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阀权宠:娇软美人二嫁督军》 第一章 美妇晚荷 昨日院中落了一整夜的雨,淅淅沥沥,雨打芭蕉,空气里弥漫着湿润微凉的潮气。 后院小阁楼雕花拔步床内,那铺开的芙蓉缎面下却是红浪翻涌,鸳鸯交颈,软玉温香。 隐秘传来女子似嗔似喜的软语低吟和男子酣畅淋漓的雄浑低吼声。 直至天方微光,才云消雨歇。 小妇人苏晚荷捏紧缎面遮住身子,撑起酸痛的腰肢,探出一截藕臂,葱白纤指勾过旁边架子上的衣裳,顶不住身后丈夫火热的目光,又红了面庞,背过身换去。 虽成亲两载,新妇在丈夫面前也难掩羞涩。 沈绍言望着妻子柔美纤细的薄背,十八新妇,正是娇荷初蕊,玉肌丰润,红粉肚兜裹着霜白雪嫩。 如斯美人,成了他沈绍言的妻。 他满心激流涌动,满腹辗过数不尽的豪言壮语,轻柔搂过那香肩,在妻子耳边落下一吻。 “阿荷,我此生定不负你。” “娶你为妻,是我之幸。”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将来我若名扬天下,也一定不会辜负阿荷。” 苏晚荷听着耳边丈夫的誓言,温柔的软语,内心融入暖流,目光落在狭窄却温馨的阁楼室内,摇摇床上香甜酣睡的小奶娃,颊边露出一抹动人浅笑。 缓缓握住丈夫的手,踏实地往后靠向那宽阔的胸膛。 “绍言,有你和之朗,阿荷知足了。” “我不求你名扬天下,我只求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 男人脸上的激昂稍退,抿住了薄唇。 苏晚荷隐约察觉到丈夫的情绪,小心翼翼转过头,温柔捧起丈夫的脸庞,脸颊贴过去轻哄,温声细语道:“绍言,如今世道不太平,你要不别在警署当差了,我和娘整日提心吊胆,担心你在上峰那受了委屈,担心你遇到那些大凶大恶之人,枪林弹雨总归不是安稳日子,你回来裁缝铺,跟我和娘亲一块做裁缝吧。” 男人眼神闪过一抹轻蔑和无奈,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妇人之仁。” 苏晚荷眉心微蹙,无可奈何道:“绍言,咱平头百姓,如何名扬天下,你怎么就看不清呢。” 男人忽然愤而挥开她的手,匆匆下床,赌气的口吻道:“你就是不信我,如今新来了一位督军,不看家世,只看个人的本事,正是立功的好时候,我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打退堂鼓。” “你且等着吧,我沈绍言终有一天,必定会成为这烟城的人上人,而不是被人喝来喝去,做一个谁都可以欺负的穷小子。” 苏晚荷心疼地望着男人,抓住了男人的衣袖:“绍言。” 沈绍言啪的一下打开她的手,“别打扰我,去照看儿子,你的任务就是把我们的儿子养大,其余的事你一介妇人,一概不要过问。” 男人拿过架子上的制服换上,戴上了警帽,又瞥了眼床上的小妇人,皱了下眉头,便匆匆下楼离去。 苏晚荷握紧犯疼的手指,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忽然内心有一丝不安。 恍惚片刻,又收回思绪,翻身下床,走到摇摇床边,抱起襁褓里的儿子,轻轻贴着他温软的脸颊,心底母爱泛滥。 我的朗儿,阿妈的心头肉,你知道吗,阿妈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 微风透过镂空窗棂,拂进一抹清冽的雨露气息。 苏晚荷放下儿子,掖了掖他的小被角,又拢住衣领,站在梳妆镜前,望着镜子里一身青色粗布马褂和长裤,拿起木簪随手挽了个发髻,便转身走下阁楼。 暮春六月,每年到了这个时节,烟城总会接连数天落下梅子雨,青石板一片青绿,屋檐上珠玉迸溅,满院杏花零落,细雨如丝如雾,浓郁的春枝新绿,却弥漫着致郁的气息。 苏晚荷望着朦胧的雨雾,心口因为晨间丈夫的眼神,微微滞闷,又抬头朝着那阁楼窗台青瓦屋檐下望去。 泥巴筑起的燕子窝,新燕在啾啾呢喃。 据绍言说,那燕子窝本来只有一只公燕,在她嫁进来那年,那公燕带回来一只母燕,小夫妻俩恩爱非常,最近又生了一只乳燕,粉色小肉球,浑身灰色细小的绒毛,还没睁开眼,嗷嗷待哺。 绍言说这燕子和他们一家人有缘,还特地为他们筑巢,搭了个草编小鸟巢做地基。 苏晚荷回忆着丈夫当时的温柔笑语,内心明朗起来,唇角也露出一抹甜笑,脚步轻快地往前院灶房走去。 沈家院子不大,在杏花街经营着一家老字号裁缝铺。 苏晚荷自嫁过来,便同公婆做起了裁缝,加之丈夫当差人的进项,日子虽不富裕,倒也安稳。 苏晚荷洗漱过后,便开始准备早饭。 除了沈绍言去警署司当差,每日辰时去报到,不在家吃早饭,家中还有沈母,沈父和沈绍言的妹妹,沈玉萍。 沈母每早要吃一碗猪肠粉,沈玉萍要饮一碗银耳莲子羹,沈父倒是没特别要吃的,苏晚荷熬一锅白薯粥,和沈父一块吃。 沈母的猪肠粉,自家不会做,一般是去早市花五分钱买一份回来。 沈玉萍的银耳莲子羹,则需要提前泡发,再炖煮,等她巳时一刻起床来吃。 苏晚荷将白薯和稻米洗净,倒进锅里,又泡好银耳,便先出门去早市,买一份猪肠粉回来。 忙活一大早,早饭备齐了,摆在餐桌上,沈家父母也起了,在院中梳洗。 苏晚荷声音温软轻唤:“阿爸,阿妈,吃早饭了。” 沈父和沈母梳洗完,朝正堂走来,坐在餐桌前。 沈父满意地看了眼满桌的早饭,笑容满面:“咱家娶了个好儿媳妇啊,小荷,你也快坐下吃。” “是,阿爸。” 苏晚荷展露笑颜,刚坐下,屁股还没热。沈母抬眼不冷不热瞥了她一眼,又吩咐:“玉萍不吃早饭不成,你端一碗白薯粥,给她送上楼去。” “是,阿妈。”苏晚荷又急忙起身,走到灶房,舀一海碗白薯粥,夹两个窝窝头,出门送到后院东侧间的阁楼。 推开正门,沿着楼梯往上走,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轻声唤道:“玉萍,醒了吗。” 屋内传来少女惹恼了的嗓音。 “大嫂,你烦不烦啊,别吵我。” 苏晚荷叹了口气,将白薯粥轻轻放在窗台上,又脚步轻盈走下楼去。 第二章 只身前往督军府 西侧阁楼传来儿子的啼哭声,苏晚荷连忙上楼,抱起儿子喂了奶,换了干净尿布,又抱着儿子轻哄,提着竹编摇篮下楼。 回到正堂,沈父已吃完早饭,消失在院子里,估计又是走街串巷浪荡去了。 苏晚荷抱着孩子一坐下,便听见沈母对沈父的怨怼。 “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偌大一个裁缝铺子也不管,都交给我一个妇道人家。我是倒了八辈子霉,嫁了个这么没出息的男人。” 苏晚荷默不作声,低头喝了口粥。 沈母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儿媳身上,又忽然冷不丁道:“咱家是开裁缝铺子的,你整日穿这粗布马褂,像什么样子,家里又不是没有好料子好衣裳,非要打扮这么寒酸,你在磕碜谁呢,让街坊邻居见了,还以为我沈家虐待你。” 苏晚荷温柔一笑:“儿媳是觉得这身短打,干活穿着方便,总归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必要穿那么俏。” 沈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我说你这榆木脑袋,你这般寒碜,到时候拴不住自己男人的心,看你咋办。我们绍言在警署当差,好歹官职在身,不比平头百姓,又貌比潘安,平日里见的不是那些华商家的小姐,就是洋买办的千金,若不是当初念你孝顺,侍奉公婆勤快,那买办千金追我家绍言,我早就答应了。” 苏晚荷低眉浅笑应和。 “阿妈说的是。” 沈母又忽地吩咐:“对了,今日你吃了早饭,将竹笼子拿上,去督军府一趟。