了好几天,这是事实,对吧?”裴元想了想措辞,才把一切归咎到机缘巧合上,不然怎么办,总不能到处嚷嚷这孩子身上有龙脉之气吧,那只能用机缘巧合解释了,说着还用胳膊肘捅了捅裴无咎,裴无咎无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裴元的说辞。 看到裴无咎都点头默认了,洛妤姝也不得不对叶扉羽的印象改观,毕竟,自己最多能跟裴哥哥过上百招,对上裴元可能五十招都出不了,虽然可能是裴哥哥放水,但总归自己也是有点武艺在身上的,而叶扉羽能打得过这两个人,也就能打得过自己... 想着想着,洛妤姝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种种行为会不会被叶扉羽惦记,甚至是记恨上...要不要趁他还没醒...多打两顿,最好打到他失忆... 眼见洛妤姝看着叶扉羽的目光越来越危险,裴无咎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个脑瓜崩过去,弹得洛妤姝眼泪汪汪的,“他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和力量,透支着身体才伤到我们,别乱想。” 洛妤姝揉了揉脑袋,表示知道了。 裴无咎看着晕厥的叶扉羽,转身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落星湖,很明显,这里暂时是住不了了,而一旁的那名正意弟子已经麻了,出去帮个忙抬个人的功夫,一回来,家没了,上哪说理去。 “我说...乱成这样...这咋办啊...”,只见那名正意弟子一脸愁容的指了指昏迷不醒的葛晚星,开口说道。 而裴元也是发现了躺在他身后的葛晚星,“欸?晚星怎么了?怎么回事啊老楚?” 被称作老楚的的正意弟子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啊,裴无咎突然过来喊我去的晴昼海,我一到晴昼海就看到洛妤姝在葛晚星旁边,葛晚星那会已经晕过去了...” “你最好好好说话...”洛妤姝闻言用极其危险的目光盯着那被裴元唤作老楚的正意弟子,“他是被仙鹿踢晕的...”,说罢,攥起拳头比比划划,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啊对对...”,看着洛妤姝的拳头已经被她捏的咯咯作响,老楚顿时换了一种语气,“洛姐说他是被仙鹿踢晕的!” 洛妤姝这才满意的收起了拳头,而裴元见状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唉...怎么事都赶得一起了...”。 四下打量了一下,裴元点出几名弟子,“老肖,你带人去一趟三星望月下,跟工圣说明一下情况,然后请一道工圣令牌,带着令牌去水月宫那边找郭武,让他带人来修缮落星湖!”“是!” “李戎!你去摘星殿向师尊汇报一下这里的事...啊算了这个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你带老楚和葛晚星去我的住处,这两天落星湖不能住了,先去我那吧。”“是!”“行吧。” 说罢,裴元起身提气,身形拔地而起,运转轻功朝三星望月飞去。 诸多弟子也在裴元的安排下开始忙碌,一部分弟子整理着因为周奇桧的打砸而弄翻的药材,另一部分则是跟老肖一起前往三星望月准备请工圣令牌。 老楚坐在原地锤了锤腿,冲着李戎喊道,“李兄,你的鸟,坐三个人没问题吧?”,李戎是万花谷中饲养鸟类灵兽的一员,同张林一样,但与张林略为有所不同,张林和阿展的关系更为亲密,而李戎和受他饲养的隼,更像是合作关系。李戎扭过头白了他一眼,“它是隼!不是鸟!”说罢,李戎运功提气,准备去寻他的巨隼了。 在李戎正准备运起轻功时,裴无咎出声喊住了他,“等等!”,突如其来的打断让正准备腾空的李戎差点大腿抽筋,准过头来正好看到裴无咎望向他,他之前跟裴无咎并没有过交集,只是从诸位同门口中得知此人极其不好相处,再一想到刚才裴无咎满身杀气的样子,李戎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这位师兄有何事?” 裴无咎不明白为什么李戎这么紧张,开口说道,“劳烦这位师弟路上帮我叫一下阿林,让他把阿展带来。” 李戎见裴无咎不是要找自己的麻烦,不由得松了口气,“没问题。”,说罢李戎立马双脚用力,扶摇直上,升至空中,运起轻功消失不见。 而裴无咎转头看了看洛妤姝,略微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让它们先回去吧,你同我一起,带叶扉羽先去我那。” 第74章 又见阿林阿展 “让它们先回去吧,你同我一起,带叶扉羽先去我那。” 听到这话的洛妤姝第一时间的反应竟然是,我没听错吧? 要知道这么多年,裴无咎还从来没有邀请过她去他的住处,哪怕自己有事找他,也只能是先一步找到孙思邈那里,再请孙真人联络裴无咎的。 看着洛妤姝呆滞的眼神,裴无咎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妤姝?妤姝?”“啊!”洛妤姝这才惊醒过来,试探似的又问了一遍,“你是说,去你那?”,洛妤姝生怕自己是被裴无咎刚才的杀气吓晕了正在做梦。 裴无咎点了点头,“落星湖不能待了,只能去我那了,总不能把叶扉羽放在你那吧?”。这一刻,洛妤姝内心期待着叶扉羽最好一直别醒。 李戎的动作还是挺快的,也不知道是想快点把裴元交代的事办好,还是单纯的怕裴无咎因为他慢找他茬。 只见空中两只巨型猛禽向落星湖飞来,直到近处,四翅摊开,地上众人仿佛看到了一朵乌云遮天蔽日。 “裴师兄!”人未见,声先至,正是张林,而此时,阿展也适时的唳啸一声,阿展怎么说也算开了灵智的,依然是同张林一样,与裴无咎相熟。 巨大的翅膀扑扇着,风浪卷起地上的尘土,“裴师兄你找我啊!”,张林这次都没有等阿展停稳,直接一个鹞子翻身飞下了鸟背,快步走到裴无咎身边,双手抱拳行礼。 而阿展也倒腾了两步,挤到了裴无咎身边,用硕大的鸟喙拱了拱裴无咎的肚子,当初因为一些事,阿展险些丧命,而当时正好碰上万花谷将库存的药材出手,并没有多余的药材来医治阿展,张林没有办法,求到了孙思邈那里,而孙思邈则是将裴无咎喊来,毕竟裴无咎作为药师,有自己的药园。 这么一来,裴无咎就成了阿展的救命恩人,也因为这层关系,裴无咎和张林也很是熟络,张林也算是万花谷为数不多愿意和裴无咎打交道的人,其实说起这一点,张林还是挺气愤的,裴无咎师兄完全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可怕,只能说,以讹传讹,人言可畏! 裴无咎伸出手挠了挠阿展的下巴,万年不变的冷脸上有了些许情绪,能被他称作朋友的不多,张林就算一个,嗯,阿展算半个,“这次有事请你帮忙。”裴无咎说道,“带我们三个一程,去我那里。” 张林听裴无咎说完,笑了笑,“这话说的,什么请不请的,师兄用得到阿林和阿展,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对不对呀阿展。”,一边说着,张林也抓了抓阿展的羽毛,阿展也很配合的仰头啸了一声。 裴无咎喊着张林搭把手,一起将晕厥的叶扉羽抬上了鸟背,你说为什么不是和洛妤姝一起抬?两个大男人还能让一个“柔弱的女子”干活了? 而此时的洛妤姝,正望着阿展硕大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裴无咎和张林搬叶扉羽的时候,阿展就一直这么盯着她看了,作为蛊师,洛妤姝对这种巨型猛禽可没什么好感,毕竟自己的风蜈,严格意义上来讲,也在这种灵兽的食谱上。 或许是阿展闻到了洛妤姝身上蛊物的气息,两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洛妤姝,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仿佛在说,她身上好香,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香。 直到将叶扉羽安稳的放好之后,裴无咎才看到阿展竟然一直盯着洛妤姝看,而洛妤姝也一动不动,于是上前撸了撸阿展的头,“和我一起的!不是吃的!”,阿展这才恋恋不舍的移开了视线。 看着一旁李戎和老楚已经将葛晚星抬上了李戎的巨隼,腾空而去,裴无咎也伸出手,将洛妤姝也接上鸟背,在阿林的一声口令之下,阿展双翅伸展,猛然一振,连鸟带人升向高空。 另一边,周奇桧则是一身狼狈回到了他们丹派方士的山头,丹派方士一脉人数稀少,所以山头也不大,山上只有一座丹房和寥寥几座木屋,而周翁同见到如此狼狈的周奇桧,本来想质问周奇桧为何不帮自己开炉的话也变成了疑问,“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见到周翁同一脸关切的样子,周奇桧又想到了裴元等人用客卿之子的名头嘲讽自己狗仗人势,火气顿时冲上头顶,一脚踹翻了他老子的丹炉,“怎么了怎么了!还能怎么了!你看我像怎么了!” 这位老人眼见自家儿子这么大脾气,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刚刚还在维护的炉子,连忙问道,“这是谁又惹到你了,跟爹说,爹帮你做主。” 看着周翁同望向他的眼神,周奇桧满脑子都是裴元当时的蔑视,气不打一出来,“还不是那个叶扉羽,还有裴元,还有那个裴无咎!竟敢打我!爹!我要你帮我收拾他们!” 听到周奇桧口中报出一个又一个名字,周翁同的手也僵在了空中,心头巨震,叶扉羽,那是现在各个堂口眼中风口浪尖上的人,再三告诫你不要去招惹他不要去招惹他,你怎么就不听呢!还有那裴元,裴无咎,这几个人哪个是能随便招惹的! 周奇桧见自己老爹的动作停住了,转头看向了周翁同,却见周翁同面色复杂的看着他,“爹,你不是说为我做主么,你不是万花客卿长老么,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儿子被他们如此欺辱?!” “咳咳,此时还需从长计议...”周翁同咳嗽一声,想着先安抚下周奇桧,可周奇桧眼中的愤恨却并没有消减半分,添油加醋避重就轻的说着自己的遭遇,“我本来是去落星湖,想见一见这位未入门的师弟,看看是怎样的青年才俊能引得药王心动,却没想到那裴元裴无咎见到我就出言相辱,说什么客卿之子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说我就是一个废物...” 周翁同听着周奇桧所说,虽然知道有添油加醋之嫌,但也不免被儿子的情绪感染,周奇桧见他老爹面色越来越阴沉,也是加大了力度,“他们说儿子有娘生没爹教,还说您这个客卿长老名不副实,就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这下周翁同还怎么坐得住,“他们当真如此说的!”,周奇桧见有戏,拍着胸脯说道,“千真万确,儿子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分假话,管教我此生再无寸进,永世...”,周奇桧话还没说完,便被周翁同挥手打断,“不用说了,我这就去找孙思邈问问,他教的什么好徒弟!”。 这下轮到周奇桧傻眼了,坏了,吹大了,他是想哄骗他老爹动用长老的资源去对付裴元几人,可当时落星湖的弟子可不少,这要是让老爹找上孙思邈,来回来去一对峙,自己这可就玩砸了! 第75章 去变强吧 眼见周翁同马上就要走出门去,周奇桧心急如焚,扭头看向刚刚停火又被自己一脚踹翻的丹炉,心一横,一个踉跄倒了过去,瞄着仍然发红的炉底,一掌拍上。 “啊!”周翁同听身后惨叫一声,转过头看,自己的儿子正倒在丹炉旁,整个手已经被烫得满是血泡,吓得他赶紧往回走,边走边喊,“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这是!” 周奇桧忍着剧痛,哭诉到,“儿子本想与爹同去,可突然胸闷气短,定是他们几个该死的狗东西对我下了阴手!”,周翁同闻言顿时气的直眉怒目,“怎会如此啊!”。 “他们万花谷对人体熟悉,不知不觉间下这阴手,太正常不过了。”周奇桧此时已经不再讲什么道理逻辑,完全演变成了给万花谷泼脏水。“爹,我好疼啊!”,周翁同看着周奇桧已经完全变红,鲜血渗出的手掌,出声说道,“你等着,爹来找人医你!”,说罢,周翁同转身离开,而周奇桧则是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怨毒更甚,他把一切都归咎到了裴元裴无咎等人的身上,可他从未想过,真的是人家的错么。 “嘶...”叶扉羽睁开眼睛,一阵剧痛袭来,紧接着是一股头重脚轻的晕眩感。 “你醒啦?”一只轻柔的手掌抚上了叶扉羽的额头,叶扉羽轻轻扭过头,定睛望去,轻柔手掌的主人,正是洛妤姝。 这一眼直吓得叶扉羽亡魂皆冒,他清楚的记着就是洛妤姝迎面一拳把他打晕的!叶扉羽挣扎着就想起身,可晕眩感依然很重,哐当一声又摔在了床上。 “欸,别动!”洛妤姝见状又要将叶扉羽扶好,可不扶不要紧,越扶叶扉羽挣扎得越厉害,洛妤姝见状只能用上力气,摁住叶扉羽的双肩,将叶扉羽摁在床上,“我说了别动了!还是说你喜欢晕过去?” 叶扉羽看着洛妤姝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吓人的话,再想想洛妤姝的手劲,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嘛~”,洛妤姝松开他的肩膀,拍了拍手,而这时,裴无咎也走了进来,“你醒了。” 叶扉羽见裴无咎开口,点了点头,然后才环顾了一下四周,明亮的竹屋,透着一股很好闻的竹香,房间陈设也不复杂,但却很全面,桌椅板凳也全是竹制的,不过数量却不多,看起来像是独居的屋子。 “师兄,这里是?”,叶扉羽开口问道,很明显,这里已经不是落星湖的木屋了,整体风格都有很大不同。 裴无咎走上前来,“这里是我的住处。”,一边说着,一边捏着叶扉羽的下巴转了转他的头,确认一下叶扉羽有没有被洛妤姝打坏,“现在感觉怎么样?”,裴无咎问道。 叶扉羽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头晕,”,裴无咎见状,看了一眼坐在床尾的洛妤姝,洛妤姝却抱着胳膊哼了一声,“哼,还不是你说让我打晕他,情急之下我能控制到这个力道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听到这,叶扉羽才想起来,是啊,洛姐姐是打晕他的那个人,但是让洛姐姐打晕他的,是师兄啊!“师兄,为什么...”。 叶扉羽没有完全问出口,但裴无咎已经知道了他想问什么,开口说道,“如果不打晕你,等你看到,我怕你又会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什么控制不住?看到什么?落星湖有什么?叶扉羽脑海中,熟悉的行囊包裹一闪而过,他猛的一把抓住裴无咎的胳膊,目光死死盯着他。 裴无咎没有躲闪,任由他抓住自己,然后两人四目相对,叶扉羽的目光就不说了,可叶扉羽竟然从裴无咎的目光中,读出了一点悲伤。 裴无咎将手抚在叶扉羽抓着他胳膊的手上,轻声说道,“沾了些尘土,至于那人,我已经教训过了,”,叶扉羽闻言,这才缓缓放松了抓着的力气。 “是谁...”,叶扉羽的声音有些冷,听的一旁的洛妤姝都有些心颤,来自蛊师的直觉,让洛妤姝感觉到了叶扉羽语气中的不善。但那周奇桧虽然是个废物,可人家也是客卿之子,正当洛妤姝还在考虑要不要劝一劝的时候,没想到裴无咎直接开口说了出来,“丹派客卿之子,周奇桧。” 只见叶扉羽拳头紧紧攥了起来,下一秒却被裴无咎摁在了原处,“愤怒?仇恨?冲动?”,裴无咎轻声问着,“他是客卿之子,现在的你能做什么,打杀了他么?你够格么?”,一声又一声,如同重锤砸在叶扉羽心头。 “你做不到,甚至连我都无法忽视他的身份,可能怎么办。”裴无咎继续说着,“实力,实力才是一切,等你的实力达到了和他一样的高度,你才能报复他...”裴无咎没有停下,“等你实力超过他,你才能将屈辱如数奉还...”。 洛妤姝眼睁睁看着叶扉羽的表情越来越冷,她盯着裴无咎,想出口劝阻裴无咎,可裴无咎却忽略了她的目光,仍然用那淡淡的语气说着,“等你的实力超过了他父亲,甚至超过了能够制止你的人,那你大可以打杀了他...”。 叶扉羽听着裴无咎一声声的诉说,这淡然的语气,仿佛每一声不是在叙述如何报复,而是再提醒他自己是如何弱小。一股绝望感涌上心头,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达到那样的高度啊,可叶扉羽心中又出现了另一种情绪,那是一种强烈的,带着自我毁灭的愤恨。 叶扉羽知道自己体内有他控制不了的力量,这力量甚至能伤得了裴元裴无咎,使用这股力量,对自己也有伤害。他突然开始想,要不就借着这股力量,与那周奇桧同归于尽。 就在此时,裴无咎话锋却一转,仿佛看透了他一样,开口说道,“是在想同归于尽么?” 叶扉羽突然惊醒,越想越多,越来越乱的思维影响下,他的手不自觉的又开始用力,紧紧攥住了裴无咎的胳膊,甚至身体上已经又有蓝光浮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此时叶扉羽正在动用那他控制不了的力量,意味着此时攥着裴无咎的力气可能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而裴无咎连面色都没有变化过,仍然是那淡然的语气,“你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怎么报仇...” 叶扉羽松开了手,看到裴无咎的胳膊已经被自己攥出了青印,低下了头,“师兄,对不起...”。 “你要和我说的不是对不起,”裴无咎摇了摇头,“我也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需要你变得坚强,变得强大。” 裴元站起身来,走到一处屏风后,取出那个叶扉羽熟悉的包裹,“我不会每一次都在,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帮你。”,裴无咎捧着包裹走回床边,将包裹放到叶扉羽的面前,又开口说道,“只有你自己变得足够强,这样的事情才不会发生。”,说罢,裴无咎起身,招呼了一下洛妤姝,朝屋外走去,屋内,只留下了叶扉羽一人,静静地看着包裹,陷入沉思。 第76章 裴无咎的住处 师兄说变强才不会被人欺辱。 师兄说足够强大才可以将痛苦如数奉还。 师兄说他不会一直都在。 师兄... 叶扉羽想了很多,直至日落西山,裴无咎和洛妤姝端着饭菜进来,叶扉羽才暂时停下了思索。 “能动嘛?能动就过来吃饭,不能动的话我让你师兄去喂你,还是说小叶子想让洛姐姐喂你~”,说话的是洛妤姝,此时的洛妤姝已经恢复了之前乐观开朗的模样,也不知道裴无咎跟她说了什么,而裴无咎也是面无表情的对着叶扉羽点了点头。 “没事,洛姐姐,我自己能动。”叶扉羽先是回应了洛妤姝的关心,这让洛妤姝叹了口气,很是失望,“没意思~”。 叶扉羽坐起身,稍微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疼痛感对他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小了,叶扉羽握了握拳,站起身走到了桌边,接过洛妤姝为他盛好的饭,坐到了凳子上。 “师兄,我该怎么做才能变强...”,叶扉羽望着手中的饭,嘴上却是问了裴无咎一个问题。 而裴无咎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了一句,“先吃饭。”,只是语气已经不再如之前一样淡然。 叶扉羽闻言,不顾依然冒着热气的温度,夹起菜,伴着米饭扒进口中,仿佛快点吃饭就能变强一样,裴无咎见状,夹了一块肉放到叶扉羽的碗中,说道,“你焦躁了,控制情绪。”,叶扉羽望着碗中的肉块,点了点头,这才开始正常的吃饭。 饭后,几个人走出了屋子,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外没有烛火,却有月光,今天的月亮也很柔和明亮,映照着整座万花谷。 几人坐在院中,叶扉羽在月光下,打量着这处属于裴无咎的小院子,说是小院子,其实已经算是裴无咎独自一人占了一处山头了,一片不小的药园,在月光下,笼罩在一片氤氲中,听师兄说,那是找了一名纯阳弟子,在药田铭刻了阵法,以五行石驱动,保护药田的。 院中四座小屋,皆是由竹子修成的,竹子处理过,中间打通灌入了沙土和石灰,缝隙用了松香混着石灰做了填补,再盖上一层竹板,这样看着更美观些。 院墙是用篱笆缠着荆棘圈起来的,放眼望去,院墙郁郁葱葱,围墙不高,只到腰身左右,大抵只是起了一个规划范围的作用。 围墙边有一座小型的水车,那是师兄从工圣处找人做的,师兄本来想自己做,可自己做的那个效果很差,专业的事还是要找专业的人,师兄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颇为无奈。 师兄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也没有院墙高筑的磅礴,只有一股清新雅致,让人心情平静。 “师兄,我该怎么样做才能变强...”,叶扉羽抬头望着月亮,开口问道,而一旁的裴无咎和洛妤姝,正在各自擦拭着自己的兵刃,裴无咎的是那支斗笔,而洛妤姝,则是之前用来呼唤蛊虫的笛子。 听到叶扉羽开口,裴无咎抬起头望向他,“无论你将来想要变得能强,能够变得多强,现在的你,都必须培养一颗强者的心。”,裴无咎淡淡的说着,“每个人的心和意念都是不同的,世上不会存在两颗一样的心。” “强者...的心...”,叶扉羽喃喃自语,收回了视线看向裴无咎,“那师兄的心是什么?” 洛妤姝这时也竖起耳朵,她也很想知道裴无咎的心念是什么,只听裴无咎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叶扉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洛妤姝也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只听裴无咎继续说道,“先学会如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住情绪,那力量才有可能成为你的助力,控制不住情绪,那力量只有可能成为你的催命符。”。 叶扉羽摸了摸自己的掌心,又抬起手伸在半空,遮住了洒向自己脸庞的月光,“控制情绪么...那我该怎么做...”,叶扉羽问道,而这一次,裴无咎却摇了摇头,“这要靠你自己摸索了。”,说罢,裴无咎站起身来,将兵刃收回了行囊,“明日我要出谷一趟,大抵五六日便回,这几天洛妤姝会照顾你,抓紧时间养好身体。” 而洛妤姝一听自己被当成了老妈子,不由得喊出声来,“吼!怪不得会带我来你这!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是吧!” 裴无咎本来已经往屋内走了,听到洛妤姝喊他,又转过身来,看着她说道,“不是,请你帮忙是请你帮忙,带你来则是因为我们关系亲密...” 后边裴无咎还说了什么,洛妤姝已经忘了,洛妤姝听到裴无咎承认他们两个关系亲密的时候,后边的话就不重要了。 而叶扉羽看着洛妤姝一脸傻笑,叫了几声也不见洛妤姝回应,不由得伸手在洛妤姝面前晃了晃,洛妤姝眼前黑了几下,这才回过神来,拍着叶扉羽的肩膀笑道,“交给我,你放心去做事!” 叶扉羽又一次感觉到了洛妤姝那温柔可人乐观开朗的外表下,潜藏着什么样的力量,不说了,肩膀疼。 三人各自回屋休息,这几间竹屋每一间都能住人,本来是裴无咎给孙思邈预留的,当初建屋的时候,孙思邈听了他关于住处的一些想法,临时起意说想过来小憩,被裴无咎记了下来,便多建了两间。 一夜无话,第二天裴无咎天没亮就走了,等叶扉羽过来时,裴无咎的屋内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下桌子上几张纸,几本医书,和已经燃尽的灯烛。 纸上写的是一个药浴的方子,结合桌子上的医书和灯烛,该是裴无咎挑灯夜读查到的,还给叶扉羽留了话,让他这几天先不要离开这个山头,让洛妤姝帮他搜集一下药浴的药材。 他将留字给洛妤姝看,让洛妤姝犯了难,洛妤姝今天起得很早,本来想去裴无咎的药田看看,她来万花这几年,一直都在晴昼海周围,还没见过这么多药材人工种植在一起呢,结果裴无咎的药田有阵法铭刻,她无法接近药田三尺范围。 听洛妤姝讲完了今早的遭遇,两个人都开始发愁,还药浴呢,药田都进不去,就在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外边传来了呼喊声,还伴随着一声猛禽唳啸,“裴师兄在嘛!” 叶扉羽和洛妤姝相视一眼,走出屋门,正好看见阿林和阿展正站在院外,“裴哥哥出谷办事了,阿林你有事么?”,回话的是洛妤姝,叶扉羽因为之前是一路晕厥,被带过来的,所以并不认识阿林,只是对阿林身边的阿展展现了浓厚的兴趣,无他,这么大的鸟,没见过。 “大师兄让我过来问问裴师兄这里有没有二十年的参,他那里要用。”张林高声喊道,同时也看到了站在洛妤姝身旁的叶扉羽,“小兄弟你醒啦!” 而叶扉羽听到这一声小兄弟,也是懵了,“我们认识么?” 第77章 嫂子? 张林挠了挠头,憨笑道,“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还是我跟裴师兄抬你过来的。” 叶扉羽这才反应过来,抱拳行礼道,“真是麻烦这位...这位师兄了。”,张林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不麻烦不麻烦。” 洛妤姝此时也适时开口打断了二人,开口说道,“别在外边站着啦,进来说吧。” “好嘞。”说罢撸了两把阿展的羽毛,“在这等我嗷。”,看着阿展老老实实的伏在原地,开始用鸟喙整理羽毛,阿林这才放心,向院内走去。 叶扉羽往外迎了两步,走到张林身边,嘴上与张林说着话,眼神却还在往张林身后瞧着,“这位师兄怎么称呼?”,张林虽然喜欢憨笑,可实际上也是很精明的,自然是看见了叶扉羽的心不在焉,笑着说道,“我叫张林,叫我阿林就行,外边那个大家伙是阿展,是我的家人,你也是在它背上一路飞过来的。” 听着张林的自我介绍,叶扉羽摇了摇头,“不敢不敢,你看着长我几岁,我就叫你张哥吧,你看成么。”,看叶扉羽提了一个不错的办法,张林又笑了笑,“那感情好,我很小就在万花谷了,还是头一次有人愿意叫我哥呢,挺好。”,说罢,伸出手搂住了叶扉羽的肩膀,“那你叫什么呀。” 叶扉羽上一次被这样搂住,还是很久之前,在镇子上的时候了,很久没有被这样搂过了,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小声说道,“我...我叫叶扉羽...”。 声音很小,但张林又不是普通人,这个距离要还是听不见,那张林这么多年的修炼可就真修到阿展身上了,不过张林还是想逗逗这个小伙子,“啊?你说啥?”,叶扉羽被这么一搞,也是放开了嗓子,“我说我叫叶扉羽。”。 “那我就喊你小叶啦?!哈哈哈哈,大点声才对嘛,爷们就得大大方方的,扭扭捏捏的像什么话嘛,嘿嘿。”张林笑了,叶扉羽也听出来张林是在故意逗他,装作气恼的撞了张林肩膀一下,随即两个人都笑了。 洛妤姝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小叶子别闹啦,快让那位师兄进来~”,“欸!来了来了!”,叶扉羽应了一声,这才领着张林进了屋。 进屋就看见洛妤姝已经站在书案旁倒水了,一边忙和一边说着,“我对这也不熟,昨天是我第一次过来,也不知道裴哥哥把茶叶之类的放在哪了,将就着喝点水吧。” 而张林见状,连忙说道,“没事,嫂子,不用麻烦了...”,张林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洛妤姝已经呆在了原地,保持着倒水的姿势,连水已经流出了茶盏都没有注意,“你你你你你你...你喊我什么?!”,张林挠了挠头,“嫂子啊?!有什么不对么...嘶...我不是喊错了吧...”,后半句是对着叶扉羽小声说的,一边说还怕叶扉羽不回应他,还用胳膊肘杵了杵叶扉羽。 叶扉羽也懵了,什么嫂子?这两个人是这种关系嘛?不是张哥你杵我干什么?搞得好像我知道一样啊喂! 张林都拿胳膊肘杵他了,不回应也不行啊,“别问我啊张哥,我也才认识洛姐姐一天,我怎么知道两个人是不是那种关系啊!”,眼见洛妤姝好像丧失了神志一样,叶扉羽贴到张林身边小声念叨着。 洛妤姝此时脑子里已经空了,不停的重复的念叨着,“嫂子...嫂子...嫂子...嫂子...他喊我嫂子...”。 叶扉羽见状,看向张林,想让张林去唤醒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洛妤姝,自己去的话,他怕自己见不到然而,张林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拒绝。 叶扉羽:哥,张哥,你是我张哥,你去,我还年轻,我还想多活两年。 张林:老弟,叶老弟,你是我亲老弟,你去吧,打扰沉醉的女人是很可怕的,哥还没活够啊。 两个人久久没能定下来到底谁去叫醒洛妤姝,直到洛妤姝保持着倒水的姿势,但茶壶里已经一滴都没有了,叶扉羽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姐姐?洛姐姐?”,叶扉羽声音很小,心里害怕极了,没办法,他被揍过! 但这么小的声音很明显不够刺激,张林也在后面催促着,“你大点声啊!”,殊不知他自己声音也很小。 没办法了,叶扉羽只能走到洛妤姝身边,高声喊道,“洛姐姐!”,这一下确实把洛妤姝唤醒了,但也确实吓了她一跳,手中茶壶直接就抛飞了出去,还好张林眼疾手快,一把把茶壶抄进了手里。 洛妤姝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走神了...”,说罢又想到刚才自己走神的原因,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上来,“我我我我再去打些水来...”,说着快走两步,一把抢过张林手中的茶壶,冲出了屋子,速度之快,看得叶扉羽张林两人目瞪口呆。 “张哥,你真的是瞎喊的么...”叶扉羽望着洛妤姝远去的背影,张林也是张着嘴巴点了点头,“天地良心啊,真是瞎喊的,裴师兄这么多年身边就没有过女的,能让女的来他住处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我哪知道会变成这样...反应这么大啊...”。 没一会,洛妤姝又捧着茶壶跑了回来,只是脸红还未完全散去,手忙脚乱的给张林倒着水,“那个,张林是吧,喝...喝水...你刚才喊我什么?”,张林本来茶盏都端起来了,一听后边这半句,手上猛的一抖,直接洒了半杯。 “那个,水就不喝了,我奉命过来寻药的。”张林将茶盏放下,转移了话题,几个人这才想起正事。 “啊,对对对,张哥还有事,是来寻什么药来着。”叶扉羽也顺势接上了张林的话茬,看着洛妤姝跃跃欲试的眼神,张林赶忙说道,“啊大师兄说谷内的参出出去了不少,剩下的参不能随便动用了,不过裴师兄这边肯定有药效够的参,让我过来取一株,十年以上二十年以内就行。” 两个人丝毫没有给洛妤姝插话的空间,叶扉羽紧跟着说道,“可是洛姐姐说裴师兄的药园有阵法铭刻,我们进不去,就拿不到参。” 张林锤了一下手心,“啊,这可难办了,那我还是去别处再找找吧。”说罢张林就要起身,这下轮到叶扉羽懵了,不是,张哥,你挑起来的事你这就要跑?那我咋办? “师兄也不必急于一时嘛,再坐一会也是可以的是吧?”叶扉羽上前一把抓住张林的手腕,望向张林的眼神满是求助,但张林对这眼神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张口说道,“不行,葛师兄还昏迷着呢,听说是让仙鹿给踢了,震荡了气血,得赶紧找参...”,说罢从叶扉羽手中抽出手腕,并且给了叶扉羽一个满怀歉意的笑容:老弟,对不住了,哥得跑了。 张林转身就出了屋,叶扉羽想跟也跟不上,他发誓,张林进屋的速度绝对没有出屋的速度快,眨了两下眼,张林已经跑到阿展身边了,一个踏空就跳上了鸟背,还催促似的薅了薅阿展的羽毛,叶扉羽只听一个清爽的青年声音高声喊道,“啊!”,然后就看见阿展振翅一飞,带着张林消失在了面前。 同时叶扉羽也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凝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师兄,你快点回来吧... 第78章 药田和赠礼 而已经出谷的裴无咎自然是不知道谷内的事,更不知道张林一个口误惹了多大的乐子,他还在玩着归谷时的路往外走,因为按照叶扉羽所说的,一路逃命来的话,他离叶扉羽的家乡,已经不远了。 此时,谷内的叶扉羽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而洛妤姝则是一脸笑意得看着他,“小叶子呀,姐姐漂亮嘛?” 叶扉羽看着洛妤姝手上正把玩着一块竹片,那是桌子的一角,叶扉羽看张林跑了的时候,他就觉得大事不妙,头都没回就说想在外边转着看看,结果刚要迈步就听见身后洛妤姝说,“是嘛,那你可得好好看看。”然后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叶扉羽回头一看,洛妤姝带着温柔的微笑,把桌子的一角掰了下来! 面对洛妤姝的微笑,此时的叶扉羽还能说什么呢,“漂...漂亮,洛姐姐绝对是我见过第二漂亮的女人!”。 洛妤姝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是对这个答案有所不满,开口问道,“那第一漂亮的是谁呀?”。 “我娘!”,叶扉羽毫不迟疑的回答,这个答案却出乎了洛妤姝的预料,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洛妤姝听裴无咎讲了叶扉羽的过往,自是知道叶扉羽路上发生的事。 这时她才有机会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作为女性的母性光辉盖过了她的花痴脑袋,这少年很苦,天下人这样苦的有很多,她帮不上什么忙,但,面前的少年她能帮。 洛妤姝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第一漂亮是你娘的话,那我做第二也不是不行。”,叶扉羽点了点头,他上次被摸脑袋还是师兄,两个人的手都很暖啊,泪水不经意就又在眼底打转,模糊了视线,恍然间,他好像看见眼前的人不是洛妤姝,摸他头的人就是他娘一样。 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就哭了,洛妤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只是笨拙的为少年抹了抹眼泪。 好一会,叶扉羽才平复了心情,对洛妤姝轻声说了句谢谢,让洛妤姝觉得自己之前犯花痴的举动是真该死啊。 眼见日当正午,洛妤姝起身拍了拍手,说道,“我去准备点吃的,你等我就好。”,闻言叶扉羽也站起身来,“我来帮忙吧。”,而洛妤姝却将叶扉羽摁回了座位上,“裴哥哥说让我照顾你,那姐姐就得照顾你,谁让你是病号呢,虽然看着好像也恢复的差不多?”,说着便转身走出了屋子,正当叶扉羽想开口道谢的时候,却听屋外洛妤姝的一声惊呼,“欸?” 叶扉羽赶忙起身窜了出来,却见到洛妤姝正指着院子里的药田疑惑的说着,“阵法呢?”。 叶扉羽顺着洛妤姝的方向看去,原本笼罩在药田上的氤氲不见了,此时整个药田的全貌也展现了出来,不仅如此,更有几只红羽锦尾的大公鸡在药田里到处游走。 “洛姐姐,这是?”叶扉羽快走两步到了洛妤姝身边,开口问道,而洛妤姝也是一脸疑惑,“我也不知道,出来的时候抬头一看就看见了满眼的药材,阵法去哪了呢,早上还进不去呢。” 洛妤姝和叶扉羽四下查看了一番,发现确实可以进药田了,这下洛妤姝开心了,拍着叶扉羽的肩膀说道,“没了阵法,就可以采药给你弄药浴啦,我也不用担心等裴哥哥回来会说我啦。” 只是洛妤姝一开心就忘了收敛力道,几巴掌下来拍的叶扉羽肩膀生疼,忍不住一阵摇头晃脑,就在这时,叶扉羽终于是找到了消失的阵法。 “洛姐姐,你看那个...”,叶扉羽手指向天空,只见药田的正上方,一大片氤氲色彩缤纷,阳光透过氤氲,发着七彩的光泽。 洛妤姝顺着叶扉羽的指向看去,也看到了那一大片氤氲,“啊...原来没消失啊...”,随即便不再去管阵法,转身踏进了药田,掏出裴无咎留下的方子,开始按照方子找药材。 而叶扉羽盯着看了一会,随即语气变得严肃,“洛姐姐,那阵法是不是正在往下降...”,洛妤姝闻言,也是再度抬头往天上望去,“好像...是啊!”。 随着这话一出,药田里的锦羽鸡也是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抬头四处观望,然后四散奔逃,叶扉羽又听见了声音,嘈杂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要走了!要走了!”,情况不对,叶扉羽赶紧呼唤洛妤姝,“洛姐姐快出来!”,洛妤姝闻言,抓起最后一株药草,跃出了药田,然后就见到药田上空的氤氲破碎,逐渐下落,重新笼罩了药田,而叶扉羽和洛妤姝也感受到了一股排斥感,直接将二人推出了药田三尺外。 叶扉羽将洛妤姝扶起,看向了已经恢复成原样的药田,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师兄会留下药方,这阵法会自己打开。”,洛妤姝也是摇了摇手上抓着的药草,将沾着的土抖掉,“这下你的药浴就有着落了。”,只是这话刚说完,叶扉羽的肚子传来了一声怪叫,嗯,饿了。 洛妤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等等,姐姐先给你准备吃的。”,叶扉羽也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而正在这时,一只红羽锦尾的大公鸡出现在了洛妤姝的面前,正盯着她手上的药草晃着脑袋,“小叶子,今天吃鸡!”。 叶扉羽:??? 锦羽鸡:??? 这只可怜的锦羽鸡,刚从一个老头手里跑出来,又轮到了一个女人手里,横竖躲不开被吃的命运。 说起老头,此时这名老头正在另一个老头的帮助下,平复了动荡的气血。 “宝贝你见过了,我也该走了。”,余半仙理了理胡子,拿起那柄旗帜站起身来,“下次再见可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而孙思邈则是将之前为余半仙压制伤势时用的银针收了起来,放回了柜子上,“你真的要拼着折寿去做了。” “是啊,那孩子身上的龙脉之气已经不在我的预料之中了,可见未来变数之多,不多做准备,只怕天下将覆啊...”,余半仙说着,朝孙思邈抱拳行了一礼,“这些时日承蒙照顾,还望药王,能好生培养那孩子。” 孙思邈没有回头,开口说道,“这是余半仙的请求,还是余四九的。” “都有吧,老夫是为了天下,可却苦了那孩子...”,说罢,余半仙站直了身子,转身往外走去,就在跨过殿门的时候,身后传来孙思邈的喊声,“站住!”。 余半仙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手臂长的盒子向自己飞来,余半仙伸手接住,只听孙思邈的声音传来,“百年的参王,省着点用。” 余半仙摸了摸盒子上雕刻的花纹,那是神农尝百草,象征着第一个被称为药王神的神只,这是当世药王的临别赠礼,世间无人可见,二人都知道,这个年纪,经此一别,再见恐怕真的无期了。 “谢了。”“不谢。” 第79章 药浴 叶扉羽面前摆了一个硕大的木桶,叶扉羽望着里面墨绿色的液体和仍然翻腾的气泡陷入了沉思。 “洛姐姐...你确定...这是药浴...不是汤锅...是吧...”,叶扉羽支支吾吾的说出了他担心了好一会的事,没办法,太吓人了,桶是药浴桶,但水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药浴用的... “应该吧...我按照方子抓的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嗯...应该...”,洛妤姝不确定的语气让叶扉羽心里更慌了,转头看着洛妤姝拿着裴无咎留下的药方,掰着手指头一一核对的模样,心里更是一点底都没有了。 “山赞...丁香...山火栋藤...秀骨草...哎呀没问题啦!确认了好几遍了!”,洛妤姝像是数得不耐烦了,把药方往桌子上一拍,“有没有问题,试试就知道了!”,说着便将叶扉羽往木桶那边推。 “洛姐姐别!...等等!...我衣服没脱!你你...你你先出去!”,洛妤姝的力气哪是叶扉羽一个“柔弱男子”能媲美的,眼看着快被摁到木桶上了,叶扉羽才赶忙说自己没脱衣服,要求洛妤姝出去。 洛妤姝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哼了一声,像个傲娇的小鸡一样转身出了屋子,只留下叶扉羽看着面前一大桶的不可名状之物发愁。 按理说,药浴是挺常见的一种手段,即便是江湖之外百姓之中,也有郎中推崇药浴,叶扉羽也了解过一些,而裴无咎留下的几张纸上,不光有药浴的药方,还有摘抄了哪些典籍,这让叶扉羽在洛妤姝准备药浴期间,有足够的时间翻了翻裴无咎的藏书,归功于他体内一系列变化的原因,叶扉羽现在记忆力相当不错。 《五十二病方》中就有治婴儿癫痫的药浴方。《礼记》中讲“头有疮则沐,身有疡则浴”,《黄帝内经》中有“其受外邪者,渍形以为汗”的记载。 药浴作用机理概言之,系药物作用于全身肌表、局部、患处,并经吸收,循行经络血脉,内达脏腑,由表及里,因而产生效应。药浴洗浴,可起到疏通经络、活血化淤、驱风散寒、清热解毒、消肿止痛、调整阴阳、协调脏腑、通行气血、濡养全身等养生功效。 但那些文献更多是对世俗百姓更适用的记载,关于修行之人,则用药更为凶猛,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人体是无法完全开发的宝藏,而修行之人的药浴,就是要通过庞大的药力更进一步激活身体的各种活性,通过更改特定药材的种类和年限,有针对的开发人体的部分潜能,使人修炼更加得心应手。 但是!叶扉羽看着面前这一桶还在不停冒泡的东西,即便是他已经知道了药浴是做什么用的,他还是不敢下去,毕竟,墨绿色还在冒泡的东西,真的能算药浴么。 屋外的洛妤姝一直没有离开,就在门口坐着,听着里边迟迟没有动静也是催促了起来,“进去了没啊小叶子~”,叶扉羽打了个冷颤,回应道,“还...还没...”。 “在不进去我就进去帮你了喔!”,洛妤姝说着,竹门也传来了有序的敲击声,仿佛催命符一般,好像洛妤姝敲的不是竹门,而是叶扉羽的天灵一样。 没办法了,自己进去总好过被洛妤姝摁进去好!叶扉羽心一横,死就死吧!他相信裴无咎不会拿没有把握的方子害他!三下两下脱掉自己的衣服,叶扉羽深吸了一口气,纵身一跃跳进了木桶。 入桶的第一时间,叶扉羽的皮肤就被药液染上了绿色,一股灼烧感覆盖了全身,叶扉羽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滚烫的油锅,一个又一个气泡在叶扉羽眼前爆开。 紧接着就是疼痛感如同浪潮般袭来,不同于皮肤的灼烧,这种疼痛感好似无数把尖锐利器插入身体,一寸一寸切割着他的肌肉,让他瞬间咬紧了牙关,意识在这种浪潮般的冲击下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眼看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晦暗,连呼吸都从一开始的沉重逐渐变得平缓,叶扉羽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逐渐适应了这药液,还是已经疼的快要昏厥的时候,第三波来了。 就在叶扉羽双眼就要闭合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强烈的刺激塞满了他的大脑,这一次,是骨!是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有东西在钻!有东西在往他骨头里钻! 所谓剜心钻骨不过如此了,这一次的疼痛比之前两次加起来都要更为激烈,只见叶扉羽怒目圆睁,原本紧咬的牙关再也坚持不住,痛呼出声,“啊——!”。 原本在门外听着屋内动静的洛妤姝也被吓了一跳,她本来听到叶扉羽入水的动静之后没有其他声音,还有些沾沾自喜,认为自己也算有医药天赋,结果叶扉羽入水半晌突然传出痛喝,洛妤姝连忙起身,推门而入! 只见叶扉羽坐在木桶中,原本满桶的墨绿色药液此时已经变得乌黑,药液的量也从开始的满桶,降到了叶扉羽胸口以下,而叶扉羽赤裸的上身,已经通红一片,皮肤下的筋肉不断的扭曲,隆起,又平缓下来,只看得洛妤姝胆战心惊。 “小叶子!”洛妤姝惊呼出声,伸手抓向叶扉羽的肩膀,“啊!嘶——”,洛妤姝飞速收回了手,此时叶扉羽体温高得出奇,只是轻轻一碰,洛妤姝的手掌就已经被烫红,再看向叶扉羽,此时药液已经下降了更多,叶扉羽的整个上半身已然露了出来。 而皮肤下仍然有筋肉在扭曲拱起,似是形成了某种规律,又像是响应着某种号召,四肢百骸的隆起都在往叶扉羽的丹田处汇聚,一眼望去,仿佛无数虫子在他皮肤下游走,往丹田气海奔去。 忽然间,随着叶扉羽一声痛呼,整个人自丹田处开始蓝光大盛,洛妤姝只觉得眼前一晃,再然后便整间屋子便被蓝光充斥,再也看不见其他。 谁也没看见,随着蓝光的绽放,木桶内的药液也仿佛鲸吞一般被叶扉羽吸收,然后身体毛孔又将体内杂质尽数排出,乌黑油腻的膏状物,很快就浸满了叶扉羽的身体,即便这样,那蓝光依然光芒不减。 直到过了许久,叶扉羽体表的温度已将身体表面的污秽蒸干结痂,蓝光才缓缓减弱直至消散,而洛妤姝也在这时恢复了视野。 再看过去,叶扉羽已经如同一个陶俑一般坐在桶内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体力透支晕了过去,洛妤姝靠近想要探查,手刚刚触碰到叶扉羽,只听咯嘣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蛛网一样的皲裂布满叶扉羽的全身。 砰的一声,叶扉羽体表的硬壳炸裂开来,露出里边光滑的肌肤,隆起的肌肉线条配上白皙的肤色,让洛妤姝一个女人都羡慕不已。 不过洛妤姝很明智的没有再往下看,第一,他是叶扉羽,第二,再往下看这书容易发不出去。 第80章 身体的变化 随着一声公鸡啼鸣,天亮了,叶扉羽也被鸡鸣唤醒,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熟悉的竹屋,桌子椅子,竹床书案,板凳木桶,嗯?木桶? 叶扉羽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是了,药浴!昨天他在药浴!然后...痛,很痛,再然后,就没有印象了。 叶扉羽稍微动了动胳膊,一阵酸软感传来,紧接着像是触发了一个信号一样,四肢百骸浑身上下都在给叶扉羽传递着疲惫不堪的信息,强撑着将手臂抬起,就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 低头一看,木桶中哪里还有药液,全是一些乌黑发亮的碎片,看上去像陶器一样,看得叶扉羽一阵迷糊,“我这是,熬干了?”,叶扉羽弯腰捡起一块碎片,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发现这碎片并不是木桶的形状,反而...有点像人...,紧接着站起身来,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叶扉羽身体上残余的碎片尽数脱落,看得叶扉羽一愣,“洛姐姐不会把我当陶器烧来着吧?!”。 正在这时,门外的洛妤姝听到了碎裂响声,敲了敲门,“小叶子你没事吧!”,原来昨夜叶扉羽药浴结束后,洛妤姝看到他体表的碎片寸寸龟裂,吓了一跳,生怕叶扉羽有个三长两短,忍着往下看的冲动,将手指伸向了叶扉羽的鼻子,探了探鼻息,又将手摁向了叶扉羽的脖子,感受到蓬勃有力的脉搏之后,这才确认叶扉羽没有生命危险,思来想去,留在这里吧?孤男寡女不好,离开吧?又放心不下,干脆就在门外守了一夜。 叶扉羽听见熟悉的声音,开口应道,“洛姐姐!”,听到应答的洛妤姝松了口气,还能说话就行,那就是没事,“没事的话我进来了嗷~”,说罢,洛妤姝便要推门,而随着竹门发出声响,叶扉羽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穿衣服! “等等!洛姐姐!等会!我还没穿衣服!”,叶扉羽大声喊道,一边喊一边手忙脚乱的拍掉自己身上的的残渣,爬出木桶,一把抓过搭在椅子上的衣服,往身上套了起来。 但洛妤姝的动作还是快了,叶扉羽一边喊着别进来一边穿,结果套好裤子,洛妤姝已经将门推开闯了进来,“你说啥?”,叶扉羽顿时一惊,双手抓着衣服直接捂住胸口,“我说我还没穿衣服别进来啊!”,叶扉羽的语气充满了惊慌,像个洗澡的小姑娘突然被一个壮汉看光了身子一样。 洛妤姝看到这一幕,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噗...哈哈哈哈,还害羞了呢~昨晚上又不是没见过~”,洛妤姝挤眉弄眼的说着,殊不知这话在叶扉羽耳朵里无亚于晴天霹雳,“啊?!”。 看着叶扉羽惊慌失措的模样,洛妤姝终于还是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逗你的...看把你吓得...哈哈哈哈哈...”,洛妤姝笑的很不雅观,捂着肚子笑的花枝招展,“再说了...哈哈哈哈...我一个女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哈哈哈哈...”。此话一出,叶扉羽也反应了过来,看着被自己拿来捂着胸口的衣服,一时间竟是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最后叶扉羽还是没穿,看着洛妤姝笑了好一会,结果刚要穿上衣,却被洛妤姝制止了,她以要检查叶扉羽的身体为理由,让叶扉羽光着膀子坐在了椅子上,然后近距离观察着叶扉羽。 “嘶...原来你的身材这么好嘛?”,洛妤姝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对叶扉羽胳膊上的肌肉戳了戳,“还挺硬...”,叶扉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洛妤姝第十四次戳他的胳膊了,他也是第十一的回答类似的问题了,“我也不知道,我虽然有过习武,但之前绝对没有这么强壮。” 洛妤姝一边不停的对叶扉羽的身体指指点点,嗯,字面意义上的,物理层面上的指指点点,下边啧啧称奇,“一晚上就这样了,做梦都没有这么做的好叭...”,洛妤姝摸了摸那充满线条感的肌肉,感受着滑嫩的触感,“啧啧,太让人嫉妒了。”。 叶扉羽可不想让人嫉妒,他只想知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洛姐姐,怎么泡个药浴会那么痛啊,还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洛妤姝闻言,也不再研究叶扉羽的身体,抓起叶扉羽的衣服丢给了他,然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叹了口气,“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叶扉羽接过衣服,麻利的套好,“洛姐姐准备的药浴啊,你怎么会不知道?”,面对叶扉羽的疑问,洛妤姝则是摊开了手,“是我准备的药浴,但方子是你师兄开的呀,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认识那些草药长什么样子,我又不知道那些草药都有什么用~”。 看着洛妤姝一副摆烂的样子,叶扉羽也是一阵无语,他错了,他的洛姐姐就不是个靠谱的人,两个人就这么坐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时间快到中午,屋外传来了一声唳啸,不同于往常听见的远处的啼鸣,这唳啸声很近,紧接着传来一阵风声,叶扉羽与洛妤姝相视一眼,同时起身走向门外。 来者正是张林,只见张林将阿展停好,抓了抓阿展的鸟喙示意阿展不要出声,然后低头弯着腰左顾右盼,似乎是在侦查着什么一样。 “张哥?”,突然一个声音从张林的身侧传来,吓了张林原地蹦了得有一尺多高,转过身来一看,是叶扉羽! 张林一把拉过叶扉羽,将他身体摁低,“嘁!小点声!你洛姐姐不在吧?”,叶扉羽面色古怪的看着张林,准确的说,是隐晦的瞥了一眼张林身后的几尺外的洛妤姝,“你找洛姐姐?”。 张林搂着叶扉羽的肩膀使劲一晃,“找?我躲她还来不及呢,生怕她又...”,“又什么?”“又找我说这说那的...啊!”,张林一路过来都是心惊胆颤的,落地之后更是紧张的不行,生怕又被洛妤姝抓到,结果先是没发现叶扉羽走到他身侧,现在连洛妤姝走到他身后他都没发现。 “我找你说什么呀~”,洛妤姝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问着,手却像张林搂着叶扉羽一样,搂上了张林的肩膀。 “没...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没事,洛姐姐...”,“嗯?你叫我什么?”,“嫂...嫂子...”,感受着洛妤姝手上传来的力道,张林说话都带上了哭腔,坏了,这下可摊上大事了,希望裴师兄不会杀了他。 叶扉羽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由得心疼了张林...三息吧,心疼久了就不礼貌了,毕竟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洛姐姐,张哥这个时候过来应该是有事吧?”,最终还是叶扉羽开口替张林解了围,“啊对对对对对,大师兄说裴师兄的阵法午时会开两刻的时间,让我来寻几种药材!”,张林看向叶扉羽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好人啊!兄弟!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了! 第81章 万花散药和乌头 叶扉羽看着张林充满感激的眼神,心想你之前丢下我自己跑的时候可没这么看过我,不过嘴上还是很老实的问道,“哪几种药材啊?”。 “七叶一枝花,九死还魂草,鬼卿...”,只见张林飞快的报出了几种药材,“大师兄说别的地方不保证,但这些草药裴师兄这里肯定有。” 洛妤姝听着张林口中一个又一个名字,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日药田中见到过的药材,“好像...确实都有...”,张林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有就行有就行。” 这个举动落在叶扉羽眼里就让他觉得格外奇怪,在万花谷内取药有这么麻烦么?麻烦到听到这里有之后,张林能明显放松下来? 抱着满腹的疑问,叶扉羽还是开口问了,而张林也是给叶扉羽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这里是万花谷,是盛产草药的地方不假,可同样,万花谷掌握了江南地区大半以上的草药售卖,江南地区,尤其是万花谷周边,几乎每个药房或多或少都会有万花谷出产的药材,这还只是寻常百姓的药房,还有诸多世家呢?哪个世家没有自己的医疗产业?他们药房的药材虽然可以由自家的药材种植供应上,但是要论高级药材的品质,哪个江南世家敢和万花谷叫板呢? 再加上药材这种东西,确实,有些药材是越老越好,年份越足越好,像人参虫草,灵芝陈皮,生长周期长保存条件严苛,这一类药材虽然稀少,却也不常用。 但还有一些药材是有时效性的,采摘之后药材内的药力就会开始流失,拖的时间越久药效就越差,这一类的草药则需要尽快使用。 而万花谷产出的药材,除了少数几种只能适应十万大山气候的药草,几乎囊括了大唐南部所有的药材种类,所以为了避免大量的时效性药材被浪费,万花谷每季度都会举行药材售卖集会,低价出售大量草药,一是可以大量处理积压的各类药草,二是这样低价出售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帮助那些世俗的医者。 江湖并不太平,这大唐也称不上盛世,太宗皇帝玄武门之变后又接二连三遭逢灾年,后虽励精图治,为李唐皇室做了表率,供后人效仿,但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门阀趴在朝廷这只庞然巨物上吸血,隐世的世家只顾保全自身,外有蛮夷对中原虎视眈眈,内有心怀叵测之徒四处作乱,在这些问题之下,不要忘了,百姓仍然在过苦日子,仍然有百姓忍饥挨饿甚至活活饿死。 万花谷是江湖势力,可说到底,万花谷的建立之初,只是为了给天下医者定一个宏大的目标,让人有病可医而已,哪怕万花谷有传承武学,哪怕万花谷门徒众多,但面对整个天下的问题仍然力有未逮,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改善百姓的生活条件。 万花谷收药材,也会教百姓辨识药材,让那些没有出路的百姓能有一份收入,万花谷售卖药材,控制着周边地区药材的价格,定期义诊,派弟子入世行走,是让那些百姓有药能买,有病能医,穷苦百姓不至于被病魔带走生命。 就在裴无咎带叶扉羽回万花之前,万花谷正好举办过这样一次集会,谷中除了留下了一部分药材药草用于应急,超过七成的药材被低价售卖给了世俗,并且还由万花谷出面警告了世俗门阀不可恶意收购医者手中的药材,否则万花谷不光要中断药材供应,还会对出手者予以清算。 就这样,世俗中的诸多郎中药店获得了大量的低价药材,而万花谷在新药生长期间迎来了一段时间的空窗期。 空窗期内,弟子都会十分注意,虽然万花谷内仍有将近三成的各类药材草药,但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众弟子都不太想去药堂取药,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生病受伤的人,是否会比自己更严重更紧急。 这一次也是一样,谁也没料到只是被仙鹿踢了脑袋,葛晚星就晕过去了,按理来说是不会这样的,葛晚星作为正意弟子,医武双修的他体质自然要比常人好上太多,可这次竟然昏迷过去这么久。 裴元办完事情后,见老楚已经为葛晚星施针,甚至连震荡经脉的法子都用了,但葛晚星依然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便亲自出手对他的身体进行探查。 不查不要紧,一查竟然发现葛晚星的经脉上附着着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看上去像毒,却不完全是毒,诡异十分,而当裴元试图将这一丝诡异从葛晚星经脉上拔除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东西如此诡异,竟然开始牵动撕扯他的经脉,吓得裴元赶忙停手。 棘手的情况让裴元也异常头疼,那东西不光盘踞在经脉上,更是链接了心脉和脑袋,一旦裴元有所动作,那玩意立刻就会借着葛晚星的元气发难。 裴元久思之下,昨天让张林来裴无咎这里取参,试图以人参补充葛晚星的元气,让接下来裴元的医治能有所保障,可当时被阵法所阻,取药失败的张林一百个不情愿的转道去了药堂,虽然取到了参但是也挨了裴元几句数落。 今日裴元又要用药,再三告诫了张林不要去药堂,又说了阵法午时会开的事,张林这才偷偷摸摸的过来。 你问为啥偷偷摸摸的?咳咳,你碰上洛妤姝你也麻呀。 听到张林的一通解释,叶扉羽也大概明白了个中缘由,正巧这时,时辰到了。 只见药田上的氤氲逐渐蒸腾,五光十色好像一朵斑驳的彩云,朝空中升去,直到升至高空,约估五十尺的高度时,停了下来,氤氲的周边洒下大片光华,这是昨日叶扉羽和洛妤姝二人未曾见到过的景象,地上也有光华显现,与天上氤氲遥遥相对,定睛一看,那是九宫八卦图。 可惜这阵法是裴无咎请纯阳弟子做的,而万花弟子不通阵法,不然定能堪破其中玄妙,眼下,三人只知道阵法已开,该进去取药了。不光是这三人,山头附近的锦羽鸡都像是收到了某种号召,与三人一同冲进阵法,啄食杂草和虫。 三人取药,速度自然很快,哪怕是叶扉羽这个不认识草药的人,也在张林时不时的出声指导下收获颇多,“那是阴阳叶,性温味甘,主活筋舒血。”“那个是龙胆草,大苦大寒,反助火邪。” 不一会,在叶扉羽和洛妤姝的帮助下,张林就凑够了要取的药材,而洛妤姝也是趁机将叶扉羽药浴要用到的药材收取完毕。 张林瞥了一眼洛妤姝手中的药材,那是一株乌头,不禁开口问道,“洛姐姐拿乌头做什么?”。 “药浴呀~”,洛妤姝一边将手中草药放进袋子里,一边理所当然的说道。 用乌头药浴?什么样的药浴会放乌头?张林没忍住还是说出了心中疑惑,“洛姐姐药浴?用乌头?”。 第82章 乌头有毒和张林的破嘴 洛妤姝扬了扬手中装满各种草药的小袋子,昂首挺胸的说道,“是药浴吖,不过不是我,是他要药浴。”说罢指了指一旁苦笑的叶扉羽。 张林懵了,“你药浴?用乌头?”,没等叶扉羽回答,洛妤姝便抢在叶扉羽开口前说道,“是的呀,裴哥哥走之前留了方子,说让小叶子药浴~”,并且自豪得拍了拍胸脯说,“昨天已经试过一次啦!咱也是懂药的人了。” 听着洛妤姝的语气,张林转头看向叶扉羽,叶扉羽想了想昨夜的痛苦,再想想今日的变化,这药浴,应该...算成功了吧?面对张林疑惑的眼神,他也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下张林更不解了,“不是,就算是药浴,也不应该用到乌头啊?”,听到张林一直在强调乌头的事,叶扉羽也来了兴趣,“张哥,这乌头,有什么特殊说法么?”。 “当然有了...”,张林顿了一顿,看着叶扉羽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受折磨的稀有动物一样,稀奇中带着一丝怜悯,“因为乌头那玩意,有毒呀...”。 “毒?!”*2 张林这话一出,叶扉羽和洛妤姝两个人都不淡定了,“怎么可能!小叶子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你是不是吓唬人呢。”洛妤姝急着开口说道,但语气已经不像之前一样自信了,而叶扉羽则是回忆起了昨夜的各种痛苦,那剜心刺骨一样的疼痛,加上张林的说辞,就很难让人不相信。 而张林的眉头都能织毛衣了,“乌头确实有毒啊,还是剧毒,乌头,性味归经,辛、苦,热;有大毒。入心经、肝经、肾经、脾经。” “乌头为散寒止痛要药,既可祛经络之寒,又可散脏腑之寒。然其有大毒,用之宜慎。” “所有药用乌头必须经过特殊手法炮制,用凉水浸漂,每日换水两次,漂至口尝稍有麻辣味时取出;另外用甘草、黑豆煎汤,加入漂过的草乌,煮透,至内无白心时取出,去掉药渣,晒至半干,闷润后切片、晒干即可。” “乌头中毒多与超量、生用、配伍不当或与酒同用有关。表现症状为口舌、四肢及全身发麻、头晕、耳鸣、言语不清及心悸气短、面色苍白、四肢厥冷、腹痛腹泻等症。” “用量过大。乌头分川乌、草乌。草乌毒性更大。乌头因采集时间,炮制、煎煮时间不同,中毒剂量差别很大。川乌中毒可见口舌及全身发麻、恶心呕吐、胸闷、痉挛、呼吸困难、血压下降、体温不升,心律紊乱、神志不清、昏迷,以至循环、呼吸衰竭而死亡。” 听着张林如数家珍一般的道出一条又一条注意事项,叶扉羽脸色也一次比一次发白,是了,都对上了,自己可不就是全身发麻神志不清么,本来还以为是药浴导致的身体变化,鬼想得到那是中毒的反应啊! 想到这,叶扉羽转头看向了导致他中毒的元凶,洛妤姝,只见洛妤姝此时已经急红了脸,不停的摇着头,“小叶子你听我解释,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有毒的,裴哥哥也没写炮制方法...”,眼看洛妤姝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叶扉羽也是叹了口气,唉,算了,自己没死算命大吧,他真的提不起恶意去怪罪可能是自己未来嫂子的洛妤姝。 “没事...我这不也活的好好的么,不用太担心了洛姐姐...”,叶扉羽开口安慰道,毕竟都是外行人,出错了是出错了,但好在没有一直错下去,自己看上去也没啥大碍,不怪了。 可虽然叶扉羽和洛妤姝是外行人,张林可是个内行的呀,“所以,你昨天真的拿生乌头做药浴材料来着?”,说着,张林一步窜到叶扉羽身边,抓上了他的手腕探查着脉搏,“看你确实不像有事的样...但不能啊...这怎么活下来的呢...怎么能不死呢...”。 不说不要紧,本来见叶扉羽不打算怪罪自己的洛妤姝一听这话,眼眶顿时就又红了,看得叶扉羽立马捂住了张林的嘴,“哥,你再往下说,可能真得以死谢罪了...”,叶扉羽小声嘀咕着,同时疯狂给张林打眼神。 张林看到这个小动作也是明白了自己不该说出来的,但张林能注意到的小动作,洛妤姝肯定也能啊,只见洛妤姝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手中的袋子都掉到了地上,一边后退一边道歉,直到再也忍不住,转身哭着跑回了屋内。 叶扉羽看着情况摇了摇头,“张哥,你这个嘴啊...咱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张林张着嘴巴点了点头,“兄弟,听你的...”。 随着锦羽鸡们轰得一下跑出药田,阵法又如昨日一般,氤氲破碎落下,重新凝聚,守护着药田,而叶扉羽和张林,也被阵法的力量挤出三尺之外,叶扉羽捡起地上洛妤姝掉落的装着草药的袋子,听着房间内传来的哭泣声,“张哥,现在咋办...”。 张林摇了摇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叶扉羽感觉脑瓜仁都开始疼了,都怪张林这张破嘴... “我也没哄过女人啊...”,叶扉羽说道,“而且这...”,叶扉羽扬了扬手上的袋子,“这怎么搞...”。 两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过了好一会,张林才算勉强提出了一个算是办法的办法,“要不...你先跟我走?去大师兄那边?他那边我记得还有炮制好的乌头,虽然不多...但你药浴应该是够了,把这生乌头给大师兄留下作为交换?”。 “那洛姐姐怎么办?”,叶扉羽皱着眉头看向竹屋的方向,为洛妤姝担心。 张林沉吟一声,说道,“嗯...要不你先去劝劝,然后再跟我走?”。 看着张林试探的语气,叶扉羽算是知道了,这张哥是一点指望不上啊。“行吧...那劳烦张哥等我一会了,我去劝劝洛姐姐。” 张林如蒙大赦,连忙说道,“没事没事,你快去吧,我去阿展那边等你,一会你出来咱们直接走就行。”,说着也不等叶扉羽答复,转身就小跑着冲向了院外阿展的方向。 叶扉羽一阵无语,张哥你这个破嘴挑得事,还得我替你收拾...嘶...怎么似曾相识呢? 晃了晃脑袋,不再想张哥的问题了,迈着沉重的步伐,叶扉羽走到了洛妤姝的门外,敲了敲门,“洛姐姐?”,听到里面的哭泣声顿了顿,这才听到洛妤姝带着哭腔的回应,“对不起我真的...我不是故意的...小叶子...我差点害了你...”,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听的叶扉羽心里也十分不舒服。 “没事的洛姐姐,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不怪你,真的!要怪也得怪裴师兄没有写清楚,谁让他忽略了咱们俩都是外行呢!”。 此时远在数里之外的裴无咎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心里还奇怪,已经临近夏季了,天气这么暖和,以他的体质怎么还会打喷嚏呢... “没有人错,我们只是懂得不够多,我好着呢,再说了,要不是洛姐姐费心思给我准备药浴,说不定我今天也不能这么活蹦乱跳的呀,而且不是也说了嘛,我比以前还壮了不少呢。”,叶扉羽还在哄着洛妤姝,听到里边的抽泣声渐渐小了,叶扉羽明白,差不多了,“所以呀,是我应该谢谢洛姐姐才是~”。 里边没了动静,过了几息,洛妤姝打开了房门,只是红红的眼眶和鼻头,还是很显眼,“你真的不怪我么...”,听着洛妤姝哭过之后还是很重的鼻音,叶扉羽点了点头,“谢姐姐还来不及...”。 洛妤姝抹了抹脸,说道,“可我错了就是错了...”,叶扉羽没让洛妤姝把话说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他发誓,他读的那几年书是真有用,至少他现在脑子转的飞快。 第83章 会夸你就多夸点 还没等洛妤姝再次开口说话,叶扉羽飞快的说道,“好啦洛姐姐,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不是嘛,我又没出事,没事的没事的。” 洛妤姝盯着叶扉羽看了一下,才张口小声说道,“那之后的...”,“之后的药浴肯定是也要麻烦洛姐姐帮我准备啦,至少在我认识那些药材之前,都得麻烦洛姐姐呢,可以嘛?”,叶扉羽飞快的说着,真诚的表情下,是疯狂运转的大脑。 “可以是可以...就是,我不会弄那些...”,洛妤姝小声道,还没说完就又被叶扉羽打断了,“不用担心,这不是...”,叶扉羽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我想跟张哥跑一趟,找那位大师兄换点处理好的药材去,等我回来咱们就有能用的了,可以嘛?” 洛妤姝看了看叶扉羽,又越过叶扉羽看了看远处在阿展背上探头探脑的张林,“那好吧...只能这样了...”。 叶扉羽暗自松了一口气,“那我走啦?午饭的话就不用准备我的份啦,我都去张哥那了,张哥要是不管饭,我就抢他的药!”,叶扉羽装作恶狠狠的说着,连自己口误了都没注意,但就是这样的语气配上叶扉羽横眉竖眼的表情,逗得洛妤姝破涕为笑,“好啦,知道了,那我给你准备晚饭好了,你快去吧。” “得嘞!”,叶扉羽见洛妤姝的情绪稳定下来了,转过身去松了口气,冲着张林的方向,将手放在攥了一下拳,搞定! 张林的注意力一直在这边,虽然手上不停的撸着阿展的脖子,但从阿展扭脖子的动作来看,它并不舒服,此时张林看到叶扉羽握拳的手势,也是松了一口气,就很怪,两个人说起来也没见过几次面,也不是特别熟,但应该是心有灵犀吧,当叶扉羽攥拳的时候,他就知道,叶扉羽把洛妤姝哄好了。 但是保险起见,当叶扉羽真的走到近前的时候,张林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没事了吧?”。 叶扉羽冲着张林翻了个白眼,心说还不都是张哥你捅的篓子,不过嘴上还是小声回答道,“应该是没事了。” “那走吧!”,张林说着,伸手就要将叶扉羽扥上鸟背,叶扉羽却抬手示意张林等一下,“等下。”,张林疑惑,“还有啥没拿的么。” 叶扉羽又给了张林一个白眼,“看着吧。”,说完转身,朝着竹屋的方向,在那,洛妤姝还在看着这边。 叶扉羽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我去啦洛姐姐!晚上就回来!”,竹屋那里,洛妤姝也是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叶扉羽这才转回身来,向张林伸出了手,而张林却是因为看刚才叶扉羽的一通操作看愣了,直到叶扉羽催他,“张哥!嘿!拉我一把!我上不去!”,张林这才回神,看着在下边伸着手的叶扉羽,一边拉他一边开口说道,“还得是你啊。”,阿展此时也配合着低了低身子,“学到了。”*2 “嗯?”,叶扉羽疑惑了一声,他怎么听见了两个声音?“怎么了么?”,张林将叶扉羽拉上来之后问道。 “没什么,听错了。”,叶扉羽坐好,他真的听错了么?不对,肯定是有两个声音,一个是张林的,那另一个... 叶扉羽看了看自己屁股下面宽阔的鸟背,这鸟...好大... “张哥,阿展...多大了...”,感受着鸟背上传来的温度,叶扉羽开口问道,张林熟练的指挥着阿展往外走了两步,尽量到开阔一点的地方,听到叶扉羽发问,头也没回的说道,“阿展啊,阿展跟我一样大,基本是一起长大的,师尊说阿展的寿命应该跟人差不多,所以按理来讲你也得跟阿展喊一声哥。”,张林应该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但叶扉羽当真了。 “那阿展哥,这次就麻烦你了。”,叶扉羽说着,学着之前张林的样子抓了抓阿展的羽毛。 听到叶扉羽的话,张林转过头来笑了笑,“不用当真,阿展除了我的话几乎谁的都不听...”可他话还没说完,阿展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冲着叶扉羽唳啸了一声,这一声唳啸传到叶扉羽耳朵里,变成了那个爽朗的青年音,“嗯,抓稳了,要起飞了!”。 紧接着就见,没有张林指挥的情况下,阿展迎着风来的方向,舒展开了双翼,在地上的时候没有感觉,可一旦到了阿展背上,近距离看这轮廓的羽翼,竟是让叶扉羽产生了一种,仿佛云中乘舟一般的感觉。 阿展振翅一挥,狂乱的气流卷起地上尘土,让人不自觉的眯起了双眼,叶扉羽只觉得身下震动了一下,再睁开眼时,两人一鸟,已至高空。 “抓稳了!”,又是一声唳啸,紧接着在张林懵逼的眼神中,阿展目光锐利,迎风振翅,破开气流,直上九天。 强大风压将二人摁在阿展的背上,张林侧过头大声喊到,“阿展平时飞的没有这么快的!你忍一忍!”,叶扉羽想开口回答,可刚一张嘴就是一口风灌了进来,无奈只能忍着了,一会到地方了再说吧。 巨型飞鸟本来就是江湖中用以通讯和转移的主要手段之一,不光各大门派,就连江湖中的各个驿站都会有专门的人驯养这类猛禽,更是有些江湖世家和朝廷合力组建的驿站,所驯养的猛禽甚至让寻常百姓都能使用一二,当然了,只要你付得起价钱。 不过门派中驯养的猛禽,大多是供自己门派弟子出行的,而阿展作为一半山精血脉一半灵兽血脉的飞鸟,在万花谷的巨型飞鸟中,阿展说它第二,没有哪只鸟敢站出来称第一,无论是速度,和战斗力,阿展在谷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本就不慢的阿展,在刻意的加速之下,叶扉羽二人用时就更短了,只见叶扉羽被风压摁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上一轻,再睁开眼睛时,阿展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了,慢慢振翅于空中环绕。 而张林也是直起了身子,转头向叶扉羽说道,“不好意思啊,阿展平时好听话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飞这么快。” “太快了!太帅了!我头一次...啊不对这是第二次了...啊不行上次没醒不算!好帅啊!”叶扉羽不停的划拉着阿展的羽毛,嘴上已经停不下来了,不停的称赞着阿展。 阿展也是十分配合的唳啸了一声,“会夸你就多夸点。”,张林看叶扉羽没事的样子,一方面感叹这家伙体质确实有过人之处,按常理来说一个没修行过的人被风压直冲,没掉下鸟背都算运气好了,叶扉羽竟然还跟没事人一样在那跟阿展沟通,真乃奇人...等会?!他在跟阿展沟通? 看着叶扉羽每夸几句,阿展就唳啸一声的样子,张林陷入了混乱,他跟阿展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能通过阿展的唳啸声感知到阿展的情绪,但...这什么情况? 第84章 裴元的问题 没有给张林过多的思考时间,阿展已经一路盘旋至地面了,只见阿展翅膀一震,地上尘土飞扬,安全着陆!“到了!”,又是一声唳啸,叶扉羽顺着阿展伸出来的翅膀,滑了下来。 落地之后的叶扉羽再次感受到了大地的稳重,想起刚才空中的风驰电掣,转过身来拍了拍阿展的羽毛,“谢谢阿展哥!”,“不客气。”。留下仍然在鸟背上混乱的张林。 张林:我们刚才坐的是同一只阿展么?我是晕过去了么?你一个人是怎么跟阿展一个鸟关系这么好的? 阿展见叶扉羽都下去了,阿展还在它背上赖着,也是抖了抖身子,一阵晃动,张林这才被摇醒,晃了晃脑袋,翻身跳下了鸟背。 随着阿展挪了几步到一旁休息,迎面也过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裴元,不用多说,这是裴元的住处,他作为这里的主人出现,很合理也很合逻辑。 而裴元身旁一脸生无可恋的那位,就是之前被裴元拉过来的老楚了,“阿林,好慢啊,有阿展在你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吧,这位是...嘶...好眼熟...欸你不是那个...”,本来老楚还在冲着二人抱怨,结果随着尘烟散去,四人越靠越近,老楚也看清了来者是谁,“你醒了?”。 还没等叶扉羽开口,对面的裴元先说话了,“呦呦呦~这不是小叶子嘛~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啦~”,一开口又是这副调侃的语调,熟悉的味道。 “叶扉羽见过裴师兄,见过这位师兄。”,叶扉羽拱手抱拳对裴元和老楚行了一礼,而对面的老楚正准备回礼的时候,裴元率先一步开口了,“不用那么多礼数,在这就跟自己家一样就行。”,然后指了指被打断的老楚,“楚闻风,正意弟子,你裴师兄的师弟,张林,你们见过了,我就不介绍了,行了,进来吧。”,说罢转身摆了摆手示意几人跟上。 而楚闻风手刚抬起来就被裴元打断了施法,嘴还没张开裴元已经把该说的说完了转身进屋了,让他一阵语塞,顿了顿,还是没能把手放下,按流程回了一礼,“正意弟子楚闻风。”,说罢才放下手抱怨道,“唉~走吧,那还睡着一个呢,我这怎么总有人抓我当壮丁啊...”。 还没等几人迈步,裴元的声音已经从屋里传来,“快点啊!欸阿林你药材拿到了没!”,见裴元催促,几人也是迈开了步子跟上,张林一边走一边掏出袋子喊道,“拿到了拿到了,今天拿到了!”。 随着几人进了屋,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充斥了几人的口鼻,“嚯,好大的味道,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呢!”,张林挥了挥衣袖,好像这样就能把味道冲淡一样。 “大师兄说接下来要把那东西拔出来,为了避免那邪门玩意飘出来,先把屋里布上香阵,让那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出来就被香阵熏死。”,楚闻风熟练的掏出几块布绢,给自己脸上系上一块,剩下的递给了张林和叶扉羽,“药呢,给我,我去准备准备。” 张林接过布绢,又将药袋交给楚闻风,和叶扉羽两个人学着刚才楚闻风的动作,系上布绢遮住口鼻,这才觉得呼吸顺畅。 叶扉羽这时才有心思打量这间屋子,和裴无咎的住处不一样,裴无咎的住处第一眼看上去只觉得简洁,整齐。 而裴元的住处,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乱,挤,东西太多了,桌椅板凳暂且不提,一张硕大的书案正对着门口,而书案之后,一排一排的书架映入眼帘,里边塞的满满当当,叶扉羽本来以为裴无咎的房间半个书架的书就挺多了,现在看来,跟裴元这里一比,那才是小巫见大巫。 同裴无咎的竹屋不同,裴元的房子同常见的房屋一样,泥胚做底青砖作墙,木质房梁上铺着茅草,外边再盖一层瓦片,再正常不过。 叶扉羽跟着张林,进了内屋,入眼一看便是大小不一的六个香炉,正冒着袅袅青烟,而香炉之后,则是一个男子躺在床上,赤裸的身子上插满了银针,银针上还有诸多红线缠绕,而裴元,正站在床边,为男子身上继续施针。 “嚯,我走的时候还没这么多。”,张林一进来就被葛晚星的样子吓了一跳,没错,躺在床上的正是那个被仙鹿踢到头的倒霉蛋,但是经过裴元的诊断后,发现葛晚星昏迷的原因,并不是仙鹿那一蹄子,反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这不正说明你去的太久了么,别闲聊了,再帮我取一包针来。”裴元头都没抬,便指使张林去取针了。 直到张林走了,裴元才抬起头,看向了叶扉羽,“所以,裴无咎出去了?”,面对裴元的突然发问,叶扉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不说话不礼貌,开口说道,“是的,裴师兄出谷去了,说是一旬左右便能回来。” “一旬啊...”,裴元放下手中长针,摩挲了摩挲手掌,“你想进万花谷对吧?”,裴元一改话题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进万花谷。” “啊?啊!是,我想进万花谷。”,叶扉羽被这一个急转弯问懵了,不过还是反应了过来。 裴元盯着叶扉羽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眼睛中看出点什么,“为什么?”。 “啊?什么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想进万花谷,你是因为你娘亲踏上的来万花的路,但很可惜,令堂不在了,节哀,然后呢?你为什么要来万花谷?因为裴无咎的邀请么?因为你所说的你已经无依无靠无处可去了?这真的是你想说的答案么?你为什么要来万花呢,你年纪也不小,也有手有脚,人也不傻,天下大可去得,可你,来了万花,为什么呢。” 叶扉羽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显得局促不安。 裴元看到叶扉羽这样的表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想好了再给我答案。” 这时,张林和楚闻风也进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张林脖子上还挂着针袋。 “张林把针先给我,然后老楚把药给他,张林你去熬药,大的两碗水煎成一碗,小的三碗水煎成一碗,东厢房有四个药炉,够你使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封住药香,老楚你过来准备辅助我,先把那玩意从晚星体内拽出来!” 裴元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两个人的工作,张林和楚闻风也是根据指令快速行动了起来,叶扉羽则是被晾在了一边,眼睁睁看着三个人忙里忙外。 只见张林出去关上门后,裴元开始动手准备施针,青绿色的气团从裴元手中涌现,伸手一摄,九根手指长的针悬浮于空中,同葛晚星身上的针不同,这九根针整体泛着金色的光芒,煞是惹眼。 “该下的针已经下完了,那东西已经没那么牢靠了,这一次再拔不出来,真就该请师尊来一趟了...”,只听裴元喃喃自语着,手上的气团不断扩大,直至与躺在床上的葛晚星几乎相等,然后随着裴元双手一落,金针齐齐飞下。 “太——素——九——针——!” 第85章 艰难的拔除 “太——素——九——针——”,只听裴元一声怒喝,青绿色青团一分为九,附于金针之上,刺入葛晚星体内,只是瞬间,昏迷不醒的葛晚星就有了反应。 只见葛晚星嘶喊出声,“啊——”,可双眼仍然紧闭,眼睛周围则是青筋鼓起。 不仅如此,随着附在金针上的青绿色气团不停顺着金针注入葛晚星的身体,葛晚星鼓起的青筋也越来越多,整个人看上去面目狰狞。 又过了三息,金针上仅存一点青色之时,裴元又是一声怒喝,“老楚!起针!”。“来了!”楚闻风应答一声,双手一抖,一阵水蓝色光华掠过全身之后,手上也是瞬间绽放出青绿色,比裴元之前的还要更为浓重些。 只见楚闻风双手探出,与每个金针上轻轻一点,便有一丝青色如丝线般黏于金针上,乍一眼看上去,仿佛是楚闻风在操纵一具提线木偶一般。 可现在可没时间给叶扉羽慢慢欣赏了,楚闻风手指飞舞如同穿花蝴蝶,眨眼间九根金针便全部被黏上了那青色气线,裴元眼看时机成熟,一声大喝,“起针!”。 只见二人双手上提,用内息牵引金针,要将金针拔离葛晚星的身体,可不知为何,方才十分轻松就扎上葛晚星的金针,此刻竟是十分难以拔出,而那九根金针此时也在不停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葛晚星体内于裴元二人角力一样。 “再来!”,裴元咬着牙说道,这个时候裴元的额头也已经有汗水流下了,可见此时裴元也感到颇为吃力,“老楚!”。楚闻风听到裴元的喝声,闷声不语,只是又一次让水蓝色漫上了全身,手上气团涌现,顺着链接这金针的丝线涌动着,肉眼可见的,气线比刚才粗壮了许多。可再看楚闻风,手中气团涌现时,楚闻风的面色霎得一白,很不好看。 而裴元现在可没时间看楚闻风的状态如何,双手再次拉扯,“给我醒来——”,这一次用的力气好像更大了,葛晚星的身体都弓了起来,随着一声嘶吼,葛晚星也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只是那双眼中布满着血丝,随着那一声声嘶吼,让人胆颤。 “阎王让你三更死,我偏要留你到天明!给我出来!”,裴元咬着牙强撑着发力,金针一点一点被拔出,只是带出的气团已经不再是青色,反而是一抹红色,沾染着些许黑气,而随着这红色一出,房间里的药香中,顿时混杂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啊啊啊啊——”,随着这血色从葛晚星的体表浮现,葛晚星也愈发痛苦,怒目圆睁,双腿胡乱的蹬着,双手紧紧攥拳,可这时裴元和楚闻风都腾不出手,而又不能喊张林进来,一旦张林开门,屋内的香阵可就废了。 这时,叶扉羽站了出来,在裴元和楚闻风惊讶的目光中,走到床尾,一把摁住了葛晚星的双腿。“你们继续!”,叶扉羽就算再不懂医术,也知道病人乱动是没法治疗的,更何况葛晚星身上还有那么多银针,乱动很有可能受到进一步伤害。 “床脚有绳子,把他腿绑上!老楚!再来!”,裴元转过头不再看叶扉羽,只是谁也没看到,裴元的嘴角勾了一下。 叶扉羽听到裴元说的话,将葛晚星的双腿摁住,低头一看,果然有绳子,看上去是绑床幔用的布绳,并不是麻绳,不过好在看上去够长,挝成两段应该够结实。 叶扉羽一只手摁住葛晚星的双腿,同时快速弯腰拾起布绳,可葛晚星挣扎的太过厉害,一只手根本摁不住,叶扉羽只能加快速度,用牙咬住绳头,单手一捋,一股布绳就挝成了两股,抓住绳子向下一压,然后绑在床尾,这才算把葛晚星的双腿控制住。 可此时又有了新的变化,随着冒出葛晚星体外的红色越来越多,葛晚星也仿佛承受了莫大的痛苦,紧紧攥着的双拳,指甲已经嵌进了血肉,一声嘶吼之后,葛晚星的上颌下颌慢慢闭合。 这些变化全部落在了裴元的眼里,只见裴元一声大喊,“叶扉羽!”,刚刚控制住葛晚星双腿的叶扉羽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裴元喊自己,立马站起身来应道,“我在!”,“找个什么东西塞住他的嘴!就快好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他会咬断自己舌头的!”。 裴元飞快的说着,叶扉羽接收信息的速度一向很快,几乎是裴元刚说完,他就已经提取到了完整的信息,连忙四处观察哪里有合适的东西,合适的,能塞住嘴的,哪有啊!裴元的卧室布置就这么点东西了! 眼看葛晚星的牙就要咬上了,叶扉羽心一横,冲上前去,用手掰开葛晚星的嘴,将自己的胳膊塞了上去,“裴师兄!来!”,这一举动又一次惊艳了裴元,而一旁的楚闻风见到这一幕则是喊道,“你干什么!胳膊不要了?!”,“只有这个办法了!快啊!”,叶扉羽回应道,他无法想象葛晚星现在的痛苦,他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楚闻风扭头看向裴元,只见裴元点了点头,“拉!”,两人同时用力,企图毕其功于一役,而随着二人的猛然发力,葛晚星感受到的痛苦似是又上了一层台阶,直接一口狠狠得咬在了叶扉羽的胳膊上,鲜血瞬间便沁红了叶扉羽的袖子,本以为叶扉羽会尖叫,可万万没想到叶扉羽只是眉头紧皱,咬着牙愣是没出一声,反而是葛晚星不停的低吼着,“呵——”。 “给我出!”,裴元怒喝一声,随着这一声怒喝,九根金针全部脱离了葛晚星的身体,连同金针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大团血红色的雾气,而葛晚星也在这血红色雾气离开他身体的一瞬间,抽搐了一下,脑袋一扭,晕了过去。 那红色雾气离开葛晚星身体的一瞬间,便想再度冲回去,而裴元此时正好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时候,可别忘了,旁边还有个楚闻风呢!“还想来!”一抹绿色气息从楚闻风身上猛然绽放,紧接着叶扉羽只觉得眼前绿光一闪,一朵硕大的白莲就隔在了那血红色雾气和葛晚星和自己之间。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张林的药早就熬制好了,裴元毕竟是医武双修,他收藏的药炉自然不是凡品,而熬完药汤的张林,一早就提着药汤等候在了门外。 张林带叶扉羽回来的时候看到葛晚星身上的针远超他见过的每一个患者,他就知道,这一次定是十分耗费心力,所以在里边的动静没结束时,他也不敢贸然闯进去,只能隔着门听着裴元的一声声指令,听着葛晚星的一声声嘶吼。 而就在刚才,声音突然消失了,只听到了几人喘气的声音,他以为结束了,便伸手推开了木门,只是这一推,险些坏了大事。 第86章 叶扉羽中招 “吱嘎——”,遭了!几人回过头看去,只听一声门响,随着一个声音,“结束了么,情况怎么样?”。 封闭的房间空气得以流通,换做平常肯定是好事,但也说了,那是换做平常。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葛晚星身前还有血色雾气虎视眈眈,只是碍于满屋的香阵和那硕大的白莲无处可去,而张林推门的这个举动,则是彻底破坏了香阵的格局。 只见随着空气流通,屋内的药香顿时开始减少,开始往屋门的方向飘去,而那红雾失去药香的压制,也是逐渐开始活跃,并且随着空气流动,直直往屋门处的张林方向冲去。 “不好!”裴元惊呼出声,而楚闻风见状也是大喊,“阿林!快躲开!”,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几人只觉得蓝光一闪,在一眨眼,叶扉羽已经站在了张林的身前,手上用力一推,便将张林推出了屋外。 而本来即将冲到张林身前的血色红雾,也在这一刻,彻底撞在了叶扉羽的身上。 而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那血色红雾瞬间将叶扉羽包裹,叶扉羽则是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这东西明显不那么好惹,屏住呼吸总好过吸进去。 可没想到,这红雾无孔不入,竟是从叶扉羽被葛晚星咬伤的胳膊涌进了叶扉羽的身体。 “叶扉羽!”,裴元单手撑住床边,越过了躺在床上的葛晚星,冲到了叶扉羽的身边,“你怎么样!” 叶扉羽只觉得胳膊上的伤口奇痒无比,随着红雾全数涌入自己身体之后,这难以忍受的痒瞬息间便扩散至了身体各处,然后整个身体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 裴元的一声询问传来,叶扉羽刚想回答,就觉得脑袋嗡得一下变得空白,然后整个身体向前倒去。 裴元眼疾手快,一把将叶扉羽拉住,扶着坐到地上。 此时,楚闻风也走了过来,“嘶...还来?!”,说罢楚闻风扭头看了看又一次晕过去的葛晚星,又扭回来看了看刚刚中招的叶扉羽,“没完了是吧?怎么一个接一个呢还...”,可楚闻风的抱怨还没完,就被裴元打断,“别说了!先看看这个!他出了事,我们都没法交代!”。 “交代?给谁交代,裴无咎嘛?”,楚闻风翻了个白眼,可还是十分听劝的蹲了下来,手指搭上了叶扉羽的手腕,“欸?这蓝光怎么回事?”,裴元本来正在扒开叶扉羽的眼皮查看他的眼睛,听到楚闻风的询问才注意到,叶扉羽的体表仍然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裴元上一次见到这蓝光,还是在谷前,暴走的叶扉羽一个人压着他和裴无咎两个人打的时候,结果是他自己胳膊被打裂,裴无咎被打成重伤。 可不对啊,这蓝光,自从那一次叶扉羽晕过去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了,或者说,叶扉羽就是因为蓝光消失才晕过去的啊,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张林此时人都傻了,他就算情商再低嘴再笨,也知道叶扉羽救了他,而叶扉羽自己中招了,“师兄...我...”。 裴元正皱着眉思考着叶扉羽身上的情况,听到张林开口才抬眼看了看他,见他手中提着的药汤没洒,摆了摆手,“去把药给晚星灌进去...然后再熬一副一模一样的来。”,“哦嗷,好...”,说罢,张林拎着药汤进了屋子,给葛晚星喂药去了。 而楚闻风为叶扉羽诊脉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嘶...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脉象这么稳?!”,楚闻风抬头看向裴元,只见裴元仍然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叶扉羽身上的蓝光,丝毫没有回应他的意思,“说句话啊裴元,这小子什么情况啊,还有刚才那个速度,跟你差不多快吧。” 裴元想了想,刚才从张林推门,到红雾冲过去,再到二人面前一闪而过的蓝色光影,再然后叶扉羽就中招了,如此之快的速度,如此多的事情,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 裴元指了指依然冒着蓝光的叶扉羽说道,“还记得我为什么在落星湖住了好几天么。” “知道啊,你不是胳膊让人打裂了么?”,楚闻风点了点头,而裴元则是扒开了叶扉羽的衣领,让那蓝光更明显了些,“就是他打的。” “他?”楚闻风挑了挑眉,回想了一下他见到叶扉羽的几次,最初在落星湖见到他时,筋骨经脉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加上那个油盐不进的体质让他们都头疼了许久,然后是拄着双拐在晴昼海,今天又是没有用双拐,随着张林一起过来,行走间的姿势能看出是练过一点拳脚的,但感觉不到任何修为,简而言之就是,有点功夫,但不多。 “他能把你俩打成那样?”楚闻风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质疑,可裴元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他打我们俩的时候,身上就冒着蓝光,不过比现在可旺盛太多了,也正是那不要命的透支打法,才将我和裴无咎伤成那样,也是因为那种透支,才让他自己也伤成那样。” “嘶...”,楚闻风倒吸了一口凉气,仔细想了一下,刚才叶扉羽身上也是蓝光骤起,然后就爆发出了那不可思议的速度,“那现在怎么办?”,楚闻风问道,裴元又摇了摇头,“最熟悉他的人非裴无咎莫属,可裴无咎出去了,他的身体又那么特殊...所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观其变了...”。 裴无咎又掀开叶扉羽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没有扩散,可同样没有焦距,想来整个人是无意识的状态,叮嘱楚闻风仔细盯好叶扉羽的脉象,一有异动立马通知他,然后就起身去看葛晚星的情况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叶扉羽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只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在裴元掀开他眼皮的时候,他甚至能模糊的看见外边的景象。 此时的叶扉羽只觉得浑身瘙痒难耐,但失去身体控制权的他什么都办不到,不仅如此,还有一股奇怪的束缚力正在他体内蔓延,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练功过度,肌肉抽筋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某个部位,而是全身所有的肌肉。 他听见裴元和楚闻风关于他的讨论了,他想引起两个人的注意,但他办不到,他动不了,一番心理挣扎之下,最后听到裴元将自己交给了楚闻风观察,叶扉羽也冷静了下来。 既然依靠不了外人,那就只能自己想想办法了,这雾气很诡异,但却很眼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还有那股血腥气,令人作呕的气息,他一定是认识的! 可他叶扉羽到现在也才刚刚见识到江湖的门槛,连触碰都谈不上,那到底是从哪见过...江湖...对了!镇子上!那个追杀他的人!那个害死他爹娘的人!他身上有这种红光!他出现有这种血腥气! 第87章 给我吞! 刚一想到这里,叶扉羽就感受到了一股失重感,紧接着视野中突然有了光亮。 人们常以为紧闭双眼看到的就是虚无,其实不然,闭上双眼,光亮照射到眼睑上的时候,眼睛依然会有反应。 有人说,闭上眼睛就能体会到双目失明的盲人是什么感觉。 但闭上双眼,看到的只是黑暗,而盲人看见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虚无。 如果你闭上一只眼睛,睁开一只,睁开的这只看到的是影象,闭着的那只看到的就是虚无。 而叶扉羽感受到了一阵失重感,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只能看见虚无。 而一片虚无中,一点光亮不断放大,就好像,是他坠落到了一个有光的地方一样。 直到光芒将他包裹,刺眼的光芒让他睁不开眼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失重的坠落消失了。 叶扉羽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个熟悉的地方,弯钩一样的月亮,稀稀拉拉的星星,木质的篱笆围墙上还挂着野兽的皮毛,院门大开着,一阵风吹来,门前的槐树沙沙作响。 是了,这里是他家,那个没有被摧毁的家,这是那个夜晚,那个改变了他命运的夜晚! “爹!娘!”叶扉羽大声呼喊着,往屋内跑去,一把推开房门,可房间内空无一人。 屋内桌子上还点着烛火,桌子上还放着饭菜,“爹!娘!你们在哪!”,叶扉羽发了疯一样的找遍了整个房子,可所有的东西都在告诉他,这里之前是有人的,但他就是找不到。 就在这时,一声瓦片碰撞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就是这个声音,那个男人踩在院门上的声音。 叶扉羽猛的转身冲出屋子,朝着院门看去,可此时站在那高处的,没有那个男人,只有一团血红。 一阵血腥的臭味随着微风传来,叶扉羽身后的房屋轰然倒塌,而叶扉羽此时已经不在乎了,他死死盯着那团红色,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那团红色轻飘飘的从院门上落下,与叶扉羽隔空对立,紧接着以那红色为中心,迸发出巨大的风压,吹的叶扉羽发丝乱舞。 叶扉羽不明白,为什么是这里,为什么又是夜晚,为什么又是这熟悉的红色。 可那血红色的雾气并不打算给叶扉羽过多的思考时间,风压过后,一团血红在叶扉羽的视野里猛的放大,那雾气竟然直接冲了过来。 叶扉羽躲闪不及,整个人瞬间被红雾包裹,那红雾想故技重施,顺着叶扉羽的口鼻不停的钻进他的身体。 叶扉羽只感觉一股令人作呕腥臭味袭来,然后自己的肌肉经脉不停的被拉扯,“又是那个该死的感觉,这鬼东西在抢夺我的身体!”。 叶扉羽不能坐以待毙,他已经在这里逃了一次,现在怎么可以再放弃! 不就是拼控制么,你想抢夺我的身体,那你来啊! 强大的意志下,叶扉羽身上冒出了蓝光,这是叶扉羽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意志调动这古怪的力量。 “来啊!我不怕你!”,叶扉羽大吼着,身上的蓝光也越发旺盛,“看是你先成功,还是我先吃了你!”。 红色的雾气在叶扉羽的经脉中不断翻滚流窜,叶扉羽感觉好像有蜈蚣在自己体内不停的爬动撕咬着,“你——大——爷——!”,强烈的不适感让叶扉羽跪在地上,双手握拳锤击在地面上,“来啊!”。 疼痛让叶扉羽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伸手拉扯着自己的衣领,可在动用了这股力量的前提下,叶扉羽的肉身力气是很恐怖的,不然也不可能直接对裴元进行肉体碾压。 三下两下,几乎没受到什么阻碍,叶扉羽就将身上的衣服扯得稀碎,他能清晰的看到,自己身体里有东西正在游动,甚至皮肤都因为它在不停的鼓起,而那东西的身后,就是越来越旺盛的蓝色光芒。 叶扉羽死死咬着牙,喉咙传来低吼,“弄——死——你——”,蓝光开始加速,叶扉羽整个身体的经脉都在一瞬间绽放出明晃晃的蓝光,乍一看还以为有人在他的体表作画了一样。 那种不适感在一瞬间就被压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叶扉羽明白,这是抓到了。 而随着红色雾气被叶扉羽的蓝光捕捉,叶扉羽感觉脚踩的地面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万籁俱静,连风声都停止了,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槐树仿佛定格了一样,只有树梢的弯钩月亮,依旧明亮。 叶扉羽明白,这是那红雾搞的鬼,“想先摧毁我的意志...”,他攥了攥拳头,低头看了看自己仍然在发光的身体,“想抢夺我的身体...想让我死,给我吞!”。 叶扉羽话音一落,整个人仿佛化身成了人形月亮,散发着清冷且明亮的光,那股不适感,那股让人恶心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瞬间消失,而整个天地也随着叶扉羽的吞噬而崩溃。 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三个脑袋六只眼睛。 “叶扉羽?!”*3 裴元让楚闻风盯着叶扉羽,自己跑去查看葛晚星的情况,伴随着那血红色雾气被拔除出葛晚星的身体,葛晚星也变相的受到了一次重创,无他,那鬼东西是直接缠绕在经脉上的,强行拔除,相当于是对葛晚星的全身经脉做了一次拉扯。 哪怕是事先用人参为葛晚星吊住元气,再用药汤紧急修复经脉损伤,也还是让葛晚星受了不小的打击。 据裴元一天一夜的观察,那东西以人体为养分,不光会吸收修行弟子的内息,甚至还会蚕食弟子的血气,拔出体外后,葛晚星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裴元用内息探查他体内伤势时,发现部分经脉甚至都有些萎靡。 正当裴元皱着眉头思考这是什么邪门东西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东西,以经脉中的内息为食,那它现在在叶扉羽的体内... 就在这时,外屋传来了楚闻风的惊呼,“裴元!出来看!”,“怎么了!”,裴元转身快步走出,刚一出来,就看见叶扉羽整个人如同皓月一样在发光,哪怕是大白天,也将整个屋子映得煞白,“这怎么回事?!”,楚闻风开口问道,“刚才脉象上没有任何问题,突然波动了一下,还没等我仔细探查,他突然就亮了,这怎么回事!”。 不光楚闻风,就连刚刚又一次熬好药汤的张林,也是注意到了这边屋子中突然迸发的光亮,连忙提着药汤跑了过来,“怎么样了大师兄?”,刚一过来就看见裴元和楚闻风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蹲在亮的像小月亮一样的叶扉羽身边,说不出话。 “大师兄...这是?!”,张林也提着药汤加入了蹲着的行列,而裴元看着叶扉羽发光的经脉所有所思。 而就在裴元打算出手干预的时候,叶扉羽身上的蓝光陡然一弱,随即便睁开了眼。 “叶扉羽?!”*3 第88章 无伤 叶扉羽一睁眼便看到三个脑袋六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吓了他一哆嗦。 而这一哆嗦不要紧,三个人的反应比他还大,立马退开拉开了身位。 这时叶扉羽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那个记忆中的地方了,而面前,是裴元的小屋。 仔细打量了一下三人,最终叶扉羽还是选择了自己更熟悉的张林,别问为什么是更熟悉张林,因为虽然和裴元一起在落星湖住了好几天,平时也没少被裴元调侃,但就是总感觉和裴元之间有种距离感,说不上为什么。 “张哥...有水么...”,叶扉羽开口说道,熟悉的称呼响起,张林刚想去给叶扉羽倒水,却被裴元伸手拦下,“你是叶扉羽?”,裴元盯着叶扉羽的眼睛,似乎想从叶扉羽眼中读出什么,可他除了一片真诚的眼神,什么都没看出来。 “裴元师兄,我除了叶扉羽还能是谁...”,叶扉羽也好奇为什么裴元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而裴元则是伸出手指了指,示意叶扉羽自己看看。 看裴元给了提示,叶扉羽也低下了头,却发现自己身上依然在冒着蓝光的光芒,刚想动一下,却感觉身体从手指甲盖到脚脖子都累的不行,好像脱力了一样,强撑着疲倦,叶扉羽抬起手抻开自己的衣服。 可很奇怪,明明感觉使不上力气,明明感觉十分疲倦,可就如同在刚才的幻境中一样,只是伸手轻轻拉扯,只听刺啦一声,自己的衣服便被自己扯得粉碎。 让一旁看着的三人瞠目咋舌,“嘶...我好像知道这小子是怎么一拳把你胳膊干裂的了...这什么力量啊...”,楚闻风小声嘀咕道,而裴元却摇了摇头,“他这力量自己控制不了,现在还好,只是扯碎衣服的话,不会对他的身体有很大负担,但上一次爆发的那种力量...再来一次的话...他或许会撑不住...”。 叶扉羽此时已经没空去打听两个人在念叨什么东西了,而是专注的看着自己仍然在发光的经脉,那光芒正随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忽强忽弱,伴随着体内的翻涌感,让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的经脉...好像...在进食...,是了!进食!那股红雾!自己吞了那红雾!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扉羽,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而另外几人看着叶扉羽突然安静下来,也是拿不定主意。 他能感受到,一股陌生的,令他感到不舒服的东西,正在被消磨,自己身体的力量也在随着逐渐恢复,让他不禁想再快点... 过了一会,叶扉羽才睁开了双眼,再次看到自己的身体时,经脉上的蓝光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又恢复了常态。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叶扉羽么?”裴元盯着叶扉羽,一字一句开口问道,而这一次,叶扉羽已经完全清醒,“我是。” “那你入谷的时候住在哪?”, “落星湖。”,问答结束,裴元也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叶扉羽是真的没什么事了。 “张哥,劳烦给弄点水...渴了...”,叶扉羽转头向张林开口说道,而张林则是第一时间看向了裴元,见裴元摆了摆手,没有阻拦的意思,便出门为叶扉羽取水。 “能站起来么?”,裴元在楚闻风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向叶扉羽伸出了手,“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好累啊...”,叶扉羽说罢,搭上裴元的手,只见裴元一个发力,便将叶扉羽从原地拽起,这失重感让叶扉羽一阵熟悉,心道你们姓裴的是都这么拉人的么。 “咳咳...”,一个突兀的咳嗽传来,是一旁的楚闻风,“介意给我看看么?”,说罢,楚闻风也向叶扉羽伸出了手,“当然不介意。”说着,叶扉羽将手搭在了楚闻风的手上。 楚闻风反手一扣便捏住了叶扉羽的手腕,只用小拇指和大拇指便将叶扉羽的胳膊提了起来,然后三指并拢按在了叶扉羽的脉搏上,“嘶...怪了,就刚才波动了一下,现在这脉又这么稳了...”。 裴元摇了摇头,“他比较特殊。”,随后转身又走向了屋内,看着躺在床上呼吸依然平稳顺畅的葛晚星,松了一口气,转身向叶扉羽招呼道,“今天谢了,没有你,事情还要更麻烦...”。 叶扉羽连忙摇了摇头,“我也没帮上师兄们什么,就是绑了个绳子塞了个嘴...”,话说到这,裴元才想起来一件事,“晚星当时咬得挺疼的吧?来,把袖子卷起来,我给你看看。”,一边说着,裴元一边走了出来,伸手探向叶扉羽之前被葛晚星咬住的地方,叶扉羽摇了摇头,“没事师兄,不碍事的...”。 没有蓝光的叶扉羽动作可没有裴元快,只见裴元一把抄起叶扉羽的手,将沁有血渍的袖子往上一撸,入眼就是健壮有型的肌肉线条,然而伤口...并没有伤口。 “嗯?不是伤了么?”,裴元开口问道,“这袖子上血渍都没干透,伤口去哪了?”,一旁的楚闻风也是出声道,“那红雾还是从这伤口进去的,难不成那红雾还能疗伤?”。 此话一出,裴元和叶扉羽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裴元可以肯定那红雾只有那种邪门的诡异,但绝对不可能用来疗伤,而叶扉羽摇头则是知道那红雾已经被自己吞了,伤口应该是自己的蓝光愈合的。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但两个人都在摇头,这回给楚闻风整不会了,“什么意思啊你们俩?”,面对楚闻风的迷惑,裴元和叶扉羽都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只留楚闻风一个人一脸无语。 “不过那个时候你能果断的把胳膊塞进晚星嘴里,确实让我很意外...”,裴元放下了叶扉羽的胳膊,看着他将袖子撸下来。 “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东西了,而且当时葛晚星师兄就要咬上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那个词叫什么,事急从前...”,叶扉羽放下袖子后又揉了揉被咬过的地方,感觉不到什么异样。 “是事急从权吧...”,裴元笑了笑,“啊对,事急从权。”叶扉羽应和着。 张林此时也将水取来,叶扉羽也没有客气,接过来从桌子上拿了个碗,连着干了三碗水,这才解了渴。 裴元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抬头问向叶扉羽,“所以,还没问你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了。” 叶扉羽也才想起来自己过来做什么,于是把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当着三个人的面叙述了一遍,什么生乌头入药浴啊,药材都没有经过炮制就直接用了之类的话,直听的楚闻风头皮发麻,“嘶...你说得对,这小子确实特殊,这命是真大啊...”。 听着楚闻风给的命大的评价,叶扉羽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所以我跟洛姐姐商量了一下,把生药材拿来,跟裴元师兄你这换一点处理好的。” 而裴元则是用饶有兴致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叶扉羽,“药浴...裴无咎那家伙已经开始用这种方法了么...”。 “啊?师兄你说什么?”。 “没事,老楚,你带他去取吧,我再看看晚星。”,裴元摆了摆手对着楚闻风说道。 楚闻风翻了个白眼,“真拿我当苦力了?!走吧,我带你去取药...”,抱怨归抱怨,楚闻风还是站起身来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示意他跟上自己。 第89章 请我吃顿好的 楚闻风带着叶扉羽出去了,房间里只留下了裴元、张林,和睡得正香的葛晚星。 “师兄...我...”,张林支支吾吾的,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不知道想说什么。 裴元搭上了葛晚星的手腕,一边探查着脉象,一边对张林说道,“你太莽撞了,为什么不先问一下再进来?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叶扉羽没在这里,或者说在这里的不是叶扉羽,我和老楚不一定还有那个力气再救一个。”。 裴元转过头来,盯着张林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叶扉羽没那么特殊呢?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不是还要多一个?”。 “师兄...师兄说得对...是我太莽撞了...”,张林低着头,看不到他的眼睛,可时不时颤动的肩膀和那攥起来的拳头,暴露了他不安的内心。 裴元盯着他看了一会,看着张林的拳头攥了又开,开了又攥,往复三次后,开口说道,“黄帝内经,抄完送给叶扉羽,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张林松了一口气,“老楚那应该差不多了,去吧,带叶扉羽回去吧。”。“是。” 叶扉羽此时正好跟楚闻风走出西厢房,不得不说,叶扉羽长这么大只在药房见过那么多种药材,入眼便是眼花缭乱,不过仔细对比了一下,这里的绝大多数药材好像都是裴无咎药田里没有的,而自己带来的那些新鲜药材,在这药房里也是属于存货最少的那种。 “楚哥,万花谷弟子是都有这么多药材么?”,叶扉羽拎了拎手里的袋子,同刚才已经不是同一个袋子了,重量上虽然轻了不少,但从外面看体积没什么变化。 楚闻风检查了他袋子里新鲜药材后,又重新拿了个袋子按照种类给他配了一模一样的药材,都是处理好的。 楚闻风揣着手,沉吟一声,“嗯...也不算吧,你也知道,我们同门之间是分堂而立的,执礼的诸位师兄弟们大多都有个小药房,我们正意的也有一部分人习惯自己屯一些药材,裴元比较特殊,因为他在帮着师尊修书,所以他存的量小,但种类多。”楚闻风顿了顿,“裴无咎就更奇怪了,他一个弘道的弟子,居然自己开了块药田,明明同万花医学离经易道相性极差,但对药理却挺在行...”。 什么修书啊,相性啊,药理啊,这几个名词一出,本来能听个一知半解的叶扉羽彻底听不懂了,“那个,楚哥,啥叫相性啊?”。 楚闻风闻言停下了脚步,把手抽出来拍了一下自己额头,“我这个脑子啊,差点以为你什么都懂了,不好意思啊。”,接着继续说道,“万花弟子的修行是可以自己选的,但是无论你选择修医还是修武,又或者是追随那几位大家修行琴书画天工之类的,其他的学科总要尝试一下。” “如果一个弟子,决定修武,测试了自己的武学天赋后,又测出了修医的天赋,那此人就可以说,一个修武弟子,与万花医学的相性也极好,反过来说,就是相性极差。” “裴无咎就是属于那种情况,决定修武的他,在测试经脉时,几乎无法使用离经易道一脉的心法,强行使用甚至对他的经脉有所损伤,所以我们说他很奇怪,是万花弟子,但与万花医学相性极差。” “但万花弟子总是要身修数法的,他一个武夫,对那些文人的东西是真的提不起一点兴趣,所以又只能逼着自己来上医学的课业。” “很奇怪,他与万花医学相性极差,但他对医术中的药理颇为得心应手,什么样的药材有什么样的特性,他几乎看过一遍就能牢牢记住,甚至因为这个天赋,帮执礼堂处理了不少药材问题,给执礼的师兄弟们减了不少压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裴无咎一个弘道弟子,师尊却能特批给他权利,让他能独自开辟一块药田。” 叶扉羽一边听楚闻风说着,一边不停点头附和着,心里对自家师兄也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正说到这,张林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好看到正在院子里正在交谈的二人,“楚兄,怎么样,药材够么。”,没等楚闻风开口,叶扉羽就扬了扬手中的袋子,“够了张哥,楚哥还多给装了点,够我用五次的了。”。 张林看了看叶扉羽,神情有些复杂,“够用就好...”。 楚闻风好像看出来了点什么,冲着叶扉羽笑了笑,“那行,那就不多说了,有机会再聊吧,我也进去看看葛晚星了。”。 “好嘞,楚哥你忙着,张哥,咱俩怎么说,干点啥?”,叶扉羽跟楚闻风打了个招呼,看着楚闻风进了屋子之后,转头又向张林说道,“张哥,出来的时候我可跟洛姐姐说好了,你得管我一顿饭的,怎么办。” 张林愣了愣,又转头看向了屋内,他好像看到裴元正在看着他,“那我们走吧...”,说着,张林先一步往阿展的方向走去,叶扉羽见状快步跟上。 撸了两把阿展的羽毛,算是跟阿展打了个招呼,小声靠在阿展的脑袋边上说着这次能不能飞慢点,在得到阿展的回复(一声唳啸)后,叶扉羽这才跟张林一样,跳上了阿展的背上。 张林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阿展振翅高飞,张林才扭头转向叶扉羽,“叶子,我...”,叶扉羽从一开始张林从屋里出来就能看出张林有心事,毕竟之前张林就是那种说话容易不过脑子的类型,不然也不会惹到洛妤姝。 “怎么啦张哥?”,叶扉羽低伏着身子,来的时候太兴奋了,加上阿展速度又快,他是被风压摁在鸟背上过来的,有的时候跟阿展打了招呼,速度一慢风压一小,再看看四周的百尺高空,他心里也犯怵,只能低点身子才能有点安全感。 “叶子...对不起啊,都是我太莽撞了才害你到那个地步...”,叶扉羽也没想到张林上来就直拳,不过想来也是,就张哥那个脑子,你让他拐弯抹角他还真不一定能行。 “没事张哥,你看我不也没事么,身体倍好!”,说罢还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胸口,但不拍不要紧,这是高空,在鸟背上呢,一张嘴呜呜往里灌风,“呕...咳咳咳,没事没事,呛风了...”。 张林继续说着,“大师兄说,如果你不在,我应该就跟葛晚星一样了,又或者在那的不是你,是其他人的话,也会多一个躺下的人...”。 坏了,早上哄了一个洛妤姝,中午还得哄个张林是吧,眼看张林满怀愧疚的说着道歉的话,叶扉羽突然感觉脑子不够用了,这咋办。 “这都能算救命之恩了,虽然大师兄说让我抄医书给你,但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见张林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叶扉羽也只能铤而走险,冒着被封刮下去的风险往前蹭了蹭身子,蹭到张林身边大声喊道。 “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请我吃顿好的!” 第90章 柳居 “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请我吃顿好的!” “啊?”,被这种粗暴的话语打断的张林一时间脑袋有点发懵。 叶扉羽大概摸出来了张林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些许莽撞但人绝对不傻,只是说话不太容易过脑子,没有那么多词汇量所以显得说话没那么好听,但这样的人真要道歉那就肯定是真心实意了,叶扉羽应对的方法也很简单,觉得愧疚那就想办法弥补吧,我也不跟你讲多华丽的话,请我吃顿好的就行。 只见叶扉羽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说!请我吃顿好的就行!”,本来是因为风声太大所以叶扉羽也适当的放大了声音,结果没想到阿展调皮的来了一手滞空,风声一下子消失了,叶扉羽相当于趴在张林耳朵边大吼了一句。 “啊?”,张林这回还没反应过来,叶扉羽见阿展饶有兴致的在空中盘旋,一副吃瓜的样子,也摆烂了,端坐在阿展背上,对着张林说道,“张哥你说了那么多如果,但没有那么多如果呀,事实就是,我在那,我推了张哥一把,我没事,不是么。” “我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张哥你觉得亏欠我,那我肯定欣然接受,但我没事,就比什么都好不是么,所以,张哥你不用再道歉了,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带兄弟吃点好的,比什么都强,我可是跟洛姐姐说好了,中午不回去吃的,懂我意思吧!” 张林看着叶扉羽毫不在意的样子,没有人是傻子,他也看得出叶扉羽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他,“行,那我带你吃好的去!”,张林没有说谢字,但张林此刻,真的把叶扉羽当弟弟看了。 “你现在饿不饿,不饿的话咱就自己做,饿的话张哥带你去蹭一顿。”,张林转过身去,重新坐好。 叶扉羽摸了摸肚子,从刚才帮裴元救人,一直到现在人在高空,一直处于一个不停思考的状态,导致他根本没有关注到自己饿不饿,此时被张林这么一问,还真有点饿了,“张哥你这么一问,我还真饿了,咱们去哪蹭一顿啊?”。 张林闻言,抓了抓阿展的羽毛,“那哥哥带你去蹭一顿,阿展,去柳居!”“啊——”,阿展嘹亮的唳啸一声,算是回应,但落到叶扉羽耳朵里就变成了,“抓稳!”。 只见阿展振翅一挥,强烈的风压瞬间袭来,周边的景色刹那间模糊,嗯,真快。 万花谷很大,大到可以容纳数万弟子居住于此,除了少数刚入门的弟子是群体居住,其他有一技之长的弟子几乎都会有自己的住所。 像是裴无咎裴元之流,是直接占用了一个小山头,洛妤姝直接在晴昼海架了一座树屋,还有老楚,楚闻风的就在谷前稍微往谷内走一点的地方。 除了谷内弟子,一些有一技之长的人,也会在万花谷有一席之地。 而今天,张林要带叶扉羽去的柳居,则在落星湖旁,离之前的木屋不远。 随着阿展平稳落地,张林也招呼着叶扉羽跳下了鸟背,脚刚一沾地就听张林朝那写着柳居的小楼大喊,“宋叔!今天吃什么!我带了个吃饭的来!”。 而里边则是传来了个粗犷的吼声,“你这小兔崽子,一来就要蹭饭是吧!”,说着,便从屋内冲出了一个糙脸壮汉,手上还拿着一个大号的铁勺,“上次让你帮我带的东西你都没带,还好意思蹭饭,还带人,我看谁敢...”,话还没说完,那糙脸汉子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张林和叶扉羽。 “上次是真忘了,下次我出谷指定给你带来。”张林面对这糙脸汉子有些嬉皮笑脸的,伸手指了指叶扉羽说道,“叶扉羽,就是之前劳烦您给落星湖做饭的那件事,就是他干的。” 有你这么介绍的么,说得好像我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一样,叶扉羽翻了个白眼。 张林也是又将手伸向那糙脸汉子,对叶扉羽介绍道,“宋叔,宋丁香,着名大厨的传人,也是目前这柳居做主的人。” “别看宋叔长得粗了点,也不是修行的人,但是要说做菜,那是我见过一等一的水平了,绝对是这个。”,张金说着,伸出手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你个小兔崽子别以为说老子好话老子就不计较了,下回再忘了老子的事,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嘴上虽然说着狠话,但看这宋丁香的表情,明显是张林的夸赞让他很是受用。 “你就是之前打伤了裴元裴无咎的那个小子?!”,宋丁香说着,大步走了过来,绕着叶扉羽端详了一圈,突然展颜一笑,大手哐哐的拍着叶扉羽的后背,“果然少年英才啊,我都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你们夸人的方式都挺特别哈...怪不得张哥能带我来这吃饭呢...,而且不是说这位大叔没修行么,这手劲也忒大了...。 强忍着后背传来的痛感,叶扉羽咧开嘴笑了笑,“那按宋前辈的眼光来看,小子今天能不能蹭上一顿饭呢。”。 宋丁香点了点头,“蹭得了,蹭得了!也别喊我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了,我又没修行,喊我老宋就成!”。 “那哪能呢,小子以前也算念过两年书的,尊长者爱幼者的道理小子还是懂得,那您看这样,我喊张林一声哥的,您要是不嫌弃,我也跟张哥一样,喊您一声宋叔,您看成么。” 这话一出,宋丁香笑的更欢了,“不嫌弃不嫌弃,宋叔挺好,你小子挺好,来,今天想吃什么,宋叔都给你做。” “真的么宋叔,那我今天想吃鱼!”,说话的不是叶扉羽,而是张林,可宋丁香可就没给张林什么好语气,“笤帚把子你吃不吃!问人家叶扉羽呢又没问你!”。 “啊~宋叔你也忒偏心了,我也喊你宋叔的呀~”,张林故作扭捏的说着,“宋~叔~”。 “滚滚滚滚滚!恶不恶心,再这么说话老子揍你了嗷!来,进来吧叶扉羽,看看吃点啥。”,宋丁香先是骂了一句张林,然后才把叶扉羽拽进了屋内。 叶扉羽回头看了一眼张林,见张林正冲自己挤眉弄眼,这才放下心来跟着宋丁香进了屋,坐在了座位上。 “想吃啥,只要这万花谷有的,我都能做出来!”,宋丁香把胸脯拍的框框作响,而叶扉羽第一次来,哪知道吃什么,只能笑了笑,“宋叔,我也初来乍到,您看随便给整点就行,主要是饿了。” 张林此时也一屁股坐到了叶扉羽边上,“宋叔,叶子来的时候可是说了让我带他吃点好的,全万花谷可就你这最好,这不得整两道拿手的让他见识见识么。”“就属你滑头,等着嗷,一会就好!”,后半句是冲着叶扉羽说的,说完便转身掀开帘子一头扎进了后厨。 而就在宋叔进后厨忙碌的时候,叶扉羽也是用手肘捅了捅张林,虽然他相信张林不会带他去危险的地方(红色雾气不算),但是这宋丁香一上来就对他这么好,他还是想问清楚。 “张哥,这宋叔...怎么回事...”。 张林也看出了叶扉羽的疑虑,闭上眼回忆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 第91章 灵厨 宋丁香早年间是跟着一位灵厨学手艺的,而那位灵厨不光只有他一个徒弟。 灵厨门下几位弟子相处的十分不错,甚至有弟子之间暗生情愫许下终身。 那灵厨同几位弟子通力合作,一起冲击着一个又一个美食顶点。 直到后来,那灵厨掌握了可以短时间大幅度提升人体能力的菜肴,被召面圣,灵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于是在出发前将毕生所学拆解开来,由几位弟子分别继承一部分。 灵厨的预感没有错,进宫面圣的路上,他遭到了截杀,为了不让歹人得到他毕生所学的精华,灵厨用了不那么体面的方式结束了生命,他将所有修为凝入丹田,自尽了,连尸骨都没留下。 那伙歹人也是下过功夫调查的,知道了灵厨这几位弟子的存在,他们不知道灵厨已经将传承拆解,但他们可以把所有弟子都抓住。 因为一份不完整的灵厨传承,所有弟子都受到了追杀,而宋丁香就是被追杀的灵厨传人之一。 当初还是东方宇轩为了邀请各位名家而到处奔走的时候,遇到的宋丁香,但那时的宋丁香已然被贼人废了丹田,东方宇轩出手相救,击退了贼人之后,将宋丁香带回了万花谷进行医治。 命虽然是保住了,可丹田已是千疮百孔,哪怕是孙思邈,都坦言没有恢复的希望。 宋丁香只是失落了一时,随即就又振作了起来,因为他从万花弟子处得知,万花谷正在四方邀请有一技之长者前来交流,而他自己身负灵厨传承,虽然不完整,但总归也算有独到之处。 就这样,宋丁香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留在了万花谷,因为为人随和,又有一手独到的厨艺,在弟子中饱受好评。 即使没了修为,宋丁香没有放弃对美食的追求,时常会拜托出谷历练的弟子注意一下江湖中是否有新颖的美食或者材料,又或者,是出色的厨师。 其实宋丁香是怕其他的灵厨弟子惨遭毒手,自己已经废了,托万花的福,能以残躯留存世间,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师兄弟们也和自己一样,甚至死去。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外出的弟子带回来了一个人,筋骨寸断,形若枯槁,这样的身体别说医治,就连用内力探查都可能会伤害到他,没有办法,只能是先以温养的方式慢慢恢复一点元气,再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为此,那名弟子特地拜托宋丁香做一些温养的药膳,而宋丁香则是提出要见见患者,因为如果没有亲眼见过,他怕自己的药膳会变成患者的催命符,虚不受补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那弟子自然也懂,便带着宋丁香去见了那人,宋丁香见到他的时候,虽然他已经虚弱不堪骨瘦嶙峋,但宋丁香还是凭借眉眼五官认出了那是他的师弟。 师兄弟二人相认本该十分感人,宋丁香却从师弟口中得知了噩耗,除了二师兄仍然没有踪迹之外,其他弟子已经全部遇害了,自己也被那群贼人下毒迷惑,供出了自己的那部分灵厨传承。 随后被他们杀人灭口,打断全身骨骼经脉丢入河中,若不是正巧有万花弟子于下游渡河,怕是此生,再也见不到同门了。 天不遂人愿,宋丁香的师弟终究还是没能活下来,或许是身体真的无法坚持,又或者,是丢失传承让他再无颜面苟活于世,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自那以后,宋丁香沉寂了很久,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通了,按宋丁香的话来说,自己只要还在万花谷一天,那群贼人就得不到完整的传承。 宋丁香向谷内说明了情况,申请了这么一处小楼,取名为柳居,算是纪念自己的师傅,那位柳姓灵厨,也算是纪念自己的师门,有这样一个地方在,就好像师门还在。 谷前那求医问药的长龙,不乏远道而来的人,有的会自备干粮,有的会就地取材,而宋丁香,则会在谷前支起小摊,卖一些对身体有益的小食,也算是营收了。 或许是真的把万花谷当成了保命符,又或者是为了感谢万花谷先是救了他,又让他见到了师弟最后一面,所以每次弟子们过来,宋丁香都会招待。 张林说了一大堆,终于说完了,抓起桌子上的大茶壶,用手摸了摸,嗯,温度正好,抓起一个茶碗,给叶扉羽倒上一碗,然后提起壶来,壶嘴对着自己就是吨吨吨吨吨。 “嗝~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所以,宋叔基本上对每个弟子都很好,你不用太在意。”,张林打了个嗝,抹了一把嘴,对叶扉羽说道。 而叶扉羽听了张林的叙述,对宋丁香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不由得望向了后厨的方向,那个帘子后,也是一个饱受江湖摧残的魂魄。 “啊,宋叔不太喜欢别人提他以前的事,虽然我们都知道,但是真要当着他面讨论,说不好下一顿饭宋叔就不放盐了...嗯...也有可能多放盐...所以,你别说漏嘴嗷。”,张林突然趴在叶扉羽耳边小声说道。 叶扉羽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动脑子么。 不多时,一股香气从后厨传出,伴随着铁勺于炒锅碰撞的清脆,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菜好喽~”。 “葵花斩肉,清蒸鲈鱼,飞龙汤,最后一道,凉拌青瓜!”,随着宋丁香一个个菜名报出,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上多了四个大盘子。 “有鱼欸宋叔!”,四道菜从色泽上看上去就十分诱人,空气中弥漫着特殊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张林一边说着一边提起筷子朝着那清蒸鲈鱼杀去,却不想半路就被宋丁香用勺子挡住,“不是给你做的,来,尝尝。”最后半句是冲着叶扉羽说的。 叶扉羽闻言,也是笑了笑,没有推辞,“那就谢谢宋叔了!”,说罢,提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腹,放入口中。 入口便是一个字,鲜,新鲜的鲈鱼只有清蒸的做法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食材原本的鲜味,入口滑嫩毫不费力,牙齿轻轻一碰,鱼肉便像活过来了一样从舌尖绽开,充斥口腔。 回味有着些许蒜香,该是去腥时用的,蒜香不突兀,辅佐着鱼的鲜味在口中久久回荡,只是,还有一丝特殊的香气。 叶扉羽闭上眼睛仔细回味,发现自己好像从没尝过这种味道,一时竟分辨不出。 无奈只能睁开眼睛,看向宋丁香,“宋叔,这鱼好香啊!鱼的鲜味,辅以蒜香,该是蒜姜去腥,最后用热油激出来的吧?!绝对是我长这么大吃的最好吃的,只是这之中有个香味,我一直想不出来是什么。” 宋丁香闻言哈哈大笑,“小子有点吃主的潜力啊,哈哈,你说的香味,该是黄酒的酒香,去腥前,我用黄酒涂抹了鲈鱼,简单的腌制了一下,这样能去掉土腥味的同时,不会沾染太多其他辅料的味道。” “原来如此,宋叔这手艺,绝了!” 第92章 又见绿光 叶扉羽的现在的体质要优于常人太多,这种优越并不是指他的体质有多强,有多健壮,而是纯净。 经过大量天地之气冲刷后又强行被锁了一道龙脉之气的身体,从头到脚基本已经被还原到了一个生灵最原始的状态。 每一个生灵诞生后,总会因为环境因素人为因素而沾染浊气,从而改变自身以适应外界。 动物会在降生后逐渐长出毛发,用以御寒,人类会在成长过程中吃各式各样的食物以求营养均衡,茁壮生长。 可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要沾染世俗浊气,这就导致除非是坚持特殊锻炼,否则人的各项机能都会逐渐被浊气掩盖,视力,听觉,触觉,味觉,嗅觉。 长时间在昏暗条件下,眼睛就会变得脆弱不能见光,长时间处于喧闹的环境下,听觉也会受到影响,其他感官也是如此。 而叶扉羽的身体,则因为种种原因,感官被还原到了最初的状态,于是他可以轻而易举的通过一道菜,尝出更为细致的味道,甚至还原出一部分做法,毕竟他之前也是吃过些好东西的。 至于为什么尝不出黄酒的味道,原因很简单,他没喝过酒。 而宋丁香的这几道菜,或多或少都用了些黄酒,所以毫不意外的,叶扉羽,醉了。 两个人在柳居呆了很久,主要原因在于叶扉羽吃饱了之后直接趴桌子上睡着了,张林试图叫醒他,却被宋丁香制止了,因为那几道菜中可不仅仅用了酒,还用了药。 别忘了宋丁香是什么人,灵厨的传承,就算他宋丁香此生再也不能修行,但药膳之类的东西还是称得上手到擒来的。 从叶扉羽额头跟桌子亲密接触之后,宋丁香就看到了叶扉羽身上冒出的光,于是便制止了张林叫醒他的举动。 可叶扉羽身上的光,并不是之前的蓝光,这让张林想解释都无从解释。 这一切叶扉羽并不知情,此时他身上的光,也确实不是代表着神秘力量的蓝光,而是那一晚,经过孙思邈输送内息之后,微绿的光,而也正是那一晚,那绿光将他身上经脉筋骨的所有损伤修复了大半,让本来无法动弹的他能够下地走路了。 这次也是一样,绿光悄无声息的从经脉流出,原本叶扉羽在裴元住处时激发蓝光造成的经脉压力得到了缓解,刚刚吃下去的药膳,其中成分被转化成了精纯的药力,弥补了叶扉羽元气上的亏空。 一直到夕阳将半边天染的通红,叶扉羽才醒转过来。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脸疼,用手摸了一摸,还有两个筷子的印子在,而抬头看向四周,张林拼了两把椅子,此时正蜷缩在椅子里打盹,桌子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宋叔也不见了去向。 叶扉羽揉了揉自己的脸,站起身来拍了拍张林,“张哥?张哥?”。 “嗯...嗯...再睡会...嗯...嗯?!”,本来迷迷瞪瞪的张林一下睁开了眼睛,“呼哈——,你醒啦?”,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看着叶扉羽说道。 “啊,我怎么会睡着的?张哥你怎么没叫我?”。 “我想叫你来着,宋叔不让,说是什么,你睡着了吸收得好像更好,说完就准备出摊去了。”,说罢,张林又打了个哈欠。 “吸收?吸收什么?” “宋叔说那四道菜有三道都是药膳,我们吃一吃没什么,因为修行心法的原因,气力无时无刻都在平衡自身,但你不一样,药力会优先堆积在你体内,再缓慢吸收,而且,你又亮了你知道么?”,张林将椅子挪开,活动了一下蜷缩久了有点发酸的腰身。 “什么亮了?什么跟什么啊?”,叶扉羽感觉自己还不如之前了,怎么什么都听不懂了。 “发光了呀,这回还跟上回不一样,绿色的呢,来,跟哥说说,你还有啥颜色。”,张林一脸的好奇,叶扉羽则是一脸的疑惑,“绿色?”。 “对啊,绿色的。” “可我也没见过绿光啊?!” “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搞不清到底什么情况,正在这时,外边传来了一声唳啸。 是阿展,两个人在柳居吃饭时,阿展一直在柳居外休息,此时眼见太阳就要下山了,阿展也是时候出声了。 叶扉羽随着张林走出了柳居,一看漫天霞光,只剩半边的的残阳,和一抹皎白的月亮遥相对应,新月已生飞鸟外,落霞更在夕阳西。 “坏了!出来一天了!得赶紧回去了!”,看着火红的残阳,叶扉羽顿感不妙,什么药膳绿光都先放放,自己再不回去,洛姐姐那边就白哄了! “嘶——阿展!”,张林看叶扉羽的表现也是直接想到了那边还有一个,当场呼叫阿展准备起飞。 直到两个人跳上鸟背,阿展带着二人振翅腾空后,两个人才默契的松了一口气。 “叶子...我还是要说,今天...谢谢你了。”,张林没有回头,叶扉羽也只能迎着残阳看到张林的背影,“要不是你,我可能真就...”。 “欸...行了张哥,你这顿饭我也吃了,我愿意叫你一声张哥,那就别跟我这么客气了。”,叶扉羽往前蹭了蹭,拍了拍张林的肩膀说道。 “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武功比不上弘道,医术比不上执礼,但是你要有什么需求你尽管提,我能办到的我都尽量跟你办。”,张林说着,声音有些颤抖。 “张哥,这话可是你说的嗷,以后我可不跟你客气嗷。”,叶扉羽打趣的说着,抬手给了张林肩膀一拳。 “嗯。” 回去的路阿展就飞得没有出来的快了,所以说,出来的时候阿展还是想耍帅吧。 等两个人飞回裴无咎的山头时,只见山头漆黑一片,几个屋子都没有点灯烛,叶扉羽心里咯噔一下,招呼张林让阿展动静小点,张林会意,揉了揉阿展的脑袋,一鸟二人直接开启静音模式,滑行到了院子外。 叶扉羽从阿展翅膀上滑下来,接住张林抛给他的药袋子,正准备给张林打个手势,就看到张林像见了鬼一样十分慌张。 “回来啦~”,十分温柔的语气从叶扉羽的背后传来,可这温柔之下,带给叶扉羽的只有十足的寒意!“今天玩的开心嘛~”。 “洛姐姐你听我解释...”,叶扉羽没敢转身,张林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的指挥阿展准备跑路了,却见阿展如临大敌一样盯着黑暗中,那一片黑暗里,是一青一黄两个身影,不停的盘旋缠绕。 “你想怎么解释呀~”,只见一只洁白的手掌带着无可反抗的力道搭上了叶扉羽的肩膀,“说好出去换个药吃个饭,结果现在才回来~嗯?”。 叶扉羽感觉现在自己说错话,自己的肩膀可能会碎掉,看着已经开始筛糠的张林,心道,对不住了张哥,用到你的时候来了! “都赖张哥!给我喝酒!把我灌多了!”。 张林:???????? 第93章 第二次药浴 “都赖张哥!给我喝酒!把我灌多了!”。 此话一出,风向瞬间就变了,张林仿佛感觉一股寒意直冲自己脑门。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光线也已经比较昏暗了,张林朝着叶扉羽这边望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见叶扉羽身后有两点红光浮现,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我想...我能解释...给个机会...你听我狡辩...”,张林嘴上说着,手上却不停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疯狂抓着阿展的羽毛,但阿展却不为所动,死死盯着暗处那青黄缠绕的双蛇。 “是吗~你想怎么解释呀~”,这声音比刚才更加温柔,但正因为如此,也更令人害怕。 过了好一会,裴无咎的竹屋中灯火亮起,三个人坐在书案旁,洛妤姝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而叶扉羽和张林则正襟危坐,低着头,话都不敢说。 “所以,是宋大叔的菜让小叶子吃醉了,才回来这么晚?”,洛妤姝轻轻放下茶碗,茶碗跟竹桌碰撞的清脆声,吓得张林和叶扉羽一哆嗦,仿佛这茶碗磕碰的不是竹桌,而是他们俩脆弱的神经。 “是这样的...听张哥描述,宋叔说我没修行过,所以一开始反应会比较大...”,叶扉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洛妤姝扭头看向张林,只见张林疯狂的点着头,无比认同。 “行吧,既然这么喜欢吃,那你接下来几天每天都来给他送饭,叶子不是说帮了你个大忙么,正好就当报酬了,至于宋叔那边怎么做...”,洛妤姝轻轻敲了敲桌子,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两人抬头时正好对上洛妤姝笑眯眯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没问题!”,张林说道,“那...我是不是...”。 “走吧,记得明天来送饭。” 听洛妤姝发话了,张林屁股一抬椅子一拽,一眨眼就出现在了门外。 张林感觉自己白天要是有这个反应速度,可能凭借自己就能躲开,叶扉羽就不会中招了。 “那个啥...我我我我我去送送张哥。”,叶扉羽也跟着站起身来,刚拉开椅子,一只手就又搭上了他的肩膀。 “姐...我我我就送送张哥。”,叶扉羽哆哆嗦嗦的说着,只听背后声音传来,“先把药给我,我去给你准备药浴。”。 叶扉羽松了一口气,将药袋子抓在手中,往后一递,只觉得手上一空,肩膀上的那只手也不见了,压制消失,叶扉羽迈步就往外跑。 张林此时已经快跑到阿展身边了,叶扉羽赶忙高声喊道,“张哥慢走啊!”,说罢赶紧倒腾两步冲了出来,一直到阿展近前,才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洛妤姝给人的感觉太恐怖了,仿佛血脉压制似的,让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出来干嘛呀!她不能追出来吧!”,张林说着,还往叶扉羽身后不停张望。 叶扉羽终于把气喘匀了,摆了摆手,“我说出来送送你,呼,对不住啊张哥,本来是权宜之计,没想到洛姐姐来这么一手。” “你还说!是兄弟不是了,上来就拿我挡刀!”,你不提还好,一提张林眼睛都绿了,“宋叔的药膳,我都不敢经常吃,一是消化不了,二是真贵啊。” “那咋办,要不我再去哄哄洛姐姐?”,叶扉羽挠了挠头,回头看了看屋内,烛光映照下,洛妤姝正在不停走动着,替叶扉羽准备着药浴。 张林沉吟了一声,叹了口气,“算了吧,你张哥我还有点积蓄,请你吃几顿饭还吃得起,那药膳对你也是真有用,大不了我多做点委托了,谁让你救了我一命呢。” “张哥你又说那话了,我真不在意...”,叶扉羽听张林又在说白天的事,张口道,可话没说完就被张林挥手打断,“欸行了,你可以不在意,但我不能不放心上,就这样吧,你也可以就当你这声张哥没白叫,当哥哥的请弟弟吃点好的罢了。” 一句当哥哥的请弟弟吃点好的,让叶扉羽的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他本就没有血亲了,现在听张林说着兄弟,如何不能有所感触。 “张哥...”,“好了,走了走了,不然你洛姐姐一会真杀出来了,明天我再过来给你送饭,再给你带点别的。” 说罢,张林又摸了摸阿展的羽毛,阿展也是会意,回头看了一眼叶扉羽,唳啸一声,“走了。”振翅而去。 院子里只剩叶扉羽一个人,看着张林和阿展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叶扉羽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月夜清冷,却将院子里的少年照亮,月光染白了少年的脸庞,少年心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绝对不是不敢回屋子所以多在外边站会。 直到过了许久,屋子里的人影已经不再走动,叶扉羽背对屋子的身影顿时感觉身后一凉,打了个冷颤,转身拔腿就往屋子的方向跑。 刚一推门就看到洛妤姝笑眯眯的看着他,“我还以为你要等我喊你你才进来呢...”,叶扉羽头摇的比凌云梯的风车还快,“那哪能呢,我就是,一时兴起,晒晒月亮,晒晒月亮...”。 洛妤姝看叶扉羽疯狂否认的模样,哼了一声,错过叶扉羽身边走了出去,“我去准备晚饭,你去药浴,等下结束了就能吃饭了。”“是!”。 听到关门的声音,叶扉羽松了一口气,现在的洛妤姝太吓人了,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都这么吓人么? 走到木桶旁,此时木桶内的药液可跟昨晚的药液有天壤之别,相比昨晚墨绿色还不停冒泡的不可名状之物,今天的药液只是淡黄色,蒸腾的热气中,有着草药的清香,只是闻一闻,就觉得灵台清明。 “这才应该是真的药浴吧...所以昨天我是泡得什么玩意儿...”,叶扉羽嘀咕着,拉开屏风将木桶遮住,褪下衣物钻进了木桶。 “嘶...”,刚从屋外进来,身上还有些凉,一进木桶被热水一激,叶扉羽吸了口气,随即整个人沉进了药液中。 与昨晚的体验简直云泥之别,药液刚刚漫过叶扉羽全身,便感觉一股温和的力量正在渗透自己的皮肤,就连面对洛妤姝的审视而过度紧张的肌肉都得到了舒缓,“啊~好舒服啊~”。 处理过的草药祛除了绝大部分毒性,对人体有益的药力被完整的释放了出来,在不同药材的搭配调和下,相辅相成,药力透过肌肤,浸润着叶扉羽的肌肉与骨骼,而叶扉羽也在此时,见到了张林口中,那他没见过的绿光。 绿光自丹田开始,蔓延至叶扉羽全身经脉,直到将泡在水中的身体整个笼罩,叶扉羽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仿佛清风拂面,仿佛春雨滋润一样,绿光开始辅助叶扉羽吸收水中药力。 木桶中的药液变得越来越清澈,而叶扉羽身上的绿光也越来越明显,能感觉到先前身体遗留的各种不适感已经逐步减弱,甚至有些部位的不适感已经完全消失。 这让叶扉羽一时间不知道是归功于药浴,还是该感谢自己这体质。 第94章 酒后 这一晚的药液格外顺利,没有剜心刺骨的疼痛,破案了,前一天晚上那就是中毒了。 药浴过后身上也没有再出来那些恶心的东西,这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叶扉羽穿好衣物,推开屋门,只见院子里,洛妤姝不知道从哪搬出来了一个小桌子两把小椅子,桌子上摆着酒菜,而洛妤姝正背对着屋子面朝着月光,举着酒盏小酌。 “洛姐姐。”,叶扉羽出声,走到小桌旁,拉开那把小椅子坐了上去。 洛妤姝没有转头,“小叶子,结束啦?”,说罢,洛妤姝将酒盏举起,一饮而尽。 “我来了好多年了,从最开始无依无靠,到认识裴哥哥,他对我很是照顾,可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他对别人像对你一样那么上心。”,一边说着,洛妤姝又拿起酒壶,将自己的酒盏倒满,“张林说那些草药有毒的时候,我真怕我会害了你,因为那样,裴哥哥他...”。 “都过去了不是嘛,我这不是没事嘛。”叶扉羽笑了笑,“闻起来好香啊!洛姐姐这手艺是真好!”,说罢,叶扉羽提起筷子夹菜就着米饭吃了起来,“真香!” 而洛妤姝这次则是转过头来,眼眶和鼻子尖红红的,想来,是又哭过了。 叶扉羽将口中饭菜咽下,笑了笑,“姐,”,他这次没有再喊洛姐姐,“我真没事,别难过了好不好?让裴师兄回来,要说我把你气哭了,我解释都解释不了。” 洛妤姝看着面前少年憨笑的样子,也终于是破涕为笑,“行,不难过,吃吧。”。 洛妤姝的酒量好像也不怎么好,几杯下去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了,叶扉羽吃饱了,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洛妤姝犯了难,他不知道该咋处理洛妤姝,最后还是洛妤姝怀里跑出来了个小东西给他解得围。 说起这小东西,老熟人了,大黑蝎子,阿瑶。 只见阿瑶爬上桌子,对叶扉羽挥动了两下螯钳,接着就听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你想干嘛!”。 叶扉羽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他说话它能不能听懂,但眼下这个情况他也没别的办法,“洛姐姐她喝多了,咋办啊。”。 阿瑶还真就听懂了,转过身子,举着那对硕大的螯钳戳了戳洛妤姝的脸,见洛妤姝没动静,又夹起洛妤姝的脸蛋扯了扯,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于是又将尾钩伸直... “打住!她是喝多了不是晕过去了!”,叶扉羽出声制止了阿瑶的行为,主要不想明天在饭桌上看见它。 “那你想想办法啊!你不也是人嘛!”,阿瑶挥舞着螯钳,好像认为这才是叶扉羽能听懂它说话的原因一样。 叶扉羽也发愁,“我是人,但这个...唉不能这么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呀,男女授受不亲啊!”。 “要不,你找找其他的,我记得不是还有蜈蚣蛤蟆还有蛇么,都挺大的,它们应该能拖得动吧?”,叶扉羽想了一会,试探着说道。 只见阿瑶在饭桌上转了两圈,又举起螯钳挥舞了一下,“感觉应该能行,我去叫人,你别动嗷!”,说罢爬下了饭桌,一溜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一会,阿瑶回来了,不光它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俩话痨。 “喝多了?她喝多了?”“睡过去了么?是睡过去了吧?” “就让她睡在外边不行么?”“还要喊我们两个做什么” “我好饿。”“我也是。” 只见阿瑶领头,在前边飞速爬行着,后边是一青一黄,互相缠绕的双蛇。 阿瑶一溜烟的爬到饭桌上,仔细观察了下洛妤姝的姿势,挥舞着螯钳,“你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这一举动让叶扉羽哭笑不得,“我能对洛姐姐做什么奇怪的事,别想太多了。” 青黄双蛇此时也扭了过来,“这不是胆小鬼么。”“上次被吓晕的那个。”“这次醒着呢。”“上次醒过来的时候还把瑶瑶扔开了。” 对此叶扉羽能说什么呢,只能站在一旁跟着陪笑,“上次是意外,这次还要麻烦蛇哥了。” “他叫我蛇哥。”“他喊得明明是我。”“他是冲着我说的。”“明明是我在前边。”“我的鳞片比你的亮所以是喊我。”“我的毒牙比你的更长所以是我。” 两条蛇不停的互相吐着信子,甚至张开了舌头两边的肌肉,要看就要打一架的样子,这个时候,阿瑶站了出来。 “别吵了!烦死了!”,阿瑶爬到了两条蛇的身下,两个大螯钳一边一个夹住了两条蛇的身子,“先把她拉回去!”。 两条蛇见状,也不再纠结,主要是怕阿瑶一钳子下来给它俩干折。 两条蛇一左一右,将洛妤姝架起,肌肉耸动间,将洛妤姝背了起来,阿瑶扭过身子夹了夹螯钳,“在哪边?”。 叶扉羽指了指洛妤姝的房间,然后眼睁睁看着一只蝎子两条蛇把洛妤姝运了过去,“嘶...要不是我已经不是老百姓了,肯定以为自己撞鬼了。”。 叶扉羽收拾了饭桌,看了看夜色,直到两蛇一蝎从洛妤姝的房间里出来,盘踞在洛妤姝的门口,这才放下心来,回了房间休息。 第二天,随着清晨的阳光洒进窗户,叶扉羽也睁开了眼睛,起床活动了一下手脚,推开屋门,就看见洛妤姝已经坐在了他屋外的台阶上,正撑着头打瞌睡。 听到竹门响动的第一时间,洛妤姝就醒了,飞快的站起来抓住叶扉羽的肩膀,“我昨天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啊?嘶...”,叶扉羽下意识的问出声,紧接着就觉得肩膀处传来一阵自己反抗不了的力气,开始来回晃自己,“我说我昨晚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没...没有...洛姐姐你喝多了,趴在饭桌上就睡过去了...”,叶扉羽一边忍受着摇晃一边说道。 而洛妤姝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她害怕自己喝多了出丑,等会,趴在桌子上睡过去,可她明明是从床上醒过来的,衣衫还不太整洁,要不然她也不会杀过来蹲叶扉羽,难不成... 洛妤姝越想越觉得不是没这个可能,抬头望向正在深呼吸缓解头晕的叶扉羽,目光中带上了质疑,“我喝多了...你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叶扉羽:?????? “不是,我能干什么事,我都没敢动洛姐姐,你不信你问阿瑶。”,叶扉羽张口辩解到,而洛妤姝也是半信半疑的从怀中将阿瑶掏了出来。 怀中?合着阿瑶还一直被你随身带着呢? 阿瑶此时正蜷缩在一起睡的正香,洛妤姝戳了戳它的脑袋,见没反应,又将它的复足抻开抖了一抖,又没反应,紧接着洛妤姝抓住它的尾钩,正准备拎起来来个大风车的时候,叶扉羽出声了,“打住打住!好家伙我说它跟谁学的,合着根在洛姐姐你这...”。 洛妤姝听了一脸疑惑,“什么跟我学的?跟我学什么了?什么根?”,叶扉羽想了想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算了还是不说了,说出来他真怕它今天会上餐桌,嗯,在盘子里的那种。 “没什么没什么,话说,咱们没有温柔点的方法唤醒它么...”,叶扉羽先委婉的回避了问题,然后试探的问道。 “啊...那你等会,我拿点艾蒿熏熏它。” 叶扉羽:......六 第95章 看书 不一会,阿瑶挥舞着螯钳向自己的主人发出了抗议,然后被洛妤姝拎着尾钩转了两圈之后,抗议作罢。 经过沟通后发现叶扉羽确实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洛妤姝这才放下心来。 张林也遵守约定,送来了药膳,以及,昨夜张林口中的,带了点别的东西。 叶扉羽接过张林带来的东西,定睛一看,《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针灸甲乙经》。 叶扉羽:??????? “张哥...你确定这东西是给我的?!”,叶扉羽望着摞起来能有半人高的竹简忍不住发问道。 张林一脸兄弟我懂你的表情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大师兄怕你无聊,让我给你抄点书看...”。 无聊抄点书看...你确定这是我能看懂的东西么? 叶扉羽面色发白,但书已经交到他手上了,退是肯定退不了了。 “啊对,大师兄让我问问你身体怎么样了,毕竟你之前身体就没恢复好,之后又...”,说到这,张林顿了顿,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洛妤姝没有在附近,才又小声说道,“之后又中招,所以大师兄让我问问。”。 叶扉羽摇了摇头,“我没事,事实上两次药浴...嗯...昨晚药浴之后,我就觉得身体没什么大碍了,而且...我见到你说的绿光了,好像,那绿光在的时候,我恢复的就比较快...”。 听到这,张林也愣了,“你小子...真的是人么...又是蓝又是绿...不会还能有别的颜色吧...”。 见张林挑着眉毛看着他,叶扉羽想了一下自己身上五光十色的画面,啧啧,“好了张哥别说了...”。 张林拍了拍他的肩膀,“绿光的事要跟大师兄那说一声么?你跟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大师兄那边可能会知道也说不定...”,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扉羽打断,“不,尽量不能让别人知道,至少现在不能,以后再说吧。” 张林稍微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其实叶扉羽想的也简单,他也见过几个万花弟子出手了,万花武学的气息跟自己体内的力量有很明显的区别,如果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恐怕会有麻烦。再有就是,如果自己能掌控这股力量,那就能将这力量当做一件底牌,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林将药膳和医书送来之后就走了,等洛妤姝出来之后,只看见满满一饭桌的菜肴和半人高的书堆,还有望着书堆发愁的叶扉羽,“啧啧,张林送来的?”。 “啊...他说是大师兄让他拿来给我看的...”,叶扉羽望着那一捆捆竹简,揉了揉太阳穴,“他是怎么确定我就看得懂医书的呢。” “可能,不确定吧,但你要是想入万花谷,多看点书总没坏处。”洛妤姝说着,坐到了饭桌边,“先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嗯...我要是不懂的话你就去裴哥哥的书架上翻翻。”,说罢,洛妤姝提起筷子夹了一只虾放入口中,“唔嗯...宋大叔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快吃饭!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洛妤姝手上动作飞快,叶扉羽脑海中突然涌现一个想法,洛姐姐让张哥送饭...会不会就是懒得做...。 吃完饭,在两个人合力下,才将这一大堆书搬进了屋子,嗯,裴无咎的屋子,毕竟只有那间屋子适合放这些。 “真的要全都看完么...”,叶扉羽只是识字,真说做学问的话,他那点伴读学来的知识完全不够看,一时间对着桌面上凌乱的竹卷犯了难,而洛妤姝可不管这些,“有一位老人说过,你可以不去学堂,但不能停止学习。”。 “哪位老人说的?” “嗯...这不重要!反正是有人说过!所以呀,你就老老实实的看书吧!”,说着,洛妤姝退出了屋子,“药浴晚饭时再出来嗷!”。 听着洛妤姝的脚步声远去,叶扉羽哪里看得进去书,你让他认草药他还能耐得下心,你让他看书本就太为难他了,每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不懂了呀。 叶扉羽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轻轻的搭上了门把手,然后 往外一推,入眼就是一只大黑蝎子正趴在门外盯着门缝。 叶扉羽:?????? 阿瑶:。。。。。。 怎么还能有人...啊不是...怎么还能有蝎子守着啊。 阿瑶挥舞了一下螯钳,“她说不让你出屋。” 叶扉羽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又将门重新关好,退回了书桌前,看着凌乱的书桌,开始抓狂。 过了好一会,瘫在椅子上的叶扉羽叹了口气,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既然送都送来了,早晚是要看的...。 每一卷书都是用绳子捆好的,一捆竹简是写不完一卷书的,所以这里的每一根绳子都连着捆了好多捆竹简。 叶扉羽展开一捆,抽出第一卷,“《黄帝内经》,《素问》八十一篇,其一,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叶扉羽一字一句的念诵着竹简上的文章,有晦涩难懂的地方就去翻裴无咎的书架,裴无咎的书架上不光有其他的医学典籍,还有他自己撰写的药理见解,翻着翻着,叶扉羽对手中的《黄帝内经》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黄帝内经》,囊括了阴阳五行,脉象藏象,经络病因,病症诊法等等等等,全书综合性极强。 《素问》一册重点论述了脏腑、经络、病因、病机、病证、诊法、治疗原则及针灸等内容。 《灵柩》一册则是与《素问》相辅相成,除了对《素问》有所补充,还阐述了经络腧穴、针具和刺法,所以《灵柩》又被医者称作《针经》。 叶扉羽拿着手中的《黄帝内经》第一卷,《素问——上古天真论》,又看了看桌子上堆成小山一样的竹简,完了,这得死在书堆里了。 洛妤姝说不让叶扉羽出来就不让叶扉羽出来,叶扉羽尝试了好多次,可无论是声东击西还是调虎离山,阿瑶都雷打不动的守在门口,每次叶扉羽读不下去了想偷偷放放风,推开门缝就能看到阿瑶滴溜溜的转着黑色的眼睛趴在门口,摇动着硕大的尾钩。 直到夜幕降临,洛妤姝才开口解放了叶扉羽,“该药浴了,药浴结束就可以吃饭了。”,洛妤姝推开门,只见叶扉羽此时已经面容呆滞,瘫倒在了椅子上,靠近点还能听到叶扉羽的喃喃自语,“白欲如鹅羽,不欲如盐,青欲如苍璧之泽...”。 叶扉羽已经意识模糊了,他不是喜欢看书的人,但不看书洛妤姝不会放他离开,他就只能硬看,可看又看不懂,所以他只能用笨办法,归功于体质的问题,他现在记忆力相当不错。 叶扉羽将书中的内容一字一句记在了脑子里,打算等裴无咎回来再问,你问为什么不问洛妤姝?拜托,一个拿生乌头给他泡药浴的人,你真的觉得问她会得到答案么。 好在叶扉羽的速度还不算慢,仅仅一个白天的时间,他就已经将《黄帝内经——素问》的前二十卷背下来了,代价是意识模糊,逐步失去思考能力,急需休息。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了,只知道自己恢复意识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泡在了药浴的木桶里。 第96章 双管齐下 感受着桶中药液的温度,以及身体传来的感受,叶扉羽知道,他活过来了。 正要闭上眼睛好好缓一缓,突然想起什么,低头一看,啊,衣服还在,想来是洛妤姝直接把他扔进来的。 正想到这,门外传来洛妤姝的呼喊,“醒了没呀?等你结束了就出来吃饭嗷。” 叶扉羽下意识的看了看木桶中的药液,已经淡如清水了,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发光,想来是药力已经被自己吸收的差不多了。 缓缓从木桶中站起身子,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洛妤姝把他整个丢进来的,他...好像没有可以换的衣服...,正四下琢磨之时,叶扉羽看到了木床上的床幔。 当叶扉羽围着床幔出来时,正好和正在盛饭的洛妤姝看了个对眼。 “噗...哈哈哈哈哈哈,小叶子你要是想穿裙子,找姐姐要呀,姐姐肯定给你穿最好看的!哈哈哈哈哈哈”,洛妤姝笑的连手中的饭碗都掉在了桌子上。 “你还笑!还不是洛姐姐你把我整个丢进木桶的!”,叶扉羽脸一下就红了。 “谁让你都魔怔了,怎么喊都喊不醒,难道你还能指望我给你脱衣服嘛?不过你现在这样...噗...”。 “你够了啊!”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噗哈哈”。 “你明明就是在笑我,都没停过!” “小叶子你相信我,我经过严厉的修行,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噗...哈哈哈哈哈”。 洛妤姝笑了很久,直到叶扉羽把衣服拿出来拧了拧搭在了椅子上,然后坐到饭桌边盯着她,她才慢慢停下来。 “呼...呼...吃饭吃饭!”,洛妤姝将饭碗递给叶扉羽,又在叶扉羽怨念的眼神中给他夹着菜,看上去很和谐,要是她的肩膀不会时不时的一抖一抖的就更好了。 第二天,第三天,都是照常这样,或许是经历了第一天的精神上死亡,也或许是适应了看书的强度,叶扉羽没有再陷入那种看书看到神志不清的情况,也没有再被洛妤姝连人带衣服一起扔进木桶里,让洛妤姝大呼可惜,明明她还特地让青黄双蛇去取了裙子来。 药浴的作用也越来越小了,每次需要用更久的时间才能将药液的药力吸收干净,叶扉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修复好了。 本来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等裴无咎回来,然后读完这些书,直到第四天,张林来了,不光带来了药膳,还有一袋药材,还带来了裴无咎的书信。 “张哥?你怎么会有裴师兄的信?”,叶扉羽从张林手中接过信件,开口问道。 “信使是直接送过来的,驿站那边写的收件人是我,但我拆开之后又看到了一封信,是给你的,于是我就拿过来了,一起带来的...喏...还有信里嘱咐我准备的药材,好像又是药浴用的,但是个我没见过的方子。”,张林提起手中的药袋子抖了抖,听声音,东西不少。 “那还真是麻烦张哥了。”叶扉羽说着,手上也拆开了裴无咎写给他的信,“叶扉羽,展信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的事情已经办完,正在归谷的途中,我相信在洛妤姝的帮助下,那药浴应该已经将你的身体修复了一半吧?接下来我会让阿林为你准备另一种药浴,这种药浴的修复性会更强,但药力也会更霸道,所以需要你配合一些锻炼来消耗你的体力,方便药力进一步淬炼你的肉身...”。 叶扉羽读着,越读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坏了,裴师兄不知道绿光的事,自己的身体已经快修复完了,那这新药浴还能用么。 叶扉羽找到刚在药园中采完药的张林,把这个情况一说,张林也陷入了思考,“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张林不确定的说着。 “你别应该啊哥,师兄说这玩意更霸道,我直接用不会出事吧?!”。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师兄给的单子我也是第一次见,诸多药理恐怕只有裴师兄自己能解出来...”。 张林说着,伸手将叶扉羽手中的信件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嗯...欸这里,裴师兄说要你锻炼消耗体力,然后靠这个药浴淬炼肉身。” “锻炼?怎么锻炼啊?可我还要看书啊!”,叶扉羽不知如何是好了,自己才刚习惯了每天看书然后药浴,突然间跟他说要锻炼淬炼肉身,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而这时,洛妤姝走了过来,“那还不简单?一边锻炼一边看书不就好了?”。 “洛姐姐,咱别添乱,一边看书还怎么一边锻炼啊,你说对不对啊张...张哥?!”,叶扉羽正回应着洛妤姝的话,还 企图拉上张林让张林认同自己的观点,结果一扭头,自己身旁哪里还有张林的影子,只剩下一个药袋子还留在原地。 “张哥?!”,叶扉羽四处张望,只见阿展已经从院外拔地而起,而张林,正抱在阿展的爪子上。 “叶子!后会有期嗷!”,嗡得一声,阿展已然飞上了高空。 叶扉羽目送着张林和阿展远去的背影,感叹道,“张哥...真快啊...”。 此时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搭在了叶扉羽的头顶,“小叶子刚刚说谁添乱呀~”。 熟悉的温柔语气,熟悉的寒意,还有这该死的位置。 叶扉羽:t t 张哥,下次跑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于是裴无咎的小屋外就多了奇特的一幕,一个少年正扎着马步,屁股下是削尖了的竹子,稍微往下一沉,那尖锐就要和少年的屁股来个亲密接触,肩膀上担着胆子挑着两个空桶,时不时还要被路过的女子摇晃一下木桶,每次木桶摇晃,少年都要费力保持平衡,少年的双手举着一卷竹简,少年还要在扎马步的同时牢记竹简上的文字,至于竹简好不好拿,不用担心,少年的胳膊上还盘踞着一只大黑蝎子,会用螯钳替少年固定住不让竹简乱动。 “阴病发于骨,阳病发于血...阿瑶再往后点...邪入于阳则狂...嘶...啊!”,叶扉羽稍微一放松,屁股就传来一下刺痛,他看不到自己屁股什么样,但他想,大概已经出血了。 洛妤姝就坐在一旁喝茶,时不时过来摇晃一下叶扉羽挑着的空桶,空桶一晃,叶扉羽的重心就会收到影响,控制不好重心的话,叶扉羽的屁股就又得被扎一下,他还不敢反抗,阿瑶那黑亮的尾钩就在叶扉羽眼前晃来晃去,他不想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吸溜...动作不标准了哦,要不要姐姐给你桶里加点水啊~”。 叶扉羽:tat不用。 直到夕阳西下,洛妤姝看了看晚霞,这才拍了拍手让阿瑶从叶扉羽身上下来,“今天就先到这吧,让你休息会,我去给你准备新的药浴~”,说着洛妤姝便要转身进屋,可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转了回来,“现在还觉得我在添乱嘛?”。 叶扉羽刚从尖竹上挪了下来,腿已经酸软得不行了,瘫倒在地上,连肩膀上的扁担和手上的竹简都不顾了,正揉着腿呢,突然被洛妤姝吓得亡魂直冒,“不觉得了不觉得了!” 第97章 周奇桧的打算 跳进熟悉的木桶里,感受着不熟悉的药浴,叶扉羽终于放松了下来。 裴无咎给的第二个方子确实如同他所说的一样,药力更强,也更为霸道。 但是,那是对比之前正常的药浴而言,然而经历过“生乌头药浴事件”的叶扉羽,对此表示,这也就是轻柔的抚摸变成了用了点力气的按摩罢了。 将药液中的药力吸收干净后,叶扉羽从木桶中站起身来,白天的马步后遗症已经完全消失,肌肉关节也不再有任何不适感。 攥了攥拳,感受着肌肉中藏匿的力量,自幼习武的他,自然能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大力气,虽然现在身边的人都在说他暴走时有多强,可在他看来,那不是他。 裴无咎说的没错,变强,掌控自己,才能不让悲剧重演。 叶扉羽擦干身体,重新穿戴整齐,走出房间,院子里,洛妤姝还在月下等着他吃饭。 “小叶子洗完澡啦?”“是药浴。”“那也是洗澡~”“姐姐说是就是吧。” 与裴无咎的山头一片祥和的不同的是,丹派方士的峰头,此时却气氛凝重。 一只手缠满绷带的周奇桧,眉头紧皱,正对着另一个人说着什么。 都怪他一时心急,脏水泼完了才发现用力过猛,害怕事情暴露,为了拦着自己老爹去找孙思邈,一巴掌拍在了滚烫的丹炉上,他又不是炼体的,自身修为又马马虎虎,怎么能禁得住丹炉滚烫。 有一个词,叫炮烙之刑,酷刑之一,古籍记载为殷商末期,商纣王所创,用炭火烧热铜柱,将人绑于铜柱上烧死,即坠炭上烧死,那是种极其残酷的刑罚。 周奇桧的手大概就是这个情况,不过他运气好,有个有点地位的爹,各方医治之下,总归是没让他这只手废掉,但后遗症还是避免不了的,这只手的经络已经损伤大半,以后就算恢复的再好,也无法像以前一样了。 这也导致周奇桧内心的恨意越发膨胀,不光是裴无咎,两个姓裴的,还有那个姓肖的,还有那个没见过面的姓叶的,全都被他记恨上了,他想要报复,想要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可他一个人不行,他没那个地位,也没那个实力。 为此他找上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袁弘安。 没错,此时站在丹派大殿听着周奇桧大放厥词的人,正是武痴袁弘安。 袁弘安也挺惨,但也仅限于无伤大雅的那种,被裴元暴打一顿还封了穴位,结果又被执礼的师弟师妹们狠狠地报复——各种扎针拖慢他恢复的速度,甚至还有师弟想往中风上扎,因为他们觉得中风的袁弘安会老实一点,就不会到处打架给他们找事了。 袁弘安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琢磨过来为什么越治越觉得恢复的慢,后来在一次正常的医治后,趁执礼的师弟师妹们正商量着这次怎么下黑手的时候,他跑了,找了个清净的地方一口气把被封的穴道全部冲开。 短暂的恢复了一下,袁弘安就又准备找人验证自己对于封穴的几个猜想,说白了,手痒,想找人打架,就在这时,有弟子主动找他,带来了一个消息,丹派周奇桧有请。 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周奇桧正皱着眉头大放厥词,袁弘安则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袁弘安!这么多年,你就甘心被那姓裴的压你一头?就甘心让他顶着万花第一的头衔耀武扬威?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击败了你!他封了你的穴道!他在羞辱你啊!”,周奇桧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心里不断的在算计,组织着措辞。 他一个人确实打不过那几个,自己老爹又太蠢,难以利用,可袁弘安不同,袁弘安或许打不过那姓裴的,但有了袁弘安助力,那个姓叶的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而面前的袁弘安却并没有什么表示,就连表情都跟来的时候一样,只是说到封穴的时候,袁弘安眼神动了一下。 就这一点小小的变化,被一直盯着他等他反馈的周奇桧捕捉到了,“封了你的穴位啊,一个两个还不够,九道穴位,要不是袁兄你武艺超群,换做其他人来怕是这辈子都习不了武了吧!”。 要不怎么说周奇桧是个只会狗仗人势的废物呢,他根本不懂万花武学,裴元对袁弘安下手狠虽狠,但是绝对不可能断了袁弘安的前程,连这点都看不明白,还想用这种夸大其词的话术挑拨离间。 袁弘安做了来了丹派大殿之后的第一个表情,挑了挑眉。 周奇桧还以为自己的游说生效了,连忙说道,“你也一定这么想的对吧!袁兄,老弟是真为你感到不值啊,若不是袁兄一门心思只在武学上,又如何能让他裴元做了万花第一!要我说,这第一弟子的名头,非袁兄你莫属啊!” 看着周奇桧喋喋不休的样子,袁弘安表情上没有丝毫变化,心里却是觉得好笑,人们都说他是武痴,是疯的,他只是懒得和比自己弱的人交流而已,并不是什么都不懂,面前这周奇桧很明显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殊不知在袁弘安眼里,现在的周奇桧,才是那个傻子。 “怎么样,袁兄,给兄弟一句痛快话,要不要合作,只要你点头,丹派资源,我能调动的,全都为你倾斜,这样一来,袁兄你很快就能成为万花谷第一弟子,什么裴元裴无咎,还有那叶扉羽之流,都得听从袁兄你的号令!”。 周奇桧见自己啰嗦了半天却得不到袁弘安一点反馈,也是狠了狠心,放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等那叶扉羽身体恢复,孙思邈就要收他做弟子了,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叶扉羽凭什么配得上,这样的身份,袁兄你不心动嘛!这样的机会!可得把握住啊!”。 说完这些,周奇桧也不再说话,死死的盯着袁弘安,企图从袁弘安的脸上看出什么来,而袁弘安则是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为所动。 片刻之后,周奇桧放弃了从袁弘安的身上得到反馈的念头,内心一阵鄙夷,心想疯子就是疯子,连人话都不会说。 “罢了罢了,既然袁兄看不上我这个合作伙伴,那周某自然也不再多说,只是可惜了,可惜了你袁弘安一身武艺,却要屈与人下,我都替袁兄感到悲哀啊~”,周奇桧说着,转过身去,好似不再纠缠袁弘安一般,实则内心忐忑,这是最后一招了,只要袁弘安开口,表示自己不愿屈与人下,今天这事就算没成,也算是给之后铺路了! 可袁弘安还是让他失望了,见周奇桧终于闭上嘴了,袁弘安活动了一下站久了稍微有些僵硬的身体,转身离去。 听到身后动静的周奇桧还以为袁弘安回心转意,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袁弘安的身影消失在了殿门,直气的他裂眦嚼齿,那一天,丹派峰头诸多丹炉惨遭毒手,家具更是损坏不知凡几。 第98章 袁弘安的心思 离开丹派峰头的袁弘安,也是在思考着周奇桧的话,听周奇桧絮叨半天,核心内容无非就是想借自己的手报复裴元等人,这手段太过幼稚,自己不想掺和。 袁弘安找人打架的原因就是想以战养战,通过不停的切磋磨炼自己的武道,他想学孙思邈创立万花武学时的样子,他想集百家之长走出自己的武道。 在袁弘安的意识里,唯有武力是纯粹的,不想跟人沟通,那就把其他人打退,不想勾心斗角,那就把其他人打服。 要说周奇桧舌敝唇焦说了那么一大堆完全没作用,那是假的,确实有几个点吸引了袁弘安的注意,第一,叶扉羽,就是那天冒着蓝光一身力气能将人打死的那个少年,他的身体还没恢复么?第二,身体恢复后孙思邈有意收他为徒?万花弟子众多,但药王亲传的弟子只有三位,裴元,裴无咎,阿麻吕,如今要有第四位了? 袁弘安一边思考着叶扉羽的事,一边离开了丹派峰头,下山的时候,正好看到空中飞过一只巨型猛禽,运气明目,定睛望去,嗯...张林?这个方向是...裴元? 正常来讲袁弘安是不会和张林有所交集的,但袁弘安作为一个武学积极分子,他曾经找张林提出过要求,想和阿展打一架,他知道他打得过张林,但他不知道他打不打得过阿展,所以这个要求很合理也很合逻辑...个屁啊,知道这个事的孙思邈出面要求袁弘安找人切磋可以,但只能是人,省的哪天真的碰上哪只山精,你一个滑铲过去人家就饱了。 看到张林往裴元的住处去了,袁弘安也是来了兴致,他知道张林很敬重裴元,但也没有要到没事就往裴元住处跑的地步,所以...裴元找张林...是有什么事么... 袁弘安想着,身体上的动作倒是一点也没含糊,提气轻身旱地拔葱,一个高跳便已至高空,紧接着朝着裴元的住处飞去。 阿展的速度自然是要比轻功快的,此时的张林已然到了裴元的小院,刚一落地就看见楚闻风在院子里熬药。 “呦,来了啊,裴元在屋里呢,葛晚星也行了,去吧。”,楚闻风从烟雾缭绕的药炉旁错了一下身子说道,“木头有点受潮,烟也忒大了...咳咳...”。 看着楚闻风被烟气呛得直咳嗽,张林连忙从腰包里掏了一块布绢递了过去,“楚师兄你围上点吧,我进去看看。” 楚闻风接过来,摆了摆手,示意张林不用管这里,而张林见状,也没再说什么,迈步向屋子走去。 还未进屋,便听到屋内交谈。 “执礼的师弟刚才过来干嘛?怎么还要我回避一下?” “师兄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祭坛么?” “就那个用童女血祭的那个?” “对,我把从那拿回来的香烛给执礼那边送去了,刚才执礼的师弟说,那里边,有人骨人血人毛发,还有迷药和蛊...” “好恶毒的东西...有蛊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你会中招,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会盘踞在你身体里...” 张林推开门,“葛师兄醒啦?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什么蛊?”。 映入眼帘的是裴元和葛晚星坐在书案旁,裴元正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而葛晚星因为之前拔毒,加上又昏迷了几日,看上去仍然有些憔悴,也消瘦了许多,想来是先前的消耗还没有补充回来。 “啊,张林来了啊,我听说了,先前熬药的事,谢谢你了。”,葛晚星见到张林来了,开口说道。 张林挠了挠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还犯了错,差点还害了人...”。 闻言,裴元也不再思考,抬头看了一眼张林,“小叶子那怎么样?”。 “叶子还好吧...就是洛姐那边...啧啧...挺严的...”,张林想了想洛妤姝那帮叶扉羽炼体的架势,不好说,真不好说。 “叶子的书看的怎么样了?”裴元转言问道。 张林想了想,开口回答道,“《黄帝内经——素问》好像看得差不多了,应该快看《灵柩》了。”他记得上次看叶扉羽举着的竹简好像已经是第七十卷了,记忆力是真好,看了么,看了,懂了么,没懂,全靠背啊。 “那这样,你带一个人体针具过去,等他读《灵柩》的时候应该会用得到,这段时间,你就在那吧,他有什么不会的,你还能教教他。”,裴元沉思了一会,开口说道。 而张林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能不能不去啊师兄...”。 “嗯?”,裴元双眼一眯,“你欠他的...”,话还没说完,张林已经懂了,不可能不去的,裴师兄最器重的小师弟的位置要换人了,唉,所以爱会消失。 张林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子,又从厢房中取出一个等人高的木雕,上面刻画着人体经络和穴位,将其用绳子绑在自己身上,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阿展的方向迈去。 “你让他干嘛去了,怎么一副慷慨赴死视死如归的样...”,楚闻风的药熬好了,端碗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张林要走,不禁开口问裴元。 “让他去教叶扉羽一些基础的东西。”,裴元伸手为葛晚星诊着脉,以防再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变化。 “叶扉羽?那小子不是还没入谷么,再说了,不是说是师尊要收徒么,怎么你...啊...这就开始提现你这个药王首徒关心师弟的一面了?” “什么话这是,我不过是提前让他接触点万花医学,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而已,毕竟,学医,可没那么简单。” 张林走了,骑着阿展背着木雕走的,而张林身后,还有一个黑影也离开了裴元的住处,没错,袁弘安,从裴元和张林交谈开始,袁弘安就到了,以他的身手,想不被楚闻风发现,太简单了。 在场能发现他的只有裴元,而裴元一心都在给葛晚星诊脉上,根本没空抓他。就这样,也让袁弘安知道了裴元的安排。 “药王要收他,裴元在提前给他打基础,怪了,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葛晚星想了想,还是跟上了张林,一路来了裴无咎的住处。 而裴无咎的小院中,叶扉羽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在扎马步,只不过现在肩膀上挑着的已经不再是空桶,而是装着满满一桶水,不仅负重更高,每次洛妤姝过来稍微一动水桶,叶扉羽都能感受到更为强烈的摇晃,要更费力的去调整重心。 张林一步一步迈进小院,走到叶扉羽身旁时,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兄弟,我来陪你了...”。 张林的不知所谓的话打乱了叶扉羽的注意力,导致屁股又被扎了一下,“啊?嘶...你在说啥啊张哥,你也要练马步么?”。 张林摇了摇头,“没事,我是来教你针灸的,大师兄让我守在这...”。 叶扉羽:。。。你们都很闲是吧。 正在两个人交谈时,本来坐得好好的洛妤姝站了起来,伸手掏出了自己的兵刃——笛子,又将阿瑶放在了自己肩头,看着阿瑶不停挥舞的螯钳,洛妤姝也把目光投向了院子外面。 “来者是客,何不现身一见?”。 第99章 袁弘安来袭 “来者是客,何不现身一见?”。 突如其来的话和戒备的姿态让张林和叶扉羽二人也是一愣,随即张林也是反应了过来,把手伸进了行囊里,不过并没有抽出来,这是一种威慑,给对手看的威慑,只要这只手不抽出来,你的对手就不知道你手中攥着什么,或许是兵器,或许是别的。 叶扉羽见二人如此紧张,也是站直了身子,卸下了肩头的扁担,也朝着二人观望的方向看去。 袁弘安没想到三个人没发现自己,反倒是那不起眼的小玩意感知到自己来了,索性不再隐藏,大大方方的从院墙外站了出来。 “袁弘安?”“麻烦的家伙来了。”,张林和洛妤姝不约而同的说道,而叶扉羽却是一头雾水,“他是谁?”。 “当初你在谷前暴走的时候,他想拦你,被大师兄放倒了,你们不是还一起在落星湖住着来着么?”,张林低声说着,眼神却不停打量着袁弘安,看上去没有带兵器,但那是武痴袁弘安,本身拳脚功夫就已经十分了得了。 “啊?是这样么?”,叶扉羽皱了皱眉,他不记得,他醒来之后就一直只有他和裴无咎,还有裴元,在他的印象里,没有见过袁弘安这个人,“那可能是在我醒来之前就离开了?”。 “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人是个疯子,是个武痴,是个很麻烦的家伙就对了。”洛妤姝也低声跟叶扉羽解释着,又扬声冲着袁弘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裴哥哥可不在谷中!”。 袁弘安没有回话,打量了三人一会,然后迈步走进了院子,除了叶扉羽外,张林和洛妤姝如临大敌,尤其是洛妤姝,笛子已经放到了嘴边,就差吹奏了。 就在双方之间距离只剩十余步的时候,忽然,袁弘安停下了,这个距离,张林和洛妤姝想要出手的话,正好差一点点。 而袁弘安却可以凭借实力直接轻功横移过来,这就是三个人之间的实力差。 “站住!再过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洛妤姝喊道,过于紧张让她都没有发现自己语句中的别扭,明明那袁弘安已经自己停下了。 袁弘安没有再靠前,只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眼神死死锁定在叶扉羽身上,看得叶扉羽心里毛毛的。 过了许久,见袁弘安迟迟没有动作,几人心里也纳闷,张林先开了口,“洛姐...什么情况...”。 “不知道,但总归这个疯子来了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就一直这么站着?看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啊...”。 就在张林和洛妤姝嘀嘀咕咕的时候,叶扉羽忍不住了,什么事啊这是,本来在洛妤姝的监督下扎马步就很累了,现在又跳出个大男人来什么都不说就一直盯着你看,这谁能受得了啊。 “这位大哥,有事么?”,叶扉羽还是选了个比较委婉的问法,可即使这样,也还是吓到了身旁的张林和洛妤姝,“小叶子你干嘛!”“叶子!”。 而对面本来毫无动静的袁弘安,此时在叶扉羽的发问下也有了反应,只见袁弘安向前迈了一步,同时手指向了叶扉羽。 这一步已经是在挑逗几人的神经了,这一指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和我打一场。”袁弘安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每个人都听到,但是听到归听到,能不能听懂就两说了。 叶扉羽:??? 张林:??? 洛妤姝:??? 叶扉羽懵了,所以,这是个上门找茬的?怎么就打一场了?他是谁啊?我该和他打么?不对啊,看张哥和洛姐姐的架势,他应该很能打啊?怎么上来就要找我打架呢?你多冒昧啊?! 不光叶扉羽懵了,张林和洛妤姝也懵了,你说找裴无咎打架,可以理解,甚至你说找张林和洛妤姝打架,也勉强能接受,毕竟一个带鸟,一个带除了鸟以外的其他东西,但是你找叶扉羽要打一架,怎么想都不对吧? “你...要找我打架?”,叶扉羽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然后就看到对面的袁弘安点了点头,摆出了准备起手的架势。 正当叶扉羽准备扭头问问洛妤姝和张林该怎么办的时候,没等他开口,洛妤姝便伸出笛子挡在了二人中间,“慢着!凭什么你说打就打?”。 一句话让在场的几人都愣了,叶扉羽是完全摸不清情况,张林是觉得厉害了我的姐原来你这么勇的么,而袁弘安,就比较有意思了,他真的放下架势思考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周奇桧请我来对付你。” 周奇桧:??????? 远在丹派大殿炼药的周奇桧打了个喷嚏。 不过眼下这句话一出,张林和洛妤姝已经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嗯,自以为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你袁弘安什么时候勾搭上那姓周的了?”,洛妤姝嘴上虽然轻松,但手上的笛子可是握的很紧,紧接着低头小声冲张林说道,“快去找裴元,就说袁弘安砸场子了,快去!”。 “你能应付的来么?”,“试试看咯,拖住他应该不成问题,你快去呀!”。 张林看了看两人,点了点头,提气轻身高高跃起,一路越过袁弘安头顶,在空中吹响口哨,阿展收到哨声,也提前起飞,接住张林,一人一鸟扬长而去。 这下洛妤姝就更不解了,她也被袁弘安挑战过,也见过袁弘安和其他弟子切磋,所以大概知道袁弘安的实力,刚才张林离开的时候,以袁弘安的身手来说,如果他不想让张林走,动手将张林打下来的话,那个距离,自己能不能拦得住还是两说。 所以张林腾空时,自己这里也戒备到了极点,可直到张林和阿展汇合,振翅而去的时候,袁弘安都没有丝毫动作,反而是一直盯着自己,不对...是盯着自己身边的叶扉羽。 叶扉羽也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男人,除了回答问题的时候思考了一下,剩余时间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洛妤姝,攥着笛子的手指用力过度,指节已经微微发白,手臂上的肌肉流线也绷了起来,方便最快速度出手,全神贯注下,额头上已经有汗珠析出,碎发就紧贴在额头上。 叶扉羽心里很开心,除了裴无咎,这是第二个让他觉得还有人在乎他的人了,虽然洛姐姐脾气不好,不开心的时候很吓人,但是这个时候能坚定的挡在他身前,他又怎么能让洛妤姝去跟袁弘安对上,退一万步说,这可是以后可能会成为裴无咎妻子的人,他把裴无咎当成哥哥,那洛妤姝自然就是嫂嫂。 叶扉羽伸手将洛妤姝的胳膊按下,“洛姐姐,我来吧。”。 这个举动让洛妤姝颇为不解,疑惑的转过头来看着他,“小叶子?”。 “没事的,我来吧。”,叶扉羽摇了摇头,“他的目标只有我,他不会对洛姐姐出手,我说的没错吧?这位大哥?”。 第100章 叶扉羽对袁弘安 一(100章) 袁弘安的目光一直都在叶扉羽的身上,他知道张林和洛妤姝都在戒备他,担心他暴起发难,他也知道张林一定是去搬救兵了,他完全有能力在张林离开时拦截他,但他没有,他崇尚武力,也只有武力。 他拒绝了周奇桧的提议,他是要走自己的路,方法有很多,但绝对不包括不择手段。 他尾随张林去了裴元的住处,知道了裴元有意为这个小子打基础。 他跟着张林过来,看到了晴昼海养花人在这里,他曾经为了见识南疆蛊术向养花人发起挑战。 他见识到了养花人对那个小子的关照,甚至为那个小子出头。 怪不得,怪不得周奇桧那种人会想针对他。 花间游一脉魁首带他入谷,万花第一弟子为他提供医书,晴昼海养花人替他出头,药王放话要收他做亲传,甚至,听说还是江湖上的一个大人物为他做背书,还有入谷那天,那蓝色的光。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尤其是在那个小子,从养花人身后站出来的时候,袁弘安笑了,一个常年面无表情,眼里只有武力的疯子,笑了,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的目标只有我,他不会对洛姐姐出手,我说的没错吧?这位大哥?”,叶扉羽后半句话是冲着袁弘安说的,袁弘安也是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 “周奇桧,这个名字我记下来了,我不知道他跟这位大哥你说了什么,为什么要针对我,又为什么要找我打架,但是,这件事我也一样会记下来的。”叶扉羽说着,向前走了两步,将洛妤姝挡在了身后,这个举动让洛妤姝头皮发麻,在洛妤姝眼里,叶扉羽无疑是把自己放到了危险的境地。 而在叶扉羽眼里,万一袁弘安动手,只有这个站位,不会波及到洛妤姝。 “这位大哥,你想怎么打?先说好,我没修行过,只会点拳脚。”,叶扉羽说着,活动了活动手脚,身体微微下沉,调整自己的重心。 袁弘安听叶扉羽说他没有修行,愣了一下,谷前那一身蓝光整得跟外家横练似的,你跟我说你没修行? 但是看着叶扉羽活动手脚拉开架势的样子,这小子又不像说谎,主要是看洛妤姝紧张的神情,那个是做不了假的,这小子可能真的没修行。 只有点拳脚功夫么...拳脚也行啊,让我试试你的成色,看看究竟是璞玉,还是顽石,值不值得这么多人下这么大力气,值不值得姓周的这么嫉妒。 袁弘安点了点头,“那就比拳脚,一炷香,站着的赢。”。 说罢,伸手从胯上的小包中抽出一根长香,以内力附于指尖,搓了搓香尖,便有一缕青烟飘起,随手一掷,长香便直挺挺的插到了地上。 叶扉羽静静地看着袁弘安这一套动作,同时不停的尝试收缩自己的肌肉,这是他爹教他的,打架也好打猎也好,热身准备要做,剧烈运动之前,确保你能调动你身体的力量,你的骨骼你的肌肉,把他们调整到最合适发力的状态。 四肢的肌肉,可以自己用力收缩和放松,来保持一个活跃的状态,躯干部位需要变换脚步,来调动。 这样一来,肌肉和骨骼就不会因为适应不了骤然发力而受伤。 眼睁睁看着袁弘安掏出长香引燃后,叶扉羽心里也有了打算,能用这样的手段的人,跟自己比试拳脚,自己未必有胜算,所以,叶扉羽打算,先发制人! 只见袁弘安的视线刚从长香上转过来,叶扉羽就动了,不足十步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他们修行的人来说,用上修为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就能从这到那,但叶扉羽想要打袁弘安一个先手,就一定不能傻愣愣的直直冲过去,太慢了。 袁弘安见叶扉羽动了,他自然也是正面迎战,向叶扉羽冲去。 叶扉羽的大脑无比清明,是药浴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体质已经变了,他不知道,但他向袁弘安冲过去的时候,肌肉传来的反馈让他感觉,好像...能行! 只见叶扉羽往前冲时,身体微微下俯,整个人矮了一头,就在二人距离快速缩短时,叶扉羽身体猛的一蹲,重心顿时稳定下来,然后以手撑地,单腿以自身为轴心,脚尖微挑,从地上一划!后旋扫堂腿! 这一腿,两个目的,如果能扫到袁弘安正在前冲的下盘,那就算不能破坏他的重心,也能让他停上一停,就算扫不到也不要紧,脚尖擦地虽然会影响力道和速度,但是却能扬起大量尘土和沙子! 我没有修为,也没法偷袭你,你不是目光一直盯着我么,我看你怎么盯! 这一腿确实没有扫到袁弘安的下盘,第一个目的失败了,袁弘安在叶扉羽身体从眼前消失的时候就硬生生止住了身形,导致叶扉羽的后旋扫堂腿距离袁弘安只有一步之遥,不过没关系,但第二个目的达成了呀。 大量的尘土被叶扉羽这一脚挑了起来,原本袁弘安在叶扉羽消失的时候,就直接低头向下看,结果迎面而来的尘土,直接就让袁弘安放弃了寻找叶扉羽身形的想法,双臂交叉挡在面前,防止尘土飘进眼睛。 确实,尘土被挡了下来,但是同样,也封死了自己的视线。 叶扉羽见状,撑着地的胳膊和蹲伏着的轴心腿同时用力,直接将叶扉羽的身体顶起,双腿重心变换,调整自己的体态,双臂抱肘,以肩为锤,整个人往袁弘安身上撞去,贴身撞,他爹教他的时候,这一撞可以直接将枯木撞断,他没有他爹练武的年头长,到经历过几次药浴的他,身体强度比以前可高上不少,这一撞怎么着也得把你撞岔气! 就在叶扉羽以为自己的抢攻奏效的时候,袁弘安的反制来了,袁弘安确实用双臂挡住了自己的视野,可他依然能够从叶扉羽的步伐中看出他想做什么,从双臂之下见到叶扉羽双脚变化,便知道接下来一定又是短打。 袁弘安脚下发力,不过不是前脚,而是后脚,在叶扉羽改变重心的时候,袁弘安也同样将自己的重心后移了,在叶扉羽的肩膀触碰到自己的胳膊时,袁弘安顺利力气的方向偏移了身体,侧了过来。 叶扉羽只觉得自己这一撞好像撞到了空出,却不知此时自己的后背已经落到了袁弘安的面前,只见袁弘安依然保持着双臂交叉的姿势,身体拧动间,手肘向叶扉羽的肩骨撞去。 叶扉羽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公牛顶了一下一样,紧接着袁弘安身体扭动的势头不减,双臂张开,因为叶扉羽的冲撞,加上自己的拧身,自己的腿正好在叶扉羽的侧边,一个单手撑地旋子转体,直接破坏了叶扉羽的重心。 加上先前袁弘安手肘那一顶,叶扉羽感觉自己被公牛拱了一下,然后又被牛角掀飞了出去。 第101章 叶扉羽对袁弘安 二 袁弘安用了巧劲,看上去虽然掀飞了叶扉羽,但事实上叶扉羽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叶扉羽的反应也算极为迅速,重心失衡之后便作出了应对,抱着手肘的手松开,手臂上移护住脑袋,借着前冲的势头就地翻滚卸去力道,而这时,袁弘安已经一脚踏地,转守为攻,伸手向叶扉羽抓来。 叶扉羽的各项感官相较入谷之前已经敏锐太多,察觉到袁弘安正在朝他冲来,心里也有了比较,这个距离这个速度,再加上身位的高低差,袁弘安在高处而他在低处,只能躲,只见叶扉羽翻滚卸去冲击力之后又连忙向侧边一滚。 袁弘安眼前一亮,不错的反应速度,不错的应对方法,对于一个没有修行过的人来说,叶扉羽的应对无疑是有效的,袁弘安本来是打算趁叶扉羽低伏着身子背对他时,借机擒住他,可叶扉羽一个侧身翻滚,正好让他这一抓落到了空处。 可躲得了一次,躲得了第二次么?袁弘安猛得一脚踏在叶扉羽刚刚翻滚的地方,那落在空处的一爪也借着这一步伸长了一大截,几乎已经快碰到地面上了。 而袁弘安此时脚下猛的一用力,身形扭转,从上往下的擒拿被躲掉?在地上滚?那就自下而上!看你怎么躲! 躲过那一抓,叶扉羽回头正好看到袁弘安的追击,这个时候正是身形还不稳定的时候,袁弘安这一个上勾,他躲不掉了,眼见马上就要贴到身前,叶扉羽也发了狠,躲不掉,那就硬吃! 叶扉羽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将身体支起,呈半蹲的姿态,双手张开横于腹部,袁弘安的想法他看出来了,他想趁自己起不来的时候再把自己掀飞。 叶扉羽的格挡奏效了,袁弘安自下而上的这一手,正好撞在了叶扉羽挡在胸腹前的手上,并且还借着袁弘安上撩的力道,直接站了起来。 袁弘安没有再追击,看向退了两步一脸戒备的叶扉羽,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赏,一个没有修行的人,一个孩子,凭借拳脚上的功夫,不光敢先发制人,还能挡住自己的攻击,这份反应能力就不错。 “再来!”,袁弘安说道,身体前倾,后脚猛得一踏,陡然加速冲到了叶扉羽身前,五指成爪,朝着叶扉羽的头抓去。 叶扉羽虽然惊讶于袁弘安的速度,但也没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等着挨打,只见这一抓迎面而来,虽然简单,可胜在对方先手发力,自己现在想要拉开距离是行不通了,低头俯身也躲不过,转瞬间,叶扉羽心里就有了决断。 只见叶扉羽偏过头,堪堪躲过袁弘安的迎面一爪,同时抬起胳膊向右格挡,一味地防守可不行,怎么也得礼尚往来啊,格挡的胳膊向外打去,打开袁弘安伸直的胳膊,同时另一只手五指攥拳,一个横摆,直冲袁弘安的头而去。 袁弘安的反应也是迅猛,见叶扉羽挥摆出拳,立马抬起手臂夹起臂弯,护住脑袋,用手肘吃了这一拳,接着手臂放开,顺势抓住叶扉羽的胳膊。 叶扉羽见状,也将袁弘安被挡开的手抓在手中,没道理我被你控制了一只手,我还给你留一只手让你攻击我啊。 拳脚功夫拳脚功夫,光有拳,没有脚,那可算不上拳脚功夫。 只见两人抽了抽手,都无法挣脱,对方都将自己的手抓得很紧,袁弘安见状,后脚发力,前脚抬腿提膝向叶扉羽撞去,巧了,叶扉羽也是这么想的,同样的招数,两人提膝对撞,袁弘安不用修为收着力道,叶扉羽竟然是跟他撞了个势均力敌。 两人见膝撞无效,双双落地,袁弘安双手用力,将叶扉羽往自己的方向拉,同时提腿,想单脚横踹,意要切叶扉羽的下盘,而没想到叶扉羽的应对更绝。 眼见自己重心偏移,而袁弘安的腿已经又一次提了起来,接下来无论是膝撞还是攻下盘,都他都挡不下来,没办法,袁弘安起手的拉拽就是为了让他无法从下盘上借力。 借不到下盘的力量,那就顺势而为,叶扉羽顺着袁弘安的拉拽,直接跃起,同时调整体态,于空中转成跪姿,双膝交错,一个冲着脑袋,一个冲着胸口,你若不撒手,就得给我挨结实了! 眼见叶扉羽打法如此凶悍,袁弘安也不得不松开抓着叶扉羽的手,同时拧开身体,脚下用力一跺,朝侧面闪去。 袁弘安躲闪幅度极大,叶扉羽眼见再继续抓着袁弘安,只会扭到自己的胳膊,无奈只能放开,落地的瞬间向前翻滚卸力,又立马起身看向袁弘安。 一个毛头小子能三番五次逼得自己放弃进攻,有意思,袁弘安嘴角有了笑意,让叶扉羽一愣,神经病吧,怎么打架还给你打开心了? 袁弘安大步踏过,向叶扉羽冲来,双手成爪,左右横突,攻向叶扉羽中门,拳法中,无论是哪一家的拳法,都没有把中门放开给敌人的打法,叶扉羽也随着袁弘安的进攻不断调整着自己的身形,一边后退,一边闪躲袁弘安的攻手,能躲的就躲开,躲不掉的就拍开。 一步两步三步,袁弘安凭借一口气连续不断的进攻,直到叶扉羽连续退了七步,就在叶扉羽震惊于袁弘安这一口气息过于绵长的时候,意料之外的的情况来了,叶扉羽,踩空了。 重心陡然一低,叶扉羽心道坏了,再扭头,果然,袁弘安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立马欺身上来准备压制,叶扉羽又岂能让他如愿?你袁弘安是高手不假,但我好歹也是学过的,爹教的,合理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条件! 只见叶扉羽忽然放弃重心,双手伸出抓住了袁弘安攻过来的一爪,整个人向后倾倒,同时一脚探出,蹬在袁弘安的胸腹上,现在轮到袁弘安的重心被叶扉羽拉偏了! 偏移的重心,被控制的攻手,一个人的重量,加一个支点,会发生什么? 只见叶扉羽拽着袁弘安的胳膊,一脚蹬在袁弘安的胸腹上,同时身体往后一倒,叶扉羽竟是把比自己高一头的袁弘安摔飞了出去!袁弘安也没想到叶扉羽的反应能快到这个地步,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单臂横于头上,让自己不至于用头来和地面亲密接触。 摔飞袁弘安的瞬间,叶扉羽就松开了抓着袁弘安的手,站起身来后撤拉开身位,而袁弘安得以解脱后,撑着地面的手发力,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了起来。 几次三番的进攻都未能奏效,袁弘安的兴致是越来越高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能跟一个毛头小子打的有来有回,甚至,占不到上风。 第102章 叶扉羽对袁弘安 三 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袁弘安重新盯上了叶扉羽,“小心了。”,出言提醒之下,袁弘安身形又一次消失在叶扉羽的视野里。 只见袁弘安整个人身体低伏,双脚猛蹬用力,整个人一下矮了一半,双手成爪交替挥舞,直冲叶扉羽下盘。 为了专攻叶扉羽的下盘,袁弘安身体几乎是贴地行进,再加上又是先手发力占了先机,这就导致叶扉羽无从反击,而袁弘安的目的又很明显,就是要攻你的双腿,叶扉羽也无法防御,只能后撤躲闪。 直至袁弘安这一口气卸了力,前冲的身形才停下,叶扉羽见状刚想踏前一步抢攻,却见袁弘安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 袁弘安双腿用力一蹬,改用双掌撑地,整个人上下颠倒了过来,双腿交替间,直直踢向叶扉羽面门。 叶扉羽双臂横于面前格挡,防是防住了,可是这力道,震得叶扉羽双臂生疼,低头看向袁弘安,只见袁弘安双眼散发着名为兴奋的光芒,坏了,真给他打开心了! 袁弘安双掌重重一拍地面,整个人借力而起,又是双手成爪,叶扉羽刚挡住袁弘安的踢腿,双臂还没收回,就被袁弘安抓在手中,紧接着就看到袁弘安的腿又要提起来,又是膝撞! 叶扉羽双臂被牢牢抓着,相当于整个上半身被控制了,别无他法,只能也提起腿来,不过这一次,他不准备再和袁弘安膝撞对顶了,上一次膝撞,是两个人都控制着对方,这一次只有自己被控制着,膝撞对顶下,自己肯定是要吃亏的,而且,刚才袁弘安倒立踢腿的力道,不对劲,这家伙,在逐渐提升力道! 眼见袁弘安开始发力提腿,叶扉羽也动作迅猛作出应对,提起腿来,并不是要和袁弘安对攻,而是瞄准袁弘安提起来的脚,猛得下踏!对,没错,踩脚趾! 有人说小孩子打架才用这招,但是这招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是不是小孩子打架才用的你别管,现在好用就行,而且再说了,跟袁弘安比,他叶扉羽确实年纪不大! 一脚踏在袁弘安正在提起的脚面上,直接将袁弘安提腿膝撞的力气抵消了,这一腿被迫没能提起来,袁弘安也不纠结,抓着叶扉羽的双臂猛的就往下拉,拉得叶扉羽一个踉跄,整个人直接矮了袁弘安一半。 紧接着袁弘安拉着他一推一拉,本来踩着袁弘安脚面的脚为了稳定重心不被拽倒,就只能挪开,解放了袁弘安的双脚。 双脚被解放的袁弘安直接跳起来,双腿猛的蹬向叶扉羽的胸腹,这就不单单是切磋了吧?这一脚要是挨结实了,叶扉羽直接就得失去行动能力。 见状,叶扉羽瞳孔一缩,被控制着双手,他防不了!这力道,他也吃不住!可他袁弘安现在可没有借力的点了! 叶扉羽双腿猛的发力,直接拧身,袁弘安也没料到叶扉羽会用这样的方式躲开,仓促之下,手上力道一松,竟是被叶扉羽挣开了双手的钳制,而自己在空中没有借力的点,只能下落。 拧身的叶扉羽忽觉的手上一松,已经没了钳制,透过双臂的缝隙也看到了袁弘安无处借力的状况,心想,这不就是机会么,前脚掌顿时发力,保持着拧身的姿势,整个人就像一个旋转的撞锤一般撞在了袁弘安的身上,直接就将袁弘安顶飞了出去。 先前顶飞叶扉羽的路数,这么快就被叶扉羽用了回来,所以说,记什么仇呢,当场就报多好。 袁弘安被顶飞之后,仍然没有受伤,反而双手撑地,又是那招倒立踢腿,而叶扉羽这次却聪明了,双臂横挡的方法他已经试过了,还差点吃了亏,怎么可能再让你来一次。 只见叶扉羽双掌伸出,硬生生抓住了袁弘安踢来的双腿,虎口传来的剧痛提醒着叶扉羽,这个人的力道越来越大了,自己不能再缠斗了,扭头快速瞥了一眼那支长香,此时长香已经快要燃尽了,转过头来,身体下蹲,伸腿踢向袁弘安撑着地的手。 袁弘安见状,双手猛的在地上一撑,整个身体又一次悬空,躲开了叶扉羽的踢腿,同时身形带动双腿一扭,挣开了叶扉羽的束缚,一个旋子转体落地,刚要直起身子的时候,叶扉羽的进攻到了。 在袁弘安双腿挣开的瞬间,叶扉羽猛的朝前一踏,借力腾空而起,空中转体蓄力,一个凌空鞭腿径直抽向袁弘安,这一腿近乎用上了叶扉羽全部力气,凌空之后再无处借力,而且这个时候但凡袁弘安能反应过来还击他,他都没有办法防御,舍弃防御专注进攻,这是毕其功于一役的一击! 值得一提的是,他赌对了,这一击,袁弘安没能完全躲开,或许是叶扉羽的反应在那一刻超过了袁弘安,又或者是连续的进攻让袁弘安逐渐大意,这一腿在袁弘安眼中不断放大。 袁弘安试着躲避了,可也仅仅来得及错开脑袋,自己本来就还没完全调整好重心,来不及发力调整脚步,身形不稳也不能抬手格挡,只能任由这一腿狠狠的砸在自己肩膀上。 若是正常情况下,袁弘安防住这一腿绝无问题,可现在,袁弘安防不住,这一腿力道很重,直接将袁弘安还没调整好的重心当场击溃,让袁弘安膝跪在了地上。 袁弘安双眼一凝,双手伸出抓住了叶扉羽的鞭腿就要用力,就在这时,一旁全程观战的洛妤姝出声了,“时间到!” 。 随着洛妤姝的开口,两个站在尘土中的人都愣住了,袁弘安还保持着跪在地上双手抓着叶扉羽一条腿的姿势,叶扉羽则是单腿弯曲站立着,两个人都呆呆的转过头,看向了那支长香。 此时原本的长香已经燃尽,只留下几段香灰,而两个人的约定是,长香燃尽时,站着的赢。 袁弘安因为那一记舍身鞭腿,跪在了地上,而叶扉羽,还有一只脚站着。 “时间到了!你输了!”,洛妤姝大声喊着,大步上前,掰开袁弘安的手,将叶扉羽的腿抽了出来,又把叶扉羽拉到一边,替他掸着身上的尘土。 袁弘安跪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向自己的双手,过了几息,他笑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正在为叶扉羽掸衣服的洛妤姝吓了一跳,只见袁弘安笑的越来越张狂,“哈哈哈哈...痛快!有意思!你果然很有意思!哈哈哈哈哈...”,袁弘安站起身来,看着叶扉羽一脸呆滞的模样,站在那里任由洛妤姝为他掸衣服,开口说道,“你果然很有意思,我还会再来的!哈哈哈哈哈哈...”,一边笑着,一边扬长而去。 第103章 迟来的援兵 直到袁弘安的身影消失在了裴无咎的院子,叶扉羽才反应过来,自己赢了,自己真的赢了。 一瞬间,身体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双腿一软就要倒下,还好洛妤姝就在身边,一把将他架住。 “怎么了小叶子,是不是伤着哪了!”,洛妤姝焦急的问着,手上不停的摸着叶扉羽的胳膊和后背,她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自然是知道刚才两个人的交锋都打了哪些地方。 叶扉羽听着洛妤姝的询问,能清晰的感受到语气中透露的关心,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姐,我就是有点,累...”。 听到这话,洛妤姝连忙搀扶着叶扉羽,将他扶到之前她坐的椅子上。 叶扉羽坐下来,脑海中回想着刚才的一举一动,一拳一脚,伸出手来,自己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虎口的红肿和手臂的疼痛,无一不在告诉他,他打赢了,虽然取了巧,但是约定就是那样,最后他站着,他赢了。 “小叶子你吓死我了!为什么要站出来!你可以不理他的!我在这你可以不理他的啊...”,洛妤姝一边埋怨责怪着叶扉羽,一边为叶扉羽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到底有没有哪里受伤。 叶扉羽将洛妤姝的手按住,说道,“姐,我真没事,你看,我这不是打赢了嘛...”。 叶扉羽攥了攥拳,试图让自己不要再抖了,可是手依然抖个不停,是害怕,还是兴奋,现在叶扉羽说不清,但他知道,自己虽然赢了,可事情还没结束。 周奇桧,又是一个自己没听过的名字,为了对付自己,甚至请了袁弘安这么一个麻烦的家伙,没错,虽然刚才从张林和洛妤姝的口中知道了袁弘安,但还是打过了之后,叶扉羽才认同了洛妤姝的想法,一个越打越兴奋,输了之后还放话说要再来的人,确实是个麻烦的家伙。 “洛姐姐,那袁弘安说的周奇桧是谁...”,叶扉羽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从刚才起就躁动的心跳,开口问道。 而这一次,洛妤姝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犹豫了起来。 见洛妤姝迟迟没有答复,叶扉羽也纳闷了,这周奇桧,很复杂不成? “洛姐姐?”,叶扉羽转过头来,正好看到洛妤姝面色复杂的望着他,“怎么了洛姐姐?”。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洛妤姝纠结的说着,“周奇桧是万花谷客卿长老之子,仗势欺人嚣张跋扈...”,洛妤姝说到这,就停住了,看向叶扉羽的目光更加复杂,带着一丝心疼,一丝犹豫。 正在叶扉羽想追问的时候,搬救兵的张林姗姗来迟。 天空一声巨响,阿展闪亮登场。 拿张林的幸福发誓,这绝对是阿展目前为止飞得最快的一次,为了刺激阿展飞快点,张林都快把阿展脖子上的羽毛拽下来了。 甚至都没有等阿展平稳落地,从半空中就跳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张林,另一个,正是裴元。 本来裴元正伏于书案前,同楚闻风探讨着该用什么药来辅助葛晚星恢复身体和修为,突然听见外边一声嘹亮的唳啸,张林就像是他的跟班一样,裴元自然听得出来,那是阿展的声音。 跟楚闻风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裴元走出屋子,就见阿展直愣愣的朝他飞来,人未到声先至,只听张林大喊袁弘安去袭击叶扉羽了,裴元心里一惊,来不及多说,双腿猛然发力,提气轻身,整个人如同利箭一样直插云霄,短暂滞空了一下,阿展已经驮着张林飞到了裴元面前,未有交流,一个闪身裴元就出现在了阿展背上,任由阿展一路风驰电掣朝裴无咎的住处飞来。 洛妤姝见到张林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数落,“等你来了黄花菜都凉了!慢成这样还好意思问我能不能撑住...”,没等洛妤姝的话说完,张林便出声打断,“我已经很快了,停都没停过,叶子怎么样?”。 而裴元早在半空中还未落下时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四周有打斗的痕迹,但并没有张林口中的袁弘安的身影,抬手制止了吵的越来越厉害的两人,裴元开口说道,“别吵了,袁弘安呢?”。 见裴元开口了,两个人就是再不忿也知道现在不能吵,洛妤姝开口道,“他走了,和小叶子打了一场,他输了,就走了。”。 张林一听叶扉羽跟袁弘安打起来了,立马问道,“不是说你拖住袁弘安么?怎么会让叶子跟他打起来?还打...你说啥?叶子打赢了?”,不光张林一脸的不可置信,就连听到这个消息的裴元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洛妤姝叹了口气,将身子让开,两人也在此时看到了虚弱颤抖的叶扉羽,张林赶忙快步上前,可裴元比他更快,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叶扉羽身后。 “你怎么样?”,裴元嘴上说着,手上却已经搭上了叶扉羽的肩膀,而叶扉羽此时身体还没完全放松下来,肩膀上突然传来的触感,让他瞬间应激,抬手就将裴元的手按住。 裴元的反应也是极快,搭在叶扉羽肩膀的手瞬间用力,叶扉羽只觉得一阵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自己禁锢在了原地,而此时,裴元的声音再度传来,“冷静!是我!”。 叶扉羽转过头,眼前眉头微皱的人,是那个落星湖上不着调的万花大师兄啊,这才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样?”裴元放松了力气,又问了一遍,他没有责怪叶扉羽的反应,作为一个医者他见过太多类似的反应了,一个人在过度紧张之后,还没放松下来之前,遇到外界刺激,都会出现过度反应,普通人有这种反应都会伤到他人,武者的过度反应更是会难以控制。 感受着肩膀上的压制消失,叶扉羽摇了摇头,而这时张林也冲到了叶扉羽身前,听到了叶扉羽的那一句,“我没事,就是,好累啊。”。 闻言,裴元将手探上叶扉羽的脖子,感受着叶扉羽蓬勃的脉搏,确实没事,然后又将手掌重新搭上了叶扉羽的肩膀,“清心静气。”。 叶扉羽恍惚了一下,似乎有莲花花瓣从眼前飘过,自己躁动的心跳也终于平复了下来,手也终于停止了颤抖。 裴元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各处痕迹,又看了看叶扉羽身上还未掸干净的尘土,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叶扉羽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他的脑袋现在很空,紧张过后一旦放松下来,整个脑子一片空白,裴元也察觉到了叶扉羽的状态,转而望向了洛妤姝,而洛妤姝作为全程在场观战的人,此刻再怎么担心叶扉羽的状态,也只能一幕一幕的回忆刚才的事。 “袁弘安说要跟小叶子打一场,然后就要强行动手,我让张林去找你,我来拖住他。” “但袁弘安的目标只有小叶子,小叶子也知道,他就自己站出来了,当时都快吓死我了!” “然后两个人就约好了不用修为只比拳脚,一炷香时间为限,喏,香灰还在那...” “当时打的可激烈了,我在一旁看着都......” ...... 第104章 险些暴走 裴元和张林听着洛妤姝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大致对刚才的战局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 “你说叶子他把袁弘安摔飞了?”,张林满眼的不可置信,那是谁,袁弘安啊,不算鸟的话能打他一个半的人。 “所以,香燃尽了,叶扉羽凑巧有一只脚还站着,袁弘安输了...”,裴元转过身来,看向叶扉羽。 此时叶扉羽已经缓得差不多了,见裴元看他,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是占了约定的便宜,钻了空子,我能感觉到,他留了手。”,说完,叶扉羽抬起胳膊,虎口的疼痛仍然在提醒他袁弘安的力量到底有多强,摸了摸自己更早被踢中的手臂,他知道,袁弘安一开始就收敛了力道。 不愧是被洛妤姝称为麻烦的家伙,被张林叫做武痴疯子的人,从一开始收敛力道,到后来越打越兴奋,反而收不住力么... “他一开始是收敛着力道来的,直到后边,越打越激烈,招式越来越凌厉,力气也越来越收不住。”,叶扉羽说着,将袖子挽了起来,被踢中的地方已经是紫青一片。 裴元点了点头,“如果他全力的话,就算你体质已经比寻常人好了,也不可能只青这么一片。” 叶扉羽听着裴元的话,不禁心中感慨,这就是修行之人说话的底气么,袁弘安不留手的话不会只青这么一片...,自己这边可是已经竭尽全力了啊...还能怎么办,不留手的话会打死自己么... “他说很有意思,以后会再来...”,叶扉羽仰头看天,有气无力的说着,而裴元一听这话却是笑出了声。 “是那个疯子的风格,”只见裴元轻笑道,“你有难了小叶子,你被疯子盯上了,哈哈...”。 看着裴元又恢复了那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叶扉羽心里无比思念裴无咎,至少裴无咎不会幸灾乐祸。 裴元笑了一会,许是笑累了,摆了摆手,深呼吸了两下,问道,“那疯子还说什么了?”。 叶扉羽闭上眼睛想了想,突然,他的脑海中想到了洛妤姝方才没说完的话,“周奇桧。” “嗯?”,裴元听到这个名字也收敛了笑意,“怎么了?”。 “他说他是周奇桧请来对付我的。”,叶扉羽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看向裴元。 此时裴元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叶扉羽紧跟着问道,“这周奇桧为什么会想对付我?”。 裴元开口说道,“周奇桧,丹派方士,万花谷客卿长老之子...”。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叶扉羽翻了个白眼,“停停停停,洛姐姐刚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请人对付我啊,我跟他又没仇没怨...”。 叶扉羽这话一出,裴元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古怪起来,这一变化落在叶扉羽眼里,就更让他好奇了,自己进万花谷总共认识没几个人,啥都没干就得罪人了?还是得罪到了要请高手对付我的程度? 裴元扭头看向洛妤姝,“你没告诉他么?”,洛妤姝没想到裴元会突然问她,表情顿时一愣,“告诉他什么...”。 裴元看着洛妤姝的反应,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转过头来,对着叶扉羽说道,“因为你要入万花谷呀,而且还能被药王看重,药王想调动每个长老的资源培养你...”。 一瞬间驳杂的思绪就涌进了叶扉羽的脑子里,就因为这个?周奇桧,这个名字在此之前出现过一次,师兄说过的,砸了落星湖,动了自己的包裹,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自己要入万花谷?如此大费周章,还请人对付自己,仅仅是因为这一个理由? 悔恨,恨自己不能当时躲过洛妤姝的拳头,愤怒,怒那周奇桧欺人太甚,怨毒,三番两次找自己麻烦是真当自己不会反抗么! 强大的负面情绪一瞬间便将叶扉羽的理智裹挟,本来瘫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也绽放出点点蓝光。 裴元饶有兴致的看着愤怒的叶扉羽,他是第三次见到这蓝光了,但是真正意义上看到叶扉羽从无到有进入暴走状态还是第一次,谷前那次,他看到的时候叶扉羽已经不分敌我了,而在自己住处的那次,叶扉羽并没有陷入混乱。 洛妤姝和张林就更不用说了,这二人只在他人口中听过叶扉羽暴走的事迹,而现在,叶扉羽就在他们面前被负面情绪吞噬,带来的冲击感远不是他人转述可以比拟的。 “叶子!” “小叶子!” 张林二人惊呼出声,而叶扉羽听到这个声音,晃动了一下。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爹死了,我什么都做不到,娘死了,我什么都做不到。我遇到了一个好人,他是江湖弟子,万花门下,他救我,待我同兄弟一般,他说,加入万花谷把。 我来了,我来了万花,我看不惯那些人欺负老人,他们要打我,他动了我娘的遗骨,我想杀了他。 我进到万花谷了,因为用了自己适应不了的力量,我养伤,我见到了很多很好的人,老爷爷也很好,黄色袍子的那位爷爷好像就是给了我力量的人,我有时会想,这力量要是早一点,爹娘是不是不会死。 我快好了,有人砸了我住的床,还动了我娘的遗骨,师兄告诉我,变强吧,变强才能报复。 我好了,可那人找了其他人对付我,呵,我什么都没做,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叶子!” “小叶子!” 叶扉羽恍惚了一下。有人在喊他,这个声音好耳熟啊,好像听过,这个称呼也好耳熟。 裴元听到洛妤姝和张林的惊呼,也是反应了过来,也对,现在可不是研究的时候,万一这小子疯了,光凭自己,拦下来也得付出点代价,一拳打裂自己臂骨的事他还记着呢。 可他刚想开口,眼神微微一凝,他看到叶扉羽对那两声呼唤有了反应,心底盘算了一下,大声喝道,“叶扉羽!”。 一声呼喝传来,叶扉羽身体晃动得更大了一些,这个名字,是师兄给我取的,师兄回来了么,师兄说要我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又没控制好,师兄会失望么... “叶扉羽!醒来!”,裴元见这招有效,又大声喝了一次,而叶扉羽也是努力想对这一声声呼唤作出回应,艰难的维持着清醒。 一声,两声,在三个人不停的呼唤下,叶扉羽身上的蓝光忽明忽暗,最后在洛妤姝冒着危险靠近他,将他抱住时,蓝光全数敛入身体,消失不见。 这一次,叶扉羽终究是没有被自己的情绪吞噬,借由洛妤姝几人的帮助,恢复了清醒。 拍了拍洛妤姝箍着自己脑袋的胳膊,叶扉羽说道,“姐,松开点...”,而裴元此时也走了过来拍了拍洛妤姝的肩膀,“再不松开他就要被你捂死了!”。 “啊...啊!”,洛妤姝这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松开手跳到一边,而裴元则是嬉皮笑脸的抬起叶扉羽的下巴左看右看,“行啊,居然还真醒过来了。” 拍了拍手,站起身,裴元望向了远处,周奇桧,一次警告看来是没让你长记性,不过...。 裴元转回头来看了看正在大口喘气的叶扉羽, 周奇桧呀,你恐怕真的惹上了个不得了的麻烦... 第105章 裴元上门 裴元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问道,“你怎么做到的?当初在谷前的时候你可是生猛的很。” 叶扉羽本来气就没喘匀,被这么一拍,顿时咳嗽了起来,“咳咳...师兄说过,想要报复,就得变强,想要变强,就得控制自己...咳咳”。 “哈哈哈,不错,说的不错...”,裴元笑着,心里却盘算着,裴无咎的操作看上去与他不谋而合,可他想培养叶扉羽是因为那个实力,裴无咎又是为什么呢... 虽然心里在琢磨着,明面上裴元可没有露出半分,“好好休息吧小叶子,被那个疯子盯上,可没那么好受,哈哈哈哈...”。说罢,裴元转身,招了招手,示意张林一起走,张林看了看叶扉羽,又看了看裴元,最终安慰了叶扉羽几句,说一会再来,转身跟裴元离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扉羽总觉得裴元话里有话,“那个疯子...是指袁弘安...还是周奇桧...”,叶扉羽低声念叨着,被正在为他整理衣服的洛妤姝听到了,本来洛妤姝就在不停数落着叶扉羽的鲁莽,听到叶扉羽自言自语,很是不开心,“我说你你听到了没呀!”。 “听到了听到了。”叶扉羽无奈的点了点头,回应着洛妤姝。 裴元招呼张林一起离开,说是招呼张林,不如说是想征用阿展,要征用阿展,就绕不过张林,谁让这俩是一起长大的呢,阿展可不听他的话,哪怕他是万花大师兄。 “师兄...我们去哪啊?”,张林熟练的捋了捋阿展的羽毛,开口问道。 裴元活动了一下手脚,缓缓开口道,“去丹派。” 张林:??? “啊?”,张林怀疑自己听错了,而裴元的回应则更为简单粗暴,一脚踢在了张林的屁股上,“啊什么啊?去丹派!”。 周奇桧刚找人砸场子,您就要砸回去?张林开口道,“那周奇桧...”。 裴元挥了挥手,“周奇桧怎么了,我打的就是周奇桧...”。 好家伙,你是万花大师兄,你能打他,他不敢对你怎么样,我被记恨了咋办。 好像看出了张林心中所想,裴元上前摸了摸阿展的翅膀,“到时候你只管把我送到丹派就可以了,然后你就可以去做另一件事了。” 听到裴元说自己不用陪着一起留在丹派,张林松了一口气,问道,“师兄还有什么事要阿林去做么?”。 “有啊,我去丹派揍周奇桧,你去帮我堵袁弘安。” 张林:(╯‵□′)╯︵┻━┻,真好,早知道死在裴无咎的小院子里了。 “怎么?不想去?”,裴元转头看向张林,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看得张林心里毛毛的,一个劲摇头,“不不不不不。” “啊~所以说就是不想去啊~”,听着裴元阴阳怪气的语气,张林也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叹了口气,“我去...”。 “这就对了嘛~”,裴元一副孺子可教的语气说道,“一会你把我送去丹派,然后就去找袁弘安,找到之后让阿展来通知我,记住了么?”。 “记住了...”,张林麻木的点了点头,裴元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张林的肩膀,“那走吧~”“嗯...”。 好像自从叶扉羽来了万花谷之后,大师兄就越来越不着调了... 张林已经忘了一路上怎么过来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丹派山头,裴元都没让阿展落地,就从半空跳了下去,还不忘提醒他去找袁弘安。 裴元一步踏空,轻飘飘的落到了丹派大殿前,见到正靠在门口柱子上闭眼假寐的驻守弟子,抱拳一礼,“万花裴元,来寻周前辈。” 裴元没提周奇桧,在他眼里,周奇桧不足为惧,甚至可以说上不了台面,他直接点名找周翁同,一方面是想给周翁同施压,让他好生约束他儿子,另一方面,也是间接的告诉周奇桧,凭你还不配让我大动干戈,你爹才配。 万花第一弟子前来,按理来说驻守弟子应该去通报一声,可也是巧了,这驻守弟子正是那周奇桧手底下做事的,别的本事没有,嚣张跋扈却学了个七七八八。 靠在柱子上,轻轻抬了下眼皮,说道,“我家老爷在闭关炼丹,不见客,请回吧。”,说罢便重新闭上眼睛。 这不禁给裴元整乐了,“这是周前辈说的?还是你说的?” “哈?”,那驻守弟子挑了挑眉,下一瞬间,整个人已经撞碎了殿门,横着飞进了大殿内。 周奇桧本来还在内殿思考如何拉拢人手对付叶扉羽,却不想外殿突然传出如此大的动静,连忙跑了出来。 裴元伸手扫了扫自己的衣摆,又从空中挥了挥,扫了扫空中烟尘,待烟尘散去,正好看到周奇桧从内殿冲出来。 “呦,在呢啊。”裴元打趣的说道,“来的唐突了,不介意吧?”。 听着裴元轻佻的语气,周奇桧肺都要气炸了,自己前脚刚找完袁弘安,后脚你裴元就杀过来,这还不明显么。 “裴元!”,周奇桧一声大吼就要冲上来,就在这时,裴元身后有人来了。 “这是怎么了?”,来者正是先前那驻守弟子口中,闭关炼丹不见客的周翁同。 此时周翁同脸颊微红,离近了还能闻到酒味,很明显是不知去何处吃酒了。 裴元心思微动,笑了笑,“今日裴元静极思动,出来走走,来了丹峰见驻守弟子气宇轩昂,见猎心喜过上了几招,没想到丹峰大殿年久失修,竟是被在下失手打碎,小子惭愧,过后就找人来修。” 裴元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一点没有表露出他原本的目的,至于睁着眼说瞎话的事,谁能证明呢?那个驻守弟子?早就晕死过去了,而且,是那弟子傲慢无礼再先不是么。 周翁同看了看狼藉的大殿,又看见了气的拳头紧握的周奇桧,还有那晕倒在地的弟子,还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么,但是他不能那么说,“贤侄不必多礼,我这大殿确实年久了,有些不结实也是正常,不必有劳贤侄,我们丹峰自己修缮就是了。” “哦?真的嘛?我看周奇桧老弟可不是这么想的哦~”。 周翁同是去喝酒了,但是人又没喝傻,人老了,精着呢,裴元无故上门,又在这个时候点周奇桧,周奇桧肯定是做了什么。 周翁同眯着眼睛,“是么?”,周奇桧虽然觉得自家老爹过于懦弱,但此时有些事就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攥了攥拳头,最后又放开,低头说道,“爹,我是气这小子功夫不到家...”,说着,指向了地上那晕过去的驻守弟子。 周翁同点了点头,又冲裴元笑到,“我儿并无不满嘛,贤侄今日可还有事?若无他事,不妨进殿一叙?”。 裴元摆了摆手,“不了不了,小子今日只是静极思动一时手痒而已,不敢再叨扰前辈,小子这就要回去了,还有课业要做。” “啊,这样啊,那老夫就不留你了,贤侄慢走。”“前辈留步。” 说罢,裴元行了一礼,转身离去,周翁同盯着裴元的背影,直到裴元的身形消失后,才低声骂了一句,“下马威么,小狐狸...”。 裴元在下山后,回头看了一眼丹峰,嘴上也是嘀咕着,“不愧是老滚刀肉了...”。 第106章 堵袁弘安 不过今天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拆了丹峰大殿的殿门,也算给了周奇桧一个警告。 不过,周翁同在场,没能再打一顿周奇桧,果然还是有些不太爽利啊,就是不知道张林那边怎么样。 正想着,天上传来了一声唳啸,裴元抬头看去,正好看到阿展朝他飞来。 丹派大殿中,周奇桧唤来一众弟子收拾狼藉,又检查了那驻守弟子的伤势,正要让人抬着那弟子离去,自己也跟着一起走的时候,全程在一旁看着的周翁同开口了,“奇桧...”。 周奇桧脚步一顿,转身行礼,“爹。” “你同我来...”,“是...”。 周翁同带着周奇桧一路进了内殿,这才开口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那裴元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上门来?切磋?谁会跟万花第一弟子切磋!说!”。 眼见周翁同气愤的样子,周奇桧装作委屈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孩儿什么都没做,甚至未出过大殿,那裴元上来便踹开了殿门,孩儿如何知道又怎么得罪到他了,那裴元明明就是欺人太甚...”。 未出殿门?没得罪他?周奇桧的话有几分能信,周翁同心里还是有点数的,看着周奇桧低声下气的模样,周翁同也是一阵头疼,上次的事他已经从其他弟子处听到了更可信的版本,那就是周奇桧上门找茬被打了,自己当时也是想借口拖延一下,可没想到自己这儿子差点把自己搞成废人。 这才安逸几天,不知道他又怎么惹出来的麻烦,怎么处事圆滑就一点都学不会呢。 周翁同叹息一声,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周奇桧低头行了一礼,“是。” 过了许久,周翁同唤来其他驻守弟子,一番询问下,才知道了周奇桧曾经找过袁弘安的事,心里也逐渐捋清楚了来龙去脉。 是没出大殿,但是找人了。 周翁同离开内殿的那一刻,仿佛身体都佝偻了许多。 周奇桧离开内殿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找了袁弘安,袁弘安拒绝合作,怎么还是能被裴元打上门来。 而始作俑者此时,正被张林堵在逍遥林。 张林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袁弘安,手心微微发汗,心里不断念叨着大师兄怎么还不来。 送裴元到了丹峰后,张林就让阿展带着他在万花兜圈子找袁弘安,他不想跟袁弘安对上,但奈何...师兄发话了呀...。 运气不错,一圈都没飞完,就看到袁弘安的身影出现在了逍遥林。 降落后,招呼阿展去寻裴元,自己则是堵在了袁弘安的路上。 袁弘安就一直盯着自己,也不动手,也不靠近,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那是谁,那是袁弘安啊,张林可不想试试自己打不打得过。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直到空中再次传来唳啸,张林才松了一口气,阿展来了,那裴元也就来了,裴元来了,自己就有救了。 只见阿展振翅一挥,卷起尘土,缓缓降落到地上,而一个身影也是从尘烟中翻下了鸟背。 “师兄...”,“让你堵你还真堵啊...”。 张林:?????? “不是师兄你让我堵的么?!”,张林惊呼,而裴元则是挑了挑眉头,“让你堵他是因为我要找他,你找到他再告诉我在哪也是一样的,谁知道你真堵啊...”。 张林:(╯‵□′)╯︵┻━┻ 裴元上前拍了拍张林的肩膀,“行了,你回去吧。” 张林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走向阿展,突然又回头看向裴元问道,“这次没事了吧?”。 裴元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转过身,只是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张林见状,松了口气,乘上阿展,振翅而去。 等张林走后,裴元看着靠树站着的袁弘安,笑了笑,找了个树墩坐了下来,“说起来,以前都是你找我,这还是我头一次主动找你。”。 袁弘安闭上眼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怎么想的?”,裴元问道,“去找叶扉羽打架。”。 “为什么要告诉你?”,袁弘安站直身子,看向裴元。 裴元也没有转移视线的意思,直视着袁弘安的眼睛,开口说道,“听小叶子说,你说周奇桧派你去的。” “是。” “我刚从周奇桧那出来,拆了他大殿的殿门。”,裴元说着,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袁弘安笑了一下,“我也想拆来着,他什么东西,就想拉拢我。” “那看起来,是没谈拢咯?”,听着袁弘安语气中的不屑,裴元挑了挑眉,开口说道。 袁弘安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他拿资源做筹码,想让我对付叶扉羽。”。 裴元点了点头,“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但是...”,裴元说着,站起身来,“不是说没谈拢么...”,一个闪身,裴元就出现在了袁弘安面前,“那你为什么会去找叶扉羽的麻烦。”。 眼前突然多了个人,袁弘安却连眼睛都没眨,“因为很有趣。”。 “有趣?” “药王想首徒,大人物做背书,裴无咎带来的人,养花人为他出头,你也这么关照他,很有趣不是么?”,袁弘安一字一句的说着叶扉羽的特殊之处。 而裴元眼睛已经微微眯起,“所以让你觉得有趣?”。 袁弘安没有理会裴元,反而继续说着,“在拳脚上赢了我,反应和路数都很有趣...”。 “所以吸引了你的注意?” “算是吧,除了你们几个,万花谷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人了。” 裴元眉头皱起,突然一拳挥出,正对袁弘安面门,却又在袁弘安面前停了下来,“现在还觉得有趣么。”。 袁弘安根本没有躲避的想法,从裴元挥拳到拳头停下,寸步未动,“现在我觉得更有趣了...”。 那一天,逍遥林鸟兽惊起,两个人从天明打到天黑,两人都没有动用修为内功,纯凭肉身拳脚,打到逍遥林一片狼藉。 没有什么一炷香的限制,没有必要收着力道,只有两个人不停的对攻。 叶扉羽是赢了,但是是占了规则的便宜,也是袁弘安没想认真的原因,不然就看逍遥林的惨烈程度,现在的叶扉羽,再来三个都不一定打得过袁弘安。 不过自那天起,袁弘安好几天没有露面,让一直严阵以待的叶扉羽等人一头雾水,难不成,这袁弘安,最后那几句话就是吓唬人的? 三个人里只有张林知道,那天,裴元去了丹峰,还找了袁弘安,但师兄没让他说,他也就没告诉叶扉羽。 叶扉羽也只能把疑问放进肚子里,继续着自己的训练,扎马步,背医书,不过这次还多了一项,在张林的陪同下,学针灸。 直到这天,叶扉羽起床后,发现院子里坐着一个人,正当他以为是袁弘安终于找上门来了,正要戒备,却见那人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般,转过身来。 裴无咎,回来了。 “裴师兄?!”,叶扉羽惊呼一声,冲出了屋子,同样冲出屋子的还有听到叶扉羽喊声的洛妤姝。 二人冲出来,又不约而同的在裴无咎身前停下,裴无咎见状,嘴角勾了勾,“我回来了。” 第107章 裴无咎归来 叶扉羽看着面前熟悉的紫衣,之前心里的诸多烦恼也尽数被他抛开,至少裴无咎回来了,他不用担心袁弘安的事。 只是裴无咎虽然嘴角带笑,但看着他的眼神,始终有些忧虑。 “怎么了师兄?”,叶扉羽看着裴无咎的眼睛,虽然裴无咎这次没有皱着眉头,但他还是从他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一丝特殊的东西。 裴无咎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身朝一旁的洛妤姝说道,“还记得我们之前商量过的事么。”。 洛妤姝本来见裴无咎满心欢喜,正打算等叶扉羽和他好好聊聊之后,自己就可以霸占裴无咎了,却没想到裴无咎一句话就把洛妤姝的欢喜尽数浇灭了。 他们之前商量过的事,他们之前只商量过一件事,只在晴昼海商量过那一件事。 关于在哪里安葬叶扉羽的血肉至亲。 洛妤姝收起笑容,点了点头,“我记得。” “劳烦你再去看看吧,地方,可能要大一点了。”,裴无咎说着,拍了拍洛妤姝的肩膀。 叶扉羽不知怎么的,看着裴无咎轻飘飘的动作,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洛妤姝没有回答,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裴无咎的小院,来了这些天,她自然是知道如何从这里离开,虽然她足不出户,但别忘了,除了她身上藏着个阿瑶,青黄双蛇也一直在暗处。 直到洛妤姝走后,叶扉羽才看到裴无咎那复杂的眼神,心里有了猜想,他为什么要支开洛姐姐... 裴无咎将背上行囊解下,放到桌子上,那是一个背囊,还有一个长条的木盒。 叶扉羽在裴无咎的示意下打开了那个木盒,那是一柄战刀,刀口上已经残缺不堪,就连刀柄上也有一处夸张的裂纹直冲刀根。 刀根上有一个浅浅的印子,歪歪斜斜的,刻着一个叶字。 那是他爹从江湖客手里换的战刀,他娘亲还因为这个事骂过他爹不会过日子。 那个叶字,是他爹和他一起砸上去的,砸得不好看,但他爹说,那是天下唯一一个印子,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印子。 是啊,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印子。 只是那印子,有些模糊了,叶扉羽伸手抚摸向那个印子,印子却没有变化,原来模糊的不是印子,而是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裴无咎又郑重其事的将包裹置于叶扉羽身前,“我找了许久,这是那握着战刀的人...”。 叶扉羽颤抖着手,将那行囊解开,映入眼帘的只剩一具枯骨。 “找到时,就已经是这样了。”,裴无咎每说一个字,叶扉羽就要抖上一抖,叶扉羽已经认出来了,因为那一根粗骨上,有明显的凹陷。 他爹说过,那是当年突厥人想强冲关隘时,他被战马撞倒之后又被踩伤的。 叶扉羽深吸一口气,将行囊重新包好,后退两步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爹...孩儿不孝...”。 叶扉羽没有再说话,只是头顶着地面,眼泪止不住的流。 过了许久,叶扉羽才起身,将战刀放回木盒中,转头看向了裴无咎,噗通一声就又跪倒在了地上。 裴无咎上前一步将他架住就要往上提,“你做什么!”。 叶扉羽固执的想要挣脱裴无咎的约束,“谢恩...”。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起来!”,看着裴无咎紧皱的眉头,叶扉羽内心的痛苦像是有了宣泄口一样。 最后,还是没能拗过裴无咎,“若是再跪我,那我这趟便是去错了!”,裴无咎这样说,叶扉羽也不再坚持,只是记到了心里。 裴无咎拉起叶扉羽,两人坐回了桌边,叶扉羽静静听着裴无咎说着这次出谷的历程,只是手上,仍然紧紧抓着那装着战刀的盒子。 裴无咎心里一直记着当时那个内心痛苦的少年,直到少年的包裹第二次被人践踏,他想要做些什么。 他将少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看着少年踌躇,迷茫的模样,他用自己的方式给少年指了路。 看着少年的眼神,他觉得离少年正式踏入修行还差些什么,那晚他想了很多,最终做了决定。 裴无咎给少年留下了药房,让自己信任的人来帮他,自己踏上了出谷的路。 寻着来时的足迹,回忆着少年所说,重新经历那些地方,少年第一次用轻功的地方,自己第一次被少年伤到的地方,还有...少年送他娘亲离开的地方。 裴无咎没有过多停留,推测着少年的路径,一路寻去。 他找到了,一座空镇,镇上萧条一片,还能看到打砸的狼藉,空气中还弥漫着丝丝血腥尸臭,他见到有乞丐在一片废墟中翻翻捡捡,试图从废墟中找到一点吃的。 裴无咎用十个铜板和两天的干粮,和乞丐打听到了消息。 这个镇子本来一片祥和,直到有一天一群自称香巫神教的人来了镇子,他们从镇子上最有钱的那户人家开始,屠杀了整个镇子的人,除了不在镇子上的人,几个乞丐们躲在镇外的城隍庙里才躲过了一劫。 一直躲下去不是办法,几个乞丐里年龄最老的站出来,只身摸到了镇子上,见到的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而那这所谓的神教神使还未离开,他们在找人,似乎是他们中的一员,为神教提供什么丹药。 听到这,一条连贯的线索已经出现在了裴无咎的脑海里,裴无咎照着少年当初的描述,开始向那老乞丐打听,幸运的是,老乞丐来这个镇子的年头虽然不多,但这个镇子的人都还算友善,老乞丐没少受到帮助,叶扉羽一家也在其中,老乞丐还记得。 老乞丐为裴无咎指路,出了镇子,走不了多远,他见到了叶扉羽说的,不大的院子,但此刻,只剩下一片废墟。 这里的血腥尸臭味要浓郁的多,裴无咎将老乞丐打发走,独自探查着这个叶扉羽曾经的家。 就像叶扉羽描述的那样,是被强大的威压碰撞导致的坍塌,循着战斗的痕迹,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郁,绕过房子的废墟,沿着血腥味一直走,裴无咎见到了震撼的一幕。 一具栩栩如生的尸体,被战刀钉在树上,而抓着刀柄的,是一具枯骨。 血腥气从那尸体上传来,那尸体的手还伸在枯骨的胸膛中。 裴无咎沉默了,通过地上的痕迹,各处的刀痕,他差不多模拟出了战斗的现场,那枯骨应该就是叶扉羽的父亲了,以苍云秘法战斗,一路跟这神秘人打到这里,最后绝杀钉其于树上,却不想神秘人临死反扑,同归于尽。 看这个架势,这香巫神教,是邪教无疑,先是以血肉炼丹,这又是吸收他人血肉维持自己尸身。 裴无咎上前检查那尸身,却不想手刚放上去,竟感受到了一片温热,仔细探查,却没有脉搏。 第108章 一家团圆? 裴无咎沉思一番,然后先将枯骨收敛,用包裹包好,又移步到那被钉在树上的尸身前,打量了一番。 随即用手抓住战刀刀柄,将战刀猛的抽出,可尸身伤口处却并没有血流出,而再抬头看向尸身时,却见原本双目紧闭的尸身,眼睛已经睁开,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裴无咎。 裴无咎将战刀握于手中,掂了掂重量,看到了刀根上的叶字,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刀身,战刀刀口残缺得严重,犹豫了一下,随即释放内息覆盖在战刀上,一刀挥出,将尸身头颅斩下。 本来僵硬的靠在树上的尸身,随着一刀两断,头颅与身体分离,身体也倒在了地上。 这时才有黑血从伤口涌出,尸身也在黑血涌出的瞬间快速萎缩,变得乌黑腐败。 裴无咎没有管那尸身,只是带着战刀,带上包裹,重新回到了叶扉羽的家,那处废墟。 看着那一片狼藉,裴无咎沉默了片刻,从废墟中挑挑拣拣,收拾出一片空地和一张小方桌。 将战刀于枯骨放于方桌上,又从自己腰间行囊中摸索了许久,最后只掏出来了一根香,一袋干粮,和一坛药酒,这才记起来,干粮分给了老乞丐不少,包里的酒,自从解忧给了余半仙后,自己也没再添置过,只剩药酒了。 裴无咎将香燃起,又将干粮摆上,拍开了酒坛子的酒封,倒了半坛在地上,对逝去的人说了声抱歉,自己只有这些了。 他向尸骨承诺,会将叶扉羽带大,会护他周全。 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承诺。 长香燃着,丝丝青烟飘向远方,裴无咎循着青烟的方向望去,不知是巧合,还是英灵不远,那个方向,是万花谷,是那个少年所在的地方。 些许声响传来,是刚才领路的老乞丐又去而复返,好像是在担心他这个年轻人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裴无咎将剩下的干粮和半坛酒给了老乞丐,想了想,又从腰间行囊里掏出一锭银子,用内力震得很碎,交给老乞丐,告诉他让他带着其他人离开这,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看着老乞丐离去的背影,裴无咎也带上了战刀和枯骨,踏上了回万花的路,上一次,他带来了一个少年,而这一次,他带来了少年的念想。 叶扉羽在听着裴无咎叙述这一路历程时,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再次看向桌上那包裹时,精神还是一阵恍惚。 其实满打满算,也就一月有余,自己就成了没家的孩子,爹娘走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正当叶扉羽恍惚时,一个身影站在他身前,遮住了太阳,一只大手,摸上了他的脑袋,“没关系,有我呢。”。 叶扉羽看着师兄皱着眉头的样子,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嗯。” 洛妤姝回来了,裴无咎让叶扉羽去取另一个包裹,洛妤姝本来想替叶扉羽拿一个,叶扉羽固执的摇了摇头,为人子女,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几人一路到了晴昼海,洛妤姝挑选的地方,就是那一日和裴无咎叶扉羽一起吃饭的小山坡,那个位置可以看到整个晴昼海。 “谢谢...”,叶扉羽抱着两个包裹,冲着洛妤姝艰难的弯了弯腰。 洛妤姝连忙摇头摆手,“不用这么客气,你们中原怎么说来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额...咳咳...”,在裴无咎的眼神中,洛妤姝也知道自己好像说得不太是时候。 叶扉羽在裴无咎和洛妤姝的帮助下,将父母安葬在了这个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看着空荡荡的墓碑,从裴无咎手中接过刻刀,一阵悲伤涌上心头,这是他和爹娘最后的告别。 情绪驱动下,叶扉羽胳膊上冒起蓝光,抓着刻刀,一笔一划的刻着爹娘的名字。 一旁的裴无咎和洛妤姝惊讶于叶扉羽的控制力,但此时也不能出声打扰他。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晴昼海的边缘,一个怨毒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这个山坡,盯着叶扉羽。 这一切做完,叶扉羽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好好看着孩儿,孩儿一定会好好活着,活出名堂。”。 裴无咎也行了一礼,“我会保护好他的。”,一旁的洛妤姝见裴无咎行礼了,也是慌慌张张的抱拳一礼,“我我我我也是。”。 几人在墓前留了许久,应该说,是裴无咎和洛妤姝陪叶扉羽留了许久,直到天色近午,几人这才回了裴无咎的小院。 洛妤姝去准备午饭,裴无咎则是看到了院子里的水桶扁担和尖竹,“这是?”。 “那是洛姐姐做的,让我锻炼身体用的,师兄你后来给的方子不是要同步锻炼身体么,所以洛姐姐做了这个。” 裴无咎看着地上戳着的尖竹皱了皱眉,他大概知道那是怎么个方式了。 “靠这个可没什么作用,打磨肉身的话,这个强度还远远不够,只是这种程度,吸收不了太多药力吧...”,裴无咎说着,将那尖竹拔了出来,“你药浴吸收的怎么样?感觉如何?”。 叶扉羽想了一下,“药物吸收的挺快的,感觉也还行,很放松...”。 挺快的?还行?很放松?裴无咎皱起眉头,这几个词跟自己给的方子好像都没什么关系吧? 叶扉羽看到裴无咎的疑惑,开始缓缓说着裴无咎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从洛妤姝第一次给他准备药浴,听到墨绿色的药液裴无咎就皱起了眉头,到张林出现提出来的生乌头有剧毒,裴无咎顿时感觉自己犯了个错误。 叶扉羽又提到自己跟张林去了裴元的住处,听到裴元,裴无咎的眼神还是微不可查的凝了一下,说起葛晚星身上的诡异,和自己中招的事,裴无咎伸手就要探查叶扉羽的身体,却被叶扉羽笑着打断,说自己已经把那诡异吃了。 张林带他吃药膳,裴元赠他医书,一桩桩一件件,让裴无咎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 直到叶扉羽说起,袁弘安来了,裴无咎的视线猛的一紧。 “他说他是周奇桧派来对付我的,然后不由分说就要打,洛姐姐让张林去找裴元,那袁弘安也不拦着,只是死死盯着我,我见没办法,只能应战了,我总不能看着洛姐姐去冒险吧?”,叶扉羽说着,指了指地上仍然留在那的痕迹,“当时我们打的可......”。 裴无咎眉头全程皱着,心里也是一阵奇怪,袁弘安是被周奇桧派来的,可却处处留着手,这是为何...还有那燃香之约...他真的是来对付叶扉羽的? 直到叶扉羽说到自己赢了,那袁弘安说以后还会来,裴无咎的眉头这才松开,他想不明白不要紧,他可以去问啊,袁弘安...还有...周奇桧! 刚刚回到丹派的周奇桧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周奇桧:?????? 第109章 考校? 裴无咎闭上眼消化了一下自己外出十来天错过的信息,揉了揉眉头。 “难怪你会说后边的药浴很放松了...”,裴无咎摇了摇另一只手头。 叶扉羽则是又被这句话拉回了第一晚的回忆,打了个哆嗦,他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剜心刺骨了。 裴无咎看着他,问出了他从晴昼海回来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能控制住那股力量了?”。 “不行,或者说,只有特殊的情况才行,还是得情绪激动的时候......”。 “这样啊......”,裴无咎沉吟一声,站起身来,“来,让我试试你恢复的怎么样。” “啊?”,叶扉羽抬头看向裴无咎,“怎么试?”。 裴无咎嘴角微微一勾,“和我打一场。” 叶扉羽:?????? 师兄你没事吧?又来?没等到袁弘安把师兄你等来了是吧? 叶扉羽心里自然是不愿意跟裴无咎打的,“能不打么...”,叶扉羽刚想拒绝,裴无咎已经伸手朝叶扉羽面前抓来。 叶扉羽顿时一惊,但自己还没起身,裴无咎属于偷袭了这是! 周边也没有可以扔出去的东西,情急之下,叶扉羽选择放弃起身,身体直接往后倒,同时双腿伸直,当胳膊撑住地面的同时,双脚正好夹住了裴无咎的胳膊。 “反应不错啊,”裴无咎说着,被夹着的手反手一扣,就抓住了叶扉羽的腿。 叶扉羽应对也很是利落,不理会被抓住的那条腿,双手用力在地上一撑,借力将另一只腿踹出,直奔裴无咎胸口。 “可以啊...”,裴无咎见一腿袭来,另一只手撑开挡在胸前,掌心硬接了叶扉羽一脚,感受着这一脚的重量,裴无咎眉头微挑,开口称赞道。 “过奖...”不同于裴无咎的泰然处之的轻松,叶扉羽这边则是十分吃力,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来。 裴无咎手掌往前一推,叶扉羽只觉得一阵巨力袭来,整个人就倒着滚了出去。 一个后翻滚卸去了力气,叶扉羽抬头看向裴无咎,只见裴无咎并没有再抢攻上来,反而是站在原地,冲他招了招手,“来。”。 叶扉羽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没有说话,蹲伏的身子蓄力,猛然弹射而起,一拳直奔裴无咎面门而去。 裴无咎却仍然没有挪动脚步,五指张开掌心硬接这一拳,手掌顺势抓住叶扉羽的拳头,向上一掰,反关节擒拿! 一阵剧痛从手腕处传来,叶扉羽只能将拳头松开,同时身形起跳,膝撞攻向裴无咎。 这样一来,一是进攻,而也是为了扩大手腕掰折的角度,让自己不至于被手腕反制。 裴无咎自是看出了这一点,从叶扉羽起跳时就挑起了眉头,不过手上却并没有再用力,反而松开了叶扉羽的手腕,侧身躲过了这一记膝撞。 正当叶扉羽转身准备再进攻的时候,一声唳啸从空中传来,紧接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叶扉羽二人上方掠过。 是张林来了,阿展熟练的停到院外角落,张林提着食盒从阿展的翅膀上滑了下来,落地刚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在对峙的叶扉羽和裴无咎。 “欸?裴师兄你回来啦?”,张林说着,提着食盒走了过来,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后,又看了看正在对峙的二人,“你们这是...”。 “考校!”“挨打...”,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叶扉羽寻思师兄你刚才一折差点把我手腕卸了,也算考校么。 裴无咎却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你这又是...”,裴无咎看着张林说道。 “洛姐让我送的药膳,宋叔那边的。” 裴无咎这才想起来叶扉羽刚同自己讲的,张林带他吃药膳的事,又想到叶扉羽描述的时候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嘴角翘了起来。 他笑了是吧?他是笑了吧?张林和叶扉羽面面相觑。 而这时,洛妤姝的声音也从旁边的屋子中传了出来,“开饭啦~”。 只见洛妤姝端着一摞炊饼,从旁边屋子中走了出来,裴无咎还纳闷了一下,只见洛妤姝捧着炊饼过来直接放到了食盒旁边,顺手打开了食盒。 裴无咎哑然,原来只有他自己还没适应进来。 几人围桌就餐,张林带来的食盒一直都是量大管饱的,这次哪怕多了一个裴无咎,也没有出现没吃饱的情况。 酒足饭饱之后,裴无咎看着将食盒收拾好的张林,开口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张林还以为裴无咎会开口说让他不用再送餐了,却没想到裴无咎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接下来我会带叶扉羽加大训练量,接下来的药膳,让宋叔准备多些。” 张林脸一垮,有气无力的回应道,“是...”。 “不让你白送,等叶扉羽肉身打磨结束之后,一根二十年的参...” “一言为定!”,张林的眼睛立马就亮起来了,一根二十年的参,价值已经不止是恢复元气这么简单了,关键时刻甚至能救命。 裴无咎点了点头,“一言为定”,随即拿起了叶扉羽一直在看的医书,看着叶扉羽又准备将水桶打满,开始扎马步,裴无咎出声打断了他。 “今天不扎马步了...”,裴无咎说道,而正在打水的叶扉羽也是一愣,“不扎马步了?能休息了?”。 “今天看书,应该说,之后几天都不用扎马步了。”,裴无咎拍了拍手中的医书,“接下来几天之内,你要把这些书都看完,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本来听师兄说不用扎马步了,叶扉羽眼中顿时一亮,可裴无咎的后半句话,则是让他刚升起来的开心情绪瞬间跌落谷底。 张林也没想到裴元嘱托他辅助叶扉羽学针灸的任务这么快就落实下来了,导致一连几日张林都在裴无咎的小院,早出晚归,就差住在这里了。 不用分神注意马步姿势,读书的效率自然是快了许多,遇到不会的地方就先硬背下来,等之后再找张林,张林不会的话就等之后见到裴元再说。 每晚张林离开裴无咎的小院之后,都会先跑一趟裴元那里,美其名曰,述职,其实就是汇报一下叶扉羽的状态和看书的进度。 裴元也就知道了裴无咎也回来了,不过鉴于裴无咎没有露面,他也因为之前跟袁弘安“切磋”受了一点点伤,所以也就没有再去找过叶扉羽。 直到从张林处得知叶扉羽身体已经完全无碍,甚至更进一步了,裴元这才动身,不过不是去找叶扉羽,而是去找他的师尊,药王,孙思邈。 “叶扉羽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孙思邈仍然伏在书案上,整理着医学典籍,身边放着的一摞摞,都是各种外界看来晦涩难懂的书,孙思邈要在这里,把它们分类整理,翻译编撰。 裴元坐在之前余半仙躺过的书案上,正在为同类的书籍装订,“听张林说,是这样的。” 孙思邈停笔,将纸张整理起来放到一旁,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明日带他去峰顶吧...”。 裴元也将手中装订好的书本放到架子上,“是,那弟子先告退了。” 第110章 周奇桧的挑衅 翌日,裴元便让张林将叶扉羽几人接到了第二峰。 来的路上,叶扉羽就听张林说了这次是要来做什么,此时的叶扉羽在这一段时间的耳濡目染下,也逐渐知道了万花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架构,也知道了药王孙思邈这几个字的分量。 “师师兄,我穿成这样,能行么...”,叶扉羽说着,揪了揪自己的衣服,这衣服还是裴无咎早些年留下的,虽然有些旧了,但浆洗得很干净。 裴无咎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师尊不会在意这些。” “呦~之前在落星湖上的时候你都没这么紧张,现在想起紧张来啦?”裴元一把搂住叶扉羽的脖子,又是那么的不着调。 裴无咎伸手拍开了裴元的胳膊,裴元的眉头也是一挑。 “三星望月第二峰和第三峰允许飞鸟降落,但第一峰不行,第一峰是谷主的居所。” 裴元说着,带着几人走上了凌云梯,“上第一峰只能通过凌云梯。” “凌云梯...”,叶扉羽登上木质的平台,随着裴元一声令下,凌云梯的操作弟子重重拉下连杆,一声嘎吱传来,凌云梯载着几人缓缓往上升去。 凌云梯不快,可却很平稳,身后的山壁在眼前飞速滑过,转过身来,看着平台之外的物件在视野中越来越小,自己也离地面越来越远,叶扉羽不禁有些腿软。 而裴元又凑到了叶扉羽身边,用手肘拱了拱他,“怕就别看脚下,看远方。” 叶扉羽闻言,抬头看向远方,第一峰的凌云梯,几乎可以俯瞰半个万花谷,从这里,能看到落星湖,逍遥林,和晴昼海,感叹着人力能做到的鬼斧神工,叶扉羽几人也乘着凌云梯,登上了万花第一峰。 下了凌云梯,映入眼帘的是蜿蜒曲折的回廊,虽然曲折,但不失大气,而回廊外,则是诸多弟子忙碌穿插着,布置着会场,会场的尽头,是一座宏伟的大殿,那,就是谷主东方宇轩的所在了。 “叶子你们先四处转转看看,我去安排安排弟子们布置。”,裴元打了个招呼,跟张林摆了摆手,示意张林跟上,然后向会场走去。张林无奈,冲裴无咎几人点了点头,随着裴元一起走了。 “啊,好,师兄你先忙。”叶扉羽点了点头。 洛妤姝也蹦蹦跳跳的跑到了一边,似是发现了什么稀有的花种。 “随处看看吧,放松下心情,今日这种会议平时也经常有,不用太紧张了。”,裴无咎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说道,随后也朝着洛妤姝的位置走去。 叶扉羽点了点头,沿着回廊走着,感受着清风吹拂,放眼望去,整个万花谷一览无遗,心中的紧张也被这景色冲淡了不少。 可好心情总是不长久,总会有老鼠闻着味道出来恶心人。 “你就是叶扉羽?”,回廊拐角处,一个人影靠在柱子上,轻蔑审视的眼光,看得叶扉羽很不舒服。 “我就是叶扉羽,敢问这位是?”,叶扉羽看着对方衣着华贵,比裴元还要花哨几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着。 “我?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周奇桧。”,只见那人缓缓开口道,轻蔑的眼神一刻不曾变过。 没错,回廊处和叶扉羽搭话的,正是此前一直在找叶扉羽麻烦,针对他的,丹派,周奇桧。 见周奇桧的样子,似乎是已经在此处等他很久了。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叶扉羽身体陡然一僵,拳头直接就攥了起来,好啊,没招你没惹你,几次三番找我麻烦,现在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面前,要不是自己还不够强...... 叶扉羽内心思索甚多,以至于没有再说话,只是攥着的拳头依然颤抖,可周奇桧可不管这么多,见叶扉羽拳头紧攥不停发抖,更加得寸进尺了。 “生气么?想打我么?一个死老百姓,在这里动手打一门客卿,你有这个胆子么?”,周奇桧继续挑衅道,“我知道孙思邈想收你,可你自己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配么?”。 周奇桧欺身上前,抓起叶扉羽的拳头拍了拍,“就凭你这双手?你不过是仰仗着裴元裴无咎,就你也想进万花谷?在我看来,你和他们养的狗一样...”。 听到这话,叶扉羽猛的一拳挥出,到周奇桧面前却停了下来,脑子里里不停回响着师兄的教导,控制自己,控制情绪,“再说一句,下一次我不会停下。” “说到底,你敢打么,殴打客卿,你觉得你能离开这第一峰?”,周奇桧虽然被这一拳吓到了,但见叶扉羽收回了拳头,心头笃定他是怕了,他周奇桧是谁,老欺软怕硬人了,只见周奇桧又往前一步,贴到叶扉羽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们在晴昼海做了什么,我已经让人去把那破墓拆了,垃圾该待在垃圾该呆的地方。” 此话一出,叶扉羽还能控制住什么情绪,双眼瞬间血红,身体爆发出耀眼的蓝光,气势生成的风压直接将周奇桧自身边震退,叶扉羽一转头,猩红的双目死死的盯上了周奇桧。 “你...找...死!”,只见叶扉羽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随即一脚踏在地上,地砖瞬间碎裂,冲天气势勃然而起,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杀意,单从杀意的精纯度上,就已经同那日裴无咎的杀意旗鼓相当。 第一峰虽然不小,但现在第一峰上的人基本都集中在不远处的会场上,裴无咎裴元,包括已经到达会场的几位客卿,无一例外全都感应到了这里的杀意,一个呼吸的时间,这里就围满了人。 叶扉羽一步踏出,下一秒便带着滔天杀意冲到了周奇桧面前,一拳挥出正冲周奇桧面门,就在这时,两只手同时抓住了叶扉羽的胳膊,拦住了他。 “叶扉羽!”“醒醒!” 拦住叶扉羽的,正是第一时间赶到的裴无咎和裴元,刚过来就看到了一旁的周奇桧,裴无咎纳闷,但裴元可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裴无咎还在想为什么叶扉羽会失控,就见叶扉羽一拳轰出,他知道,这一拳要是真中了,周翁同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于是只能伸手拦截,只是他没想到,跟他一起拦叶扉羽拳头的,会是裴元。 “醒醒!”,裴无咎心里惊讶叶扉羽的力道比之前又强了不少,看来打磨肉体确实能进一步解开叶扉羽的潜力,但眼下保住周奇桧的命更重要。 叶扉羽此时双目血红,但和谷前不同的是,他的意识还在,只是,他的情绪难以遏制,愤怒,仇恨,塞满了他的思绪,看着拦在他面前的裴元裴无咎,叶扉羽咬着牙说着,“他拆了我爹娘的墓...”。 此话一出,不光裴元,裴无咎都想撒手不管了,裴元是感叹周奇桧作死是真的有一手,而裴无咎只是单纯的想让叶扉羽念头通达一点,干脆把周奇桧打死算了。 就在这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影,扛着一个麻袋,挤进了人群。 第111章 万花例会 哐当一声,麻袋直接被那人扔到了叶扉羽脚下,只见麻袋一阵蠕动,从麻袋中爬出一个鼻青脸肿的弟子。 抬头再看,这扛着麻袋挤进来的人,正是袁弘安。 “没事。”,袁弘安上前,同裴无咎裴元一样,一把抓住了叶扉羽的胳膊,缓缓用力,三人合力才将叶扉羽的拳头按下。 此时的周奇桧已经被那只针对他一个人爆发的杀意吓得说不出话,养尊处优的丹派长老之子从来都是嚣张跋扈惯了,就连裴无咎那次,他也敢笃定裴无咎不敢真的杀他,至少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杀他。 但叶扉羽不同,刚才那一拳,周奇桧真的觉得,叶扉羽会杀了他,不顾一切的杀了他。 周奇桧两股战战,一股骚气从胯下传来,周边弟子都捂住了鼻子,就连赶来的几位长老都皱起了眉头,一瞬间,莫大的羞辱感涌上周奇桧的心头。 “你你你你你大胆!敢对我出手!你你你...”,周奇桧指着叶扉羽不停的谩骂着,裴无咎几人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将叶扉羽的胳膊按下后,袁弘安走到叶扉羽的身旁说道,“墓没事。”。 听到这话,叶扉羽身体一颤,目光不再锁定在周奇桧身上,而是转头看向了袁弘安,见袁弘安毫不避讳的直视着他的双眼,点了点头后,叶扉羽的心这才放下来,一身杀意伴着蓝光缓缓收敛。 能做主的人来的永远是最晚的,直到现在,东方宇轩和孙思邈才姗姗来迟。 “发生了什么。”,东方宇轩排开众人,立于中间几人的身前,而孙思邈则是站在东方宇轩身后,看着叶扉羽,若有所思。 叶扉羽以为自己能得到公平的对待,可却没想到那周奇桧反而是恶人先告状,“是他,这个小子动手袭击万花客卿!”。 “之子,客卿是你爹,不是你,而且...”,裴元上前补了一刀,同时说话意有所指,眼神还瞄了瞄那个被袁弘安扛来的倒霉蛋。 周奇桧就像被卡了嗓子一样难受,眼神在裴元叶扉羽和袁弘安之间来回飘忽,最后没有再说话,闭口不言,站起身来,分开了围观的弟子,先行离开,换衣服去了,如此盛会,他总不能尿着裤子站在这。 东方宇轩看了看地上那名鼻青脸肿的弟子,抬头看向几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袁弘安满不在乎的说道,“切磋咯一下,后来想着这边弟子多,就带过来请人帮忙疗伤了。”。 听着这十分敷衍的借口,哪怕是东方宇轩再怎么想维持谷主的威严,也忍不住气得抖了一下胡子,这家伙,找借口也不想个合理点的么。 “来人,带去医治,袁弘安,切磋伤人,不知控制,合该重罚,但念在处理还算及时,下个月贡献削减一成,以示惩戒!”,东方宇轩开口说着,便为此事做了结尾。 而叶扉羽却察觉到了不对,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个挨打的弟子和周奇桧有洗不清的关系,就连后来的人都知道,而自己这边这么大动静,没理由你作为谷主会最后一个到这里,也不该把两个人就这么分开处置啊。 看着东方宇轩的背影,叶扉羽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想不通这是为何。 回廊尽头,裴元拉住了袁弘安,盯着他说道,“你想做什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裴元眼睛眯了起来,盯着袁弘安的眼神变得格外危险,“为什么你会帮小叶子...”。 “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给自己找一个有意思的对手,这个理由够么...”。 “那你怎么会知道墓的事...”。 “那天我回了逍遥林,看到姓周的做贼心虚一样从晴昼海出来,我跟上去听到的。”,袁弘安看着裴元的眼睛,轻描淡写的说着,“这种手段,不在我能容忍的范围之内。” 袁弘安说完,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裴元才拍了拍袁弘安的肩膀,“当我欠你个人情。” 袁弘安却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人情,武者不需要人情。 叶扉羽一直在回廊里,撑着围栏,看着远处的风景,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内心的烦躁。 他可以肯定,东方宇轩和孙思邈一定就在附近,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吸引不到他们俩,可他们最后的处置,他看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三番两次被周奇桧找麻烦,却从未见东方宇轩和孙思邈对此事有反应。 裴无咎和洛妤姝也没有再去研究花草,一直陪在叶扉羽身边,裴无咎看着叶扉羽紧紧抠着栏杆的手,没有说话,他也觉得处置的有些草率了。 直到第一峰会场钟鼓齐鸣,万花例会正式开始,一张张方桌被摆在会场两侧,诸位客卿名家依次落座,每位名家都有一到两名弟子跟随,那之前离去的周奇桧,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到了丹派后席。 除了各路客卿名家,也有大量前来观礼的弟子坐于外围,连叶扉羽几人也在裴元的安排下坐到了一角,整个场地一眼望去,好不壮观。 随着东方宇轩下令,一壶壶香茗被被尚贤的弟子们送到了一张张方桌上,众客卿闻香品茗,紧接着,各个堂口的弟子出来汇报近阶段修行情况,习乐弟子吹奏,习舞弟子舞剑,书法弟子挥毫,棋艺弟子切磋。 诸位客卿长老所品香茗皆是出自茶艺弟子之手,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天工弟子,在工圣指导下,竟是做出了能自由行走的械具,还取了名字,叫阿甘。 一桩桩一件件,直让坐在弟子席中的叶扉羽开了眼界,尤其是阿甘出来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堆铜铁,在那几个弟子手中捣鼓几下,就站了起来,还绕着会场跑了几圈。 而裴无咎几人就要淡定的多,仿佛在他们眼里,天工弟子折腾出来的东西不惊世骇俗的话,都入不了他们的眼一样。 也对,作为一个江湖门派,无论你修习什么学派,大多都跟自身修为挂钩,但天工一派是特例,他们研究的东西大多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修为的人也能正常使用,别人都在为修为瓶颈苦恼的时候,天工一派的弟子能为几个部件不合适而大吵特吵。 整个例会的前半段都是各个堂口弟子展示的阶段,而当天工一派的弟子熟练的将阿甘拆解成零件背下去之后,一排人在一个老伯的带领下走到了会场中央,那一排人中,叶扉羽还看到了俩熟人,一个是柳居的宋叔,宋丁香,另一个,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离开的晴昼海养花人,洛妤姝。 裴无咎也在这个时候开口向叶扉羽解释道,“领头的是王伯,万花内务总管,负责统计万花谷每个季度的营收,后边那些是万花谷对内对外的各个产业负责人。” 叶扉羽点了点头,那难怪能看到宋叔,张林跟他说过,宋叔的柳居是对内的,但宋叔会在谷前售卖餐食,如此一来,也算对外了,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洛妤姝也是产业负责人之一。 第112章 药王收徒? 叶扉羽看着洛妤姝一脸严肃的样子,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坐在一旁的裴无咎,“师兄,洛姐姐负责啥?”。 “妤姝是晴昼海养花人,负责培育各类药用花草,因为她是蛊师的原因,寻常虫害无法沾染她培育的药草,就会被蛊驱逐。” 叶扉羽点了点头,蛊...大概就是那几个自己能听懂说话的...小玩意儿吧...。 随着各方述职结束,例会也逐渐接近了尾声,而东方宇轩却在此时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很好,看来诸位弟子都有不错的进步,万花谷的各项营收也不错,天工一派提了一个不错的方向,接下来可以好好研习一下,棋艺一派也为我们展现了精彩的对决,看得老夫也是手痒了,哈哈哈哈。” “不过还不到老夫去找人下棋偷闲的时候,这次例会还有一件事...”,东方宇轩说着,转身看向了孙思邈,而孙思邈也是站了出来。 “例会结束前,药王还有事向众人宣布...”,说罢,东方宇轩也将主位让给了孙思邈。 孙思邈看了看台下诸多名家和众多弟子,轻咳一声,声音听着不大,可却精确的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边,这份修为,就足以让人震惊。 “老夫受友人之托,欲再收一名弟子,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其实经历过上次秘密集会的诸多名家,心里都明白,收徒之事已成定局,此时不过是做做样子走个过场,让众多弟子也心里有底罢了,再加上药王孙思邈明确的说过,会更加平均的分配每一堂的资源,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药王都开口了,所以也没有哪个名家站出来说三道四。 但诸位名家没意见,不代表没有人没意见。 孙思邈早就从弟子席中看到了叶扉羽,此时也是招手将叶扉羽唤来场中,叶扉羽在裴无咎等人的鼓励中,站到会场中央,感受着各个方向传来的视线。 有审视的打量,也有好奇的观察,角落处,更是有着充满恶意的视线。 “此子便是老朽受友人之托要收下教导的弟子,名为叶扉羽,此子不入任何一堂,但还请诸位多照看些,可否?”。 本来到这,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却不想变故突生,角落处有一人高声说道,“晚辈有异议!”。 出声者不是别人,就是那恶意视线的来源,周奇桧。 “晚辈无意冒犯,这人来路可曾明确?据晚辈所知,此人还未入谷就在谷前作乱,还有弟子因此受伤,还请药王明查。” “而且要收徒的话,万花收徒除了自幼入谷者,其余弟子历来都是要先通过万花七试的,药王如此直接收徒,恐怕会让其他弟子落下口舌啊,还请药王慎重。” 叶扉羽在周奇桧站起身来的时候拳头就又一次攥了起来,第几次了,这周奇桧还真是打不死的野狗,一次收拾不了就会扑上来一口又一口。 裴无咎坐在弟子席中也是紧皱着眉头,可现在这个情形他也不能站起身来,只能将目光投向了会场主位的孙思邈。 只见孙思邈像是料到会出问题一样,笑了笑,对着抱拳行礼的周奇桧说道,“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这话说的已经有些重了,什么叫依你之见,你只是客卿之子,有什么资格发表意见,你爹都没说话,没看见你爹现在都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了么。 这种情况一般人见好就收说一下“弟子不敢”之类的话就过去了,但周奇桧不愧是把蠢写在脸上的人,“依弟子之见,该让这位叶姓兄弟也来上一次万花七试。”。 此话一出,就是其他名家也都摇了摇头,心里感叹这周奇桧真的是蠢的可以,孙思邈问你的意见,是给你们丹派留了面子,你真提意见,那就是自己不要这个面子了。 果然,孙思邈脸上的笑容虽然没变,但眼中的笑意已经消失,一旁的东方宇轩也适时开口道,“放肆了。”。 一股针对个人的压力骤然降临到了周奇桧的身上,周奇桧这时也明白过来了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已经说出去了,没有往回收的道理,人已经得罪了,想找补也晚了。 “弟子鲁莽,可弟子所言皆弟子所想。”,周奇桧躬着腰继续说着,“若不过万花七试便成为药王弟子,弟子心中不服。”。 孙思邈见状,隐晦的冲东方宇轩摆了摆手,周奇桧感觉压力骤降,再抬头时,正好看到孙思邈审视的目光,心虚的他立刻重新低下头,不敢再与孙思邈对视。 孙思邈将目光转向场中的叶扉羽,看着叶扉羽拳头紧攥的姿势,开口说道,“那,叶扉羽,你的想法呢?”。 此话一出,诸多名家都挑了挑眉头,无他,这语气跟问周奇桧的时候差了太多,周奇桧那里是隐晦的警告,但叶扉羽这边就真的是问意见了,看来孙思邈是真的想收徒。 叶扉羽听到孙思邈的问话,也暂时停下了混乱的思绪,呼出一口浊气,抬头直视孙思邈的双眼。 “晚辈叶扉羽,愿意拜入万花。”,这话说得也有意思,叶扉羽没有想明白东方宇轩和孙思邈之前那番操作到底是为何,此时在孙思邈开口说要收他为徒,他心里依然存在疑虑,所以此刻,他回答的是愿意拜入万花,而不是拜入孙思邈门下。 能听懂这句话言外之意的名家都不禁摇了摇头,感叹着这叶扉羽错过了什么机缘。 而叶扉羽却不卑不亢的站在场中,迎接着所有人的视线,包括周奇桧的。 叶扉羽转身向周奇桧说道,“在此之前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加入一方门派修行,家破人亡之际幸得高人相助有了些机遇傍身,这才来了万花谷。” “不曾招惹他人,却引来他人不满,这样的事,我以前也只在街边说书的人嘴里听过,不曾想天下竟真的有人心胸如此狭隘。” “既然有人说我不过万花七试就入谷是不合规矩落人口舌,那么不妨与我赌上一赌。” “我知道万花七试下一次是三年之后,那就立三年之约,三年后若我过不了万花七试,我愿意废除一身经脉离开万花,若我能过,则与我对赌者离开万花,如何。” 本来随着叶扉羽开口,裴无咎心中也甚是欣慰,欣慰叶扉羽对自身情绪的控制不错,在这种场合下依然条理清晰,可越听到后边越觉得不对,直到叶扉羽说废除一身经脉,裴无咎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太莽撞了! 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反对的声音一直只有一个,而且叶扉羽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已经盯上了反对的声音,就差直接报他籍贯姓名了。 第113章 赌约已成 场中弟子开始交头接耳,每个弟子的声音都不大,但奈何人数足够多,一时间整个会场叽叽喳喳吵闹一片。 反观其他的名家席位却都是笑而不语,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那周奇桧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叶扉羽这一手很简单,就是直拳,你觉得我不配,拿万花七试说事,那好,那就看看到底谁不配。 周翁同见自己儿子在这会场上惹这么大乱子,即使想不出声也不行了,尴尬的笑了两声,“哈哈哈,小儿信口,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哈哈哈,桧儿,退下吧。”。 周翁同已然开始倚老卖老,把叶扉羽的挑战当做黄毛小儿信口雌黄,还想将周奇桧保下。 叶扉羽听着周翁同的圆场,并不买账,眼神依然死死盯着还在低头行礼的周奇桧,只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奇桧依然没有做出回应,原来,所谓的客卿之子,就这点本事,叶扉羽扯了扯嘴角。 好死不死,周奇桧这个时候抬头瞥了一眼叶扉羽,正好看到那一抹讥讽的笑,脸上顿时烧了起来,一片火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不敢赌么。”,叶扉羽轻轻张口,声音不大,可在叶扉羽张口的瞬间,会场安静了,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到了这四个字,包括周奇桧。 四个字不长,可却好像一柄重锤在周奇桧的脑子里轰击了四下一样,将周奇桧为数不多的理智和智商敲了稀碎。 “赌了!”,周奇桧咬着牙,站起身来,直视着叶扉羽。 周翁同听到身后周奇桧蹦出这两个字,勃然色变,“你!”。 却见叶扉羽咧嘴一笑,“人无信则不立啊”,这句话就不仅仅是打脸了,这已经是直接把周奇桧的脸吊起来了。 “你待如何!”,周奇桧咬着牙说道。 “击掌为誓,立字为据。”“好...”,周奇桧自己站出来找得麻烦,现在麻烦落回他身上,无论叶扉羽出什么招他都得接着,要不然这脸面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只见叶扉羽转身抱拳行礼,同一旁的弟子借来纸笔,立下赌约,又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大名,然后拿着一纸赌约,一步一步朝着周奇桧逼近。 周奇桧就这么看着叶扉羽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每一步落下,周奇桧都在想要不要在这里直接杀了他,可当他向叶扉羽的身后看去,却总觉得主位上孙思邈的眼神一直在望着这边。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叶扉羽站到了丹派桌前,将手中赌约递出。 望着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周奇桧也铁青着脸,将赌约签下。 全程下来,东方宇轩和孙思邈都没有出声,只是最后赌约立成之时,东方宇轩以内力牵引,将那一纸赌约隔着数十步摄入手中,这一手隔空摄物,让众多名家一阵叫好,而叶扉羽看着空荡荡的手,没有出声。 东方宇轩确认了一下赌约的条件,又将赌约递给孙思邈,孙思邈没有验看,只是收入袖中,抬头正好看到了叶扉羽刚刚看向他的眼睛,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少年看到了无尽的深意,老者看到了低沉的疑虑。 孙思邈眉头微皱,随即开口说道,“赌约已成,三年之期,万花七试,叶扉羽和周奇桧两人都将参加,败者逐出万花。”。 听着药王亲自宣读着赌约,众弟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交头接耳,毕竟弟子跟弟子之间立赌约就已经不合礼数了,若是有长辈插手,这赌约作罢也就是了,但现在药王亲口宣读,那这赌约就只能坐实,众弟子面面相觑,三年之期,有好戏看了,是初识江湖的叶扉羽,还是嚣张跋扈的周奇桧呢... 万花例会,在东方宇轩大手一挥下,结束了,各路名家离席,众弟子也有序离开,周奇桧也跟他老爹一路走了,正当叶扉羽想找裴无咎一起离开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身后。 “咳咳,你随我来...”,叶扉羽闻声回头,正是刚才宣读赌约的孙思邈。 见孙思邈转身离去,叶扉羽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没有裴无咎的身影,这才快步跟上。 一老一少搭乘着凌云梯,缓缓向下,同刚才一路往上升不同,乘坐凌云梯一路往下时,远处的景色慢慢从视野中淡出,近处的东西像是一只大手,将叶扉羽的眼神紧紧抓住,让叶扉羽的呼吸都紧促了几分。 直到凌云梯落地,孙思邈在叶扉羽的后背上轻轻一拍,一股精纯至极的气涌上叶扉羽的脑袋,这才让叶扉羽缓了过来。 叶扉羽不知道孙思邈叫住自己是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孙思邈要带自己去哪,只是孙思邈领着路往前走,他也就在后边跟着。 直到孙思邈一路领他到了摘星殿,孙思邈这时才停下,坐到了台阶上,锤了锤自己的腿,开口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能帮我把门打开么。”。 叶扉羽看了看,一时间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开口应了一声,“好。”。 叶扉羽上前,推了推那上着朱漆的大门,没能推开,叶扉羽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下,这大门虽高,但并不是特别宽,叶扉羽又试了一次,用足了力气,大门却依然纹丝不动。 倔脾气又上来了,叶扉羽开始跟这扇大门较劲,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哪个方向,大门都紧闭着,甚至都不曾松动一分,这让叶扉羽有些恼火。 他开始上下打量整座大门,从左到右,忽然他发现拐角处有一扇窗户依然开着,没有关,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孙思邈,见他依然在揉自己的腿脚,叶扉羽只犹豫了一下,翻窗户感觉不太合适,但让孙思邈一直坐在台阶上好像更不合适,便从窗户翻了进去,而在叶扉羽翻进屋子的那一瞬间,孙思邈叹了口气,真正放松了下来。 进了屋子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书,好多书,数都数不过来的书,诸多架子上一卷卷一捆捆,全是书籍和竹简。 说罢随手拿起一卷,打开一看,“《外台秘要》,天行之说...”,又抽出另一卷,“《新修本草》,盖闻天地之大德曰生...”。 叶扉羽将两卷书放了回去,再看向殿内成排成列的书架,这才发现这些全都是医书。 感叹了一下,叶扉羽也没忘记进来的目的,顺着墙边摸到了门口处,只抬眼一看,叶扉羽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门上从上到下足足七道门栓,小的有三指宽,大的足足有叶扉羽胳膊那么粗,这从外边推得开就有鬼了。 将一道又一道门栓拆下,叶扉羽这才将门打开,只是刚打开门,抬头一看,门前台阶上哪还有孙思邈的身影。 正当叶扉羽一只脚踏出店门,准备四处寻找孙思邈时,却听孙思邈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帮我点支香烛吧,屋里有些暗了...”。 叶扉羽:?????? 第114章 药王谈心 叶扉羽回头望去,只见孙思邈已然坐到了书案前,手上正捧着一本医书。 叶扉羽顿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不是在门外坐着么?是自己亲手拿下的门栓啊,门都没开,孙思邈是怎么进来的? 正当叶扉羽还在疑惑的时候,孙思邈又开口了,“香烛在第四个架子从上往下数第二层。”。 说罢,孙思邈将手上的医书捧得离眼睛近了些,似乎是真的眼神不好光线太暗,看不清医书一样。 叶扉羽想不明白,索性不再纠结,按着孙思邈的指示,挨个点着书架,找到第四个架子。 按照提示,叶扉羽确实在第四个架子的第二层找到了香烛,可这架子高得离谱,整个架子分为六层,以叶扉羽的身高,伸直了胳膊也只能够到三层,离香烛的距离还差上一层。 叶扉羽尝试跳了一下,还是差那么一点点,这可如何是好。 整座摘星殿此刻只有叶扉羽和孙思邈二人,除了能听到叶扉羽的喘息声,就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格外明显。 叶扉羽开始四下寻找能垫脚的东西,可找来找去也只有孙思邈身前书案旁有能搬来垫脚的椅子,整座大殿除了书架就是书架。 叶扉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将椅子搬起来,却见孙思邈根本没有抬头看他的意思,而孙思邈手中拿着的那本医书却十分眼熟,仔细一看,那不就是自己翻窗进来是拿起来的第一本么,那本《外台秘要》。 叶扉羽踩着椅子取下香烛,又将椅子搬回去擦净脚印,将香烛点起,站在一旁,心里则不断盘算着。 一路过来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是了,孙思邈,孙思邈那天在落星湖展现的修为,不可能只走了这几步路就会腰酸背痛,需要坐到台阶上休息。 而且让自己开门,他应该知道这门后有七道门栓,可却没说,反而让我来开门。 门刚打开他就已经坐到了书案前,也就是说,他有能力在不开门的情况下进来。 那他做这些的意义何在呢,叶扉羽想不通。 而就在这时,孙思邈开口了,“坐吧。”。 用词简短,可叶扉羽想不明白孙思邈到底想做什么的情况下,只能照做,顺便看看孙思邈到底想卖什么关子。 待叶扉羽坐下后,孙思邈也放下了手中的医书,“你挑得不错,这《外台秘要》是前不久刚送来的,由王焘编撰,不过王兄身体每况日下,自感精力不足,于是差人将这医书送来万花...”。 听到这话叶扉羽脑子嗡得一下,孙思邈果然知道自己拿起过这本医书,不但知道,还在自己放回原位后又拿了过来,只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周奇桧的事...”,孙思邈开口,顿了一顿,“虽然你的胆气不错,可还是显得鲁莽了些,万花七试可比你想的要更难一些...”。 说起周奇桧,叶扉羽驳杂的思绪顿时一紧,周奇桧,又是周奇桧,说我鲁莽,可我又何尝不想平平淡淡,想到这里叶扉羽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我若不站出来,难道要让那周奇桧得寸进尺么!我被欺辱的时候你在哪,我娘的遗骨被他扔出落星湖的时候你又在哪!他甚至找了那个叫袁弘安的人来对付我!我能怎么办...”。 莫大的委屈一时间纷纷涌上叶扉羽的心头,面前的老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自己家的小辈在对自己倾诉苦水一样。 “可你们呢,他甚至找人要去拆我爹娘的墓!要不是袁弘安,我又有何脸面面对爹娘,你们又是怎么处理的,就任由他那么离去...”,叶扉羽依然不停的说着,直到将脑子里驳杂的思绪一股脑的倾诉了出来,才反应过来面前坐着的可不是村里的老大爷,而是万花谷的药王,可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都说了,现在叶扉羽只能低下头,等着孙思邈的责罚。 出乎意料的是,想象当中的责罚没有来,来的是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叶扉羽的脑袋,揉了揉他的头发。 “孩子,万般委屈,你要学着自己应对,这也是你成长的一环,我们固然可以为你出头,但以后的路,总归你是要自己走的...”。 “周奇桧能给你带来压力和动力,也可以作为你的目标,只是我们没想到,你会把这些都憋在心里...” 孙思邈望着他说道,“至少在周奇桧的压力下,你能在拳脚上侥幸胜过袁弘安一筹,也能勉强控制住爆发的情绪了不是么...”。 原来,孙思邈什么都知道,叶扉羽想着,又看向了孙思邈的眼睛,没有任何恶意的眼神,就像老人对后辈的关怀一样,静静地望着他。 过了许久,叶扉羽才平复了刚才倾诉引起波澜的心情,开口说道,“那您叫我来这里是为什么...”。 孙思邈看到叶扉羽这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欣慰的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这宽敞的大殿,说道,“你看着摘星殿如何。”。 叶扉羽随着孙思邈的话头看去,“很大,医书也很多,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医书...”。 “这大殿,就是万花谷...”,孙思邈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本来叶扉羽还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或者孙思邈没有说完,可等了几息,却依然没有听到下文。 “弟子不懂。”,叶扉羽想了一会没想明白,于是干脆开口问了出来。 “万花谷就是这大殿,宽敞,巨大,书籍众多,囊括了各个种类...”,孙思邈说着,又将方才那本《外台秘要》拿了起来,手中浮现青色气团,托举着医书,放回了原位。 “这大殿,扛得住风雨,保护着医书...”,孙思邈顿了顿,“可这大殿终究是大殿,不是一座牢笼...”,随着孙思邈话语间,青色光芒一闪,大殿的窗户开了一扇。 叶扉羽则是听着孙思邈的话所有所思,大殿不是牢笼,孙思邈却打开了窗子,就像自己翻进来一样?这大殿同牢笼不同的地方,就是可以进出?换句话说,万花跟外界的沟通? 叶扉羽抬头看向孙思邈,企图从孙思邈的神情中找出一点线索,而孙思邈看到叶扉羽的反应也是笑了笑,“这大殿中的书籍,有诸多医书在外界看来晦涩难懂,而我在这里将他们统一编撰,再输送出去,天下间就多了一本能看懂的医书...”。 “所以,大殿是万花,医书就是弟子?”,叶扉羽好像抓到了什么重点。 只见孙思邈点了点头,“不错,可我老了,编撰医书也会力不从心,有的书也会写错...”。 叶扉羽没有说话,医书比作弟子的话,那写错的医书... “甚至有时腿脚不灵便,都离不开这座大殿,推不开那扇门...”,孙思邈说着,指了指那没有关上的朱漆大门。 “您推不开大门是因为那有足足七道门栓...”,叶扉羽又想起自己傻愣愣的妄想推开门的样子,开口吐槽道,可突然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115章 原计划? 门栓,推不开的大门,大殿如果是万花谷,那门栓... 叶扉羽转头看向了孙思邈,却见孙思邈眼中全是欣慰,“你以后可以来摘星殿看医书了。” 孙思邈一改话题,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道紫色令牌,其上刻着万花谷的门牌标识,一朵紫色兰花。 正当叶扉羽开口想问孙思邈这是何意的时候,却见孙思邈已经再度隔空摄来一卷医书,摆了摆手道,“去吧,老头子我也耽误你挺长时间了,无咎他们应该已经在会场那里等急了,去找他们吧...”。 叶扉羽一愣,这是要送客了么,可自己还是有没懂得地方,可转念一想,也对,记下来日后再问也是一样,自己和孙思邈一路下来,裴师兄他们应该还在等自己。 叶扉羽站起身来,朝座位上的老者行了一礼,“那小子就先走了。”,转过身来刚想要走,就听到了孙思邈的低声念叨,像是喃喃自语一般,“拜入万花么...”。 叶扉羽脚步顿了一顿,他知道,孙思邈终究还是听出了他当时的气话,他想要解释,可转过身来的时候,孙思邈已经捧起来那卷医书,医书遮住了老人的半张脸,香烛的火苗跳动间,老人看上去好像和大殿融为了一体。 最终叶扉羽还是没能解释出口,转身离开了摘星殿,顺便关上了门。 当叶扉羽乘坐凌云梯回到第一峰的时候,会场已经被众弟子收拾的差不多了,仅剩的一些桌椅也正在往回搬,而裴无咎几人正在会场旁的回廊内静坐着,几人中间空着一个位置,像是专门给他留的一样。 “师兄,我回来了。”,叶扉羽站了过去,裴无咎和洛妤姝正在看着远方的风景,裴元则是半躺在栏杆上闭着眼假寐,而张林就蹲在裴元旁边用草叶逗着一只甲虫。 几人闻声,转过头来,裴无咎开口说道,“嗯,那我们走吧?张林?”。 张林站了起来,从怀中掏了掏,摸出一个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哨子,放到嘴边鼓气一吹,却没有声响发出。 正当叶扉羽疑惑这哨子为什么没声音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唳啸从山崖下传来,这唳啸到了叶扉羽的耳边就变成那个熟悉的青年,“真慢啊!”。 “张哥...这是?”,叶扉羽看着张林熟练的把哨子用袖子擦了擦,正准备重新收起来的时候,开口问道。 “啊,这个很难解释,这个声音只有阿展听得见,人是很难听见的。” “因为不知道今天结束是早还是晚,所以我直接让阿展在第二峰和第三峰之间随便找个地方歇着,结束了我直接用这个叫它。” “具体这个声音能传多远我没试过,不过三峰之内阿展都能听到。” 一边听张林解释着这哨子的用途,几人也登上了下降的凌云梯,凌云梯刚一启动,就看到一大团黑影从凌云梯旁俯冲而下,带起来的气流甚至让叶扉羽有些站立不稳。 踉踉跄跄扶住护栏,往下一看,那哪是什么黑影,分明就是阿展在耍帅,一个华丽的振翅,荡起了一圈尘土,随后就看到阿展抬起头来注视着缓缓下降的凌云梯。 叶扉羽就这么趴在围栏上,往下看,阿展也抬着头往上看,一人一鸟,两个人大眼瞪更大的眼,叶扉羽竟然从阿展的眼里看到了人性化的情绪,那好像是一种,“我吊不吊”的神气。 随着凌云梯的落地,张林上前熟练的撸了几下阿展的羽毛,转头看向裴无咎,“那,裴师兄咱们,还按原计划来?” 。 什么原计划?叶扉羽茫然的看着几人,只见裴无咎点了点头,下一秒叶扉羽就被洛妤姝笑嘻嘻的拉上了鸟背。 随后裴无咎,张林,还有裴元也是轻轻一跃,翻了上去,见人到齐了,张林趴在阿展的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阿展点了点头,振翅一飞,就将几人带上了高空。 叶扉羽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人生就开始了大起大落,字面意义上的大起大落,叶扉羽低着身子,将胳膊拦在嘴边,这样说话才能不灌风,但是声音也传不了多远。 “我!们!去!哪!”,叶扉羽拉了拉坐在他前边的洛妤姝,大声喊着,而洛妤姝只顾着微笑,并没有回答他。 无奈,他侧过身子,冲着坐在他身后的裴元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去!哪!”,裴元指了指自己耳朵,又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听不见。 叶扉羽顶着狂风翻了个白眼,我是捂着嘴说的话但不是一点声音没有,你还指耳朵,分明就是听见了,你就装吧。 没有让叶扉羽疑惑多久,阿展这次的速度快赶上它第一次拉着叶扉羽去裴元的住处了,只见一栋熟悉的小楼在出现在了视野里,解了叶扉羽的疑惑,“这不柳居么,就这还要装听不见?”。 随着阿展落地,几人翻身下来,叶扉羽活动了一下被风压吹得僵硬的脸,“这不是柳居么,已经来过一次了,还要装什么神秘啊...”。 对此,裴无咎没有说话,洛妤姝也是笑嘻嘻的说,“进去你就知道啦!”,随即推着叶扉羽的身子朝柳居走去。 裴无咎则是瞥了一眼正准备跟着往里走的裴元,“你跟来做什么...”。 裴元挑了挑眉头,“蹭饭!”。 看着裴元理直气壮的说着蹭饭,裴无咎一时间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回话,愣了一下,然后裴元就跟着进去了。 直到张林安顿好了阿展,走到裴无咎身前的时候,裴无咎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裴师兄?” “无事,进去吧。”叶扉羽一进屋,就看见一张大方桌上摆着好多菜肴,而宋叔还在不停的上菜,“欸?小叶子来啦?我就说我这时间卡的好吧!你看看你看看,菜马上就上齐了,人就来了!哈哈哈哈!”。 “吹吧你就,我看也就是人家比预计来的晚了点,不然你现在非得误了宴不行!”,后厨中传来了一个跟宋丁香一样粗犷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个戴着无檐帽的大脑袋,从帘子中冒了出来。 “那也是你订的菜来的晚了,跟我可没关系!” “我说那几道放到后边做也来得及,是你非得拖到菜不来齐不开灶,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眼瞅着两个汉子有吵起来的架势,叶扉羽虽然没搞清情况,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吵架啊,看着洛妤姝笑眯眯的一副看戏的架势,叶扉羽也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 “欸欸欸宋叔宋叔,这位是?” “欸叶子,这个是以前我行走江湖碰到的同行,在外边混不下去了,前一段时间跟人打听到我的消息,这才一路跑来万花找我。” “呸!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凭我这手厨艺,会混不下去?倒是你,蹲在这个地方不出去,不知道的以为你死了呢!” “嘿你个死胖子,会不会说话,你嘴里真吐不出象牙!” “你嘴里才吐不出象牙呢!” 第116章 庆功宴? 眼瞅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叶扉羽顿时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连忙站到两人中间伸手隔开两人,“停停停停,也就是,这位大叔是宋叔的故交是吧?还未请教大叔怎么贵姓?”。 “嗨,哪有什么贵姓不贵姓的,我是个粗人,来不了你们文人那一套,我叫王知味,你就喊我老王就成。” “那哪能呢,我看您跟宋叔年纪差不多吧?要是不嫌弃,我也喊您一声王叔,您看怎么样。” 那叫王知味的汉子抬起手扶了扶帽子,“行,那怎么不行呢,哈哈,你这娃娃挺好,不跟外边那些文人一样看不起我们这种大老粗,哈哈哈哈。”,一边说着,又伸出手来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胀痛感,这熟悉的力道,熟悉的语气,没错了,是跟宋叔一样的人,你们这个力气是正经厨子么,还是说,厨子力气都这么大?切墩这么锻炼身体的么? 叶扉羽扯起嘴角笑了笑,“看出来了,王叔身体也不赖,哈...”。 王知味挑了一下眉头,这个表情在裴元脸上的话会有几分玩世不恭的轻佻,但在王知味这样一个又胖又壮的汉子脸上,叶扉羽只觉得王知味脑门上的横肉又多了几道杠子。 “哈哈哈,早晚你也能有这么大力气的,哈哈哈。” 叶扉羽看了看王知味那能顶自己俩的胳膊,又看了看宋丁香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行了行了,别让孩子在这站着了,快快快,叶子去坐着,你赶紧端菜!”,宋丁香将叶扉羽推向饭桌,又扭头冲王知味招呼道。 王知味也是应和一声,又一头钻回了厨房。 裴无咎几人这时也进了屋子,坐到了饭桌旁,宋丁香一看人来的差不多了,也是转身进厨房帮忙去了。 叶扉羽看着面前这一大桌子菜,这可比张林带他来的时候丰盛多了,搓了搓鼻子,开口问道,“师兄,这什么情况啊...”。 “本来打算今天是你正式入万花的日子,去会场之前,提前让张林联系了柳居这里,为你准备一桌宴席,算庆功了...”。 “没想到那周奇桧会跳出来找麻烦,也没想到你会立下那么一个赌约。” 裴无咎侧过身子,盯着叶扉羽说道,“你有些鲁莽了,万一三年后你没过万花七试,这几年岂不是前功尽弃么。” 叶扉羽想到了孙思邈,那位老人也说了自己有些鲁莽,可终究还是向自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会那样处理。 叶扉羽笑了笑,“药王他老人家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个称呼,几人都诧异了一下,裴无咎开口说道,“你该叫师尊才是。” 叶扉羽愣了一下,回想到自己离开摘星殿时,并没有解释自己的气话,又看了看目光中带着疑虑的师兄,点了点头,“是,师兄,师尊他也是这么说的。” 几人这才点了点头。 “师尊该是把那周奇桧当成了你的磨刀石,就看你这坯子究竟能不能成一柄绝世好刀了。”,裴元说着,从袖子里摸索着,竟然掏出一大坛酒来。 叶扉羽听着裴元的话,点了点头,刚要转头说什么,一个大酒坛就落在了他眼前。 “宋大叔!拿几个海碗来!”,裴元朝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宋丁香闻声伸出头来,一看那酒坛子,乐了,“好东西啊!一二三...五个是吧?”。 “多拿几个也不碍事!”裴元挤了挤眼睛,宋丁香会心一笑,“行嘞!”。 不一会,宋丁香和王知味抬着一个瓷盆从后厨走了出来。 “慢点慢点!别晃!再洒了!” “你抬前边你也不好走!” 哐得一声,瓷盆落到了桌上,正当叶扉羽疑惑的时候,宋丁香嘿嘿一笑,伸手揭开了瓷盆上的盖子。 一大团热气在失去盖子的压制后升腾而起直冲房顶,伴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坛起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叶子!上眼了!天字绝品!佛跳墙!”宋丁香将盖子提在手中,为叶扉羽介绍着。 什么鲁莽,什么磨刀石,此时叶扉羽脑子已经懵了,眼前这一盆佛跳墙狠狠得抓住了叶扉羽的眼球。 从烟雾中,他已经看到了好几种不同的食材,有鸡有鸭,那是肘子么?好像还有海货?这东西自己以前只在镇子上看到过晒干的海货,那是什么蘑菇么?好香啊。 “这可是专门为叶子你准备的!这道菜光主料就有十八种!以十二中辅料为融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草窠里蹦的,全都有!我敢说,这道菜,皇帝老儿都没这个福份呐!” 听着宋丁香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叶扉羽不禁食指大动,而裴元则是抄起一个海碗来满上了一碗酒,“宋大叔,皇帝老儿吃不到就有点过了吧。” “一点都不为过,这一道佛跳墙可是药膳,所有的原料...”,宋丁香顿了一顿,“没有一样是常见的呦~”。 裴元闻言也是仔细看了看盆中食材,“你这么一说确实,不太像常见的...”。 “别看着啦!来来来...”,说着,宋丁香也抄起一只海碗,拿起勺子盛了一碗,递给叶扉羽,“这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尝尝,快尝尝!”。 叶扉羽还没反应过来,宋丁香已经将那大碗塞进了他手里,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美食,叶扉羽咽了一下口水,“谢谢宋叔,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即使已经馋的不行,也不忘回应宋丁香的热情,让宋丁香一阵欣慰。 轻轻夹起一块肉来,放入口中,牙齿轻轻一碰,一股鲜香便从味蕾上绽放,荤香十足,烂而不腐。 只这一口,叶扉羽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不停的发出称赞,而作为掌勺的宋丁香则是眉开眼笑,不停冲着王知味挤眉弄眼,“看到了吧!还得是我这绝品佛跳墙!”。 王知味则是撇了撇嘴,拿起碗来给叶扉羽夹了一碗各式各样的菜肴,“来,叶子,也尝尝我的!”。 叶扉羽看着面前两个大碗,又看了看又在针锋相对的两个大汉,疑惑的问道,“这...两位这是?”。 宋丁香指了指桌子,“今天我呀,就做了这一道佛跳墙,剩下的都是老王的手笔,别看他这个样子,他师傅可是实打实宫里出来的,后来又四处游历,那真是满脑子菜谱满肚子手艺了,晚年了才收了他这么个徒弟,也不知道能继承那位几分。” 王知味不乐意了,一拍肚子,“什么叫继承几分,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御厨传人,来来来,叶子,别光吃他的,也尝尝你王叔的手艺。” 盛情难却,叶扉羽也将那堆得老高的海碗挪到了面前,先不说手艺,冲这个堆碗的技术,叶扉羽也是认可的,他都不知道原来碗里夹菜能堆这么高。 将王知味夹来的菜尝了一遍之后,叶扉羽也毫不吝啬的给王叔也吹了一波,两个汉子顿时喜笑颜开,正准备回厨房的时候,却被叶扉羽叫住了,“宋叔,王叔,别走呀,一起吃啊!”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厨子上饭桌?不影响你们吧?” “那有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叶扉羽站起身来,在裴元惊讶的眼神中提过酒坛,给两个碗里添上酒,“若是没有两位叔叔,小子还不知道这饭菜也能这么好吃呢,来来来,坐坐坐,小子敬二位叔叔。” 第117章 夜谈裴元 宋丁香看了叶扉羽一眼,在大巾(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双手接过酒碗,王知味见状也同宋丁香一样,接过了叶扉羽满上的酒。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都从叶扉羽身上感受到了那种赤子之心,那心意做不了假的,笑了笑,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来来来,宋叔王叔,坐下一起吃吧,来嘛来嘛。”,叶扉羽招呼着,“张哥,洛姐姐,来咱们错一错位子...”。 裴元见状也是笑了笑,招呼着张林,裴无咎也是勾着嘴角对洛妤姝点了点头。 一桌子人其乐融融,可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柳居这里有多欢乐,丹派那边就有多少愁苦。 “你啊你啊,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周翁同坐在大殿中,对着周奇桧不停指责到,“你是不是非要让你爹我这些年的努力白费!”。 “努力?你努力了什么?”,周奇桧嗤笑一声,“你努力的结果就是现在一个外来的毛头小子就敢和我叫板?”。 “你你你,若不是有我在万花谷,你能有修炼的资源么,你能有修炼的环境?” “是啊,若不是你赖在万花谷,我们爷俩都得流落街头,是吧?我的好父亲?”,周奇桧特地在好父亲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直气的周翁同手指发颤。 “你你你你,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你是要气死我啊...”。 周奇桧无视了周翁同颤动的语气,抬头看向大殿屋顶,“你的努力,让你的儿子能被一个外来人踩在头上,你的努力,那么多老不死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我说话,呵呵...”。 周奇桧将视线转了回来,看向主座上的周翁同,“你老了,老到儿子被人家这么欺负你都不敢站出来了...”。 说到这,周奇桧没有再说,转身离开了主殿,偌大的大殿,只留下主座上的周翁同,靠在椅子上。 再看柳居,这一顿饭吃了很久,除去宋丁香和王知味做的过于丰盛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两个人喝酒之后滔滔不绝的陈年旧事,让一个饭局从中午吃到了日落。 也不知道裴元的行囊到底有多大,每次酒坛空了他都能从袖子里掏出一坛新的,让叶扉羽大开眼界的同时也不禁想着这万花大师兄怎么兜里装的全是酒。 直到众人将饭菜打扫干净,宋丁香和王知味也自己把自己灌醉,被抬到小屋休息后,几人这才结伴离开了柳居。 “嗝...都这个时间了,得,今天晚饭省了...嗝...”,摸了摸吃了溜圆的肚子,叶扉羽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裴元揉了揉叶扉羽的头发,笑着说道,“还真没想到你人不大这么能吃啊。”。 “人不能浪费粮食啊...嘿嘿...嗝...”,经过这一顿饭,叶扉羽感觉和这万花第一弟子,万花大师兄之间的关系也熟络了很多。 “好撑啊...”,叶扉羽一边说着话,一边趁裴元揉自己头发的时候,也是将手搭上了裴元的肩膀,裴元眉头一挑,也没有拒绝叶扉羽这个动作,只是揉叶扉羽头发的力度又加大了些。 洛妤姝见状,眼神一亮,走到裴无咎身边效仿道,“好撑啊裴哥哥...”,说罢也想将手搭上裴无咎的肩膀,可还没碰上,裴无咎就原地停下,这一手就落到了空处。 正当洛妤姝的心也跟着手一起沉下去的时候,裴无咎已经站到了他旁边,扶上了她的胳膊,洛妤姝惊讶的朝他看去,却见裴无咎没有看她,但勾起的嘴角,被夕阳映照。 张林:行行行,你们都这么玩是吧? 那天回去的路上,阿展觉得今天的张林格外的墨叽。 几人到了裴无咎的小院子,裴元以喝多了为由硬是不走,非要在裴无咎这里住下,裴无咎只是瞪了一眼,说没有空屋子了,自己一间,洛妤姝一间,叶扉羽一间,还有一间药库 ,一间杂物厨房的厢房。 裴元稍微思索了一下,指了指叶扉羽,说可以挤一挤,然后叶扉羽就收到了两条视线,裴无咎是询问,裴元的就带点威胁了,无奈,叶扉羽也只得点了点头。 所以,只有张林受伤的世界就这么达成了。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阿展还好奇,张林怎么越来越墨迹了。 入夜,吹熄了烛火,叶扉羽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自己这也算,入了江湖门派了吧,虽然还有个赌约在。 正在这时,同一个屋檐下的裴元发话了,“你怎么想的啊小叶子,你应该看得出来,不立那个赌约,你也能入万花的。” 叶扉羽侧过身子,看着躺在地铺上的裴元,你问为什么是地铺?那就一张床,总不能两个大男人真挤一张床吧?虽然裴元看上去未必有意见,但叶扉羽可还记得他是怎么调侃自己和裴无咎来着。 “那周奇桧...总归是要处理的...”。 裴元眯了眯眼睛,想了一下,“确实,不过退出万花这个赌注的风险还是太大了些,万花七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连裴师兄你也这么说?”。 听到这话,裴元也翻了个身,侧过来拄着脑袋对着叶扉羽问道,“哦?你还听谁这么说了?”。 “师尊他老人家也这么说来着...”。 裴元一愣,吃饭喝酒太开心了,他差点把这茬忘了,“啊对,师尊把你领走了,那师尊还说什么了?”。 叶扉羽回想了一下摘星殿的事,“师尊也说我的决定有些鲁莽,说万花七试比我想象中要难些...”。 “师尊说,周奇桧能带来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 叶扉羽想了想,最终他没有把孙思邈说的万花现状和那个门栓的事说出来,不过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师尊还给了我这个...”,说着,叶扉羽坐起身来,从枕头下取出了那只令牌。 “师尊说我以后可以去摘星殿看书...”,一边说着,叶扉羽将手中令牌递向裴元。 屋内昏暗,可当那递在空中的令牌与透过窗子的月光交叉时,令牌在月光下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裴元见状也是坐起身来,面色凝重,“万花令...”。 “什么是万花令?”,叶扉羽看着裴元的动作和神态也是一愣,开口问道。 裴元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从袖子中掏出了另一块形状一模一样的令牌,只不过这令牌的颜色和叶扉羽手中那块不同,叶扉羽手中那块,在月光下,是蕈(xun)紫色,而裴元手中那块则是豆蔻紫。 “这是?一样的?!”,叶扉羽也借着月光看到了两块形状一样的令牌,而裴元则是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颜色。” “颜色?” “每个万花弟子手中都会有这样的令牌,通过颜色来区分等阶身份和研习路线。” “紫色是离经易道一脉,代表着万花谷的传承医术,绿色是花间游一脉,代表着万花谷的传承武学。” “除了这两派以颜色区分,同时研修了其他学术技艺的弟子,令牌后边会有相应的学术技艺的标志,研习了哪一类,就会由那一类的代表人来为你篆刻标志。” 第118章 万花令 叶扉羽将令牌翻转过来,令牌背面果然还有其他东西,只不过并没有裴元口中的学术技艺的标志,而是一个葫芦。 “裴师兄...这葫芦又是什么意思...”,叶扉羽开口问道。 抬头却看见裴元正面色复杂的看着他,“葫芦是医者的标志,你以前在世俗应该也见过,那些打着朱旗的游医,旗上多半都画着葫芦。” “而你这一只令牌...是师尊自己的...”。裴元顿了顿,“整个万花谷只有两个人有这种后面只有一个特殊标记的令牌。” “一个是你手中这块,万花药王令,背上的葫芦代表万花医者。另一个是谷中手中的万花青岩令,背上刻着的是一支判官笔,代表万花武者...”。 “弟子令牌的颜色深浅不一,一些对万花而言很重要的地方需要更深的颜色才能进,很简单,也很直接。” “有的地方是不设限制的,比如柳居,那里是除了弟子伙房以外能过得药膳的地方,有令牌就能去,当然了,要交钱的。” “而谷主手中那块,和你手里这块,可以无条件出入万花任何地方...”。 叶扉羽听着裴元的介绍,面色也是凝重了起来,“那我这,我一个弟子,如何使得,要不,我给师尊送回去?”。 没成想裴元听到这话,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噗...哈哈,可千万别,师尊给你这令牌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若是你送回去,那才怕是有乐子了,哈哈...”。 “那师兄你笑什么?” “我就是突然想到,你真送回去的话,师尊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 过了好一会,裴元才停了下来,又接着跟叶扉羽讲了很多关于弟子令牌的事。 弟子令牌的权益说起来并不复杂,第一就是辨认身份,外出的弟子归谷时需要出示令牌,上报出行时间,出行目的,和出行结果,还要接受尚贤弟子的盘问,问的都是一些谷内的事,用这样的方式来避免万花遭遇外人渗透。 第二是等阶,万花弟子由令牌颜色来区分等阶,一般弟子会将令牌系于腰间,或者其他显眼的地方,可以避免很多麻烦,毕竟有些人可能入门时间晚,但资质与能力都能称得上上佳,这样的人若是排在底端,难免让人诟病。 当然了,像裴元他们这种可以刷脸的人,一般懒得把弟子令牌拿出来,要不是叶扉羽突然拿出万花药王令,裴元兴许会一直把令牌扔在袖子里。 第三就是实打实的权益,等阶不够的弟子,在领用万花谷内资源的时候,需要对应学术技艺的代表人的手书,才能领用,而等阶足够的弟子则不需要。 晋升等阶除了自身实力技艺达到代表人的认可,还要在万花谷内积极完成各项委托,委托除了物质奖励外还会附带一定积分,累积积分足够,加上代表人的认可,才能晋升等阶。 第四是义务,刚才说了委托,委托也是有等级区分的,等阶不够的弟子无法接取高等级的委托任务,这是为了弟子的安全着想,毕竟高等级任务大部分都伴随着一定的危险性。 所以高等级委托任务一般会委托给具有一定实力的高阶弟子,这样成功率和安全性都会有保障。 弟子义务里还有这样一条,如万花遇灭顶之灾,所有低阶弟子优先撤离万花谷,由高阶弟子来抵御天灾人祸,以保留万花火种。 说到这一条的时候,裴元虽然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可眼神已经变得肃穆,这些被叶扉羽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这就是万花的传承。 两人夜谈许久,但没有秉烛,总感觉差了点什么,不过叶扉羽也算是对万花令了解了个差不多,随着透过窗户的月光越来越少,两人也是结束了夜谈,各自睡了过去。 第二天,叶扉羽是被喊醒的,睁开眼睛,本来在地上打地铺的裴元已经不见了踪影,被褥也整齐的叠好了放在了桌子上。 穿戴整齐踏出房门,就看见裴无咎和裴元坐在桌子的两边,洛妤姝在给裴无咎倒水,而裴元那边倒水的人,是张林。 叶扉羽:起猛了,看见张哥变丫鬟了。 洛妤姝:你说谁是丫鬟? 洛妤姝感受到叶扉羽的视线,瞪了过来,叶扉羽则是被这一眼瞪了一个哆嗦。 “呀~叶子你可真能睡,我起来的时候你还打呼噜呢。” “欸?我睡觉会打呼噜么?”,面对裴元一大早就出现的调侃,叶扉羽也是一愣。 坐在桌子另一旁的裴无咎放下了手中茶盏,开口道,“你不会。” 裴元像是抓住了什么盲点一样,立马开口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打呼噜,难不成你们俩...啧啧。” 话虽然没有说完,但那个熟悉的语气和表情,叶扉羽已经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了。 可还没等叶扉羽张口解释,一边的洛妤姝反应更大,一道死亡目光就这么盯上了叶扉羽,眼神要是能动手的话,叶扉羽可能已经被这道目光扒干净了。 “归谷路上就知道了。”,裴无咎从洛妤姝手中接过茶壶,又给自己倒上一盏。 洛妤姝也因为这短暂的触碰清醒了过来,收回了注视着叶扉羽的目光。 叶扉羽松了口气,看着已经在憋笑的裴元翻了个白眼,“裴师兄你又来...”。 随即不再理裴元,转过目光看向一旁的张林,“张哥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张林:终于有人想起我来了tat “昨天回去的时候碰到了天工一派的人,他们说昨天下午过来找过你,来商量你的衣服,兵刃和令牌的问题,但是昨天下午咱们不是在柳居么,所以他们过来没找到人就又走了。” “然后说今天让我带你过去一趟,这些东西还是得早点准备的好。” 叶扉羽闻言点了点头,衣服确实要量一下尺寸,但令牌... 叶扉羽看向了裴元,却见裴元面带笑容看着他,只是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别样的意味。 叶扉羽明白,裴元这是让自己不要说万花药王令的事,于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走了下来拍了拍张林的肩膀,“那我们走吧?也不能让天工的师兄们等急了。” 随着叶扉羽和张林离去,裴无咎开口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很显然,裴元那个意义不明的眼神,裴无咎也注意到了。 裴元笑了一下,喝光了手中茶,开口说道,“师尊把万花药王令给了他...”。 听着裴元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这么重要的事,裴无咎的眼神也是一凝,“什么时候...”。 “就在例会结束后,师尊带他走的时候。” 站在一旁的洛妤姝搓了搓手,“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她也是知道万花药王令分量的人,万花弟子令她也有,毕竟怎么说也是晴昼海的养花人。 裴元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无妨啦~”,其实裴元更想说的是一家人,但看了看裴无咎,心里暗道一声,还没到时候。 裴无咎也点了点头,默许了裴元的话。 第119章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 裴无咎点了头,洛妤姝自然也就不再扭捏,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了桌旁。 “师尊允他进摘星殿阅览医书...”,裴元看着院子里的药园,淡淡的说着,好像此前一直给叶扉羽提供医书的不是他一样。 “所以才给了万花药王令么...” “应该不会只有阅览医书这么简单...”,裴元说着,拿起了茶盏置于手中,“药王令的权限最高...”。 裴无咎点了点头,“万花七试?”。 裴元隔着茶盏看向裴无咎,没有说话。 转过头来再看张林和叶扉羽,两人让阿展载着,正在横跨万花谷。 他们要去天工一派的驻地,裴无咎的小院在整个万花谷的西北角,而天工一派的驻地在万花东南,即便在谷内纵马也要半日的时间,由阿展载着才能快点。 “张哥!我们去哪啊!”,叶扉羽照常低伏着身子,用胳膊挡着口鼻避免呛风。 “我们去找天工一派!”,张林大声回应着。 叶扉羽心中无语,这说了跟没说一样,算了,在阿展背上说话太艰难了,还是等到了再说吧。 叶扉羽侧过身子,这样风不会吹的眼睛痛,从高处看四周的风景,不由得感叹万花壮丽,奇峦叠嶂的山峰,加上那天工伟力的凌云梯,构成的万花奇景,三星望月,此刻仿佛就在手边触手可及一般。 身下便是晴昼海,以紫色为主,彩色为辅,于地上看一望无际,于空中望去也十分广袤,即使是在百尺高空,也能闻到冲天花香。 而远处,一座怪模怪样的建筑在视野里不断放大,阿展也开始放缓速度降低高度了,叶扉羽心中一动,这是到了。 随着阿展落地,叶扉羽和张林翻身下鸟背,没错,随着一连数日的锻炼打磨和药膳的滋润食补,叶扉羽的身体素质终于堪比世间武者了,虽然还是没有张林他们这种修行之人体质好,但至少翻身下鸟背这种动作他也能做了。 叶扉羽抬头看向面前这栋建筑,姑且算是建筑吧,毕竟隐约间还是能辨认出屋顶和墙面,为什么这么说呢。 整栋建筑由无数齿轮包裹,金属的齿轮和木质的齿轮相互咬合,整体却并没有违和感,仿佛本来就该如此。 一座硕大的风车占据了半个屋顶,清风拂过,巨幅的帆布鼓起,风车缓缓转动,带动着齿轮。 屋后还有一个巨大的水车,在水流带动下发出轰鸣。 整个建筑落在叶扉羽眼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荒诞,但看着各个齿轮相互咬合转动,借自然伟力工作时,又有一股和谐。 “这是...”,叶扉羽戳了戳张林,“张哥,这是哪啊。”。 张林也第一次来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天工弟子上门定制衣物和令牌,若不是这次因为给叶扉羽“庆功”,错过了时间,让天工弟子走了个空,他也想不到天工驻地是这个样子。 “嘶...我也是顺着别人指得路一路来的,这里...应该...就是...千机阁...吧...”,张林不确定的说着。 “什么叫吧呀...”,叶扉羽又戳了戳他的胳膊,“合着张哥你也不确定啊,别人是怎么给你指的路啊...”。 “我也没来过啊,那人说最不像房子的房子就是了,离远了看就像几个大号凌云梯拼起来的那个就是了...”。 叶扉羽又看了看那建筑,啧啧,这形容真形象。 “那我们,上去看看?” “来都来了,只能上去看看啊,但愿没找错吧...”。 一边说着,两人踏上台阶,一步,两步,就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叶扉羽突然觉得脚下一沉,然后面前建筑上突然弹起了一排弩弓。 张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叶扉羽,脚下用力一蹬,两个人身形暴退,而方才被叶扉羽踩得沉下去的地砖上,噔噔噔噔,弩箭射了上去,又被弹飞。 而随着地砖缓缓上浮,建筑上的弩弓也收了回去。 两人看了看地砖上散落着的弩箭,弩箭没有箭头,难怪声音清脆却被弹飞。 叶扉羽轻轻摸了摸那块被他踩踏的地砖,被弩箭弹射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而且刚才那个弩箭的速度,也没有想象当中快,他也是拉过弓射过箭的,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弓箭才有杀伤力。 “那弩箭伤不到我们...”,叶扉羽看着不远处的建筑说道,“那这弩箭是干什么用的呢...”。 张林却是气急,“这地方怎的如此邪门,外边没有弟子驻守也就罢了,怎么还有一上来就用弩箭招呼的!”。 说着便要上前,却被叶扉羽拉住,“张哥,别激动...”。 还未等叶扉羽继续规劝,却见眼前那建筑突然开了一个洞,说是洞,其实更像是一个门户,只是这门户,看上去方方正正,而且,太小了,看着不像是给人走的。 只听一个声音越来越近,张林二人听着声音也是愈发疑惑,然后就见到那个洞里喷出来了一个人,对,没错,喷出来了一个人。 “让一下让一下!”随着那人不停的大喊,哐啷一声,那人就摔飞了出来,之所以是这个动静,因为这人是坐着椅子从那洞中喷出来的,落地时,那椅子已经被摔得稀碎。 “诶呦呦呦...疼死我了...”,只见那人扶着腰起身,活动了一下,又回身看向那缓缓闭合的洞口,“参数还得修正,方向也得改...”。 “喂!” “机组压力过大,承载的材质就得改...”。 “喂!” “是不是得重新更换动力源...” 见这人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张林也来了火气,也是,无论是谁,上来就是弩箭招呼,接着又蹦出来个人一直不停自言自语,任谁都会发脾气。 只见张林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猛的往后一拉,“跟你说话呢!给点反应啊!”。 “你别打岔!”,只见那人转过身来,冲张林摆了摆手,然后就接着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叶扉羽看着,也是摇了摇头,这人,总感觉有点不正常呢。 直到过了许久,那人才把手放下,叹了口气,“又有的忙了。” “我说...”,张林出现在那人身后,缓缓开口,却不想那人跟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子蹦了起来。 “啊!谁啊!”,那人一脚踩到了摔得稀烂的椅子上,脚下一滑,摔了一个屁墩。 张林看着他摔倒在地说不上话,,叶扉羽也是一阵无语,上前将那人扶起来。 “你好,这位师兄,我是...”,还没等叶扉羽讲完,只见那人揉了揉眼睛,又伸手捏了捏叶扉羽的下巴,“你好眼熟...叶扉羽...啊!你是那个新收的弟子!”。 叶扉羽又是一阵无语,这人多少得沾点毛病吧,怎么不听人说话呢。 远处建筑的轰鸣声从未停下,正当叶扉羽准备跟这人好好理论一番的时候,又是一个门户打开,这次正常得多,一人大小,而随着这次门户打开,从里边迈出的人,就是张林认识的了。 “让你在上边好好看着,你非要测试你那紧急逃生!”,来人呵斥着,而先前不好好听人说话的弟子也转过身去回应道,“机会难得,再说了,我这不也挺快的么...”。 第120章 千机阁 张林一看这次来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来了个能说话的。 “郭师兄。” “呦?张林来啦?那这个就是叶扉羽了吧?来的挺早啊。” 张林点了点头,“这不是昨天让你们走了个空嘛,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来了。” 来人正是天工一派大弟子,工圣僧一行座下,郭武。 “嗨,没必要,你来的太早我这边反而没什么人。”,郭武说着,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叶扉羽仔细打量着郭武,身高八尺有余,相貌普通,单看这张脸绝对是丢进人群里找不到的主,但奈何人家块头足啊。 八尺有余的身高,站在叶扉羽二人身前跟个巨人一样,真说起来,叶扉羽和张林两个人都不算个子矮的人,但在郭武面前,只能抬着头看他。 再加上那一身古铜色的肌肉,光是看上一看都知道那肌肉里绝对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只见郭武像拎小鸡崽一样把那个不听人说话的弟子拎起来,“去把机关关了,然后喊两个人过来量尺寸,准备起炉。”,又转身向叶扉羽二人笑了笑,“本来他是要在上边值守的,谁知道这小子非要下去测试他建造的紧急逃生,让二位受惊了啊,哈哈哈...”。 叶扉羽则是又一次发挥了他的天赋,从对方的话语中提取着信息,上边?下边? 看了看那被各种齿轮装置包裹的建筑,又看了看两人出来的门户,与其自己猜想还不如直接开口问,想到这,叶扉羽也不再犹豫,开口问道,“这位郭师兄,什么是上边,什么是下边?” 郭武笑了一下,说道,“我叫郭武,天工一派的,至于上边下边,待会你就知道了。” 随着郭武话音一落,身后的建筑发出一声脆响,有一组齿轮停止了转动,轰鸣声也小了些。 “好了,那小子把警戒机关关掉了,我们走吧。”,郭武拍了拍手,大声说着,走在前边带路。 叶扉羽跟张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好奇,见郭武已经在招呼二人了,也是连忙跟上。 只见郭武在墙板上敲了一下,木板便翻转开来,露出一个把手,而随着把手被郭武拉下来,另一侧的墙板突然对半张开,露出里边的空间,跟个小房间一样。 “进去吧,这跟三星望月的凌云梯是一个东西,只不过隐蔽了点。”,郭武说着,一步踏了进去,叶扉羽和张林也只能跟上。 随着郭武又一次拉动把手,墙板缓缓闭合,整个小房间缓缓下沉。 “这千机阁地上的部分除了一部分传动和机关控制之外,就只留了几个能活动的地方,负责登记和日常沟通。” “其他时候,大部分弟子都在地下活动,锻造也好,研发也罢,除了一些特殊情况需要到地上去,其他时间基本都在这。” 叶扉羽听着郭武的介绍,也是逐渐明白了为什么上边的建筑不像个建筑了。 随着小房间一阵震动,两扇墙板又一次打开,叶扉羽也被面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撼到了。 入眼便是一处庞大的地下空间,巨大的齿轮再缓慢而有力的转动,金属咬合间偶尔还能看到火星迸出,地下空间的中间有水流涌动,好像是一处地下河,而河面上,一座数十尺高的水车兀然而立,被水流推动着。 无数的齿轮在水车的带动下驱动着更多叶扉羽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身旁的张林也和叶扉羽一样的表情,瞪大着双眼,张着嘴巴,说不出话,而这时,郭武走到了二人身前,张开双臂笑到,“欢迎来到,天工,千机阁。” 叶扉羽麻木的点了点头,吞了一口口水,“这就是地下?”。 郭武笑了笑,“本来千机阁选址不在这,后来是师傅发现了水脉走向不对,带人勘探到了这处地下溶洞,这简直就是为天工一派量身打造的地方。” “空间上只需要简单的做一下修整,奔涌的地下河也为我们提供了足够的动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冶炼金属的话会有些闷,不过只要开好通风的线路,也不至于出事。” “再加上身处地下,除非离得特别近,就像你们刚才现在千机阁正上方一样,否则外界也听不到这些齿轮的噪音。” “而有危险性的东西,师傅也不让在千机阁地下做实验,通通都要带去地上,甚至还要远离万花,所以千机阁地下,基本上完全满足了弟子们的需求。” 叶扉羽点了点头,任由郭武一边介绍,一边带路,七拐八拐之后,几人出现在了一个小山洞内,而之前那个不听人说话的弟子也在这,还有另外两个人。 “来,介绍一下,这个你们刚见过,刘煜,本是是有的,就是有时候太过投入,会忘掉其他事。” 叶扉羽点了点头,向刘煜抱拳一礼,“叶扉羽见过刘师兄。” 刘煜已经把之前自己想要改动的东西都记下来了,此时已经可以正常说话了,见叶扉羽行礼,也是抱拳回礼道,“客气客气,刚才多有得罪了,主要是突然想到了紧急逃生弹射必要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当快速通道使用,可是没想到压力过大会导致...” 话还没说完就被郭武一把捂住了嘴,郭武笑了笑,“他这人就这样,别见怪,别见怪啊。” 叶扉羽则是尴尬的笑了笑,心里更加笃定,这人绝对多少沾点毛病。 郭武紧接着介绍到,“邓然,白箐,都是万花谷内负责弟子服饰的人,邓然他娘就是万花谷内的服饰商。” 叶扉羽又是点头致意,然后抱拳道,“见过邓师兄,白师兄。” “客气客气,我二人也是有幸,能为药王弟子量身定制服饰,还请兄弟之后发达了不要忘了我们二人就好,哈哈哈哈...”,邓然开口说着,也是和白箐一起抱拳回礼。 几人客套了几句,邓然和白箐两个人就开始着手为叶扉羽测量身高体型,同时还要以纸笔绘下面容,这样不光是为弟子量身定做服饰,也是为弟子做一个全方面的信息登记。 等一切需要的数据被邓然写在本子上,服饰定制的事就算敲定了大半,剩下的就交给裁缝了。而叶扉羽二人,则是被郭武刘煜二人,带到了千机阁更深处。 随着四周空气越发干燥,温度也越来越高,甚至几人的额头都开始微微见汗,几人也终于到了地方,一块看上去没有缝隙的山壁。 郭武熟练的从行囊中掏出一个水袋和一块麻布,将麻布用水打湿后裹在手上,然后将双手按在石壁上用力一推。 石壁遇水立刻响起呲得一声,麻布的水分快速被石壁蒸发成蒸汽,而随着郭武的用力,看上去浑然一体的石壁竟然被郭武缓缓推开,那竟然是两道严丝合缝的石门。 石门一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温度甚至让叶扉羽觉得脸都要被热气灼伤。 “天工,锻造堂。”,郭武说着,指了指里边,“怎么样?厉害吧?”。 第121章 初始令牌 叶扉羽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眼前这么震撼的景象。 巨大的金属齿轮纵横交错互相咬合,传动引起的轰鸣震耳欲聋,悬挂的金属条在齿轮带动间移动,上边挂着一个个通红的坩埚,他不知道里边的液体是什么,但看坩埚的颜色和散发的光亮,温度一定超出了叶扉羽的想象。 他不是没见过铸造锻造,但以前镇子上的铁匠都是用调好的泥巴糊起一个炉子,他见过最大的坩埚也不过陶碗那么大。 每次铁匠老伯都要烧很久,还要不停的给炉子添柴,拉风箱,才能将生铁熔化,才能铸造一些物件。 哪像现在,那一个个水桶大小的坩埚一排一排的从一个山洞出来,又进了另一个山洞。 山洞里回应着有节奏的共鸣,冒出一阵一阵的水汽,接着就有弟子捧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走了出来。 “好啦,里边的东西就不能给你看了,里边是天工机密,嘿嘿,这次下来主要是借开炉的温度再铸一批令牌,跟我来吧。”,郭武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穿过一片转动的齿轮,随着温度越来越低,轰鸣声也越来越小,几人来到了另一处山洞,这里已经不再让人觉得灼热,山洞内有一个小水潭,水潭上挂着一张大网,在滴水,似乎是刚从水中捞出。 网上边全是颜色不一的令牌,有几名弟子正在分拣,将同样颜色的令牌分拣至一起,听郭武说,这一批令牌就是刚才借炉铸造的,还要拿出去做进一步筛选,剩下的才能用。 郭武领着叶扉羽去水潭的后方,山洞的深处,那里有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摆着的,全是已经筛选出来合格的令牌。 “新弟子初次领取的令牌是这种灰色的,然后等你确定好了要以哪一门为主的时候,我们会拿对应的令牌去找你。” 郭武说着,随手拎起一块灰扑扑的令牌扔了过来,叶扉羽经过一路上的认知轰炸,此时脑子里还是懵的,直到令牌快到眼前了才手忙脚乱的接住。 拿到手上的第一感觉,就是重,比孙思邈给他的那块万花药王令要重得多,摸上去手感冰凉,材质像是某种金属。 叶扉羽抬头看向郭武,“这是...”。 “铜铁熔锻的,你们确定了要走哪一派的时候,这个玩意我们收回来还能用来锻造其他物件。” 叶扉羽点了点头,倒是不浪费,物尽其用了属于是。 拿到了自己的初始令牌,在郭武的指引下,几人离开,离开的时候,轰鸣依旧,只是锻造堂已经停止了运作,整个山洞只有灯火依旧闪烁,悬挂的金属条没有在吊运新的坩埚出来,洞内的温度也逐渐变得清冷。 “郭师兄?这是?”,叶扉羽看着方才热火朝天的锻造堂,逐渐变得死寂,开口问道。 “锻造需要大量的原材料,以及大量的木炭石炭,在天工的加持下虽然可以一次性大量出品,但我们并没有那么高的需求。” “除了一些必要的试验件需要天工锻造,其他时间一些小玩意我们都是自己锻打铸造的,这样的开炉,一个月也没有几次,这次是因为要给你出令牌,必须要用天工统一锻打。” “正巧上一批预留的初始令牌也被我们用的差不多了,正好趁这个机会,锻一批新的留着。” 郭武说着,几人已经到了来时的地方,在这,刘煜又在开始研究他那个紧急逃生。 “刘煜!你再在值守期间跑下来我就把你绑椅子上射到河里去!”,郭武看着刘煜出神的模样,叫骂道。 然后就见郭武又一步上前,熟练的拎起刘煜的后衣领,跟拎小鸡崽一样,拎在空中晃来晃去。 随后一把将刘煜推进了来时的那个升降房间,又将几人引了进去,随后一拉把手,墙板闭合,几人又随着房间缓缓上升回到地面。 “衣服的话,隔日就会送过去,还是裴无咎的药园对吧?” 叶扉羽点了点头,“是的,给郭师兄添麻烦了。” “嗨,没事没事,不麻烦。”,郭武摆了摆手,笑了笑,“对了,你要有什么兵器上的需求也可以说,我们天工锻造堂也负责弟子兵器事宜的。”。 在郭武期待的眼神中,叶扉羽沉思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兵器的话,他只跟爹学过一点刀,连招式都不连贯,还跟那些护院学过几招棍,也马马虎虎,再有就是爹给他做的弓,可惜那把弓,现在应该已经随着家一起化作废墟了。 而他来万花的这些时日,观察来往弟子,兵刃除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更多的则是短兵,看上去像笔一样的短兵。 他没有用过,但可以肯定,他拿着那个东西,施展不了他的刀,用棍的话,又太短了。 所以叶扉羽摇了摇头,“现在还没什么打算,不过日后可能还是要麻烦师兄的。” 本来见叶扉羽摇头,郭武还有些失望,但听叶扉羽后边说的,笑容又重新出现在了郭武脸上,“那行!那就说好了嗷!以后锻打兵刃记得找我嗷!”。 叶扉羽点了点头,同张林一起与郭武二人分别后,看着郭武又像拎小鸡崽一样将神神叨叨的刘煜拖了回去,这才和张林一起,离开了千机阁所属范围,离开的时候,叶扉羽又去试着踩了一下来时触发机关的那块地砖,这一次,地砖没有再沉下去。 张林吹动哨子,将在附近闲逛的阿展召来,乘着阿展,两人飞上了回去的路。 鸟背上,叶扉羽掏出令牌,在阳光下,令牌已经不似地下那灰扑扑的模样,反而像生铁一般,闪烁着光泽,真不知道是怎样的锻打方式,才能将金属捶打成这样的成色。 翻过令牌来看背面,则和正面一样,是一个兰花的雕刻,但却比正面小很多,回想着裴元对自己说的,背后会有特殊技艺的标志,又看了看手中的生铁令牌,叶扉羽点了点头,初始标志便是万花,之后再换,也合情合理。 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前边的张林,叶扉羽心有所感,“张哥!”。 “啊?”,张林听到呼唤,转过头来,“怎么啦叶子!” “方便把你的令牌给我看看嘛!” 叶扉羽喊着,他来了这么多年,跟张林相处的也算融洽,两人也算是兄弟相称了,跟裴元几人一样,他也从来没在张林身上见到过弟子令牌这种东西,好奇之下,开口问道。 张林看着叶扉羽拿着初始令牌的样子,也是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给他,“给!”。 从张林手中接过来,果然,入手重量又有不同,比万花药王令重一些,但比自己手中这块初始令牌要轻。 仔细打量着这块令牌,颜色又有不同,紫色的令牌,比万花药王令浅上不少,裴元那块也比这个深,这个颜色,好像丁香。 叶扉羽想到裴元跟他说的,以颜色区分弟子等阶的事,想了想张林平时的表现,好像确实是这样。 第122章 裴元入驻 翻过令牌的背面,昨夜叶扉羽只顾着听裴元介绍令牌的作用,忘了看裴元的令牌背后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好在他错过了裴元,没错过张林。 只见张林的令牌后边,也有一个葫芦,却比万花药王令上那个葫芦小太多太多,药王令上的葫芦跟这个葫芦一比,那简直就是爷爷比孙子的概念。 除了葫芦,还有一支笔,两个交错的圆点。 葫芦代表万花医术,判官笔是万花传承武学,这个叶扉羽已经从裴元那里了解到了,那两个上下交错的圆是什么? 不懂就问,叶扉羽举着令牌喊道,“张哥除了医术和武学,还会什么!” 起初张林没有回头,大声回应着,“你要这么问,那我会的可多了!缝纫锻造多少都会一点,毕竟不能事事都找天工堂,还有......”。 话还没说完,叶扉羽往前蹭了蹭似乎,拽了拽张林的衣服,张林这才转过头来,“啊!你问这个啊!”。 多新鲜啊,我不问这个还能问什么,叶扉羽心里暗叹一声,又指了指手上那块属于张林的丁香色令牌。 “那个是棋!” “旗?什么旗?” “下棋的那个棋,万花七试之一的棋艺!” 啊,对,叶扉羽想起来了,万花七试,医术天工茶艺还有琴棋书画,只是他没想到,嘴上没有把门的,做事有些莽撞的张林,居然会下棋。 叶扉羽不会下棋,但他见过,以前镇子上见过有老先生下棋,有黑有白,一张大棋盘方方正正,好多格子,不时老先生会叫好,或者哀叹,但他看不懂,或者说,镇子上很多人都看不懂。 叶扉羽点了点头,“想不到师兄还会精通棋艺。” “嘿嘿,我是从小就在万花谷的,师兄们有懂棋艺的,耳濡目染下跟着也就学会了,勉强也算过了棋艺之试。” 叶扉羽将令牌交还给张林,两个见离裴无咎的小院已然是不远了,也没有再聊。 等回了小院子,已经不见裴元的踪影,只留下裴无咎和洛妤姝在院中,裴师兄正在教洛妤姝如何炮制乌头。 “先用凉水浸漂,看到这个水了么,可以换了...”,裴无咎说着,随着一声唳啸,叶扉羽和张林也安稳落地了。 裴无咎转过头来,正好看到叶扉羽正学着张林的样子翻身下鸟背,点了点头,想到裴元跟自己聊的,心里也有了一些想法。 叶扉羽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是什么,他只想快点给裴无咎看看他的万花弟子令,“师兄!我回来啦!”。 人未到声先至,只见叶扉羽下了鸟背就撒丫子往院子里跑,手中还举着自己刚到手的令牌,“师兄你看!”。 跑到裴无咎的身边,叶扉羽将手伸出,把令牌递到了裴无咎和洛妤姝面前,“师兄!洛姐姐!我也是万花谷弟子了!”。 裴无咎点了点头,而洛妤姝则是笑道,“你早就是万花谷的人啦。”。 “不一样的。”,是啊,不一样的,先前他在谷中,只是因为裴无咎带他来谷中,对于万花谷来说,他始终是个外人,哪怕孙思邈早就开口说要收他,哪怕诸位不认识的师兄,包括裴元几人对自己态度很好,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可今天不同了,他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份凭证,有了万花弟子的身份令牌,他现在是个名正言顺的万花弟子了,他有落脚的地方了。 叶扉羽很开心,裴无咎看着满眼笑意的叶扉羽,嘴角也是勾了勾,又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时,张林也安顿好了阿展,进了院子,“欸?大师兄呢?”。 叶扉羽也是才反应过来,“对啊?裴元师兄呢?”。 裴无咎没有说话,反而是洛妤姝端着浸泡着乌头的盆站起身来,冲着张林说道,“你大师兄收拾行李去了。”。 “收拾行李?收拾行李干嘛?收拾行李去哪啊?” “他说要长住这里了。” “啊?”*2,不光张林张大了嘴,叶扉羽也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裴无咎转过了身,不让几人看到自己的神情,洛妤姝则是抱着盆耸了耸肩,“就是说要长住这里咯,叶子去把你的屋子收拾一下吧...”。 “啊?为什么要收拾屋子?”,叶扉羽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让裴元跟你住一起啊。” “跟我住一个屋啊?” “那不然呢,难不成跟我一个屋嘛?还是说让裴元跟你师兄住一个屋?”。 “跟裴师兄一个屋好像也不是不行...”,话还没说完,叶扉羽突然感觉后背一凉,侧过头一看,发现裴无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侧着头看着他,但是那个眼神,仿佛自己再说下去就会把自己扔出院子一样。 “嘶...好吧那就跟我一个屋吧...”,叶扉羽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认命一样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和裴元一个屋,裴元师兄虽然看上去很可靠,但是有的时候总是有些不着调。 裴无咎这才点了点头,往自己的屋子走,洛妤姝也是抱着水盆,往水车那边去了。 张林:??????不是,那我咋办呀? 张林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理自己,无奈,只能回头去找阿展,别误会,时间差不多了,他该去柳居取药膳了。 直到张林把药膳取来,裴元才姗姗来迟,没办法,一大早张林就被叶扉羽征用了,他没鸟用,只能一路走过来,虽然能用轻功,但是轻功是有消耗的,反正他又不赶时间,索性就用走的了。 药膳被洛妤姝摆上饭桌,裴元也踏进了小院,“呦!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或许你来的不是时候...”,裴无咎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头都没扭。 裴元挑了挑眉,“不,在我看来,正是时候。”。 洛妤姝没有理会两个人说的什么时候不时候,在裴元讲话的时候,她已经又拿来了一副碗筷,一个小凳。 裴元也没有客气,拉开凳子就坐了下来,只是刚坐下,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一旁的目光。 “大师兄,你住这了,我咋办,还来么...”,只见张林眼巴巴的看着,裴元这才想起来张林是被自己安排过来的。 只见裴元思考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来肯定是要来的,饭点过来送饭就好了,不用守在这了...”。 张林眼神亮了,不用守在这,自己就可以干别的去了。 “你去守葛晚星吧,晚星那边身子还没好利索,你去帮着点老楚。” 张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所以爱会消失,对么。 时间就像某个小师弟的摆烂梦想,说没就没。 几人茶足饭饱,在裴元的催促下,张林耷拉着脑袋走向了阿展,他要去帮着楚闻风照顾葛晚星了。 叶扉羽帮洛妤姝收拾了饭桌后,也拿出来了没看完的医书,这是最后几册了,看完了这几册,裴元让张林给他带的医书就全被他背下来了。 裴无咎则在椅子上坐着,看着叶扉羽,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送走了张林的裴元搬着凳子坐到了裴无咎的身边,“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和你有什么关系。”,裴元连头都没扭,淡淡的说着。 第123章 信鸽和资质测试 被裴无咎呛了一句,裴元撇了撇嘴,“你想教他入武,也得看看他是不是走万花武学的资质啊...”。 “那你呢,《黄帝内经》,你想让他学医,不也要看他的资质么。” 裴元摇了摇头,“我同你不一样,《黄帝内经》是医书,和万花医术不冲突的医书,即便他没有走离经易道一脉的资质,熟读基本医书也没有坏处,更何况,如果他出了什么变故,靠一手医术也能活下去。” 闻言,裴无咎转过头来,看向裴元,却见裴元并没有看他,反而是看着正在背书的叶扉羽。 裴无咎索性也不再看他,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叶扉羽把书背完,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直到叶扉羽将《黄帝内经——灵柩篇》全部熟记于心,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这一天,裴元和裴无咎都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看着叶扉羽背书,看着洛妤姝折腾药材。 入夜,裴无咎叫裴元和叶扉羽出来一起赏月,三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月明星稀。 叶扉羽还在想着白天的书,虽然他靠着出色的记忆力将书背了下来,连同之前裴元让张林带来的人体木雕上的穴位也背了下来,但是毕竟书本是书本,知识是知识,有些事,只靠死记硬背可不行。 裴元和裴无咎都看出叶扉羽的心思还在《黄帝内经》上,裴元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裴无咎看着裴元的笑容,皱了皱眉。 “叶扉羽。” “啊?” 眼见裴无咎开口打断了叶扉羽的思路,裴元眼神一凝,不过也没说什么。 “如今你也是万花弟子了,明日我二人会带你去测试资质,有什么想法么?” 叶扉羽挠了挠头,他还真没有,他想变强,可来了这么久,师兄除了告诉他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外,也没有教他该怎么变强,反而是裴元带来的医书让他记了个八成。 此外还有实力不明的药王孙思邈,告诉他可以去摘星殿看医书。 至于怎么变强,他现在也还是一头雾水。 想到这里,叶扉羽也只能是摇了摇头,见状,裴无咎没有再说,只是让他回屋休息。 那晚裴无咎和裴元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直到月光离开了窗户,裴元才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叶扉羽便醒了,因为昨夜师兄说过,今日要带他去测试资质。 裴元这一次又比他起的早,等叶扉羽推开房门时,裴元已经和裴无咎一样坐在桌边喝茶了。 “醒了?收拾一下,张林在路上了。” “是。” 待叶扉羽洗漱完毕,张林也乘着阿展一路飞来。 看到张林的时候叶扉羽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张哥不是被裴元师兄安排去照顾那个人了么,怎么会知道今天要去测试资质的事。 抱着疑问,叶扉羽将张林迎了下来,只是看着张林一副萎靡的样子,不禁问道,“张哥,你今天...”。 话还没说完,就见张林一边抱怨,一边从身后掏出一个鸟笼,“别提了,睡得好好的,师兄的信鸽就来了,一泡新鲜的就直接拉我额头上了...”。 “刚想发火,一看是师兄的信鸽,带着信儿来的,得,本来就没睡好,还得起个大早...”。 叶扉羽见状也没有再说话,毕竟,张林被这么折腾一回,很大概率都是因为他。 “师兄,要不我也住这吧,我才刚过去一天...你就又拿信鸽找我...”,张林一边将鸟笼递给裴元,一边说着。 只见裴元笑了笑,“这不是忘了嘛,下次一定提前说,下次一定!”。 说着,却见裴元把鸟笼打开,将信鸽抓了出来,喂了一颗绿色的豆子,然后放飞了出去。 “裴师兄,这是...”,叶扉羽指了指头顶盘旋的信鸽。 “万花的信鸽,平时都是散养在谷内的,它们认地盘也认人,不会乱飞,必要时用这种特殊的豆子能把他们引出来。” “当然了,平时没事就得喂一喂,让它熟悉你的模样和气味,最好是找人组队一起喂,这样一只信鸽记住两个人,就可以实现远距离通信了。” 怪不得,我说也没见裴元拎着鸟笼子到处跑,哪来的信鸽,原来是这种随叫随到的类型。 那为什么张林会拿鸟笼装过来?想到这,叶扉羽扭头看向张林,并用手指了指鸟笼,虽然没有张嘴,但张林也明白了什么意思。 只见张林耸了耸肩,摊开了手,“那豆子我没有啊~”。 行吧。 将信鸽放飞后,裴元拍了拍正在打哈欠的张林,招呼了叶扉羽一声,“走吧,今天的事还不少呢。”。 叶扉羽点了点头,刚要迈步子,突然想到昨天天工一派郭武说的话,又转身回来给洛妤姝嘱咐了一遍,“洛姐姐,今天可能会有天工一派的人过来送衣服,如果来了的话,还望姐姐帮我收一下。”。 洛妤姝正准备去看看昨天自己浸漂的乌头怎么样,有没有达到裴无咎说的样子,听到叶扉羽的话,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叶扉羽这才随着裴元几人走了。 几人乘上阿展,往三星望月的方向飞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叶扉羽也逐渐适应了这种出行方式,要知道一个多月之前,他还是个普通老百姓,逃命靠的还是驴车,而现在,坐到阿展的背上,已经让他不再觉得惊奇了,可能这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吧。 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叶扉羽知道,阿展今天飞得并不快,至少,这个风速,自己还能说话。 刚想到这,叶扉羽还没张嘴,就又问题来了。 只见裴元转过身子来对着他,开口问道,“叶子想学武还是学医?”。 “额...说实话,我不知道...”,叶扉羽脑子里是乱的,他对万花医术和万花武学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不知道万花医学有多厉害,也不知道万花武学有多强。 “我们今天带你是去测试你的资质的,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万花谷的内功心法,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修炼。”。 “不过能不能修炼并不代表就不能是万花谷弟子,即使不能修炼,也不用气馁,也可以在万花做别的营生,当然啦,最好还是能修炼,这样在江湖上也比较稳妥,你能懂我意思嘛?”。 叶扉羽回味了一下裴元的话,“就是说,弟子不一定能修炼,但能修炼的一定是弟子?”。 裴元好像是被这一句话绕进去了,竟然思索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额,差不多吧...”。 裴元还想说什么,可却被转过身来的裴无咎出声打断,“不用紧张,能修炼就修炼,不能修炼,你也一样是万花弟子。” 叶扉羽点了点头,看看,还是自家师兄说话言简意赅,简单明了。 不多时,阿展带着几人来了这个熟悉的地方,三星望月第二峰,他们要在这里搭凌云梯,去第一峰,找谷主测试资质。 药王孙思邈的万花药王令代表着万花医术,那持有万花青岩令的东方谷主,则是代表着万花武学,而叶扉羽资质测试的第一站,就是要找万花谷主,东方宇轩。 第124章 条件反射 万花第一峰,非例会期间,只有尚贤弟子负责巡逻守卫,几乎看不到闲杂人等。 至于为什么有尚贤弟子巡逻,也很简单,第一峰的藏书殿,是东方宇轩的住所,也是万花武学的核心存放之地。 里边是在万花例会期间,这里也一样守卫森严,之前例会没有看到巡逻弟子,不代表不在,只是藏起来了而已。 只见裴无咎带头,领着几人向巡逻守卫走去,向巡逻守卫表明来意之后,又有弟子前去通川。 整个流程突出一个严谨,让叶扉羽不禁疑惑,拉了拉站在自己身前的裴元,叶扉羽小声的问着,“这,要这么麻烦么?”。 裴元正百无聊赖,也乐得给叶扉羽多解释一些。 “这些都是正常流程,毕竟里边就是万花武学的传承了,谨慎一些也是好的。” “可为什么,摘星殿那边没有...”。 “这就是谷主和师尊不一样的观念了,之前摘星殿那边守卫也不少,可全被师尊遣返了。” “为什么啊?”,听到守卫被遣返,叶扉羽就更不理解了。 “师尊说,武学传承可以怕人觊觎,医术传承他却巴不得天下人都会,所以不需要守卫,哪怕有人真的偷到摘星殿去,只要不是放火烧书,那些医学典籍流出去又何妨。” “更何况那些医书大部分都已经被师尊重新翻译编撰过,流出去一本,也许就能多成就一个医者,多成就一个医者也许就能多救活一个人。” 裴元将手搭上叶扉羽的肩膀,说道,“哪怕是不来人偷,师尊都会让我每次出谷时带上一部分手抄本,输送给外界,以供天下医者攻读,你说,就这样的观念,需要守卫么?”。 叶扉羽听着裴元的解释,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好像确实是不需要守卫。 这边刚聊完,前去通传的弟子回来了,抱拳行礼道,“各位师兄,和这位师弟,失礼了,谷主叫几位进去呢。” 裴无咎点了点头,裴元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可以理解,职责所在嘛,那我们去了,你们继续。”,刚说完,却见裴无咎已经迈开步子往里走了,对此,裴元也只是笑了笑,才招呼几人快步跟上。 进了大殿,只见东方宇轩正和一个一人高的木桩相对而立,几人见状没有打扰。 过了几息,东方宇轩动了,叶扉羽只觉得眼前一晃,东方宇轩手中就多出了一支笔,看那个形状,好像是一支真正的笔,而在东方宇轩挥笔间,对面的木桩也是木屑纷飞,碎裂成片。 东方宇轩的动作行云流水,用手将木桩那边的视野遮住,只看东方宇轩,还以为是哪位书法大家在泼墨挥毫,而反过来将东方宇轩盖住的话,只看那木屑纷飞的木桩,又会觉得是哪家绝世剑客在练剑一般。 如此冲突的两种画面,放到一起就毫无违和,直到木桩再也承受不住劲力,崩裂开来,东方宇轩的动作才停下,执笔的手才放下,叶扉羽这才有机会看清,原来,真是一支普通的笔。 “弟子裴无咎,携万花弟子叶扉羽前来测试资质。”,见谷主停下,裴无咎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 东方宇轩点了点头,在裴无咎的示意下,叶扉羽站到了东方宇轩的身前。 叶扉羽能感受到东方宇轩眼神中的打量之意,可他始终没有和东方宇轩对视,哪怕先前孙思邈跟他解释了那天为什么会那样处理周奇桧,叶扉羽心中还是不能直接忽略东方宇轩处理问题时淡然的语气。 就这样被打量了许久,正当叶扉羽疑惑为什么还不开始测试资质,还有应该怎么样接受测试的时候,东方宇轩开口了,结果一开口就让几人愣在了原地。 “回去吧。” 短短三个字,不光叶扉羽,就连裴元和裴无咎都愣住了,“谷主...”。 东方宇轩却摇了摇头,摆了一下衣袖,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叶扉羽好像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明明东方宇轩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开口就让自己几人回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无咎也同样不解,哪怕是真的没有修习万花武学的资质,也要测过了再下定论,可这算怎么回事? 要说裴无咎也是个直的,与其纠结,不如直接问,当下就开口问出来了,“为何不测便直接让我们回去?” 东方宇轩都准备转身了,听到裴无咎这话身形也是一顿,叹了口气,“你连星楼月影都教给他了,他都能用出来了,还找我测什么...”。 裴无咎和裴元顿时一愣,是啊,怎么把这茬忘了,裴元在谷前就见过叶扉羽使用万花心法的星楼月影,裴无咎则更早,路上就见过了,还是他亲自教的。 “可是...”,裴无咎还想说什么,却被东方宇轩打断,“无非就是驱动的内息不同罢了,他连药王的内息都吃得下,你觉得他还承载不了花间游的内息么...”。 “待你们将花间游心法传授于他,他自可用花间游一脉的招式。” 裴无咎这才明白过来东方宇轩的意思,是啊,叶扉羽这奇怪的体质,能用出星楼就已经合格了,差得只不过是内息而已,而孙思邈的内息他都行,没理由修不出花间游。 至此,裴无咎拉着叶扉羽行礼,与几人一同退出了大殿。 “师兄,我这是?”,叶扉羽虽然没能完全理解东方宇轩的意思,但还是跟着裴无咎一起退了出来。 裴无咎摇了摇头,笑了笑,“没事,谷主的意思是,你早就具备了花间游一脉的资质,欠缺的只有心法和对应心法的内息修为而已。” “可我是什么时候...”,叶扉羽还是没搞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就具备资质了,只见裴无咎没有说话,反而是单手并起剑指,一手拉过叶扉羽的胳膊。 叶扉羽还在疑惑师兄到底想干嘛,就见师兄剑指直冲自己的手肘而来。 叶扉羽已经背过了《黄帝内经——灵柩》,也熟记了那个人体木雕上所有的经络和穴道,他已经知道了裴无咎的意思。 小海穴,小肠经的穴位,其定位在尺骨鹰嘴和肱骨内上髁之间的凹陷中,其下有神经存在。因此按压小海穴时,可感觉有麻窜感,窜到小指。 以内力震之,内力顺经络流窜全身,可使全身麻痹! 之前他就被裴无咎以小海穴控制过身体,还是以裴无咎教的招式才解除了控制。 叶扉羽下意识的就用另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手肘,却见裴无咎的剑指到叶扉羽手肘前两寸位置便停了下来,然后便神色古怪的看向了他。 “怎么了?师兄?” “我还以为你会下意识的用星楼。” 看着自己挡住手肘的手,叶扉羽也是一愣。 裴无咎摇了摇头,“没事,这样也好,说明你的拳脚功夫有进步。”,说着撤去了剑指,放开了叶扉羽的手。 “总之,你能用星楼,就已经具备了资质。”,裴无咎说着,又摸了摸他的头,“接下来,该离经易道了。” 第125章 研墨 说来也怪,裴无咎是被孙思邈收入门中,可却因与离经易道相性极差,转投东方宇轩门下修习万花武学,而裴元这个因孙思邈医学之理,东方宇轩盛情相邀,才拜入万花的人,虽然同时具备两种心法的资质,但本人却喜医厌武。 寻常情况下这位万花大师兄更喜欢以理服人,而不是动手。 当然,袁弘安那种人除外,那种人认为武力就是道理,所以裴元跟袁弘安也得“以理服人”。 啊,谷前对叶扉羽那次也不算,第一是事发突然属于特殊情况,第二是叶扉羽当时没有意识,算不得打架。 这不,测完了花间游一脉资质,确定可以修习花间游心法之后,领路人就变成了裴元,由裴元带着,几人从第一峰下来,乘上凌云梯一路往下,又到了摘星殿。 摘星殿还是一如往常,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尚贤弟子,并没有像第一峰那般,成队巡逻,对于尚贤堂来讲,几乎是都盼着轮换到摘星殿。 为什么呢,一是因为孙思邈的理念,他怕的是毁,怕的不是偷,只要不毁医书,那些许书本就是偷去又何妨,甚至还巴不得有人来偷。 二是孙思邈的实力也在这里,有药王坐镇殿中,这天下能在药王手里偷东西的人,还真不多,即便是有,怕也是药王故意让人偷去的。 所以能轮换到摘星殿巡逻的弟子,都会十分默契的不太靠近大殿,只在摘星殿外围三两成群,互相交流一下修炼心得,权当是休息了。 虽说弟子们在互相攀谈,但该有的警戒还是有的,裴元几人一下凌云梯,便有尚贤弟子反应了过来,上前问话后得知目的,那些弟子又看了看裴元身后的叶扉羽。 尚贤弟子巡逻是轮换制,前两天于第一峰轮值的弟子不是他们,他们自然也没见过叶扉羽,只是从其他口中得知,有一个新来的弟子众目睽睽之下和那丹派周奇桧立了个三年之约。 周奇桧是个没脑子的纨绔,这一点只要在万花有年头的弟子都知道,所以大多弟子对周奇桧没什么好感,甚至对整个丹派都没什么好感,以至于丹派的驻守弟子几乎都是丹派自己从外界带来的。 相比周奇桧,叶扉羽能在大庭广众下顶着众多名家前辈的压力立下三年之约,就冲这份胆气就足以让其他弟子为之侧目。 所以眼下一看是叶扉羽要来测试资质,又有裴元裴无咎来引路,几位尚贤弟子也没有多做盘问,抱拳一礼笑了笑,放了几人进了摘星殿范围。 你问为啥之前孙思邈带叶扉羽来摘星殿的时候为啥没接受盘查?那是孙思邈,孙思邈要带人进自己的地方还要盘查么? 叶扉羽一一回礼后,随着裴元一起,又一次踏进了摘星殿,这一次,他走的是正门。 裴无咎和张林并没有一起进去,张林跑到悬崖边观察阿展去了哪,而裴无咎作为花间游一脉的第一,则是在这个时候被尚贤弟子们拦住请教武学心得。 再次踏进摘星殿,那个身着长袍的老人仍然在书案前低伏着身子,不停对照抄写。 叶扉羽学着裴元的样子行了一礼,孙思邈也没有回应,只是抬起了手挥了挥,示意二人过去。 走到近前,叶扉羽伸了伸脖子,看了看孙思邈在写什么,可入眼却是密密麻麻的,说不上名字的文字,比起文字,叶扉羽觉得那些笔画更像是图画一样。 还没等叶扉羽细看,裴元一记手刀就劈在了叶扉羽头顶上,“不得无礼。”。 叶扉羽捂着头将脑袋缩了回来,“是。”。 孙思邈却笑了笑,“不碍事不碍事,我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说着,将砚台往裴元的方向推了推,“帮我研墨。”,“是。”。 裴元接过砚台,往砚台中加了些许清水,又将墨碇取来,于砚台上细细研磨,不一会,四周便飘起了阵阵松香,砚台中,也有了一片墨意。 “叶扉羽啊。”,这时,孙思邈开口了,而开口便唤叶扉羽的名字。 从进了大殿,看到孙思邈时,这位药王就一直在编撰手中书籍,而裴元也完全没有提关于资质测试的事,仿佛两人今天来就是为了看孙思邈编书一样。 这让叶扉羽心中不免有些急躁,而随着孙思邈让裴元研墨,叶扉羽也逐渐平稳了心态。 所以,听到孙思邈开口,沉浸在松香恬静中的叶扉羽顿时一愣,才连忙回应,“啊?啊!弟子在。”。 “你知道该怎么研墨么?”,孙思邈取来一支笔,裴元也适时将砚台推向孙思邈,轻提笔杆,孙思邈从砚台中吸上墨汁,又于砚台边轻擦狼毫,抚入多余的墨汁,这才提笔书写。 “弟子不知,弟子做过伴读,但都是用树枝当笔,在沙地上写写画画,所以从未用过笔墨。” “这研墨啊,也是分手法,看心境的。” 叶扉羽行了一礼,头更低了些,“还望师尊指教。”。 “研墨时墨身要垂直,要重按轻转,先慢后快,不可急性。研快了墨汁粗,而且浓淡不匀。” 叶扉羽听着孙思邈口中说的,联想着孙思邈前两日的比喻说法,脑海里不停想着孙思邈这一次又想借研墨教他什么。 “如果研墨时,听到沙沙响声,说明墨的质量不好,其中含有杂质或砂子。应及时剔除,否则损墨伤砚。” “好砚要用好墨来磨。研磨要清水,切忌用开水或茶水。开水使石质受热鼓胀,容易损坏砚台,而影响发墨。用茶水会使墨汁变色,影响书画效果。” 叶扉羽抬起头,目光正好与孙思邈的目光交汇。 “师尊是想教我要静下心来么。”,叶扉羽的心都提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悟性够不够,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合理,他只能选一个最符合现状的情况说。 却只见孙思邈放下笔,开口说道,“不是,是你师兄太过急躁了,这墨水研得太差。” 叶扉羽一愣,裴元也是一愣,这个转折点来的猝不及防,二人都没想到孙思邈会这么说。 “不过你想的也没错,确实,不能急躁。” 叶扉羽又低头行礼,“弟子受教。” 孙思邈转头瞥向裴元,“去洗下砚台吧,然后再研一次,这次,可不要着急了。” 裴元笑了一下,“弟子遵命。” 叶扉羽刚要站直身子想陪裴元一起去,却见孙思邈伸手搭上了他还未收回的抱拳上,一股奇异的劲力传来,让叶扉羽动弹不得。 直到裴元端着砚台离开了大殿,孙思邈这才看似平淡的收回了搭在叶扉羽拳头上的手,叶扉羽只觉得身体一轻,那股劲力消失了,自己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叶扉羽急忙抬头,却看到孙思邈正眼带笑意的看着他,“这一课是你的,同样也是他的。”。 “你能想到不要急躁,就已经很好了,而他到现在都还会急躁,这一点,你也要多注意。” 第126章 我为医者 阅历不光是用看的,更多的是要去做,去感受,所以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有人要说了,还有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呢。 可书中自有黄金屋,也并不是一味地让你靠读书来增长阅历,书中自有黄金屋,是让你结合书本所学,去博取功名,去入朝为官,去造福一方百姓。 博取了功名利禄,那可不就是黄金屋了么,而自古以来,有了功名利禄,自然就会有温香暖玉,放眼历史,这一点从未变过。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则是在读书的基础上,去多看,多听,多感受。 若没有行万里路,那书中所描绘的尸横遍野,四方饿殍,也不过是短短八个字,你无法从八个字中体会到更多。 只有亲自去看了,才能感受到那种环境,那种情绪,才能算增长自己的阅历。 “裴元入世行走的次数也不多,阅历和定力也还未够,即便他想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一些细枝末节上还是会暴露出来。” “就像这研墨,抖一分则起块,快一分则不匀。” “你只看到了他面不改色,可这墨汁却还是暴露了他的急躁...”。 叶扉羽听着孙思邈对于阅历的讲解,又顺着孙思邈的手指看去,只见孙思邈方才只写了一个字,那是,医。 等裴元将砚台洗净,再拿回来时,进门就看到孙思邈正拉着叶扉羽一只手,身上的绿色内息正不停往叶扉羽体内输送,而叶扉羽的身体也冒出绿色光芒,整个人好似一座玉像一般。 裴元蹑手蹑脚的将砚台放下,再看向叶扉羽时,却见孙思邈将手指置于嘴边,“嘘——”。 裴元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此时的叶扉羽,整个人无比的放松,闭眼间,仿佛置身于青草原野间,心旷神怡。 而耳边,则是回荡起孙思邈的声音。 “医,上古时期或本源于巫,有“古者巫彭初作医”之说,故“医”字,古作毉。” “《山海经·海内西经·开明东有诸巫疗窫窳(yàyu)》:“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 “窫窳者,蛇身人面,贰负臣所杀也。”《山海经·大荒西经·灵山十巫》:“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叶扉羽心中了然,这是孙思邈在给他讲医之源,上古时期便有了巫医之说。 “无极只是鸿蒙、混沌,太极则示以太环、中分黑白,互相回抱。” “故此庄子以不动为太极,动为阴阳。古人称为道,‘道者一也,一者太极,横伸之象示其用也’。古人云:‘知其一,万事毕’。” “又见《抱朴子》中曰‘道起于一,其贵无隅’,故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长生’。” 这好像又是道家学说,叶扉羽皱了皱眉头。 “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内若一”。 叶扉羽的眉头越皱越紧了,这又是《黄帝内经》的内容,这是《上古天真论》。 “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叶扉羽皱着的眉头舒缓了一些,除去前边的引经据典,这句话他能听懂一些,所谓医术,就是导引行气,以气引导阴阳,以气平衡内外,以气行生死之事。 “万花医术,离经易道,是以道家阴阳之说为基石,糅合百家之长,百医之理创造而成,是万花医学之根本,习之,可通岐黄,可驱疾病,可健体魄,可解百毒,悬壶济世,以馈天地。叶扉羽,你可愿修万花医学,造福苍生...”。 叶扉羽双目紧闭,感受着耳边字字珠玑,他知道,这是孙思邈在问他的本心,他的过去已经随着爹娘的下葬随风而去,现在的他,有新的牵挂,也有新的家人,想到这里,叶扉羽没有犹豫。 “弟子愿意。” “我为医者,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自古名贤治病,多用生命以济危急,虽曰贱畜贵人,至于爱命,人畜一也,损彼益己,物情同患,况于人乎。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为药者,良由此也。其虻虫、水蛭之属,市有先死者,则市而用之,不在此例。只如鸡卵一物,以其混沌未分,必有大段要急之处,不得已隐忍而用之。能不用者,斯为大哲亦所不及也。其有患疮痍下痢,臭秽不可瞻视,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出自孙思邈着——大医精诚) 随着叶扉羽一字一句,跟着孙思邈重复着,在外界的裴元,却是看到了叶扉羽身上的绿光愈发旺盛,由孙思邈输送过去的内息也越来越多。 但孙思邈却没有半点不适的表现,反而脸上笑意愈发浓郁。 孙思邈也感受到了裴元的目光,转过头来,冲裴元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裴元不知道自家师尊在做什么,却也听话的退出了大殿。 裴元刚踏出殿门,转身还未伸手,却见大殿中孙思邈一挥衣袖,绿光闪过,殿门随之闭合。 出来的裴元自然是引起了裴无咎的注意,只见裴无咎从身周弟子中挤出身子来,向裴元问道,“如何?” “不知道。”,裴元摇了摇头,目光仍然看着大殿,可惜隔着殿门,看不到里边的情形。 “你和他一起进去的,怎么只有你一人出来了?” “师尊让我出来的,叶子好像,入定了。” “入定了?怎么回事?”,裴无咎眼神一凝,难不成,叶扉羽和离经易道一脉的相性如此优秀?只是测试个资质就能达到入定的状态? “我不知道啊,但那个情况和入定很像,师尊让我不要出声打扰,示意我出来,其他的我跟你一样迷茫。” 听着裴元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裴无咎也不免有些不满,“你...唉...”。 裴元说的其实没错,叶扉羽确实属于入定的状态,本来是在裴元去清洗砚台时,孙思邈提出来要为叶扉羽查看资质,毕竟能和裴元一起来,又能让裴元急躁难耐的事,想必近期只有这一件。 而当孙思邈开始用自己的内息为引时,却发现叶扉羽体内纯净的可怕,万花武学是以自身元气为刃,消磨对手的元气,万花医学则是以自身元气为引,引导梳理他人的阴阳二气。 而叶扉羽经历过天地之气的冲刷,又以药浴洗毛伐髓,自身体质已经趋于纯净,再加上近些日子的药膳进补,因为没有用锻炼肉体的方式消磨吸收,那庞大的药力充斥堆积在叶扉羽体内每一寸骨骼筋肉中。 被孙思邈用内息一激,药力瞬间爆发,涌入叶扉羽的经脉,为了避免叶扉羽被药力撑坏,孙思邈不得不分出更多内息为叶扉羽梳理,叶扉羽也在这种情况下,被拖入了入定的状态。 第127章 离经易道与精气神 入定中的叶扉羽,随着孙思邈的指引,逐渐理解了何为万花医术,而殿外的裴无咎几人却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直到日落西山,摘星殿的大门才再次打开。 随着开门声响起,一直守在门外的裴无咎几人也转头望了过来,只见开门者正是先前入定的叶扉羽,此时叶扉羽精神饱满,目光炯炯,身上更是弥漫着药草的清香,那是体内积存的药力被完全激发之后的状态。 “你没事吧?”,裴无咎皱着眉头问道,而裴元却是掠过叶扉羽先踏入了殿中,他要去看看师尊如何,毕竟叶扉羽的体质可以吞食内息,这在几人之中早已不是秘密,之前他可是见到师尊在给叶扉羽输送内息的。 叶扉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事实上何止是没事,他现在状态说不出的好,虽然接受了孙思邈的传道,但精神上没有丝毫的疲惫,就连身体也没有久坐之后的僵硬感。 整个人说不出的通透,非要比喻的话,现在的他,更像是初生的嫩芽,朝气蓬勃。 裴元踏入殿中,正好看到孙思邈正在沏茶,“师尊...”。 孙思邈端起茶盏,小啜一口,“无事,就是有些渴了。” “叶扉羽对离经易道的契合度很高,再加上身体中又滞留着大量的药力,所以入定时间久了些。” “趁这个机会,我也多教了他一些,此后多带他去谷前走走,医术不只在书本上,还要让他多学多看,多用多做。” 裴元见孙思邈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点了点头,行了一礼,“是,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说着,孙思邈摆了摆手,裴元也就此退了出去。 就在裴元关上殿门的时候,孙思邈双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脸色也不再像刚才一样红润。 缓缓抬起自己之前搭在叶扉羽身上的手,常年养生,拳脚功夫不曾落下的孙思邈,此时这只手竟如同世俗老者一般,布满皱纹和斑驳。 叶扉羽体内确实是有庞大的药力不假,但那些药力凭借现在的叶扉羽根本无法吸收,他体内那股力量就盘踞在经脉上,药力根本无法渗透。 无奈,孙思邈只能用自身元气吸引盘踞在他经脉上的龙脉之气,这才让叶扉羽那一身药力找到了宣泄口,涌入经脉,不停改善着他的经脉柔韧性,再涌入气海转化成内息。 至此,大半天入定的成果,就是叶扉羽体内所有药力尽数激发,叶扉羽获得了堪比五年苦修的精纯内息,代价则是孙思邈损失了大量元气。 他知道门外的裴元裴无咎一直未曾离去,也知道一定会有人进来,为了不让来人担心,孙思邈靠着自身修为硬生生压下了身体的异状,并且装作无恙的样子。 可万花一门,自身元气和修为息息相关,损失了大量元气的孙思邈,修为又能压制异状多久呢?所以当裴元离开,孙思邈才露出狼狈的样子。 看着紧紧关上的殿门,孙思邈叹了口气,余半仙说的没错,盘踞在叶扉羽体内的力量,不知是福是祸啊。 长达一天的教导,如灌顶一般的传道,叶扉羽就像一块干涸皲裂的土地,贪婪的吸收着一切滋润,就连孙思邈都会感叹叶扉羽的精力,而且这龙脉之气还改善了叶扉羽的资质,孙思邈也见识到了他那堪称过目不忘的能力。 他只希望,自己能将他留在正道上,一个身怀龙脉之气,天姿绰约的人,若是走歪了路,天下迎来的就不是终止乱局的命星,而是为祸人间的魔头了。 孙思邈没有再想,看了看桌上仍然摆放着的医书,又看了看自己如同枯木一般的手,叹了口气,走到床榻上,盘腿而坐,五心朝天。 殿外的裴无咎再三确认过叶扉羽并无大碍,便与退出来的裴元一起,喊上张林,唤来阿展,回了小院。 一路上几人都没有交流,因为叶扉羽从上了鸟背之后就又一次进入了类似入定的状态。 没办法,孙思邈给的太多了,从医理药理病理命理,到医术药术方术命术,孙思邈作为道家出身,自身对道家阴阳学说的理解远超万花谷的任何一个医者,而万花医术又是以道家阴阳为基础创造的,所以孙思邈的教导对叶扉羽来说既庞大又全面。 再加上《黄帝内经》本来也包含大量关于“阴阳五行”,“藏象学说”,“运气学”等内容,这些内容在之前叶扉羽背书时觉得晦涩难懂,只能死记硬背,本来打算等以后有机会再问。 却不想在经过孙思邈的教导后,以前只能靠死记硬背才能记下来的东西,自己已经逐渐能看懂一些了,虽然一些内容还需要不停的反复推敲,但能看懂一部分就是开了一个好头,叶扉羽相信把《黄帝内经》吃透,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几人回了裴无咎的小院子,回来的路上本来还在犹豫要怎么处理陷入入定的叶扉羽,但随着阿展停下时,叶扉羽也睁开了眼睛。 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叶扉羽也解释到自己没有入定,只是在闭目沉思,斧正自己之前没能理解和理解错的医书。 “我还说你怎么醒的这么是时候呢。”,裴元笑了笑,跳下了鸟背。 叶扉羽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通过阿展元气的活跃程度知道我们到了,所以不再想了而已。” 叶扉羽一句无心之言,却惊得正在往下跳的裴无咎脚下不稳差点踩空,“元气活跃程度?”。 “是啊。”叶扉羽理所当然的说着,因为刚刚感受到修行的好处,所以一时间叶扉羽也没能从裴无咎的表现里察觉到他很震惊这回事。 裴元自然也听见了,抬头望向裴无咎,却见裴无咎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神中都透露着询问的意思,随即两个人都摇了摇头。 这是两个人都在问对方能不能做到,但很明显,都在对方那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常年习武的人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精气神来判断对方有多强,这是一个笼统的说法,精指的是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人的精神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具现在外在上的,容光焕发,就是只一个人精力充足的外在表现。 气,有元气的说法,也有阴阳二气的说法,按元气之说来讲,元气充足的人,气息悠长,稳定浑厚,而按阴阳二气来讲,阴阳二气均衡且旺盛的人,无病无灾,百邪不近,反之,若阴阳二气失衡或者萎靡,轻则灾病不断,重则身死道消。 而神,则分先天和后天之说,先天之神,是人本来的自我慧光,元神之观照,而后天之神,是个人智慧的认知与分别。 观察一个人的精气神,就是从多角度观察一个人的精是否充沛,气是否旺盛,神是否稳定,以此来判断强弱。 第128章 修为与夜行 常年习武的人能观察一个人的精气神,这话不假,因为习武本身就是一个打磨自身精气神的过程。 甚至医学上也有针对精气神的学说,也有靠针对精气神来医治疾病的手段,亏精者补精,乏气者益气,乱神者安神。 但是裴无咎和裴元二人没想到的是,叶扉羽只在短短一天之内,就能察觉到精气神的存在。 哪怕是以裴无咎和裴元二人多年沉浸修行的程度,目前也只能简单的看一个人精气神的大致程度,还不能以精气神来判断强弱,只从这一点上,叶扉羽就已经不能以常人度之了。 不过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叶扉羽不要声张。 叶扉羽还在想自己好像也没说错什么,就见裴无咎放慢了步子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了一个词,“兽语”。 叶扉羽顿时了然,当初自己能通兽语的事,师兄也是让他不要声张,说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看来,以元气波动来判断周围情况的手段,也不是什么常见的手段。 叶扉羽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几人进了院子,见洛妤姝还在处理药材,而桌子上摆着一个大号的食盒。 “你们怎么搞的,一出门就是一整天,还把张林带走了,害得我只能自己去取药膳。” 洛妤姝将收拾了一整天的药材收好,自从乌头事件一出,洛妤姝对药材处理的事就格外上心,她能看出裴无咎对叶扉羽很用心,而自己却险些害了这孩子。 为了避免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发生,在裴无咎归谷之后,她就一直在讨教各种药材的炮制之法,这才慢慢开始了解何为炮制,又为何炮制。 “不好意思啊洛姐姐,都是为了等我...”,叶扉羽话还没说完,就被裴元一把搂住了脖子,“今天你们家叶子可是长脸了,双心法资质欸!都快赶上我了!”。 习惯性的忽略裴元不着调的部分,洛妤姝捂着嘴惊讶道,“真的嘛叶子!太好了!”。 叶扉羽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裴元继续说着,“还得到了师尊的教导哦,我都许久没听过师尊授学了。”。 叶扉羽心想,裴师兄你确定么,我怎么感觉,师尊的每一步都是教导呢。 叶扉羽手中冒出一团绿色光华,那是由药力转化而来的修为内息,他从离开摘星殿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一路上除了思考以前没看懂的东西,剩下的就是在尝试调动体内的内息。 孙思邈在他入定时为他引导过内息循环周天,以元气为引调动阴阳,以阴阳为法斧正混乱,是为离经易道。 此时叶扉羽也是顺利的做到了内息外放,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叶扉羽将绿色光华覆于掌中,掰开了裴元搂着他脖子的胳膊。 “托师尊的福,我算是有一点修为了。”,叶扉羽笑了笑,将光华内敛。 裴元眉头一挑,看着叶扉羽的眼神,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虽然几人被叶扉羽这一手惊艳了一下,但整体的气氛仍然是欢快的。 洛妤姝也是连忙招呼几人坐下,中午的时候裴元和裴无咎就是在殿外和尚贤弟子一起啃了点干粮,而叶扉羽因为在入定状态所以粒米未啖,滴水未进,听洛妤姝说吃饭,几人也才感受到这迟来的饥饿感。 叶扉羽接过洛妤姝递来的碗,在洛妤姝低头时正好看到她身后,院子里的架子上,摆满了药材。 他突然想到洛妤姝的身份,开口问道,“洛姐姐...是万花养花人对吧?”。 “是呀?怎么啦?” “可这些日子,洛姐姐都在这小院,没有在晴昼海呀,这样...没问题么?”。 听着叶扉羽的疑问,洛妤姝将饭碗一放,一手叉腰,“好啊你个小没良心的,刚有了点修为就想赶你洛姐姐走了是不是,白瞎了我照顾你这么久了!”。 一听这话,叶扉羽哪还坐得住,“不不不,我哪敢撵洛姐姐啊,我这不是担心洛姐姐的本职嘛。”。 听着这服软的话,洛妤姝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哈哈,逗你的,我当然没事呀,看着晴昼海的事有瑶瑶它们呢,每天派一个过来跟我汇报就是了,循着味道,它们会找过来的。” 它们,是啊,洛妤姝可不是一个人,它们,他可都见过的,甚至第一次见的时候还被吓晕过去了。 叶扉羽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脑海中它们的样子甩出去。 “怎么啦?” “没事没事。” 几人用过晚饭,看着洛妤姝和叶扉羽收拾饭桌的身影,又看了看百无聊赖躲在一旁画圈的张林,裴元又凑到了裴无咎身边,忽略了裴无咎冷漠的眼神,开口小声道,“晚上我要带叶子出去一趟。” “去哪?” “这你别管,我自不会害他就是了。”。 裴无咎闭上眼睛,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椅子上,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睛,“我要一起去。”。 “那不行,你去了,效果会差很多。” “效果?”,裴无咎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充满冷意,看向裴元。 而裴元则是毫无惧意,直直对上裴无咎的眼神。 两人僵持了片刻,裴无咎眼中的冷意才缓缓褪去,他没有在裴元的眼神中看到恶意。 见冷意消散,裴元也不再和裴无咎对视,把视线投向了收拾完坐在台阶上的叶扉羽。 可雕不可雕,还差一些,有件事,拖得够久了。 天色渐渐黑了,洛妤姝和裴无咎也各自回了屋子,裴元却叫住了准备离去的张林和准备休息的叶扉羽,“叶子,跟我去个地方。” 叶扉羽一愣,有什么地方白天不去晚上去的?不过看裴元这次没有表现出不着调的那一面,叶扉羽隐约觉得应该是很正经的事。 “那我去跟师兄说一声。” “不必,他知道。阿林,备鸟。” 裴元摆了摆手,让张林去把阿展叫起来,阿展今天一直在院子外边,没有到处乱飞,而是趴在地上看着远处天上的飞鸟。 裴元几人上了鸟背,指挥着张林让阿展带着他们往谷前飞去,只是几人离开时,裴无咎正在窗口,看着众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人到了落星湖,此时的落星湖已经重新修缮,仍然有弟子在这里忙忙碌碌,见到裴元来了,弟子们都低头行礼,行过礼后大家也是注意到了叶扉羽。 叶扉羽现在在万花谷也算小有名气了,先是怪异的体质不好医治,又是药王在例会上提出收徒,再加上这小子众目睽睽之下立的三年之约,就算排除赌约对象是周奇桧这一点,叶扉羽的事迹也配得上这小有名气。 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几人也没有停留,搭乘凌云梯,登上了百尺悬崖,来到了谷前,看着谷前依旧络绎不绝的寻医问药者,叶扉羽也不禁有些唏嘘。 他来时,是如此,过了月余,还是如此,难怪孙思邈会想让摘星殿不设防,想让医书外流,天下医者比起天下百姓,终究还是太少了,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生病呢。 第129章 有所悟与牢房 人这一辈子无非生老病死,生,我们控制不了,没有人能控制自己何时降生,只是上一代的时候到了,下一代的新生就有了。 老,我们控制不了,老百姓们无论贫穷富贵,也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精气神不再,年老体衰。 再庞大的皇朝,百姓也难以称得上长寿,绝大多数人,九岁十岁便称得上是家中劳力,十三四岁就得以娶妻,十五六岁生子,自此泄了先天精气,于二十五六至三十岁,气血顶峰,随后便一路下跌,人们能活过五十,都能称一句长寿。 死,我们也控制不了,死是生命的尽头,人们都说,死了就一了百了,无论你生前是否穷困潦倒,还是富家一方,在死之下,人无所遁形,所以世人大多厌恶死亡,惧怕死亡,一旦死了,无论你活了多少年岁,无论你做了多少事,死之后,尘归尘,土归土。 无论百姓还是修行者,在不想死上,大多都是相同的,百姓以劳作耕耘养家糊口,是为了让一家几口能活下去,修行者以修炼采补(正经的那种)充盈自身,是为了让死亡来得更慢一些,甚至更有甚者,妄图逃避死亡。可死亡,一直都在。 而病... 叶扉羽看向络绎不绝的人,望着那攒动的人头,听着那一声声的郎中,有孝子下跪,只求医者出手救治小儿老母,有壮汉掩面,只因老父病危无力回天,有老者仰面顿足,那是发妻一生无悔,还有翁叟失魂落魄,那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病凭什么不可抗拒,凭什么能和生、老、死平起平坐,有病则医,天下无病死者,无病则患,然天下再无惧病之人。 叶扉羽又想到了孙思邈教他的话,那是万花之誓,也是医者之誓,为医者,当医病,医人,医心,医德。 医者,本来就是治病的,让病不再不可抗拒,是每个医者自学医以来就有的使命。 叶扉羽从茫茫百姓中来,来万花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治病,为了活下去,可自己原本的目的已经做不到了,不过好在,他有了新的目标。 看着万花谷前灯火通明,求医者仍然排着长龙,叶扉羽也逐渐理解了为什么孙思邈会教他何为医者,如果说在这之前,叶扉羽还只是茫然的接受着裴元带来的知识的话,现在的叶扉羽,心中已经种下了成为医者的种子,只待种子发芽,开花结果,万花再添医者。 裴元看着发呆的叶扉羽,只觉得叶扉羽身上有一股很压抑的气势,这样的感觉裴元也只在寥寥几人身上见过,眨了眨眼,那气势又消失不见,裴元摇了摇头,没有再想。 “叶子,走了,今天我们不去那边。” 叶扉羽闻言,转过身来快步跟上,这个时候也没忘记捕捉裴元话里的信息,“今天不去,那就是之后要去么。”,叶扉羽没有出声,只是心里想着。 裴元带他来谷前看求医,还能为什么,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求医者得医,问药者获药,而自己,真的能做好一个医者么... 叶扉羽还在想着,前面的裴元停下了身子,叶扉羽一个不留神就撞在了他后背上。 “我们到了。” 叶扉羽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眼睛却在四处打量着这是什么地方,从万花谷前医蓬后,走小路一路而来,除了面前几个弟子,不见其他人影,站在这里,只能隐约听到谷前仍有叫喊声。 “这是什么地方?”,叶扉羽小声问着。此处仿佛一处天然石壁,只是石壁上刻着两个辅首让叶扉羽认出,这不是石壁,怕也是一处大门。 “这里是万花谷关押来路不明或者谷前作乱的人的地方,小事我们自行处理,大事就得上报朝廷官府,江湖事还得拖到江湖上解决。” “那...裴师兄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叶扉羽此时语气已经开始动摇。 而裴元却转过了身子,笑了笑,“别紧张,有个人要让你见一见。”。 说罢,裴元转过身去,掏出他的令牌,那象征万花第一弟子的令牌,再加上裴元本尊,弟子很快便确认好了身份,毕竟,伪装成裴元再伪造一个第一弟子的令牌,太难了。 守卫此处的弟子为两人打开大门,石门一开,一股冷气便扑面而来,让叶扉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见裴元已经迈步往里走去,叶扉羽也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说是关押作乱来犯者的地方,到那一个个闪烁着黝黑光泽的栏杆,一个个目光锐利的守卫,让叶扉羽觉得官府的牢房也未必有这里森严。 直到裴无咎在一处牢房前停下,叶扉羽也顺着火把的光亮看向牢房内。 只见牢房内有一人手脚极其不自然的垂落着,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身上的衣服就好像破口袋一般,很不合身,暴露在外的手脚能看出来这人已经是骨瘦如柴了,或许就是因为瘦了所以衣服才不合身吧。 “这是?”,叶扉羽转头看向裴元,目光中满是疑惑。 裴元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包含着叶扉羽读不懂的情绪。 裴元将火把交到了叶扉羽手中,然后转身向守卫索要这一间牢房的钥匙。 叶扉羽接过火把,伸过栏杆,想要看的再清楚一点。 或许是跳动的火光唤醒了沉睡的犯人,又或者是常年阴冷的牢房因为火焰多了一些温度,那人醒过来了,但手脚被废得他,只能用那个姿势蜷缩在那。 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叶扉羽侧耳仔细听着,声音太小了,叶扉羽费了好大心力才听清,“杀了我吧,杀了我...”。 正当叶扉羽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裴元取来了钥匙,将牢门打开。 裴元先一步进了牢房,又招了招手示意叶扉羽跟上,叶扉羽不明所以,但他确实有点在意这人嘴里念叨的,于是也跟了进去。 进了牢房,眼前这人的状态就更直观了,手脚不自然的姿态,分明是从关节开始就被人用手法卸掉了,浑身上下没有明显伤痕,也就是说没有遭受过拷问之类的,仔细看过去,反倒是有星星点点的红点在皮肤上。 “看出了什么么。”裴元抱着胳膊靠在了一边的墙上,丝毫不在意墙壁上水汽结成的水珠会打湿衣袖。 “手脚关节被卸掉了...”,叶扉羽说着,又皱了皱鼻子,无他,太臭了,一个手脚无法使用的人,吃喝哪怕是让看守弟子代劳,但排泄可不会有弟子帮他弄。 “这些红点...不像疹啊...”,叶扉羽忍着恶臭凑近了看了看。 疹,一种皮肤病变的现象,这种病变会改变皮肤的颜色, 外观和摸上去的手感,引起疹的原因有很多,所以疹的种类也有很多。 叶扉羽摇了摇头,看不出所以然来,裴元却在这个时候笑了。 第130章 再见王大与疯魔 正当叶扉羽疑惑裴元笑什么的时候,只见裴元笑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连牢房外的守卫都看了过来,不过看到是裴元之后,又将视线收回,万花大师兄嘛,笑两声怎么了。 过了一会,叶扉羽见裴元的笑声逐渐收敛,开口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无事,只是感叹,师尊没看错人。” “嗯?什么意思?”。 面对叶扉羽的疑问,裴元并没有回答,反而转言其他,“他身上的不是疹,那是施针留下的痕迹,因为阴冷所以才会有红点。” 一边说着,裴元也不再靠墙,走到了那人旁边,用脚将那人翻了过来。 这一幕落在叶扉羽眼里,让叶扉羽皱了皱眉,他不明白裴元在做什么?平时的裴元可没有这般过,哪怕叶扉羽知道了这里关着的都是该关的人,但手脚已经被卸掉,还要如此么? 裴元看着叶扉羽的表情,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着。 “王大,石门镇人,生平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不事生产,好赌。” 叶扉羽没明白为什么裴元突然就开始介绍这个人的生平了,开口问道,“只游手好闲,没必要落得现在这样吧?”。 “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说。” “因赌欠债,借搞钱为由躲债,途中见有人向药店售卖药材,生了图谋不轨之心,谋财害命。” 听到这,叶扉羽眉头也紧皱了起来,而裴元还在继续说着。 “第一次尝到甜头之后,越发不可收拾,开始四处打家劫舍,拉拢人手,甚至埋伏于各个小路,劫道害命。”“笼络手下,堵在万花谷外,专门劫那些从万花谷求得救命药的人......” 话还没说完,叶扉羽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贪婪使人盲目,一次两次,十次二十次,胆子越来越大,最近一次甚至直接在谷前不远处,后被还未入门的万花弟子叶扉羽发现,一番鏖战被打至重伤......” 叶扉羽哪还能不知道这人是谁,这人就是当初在谷前,踹到了自己的包裹,后来差点被陷入暴走的自己直接打死的那个恶贼! 哦,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恶贼了,谷前那个满身横肉的壮汉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叶扉羽身前骨瘦嶙峋手脚被卸,奄奄一息一心求死的废人。 因为变化实在太大了,导致叶扉羽也没有认出来,再加上白天孙思邈的传道和方才谷前所悟,让叶扉羽一时没往那个方向想。 谁能想到裴元大半夜带他出来,是来让他见一见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仇人呢。 不过知道了这个人就是王大之后,叶扉羽身周的气温仿佛更冷了,站在一旁的裴元已经看到叶扉羽的拳头已经紧紧攥了起来。 可裴元的话依然没有说完。 “后经医治,身体无大碍,急于离谷却被万花弟子跟踪,此人回了石门镇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光天化日害人性命。” “更是勾结邪教,以人为材炼丹炼药...” 叶扉羽瞬间想到了害自己家破人亡的那个人,以人为材,炼丹炼药,想不到,那石门镇叶扉羽听过,离他家的镇子有百里之远。 “最后是跟踪他的万花谷正意堂弟子葛晚星,以身中奇毒为代价将其带回,严加看管等候处理。” 葛晚星,叶扉羽也认识,那个被仙鹿踢了脑袋导致毒发的倒霉蛋,身中奇毒,想来就是那邪教的手段,谋财,害命,劫道,杀生,一桩桩一件件,万死难逃其咎啊! 裴元的介绍说完了,他全程看着叶扉羽,从一开始压抑的气势,到后边冷冽的杀意,与他傍晚离开摘星殿时的清新自然大相径庭。 叶扉羽此时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之前每次随着裴元的话语落下,自己心头的愤怒都会加上一分,可当裴元的话终于说完,本该被愤怒吞噬的叶扉羽却变得十分冷静。 人在极度愤怒下不止只有失去理智这一条路,还有一条更可怕的路,那就是极度的冷静,极致的理智,这样的情况下,人会失去感情,只会遵从逻辑和本能。 “所以,你说这么多,是想做什么。” 听着叶扉羽冰冷的语气,这一次,叶扉羽没有用敬语,要知道裴元之前再怎么调侃他,叶扉羽也都会喊上一句师兄,想到这,裴元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是想检验一下叶扉羽有没有真正掌控自己愤怒的能力,而不是想让叶扉羽的情绪崩溃堕入另一个极端。 “我想知道,你想怎么做。”,裴元开口道。 而叶扉羽看着面前的王大,不知道是因为杀意影响了温度,让疯子一样的王大冷得发颤,还是说王大没疯,感觉到了杀意。 “杀人偿命,他杀了太多人,一死有点不划算。” 划算?裴元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坏了,好像玩大了,一个前脚才接受师尊医学理念的人,现在口中对于人命的描述竟然选择用划算这么市侩的词。 “身上的红斑,是施针造成的,可这些红斑对应的穴位,合谷,寿精,肩井,天枢,隔俞...” 随着一个又一个穴位被叶扉羽报出,很多被衣服掩盖的穴位也被叶扉羽挑开衣服一一找出,而衣服掀开带来的恶臭似乎完全影响不到他一样。 “这些穴位都对恢复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帮助,你们在拿他试针,很聪明的想法,比木头雕刻好用的多...” 叶扉羽冷着脸说着,然后便站起身来,转身向牢门走去。 “你们可以继续,不过要尽快,他的身体应该撑不了太久了...”。 面无表情的路过了皱着眉头的裴元,却不想裴元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叶子...”。 裴元可不能把事挑起来了就不管,他也没想到叶扉羽会这么极端,要是被他把这么一个苗子毁了,那就是罪过了,不光孙思邈,要是这幅样子被裴无咎看见,自己都不好解释。 事实上,他的担忧是对的,裴无咎在裴元他们离开后,就又坐到了院中,一边赏月,一边提炼内息,而就在裴元带叶扉羽去牢房的时候,裴无咎心有所感看向月亮,心头不安。 同样心头不安的,还有孙思邈,只是孙思邈没有卜算之能,无法判断这不安的源头在哪。 能卜算的余半仙,此时正在往杭州的路上,正准备休息,突然心头一慌,手忙脚乱的开始掐算,却什么都算不出。 翻过头来看万花谷这边,裴元一把拉住叶扉羽的肩膀,“叶子...”。 身体受阻,叶扉羽僵硬的转过头,看向裴元。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如潭底死水,毫无波澜,没有情绪波动,却充满冷意。 “怎么了。”,叶扉羽说着,语气生冷。 而就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王大出声了,为了这一声,王大好像酝酿了很久,终于在叶扉羽即将离去的时刻喊了出来。 “杀了我!”,一声吼完,裴元只觉得手上一空,再回过头,叶扉羽已经冲到了王大的身边,单手成爪扣住王大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叶子!”,裴元一声大喝,可为时已晚,叶扉羽经过洗毛伐髓,又初步打磨,又被孙思邈出手激发过药力的身体,力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手指勾起,轻轻松松就勾断了王大的喉骨。 “嗬嗬...了...”,喉骨碎裂,鲜血一部分涌了出来,一部分则倒灌回去,让王大只能发出一些气声。 “叶子!”,裴元此时也出现在了叶扉羽身旁,一手抓住叶扉羽提着王大的胳膊。 他想让叶扉羽立心,但他没想让叶扉羽变成疯魔! 第131章 一口气与质问 “叶扉羽!”,裴无咎大喝,抓着叶扉羽胳膊的手也用上了力气,属于万花第一弟子的气势由体内喷涌而出。 裴元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别看最开始叶扉羽能在谷前靠蛮每个人生来便伴随力伤了他,那是因为裴元当时无法判断叶扉羽的状况,导致他不敢全力施为,所以只凭肉身体魄才没能接下叶扉羽的拳头。 可现在不同,这些天的相处,不说知根知底,裴元也对叶扉甩了甩手,羽的实力有了一个客观的了解。 现在的叶扉羽,完全属于那种上限极高,下限极低的状态,精神正常的情况下,裴元能让叶扉羽两只手还能轻而易举的压制他,但让他陷入疯魔,自己倒是依然能压制住他,但要想只压制而不伤害,那就有些难度了。 牢房内,随着裴元释放气势,两个人的气势开始互相碰撞消磨,就连墙上的火把都开始忽明忽暗,火苗疯狂摇摆,眼看着就要熄灭。 鲜血从王大的喉咙涌出,口鼻皆是血沫,在象征性的挣扎了一阵后,终于还是双眼一翻,咽了气。 看着手中王大抖糠一般的身体停止了晃动,叶扉羽才松开了手。 而裴元则是第一时间接过了王大的尸体,又从袖中掏出一根长针,顺着合谷下了进去,并且绿光于掌心浮现,沿着银针往王大体内灌输。 世人皆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万花谷,想保住一个人,问题不大。 但怕就怕在那口气没了!每个人生来就有一口气,有的人生散去,来这口气就比其他人弱,这样的人生来便体弱多病,精气神也会比其他人低上一截,哪怕是修行,天赋也不会高到哪去。 而反过来,也有人生来这口气便强过他人,这样的人哪怕生不逢时,也能从低谷中拼出一条路来,传言汉高祖便是先天之气异于常人,才能行灭秦之业,所以才有后人谚语,不蒸馒头,争口气。 可看着裴元越皱越紧的眉头就知道,王大,没救了,裴元用内息探查王大的体内,一片死寂,那口气,已经泄了。 甩了甩手站起身来,看向叶扉羽,而此时的叶扉羽,随着王大咽气,也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愣在原地。 手上的鲜血仍然残留着温度,只是在这阴冷的牢房中,这温度也在快速流逝。 杀人的感觉怎么样?叶扉羽说不上来,他不是第一次见证死亡,只是他以前如此直观的接触死亡,甚至,亲手加速他人的死亡。 裴元感受不到叶扉羽的气势了,随着叶扉羽的清醒,他身上那股压抑的气势也土崩瓦解。 裴元也缓缓收敛了自己的气势,伸手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他没有责怪叶扉羽,因为这王大本来就有取死之道,死不足惜。 “感觉怎么样。”,裴元开口问道。 而叶扉羽的心情却是一团乱麻,有报了辱母之仇的痛快,有惩奸除恶的爽快,也有第一次亲手结束一条生命的沉重,和第一次手上见红,被这血腥味影响到的恶心。 叶扉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刚流出来的血液是滚烫的,粘稠的,而随着时间流逝,温度会散去,血液会凝固,沾染在手上,那红色竟是如此的扎眼。 透过指缝,看到王大的尸体,一刻钟前,那个尸体还是一个活人,尽管作恶多端,尽管罪大恶极,但那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看着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煞白的脸,可笑的是,那双眼睛闭上了,并没有死不瞑目的不甘,死亡对那个人而言,好像解脱。 地上的血泊逐渐不再扩大了,而血腥味却越传越远,不止这个牢房,甚至整个山洞都能闻到血腥气,不一会,守卫此处的尚贤弟子就被血腥味吸引而来。 裴元听到脚步,转过身来,看到守卫弟子问询的目光,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之后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守卫弟子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那人他不认识,但知道是葛晚星带来的,后来又有弟子前来审问,试针。 有人死了,有人心头如惊涛骇浪,有人心头则波澜不惊,守卫弟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过了好一会,叶扉羽终于动了动那沾满鲜血的手,僵硬了太久,手上那鲜红已经没了温度,反而在这阴冷的牢房中显得更为冰凉。 两滴水渍出现在掌心,将刚刚干涸的血又一次沁红,叶扉羽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是愤怒还是悲伤,是激动还是恐惧,他分不清。 叶扉羽转过身,失魂落魄跌跌撞撞,走出牢房时甚至被门槛绊倒,可却还是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忽视了想要扶他的裴元,忽视了想要拦住他的守卫,他只想走,这个山洞让他呼吸不了。 终于,再一个又一个守卫被叶扉羽身后的裴元用眼神制止后,叶扉羽终于推开了那扇石门,迎面而来的是带着丝丝凉意的夜风,带着一股清幽的花香,将叶扉羽身上的戾气洗去。 叶扉羽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方才混乱的思绪这下才逐渐明朗了起来,抬起手,在月光下,手上的鲜红仍然在倾诉着,就在刚刚,他杀了一个人。 强烈的恶心汹涌而来,一股反胃感油然而生,让叶扉羽跪在地上不停的干呕。 裴元这时也从山洞中出来,看着地上吐的一塌糊涂的叶扉羽,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水囊,用嘴巴咬开塞子,直接往叶扉羽的头上浇去。 突如而来的清凉让叶扉羽打了一个激灵,恶心感也消退了不少,可是嘴里喉头还是满是酸涩,抬起手来,手上鲜红越发明显。 而裴元又掏出一个水囊,拔开塞子往叶扉羽手上冲去,鲜红色随着水流慢慢变浅,直至消失,裴元也将剩余的水塞进叶扉羽的手里。 叶扉羽愣了一下,抱起水囊咕噜咕噜就是一顿灌,哪怕被水呛到也没有停下,直到水囊清空,这才将恶心和酸涩尽数压下。 看着叶扉羽涕泪满面的样子,裴元又一次开口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扉羽还是摇了摇头,看向裴元,“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叶扉羽嘶吼着。 “你是万花第一弟子!你手段强大!你眼线众多!你可以调查我!你可以把他抓来!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叶扉羽吼的歇斯底里,他清楚,他从裴元的一字一句之间就察觉到了,为什么他会让葛晚星去跟踪他,又为什么又让葛晚星带他回来,又为什么,会带他来见他。 没错,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叶扉羽,所有的这一切,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叶扉羽,可为什么,他想不明白,他不知道裴元到底想做什么。 第132章 清醒与观悟 裴元没有想到叶扉羽会这么激动,看着叶扉羽的歇斯底里,他才终于意识到,哪怕叶扉羽之前表现得再怎么懂事,再怎么明理,他更多还是以一个世俗人的眼光看世俗。 裴元走到叶扉羽身边,蹲下了身子,想要学着裴无咎的样子揉叶扉羽的头,但刚伸过去,便被叶扉羽一巴掌将手打开。 裴元一愣,将手收了回来,又看了看叶扉羽,没有再说话,反而是坐在了叶扉羽身边。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就那么在月光下坐着,月光依然清冷,夜风依然微凉,坐在这里,还是能听到谷前的声响。 叶扉羽这个时候也冷静下来了不少,躁动的思绪和不停上涌的恶心,在月光和清风的照料下也消散了下去。 裴元不会盖他,是的,哪怕因为今天裴元带他来这个地牢,见这个该死的王大,让他情绪失控,但等他冷静下来,回过神再看,他还是愿意相信,裴元不会害他。 “裴师兄...”,叶扉羽开口了,声音好像两棵枯树相互摩擦一般,难以入耳。 “你想做什么...”,说这几个字,好似用了叶扉羽很大心力,说完便又变回了沉默的样子。 裴元听到叶扉羽开口了,本来还以为他已经想清楚了,可他回过头来时,又看到了叶扉羽脸上的死寂。 “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让你情绪这么大...”,裴元转过头来。 “为医者当有好生之德,其实在你入谷之后我就在观察你。” “裴无咎很多年没有这么在意过一个人了,所以我想看看,想看清楚一点。” “你也没让我失望,谦逊有礼,虽然不懂江湖事,却也没有表露出任何坏心思。” “我有想过你会不会是装的,会不会是想方设法潜入进来的,但一天天过去,毫无破绽,如果这是能演出来的,那你不去朝堂来万花可惜了。” “那王大,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他的心态很反常,没想过背后还有这么多条人命。” “留着他,本来也存着用他测试你的心思。” “可你,太让人惊喜了,甚至那个袁弘安都被你引起了注意。” “还有葛晚星,也被你救了一命。” “直到今天,双资质,得天独厚,可出来时,你没有丝毫傲慢,反而同往常一样,谦逊有礼。” “当你怀着感恩的心从摘星殿离开时,我便认可了你这个师弟,我以为,王大已经不会影响到你的心境了。” “不好意思,是我有失考虑了...”。 裴元说了很多,叶扉羽也才知道裴元的想法,也才知道这个浓眉大眼的裴元,这个偶尔不着调会和他开玩笑的万花大师兄,竟然从一开始就不曾信任他。 也对,他,毕竟是外来者。 叶扉羽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看向裴元,“那现在呢。” 