那老太君要办寿宴,听说咱锦绣坊是百年老字号,督军特地派人来铺子打过招呼,要给老太君做几件衣裳,让咱尽快过去量好尺寸。” “是,阿妈。” 沈母又思忖:“那督军府深门大院,我大字不识一个,就不跟你去了,你自己当心,我留在家看着朗儿。” 新来的督军,新官上任,便血洗了前任督军府,枪炮声砰砰响了一夜,闹得烟城人心惶惶,都说烟城来了一位煞神将军。 只知道他姓霍,听说是上头指派来的。 传闻这位霍督军凶恶残暴,所到处血流成河,比阎罗还可怖。 平头百姓要是不小心招惹了这位煞神,只有挨枪子儿的份。 如今这世道,督军便是一城土皇帝。 沈母可不敢去土皇帝府邸量尺寸,便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儿媳。 苏晚荷虽然也对传闻心有余悸,但婆母的安排不能不从。 吃完早饭,收拾了锅碗,她哄睡了儿子,便净了净手,来到前院铺子,拿上量尺寸的竹笼子和衣服图样,朝督军府而去。 雨后的烟城,薄雾缭绕,空气中都是杏花雨露的气息。 苏晚荷抱着竹笼子和工具箱,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没到督军府。 起初为了节省两个人力车夫钱,可行走到了中途,又是空巷陌路,后悔想找车夫都瞧不见人影。 这新任督军当真是谨慎,连府邸都选在这人烟稀少之处,若不是留了地址,苏晚荷也不知路径。 她翻过烟柳石桥,停在桥头,拿出地图看了眼,又望向前方巷子口“雨花巷”三个字,面露喜色,穿过这条巷子就到了。 她快步流星走进巷子,幽静的巷道只听见风吹芭蕉,雨珠滴落屋檐,雨靴踩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响。 她思忖着早点儿给老太君量好尺寸,担心朗儿睡醒没见她会哭闹,正忧心着,忽地听见一声枪声,乍然在幽深空寂的巷道里惊响。 “砰。” 苏晚荷犹如惊弓之鸟,当场骇在原地。 紧接着枪声砰砰砰,如密集的鼓点,混杂着凌乱的脚步声和施威的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肯定不是针对她一个小妇人,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在掌权者眼里,老百姓的性命还不如一颗子弹值钱。 苏晚荷心跳声卡到了嗓子眼,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只见一座废弃的庭院,大门紧闭,门口芭蕉树亭亭如盖。 她抱起竹笼子,提着工具箱,迅速转身躲到了芭蕉树后。 甫一蹲下,那巷子里就窜出来两个穿着夜行衣,黑巾遮面,身形魁梧的汉子,其中一名汉子手执双枪,不停躲避,往后射击。 双枪膛口射出的子弹擦出锐利的火光,接连洞穿了追击上来的两名穿着北洋军制服的士兵头颅。 两人头盖碎裂,血浆如注喷发。 猩红的脑浆,将她双眼染红,血腥气瞬间在薄雾中蔓延开来。 苏晚荷内心惊骇,遏制不住地尖叫出声,又猛地捂住了嘴,浑身抖若筛糠,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后脊柱延伸布满全身,头皮发麻地看着那一团血浆,双腿发软蹲在地上。 就在她提心吊胆看着那两名黑衣人,朝着她的方向奔来逃跑,担心做那只被殃及的池鱼,颤巍巍攥紧芭蕉叶,屏住了呼吸,将身子遮了个严实。 那两名黑衣人慌不择路,还没逃进院子躲避,手持双枪身后的男子就被一枚破空射来的子弹,洞穿了胸口。 男子瞬间丧失机能倒在地上,低头只见胸口破开一个血窟窿,鲜血渐渐从黑乌乌的洞口渗透出来。 手持双枪的男子听见动静,回头望着这一幕,目光眦裂地狂奔上前,抱起了倒地的男子。 声音嘶哑到歇斯底里:“阿飞。” 倒地男子不住地口吐鲜血,双眼也被鲜血染红,声音奄奄一息地催促。 “靖云哥,你快走。” “你快走。” 那枚子弹精准地洞穿了心脏,便是大罗神仙也没救了。 苏晚荷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早已惊吓过度,捂住了嘴,只听见无限放大恐惧到狂跳的心跳声。 霎时间更为密集的脚步声,以及马蹄声,行至巷子口,眨眼就要逼近。 双枪男子挣扎片刻,又决绝起身离开,迅速跑到了围墙边,回头望了眼倒在地上的男子,纵身一跃,身手敏捷地跳进了近两米高的围墙内,躲进了那废弃院落中。 男子跳进围墙隐约察觉到什么,又走至镂空围墙处,朝外张望,便看见那藏在芭蕉叶下的一抹抖若筛糠的身影。 他脸色阴沉,猛地举起手枪,对着那小妇人的头,又听见巷子里的动静,缓缓收起了枪。 苏晚荷并不知命悬一线,还以为那黑衣人逃走躲避,正准备趁着没人逃走,可总感觉后脑勺,有一丝危险盯着自己。 她疑惑地回头望去,只见那围墙竟然有一处镂空,堆砌了花纹状石瓦,围墙后也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园林景观遮掩,看不见什么。 她抱着竹笼子准备起身,可那脚步声,如迅雷急至。 第三章阎罗督军 十数名北洋军人从巷子里出来,迅速举枪将那倒地的黑衣男子团团围住,气势慑人,便是一只苍蝇也不能活着飞出去。 只听一阵马蹄声传来,来人坐着高头大马,一身英姿笔挺的北洋军服,气场极其森然可怖,并不是一般军阀,浑身透着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杀伐之气。 远远望去,便有种雷霆万钧的威慑力。 那双眼更仿佛是雷暴下最深邃的暗夜,射出的眸光,扫视周遭,犀利深邃到能洞穿一切。 苏晚荷只怯生生看了一眼,便被无形的威压遏制住咽喉一般,惶急低下头去,躲在了芭蕉叶里。 倒地的人还没咽气,历经两任督军的陈副官从马上下来,上前审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督军。” 阿飞没有吭声,奄奄一息,瞳孔微闭。 陈副官忽然捞起他的袖子,看见了手臂上的青龙纹身,立即转身向新任督军禀告。 “督军,是青龙社的人。” 一道冷若幽潭的声音响起:“青龙社?” 陈副官捞起阿飞的袖子:“督军请看。” 马背上的男人目光落在那青龙纹身上,冷峻凛冽的瞳孔讳莫如深。 陈副官又说:“青龙社是烟城最大的江湖帮派之一,只有其中最受社主重视的重点成员,才有这青龙纹身,看来此人在社中地位不低。” “青龙社社主张啸天,为人狠毒,久经江湖,从前做押镖运货的营生,如今竟也想着做买卖了。” “督军上次没有应允他贩卖鸦片一事,看来他怀恨在心,派人来刺杀督军。” 男人唇角冷篾,忽地掏出腰间武装袋里的配枪,一枪嘣了那忽然从地上坐起来,竟然还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枪射击的黑衣人。 只听砰的一声,那黑衣人脑袋开花,而围拢的士兵,也迅速将他打成了筛子。 苏晚荷被这血腥场面骇得快要眩晕过去,又不敢发出声响,目光落在那一块块飞溅的血肉,恶心得快要呕吐,又偏过头去,只乞求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军阀,快点结束这骇人的场面。 围墙内的黑衣男子看着这一幕,目光凶狠地望向那位督军,恨不得吃了他的血肉。 举枪朝着那督军瞄准,可如今霍霆霄身边围拢了人,根本打不中他,不是最佳时机,还会暴露他的位置。 霍霆霄收回枪,眯眼望向废旧的庭院,“陈副官,带人搜搜附近有没有漏网之鱼。” “是,督军。” 眼见着陈副官带人过来,黑衣人也迅速咬牙转身离去。 苏晚荷躲在芭蕉叶下,眼见那些士兵拿着步枪走来,持枪戳进叶子,一步步逼近,她正默念祈求着,下一秒就被掀开了头顶的叶子。 四目相对。 一名士兵似乎看见了功章,两眼放光盯着她,又大声喊道。 “督军,这里有个人。” “带过来。” 苏晚荷后背一个激灵,奔赴刑场般被士兵拽了出去,拽到了督军面前。 她不敢抬头,浑身抖若筛糠,心脏沉到了谷底。 霍霆霄意外地看着眼前被带过来的小妇人,头埋地只看见一截白嫩细软的脖子,纤细得仿佛一手都能掐断。 那片青色素衣领口,脖颈肌肤莹润剔透,如藏了一截质地柔润的白玉。 他忽然心神一动,嗓音沉如钟磬:“抬起头来。” 男人的声音好似寒冰生烟,落在头顶,使得微微露出的脖颈肌肤,都裹着几分凉意。 苏晚荷怯生生的抬头,眼里掩饰不住的恐惧,望着居高临下投来视线的男人,眼神交触的刹那,男人的目光好似一把吊起来的铡刀,悬在她脖子上。 她一下子跪在地上,声音慌乱又颤抖到哆嗦地说:“督军大人,我不是刺客,我只是路过,我是去给老太君量尺寸的锦绣坊小裁缝,我叫苏晚荷,督军大人不信可以跟我去裁缝店一问便知。” 她的嗓音慌乱,说着说着带了几分哭腔,却还是吴侬软语的细软腔调,便是随意一句话,也恍若黄鹂鸟歌唱般动听。 那乌黑的眸子清清亮亮,犹如山间泉水,洗涤人的心灵般,给人无尽的纯净温和。 此刻因为慌张惧怕,那清亮的眸子渐渐变得湿漉漉,在男人眼里,哪怕是身着素衣,也像是受惊的林间小鹿。 一身青色素衣,在这满是绿意的雨花巷,仿佛和周遭春枝白墙绿芭蕉融为一体。 清新明亮,沁人心脾。 苏晚荷口齿哆嗦地说完,也不知这位督军大人听清了没,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神,便又吓得低下头,等待发落。 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动,忽然翻身下马,一步步朝她走近。 苏晚荷听见那清脆的脚步声,余光瞧见那散发着冰冷光泽的黑色军靴,身体更是抖若筛糠,将头埋得更低。 霍霆霄看着女人渐渐发抖的肩膀,缩成一团,那白皙的脖颈愈发苍白惹眼,好似落入捕猎夹的幼兽,恐惧他的靠近。 不禁微微蹙眉,他是什么吃人的猛兽,有这么可怖? 陈副官上来禀告,“督军,我们发现院子里有脚印,刺客已经逃跑了。” 霍霆霄点头,又朝地上的女人抬了下下巴。 陈副官授意,上前检查了苏晚荷的竹笼子和工具箱里的东西,又转身回禀。 “督军,的确是量衣服的竹笼子和一些衣服样图,这小妇人估计是锦绣坊老裁缝沈大娘的儿媳妇。” “儿媳妇。”男人齿间碾过这几个字,神色意味不明,朝她走了过去。 军靴缓缓靠近,停在她面前,忽然蹲下身,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她的下巴,缓缓抬起她的脸。 苏晚荷看着那下巴处的枪口,小脸更是煞白,喉咙都不敢咽一下。 男人拨开了那挡在小脸上的凌乱发丝,露出一张粉白黛绿,清眸流盼的脸庞。 桃李年华的小妇人,生得又杏面桃腮,粉妆玉琢,便是不施粉黛,一身素衣,也遮不住这好颜色。 若不是总低着头走路,大半凌乱发丝挡住了脸庞,怕是走在路上也不安生。 男人缓缓移动枪口,杵在那粉润柔唇上,邪肆地描摹形状,冷峻凛冽面庞上,一片幽深。 那白皙的肌肤,很快压出浅浅的印痕。 苏晚荷不敢动弹,满脑子只有那冰冷的枪口杵着她,不久之前,那枪口射出的子弹,洞穿的脑浆,还在地上流淌。 她双唇被磨得酥麻刺疼,不知这督军要作甚,却不敢掉以轻心。 不经意撞进那黑夜般深浓的眸子,好似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她吸进去吞噬,吓得她心脏一抖,头皮发麻地错开了视线,软擩嗓音带了几分惊吓过度抑制不住的哭腔。 “求督军开恩。” 男人蓦地收回了枪,慢条斯理擦了擦枪口,目光在地上柔若无骨的小妇人身上流转,又沉声吩咐:“带她回督军府,给老太君量尺寸。” 第四章不堪摧折 苏晚荷犹如虎口逃生的小鹿,恨不得立刻逃脱,却还记着婆母的吩咐。 她撑起发软的双腿,颤巍巍地跨过那鲜血浸染的青石板。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她胸口翻涌。 她强自镇定,就听见头顶传来嗤的一声。 苏晚荷抬头望着男人跨坐高头大马,目光锐利,似是好整以暇。 她微微蹙眉,仿佛被人卡住了咽喉,连脚步都急了半拍。 霍霆霄望着小妇人那抹青绿的身影,清清亮亮,好似洗透了他心间的血腥煞气。 陈副官心领神会上前请示:“督军,可要为沈家娘子备一顶轿子?” 霍霆霄眼眸讳莫如深:“你唤她什么?” 陈副官莫名其妙:“沈家娘子啊。” 霍霆霄眸底是不可一世的狂妄,猛地夹紧马腹,行至小妇人身侧,强势将人拽上马,揽入怀中。 苏晚荷身体骤然悬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摁住了腰肢,陌生的男性气息如烈风灌入了咽喉。 她惊慌过后更是羞愤难当,不可置信百姓敬仰的督军竟是强抢民女的无耻之徒,当即剧烈挣扎起来。 “放开我。” “督军大人位高权重,难道也要做浪荡之徒,令百姓不齿。” 身后是坚硬如磐石般锐不可当的胸膛,将娇小的她完全笼罩,挣扎仿佛是蚍蜉撼树。 男人强势揽住小妇人的腰,在巷子里纵马疾驰,眸底尽是挞伐江山的肆意哼笑。 “这天下都是本督军的,更何况你一介妇人。” 苏晚荷如遭雷击,身子抖若筛糠。 男人冷眸玩弄似的,锁住怀里如枝头娇花,不堪摧折的小妇人。 分明裹着一身粗布衣衫,却仿佛能触及那娇花般柔嫩的肌肤。 男人心念一动,鼻腔里不经意飘来一股雨后青木瓜的恬淡香气,比春雨还洗涤人心。 他恍惚间失了神,低头轻嗅那青绿衣衫下的一截白玉肌肤,仿佛香气从那散发出来。 苏晚荷脖颈微僵,那喷薄在她后颈的呼吸,好似猛兽轻嗅猎物,后背升起密密麻麻的战栗。 她一介妇人,罗敷有夫,大庭广众之下,如何向丈夫交代。 她不堪羞辱,咬牙闭紧了轻颤含泪的眼睫,铆足劲儿朝着那张轮廓分明,不敢直视的冷峻脸庞,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 男人迅速清醒过来,满脸山雨欲来的愠怒,猛地攥住她的下巴,拽到了眼前,冷锐目光直逼她眸底:“本督军不过好心载你一程,当真以为自己天姿国色。” “一介愚妇罢了。” “下去。” 苏晚荷顾不得酸痛的下巴,忙不迭从马上跳下去,身形颇为狼狈,不小心崴了脚。 她疼得轻呼一声,颤巍巍站稳,脚踝传来剧烈的刺痛。 男人眉头微皱,面无表情掉转马头,径直跨进督军府。 陈副官走上前来,笑容温和。 “沈家娘子,没事吧?” 苏晚荷缓缓摇头,望着督军府巍峨的牌匾,森严地守卫,这场面哪是她们寻常百姓见过的。 陈副官轻笑:“督军吩咐我带你去找老太君。” 苏晚荷温柔浅笑,松了口气:“多谢陈副官。” 今日不过是那人一场捉弄,只要量完尺寸,完成了婆母的吩咐,她再也不会踏进这吃人的督军府。 苏晚荷心有余悸,紧跟陈副官的步伐,头也不敢抬,不知绕了多少回廊庭院,终于在府中花园见到了老太君,身旁还有两位年轻小姐。 一人穿着镶珍珠藕荷色长裙,雪纺上衣,头发烫成贴头皮的罗马卷,配上珍珠项链,娇俏甜美,粉面桃腮,是沙面洋学堂女学生的装扮。 另一人穿着珍珠白丝绒欧式宫廷束腰蓬蓬裙,头戴粉色花朵蕾丝边草帽,犹如油画里走出的女郎,精致而优雅。 陈副官悄声介绍道:“那粉色衣服是霍家的思雅小姐,那白色长裙是思雅小姐的好友,莎丽洋行买办的千金,孟洵美小姐。” 苏晚荷浅浅点头,又望过去。 老太君倒是没有督军那般威严,被两位小姐笑得合不拢嘴。 霍思雅端着一杯咖啡,满眼期待地递给老太君。 “祖母,这是洋人的咖啡,您尝尝。” 老太君笑容慈爱地接过:“好好。” 霍思雅笑容期待:“味道怎么样?” 老太君摇了摇头,无奈一笑:“我看哪,不如咱老祖宗的茶。” 