裴元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借着月光看向叶扉羽,长发随风轻飘着,身上穿着的还是裴无咎以前留下的衣服,那冷意退却却依然纯净的眼眸... “欢迎来到万花谷,师弟。” 叶扉羽听着裴元的话,这一次,他听出来了,这一声师弟,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该开心么,付出了这么多,甚至搭上了一条命,换来裴元的认可,叶扉羽他,该开心么。 他不知道,回想着自己在牢房内的样子,他知道那是自己,可他自己当时说的那些话,让现在的他感到后怕。 医者当医人,医病,医心,医德。这是孙思邈教他的道理。 他在谷前看着络绎不绝的求医者,感受到了人们对生的渴望,对活下去的渴望,对死亡和疾病的抗拒,那是生命的重量。 而这份感悟,在牢房中被他抛之脑后,他用划算来衡量生命。 但那是他,即使是当时思绪混乱,一时之语,那他不能否认,那是他,说那些话的人,是他。 叶扉羽惨然一笑,“你认可我了,你终于认可我了,可我,好像无法原谅我杀了一个人。” 叶扉羽转过身,拖动疲惫的身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脚步如此沉重。 裴元也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叶扉羽的身后,几次想上前搀扶,却都被叶扉羽躲开。 叶扉羽像一只受伤的动物,抗拒着一切,也抗拒着自己。 一步一步,每一脚踏出,耳边传来的谷前的喧闹,都会更清楚一分。 来到了那个路口,灯火依然通明,万花弟子依然忙碌,求医者依然源源不断。 谷前的弟子们诊完一人,开好药,就要准备为下一人诊断,直到精力不济,才会换人轮班,就算这样,也没有弟子喊苦喊累。 叶扉羽在谷前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裴元刚想靠近,叶扉羽便开口了,“师兄,让我静一静吧。” 叶扉羽开口喊他师兄了,就像他喊裴无咎一样。 裴元之所以一直照顾他,给他送医书什么的,也是有过这样的心思,想让叶扉羽发自内心的喊他一声师兄,而不是为了区分开两个人,每次喊他的时候要加个裴字。 毕竟,他和裴无咎,也曾是兄弟。 裴元该高兴么?或许吧?毕竟他的目的达到了。 可裴元开心么,并没有,他想听到那一声师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裴元上前,伸出手来,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随即又抬手,想揉他的头,可当手抬起来时,看着叶扉羽死寂的眼神,他这手终究还是没能落下去。 “好...”,裴元应了一声,去了谷前,找个了医蓬,和万花弟子一起为来者诊病,不时分出一点精力,看向叶扉羽的方向。 叶扉羽没有理会那些,只是盯着来往的人群,同来时一样,孝子下跪,求医者出手,壮汉掩面,因老父病危,老者仰面顿足,是发妻一生无悔,翁叟失魂落魄,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人生百态中最主要的组成部分,就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叶扉羽的眼前,为医者注定要看尽离别与生死,那是他们选择进入医道救死扶伤时就要应下的代价。 医生比寺庙的佛像听到的祈祷更多,也更虔诚,甚至是赌咒,为了至亲也可以毫不犹豫的立下,只求医者能妙手回春,能力挽狂澜。 可医者也是人,医者有救死扶伤的责任,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够将生死看淡,不代表他们能在他人生死面前处变不惊。 生命有它自己的重量,生命也有它自己的始终,叶扉羽不信鬼神之说,因为曾经他也曾求神拜佛,祈求爹能活下来,祈求娘能活下来。 可最后,神佛无人应他,是万花裴无咎救了他,也是裴无咎给了他一个去处,给了他一个目标。 叶扉羽的思路开始清晰,眼中也逐渐有了温度。 他之前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现在他知道了,在得到了认可,有了一定本领,观悟过生命,甚至是带来了一次死亡之后,他知道了。 他要成为一个医者,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成为一个与生命同行,抗拒疾病与死亡的医者。 还有,王大的那个邪教,自己是因为什么人才会家破人亡,他要搞清楚这些。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说过,他想知道的一切,都在江湖。 第133章 天地玄黄与三不医 “江湖。”叶扉羽口中喃喃自语道。 月光下,人潮前,曾有少年立心,拒病疾于百姓,还天下清明。 没错,叶扉羽终于想清楚了自己想要做什么,裴元带他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让他立心,虽然过程跟裴元设想的相差甚多,但总归目的达到了。 叶扉羽站起身来,往医蓬处走去。 一直分出注意力偷偷观察叶扉羽的裴元身体也是一僵。 只见叶扉羽走的越来越近,却并没有在裴元身边停下脚步。 裴元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他紧张什么呢。 叶扉羽观察谷前诊病已经观察了好一会了,谷前的医蓬是有分类的。 天,地,玄,黄。四类医蓬分成八排,每类两排并列,每一排又有四个医蓬,第一列负责诊断急救,主要是为那些伤势过重者下初步诊断,做应急处理。 第二列是外伤处理,刀斧外伤会在这里做进一步医治和包扎。 第三列则是外伤不显,却有内忧的病人,会来第三列请弟子诊脉开药,坐镇第三列的弟子就很少有年轻的了。 第四列就是疑难杂症了,能到这里的病人少之又少,而第四列则是由一些上了年纪的万花医者坐诊,他们或许曾是万花弟子,又或者是江湖上的名医被万花收留,不过在这里,他们都是万花医者。 黄字类医蓬的诊治难度是最小的,但压力比起其他医蓬来说却不遑多让,因为黄字主要负责的是那些没有钱治病的人,这一类人大多穷苦,别说请郎中治病,食不饱腹衣不蔽体都是常态。 很多病症都是因为吃不饱饭,所以元气不足,对很多小病的抵抗力就会变差,而穷苦人家本身又没有那个资本去吃饱,所以只能拖着,这一来二去,小病就拖成了大病,能来万花黄字的还是情况好的,情况差的更是连出行都做不到。 黄字医蓬为了能让病人情况稍微好转一些,会在医蓬前搭一个粥棚,每日施粥于人,粥里会添加一些新晋医者处理残缺的黄精等药材,这类药材卖又卖不掉,万花谷自身也消耗不了这么多,正好可以用来给这些穷苦人家的病人恢复些元气。 衣不蔽体万花谷就没有办法了,只能在天气转冷时多准备几个医蓬,让那些前来求医的穷苦人有个能扛风寒的地方。 黄字蓬大多是不收诊金的,因为你收也收不来几个子,所以问诊大多是义诊,施粥也都是白喝,这样一来免不了就有一些偷奸耍滑的想钻这个空子,可不要忘了,医者,可以是好人,但不是傻人。 君不见,中医搭脉,眉眼一低,恨不得连你几岁失去童子身都能看出来么。 黄字也是这个道理,虽然主要是接济穷苦人的义诊,大多时候是给那些医道不熟的弟子们练手用的,但黄字依然有医道小成者坐镇,是偷奸耍滑的,还是真被穷苦拖累疾病缠身,医者一观,一听,一问,一搭手,便知道了,这也就是所谓的,望闻问切。 玄字类就是给寻常百姓了,这里的寻常百姓指的是能付出一定诊金的,或者有能力偿还债务的百姓,这一类医蓬的患者大多很杂,小到山野村夫,大到富民商贾,大多都在这一类医蓬。 山野村夫就很好理解了,家中有屋,屋后有田,虽然称不上富裕,但也不会饿着,若是天下太平幸得明君,还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若是遇上灾年兵祸苛捐杂税,搞不好就得去旁边黄字了。 富民商贾比之山野村夫,也不过是手头宽裕而已,或许遇上灾年税务,能凭丰厚的家底撑上一撑,但若是兵祸乱世,运气不好,也得去黄字那边。 黄字:知道我这边多累了吧。 玄字黄字,是针对普通百姓和穷苦人家的,这边没什么守卫力量,只有星星点点几个花间游一脉,尚贤堂弟子看守,主要是维持秩序,不让来者闹得太过分,顺便保护下自家医者的安全。 而地字就不同了,地字医蓬的诊疗难度比起玄黄二字来可就不止上了一个台阶了,因为地字,专门对江湖弟子开放。 这里的江湖弟子还不是那种大门大派的弟子,而是只那种有点功夫在身上,闯荡江湖的浪客游侠儿,这一类人外伤内伤五花八门,有什么见义勇为受伤的,有什么劫富济贫被反蹲的,还有为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总之就是突出一个良莠不齐。 偏偏这一类人最麻烦,一个二个觉得自己行走江湖多少多少年就怎么怎么滴了,语气中少有谦逊纯良者,但这些人往往都带着不菲的诊金来,也就是说,他们虽然说着无从考证的刀口舔血,但确实舍得给自己的命花钱。 但万花谷不是什么人都医,也不是什么病都治。 万花谷有规矩,大奸大恶者不医,一心求死者不医,天下争雄者不医。 大奸大恶者不医,不是完全不治,是不完全治。 听上去很乱,但逻辑很清晰,来者若是有名有姓家喻户晓的恶人,草草处理一下再直接劝退,免得死在万花谷前,可若是藏起来改名换姓的呢?他是良善还是恶徒,医者如何能得知呢,这样的人,万花弟子也会先进行一定处理,再由专人盯紧,以防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发生。 打个比方,那王大不就是,虽是被叶扉羽打至重伤濒死,但万花谷还是将其救了回来,裴元发现了王大的不寻常才让葛晚星去盯他,若是没发现呢?等这王大出了万花谷,也自然会被弘道堂弟子盯上一阵。 叶扉羽看着医蓬的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有三个穿着万花服饰的弟子从医蓬离开,又从小道追出去了。 一心求死者不医,这类人都不是自己来的,或是亲友,或是家人,不忍让其死去,生拉硬拽也要来万花谷试上一试,但正主早已心有死志,这样的人,纵使药王真有通神之能,他一心求死的话,谁也不能让他活下去。 天下争雄者不医,这一条就很有意思了,什么样的人是为天下争雄者?武者?修行者?还是那些世家门派?不不不,只有一种人能堪称天下争雄者,那就是皇权,世俗的皇权。 腰系锦绣,嗓音如鸭者,这样非同一般的人,叶扉羽只听别人说过,这是宫里的人,宫里的特殊人,叶扉羽就眼睁睁看着那位坐诊的师兄头都没抬就让人转身离开。 为什么万花谷不想和皇权搭上关系,叶扉羽不明白,但也有些猜测。 皇权皇权,圣上圣上,以龙自称,而叶扉羽身负龙脉之气,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直接联系,但总归还是搭那么一点边的。 第134章 三不医和郑鑫 事实上叶扉羽猜的没错,天下争雄者不医,确实和所谓的龙气有关系。 昔日有人皇,与天地同席,可大周之后,人皇不再,反称天子,尊龙为图腾,享龙气以求霸业,携龙脉气运者开疆扩土自持一国。 这是江湖口口相传的事,龙气,龙脉,听上去像是江湖骗子的手段,可事实上,却有此物。 得龙气者比之他人能更容易建功立业,听上去玄而又玄,其实无非是得龙气者实力相较他人更为强横罢了,强者恒强而已。 但龙脉却涉及风水之说,自皇朝开始将国都迁于龙脉之上以求国泰民安开始,龙脉便和气运息息相关。 一家,一城,一国,若有家族能借龙脉之运,当从商得商,从政得政,若有一城能借龙脉之利,当人才辈出,民固城坚。 若是一国呢,当一国能借龙脉之力,便有了争锋天下的资本,有了逐鹿中原的底气! 可是,反过来呢?龙脉与气运息息相关不假,龙脉旺盛则气运旺盛,龙脉断绝则气运断绝。 而皇权这种群雄并起下诞生的产物,必然是要和龙脉气运捆绑在一起,得气运者,虽然顺风顺水,可当气运断绝又当如何? 君不见,高祖皇帝? 一旦你出手和皇权搭上了关系,即便你百般抗拒,也一定会被绑上气运的战车,若是能一路顺风还好,可万一气运断绝,以万花谷江湖势力偏安一隅的做法,如何还能留存于世?孙思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哪怕是太宗皇帝多次相召,让其为长孙皇后续命,哪怕是许下太医之职,孙思邈也不曾回应。 至此,药王定下万花三不医,大奸大恶者不医,一心求死者不医,天下争锋者,不医。 三不医的事是叶扉羽后来无意中才听裴元说起,此时的叶扉羽还在打量着医蓬。 黄字是义诊善堂,玄字是寻常医诊,地字是江湖侠客,还有一个天字。 天字医蓬除了有寥寥几个弟子在互相交流心得外,竟是无一人寻医问诊,以至于天字医蓬外能看到的为数不多的人,都是地字蓬这边挤过去的。 仔细想了一下,好像就连他第一次来万花谷的时候,天字医蓬处都没有人问诊,而裴无咎当时也是沿着天字医蓬的路离开的。 没有病患求医,也就没有了判断的依据,叶扉羽也不知道那天字医蓬究竟是要接待什么人,不过没关系,他可以问啊。 拦住一位刚刚被轮换下来的万花弟子,叶扉羽直截了当开口问道,“这位师兄请留步,我有个问题要请教这位师兄。” 被拦住的弟子本来打着哈欠正要离开,突然被人拦下后疲惫感就更严重了,强撑起精神看向叶扉羽,一看叶扉羽穿着弘道堂的衣服,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想问什么,最好快点,我好哈——困啊。”一边说着话,哈欠就打出来了,可见是真的困了。 叶扉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是自己穿着师兄留下的衣服让这位弟子误会了,不过误会就误会吧,他也没有解释的打算,毕竟他穿什么衣服都不妨碍他是个万花弟子的事实。 叶扉羽赶忙行礼,“冒昧阻拦师兄休息了,我初来乍到,咱们这天字蓬怎么没人啊?”。 那名弟子扭头看了看叶扉羽手指方向的天字号医蓬,又看了看他,面色一阵古怪,“你们弘道堂什么时候也对医蓬感兴趣了?”。 叶扉羽愣了愣,是啊,弘道堂,是花间游一脉,主打一个除了武学别的都不在行。 那名弟子也没过多纠结,揉了揉眼睛说道,“天字号医蓬主要接待门派世家,那些人要是病了,那就绝对不是小病,毕竟哪个门派世家没有自己的郎中呢。” “但总有那么几个稀奇古怪的吧,那他们找上万花来,总不能跟那些青皮混混排一起吧?” “咱们是无所谓,在哪看病不是看,给谁看病不是看的,问题是人家不一定乐意啊。” “所以给他们单开了一蓬,说是医蓬,其实这么多年下来,那医蓬的作用就跟门派之间的联络点是差不多的。” “哪家哪派有什么大事或者要找药王的,都直接在天字蓬通报。” “差不多就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嘛?没有我睡觉去了。” 看着那名弟子站着都在不停闭眼的样子,叶扉羽也赶忙又行一礼,“叶扉羽谢这位师兄解惑,师兄请慢走。” “行了行了。”那名弟子摆了摆手,转身离开,直到有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嘶,叶扉羽,这名字好生耳熟啊,再转身看去时,叶扉羽已经不在那了。 叶扉羽没有在意那名弟子之后会怎么想,现在的他,正在医蓬后方看着。 裴元发现叶扉羽不在了,也是站起身来左顾右盼,转了一圈,才又看见了叶扉羽。 此时的叶扉羽,已经去了黄字蓬,与那位坐镇的师兄打了个招呼。 说来也巧,那名坐镇于此的师兄前两天正好在那个例会上,见证了那场史无前例的对赌,现在在看谦逊有礼的叶扉羽,也不免得表现出亲近之意,毕竟,比起疯狗一样的周奇桧,还是叶扉羽更讨喜些。 “这位师兄,冒昧打搅,不知我能不能在此处旁观一阵?”,叶扉羽恭敬行了一礼。 而那位师兄则是借着火光一番辨认过后笑着摆了摆手,“我当是谁,这不是叶扉羽嘛,这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想看便看就是了。” “不过,你这是,入弘道了?”,那位师兄试探的问着,毕竟,药王亲自开口说要收作弟子的人,怎么拐了个大弯儿去了谷主那边,他很好奇。 叶扉羽摇了摇头,尴尬的笑了笑,“这位师兄误会了,我并没有入弘道堂,这身衣服是我向裴无咎师兄借来的,至于我自己的衣服,郭武师兄还未送来。” “嗷嗷,这样啊,你不说我还真没看仔细看,这花纹样式,确实有裴兄的风格。” “这位师兄与裴无咎师兄相熟?” 只见眼前这弟子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直接捧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叶扉羽你有所不知,整个万花谷,怕是都没几个人能说与你裴无咎师兄很熟,哈哈哈哈哈...”。 想到自家师兄那个生人勿近的样子,好像,这位师兄说的也好有道理啊! “说不上想熟,哈哈哈...帮过他几次忙而已,你也别这位这位的喊了,我姓郑,郑鑫,正意堂弟子,你唤我一声郑师兄就是了。” “叶扉羽,见过郑师兄。”叶扉羽抱拳一礼。 “欸~也不用这么正式。”一边说着话,郑鑫从另一边抄起一个小板凳递了过来,“这边只有板凳了,来来来,坐会坐会。” “什么风能把你吹得谷前来,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名人了,裴无咎藏你跟藏宝贝似的,谷里好多人可只知道你的事没见过你的人呢。” 叶扉羽刚坐下,郑鑫的话头就到了,什么风吹来的?叶扉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条黑暗的小路,打了个冷颤。 “长夜漫漫,清风吹来的吧。”,叶扉羽打了个马虎眼,郑鑫也不在意,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清风好啊,清风吹着舒服。” 第135章 观摩与脉象 叶扉羽笑着应和着,是啊,月下清风,吹着舒服。 “”“叶小兄弟,”郑鑫用手肘捅了捅他,“虽然你那天说着是那周狗不服,但我怎么总感觉,没那么简单啊?” 郑鑫能在黄字坐镇,自然也算得上是万花老资历的前辈了,消息灵不灵通暂且不论,但这个直觉就说明他有点心思的。 叶扉羽却没有直接回答,因为他不想他和周奇桧的个人恩怨被太多人知道,那毕竟,是他的私事。 “郑师兄就当是我看不惯他便是了。” 郑鑫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叶扉羽一眼,随即又展颜一笑,“行,那我就不多问了,不过,我看好你,要赢啊。” “我既然立了赌约,自然没有想输的意思,不是么。” 郑鑫挑了挑眉,“是这个理儿,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毕竟要是真的能把周狗赶出去,我们也乐得清闲不少,哈哈哈哈...” 叶扉羽闻言顺势抱拳,“还真别说,我确实有事想请郑师兄帮忙。” “哈哈咳咳咳...”,还笑着的郑鑫顿时被自己呛了个咳嗽。 好家伙,说什么来什么,刚说完你就提问题了? 咳嗽了好几下,郑鑫才停下来开口道,“你倒是不含糊,哈哈,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想在此地观摩诸位师兄行医问诊,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嗨,我当什么事,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尽管看就是了,要不,给你安排一桌?” 叶扉羽闻言连忙摆手,“这就不必了,我接触医道不过月余,还未精通。” 郑鑫笑了,“小兄弟,医道可都是一路摸索着来的,没有人会等到医道精通才开始行医救人,书上教的永远是书上教的,而书本上的学问,跟世俗里的苦难,往往不尽相同...”。 一边说着,郑鑫一边示意叶扉羽看向医蓬,只见医蓬问诊处,每一张问诊桌后面,都有两三个弟子,看着那生疏的动作,和脸上的青涩,有的甚至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 “唯有不断摸索,才能真的将学问补足,唯有不断动手,才能让学问真的学到脑袋里。” “武道尚且需要找人互相切磋验证,你怎么就觉得医道可以自己自学呢。” 听到郑鑫的话,叶扉羽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袁弘安,那个别人口中只会打架的疯子,那天却帮了自己,而之后却再也没见过他。 “郑师兄!过来一下!我们几个拿不定主意!”,不远处医蓬的呼唤传来,喊起了郑鑫,也把叶扉羽从思绪中唤醒。 “来了~”,郑鑫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腰,向叶扉羽提出了邀请,“走啊小兄弟,一起去看看?”。 “郑师兄先请。”叶扉羽也跟着站起身,错开半步,示意郑鑫先行。 郑叶二人来到问诊桌案前,郑鑫虽然依然面带微笑,但叶扉羽却明显感觉到那股亲切之意消退了不少,不过对于他自己的后辈师弟和那些穷苦病人来说,已是十分亲切了。 “如何?”,郑鑫一撩衣摆,坐在那名喊他过来的弟子给他让开的座位上。 “通过观察,确实有风寒之相,老丈说感到恶寒,时而头痛,咽喉也有清痰,但这脉象上看却有些奇怪,脉象上看,老丈脉搏又并没有太大浮动,我们几个都拿不定主意,这才喊师兄过来看看...” 那名小弟子说着,身后站着的另外两人也低下了头,显然这种事都没看好,还要麻烦自家师兄,让他们心里都不太好受。 郑鑫却笑了笑,拍了拍那名弟子的胳膊,“无妨无妨,态度是对的,我们万花谷可和那些散医游方不一样,谨慎对待每一个病人,这是好事。” 说着又看向医桌对面的老人,只见那老者衣衫褴褛,发须花白,隔着衣服的破洞都能看到老者皱巴巴的皮肤,显然是长期吃不饱饭的那一类人。 脸上也没有多少肉,不过蜡黄中多了一丝红润,叶扉羽猜大概是老人领了药粥,才恢复了些许元气。 “老丈,介意我来看看么?”,说罢,郑鑫面带微笑的向老丈伸出了双手。 老丈看到郑鑫那干净的衣服和双手,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那几个小弟子。 小弟子们除了在这里练手问诊,还要负责熬粥切药,所以身上大多都没有那么干净,有的地方会沾些尘土,有的地方则沾些草药汁液。 而郑鑫就不同了,郑鑫一直坐镇后方,很少需要他出手,大部分时候都是出言指导,所以郑鑫身上反而干净许多。 看出了老者的犹豫,叶扉羽胆子也大了起来,“老爷子,不用怕,反而是我们要怕万一给您诊错了,那才是坏事呢。” 叶扉羽说着,也将手伸了出来,垫在了老者手掌下。 老者看着叶扉羽鼓励的眼神,这才任由叶扉羽将他的手拉着,放到了面带惊讶的郑鑫面前。 郑鑫确实有些惊讶,要知道虽然万花谷很多弟子都是自幼培养,但确实还是有一部分人对这老者这样的穷苦人抱着嫌弃的心态。 而叶扉羽这样,虽然初来乍到,但对穷苦人家毫不嫌弃的人,不禁让郑鑫心里赞许。 不过赞许归赞许,这老丈的手已经到自己面前了,得办正事了。 只见郑鑫三指轻轻搭在老丈手腕上,仔细感受着老丈脉搏,过了几息,这才笑着松开了老丈的手。 “老爷子,确实是受了风寒,敢问老爷子前几日可是去过河边?” “回...回大人的话,我确实是从河边来,因为太饿了,所以...”。 老丈没有说所以是什么,但大家心里都明白,饿急了的人是什么都吃的,去河里找吃的算什么,真正碰上饥荒,就是草根树皮也得咬着牙往下咽。 “老爷子啊,下了水再上来没有及时弄干衣服吧?” “回大人,是这样的,我...我没有法子...”。 郑鑫摆了摆手,“欸老爷子,别一口一个大人了,您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郑大夫就成。” 江湖弟子,别说有门有派的,就是那些青皮混混,腰上别着把刀就敢吹嘘自己怎么怎么样的人,老百姓也都会称一句大人,这个大人不是什么官职,只是一种叫法,一种尊称,当然了,跟青皮混混叫大人,是真的尊重还是怕那刀兵,我们就不知道了。 眼下郑鑫说不用见外,喊一句大夫就是,再加上那和煦的笑,无不表示着亲近。 只见那老丈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那大夫,我这...”。 “老爷子确实有点风寒了,现在虽然是初夏,但河水还是很凉的,再加上衣服没干,被冷风一激,风邪就去了体。” 郑鑫说着,招了招手,让那三个小弟子靠了过来,然后又伸出手向老丈,“不知老爷子能否帮我一个忙,让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师弟再看一次老爷子的脉象?”。 这一次老丈没有犹豫,伸出手来,而郑鑫则是让三个小弟子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再替看着号一次脉。 “记得,这确实是风寒,而这脉象,并非寻常,二十八脉象中,属紧脉,你们再仔细感受一下,是不是跟紧脉描述一致。” 第136章 三种方法与郑鑫施针 随着三个小弟子们闭上眼重新感受着脉象,脸上的疑惑之色也是逐渐拨云见日。 “是了,真的是!” 说这话的小弟子得到了来自郑鑫对后辈的关爱——一个脑瓜崩。 “你们呐,还是脉象没记熟,轮值结束后,再去抄一遍脉象给我。” 郑鑫没有用力气,只是为了提醒几个小师弟而已,只见那小师弟捂着脑门点了点头,“是,郑师兄。” “那既然是风寒,该如何治?” 听着郑鑫的问话,几个小弟子思索了一下,又转过身叽叽喳喳的交流了一会,郑鑫也不催,只是冲着叶扉羽笑了笑,又冲老丈点了点头,“还请老爷子放心,您这病,不难治,还请老爷子稍等一会,同我一起看看我这几个小师弟能商量出个什么来。” 老丈点了点头,“我不急的,这几个娃子也好,能帮他们多学一点,老头子我这一把骨头几斤肉,也算有点用了。” “欸ěi,老爷子,这我可就不爱听了嗷,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老爷子您身上一定有着我们这些小辈能学的,您可不能这么想。” 郑鑫说着,还没等老丈说话,那边闷头商量的三个小弟子转过身来了。 “师兄,该以角法(拔罐)于肺俞泄寒。” “不对不对,该以紫花菘(白萝卜)辅着葱白炖烂,既能祛寒又有辛散之能。” “不对,最直接的应该是施针,走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太阳膀胱经,针法为主,灸法为辅。” 三个人三个说法,看出来了,三小只叽叽喳喳商量了半天还是没能统一一个意见。 郑鑫也不恼,笑眯眯的说着,“回头把万花之誓再抄一遍给我嗷,三个人都要抄。” “啊?”*3 郑鑫转过头来,从怀中摸索着,一边摸索一边说,“你们三个说的其实都没错,确实都是治风寒的办法,不过,只有一个对了。” “是不是我?食疗才是对的吧?” “胡说,角法(拔罐)才对,五行相克,最为明显。” “还得是行针才是最直接的,我说的对不对?郑师兄?” 郑鑫没有回答,反而是从怀中抽出一个物件来,叶扉羽一眼看过去便发现这东西十分眼熟。 而随着郑鑫将其展开,叶扉羽也明白了为什么会眼熟,那分明是一个行针用的针包。 只见那个说行针的弟子直接就神气了起来,“你们看,我说对了吧!” 但是忽然这名弟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不对啊师兄,我说对了,为什么还让我抄万花之誓?” 郑鑫笑道,“因为你对了你才要抄,明明自己想出了正确的方法,却还是没能说服另外两个人,你说,该不该抄啊?” 那名弟子闻言也不再神气,点了点头,“该抄。” 而郑鑫一边展开针包,一边同另外两个小弟子说着,“其实你们说的都没错,确实都是治风寒的方法。” 两个小弟子闻言,抬起头,他们自然是知道郑鑫的话没有说完,但叶扉羽就不明白了,开口问道,“那为什么三个人都对却三个人都要受罚呢?” 郑鑫笑了笑,“食疗温补确实合适,能化风寒于汗,算中成之策。” “那为何?” 只见郑鑫转过头来看向老者,“老爷子,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有点冒犯,还请老爷子不要生气,多多担待,这也是为了教我这几个小师弟。” 老者摇了摇头,“郑大夫你直说就行,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什么看不开的了。” 郑鑫点了点头,继续跟他的小师弟说着。 “中成之策虽然不错,但也看情况,也分人,这老爷子衣衫褴褛,感染风寒的原因更是因为去那冰冷河水中觅食,如何能得紫花菘(白萝卜)和葱白呢?再说炖煮,若无柴薪碳火,如何烹煮?” 老爷子点了点头,什么经脉穴位他听不懂,但他没钱是真的,穷也是真的,郑鑫说的虽然直接,但也在理。 只见那名说出食疗之法的弟子恍然大悟,这才低下了头,给郑鑫和那老者行了一礼,“谢师兄教我,师弟知错,还有这位老爷爷,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学的还不够多。” 老爷子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 郑鑫又看向了那个说角法(拔罐)的弟子,“五行相克确实是一步妙棋,可你也忽略了一点,老爷子身体虚弱,体内已染风寒的情况下,五行对冲的压力可能会让老爷子雪上加霜。” 这名弟子也低下了头,学着刚才那个弟子的样子行礼,“师弟知错,谢师兄教我,还有这位老爷爷,是我鲁莽了。” 老者笑道,“没事没事,好娃儿不用难过...”。 “再有就是行针之法,对于这位老爷子来说是目前最适合的解法了,可惜,你没说过他俩,所以,抄书!” “是,师兄。” 说罢,郑鑫也将针包整理好了,熟练的捻起银针三支,看向三个小师弟,“来,告诉我该怎么施针?” “风门” “风池” “合谷”郑鑫点了点头,针灸处方以治风寒,主要选择列缺迎香支正风门、风池、合谷穴,这一点,三个小师弟都没说错。 “还请老爷子别动,我很快,老爷子你忍一下。” 叶扉羽总感觉郑鑫这话说的有点怪。 但郑鑫确实很快,快到叶扉羽只觉得郑鑫像是随手施为一般,三支银针就精准的扎上了老者的穴位。 随着郑鑫以泻为针法,行针泻寒,老爷子的面色改变也越发明显。 过了一刻左右,郑鑫才收手将针收回,同时打了一道青绿色气息与老者,老者身上顿时一阵热气蒸腾。 热气消散后,老爷子摸了摸自己被扎的位置,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不冷了,不冷了,头也不痛了...”。 “老爷子今晚好生休息,明日我会让他们给你留下一份饭食,不用担心没饭吃,好好睡上一觉。” “好,好!”,老爷子不停的点着头。 看着老爷子不停点头的样子,郑鑫笑了笑,将针收起,“老爷子怎么会想到下河的?” 老者也是没想到郑鑫话题变得这么快,先是一愣,然后才开口说道,“唉,那不是饿急了么,老头子我也不识字,倒是会种地,会捕鱼,但那田地...唉...没有办法,只能下河...”。 看着老者似乎有难言之隐,郑鑫手上顿了一下,却没有多问,只是说道,“老爷子要是会捕鱼的话,等老爷子要离开时,可以还来医蓬这里找我,我送老爷子两支鱼竿几个鱼篓,这样,之后沿着河,也能不饿肚子,如何?” 老爷子闻言激动万分,连连弯腰行礼,“郑大夫大德呀!” 郑鑫却一步上前将老者扶起,“欸老爷子,这可不兴拜啊,这有什么,相助于人理应如此啊,您这个岁数拜我,这不是要折我的寿嘛,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听着郑鑫的话,老爷子也没有坚持,只是嘴上还在不停的感谢着,直到离开医蓬时,还在念叨。 叶扉羽看着离去的老者,回想着郑鑫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似有所悟。 第137章 医德与裴元的想法 郑鑫起身,将诊桌让还给三个小师弟,又回到了之前坐着的位置上。 叶扉羽也跟了上去,“郑师兄,为何...”。 “为何说要赠老爷子渔具是吧?” 叶扉羽不解,但也点了点头,“叶某不解,还请师兄解惑。” 郑鑫拎起一旁的茶壶,又翻手摸出两个小竹筒,倒了两筒水,递给叶扉羽一筒,自己端起另一筒来一饮而尽。 “嗝~你能来观摩谷前义诊,就说明你具备了离经易道的资质,也就是说,你是知道万花之誓的。” 叶扉羽点了点头,万花之誓,医者之誓,也就是孙思邈所言。 “那你对那誓言如何看?” 叶扉羽没想到明明是自己请教,却反过来被郑鑫问了问题。 思索了片刻,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医心者,解病人疑虑,扫去后患。” “医病者,治病人顽疾,扫去沉珂。” “医人者,治病人杂念,扫去糟粕。” “医德者,治病人自尊,扫去自卑。” 叶扉羽说话速度不快,而每一句说完,郑鑫眼中的惊讶之色就浓郁一分。 “看来你跟离经易道的相性确实不错啊,悟性挺好。” “师兄谬赞了。” 郑鑫摇了摇头,“夸你,你就受着就是了,你刚才上来就有求于我的劲儿呢,现在怎么还客气上了。” 说罢,郑鑫又看向了刚才那老者离去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大个的帐篷,说是帐篷,其实就是用麻布加草垛围起来,上边再封个顶,冬天能御寒,夏天能遮雨而已。 老人进去的时候,叶扉羽凭借眼力,趁老人掀起帘子时瞄了一眼,里边人不少。 “你说他们缺什么。” 郑鑫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还没等叶扉羽回话,郑鑫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又接着开口道。 “那里的大部分人,四肢健全,心智无碍,这样的人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呢?” “是自甘堕落?还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我们没办法去查清每个人的来历,只能通过望闻问切的手段来判断对方是不是真的需要帮助。” “我见过有人,四肢健全思绪清晰,但就是懒,懒得洗澡洗衣服,所以身上破破烂烂,懒得劳作懒得觅食,所以食不果腹险些饿死。” “我见过有人,拄着木拐,一条腿齐根而断,但却仍然靠着找草药卖钱,再用得来的钱赶路,一步一步走到万花。” “我见过有人,愿意为了给家人求一点止痛的汤药,跪地不起,也见过有人,为了让孩子活下去,硬生生把自己饿成皮包骨头。” “抛去懒的那种人,其他人他们真的想活成这样么?” “我也曾入世行医过,也曾遇上灾年,亲眼见证数万人的逃荒。” “女子为了一口吃的牺牲色相,男的为了吃顿饱饭下跪甘为人奴。” “每次看到这些穷苦人都会想到那些逼不得已背井离乡的人。” “你也看出来那老爷子有苦衷了吧?可我们能怎么样呢?我们是医者,即使扒开那老爷子的伤疤,我们能怎么样呢?” “所以我不问,因为问了除了让那老爷子再痛苦一点之外,并没有别的结果。” “恶语如刀,人言可畏,老爷子这个年纪能撑到万花谷已是十分不易了,我们又何苦以这种看不见的刀去伤害老爷子呢?” “而且,既然他能撑到万花谷,就说明他不想死,或许以前想过,但现在不想,想活,那我就给他开个能活下去的方法,我所损失的也不过是两套渔具。” “而老爷子能得到一条活下去的路,能得到活下去的工具,更重要的是,自食其力的尊严,能让老爷子重新焕发活下去的心。” 郑鑫转过头来看向叶扉羽,“现在知道为何了么?” 郑鑫用身体力行的经历,给叶扉羽生动的讲了一遍什么是医心医德,叶扉羽站起身来,对郑鑫长揖一礼。 “谢师兄教我。” 郑鑫开怀大笑,仿佛刚才那个深沉的人不是他一样,叶扉羽也明白了,郑鑫的深沉恐怕才是阅历带来的,而对他人的亲切,也是郑鑫为医的方法之一。 叶扉羽又在黄字医蓬坐了好一会,一边观摩着郑鑫的几个小师弟行医问诊,一边向郑鑫提问着离经易道,直到月亮逐渐开始偏向西方,叶扉羽才站起身来和郑鑫道别。 “今日有幸得郑师兄解惑,感激不尽。” “欸欸欸,别老搞裴无咎他们那一套,听着就怪生分的,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再来找我,每月中旬我都在谷前,其他时候嘛,你可以直接去正意堂找我。” 叶扉羽笑了笑,“郑师兄要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郑鑫笑了笑,叶扉羽则是抱拳一礼,先告辞了。 离开了黄色医蓬,叶扉羽往地字医蓬走去,裴元还在那。 虽然裴元的方法不对,但却也阴差阳错的让叶扉羽明白了些道理,再加上同郑鑫交谈许久,也让叶扉羽本来一团乱麻的思绪逐渐平复。 裴元是一定要找的,谁让他是裴元带出来的呢,难不成让他自己回去不成。 叶扉羽靠近地字蓬的时候裴元就站起来了,不是裴元反应有多快,是裴元自始至终注意力就没离开过。 裴元抬起手想打招呼,可又想起刚才叶扉羽的样子,虽然后来跟郑鑫有说有笑,但对自己就不一定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 而叶扉羽却先开口了,“师兄,回去么?” “回!”。 张林和阿展早就走了,裴元来的时候就吩咐过张林,只管送来就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叶扉羽会用多久的时间。 本来按裴元的设想,他是想教叶扉羽,医者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而杀人救人往往只有一念之差,所以才会带他来见王大。 以王大做的那些事,早就该死了,按裴元的想法,他会出手伤害王大,然后看叶扉羽怎么选,是选择给王大一个痛快,还是选择给王大医治。 若是给他一个痛快,那叶扉羽比起离经易道,更应该修花间游,但师尊亲自传叶扉羽医道,让裴元也有些好奇他到底会怎么选。 结果没想到,计划还没开始,就破产了,刺激过度的叶扉羽竟然直接选择了动手,直接了结了王大。 这就导致裴元的计划完全没用上,时间也大大缩短了。 离开牢房对叶扉羽推心置腹的时候,裴元也是忐忑的,一个多方看好的苗子,真被自己玩坏了就麻烦了。 但后边叶扉羽失魂落魄的说自己想静一静,又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一样,看他跟郑鑫聊的有来有回的,裴元心里又跟猫挠一样,他想听清那边在聊什么,但周围过于嘈杂,干扰太多。 裴元心道,看来以后得去找郑鑫好好聊聊。 而叶扉羽现在脑子里也依然很乱,在他眼里,以裴元的城府,牢房外的那些话又有几句是真呢,毕竟前车之鉴就是裴元一直跟他勾肩搭背,但从未真的信任过他。 不过今晚出来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他想到了自己之后要做什么,也在郑鑫的言传身教之下,对孙思邈所说的医德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第138章 夜归与七道同修 没有张林和阿展,两个人真要靠两条腿走的话,怕是真的要走到天亮才能回去。 所以下了凌云梯,两人直接往落星湖去了,没有张林,找个别人也不是不可以。 夜已过半,落星湖上早就不似白天一样忙碌,只有一两个房间还有灯烛亮着,裴元看了看亮着的房间,进去问了一下李戎在哪,得到指引后,带着叶扉羽一起去了李戎的房间。 李戎平时只是负责谷内传信运输的,一般晚上也用不到他送什么东西,所以早早就睡了。 当李戎被子被裴元掀开,大腿上又挨了一巴掌的时候,李戎是懵的。 大半夜不睡觉你怎么跑到落星湖掀人被子来了?当然了这话李戎只敢在心里说,那裴元毕竟是万花第一,是万花大师兄。 “大师兄这是...”,李戎抓起被子往自己身上扯着,跟其他人不一样,李戎喜欢不穿内衬,所以他睡觉的时候,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 裴元搓了搓手,“小李啊,帮个忙呗?” “帮什么忙?” “送我们俩一趟。” 李戎:...... 等李戎把裴元二人送到之后,离去的时候才在鸟背上骂骂咧咧,大晚上的不睡觉往外跑什么跑。 而小院里,裴无咎已经在院中等候多时了。 “师兄,还没休息啊?”,隔着老远,叶扉羽就看见了,在月光下,倒也认不错。 “怎么去了如此之久?”,裴无咎说着,提起茶壶,这已经是他今晚泡的第三壶茶了。 叶扉羽搓了搓手,“去谷前看了看,还认识了一位挺不错的师兄,教了我挺多。” 叶扉羽并没有说有关那牢房的事,回来的路上他考虑过要不要说,但仔细一琢磨,师兄应该不知道裴元会带他去哪,去做什么。 现在一听裴无咎的询问,叶扉羽也明白自己猜的没错,裴元果然只跟裴无咎说了出去,但没说去哪。 见叶扉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裴无咎没有计较,反而是一旁的裴元表情稍微有点不自然,没办法,谁让叶扉羽之前脱离了自己的预期呢,虽然现在看着外边是没事的样子,但内里,他也说不准。 一阵清风吹来,吹起了叶扉羽的衣袍和头发,叶扉羽稍微整理了一下,开口说道,“回屋休息吧师兄,后半夜开始凉了。” 裴无咎却皱了皱眉,从刚才那一阵风里,他闻到了血腥气。 站起身迎着叶扉羽走去,血腥味越来越浓,常人可能感觉不到什么,但裴无咎可是花间游一脉,又是入世行医回来不久,对血腥气味的敏感还未消退。 “血...”,裴无咎走到了叶扉羽身前,“你受伤了?”。 叶扉羽摇了摇头,“没有。” 裴无咎则是将视线投向了叶扉羽身边的裴元,目光如炬。 裴元本来就心里不踏实,又被裴无咎用眼神一顿拷问,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把今晚的事说了出来。 听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裴无咎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叶扉羽,“你先去休息吧,睡前我来给你施上一针,睡的会好点。” 叶扉羽没有怀疑裴无咎的话,跟随裴无咎一起回了屋子,躺上床后,裴无咎抬手便在叶扉羽风池上下了一针,叶扉羽只觉得眼皮一沉,就失去了意识。 看着叶扉羽陷入了“沉睡”,裴无咎也收起针来,走出了屋子。 而屋外,裴元还站在院子里。 “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裴无咎说着,只是话语中充满了冷意。 裴元叹了口气,只得又将自己的心路历程说了一遍,这一次可没有隐瞒,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都说了出来。 而裴无咎听完之后,却并不买账,“你差点害他误入歧途。” “我没有那个意思...” “可这就是事实,如果不是他自己悟性足够,今夜过后,会有一个万花弟子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裴元没有说话,裴无咎也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向院外走去。 错过裴元身边时,裴无咎突然涌出战意,虽然只有一瞬,但距离足够近,裴元也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你什么意思?”,裴元开口问道。 “刚才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是为了给我师弟出头,有问题么?”。 裴元笑了,给师弟出头?这么说,还是觉得我在害他? “没有问题。”,裴元转过身来跟上了裴无咎,从入谷开始,二人切磋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切磋还是各宗门交流大会,在规则的要求下,两人才切磋,这么一想,已经是两年前了。 那一晚,两个人都没有回来,只是第二天两个人身上都有些淤青,而叶扉羽也是从张林口中得知,从天上看,逍遥林又秃了一小块。 吃着张林带来的药膳,看着毫无波澜的裴无咎和裴元,再看看洛妤姝惊疑不定的目光,叶扉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用过饭后,裴无咎拦住了要去帮洛妤姝收拾碗筷的叶扉羽,洛妤姝也是给了叶扉羽一个眼神,仿佛在说,去吧,我一个人能搞定。 “赌约已立,你打算怎么做?”,裴无咎端起茶盏,小啜一口。 叶扉羽知道,这是裴无咎在问他想什么时候开始修炼了。 万花七试,琴棋书画医茶天工,他想让周奇桧滚出去,就必须要通过万花七试,甚至不光要通过,他想要出色,想让所有人都看到。 “万花七试我一定会通过。”,叶扉羽说道。 裴无咎放下茶盏,转过头来,“万花七试,医道武道任选一道,其余五道再选一道,即可通过。”。 “不。”,叶扉羽摇了摇头,那是万花七试的通过条件,但不是他叶扉羽的,他想,全过,“我想全修。” 叶扉羽平静的说着,可说这话的人平静,听这话的人可就未必了。 “琴棋书画茶医天工,七道都是常人沉浸半生才能有所成就,会不会太冒险了?小心贪多嚼不烂啊。”,裴元一只手拄着下巴说道。 叶扉羽却是平静照常,“不劳裴师兄费心,我相信我自己。”,说完,叶扉羽把目光投向了裴无咎。 他想知道裴无咎是否支持他,虽然他说对自己有信心,但那是建立在自己过目不忘的基础上,可若是能获得裴无咎的支持,他就更安心了。 只见裴无咎稍微思索了一下,才转过头来,对叶扉羽说道,“难度会很大。” “让姓周的滚出去这件事难度本来就不小。”。 听到叶扉羽的话,裴无咎笑了,“行,那就七道全修。” “嗯!”。 一个史无前例的决定就这么在裴无咎的小院里定了下来,有点草率,又有点莽撞,但叶扉羽和裴无咎都相信他能做到,裴元也只能叹口气,开始思考怎么帮叶扉羽,才能挽回一下自己在叶扉羽眼里的形象。 “你想先修什么?”,裴无咎开口问道。 叶扉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昨夜沾染了一个人的鲜血,一个该死之人,却死在了不该让他死的人手中。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叶扉羽抬起头,吐出一个字。 “医!”。 第139章 七道同修 一 裴无咎和裴元听到叶扉羽的决定,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毕竟孙思邈可是用了那么久的时间为他传授医道所思,而其他几道叶扉羽还未曾深入接触过,除了天工一派还去了一趟,其他的学术也只是例会上遥遥见了一面而已。 “你只有三年,准确的说,不到三年。”裴无咎开口道。 “离下一次万花七试,还有两年零三个月。” 裴元点了点头,“上一批来参加万花七试的人有四千之数,而成功通过并留下的,只有寥寥数百。”。 叶扉羽闻言,开口问道,“没通过的人...” “从哪来,回哪去,也有走投无路者,若是回不了来处,我们会给他们留个能活下去的法子,但不能留下他们。” “为何不能留下他们?” 裴元看着叶扉羽清澈的眼神,摇了摇头,“若是留下他们,那入谷的弟子又该作何想法。” “能通过万花七试的弟子,也不乏走投无路背井离乡的人,如果我们留下了那些没通过的人,你让那些通过了的人怎么想?” “都是千里迢迢而来,都是为了万花七试而来,结果没通过也能留下,那他们费尽心思苦修七道是为何呢?直接卖惨不就好了?” “这天下从来不公平,所谓的公平也只能在一定规则,一定环境下,我们万花,还没那个实力让天下公平。”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你可懂?” 叶扉羽一愣,思索片刻,才点了点头,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安排修行吧,毕竟七道同修,时间还有限,难度还是挺大的。”,裴元说着,也将话题转了回来。 裴无咎也点了点头,“万花谷内七道同修者不是没有,但能修成者不多。” “那若是能找到一位七道同修者指导,是否会顺利些?”,叶扉羽突然想到,既有前人栽树,他作为后者是否能有树荫。 “能得一七道同修者指导自然会让你少走许多弯路。” “那师兄可知道有谁是七道同修?” “知道。” “在哪?可否引荐?” “你旁边就是。”,裴无咎说着,指了指坐在叶扉羽身旁的裴元。 叶扉羽:??? 扭头看了看裴元,又转回来看了看裴无咎,再转过头去看裴元,再看向裴无咎。 往复几次,直到裴无咎点头确认,直到裴元脸上笑容难以抑制,叶扉羽终于还是没忍住。 “裴师兄七道同修?” “是呀~”,裴元抬起手来摆了摆手指,像打招呼一样。 叶扉羽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但裴无咎的一句话把他拉回了现实,“你以为他为什么是万花第一弟子。” 是啊,万花第一这个名头,光是医术高超或者武道魁首可不行,但他实在没想到,裴元居然是七道同修。 “你需要指引,找他就行。”,裴无咎端起茶盏来一饮而尽。 “那师兄你呢,你修了几道?” 裴无咎伸出手来,“武道花间游,医道药理,茶道,天工道,书法道。”,一手之数,正好五道。 “学这些,我用了六年。”,裴无咎说着,又指向了裴元。 而裴元也接着裴无咎的话茬说道,“七道同修,我用了八年。” 叶扉羽麻了,自己就两年多时间了。 “所以一个七道同修者的指引才更加重要。” 裴元点了点头,笑着看向叶扉羽,而叶扉羽却皱了皱眉,“师兄,能不能换一个?”。 这一句话差点让裴元被自己呛死,不过裴无咎还是给他解了围,“来不及的,你能接触到的只有他了,另外几人除了还有一个在深修书法一道之外,其他人已经不在谷中了。” 说着,裴无咎看向已经顺过气来的裴元,“给他讲讲七道前辈吧。” 裴元点了点头,在叶扉羽还在举棋不定时,开口介绍着万花的众多名家,也把叶扉羽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先说僧一行,那是跟师尊和余半仙一个时代的人物了,当年的事暂且不提,现在是万花工圣,掌万花天工一脉,自身没有修为,可却不能因为这一点就小看工圣的分量。 万花奇景有一半的功劳都在僧一行手上,那能化自然伟力为己用的凌云梯,便是出自工圣僧一行之手。 三星望月的建成也和僧一行脱不了干系,还有揽星潭,千机阁也是工圣的手笔,是僧一行率先提出了以万物为己用,以凡胜强的概念。 天工一派的各类工具作坊,各种机关甲士,全都是由僧一行提供的思路。 在僧一行的手中,真的可以做到,毫无修为之人,可战修行者。 也正是因为万花谷有僧一行在,解决了万花谷弟子不足的问题,寻常门派弟子门徒众多,自然不必担心人力问题,可万花谷不同,天下医者听上去很多,可能来万花谷的却只占十之二三,就这,再抛去沽名钓誉之辈,所剩一心向医治病救人者就更少了。 这样的人口基数,万花谷曾一度无法自给自足,粮食也好兵刃也罢,都需要向外界世俗购买。 僧一行的留驻解决了这个问题,开创万花天工一脉,借自然伟力进行不一样的锻造,不一样的运输,解放出了弟子的人力,让更多的弟子能腾出手来负责其他事物,来精进其他学术。 自此,工圣之名当之无愧,门下弟子也被人称为,天工妙手。 万花书圣,颜真卿。 颜真卿乃进士出身,以书法闻名。字清臣,别号应方,京兆万年人。 他的楷书端庄雄伟,气势开张;行书遭劲舒和,神彩飞动,既有以往书风中的气韵法度,又不为古法所束缚,突破了李唐的墨守成规,自成一脉,称为“颤体”。 他的书法正体现了他的性格:一身正气,忧国忧民,为人沉着刚毅。 如此文采,颜真卿自然是选择了入朝为官,仕途本来也是一帆风顺,先中进士甲科,又任校书郎,后又做了县尉,几番提升后,任监察御史,奉命巡查河东、陇州。他在巡视过程中平反了五原冤狱,受百姓称赞;巡查河东时,劾罢不孝的朔方县令郑延祚,使其被朝廷下诏终身禁止录用。 后又升任殿中侍御史,因受宰相厌恶,于第二年被调离京师,出任平原太守,最后受谷主相邀,辞去官职,常驻于万花谷。(非史实,为了能顺利阅读,请不要抬杠。) 书圣走得可不是修行者的路子,虽不善武斗,可其文章笔法,可帮人开悟,祛杂念,静心神,除恶念。 东方宇轩曾与颜真卿坐而论道,却被颜真卿的书法所引导,判官笔法更进一步,也因此确认下了万花谷弟子所用兵刃,判官笔。 门派统一了兵刃之后,谷主不忍书圣笔法失传,便让书圣于万花门徒中挑选一番,看看是否有合适的苗子可继承衣钵,书圣欣然答应。 而跟在颜真卿座下修习书法一道的弟子,则以书墨为字号,被人称为意气书生。 第140章 七道同修 二 万花药圣,这个就不用多聊了,药圣药圣,除了当世药王孙思邈,还有谁能当得起这个名号。 万花药圣代表着万花医术顶峰,是离经易道一脉的创立者。 座下弟子以杏林自居,被人称之为杏林名医。 琴圣苏雨鸾,苏雨鸾本是东莱郡人,因家庭变故,十岁被父母卖到兖州青楼,做了清倌人。 她自小在抚琴方面有过人的天赋。她的琴声,时而清新明悦,时而幽忧娴静,无不道出她内心的声音。 天宝元年,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手下一名将军,到兖州太守家做客,兖州太守便请雨鸾抚琴助兴。这将军本是好色之徒,见到雨鸾这等容貌怎会放过。就在那天晚上,玷污了雨鸾。雨鸾从此心灰意冷,内心痛苦和绝望无比,容颜日渐憔悴。想要自行了断,却心有不甘。整整一个月把自己关到房内,整日抚琴。 后与林白轩情投意合私奔,但那将军本是暴躁之人,怎肯放过他们二人,派人到处追杀,二人只能四处躲避,后托庇于万花谷,狼牙军统领不依不饶,无奈向忆盈楼求援,公孙大娘遂将她收为义女,成为七秀之一的菡秀 琴圣琴声,有着不可低估的威力,时而让人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动弹,时而让人震耳欲聋,甚至让你回想痛苦、可怕的经历,心痛不已。 可琴声因心境而定,若是苏雨鸾想,琴声同样可以让人安神定志,替人散去心中苦闷烦恼。 而琴圣门下弟子,也以商羽为字号,修习音律。 比起琴圣的经历曲折,她的爱人画圣林白轩则要模糊许多。 生于河南,曾任兖州县尉。他自小痴迷绘画,虽然有过人的天赋,但每天不愿意过问外事,专注于作画。温文尔雅,每日不多说话。据说,他当县尉不到一年,由于太痴迷作画而辞官。 此后一年,他在各地游历作画,曾在华山脚下偶遇吕祖,为此而画下一幅《远眺纯阳三清殿》图,之后不久,林白轩因生活窘迫将此画当掉。 这幅画后来又因种种原因流入宫廷之中,竟到了玄宗手上,玄宗看过之后赞不绝口,便派遣李林甫等寻找这个画师。林白轩后来便成为宫廷御用画师。 后来因为将军追杀苏雨鸾的原因,惊动了朝堂,甚至一度引起了玄宗注意,而林白轩又与苏雨鸾情投意合,左思右想之下,求到了当时正在宫中的东方宇轩头上,在万花谷的帮助下,这才脱身。 后跻身于万花谷,被东方宇轩尊为画圣,与苏雨鸾并称琴画双绝,门下弟子以丹青为字号。 棋圣王积薪本身是个棋痴,成名后,从不以名家自居,每次外出游玩,身边总带着一个竹筒,里面放着棋子和纸画的棋盘。他常把竹筒系在马车的辕上,途中不管遇见谁,哪怕是平民百姓,只要会下棋,都要下马来对弈一盘。谁要赢了他,还可以享用他款待的一顿佳肴。 曾于宫中陪玄宗下棋,后因为过于执着棋道,离开皇宫,游历天下。 于万花谷驻足,与僧一行对弈,在东方宇轩的再三相邀下,成立了棋道一脉,留下了自己的棋盘棋子,将自身棋道借阵法封存后,扬言破他棋局者可得其真传,后离开万花不知去向。 棋圣走后,万花曾一度掀起一阵棋的浪潮,研习棋弈者前仆后继,可最终都未能堪破棋局。 棋圣走了,留下了棋局,却没留下传人,这让修棋弟子们很是苦恼,后来棋之一道每年进行一次大比,夺魁者代棋圣掌棋之一脉一年。 门下弟子以星弈为字号,夺魁者称弈林。 茶道并无可称圣者,不过却又可称茶道第一人的乌有道长,子虚乌有二位道长常年在觅星殿,而每一次茶道之试的内容都不同,裴元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叶扉羽听着裴元介绍着万花七道的各位前辈,不由得也是有些疑惑,这万花大师兄,怎么对每个人的底细如此清楚。 换做旁人,什么朝廷任职啊,被人追杀之类的事,应该都不会太过深挖,毕竟是他人私事,但裴元却如数家珍。 或许是叶扉羽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太过明目张胆,裴元说着说着也收敛了许多,没办法,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跟叶扉羽多说些话,裴元本来想弥补自己昨夜给叶扉羽留下的印象。 没想到对他人背景的过于了解,反而让叶扉羽越发警惕他。 不过叶扉羽还是认真的听完了裴元的介绍,心里不断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实现七道同修。 本来七道同修只是自己想要让周奇桧滚的干脆利落的一个手段,但听裴元滔滔不绝的讲完了七道前辈的事迹后,叶扉羽心里又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能将诸多前辈的旧事如数家珍,裴元不愧是七道同修者,能做到这样,要么是七道理解过深,要么就是裴元过于八卦。 虽然不排除后者的可能性,但叶扉羽觉得既然裴元被称之为万花第一,那前者的可能性会更高些。 想到这,叶扉羽又给自己七道同修这个决定找了一个理由,除了让周奇桧滚得干脆利落,他还想要在七道上,超越裴元。 比起叶扉羽这边的有条不紊,丹派那一边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你糊涂啊!为父多年维系的位置,如今因为你逞一时之气,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周翁同气得脸都涨红了,一边大声怒斥着周奇桧,一边用力拍打着座椅。 周奇桧却显得比他爹周翁同还要生气,“若是你真有本事,我又如何能生这个气,你老糊涂了嘛!没看到他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嘛!” “现在倒是知道埋怨我了!可你当时为什么不说话,你有想过为你儿子出头嘛!我是你亲儿子啊!” “被人欺负了,你不帮我反而来骂我,好啊,那我就自己来!现在赌约已成,我就不相信他一个门外汉能过得了万花七试!” “快用你的人脉来为我寻几个老师,我要在万花七试上告诉他,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 看着周奇桧的样子,周翁同气的手指都在发颤,他在万花小心翼翼,他儿子倒是仗着他的名字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现在惹了麻烦还不自知。 整个万花谷还有谁待见他们父子二人,周翁同都想不出来,但周奇桧说的话确实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他心里。 是啊,他要真有本事,他们父子二人又何至于此。 可人脉,他周翁同哪还有人脉,全谷的名家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再加上周奇桧平时就嚣张惯了,如今想为周奇桧找老师,又有哪个名家愿意呢。 看来,只能从谷外找了。 第141章 医术与分娩 周翁同要去哪给周奇桧找老师,叶扉羽不知道,他现在也正在苦恼。 大概了解了万花七道的构成后,就给他的时间就越发紧张了,裴元用了八年时间达成七道同修,封顶万花谷第一,而他只有两年多。 别无他法,只能靠勤能补拙,提前联系好了张林,在付出了每天一顿肉的代价之后,成功跟张林要到了阿展的使用权。 每天一顿肉的代价是怎么来的?那肯定是叶扉羽亲自讨价还价来的啊。 主要是叶扉羽听得懂阿展在说什么,直接跳过了张林这个中间商,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叶扉羽和阿展都觉得自己赚了。 现在阿展每天早上和中午和晚上都要固定跑一趟摘星殿。 白天,叶扉羽会去摘星殿看书,万花药王令,加上叶扉羽的准药王弟子名头,基本上没有尚贤弟子会盘问,一路上畅通无阻。 孙思邈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摘星殿中,隔三差五要去找谷主东方宇轩商讨事情,也会被东方宇轩拉去找其他名家交流心得。 比如东方宇轩和颜真卿拼书法啊,和林白轩品鉴画作啊,这些总要有个见证人吧?东方宇轩作为谷主,输了的话赖账怎么办,那就只能再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入局,比如孙思邈。 而叶扉羽一开始还会觉得孙思邈神龙见首不见尾,后来和裴无咎等人聊起来时,才从裴元口中得知来龙去脉,再到摘星殿看到空无一人的大殿时,叶扉羽也就见怪不怪了。 摘星殿的藏书很多,医学典籍数不胜数,药方丹方更是不计其数。 最开始叶扉羽还打算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看,直到叶扉羽拿到的第一个书架是孕妇如何分娩。 叶扉羽愣了,这玩意没接触过啊?分娩也算医术?他一个男的怎么知道女子如何分娩?又怎么知道分娩的注意事项呢? 退一万步说,这是一个男的该看的么? 叶扉羽放下手中卷宗,抓起另一个,还是关于分娩的。 又走了两步,还是分娩,又走,又拿,又看... 叶扉羽麻了,整整一个书架,都是关于分娩的各种记载。 正当叶扉羽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看的时候,孙思邈回来了,叶扉羽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不该往下看不要紧,有人知道就行了。 而孙思邈听了叶扉羽的困惑后,抚掌大笑,“哈哈哈,看,当然要看,分娩如何算不得医术?”。 在孙思邈的介绍下,叶扉羽才慢慢知道为什么分娩也算医术。 分娩是医术这个说法,是只有在一小部分医者中流传的,这部分人无一不是沉浸医道多年,将百姓生命记挂心上的人,而大部分人则对分娩没有一个明确的观念。 世俗中大部分生孩子的事都是交由稳婆,有的地方也叫隐婆,稳婆也是一种职业,但是地位却并不高,很多时候都是人们口中的“三姑六婆。” 三姑指尼姑、道姑、卦姑。六婆指指牙婆(贩卖人口的妇女)、媒婆、师婆(巫婆)、虔婆(鸨母)、药婆(民间给人看病的妇女)、稳婆(接生婆)。 其他的三姑六婆先不说,稳婆全靠民间妇人,大多年纪都不小,突出一个“人生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但一个稳婆穷其一生也不过方圆百里,怎么敢说见多识广呢?所以稳婆手艺好坏不一,这就导致生产顺利就是稳婆的功劳,生产不顺利就是产妇命不好。 如今有万花谷起头,天下医者趋之若鹜,可以源源不断培养医者,但万花谷之前呢?医术从来不是光凭学问就能精通的东西。 而在万花谷成立之前,孙思邈穷尽半生走遍大江南北,也不敢说自己救活了多少人。 无他,会医术的人太少,需要医术的人又太多。 就光说前朝一统,隋朝立国后,关中地区连年大旱,颗粒无收,百姓食不果腹,饿殍遍地,人口锐减,武德年间、贞观初只有两百万户,这样的情况下,妇人都吃不饱,何况胎儿? 胎死腹中便不说了,若是生产下来,却因为稳婆手艺不精,断送了孩子活下来的机会,又当如何? 还有太宗皇帝在位期间,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无不是百姓数量不断减少,而新生孩童的存活率又低的可怜,这当真全都是天灾人祸的错么?固然天灾人祸要分一部分责任,而接生稳婆的不专业,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孙思邈当年游历期间,甚至于山野中见过妇人用滚水冲烫婴儿脐带的做法,说什么为了安全,为了干净,可怜的婴儿刚一下生便被烫伤,最后伤口化脓感染,孙思邈也无力回天。 滚水有用么?有用,在没有烈酒的情况下,滚水确实是极为不错的选择,但那说的也是以滚水沸煮剪刀,而不是以滚水直接去烫一个刚下生的孩子! 民妇之间口口相传,竟然将此等道理传得面目全非,孙思邈不禁心中悲哀,天知道有多少孩童就死在这种以讹传讹的经验之谈中。 以至于万花谷成立后,孙思邈搜集四方医学时,会把分娩接生也列入进医学体系。 稳婆的各种知识,顺产接生、难产接生等知识点,剪脐带以及后续的处理,甚至是妇人坐月子的要求,都被孙思邈整理成册。 且第一时间将整理好的医书通过各种渠道流入江湖,流入世俗。 无他,滚水烫婴的事,孙思邈再也不想听到了。 本来孙思邈还是很高兴叶扉羽能问出,为什么接生也是医术这个问题的。 可随着越讲越多,孙思邈的回忆也越来越沉重。 叶扉羽见孙思邈的笑容收敛,眼神中充满着对生命的敬重和遗憾,也没有在多问,更是安安静静给孙思邈行了一礼,将关于分娩的医书拿下,坐到一边仔细的看着。 不过还是老样子,不求现在就能对医术理论信手拈来,但求熟记于心,突出一个死记硬背。 短时间他只能做到这样,一遍不行就两遍,总之记得越深刻越好,毕竟分娩这种事,你也不能真的找个妇人让你练手,那不成耍流氓了么。 记下来就好,熟记于心,以后用得到的时候能想起来,用不到的话等入了江湖还能传出去,也算是秉承了药王的意志了。 等孙思邈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时,见叶扉羽还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医书,也没有出声打扰,坐到书案前,继续整理着自己没整理完的典籍。 一老一少,一人一本,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打扰对方。 直到夕阳晚照,随着一声唳啸从远方传来,叶扉羽起身为孙思邈点起烛火,行了一礼,退出了摘星殿。 该回去了,晚上,还有更艰苦的任务在等他。 第142章 悔棋与武 等叶扉羽回了裴无咎的小院,洛妤姝已经将饭菜做好了,裴无咎正和裴元两个人在对弈。 “四执十六,右上星。” “三执四小目。” “十六执四。” “十六执十七。” “叶子回来了!你们两个放一放,该吃饭了!” 正在酣战的二人这才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叶扉羽从阿展身上跳下来,如今的叶扉羽算是正式踏入修行了,虽然目前只有医道修为,可离经易道心法产生的内息仍然在悄无声息的改善着他的体质。 飞檐走壁还谈不上,但至少从阿展背上下来,这种动作还是轻而易举的。 到阿展身前,抱了抱阿展的脖子,又抓了两下羽毛,得到阿展的回应后才松开,然后目送着阿展离去。 直到看不到阿展的影子了,叶扉羽这才往院里走来。 “怎么说?封棋?”,裴元看了看棋盘上自己的黑子,已经隐隐有吞掉裴无咎白子大龙的趋势了,他相信不出三十子就能定胜负,而裴无咎却做出了惊掉裴元眼球的举动。 只见裴无咎抬手一摄,棋盘上的白子尽数飞起,然后如同白浪滔天一般倾泻进棋罐中,“准备吃饭,吃完饭还要教他练武。” 看着只剩一片黑子的棋盘,裴元一阵无语,下不过就耍赖是吧,还能不能一起玩了。 眼见裴无咎已经站起身来,裴元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学着裴无咎的手法,同他一样,将黑子也重新收好,封入罐中。 见叶扉羽已经走到近前,裴无咎点了点头,“今日收获如何?” “收获颇丰。” “那就好,净手,准备吃饭吧。” “是,师兄。”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简洁了,不知道是不是叶扉羽开始努力追修行进度的问题,又或者是受裴无咎影响了,反正裴元在一边听着,总感觉两个人说话都好冷淡,偏偏两个人对此都没什么意见。 吃饭时倒没有人说话,只是洛妤姝把瑶瑶放了出来,饭桌上一个大黑蝎子不停对着洛妤姝嘶嘶出声,时不时洛妤姝也点头回应着。 每次看到这只大黑蝎子叶扉羽都会想起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它是趴在他脸上的,一想到这,叶扉羽就觉得脸上痒痒。 是真的食不言寝不语,还是因为瑶瑶出现在了饭桌上,反正这一顿饭吃的挺沉默的。 饭后,适当的消了消食,休息了一会之后,今晚的重头戏就来了。 裴无咎带头,带着叶扉羽往山下走,而裴元则是双手抱着后脑勺跟在两个人后边。 “师兄,不是说晚上教我习武么?” 裴无咎没有转头,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对。” “那为什么我们出来了?” “院子里施展不开,我们在外边练。” 施展不开?叶扉羽愣了下神,然后被身后的裴元撞了一下,“走啊叶子。” “嗷嗷。”,施展不开?本来叶扉羽就已经在给自己心理暗示了,他有想过修武会很苦,但能用施展不开来形容裴无咎的院子,那修武到底得多折腾啊。 要知道裴无咎的小院属实不小,五间竹屋加上一片药田,中间还能留出很大一块地方供叶扉羽和袁弘安比拼拳脚,这么大的地方裴无咎居然说施展不开? 正当叶扉羽心里打鼓的时候,几人已经走到了山下,看到裴无咎带他来的地方,叶扉羽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叶扉羽白天去摘星殿的时候,裴无咎就在想如何教他修武了。 看了看自己的院子,自己前几年一直在外,只有隔三差五会写信回来让人帮他打扫一二,洛妤姝过来住之后,这个院子才添了些许人气。 他不想在院子里打,一是修武所用的场地最好还是越结实越好,他不想教完叶扉羽后自己的院子变得坑坑洼洼的,二是万花谷花间游一脉是以元气内息为攻击手段,以自身元气攻击,伤害的也是对方的元气,他院中还有药田,不想伤到药田。 所以白天叶扉羽走后,裴无咎就借来了裴元的信鸽,给天工一派去了一封信,以二十份打熬气血的药换来了一队弟子帮他整理一片场地。 场地这种东西自然是要在自己看得到的位置才放心,而这个小山头都是孙思邈批给他裴无咎的,从山下到山顶,使用权都在裴无咎手中。 叶扉羽看着眼前的景象已经麻了,平时的土地已经被夯实成了土黄色的硬面,火把照耀下有的地方甚至反光,场地四周围着一圈灯柱,只等火把一点,整个地方一定十分明亮。 不远处立着十二根桩,六根木桩,六根金属桩,看着那立桩叶扉羽也知道,这绝对是天工一脉的手笔。 “师兄,这是...”,叶扉羽伸手指了指这场地。 “郭武带人来帮的忙。” 啊,是那位郭师兄啊,那没事了,看这个风格就像是那位郭师兄能干得出来的事。 裴无咎领着叶扉羽走到场地中,裴元则是一个人溜到立桩边摸摸这摸摸那,似乎对那金属桩很感兴趣。 叶扉羽还没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见裴无咎原地盘腿而坐,同时招手示意叶扉羽一起。 叶扉羽也只好跟着坐下来。 裴无咎先是盯着叶扉羽看了一会,直到叶扉羽被盯的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了的时候,才开口说话。 “你觉得,什么是武。” “啊?武?” 裴无咎点了点头,叶扉羽却低下眉目开始思考,在脑海中不停的措辞。 “武是一种手段,一种强迫他人遵循自己意愿的手段。” 裴无咎摇了摇头,“不对。” 又过了一会,叶扉羽又开口道,“武是一种精神,一种争斗的精神,让人奋发图强。” “不够。”裴无咎还是摇了摇头。 “那...武是一种学术,传承后代,绵延后世。”叶扉羽接着说道。 可换来的却依然是摇头,“你说的这些都对,又都不对。” 这次轮到叶扉羽摸不着头脑了,“那师兄指的是?” “武功,武力,确实如同你说的一般,是一种手段,一种技巧,而这种技巧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获胜,是为了区分强弱,是为了暴力,甚至,是为了杀人。” 听到杀人两个字,叶扉羽身体抖了一下,因为前一段时间他就杀了一个,虽然王大该死,而裴无咎依然平静的说着,丝毫没有在意叶扉羽给他的反馈。 “武功是杀人技,武力是暴力手段,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并不是所有人的武功都是为了杀人而练,这就是你说的第二个点,武是一种精神。” “武,拆开来看,是止戈,古人以止戈为武,便存了以杀止杀的心思,有了以战停战的想法,或许出于环境,或许出于大势,让人们互相残杀,但武的出现,绝对不止沦为杀戮的工具,这就是武道,一种精神。” “而前人没有做到的事情,便寄托在武中,托付于后代,便是武学,便是传承。” 裴无咎身上散发出一股与以往不同的气势,“今日,便教你何为万花传承,何为,花间游。” 第143章 修行感触与万花武学 叶扉羽对于武的理解是片面的,或者说,世俗中绝大多数人对于武的理解都不够全面,不够完善。 裴无咎或许也是这绝大多数中的一员,但不可否认,他对于武的理解绝对在叶扉羽之上,不然也不会被称之为花间游一脉的翘楚。 事实上,就连裴元,单论对花间游一脉的理解,与裴无咎也只在伯仲之间,只不过裴元七道同修,分量上要比无法研修离经易道的裴无咎要更足一些。 “如今你也算踏入了修行一道,比起以前,你有什么感触?”,裴无咎没有直接给叶扉羽讲花间游,反而是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叶扉羽思索一阵,要说感触,肯定是有的,毕竟前段时间他还是个普通人。 “修行之前,对于江湖客和修行者,我并没有太明显的概念,只觉得,居无定所,仗义行侠者就是江湖客,后来认识了师兄,认识了这么多人,才逐渐明白。” “江湖客是江湖客,修行者是修行者,不同的是,江湖客未必真的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而修行者入世就是入了江湖。” “江湖客可以居无定所,可以四海为家,可以仗义行侠快意恩仇,甚至,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但修行者一定会有跟脚,有人教导,以修心修己,所以修行者和江湖客不能混为一谈。” 叶扉羽顿了顿,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认知里的误区,然后组织措辞继续说道。 “修行之后,才发现修行和以往的练武不同,练武往小了说是强身健体,以活跃自身气血来让身体更加有力,更加敏捷。” “往大了说最多也不过是投身行伍,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叶扉羽以前真的是这样想的,自幼被爹按着头练武的他,除了有几套把式,有膀子力气之外,其他感触都不深,再加上他爹又是行伍出身,隔三差五就会给他讲那些年在行伍里的日子,让叶扉羽打心底里觉得,练武参军才是去处。也就是所谓的,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修行则不同,我来万花的日子里,见识到的理念比我前十五年都要更加丰富,万花散药是为了让百姓有药可用,万花编撰医书流传出去是为了让百姓有病能医。” “还有谷前的那些医蓬,我之前从未想过修行也能利于百姓。” “这还只是心中所想的,身体上的感触就更直观了。” “别的不说,至少修行之前,我从墙头高度下来还要费一番功夫,现在阿展背上我来去自如。” “准确的说,我只是占了药膳的便宜,以药力改善了筋骨,还没完全将身体潜力开发出来,就已经能到这个程度。”,叶扉羽知道自己体内的修为是怎么来的,孙思邈为他传道时就已经把他的情况告诉他了。 正常来说,离经易道一脉的修行,学问上要饱读医书,做到胸有成竹,修为上要勤修不辍,以打坐运功来吸引游离的天地之气填补自身,再辅以各种药材来为天地之气定型。 万事开头难,寻常弟子哪怕是在万花谷不缺药材的情况下,都要花费数月甚至数年来修出气感,增添修为。 叶扉羽则因为裴无咎给他施加的天地锁,和张林付出的药膳,直接跳过了最初的阶段。 天地锁本来就是裴无咎以最纯的天地之气施加的,张林带来的药膳更是出自灵厨传人宋丁香之手,不仅将药力发挥到了极致,更是能做到张而不散,积而不伤。 所以孙思邈传道时,以自身元气为引,撬动了叶扉羽体内积攒的药力后,那些药力才能一股脑的化作精纯的修为,一身药力啊,堪比寻常弟子五年苦修了,也就是孙思邈有这个手段,不然叶扉羽真就是坐拥宝山而不自知了。 “不光是身手更加灵活,就连精气神也有所不同,相比来万花谷之前,现在的我感觉精气神也更为充足。” 叶扉羽说着自己对于修行的感触,裴无咎也是点了点头,“修行者以夺天地哺育自身,精气神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你既然修了离经易道,那你对精气神的了解自然也是以医术为主。” “可武学上的精气神,同医术所言的精气神又略微有些不同,并不是只描述不同,而是作用不同。” “医术上,观察他人的精气神可以帮你判断病情和严重性,而武学上的精气神,则可以帮你判断一个人的状态和一个人的强弱。” “你之前通过感受阿展的元气来判断我们是否到了地方,那就是观气在武学上的一种运用。” 裴无咎说着,伸出手来,掌心涌动出一团墨绿色的气团。 而在叶扉羽眼中,裴无咎的元气本来十分凝实稳固,而当裴无咎放出气团的时候,整个人的元气出现了波动,就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波澜。 “你感受到了么”,这么近的距离,叶扉羽的表情变化裴无咎看的一清二楚,开口问道。 叶扉羽点了点头,“气,变化了...”。 裴无咎点了点头,随即释放出了更多的气,随着手中墨绿色越来越多,裴无咎的元气波动就越来越明显,甚至连远处本来兴致勃勃的打木桩的裴元都感应到了。 “医者可以通过一个人气的强弱来判断病情严不严重,而武者可以通过气的波动来判断一个人的强弱。” “这就导致,武者对气的依赖,修外家功横练肉身者先不提,修内功者大多对气十分敏感。” “天生万物以分阴阳,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有气的存在,修行者,通过修炼来壮大自己的气,通过招数来使用气,所以古时,修行者又被称之为练气士。” “万花武学的要领是以自身元气,去撬动他人的气,来进行攻击的手段。” 裴无咎说着,手中墨绿色气团开始不断坍缩凝实,直到逐渐转化成黑色,才有分裂开来化作一条条匹练,于掌心中相互纠缠又飞速旋转。 “气生阴阳,医道上应该有记载,阴气过重者,疲乏劳累,日渐虚弱,失神多梦。阳气过盛者,则容易出现实热阴虚,内火中烧,五心烦热。” “阴阳失衡则人体生患,阴阳独断则命不久矣,是以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万花武学则是将元气拆分出阴阳二气,再将他们糅合,重新糅合的气就不能以元气论处了,因为重新糅合的气无法再与元气相融,所以这种气便是混元气。” “混元气的特点在于,他不仅无法同任何人的元气相融,还会反过来吸引元气中的阴气和阳气,这也就是万花以元气撬动他人元气的方式。” 裴无咎说着,裴元也从远处走了过来,直到踏进裴无咎身周二十尺范围的时候,裴无咎大手一挥,手中匹练飞速旋转,然后朝裴元袭去! 第144章 工具人与裴对裴 裴元是因为裴无咎先前的元气波动,才走了过来。 白天他只知道裴无咎借了他的信鸽,是给郭武写信,没想到两个人竟然不声不响的搞了这么大一片地方出来。 要知道裴无咎的山头虽然只有他们几个人住,显得足够宽敞,但山头可并不高。 郭武可以在不惊动山上人的情况下在山下建立这么一个练武场,属实吓到裴元了,因为郭武能悄无声息的造一个场地出来,那么反其道而行之呢?是不是也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一个地方毁了呢? 裴元没办法不这么想,看看那夯实的地面,甚至有些反光的地方已经不止夯实那么简单了,那些地方甚至裴元卯足力气跺一脚上去都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而那些立桩,木桩就不说了,消耗品而已,弘道堂那边每天都要报废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木桩,打坏的木桩转头就给伙房当柴烧了。 真正吸引了裴元注意力的还是那些金属的立桩,通体黝黑的立桩看上去就压迫感十足,上手冰凉的触感让裴元情不自禁的上手打了几下。 听着金属立桩传来的闷响就知道,绝对是实心桩,再看看旁边那一排,足足六个实心金属桩,上边的分叉是实心的还好说,立桩主体可足足有一人环抱之粗,大概估算一下也得有千斤之重了吧? 千斤之重,那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了,就是他裴元见过的外家横练者,动不动就说自己有千斤之力的那些人,也大多吹嘘的成分较多,郭武那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 而就在裴元还在研究桩子的时候,突然感应到裴无咎和叶扉羽那边有元气波动,他本来就是过来凑个热闹,裴无咎怎么教叶扉羽武道他也不太在意,在他眼里,裴无咎对叶扉羽仅次于他对洛妤姝了,至于为什么没拿自己做比较,那只能说懂得都懂。所以在裴无咎给叶扉羽上课时他也没过去旁听。 可现在不光是言传了,看这个架势,裴无咎是打算身教了,裴元也来了兴趣了,顿时放弃了眼前的金属桩,转身朝裴无咎的方向走去。 哪成想,刚到裴无咎附近,甚至连两个人的脸都看不清的距离下,一团匹练劈头盖脸就飞了过来。 裴元心里一惊,这个感觉太熟悉了,这不就是万花特色,混元气么?这玩意中了可不得了,这玩意进了身体里,就算是自己动手驱散,那驱散之前也得难受一会儿。 可这匹练速度极快,裴元思索间,这玩意就快到他面门上了,只见裴元剑指一撩,轻点于身前,随即元气内息于体内流转,起于大指之端,循指内侧白肉际,过核骨后,上内踝前廉,上腨内,循胫骨后,交出厥阴之前,上循膝股内前廉,身形陡然暴退,“太阴指!” 凭借太阴指成功拉开距离后,裴元剑指不撤,另一只手于腰间挂包中轻轻一抹,三根银针便出现在了手上。 银针拿到面前,剑指于银针之上一划,银针顿时散发出光亮,却是裴元以自身元气为银针开锋磨利。“利针,去!”。 裴无咎将银针抛于空中,银针滞空却不落,直到裴元剑指向下一挥,三根银针成犄角之势飞速落下,正好将裴无咎丢出的匹练定在地上。 凑近一看,那黑色的匹练被银针定在地上后,便又重新缩成一团,大小也在随着银针光亮的减弱而消减,散于空中,速度令人昨舌。 裴元这才松了一口气,止住了身形,看向了地上被他以“利针”驱散掉的混元气,“不讲武德啊,怎么还整上突袭...”,可裴元话还没说完,再抬头时,裴无咎已经又向他杀了过来,“你话太多了!”。 武道其实跟医道一样,只用嘴说,是无法完全体会到武道精髓的。 就像郑鑫跟叶扉羽聊的时候提到过的,没有哪个医者会说医道精通之后才出来行医,因为书本上教的永远只能停留在书本上,只有你亲眼见过,亲手诊过的,才算你真正学到的。 况且,没有真正诊过病的医道,还能算精通的医道么? 武道也是一样,没有哪个武者会埋头自己钻研,直到自认为武学大成后再出来闯荡江湖,不找对手切磋,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武学到底哪里有疏漏,不去品尝失败你永远得不到成功。 裴元想的没错,裴无咎确实不打算只言传,还打算要身教。 他今夜带叶扉羽过来,没有喊裴元,可裴元还是跟上来了。 如果裴元没有跟来,那等到需要身教的时候,裴无咎会让叶扉羽和他打。 但裴元跟来了,没叫他但他跟来了,那这工具人不就有了么。 与其让叶扉羽直接跟自己打,自己还要费心力去关注他,去收力不要弄伤他,不如来个工具人,实打实的给他示范一下万花武学该如何战斗,万花武者该如何战斗。 裴元:好好好,你这么玩是吧,被算计的只有我呗? 只是裴元可没心思说风凉话,他还要应付裴无咎的进攻,只见裴无咎一句“你话太多了”,身形猛然冲出,冲过叶扉羽身边时甚至还说了一句,“看好。” 只见裴元再抬头是裴无咎已经快贴到了他近身十尺处,同时上身冒起一阵黑光,墨绿色气团从衣服缝隙中喷吐而出,向双臂汇聚,只一眨眼的时间,裴无咎的双手便被墨绿色包裹。 那赫然是谷前袁弘安曾经用过的招式,“”夏取盛经、孙络,取分间,绝皮肤。——乱洒青荷!”。 乱洒青荷一出,大量的混元气被提前沾黏在手上,接下来再释放任何点穴类的招数都会额外附带一道混元气劲,打入对手体内破坏对手经脉。 裴元见裴无咎连乱洒青荷都用出来了,很明显不能让裴无咎先出手,不然自己就更被动了。 裴元剑指一并,同样的墨绿色染上指尖,却是猛的朝地上一指,墨绿色光华瞬间贴上地面,朝着裴无咎飞速而去,那是他曾经在谷前用来对付叶扉羽的气劲,芙蓉并蒂!他要用芙蓉的囚禁能力先把裴无咎控制住。 可裴无咎还是技高一筹,只见裴无咎双眼一眯,右脚猛的踏上地面,身体借势腾空而起,一个旋子转体,那一道芙蓉并蒂的气劲正巧从裴无咎腾空的身体下飞过。 而借着前冲的旋子转体,裴无咎在更靠近裴元的同时,双臂黑光也成功凝聚于剑指之上,旋子落地,黑光飞射而出,正中裴元肩膀。 “商阳指?”,裴元肩膀吃痛,撇过头看见自己肩膀上,一抹紫色的气息正隐没于衣服下,同时肩膀处的经脉一阵胀痛。 裴无咎是用商阳指的技法将气劲投射而出,再加上先前就用乱洒青荷准备了大量混元气,所以这一指商阳不光带了一道商阳气劲,还带了一道兰摧玉折。 两股气劲入体,裴元顿时觉得整个肩膀一阵鼓胀,胳膊直接失去知觉,无法用上力气。 第145章 裴对裴 二 裴元身形仍在后退,没办法,他和裴无咎虽然很少切磋,但花间游一脉的魁首,这个称号有多少分量,他这个万花大师兄也得避让三分。 “喂喂喂,至于这么狠么!”,裴元说着,并着剑指的那只手,衣袖鼓胀了一下,一朵白莲从指尖绽开。 裴元松开剑指,一把将那浮空白莲攥在手心里,刚刚握住,一片白光便从拳头缝隙中绽放,白光划过裴元的身体,只见原本被紫色包裹的肩膀,在触碰到白光的瞬间,紫色普通烈日下的残雪,迅速消解。 裴无咎眼神微微一凝,“再来!”,说罢又是一步踏前。 “来得好!”,裴元伸出手掌,掌心攥拳,再张开时,掌心中多了一抹水蓝色的光华。 眼看裴无咎又要贴身,裴元当即便抓起那抹水蓝色往自己身上拍去,蓝色波纹在裴元身上一闪而过,一旁的叶扉羽明显的感觉到了裴元的元气在沸腾。 没错,水月无间,一瞬间时自己经脉内息沸腾,忽略行气的步骤,强行调动内息的招式。 “来而不往非礼也!”裴元喊着,右臂横甩,衣袖一震,墨绿色的气团瞬息间布满了整个右臂。 而裴元则是右手手指变换,食指和小拇指竖起,中指和无名指扣于掌心,由大拇指按住。 指诀已成,右臂墨绿色气团疯狂向右手涌动,又于食指和小拇指的指尖坍缩,而这时裴元不退反进,脚下用力一踩,借力朝裴无咎弹射而出。 裴无咎本身就是前冲的势头,现在二人同时向对方冲去,一瞬间二人之间的距离就被缩短了,而裴元指尖的墨绿色气息此时也完全坍缩成一点黑芒。 叶扉羽只觉得裴元手中的气散发着让他心惊胆颤的气势,那是坍缩凝聚到极致的混元气,真被这一指点到,恐怕会受很重的内伤! 再一眨眼,二人已经冲到了对方面前,裴元自然是不可能真的瞄准要害下手,同裴无咎刚才偷袭一样,他也选择将这一指打向裴无咎的肩膀。 但裴无咎哪能这么容易就中招,就在两人即将脸贴脸的瞬间,裴元眼前,裴无咎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而这一切被一旁观战的叶扉羽看了个清清楚楚,在二人即将对上的瞬间,裴无咎身体瞬间下伏,同时拧动腰身,以一条腿为轴心,一只手撑在地上,通过腰身转动的力量,将自己的另一条腿当成了鞭子,摸地后鞭腿! 裴元本来还在瞄准裴无咎的肩膀穴位,哪成想裴无咎的前冲就是个幌子,后招在这等他呢! 几乎是裴无咎在他视野里消失的瞬间,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径直抽向了裴元的胳膊,不光将裴元的胳膊抽离了预定的轨迹,力道之强,甚至让裴元无法维持指诀,指尖黑光也随之炸散。 裴元也不得不借着这股力量横着跳了出去,于空中转了一圈,才将力量卸掉。 卸力是个非常实用的技巧,寻常武者也好,修行者也罢,就哪怕是普通老百姓,在日常生活中都要用到卸力,武者和修行者的卸力还需要专门去练习,因为对手的一招一式威力总会有大有小。 而老百姓日常生活中所用的卸力,有的时候更趋向于本能,比如人们搬运重物的时候,无论是肩扛还是臂举,当重物落到身上的时候,身体总是会随之往下一低,这就是卸力。 如果不卸力会怎么样?如果是身强力壮之人,几十斤的东西不卸也就随便了,重量再往上加呢?不卸力的话一开始可能会没事,但久而久之你的腰腿膝盖,甚至是脊梁都会因为冲击得不到任何缓和而受伤。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根横置的嫩绿竹竿,你扔一块石头上去,竹竿会向下一弯,然后将石头弹开,向下弯的这个举动固然是因为竹子韧性好,但反过来看也是竹子卸力的结果。 你换成同等粗细的枯竹呢?枯竹要比嫩竹更硬,石头扔上去竹子可能不会弯,也不会弹起来,但一次两次没事,可能等到第九次第十次的时候,竹子就会咔嚓一声断开。 换句话说,人也一样,搬重物的时候不卸力,很容易把自己压断,高处跳下来的时候不卸力,很容易把腿跳断。 武者不卸力,就以为着要用自己的身体完整承接下对方所有的力道,没有人真的会那么干。 裴无咎这一腿,前冲势头的惯性,加上摸地后鞭腿的速度,导致这一鞭腿的力量奇大,大到就连在一旁观战的叶扉羽光是看着,都觉得自己胳膊也跟着疼的程度。 裴元在空中转了一周,又后退了两步半,才堪堪停下来,甩了甩胳膊。 “过分了啊。”裴元说着,将右手袖子撸了起来,只见一条青黑色印记十分明显的烙印在他的胳膊上。 “嘶...劲儿再大点感觉就要断了啊喂!”,裴元捂着胳膊怪叫道。 裴无咎却站起身来,刚刚鞭腿的脚尖轻点着地面,晃了晃脚腕,“你的话真多。” 不过说归说,这一次裴无咎倒是没有再着急欺身向前,显然刚才那势大力沉的一鞭腿,带来的冲击力不光让裴元十分难受,传递过来的反震力道也影响到了裴无咎。 没有欺身向前,可不代表切磋停止,只见裴无咎将手伸向后腰行囊,从行囊中掏出两个物件,借着四周灯火,叶扉羽眯着眼睛才看出来那是什么。 那是两根竹竿,竹竿两头绑着布头,看上去好像两个小号的鼓槌一样。 裴无咎用手掂了掂分量,随即将其中一个“鼓槌”扔给裴元。 裴元接过来一看,不禁乐了,然后面色古怪的看向裴无咎,“这是怎么个意思?”。 “兵器。”裴无咎吐出两个字,然后脚尖点地的脚也不再摇晃,在地上轻踏了两下,好像是在试验反震带来的影响是否消失了。 裴元看着裴无咎的动作就知道,还得继续,没办法啊,这“兵器”都掏出来了,打呗。 叶扉羽直呼好活,刚才那两招指法他已经看不明白了,紧接着他师兄又给他秀了一波反应力和拳脚功夫,接下来兵器都用上了。 他很想说,够了,师兄,指法我都得研究会呢,兵器可以不用这么快就上。 但奈何裴无咎今天就是打着示范一次的意思,而且能名正言顺打裴元的机会是真不多,他也不能,也不想这么草草结束。 只见在叶扉羽的注视下,两个人同时停下了活动,然后随着一声夜莺啼鸣,两个人瞬间暴起攻向对方。 一开始叶扉羽还能从两人的动作里看出点眉目,但随着两个人互相攻击的频率越来越快,让处于观众席的叶扉羽都有些应接不暇,一眨眼的功夫双方就可能过了两三招了。 第146章 裴对裴 三 天下兵刃无非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共一十八种,又称十八般兵器,每种兵器又不尽相同,所以十八般兵器还有一种说法,叫十八般武艺。 那些茶馆说书人口中,哪方豪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别多想,那一定是吹牛逼,寻常人一件兵器没有个十来年根本算不上学会,想要精通大成更得付出数十年的苦修。 想同时精通十八般兵器?那除非你不是人,寿岁不知凡己,才有可能。 而除了这十八般兵器,还有一类,不在十八般之列,江湖上存在少之又少,而用这一类兵器的人,偏偏又能出奇制胜。 这一类就是奇门兵器,奇门兵器有铁尺,鞭杆,峨眉刺,子午鸳鸯钺,判官笔等等。 奇门兵器的特点,就是与众不同,与一寸长一寸强的长兵不一样,奇门兵器大多都是短兵,走的一寸短一寸险的路子。 这个险可不是说险峻的险,而是对于对手来说,危险的险。 在普遍长兵的武者中,大多都是大开大合的技法,而短兵则是靠着贴身短打,阴险毒辣,在兵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万花谷的判官笔就是如此,又称状元笔,器形似笔,笔头尖细,笔把粗圆,也有两端均为笔头的,笔身中间有一圆环,形状比较接近峨眉刺,环套在手指笔可以旋转,还有的只是一端有笔头在笔的尾部有环也是可以让笔旋转的。 判官笔大多都在七寸到九寸,前端稍重于后端,多以硬木或金属制成。主要用法有穿、点、挑、刺、戳等。动作招式有穿喉、仙女引针、白猿献果、叶底偷桃,双蝶舞花等。 而现在裴无咎跟裴元二人,以竹竿包裹白布来代替兵刃,互相对攻,所施展的,就是万花武学的基础,判官笔法。 叶扉羽几乎不敢眨眼,二人对攻的速度太过离谱了,一旦眨眼,就这短短一瞬,双方就过了两三招。 想要分辨谁占上风谁又在下风也很简单,裴无咎用竹竿代替判官笔是有原因的。 竹竿中空!裴无咎应该是以面粉之类的东西灌满了竹竿,再以碎布包住两头,让面粉不至于洒出来,但当二人以判官笔法对攻,点上对方身体时,面粉又会随着冲击渗出白布,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个白色印子。 听上去不起眼,觉得不过如此是吧?但是别忘了,万花谷以紫色为主,二人身着打扮更是以玄色为底,以紫色为点缀,这一笔点上去,一片白色在玄色的衣服上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至于战况,只能说,裴无咎不愧是花间游一脉魁首,单从白色的覆盖范围就能看出来,裴无咎稳稳的上风,裴元上身已经将近四分之一的部分变成白色了。 然而两个人打的再怎么激烈,手中的毕竟只是装着面粉的竹竿,而不是判官笔。 判官笔无论是硬木还是金铁,都异常坚固,而竹竿,再怎么坚韧也是有上限的。 只听咔嚓一声,然后就是一大蓬面粉将二人包裹,竹竿,终究还是没能承受住二人的激烈交锋,碰撞摧残,断了。 “咳咳咳咳...”,两人不约而同的后撤,脱离了面粉覆盖的范围,裴无咎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手中裂开的竹竿。 再看裴元呢?不停的用手在面前扇来扇去,试图将面粉从面前扫开,而裴元手中,那根竹竿已经彻底碎裂,只剩半截。 “今天就先这样?”,过了好一会,面粉才散去,裴元开口说道。 裴无咎看着裴元身上的白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就是我赢了。” 裴元:?????? “喂喂喂,武器都没了,该是平手才对吧?”,裴元说着,将手中竹竿展示出来,而裴无咎挑了一下眉头,也将竹竿拿出,一个断了,一个没断,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裴元看到裴无咎手里的竹竿,眉头也是皱了起来,正在这时,裴无咎又开口了,“不服可以继续。” 裴元再怎么说也是万花第一弟子来的,让他认输?还是认输给裴无咎?当着叶扉羽的面?那可不行! “好啊!”,裴元将竹竿扔掉,摩拳擦掌摆开架势。 裴无咎嘴角微微一勾,偏过头对着叶扉羽又说了一句话。 “看好。” 在转过来时,裴元已经快到裴无咎身前了。 没错,之前是裴无咎先手偷袭裴元,现在轮到裴元抢先一步进攻了。 只见裴元冲到裴无咎身前五尺左右便一脚踏在地上,整个人腾空而起,跟裴无咎比近身功夫就不能让他拿到先手,这一点裴元心里跟明镜似的,刚才那一鞭腿到现在裴元胳膊还有点使不上力气呢。 只见裴元身体跃于空中,同时衣袍鼓胀,墨绿色气团顺势覆盖在裴元双手上。 乱洒青荷嘛,谁还不会了,你裴无咎用的了,他裴元自然也能用啊! 一记凌空飞踹,裹挟着紫色气团朝裴无咎袭来,这就是拳脚体术加上万花内功的攻击了。 而裴无咎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是身体微微往下,放低了重心,双手成掌横于胸前,一朵白莲也在此时浮出体表。 他要借着春泥护花来硬吃这一脚! 春泥护花是万花内功绝学养心诀的招式,以自身元气凝聚白莲,基本上是一朵母莲三朵紫莲,母莲存于自身,子莲浮于体外。 任何伤害在接触到白莲时都会被削弱一部分,而当白莲破碎时,构成子莲的元气会被体内母莲吸引,回归自身,重新填补自身元气。 而当裴无咎成功将白莲调转至身前时,裴元的攻击也到了,裴无咎双手撑起,从正面硬接了这一击。 裴元也击碎了一朵白莲,白莲破碎,元气反哺,这一记凌空飞踢没能奏效,但是! 裴元身上附带的紫色气团也实打实的钻上了裴无咎的身体!那是万花内功!兰摧玉折! 兰摧玉折的气劲顺着裴无咎的双手就往他体内钻去,而裴无咎则是眉头一皱,双手一扣抓住裴元的脚,用力一拧,想要借此控制住裴元的腿部关节。 裴元不慌不乱,一只脚在裴无咎手中借力,另一条腿横扫,直奔裴无咎的脑袋。 裴无咎见状只能放弃控制裴元,松开手挡住这一腿,裴元却又抓住了机会,他刚才那一记兰摧玉折,可并没有把乱洒青荷的混元气消耗完啊! 脱离控制的裴元单手撑地一个后手翻拉开身位,同时另一只手并出剑指,商阳! 裴无咎躲闪不及,又是一道黑光命中胸口,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双手也开始鼓胀,两道混元气劲进入了裴无咎的经脉,开始在经脉中破坏,吞噬裴无咎的内息。 裴无咎眉头紧皱,而裴元则快笑出声来了,拳脚功夫比不过你,可论花间游内功,我可要比你强上一分! 裴元双脚落地后,双手并拢,指尖又是一道混元气,万花谷擅长的就是用混元气攻击对手经脉穴位,不停消耗对手,创造破绽,直到出现一击毙命的机会,而正在裴元蓄力的时候,叶扉羽看见,裴无咎他! 笑了。 第147章 裴对裴 四 就在裴元手中正在积蓄第三道混元气的时候,叶扉羽看到,裴无咎,笑了! 裴元确实是万花第一弟子,七道同修的他无论是哪一门的弟子都要心甘情愿的喊上一声大师兄。 或许裴元不能在每一门学术都做到顶尖,但七道同修,且每一门学术都能在该学术的弟子中鹤立鸡群,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了。 而裴元七道同修的侧重点主要就在万花主流的医武双修上。 离经易道一门,裴元可称孙思邈下无人出其左右,毕竟他是最早接触离经易道的人,这些年出谷游历搜罗医书也为他打下了坚实的医学基础。 而花间游一门,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就像离经易道一门不光要考察心法研习,还要考察针灸医术一样,花间游一脉也不是只看心法研习,还要结合上拳脚功夫。 裴无咎的侧重点与裴元不同,他从一开始就对医术兴趣不大,加上裴无咎本身没有离经易道的相性,所以更加注重武学。 这就导致在花间游一脉,如果只论花间游心法研习,裴元是心法第一,但综合实力上来看,裴无咎每次都能稳压裴元一头。 所以当裴无咎拿出来的被当做兵器的竹竿断裂,裴无咎让裴元认输时,裴元很不甘心,两人再度扭打在一起。 裴元也学着裴无咎“不讲武德”的样子率先出手占尽了便宜,只等第三道混元气打上裴无咎的经脉,下一招就可以用玉石俱焚将混元气引爆,让混元气暴走吞噬裴无咎的元气了。 可就在裴元还在蓄力第三道混元气时,在裴元看不到的角度,叶扉羽却清晰的看到,裴无咎,笑了。 裴无咎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一只手背过身去,那只手的食指指尖散发着一点白光,虽然白光微弱,但此时裴无咎身上墨绿色的混元气弥漫上半身,这背后一点微光竟是格外的明显。 “结束啦!”裴元蓄力完成,第三道黑中带绿的混元气凝在指尖,仿佛一根漆黑的长针一般。 只见裴元手指轻弹,黑光从裴元指尖迸射,直奔裴无咎而去,而裴元弹出黑光的手也没有收回,手掌中一点白光跳动。 裴无咎嘴角勾起,就在黑光朝自己射来的瞬间,肩膀扭转,藏于身后的手带着那一点白光甩了出来。 “百花拂穴——厥阴指!” 白光飞出,与那一点黑光相撞,竟然直接将裴元的混元气击碎! 这还不算完,击碎第三道混元气后,白光势头丝毫未减,转瞬间便到了裴元身前,径直刺入裴元胸口。 这一切来的太快,裴元根本来不及防御或者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无咎那一指厥阴指打在自己身上。 随着厥阴指命中,裴元感到自己心跳猛的放大了一瞬,顿时整个脑袋胀痛了一下,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 世人只知道心跳漏一拍是什么感觉,一个正常人如果心跳停了一拍,整个人所有内脏的供血都会受到影响,接下来很容易导致意识丧失、肢体抽搐、二便失禁、昏迷之类的症状。 如果这个时候人受到外界刺激也没能恢复心跳的话,大概率就再也恢复不了心跳了,也就是,死。 而心跳猛的加强,带来的影响,却很少有人知道。 心脏膨胀收缩,全身血液借此循环,这个规律一旦被打破,哪怕是一点小小的波动,都会对身体产生很大的影响。 最明显的就是头痛欲裂,心脏猛然跳动间,抽血输血的量加大了,导致血压升高,紧接着就是无力,虚弱无力,心脏泵动的节奏变了。 裴元现在就是这个情况,本来裴元已经计算好了,第三道混元气一旦命中,自己就直接引爆手中的气劲,可万万没想到裴无咎在身后藏了一手厥阴指。 厥阴指这招是百花拂穴手中比较冷门的招数了,因为这招是专门对付人的,尤其是元气充足,且招式需要蓄力行气的人。 将自身元气分出一丝,拆解开来,将阳气散去,阴气存留与指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指尖阴气打入对手厥阴俞穴。 厥阴指手厥阴心包。穴在肺俞、心俞之间、为手厥阴心包络气血输注之处,是治疗心、心包疾患之重要腧穴,故名。 而因为离心脏过于近,导致厥阴穴受到攻击,心脏必然跟着受影响。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元气的特殊性了,元气是由体内阴阳二气糅合而成,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但人体大多数时候是会有自我保护意识的,也就是当体内一方气过于旺盛时,就会表现出体外让人知道该补充另一方了。 在表现出来之前,体内也会第一时间自己调整,就好像,人发烧,是因为风寒入体,所以要发烧提高温度一样。 当一丝外来的阴气入体,体内的阳气也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围剿过来,而阳气又代表着生机旺盛,所以心脏在周围阳气的影响下会猛的跳动一下。 只一下,就一下,痛的裴元当场丧失了维持内功的能力,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厥阴指命中的瞬间,裴元因为剧痛无法维持玉石俱焚,而之后的虚弱,虽然这种虚弱一般只会持续个三五息,但那也让裴元无法继续战斗。 没办法,这还只是切磋,若是生死战,你的敌人可不会给你三五息的时间恢复,三五息的时间,手快一点的都够你死上好几回了。 就在裴元捂着胸口喘气的时候,裴无咎抬手并起剑指,一抹浅绿出现在指尖,然后就看到裴无咎剑指轻点胸口,浅绿闪过,自己身上所有的混元气和那紫色的兰摧玉折,便在浅绿光华下消散无踪。 紧接着裴无咎背过双手,闲庭信步一般走到还没缓过来的裴元面前,微微俯视着他,两人本来身高相差无几,只是此时胸闷虚弱的裴元无法站直。 “你又输了。”裴无咎嘴角勾着,打赢裴元让他心情好了不少,都有心思勾嘴角了。 相比之下裴元就郁闷了,为了不仰头看裴无咎,索性双腿一松,往后一倒,捂着胸口趟在了地上,“输了输了,没意思,你这人真没意思,怎么还在屁股后边藏厥阴啊~”。 裴无咎也不在意,“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矣。”。 裴元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 而一旁的叶扉羽早就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一开始只觉得精彩,两个人拳脚上的对决,包括摸地后鞭腿这种进攻方式也是他以前闻所未闻的。 到后来两人比拼兵刃,速度之快让叶扉羽瞠目结舌。 再到最后,在裴无咎屡屡中招的时候叶扉羽都替他师兄捏了把汗,却没找到最后竟然是惊天反转! 第148章 赛后总结? 看完两个人的切磋比斗,叶扉羽只觉得自己现在双手都在不停的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激动,是那种即使是观战,都像是自己参与进去了一样,恨不得对战中的一方是自己的那种激动。 虽然真让他上,现在的他可能连三招都撑不下来。 没办法,虽然有挂,但不能开,开了没准收不住就给他封了。 裴元像个小孩子一样躺在地上,胳膊和腿仿佛游泳一样滑来滑去,倒也不用考虑蹭上尘土什么的,郭武在工程质量方面是真的靠谱,地上夯实的跟石头一样,尘土?你拿锤子都不一定能砸个坑,哪来的尘土? 而裴元的动作也是为了能快点恢复,毕竟心脏猛跳带来的影响还是挺大的,不活动一下手脚促进一下血液流通的话,他要难受好一阵才能缓过来。 裴无咎没有管裴元的小孩子行为,而是走到了叶扉羽身边,重新坐下。 “有什么感受?”,说着,裴无咎指了指刚才和他切磋的裴元,意思是让叶扉羽总结一下看两个人后的感受。 却没想到叶扉羽会错了意,开口说道。“大师兄有点赖皮。” 裴无咎:?????? 