霍思雅皱了下鼻子,努嘴道:“祖母您这是老古板,咱洋学堂的学生可都喝咖啡,吃西餐,不会喝咖啡是要被笑话的。” 这位霍思雅小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极为受宠,在老太君面前如此肆意地撒娇。 陈副官带着苏晚荷上前,“老太君,锦绣坊裁缝铺的沈家娘子,来给您量尺寸了。” “好好。” 老太君握着拐杖要起身,身旁丫鬟和霍思雅连忙扶起。 霍思雅听闻这话,不经意瞥了眼身旁的孟洵美,又往苏晚荷身上打量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苏晚荷拿出竹笼子,正要为老太君穿上。 霍思雅蹙眉打断:“你这是什么?” 苏晚荷耐心解释:“竹笼子,为了避免接触到客人的身体,我们用此物来量尺寸。” 霍思雅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可真够封建的。” 苏晚荷不置可否,尽心尽力为老太君量好尺寸,又将图样拿出来,交给老太君挑选。 半个时辰后,老太君挑选好图样,她也该告退了。 忽地,那位身穿洋装的女郎走到近前,嗓音优雅而柔美:“慢着。” 苏晚荷心底微微讶异,望着眼前面若芙蓉,优雅又尊贵的千金小姐。 内心难以自持地闪过一丝自惭形秽。 “孟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孟洵美自然也在打量苏晚荷,忽然含着善意的微笑问道:“你丈夫可是沈绍言?” 苏晚荷甜甜展颜一笑:“小姐认识我丈夫。” 孟洵美仿佛陷入了回忆,又缓缓摇头。 苏晚荷面露疑惑,又收拾工具箱,赶紧离开督军府。 目送眼前妇人离去,孟洵美内心五味杂陈。 霍思雅走到她身旁,轻笑说:“你心里好受了,沈绍言娶了青梅竹马的妻子,忘了他的理想,终究沦为一个普通人。” “你刚回国,恐怕还不知道,他如今只是警署司一个差人,你当年的眼光终究是看错了。” 孟洵美怅然摇头:“无论如何,我们都回不去了。” 霍思雅却不以为然:“这妇人不过是一介普通平民女子,如何比得上你洋行买办的千金,他沈绍言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你比他妻子更貌美,更有学识,更能助他上青云。” 第五章阿荷,我疼 苏晚荷往督军府外走,心底却始终笼了一团阴云。 方才那孟小姐的话什么意思? 难道她和绍言有什么过往,绍言从未对她讲过。 苏晚荷不是拈酸吃醋的性子,喉咙里还是泛起一丝难言的酸楚。 “沈家娘子。” 不知不觉走出督军府大门,陈副官正在一顶轿子旁等她。 苏晚荷回过神,神色有些赧然。 “陈副官,我自己回去就好。” 陈副官轻笑,语气却是上令不能违抗的无奈。 “这是督军吩咐的,沈娘子还请上轿吧。” 苏晚荷忽然感觉到一股寒芒笼在脖颈间,回头就望见那督军府最高的瞭望台上,一抹如鹰隼般傲立,身着军装的森然身影。 她心头陡然跳了下,被迫钻进了轿子,迅速拉上了轿帘。 仅仅迢迢相望一眼,她都被掐住咽喉般喘不过气。 忽然手心碰到了什么,她拿起来才发现是一支药膏。 脚踝处的刺痛此时才提醒她,掀开裤摆,已经红肿一片。 苏晚荷攥紧了药膏,愤恨地扔到了地上,差点扔出了轿子,想到那双杀伐之气的眼眸,又惴惴不安捡起来,将药膏塞进了坐垫下。 她掀开帘子,轿夫已经抬着轿子,穿进了巷子,陈副官竟也骑马随行,带着一伙官兵招摇过市。 不知到了哪条街,忽然听闻人群中传来:“这是谁家的官太太出街,这么大的阵仗。” 苏晚荷只觉头皮发麻,羞愤难忍。 “陈副官,送到这就好了。” 陈副官为难地说:“抱歉,沈娘子,督军吩咐了,巷子里难免有埋伏,要安然无恙把你送回去。” 轿子行至锦绣坊,苏晚荷从轿子上下来,抬头便撞进婆母来不及收回的惊愕眼神。 苏晚荷捏紧了袖口,神色平静解释,“去督军府的路上,遇见了刺客,老太君担心我的安危,便吩咐陈副官送我回来。” 婆母从怀里掏出几枚大洋,要塞给陈副官,“原来如此,多谢陈副官跑一趟,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陈副官自然没有揭穿小妇人蹩脚的借口,这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督军看上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他婉言拒绝沈母塞来的大洋,“不用了,这都是本官分内之事,既然沈娘子安然到家了,本官也该回去向督军复命了。” 陈副官带人离去后,沈母眼神在儿媳身上打量,似乎想要看出点什么,可苏晚荷一双剪水眸子,平静无波。 沈母也不好揣度,况且儿媳对绍言的好,那是她看在眼里的。 沈母担忧地握住苏晚荷的手,搂着她进屋。 “小荷,你没受伤吧?” 苏晚荷感受到沈母的关怀,眼角的泪快要溢出来,可她羞于启齿,不过是被人捉弄了一场,谁叫她得罪不起那大人物。 她盈盈一笑,从工具箱里拿出图样。 “我没有,婆母,这是老太君的尺寸,我去看看朗儿。” 沈母点头接过图样,又赶紧说:“你快去看看吧,在玉萍房里。醒来没看见你,哭了好几回了。” 苏晚荷思儿心切,连忙朝小姑房中走去,将正在哭闹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只有儿子身上温暖的味道,才能抚慰凌乱的内心,变得无比安宁。 小家伙软软小小的一团,只认阿妈的味道,到阿妈怀里瞬间不哭了,冲阿妈一个劲儿展露甜甜的笑颜,看的阿妈都要化了。 沈玉萍松了松胳膊,“哎哟,大嫂,你可算回来了,折腾死我了。” 苏晚荷莞尔,抱着儿子亲了好几口,软软嫩嫩的奶豆腐,让人爱不释口。 沈玉萍忽然说:“唉,大嫂,阿妈说你去了督军府,你见到传闻中的霍督军了吗?” 苏晚荷脸色微白,抱着孩子偏过头去。 沈玉萍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青涩脸庞漾起一抹绯色,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期待:“快说啊,大嫂,你见到霍督军了吗?是不是英明神武,俊美不凡,天神一般的男子。” 苏晚荷知道小妹心比天高,担忧地看着她:“我看啊,是凶神恶煞的嗜血阎罗,小妹你还是不要遐想了,那种大人物不是我们平民家的女子能攀附的。” 沈玉萍皎洁的眸底,闪烁着对未来希冀的微光。 “可是这乱世,若不嫁给霍督军那般天神一样的男子,我可不想随便嫁给一个平庸的人,蹉跎一生。” “像我哥那样,每天在警署当差,其实也就是给那些上峰端茶倒水,做些伺候人的活。” “大嫂,你说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为什么不是千金小姐,只是个小裁缝。” 苏晚荷无奈一笑:“小裁缝不好么?小裁缝不用每天枪林弹雨,安安稳稳过这一生。” 沈玉萍爽朗一笑:“我哥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苏晚荷满眼幸福:“能嫁给你哥,也是我的福气。”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沈绍言的警署同事张志龙跑进来,“不好了,阿荷,绍言他犯事了。” 苏晚荷心底咚得一声:“绍言他,犯什么事了?” “绍言今日当差,不巧的是有个南方的女特务逃狱了,次长大人怪罪到绍言头上,正对绍言进行严刑拷打,再不想办法把绍言救出来,怕是要打死了。” 