裴元:?????? “叶子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赖皮啊,你说这话我可不能当没听见嗷。”,裴元一个轱辘又坐了起来,但是可能动作太猛了,俩眼一黑,差点又躺下,连忙用手撑住自己。 “打不过就偷袭,还不是耍赖皮?”。 叶扉羽看着裴元,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那意思就是,你看看兵器战上你中了多少下。 裴元撇了撇嘴,“那你裴无咎师兄不宣而战算不算偷袭呢,说偷袭也是他先偷袭的我啊。” 叶扉羽一愣,裴元说的,好像,可能,八成,大概,也许,没错? 但看着裴元一脸自己偷袭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叶扉羽不想承认。 而裴无咎也在这个时候咳嗽一声,说道,“我是问你,看我们两个切磋之后,有没有什么感受。” 话茬来了,叶扉羽当即就不再想裴元的事了,而是低下头仔细回味着方才二人交手的一举一动。 “先发制人并不是占上风的主要原因,单纯凭借花间游内功是无法压制对手的...师兄,我说的对么。” 裴无咎点了点头,“还有么。” “先手的攻击是为了骚扰,一旦命中就会把对手拖入自己的节奏,方便自己接下来的进攻。” “万花花间游是靠混元气对对手进行削弱,蚕食对手元气,以寻找一击必胜的机会...” 叶扉羽突然想到最后裴元手中那一点白光,随即目光转向裴元,恍然大悟道,“所以才会不停攻击...”。 裴无咎看着叶扉羽的反应,点了点头,“不错。” “他先后用了两种不同的气劲攻击到了我的经脉,而正在积蓄第三种的时候被我打断。” “如果不打断的话,第三种气劲一旦入体,他马上就会发动绝杀。” “那道白光?”,叶扉羽抬头问道。 裴无咎点了点头,“玉石俱焚。” 叶扉羽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刚才两个人的打斗,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这一时刻发挥到了极致。 在叶扉羽的脑海里,整个场景重现浮现,身边的一草一木一灯火,完整的还原了现实世界。 而叶扉羽也在回忆里不停观摩着两个人的出手。 裴无咎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在叶扉羽身旁坐着,不一会,裴元也恢复了个大概,走了过来,在裴无咎冷冽的眼神下撇了撇嘴,坐到了叶扉羽的另一边。 过了一会,叶扉羽才睁开眼,“战斗的节奏从一开始就抓在师兄手里,大师兄一直在按师兄计划好的方向走?!” 裴无咎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而一旁的裴元则是撇了撇嘴,“打起来束手束脚的,烦死了。” 裴无咎可不管裴元怎么抱怨,反而伸出手来,开始给叶扉羽演示刚才所用到的招数。 “你既然已经熟读了《黄帝内经》,经脉和穴位想必已经记住了,这样学起招数来也会更加容易。” “养心诀是针对自身气血和内息的功法,回头你自可以去摘星殿借阅。” “百花拂穴手则需要一定的医术基础才能掌握,所以在你能去黄字堂坐诊之前,先不要尝试修炼百花拂穴手,先专注于提升医术和对混元气的提炼。” 叶扉羽点了点头,他相信师兄会为他安排出一个合理的计划。 而裴无咎则是摊开伸出的双手说道,“接下来你用心感受每一个招式,这都是刚才我们用过的。” 说着,裴无咎双手一振,墨绿色的混元气化作气团包裹双臂,在远处时看着还不觉得震撼,而面对面在叶扉羽眼前施展的时候,叶扉羽还是被惊到了。 只见裴无咎的双臂覆盖着混元气,墨色的气给叶扉羽一种冷冽感,仿佛天寒地冻,万物沉寂,那是阴气,而嫩绿色的气则充满生气,仿佛春来冬去,万物生发,那是阳气。 只是阳气内敛而阴气在外流转,所以看上去整体呈墨绿色,时不时在墨色缝隙中能看到一丝嫩绿发着微光,转瞬间又被墨色包裹。 “乱洒青荷,一瞬间释放大量元气,分出阴阳再度糅合,覆盖于体表,能在体外持续一段时间。” “直到这混元气消耗完或者自然消散,否则接下来使用任何招式都不用再分出心神来制造混元气。” 说着,裴无咎单手比出剑指,指尖之上一道两寸长的墨色光芒迅速成型,同时胳膊上的乱洒青荷带来的混元气也消耗了一大截。 “商阳指,内舍于肝,外在于筋纽,其气主为身湿。” 叶扉羽听着这句话,瞬间反应过来,开口说道,“我知道!《黄帝内经丶灵枢丶九宫八风》!”。 裴无咎点了点头,“没错,招式灵感就是《九宫八风》,而商阳气劲则是打进对手经脉中,每一息都会随着对手的内息流动,冲撞对手的经脉,让对手分神压制商阳气劲的同时,还能延缓对手调动内息的时间。” “你来感受一下,”说着,裴无咎没等叶扉羽拒绝,便直接把那商阳气劲点在了叶扉羽胳膊上。 叶扉羽:?????? 一阵鼓胀感袭来,叶扉羽顿时觉得自己胳膊有些不听使唤,这商阳气劲确实在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冲撞着他的经脉,连他体内流淌的内息都被这商阳气劲挤压着。 过了几息,裴无咎才出手将这一道气劲驱散,没办法,虽然这商阳气劲是可以任由它自己消耗完的,但是裴无咎以乱洒青荷先手打出来的商阳指,威力可没有自动调节这么一说,让叶扉羽自行化解,他能化解到后半夜。 啊,用天地锁吃掉的话就另说了。 商阳气劲消散,叶扉羽甩了甩胳膊,只一道气劲就让他胳膊不听使唤了,刚才这两个人可吃了不止一道啊。 正想着呢,裴无咎抬手一晃手腕,又是一团紫色从掌心浮现而出。 “万花独门,兰摧玉折。” 第149章 总结?教学! 那是如同万花门派印记一样的紫色,神秘而又尊贵,流转在裴无咎的掌心。 “玉碎兰催冰雪残,兰摧玉折的气劲同其他气劲不同,其他气劲只为了对对手元气进行消耗,所以只是单纯的混元气。” “而兰摧玉折则在消耗对手的同时,进一步侵蚀收束对手的经脉,让对手身上的其他气劲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一边说着,裴无咎又故技重施,将兰摧玉折的紫色气团按在了叶扉羽的胳膊上。 刚一接触,就好像是墨汁滴进水池一般,叶扉羽的胳膊飞速被紫色侵染。 叶扉羽只觉得经络在扭曲抽搐,整个胳膊开始使不上力气的下垂着。 “兰摧玉折会散发特殊的波动,五十尺之内你都能大概感受到你所打出的兰摧玉折气劲,当然,只有个大概的方向。” 眼看着叶扉羽的手腕已经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裴无咎也适时的再次打出一招清风垂露,将兰摧玉折散去。 只是散去之后,叶扉羽的胳膊还是没能立刻缓过来,依然在微微颤抖着。 “兰摧玉折驱散后,气劲虽然消失了,但扭曲收束的经脉却要持续一会才能恢复正常,你的经脉还没有锻炼过,所以后续症状会比较明显,持续时间也会比较久,以后锻炼锻炼经脉就会适应了。” 叶扉羽点了点头,抬起另一只手,释放出一团绿色气团,将其按在抽搐的胳膊上,揉了揉,这才感觉症状减轻了许多。 这一幕落在裴无咎和裴元眼里,两人视线一对,点了点头,叶扉羽已经能开始运用离经易道的能力了,这是进步,是好事。 见叶扉羽恢复的差不多了,裴无咎这才继续刚才的招数示范。 只见裴无咎双手一拍,再次张开时,双掌之间一朵白色莲花于掌中浮现。 无中生有,修行者没这个本事,那白色莲花很明显也是用气制成的,但因为极其浓郁,所以凝成了实质。 “春泥护花,你也不是第一次见过了。” 叶扉羽点了点头,他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遇到裴无咎之后,来谷前的路上,那个时候,他还伤到了裴无咎。 想到这里,叶扉羽眼神中又出现了一丝愧疚,而这丝愧疚还是被裴无咎捕捉到了。 “流溢于中,布散于外,春泥护花就不是混元气的招式了。” “而是以精纯元气凝聚而成,外浮三朵,内蕴一朵。” 说着,裴无咎一只手拖着三朵漂浮着旋转的白莲,另一只手则拍向了自己胸口,只见裴无咎没有一皱,另一朵有些不一样的莲花被裴无咎从胸口拽出。 通常情况下母莲留存于体内,寄托于经脉上,方便子莲破碎时,碎裂的元气能沿着母莲的波动回归自身经脉。 但裴无咎为了给叶扉羽演示子莲和母莲的区别,动手将母莲从自己的经脉上剥离了下来,春泥护花虽然是一种防御类的招数,但从经脉上剥离母莲,相当于从鱼身上拔下鳞片,自然不太好受。 叶扉羽看到裴无咎皱起的眉头,大概也猜出了裴无咎正在经历什么,刚要开口,却见裴无咎手上猛的一个加速,一朵雪白中夹带着些许绿色线条的莲花就被裴无咎从胸口拽了出来。 拽出来之后裴无咎明显松了一口气,眉头也松了下来,叶扉羽的劝阻也没能说出口,只是看向裴无咎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感激。 为了给他演示招数,裴师兄他...... 裴无咎却没有在意,将两只手都递到了叶扉羽身前。 “子莲能够削弱攻击,无论是外功攻击,还是内功伤害。” “内功伤害会被子莲所包含的元气削弱,每一朵白莲都能削弱一次,削弱之后子莲就会破碎,形成子莲的元气也会散开,感应母莲的位置,然后反哺母莲。” “外功攻击则更为直观,无论是刀劈还是剑砍,都会被子莲削弱力道,然后子莲破碎,元气反哺。” “子莲并不能完整承接下攻击,只能做到削弱,所以该受伤还是会受伤,因外功攻击破碎的子莲,反哺的元气会多一些,内功伤害则因为抵消伤害会消耗一部分元气,所以反哺回来的元气也会少一些。” 说罢,裴无咎又将带着绿色线条的母莲收入了体内,而另一只手上旋转的三朵子莲,则被裴无咎用力一握,直接捏爆。 顿时一大团青绿色气团从裴无咎手中炸开,然后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迅速冲进了裴无咎的身体。 “就像这样。” 叶扉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在叶扉羽的视角里,这就是一个搬运元气的过程,他能感受到元气从裴无咎体内剥离,后来又回归到裴无咎体内。 裴无咎看叶扉羽点头,也没有说话,正当叶扉羽满眼期待等着下一个招数的时候,裴无咎却将视线转向了裴元。 裴元:?????? “你看我干嘛?”,裴元本来看着裴无咎的示范看的好好的,突然就觉得后脊背一凉,在抬头就看见裴无咎正盯着他。 “该你了。”裴无咎用手指了指裴元,“水月,阳明。” “你不是还没说完么?还有个厥阴指呢!”,裴元撇了撇嘴,嚷嚷道。 裴无咎却抬起手来,“厥阴指需要目标,你再吃一下?” 裴元闻言,看向了裴无咎的眼睛,他没在裴无咎的眼睛里读出开玩笑的意思,很明显,他认真的。 裴元摇了摇头,算了吧,他可没兴趣再吃一个厥阴指,“行吧行吧,怕了你了。小叶子,看好啊。” 说着,裴元也不再坐得松松垮垮的,挺直了身子盘膝而坐。 只见裴元双手摊开,置于腿上,然后双手猛得一握,身上衣袍随即鼓胀一瞬,再次张开手掌时,一抹水蓝色气团出现在了掌中。 “水月无间,营气之所行也,逆顺之常。” “叶子,人体有多少出穴道?” 裴元并没有像裴无咎一样直接演示招数的效果,反而是开口问了叶扉羽一个问题。 前不久才借着过目不忘而熟读《黄帝内经》的叶扉羽自然不会被难住。 “人体穴位合周天之数,另有经外奇穴五十数,于十四经之外!” 裴元点了点头,“修行者的招式有许多需要通过行气至经外奇穴来施展,我现在这招就是其中之一。” “万花独门养心诀——水月无间,以内息为锤,以要穴为鼓,振动气海和经脉,以让全身内息沸腾的一种手段。” “寻常时期,内息会沉寂于丹田内,又或者缓慢在经脉中流通,而当你需要使用时,就会有一个运转内息的动作。” “之前的乱洒青荷就是为了省略一部分动作,而提前准备出混元气附着于体外。” “而水月无间,也是为了省略这个动作,不过不是在体外,而是在体内,让体内的内息全都沸腾起来,快速流转。” 一边说着,裴元一边加大了体内内息流转的速度,“叶子,感受到了什么。” 叶扉羽闻言,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元气的变化。 第150章 区别对待 每个人的元气是不同的,虽然大体上,元气都跟生命力挂钩,但每个人的生命力旺盛程度又有所不同,所以元气上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如果以叶扉羽自己的元气为标准,那么裴无咎的元气中则多了一丝稳重,元气流转缓慢但强劲有力,仿佛没有什么能干扰到他的元气流转。 裴无咎的元气如果以稳重来描述的话,裴元的元气则要更加无常一些,这个无常不是指黑白无常的那个无常,这个无常指的是无常形,时而稳重时而欢脱,可塑性更强。 但那是寻常状态下裴元的元气,而现在,在裴元以万花绝学水月无间,振动了自身经脉和内息之后,裴元的元气变了。 如果说之前裴元的气是一条欢脱的小溪,那现在这条小溪的溪水已经开始逐渐加速了。 叶扉羽闭眼感受着,能察觉到裴元的元气正在以一种堪称可怕的速度流转于体内,哪里还有一点平常小溪的样子,那分明是一条奔涌向前的大河! 不自觉的,叶扉羽伸出了手,闭着眼睛的他,似乎看到一条汹涌澎湃的河流就在眼前,他伸出手来,触碰到了裴元的胳膊。 这次更加直观了,通过接触,叶扉羽甚至能够听到内息流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震耳欲聋。 裴元一脸诧异的看着叶扉羽闭着眼对自己动手动脚,随即又把目光投向了裴无咎,而裴无咎也在惊讶叶扉羽的举动,但他却没说话,摇了摇头示意裴元不要打断他,见状,裴元也只能作罢。 过了好一会,水月无间带来的效果逐渐消退,没办法,任何刺激经脉的方法都有一个限制,那就是不能时间太久,尤其是像水月无间这种振荡内息的手段,持续太久会对经脉产生不好的影响。 所以水月无间一般只作为短招出手,只为了抢先机,无论成与不成,弟子们都会主动散去水月的效果,平复下经脉,以免自己受伤。 感受到奔涌的河流逐渐降低了速度,又变回了那条欢脱的小溪,叶扉羽这才睁开了眼睛,再一看,自己的手已经快摸到裴元的肩膀了,这才像触电一样撒开手,又在自己身上蹭了蹭。 蹭了好几下才想起来什么,又在裴元身上蹭了蹭。 裴元:?????? “嘿!怎么着!我给你演示,你摸得我!怎么反倒是显得我不干净似的。”,裴元不满的嚷嚷着。 叶扉羽撇了撇嘴,“谁让你之前老把龙阳之好挂在嘴边上...”。 “嘿!我说你这个小兔崽子...”,裴元刚要发作,就见一道冷冽的目光传了过来。 再扭头一看,啊,裴无咎啊,那没事了。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赶紧吧,最后一招了,看完回去睡觉!”,裴元说着,也不再磨叽,双臂一振,宽大的袖子瞬间隆起鼓胀。 下一瞬间,大量墨绿色的混元气从袖子里钻出,附着在裴元的胳膊上。 “看好了啊!百花拂穴手,阳明指!”,裴元说着,一只手抓住另一只胳膊,同时比出剑指。 只见双臂的混元气开始疯狂向剑指指尖涌动,溢出指尖的混元气又不停的坍缩,很快便凝聚出三寸黑芒,立于指尖之上。 “商阳指啊,兰摧玉折啊,还有那些其他的气劲啊,都是为了削弱对手,吞噬对手元气,影响对手的状态,从而寻找一击必胜的机会。”“阳明指不一样,阳明指是实打实的伤敌招数,海量混元气凝于一点,主打的就是一个以力破之,专破各种护身气。” “入体之后也只有一个效果,暴动,如果对手体内有你打进去的混元气,那么阳明指就会让这些混元气暴动,造成更大的消耗,更大的伤害。” “如果没有你打进去的混元气呢?那也不要紧,只要对手是个活的,那对手的元气也是元气,阳明指也可以让对手的元气产生暴动。” “正常来讲,元气暴动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如果是你自己控制自己的元气产生暴动的话,短时间内还会提升一点战斗力。” “但是怕就怕在,这种暴动不是你控制的,怕就怕在,这种暴动不是全身范围。” “也就是说,我这一指,点在你身上,那就只有这边区域的元气不受你的指挥了,甚至严重一点,这一片区域内的元气会脱出体外。” “元气就是生命力,元气脱出体外,会带来什么影响,不用我多说吧?” “不过大部分时候是不会有那种成效的,因为修行者体内的元气大多都很稳固,经脉也很坚韧,最多会很痛,会内伤,但元气离体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 裴元说着,抬起手来就要把这一指阳明按在叶扉羽身上,可还没等手伸到叶扉羽身前,一只手横插过来抓住了裴元的胳膊。 是裴无咎,只见裴无咎摇了摇头,“他的经脉还不行,以后吧。” 裴元想了一下,是这么个理,自己刚说完经脉坚韧者受影响会小,差点忘了叶扉羽的经脉可没那么坚韧,这才作罢,直接散去了指尖上的黑芒。 而见到黑芒消散,裴无咎也松开了手。 抬头看了看月亮,此时的月亮早就过了众人头顶,清风拂过树梢,月亮在树梢后露了个脸,便是自己还在。 裴无咎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就到这吧,该回去了。”说罢,向叶扉羽伸出了手,叶扉羽也伸出手来抓住,被裴无咎从地上拉了起来。 裴元见状,也是伸出了胳膊,却不想裴无咎看都没看他,转身就走了。 裴元:?????? “嘿!还有我呢嘿!”,裴元嚷嚷着,可是裴无咎连头都没回,“自己起来!”。 这差别对待也忒明显了,裴元刚想起来,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是叶扉羽,裴无咎怎么对裴元,他没法说什么,但今晚裴元毕竟也是出了力的,用心教自己了,叶扉羽也不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虽然自己现在还做不了什么,但拉一把还是行的。 裴元笑了,一把抓住叶扉羽的胳膊,叶扉羽顺势往后一倒,裴元也借着力道站了起来,然后一把搂住了叶扉羽的脖子,“还是叶子懂事嗷。” 说罢,单手往后一甩,一颗飞蝗石脱手而出,击中灯柱上的一个小机关,所有的灯柱就全都灭了。 这一手只看得叶扉羽瞪大了双眼,好帅。 裴元眉头一挑,不要以为最开始裴无咎给叶扉羽上课的时候他啥也没干,他裴元也是学了天工的,绕着场地研究了一圈,发现这个小机关自然不难。 不过这一手还是惊艳到叶扉羽了,听着叶扉羽的惊叹,裴元眼含笑意的了一眼已经走到前面,只能看到一点影子的裴无咎。 “走吧叶子,一会我把花间游心法给你,你先试着分解元气再糅合成混元气。” “嗯。” 第151章 拆解混元 等三人回了小院,此时夜已经深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洛妤姝也一早就睡下了,院中除了药田上仍然有星点氤氲,再无其他光亮。 裴无咎回了自己的屋子,临走前对裴元点了点头。 裴元意会,搂着叶扉羽的脖子,进了屋。 “现在应该快进丑时了(指半夜一点到三点),来来来,抓紧时间,困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扉羽总觉得裴元这话说的有点怪。 有点怪,但说不上来哪怪,仔细一琢磨好像又没什么大问题。 裴元拉着叶扉羽坐了下来,“先盘膝,五心朝天,今天先感应。” 裴元说着,自己盘膝而坐,双掌至于膝上,掌心朝上。 叶扉羽也学着裴元的姿势坐了下来。 五心朝天这个姿势一般人没有锻炼过的话,是很难做到的。 所谓的无心,就是双手掌心和双脚掌心,以及头顶。 这五个点朝上,是为五心朝天。 双掌跟头顶好说,难点在于脚掌心。 想要脚掌心朝上,那跟一般的盘腿坐就不一样了。 最开始出现五心朝天这种打坐姿势的是道教。 盘腿时需要将两只脚都别进另一条腿的腿窝处,也就是,双盘坐。 常人只习惯于别一条腿一只脚,筋骨柔韧度不够的话,很难做到双盘。 裴元不在此列,因为裴元已经修行多年,轻而易举就能双盘。 叶扉羽就不太行了,虽然自幼习武,但对关节筋骨的柔韧度缺乏锻炼。 虽然身体已经经历过多次改造,但有些动作还是需要时间去适应。 勉勉强强学着裴元的姿势坐了下来,但还是被裴元出手纠正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 “现在好了,来,五心朝天,闭上眼。”,裴元说着,闭上了眼睛。 叶扉羽也一样,只是刚闭上眼,裴元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接下来放松心神,全心全意去感受元气的变化。” “我会将元气外放,来分解阴阳,注意感受。” 还没等叶扉羽回应,他已经感受到了元气的波动,看来裴元是真困了,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在叶扉羽的感知中,屋内原本只有两个人平静的元气波动。 可在裴元的调动下,属于他的元气开始沸腾,膨胀,直至溢出体外! 直到元气将裴元整个人吞没,在叶扉羽的感知里,自己身前已经没有了裴元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浓郁的,没有形状的元气。 叶扉羽睁开眼睛,想看看裴元到底做了什么。 没想到却看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让叶扉羽直呼自己十几年活过来都没见过这个场面。 只见裴元仍然保持着五心朝天的姿势,不同的是裴元整个人都在发光。 对,没错,发光,还是那种跟叶扉羽天地锁发光不一样的发光。 叶扉羽的天地锁发光,是靠情绪调动自己无法驾驭的力量,导致力量充盈经脉,才发光。 而裴元,则是实打实的以自己的力量调动着自身的元气。 而且这元气的量,实在是太多了点。 而就在叶扉羽还沉浸在震惊中时,裴元动了! 只见裴元双手与身前一划,左右一搓,身前一丝与元气不同的气息开始旋转。 海量元气好似受到感召一般于双掌之间汇聚。 裴元身前仿佛出现了一抹气旋一样,无数光点开始绕着裴元的双手旋转。 而这,还没完,当所有元气都在向气旋汇聚时,裴元双手一拉一扯。 拉是往上拉,扯是向下扯。 气旋里的光点随着拉扯开始崩裂,代表着阳气的绿色在升腾,而代表着阴气的墨色则开始下沉。 当一团元气变成泾渭分明的两种颜色时,元气的属性也就被拆分成了阴阳二气。 裴元手势又是一变,向上变成向下,向下反而往上,又将两个气团重新融入气旋中。 你以为阴阳二气会重新融合成元气么?不,拆分出来的阴阳二气已经失去了融合的能力。 他们在气旋中相互纠缠,墨色绞着绿色,伴着气旋飞速旋转。 最终化作了墨中带绿的特殊气劲,混元气。 叶扉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元气到混元气的变化过程,不禁感叹修行真的让他大开眼界。 不要说他活了十几年没见过这种场面,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九成九以上的人都没见过。 而他现在见到了,不仅见到了,接下来还要轮到他亲手试上一试,想想就激动! 而此时的裴元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叶扉羽满眼的激动,笑了笑,“太久没这么做过了,稍微还是有点生疏。” “现在,该你了。” 叶扉羽点了点头,裴元也将刚刚拆出来的混元气收纳进体内。 “仔细感受体内元气的流动。”,裴元说着,开始指导叶扉羽。 “人体内有生气,血气,精气,元气。” “放开心神,感受着自己的元气波动。” 叶扉羽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其实没有必要,但一说起放开心神,他就想闭上眼睛。 因为闭上眼睛,不容易受到视觉上的干扰,更容易集中注意力。 叶扉羽从孙思邈传道结束就能通过离经易道心法感受到元气波动了。 只是他自己还没试过去引导他而已。 现在裴元让他感受自己的元气波动,对叶扉羽来说更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 几乎是裴元话音落下,叶扉羽就感受到了自身的元气。 可问题来了,他能感受到,但却无法调动。 离经易道心法倒是能调动自身元气,来为银针施加引导他人元气的能力。 但之前他就跟裴无咎打听过,两种心法不能同时运作。 因为离经易道主要调动的是元气中的阳气,而花间游心法则正好相反。 离经易道是治病救人的手段,当以阳气生发之气为主。 而花间游则是伤人杀敌的手段,所以混元气的形态也是墨绿色,代表阴气居多。 叶扉羽能感受到元气,可他无法调动。 这个时候,裴元开口了。 “气无常形,那就给它一个常形。” 气无常形,那就给他一个常形,叶扉羽开始回忆裴元的做法。 打开周身窍穴,让元气溢出体外,慢慢的,叶扉羽身上也散发出了光亮。 这种感觉很奇特,像是出汗一样,只不过出汗是汗水从体表析出,然后附着在身上。 而元气则是从皮肤往外溢,将自己包裹。 叶扉羽抬起了胳膊,胳膊上的元气也随着胳膊动来动去。 明明没有实质,却能清晰的感受到,甚至,能用手抓住。 裴元嘴角一翘,在他眼中,叶扉羽已经找到了控制元气的感觉了。 紧接着叶扉羽学着之前裴元的样子,双手于身前一搓。 可什么都没发生,元气还是单纯的附着在自己身上。 又试了一遍,还是不行,叶扉羽懵了,他看到的裴元就是这么做的啊? “裴师兄,我这是?”,叶扉羽开口问道。 没道理啊,万事开头难,开头都没问题,怎么这就不听使唤了。 裴元笑了笑,“以内力为中心啊!你愣搓啊!” “再汹涌的河流也是需要一个高低差的,不然只有水,没有动力,那就不是河了,那是湖。” 裴元一言惊醒梦中人,叶扉羽掌心涌现出一丝绿色,那是他体内药力所化的精纯内息。 将内息浮于身前,双手一搓,内息便开始裹挟着周身元气飞速旋转。 第152章 有样学样 终于,一个一模一样的气旋出现在了叶扉羽身前。 气旋成型的那一瞬间,叶扉羽高兴的差点一激动把气旋震散。 在裴元的鼓励下才又继续下一步。 气无常形,现在叶扉羽已经赋予了气一个常形,就差拆分了。 “元气是由阴气和阳气构成的,阳气和阴气是什么?” “阳气是生发之气,是生命力,象征着万物生长,是清气,是上升的。” “阴气是消亡之气,是侵蚀之气,象征着万籁俱寂,算浊气,所以下降。” “元气不是一成不变的,当你赋予它形态后,它的波动就会更明显,去感受它的波动。” 按着裴元的说法,叶扉羽开始努力感受着元气气旋中,不一样的波动。 依赖于被几番改造过的身体,叶扉羽的天赋如今已经是十分不错。 很快便从元气气旋中感受到了裴元所说的特殊波动。 随即双手一变,一拉一扯! 叶扉羽睁开眼睛,定睛一看,成了! 绿色和墨色被完美的从气旋中剥离,清者上升,浊者下沉,泾渭分明! 正当叶扉羽激动的想要开口时,裴元率先开口打断了他的兴奋。 “还没完呢!还差最后一步!” 是啊,还差最后一步,现在还不算完全成功,阴阳二气已经被拆出来了,现在就只剩糅合了! 叶扉羽收敛了笑容,抿了抿嘴唇,平复了下激动的心,随即朝裴元点了点头。 裴元也点头作为回应,而就在裴元头点下来的瞬间,叶扉羽双手反向一扯! 泾渭分明的两个气团感受到引导拉扯,往反方向飘动,清者下沉,浊气上升。 而就在飘动的过程中,感受到中间气旋带来的吸附拉扯,两个气团又开始朝着气旋靠近。 阳气阴气在接触到气旋的瞬间被再度裹挟,从抽丝到奔涌只是短短一瞬! 整个气旋裹挟了阴阳二气之后,眨眼间便膨胀了数倍大小。 如同刚才裴元的气旋一样,绿色的阳气和墨色的阴气开始不断纠缠,相互缠绕。 最终,阳气的气团和阴气的气团都被吸收殆尽,气旋上裹挟着的气都被糅合成了混元气。 “成了!”叶扉羽看着自己亲手拆出来的混元气,乐得合不拢嘴。 裴元也是笑出了声,“哈哈!没错!这就是混元气了!你亲手分出来的!” “行啊小叶子,当年我可是试了好几次的,你一次就成功了。” 叶扉羽笑了笑,“还是得多谢师兄教导!” “不过你也不能太骄傲,要记住刚才拆分混元气的感觉。” “这一套流程是为了让你知道元气和内息是怎么拆分成混元气的。” “等你熟悉了这个感觉,就要开始试着在体内拆分了。” 叶扉羽抬头看向裴元的眼睛,“体内拆分?”。 “对啊,你见过我们切磋了,我们拆分混元气就是在体内。”,裴元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叶扉羽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两个师兄切磋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漫长的流程。 而且不单单是没有这种漫长的流程,甚至自己都感受不到多少波动,一瞬间就能涌出混元气。 “确实,而且师兄们拆分元气的速度很快。”叶扉羽说着,看向了裴元,“师兄们是怎么做到的?”。 听着叶扉羽一口一个师兄们,裴元笑了,这小子终于不再把他和裴无咎区分开来了。 “首先是熟练,熟练的掌握元气拆分的过程,知其所然不知其所以然可不行。” “其次是对自身状态的了解,包括你的经脉,你的穴位,能不能支撑你。” “瞬间拆分的关键,你能否将元气集中在穴位上,供你调动。” “还有你的经脉,是否足够坚韧,坚韧到能容纳混元气而自身元气不会被干扰。” 裴元毫无保留的说着自己总结出来的技巧,叶扉羽则将裴元的教导视若珍馐。 裴元看着叶扉羽好学的样子点了点头,出言提醒到,“把混元气纳入体内,我们该休息了,明天你还要去摘星殿呢。” 叶扉羽这才反应过来,确实已经很晚了。 看了看自己双手托着的混元气,叶扉羽已经明白了如何将元气拆分。 但如何将混元气纳入体内,他还没头绪,只是看到裴元好像很轻易就做到了。 叶扉羽试着重新高兴混元气的波动,却只察觉到了一片混沌。 不禁皱起眉头看向裴元,企图从裴元那里获得一点提示。 而刚和裴元对上眼,就发现裴元眼含笑意,但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没错,裴元想看看叶扉羽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能不能自己明白过来。 叶扉羽看到裴元的眼神和表情之后,大概也明白了裴元的想法。 是啊,就像裴无咎说的那样,没人会一直帮你,有些东西还是自己想出来印象才会比较深刻。 看着手中一片混沌,缓慢旋转的混元气,该怎么收入体内呢。 叶扉羽思考着,混沌,感应不到,无法调动,旋转。 突然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样,一点灵感从脑海中被捕捉。 叶扉羽闭上眼睛,又一次仔细感受着元气的波动。 整个屋内,他的元气缩水了一圈,想来是因为抽出了一部分拆分混元的缘故。 裴元的元气也略微缩水了...一丝,嗯?裴元的元气凝实度这么高么? 还有自己掌中的混沌,虽然不是元气了,但混元的特性让阴阳二气的波动更为明显。 不过叶扉羽闭眼感受的可不是这个,而是裴元。 裴元将混元气纳入了体内,所以裴元体内一定能感受到同样的混沌! 叶扉羽完全放开了心神,将对元气和混沌的感应直接拉满。 终于,在裴元那凝实的元气掩盖之下,叶扉羽察觉到了混沌的气息。 那是裴元纳入体内的混元气,正在裴元的丹田处,缓慢的旋转着。 旋转?是了!是这个方法! 气无常形,那就赋予它常形! 叶扉羽睁开眼睛,这一次,他找到了方法! 裴元看到叶扉羽的眼神变得坚定明确,笑了出来,这小子果然有点东西。 叶扉羽不再犹豫,开始操纵自己体内的内息,往丹田处涌去。 叶扉羽没敢直接把内息汇聚到气海穴上,他还记得,气海穴是他天地锁的锁扣。 所以退求其次,叶扉羽将内息汇聚到了丹田的命门上。 命门命门,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穴位。 这个穴位属于十四经的奇经督脉,是阳气汇合之点。 只见叶扉羽将内息抽取到命门穴上,开始学着之前搓气旋的方式,让这丝内息旋转。 是的,没错,他要在体内搓一个气旋出来,来吸引混元气!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当气旋成型的瞬间,叶扉羽就张开了周身窍穴。 掌中一片混沌不收调度呢混元气,也开始被气旋吸引,往叶扉羽体内流去。 不一会,混元气便全数被叶扉羽纳入体内。 第153章 再入摘星殿 感受着自己丹田中,掩盖在元气之下,缓缓旋转着的混元气。 叶扉羽攥了攥拳,他现在,终于算是医武双修了。 裴元看着这一幕,点了点头,“好啦,先休息吧,不然明天起不来的话可不要指望我叫你哦。” 叶扉羽闻言,抬头看向裴元。 只见裴元已经将被子扯开,钻了进去。 见裴元一副要休息的样子,叶扉羽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吹熄了灯烛,又回到了床上。 回到自己床上的叶扉羽闭上眼睛,脑海中还是在不停重复着混元气的样子。 那是混元气,是花间游的根本。 那是他自己拆分出来的。 类似的想法不停在脑海中浮现,极度的兴奋让他根本无法入睡。 过了好一会,叶扉羽也依然没能从激动中挣脱出来。 在一片黑暗中,叶扉羽抬起了手。 他开始试着缓慢从丹田中抽取混元气。 就像裴元和裴无咎切磋时那样,将混元气从经脉中调动出来。 仔细感应着丹田中的气旋,以内息为引,顺着旋转的方向抽取出一丝混元气。 感受着一丝陌生的鼓胀感从经脉中游走,叶扉羽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小心翼翼的引导着这气混元气游到指尖,一丝墨绿色的光亮出现在了指尖之上。 还没等叶扉羽高兴,耳边就传来了裴元的话。 “你最好是现在就睡觉,不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可不保证哦。” 叶扉羽转过头去,只见原本已经躺下休息的裴元此时就蹲在自己床边。 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甚至还能感受到裴元呼出来的热气。 叶扉羽的心情顿时像一盆凉水浇透了一样,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师兄。” 说罢,叶扉羽就要收回指尖上的那一丝混元气。 可裴元只是反手一扇,那丝浮于体外的混元气就随之破碎,消散于空中。 “你的混元气品质还不够,但欲速则不达。” 说着,裴元又重新躺了回去。 “先休息,剩下的明天再说。” “是,师兄。”被裴元吓了这么一跳,叶扉羽的心情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兴奋。 再加上累了一天,无论是脑力还是体力,都消耗了太多,所以这次很快便睡了过去。 清晨很快就来了,随着阳光透过窗子,叶扉羽皱了皱眉。 挣扎了两下,还是睁开了眼睛。 看着熟悉的屋顶,回想着昨天所学,感受着体内蓬勃的元气。 而在那元气之下,掩盖着的,是昨夜自己第一次尝试所拆解出来的混元气。 一个气旋在命门处缓缓旋转着。 又是新的一天了,叶扉羽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裴元的床已经收拾好了。 裴师兄昨晚和自己差不多时间休息的,可早上起床依然比自己要早,果然,自己还差得远呢。 桌子上放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上边盖着纸条,清秀的字迹写着洛妤姝的名字。 那是郭武送来的,虽然之前说隔日,但是还是因为一点小事耽搁了一下。 叶扉羽将纸条放下,拿起衣服穿戴整齐。 和裴无咎以前留下来的衣服不同,裴无咎习惯以深紫色和黑色为主调。 像是在谷外第一次遇见裴无咎时,就是一袭紫衣。 而归谷之后的裴无咎,就换成了玄底紫衬的服饰。 而自己这一件,则跟大多数弟子一样,是紫色为底,配着黑色和藏青的带子。 叶扉羽并没有觉得自己是药王要收的弟子就应该与众不同之类的。 相反,当叶扉羽拿到衣服的时候,很开心,就像那天拿到牌子的时候,一样开心。 对叶扉羽而言,那不单单是一件衣服,更是一个象征,一种归属。 穿戴整齐的叶扉羽走出了屋子,屋外是裴元和裴无咎正在对弈。 叶扉羽左右一瞧,没能看到洛妤姝的人影。 是洛姐姐给他留下的纸条,所以他想给洛妤姝看看他穿上之后的样子。 “呦~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呀~”。 裴元将手上白棋落在棋盘之上,调侃的声音随之而来。 裴无咎也端起茶杯小啜一口,点了点头。 “很适合你。” 叶扉羽挠头一笑,“嘿嘿,谢谢师兄。” “洛姐姐呢?” “妤姝有事要回晴昼海一趟,怎么了么?”,裴无咎转过头来看着叶扉羽问道。 叶扉羽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就是想让洛姐姐也看看,洛姐姐不在就算啦,等她回来再看吧。” 话音刚落,天空一声唳啸传来,是阿展到了。 叶扉羽听到阿展嘹亮的嗓音催促着他动作快些,也是动了起来。 “那我先走啦师兄。”跟正在对弈的二人打了个招呼,叶扉羽往院外跑去,而阿展也已经等在了门外。 再一次乘上阿展,叶扉羽现在已经逐渐习惯了高空带来的风压。 以前一到阿展背上,就要压低着身子。 而现在,习惯了之后,叶扉羽更喜欢坐的挺直。 只要阿展不要突然加速,他已经喜欢上了风吹过耳旁。 循着风的方向,叶扉羽又到了三星望月,熟练的从阿展背上跳下来,看着已经敞开的殿门,叶扉羽知道,又要开始今天的学习了。 离经易道的学习绝对不单单是指看看医书就完事。 医书理论是基础,是每一个万花弟子多少都要掌握一些的基础。 哪怕你是武学弟子,又或者是其他学术,琴棋书画的弟子,也要会一些医术。 往浅了说,有句老话叫做艺多不压身,多学一点总没有坏处。 往深了说呢?万一以后你在你目前的道路上走不下去了,至少你还有一手医术可用。 只凭这一手医术,就能让你在世俗中不至于饿死。 而且不光是能让你在世俗中活下去,世俗中也会因此多一个有真材实料的良医。 正是考虑到这一举措有着一举两得的效果,谷主才会在孙思邈的建议下,让万花谷全员学医。 而作为万花医术的代表,离经易道一脉要做的更不止是看医书这么简单。 事实上孙思邈已经跟他介绍过了离经易道一脉是如何修炼的。 首先是医书,这是基础,所有入谷弟子都要从这一步开始。 无论你是自幼入谷还是半路出家,基础医术一定不能落下。 自幼修炼者满十五岁后,确认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医学基础,才会开始修行离经易道的心法。 修行心法的同时,作为辅助还要服用大量补充自身元气的药材和食物。 这样才能更方便的感应到自身元气,为自己的心法打基础。 而当心法入门,能引导自身元气来辅助自己行医施针之后,就要开始接触万花独门的医术了。 万花医术与寻常医术不同的点,再于万花医术主要是针对病人自身元气和生命力进行医治。 当一个人受伤时,自身元气就会受到影响。 第154章 离经易道与疫 内伤会消耗元气,外伤则会流失元气。 而元气并非不可补充,每个人的元气都会随着食物的摄入,气血的充沛,而缓慢恢复。 万花医术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只要这个人还活着,只要这个人的元气没有消散。 哪怕就剩一口气,万花医术也能最大限度的激活病人的元气,让其转危为安。 等元气被激发,人体开始展现自行恢复的苗头之后,接下来就简单了。 无论是施针也好,辅以汤药也罢,这些都是后天因素,是外力。 而只有病人自身的元气稳定,才是根本。 不过离经易道的弟子也并非一门心思只修心法。 针对元气固然是离经易道立身之本,但外力也同样重要。 所以《黄帝内经》基本上就是每个弟子必备的基础教材。 因为《黄帝内经》自成书传承以来,通过各方名家鉴定,是一本综合性极强的典籍。 不光是人与气,人与天地,人与环境,就连药理病理养生都包含在内。 除了《黄帝内经》,还有《神农本草经》。 起源于神农氏,代代口耳相传,于东汉时期集结整理成书。 《黄帝内经》是让弟子们给离经易道的元气医术打下基础的话。 《神农本草经》就是对外力的应用,也就是药理,利用药物辅助医治。 裴无咎没有离经易道的医治,他无法将病人的元气激发出来,所以无法修行离经易道。 但在孙思邈的要求下,裴无咎对《神农本草经》倒背如流,也学了一手好药理。 这也是为什么裴无咎会被特批拥有一处药园的原因。 扯远了,拉回正题,离经易道的修炼不止看医书,看医书只是为了给修行打下基础。 而等到医书熟读之后,才能开始学习心法,研习药理。 之前说过,练武需要找对手切磋来完善自身,医术上也是一样。 就像郑鑫之前讲的,没有哪个医者是自己读书觉得医术精通了才出来行医。 书本上的知识永远是书本上的。 不过万花谷没个月都会有医者开办课堂,这些医者或是离经易道的前辈,又或者是外来的名家。 会在万花谷中滞留几天,来办课堂,交流自己在医术上的心得。 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能来办这种课堂的人,大多都是抱着和孙思邈一样的想法。 想让天下人有药可吃,有病能医。 这样的课堂,几乎每个离经易道的弟子都会去参加。 修为低也好,刚刚入门也好,不怕听不懂,就怕听不到。 叶扉羽算是例外,在进入万花谷之前,他完全就是一个门外汉。 对于医术的了解也仅限于风寒时要喝上一碗热水,发发汗。 这还是他爹教他的,虽然并不是每次都好用。 而在孙思邈的传道下,意外将自己体内淤积的药力全都转化成了修为。 所以叶扉羽算是变相的跳过了离经易道的基础。 而这是不对的,只有心法不懂医术的人,就像你有一把绝世兵器,但却不会合理使用。 总有一天,会伤害他人,更会伤害自己。 所以哪怕叶扉羽已经有了离经易道的修为,也能感受到元气的波动,调动元气。 还是要乖乖的将医术基础打好,稳扎稳打的看医书。 刚迈入大殿,叶扉羽就看到了孙思邈已经在书案前坐着了。 规规矩矩的上前行了一礼,叶扉羽开口道,“师尊,我来了。” 孙思邈将书页合上,抬头看了看叶扉羽,点了点头。 随即又好像发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修行花间游了?”。 叶扉羽心头一惊,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以孙思邈的修为和能力,看出自己的情况来,并不奇怪。 或者说,看不出来才会奇怪。 “昨夜二位师兄指导了我,拆解了一些混元气。” 叶扉羽没有隐瞒,应该说,自从他知道孙思邈放着周奇桧不管是打着磨砺他的心思之后,他对这个一心为医的老人就没有了偏见。 “不过师兄还并未传我心法,所以我也只能是先将混元气存于体内。” 孙思邈点了点头,他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叶扉羽身上藏匿着的混元气。 “只一晚就能拆解出混元气,你的悟性看来不止在医术上。” 叶扉羽挠了挠头,“师尊过誉了。” 孙思邈摆了摆手,“去吧,去看书吧,有什么不会的再来问我,我就在这。” 叶扉羽点了点头,又行了一礼,这才走向了书架。 之前关于分娩的部分已经看完了,期间也问了孙思邈很多问题。 孙思邈不亏是当世药王,叶扉羽眼中的每个难点在孙思邈口中都显得信手拈来一般轻松。 最重要的是,按照孙思邈所指的解法出处一一对照,孙思邈所言句句都是正确的。 乍一听觉得理所当然吧?这是药王爷啊?药王爷的医术怎么会错? 但是你仔细琢磨,叶扉羽之前看的什么书,那是关于分娩的医书。 还记得之前说的三姑六婆么?分娩接生,那是稳婆的活。 孙思邈是男的啊,而且孙思邈一辈子到老都未曾娶妻生子,他怎么对接生这么了解的?又或者说,孙思邈为了研究透彻接生,得克服多少困难啊。 以男儿之身研究接生之事,还能研究的如此透彻,叶扉羽对孙思邈的敬佩更添一分。 叶扉羽摇了摇头,抛开的心中杂念,走到书架旁,抽出架子上的医书。 这次他要看的,是全新的一类,名录也十分简洁,就只有一个字。 而就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在叶扉羽看来仿佛看到了满天血红,遍地枯骨。 只见那书卷上,一笔一划所勾勒的字,是疫。 再任何朝代,瘟疫都是死亡的代名词。 传染速度快,发病速度快,病死率高,抑制手段极少。 《黄帝内经》也有记载。如《素问·刺法论》指出:“五疫之至,皆向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 《素问·本能病》篇:“厥阴不退位,即大风早举,时雨不降,湿令不化,民病温疫,疵废。风生,民病皆肢节痛、头目痛,伏热内烦,咽喉干引饮。” 还有之前裴元让张林给他带来的医书抄本。 《伤寒杂病论》的序言中说“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 瘟疫,在医者眼里都是如此,而在那些愚昧者眼中呢? 叶扉羽以前听他爹说过,戍边之地,瘟疫流行,百姓苦不堪言。 而有人将瘟疫归咎于天地鬼神,说是上天派来杀死他们的。 很可笑是吧?可那些官信了,他们在城内散播火油柴薪,然后关闭城门。 最后一支烧着火苗的箭,跃过城墙飞入城中。 漫天大火一连烧了几天,直烧得空气中都是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第155章 孙思邈说瘟疫 小时候听爹说这个故事,叶扉羽只觉得那些愚昧的官员该杀,草菅人命。 而现在接触了医道之后,叶扉羽又有了新的感触。 光听到成千上万的百姓因此被火焚,听到官员因为所谓的鬼神之说就直接下令。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属于无知的悲哀。 如果没有鬼神之说,官员会下令闭门焚城么? 或许不会,又或许会,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即使不论鬼神,瘟疫依然无解。 想到这里,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瘟疫两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得叶扉羽喘不过气。 在那手中书卷上记载的瘟疫,一桩桩一件件。 张仲景所言,余宗族素多,向逾二百,自建安以来,犹未十年,其亡者三分之二,伤寒十居其七。 还有曹植所述,建安二十二年,戾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宗室有号泣之哀。 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或以为疫者鬼神所作。 人罹此者,悉被褐茹藿之子,荆室蓬户之人耳。 若夫殿处鼎食之家,重貂累蓐之门,若是者鲜焉。 此乃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是故生疫。 而愚民悬符厌之,亦可笑也。 这还是汉时!放到更近的时间呢? 圣历三年,春,自京师至山东疾疫民死者众,死者数千计,遣使赈之。 景龙元年,夏,自京师至山东、幽州等二十余州疫,死者数千。 开元十五年,夏,南诏疫疠。 字里行间所描写的,是一天天鲜活的生命逝去,不曾留下光彩。 文字简洁,简洁的写不出人命的沉重。 叶扉羽不停的翻看着手中书卷记载,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快速回翻,回到刚才那一页。 开元十五年,夏,南诏... 南诏,洛妤姝的家乡,洛妤姝说过,恶寨吞并,纷争... 叶扉羽心中一片苦涩,洛姐姐说着简单,可那短短几句话,又是数不清的生命。 瘟疫,生命,死亡,类似的字眼在叶扉羽脑海中不断浮现,将他都思绪搅得无比混乱。 丝毫没有注意到,孙思邈此时正站在他身后。 “很沉重吧...”。 叶扉羽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书卷也从手中掉下。 叶扉羽正要弯腰去捡,一只温暖的大手就抚在了他的肩上。 “你的心境乱了。” 叶扉羽的手还停在半空,心头一片沉重的他,想去捡起那本医书。 但肩头上传递来的温暖,让他舍不得离开。 那些书卷上字里行间的冰冷,让叶扉羽更加想要靠近温暖的一边。 “那些记载都是真的。”孙思邈说着,叶扉羽的身体陡然一僵。 “那些瘟疫,记于书本之上的目的,你想过没有。” 孙思邈说着,松开了手。 正当叶扉羽失去了肩头上的温暖,又一次被那些沉重的字眼碾压时。 孙思邈绕到了他身边,蹲了下来。 “师尊...”,叶扉羽刚想开口,却见孙思邈没有看他,反而是将那本书捡了起来。 “医者的使命是救死扶伤。” “可天下太大,医者太少。” “即便是我,世人称我为药王...” “我也不敢到瘟疫的中心去...” “我敢在外围救人,是因为我能救他们...” “不敢去中心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救不了他们...” “我更害怕的是,如果我在瘟疫中心出了事,那么外围的人也会死...”。 孙思邈说着,掸了掸书上的尘土,虽然摘星殿的地上并没有尘土可掸。 “我曾经见过,一个比你还要小的孩子,明知道自己爹娘已经被瘟疫侵染,还是坚持每天在家中照顾...” “即使他的爹娘让他走...” “即使他爹娘以死相逼...” “当我赶到时,他爹娘已经瘟入五脏,无力回天...” “可那孩子依然不想放弃...” 孙思邈将书卷递给叶扉羽,拍了拍他的手,叶扉羽的手冰凉,孙思邈的掌心却很温暖。 “瘟疫可怕么?可怕,毋庸置疑,不光是你,连我也会害怕。” “卷中记载的数字背后,是一条条本该鲜活的生命,怎么能让人不害怕...” “但我们是医者,我们该是他们的希望。” “是我们再同疾病和死亡争斗,是我们在和地狱阎罗抢人!” “一个人做不到,那就联合起来,一个两个三个,直至天下同医!” “一代人做不到,那就把它记录下来,流传下去!” “生命该娇艳似花,不该因病疾晦暗逝去...” “书卷上记载的文字,那是前人留下的任务!” “而我们要做的,是让书上的文字彻底成为不再重演的历史。” 孙思邈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振聋发聩,一字一句,字字句句,像初夏惊雷,将叶扉羽的恐慌击碎。 叶扉羽在原地愣了很久,不停的回味着孙思邈的教导。 孙思邈看着气息逐渐稳定的叶扉羽,感受着他手掌逐渐有了温度,没有再说话。 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让叶扉羽自己思考一会,却不想叶扉羽开口了。 “师尊,您说的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万花谷正意堂次席,他叫郑鑫。” 什么?郑鑫?叶扉羽听到孙思邈口中报出一个让他感到意外的名字。 转过头了,正好看到孙思邈正在看着他。 “郑师兄?” 孙思邈听到叶扉羽嘴里对郑鑫的称呼,也是惊讶了一下? “你已经见过他了?” 叶扉羽点了点头,“前两日在谷前见过。” 叶扉羽将谷前的事又讲了一遍,当然,这一次他也没有说裴元对他的猜忌和关于王大的事。 孙思邈点了点头,“郑鑫是个好孩子,也是因为少年时的经历才让他有了成为一个医者的觉悟。” “这份经历给了他动力和勇气,所以才能凭实力坐上正意堂次席。” “你若得空,可以多找他交流交流...”。 找郑鑫交流么...,叶扉羽身边有着万花谷第一弟子,和花间游第一,还有养花人洛妤姝,还认识了楚闻风和葛晚星,虽然不熟,还有张林... 仔细一想,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好像都不简单。 叶扉羽看向孙思邈,孙思邈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冲着他点了点头。 叶扉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回到了书架前,重新打开了手中那本让他颤抖的书卷。 书卷很厚,类似的书卷还有很多,代表类似的记载还有很多。 也就是说,文字记载上的人,那些化作数字的鲜活生命,消逝了很多。 但在孙思邈的开导下,叶扉羽已经不再被那些数字所冲击。 孙思邈说的是对的,那些数字的意义不可能只有震撼,那是前人用生命书写的历史。 而他作为后来者,要铭记一切,不光为了那些已经不在的人,更是为了现在还在的人。 以医道修身,拒病疾于世间。 让书卷中的记载,成为不会重演的历史。 叶扉羽充分发挥着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将书卷中的一切记载深深的印在脑子里。 不止那些数字,更重要的是前人总结的经验。 如何医治瘟疫,如何防治瘟疫,如何阻止瘟疫... 想通了的叶扉羽,学习能力是很恐怖的,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至少在阅读上没有丝毫停滞。 第156章 瘟疫说 叶扉羽从来不觉得自己能一口气看懂医书,看不懂的原因只是因为看的不够多! 自己在这一本书卷上遇到的问题,或许在下一本书卷上就能找到答案。 找不到也不要紧,旁边就是当世药王孙思邈。 若论医道理解,世间还有人能超越药王孙思邈不成? 孙思邈也对叶扉羽知无不言,不过有时会直接将叶扉羽的问题解决,有的时候则会让叶扉羽自己去寻找答案。 有的时候叶扉羽提出问题,孙思邈就会告诉他在第几排书架的第几行第几列,让他自己去看。 一次,两次,叶扉羽也不禁感叹孙思邈不愧是药王。 甚至他还问了孙思邈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 对此孙思邈只是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也对,这摘星殿中的一切几乎都是孙思邈亲手编撰,他又如何不记得呢。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摘星殿的藏书,再加上孙思邈。 叶扉羽也收获颇丰,至少他现在已经不会再因瘟疫两个字感到喘不上气了。 瘟疫并不是某一种特别的传染病,而指的是多种传染病。这些传染病的特点,会对人造成很大的影响,传染性一般都比较强。 瘟疫在史料中早有记载。如《周礼·天官·冢宰》记载:“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疠疾。” 《吕氏春秋·季春纪》记载:“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 说明当时对瘟疫的认识已经达到了一定水平,认为瘟疫一年四季皆可发生,原因之一是由于时令之气的不正常,是由“非时之气”造成的。 《黄帝内经》也有记载。如《素问·刺法论》指出:“五疫之至,皆向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 《素问·本能病》篇:“厥阴不退位,即大风早举,时雨不降,湿令不化,民病温疫,疵废。风生,民病皆肢节痛、头目痛,伏热内烦,咽喉干引饮。” 指出瘟疫具有传染性、流行性、临床表现相似、发病与气候有关等特点,并认为只要“正气存内”,就能“避其毒气”。 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在《七哀诗》中也记载:“……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 是当时凄凉情景的真实写照。据史料记载,从汉桓帝刘志,至汉献帝刘协的七十余年中,记载有疫病流行一十七次。 疫情连年,民不聊生,即使是士大夫们也未能幸免。 如着名的“建安七子”中的徐干、陈琳、应玚、刘桢也一时俱逝。其惨状可见一斑。 晋朝葛洪《肘后备急方》对温疫也有论述,认为“伤寒、时行、温疫,三名同一种。……其年岁中有疠气兼挟鬼毒相注,名为温病。” 并立“治瘴气疫疠温毒诸方”一章,记载了辟瘟疫药干散、老君神明白散、度瘴散、辟温病散等治疗、预防温疫的方剂。 隋朝巢元方《诸病源候论·疫疠病诸候》认为疫疠病“其病与时气、温、热等病相类,皆有一岁之内,节气不和,寒暑乖候,或有暴风疾雨,雾露不散,则民多疾疫。病无长少,率皆相似,如有鬼厉之气,故云疫疠病。” 并认为岭南地区的青草瘴、黄芒瘴等瘴气也属疫疠病范围。 并进一步指出:“此病皆因岁时不和,温凉失节,人感乖戾之气而生病,则病气转相染易,乃至灭门,延及外人,故须预服药及为法术以防之。” 千百年来,人类与瘟疫之间的斗争从不曾停息。它是一种自然灾害,却不像洪水雪灾那般凶猛,也不是硝烟场上的匕首炸弹,越是寂静,越是凶险。 在人类历史上,疫病造成的死亡远远高过战争或其他天灾人祸的人口总数。 在历史长久的中国,早在甲骨文时期就有“虫”、“蛊”、“疟疾”等记载。《史记》曾用“疫”、“大疫”表示疾病的流行。 而瘟疫的发病原因却都不相同,一般是自然灾害后,环境卫生不好引起的。 也有瘟疫是因为人或者动物尸体处理不当,腐化糜烂,污染了水源才散播开来。 而这一类的瘟疫,及时医治虽然可解,但提前防治,阻止其扩散传播则更为重要。 东晋着名的医药学名家葛洪,在他的《肘后备急方》中就谈到在室内大量熏艾, 可防止传染性疾病蔓延,而且认为用这种方法预防疫病传染,效果“极佳”。 还有环境卫生上,《礼记》说:“凡内外,鸡初鸣……洒扫室堂及庭。”战国时燕国铺设陶制地下水道来排除积水,以保持城中环境卫生。 饥荒会伴随着死亡,而在饥荒的条件下,每逢灾年,瘟疫随之而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自己都没吃饱,又如何能替他人妥善处理后事呢。 他身边的孙思邈就在医书中写过,不要吃不干净的东西,也不要吃生的东西,哪怕再饿,不干净的东西要尽量让它干净些,捉住的动物宰杀后,生肉也要烹熟。 这还是未有瘟疫之前,瘟疫发生之后呢?《汉书·平帝纪》记载有“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的隔离疫疠措施。 病人除了医药以外,不要再与他人接触,避免再次传播他人。 南北朝范晔的《后汉书》记载:汉桓帝延熹五年,陇右军中大疫,死者十三四,当时就设有“庵卢”(野外传染病院),对疫病患者实行隔离。 至此,阻止疫病传播,减少传播途径,和降低发病概率的方法,就几乎齐了。 再有就是提前预防瘟疫病症,增强自身体魄元气了,孙思邈提出:“凡人吴蜀地游宦,体上常须两三处灸之,勿令疮暂瘥,则瘴疠、温疟毒气不能着人也。”这是用灸法来预防瘟疫感染。 在一次又一次与瘟疫对抗的过程中,古人认识到,艾灸的作用甚大,能“壮固根蒂,保护形躯,熏蒸本原,却除百病,蠲五脏之痛患,保一身之康宁。” 除了内服中药外,古人还会外用中药泡浴,预防瘟疫保持健康。 《内经》提出:“又一法,于雨水日后,三浴以药泄汗。” “凡瘟疫之流行,皆有秽恶之气”。用香防治瘟疫,也是大汉民族先祖的智慧结晶和经验实践。 《汉武故事》称,汉武帝烧兜末香,香闻百里。关中方疫,死者相枕,闻香而疫止。 说明在汉代,人们就发现熏香可以杀菌,汉武时期,汉中流传瘟疫,就是用熏烧香药的方式抑制了瘟疫流传。 保持情绪稳定、精神饱满,同样也是古人总结的防疫经验。 因“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告诫人们“冬不藏精,春必病温”,“虚邪贼风,避之有时”,并要求“恬淡虚无,真气从之”,以达到“精神内守,病安从来”的目的。 叶扉羽一卷一卷的翻看着藏书,从一开始的茫然失措,到眼神坚定的寻找着治疫之法。 这一切都被孙思邈看在眼里。 等叶扉羽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排书架的尽头,手中握着的,是最后一册。 而外边的夕阳,也将光投进了窗户。 第157章 洛姐姐的消息 咕—— 叶扉羽的肚子也适时的响了起来。 因为过于投入,所以午饭没有吃。 中午的时候阿展来了,在殿外叫了好几声。 可惜里边的叶扉羽像是着了魔一样,完全没有理会。 久久没能收到回复的阿展,自然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毕竟一人一鸟的交易内容可不包括这个。 所以在几次呼唤没有收到回复之后,阿展就带着午饭走了。 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 等阿展将叶扉羽的午饭原封不动的带回小院的时候,几人都挺懵的。 但是没办法,张林不在,叶扉羽也不在。 所以哪怕是阿展使用频率最高的裴元,也听不明白阿展的解释。 只能将食盒取下,任由阿展离去。 话说回来,叶扉羽的肚子咕咕直响,才想起来自己又是一天什么都没吃。 将手中已经看完的最后一卷书放下,叶扉羽走出了书架。 看到孙思邈依然同之前一样,这位老人似乎除了回答自己问题时动过,其他时候都在伏案忙碌。 “师尊,我看完了。”,叶扉羽走上前去行了一礼。 孙思邈闻言,将手中笔放下,抬起头来,看向叶扉羽。 一天的时间,叶扉羽已经将所有《疫》熟记于心。 此时的叶扉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重而又稳定的气场。 孙思邈明白,那是一次又一次被历史震撼,而又坚定不移的选择继续下去的气势。 “看来你今日收获也是颇多...”,孙思邈点了点头,说道。 叶扉羽则是挺起胸膛,目光直视着孙思邈。 “若非前人栽树,后人岂能乘凉,我还差得远呢。” 孙思邈迎着叶扉羽的目光,感受着目光中那说不出的复杂,和那一丝感慨和沉重。 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开导,而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叶扉羽见状,行了一礼,“师尊,弟子就先告退了。” “去吧。” 叶扉羽转身离开后,孙思邈看着叶扉羽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殿门口,这才又叹了口气。 和裴无咎裴元等人相比,叶扉羽还是太年轻了。 就像余半仙来时说的,这个孩子很苦,以后会更苦。 让叶扉羽承受这一切,孙思邈也说不出这是对的,还是不对的。 而叶扉羽不知道这一切,他刚踏出殿门就听见一声嘹亮的唳啸。 随即一个黑影从自己头上掠过,紧跟着才是一股冷风。 再然后就看见阿展一个急刹车,双翅一振,爪子在青石板上擦出几道划痕。 四周的守卫弟子见状,本来想管的,毕竟三星望月的青石板也不能随意破坏对不对。 结果刚往前走两步就看到叶扉羽往阿展的身边冲。 那是谁,如今谷内的焦点人物之一,能别沾上还是别沾上了。 万一人家赌约赢了,那就是万花谷药王亲传。 你现在去找人家晦气,万一人家记恨上呢。 叶扉羽不知道几个守卫弟子内心的想法,不然一定上去理论一番。 记仇?当他叶扉羽跟那周狗一个德行了? 不过叶扉羽不记仇,不代表其他人不记仇,嗯,其他“人”。 “啊——”,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叶扉羽,阿展唳啸一声,喝的来者止步。 “中午你人呢?” 不明所以的叶扉羽看了看身后的摘星殿,“我一直在这啊。” “啊——”“我喊了你二十几声!” 叶扉羽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一下,说道,“不好意思啊,太入神了没听见。” 说着便要再度上前,可阿展却又后退了一步。 这一次阿展没有再叫,只是那双大眼盯着叶扉羽。 叶扉羽无奈的说道,“好吧好吧,明天我会拜托张哥给你多带些肉。” 阿展这才作罢,让叶扉羽爬上了它的背。 等到阿展带着叶扉羽回到小院时,院中依然只有裴无咎和裴元二人。 叶扉羽左右看了看,院中仍然同昨天一样。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问题。 “洛姐姐还没回来么?” 叶扉羽开口打断了裴无咎二人的棋局。 只见裴无咎在裴元怨念的眼神里再一次把所有的棋子收进了棋篓。 “妤姝让蟾送来的信,晴昼海那边有人来了,她这几天都回不来。”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叶扉羽愣了一下,开口问道。 万花谷一般是不让外人进的,这是他来了万花谷之后就知道的事。 而且就算是前来投奔的名家,也会由谷主接待。 晴昼海作为养花人负责的地盘,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人过去才对。 而裴无咎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是从一旁的竹竿上取下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了叶扉羽。 “这是什么?”叶扉羽接过来摸了摸,入手的第一时间感觉摸到了一张树皮一样,皱皱巴巴,干干巴巴的。 裴无咎指了指叶扉羽手中的纸说道,“你洛姐姐的信。” “洛姐姐的信怎么变成这样了?”,叶扉羽将手中的“信”提在半空中抖了抖。 “嗯...蟾带来的...”。裴无咎沉吟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让他觉得不舒服的东西。 “蟾?”,叶扉羽闻言,脑海里出现了那个小山一样的蛤蟆。 还记得第一次听到那个蛤蟆的声音的时候,那个蛤蟆只说了一个字。 “嗯...它含在嘴里带来的...”,裴无咎停顿了一下,才说出来,说罢,转身去净手了。 而叶扉羽闻言也才突然反应过来,啊,蛤蟆带来的,是啊,它又没有手,怎么带来的。 看着手中皱皱巴巴的纸,稍微离近点甚至还能闻到纸上附着着的味道,想着那只黄色大蛤蟆的样子,想象着这张纸从蛤蟆嘴里出来... “呕...”,叶扉羽干呕一声,赶紧把那张纸拿的远了些。 两只手伸出手指轻轻捏住信的两边,轻轻抻开。 看着上面的字迹和落款,确实是洛姐姐的字迹没错。 不过信上还说了一点,洛姐姐说她以后可能就不是养花人了。 这样叶扉羽心中留下了一丝疑惑。 不过有些事还是得问当事人才能了解,现在他想再多也没用。 将信重新挂在竹竿上,在裴元同情的目光中,叶扉羽也跑去净手了,嗯,跑的飞快。 而当裴无咎和叶扉羽洗干净手之后,见裴元仍然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二人。 叶扉羽跟裴无咎相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神中,二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只见裴无咎提起一口气,瞬间发力,内息飞快得从丹田冲出,流转到双腿之上。 一个闪身就来到了裴元身后。 双臂穿过裴元腋下,死死的抓住了裴元的双手。 这一套动作下来,裴元就是反应再慢也大概猜到了这俩人想干嘛。 “放开我!别过来嗷!叶子我警告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 裴元色厉内茬的朝着叶扉羽吼着。 而叶扉羽呢?正用小竹竿挑着那封皱皱巴巴的信,一步一步向裴元走来。 第158章 蟾蜍?蛤蟆?与怼脸 因为裴元被裴无咎控制着,所以叶扉羽丝毫不担心裴元会挣脱。 开玩笑,那是裴无咎,以裴无咎的武力,裴元全力都得跟裴无咎打个半斤八两。 更何况现在还是被裴无咎控制着。 而面对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叶扉羽,裴元慌了。 今天蛤蟆来的时候他就没往前站,蛤蟆浑身湿漉漉的滑腻腻的,他可不想碰。 其实吧,真说对蛤蟆有抵触情绪,也不尽然。 蛤蟆,蟾蜍,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一味中药材来的。 夏、秋捕捉。捕得后,先采去蟾酥,然后将蟾蜍杀死,直接晒干。 或杀死后除去内脏将体腔撑开晒干,这种干燥蟾蜍,称为干蟾,除去内脏的习称干蟾皮。 大部分药材店里看到的蟾蜍,全体拘挛抽皱,纵面有棱角,四足伸缩不一,表面灰绿色或绿棕色。除去内脏的,腹腔内面为灰黄色,可见到骨骼及皮膜。气微腥,味辛。以个大、身干、完整者为佳。 蟾蜍作为药材,那能用的范围可就太广了,味辛,属凉,有毒。 破症结,行水湿,化毒,杀虫,定痛。治疔疮,发背,阴疽瘰疬,恶疮,症瘕癖积,臌胀,水肿,小儿疳积,慢性气疾。 但问题是,那是普通蟾蜍,撑死也不过巴掌大。 但是洛妤姝这只不一样啊!小牛犊子一样大的蟾蜍!天知道那玩意是怎么养的! 而且蟾蜍,有毒来的!巴掌大的那种蟾蜍,烹煮不当时,尚且能让小儿中毒而死,更何况洛妤姝这只这么大! 裴元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蟾蜍时,觉得这玩意就算毒死灵兽他都不会奇怪! 让蟾蜍带信,裴元感叹洛妤姝的脑回路,但他绝对不想碰那封信,尤其是那封信是从蛤蟆嘴里出来的。 所以,这封信从出现到现在,裴元都没有碰过,一直是裴无咎在操作。 从蛤蟆嘴里拿出来,展开读完,又将信晾到竹竿上,全程都是裴无咎在操作。 而现在,在裴无咎的控制下,在叶扉羽一步一步的逼近中,裴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封信离自己越来越近。 “叶子!叶子!有话好好说啊叶子!你别过来!我待你不薄啊叶子!” 看恐吓没用的裴元不由得打起了感情牌,而这牌打出去了,还不如不打。 本来只存着吓唬吓唬裴元的心思,可叶扉羽听裴元说待自己不薄的时候,脑瓜子还是嗡了一下。 “叶子!你看!我给你带的医书对吧!我我我我带你去的摘星殿对吧!我我还教你练武呢...”。 裴元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而叶扉羽整个人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是啊,裴元确实待自己不薄,又是赠书又是教导的,但之前那一切都是建立在不信任自己的基础上。 想到这,叶扉羽也不再慢吞吞的一步一步往前走了。 只见叶扉羽大步跨过来,抓着竹竿挑着信就要往裴元身上戳。 裴元呢,不愧是万花第一弟子,反应就是快嗷! 双手被裴无咎控制着,不要紧!还有腿呢! 裴元直接背靠裴无咎,整个人身体重量直接放在裴无咎身上,双腿凌空而起,左右开弓,夹住了戳来的竹竿。 正当裴元看到竹竿被自己拦住,咧嘴一笑的时候,却见叶扉羽抬起头来,双眼微微眯着,危险的目光直视着裴元的眼睛。 裴元:《危》 只见叶扉羽用力把竹竿往后一抽,竹竿从裴元双脚中消失,而那封信却掉落在裴元的脚面上。 裴元还没反应过来,竹竿就不见了,紧跟着叶扉羽一个横挪,错开一个身位,然后身体猛的向前。 整个姿势动作是那么的行云流水那么的完美。 一步横挪,一步踏前,伸手捞信,然后用力拍在裴元脸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顿。 对,没错,不是手上,是脸上。 要不说裴元是懂怎么拉仇恨的呢。 不打感情牌的话,兴许就只是被吓唬吓唬,最多也就是去洗个手。 这感情牌打的,还不如不打。 这回好了,直接超级加倍。 叶扉羽的冷淡,裴无咎的惊讶,裴元的恐慌,三个人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视野中白花花一片,感受着脸上传来的质感,一股腥臭味直冲裴元脑门。 “呕...呕——”,想到这封信从蛤蟆嘴里吐出来的时候,那湿漉漉的样子,裴元忍不住开始反胃。 “呕——”,一边干呕着,一边扭动着身子,而裴无咎也在这时放开了他。 可裴无咎忽略了一点,裴元腿没着地。 哐一声裴元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但裴元现在可丝毫没有追究的样子。 站起身来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传来干呕声。 而叶扉羽则是长呼了一口气,将掉落在地的信捡起来,重新挑在了竹竿上。 这一幕落在裴无咎眼里,让裴无咎不禁笑出了声。 叶扉羽听到笑声则是扭过头来,没办法,裴无咎的笑声可太稀有了。 而裴无咎,开口说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什么意思?”,叶扉羽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啊,不是单纯整了一下裴元师兄么? 而裴无咎却笑着指了指叶扉羽的手,“你刚洗过的手...”。 叶扉羽:......靠! 看着叶扉羽将竹竿挂好,风风火火的跑去裴元旁边洗手的样子,裴无咎笑了笑。 这个院子,以前没有这么热闹。 看着裴元报复性的朝着叶扉羽泼水,叶扉羽也拿着水瓢还击的时候,裴无咎终于还是开口制止了两个大孩子。 等二人盥洗干净,出现在饭桌旁边时,裴无咎已经将饭盒提了出来。 没错,就是阿展本来中午要给叶扉羽带去的那个,结果叶扉羽因为掉进了书眼里没出来,又被阿展带回来了。 叶扉羽这时才想到,转头跟裴元开口,“裴师兄帮我准备些肉吧,今天放了阿展一次鸽子,答应阿展要补偿它的。” “你自己准备!别找我!”,裴元还在气头上,看都没看叶扉羽就开口说道。 叶扉羽也不慌,开口说着,“哎呀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嘛,我这初来乍到的,哪有这个本事,不还是得靠诸位师兄嘛...” “嗷~初来乍到是吧?那你恶心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我是你师兄的事呢,倒反天罡的。” “这不是没忍住嘛...” 裴元:******* 最终,在叶扉羽的软磨硬泡下,裴元还是答应了帮叶扉羽准备些肉。 怎么说呢,看似是叶扉羽一个人的努力,实则还有旁边另一个人的压力。 不过答应之后,裴元还是抛出了一个叶扉羽之前没来得及思考的问题。 “好像你到谷里之后,还没有什么贡献吧?药膳那边是张林出的,其他开销都是裴无咎在供你...” 叶扉羽愣了一下,是啊,自己好像,一直在索取。 之前一直在入谷的边缘上徘徊,各种各样的事压在他心上,还有周奇桧这条疯狗等着咬他一口,让他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怎么报答别人对他的好。 没想到今天裴元把这个事放到了明面上。 第159章 该怎么做与花间游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因为裴元的话变得有些尴尬。 而始作俑者裴元则是促狭的看着叶扉羽,想看看叶扉羽到底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但问题是,叶扉羽还真不知道。 仔细想想,从踏进万花谷开始自己就一直在单方面索取了,全都是在依靠裴无咎。 落星湖上养伤,所用的那些药材,叶扉羽现在也算是医道入门的人,自然知道那些修复外伤,固本培元的药材有多重要。 裴元让张林带来的医书,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那是裴元给张林的处罚。 让张林记住自己鲁莽的代价的产物。 但对于一个曾经的普通老百姓来说,光是那些医书就已值万金。 这话可一点没有夸张的意思,这个时代,书籍那是真的昂贵! 真正的一字千金!大唐一本最普通的万言书,也就是一万个字的书籍,就要十贯!甚至更多!什么概念?能换一万斤粮食! 这是普通的蒙学类的书籍,那些真正价值更高的书籍,更贵! 再想想裴元让张林抄的是什么,《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 这些书放到世俗上,也只有朝廷的太医署才有吧?叶扉羽可不觉得这些典籍能像其他书一样流落在外。 而且那还不是普通的典籍,那是多位名家注释过,由药王孙思邈统一编撰的版本。 无价之宝了属于是。 至于其他的呢?药膳,叶扉羽也吃了这么多天,药膳的好处可是实打实的。 他现在医武双修才刚刚开始入门,离经易道的修为可全都是那药膳的药力转化而来的。 单单这一点,就已经能证明那些药膳价值不菲了。 而张林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什么,只是为了洛姐姐那一句气话?不能吧? 叶扉羽回忆着关于药膳的细节,才发现自己忽略的点。 裴无咎曾经答应给张林一根二十年的参。 想到这,叶扉羽抬头看向裴无咎,却见裴无咎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透露着的信息是让他安心。 果然,眼神交流之后,裴无咎开口给叶扉羽解了围。 “叶扉羽目前还不是正式弟子,未入万花名册,所以自然没有完成委托的义务。” 听着裴无咎的话,叶扉羽暗自松了一口气。 裴元不干了,他本来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就是想给叶扉羽添点堵,谁让他用那封信恶心自己了。 结果半路杀出个裴无咎,这让裴元的算盘直接就打偏了,裴元怎么能忍。 “话不能这么说,衣服也穿着,牌子也拿着,弟子们也都见证了,花名册真的还重要么。” 裴元说着,拿起碗筷来准备夹菜,但伸到半空就被裴无咎用筷子拦下。 “那你想怎么样?”,裴无咎说着,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裴元笑了笑,耸了耸肩头,说道,“没想怎么样呀,你总得教他怎么养活自己吧,你能供他一阵子,你还能供他一辈子不成?”。 听着裴元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确实是现实。 叶扉羽也明白,裴无咎再怎么对他好,自己也不可能一直仰仗着师兄。 而且,退一万步说,裴无咎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说,还要拖累恩人一辈子? 叶扉羽还干不出那样的事来。 而裴无咎听到裴元的话本来想反驳,但是看到叶扉羽听到这番话后,陷入沉思的模样,反驳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是啊,他不能一直供养着叶扉羽,就像自己曾经那样,总是要学会养活自己的。 “师兄...”,叶扉羽抬起头来直视着裴无咎。 “教我该怎么做吧。” 叶扉羽这话说的不是很明白,但好在饭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都能明白叶扉羽的意思。 不过明白意思是一回事,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裴无咎只是恍惚了一下,随即立刻就调整了过来,点了点头。 “明日下午我去摘星殿接你。” “好。” 比起裴无咎的淡定,裴元心里就不那么淡定了。 自己明明是想让叶扉羽求自己教他来着,谁知道反而又给裴无咎做了嫁衣。 裴元:好气哦。 几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所以吃饭时也没有再聊其他的。 草草的用过晚饭后,今天在叶扉羽的请求下,几人没有再去山脚下的训练场。 裴元也不情不愿的把万花心法花间游传给了叶扉羽。 虽然按道理来讲,心法传功这种事是得找谷主东方宇轩,或者药王孙思邈。 但没办法,万花谷弟子中两个领头的都在这了,找谷主跟药王,跟找他俩,区别不大。 真要硬说的话,可能就是那两位修为更加高深,理解也更为深刻。 不过修行嘛,本就不是完全照着前人的路子走。 所以只传基础内功心法的话,裴无咎跟裴元二人就能做到。 剩下的就全靠叶扉羽自身对心法的理解了。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离经易道还好,了解了离经易道的内功逻辑,其他的就简单了。 剩下的不过是多用医学知识充实自己,多接触病例开拓自己的视野。 但花间游不一样,作为万花正统传承武学,花间游虽然说不上无懈可击,但也还算有一定难度。 而且武学这个东西他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要不停的切磋,找出自身弱点并加以锻炼打磨。 所以,即使叶扉羽悟性再高,光靠自己悟,得到的成就依然是有限的。 还是要不停同其他人交流学习,借鉴其他人的经验。 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叶扉羽才刚刚得到心法而已,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打坐。 通过打坐,将内息自经脉中调动,作周天循环。 人体三百六十五处穴道,成周天之数,十四条经脉,贯通上下。 以内息循环周天,身体发肤所有窍穴进行吐纳。 吐,是吐自身浊气,纳,是那天地清气。 内息是什么?内息是你力量的结合。 代表自身生命活力的元气,代表自身精神状态的精气,代表自身肉体强度的血气,这三者是靠自身积攒的。 而想要修炼内息,必不可少的就是天地之间游离的那股无主之气。 普通人察觉不到这股气的存在,因为他们生下来就沾染上世俗浊气。 人生下来是有对气的感知的,但是当你能吃第一口饭的时候,五谷中的浊气就会侵染你的感官。 将你对天地之气的感应屏蔽掉。 这也就是为什么好多人都说,小孩子对于某种事物的感知是最灵的,能感知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其实真的是那些小孩生来特殊么?不,所有人都生来特殊,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这份特殊会被掩盖而已。相比之下,不食五谷的一些其他生物,保持这份感知的概率会更大。 第160章 打坐修炼与早起 所以这个世界有灵兽,有山精。 山精是天地自成,某个地方的天地之气过于浓郁,就会催生出山精。 不食五谷,天生便拥有修为和智慧。 或随着天性危害一方,又或者受到指引守卫一片净土。 灵兽则是因为特殊机缘,重新将这份感知找回,才有修行的资格。 不过山精也好,灵兽也罢,还有人,只要踏上修行路,都是要撰取天地之气融于己身,为己所用。 叶扉羽花了好一会才记住了裴元在他体内留下的路线图。 那是跟裴无咎一样,用内息为引,在叶扉羽体内游走,留下的痕迹。 叶扉羽运行内息的动作并不流畅,对于叶扉羽来说,他头一次进行这么精细的操作。 他有离经易道的修为不假,但离经易道的修为更多时候是任由它自己散落在四肢百骸。 需要用到时,叶扉羽也只是毫无技巧的将内息一口气挤压出来。 这个用法在裴元眼里无疑是暴殄天物的。 离经易道本来是一门对内息操纵要求极为精细的心法,硬是让叶扉羽用的跟狗啃骨头一样潦草。 这一点本来叶扉羽还没能理解,但当裴元出手后,叶扉羽才意识到,有,和会用,那是两码事。 裴元操纵内息的精细程度远不是裴无咎能比的,虽然这么说感觉很对不起师兄,但事实就是如此。 同样是将内息投入叶扉羽体内,裴无咎需要完全集中注意力,甚至是透支精神才能不碰到天地锁。 而裴元则是轻描淡写的将内息投入叶扉羽体内,沿着经脉不停游走。 虽然说是为了让叶扉羽记住周天循环的路线,所以没有太快。 但是从叶扉羽的感官上,这样的速度已经比裴无咎当初要快很多了。 而且不止速度,裴元也是知道天地锁的,在听说天地锁之后还特地去找了关于天地锁的描述。 而裴元操纵内息经过天地锁附近时,完全没有触碰到天地锁不说,速度上还没有丝毫的影响。 真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闲庭信步。 这也让叶扉羽再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万花谷第一弟子的分量。 在裴元控制内息在叶扉羽体内游走了三个周天之后,叶扉羽才开始尝试自己运转内息。 起初调动内息还没什么反应,他无法做到裴元那种精细,精细到控制着一缕内息进行游走。 而是用着自己的老办法,靠挤压内息来让内息在经脉中运动。 不过动是动了,他的经脉就遭罪了,所有内息一起运动,让叶扉羽觉得自己的经脉中好像有颗鸡蛋大小的石头在往里挤一样。 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窍门。 还是那句话,气无常形,那就赋予它常形。 还记得叶扉羽是怎么创造混元气气旋的么。 没错,自己是做不到将所有内息一起控制到不伤害经脉的大小。 不能一起,那就撕开呗。 叶扉羽将体内内息撕成一缕一缕的,沿着裴元留下的路线缓缓推动。 一缕过去,后边紧跟着就再加上一缕,继续往前推动。 很快,所有的内息就被叶扉羽分裂开来,一缕一缕的排列在他的经脉中,好像麻绳一般。 丹田空空荡荡,经脉满满登登。 调动着经脉中的内息,开始运行周天,打开周身窍穴,吸纳天地之气。 很快他便感应到了天地之气进入体内,经过层层过滤,浊气留在经脉之外,清气则混着血气融于经脉中的内息。 一旁的裴元也敏锐的感受到了天地之气的流向,作为万花第一弟子,他有这份能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之前被叶扉羽和裴无咎联手摆了一道,但现在看到叶扉羽肉眼可见的进步,裴元还是为叶扉羽感到开心。 没有打扰,裴元蹑手蹑脚的吹熄了灯烛,任由叶扉羽自行打坐修炼,他则安安静静的去休息了。 打坐修炼,对于裴元来说已是无用。 不光是他,裴无咎也是一样,对于他们来说,内息自行运转周天已经成为了习惯。 主动去打坐修炼也无非就是把运行速度加快些。 但他们的经脉已经趋于饱和了,无法再容纳更多的内息。 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自行开辟新的道路,而这道路是什么,则要靠自己摸索。 目前能在花间游上更进一步的,只有谷中东方宇轩。 然而无论是裴元还是裴无咎,去找东方宇轩请教,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每个人的道路不同,你需要自己去摸索,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东方宇轩如是说。 不过东方宇轩也不是完全给两个人泼了冷水,还是有好好劝两个人不要心急的,就连他都是不惑之年才堪破自己的道路。 谷主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所以平常时候他们都不会选择打坐修炼了,因为运行周天已经是习惯本能。 他们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了其他事上,试图从其他角度发掘自身道路。 这也就是为什么,裴元去选择了七道同修。 感受着身后天地之气还在缓慢的汇聚着,裴元也放松了心神,休息了。 叶扉羽则是保持着修炼状态度过了一夜。 一夜无话,随着一声鸡鸣,叶扉羽的专注被打破,睁开了双眼。 感受着体内比修炼前更为凝练的内息,叶扉羽握了握拳,成功了! 正在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大脸。 “呦,醒啦,今天不睡懒觉啦?” 是裴元,只是叶扉羽今天“醒”得早的原因,裴元还在屋内。 错过裴元的脸,叶扉羽看到了裴元身后还未整理好的床铺,他知道了,裴元也是刚醒。 “嗯,醒了。”忽略了裴元后半句话,叶扉羽开口道。 “师兄你每天都起这么早么?” 看向窗外,天还未放亮,说起来,也只是黑色的夜空变成了浅灰色而已。 “你以后也会习惯起这么早的。”,裴元笑着说道。 叶扉羽不明所以,不过既然已经“醒”了,就没有躺下再休息的道理。 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叶扉羽惊讶的发现,明明一晚上没睡,自己却丝毫不觉得疲惫。 反而精气神无比充足,连自身元气波动都比之前活跃了几分。 正当叶扉羽诧异的时候,裴元已经整理好了床铺。 走过来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是不是觉得不累,很惊讶?” 叶扉羽点了点头,问裴元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是借天地之气修行的好处,最纯净的气,会洗涤身心,慢慢习惯就好啦。” “快点收拾好床铺,不然你可就错过好东西了。” 说罢,裴元催促似的推了一下叶扉羽,然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虽然不懂裴元说的好东西是什么,但他还是照做了。 毕竟他之前都是睡到阳光洒进屋子,还是头一次起这么早。 所以,经常早起的裴元跟他说会有好东西,他没理由不信啊。 第161章 阴阳和日出 整理好床铺后,叶扉羽也走了出来,不过这一次院子里就没有裴元和裴无咎的身影了。 难道已经走了?叶扉羽心里想着,走到了院子中间,左右来回找着。 突然头顶上传来了裴元的声音,“上边呢,赶紧上来。” 叶扉羽转头看去,只见裴元和裴无咎正在屋顶上看着他。 裴元还在不停的朝他招手,裴无咎却有些惊讶叶扉羽为什么起得比平时要早。 看到两人的位置,叶扉羽寻思了一下,在裴元的一声声催促中搬来了梯子,往屋顶上爬。 裴无咎则是在叶扉羽爬梯子的时候,捅了捅裴元的胳膊,“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打坐了一宿呗。” 裴无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很快,叶扉羽就爬了上来,经常坐在阿展背上让他对高处也有了一定的抵抗力,所以动作没有多慢。 爬上屋顶之后,看到裴元和裴无咎二人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屋顶上,面朝东方。 叶扉羽搓了搓胳膊,也跟着坐了过去。 虽然已经过了立夏,但一早一晚还是很凉的。 尤其是晚上的凉意经过沉淀,会化作点点水汽附着在万物之上。 这让叶扉羽坐下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颤,嗯,不用看都知道屁股肯定湿了。 “呼——”,叶扉羽晃了晃身子,将侵入身体的凉意驱逐。 裴无咎已经盘起了双腿,开始打坐。 叶扉羽经过一晚上的修炼,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那种感觉。 所以能明显的察觉到四周的天地之气正在向裴无咎那边汇聚。 裴无咎进入修炼状态了,裴元呢?却还依然伸直着双腿,双手往后一撑,大敞大开的坐着。 “师兄,我们这是...”,叶扉羽有点搞不清楚上来是要干嘛。 裴无咎在修炼了,他只能问裴元。 “修炼啊。”,裴元理所应当的说着,看叶扉羽仍然有些懵,开口道。 “叶子,我问你,什么是混元?” 叶扉羽愣了一下,混元?不是才学了么?你拿这个考我? “气生阴阳,阳气主生发(读一声,不是长头发的意思),是生之力,阴气主衰败,与阳气相克。”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所以阴阳二气均衡相融,任意一方过于强盛都会走向毁灭,所以阴阳二气既是相克又是相生。” “互相纠缠,是以混元一气。” 叶扉羽没有按照裴无咎当初教他的直接回答,而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又结合了一点自己的想法,阐述了混元。 能有这个想法已经让裴元略微惊讶了一下,不过也只是惊讶了一下,紧跟着裴元就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那我问你,混元一气只有人有么。” 这算什么问题?叶扉羽愣住了,混元一气还有别的说法么? 不过裴元既然这么问了,那代表应该是有别的说法吧? 混元一气说穿了就是阴气和阳气的纠缠,是生之力和死之极的结合。 那么大概,有生命的存在都有混元一气? 叶扉羽小声念叨着自己的猜想,却不想裴元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哪不对么师兄?”,叶扉羽问着,而裴元只是摇了摇头。 “不,对,但不全对,你能想到这么多就已经很好了。” 裴元看着叶扉羽,又一次对叶扉羽的悟性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世俗百姓能接触的天地有多大?普通人的生活圈子又有多大? 裴元经常出入世俗,见过那些形形色色的百姓。 寻常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行所见,不过方圆数十里。 或者有富裕商贾,借车马之利行走南北,但也只是为了些黄白之物奔波。 有余力者图富贵,无余力者拼温饱。 这样的生活,别说接触修行,便是上个私塾请个先生,都得是大富大贵之家才有的待遇。 百姓大多未受蒙学,又怎么能明白阴阳奥妙呢。 怕是你跟他讲阴阳之说,他把你当成疯子罢了。 叶扉羽以前也是那些芸芸大众的一员啊,现在已经能自己思考出这么多了。如何让裴元不觉得欣慰呢。 不止裴元,一旁的裴无咎看似在修炼状态,其实也依然保持着对外界的感知。 修炼了,但没有完全修炼。 “万物分阴阳,不仅仅是体现在气上。” “阴阳,蕴藏在自然规律背后,推动自然规律发展变化。” “最直观的描述,太阳与月亮,或者说,太阳星与太阴星。” 随即裴元将手指向东方,在那里,黑夜褪去,一抹鱼肚白正在缓缓爬升。 “物物皆有阴阳,不可割裂,阴阳必相互依存,万事万物中都包含阴阳的特性。” “夜晚来临,太阴星当空,万籁俱寂,百鸟归巢,是以一方天地为止沉睡。” “曙光破晓,太阳星浮现,万物生发,猛兽出林,是以一方天地开始苏醒。” “仔细想想,这是不是就是阴阳相互依存的一种状态。” “今日你起的早,让你上来也是让你体会一下。” “我们修混元功法的,于一天之内阴阳交汇的时间修炼,可事半功倍。” “而一天内,这样的时间有两个,日出和日落。” “问题来了,为什么不在日落时修行呢?” 裴元冷不丁抛出了一个问题,让叶扉羽有些猝不及防。 短暂的慌乱后,叶扉羽还是调整好了心态,开始思考裴元的问题。 裴元看着叶扉羽冷静下来的模样,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再次开口。 “你最好快点哦~太阳就快出来了哦~” 叶扉羽本来已经抓到了那一丝灵光,却因为裴元的开口催促又找不见了。 不过抬头看向裴元的时候,那丝灵光又重新浮现。 叶扉羽是坐在二人旁边靠后一点的位置的,所以裴元跟他说话时就要转过头来。 当叶扉羽抬头看向裴元的时候,正好看到裴元身后,鱼肚白越来越明显,而裴元脸上却带着阴影。 “是时间不对!” “你说了,太阳星出来,万物生发,所以在日出时修行混元,可以借生发之力!” “而日落之后,万籁俱寂,是太阴之力充裕而太阳之力沉寂的时间!” 裴元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鬼东西啊,这个人就不会吃瘪么?自己还特地出言打断了一下,这都没影响到他思考么? 不过这种吃惊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天,就快亮了。 随着天地之间分割越来越明显,远方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分清了清浊之后,裴元也不再惊讶,拉了拉叶扉羽,让他一起修炼。 “不玩了不玩了,修炼要紧,过来做好,吐纳修行,你会感受到的。” 裴元飞快的说着,说罢就盘腿坐好,五心朝天,直接进入了修炼状态。 叶扉羽见状,也没有拖拉,随着裴元的动作紧跟其后。 只是刚一运功,叶扉羽便感觉到了不同。 与晚上不一样的是,临近破晓,天地之气的活跃程度比晚上早高出不少。 自己只是让内息在经脉中运行了一个周天,纳入体内的清气就快顶的上晚上运行一个半周天了。 第162章 天地不仁 而随着东方那抹光亮越来越明显,这个速度还在提升。 直到一缕阳光刺破黑暗,自远方山巅激射而出,天地之气的活跃程度终于达到了顶点。 叶扉羽感觉自己完全不需要主动调动内息运行,只需要给它一个方向,剩下的天地之气会主动往他身体里钻,推动着他的内息运行。 当然了,只是感觉,就像在一块肥沃的土地上种地,明明自己不去管也能开花结果,但你管了的话收成会更好。天在放亮,万物在苏醒,夜晚凝结的水汽在初升朝阳下熠熠生辉。 三个人影盘坐在屋顶上,贪婪的汲取着天地之气。 日出很快,从露出圆边,到普照大地,也只是短短一刻。 一刻钟,只一刻钟,叶扉羽感知中,天地之气活跃的程度就有所下降了。 其实这个说法不完全对,只是,从那种自己稍微勾勾手就疯了一样往自己身体里跑不一样了。 天地之气又恢复了晚上修炼时那种缓慢的速度。 感受着那种顺畅感逐渐消失,叶扉羽也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裴元和裴无咎时,发现这两个人也退出了修炼的状态。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太阳完全出来之后,天地之气的活跃度反而下降了。” 叶扉羽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裴元和裴无咎相视一眼,最后还是由裴元开口解释的。 毕竟,在纯心法理解上,裴元的理解还是要更胜裴无咎一筹。 而且裴无咎,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会比较容易懂。 说白了,教学能力上,裴无咎差点意思,毕竟他裴无咎,“不善言辞”。 “是不是感觉本来飞一样的速度,突然就变得跟晚上一样了?” 叶扉羽点了点头,忙问为什么。 “那是因为天地之间并不只有你我,还有芸芸众生,一草一木,都在汲取天地之气。” “而当太阳星升起,万物苏醒,这种汲取会进一步增强,天地之气也会随之变得更为均摊。” 裴无咎在这时看着红日初升的东方,开口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叶扉羽一愣,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裴元看了一眼裴无咎,随即开口解释道。 “世人多以天地无情来曲解这句话,其实不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古代祭祀时用草扎成狗的模样,以敬天地,狗在古代是普通百姓作祭祀用的牲畜,也就是,结刍为狗,用之祭祀,既毕事则弃而践之。” “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它没有仁爱,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任凭万物自生自灭。” “对天地而言,我们与山川河流,草木牲畜没有两样。” “并不会因为我们是人,所以就区别对待,给予我们更好的条件。” “我们之所以能站在大地之上,俯瞰众生,是因为我们具有智慧而已。” “具有智慧的我们,可以一定程度上违反自然带给众生的定律。” “就像这天地之气,如果我们不曾早起,在阴阳交汇之时修炼,而是同世间万物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话,你还会觉得天地之气的活跃度降低了么?” 叶扉羽点了点头,他明白了,改变的不是天地,是他们改变了自身的习性,才会比万物感受到更多。 短暂的修炼结束,几人从屋顶下来,裴元和裴无咎还好,直接一个踏空就下来了。 叶扉羽本来也想试着用踏空,但是想了一下自己第一次使用踏空时的情景,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梯子。 美其名曰,搬出来了自然得搬回去。 叶扉羽:不是我怕了嗷,真不是!我天天在阿展背上来回飞,怎么可能会怕呢对不对! 用过早饭之后,阿展如约而至,而当落地时看到叶扉羽两手空空时,又往后退了退。 叶扉羽才想起来自己答应阿展的事,但是自己身无长物,时间上又这么急,怎么准备啊。 没办法,将目光再一次投向了裴元,裴元收到眼神后给叶扉羽比了个手势让他安心。 “放心吧,中午就有了!” 叶扉羽松了口气,向阿展解释了一番,阿展看了看叶扉羽,又看了看裴元,这才让叶扉羽上了它的后背。 跟二位师兄打了个招呼,叶扉羽乘着阿展,一路往摘星殿飞去,今天只能在这里看半天书,得先跟师尊报备一下。 刚一进门就看到孙思邈正在爬着梯子往一个书架的最高点上放东西。 叶扉羽下意识的就快步上前,扶住了梯子。 “不用...”,孙思邈说着,将手中书卷放下,一个轻身便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叶扉羽才反应过来,一拍自己脑门,真的是傻了,孙思邈是年纪大了不假,但那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这样的人物哪还用的着自己扶梯子啊。 不过扶都扶了,还能怎么办呢,只希望自己不要给师尊留下一个脑袋笨的印象就好了。 不过这样的担心很明显是徒劳的,孙思邈看着叶扉羽将梯子搬回原位的背影,只是心里感叹叶扉羽那一颗赤子之心而已。 将梯子归位后,叶扉羽照常来孙思邈身前行礼。 “师尊,今日我只能在这里看上半日,下午师兄要带我去研究一下怎么赚钱。” 本来听前半句,孙思邈还没怎么在意,半日便半日,只要他能来就好。 可听到后半句,即使是孙思邈也来了兴趣,“赚钱?” “对,赚钱?” “你可以需要用钱了?怎么会想到这些?” 叶扉羽掰着手指头开始跟孙思邈汇报,从入谷之内的各项事宜基本都在依靠裴无咎和裴元,自己总要自食其力的,今天便是去研究一下怎么赚钱。 闻言,孙思邈笑着点了点头,“能有这份心是好的,去看书吧,有什么不会的再来找我,我就在这里。” “是,师尊。” 眼见叶扉羽转身走向了书架,孙思邈却把一个问题放进了心里。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叶扉羽也只来得及看大半个书架。 听着阿展在外边的叫声,叶扉羽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裴无咎踏进摘星殿。 和叶扉羽一样,或者说,叶扉羽也是跟裴无咎和裴元学的。 只见裴无咎走到书案前,朝孙思邈行了一礼,“师尊,弟子前来接师弟去公告栏处看看有没有什么他能接的委托,让他体验一下弟子义务。” 孙思邈点了点头,“去吧。” “是,师尊。” 随即裴无咎转头,看到了从书架中走出的叶扉羽。 叶扉羽也过来行了一礼,裴无咎这才开口道,“那师尊,我们二人就先告退了。” “嗯。” 二人出了殿外,就看见阿展正背对着摘星殿,身子一晃一晃的。 “师兄,阿展这是...”,叶扉羽指着阿展向裴无咎问道。 裴无咎没有说话,反而是阿展听到叶扉羽说话的声音,转过身来。 原来阿展身前挂了一个大个木桶,由绳子串着,挂在了阿展的脖子上。 桶里是满满的肉块,阿展一晃一晃的就是在叼肉块吃。 “裴元给它准备的,它非要带上,让它干完活再吃他都不肯。” 裴无咎说着,语气颇为无奈。 而叶扉羽则是对上了阿展的眼神,嗯,清澈中透露着愚蠢。 第163章 鸟情世故和肖苛明 一声有些别扭的唳啸从阿展的喉咙里传来。 为什么有些别扭,那是阿展嘴里还叼着肉块舍不得松开。 “来点?” 叶扉羽:...... 我谢谢你嗷 叶扉羽摆了摆手,“不用了...” 阿展闻言,叼着肉块扬起头,将肉块咽下,然后才抖了抖翅膀,伏下了身子。 叶扉羽见状,冲裴无咎点了点头,二人这才靠近这只大鸟,爬上了鸟背。 “去落星湖。”,裴无咎拍了拍阿展的背,阿展回应一声,振翅而起。 落星湖?不是说去研究怎么挣钱么? “师兄?我们去落星湖做什么?”,自己瞎猜永远没有直接问来的快。 “到了你就知道了。”,裴无咎没有回答他,甚至连头都没回。 叶扉羽见状也不再纠结,反而是期待着落星湖上能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或许是心里想着赚钱的事,又或者是阿展着急把人送到然后享用“美味”。 反正叶扉羽感觉还没过多久,阿展就开始减速降落了,而二人身下,正是落星湖。 阴影划过天空,翅膀扇动卷起烟尘。 叶扉羽跟着裴无咎从阿展背上跳了下来。 这一次没有张林了,裴无咎看了看阿展,又看了看叶扉羽。 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把阿展安顿好,因为之前这活都是张林来,所以叶扉羽也没见过这个流程。 “你随我来。”,裴无咎喊上叶扉羽,又伸手从在阿展胸前挂着的木桶上敲了敲,示意阿展跟着。 就这样,一个成年人,一个青少年,一只边走边吃的大鸟,奇怪的组合增加了。 二人一鸟从落星湖拐了出来,在落星湖背后,有几个棚子,铺着厚厚的干草。 好几个空着的,只有一个棚子里有一只看上去比阿展稍微小一点点的鸟。 嗯,也是熟鸟了,就李戎那只。 本来裴无咎是领着阿展去另一头的,他不确定两只鸟在一起会不会打架。 直到阿展梗着脖子叫了一声。 “小白,来点?” 叶扉羽:...... 你人际关系,啊不,鸟际关系还挺好呗? 本来那只被阿展叫做小白的隼还没什么想法,直到阿展炫耀似的从木桶里叼出了一块肉,用喙勾着甩来甩去。 小白就动摇了,过了一会,才抬起屁股,一点一点挪了过来。 阿展:这就是鸟情世故。 叶扉羽表示,鸟都这么会了? 裴无咎本来看到白隼站起身来的时候还警戒了一下,直到小白过来用头蹭了蹭阿展的脖子,又从它木桶里叼走了一块肉。 转过头来看了看叶扉羽,看着叶扉羽一副有话想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大概什么情况,他也懂了。 两人相视一眼,摇了摇头。 不过总归是把阿展安排好了,裴无咎也没有纠结太多。 或者说,裴无咎也觉得,在鸟情世故这方面,阿展比他还要强点吧。 