苏晚荷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站不稳,沈玉萍连忙抱住了孩子,“大嫂,你先跟志龙哥过去看看吧,我帮你带着孩子。” “麻烦你了玉萍。” 苏晚荷冷静下来,又赶紧跟着张志龙往警署赶去。 从锦绣坊到警署司有一段距离,平日里沈绍言都是骑自行车赶过去。 苏晚荷在街边叫了个人力车,和张志龙匆忙赶到警署门口,却忽然怔在了原地。 只见她的丈夫沈绍言,浑身布满鞭痕,鼻青眼肿好生狼狈,仿佛已经昏迷失去了意识, 而旁边扶着他的,除了一位警署同事,还有一位今日在督军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孟小姐。 苏晚荷下意识看向丈夫握紧孟小姐的手,那般牢固,仿佛将她心脏捏得喘不过气。 苏晚荷缓缓走过去,“孟小姐。” 孟洵美唇角露出善意的微笑:“沈太太,我跟陈次长打过招呼了,绍言他没事了。” 苏晚荷望着这张如此善解人意的娇贵脸庞,心底微微滞闷,强颜欢笑道:“多谢孟小姐,绍言是我的丈夫,交给我吧。” 苏晚荷扶过丈夫的身体,和张志龙将丈夫扶到人力车上,吩咐师傅掉头。 孟洵美一直站在原地,深深地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苏晚荷收回目光,喉咙像是呛了一口酸梅,缓缓蔓延到整个喉腔。 她没好气抽出手,却被丈夫无意识紧紧攥住,熟稔地靠在她怀里。 “阿荷,我疼。” 第六章 旗袍美人 苏晚荷抚过丈夫青紫交加,血污肿胀的脸庞,心头像针扎了一下刺疼。 回到锦绣坊,婆母担忧地迎上来,搀扶着丈夫往阁楼上走。 苏晚荷安置好丈夫,又马不停蹄去芙蓉后街中药铺,捡了几副药,熬在炉子上。 喂丈夫喝下药汤,擦拭了身上的血污,三更天的时候,丈夫终于悠悠醒来。 苏晚荷方将襁褓中的孩儿放进摇篮,浅浅打了个哈欠,便瞧见丈夫目光呆怔望着床顶上方,遂惊喜道:“绍言,你醒了。” 沈绍言面无表情撑起身,“嗯,几更天了。” 苏晚荷倦意袭来,连语调也绵软了几分:“三更了。” 沈绍言掀开被褥,缓缓下地:“你也累了,歇息吧。” 苏晚荷诧异地见他强撑着病体下楼,“你这是要去哪?” 沈绍言扯过一旁的制服换上,语气漫不经心:“去见一个朋友。” 苏晚荷心下恼怒,仿佛天塌地陷般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疾步跟上去追问:“可是那位孟小姐?” 沈绍言神色未有波动,温柔抚过妻子的脸庞,弯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今日多亏了孟小姐救我一命,我醒过来,理应向孟小姐道谢。” “可这么晚了。” “我听说明日孟小姐要去京城,我等不了,阿荷,你在家中照顾朗儿,我去去就回。” 沈绍言掰开苏晚荷的手,大步流星走出了裁缝铺。 苏晚荷望着丈夫迫切而决绝的背影,揪心般的闷痛,坐在床榻上,一夜未眠。 清早,沈玉萍在院子里梳洗,疑惑只有苏晚荷一人走下楼。 “大嫂,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大哥呢?” 苏晚荷面无表情抱着一盆尿片走到水井边,打水清洗。 “昨夜醒过来,便出去了。” 沈玉萍又关心道:“大哥那事处理得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在警署当值啊?” 冰凉的井水没过葱根似的指尖,带着透心凉的清醒。 苏晚荷缓缓摇头,搓洗盆里的衣服,神色冷淡:“我不知情,他并未告诉过我。” 沈玉萍看出大嫂的情绪不高,这段时日大嫂照顾侄子也颇为劳累,且阿妈忙于铺子,大哥忙于差事,阿爸整日游手好闲,担子都在大嫂肩上。 她明眸一动,神采飞扬跑过来,抢走苏晚荷手里的衣服:“大嫂,你别忙了,我让阿妈帮你洗。” 沈玉萍握着大嫂柔弱无骨的手指,若非上面错落斑驳痕迹,当真是比画上的纤手更为柔嫩娇妩。 要她生了这双美手,决计不干这些粗活。 苏晚荷无奈一笑:“别闹了,玉萍,待会朗儿醒了,大嫂先把衣服洗完。” 沈玉萍从兜里掏出两张戏票:“说真的,大嫂,今日有小飞霞复出登台表演,全城好多观众都赶过来看呢,我好不容易抢到两张票,你跟我去听戏怎么样?” 婆母也笑吟吟走来,“出去散散心也好,朗儿就留阿妈照看。” 苏晚荷自嫁入沈家,甚少出过门,听戏也是未出嫁姑娘家时极喜爱的。 内心也有些蠢蠢欲动。 沈玉萍拽着大嫂到了阁楼,又亲自为她挑选衣裳。 “今日是上街,用不着你干活,那粗布衣裳就别穿了,这件好,这件小圆角衣领,墨绿栀子花纹齐膝缎面苏氏旗袍最衬大嫂的肤色了。” 苏晚荷罥烟眉微微一颦,“这会不会太出挑了。” 沈玉萍莞尔一笑:“放心吧,大嫂,小飞霞是名角儿,今日戏楼里少不了全城千金小姐,还有洋人穿宫廷礼服,打扮那才叫隆重呢。” 苏晚荷耐不住沈玉萍软磨硬泡,换上了这件旗袍,站在那屏风下娇柔婀娜,骨肉匀婷。 两肩如蝶翼漂亮展开,肩头圆润小巧,手臂纤细如藕段,贴服着玲珑曲线,一双手指嫩如削葱,纤长而软白。 鼓鼓囊囊的胸脯,亦是云朵似的绵软娇伏,腰肢纤薄羸弱,盈盈不堪一握,衬得娇躯玲珑起伏,极为诱人。 不单是身段,肌肤也犹胜冬日初雪,白皙皎洁,生出莹白剔透的光泽。 便是沈玉萍也难掩惊撼,从未见过比大嫂穿旗袍更有韵味的身段。 也难怪大哥勒令禁止大嫂穿旗袍出街,就连平日也总是粗布衣裳,原来是这玲珑娇躯,令人无限遐想。 沈玉萍激动道:“大嫂,你太美了,我为你盘发,今日那些千金小姐也不及你美。” 苏晚荷赧然一笑,又浅浅抚过脸庞,难掩神伤:“你别打趣大嫂了,孟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天姿国色,又有良好的家世,能为绍言带来助力。” 沈玉萍疑惑挑眉:“哪个孟小姐?” 苏晚荷微愣:“你不认识?” 沈玉萍记忆里飞快搜索,忽然想起什么,神色不太自然,又打哈哈敷衍过去:“不管是谁,在我这里,只认你一个大嫂。” “大嫂,你瞧,我的手艺不错吧。” 苏晚荷抬眸,镜中女人盘了双圆髻,衬得眉眼生动些许,遂浅浅一笑:“挺好。” 沈玉萍望着大嫂颊边梨涡浅浅一勾,犹如漾起一汪春水,满堂生辉。 便是这平民陋室也衬得像千金阁楼。 她惊艳片刻,又甜甜一笑,“大嫂,我再为你描眉,点上胭脂,佩两朵发罩珠花。” 结果打开妆奁,挑不出几件瞧上眼的。 她遂气急败坏道:“大哥真是亏待你,阿妈也没让他上交当差人的进项,怎么没给你打几套首饰,连最时兴的发罩珠花都没有。” 苏晚荷偏头抚过发髻,玉萍这手艺着实不错,每一缕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她浅笑道:“不必了,如此便可。” 沈玉萍却不罢休,非得今日为大嫂装扮完美,带出去也给她长脸。 “不行,我去我妆奁给你拿两朵来。” 苏晚荷无奈一笑,看着玉萍小蜜蜂似的在她四周转来转去,终于到了出门的时辰。 两人叫了辆人力车,送到戏院门口,已经人满为患。 苏晚荷付了车夫银两,沈玉萍拽着她往里挤,“大嫂,快点,今日人太多了,别挤不到好位置了。” 沈玉萍为了坐得更近些,拽着苏晚荷抢到了靠近戏台的位置,而戏楼共有三层楼,一楼多为身份普通的平民百姓,二三楼都是为达官显贵准备的雅间。 两人方才坐下,苏晚荷便被猛地一推,一个肥硕的大屁股挤到了她椅子上,把她硬生生挤到了地上。 “大嫂。”沈玉萍急忙扶起苏晚荷,又气急败坏去拽那嚣张妇人:“这是我们先抢到的。” 那妇人身穿缎面大红旗袍,脖子上套着金链子,肥胖的大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嚣张,鄙夷地瞥了苏晚荷一眼:“你知道我丈夫是谁吗?敢跟我抢位置。” 第七章 督军英雄救美 沈玉萍受不了这委屈,据理力争道:“管你是谁,这是我们先抢到的,这板凳上还写你名字不成。” 苏晚荷担心为丈夫带来麻烦,拉了拉沈玉萍的袖子,摇头示意。 “玉萍,既然这位太太想在这坐,我们换个位子好了。” 沈玉萍叹息:“大嫂,你性子太软了,会受欺负。” 苏晚荷轻笑:“为了这点事得罪人不值当,要那妇人丈夫是你哥警署司上峰,给你哥使绊子如何是好。” 沈玉萍叹气,拉着苏晚荷又去找位子,结果经过这会功夫,走了一圈都没遇到合适的位子。 沈玉萍气得跺脚:“大嫂,只有靠楼梯的位子了,可在那能看清楚什么,都怪那个老妖婆。” 苏晚荷甜甜展颜一笑,温柔安抚:“没事,看不了还能听,戏快开始了,咱坐下吧。” “哎呀,我带的零嘴儿还在刚才那儿,大嫂你先坐,我去拿过来。”沈玉萍动若脱兔跑过去,苏晚荷失笑正要跨过紧密座位往里走,没有注意到四周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尤其是角落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在她靠近时,握住她的胳膊,猛地一拽。 “小娘子,来我怀里坐好了。” 苏晚荷猝不及防掉进一个面露淫邪的青年怀里。 她惊恐尖叫,猛地想要挣脱起身,腰肢却被狠狠禁锢。 “啊,放开我。” 男人更是戏弄似的,指尖摩挲她的腰腹。 苏晚荷猛地一踩高跟鞋,恨不得刺穿男人脚趾。 只听男人一声尖叫,疼得跳起来。 苏晚荷猛地从男人怀里挣脱,愤怒地抬起巴掌,还没落在男人脸上,忽然被人猛地往后一拽,一个巴掌落在她脸上。 “啪。” “你个臭不要脸的,敢勾引我丈夫。” 火辣的巴掌刺痛了脸颊,苏晚荷满脸羞愤更夹杂着怒火:“我没有。” 那妇女咄咄逼人,不依不饶拽住苏晚荷的手腕:“你还说没有,我都看到你坐在我丈夫怀里,你敢做不敢认,跟我去警察署,我要告你勾引别人丈夫,最好把你抓起来浸猪笼。” 苏晚荷眸光清冷摄向那浪荡子,语气极为冷静:“是你丈夫拽我,我和你丈夫素不相识。” 可那浪荡子害怕家里的母老虎,指着苏晚荷倒打一耙:“是她故意钻我怀里,不是我拽的,是她勾引我,扭着那小蛮腰,胸脯鼓得就跟青楼里的妓子一样,不是勾引人是什么,在场哪个男人不是从她出现,就盯着她看了。” “你!” 苏晚荷咬碎银牙,生气更衬得那双眼眸冷若皎月。 本就生得极美,站在这光影暗淡的戏楼,犹如明珠生辉。 无数人眼光落在她身上,有艳羡,嫉妒,憎恶,也有鄙夷,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哪怕有人看到是那男人不安分,把苏晚荷拽到怀里,也没人肯站起来为她发声。 苏晚荷有时极恨这张脸,生得过于貌美,总招惹来苍蝇蚊子,平素便是粗布衣裳,方能免去这些祸端。 沈玉萍赶过来,猛地去撕扯那妇人的手腕,“大嫂,你放开我大嫂。” 那妇人鄙夷地瞪了眼苏晚荷,“还是有家室的狐媚子,简直丢人现眼。” “您说谁狐媚子呢,我撕烂你的嘴。” 沈玉萍和妇人厮打起来,苏晚荷心疼地护住玉萍,也抓着那妇人甩了几巴掌,报了方才的仇。 忽然,门口乌泱泱进来一伙官兵,戏楼里观众都凛了神色,连二楼谈笑风生的达官显贵都戛然而止,全都朝着门口屏息张望,这乱世有钱的,有权的,都干不过有枪的。 苏晚荷不经意抬眸,便跟望见那道气场强大的身影,仿佛携带着雷霆万钧的冲击力,令她心头猛颤,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 她瞬间低下头去,焦急拽着沈玉萍想要息事宁人,沈玉萍和那妇人还在厮打。 陈副官走过来,“发生什么了?” 戏楼老板赶紧迎上来:“观众闹了点口角,我马上让人去处理,免得扰了督军的雅兴,督军这边请。” 那颀长身影迈着军靴走过来,身旁还挽着霍家千金霍思雅。 苏晚荷埋头侧过身,也感觉头皮发麻,一股难言的羞耻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妇人见到督军,竟然还冲到督军面前告状。 “督军,这狐媚子勾引我丈夫,往我丈夫怀里钻,你要为民妇做主啊。” 霍思雅目光落在苏晚荷身上,满目鄙夷,忽地嗤笑一声,挽着霍霆霄的手臂。 “哥,我们上楼吧,别被自甘下贱的东西污了眼。” 苏晚荷颊边像是被人扔了一把火,烤得她满面羞愤,又怒而不甘。 霍霆霄望着那侧身站在人群身穿墨绿旗袍的女人,脸颊因为紧张而苍白,凌乱发丝略显倾颓,神色清冷疏淡,仿佛泼天的诬陷也不曾惊扰了她。 他缓缓走近,猛地攥住女人的下巴抬起。 那清清亮亮的眸子瞬间撞进男人眼帘,破碎得如同枝头一捧清雪,轻轻一碰就会簌簌化作流淌进心间的一汪水。 男人下意识加大了力道,苏晚荷被迫仰起头,内心泛起难以言喻的羞愤,在男人手心里拼命挣扎,伸手想要拍打那只手。 霍霆霄却用了巧劲禁锢,指尖不经意触到女人娇花般粉润的脸颊,还下意识摩挲了两下,却瞧见了那清晰的五指印。 顿时脸色微变。 只见他掰过苏晚荷的脸,低沉的嗓音如沉钟醇厚,“你说是她勾引你丈夫?” 那妇人虽然奇怪督军此番行为,还担心督军不为她伸张,又语气激愤道:“就是她,方才在场观众都看见了,她扭着腰坐在我丈夫怀里,那小手还勾我丈夫抱她。” 苏晚荷怒不可遏:“你胡诌。” 霍霆霄目光落在那眼神闪躲的青年身上,瞬间神色重了几分,又落回苏晚荷脸上,语气不辨喜怒。 “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晚荷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才发现如此轮廓分明,气场强大的威慑力,连呼吸都好似猛虎轻嗅猎物,令她羞愤的瞬间,又有着被凶悍猛兽掌控的恐惧。 “督军大人日理万机,也会管这种小事。” 霍思雅脸色惨白,怔愣地看着这一幕,走到霍霆霄身边,“哥哥,我们上楼吧。” 想挽霍霆霄的手臂,却扑了空。 霍霆霄倏地松开了苏晚荷的下巴,忽然从腰间取出配枪,朝着旁边蹦了一枪。 只听见一声枪响,那方才还幸灾乐祸的青年,陡然不可置信地捂肚子倒地。 在场所有人都瞬间如鸟兽散,惊慌地逃窜出去,生怕作为被殃及的池鱼。 而那妇人也未能幸免,竟被一枪蹦在了手上。 苏晚荷猛地骇在了原地,被沈玉萍扶住了,才没有吓到腿软滑落。 霍霆霄转身上楼,陈副官轻咳一声,走到人群中央。 “督军公事公办,此败类欺负良家妇女,属实该死。大家不要惊慌,都回去听戏吧。” 第八章强行搂她入怀 霍霆霄雷霆手腕,枪声吓跑了不少观众,须臾间,只剩下官兵围满了戏楼。 苏晚荷内心难以安宁,总觉得今日这杀孽,因她而起。 她无法再心安理得留在这里,遂朝沈玉萍道:“今日怕是不方便,我们改日再来可好。” 沈玉萍痴愣地望着二楼那落座雅间的身影,回过神后,神采飞扬道:“大嫂,督军大人太帅了。” 闻言后,又兴冲冲拽着苏晚荷,往戏台下方走,“别啊,小飞霞都登台了,现在可没人跟我们抢位置了。” 苏晚荷被沈玉萍按坐在椅子上,听着戏台上,那悠扬婉转,抑扬顿挫的戏曲声,平日里如痴如醉的曲子,今日却难以静心。 戏楼老板忽然笑吟吟送来瓜果点心,还吩咐打杂的送来热茶。 “贵人,请慢用。” 沈玉萍惊喜道:“没想到今日戏楼服务这么周到,连西瓜和糕点都有,还有上好的普洱,这可是平日雅间里的招待水平,大嫂,咱今日享口福了。” 苏晚荷诧异地看着那上好的瓷器茶壶,和旁边桌上土陶茶壶,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忽然,她感觉后背有股难以忽视的视线,笼在她身上,令她如坐针毡。 “大嫂,你也吃啊。”沈玉萍吃着茶,又塞了块糕点,两腮塞成了鼓鼓的小仓鼠。 苏晚荷哪有心思吃糕点,目光瞥过那玉碟里精致的小块绿豆糕和桂花糕,苦笑摇头。 此时,二楼雅间。 