拉着叶扉羽离开了棚子,二人又回到了落星湖上。 看着落星湖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各位师兄,叶扉羽感觉自己在落星湖养伤好像还是前两天的事一样。 “呦?什么风把你们俩吹来了。”,正当叶扉羽还在感慨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叶扉羽闻声转过头来,却见一个身着紫衣腰缠绿带的大高个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和裴无咎。 叶扉羽在脑海里思索了片刻,始终没有想到这是谁,好像见过,但想不起来在哪。 按理说过目不忘的叶扉羽不该把这茬忘了,但是他对这个人的印象真的很浅,浅到估计也就只看到过一次还没有交流? 叶扉羽想的没错,来者他真的就只晃过一眼,没有交流过。 不过这个人,裴无咎就认识了,裴元也认识。 来者正是那天周奇桧大闹落星湖时,在裴无咎出手的时候帮忙拦着其他弟子的那个人。 被裴元唤作“老肖”的人,肖苛明。 说起这肖苛明来,那就不得不提裴元了,众所周知,裴元七道同修,那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 但裴无咎当时也说过,谷内七道同修者,不止裴元一人,可为什么裴元是万花谷第一弟子呢? 单纯因为裴元是药王亲传加上七道同修么? 不,万花第一那可是裴元实打实用真实力拼出来的。 拼出来?跟谁拼呢?那当然是其他弟子咯~ 所以,是初代弟子的内卷浪潮,成就了裴元七道同修万花第一的名号。 这肖苛明,就是倒在浪潮中,被其他人卷死的那批人之一。 而且可以说,他是当初最接近裴元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 当然,只是接近,要不哪怕是并驾齐驱又或者是超越裴元,裴元都得掂量掂量自己这个第一弟子坐得稳当不稳当。 所以在那天,肖苛明为裴无咎二人拦下其他弟子们的时候,他才会咬着牙说大师兄三个字。 没办法,他当年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裴无咎也转过身来,看到了肖苛明。 真按辈分论的话,肖苛明入谷比裴无咎要早。 但是在万花谷,尊奉长者为师的理念,这个长者并不是指年龄大小,年岁多少。 而是在一条路上走得更远的人,就可以被称之为长者了。 你在武道上走得比我更远,比我更强,那我便称你一声师兄,哪怕你年纪比我要小,又能如何? 反过来也是一样,我在某一道上走得更远,其他人也要称我一声师兄,我也会安心受着,哪怕我岁数最小。 当然了,长者为师是理念,但该有的人情世故大家还是懂得,不能真仗着本事高就真的让人称你一个后来居上的人一声师兄。 大多时候,年岁长者但修行不够的人,称呼那些较为年幼却比自己走的更远的人,都是带上姓氏唤一声小哥。 这不,肖苛明就是么,“这不是裴家小哥么,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稀客啊~”。 无事不登三宝殿其实不是什么好词,“三宝”是佛教名词,指佛教徒尊敬供养佛宝、法宝、僧宝等三宝。 “三宝殿”泛指一般的佛殿,除了祈祷、礼拜等有关的信仰活动,一般人不能随便进入嬉戏,所以产生“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成语,用来比喻没有事情不会上门。 虽然肖苛明嘴上说着看似挖苦的话,叶扉羽却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恶意,只有朋友师兄弟间正常的询问感而已。 裴无咎指了指一旁的叶扉羽,开口说道,“肖兄,我来带他看看委托栏,让他接触接触委托。” 话音刚落,叶扉羽便上前一步,抱拳行了一礼,“叶扉羽见过肖师兄。” “见过,见过,确实见过。”肖苛明冲着叶扉羽挤眉弄眼。 可不是见过么,还见叶扉羽被洛妤姝打过呢,那一拳,看着都疼。 叶扉羽却被肖苛明这不着调的话整懵了,见过是见礼的意思,肖苛明这两句见过直接就给他整不会了。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叶扉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不过好在肖苛明也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从他上来就能跟裴无咎开玩笑就能看出来。 第164章 话痨 毕竟,其他弟子可是对裴无咎唯恐避之不及呢,自从裴无咎在落星湖露面之后,落星湖上进进出出的弟子都少了。 “叶扉羽,未来的药王亲传哦~以后可得多照顾照顾师兄哦~”,肖苛明上去就一把抓过了叶扉羽的胳膊,又将自己的手肘搭在了叶扉羽的肩膀上。 这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呢,好像,裴元一开始也是这么干的,啊,不对,裴元现在也是这么干的。 虽然叶扉羽也不是很排斥这种亲密的动作,但是他跟肖苛明真不熟啊!只能把目光投向了裴无咎,试图请师兄解围。 而裴无咎却完全没有领会到叶扉羽的意思,反而和肖苛明攀谈了起来。 初代万花弟子哪怕没有闯出什么名堂,但也称得上一句个个身怀绝技了。 而且不夸张的说,初代万花弟子的人缘都很好,所以裴无咎为数不多能正常交流的弟子中,肖苛明就是其中一个。 “肖兄今日轮值么?”裴无咎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落星湖越来越冷清了,裴无咎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裴无咎的神情,肖苛明也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其他弟子好像都躲开这了似的。 他也没在意,裴无咎就这样,永远冷着一张脸,跟谁说话都冷冰冰的,大多数弟子都不愿意跟他接触。 “其实今日不是我轮值,该轮到葛晚星的,那不是人还没恢复好么。” “昨天还特地去他那找他来着,结果过去一看,家里根本没人,房檐都结蜘蛛网了欸!” “我还好奇这人得多久没回来了,然后就满谷找他,结果今个上午碰见裴元了。” “说起来就来气,一上来看到我就问我哪能搞到肉,你问我我上哪研究去啊?我又不是厨子!” “最后还是被他拉着跑了一趟柳居,才从宋叔那抠来了一盆。” “最可气的是,他裴元从宋叔那要肉,走的居然是我的账!问都没问我!你说气不气!” 听着肖苛明滔滔不绝的说着,别说叶扉羽,就是裴无咎都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只是偶尔点个头附和一下。 肖苛明唠叨了好久,直到口渴了,才停了下来,从后腰上摸出一个葫芦,拔开塞子放到嘴边一顿吨吨吨。 打了个嗝,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俩人好像是有事才来的落星湖。 “欸?对了,裴家小哥过来是来干什么来着?” 叶扉羽:...... 裴无咎:...... 某种程度上,肖苛明也是个人才啊。 叶扉羽刚才听肖苛明唠叨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裴元会这么恶搞他,没错,就是恶搞,因为裴元也经常这么逗他。 直到肖苛明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没什么营养的话,然后又问了一遍他们二人来落星湖的来意之后。 叶扉羽感觉,裴元整他不是没有原因啊,整得挺好啊。 空气中再度沉默,裴无咎僵硬的指了指叶扉羽,一模一样的话再度重复了一遍。 “我来带他看看委托栏,让他接触接触委托。” “嗷嗷,对对对,哎呀我这个脑子,耽误你们事了吧,来来来...”,一边说着,一边勾着叶扉羽的脖子往落星湖门口走。 叶扉羽:这该死的熟悉感! 几人来到几处大牌子前,肖苛明又开始了他的特长,指着一个钉着不少木板的牌子说道。 “这个就是委托栏了,谷内弟子呢,是按贡献换取资源的,流程上就是,翻牌子,看看哪个是你能做的,然后带着牌子去把委托完成了。” “等你拿着任务完成的证据和牌子回来,去总管那边确认一下,登个记,就能得到相应的贡献分。” “有了贡献分,才能在谷内换取一定的资源,什么药材啊,场地啊,之类的。” “委托一般都是谷内的各种建设,这是最低一等的,再往上还有一些弟子之间的私人请求协助。” “还有谷前处理不了的疑难杂症,有的时候也会放到这里来。” “再有的话,就是出谷了,会有委托稀有药材或者猎物的,也有外出寻人寻物的,又或者是探索秘境的,当然,那些委托就伴随着危险了,搞不好有命接没命回来。” “这样有危险的委托,一般不会出现在我们这里,不过我倒是听说成都那边好像也有类似的团体再做这种发布委托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唉,我也好久没出过谷了,今天这么一搞,还替葛晚星顶了个班,不知道要顶到什么时候。” “说起葛晚星来我就...” 眼看着肖苛明又要进入那种喋喋不休的状态,叶扉羽是怕了,连忙打断了肖苛明的施法。 “多谢师兄告知!师兄您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先去忙,我自己在这看看也行!” 叶扉羽飞快的说着,而肖苛明被打断了话茬也不恼,甚至还低下头来问他。 “欸?自己看看么?我倒是没什么事要忙,你确定不要我帮你物色物色?” “不用了肖师兄!我自己可以!再说了,我师兄这不也在这么!真的不好再劳烦肖师兄了!” “我看之前这边人还挺多的,现在人少了,肯定是忙不过来了,肖师兄要不去看看?!” 叶扉羽的嘴快赶上肖苛明一半了,就连一旁的裴无咎都没想到叶扉羽原来也这么能说。 肖苛明眉头挑了挑,人越来越少不是因为裴无咎来了,大家都躲着他的原因么?不过话头都到这了,那就接着呗。 “那...那也成,你慢慢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尽量多问问你师兄,你师兄当初也是一个名人了,跟委托狂人似的,记录是多少来着...”。 “肖师兄!”叶扉羽双手一拍,对着肖苛明抱拳一礼。 “您...先去忙吧...”。 肖苛明挑了挑眉,“行吧,那我走了啊。” “您慢走!” ...... 看着肖苛明三步一回头的身影进了落星湖的屋子,叶扉羽和裴无咎都送了一口气。 裴无咎是因为他虽然能跟肖苛明打交道,但是也不能说多喜欢跟他打交道。 详情请参考一个话痨跟一个哑巴怎么沟通。 而叶扉羽松了口气则是因为,肖师兄,太!能!叨!叨!了! 眼见终于把肖苛明送走了,两个人这才有心思看这个委托栏。 只是两个人不知道的是,松了一口气的不光是他俩,肖苛明进了屋子之后也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屋里不光是他,还有好几个因为不想跟裴无咎打交道所以一早就躲进来的弟子。 “肖师兄怎么了这是?刚才不是看着挺融洽么?” “是啊肖师兄,我们看您聊的挺开心的啊?” 肖苛明翻了个白眼,“开心个锤子,我要不这么一个劲的聊,指不定以后会被拜托什么事呢。” “避免麻烦的三大要素,热情,大方,一问三不知。” “人家叶家小哥以后是要成为药王亲传的,即使不能为友,也绝对不能交恶,所以一问三不知肯定不行。” “大方呢,现在也没机会让你表示,而且我刚被裴元抠走那么大一桶肉,大方不起来,大方不了一点!” “那就只剩下热情了,热情!很热情!热情过头!” “麻烦自然就不会来找你了,因为他们会觉得找你,可能会更麻烦。” 第165章 细说委托 一边说着,肖苛明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从窗缝处看向外边。 委托栏边,叶扉羽和裴无咎在对着委托栏说着什么。 转过身来,肖苛明重新坐下,对身周弟子摆了摆手。 “该干嘛干嘛吧,裴无咎不好说话,但他一般也不会找你们说话,不是么。” 几个小师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思索了一下。 你别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不到万不得已,真没见过裴无咎找其他人说过话。 总是优先找那些跟他打过交道的人。 几个师弟看了看肖苛明,“那等会裴师兄万一有什么问题,还是劳烦肖师兄去处理了吧。” 肖苛明:?????? 没给肖苛明开口的机会,几个师弟转头就出了屋子。 有的人继续做自己之前做的事,有的人则是去了其他屋子,那些屋子里也躲着人呢。 渐渐的,落星湖上忙碌的人又多了起来,不过正在研究委托栏的二人没工夫关注罢了。 “师兄,这委托完成后,什么样的证据能证明你完成了啊?” 叶扉羽问道,刚才肖苛明虽然叨叨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有用的信息还是有的。 “不同的委托任务需要的证据不一样。” “一般需要的证据都会写在牌子上,有些复杂的就需要随机应变了,你看这个。” 说着,裴无咎伸手摘下一块木牌,指了指上边写着的字。 “柳居发出来的委托,宋丁香的。” 叶扉羽接过木牌来看了一眼,“红鬃山猪五十头?!宋叔是要干嘛?!全猪宴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叶扉羽惊呼出声,裴无咎却不以为意,“宋丁香的委托里,这算轻松的了。” “这还轻松?!山猪!虽然我不知道红鬃山猪有什么不同,但普通山猪我还是知道的!” 叶扉羽小时候就能跟他爹进山了,山猪自然还是认识的。 猎人有句话,叫一猪二熊三老虎,这猪就是讲的野猪山猪。 速度快,体型大,还有那坚挺的獠牙,最主要的是,那一身油脂,外皮上的毛发又偏硬,裹上泥浆干了之后跟盔甲一样。 正面向你冲过来,可千万别想着硬扛,那力量加上那条件,就跟小战车似的。 而宋丁香一个委托就要五十头,不是五头,不是十头,那是五十头! 没修行前的叶扉羽,在林子里周旋几天,兴许运气好能能靠陷阱之类的手段猎到一头。 修行之后的叶扉羽,几头山猪应该不在话下,但,五十头,接这个委托他怕不是要在林子里跟山猪同吃同住了。 “红鬃山猪比一般的山猪体型更大,血肉中蕴含更多的元气。” 裴无咎解释着红鬃山猪和山猪的区别,叶扉羽叹了口气,我的好师兄啊,这是重点么,重点是五十头啊喂。 看着叶扉羽怪异的脸色,裴无咎说道,“灵厨的委托一般都是这样。” “我入世时,还见过有冲击灵厨的人发布委托,要活着的碧骨蛇的。” “碧骨蛇奇毒无比,就连我们万花谷,都只有一点点碧骨蛇身上的材料。” “而人家开口就要活的,还要十条,那委托挂了很久才消失,不知道是真的有人接了,还是委托人撤掉了。” 裴无咎说着,又将那块宋丁香发布的委托牌子挂了回去。 “委托还能撤?”,听着裴无咎的话,叶扉羽开口问道。 “能发自然是能撤的,发布委托虽然需要一定的手续费,但并不贵。” “所以会有人发布了委托后,觉得委托不当或者没人愿意接取,然后将委托收回,这手续费自然就不会退了。” 裴无咎指了指刚才放回去的那块木牌,“宋丁香这种委托,证据好说,猎物本身就是证据。” 说着又拿起来一块,“这种才不容易找证据。” “山东冯家,商贾之家,全家一百四十一口人,尽皆患病,世俗郎中不知病因无法医治,请万花谷出面医治,调查病因并处理。” 叶扉羽念着牌子上写的字,翻过来看过去也没有哪里写了证据。 “证据呢?” “这就是我说的,有的委托需要随机应变。”,裴无咎说着,接过了牌子。 “如果这牌子只写了出诊,那么证据很简单,只需要这家家主的手书便是。” “但他后边写了调查病因并处理,那就不是一封手书就能解决的事了。” “如果是因为其他原因导致全家生病,那解决病因就好,可如果病因是人为的...” 裴无咎没有再往下说,叶扉羽却把裴无咎没说出口的话接了下来,“如果是人为的,我们还要把人处理掉,是么。” 裴无咎摇了摇头,将牌子挂了回去。“先调查,再谈处理,若是一家人行了恶事被报复,那我们岂不是错杀好人?” 叶扉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写了证据。”裴无咎又摘下了一个牌子,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又递给叶扉羽。 叶扉羽接过来一看,嚯,又是熟人,正意郑鑫。 “长安城城东曲池坊,曲林酒家桃花酿二十坛,需要曲林酒家掌柜的手书和印章。” “没想到郑师兄还是个酒鬼啊,不过买酒就买酒,为什么还要手书和印章呢?” 叶扉羽将牌子递还给裴无咎,开口问道。 买酒就买酒,这样的采购好像并不需要证明什么吧?郑师兄这一手反正叶扉羽是没看懂。 “这就是委托人自己的问题了,我们只需要关注委托本身。” “或许这城东曲池坊的曲林酒家,所酿的桃花酿更好也说不定,又或者是郑兄与店家相熟,不过那不是我们该考虑的范围。” “接这种委托,需要关注的,只有委托本身而已,这种证据只是为了确保你没有拿其他酒家的桃花酿回来应付委托人。” 叶扉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过还是把城东曲林坊这个地方记了下来。 郑兄与他相识,又很是热情和善,他记下对方委托过的地方,很合理也很合逻辑。 不过看着偌大的委托栏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木牌,叶扉羽还是没有忘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劳烦师兄帮我挑一个我能做的委托吧?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也要体验一下。” 叶扉羽还是挺聪明的,他来万花谷也有两个月了,但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几个地方自己还算认识路,很多地方都还没去过。 当初去第一峰的时候,站在凌云梯上,他可是看到万花谷很大很大的。 让他自己挑委托的话,叶扉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选,不如让裴无咎帮他挑。 裴无咎想了一下,也明白了叶扉羽的想法,转头看向了委托栏,思索片刻,从委托栏上摘下了两个牌子。 虽然叶扉羽说接一个体验一下,但裴无咎看到这两个委托离得也不远,而且都挺简单,属于给入门弟子送贡献的那种,也就一起拿了下来。 叶扉羽本来看到裴无咎伸手拿了两个,还以为是裴无咎也要接一个陪自己一起,没想到裴无咎把两个都递给了他。 真是体贴的好师兄啊... 不过拿过来一看,又有些释然了,还行,不是很难,确实接两个也没什么问题。 第166章 伙房和客气 “仙迹岩,洗笔池洗笔。” “仙迹岩,清洗星弈堂棋盘。” 叶扉羽将两块牌子接过,念出委托,“师兄,仙迹岩,就是委托地点?” 裴无咎点了点头,“琴棋书画四个堂都在仙迹岩。” “琴棋书画,那也就是说,洗笔的委托是颜真卿大家发出的,清洗棋盘是王积薪大家发出的?” 裴无咎摇了摇头,“不一定,这种活一般都是门下弟子在做,能放在这,大概是弟子偷懒。” 这种活还能这么干?叶扉羽直呼好活,偷懒都偷出新高度来了。 正在这时,叶扉羽肚子叫了一声,“咕——”。 裴无咎低头看了叶扉羽一眼,叶扉羽则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饿了...”。 两人从摘星殿出来也好一会了,因为阿展非要带上那个肉桶,所以裴无咎就没有带药膳食盒。 药膳还在小院那边,食盒上镶着五行石,算是一个简易的法器了,所以也不担心放久了药效会流失,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裴元会不会偷吃。 这时,院外小院正对着食盒摩拳擦掌的裴元打了个喷嚏。 “啊楸——”,摸了摸鼻子,裴元心道真是怪了,没着凉怎么还打上喷嚏了。 看了看食盒,最终还是没决定下手,跑去厨房倒腾了。 话说这边,叶扉羽肚子饿了,裴无咎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随即回头看向了落星湖。 落星湖上来往的弟子总归也是要吃饭的。 一些比较大的堂口,像是代表万花医术的执礼堂,还有万花武学的弘道堂,他们都有自己的伙房,大部分人都会聚在一起用饭。 正意不在比列,医武双修的他们,在哪个堂的伙房吃饭都行,主打就是一个蹭。 其他小一点的堂 有的有自己的伙房,有的则是跟其他堂弟子共用。 还有弟子像裴无咎他们一样,拥有自己的小院,自己埋锅造饭。 有的时候想换换口味了,或者手头贡献够多,就会有弟子跑到柳居去麻烦宋丁香,宋叔也很乐意给弟子们改善改善。 而落星湖这样的“重症监护室”,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小伙房的,毕竟能住到这里的病人,你不能真指望人家还能下地走路去别处吃饭。 眼见着到中午了,忙碌的弟子们也陆续放下手头的活,到伙房用饭。 路过的弟子看到裴无咎将视线转了过来,都恨不得自己没有存在感,不要被搭话。 还是有眼尖的弟子懂事,一个转身进了屋,找到刚吃饱的肖苛明。 “肖师兄,来活了欸,裴师兄那边好像忙完了。” “啊?”本来吃饱了打算坐在椅子上眯一会的肖苛明一下就懵了。 “还没走呢?!” “别啊了师兄!救命要紧啊!我看到裴师兄已经在左右看了!” 说罢这名弟子就把仍然没反应过来的肖苛明一把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顺带着还推了一把,将肖苛明推到了门口,“师兄,交给你了!”。 肖苛明:?????? 本来裴无咎在来往的弟子中来回巡视就是为了找个能说话的。 结果眼神刚扫过门口就看见了肖苛明,眼神直接就锁定了。 而肖苛明这边呢,不由分说被推出来了,刚一抬头就碰上了裴无咎的视线。 这视线也对上了,面也露了,再往回藏也不合适了呀。 皮笑肉不笑的低声暗骂一声,“臭小子!回头抄一份《本草》给我!” “哎呀师兄,你先应付裴师兄,不就是抄《本草》么,多大的事啊,快去吧快去吧,加油。” 肖苛明:......心好累啊,但还是要微笑。 “呦,还没走呐?裴家小哥?”,离着老远肖苛明的带着笑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给叶小哥找到合适的委托了?”,眼尖的肖苛明一眼就看到了叶扉羽手上拿着的牌子。 “还接了两个?步子是不是有点大了,时间来得及么?” 听着肖苛明带着关怀的询问,叶扉羽将两块委托牌子递给肖苛明。 裴无咎则是开口说道,“白送贡献的委托罢了,兴许是有弟子在偷懒,不过正好让叶扉羽捡到了。” 看着两个牌子上写着的委托任务,肖苛明点了点头,确实是白送贡献的任务。 牌子看完了,将其递还给叶扉羽,肖苛明又开口道,“那两位这是要走了?我看也快到中午了,要不就在我们伙房一起吃点?”。 肖苛明发誓,他就是想意思意思,客气客气,但裴无咎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后悔悔到了牙根上。 “正有此意。” 肖苛明:我特么为什么要客气这么一下,给他送走不完了么! 虽然心里咯噔一下,但不得不说肖苛明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强大的,面上一点其他变化都没有,反而一副熟络的勾起了叶扉羽的肩膀。 叶扉羽:又来? “那正好,今天你们有口福了,今天是紫晴妹子下厨哦~” 没听过的人名又增加了,叶扉羽挠了挠头,这边做饭还分人么? 看着叶扉羽有些疑惑的眼神,肖苛明还是贴心的解释着。 “我们这边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落星湖上什么弟子都有,弘道的正意的执礼的都在这,但是离他们本堂又太远。” “所以一般呢,我们就是轮流做饭,正意做两天,弘道做两天,执礼做两天,轮着来。” “因为是弟子们自己做嘛,所以这个手艺呢,就有差异了,一般是执礼的师兄弟们做饭最是好吃,毕竟人家有药膳这一门课。” “正意堂其次,理由也是一样,多少都会点药膳。” “弘道就不行了,弘道的师兄弟们做饭跟打仗似的,每次他们做饭我们还得找人过去打下手,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看着点,不然怕他们给伙房拆了。” “我跟你说啊,有一会有个弘道的师弟,是叫沈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做个炸丸子,好家伙,一勺子下去给锅捅漏了。” “灶堂里可是猛火啊,那一锅热油下去,火苗冲天高,腾一下就燎上来了!” 肖苛明说着,还夸张的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这小子眼看要走水,立马抄起水瓢来蒯水就要泼,还好我们看到火苗就过来了,不然非得酿成大祸!” 听着肖苛明的语气,叶扉羽有些疑惑,“都要走水了,不泼水怎么还有大祸呢?” “走水也得分什么走水啊!” “要是灯烛走水,或者是天干物燥,那你能用水泼。” “但那是什么走水,伙房走水啊!还是猛火热油,你一瓢水上去,那不噼里啪啦崩得哪都是么!” “而且以水泼油,越泼越烈,别说灭火,说不定灶堂炸了都有可能!” 肖苛明语气凝重的说着,叶扉羽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脸色严肃的点了点头,“多谢师兄教我。” 刚刚还一脸凝重的肖苛明顿时像换了张脸一样又重新笑了起来,这变脸功夫让叶扉羽都感叹一声不愧是师兄。 “不客气不客气,刚才说到哪了?嗷对,今天你们来着了,今天是紫晴妹子下厨,她那一手包子,没人说过一句不好吃。” “就连那袁弘安,那个只会打架的榆木脑袋,看到这包子都得把打架的事放一放!” “真的假的?”叶扉羽惊叹一声,虽然好久没见过袁弘安了,但他印象里,那个袁弘安,还有这一面呢? 第167章 伙房与吃撑了 肖苛明和叶扉羽勾肩搭背的走着,裴无咎则落后两步,错开了一个身位。 一边说着话,几人就到了落星湖的伙房。 还没进门,就已经能闻到香味了,伙房里也陆陆续续走出弟子,手上捧着的就是香味的来源。 一个个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白花花的包子。 “咕——”,本来就饿了的叶扉羽,听着肖苛明一路上的唠叨,现在又闻到这个味道,哪还受得了,肚子即刻就又叫了起来。 “哈哈,饿坏了吧,先去净手,然后就有包子吃了!” 肖苛明自然是听到叶扉羽肚子传出来的动静,笑了两声,推着叶扉羽往一边的水车走去,裴无咎没有说话,默默地跟了上去。 几人净手回来,伙房的人丝毫不见减少,不过好在笼屉够大,包子够多。 “紫晴!拿两个碟子来,今天有稀客!”,肖苛明朝伙房里喊了一声。 然后叶扉羽就听见了碗碟磕碰的清脆响声,紧接着,一个身着浅紫色衣裳的姐姐就从伙房帘子后探出头来。 “什么稀客呀,落星湖还能来客人?”。 只见来人,一身丁香紫,秀雅清丽,眉目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桃腮带笑,含辞未吐,似花间仙子,尘世的精灵。 “来看看,裴家小哥和叶小兄弟过来蹭饭了,哈哈哈哈。” 本来紫晴一听裴家小哥,还以为说的是裴元,结果视线越过肖苛明叶扉羽二人,看到的却是那个冷脸的裴无咎。 裴无咎的难搞是公认的,所以看到裴无咎之后,紫晴就不由自主得变得拘谨了起来。 “肖师兄,碟子...”,紫晴连身子都没完全从帘子后边出来,反而是扶着门框,将碟子递了出来。 肖苛明挑了挑眉头,松开了搂着叶扉羽脖子的胳膊,上前两步去接碟子。 只是接碟子的时候,接着伙房吵闹的动静,小声冲着紫晴说道,“出来帮师兄接待一下啊...”。 “不行...师兄你自己来吧...我害怕...”。 肖苛明:...... “怕啥他又不吃人!” “不行...真害怕...”,紫晴说着,不给肖苛明再开口的机会,把碟子往肖苛明手上一塞,脑袋一缩就又藏进了伙房后厨。 肖苛明端着碟子,一脸无语。 不过转过身来,脸上又挂上了笑意,“来来来,找地方先坐下,我去给你们拿包子。” 叶扉羽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反观裴无咎呢,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就算裴无咎真的发觉到了什么,恐怕也不会在意。 两人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只是刚坐下没一会,身边临桌的弟子便站起身来。 肖苛明也将包子拿来,从伙房出来时嘴上依然没停,“今天这包子好,皮薄馅儿大,你们有口福了,来来来,欸?你们吃饱了?” 邻桌弟子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师兄您慢用,我们吃饱了,先去忙了...”。 肖苛明:*****,我慢用什么我慢用!我吃过了都!一个二个的都不打算帮我是吧! 而那几个邻桌弟子则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肖苛明杀人的目光一样,转身一溜烟走出了伙房。 肖苛明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了裴无咎和叶扉羽对面,将两大盘包子放下,伸手拿起一个,犹豫了一下,放到嘴边。 该说不说,紫晴妹子的手艺是真没的说,真给正意堂长脸,但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他也撑得慌啊... 叶扉羽和裴无咎对视一眼,也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刚咬一口,叶扉羽就瞪大了眼睛,这包子,好吃啊! 剁得稀碎的菘菜加上猪肉,一口咬下,油脂弥漫口腔。 听说猪肉以前是没人吃的贱肉,肉质不好不说,无论怎么做都有一股子骚味。 再加上猪这东西吃杂食的,除了吃虫豸,粮食它也吃,也就是说,基本上人吃什么,它就能吃什么。 穷人家没有多余的粮食能养得起猪,富人家嫌猪不好吃也不吃。 直到汉时发明了阉猪的法子,在猪还小的时候,切了那根烦恼根,让猪直接跳过了发情阶段,斩断了它交配的可能性。 这样猪崽就会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长得嘎嘎快不说,肉里那股子骚味也没了。 这才上了大家的餐桌。 而现在叶扉羽手中的猪肉菘菜馅儿的包子,就是这么来的。 满口猪肉肉香的同时,因为搭配着菘菜,所以又不显腻,直吃的叶扉羽满嘴流油。 裴无咎平时没什么口腹之欲,好吃和不好吃,在他这里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他吃饭,更多时候是为了不饿,是为了补充元气精气。 但裴无咎这种人,吃了一个包子之后,也是立刻拿起了第二个。 看着面前两个人吃的这么香,肖苛明就不怎么开心了。 还是那句话,多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他也撑得慌啊。 看叶扉羽和裴无咎一个接一个,自己这边一口都要嚼半天才能咽下去,咽完之后还得缓一会,不然就吃顶了。 “肖师兄...这包子,挺好吃的,你怎么不吃呢?”,叶扉羽已经消灭了三个了,此时手上又抓起来一个。 现在已经不饿了,就是还没饱而已,正拿着包子的叶扉羽看见肖苛明手上好像还是最开始那个,到现在还没吃完,不禁问道。 这么好吃的包子,难道还不合胃口么?那当然不是,但谁让他肖苛明这是第二次过来了呀! “没,我就是,不太饿...”,肖苛明笑了笑,看着手上费半天劲才吃了大半的包子,一咬牙,把剩下的都塞进了嘴里。 叶扉羽也没有多想,将包子递到嘴边,又是一大口。 叶扉羽:好吃! 肖苛明:想哭... 午饭就这么在落星湖上解决了,临走的时候,叶扉羽还大着胆子走到了后厨,喊着紫晴一句师姐,然后又要了几个包子带走。 紫晴只是对裴无咎有点怕,但对明显比自己小的叶扉羽还是没什么生疏感的,更何况叶扉羽喜欢自己做的饭,嘴还甜知道叫师姐,所以也是干脆利落的端出来了一大盘。 叶扉羽也没客气,接过盘子来就打开了自己腰间的行囊,没错,万花谷弟子专用小腰包,他现在也能用了! 将包子收好,再次感谢紫晴师姐的馈赠,在紫晴的笑声中离开了落星湖伙房。 “那紫晴姐,还有肖师兄,我们走啦。” “叶师弟下次再来哦,姐姐给你做好吃的。”,紫晴照例只探了个头出来,因为裴无咎就在叶扉羽身边。 伙房里传出来了一个声音,“我送送你们吧...”。 “不用了肖师兄,你歇着吧,我们走啦!”,没有再等里边的人回应,叶扉羽和裴无咎离开了伙房,去寻阿展了。 伙房里,一个声音有气无力的传来,“紫晴啊...扶我一把...”。 看着仰着头瘫坐在椅子上的肖苛明,紫晴很是无语,“吃不了就别吃了...”。 没错,肖苛明塞了最后半个包子之后,终于还是顶不住了,或者说,终于还是被包子顶住了,他,撑着了。 “不行啊...带他们来的...总不能人家吃着我看着吧...快...快扶我起来...”。 紫晴:......肖师兄哪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 第168章 书墨堂与对意 叶扉羽和裴无咎不知道在他们俩走出伙房之后,肖苛明就装不下去被撑得动都动不了的事。 两个人看了看日头,决定不再耽搁,乘上阿展就往仙迹岩的方向飞去。 都说老马识途,这个词还有个典故。 《韩非子·说林上》:“管仲、隰朋从于桓公伐孤竹,春往冬返,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马而随之。遂得道。” 字面意思上说的是,年纪大的马匹,不去管它,它自己就能找到正确的路。 但放到现在来说,阿展也认识路,老鸟了。 很快,二人就到了仙迹岩,叶扉羽也是才知道,仙迹岩原来在三星望月的东北方向。 正好跟裴无咎的小院相反,也正好在第一峰凌云梯看不到的那一边。 再一次安顿好阿展后,叶扉羽掏出了木牌,“我们先去哪个?” “先去书墨林吧...”,裴无咎短暂的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去颜真卿大家座下的书墨林。 因为他,不会下棋。 叶扉羽点了点头,随即示意裴无咎先请,因为他,不认识路。 由裴无咎领着,穿过了一片竹林,竹林间竹香四溢,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怪不得师兄的小院是竹屋,之前没觉得,可竹子一旦成了林,感觉都不一样了。 叶扉羽一边跟着裴无咎在竹林中穿行,一边感叹着竹林带给他的放松。 可走着走着,叶扉羽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竹林深处,似乎有元气波动。 而且随着他们的深入,这种波动越来越明显了。 “师兄,不对劲...”,叶扉羽开口说道,“有波动!” 裴无咎转过头来,挑了挑眉头,“你感受到什么了?” “元气的波动,很剧烈,也很驳杂!” 叶扉羽此时已经没有了放松的神态,而是面容严肃,肌肉都有些紧绷。 他上次见到剧烈的元气波动还是裴无咎和裴元切磋。 但那也只是两个人的元气波动而已,而现在他在竹林中感受到的,何止几十上百了。 “不必担心,正常情况而已。”面对叶扉羽的凝重,裴无咎却摆了摆手让叶扉羽放下警惕。 “书墨堂并不是只懂怎么挥毫泼墨,既然能成堂,那就是一种修行方式。” “还记得书墨堂,书法道的作用么?” 叶扉羽回忆了一下,开口说道,“开悟,祛杂念,静心神,除恶念...”。 叶扉羽一直以为书法道就是通过抄书读书之类的手段,来教育人的。 而现在面对几十上百道元气波动,裴无咎却突然点出了书法道的作用,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叶扉羽指了指林子深处,“师兄,该不会...” 裴无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叶扉羽只能照做,只是越是深入,元气波动就越是明显,甚至他已经感受到好几道元气波动的剧烈程度,快赶上裴无咎和裴元切磋时的波动了。 直到面前光线越来越明亮,竹子变得稀疏,抬眼一看,旁边立了一方石碑,上书两个大字,书墨。 “我们到了。”裴无咎说着,错开了半个身子,将前方景象露了出来。 只见前方竹楼两座,相对而立,中间一条长长的竹廊,竹廊外,是上百名白衣紫带的弟子,与书案前提笔挥毫。 先前叶扉羽感知到的元气波动,也正是出自这些白衣弟子之手。 “文以载道。”裴无咎开口了。 “什么是道,道是你的目标,也可以是你活下去的方式,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道。” “有的人一生不知道自己的道是何物,有的人却只是看了一眼日出,就明白了自己的道在各方。” “道的表现形式也不同,武道,诗道,医道,道并没有具体的形式,主要看你想要赋予它什么形式。” “书墨堂,就是文以载道的中心,这里的弟子,将心境注于一寸狼毫,在三尺白宣之上,写自己的道。” 裴无咎说着,向着竹楼之上点了点头,在那里,正有一位黑衣客,笑着看向这边。 “厉害啊...”,叶扉羽念叨着,他没听懂,但从每个白衣弟子身上散发的元气波动,不难看出,这是一种很高深的修行方式。 裴无咎不动声色的又将身体错开了一点,挪的幅度不大,却正好让竹楼上那位看到叶扉羽的身形。 只见那位黑衣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刚要迈步,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裴无咎的目光中,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裴无咎眉头一皱,这个眼神给他的感觉不是很好。 事实上,确实不是很好。 只见那黑衣人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支笔,通体玉柱,笔尖微微发红,同裴无咎的兵器截然不同。 解下腰间笔的同时,一股肃杀之意向裴无咎二人的方向奔涌而来,而竹楼下的诸位白衣弟子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很明显,就是针对裴无咎二人而来的! 裴无咎要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倒是无所谓,以他的身手,轻松退开,不是什么难事。 可今天,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啊! 一旁的叶扉羽本来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个个白衣弟子提笔挥毫,各自绽放着不同的意境。 每一道意境都能让他的心境受到一定的震撼,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一道强大无比的意念绽放,并且直冲他们而来! 叶扉羽眼睛瞳孔瞬间一缩,感受着这股意念传来的方向,正是竹楼!而他刚想开口,就看到裴无咎,动了。 裴无咎又从行囊中掏出了他的兵刃,那是他的成名之兵,他是,判官斗笔,冷面书生,裴无咎! 没有什么复杂的动作,没有高超的技巧,完全是意念和功力的对拼! 裴无咎身上迸发出大片墨绿色的混元气,而这一道道混元气又如同碧空飘带般漂浮穿梭在裴无咎身周。 只见裴无咎五指执笔,笔尖点上一道混元匹练,以虚空为纸,隔空书写一个大字,破! 一股锋芒之意从那一个破字之上展现,带着无比锋利的意念,直直影响了冲过来的肃杀之意。 两股意念相撞之时,没有多么宏大的场面,肃杀之意就被裴无咎的锋芒之意切开,并且势头丝毫不减,冲着那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好似有些惊讶,不过也还是笑了笑,再度提笔,这个距离,叶扉羽并没有看清黑衣人在空中写下了什么。 只觉得黑衣人提笔在空中划了几道,然后一股厚重如山的意念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裴无咎身上的锋芒之意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叶扉羽没看明白,裴无咎却看了个真切,那黑衣人写下的字,就是镇字,是镇压的镇。 镇压得不仅仅是自己那一道锋芒,甚至锋芒相接的时候,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直接被镇碎了,紧接着还镇压了自己。 裴无咎摇了摇头,将斗笔收起,而楼上那位黑衣人却拍了拍手,提着笔迈出了竹廊。 在叶扉羽眼中,那人好像只迈了短短三步,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仔细一看,这人他看着还挺眼熟,好像是在万花例会上见过,好像,还有单独的桌子来着。 这时,却见裴无咎抱拳行了一礼,“晚辈裴无咎,携弟前来,见过颜大家。” 颜大家?颜真卿?这人就是颜真卿?书法大家?你告诉我这个人就是之前入朝为官后来不干了,来万花谷当客卿的那位? 叶扉羽懵了,他从来没想过,一个曾经的朝廷命官,修为这么深不可测。 在他印象里,那些当官坐堂的老爷也好,进出衙门的小吏也罢,那不都是普通人么?怎么会这么厉害? 叶扉羽还在发愣,裴无咎却一把摁住叶扉羽的脑袋,说道,“别愣着,还不快快见礼?” “见...啊,我我我...我叫见礼,啊不是,那个,晚辈叶扉羽,见过颜大家!”。 第169章 颜真卿与锋芒意 裴无咎和颜真卿都是一愣,然后颜真卿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友怎么如此紧张,我见那日第一峰上,小友可是意气风发啊,啊?哈哈哈哈...”。 颜真卿调侃着,可不是么,一个能在大庭广众下与客卿之子立赌约的人,怎么现在反而扭捏起来了。 可叶扉羽偏偏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下一句话又让二人一愣,随即颜真卿笑的就更开心了。 “早也不知道您原来这么强啊...”,其实这句话叶扉羽的声音很小了,但距离这么近,这俩人又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 “叶子,不得无礼。”,裴无咎还未放下行礼的胳膊,只能用胳膊肘怼了叶扉羽一下。 可还没等叶扉羽开口,颜真卿就笑的更开心了。 “无妨无妨,叶小友果然还是那日的叶小友,率真的可爱,哈哈哈哈。” 拍了拍二人行礼的抱拳,“好了好了,不用多礼了。” 二人对视一下,这才放下了礼节,嗯,裴无咎是自己放下的,叶扉羽是被拍下来的。 “多日不见,还想试试你是否懈怠,没想到锋芒之意更盛啊。” 颜真卿感慨着,将视线投向了裴无咎。 裴无咎摇了摇头,不敢接这个夸奖,什么锋芒之意更盛,您老人家动作在大点我都得趴地上。 “先生过奖了,晚辈这意还差得远,与先生相比,不足为道。” “先生”一词最早见于《论语》,意思是指父兄。 在先秦时期,那些担任行政和法律职务的人被认为是“先生”。这些人被尊重和崇敬,因为他们有政治和法律上的知识和技能。 在当时的社会中,学者也是非常受人尊重的人物。他们被称为“儒家”或“大夫”,是当时文化精英的代表。 这些人通常会在学院中传授他们的知识和技能,这些学院被称为“书院”。学生们会把他们的老师称为“先生”,表示对他们的尊敬和敬意。 到了唐代,这个词的用途更广泛了。除了用来称呼官员、学者和教育者之外,它还被用来称呼那些懂得各种技能的人。 例如医生、律师、画家和诗人等等。这些人都被认为是有学问的人,因此他们也被称为“先生”。 叶扉羽在摘星殿看得虽然是医书,但你架不住他看的足够多,一些细枝末节的知识,书中都有包含。 而听着裴无咎开口称颜大家为先生,叶扉羽突然就反应过来俩人在干嘛了,这场面,他见过啊!就是先生考校学生啊! “欸~不宜妄自菲薄,你修锋芒之意,藏拙之心不可有,退缩之心不可有,可以谦虚,但必须全力以赴。” 要是换做一般的长者,听着裴无咎自谦可能还会说一句懂事,但颜真卿还真就不是一般的长者,听着裴无咎自谦的话,却是横眉竖眼指责起来。 “再让我听见,便不要说是同我学的书法。” 这话说的就已经有点严重了,师傅让徒弟不要说是他教授的本事,这就跟撇清关系没什么两样了。 叶扉羽面色一肃,他都做好颜大家大发雷霆的准备了,然后就看到裴无咎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先生息怒,晚辈知错了。” 颜真卿看着裴无咎的反应,点了点头,他重新从裴无咎身上感受到锋芒了。 颜真卿能感受到,那是因为人家是以文载道,用意的行家。 但叶扉羽不行啊,刚才裴无咎和颜真卿的交锋,他也只能感知个大概,只觉得莫名其妙遭受了针对然后自己师兄就落入下风了。 这样的感知,根本无法从裴无咎刚才那句话上感受到所谓的锋芒。 在叶扉羽眼里,裴师兄好像很没有礼数的道了个歉,然后就完了,就...完了...,颜大家就原谅了... 这算什么?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叶扉羽看了看颜大家,又看了看自己师兄,满眼疑惑。 不过裴无咎和颜真卿都没注意,反而是颜真卿问起了二人的来意。 “你小子,自从让你过了书法道,就再也没有来过我这书墨林了,今天怎么舍得过来了?嗯?” 颜真卿故作恼怒的看着裴无咎,不过叶扉羽却看得出来,颜大家并没有真的责怪裴师兄的意思。 裴无咎嘴角勾了勾,这个微表情让颜大家眼前一亮。 “不是晚辈不想来,当初过了书法道之后没过几日,师尊便找我谈话,让我入世行走了,因为还有其他任务在身,走得急,所以也没有同诸位前辈打招呼而已。” 颜真卿挑了挑眉,“那你归谷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为何不来?”。 裴无咎反手就把叶扉羽拉了过来,“因为他。” 叶扉羽:?????? “呦呵,跟叶小友有什么关系?”,颜真卿被裴无咎这一手整笑了。 裴无咎却没有立马解释,反而抬头,从竹林缝隙中看了看日头,然后开口说道,“能否麻烦先生招一名弟子前来,我自会向先生讲解发生了什么。” 裴无咎和叶扉羽来可不止为了闲聊,手上还接着委托呢,虽然委托接了,明日再做也可以,但这是对普通弟子而言。 叶扉羽?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现在他,就是和时间赛跑。 颜真卿盯着裴无咎看了几息,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竹楼前的一片白衣。 很快,便选中了一位弟子,只见颜真卿伸手屈指一弹,一道裹挟着意的波动便朝着那名弟子而去。 被意命中的弟子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抖了抖身子,这才从自己面前的纸笔意境中挣脱出来。 每个弟子都在修炼独特的意,为了让弟子们适应任何环境下对意的调动,颜真卿特地让弟子们聚在一起修炼。 弟子们不光要修炼专注自己的意,还要将意凝练,避免被他人的意干扰。 所以这种情况下,寻常的呼唤起不了什么作用,如果你大声呼唤,很有可能迎来的不止是弟子们的目光,还有弟子们各自修炼的意。 而颜真卿这一手,却能在不伤害弟子的情况下,隔绝弟子和意之间的联系,从而唤醒他。 被唤醒的弟子抬头晃了晃脑袋,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叫醒了,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周围的师兄弟依然沉浸在各自的意中。 这时他才看到颜大家正在对他招手,身旁还有其他人,连忙起身,脚步轻巧的退出弟子中,来到颜真卿身前。 “弟子王青,不知先生唤我何事?” 名叫王青的弟子长揖一礼,开口道,颜真卿受了这礼,然后侧了侧身子,将叶扉羽和裴无咎露了出来。 “这位是你们师兄,裴无咎,还有这位,叶扉羽小友。” “王青见过裴师兄,见过叶兄。” 裴无咎也回了一礼,“师弟客气了。”,叶扉羽自然也是学着裴无咎的样子回了礼,不过却没有说话。 “我师弟是带着委托而来,还望王师弟能搭把手指引一番,我还有事要同先生说,不知王师弟能否帮我这个忙。” 第170章 王青与韵、意 颜真卿挑了挑眉,委托?自己这书墨林好像没发过什么委托,那就是,弟子私事? 王青点了点头,“先生有事,弟子当服其劳。” “那就辛苦王师弟了,事后裴某自有薄礼相送。”,裴无咎点了点头,开口道。 王青却是摆了摆手,“大可不必。” 本来以为王青是真的在推脱,却没想到话锋一转,“薄礼就算了,我观师兄身上也有意的残留,办完事后能否为师弟留下一篇意作以供修行呢?” 颜真卿伸手敲了一下王青的额头,“你这滑头!” 裴无咎摆了摆手,“先生不必如此。”又冲王青点了点头,“留意而已,自无不可。” “那王青就多谢师兄了。” “是我要多谢你才是,还请多多照顾我这小师弟。” 叶扉羽就这么站在一旁看裴师兄和这位王师兄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插不上话。 不过一顿交流之下,叶扉羽也明白过来自己好像是被安排了,将视线投向裴无咎后,也在裴无咎这里得到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叶子,一会委托的事你自己和王师兄说一下,我和先生有事要谈。”裴无咎说着,冲着叶扉羽招了招手。 叶扉羽点点头,任由裴无咎将自己拉向王青。 “王师兄,麻烦你了。”,叶扉羽行了一礼。 王青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见状,裴无咎跟颜真卿相视一眼,随即运功轻身,飞上竹楼,只留下叶扉羽和王青在原地面面相觑。 “叶...叶扉羽...是吧?”,王青不确定的问着,“是有什么委托?”。 叶扉羽闻言,从腰包中掏出两块牌子,看了看,又将洗棋盘的牌子放了回去,将洗笔的牌子递给了王青。 “是这个,方才去落星湖接的。”,叶扉羽说道。 而王青拿起牌子之后看了看,又回头打量了一下仍然在修炼的诸位弟子,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王师兄?我该怎么开始?”,看王青没说话,叶扉羽小声问道。 而王青似乎并没有从弟子中看出什么,转过头来叹了口气,“唉,今天要辛苦你了,跟我来吧...”。说罢,王青带着他,从另一侧走出了竹林。 经过众多弟子的时候,叶扉羽还多看了两眼,发现众弟子大多都是闭着眼的,而他们面前的书案上,也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摆着一张张字帖。 叶扉羽是识字的,但是看到字帖上的一个个银钩铁画的文字,还是被震撼到了。 他识字,但他没有学过怎么提笔去写,以前都是拿着木棍在地上学着写的。 而现在,那一张张字帖中,笔酣墨饱,龙蛇竞走,只是看这笔法,就有种让他心潮澎湃的感觉,让他大开眼界。 王青走在前边,察觉到身后叶扉羽的速度没跟上,回过头来,发现叶扉羽正看着一位弟子的字帖看得入神。 定睛一看,叶扉羽身上好像出现了一种奇怪的韵,这种韵,王青可太熟悉了,这是进入意的征兆,他当年用了半年才体会到韵。 韵的出现,代表着能被字帖的笔法影响,从笔法上感受到作者心境,从而体会字帖作者的意念。 韵出现后,就会不自觉的让人继续沉浸,沉浸到作者的意中,这种沉浸一旦被打断,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动摇。 王青不想害了叶扉羽,所以没有出声打扰,只是脚步压得更为轻巧,缓慢向叶扉羽靠拢过来。 这时叶扉羽已经逐渐感受到了这一笔一划中蕴含的情绪,却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做委托的。 然后在王青的眼里,离谱的事出现了,他都感觉到叶扉羽身上的韵越来越浓郁了,几乎都要和桌子上字帖散发出的意融为一体了。 却不想叶扉羽摇了摇头,自己从那韵中挣脱了出来,而且立马就转头看向了他,仿佛完全没有被影响到。 “师兄?不好意思,我看走神了,以前...我没怎么念过书,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字...”,叶扉羽低下头,很是不好意思的说着。 王青却抓住了叶扉羽的肩膀,左看右看,“你没事吧?” “啊?我,我没事啊?”,叶扉羽懵了,自己是耽误了很久么? “不应该啊,怎么会呢?怎么能没事呢?”,王青也懵了,自己挣脱出来还一点事没有,这情况他也没见过啊。 要知道不是每个弟子接触了韵和意之后,都能快速适应。 韵和意,在体会到的时候,会将自己的精神融入书法中,而弟子们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精神和作者的精神进行同调同步,以此锻炼心身。 这种感觉好像,做梦,在梦里,你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视角,去做某件事。 而做梦,是会醒的,很多弟子都是到了这一步,无法适应这种类似做梦的感觉,本能的排斥意的同调,然后被意损伤了精神。 这种损伤并不剧烈,但是会让你精神疲惫,甚至昏死过去。 但,叶扉羽这个情况,王青是真没见过。 只是在王青纳闷的时候,叶扉羽听着王青的话也是一阵无语,什么叫怎么能没事,王师兄你是很盼着我出事么... 看到叶扉羽的眼神,王青也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很失礼的话,连忙道歉,并且跟叶扉羽大致讲了一下韵和意的区别。 叶扉羽也才明白过来,自己好像又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所以说...你怎么能没事呢?这不符合常理啊?你累不累?困不困?想不想吐之类的?或者...”,王青看着叶扉羽的脸,一会摸摸他的额头,一会又扒拉扒拉他的眼皮。 叶扉羽将王青的手捉住,“师兄,我真没事,挺好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真的一点感觉没有...我们还是快走吧,我还有委托呢...” 叶扉羽知道自己可能又触发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但他也没法跟王青在这研究,再说他俩也研究不明白啊,所以开口催促着王青,让他不要再纠结这个事了。 王青无奈,也只能把这个问题记下,暂时搁置,抱着满脑子疑惑,带着叶扉羽去了洗笔池。 “书墨林在修弟子有五百之数,只是所修之意各不相同,导致我们没有办法全部一起修炼。” “大体上是分成了四波,轮换着参悟,而没有修炼的人会去其他堂口听课,但是会留两个小师弟出来洗笔。” “今天八成是洗笔的小师弟想偷懒了,才会想出这么一招,待我查明今天是谁,一定让他给你道歉,洗笔这种小事还要麻烦别人,真的是...” 一边领路,王青一边同叶扉羽解释着,而叶扉羽却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王师兄,大可不必,我做委托也是第一次,而且委托不是还有贡献分可拿么,并不麻烦。” “王兄方才所说,书墨堂在修弟子只有五百?”,叶扉羽岔开了话题,他从刚才王青的话里提取到了一点信息。 “啊,对,在修只有五百,在修是只目前专心修炼书法的,像裴师兄那种已经修炼过,且已经得到先生认可的弟子门人,不算入在修之列。” 啊,也就是说,裴师兄算书法结业了?叶扉羽心里想着,怪不得颜大家上来就动手,合着真是先生考校离开学堂的学生啊。 第171章 洗笔池与君子六艺 裴无咎来万花谷具体多少年了,叶扉羽还真的没有问过,不过看情形,眼前这位师兄应该是不认识裴师兄的。 “王师兄修书法一道有多久了?”,快走两步,跟上王青之后,叶扉羽开口问道。 既然叶扉羽准备搞同修,还是一把搞个大的,七道同修,他就有必要给自己找个参考。 虽然自己知道,他已经不能以常理论处了,但还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比别人快了多少。 心里有底,才能放手施为。 “修书法至今一年零两个月,修书法之前,一直在尚贤堂。” 尚贤堂?那个从各堂里挑人组成巡逻队的堂口?叶扉羽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王青。 “那王师兄在入尚贤之前呢?” 王青稍微仰了一下头,身形也跟着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往前走。 “入尚贤之前,在弘道。” 虽然语气中并没有包含什么特别的意思,但刚才细微的动作还是被叶扉羽捕捉到了。 修书法一年零两个月,也就是一年多之前王师兄还在尚贤,结合王师兄的年纪不难判断他在尚贤也不会待特别久。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回忆去尚贤之前在哪的时候,要停顿一下。 人的记性可不可能那么差,差到一个青壮男子回忆几年前的事,还要在肢体上有所表现。 所以,王师兄也有故事啊... 不过留给他们闲聊的时间本来就没多少,叶扉羽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刨根问底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 仙迹岩旁是一座瀑布,琴棋书画四堂就围着瀑布而建,而瀑布的下游则是之前叶扉羽去过的天工堂。 瀑布旁水声轰鸣,因为竹林茂密的缘故,所以在竹楼那边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 但是真的站到瀑布跟前,看着那一朵朵水流对冲泛起的白色水花,叶扉羽内心还是有些难以平静的。 而瀑布下,一座水车正被湍急的水流冲击着,转动的水车分出一小股清水汇聚进一个青石镂刻的池子中,当池水溢出,又会流回瀑布下。 这里,就是叶扉羽即将完成委托的地方,书墨林,洗笔池。 “到了,就是这了。”,王青说着,拍了拍叶扉羽的肩膀,“今天...要辛苦你了...”。 叶扉羽之前解释过,自己是接的委托,再怎么说也是有贡献分拿的,所以他也没明白王青为什么又要说一遍。 直到王青从那青石池子后边拖出了两个大盆... 两尺见长巴掌见深的大木盆,还是两个,而且毫不意外的,两个盆满得冒尖,全是毛笔。 叶扉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瞪大着眼睛用手指着那两盆委托,“这么多?!”。 王青看着叶扉羽的动作也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是多了点,而且本来也应该是自家小师弟的工作,偏偏发了出去。 “那个...要不我帮你一起吧?”,王青挠了挠头,说罢就要卷袖子。 而叶扉羽却伸手制止了王青的动作,本来就是他要做委托适应一下,哪有第一个委托就要人帮忙的道理。 而且,自己接委托跟和别人合作完成委托,得到的贡献不一样,自己完成委托可以全吃,和别人合作的话,贡献就要分两半了。 虽然他也不确定王青如果帮忙了的话,算不算合作完成委托,但还是那句话,毕竟是自己要求的,那就来吧! “没事,王师兄,我能行...”,叶扉羽抓着王青卷袖子的手说道,语气虽然不是十分有力,但也没什么心虚的成分。 然而王青下一句话却差点让叶扉羽好不容易坚定的心神再次动摇。 “那个...你会洗笔么...”。 叶扉羽:...... “咳咳,我还是给你示范一下吧...”,看着愣住的叶扉羽,王青咳嗽了两声缓解了一下尴尬。 叶扉羽这才把手放开,“咳咳,那...那就麻烦王师兄了...”。 “没事没事,不客气...” 叶扉羽看到那两盆毛笔的时候都没想过放弃委托,但刚才这一下的尴尬,真的差点让叶扉羽绷不住。 只见王青熟练的将袖子卷到大臂,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肌肉,看得叶扉羽一愣。 本来以为修书法道的人应该是文人墨客,举人才子,但是这肌肉线条他了真没想到。 不过随即叶扉羽又释然了,人家王师兄之前在尚贤堂待过的,能进尚贤堂的人又有几个是好惹的。 而且,古人口中的文人墨客,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文人以君子自称,何谓君子,这一点叶扉羽甚至不是来了万花之后才学到的,而是在很久以前,给人家当伴读的时候,就从老先生那里学到了。 何为君子?始于孔子。孔子对于君子的论述,不仅限于“君子”一词,“士”“仁者”“贤者”“大人”“成人”“圣人”等,都与“君子”相关。 君子以行仁、行义为己任。君子也尚勇,但勇的前提必须是仁义,是事业的正当性。君子处事要恰到好处,要做到中庸。 且不提那些精神上的要求,君子是要讲君子六艺的,什么是君子六艺?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六种技能统称,虽然隋唐之后,科举盛行,让六艺颇有些鸡肋的味道,但还是有不少君子奉行六艺。 礼,说的是礼节。五礼者,吉、凶、宾、军、嘉也。 乐指的是音乐。六乐 :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等古乐。 射是射箭技术。这五种射技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御说的是驾驶马车的技术。要鸣和鸾,逐水车,过君表,舞交衢(qu),逐禽左。 书是指书法(书写,识字,作文)六书:象形 、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 数就是数术了,又称术数,是计算、数学的技术。有九章算术。 这么仔细一想,一个刚才还文质彬彬的白衣师兄,撩起袖子来有一身腱子肉也不是不能接受。 卷起袖子的王青,伸手搬来一块两尺见方的青石板,斜置于青石池子边上,看得叶扉羽脑壳疼。 伸手从盆中拿起一只笔来,转头看向了叶扉羽。 “洗笔本身就是一件很繁琐的事,难度不大,但步骤挺多,洗我们书墨林的笔就更是如此了。” 叶扉羽明白,这是要教自己怎么洗笔了,连忙向前凑了两步,蹲在了水池边上。 “毛笔是不能刷的,跟兵刃的判官笔不一样,毛笔的结构很脆弱,所以只能用浸泡的方式,把墨溶掉。” “像这样,把毛笔笔头顺着水流放进池子,,在水中来回晃动几息,然后用手轻轻按压,使笔毫铺开,墨汁散出,再在水里轻轻晃动几息。” 叶扉羽看着王青手中的毛笔,只是轻轻一晃,一按,一大团黑色水晕便扩散开来。 “这个时候要拿起来看看,看看干没干净,如果还是有墨汁的话,就要重复操作。” 说着,王青将毛笔提起,看着根部仍然残留着黑色,又将毛笔重新埋入水中,用手指按压了几下。 直到没有黑色水晕流出,再次把毛笔提了起来,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第172章 洗笔与修意 “这样就差不多了,如果你仔细看,其实狼毫根部你还能看到一些黑色,但是不影响,这是墨汁渗到毛里边了,你用水溶也溶不出来的,这样就算是洗干净了。” 然后王青将这支毛笔笔尖朝下晾在了青石板上,又用手指指肚轻轻挤出了笔尖多余的水分。 “清洗完的毛笔不能擦,用手指轻轻挤一下,把水分排出来就好,不要太用力,水份也不能全部挤干。如果水份太干,会造成笔头炸毛,笔峰不能聚拢,毛笔容易开叉。” 看着王青轻轻松松就洗干净了一支笔,叶扉羽点了点头,确实,每个步骤都不是很难,总结下来就是,重复,轻柔,其他的倒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可像是为了打脸一样,王青又伸手从盆中扒拉了两下,捞出了一支笔。 这支笔刚从盆中捞出来,叶扉羽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是一种本能,像是林子里的猎人,被野兽从背后盯上的那种本能。 叶扉羽只觉得后脊背一凉,胳膊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如芒在背。 然而这种感觉,只有最开始的那一瞬最为强烈,而当王青将那支笔沉入水中时,那种感觉又消失不见。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洗笔本身只是繁琐,而洗我们书墨林的笔就更麻烦一点的原因。”,王青说着,又将那支笔从水中提了出来。 “之前也跟你说了,我们书墨林的书法,主要是磨炼一个人的意。” “去观摩其他大家的字帖,来感受他们的心境,借他们的意来磨炼自己。” “而在那之后,我们就要开始尝试书写自己的意了。” “每个人对自己意的掌控程度都不一样,所以每个人的方式也都有区别。” “大多分成三类,第一种,对自己意掌控度不够的,会将意释放出来,注入到工具中,比如纸,笔,墨,砚,文房四宝里。” “借由操纵工具来操纵意,这样的方式好处是上手快,坏处是因为将意外放需要时间,而暴露在外的意容易被干扰。” “第二种是对自己意有一定掌控,但不够精细的人,同样是将意释放出来,但却不会注入工具之中,而是将自身的意约束在自身周围,形成一种意场。” “意场和气场气势不同,气场可以对你本身的元气进行提炼增幅,但对你的意没有效果,因为你的意,源自精神力量。” “第二种的好处是你对意的掌控会加强,意场范围内都会受到你的意影响,无论是同伴还是对手,但坏处也很明显,干掉你,意场也就散了。” “第三种就厉害了,随意操纵自己的意,无论是外放还是内敛都能来去自如,但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大部分时间都会选择将意内敛,因为只有对手不知道你的意是什么的时候,你才能出奇制胜。” 说着,王青又将刚才那支笔提了出来,此时这支笔上已经不能带给叶扉羽任何紧张感了,如同一支普通的毛笔一样。 “刚才这支笔就是典型的第一种修炼的典型,针对之意,这个意是魏星师兄最近才开始尝试的一种意。” “此意一出,会模糊掉你眼中其他人和事物的存在,让你将注意力全挂到意的目标上。” “魏星师兄应该是将意注入到墨汁中进行书写了,所以提笔时你才会有反应。” 王青说着,又将这支笔同刚才那支一样,放到了青石板上。 看着清澈的水从笔尖中被挤出,在青石板上流下一条水痕,叶扉羽这才回过神。 书法道的作用好像比他想象当中要强得多啊,至少刚才只是一点墨汁,就让他后背发凉,额头生汗。 看着盆中依然冒尖的毛笔,叶扉羽也像王青一样,卷起了袖子。 “多谢师兄教我,接下来就交给我吧,王师兄可以去忙点别的事了。” 叶扉羽说着,也蹲到了水池边,他看明白了清洗毛笔的步骤,不难,也不复杂,这个委托的难点在于你要时刻提防你手上的毛笔。 对,没错,提防毛笔,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支毛笔上有没有携带着属于某个人的意,也不知道那会是一种什么意。 而意能带来什么样的效果,王青也解释过了,再说了,就算没有王青的讲解,之前竹林中,裴无咎和颜大家那一手意的对冲,也让叶扉羽见识过了什么叫意。 突然他就理解为什么裴无咎当时会突然挡在他身前了,刚才那支笔上残存墨汁里的一点意都让自己如坐针毡,要是换成颜大家出手... 叶扉羽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再往下想。 学着王青的样子,从盆中拿起了一支笔,仔细感受了一下,只有一点残存的感觉,并没有体会到什么,那想来就不是第一种修行方式了。 叶扉羽将笔浸没于水中,看着黑色晕开,叶扉羽想到了他之前在竹林看到的那上百名白衣。 刚才那支笔是第一种修炼方式的话,那王青师兄当时所用的,应当就是第二种修炼方式,外放于体外,却又约束于身周。 而第三种,应该就是裴无咎和颜大家,内敛于己身,不出手之前,谁也不知道下一瞬出现的是什么。 黑色晕开,叶扉羽学着王青的手法,用手指轻轻按压,又在水中晃了晃,再将毛笔提起。 看着根部的黑色还有向下流淌的迹象,重复操作,将笔再度浸没于水中冲洗。 直到水变清澈,提出来轻轻按压,排出多余水分,晾在青石板上。 一旁的王青点了点头,是的,他压根没走,虽然叶扉羽说他可以去忙别的了,但他还是不放心。 在这之前,王青是不认识叶扉羽的,万花例会也不是每个弟子都会去,王青就是没去例会的弟子之一。 而王青本身又是那种一心只想关注一件事上的人,在一件事完成之前,他不想也不会被其他事干扰,可能这也和王青以前在尚贤的经历有关吧,这都是以前的老毛病了。 而现在作为一个书墨林的弟子,整天沉浸在各种各样的意中,王青对意还是挺敏感的。 所以在看到叶扉羽的委托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从弟子中找出委托人,这样就能推掉委托了。 因为他没有在叶扉羽身上感受到意,而书墨林的笔很多时候都会沾染上使用者的意。 携带着意的笔,对上没有意的人,很容易会让人精神疲惫陷入昏迷,严重的话甚至崩溃。 而他看了两圈也没看到轮值洗笔的小师弟,所以才叹了口气。 而叶扉羽开口让王青去忙别的的时候,第一时间王青是不想走的,但又想到了来的路上,叶扉羽因为多看了一眼字帖,身上就浮现了韵。 而且不光是有了韵,在自己接近的时候,他还能自己从韵里挣脱出来不受影响。 这让王青觉得好奇了,他想看看叶扉羽一个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于是王青没走,也没有帮忙,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 如果叶扉羽不受残留的意的影响,那就说明叶扉羽确实有过人之处,如果叶扉羽被毛笔影响到了,这个距离自己出手也能保叶扉羽无恙。 抱着这样的心态,王青没有离开,掏出了自己的笔,坐到了离叶扉羽不远的地方,一边蕴养着自己的意,一边注意着叶扉羽的情况。 第173章 笔尖的意与裴无咎求师 一连十几支毛笔被叶扉羽按部就班的处理好,正当王青开始怀疑自己师兄弟们的修炼水平什么时候这么高的时候。 让王青在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一支通体湛清色的笔被叶扉羽从盆中提了出来。 笔尖携带的意并不强烈,因为意本身就是会随着时间消散的,除非出手的人修为十分强大,所留下的痕迹也不容易被时间消磨。 同一个盆里,类似强度的意不知有多少,互相影响之下,每个意都不明显。 但当叶扉羽将它从盆中拿出来的时候,失去了干扰,笔上的意才会展现出它的特殊。 王青一直在关注着这边,所以当这支笔被叶扉羽提起来时,几乎是瞬间,王青就将自己常用的笔抓在了手中。 王青的动作叶扉羽并不知情,他只是像之前的十几支笔一样,将笔提了起来。 不过当笔上的意散发开来的时候,叶扉羽首当其冲感受到了意的威能。 这支笔比之前的毛笔稍长一些,而且材质也不同,并非木制,而是石制的笔身,只有笔头那端嵌着一截硬木,再往下,就是黄色的笔头。 整体看上去说不出的不和谐,但就是这样一支笔,上边携带着的意,让叶扉羽有些喘不过气。 那是一种,深陷泥沼的感觉,好像整个人被埋在淤泥之中。 四面八方拥挤而来的压力,正把空气一点一点的挤出他的肺里。 可奇怪的是,叶扉羽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仍然在保持着规律的起伏。 也就是说,意并没有实质影响到他的身体,但他的感受正在被意引导。 意没有让他无法呼吸,是他的精神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叶扉羽一只手提着笔,另一只手捂着自己胸口,感受着意带来的影响。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大概判断意并不会真的影响他身体之后,反而开始专注的感受意的意境。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看着叶扉羽一只手提着笔一只手捂着胸口不停喘气的样子,王青吓得腾一下就站起来了。 坏了!这是颜大家和裴无咎开口让照顾着点的,真要在这出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今天是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就不重要了,明年的今天一定会很特殊! 心里想着,王青可不敢再观望了,手上提笔与空中书写,光影浮动间,好像是一句诗文。 在王青正在为叶扉羽的状态而手忙脚乱的时候,书墨林中,青竹楼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尝尝吧,这可是故人送来的,云南郡的茶叶。” 颜真卿说着,将茶盏满上,推给坐在他对面的裴无咎。 裴无咎双手接过,“晚辈谢先生赐茶。” 颜真卿点了点头,嘴上却说着,“不用这么客气,这里没有外人。” “那孩子要是真如同你说的一样,药王孙还真是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啊...” 裴无咎端着茶的手顿时一顿,随即将茶盏放下,抬起头来,双眼直直对上颜真卿的目光,“学生所言句句属实。” 这一次,他没有再自称晚辈,而是用了学生二字,再一次把自己放在了颜真卿弟子的位置上。 茶盏上飘着热气,裴无咎的眼光也一样,坚定,炽热。 颜真卿没有说话,他知道裴无咎是来做什么的,无非就是想请自己出手,教导叶扉羽。 不然为什么会来书墨林,为什么会提出和自己单独聊聊,又为什么将叶扉羽的往事和现在的本事一并告知。 可颜真卿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是书法大家不假,但他也是万花的一个客卿。 万花的客卿有很多,但万花谷的药王只有一位。 虽然孙思邈主动提出了要让所有人同心协力教导他,但谁也不知道究竟要教到什么程度。 别说什么全力而为,世间没有圣人,你能接受你的弟子被其他人全心教导么?至少他颜真卿做不到。 直到茶盏上的热气逐渐变得稀薄,裴无咎就这么一直一言不发,目光盯着自己这位曾经的书法先生。 终于,颜真卿还是松口了,“先去看看吧...”。 裴无咎这才有了动作,点了点头,他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事实上,他的话有时很不中听。 但他能为他师弟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好在,颜真卿没有开口拒绝,没有直接拒绝的话,就代表有机会。 而这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还得看叶扉羽自己。 颜真卿没有先起身,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杯已经不再滚烫的茶。 裴无咎见状,双手端起茶盏,置于嘴边轻品。 “茶香醇厚,入口清香,好茶。” 放下茶盏时,颜真卿已经不在座位上了,而裴元也轻身提气,从竹楼上飞下。 颜真卿走得不是传统修行者的路子,可不代表他没有修为和战斗的能力。 作为书法大家,又是意之一道的行家,颜真卿自是有自己的办法。 整个书墨林都在颜真卿的掌控范围内,在书墨林中,颜真卿来去自如。 上一刻还在竹楼上的颜真卿,下一瞬就出现在了洗笔池,而裴无咎足足迟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赶到。 而当两人赶到时,洗笔池正发生着让颜真卿都觉得有意思的事。 眼看叶扉羽保持着提笔的姿势不动,而那支青石笔上的厚重之意随着水汽侵染越来越浓重,王青也是急了眼。 提笔便从空中凌空书写,那凌乱的光华在空中形成一句句诗文,散发着离别,分离的意境。 笔锋一转,光华冲着叶扉羽而去,瞄的正是叶扉羽与青石笔之间! 每个人的接受能力不同,王青不止修炼了一种意,而现在,他想用分隔之意隔开青石笔对叶扉羽的影响。 或许王青的思路是对的,但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如果一开始就出手的话,可能真就被他得手了。 但是随着水汽侵染,那青石笔上干涸的墨迹已经重新润湿,墨中蕴含的厚重之意越来越明显。 王青打出的分隔之意还未靠近就已经失效,像是以卵击石一般撞得粉碎。 王青瞳孔一缩,也明白自己出手已经晚了,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而叶扉羽因为被这抹厚重之意包裹,此刻竟然完全失去了对四周的感知。 什么瀑布水声,什么竹林虫鸣,此刻都不复存在。 天地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寂静,而他眼中也只剩下了自己和那支笔。 那支笔还在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名为意的能力,叶扉羽感觉自己的感官仿佛都开始变得迟缓。 如果说一开始,自己只是深陷泥沼,而现在,他就被同化成了泥沼本身。 不远处的王青却傻了眼,他看到叶扉羽身上再一次冒出了韵,那股韵正在和笔上的意同步变化着。 第174章 厚重之意与意成 什么怪物啊,刚才至少还看了一眼字帖,还能解释。 比如看到诗文之后,体会到了某种意境,身上才浮现了韵之类的。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凭借一点残余的墨汁,凭借一点细微的意,就浮现了韵,甚至还有像意发展的趋势? 而且,不应该啊,就算是使用者修为再强大,以一点无根的墨汁也不可能残存这么强这么坚韧的意啊。 王青亲眼看着自己的分隔之意是怎么像鸡蛋碰石头一样应声而碎的。 这是不符合常理的,残存之意的强度是和留在世间的痕迹有关的。 打个比方,注入到墨汁之内的意,哪怕是绘于纸上,若是保存不当,墨迹浅了或者污了,意都会减弱甚至消散。 而那种以刀剑刻于铁石上的意,往往会残留数十年而不散,因为铁石不容易被时间消磨。 可那支青石笔上只有一点墨汁,就算是干涸的墨汁重新被水汽浸透,那也不该焕发出这么强的意。 这种强度,就算是使用这股意的师兄来了,也未必能做到吧? 没错,王青自然是知道这支笔是属于谁的,也知道这股意是谁在修炼。 但他眼前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怀疑平时自己那位师兄,真的只有那点水平么? 正当王青正为叶扉羽身上的变化而手足无措的时候,一只大手拍在了王青的肩膀上。 “谁!”,王青吓得直接一个转身,提笔就要往对方脸上戳,但下一瞬,整个人就被一股极强的意包裹,动都不能动。 “是我,出手的动作挺麻利,就是警惕性还差点。” 说话的是颜真卿,此时颜真卿虽然一只手就制住了王青,但双眼却紧紧盯着正在被意同化的叶扉羽。 而看到颜真卿出现的王青则是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现在已经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处罚的时候了,当务之急还是叶扉羽现在的状态。 “先生!您快看叶兄弟的状态!”,王青说着,身体陡然轻松,再一看,原来是颜真卿松开了拍在他肩膀上的手。 “急什么,这不正看着呢么。”,颜真卿说着,朝前方抬了抬下巴,“你师弟有点意思啊...”。 王青这才注意到,裴无咎在颜真卿身后,坏了,这算当着人家面失职了。 不过裴无咎此时可没心思考虑别的,在看到叶扉羽身上冒出来的韵正在像意靠拢的时候,裴无咎也皱起了眉头。 “先生可有解法?”,裴无咎小声问着,仿佛是怕自己声音大一点就会影响到叶扉羽一样。 裴无咎五道同修,修了书法道的他自然也知道如果修行被中断,精神就会受创的道理。 虽然叶扉羽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算在修炼书法道,因为他并没有接受过具体的指导,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属于叶扉羽的精神力已经具现出了韵,并且正在向意靠拢。 颜真卿却摇了摇头,“不急,再看看。” “只凭韩磊一点墨汁就能将厚重之意模仿出来,这孩子确实不错啊...”。 模仿?没错,叶扉羽就是在模仿。 自从叶扉羽知道意并不会实质上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伤害之后,他就开始体会这股意所包含的意念。 为什么会有这种深陷泥潭无法呼吸的感觉,这种感觉到底应该怎么形容。 如果这股意的存在并不是为了伤害自己,那么这股意究竟代表着什么。 不同于裴无咎显示过的锋芒毕露,也不同于颜真卿一个镇字碾压师兄。 这股意比起那些意来说,仿佛缺少了关键性的东西,可这股关键性的东西是什么呢。 叶扉羽仔细体会着这股意的意境,并且试图尝试着不去反抗它。 既然你想要我陷入泥潭,那我便陷入泥潭。 缓缓的降低了自己的呼吸频率,心跳也随着有意的控制开始放缓,而当叶扉羽将自己的身体机能一步一步降低的时候,不一样的情况发生了。 意在转变,不再被抗拒的意开始自行转变,身边的一切都在放缓速度,自己和外界的联系正在被阻隔。 这让叶扉羽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残存的意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转变?除非这股意本来就不是自己最开始感受到的样子! 而什么东西会自行发生改变,导致这种改变的原因是什么。 忽然,叶扉羽想起了这支笔上的意为什么会越来越浓重。 水汽侵染,让墨迹焕发色彩,是了,他突然就想明白这股意缺少的是什么了,是意志。 没有使用者意志引导的意,就像死物,只有被外界引导,才能重新发挥势能。 就像水侵,能将墨汁的意引导出来,而自己的配合,才是引导出这股意真正形态的原因。 这股意,初似泥潭,将他包裹,让他无法呼吸,是因为他在本能的抗拒着这股力量。 而当他不再挣扎顺应自然的时候,这股意才变成了真正的样子。 那是厚重,如山一样的厚重,如大地一样的厚重。 他方才在大地的包裹中挣扎,就像一个被埋进土里的人在不停扭动,怪不得会觉得无法呼吸! 想明白这一点的叶扉羽顿时念头通达,也是在这一瞬间,叶扉羽身上的韵与笔尖上的意完成了同调同步。 这一刻,什么深陷泥潭无法呼吸,统统不复存在,什么放缓的感官,被隔断的现实,也全都消失不见。 在这片意中,叶扉羽感到了无比的畅快,厚重感带来的,是极大的安全感,仿佛置身于山中,任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的安全感。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三个人看了个真切。 “这...这就成了?”,王青瞪大着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裴无咎的眉头也不似起先那样紧皱,不过也没有完全松下来。 “先生如何看?”,裴无咎小声问道,但却没有得到回应,转头看去,却见颜真卿眼睛都直了。“先生?”。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夫沉浸此道多年,还从未见过有黄口小儿能如此轻松就修成一道意...”。 颜真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发出狂笑。 一个闪身,颜真卿已是出现在了叶扉羽身前,不是那种隔着几尺的距离,而是实打实的身前,几乎胸口贴着胸口的那种。 裴无咎眉头一皱,紧跟着就要上去,却不想颜真卿抽出那支通体碧玉的笔往裴无咎的方向一点,裴无咎顿时不得寸进,仿佛整个书墨林挡在他面前。 “慌什么!”,颜真卿呵了一声,随即打量起叶扉羽来。 怪才啊,真是怪才啊,仔细打量着叶扉羽身上冒出来的意,没错,韵已经转化成了意。 这股意竟然与青石笔上残存的意几乎一模一样,让颜真卿啧啧称奇。 第175章 颜真卿出手与拼质量 叶扉羽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就多了一片黑色,然后就看到颜大家正瞪大着双眼打量着自己,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颜...颜大家...”,说没被吓到是假的,本来还沉浸在身周的厚重之意里,突然就多个人。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一个人在木桶里泡澡,水很温暖,你觉得很舒服,但下一秒桶里多了个人一样。 这个比喻虽然有点怪,但感觉是差不多的。 颜真卿却没有回话,反而眯起了眼睛,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叶扉羽看不明白的神情。 下一瞬,颜真卿收回了指向裴无咎的笔,裴无咎也因此得到了解放,书墨林的威压不再压制他。 不过这就完了?当然没有,虽然放开了对裴无咎的压制,但颜真卿可没有收回笔的意思。 只见颜真卿指尖运笔,通体碧玉的笔身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颜真卿指尖翻腾。 而伴随着笔尖翻腾而来的,是整个书墨林的威压朝着颜真卿的位置汇聚而来。 那里站着的可不止颜真卿,还有叶扉羽呢! 叶扉羽只觉得铺天盖地各式各样驳杂的意迎面而来,多重刺激下让他有些头昏脑涨。 而颜真卿却没有停下,反而越转越快,直到叶扉羽感觉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就在这时,颜真卿将笔点向了那支青石笔,铺天盖地的意在这一瞬间全都变成了厚重的山岳,向二人所处的位置砸了过来。 叶扉羽在那驳杂的意转换成山岳之意的时候,就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 可那又能怎么样,他“模仿”出了山岳之意,并不代表他掌握了山岳之意。 “模仿”得来的意终究还是和真正修行得来的意有区别,更何况这铺天盖地的山岳还是出自颜真卿之手,强度更不可同日而语。 但颜真卿没有停手,自己也只能硬接,叶扉羽心头飞速思考,颜真卿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颜大家没理由会出手伤害他,更何况还是当着裴无咎的面,所以颜大家这么做只有试探自己和成全自己两个选项。 试探?自己没什么值得试探的,成全?可他想不到颜真卿会用什么办法成全他,召来这片山岳,难不成,要把自己砸进土里?亲身感受厚重? 叶扉羽脑瓜转的已经很快了,但颜真卿的动作更快,快到叶扉羽已经来不及思考更多,山岳之意已经凝聚在了二人身边。 外边的裴无咎和王青完全想不到颜真卿为什么会这么做,裴无咎有心出手,但奈何在书墨林,颜真卿能与谷中一战还能半斤八两不分胜负。 更何况,他称颜真卿一声先生,没有半分客套的意思,那是实打实的师徒之实,传道之恩,冲这声先生他裴无咎也不能对颜真卿出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所处的位置被意包裹掩埋,直至模糊了身形,那是无比凝实的意。 叶扉羽此时的状态可太难受了,本来以为自己能接受青石笔带来的压力,再度承受颜真卿带来的压力会很轻松。 可他还是低估了颜真卿的实力,确实如果真正一拳一脚的打起来,颜真卿的战力不会很高。 但真正在意之一道上,颜真卿比任何人走的都更远。 和颜真卿以一笔之力牵引书墨林所化的山岳相比,叶扉羽借由青石笔模仿出的山岳之意像是松散的沙土一样不堪一击。 而现在,松散的沙土也不得不在山岳的压力下变得更为凝聚。 提问,体积重量巨大的山岳压在松散的沙土上会发生什么? 答案是,会被压扁。 叶扉羽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整个人明明没有形体上的变化,但叶扉羽就是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被压扁。 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颜真卿,颜真卿依然保持着眯着眼的神情,但配合上那提笔指向青石笔的动作,叶扉羽仿佛在颜真卿的眼里看到了质问。 那个眼神就像是在对他说,你只有这种程度么? 可能是压力超出了叶扉羽能保持理智的范畴,又或者是山岳之意的厚重影响了叶扉羽的思考速度。 感官逐渐变得混乱,以往的一切像碎片一样在眼前飘过,他这一路走来都还算顺利,无论是医还是武。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划过,最后定格在颜真卿眯起来的眼神中。 “只有这种程度么?” 明明没有开口,叶扉羽还是觉得自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看似挑衅,又好像是关怀。 叶扉羽不想承认,七道同修,他还有好远的路要走,怎么能,在这就停下。 而在颜真卿眼中,明明叶扉羽的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恐怕自己再稍微用点力,他身上的山岳之意就会崩散。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叶扉羽的韧性出奇的好。 山岳之意本身就不是一种进攻性的意,更多时候是用来稳定心境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会注意山岳之意的另一种用法。 就是青石笔上携带的那一点墨汁中蕴含的,也是颜真卿现在携整个书墨林的意转化的。 山岳之意的另一种用法,压迫之意。 古人所说的,有移山填海之能,说的并不是真的将山峦搬开,将大海填平。 说的就是古人结合意和势产生的类似气场的效果。 比如什么寻常人见了那些霸主英雄的人物,会觉得此人气势磅礴之类的,那都是意和势结合的效果。 而所谓的移山填海,移山就是指压迫之意,试想一想整座山峰拔地而起向你袭来的压迫感,换做常人,泰山压顶之势下,能保持寻常心的又能有几个? 可叶扉羽就很怪,明明双方的意有着实质上的差距,可叶扉羽的韧性就是保持着那一方山岳溃而不散。 颜真卿在好奇叶扉羽凭什么维持住的,但叶扉羽此时可没心思猜颜真卿的想法。 凭借着最后的清明,叶扉羽艰难的抬起了手,本身就是一只手提笔一只手捂胸口的姿势,这下变成了双手抓住青石笔。 他明白,这冲天山岳是颜真卿带来的不假,可为什么是山岳,为什么不是其他的意,究其原因,意的来源,还是那支青石笔! 看着叶扉羽双手抓上青石笔,颜真卿也是有些纳闷,要知道他这一笔连裴无咎都能制住,更何况是一支笔。 叶扉羽在他眼皮子底下双手抓笔,又是想做什么呢?他很好奇,越来越好奇了。 而叶扉羽却是一门心思扑到了青石笔上,颜真卿能用意碾压自己,不在数量,而在质量。 自己的意只是临时参悟模仿出来的,叶扉羽很清楚这一点。 想要正面硬抗颜真卿的意,他无法凭借数量弥补差距,因为那差着数十年的苦修。 拼不了数量,那就拼质量! 第176章 凝练与收徒 于是,在颜真卿的注视下,叶扉羽的意产生了变化。 本来叶扉羽的意形成时,是弥漫在身周五尺之内,这个范围,即使是后来面对颜真卿的泰山压顶,甚至意都几近崩溃的时候,都不曾缩减多少。 而现在,在叶扉羽双手接触青石笔开始,全力感受山岳压迫之意的情况下,几近崩溃的意开始重新凝聚。 而且不光是凝聚,范围也随之收缩。 这就是叶扉羽的应对方法,他不要被压扁,他要被压实。 如果他的意比起颜真卿来说像是沙土,那就把这沙土压成沙块,压成沙砖! 即使他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呼吸困难,那也要压! 如果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大,那就让自己变得更硬!(没有曲解,纯字面意思。) 从身周五尺慢慢开始坍缩,四尺,三尺,两尺,直到范围缩减到身周一掌。 此时叶扉羽已经完全无法呼吸,全凭憋着一口气硬撑。 而他的做法落在颜真卿的眼中却满是惊艳。 颜真卿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应对他这一手泰山压顶之意。 再看叶扉羽,身周一掌的意已经将他的身形彻底模糊。 没错,在已经隔绝了外界的泰山之意中,叶扉羽凭借自身之意覆盖在自己体外,又将泰山之意隔绝开来。 效果十分明显,泰山压顶般的压迫之意已经无法压迫叶扉羽了。 但代价也十分明显,至少现在,叶扉羽这一口气已经快憋不住了,满脸通红。 颜真卿笑出了声,奇思妙想,真是奇思妙想,叶扉羽凭借一手凝实的意,正面顶住了他的泰山压顶。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说罢,颜真卿手腕一翻,将笔收回。 周围的景象瞬间恢复,泰山压顶之意消散,整个书墨林仿佛大风吹过,竹林不停晃动,落下竹叶无数。 而叶扉羽却丝毫没有动作,身周一掌的凝实意,让他完全无法感受到外界,无论是泰山压顶,还是平静如水。 裴无咎见二人的身影重新出现,也是第一时间冲了上来。 王青则是要在颜真卿出手召来整个书墨林的意时,就放弃了思考,此时还愣在原地。 只见裴无咎冲到近前,看着整个人被黄色氤氲包裹的叶扉羽,眉头皱起。 “先生,我师弟他这是...” “无妨,叶小兄弟很有想法啊,哈哈哈...” 叶扉羽不知道外界现在如何,只知道自己的想法大概是正确的吧?因为自己已经感知不到压迫了。 不过,自己也撑不了太久了,这一口气已经快憋不住了。 但一想到颜真卿的手段,叶扉羽又不想这么快将意散去,再次面对泰山压顶的话,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成功一次。 不过想法是一回事,身体能不能撑住是另一回事,哪怕叶扉羽已经开始修行,但人体终究还是有极限的。 当叶扉羽憋的眼冒金星,意识模糊的时候,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还是触发了。 为什么游泳淹死的人肺里胃里都是水,那是因为意外发生之后,身体缺氧,就会启动自动保护机制,强迫你大口呼吸,但你在水中,就会变成呛水,保命的机制会变成催命的手段。 不过叶扉羽还是在地上的,哪怕他用意把自己关了起来。 终于到达极限了,叶扉羽再也憋不住了,下意识的张开了嘴。 随着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叶扉羽身周的意也瞬间溃散。 取而代之的,是三张大小不一神态各异的脸。 “啊!”,叶扉羽一慌,身体顿时向后倒去,但他忘了,他身后是洗笔池。 扑通一声,叶扉羽就栽进了池子里,也就还好洗笔池水深不过两掌,又是活水,没有脏东西留下。 手臂一撑,叶扉羽就从水中坐了起来,看着之前盯着他的三个人,不知所措。 颜真卿却被叶扉羽的乌龙弄得抚掌大笑,“哈哈哈哈,有意思的小兄弟,刚才硬抗我意的气势呢,啊?哈哈哈...” 王青和裴无咎各自伸出手,将叶扉羽从水池中拉起,裴无咎看了看叶扉羽身上已经湿透了,伸手贴上了叶扉羽的后背。 叶扉羽只觉得一股热流传来,接着自己身上就冒出了阵阵水汽。 这招他见过,第一次见裴无咎修炼的时候,师兄就是用这招蒸干了身上的水汽。 随着衣服水汽被蒸干了大半,裴无咎收回了手。 啊?你问为什么不全蒸干?这是洗笔池啊?干了也一样会湿的,所以费那个劲干嘛? 叶扉羽这回才回过神来,周围的泰山压顶已经不复存在,而颜真卿也没有刚才那般凌厉,眯起来的眼睛也只有笑意。 “师兄...我这是?”叶扉羽小声问着裴无咎,裴无咎却没有回答他,反而长揖一礼敬向了颜真卿。 “学生裴无咎,谢先生教导。” 颜真卿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叶扉羽。 叶扉羽这会要还明白不过来,那他就真傻了。 是了,自己靠模仿得来的山岳之意并不完整,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甚至无法自由操纵,只能将其释放。 是颜真卿引来泰山压顶,帮自己进一步领悟山岳之意。 虽然感觉方式可能不太正常,但自己确实已经能靠操纵意来规避泰山压顶的影响了。 颜真卿,是在帮他修炼! 叶扉羽双手举过头顶,双掌相叠,长揖一礼。 “晚辈叶扉羽...”,话还没说完,只听颜真卿开口,“还称晚辈?” 叶扉羽面朝地面,微微侧过来,偷看了一眼裴无咎,只见裴无咎同他一样,不过嘴巴却轻轻念出两个字。 “学生叶扉羽,谢先生指教!”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颜真卿笑到,伸手将二人扶起,又拍了拍裴无咎的肩膀,“你说的事,我答应了。” 裴无咎面色一喜,对,没错,面色一喜,这个表情对一个面瘫来说已经很微妙了。 “谢过先生。” 颜真卿摆了摆手,“得空带他来便是。” “是!”话音落下,叶扉羽只觉得眼前黑色一闪,随即颜真卿的身影消失不见,目光所及,只有王青,裴无咎,和竹林。 “师兄,什么事啊?”,叶扉羽自然是听见了颜真卿的话,毕竟颜真卿没有要背着别人的意思。 “无事,只是先生答应要教你书法道了而已。”,裴无咎勾着嘴角,即使今天的经历看上去有些惊心动魄,但并不影响他现在心情不错。 王青此时已经麻了,好家伙,你们师兄弟,一个当场悟道,一个想开小灶,还有颜先生那一手泰山压顶... 今天经历的比王青这一年半经历的都刺激。 不过王青也没有麻太久,缓过神来的他还是在叶扉羽和裴无咎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开口了。 “那个,提醒一下,时候不早了,你笔还没洗完呢...”。 叶扉羽:......坏了!差点忘了! 转头看去,两个大盆依旧还在,自己才洗了十几支就悟意去了。 麻了,叶扉羽麻了。 第177章 洗完了与星弈台 一支支笔被叶扉羽从盆中捞起来,于水中轻轻揉搓冲洗干净后,又放回青石板上。 本身就不是什么精密的操作,需要注意的无非就是动作稍微轻柔一些,不要把笔尖的狼毫揉炸毛。 再有就是冲洗的次数,一次冲不干净是正常的,那就多冲两次,只要不犹豫,动作还是挺快的。 嗯,就是水花多了点,噼里啪啦的,让裴无咎给他蒸得半干的衣服又湿了一大片。 值得一提的是,叶扉羽已经基本上免疫了绝大多数毛笔带来的影响,那些笔尖墨汁中残留的意,无法撼动他经历过泰山压顶的精神。 终于,在太阳离山顶还有三指宽的时候,所有的毛笔被清洗干净了。 全程裴无咎和王青都没有插手,任由叶扉羽一个人在那玩水。 而裴无咎则是跟王青在一旁交流修行心得,准确的来说,是王青在请教。 毕竟,裴无咎好歹也是通过了颜真卿的承认,在意之一道上,要比王青远得多。 “师兄,我洗完了!”,叶扉羽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腰身。 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谁都会累,而不是像有些人口中的,小孩子哪来的腰,年纪轻轻怎么会累。 小孩子没腰那肚子下边就是腿?年纪轻轻不会累也没见哪个年轻人能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啊。 至少以叶扉羽这锻炼过的身体来说,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还是让他觉得腰有点酸。 听到声音的裴无咎和王青都转过了头,王青是以为叶扉羽在喊他确认委托,裴无咎则是以为叶扉羽在跟他汇报。 默契转头带来的尴尬只持续了一息,还是王青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今日与裴师兄沟通一番,令我感触颇深,他日若有所悟,王青必登门拜谢。” 这话说了,但又好像没说,什么叫他日有所悟必登门拜谢,那就是今天先不谢,以后再说谢不谢。 裴无咎没有在意,摆了摆手说不用客气,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出来还是确实不在意。 王青起身来到青石板旁边,看了看已经空空荡荡的盆,盆中的笔现在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晾在了青石板上。 王青点了点头,向叶扉羽要来委托木牌,“辛苦叶兄弟了,这就帮你勾上。” 说罢,王青以手为笔,以指尖在木牌背面写下了一个书字,字上弥漫着一丝泾渭分明的阴阳之意,那是王青正在研究的阴阳调和。 “给,拿着这个去找内务总管王伯,看到这个印记王伯就明白了。”将委托木牌递还给叶扉羽,王青说道。 叶扉羽接过木牌,以手抚过印记,体会过意的玄妙之后,叶扉羽自然能感知到这一丝阴阳之意的厉害,躬身行了一礼道,“谢谢王师兄”。 王青连忙摆手,“不用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王青指的是委托牌代表的积分,而叶扉羽可不这么想,他惦记上的,是木牌上那一丝阴阳之意。 刚才忙着赶时间洗笔,根本没有时间再去像之前一样,细细体会笔中蕴含的意。 而现在,王青留了一丝阴阳之意在木牌上,也就是说他能在闲暇时间再参悟一次。 虽然木牌是要交给内务总管来计算贡献分的,但又没规定什么时候交啊对不对。 任务已经完成了,证明也已经到手了,那委托晚一会再交付,先让自己参悟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叶扉羽收起木牌,再次向王青行了一礼,“那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一个委托没做,就不打扰师兄了。” 王青扭头看向裴无咎,见裴无咎也冲他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注意安全,有空随时来,书墨林欢迎二位。”。 叶扉羽点了点头,又看向裴无咎,“那我们走吧?师兄?” 裴无咎也向王青抱了抱拳,“替我向先生说一声,时间紧迫,恕学生不能告别。” 未等王青回话,一阵风吹过,整个书墨林的竹子哗哗作响,一股意伴着清风而来。 是颜真卿的手笔,他走了之后也一直用某种手段关注着这里。 裴无咎和王青见此一幕,转过身来朝着竹楼方向遥敬一礼,叶扉羽没想明白,不过看两位师兄都敬了,他也不好干站着,也学着二人的动作敬了一礼。 竹叶摇晃了几下,又归于平静,叶扉羽和裴无咎离开了书墨林,火速前往下一站。 第二份委托是清理星弈堂的棋盘,之前说过,琴棋书画四大名家的驻地都在仙迹岩。 而棋圣王积薪的星弈堂,和书圣颜真卿的书墨堂更是紧紧挨在一起。 星弈堂所在的星弈台和书墨堂所在的书墨林,中间只隔了一个瀑布。 没错,就是洗笔池旁边的那个瀑布。 瀑布呈弧线,而星弈台就在弧线的另一端。 在裴无咎的指引下,叶扉羽也大致明白了星弈台的方向,还没开口问裴无咎该怎么过去的时候,叶扉羽就感知到了裴无咎的元气蒸腾。 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天上,而跟他一起出现在天上的,是腿上散发着混元气的裴无咎。 轻功,没错,正是轻功,而且跟叶扉羽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的轻功都不同,至少这个轻功,能带着他一起飞上天。 只见裴无咎在空中借由混元气带着叶扉羽左右跳跃,不到三息,二人脚下就出现了一个偌大的石台。 星弈台,到了。 所谓的星弈台就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只不过这块空地并不是实心的,而是一块巨大的山石开凿而成。 与竹叶遮天蔽日的书墨林不同,星弈台上见不得一点绿色,目光所及全是石头。 平台是石头的,坐凳是石头的,桌子也是石头的,还有那一个个灯柱,就连棋盘棋篓都是石头的。 嗯?棋盘棋篓?石头的? 叶扉羽定睛一看,坏了,这下麻烦了。 他不是没见过棋盘,但是通体由石头雕刻的棋盘他真没见过。 寻常棋盘并没有固定大小,只要纵横交叉十九路,不影响棋子下落,便能称之为是一个棋盘。 但即使没有规定大小,再大的棋盘也不过是两尺有余,还得是木制的。 哪跟星弈台一样,那一张张棋盘,石制的呀! 此时星弈台还有不少弟子在对弈,眼看着太阳就还剩下不到三尺宽的距离就要落到山的另一边了,星弈台这边的光线也逐渐暗了下来。 不过这丝毫难不倒星弈堂的诸位弟子,只见不断的有人站起身来,给石柱添上灯柱,又用纱网罩住防止风吹。 不一会,整个星弈台就亮了起来,仿佛像是灯会一边,灯火通明。 裴无咎和叶扉羽就站在星弈台外围,看着星弈堂的诸位弟子将灯烛燃起后,又一个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与自己的对手在棋盘上拼杀。 正当叶扉羽想问裴无咎该怎么办,委托该找谁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178章 再见袁弘安与打一场? 