高坐观戏台的男人敏锐地捕捉到那抹娇柔羸弱的身影,那双圆髻发罩珠花流苏微微摇晃,垂眸神色极为疏淡,仿佛那桌上的糕点都不能入眼。 男人指腹下意识捏紧茶杯,眯眼沉声道:“你这戏楼厨子就这手艺?” 戏楼老板冷汗顿时蹭蹭直流,赶紧俯身应道:“督军大人息怒,我再去安排厨房为贵人多备几样糕点。” 霍思雅看着这一幕,喉咙里涌出一抹酸涩,呛得她脸色都快绷不住了,咬牙道:“哥哥,你为何会?” 男人神色未有波动,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优雅地呷了口茶,声音低沉悦耳:“不该你过问的,不要过问。” 冷峻的面庞亦是犹如苍穹皎皎之月,高不可攀。 霍思雅猛地看向陈副官,责怪陈副官并未告诉过她,霍霆霄竟然对那妇人动了心思。 陈副官偏过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气得霍思雅眼冒猩红,咬碎银牙盯着楼下那道我见犹怜,矫揉造作勾引男人的身影。 戏曲还没唱到一半,面前的茶水桌上,糕点已经铺满了整张桌子。 从玫瑰香糕,豌豆黄,蟹壳黄,眉毛酥,盲公饼,到奶油蛋糕,乳酪,水果沙拉,布丁,可谓是中西皆有。 沈玉萍震惊地看着伙计们摆上糕点,口水咽了又流,疑惑道:“老板,这桌子糕点我们可以吃吗?我们可没那么多钱付给你。” 戏楼老板笑容可掬,还一个劲儿盯着苏晚荷,只差求神拜佛,请她高抬尊手拿一块品尝。 “这是小店赠送的,今日免费品尝,贵人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苏晚荷面露疑惑,顶不住戏楼老板那殷切的眼神,便拿起一块玫瑰香糕,浅浅咬了口。 “贵人,点心可还合您口味?”戏楼老板可谓是殷切备至。 苏晚荷颊边梨涡,甜甜展颜一笑,浅浅点了点头。 戏楼老板这才放下心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又赶紧吩咐厨房,多做些玫瑰香糕,打包赠送给苏晚荷。 苏晚荷掏出大洋,戏楼老板却婉拒了。 沈玉萍乐得合不拢嘴,吃得满嘴糕点屑:“大嫂,今日咱这是赶上好日子了,不仅有免费的糕点吃,还能带回家吃。” “只是这老板今日做慈善呢,糕点也不要钱,瓜果也不要钱,这糕点平日里都好几块大洋一份呢。” 苏晚荷脸色一白,回头便望见那道身影,视线一直锁在她身上,隔着涂金漆绿,朱红琉璃的藻井,也能感受到那股极具侵略性的打量,愈发令她犹如惊弓之鸟,仿佛下一刻就会成为引颈待戮的猎物。 她不是愚蠢的性子,自然能猜到其中几分缘由。 天下没有免费的宴席,她一介民妇,身无所长,权势滔天,坐拥天下的督军,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苏晚荷内心万般挣扎,还是站起来,抬头望着那道身影,眼神直白地交汇,刹那间便低下头,朝着门外快步走去。 陈副官凑到霍霆霄身后,“督军,那小妇人可是在等你?” 霍霆霄薄唇微勾,猛地饮了口茶水,却熄不了满心燥热,将茶杯扔在了桌面上,猛地站起:“不消你说,本督军不是瞎子。” 陈副官还没启唇,便只见督军迅速离开了雅间,往楼梯走去。 他示意属下跟上,保护督军的安危。 苏晚荷心里焦灼,可这引颈待戮的感觉令她不安,必须即刻消停。 她走到戏楼外的巷子里,站在那柳树下的石桥边上,没等片刻,身后传来脚步声。 那是军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陌生得令她感到惶然,直到那脚步声缓缓靠近。 她鼓起勇气,转过头却骤然撞进了一堵坚硬的胸膛,极具压迫力的气息,从头顶迅速笼罩。 苏晚荷吓得后退两步,避如蛇蝎般躲到了树后,脸色瞬间煞白。 男人眸色顿时微沉,从未见过有女人避他洪水猛兽,无端生出一股子火气,又抬步逼近她。 苏晚荷心底好似被勒紧,紧蹙得喘不过气,眼见要被追上,惊惶地喝止:“督军大人!” 男人似乎没心情,在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唇角勾起嘲讽,冷锐的目光直逼苏晚荷内心:“你在这等我,不是为了勾引我?” 苏晚荷脸色登时涨红,不是羞怯而是羞辱。 她强烈反驳,恨不得立刻划清界限:“当然不是。晚荷感谢今日督军大人相助,替我挽回名声,只是我和督军大人非亲非故,万不可再受督军大人的恩惠。” “那些糕点,还请督军大人收回。” 男人脸色顿时黑沉如铁,“不过是吃零嘴的玩意儿,不要就扔了。” 苏晚荷登时噎住,抬眸落在男人那阎罗似的黑脸上,也不敢触霉头,自觉意思也讲明白了,便浅浅颔首,准备离去。 霍霆霄看着女人逼她如蛇蝎,恨不得划清界限的惊惶之态,无端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激得他理智跳出牢笼,竟不顾身份,冲上去握住了女人的手腕,将人拦腰拽回了怀里。 苏晚荷后背撞进男人怀里,刹那间的陌生气息铺天盖地笼罩着她,瞬间令她头皮发麻,浑身炸毛的惊惶挣扎。 “放开我。” 第九章做我的女人,天下都是你的 霍霆霄擒住女人的手腕,入手的刹那,脂膏般滑腻,柔萸般绵软,不可思议的柔滑,令他心惊。 竟不敢用力紧握,导致女人灵活地挣脱出手腕,从他怀里逃脱。 苏晚荷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愤怒的巴掌甩在了男人脸上,眼里尽是轻蔑。 “没想到督军大人如此下作,也不怕底下的人看了笑话!” 霍霆霄微眯了眼,脸庞的刺痛令他新鲜,还从未敢有人在他堂堂督军脸上动手。 男人冷锐的目光落在那只仓皇逃窜的兔子身上,从腰间取出配枪,缓缓举起,扣动扳机。 一枚子弹破空而来,迅速从苏晚荷耳边擦身而过,激起的火光,刹那擦过她的脸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砰。 前方一顶挂在房檐上的西瓜瞬间炸开,崩开血浆,溅落在她脸上。 苏晚荷浑身抖若筛糠,双腿发软地顿在了原地。 “回来。” 身后传来男人来自地狱般的声音。 苏晚荷头皮猛地炸开,双腿却仿佛是灌了铅水,难以动弹半步。 男人的声音已经生出恼怒,更沉了几分。 “我再说一遍,回来。” 苏晚荷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人型木偶般被牵着鼻子,走向了男人。 在离男人还有几步之远,苏晚荷望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浑身抖若筛糠。 男人猛地上前,把她拦腰搂在了怀里,钳制双手,掐腰摁在了树上。 女人腰肢纤细,仿佛一掐就要断了,软得不像话。 霍霆霄指腹下意识在女人腰间摩挲,目光落在这双清清亮亮的眸子,渐渐被雾气氤氲,眼角因委屈生出一抹我见犹怜的红,浅浅在他心间划过一道钩子。 身下女人玉软花柔,玲珑娇躯在他掌心下颤得厉害。 一朵纤弱的娇花,强摘又如何? 他是坐拥天下的督军,何须在一个女人面前忍耐。 他渐渐逼近,眼神不辨喜怒:“还以为你想着和本督军约会,结果是故意戏弄本督军。” 苏晚荷苍白的脸色满是怒火:“无耻。” 霍霆霄神色一凛,鼻腔溢出哼笑,也不知为何,自那日见到这小妇人,梦里梦外都是这双清清亮亮的眸子,似笑似嗔,娇不可摧。 尤其是今日这身,衬得她玲珑娇躯,勾魂夺魄,让他有几个瞬间,都想将她按在那戏台上,狠狠地把她揉化在掌心间。 那雪白娇弱的双腿,更是纤细易折。 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画面,霍霆霄喉咙猛地滚动,深深闭了眼,克制地连钳制的力道都用力了几分。 