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样,但这个声音,又让叶扉羽觉得有些耳熟。 “你怎么在这?” 叶扉羽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 一身黑衣沾染着些许灰白色粉尘,头发乱糟糟的,发髻只是随意的系着,一只手拎着一把夸张的石锁,另一只手则提着一柄铁锤。 “叶扉羽?裴无咎?” 裴无咎闻声也转头来,看到来人,双眼眯了起来,“袁弘安。” 没错,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袁弘安。 “你在这做什么?”裴无咎说着,身体微微侧了过来,脚步一正一斜化作丁字,这是最适合他发力的角度。 而袁弘安则像没看到一样,提了提手上的铁锤,“委托,十张棋盘,这里的棋盘要石制的,既能拿贡献,又能炼体。” 叶扉羽:......不愧是你啊袁弘安。 叶扉羽这才明白过来袁弘安为什么是这个德行。 身上的粉末明显就是石头粉末了,而随意系起来的发髻和乱糟糟的头发证明了这家伙确实在说实话,他是真的在用这种方式炼体。 “你们呢?你们来这里又是为什么?”,袁弘安一边说着,一边提了提手中的石锁。 看得叶扉羽嘴角都抽抽了,这石锁,恐怕得有百十斤了。 从行囊中掏出木牌,展示给袁弘安,“我过来也是委托,洗棋盘...师兄是为我带路来的。” “啊...这个委托这么快就有人接了啊?”,借着灯火,袁弘安很轻易就看清了木牌上的字。 叶扉羽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这个委托是我发的,要洗得是刚雕刻出来的棋盘。” 叶扉羽:?????? “这上边不是写了星弈堂么?”叶扉羽指了指木牌上的委托。 袁弘安拎起铁锤来指了指周围,“这里不就是星弈堂么?” 嘶,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合着地点在星弈堂,但人不是星弈堂的是吧? “棋盘都在瀑布外了,你直接过去便是。”,袁弘安将铁锤和石锁放了下来,活动了活动手腕,指了指瀑布的方向。 叶扉羽闻言朝瀑布看去,借着落日余晖,能看到星弈堂的瀑布边有着一块巨大的青石,四四方方,看上去像是特地凿成那个样子的。 朝裴无咎点了点头,“师兄,那我去了。” 裴无咎也点头回应,叶扉羽转身便跑向了瀑布,裴无咎刚要跟上,一个沾染着些许灰尘的手挡住了他。 “来都来了...打一场?” 裴无咎转过头来,正好对上袁弘安挑衅的眼神。 “今天不打。”,裴无咎伸出手来想将袁弘安的手拍向一边,却不想袁弘安并非只是抬起了手挡住他而已,那一只手上的肌肉早就绷紧用上了力气。 “你怕了?”,袁弘安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依然挑衅。 说罢袁弘安便将伸出的手攥成了拳头,用小臂当成鞭子,抽向裴无咎胸口。 而裴无咎则皱起了眉头,本来用来拍开袁弘安胳膊的手顿时抬起,同时手肘下压,以手肘挡住了这一鞭拳。 只是,鞭拳挡住了,袁弘安身上的粉末也随着二人的动作飘得到处都是,包括裴无咎的衣服上。 裴无咎看了看自己袖子,玄色的袖子沾染上青灰色的粉末,异常显眼。 “你是皮痒了还是活腻了...”,裴无咎的语气变得冰冷,眼神微眯,盯上了袁弘安。 袁弘安却在这时勾起了嘴角,“来打一场!” 话音落下,袁弘安一脚踏前,踩到裴无咎身侧,让自己的身体可以更进一步。 随着步伐变化的,是身形扭动,转到裴无咎侧边,一记肘击直奔裴无咎的脑袋。 裴无咎面色不变,挡住鞭拳的手直接下压,顺势抓住袁弘安来不及收回的胳膊。 同时身形向后一倒,以毫厘之差错过了袁弘安攻过来的肘击。 适当的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本来抓着胳膊的位置,这一下滑到了手腕。 而倒下去的身体并没有停下,反而倾斜越来越大。 袁弘安被这股力道扥得重心有些偏移,身子也向裴无咎的方向跌去。 正准备调整重心的时候,就见一只脚迎面而来。 是裴无咎,眼看袁弘安重心不稳之后,一只手撑着地面,同时一脚迎面踢出,直冲袁弘安脑袋。 袁弘安则因为手腕还在裴无咎控制之下,躲是躲不掉了,只能避开要害。 脑袋一偏,没有让这一脚踢中脑袋,但锁骨却结结实实的扛下了这力道。 也就得亏袁弘安作为一个武痴,肉身被他打磨的相当不错,就连做委托的时候都想着炼体,不然常人吃这一脚就得丧失一半战斗力。 袁弘安身子一沉,正欲反击,却突然手上一空,原来是裴无咎松开了他的手腕。 可还不等袁弘安动用被解放的那只手,又是一脚朝他胸口袭来。 命中胸口传来一声闷响,袁弘安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于空中翻滚一圈,才堪堪落到地上。 低头一看,自己胸口一个轮廓清晰的脚印十分扎眼,再抬头时,裴无咎已经站起身,对着他招了招手。 “再来啊...” 轮到裴无咎挑衅袁弘安了,可你还真别说,袁弘安还真吃这一套。 吐出一口浊气,袁弘安双臂一震,脚下一踏,再次冲上前去。 而裴无咎却始终在原地没有动过,眼睁睁看着袁弘安攻上来,一拳黑虎掏心直直冲向自己中门。 任何拳法都没有将中门暴露给对手的说法,只见裴无咎脚下生根,上身一拧,斜掌置于胸前。 这一拳贴着裴无咎的斜掌,擦着他的胸口,落在了空处。 裴无咎手掌贴着袁弘安的胳膊,再一次划到手腕处,四指一扣,袁弘安顿时感到手腕一阵剧痛。 人体无非十四条经脉,三百六十五处穴位,二百零六块骨头,通晓这些,便能制敌于毫厘之间。 而裴无咎所做的,就是以四指攻击袁弘安的穴位,顺带借着袁弘安的力道控制他的骨头。 手腕上的这处穴位,太渊,手太阴肺经五输穴之输穴,手太阴肺经之原穴;八会穴之脉会。别名,鬼心穴、太泉穴、大泉穴。 太渊被击中后,阴止百脉,内伤气机,裴无咎虽然没有离经易道的天赋,但论针灸法和医理,他裴无咎也是修了医道的! 而借着袁弘安的力道来控制他的骨头就更好理解了,人的手腕一侧手腕就有足足八块骨头,不同形状的骨头互相咬合才造就了一只灵活转动的手。 而袁弘安一拳轰出,手腕的肌肉必然是绷紧的,骨头也是一样,不然稍微错位,这只手就会在力道的冲击下废掉。 裴无咎所做的就是这样,击中了袁弘安的太渊穴之后,手指滑动,抓住袁弘安的拳头,用力向下一撅。 利用袁弘安自身的力道冲击,加上手腕腕骨的特性,控制袁弘安。 这也是袁弘安感受到的剧痛的来源。 第179章 一力降十会与绝杀 制住袁弘安之后,裴无咎并没有借此大肆攻击,反而是摁住袁弘安的手腕往后一推将其推开。 他是在跟袁弘安切磋,而不是真的要废了他,没必要一直抓着一个点不放。 什么叫切磋,切磋就是两个人互相验证自己的弱点并加以改正。 而现在,裴无咎告诉了袁弘安他的弱点在哪。 只见袁弘安后退几步止住身形,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刚才被制住的手腕,眼神微动。 谷内弟子们都说袁弘安是个疯子,是个武痴,没脑子,不会思考。 其实他们错了,袁弘安是武痴没错,但他只有在面对对手的时候才会思考,至于其他的事,不是他不去思考,而是他懒得去费心。 世俗间有句话,叫钱能解决一百件事里的九十九件,有钱能使鬼推磨。 到了袁弘安这呢,他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强,他就能解决一百件,主打一个一力降十会。 袁弘安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太久,短短几息他就又一次抬起了头,重新锁定裴无咎。 还是熟悉的套路,一步踏前,身体加速,冲向裴无咎。 而裴无咎还是一样,站在原地,等着袁弘安贴到他近身他再出招。 这就是二人实力上差距的体现,袁弘安依然停留在大开大合的阶段,这个阶段打起来是十分畅快的,但同样,自己也容易被反制。 而裴无咎则进入了另一层境界,以最小的幅度最少的消耗进行战斗,开始研究四两拨千斤,以小胜大。 只见袁弘安在冲到裴无咎身前五尺时,身形猛然跃起,凌空一脚直奔裴无咎的胸口。 这就是袁弘安想了几息的起手攻击,在力量上,下肢永远比双手带来的力量破坏性更强。 确实如此,要不然也不会有胳膊拗不过大腿这个俗语。 眼见袁弘安的攻击又一次到了身前,裴无咎动了,脚下向侧方错了一步,身体微微一扭,拧开身体,错过了这一脚。 明知道加速跃起的腿攻力量很强,那为什么不躲开呢? 裴无咎是这样想的,袁弘安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后手来了。 看着裴无咎又一次以一个身位的距离躲开这一腿后,袁弘安在空中强行扭动身子,改变了自己的面向。 而在面向改变的同时,自己的另一条腿就有了发力的空间。 又是一脚后蹬,蹬向裴无咎的肩膀。 别问为什么是肩膀,空中无处借力,二度转身这个动作已经很接近人体极限了,再加上本身速度和高度都有所下降,裴无咎又后手错开了一个身位。 袁弘安这一脚也就只能奔着裴无咎肩膀和胳膊去了。 好在,裴无咎也没想到袁弘安人在空中还能转向,终究还是没来得及躲闪,吃了这一脚。 (腿法概念源自腾空后踹,或者腾空后蹬踹,并非杜撰,这个动作真实存在,请自行查阅。) 与腾空踹一样,袁弘安变向后的这一后蹬,力道也是极大,中招的裴无咎差点被踹飞,硬撑着倒腾双脚还退了十几步才卸掉了力量。 就这,裴无咎还是一阵皱眉,活动了一下肩膀,大概今晚是用不了这只手了。 裴无咎皱眉,袁弘安可笑了,终于是让他痛快了一次,在他眼里,裴无咎总是用那一点点之差躲开他的攻击,让他很是恼火。 就不能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打个你来我往,拳拳到肉么。 不过很快袁弘安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裴无咎得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 本来就是没什么深意的一招腿法,所以二人也不用多做思考,重新打了起来。 还是袁弘安强攻,裴无咎接招,你问为什么为什么裴无咎不主动攻击了?第一,本身他就没想切磋,第二,主动攻击多累啊... 袁弘安尝到了甜头,又一次故技重施,身子腾空而起踢向裴无咎。 但这一次,让他失望了,裴无咎没有再次躲开,反而迎着这一腿,向侧前方踏了一步。 这一步无疑是加快了两个人接触的速度,然而这还没完,裴无咎伸出了那只没有被攻击的手,迎着袁弘安的腿就攻了上去。 一只手想后手拼过一招腾空踹?换做常人一定会说你在开玩笑,你等着胳膊被踹废吧。 但这是裴无咎,胳膊真的拗不过大腿么?未必。 只见裴无咎手掌微微下沉,错过脚掌来到了袁弘安的腿下,紧接着身形陡然往前一顶,抓向了袁弘安的另一条腿。 没错,他从一开始瞄的就不是踢出来的这条,这条腿是无处借力的,他从刚才那一记腾空转身后蹬里看出来了。 而且腾空踹好躲,稍微侧一侧身子,这一踹就没有了作用。 真正需要提防的,是袁弘安的另一条腿。 说起来袁弘安也是足够变态了,能将肉身打磨至这个程度。 内功修行者注重的是内功修行,肉身只要跟得上内功强度即可,并不会特意锻炼打磨肉身。 只有那些外功修行者,以肉身带动内在修为的人,才会以肉身为主导。 但那也区分专攻敏捷身法或者力道进行修行,更有甚者,摒弃内在修行,主打一个外功横练金刚不坏。 袁弘安作为一个万花弟子来说无疑很变态了,专心武道的他不光内功修为在谷内称得上名号,肉身打磨也堪比一般外功侠士。 瞧瞧袁弘安那一手空中转体,肉身核心力量不够根本做不到,更何况还能使出那么有力的后蹬。 不过再变态的肉身,也是有极限的,袁弘安确实能空中转体后蹬,但那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 那就是你还有后蹬腿施展的空间和余地。 而现在,裴无咎主动贴近,将二人之间的空间缩小的不能再小,这个时候就算你勉强再次转体,也无法使用有效的攻击了。 更何况,裴无咎也不是单纯只躲开了一次腾空踹,那只手,已经抓到袁弘安的另一条腿了。 抓到了,就是裴无咎的主场了。 只见裴无咎身形再度向前一踏,加上袁弘安本身前冲的速度,两个人的身形就此错开。 袁弘安因为小腿被裴无咎抓着,自己无法调整身形,只能以腾空踹的姿势落地。 而裴无咎没有松手,但也没有压低身子的想法,于是,怪异的一幕出现了。 袁弘安踢出去的一条腿着地了,被裴无咎抓着的那条腿被他提在半空中。 而正当袁弘安转过身来想挥拳攻击时,裴无咎的身体这才猛然下沉,不过下沉归下沉,胳膊可没放下来,只是身体躲开了袁弘安的拳头。 袁弘安见状,就要收起另一条腿来,想居高临下压制裴无咎。 而裴无咎可没有让他压制自己的想法,眼见袁弘安另一条腿刚刚离地,裴无咎一脚就踹了过去。 第180章 蛋疼与约架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接不下这一招。 这招不阴险,就摆在明面上,但你无法防御。 只见袁弘安单腿离地的瞬间,裴无咎就一脚蹬在了袁弘安腿上。 加上另一条腿被裴无咎牢牢抓在手中并且举高。 导致袁弘安“被迫”在空中斜着拉了一个一字马。 重点在“被迫”。(有生理危险,切勿尝试。) 如果说一个人的筋脉柔韧性足够,那么在热身完成的情况下很容易做到一字马。 如果说一个人常年锻炼,那么突然一个一字马可能会有短暂的不适但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袁弘安,刚刚绷紧了身体完成了一个腾空踹。 双腿的肌肉甚至还没有放松下来。 别问什么感受,问就是痛,太痛了... 肉眼可见的袁弘安的脸色瞬间一白,紧接着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往后栽倒。 裴无咎见状也适时的松开了手,不再抓着他的腿不放。 真正那个部位受创的时候,双腿是不会立刻闭合的,因为你这个时候已经基本失去了对下肢力量的支配。 只见袁弘安躺在地上,双手捂住裆部,双腿一点一点往回收拢。 一边收拢一边吸着凉气,冷汗也从脑门上渗了出来。 而对此,裴无咎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趁着袁弘安平复伤势的时候,检查着自己的肩膀。 稍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大概有些错位,袁弘安那一脚力量属实足够强。 轻轻活动了一下,将肩膀复位后,这才看向了仍然躺在地上的袁弘安。 袁弘安此时已经稍微缓过来了一些,至少冷汗已经停下了,就是脸色依然不太好看。 跟裴元不同的是,裴无咎对袁弘安并没有太多抵触,虽然袁弘安这个武痴隔三差五就会找他切磋,但对于没什么朋友的裴无咎来说,有个对手也不错。 当然,裴元也能做他的对手,只是在叶扉羽出现之前,他和裴元并没有太多往来。 如果不是因为裴元私自插手了叶扉羽的事,裴无咎也不会主动与他有什么交集,甚至让他住进自己的小院。 所以袁弘安对于他来说,是对手,也是一种另类的朋友。 “怎么样。”,裴无咎伸出手来,当然,是那只没有被袁弘安踹错位的那只,也就是让袁弘安蛋疼的元凶之一。 袁弘安抬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前的裴无咎,伸手握住那只手,任由裴无咎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还死不了...”。 起身之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拍到屁股上的时候,因为震颤,胯下一麻,让他有些不自在。 “你还是没习惯观察对手。”,裴无咎说着,一只手捂住了肩膀,虽然错位掰正了,但还是有点不舒服。 “我只需要观察对手是死是活就行。” “结果就是我站着你倒了?” “你攻下三路,使了阴招。” “你确定是阴招么?不服的话再来一次?” “......” 袁弘安沉默不语,裴无咎也没有再咄咄逼人,看了看四周,两人刚才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而四周的星弈堂弟子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分神关注他们。 “每次来到这里都会觉得害怕...”,裴无咎看着那些挑灯奋战的星弈堂弟子开口说道。 袁弘安不明所以,“你会怕?” 裴无咎点了点头,袁弘安追问道,“你怕什么?”。 裴无咎伸手指了指周围的星弈堂弟子,“他们,太专注了...” “我也尝试跟裴元下过棋,但我做不到这么专注。” “他们就像是聋了一般,面前只有棋局。” “恐怕刀剑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会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袁弘安挑了挑眉,“你跟裴元?你赢过么?” “一次都没有...”,裴无咎摇了摇头。 裴无咎五道同修,但其中没有棋,就是因为他缺乏那种专注力。 不是说裴无咎集中不了注意力,而是他做不到像星弈堂弟子一样那种疯魔一般的专注。 围棋,中华民族发明的迄今最久远、最复杂的智力博弈活动之一,属琴棋书画四艺之一,相传为帝尧所作,春秋战国时期即有记载。 可以说是棋类之鼻祖,自古以来广泛流传的别称还有有:坐隐、手谈、忘忧、烂柯、木野狐、方圆、乌鹭、黑白、玉楸枰以及星阵、略阵、鬼阵、坐藩、围猎等。 先秦典籍《世本》记载,“尧造围棋,丹朱善之。”晋张华在《博物志》中继承并发展了这种说法:“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 棋道擅长博弈,每一次落子都是双方交锋,合纵连横,陷阱拼杀,皆在这小小棋盘之内。 你落得每一步棋,都是在为最后的胜利作铺垫,你落下一子,就该去联想下一步,甚至是后三步。 而足够的专注,能让你比对手推演更多的步数,以帮你稳定局势,引对手一步一步落入你的陷阱。 裴无咎的专注度不够,以至于他无法看清更遥远的未来。 而袁弘安呢?他专注度足够,但仅限于武道上。 学了一点急救知识,大概学了穴位和经脉,勉强算是略懂一点医术,嗯,勉强。 其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武道上,所以才能造就他武痴的名头。 所以裴无咎在这跟他聊棋,他真没什么感触,对他来说,星弈堂的棋盘是用青石刻的,刻棋盘的时候可以顺带炼体。 星弈堂的棋子是天工坊那边出产的,对他而言,当飞蝗石用还是挺顺手的。 别的想法,没了,嗯,没了。 太阳已经有半个身子落到山的另外一边了,整个星弈台上的灯火越发明亮,撑死了整个石台的照明。 “你师弟最近怎么样...”,袁弘安一边晃动着屁股,企图舒缓着胯下疼痛,一边同裴无咎搭着话。 裴无咎肩膀还是有些不舒服,正在考虑要不要自己施针,听到袁弘安的搭话,抬起头来盯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别紧张...就是问问,我和他还有架没打。” “他没时间跟你打。” “时间可以挤。” 裴无咎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死死盯着袁弘安,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过了好几息,袁弘安败下阵来,耸了耸肩,“行,那就之后再打。”,裴无咎这才错开了目光。 “你师弟很忙么?” “白天去师尊那,晚上修花间游...” “那今天这是...” “出来见识一下委托。” “哦。” “......” 两个聊天鬼才之间的沟通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反正都不觉得尴尬。 过了好一会,袁弘安才想到了一件事,“周奇桧好像出谷了。” “周奇桧?”,听到这个名字,裴无咎才又有了说话的兴趣,“你怎么知道?”。 “听谷前回来的尚贤弟子说的,周奇桧好像是出谷了,嗯,带着行李。” “带着行李?”,裴无咎眉头皱了起来,以周奇桧的性格,带着行李出谷肯定不可能是跑路,睚眦必报的小人怎么可能跑。 “我会留意的,谢了。”裴无咎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袁弘安能在练武的闲暇时间里,抽空帮他留意一下周奇桧的动向,已经相当难得了,这个情,他得承。 “真想谢我就让你师弟腾出时间来,跟我打一场。” “他没戏,不过我可以...”。 第181章 提醒与袁弘安的感觉 你要真说袁弘安人傻吧,其实他也知道一直找人切磋会被人在背后说闲话,毕竟人想着眼睛耳朵,总能听到看到。 之前落星湖上任由那些弟子们给他胡乱施针,他虽然不懂医术,但只要不要过分影响他修炼进度,让他们出出气也就罢了。 最后那还是实在拖得有些久了,他才跑的。 但你要说袁弘安有多聪明呢,也不见得,毕竟那么多人喊他疯子,也不见他有什么长进。 当然,情商这方面也有可能是袁弘安单纯懒得浪费时间,有功夫处理人际关系对他来说不如多练练功。 可即使是这样的袁弘安,在裴无咎百般推脱下,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就算药王答应收他,你也不该这么护着他吧?” 袁弘安斜着眼睛望着裴无咎,“为了不让他和我打,你居然会主动提出来...”。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裴无咎手上动作一停,转过头来对上了袁弘安的眼睛。 “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但谷内有没有人对他感兴趣可就不一定了...” “你们太反常了,为了一个人,双裴居然都住到一起去了,药王更是有月余不曾开堂讲学,还有谷主那边...” “太明显了,明显到很难不让人注意...” 袁弘安话里有话,让裴无咎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即便是我在过了这么久也察觉到你们对他太好了,那其他人呢...” “你最好小心点...虽然周小狗只有一条,但周老狗还在,万花谷也不全是好人...” 袁弘安话里话外都在透露着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几个人的反常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并且,极有可能,是敌非友。 但裴无咎想不通,万花谷内应该没有人敢同时招惹他和裴元,如果有这样的人物,那就更不用在意叶扉羽了。 见裴无咎的眉头紧锁着,袁弘安知道裴无咎确实听进去了,在思考这个问题。 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胯下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总归是缓和的差不多了,不影响自己动作。 没有打扰裴无咎的思考,袁弘安向瀑布的方向走去,在那,叶扉羽还在清洗棋盘。 对,没错,即使裴无咎和袁弘安已经打了一架了,叶扉羽的棋盘还没清洗完。 清洗棋盘这个工作很难么?不,甚至比在书墨林那边洗毛笔还要简单点。 毛笔你还要轻柔的去冲洗,按压,还要注意力道不然毛笔笔尖就会炸毛。 再加上时不时出现的各式各样的意,冲击着你的精神,影响着你。 哪怕是叶扉羽在颜真卿的压迫下掌握了一种意,这才能免受笔尖的冲击。 但星弈台这边,清洗棋盘是真的简单,旗袍本身只是有青石整体雕刻而成的,长宽相等,厚度两指。 但也就是因为这朴素的棋盘,才让叶扉羽无处下手。 第一,太重了,不同于木制棋盘,青石棋盘的重量相当于七八个木质棋盘了,而且就算这么对比,还得是七八个实木棋盘。 第二,太薄了,二指听上去很厚,但实际当你看到的时候,你会发现很长宽比起来,二指真的薄的不能再薄,必须端着两边,受力平衡,不然总感觉棋盘会断开。 第三,太难了,和书墨林洗笔池不一样,洗笔池是一个小小的水池,洗毛笔也好,洗砚台也好,总归是有个能存的住水的地方。 星弈台这边,没有!只有一条向下的卵石小径,直通瀑布底端! 也就意味着叶扉羽要在星弈台上,那块青石旁边,托举起一方棋盘,沿着卵石小径往下走,走到瀑布底,然后轻轻放下,再用手撩拨着水清洗棋盘。 再然后你还得托举着清洗好的棋盘原路返回,因为下边没有能放置棋盘的地方,就算有,溅起来的水花也让棋盘无法晾干。 所以哪怕裴无咎和袁弘安这一架已经打完了,叶扉羽这边十张棋盘也才清洗好了一半,也就是五张。 袁弘安过来时,正好看到叶扉羽正双手举着一张棋盘,慢悠悠的从下边上来。 没办法,快不起来,鹅卵石这个东西沾上水就滑得不行,必须每一脚都实打实的踩住不动,不然脚下稍微一晃,人肯定是摔不坏,但手上的棋盘肯定是保不住。 “还洗着呢?”,袁弘安走到自己亲手雕刻的棋盘前,数了数,还剩五张,而不远处另外四张正整整齐齐的铺成了一排,像条石板路,就那么晾着。 “你怎么来了...”,叶扉羽迈上最后一道坎,松了口气,向晾干的地方走去,“我师兄呢?”。 青石棋盘被轻柔的放下,晾干区的“石板路”又多了一截。 转过头来看向这个一身灰尘的人,原本的玄色衣服已经变得灰白一片。 叶扉羽其实也摸不准袁弘安这个人,能被周奇桧鼓动然后来找自己麻烦,但又能在万花例会之前帮自己解决周奇桧派去的人。 他和袁弘安该是还有一场没打的架,那是袁弘安第一次在他手上吃瘪时留下的狠话。 可他看不透袁弘安,如果是友,那为什么会找自己麻烦,但如果是敌,又为什么会帮自己... 叶扉羽打量着袁弘安,袁弘安也在打量叶扉羽。 距离上一次见叶扉羽已经过了月余,他自然是能感觉到,叶扉羽不一样了。 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太大变化,但仔细感受下,叶扉羽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比之前旺盛了许多,而且还多了一些说不清的感觉。 袁弘安是一门心思练武的,但这也让他走入了一个误区,一门心思练武并不能让他成长的更快。 就像此刻,袁弘安感受到的说不清的感觉,其实就是叶扉羽先前在书墨林临时修成的意,但袁弘安从未踏入过书墨林,也从未与书墨林弟子交过手,所以他并不能分辨出意来。 并不是说袁弘安分辨不出意就会弱人一等,书墨林的意只是修炼意的一种方式,而能练出意还有很多种方式。 拳法中的拳意,剑法中有剑意,书墨林只是用了文以载道的方式让弟子更容易体会意的玄妙,并不是只有这种方式才能练出意来。 袁弘安也有自己的意,只是他自己感觉很模糊,而且形容不出来罢了。 不管叶扉羽身上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总之叶扉羽正在变得越来越强,这对袁弘安来说是一件好事。 袁弘安从来不介意别人变强,也不介意别人变得比他更强,能有多一个强者,他就能多挑战一个人。 而且叶扉羽与裴无咎等人不同,裴无咎和裴元跟他袁弘安是同一时期的人,几人享受的是近乎平等的资源和教导。 第182章 放心和力量控制 但叶扉羽,就像他说的那样,迟钝如他都能感觉到叶扉羽正在被特殊照顾,而这样一个在多方重点关照下成长的人,未来到底会到什么高度,谁都不知道。 袁弘安很期待,期待着见证叶扉羽的成长,期待着他能和叶扉羽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 期待之情越发浓郁,目光也随之变得火热,看得叶扉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干嘛!”,叶扉羽打了个哆嗦,大声呵道。 一个比你高比你壮,一身黑衣,还跟你打过架的人,用火热的眼神看着你,这搁谁谁不害怕啊! 袁弘安也被这一呵唤回了神,看着叶扉羽正警惕的望着自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叶扉羽变强了,是好事,变得越强,以后打得才能越过瘾。 但现在还不行,他还不够强,而且还有个裴无咎,哦对,还有裴元。 袁弘安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借着星弈台的灯火,他能看到裴无咎还在那,还在思考。 袁弘安嗤笑一声,裴无咎还真放心他,如果他要是有点什么别的想法,就算现在把叶扉羽杀了,也是轻而易举。 事实上袁弘安想的没错,裴无咎就是对袁弘安很放心,作为几乎同一时期的对手兼朋友,裴无咎对袁弘安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了解裴元。 毕竟,和裴元相比,裴无咎被袁弘安挑战的次数更多。 正因为如此,裴无咎才知道袁弘安不会害叶扉羽,首先害叶扉羽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不会让他变强,其次,他真的对叶扉羽出手的话,他和裴元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裴无咎很放心的让袁弘安去了叶扉羽那边,自己开口了,袁弘安就不会对叶扉羽出手。 现在他要思考的,是袁弘安给他传递的信息,谷内好像有不一样的声音。 袁弘安的视线并没有在裴无咎身上停留太久,很快便转回来对叶扉羽说道,“你师兄还在想事情。” 指了指那一摞还没有清洗的棋盘,“天已经黑了,照你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洗完...”。 “棋盘又大又重,还这么薄,不慢点万一摔了怎么办。” 叶扉羽反驳着,走过去重新抬起一张棋盘。 看着叶扉羽的动作,袁弘安挑了挑眉,“你就这么抬下去的?” “不这么抬怎么抬?”,叶扉羽刚将棋盘举过头顶,听到袁弘安开口,转身问他。 袁弘安伸手捞起一张来,偌大的青石棋盘在他手中,好像跟木制棋盘也没有区别,这力量看得叶扉羽嘴唇微颤。 “你的力量不是挺强的么,怎么搬张棋盘还要畏畏缩缩的...” “而且,你的发力方式也有问题,重心太靠前了,想要稳,重心得再往下放。”说着,袁弘安竟然又抓起一张棋盘来,一手一张,同时身体微微下沉,双脚迈开,竟能激起星点烟尘。 “看明白了么。”,袁弘安朝叶扉羽抬了抬下巴。 叶扉羽则是看着袁弘安的姿势若有所思,袁弘安并没有用什么高深的技巧,只是将身体下沉的同时,用纯粹的手指握力扣住棋盘,让棋盘自然下垂。 这样棋盘不会受力不均而断开,强有力的下盘也让自身行走更加平稳。 叶扉羽犹豫了一下,将头上的棋盘放了下来,试着用袁弘安相同的方式。 纯粹的力量,他也有啊,默默感应自己丹田中的内息,将起分出一缕,与经脉中游走一圈,刺激自己的天地锁。 叶扉羽身上又一次泛起蓝光,只是这一次,叶扉羽已经有了修为,有了控制自身的能力,虽然还不太熟练,但是将力量压制到一定范围,不让它全力爆发,还是能做到的。 这一次的蓝光十分微弱,甚至只是在漫漫长夜中一丝不一样的萤火,但其带来的力量,已经足以让叶扉羽抓起棋盘。 感受着胳膊的膨胀感,叶扉羽伸手将棋盘捞在手中,第一次主动控制释放力量,结果很不错,他能感受到棋盘的重量,却又不至于力量过大捏碎它。 然后学着袁弘安的姿势,将姿态放低,有力的下盘,他也有啊,自幼习武的他,下盘力量虽然比不上袁弘安,但应付卵石路应该足够了。 叶扉羽依然有着思维上的误区,这个误区是他自己的,也是裴元和裴无咎带给他的。 事实上,叶扉羽应该先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再转化成有武术底子的人,再变成一个修行者。 而因为这不合理的进度推进,让他经常忘了自己是有拳脚功夫的。 而因为裴元和裴无咎平日表现的内功修炼多过拳脚,所以更是让叶扉羽一时间忽略了这一点。 而现在,袁弘安的出现,和袁弘安对肉体力量的运用,唤醒了叶扉羽对肉体力量的记忆。 袁弘安看着叶扉羽的动作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叶扉羽在模仿这一件事上还是很擅长的,在他没有开口解释如何发力的情况下,只凭眼力观察就能明白,悟性上值得称赞。 “看好了。”,看着叶扉羽完成了姿态的调整,袁弘安提醒了一句,随即步子迈开,咚得一声,地面好像都震颤了一下。 每一步都掷地有声,换来的是四平八稳的前进,沾水的卵石在这一步步沉重的步伐中与平地没有区别。 叶扉羽看着,也有样学样,只是声音和震颤达不到袁弘安的程度,毕竟两人之间还差着数年的苦修,在力量的运用上,叶扉羽还差得远。 不过即使是模仿,也足够叶扉羽无视卵石小径的影响了。 但当叶扉羽下到瀑布边上时,才傻了眼,因为袁弘安根本没有在瀑布外冲洗棋盘的意思,反而是双手拎着棋盘,直挺挺的走进了瀑布。 瀑布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空间,有的只有一块在水流冲击下依然坚挺结实的巨石。 隔着水幕,能看到一大团黑影在瀑布下微微佝偻着身子,那是袁弘安被庞大的水流砸得直不起腰。 过了几息,袁弘安才从水幕中踏出,一身玄色已经湿透,身上粉末也被冲洗干净,手上的棋盘更是在水流冲洗下焕然一新。 “该你了。”袁弘安甩了甩头发,冲着叶扉羽说道。 而叶扉羽则是疯狂摇头,“你疯了,我怎么可能会进去...” 抬头看了看高达数十尺,宽度足有上百尺的瀑布,听着水声砸在石头上的轰隆声,叶扉羽咽了口口水。 “没有经过磨炼的肉身,不配拥有力量。”,袁弘安说着,深深看了叶扉羽一眼,随即迈步又重新走进瀑布。 叶扉羽则是因为袁弘安的一句话陷入了沉思。 磨炼肉身,裴无咎之前也同他说过,磨炼肉身才能发挥出更多的力量。 甚至连出谷也会给自己用药浴打肉身的基础。 而自己真的有做到肉身磨炼么?答案是没有,看着袁弘安走进瀑布的样子,自己之前所谓的打磨肉身,更像是锻炼一样,不值一提。 第183章 双人示范与下定决心 叶扉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握了握拳头。 没有经历过磨炼的肉身,不配拥有力量,而自己现在使用的力量,还不算自己的。 只是勉强能压制住,才能让这股力量不至于伤了自己。 抬头看向水幕中的阴影,那已经是袁弘安第二次踏入水幕之中了,作为一个武痴,原来是用这么极限的方式打磨肉身的么... 正当叶扉羽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去试试吧。” 叶扉羽转过头来,看到同样一袭玄衣的裴无咎,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裴无咎已经想清楚了,或者应该说,他想明白了,无论是谁注意到了叶扉羽的不寻常,其实都没有关系。 有人想要对叶扉羽不利,那就放马过来便是,有他在,有裴元在,有师尊在。 裴无咎相信余半仙的选择,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是余半仙透过天机点出的人,无论如何叶扉羽都会走上江湖路。 是自己在叶扉羽身上看到曾经的影子,是自己选择要做他的引路人,那就为他点亮一盏灯火指引方向。 而且,他相信叶扉羽,既然师尊能将周奇桧放出来作为叶扉羽的磨刀石,那么其他人为什么不能也成为磨刀石呢。 想清楚这个问题的裴无咎,起身发现身周已经没有袁弘安的身影了。 刚才还在说自己没有星弈堂弟子的专注力,而他却因为思考关于叶扉羽的问题,连袁弘安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不过找不到袁弘安,找叶扉羽还是没问题的,因为如果叶扉羽委托完成了,一定会回来找自己。 而叶扉羽没有在这里,那就是委托还没完成,所以找叶扉羽,去瀑布就是了。 刚到星弈台的边缘,就看到叶扉羽在瀑布边出神,裴无咎看到水幕下的阴影,自然也知道那里边是谁。 毕竟,他也好,裴元也罢,他们都经历过这一阶段,用瀑布的冲击打磨肉身。 再结合叶扉羽的状态,不难猜出叶扉羽在犹豫什么。 “去试试吧。” 叶扉羽看向裴无咎,只见自家师兄依然没什么表情,但语气中的鼓励,却让他十分安心。 叶扉羽点了点头,刚要有所动作,却见裴无咎纵身一跃跳了下来,与他站到了一起。 在叶扉羽惊讶的眼神中,裴无咎伸手指了指他手上的青石棋盘,“第一次,你最好先把它放下...” 叶扉羽看了看自己手中扣着的棋盘,又看了看轰鸣作响的瀑布,点了点头,将棋盘斜着靠在了一旁。 而当叶扉羽安置棋盘的时候,裴无咎已经站到了瀑布旁,看着他。 叶扉羽明白,师兄这是要和自己一起,或者说,教自己怎么进去。 没有多说什么,叶扉羽向裴无咎走去,每近一步,轰鸣声就越发清晰。 离瀑布越近,溅起来的水花就越多。 明明自己之前也是在瀑布旁清洗的棋盘,可从未像现在这样在意过水花。 衣服修炼被水花打湿,心跳也随着距离的接近而加快。 明明已经到近前了,明明是在师兄的鼓励下才想尝试,可当瀑布的冰凉近在咫尺,心里的忐忑越发明显。 终于,叶扉羽走到了裴无咎身边,还未等叶扉羽开口,水幕突然炸开,一个黑影自水幕中冲出,一个翻转踏空,落到了岸上。 是袁弘安,而此时的袁弘安,通体泛红,身上蒸腾着热气,在叶扉羽的眼里,袁弘安的元气在沸腾。 “不必理会。”,裴无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他有他的方法,但不一定适合你。” 叶扉羽点了点头,却见裴无咎伸出手来,探向了瀑布。 奔腾不息的瀑布是自然的威力,叶扉羽在天工锻造堂见过的,势不可挡的水流,以绝对的力量推动着那些庞大的铁齿轮。 天工堂就是以自然伟力来实现常人不可实现的地方。 而现在,叶扉羽要直接接触着自然的力量了,并且还要利用自然,来磨炼自己。 随着裴无咎的手探进瀑布,狂暴的水流砸得裴无咎的手微微颤抖,叶扉羽看到师兄的胳膊上青筋暴起,那是在以一人之力对抗自然法则。 而随着裴无咎探入瀑布的身体越来越多,叶扉羽能明显的感受到裴无咎的变化。 冰凉的水打湿了裴无咎的衣服,衣袍紧紧贴在裴无咎的身上,将裴无咎的身形勾勒的十分明显。 也正是因为这样,叶扉羽才能清洗的看到师兄的肌肉在有规律的涌动着。 而在这种起伏之下,是裴无咎再以自身的肉身迎接瀑布的冲击,吸收瀑布的力量,化解瀑布的力量,循环不停,借此锻炼肉身。 而且在感知中,裴无咎的元气也开始在这种压迫中活跃起来,随着肌肉的涌动,遍布四肢百骸。 而随着裴无咎的元气活跃,一股若有所悟的气势开始从裴无咎身上体现,并不完全是叶扉羽见识过的锋芒,似乎还掺杂了其他的意。 而伴随着这股特殊的意,让裴无咎的气势达到了叶扉羽从来未曾见过的高度,甚至就连裴无咎周遭的水流都受到了影响,向四周扩散。 裴无咎见状,叹了口气,顶着这股气势走出了瀑布。 “瀑布锻体于我来说作用已经不大,不过你可以去试试。” “进去之前,先调动内息,护住经脉和五脏。” 裴无咎冲叶扉羽说着,然后走到了一边,将瀑布边上的位置让了出来。 叶扉羽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裴无咎在给他传授经验,瀑布锻体之法他闻所未闻,类似的经验肯定是多多益善,更何况传授他的还是他师兄。 既然是锻体,自己手上也没有青石棋盘了,自然是要将天地锁撤下来。 身上的微光在叶扉羽的压制下偃旗息鼓,将力量逐渐逼回丹田气海。 不过叶扉羽并没有将内息收回,而是像裴无咎提醒的那样,多抽出了一些内息,任由其流淌进经脉之中,滋养经脉护住内脏。 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叶扉羽这才抬头看向瀑布。 瀑布的力量,自然的伟力,裴无咎和袁弘安在水中锻体的景象就在眼前。 轻轻抬起手,伸向水幕中,不出所料,被沉重的水流当场打了下来。 感受了一下水流冲击的力道,叶扉羽心里也是有了个大概,而正是因为这个试探的动作,才又一次刷新了他对强者的认知。 这么强的冲击力,裴无咎能挺着胳膊数息之久,袁弘安更是肉身硬扛。 原来自己赢得袁弘安那一次,他放水放了这么多啊... 七道同修,周奇桧,袁弘安...叶扉羽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原来自己这么弱。 哪还有让自己慢慢来的时间啊... 收敛笑容时,叶扉羽的眼睛已经再一次变得清澈。 没有理由,再犹豫下去了。 第184章 屡败屡战与成功 叶扉羽重新振作心神,花间游心法在他的刻意调动下开始运转,经脉中的内息开始运转周天。 他还无法做到只凭借内息就能护住内脏,他的内息还不够强大。 而当自身内息按照周天开始循环时,保护和滋养的效果要比任由其自行流淌要好。 再次确认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之后,叶扉羽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深吸一口气,一步迈入了瀑布之中。 可一步迈完,叶扉羽就后悔了。 庞大的水流从头顶砸下,万钧之力倾泻而出,径直压在了叶扉羽的肩膀上。 什么肉身控制,什么肌肉收缩,在这一瞬间都被叶扉羽抛去九霄云外。 在绝对的力量冲击下,根本没有你思考的余地。 叶扉羽瞬间就被水流砸倒在地,又被水流推送着冲进了湖里。 裴无咎就在旁边看着,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想要借用自然的力量锻体,第一步一定要自己走,这样你才能知道自己的斤两。 一阵水声响起,叶扉羽咳嗽着从水中爬了起来“咳咳——咳——”。 抬起头时,正好对上裴无咎的眼神,裴无咎没有开口,但那眼神中包括了很多,询问,关切... 叶扉羽又咳嗽了几声,努力将呛水的感觉压下,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再来!” 轰——,“咳咳...” “再来!” 轰——,“咳咳...” “再来!” ...... 连着失败了数次,叶扉羽充分发挥了他的韧性,即便是一次次被水流砸倒,被冲走,被抛飞,他也在努力的从那一瞬间的冲击力中汲取着经验。 轰——,又一次被水流冲进湖中,叶扉羽再度从水中浮起,而这一次,裴无咎身边多了一个袁弘安。 袁弘安又一次一手提着一方青石棋盘,在叶扉羽从水中出来前,走进了瀑布中。 而这一次,袁弘安并没有驻留太久,很快便带着棋盘走了出来。 甚至还将叶扉羽先前放在一旁的那一张也拿进去冲洗了一遍。 叶扉羽从水中出来时,正好看到袁弘安拿着那最后一张棋盘进去。 看着袁弘安的动作,叶扉羽若有所思。 袁弘安也是在瀑布中穿梭,他身上的衣服自然也是紧贴着身体的。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叶扉羽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袁弘安专练武道,这就导致明明身高同裴无咎相差无几,整个人却要比裴无咎壮实不少,当然了,多余出来的肌肉并不能帮他胜过裴无咎。 而正是因为这一块块隆起的肌肉,让叶扉羽注意到了他和袁弘安不同的地方。 在走入瀑布之前,自己的身体是全身紧绷的,但这样并不能让你完美调动每一块肌肉,反而会让你疲于抗衡冲击,整个人重心也无法有效转移。 而袁弘安,则是在进入瀑布之前就将腿部的力量调动起来,从那隆起的小腿肌肉上就能看出来。 而进入瀑布后,袁弘安并没有第一时间与水流硬碰硬,反而是身体快速下沉了一段,虽然动作外快也比不过水流的速度,但是却依然给他提供了缓和第一冲击的时间。 接下来才是调动全身的力量,慢慢将身体站直,袁弘安稳定的下盘和调整完毕的重心这才体现出来。 水幕炸开,袁弘安自水幕中飞出,看了叶扉羽一眼,眼神中似乎有所期待,随即带着清洗好的棋盘,跳上了星弈台。 叶扉羽则是又一次来到了瀑布边,这一次,他没有再急着进去。 看过了袁弘安的动作之后,叶扉羽也有了思路,开始调动着自己的肉身力量。 而裴无咎看到叶扉羽的动作之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叶扉羽的下一步动作。 叶扉羽知道,自己没有袁弘安那么强横的肉身,所以想凭借一模一样的套路进入瀑布,估计下场会和之前一样。 但袁弘安的动作还是给了他灵感,调动着自己的腿部肌肉,叶扉羽再一次走入了瀑布,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变了。 之前都是迎难而上的强行走进去,而这一次,叶扉羽像一方棋盘一样,让自己的身体顺着水流的方向,切了进去。 果然,阻力顿时小了许多,与叶扉羽之前顶着水流的压力往里硬走不同,这一次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接受到那么庞大的冲击。 不过也仅仅是第一时间,当叶扉羽整个人踏入水幕之后,冲击还是如约而至。 换作之前,叶扉羽已经强行锁死自己的动作,锁死自己的肌肉,企图用这种方式扛住冲击了。 但这一次,叶扉羽并没有硬扛,而是向袁弘安一般,身体猛然下沉,脚步顺势调整。 他想的没错,袁弘安确实是因为这一手顺势而为给自己争取到了调整重心的时间。 熟悉的轰声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由上方传递而来的极致压迫。 叶扉羽知道,他成功了,他,站住了。 瀑布外,袁弘安放置好了棋盘,一个跃步来到裴无咎身边。 看着水幕中的阴影,袁弘安摸了摸下巴,小声说道,“你教他了?” “没有,是你教他了。”裴无咎摇了摇头,回应道。 “他看了你的动作,自己进行了调整。” 袁弘安挑了挑眉,不过也没有再开口。 自己调整的好啊,别人的方法不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只有自己摸索出来的方法才能更加记忆深刻。 看着水幕中的叶扉羽,袁弘安是越来越期待这个少年以后会变得多强了,至少,要让自己能痛快打一场。 瀑布外发生了什么,叶扉羽不知道,他也没心思知道。 之前一直是承受了一瞬间的冲击就被水流抛飞,而现在真正站住脚之后他才体会到了自然的伟力到底有多么恐怖。 水流冲击之下,哪怕是他有意站直身体都做不到,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他肩膀上,让他一点一点弯下腰。 叶扉羽的咬牙坚持,在自然的伟力下显得不值一提,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在咯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不堪重负一样。 而且即便是进入瀑布之前,叶扉羽就运转着花间游的心法,用内息护住了内脏,但在这水流冲击之下,内息也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内脏也在重重挤压下隐隐作痛。 不过此等自然伟力并非只给叶扉羽带来了痛苦,叶扉羽能明显的察觉到,自身的元气在此等压力下正在趋于活跃。 就好像裴无咎当时的情况一样,压力越大,元气的活跃度越高。 元气的来源,则是自身血肉骨髓中的丝丝药力,明明孙思邈已经出手为自己转化过一次修为,自己的血肉中还是蕴含着如此多的力量。 而且不止如此,叶扉羽还感受到,自己的天地锁正在源源不断的给自己提供着力量,经脉也在逐渐适应着冲击。 第185章 流水锻体与再入幻境 瀑布的水声依然在隆隆作响,上一次听到这种声音还是在天工锻造堂吧。 那一次自己在感慨利用自然伟力而诞生的奇迹,看着那奔涌的水流推动那巨大无比的金属轮子。 这一次轮到自己来利用自然的力量磨练肉体了。 瀑布的水依然奔涌不息,压的叶扉羽直不起身子,仿佛再多一会就会让他不堪重负一样。 但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已经坚持了好一会,久到连瀑布外的裴无咎和袁弘安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 尤其是裴无咎,眉头已经深深皱起,他相信叶扉羽能够做到,但他不想叶扉羽因此受伤。 是的,受伤,现在的叶扉羽完全是在凭借一口气硬撑。 即便是有着天地锁在给他提供力量,让他的经脉逐渐适应冲击,即便是高压之下,身体中最后的药力被疯狂榨取,那也是有限度的。 内脏传来的疼痛感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叶扉羽,要撑不住了! 但叶扉羽就是想再试试,他想知道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 可他不知道,其实他早就超越了他现在的极限,只是天地锁本身就是一种帮你跨越极限的手段,在天地锁的影响下,叶扉羽是在以透支的状态支撑着自己。 丝丝鲜血从叶扉羽嘴角渗出,又被水流冲走,叶扉羽顾不得嘴里泛起的腥甜,他还要再坚持一下。 而在外边,皱起眉头的已经不止裴无咎了,连袁弘安都将视线投向裴无咎,询问着自己要不要出手把他捞出来。 重重压力之下,叶扉羽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精神都开始变得恍惚,双眼模糊间,脚下失去了力气。 就在这时,叶扉羽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醒醒!”,这个声音很熟悉,但他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而也多亏了这句话,才又唤醒了他的意识。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叶扉羽又在疼痛的刺激下清醒过来,重新调整脚步,但现在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哪怕是将白天所学的山岳之意唤出也无用,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如白天那般旺盛了,唤出来的意十不存一。 而就是因为意的波动,裴无咎倏然出手,混元气弥漫而出,随着裴无咎振臂一挥,将水流击断。 袁弘安则是在裴无咎释放混元气时,就已经激发了全身肌肉,更是在水流被击断的瞬间,弹射而出,在叶扉羽即将倒下的时候将其一把捞出。 眼见袁弘安捞着叶扉羽飞出了瀑布,裴无咎大手一挥,失去控制的混元气消散于天地间。 虚弱的叶扉羽被袁弘安放在了地上,双眼闭上之前,看到裴无咎正向他走来。 “师兄...我好像搞砸了...”,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叶扉羽双眼一闭,失去了意识。 冷...好冷啊...叶扉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湿漉漉的躺在一片黑暗中。 超越极限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叶扉羽感觉手脚如同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整个躯干稍微一动就是一股脱力感传来,麻痒无比。 “有人嘛!”,叶扉羽喊了一声,声音没入黑暗中又消失不见。 拖着沉重的躯体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不知道走了多久,叶扉羽才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上一次,好像,就是入谷的时候... 那个时候也是一片黑暗,自己也是走了许久... 但那一次不一样,那一次... 想到这,叶扉羽转过身来,又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白光。 是了,那一次也是往前一片黑暗,回头才是出路。 熟悉的黑白灰三色构成的世界重新出现在叶扉羽的眼前,只是这一次,场景有了变化。 白天见过的竹楼,书墨林,仙迹岩,远处的三星望月... 这里是,万花谷? 画面变换间,叶扉羽见到了书墨林中走出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个身着黑色,一个身穿灰色。 这个方向,好眼熟,这是他和裴无咎走过的路? 叶扉羽眯起眼睛,重新迈步靠近了些,可等到叶扉羽看清来人时,不禁失声。 这从书墨林中走出来的人,跟他和裴无咎竟然只有眉目上有些相似,然而其他的地方则是天差地别,只因为,这书墨林中走出来的二人,是女儿身! 熟悉的剧情,站起来一位书墨弟子带着去洗笔池,代表着裴无咎的她和颜真卿飞上了竹楼。 叶扉羽跟着那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少女再次来到了洗笔池,又是熟悉的套路,师兄演示,“自己”看着学。 看着“自己”再一次被意影响,再一次模仿意,叶扉羽感觉自己对意又有了新的体会。 而颜真卿也在这个时候登场,重新在他眼前上演了泰山压顶的一幕,只不过这一次,叶扉羽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而局内的“自己”却在苦苦支撑。 看着“自己”在颜真卿的攻势下重新第二次凝聚意,叶扉羽才注意到,颜真卿身上没有半点波动,意全部来自于周围的环境。 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好像也没有注意到颜大家身上有没有波动。 所以,颜大家当时是留了手的?! 不等叶扉羽思考太久,颜真卿已经收回了笔,力量也重回了书墨林,看着“自己”和女版裴无咎躬身给颜真卿行礼,叶扉羽感觉说不出的奇怪。 看着自己又一次为了完成委托,疯狂洗笔,然后又一次被裴无咎带着飞过瀑布,飞上星弈台,叶扉羽突然间就开始期待了。 为什么呢,他是在星弈台上碰见袁弘安的!如果在这方天地中,他是女的,裴无咎也是女的,那袁弘安... 一个身材魁梧但单手提着石锁的女人出现了,果不其然,袁弘安也是女儿身,对,没错,女儿身,身材魁梧。 叶扉羽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眼疼。 又是熟悉的剧情,叶扉羽直呼好家伙,真想说这一段我看过,我知道接下来是啥。 可这次叶扉羽还真就看见了点不一样的,女版的“自己”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棋盘,而是在水边转了一圈,找了一个背风避人的水湾,脱下了衣服... 叶扉羽:?????? 这是要干嘛?洗澡?叶扉羽下意识的就要闭上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他不是什么君子,但爹娘教过,不能看。 殊不知这一举动,正好被暗藏在某处的某个存在看了个一清二楚。 叶扉羽自己做委托时是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的,但现在明显出现了不一样的情况,叶扉羽不禁开始思考,这个“自己”接下来会怎么做。 不知道“自己”洗没洗完,叶扉羽悄悄睁开了一点缝隙,却见到一片后背。 而“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瞬间蹲下躲进了水里。 知道自己看了不得了的东西,再次闭上眼睛的叶扉羽,只听水声哗啦作响,过了一会又重新沉寂。 第186章 第三视角与第二个人 再次睁开一点缝隙,“自己”已经站在岸边穿戴整齐了,而“袁弘安”不出意外的,一身尘土出现在了这里。 叶扉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要是不跟过来,是不是就能看见两位女装大佬打架了...嘶... 师兄待我不薄啊,我怎么能有如此龌龊的思想,叶扉羽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接下来的剧情,容不得叶扉羽有多清醒,或者说,还不如迷糊一点。 女版袁弘安率先踏入瀑布之中,只是这次叶扉羽站在另一个角度观察着她的发力方式更为直观,也对这种发力方式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但问题也来了,发力方式叶扉羽都能看清,更何况是人呢。 只见女版袁弘安一身黑衣被瀑布打湿,衣衫紧贴在肌肤之前,只不过双臂有着一圈隆起,同样的隆起还出现在了双腿,脚腕,和腰上。 衣服蓬松时看不出来,直到被水打湿,紧贴身体时叶扉羽才看出来,什么身材魁梧,这不明摆着是负重么! 别说修行之后了,就是修行之前,他小的时候,他爹也曾经给他绑过负重啊! 只不过他小时候的负重没这么规则,只是拿两块兽皮绑上石头系在身上而已。 此时再看这女版袁弘安,哪还有一点“身材魁梧”的样子,分明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绑着大量的负重在艰苦修行。 而且如果抛开负重带来的规律的隆起,这女版的袁弘安...身形还挺...要不说运动是女人最好的变美手段呢...咳咳... 只见那女版袁弘安在瀑布中寸步未动,元气蒸腾。 紧接着轰破水流自瀑布水幕中飞出,叶扉羽点了点头,嗯,这段我看过。 然后在他的视线里,女版的裴无咎也来了,依然是鼓励的话,依然是先手示范,依然是身材高挑...咳咳,不能看不能看,那是师兄! 侧过头的叶扉羽在心里掐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才重新把视线转回来。 嗯,裴无咎已经出来了,该“自己”了。 叶扉羽记得,自己可是被抛飞了十几次的。 轰——,果然,“自己”刚刚一脚踏前就被水流冲飞了。 叶扉羽这才看到,比起女版裴无咎和女版的袁弘安,“自己”的身体,可真够...“娇小”的...咳咳... 不过“自己”和自己一样,也是有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一次又一次被水流轰飞,一次又一次从水中爬起。 “再来!”“再来!”“再来!”...... 不知不觉间,自己身上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劳累了,叶扉羽也没有在意,反正他也不知道怎么回到自己的世界,反而是饶有兴致的坐在一边,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被轰飞。 他刚才试过了,自己就算走到女版裴无咎的身前,也不会引起她的注意,肢体触碰也只会穿身而过。 什么都做不到,走走走不了,那就只能看着呗。 叶扉羽拄着下巴,看到袁弘安又一次出现,“自己”在水中观察着袁弘安运用力量的方式,得到了启发。 再一次看着“自己”进入瀑布,同样的身体下沉,卸力的同时调整重心,然后任由水流冲击在身上,叶扉羽不禁有些感叹,啧啧,果然,女孩子做这个动作就是比自己好看...咳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他看到女版的裴无咎和女版的袁弘安在皱眉,也看到了“自己”在咬牙坚持,一张俏脸已经有些发白,嘴角淌着一点鲜红,又被水流冲走。 叶扉羽也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快了,快到那个时候了。 正在这时,叶扉羽余光瞥见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身影。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方天地是黑白灰三色的,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没有其他颜色,而在一片灰白的天地中,叶扉羽的余光扫到了一点紫色。 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抹紫色。 这时,水幕中的“自己”也到达了极限,神情一个恍惚,双眼失神。 而叶扉羽则是听到了远处那抹紫色呵斥了一声,“醒醒!” 随着一声呵斥,“自己”清醒过来,身上涌现出意,裴无咎和袁弘安出手,将“自己”救出。 接下来的事叶扉羽就不知道了,因为整片天地开始摇晃,他也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挤压。 但现在,他还有事要做,那抹紫色,那抹除了自己以外的紫色! 他要追上去,追上去问个明白。 一边忍受着挤压感,叶扉羽翻身而起,双脚跺地,弹射而出,直奔那抹紫色消失的方向。 就在那方石头后边!而在叶扉羽眼里,周围的场景已经开始崩裂,黑色的光从缝隙中流出,自己只能再加快脚步。 可在崩裂的世界中奔跑的不止自己,那抹紫色也在狂奔。 “站住!”,叶扉羽高呼出声,前方那抹紫色闻声停顿,转过身来一脸惊讶。 叶扉羽看到面前这人也是心头一惊,像,太像了,怎么能跟自己一模一样?! 而还未等叶扉羽再度开口,整个世界,崩塌了。 周遭的一切像破碎的瓷器一样,飘散零落,叶扉羽也开始下坠。 而那抹紫色,则在世界崩塌的一瞬间,被一抹白色的光包裹,消失在了叶扉羽眼前。 下坠,下坠,随着碎片下坠,多么熟悉的感觉。 叶扉羽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这跟落星湖那次就是一模一样的世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看到的所有人,性别都有着变化。 这种下坠不出意外还要持续很久,叶扉羽打量着周围跟他一起坠落的碎片,他又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碎片中映射出来的场景还在变化,有的是自己在洗笔池上晕过去,有的是自己在第一次被水流轰飞时撞到石头,还有自己扛不住压力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失重感依然存在,叶扉羽还在下坠... “醒醒...醒醒!”,叶扉羽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脸,睁开眼睛,灯火通明,自己上方,是竹制的屋顶。 “醒了欸!裴无咎!进来!叶子醒了!”,正在叫喊的人是裴元,刚才拍打叶扉羽脸颊的也是他。 而随着叶扉羽眼球转动,一袭玄衣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屋子,正是裴元刚才喊的,叶扉羽的师兄,裴无咎。 本就不宽敞的床边因为裴无咎的到来显得更挤了,“感觉怎么样?”,裴无咎开口问道。 叶扉羽已经坐起了身子,攥了攥拳头,身体脱力的迹象已经没了,他记得自己在瀑布中承受着压力,五脏六腑都像被石头碾压过去一样,而现在,内脏的不适感也没了。 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元气活跃程度比之前要高上一些,经脉也比之前宽了一点点... 叶扉羽点了点头,“我没事...”。 身体上一点事没有,但心里就不一样了,叶扉羽此时心里巨浪滔天,那方天地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那抹紫衣... 第187章 苏醒与动手 看着站在床边的二人,透过二人之间的缝隙,能看到阳光洒进窗户。 “师兄,我睡了多久了...”,叶扉羽没有用昏迷这个词,他觉得这个词不好。 “你都睡了两天了。”,裴无咎还没开口,裴元就抢着回答,让裴无咎一阵皱眉,瞪了裴元一眼。 两天,叶扉羽心里盘算着,那看来自己梦里的时间流速还是跟外边不一样,在梦里经历的那一切,应该最多也就只有一天。 用手撑着,叶扉羽挪了挪身子,嗯,没错,身体一点不适感都没有。 那梦境到底是什么情况,比外界的时间更慢,里边一天,外边两天,难怪自己在梦境中会感觉身体修复的这么快。 看到叶扉羽动了,裴无咎伸出手本来想扶一把,但叶扉羽本来就已经恢复好了,自然动作利落,没有给裴无咎机会。 叶扉羽转头看向裴无咎,只见裴无咎刚伸出的手还没收回,就停在半空。 看着裴无咎眉眼带愁,面如三九的样子,叶扉羽不禁想起了梦境世界里,那个女版的裴无咎。 女版的裴无咎...身材...咳咳...大不敬大不敬... 叶扉羽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一旁的裴无咎和裴元不明所以。 可能真的是睡得久了,叶扉羽虽然身体上没什么不适,但摇了摇头还是一股头重脚轻的感觉传来。 掀起被子,叶扉羽在裴无咎两人的注视下,下了床。 “感觉怎么样?”,裴无咎这次抢在裴元前边开口,询问着叶扉羽。 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又伸了伸腰腿,感受着肌肉筋骨中隐藏着的力量。 流水锻体无疑是有效的,只是对他来说强度还是太高,他不能支撑太久。 “没事师兄,我很好。”,叶扉羽说着,在二人的注视下走出了屋子。 裴无咎二人相视一眼,也跟着一起出了屋子。 来到屋外的叶扉羽,抬头看了一眼日头,日头稍高,似乎已经到了辰时。 师兄说自己睡了两天,也就是说,自己那天被师兄带回来之后,自己已经两天没去过师尊那了... 抬头看了一眼,嗯,现在也没办法过去,阿展不在这里,还是得等中午... 中午...下午...自己那天也是下午,自己晕过去的时候应该已经戌时了...叶扉羽盘算着,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委托。 刚要转身回屋找师兄,就见裴无咎二人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师兄,我的委托...”,叶扉羽开口道,自己晕过去了,他还记得他最后好像还有几块棋盘没洗,然而现在都过去两天了,也不知道委托怎么算的。 “做完了,已经交了。” “做...完了?” 裴无咎点了点头,“剩下的几块是袁弘安洗的,就在你锻体的时候。” “紧接着你晕过去了,我便将你带了回来。” “袁弘安则是拿着你的牌子和木牌去找了王老,交付委托去了。” 叶扉羽挠了挠头,“不是本人也能去交付委托么?” “一般来说不行,委托必须由本人亲自交付,才能记录在案。”,这次回答的是裴元。 “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人不在此列,譬如我,譬如他,譬如袁弘安。” “我们两个很好理解,都是药王直属,且平时信誉不错。” “袁弘安则是因为王伯与袁弘安还算熟悉,知道他袁弘安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想法,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 “其他一些人也有类似的特殊对待吧,郭武啊,紫晴啊,老楚以前也有,后来耍了一次小聪明之后被王伯盯上了...”。 听着一个又一个人名从裴元口中说出来,叶扉羽一边点着头一边感叹,有特权的人还不少,而且,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认识这么多人了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当叶扉羽愣神的工夫,袁弘安来了。 叶扉羽只觉得一阵风像自己袭来,下意识的就要躲开,可还没等自己有所动作,一只手已经绕过了自己的肩膀搂住了自己。 下一瞬间,裴无咎就出现在了自己身前,抓住了搂着自己的那只手。 叶扉羽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前一后贴着两个男人。 “左右为男啊小叶子...”,说话的是裴元,他没冲上来,此时正捂着嘴笑出声。 叶扉羽:......你礼貌么...... 稍微侧过头去,叶扉羽也认出了来人,正是刚才聊到为他交委托的袁弘安。 事实上袁弘安这两天都在往这处小院跑,因为叶扉羽毕竟是当着他和裴无咎两个人的面晕过去的。 当天晚上虽然只有裴无咎一个人将叶扉羽送了回来,但第二天一早袁弘安就出现在了这里。 值得一提的是,裴无咎带回叶扉羽后,裴元看见了,安顿好了叶扉羽确定叶扉羽正在以一种夸张的速度自我缓和之后,就与裴无咎展开了“激烈”的交流,嗯,正经的那种。 而第二天当袁弘安上门的时候,裴元故技重施,和袁弘安又交流了一次。 这可让袁弘安尝到甜头了,少有人主动愿意跟他“交流”的,而且以前自己主动找别人“交流”,要么是效果不理想,要么是被躲着走,就连裴无咎和裴元也是一样。 而现在,不光裴无咎为了让叶扉羽更安稳的成长,愿意跟自己打,又多了一个裴元,因为叶扉羽晕过去,愿意跟自己打,这如何让袁弘安不觉得惊喜呢。 “放手。”裴无咎语气生硬,似乎对袁弘安上来就动手动脚很是不满。 袁弘安咧了咧嘴,“看他可不像有事的模样啊。”。 说着,另一只手轻拽叶扉羽的肩膀,从这边搂着换成了那边搂着。 叶扉羽刚开口,“师兄,我真没事...”,话还没说完,自己就被袁弘安拽得一停。 而袁弘安这一边的胳膊刚抬起来,还没搂上叶扉羽的肩膀,就又被裴无咎越过叶扉羽抓在了手上。 旁边的裴元已经快笑疯了,“男上加男啊叶子...哈哈哈哈...”。 叶扉羽满头黑线,“要不...你俩先聊?”,说完,趁着两个人的胳膊没有放下,就想从二人胳膊下钻出来。 哪知道袁弘安看着叶扉羽的动作,突然笑了一下,随即胳膊下压,重新将叶扉羽拦住。 裴无咎显然没想到袁弘安会突然发力,冷不丁被袁弘安这么整了一手,裴无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叶扉羽心中越发无语,要玩你们两个玩就行了呗,非得拉着我干什么,让我走啊!裴元都快笑疯了你们看不见么? 叶扉羽心里骂骂咧咧,袁弘安跟裴无咎可不管,尤其是袁弘安,叶扉羽越想跑,他就越不让。 而袁弘安一有动作,裴无咎立马就会跟上,阻挡他。 只见袁弘安双手与裴无咎角力,双方不相上下,但袁弘安突然收力,同时脚下单脚穿插过叶扉羽的双腿之间。 双手收力,裴无咎的重心就会受到影响,然而中间夹了个叶扉羽,他裴无咎就得收着力道不能扑上来。 再加上脚下这一手,又能卡住叶扉羽不让他跑,又能拦住裴无咎,谁说袁弘安是痴的,要论打架的思路,他袁弘安清晰的不得了好么。 第188章 贴贴与社死 裴无咎关心则乱,一边袁弘安毛手毛脚伤了叶扉羽,一边又担心叶扉羽是不是真的没事。 完全没料到他袁弘安会整这么一手,随着袁弘安收力,裴无咎身体立马就有前倾的趋势。 不过裴无咎的反应也很快,他不想叶扉羽没有因为袁弘安受伤,反而因为自己撞过去而受伤,脚下猛然发力,硬生生将势头止住了。 不过袁弘安的做法很明显惹怒了裴无咎,只见裴无咎的视线越过了叶扉羽的侧脸,盯上了袁弘安,嘴上说的话却是提醒叶扉羽躲开,“左边!”。 刚听到这两个字的叶扉羽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裴无咎的眼睛,立刻就明白了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而因为三个人贴的足够近,叶扉羽已经发现裴无咎在提膝了,立马向自己的右侧扭动身子。 叶扉羽的右侧,也就是裴无咎的左侧,只见裴无咎一个提膝,一记膝撞就朝袁弘安攻去。 如果两人中间毫无阻拦的话,这一记膝撞的可行性无疑是很高的。 但奈何,两个人中间夹了个叶扉羽,虽然这对裴无咎来说并不是什么难点,就算中间夹了个人也不影响裴无咎输出。 但对于叶扉羽来说,这体验就不是那么妙了,本来两个男人中间夹了个自己,就挺别扭的,裴无咎这一提膝,三个人夹的更紧了。 叶扉羽几乎都能感受到裴无咎的心跳,几乎都能感受到一前一后两个大男人的体温,天气热了,几人身上并没有特别厚的布料,三人夹在一起,充斥着男子的炽热。 裴元已经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了。 叶扉羽:你们够了啊喂! 袁弘安自然不能乖乖等着被裴无咎膝撞,身体紧贴着叶扉羽,叶扉羽往右侧扭腰躲闪,他也跟着往右侧扭腰躲闪,再加上他还有一条腿伸在叶扉羽双腿之间,就导致这个姿势更加暧昧了。 叶扉羽现在恨不得自己没醒,早知道醒了之后是这个情况,自己干嘛不睡死在屋里,烂床上得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叶扉羽直呼,他还是悲观早了。 三个大男人贴贴,另一个男人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也就是说,这是男人看了都觉得好笑的事,对吧?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场面要是让女人看见,又会有什么效果呢。 巧了,不用想了,这院里还真就来了个女的。 好死不死,正当三个男人越发炽热的时候,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出现在了裴无咎的院子门口,来人一身丁香紫,粉黛未施一点红。正意堂,紫晴。 事情的起因是裴无咎在和裴元进行了亲切友好且“激烈”(正经的那种)的交流后,因为裴无咎医术有限,所以不得不让裴元出手来帮叶扉羽调理身体。 而裴元进行过一番探查之后又觉得叶扉羽好像用不到自己,但把这个情况跟裴无咎说明的时候裴无咎又坚持让他再看看。 就好像世俗中那些领着老人去医馆的子女,大夫郎中都说老人家没什么事,不用瞎操心,但子女还是会让大夫郎中好好看看一样,不好说你们是真有孝心还是盼着老人生点啥病。 当然了,裴元是知道裴无咎不想让叶扉羽出事的,再三探查之下,还是决定辅以一些固本培元的药材来给叶扉羽补充元气。 固本培元类的药材,裴无咎的药园里虽然有,但有几味来不及炮制了,于是裴元才唤来信鸽,带着自己的手书,去落星湖要几味。 落星湖这边之前一直是特殊病房,所以固本培元类的药材还有富裕,肖苛明也就很大方的给了。 但,有一个问题,送信的是裴元的信鸽,但地址写的是一个他们谁都没有去过的地方,裴无咎的小院。 这可让肖苛明犯了难,谁去送呢,首先肖苛明排除了自己,开玩笑一个裴无咎他就不想打交道,被迫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话痨,那边还有一个在他看来比他还不着调的裴元,裴大师兄。 思来想去,再三排除之下,肖苛明最终还是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们喜爱的小师妹,紫晴。 紫晴一听说是裴元的请求,便欣然答应下来,裴元这位万花大师兄在紫晴眼里还是有点分量的,可听说是去裴无咎的小院,紫晴也有点发怵。 不过很快紫晴还是同意了,大师兄的委托,给那个嘴甜的小师弟送药,这两件事加起来,好像她也不那么怕裴无咎了,虽然裴无咎本身也没做过什么可怕的事。 李戎不在,听说是去三星望月了,紫晴也没打算等,就沿着肖苛明给指的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盒子,里边是大师兄点名要的药材。 裴无咎的小院还是挺好找的,因为一路走来只有植被越来越茂密,人存在的痕迹是越来越稀少了。 沿着小路登上山头,看到院落踏进院门,接下来,手中的药盒坠地,加上少女的尖叫。 “呀——”。 裴无咎和袁弘安的动作顿时一停,而叶扉羽被两个人夹在中间无法转身,也看不到身后院门的方向。 裴元则是在紫晴进院的那个瞬间就第一时间调整了体态,收敛了笑容,“噗——噗呲,哈哈哈哈啊哈哈...”。 裴元:对不起实在是太好笑了,忍不住。 叶扉羽就算再怎么“行动不便”,高低也听得出来发出尖叫的是个女子。 自己这幅样子,这个动作这个姿势,被女子看了过去... 叶扉羽:咱们商量商量,你们就当我死了行不行... 裴无咎身体一僵是因为有“陌生人”来他的院子了,他不适应。 袁弘安动作停住是因为裴无咎身体一僵,而他的两条胳膊现在都在裴无咎的控制之下,裴无咎不动,他也不好动。 叶扉羽身体僵住是因为他在俩人中间被贴的很近,而且现在就十分想死。 最后还是裴元开口打破了僵局,“是紫晴来啦~我要的药材带来了嘛?” “啊——带,带来了,”,紫晴红着一张俏脸,低着头不敢往前看,半蹲着将地上的药盒捡起来摆弄了两下,确定没有摔坏。 这才三步一停的,一点一点往裴元的方向挪着脚步,路过裴无咎三个人的时候甚至还背过了身子,捂着侧脸不去看。 好像裴无咎他们三个在做什么礼崩乐坏伤风败俗的事一样。 叶扉羽:师姐你别这样,我害怕,师姐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裴无咎:...... 袁弘安:裴无咎你怎么回事... “都...都在这了。”紫晴好不容易挪到了裴元身前,在裴元调侃的笑容中将药盒递了上去,“那...大师兄...我...我走了啊...”。 “这就走了么?不留下看看么?很精彩的哦?”,裴元像是故意的一样,主动问紫晴要不要留下来看热闹。 而紫晴则是一想看到三个男人贴在一起的第一眼,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怎么想都想不到三个男人这么的...这么的... “暧昧...”,裴元帮紫晴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了,而听到这个词的紫晴瞬间打了个寒颤。 “不必了大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了告辞!”。 只能说,紫晴不愧是正意弟子,叶扉羽只觉得一抹紫色在眼前飘过,紫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叶扉羽:师姐,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第189章 折寿 最终,叶扉羽三人还是分开了,还是裴元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手将裴无咎和袁弘安之间的平衡打破。 看着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的叶扉羽,裴元多笑了好一会才逐渐停下。 “好了好了,不就是被强人锁男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扉羽翻了个白眼,“那大师兄怎么不试试这个滋味。” “你看他俩敢锁我么。” 叶扉羽:...... 好好好,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是万花大师兄。 “那你呢,你又来干嘛...”,叶扉羽偏过头去,看向一旁的袁弘安。 “不干嘛。” “不干嘛是干嘛。” “就是不干嘛啊。” 叶扉羽:...... 行行行,这么玩是吧,好好好,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听不懂人话呢,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真... 看着叶扉羽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袁弘安摊了摊手。 最后还是裴无咎开口解释了为什么袁弘安会过来。 “你毕竟是在我们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所以他来是应该的。” “万一真的有什么隐患,多一个人也方便些。” 叶扉羽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我都说了我没事,你们也看见了,能下地,能动...”。 “还能被锁。”,裴元拍着自己大腿又笑了起来。 叶扉羽:够了嗷! 听着裴元的笑声,叶扉羽一阵无语,这三个人,就很难评。 视线在三个人身上掠过时,叶扉羽发现袁弘安正在盯着他看。 “怎么了?”“你的肉身强度还不够,还需要进一步打磨。” 袁弘安一边上下打量着叶扉羽一边说着,一旁的裴无咎却再次出声打断道,“不行。” “流水锻体对他来说强度还是太大,现在的他还承担不起那种强度。” “我们不知道他这次流水锻体是不是给他的根基上留下了隐患,需要去师尊那边再确认一番。” “而且,他已经两天没有去摘星殿了,师尊那边也要有个交代才是。” 裴无咎连珠炮一样的说着,生怕叶扉羽一个点头就又跟袁弘安跑了一样,就差伸手把他摁在座位上了。 袁弘安想的什么,裴无咎能猜到,无非就是想让叶扉羽快点成长起来陪他打。 作为一个把所有重心全都放到武学上的人,裴无咎相信他袁弘安就是这么一根筋。 可即使知道袁弘安的想法,他也不能再冒险让叶扉羽再去一次。 叶扉羽恢复期间,他和裴元都在他身上见识到了那天地锁的绿光,天地锁在帮他快速修复自身,看上去不错对吧。 但别忘了,让叶扉羽忽略自己承受能力,透支着身体承受冲击的也是天地锁。 他和裴元聊过了,认为这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在绝境中压榨潜力,死里逃生。 但用不好,也会被天地锁屏蔽感知,身死道消。 而且两人还发现,天地锁带来的提升,与自身实力是成正比的。 当初在谷前天地锁暴走的那个少年,只有一身蛮力,如果能拖到瀑布中,照样会被水流轰飞。 但经过裴无咎的描述,叶扉羽晕过去之前已经将天地锁的力量压制到了一个极低的地步。 所以叶扉羽只借助了一点点力量,然后凭借自身扛住了水流冲击。 换而言之,如果现在的叶扉羽全力爆发,在己方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胜负犹未可知。 所以,在叶扉羽能适应流水锻体之前,他得先用其他方式锻体,尽量避免使用天地锁的力量。 袁弘安见裴无咎眼神坚定,死死盯着他,他不想示弱,也盯了回去,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一会,袁弘安败下阵来,挪开了视线,不是他怂嗷!这毕竟是裴无咎的主场。 只是视线虽然挪开了,嘴上还是问着话。 “那你又有什么高见。” “先用其他方式锻体,逐步提升肉身强度。” “什么方式。” “还没想好...” “......” 两个聊天鬼才你一句我一句,最终还是把天聊死了,裴元摇了摇头,看不下去了。 伸手抓过叶扉羽的手腕,手指轻轻往上一搭,探查着叶扉羽的脉搏。 虽然叶扉羽说没事,但他还是要看一看,不然别说他,裴无咎也不能安心。 “怎么样了?”,聊天聊死的裴无咎看到裴元的动作,还是开口问了。 裴元松开了叶扉羽的手腕,搓了搓手指。 “确实没什么大碍,就是元气亏损了些。” “我猜的没错,那个东西帮助他恢复,是有一定代价的。” “代价就是从他身上激活元气,唤醒并放大它本身的恢复力。” “而元气是会消耗的,恢复力也一样,可元气能补充,恢复力不行。” “那东西,在压榨他的未来...” 几人闻言皆是一愣,叶扉羽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裴无咎和袁弘安却是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压榨未来这四个字犹如重锤轰击一般砸在了两人心口。 看着面前三人面色凝重,叶扉羽也似乎察觉到了问题的严肃。 “压榨未来指的是...” 裴元看向叶扉羽的眼睛,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元气可以通过天材地宝来补充,也可以每日修行撰取天地之气哺育自身。” “元气浑厚者身强力壮,修行也会事半功倍,所以元气,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 “而每个人的恢复能力是有限的,终究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越来越弱,哪怕是修为高深者也是如此。” “人的恢复力是有限的,自幼时展露,年十一二时勃发,而立之年鼎盛,随即便会进入下坡。” “而若是年轻时损耗过多,损伤过重...” 一字一句,随着裴元手指轻叩桌面的声音,传入叶扉羽的耳朵里。 而叶扉羽的面色也随着裴元的讲解愈发难看。 “会折寿...是吧?” 裴元没有往下说,反而是叶扉羽自己说了出来。 裴元没有搭话,裴无咎和袁弘安也是一样,保持了沉默。 叶扉羽面色依然难看,他以为的助力,此刻却变成了他的催命符。 天地锁为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天赋,过目不忘的本领,可以说他能踏上修行路,和天地锁脱不了关系。 而现在,裴元却告诉他,天地锁不仅仅是能保住你的命,同样也能要了你的命。 一时间,叶扉羽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第190章 暗流 几人相顾无言,坐了许久,直到阿展飞来,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中午。 阿展抖了抖羽毛,小心翼翼的迈着大长腿踏进院子。 众所周知,猛禽类的鸟并不是腿短,当猛禽迈着步子向你走来时,总有种狗狗祟祟的感觉。 叶扉羽看着阿展迈步的样子,心头的阴霾也暂时消散了些。 向裴元要了些生肉,迎向了阿展。 阿展也养成了习惯,现在已经不用张林陪它一起了,每次一到时间就自己去柳居。 宋叔也不含糊,每次都会提前将饭食备好,等阿展来拿。 而且现在柳居也不止有宋叔,王知味也留在了万花,宋叔抽不出手来的时候,王叔也会帮忙。 就是阿展第一次见王叔的时候差点闹出笑话。 毕竟,虽然阿展也有不小的灵智,但突然走出来的陌生人还是让阿展差点应激。 接过阿展带来的食盒,揉搓了两把羽毛,叶扉羽这才将手中肉块递了过去。 看着阿展仰头将肉块吞下,叶扉羽这才提着食盒回到了几人身边。 “先吃饭吧。”,叶扉羽说着,将食盒打开。 热气蒸腾,菜香四溢。 只是几人都没有动筷子,看着桌子上的佳肴沉默不语。 叶扉羽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也知道,这样一直沉默下去不是办法。 他怕折寿么,自然是怕的,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早死。 可怕又有什么用,怕就能解决问题么,一味地沉默就能解决问题么? 很明显不能! “几位师兄,先吃饭吧,我想我们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可菜不吃的话,就要凉了。” 满桌饭菜皆是出自柳居,放到俗世怕是千金也难求,可桌边的几人兴致却寡淡。 最后还是裴元先开了口。 “叶子说的对,咱们几个在这里一直愣着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先吃饭,吃完再想怎么办。” 有了大师兄发话,裴无咎和袁弘安也不是傻的,自然也懂裴元的意思,几人这才动了筷子。 “叶子,用过饭后是要去摘星殿师尊那边吧?” 裴元一边给叶扉羽的碗中添菜一边说道, “你不妨问问师尊,或许师尊能有什么办法。” 叶扉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被“折寿”两个字吓到的他差点忘了,他师尊是药王孙思邈,见识与本事远非裴元几人可比。 越想越觉得不是没可能的叶扉羽,心中也是越来越乱。 草草的扒了几口饭,说了一声自己吃饱了,便走向了阿展。 一声嘹亮的唳啸过后,便是风声急促,阿展有灵,数日的接触下自然也知道叶扉羽的心思。 就在叶扉羽还在想如何开口的时候,阿展的速度已经降下来了。 摘星殿,到了。 而在叶扉羽离开之后,院子里的几人也是不约而同的放下了碗筷,默契的收拾了起来。 少顷,几人又重新坐回了桌边。 裴无咎双手抚于膝上,一言不发,而袁弘安则是双手环抱胸前。 “说吧,转移话题又等那小子走,你有什么话不想让他知道?” 只见裴元一手撑着桌边,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毫无规律的敲击着。 看了看裴无咎,又看了看袁弘安,突然笑了。 “我和无咎怎么说也是小叶子的师兄,你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在这的。” 袁弘安一听顿时眼睛眯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我们是师承一脉,你袁弘安好像并不在万花谷弟子序列里啊。” 这话倒是实话,袁弘安本来就不是走正常途径入谷的,在谷中的位置也有些特殊。 既不属于门下弟子,不必精修万花七道,也不属于门派客卿,没有能拿出来开宗立派的手段。 但说者可能无心,听者可就有意了。 只见袁弘安一掌拍在石桌上,砰的一声,让人怀疑这桌子是否能撑住。 又破口大骂道。 “好你个贼裴元,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今天免不了要再打上一场!” 裴元眼睛一眯,并没有接话,反而是裴无咎伸手拦在了二人中间。 “你想说什么。” 对于裴元,裴无咎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相处,同宗同族,同根同源。 本来遭逢大难,兄弟再度重逢,换成旁人来,免不了又得是一出相拥而泣的戏码。 可裴无咎始终在意着当年那个少年离开后,一句没有提过家乡。 哪怕是这么多年过来了,哪怕是在同一门派下,当年的事,也始终是裴无咎心里的一根刺。 叶扉羽出现之前,他甚至不愿与裴元同住一个屋檐下。 而现在,见裴元为了叶扉羽的事而将二人留下,裴无咎这才真正意义上询问着裴元的想法。 只不过语气上,仍然有些生硬。 裴元见裴无咎开口了,也就散了调笑袁弘安的心思,摆了摆手。 “真没劲,开个玩笑嘛,坐下坐下。” 说罢,自己也将身子坐直,直面二人。 “你们觉得现在的万花谷如何?” 袁弘安刚坐好,便迎来了裴元的第一个问题。 好家伙,前脚刚拿我不是自己人这一点开玩笑,后脚就让我用自己人的角度来思考? 裴无咎也愣了一下,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 裴元翻过一个竹杯,倒上一杯茶,又用手指轻轻沾取了些茶水,在石桌上写了一个字。 天气已经开始变热了,茶水写出来的字很快就被午后的温度烘干,可他想表达的意思已经传递出来了。 袁弘安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反观裴无咎,却肯定了裴元的评价。 “你还记得你从哪里看到的那卷残经么。”裴元问道。 裴无咎简单回忆了一下,便脱口而出。 可下一秒裴元的话,声音虽小,却让裴无咎在这个晚春烈日下不寒而栗。 “我去找过了,残经,不见了。” “不可能,我不会记错,我虽然无法修行离经易道,但在这件事上我绝对不会记错。” 裴无咎冷声喝道。 裴元手掌轻轻下压,“没有人说你记错了,可为什么残经不见了。” “你有没有发现,小叶子起势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就算是当初入谷时闹了不小的乱子,也不至于有后续这些大张旗鼓。” 袁弘安在一旁听着,眉头却是越皱越深,无他,裴元说话太云里雾里,他跟不上。 注意到袁弘安的姿态,裴元则是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嘴上还是在跟裴无咎探讨着。 “你本身在谷中是特例,勉强也算是个话题人物,可你曾经可见过这样的势头?” “一个弟子风头太盛,真的是好事么...”。 此话一出,哪怕是袁弘安也明白过来了,他不傻,只是裴元等人说话太会绕圈子了,对于他来说更喜欢直来直往。 而这句话落到裴无咎的耳朵里,警告的意味则更加明显。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推动此事?” 裴无咎没有开口,只是将竹杯中的茶水泼在了地上,重新续上了一杯。 第191章 直觉 裴元点了点头,裴无咎泼茶的动作就代表着他已经接受到了这个消息。 但现在几人还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下手,所以这才又满上了一杯。 将茶倒满后,裴无咎将茶杯放到自己面前,不过却没有像裴元一样,以指沾茶。 反而是看着杯上水纹,静静出神。 直到水纹平静,才开口道。 “袁弘安,你那天也说了一样的话...” 侧过头来,裴无咎一双眸子看不出情绪。 “你是如何知道的。” 裴元一听也来了兴趣,“哦?怎么回事?” 裴无咎这才将叶扉羽锻体之前的一些事讲了出来,当然,有关二人又打了一架的事自然是被忽略了。 只是着重讲了一下袁弘安的提醒。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袁弘安居然也会有这样缜密的心思了?” 裴元调笑了两声,要说万花谷中了解接触袁弘安最多的人,除了裴无咎以外,就是他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还是说,你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此话一出,袁弘安只觉得身旁的两个人开始散发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而面对裴元的质疑,袁弘安本就没做亏心事,自然无惧。 “直觉。” “直觉?” “直觉!”袁弘安又重复了一遍。 “就好像,在人群中能够感受到某个方向传过来的视线。” “又或者是运功时会觉得,再往下继续就会出岔子。” 袁弘安闭上眼睛缓缓开口,“还有寒冬腊月进屋之前觉得自己要出恭。” 本来听前边两句话,裴元与裴无咎已经相信了袁弘安的直觉一说。 毕竟无论是修行者还是武夫,长年累月的修炼和打磨都会使他们的感官异于常人。 可以更直观仔细的感受天地间的变化,而在茫茫人海中感受到他人视线也不是不可能。 但听袁弘安用出恭来作比喻,还是听得两个人一脑门黑线。 还以为袁弘安长脑子了,结果还是高估他了。 话分两头,几人在小院中商讨的事,叶扉羽无从得知。 叶扉羽还在对自己面前的景象感到新奇。 往日只有尚贤弟子巡逻的摘星殿,今日不知为何,殿前多了一队僧人。 为首两位僧人身着红色袈裟,内里黄色僧衣,其余僧人皆是一身灰衣。 除了为首两,灰衣僧人们全都站得笔直,一动不动,远远望去,好像一排石雕一般。 不知是何情况的叶扉羽缓步走向了一旁执勤的尚贤弟子。 “敢问诸位师兄,为何万花谷内会有佛家弟子...”。 叶扉羽的声音不大,一是不想惊动那些僧人,二是怕声音太大打扰到其他执勤的师兄。 回话的这位师兄也是碰巧刚归谷的,听说过叶扉羽这个名字,但还未曾见过。 听到有同门喊自己师兄,眉头也是一挑,“具体情形我也不知,只知道这些僧人从早上便来了,好像是嵩山少林来人。” “这些僧人与俗世的诸多佛家弟子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城中寺庙里那些不事生产的。” 说着还用手指了指那些灰衣僧人。 “看到没,那一个个身形挺拔,我敢打赌,一定是武僧。” “中午都是带着干粮原地解决的,我们想领他们去伙房都不肯,说什么出家修行,啧啧。” 顺着这位师兄的手指望去,那一个个灰衣僧人自叶扉羽来到现在,一分都未曾动过。 叶扉羽入谷之前也是见过佛家弟子的,只不过那些佛家弟子跟眼前这些僧人比起来,差距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听说过那些大城中的寺庙,几乎成了达官贵人祈福的地方,僧人们一个二个不事生产都能赚个盆满钵满。 再看眼前这些灰衣挺拔坚毅的影响,叶扉羽不经意也赞同了这位师兄的观点。 “那,师兄,师尊可是在殿中?” 这名尚贤弟子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说着,“当然在啊,里边还有一位大,不然这群僧人在这做什么,修行嘛?”。 叶扉羽点了点头,冲这位师兄行了一礼,“多谢师兄告知。”转身朝着殿门走去。 这下轮到这名尚贤弟子傻眼了。 “欸!你干嘛去!” 正说着,就要迈步出去追他,可刚一动,就感受到了来自巡逻队队首的一道视线。 这名弟子顿时脚步一顿,又将步子收了回来,心里却是为这个懂礼数的小师弟担心了起来。 而队首则是翻了个白眼,这队尾不认识叶扉羽没事,他可是在例会上见过叶扉羽的,自然也知道叶扉羽的身份不一般。 而且作为尚贤弟子,能做到队首这一位置,代表着不仅仅是实力出彩,也得有自己收集情报的能力。 最近谷内应该会不太平静,关于叶扉羽的事不该让一个巡逻队的队尾掺和,这才用眼神制止了他。 毕竟,问事寻路是尚贤弟子职能之一,但再往里深入,容易逾距啊。 而此时的叶扉羽却没想那么多,或者说,折寿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有些重了,重到让他没办法思考那么多。 越过了这群僧人,朝着摘星殿拾级而上。 而他没看到的是,当他和僧人们擦肩而过时,为首的两名披着袈裟的僧人睁开了眼睛。 其中一位睁开眼睛后又闭上,另一位则是眯着眼看了一眼前方那个台阶上的少年,而又缓缓摇了摇头。 叶扉羽来到殿前,看着殿门紧闭,只得双手一揖,正欲开口,话却卡在了嗓子眼。 该怎么说,自称弟子么?可在自己未完成万花七试之前,名义上算不得万花弟子啊。 叶扉羽着急忙慌的上来,现在却又像个雕塑一样行着礼站在殿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只听咚得一声,仿佛是重物落地,紧接着殿门便缓缓敞开了一道口子。 未等叶扉羽有所动作,只听殿内传来一老者声音。 “孙真人看样子是又找到了不错的苗子啊。” 这一声孙真人,喊得自然是妙应真人,孙思邈。 而孙思邈则是回应到,“是否是好苗子还得看此子悟性如何,倒是你,你轻点啊!” “哈哈哈哈...” 叶扉羽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听着两位老者谈话,隐约间感觉好像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好了,别在门口杵着了,进来吧。” 听到自家师尊发话,叶扉羽应了一声,这才直起身来,将门推开,闪进身去,又将门带上。 听着殿门的响动,孙思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点头是认可了叶扉羽的行为,知道自己二人先前闭门谈话的用意,摇头则是想到了之前这孩子傻愣愣的站在门前。 而与孙思邈隔桌而坐的,赫然是一位身披金线袈裟,眉须洁白的大僧。 如此近的距离,孙思邈的小动作自然被这位大僧看在眼里。 大僧伸手捋了捋胡子,也不说话,就是笑。 却不曾想孙思邈却是抓着这一点,对着大笑骂道。 “你这老小子就是存心看我笑话。” 第192章 佛法至阳 大僧连忙摆了摆手,“这话可是孙真人自己说的,老衲可没说过。” 而这时,叶扉羽已经踏入了殿中,身负天地锁的他对环境的感知领先新一代弟子太多。 之前的摘星殿给他的感觉一向是中正平和,就连方才在殿门前行礼时也是一样。 而就在殿门开了之后,或者说,在那一声闷响之后,摘星殿的感觉就变了。 变得更加温暖和煦,犹如置身于烈日烘烤过的水潭一般。 而这种感觉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源头的,越往殿内走,感觉就越明显。 直到叶扉羽走入殿内深处,见到了孙思邈和他身旁的那位大僧,叶扉羽才发现这感觉的源头就在这大僧身上。 已经接触过意和势的叶扉羽,已经开始不自觉的观察其他人身上的势了。 而平时裴无咎和裴元很少在他面前显露这一方面的力量,所以他并没有过多的感触。 孙思邈则是因为修为层次不同,返璞归真的他已然是身势合一,如无必要也不会催发自身之势,所以叶扉羽也不太清楚自己师尊的势。 但这位大僧给叶扉羽的感觉却十分明显,宛如一尊巨大的火炉一般,散发着温暖,让叶扉羽不禁愣住了。 而这大僧看到叶扉羽盯着自己看,自然也是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孙思邈会是那种反应。 ‘看来还真让老衲说对了,孙真人可能真的找到了一个好苗子啊。’ ‘如此年纪能对我佛家心法生出感应,说不定...’ 原本他与孙思邈交谈时,两人便感应到了门外有人。 叶扉羽的离经心法是孙思邈作的引路人,所以孙思邈自然能分辨出来。 大僧看孙思邈没有反对,这才运起佛门内力,以禅杖透地而出,将门震开。 本来是打算等内力自然收敛,可当他看到叶扉羽能对佛家功法有所感应,事情便有趣起来了。 思念至此,大僧也有了试探的意思。 大僧不再等内力收敛,反而是又将佛门心法运转开来,内力缓慢而有力地涌出。 孙思邈感受到大僧的动静也是一愣,然后便看到大僧正嘴角含笑看着前方叶扉羽,也是知道了大僧想做的,便也不开口阻止。 不同于孙思邈与那大僧的轻描淡写,叶扉羽的感觉就十分明显了。 方才那缓缓燃烧的火炉,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开始添柴一般。 灼热蒸腾的气与势开始释放它原本的模样,那是至阳至刚,光明正大。 叶扉羽这才回忆起裴无咎当初给他讲过的话。 古刹紫竹禅钟鸣, 降妖伏魔江湖行。 佛音亦有豪情义, 天下武功出少林! 少林的清规戒律之下,培养的僧人皆是至阳之气的代名词,那最开始那温暖和煦的感觉就说得通了! 咚得那一声,那哪是什么重物落地,那是这位大僧为自己开的门啊! 叶扉羽想着,却不明白现在这大僧这主动释放这至阳之力又是什么意思。 转眼望去,却见师尊孙思邈并没有半点阻拦,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是该如何。 可无论叶扉羽再想什么,那大僧都在观察着叶扉羽的一举一动,并且始终保持着对佛家功法的催动。 最开始叶扉羽还能凭借洗筋伐髓后的身体承受着这至阳之力的烘烤。 但相比于他这刚踏上修行路的毛头小子,安坐于桌前的大僧修为不知要高到多少。 慢慢的,叶扉羽的额头上开始出现汗珠,整个人如同站在太阳下炙烤一般。 可就算这样,叶扉羽也没有开口,只是默不作声地承受着。 那大僧却是见猎心喜,不由得开始加大对佛门心法的催动,孙思邈已经能看见这老小子的嘴唇在嗡动了。 佛门心法讲究的是以精神力量带动肉身力量,而精神上的修行自然是离不开佛门的各类经文密咒。 以孙思邈的见识,距离又如此之近,不难判断这大僧口中念动的经文是哪一部。 “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大僧嘴唇嗡动,发声细不可闻,却也是相对叶扉羽而言。 孙思邈却能听个仔细,那就是佛门经典,《金刚经》,又唤作《金刚般若波罗蜜心经》、《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 而随着大僧的发力,叶扉羽只觉得此处空间越发难熬。 仿佛面前已然不再是那添柴的烈火,而是将他这个人当做柴薪填入猛火之中煅烧。 不多时,额头上已汗如雨下,不仅如此,就连那外袍之下的内衬也被汗水浸透。 再次抬头,见师尊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反而是那僧人笑意越发浓郁,叶扉羽也明白了,这大概就是一场考校。 知道大僧没有恶意,叶扉羽反而释然了,也对,当着师尊的面,这大僧不会无缘无故对自己下死手。 且看师尊的反应,并没有阻拦,这种默许的态度又何尝不代表孙思邈也是在借大僧的手段考校自己呢。 想到这,叶扉羽才明白过来,不再一味地傻傻承受,开始想破局之法。 当一个人从思维死角中走出来时,整个人的光彩都是不一样的,虽然叶扉羽现在身体上承受着压力,但眼神的变化还是看在了孙思邈和大僧的眼里。 孙思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大僧也是嘴角含笑的加快了经文的念动。 你想明白了是一回事,想出破局的办法来是另一回事,既然是考校,可不会因为你想明白了就停手,你要做出来才行。 面对大僧再次施加的压力,叶扉羽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无法再流下,烈日烘烤般的势压,直接让汗水蒸发,化作道道白烟消散。 ‘至阳至阳,说穿了还是阴阳变化,只是佛家选择性的修习了阳。’ 叶扉羽调动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内息,开始引导身周的天地之气。 ‘天地分清浊,万物有阴阳。’ 只见叶扉羽身周浮现出一条无色的光华,那是被他引动却又并未被拆分的天地之气。 大僧带来的势压太大,大到他只能在身周尽皆是至阳之力的情况下,短暂的将这丝元气召来,再想拆分则如同深陷泥中,难上加难。 这一条光华的出现,让孙思邈和大僧眼中都露出了赞许之色。 自叶扉羽进来到现在,才堪堪过去盏茶工夫,以他一个刚入门的人来说,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找到破局方向,已是十分难得。 可赞许是一回事,如同俗世科举,你比他人先提笔,却未必会比他人答得更好。 大僧嘴上不停,手上却又动了起来,指掐莲花,置于胸前。 只这一瞬,叶扉羽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在了面前,好不容易召来的天地之气如同晚春残雪般消融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