他再度睁开眼,眸色更增添了几分浓重,声音带着权势的诱惑:“以你现在的身份,这烟城哪个你得罪得起,这张脸怕是男人见了,都想抓你回去做姨太太。” “做我的女人,这天下都是你的。” 可惜苏晚荷不是那种急于攀附的女人,她无心坐拥天下,只想安稳度过一生。 她近乎悲凄地哀求,“求督军开恩,晚荷已经有了丈夫,万不可做这丢人现眼之事,天下美人如过江之鲫,督军大可坐拥天下美人,何必在晚荷身上浪费时间。” 那苍白脸庞娇柔啜泣,滑落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恳请督军放过晚荷。” 霍霆霄指尖划过那泪珠,眸色愈加深沉:“本督军就要你又如何?” 苏晚荷猛地咬牙望向嚣张狂妄的男人,那眸底的侵略,狠狠掐住了她的咽喉。 霍霆霄看着这张一靠近就极度惊惶的脸,顿时生出几分恼意,语气也带着难忍的火气:“你丈夫姓甚名谁?他有什么能耐拥有你。” “我们打个赌,看他会不会亲自把你送到我府上。” 苏晚荷像是被猛兽缠绕,胸腔痛苦到窒息,近乎嘲讽的口吻道:“督军什么女人没有,对一介民妇紧逼不舍,当真是可笑至极。” 男人脸色瞬间升起愠怒,猛地甩开她的下巴,“当真以为本督军非你不可,给我滚。” 苏晚荷松了口气,满心庆幸,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子,却发现无数官兵,守在巷子口,见她出来,都默契地低下头。 她走到戏楼,沈玉萍正在门口等她,见她出现,激动地跑过来。 “大嫂,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了,还以为你去上茅厕了,结果伙计说没看见你。” 苏晚荷把凌乱垂落鬓间的发丝,勾到耳后,露出不太自然的微笑:“我出去透口气,戏听完了,我们回去吧。” 沈玉萍激动地晃了晃提着的糕点,“好啊,这些糕点我都打包带走,带回去给阿妈和大哥尝尝。” 苏晚荷无奈,又不能坏了玉萍的好心情,就是到时候如何在绍言面前解释糕点的由来。 沈玉萍关心道:“大嫂,你怎么心神不宁的样子?” 苏晚荷摇头,“没事,我只是太久没出来了。” 沈玉萍叹气:“今日都怪我,把大嫂你打扮得这么美,还带你出来招摇,那些男人眼睛都长在你身上了,要是大哥知道了,怕是要揍死我。” “我们快回去吧。” 两人坐在人力车上,行至一家西洋餐厅门口,恰好出了故障。 苏晚荷付了车钱,正要换一辆车,就听见沈玉萍惊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哥,你怎么在这?” “你身边这是?” “孟小姐,我的朋友。” 沈绍言蹙眉撇了眼沈玉萍,“你乱跑什么,不在家帮阿妈的忙。” 沈玉萍俏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糕点盒子:“我带大嫂听戏呢,还得了大便宜。对了,我们还没吃过西餐呢,大哥你请别人吃饭,对自己老婆和妹妹这么抠门。” 沈绍言这才看见不远处的苏晚荷,脸色瞬间不太自然,含笑唤了她一声。 “阿荷,我为了感谢孟小姐,请她吃顿饭。” 苏晚荷看着换了身西装的沈绍言,他的衣服都是她做的,还从未见过他这一身西装。 站在沈绍言旁边的孟小姐,身穿精致华贵的洋装,高贵典雅得好像一位宫廷走出来的公主。 苏晚荷心间好似有一根针,浅浅扎着,没有致命的痛,却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 她的丈夫正在将一颗心,一点一点分给别人,而她不再占有丈夫全部的爱。 孟小姐那般善解人意,笑容温柔又有善意,让人根本恨不起她。 她微笑看向苏晚荷和沈玉萍,声音娇柔甜美:“一起吧。” 沈玉萍开心地说:“好啊,大哥,快请我吃西餐,我还没吃过呢。” 苏晚荷浅浅扯出一点笑来:“不用了,我先回去了,你们用餐吧。” 话落,她转身就走。 沈绍言大步流星追上来,握住了苏晚荷的手腕,轻声在她耳边轻哄:“阿荷,一起吧,孟小姐不是外人。” 苏晚荷经过方才的惊心动魄,早没了多少折腾的力气,现在更不想应付所谓的孟小姐,更气他那句孟小姐不是外人。 她抽出自己的手,脸色苍白地扯唇。 “我没胃口。” 沈绍言看着妻子神色倦怠,满眼担忧,叫了人力车,扶着她坐上车。 “我先送你回去。” 苏晚荷摇头,从他手里抽出手:“孟小姐还在等你,我自己回去就好。” 丈夫握紧她的手不松开,把她带到怀里,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谁让你是我的媳妇儿,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 苏晚荷心里泛起丝丝甜蜜,靠在丈夫温暖踏实的怀里。 第十章沈绍言有所察觉 沈绍言送苏晚荷到家,还没下车,又马不停蹄赶回了西洋餐厅。 来回半个时辰,匆匆跑进餐厅,只剩下沈玉萍一个人,还在餐厅大快朵颐。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孟小姐呢?” 沈绍言焦急道。 沈玉萍美滋滋喝了口咖啡,眯眼品味那奶油蛋糕的美味,“走了啊。” 沈绍言挑眉,没好气坐在沙发上,“别吃了,再吃胖成猪了。” 沈玉萍垮起了个小花猫脸,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又俏皮一笑:“大哥,孟小姐真是个好人,还请我吃了这么美味。” “孟小姐当真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孟家千金,不是出国了,还说一辈子都不回来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知道,一定是为了大哥。” “大哥,你也不怎么样嘛,怎么娶到嫂子这么好的女人,还有孟小姐那样的千金对你情根深种,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沈绍言冷眸无奈瞥了眼她,又厉声警告:“别在你嫂子面前乱说。” 沈玉萍比了个ok的手势,“ok,我学得怎么样,还是方才孟小姐教我的,孟小姐可真厉害,会说洋文,还在洋学堂任教,还邀请我去洋学堂参观呢。” “大哥,要是我有两个嫂子就好了。” “不过只能有一个嫂子的话,我还是喜欢现在的嫂子,毕竟大嫂和你青梅竹马,又为咱家生了大胖小子。” 沈绍言无奈瞪了她一眼,“口无遮拦,你大嫂只能是阿荷。我沈绍言认定的妻子,只有阿荷。我和孟小姐,不过是过眼云烟。” 沈玉萍撇嘴:“那你还和孟小姐见面,不怕嫂子吃醋?” 沈绍言漫不经心道:“孟小姐救我一命,又替我在次长面前美言,我感谢孟小姐,请她吃顿饭是理所应当。” 瞥了眼餐桌上琳琅满目的牛排和甜品,微微蹙眉:“这次又让孟小姐破费了,该我请她吃的。” 沈玉萍叹息道:“就你那点薪水,一个月七块大洋,还请孟小姐吃饭,你知道这桌要多少大洋吗?就这块德大牛排,足足十块大洋,全省城几个人吃得起?还有这奶油烤鸡,奶酪焗面,奶油蛋糕,花掉你两个月的薪水。若不是孟小姐请客吃饭,怕是我们一辈子都吃不起。” 沈绍言猛地攥紧拳头,猛地一拳拍在桌上,“穷人就一辈子是穷人,就永远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吗?” 沈玉萍被大哥砰的一声吓到,战战兢兢道:“大哥,你别往心里去,我从小都习惯自己是个穷人了。穷是娘胎里带来的,这怨不了谁。” “孟小姐要不是有个洋行买办的爹,也从小念不了洋学堂,住不了花园洋行,出门也没有司机随行,过的是锦衣玉食的千金生活,吃穿用度都是穷人几辈子也羡慕不来的,就连那公主似的洋装,我也只敢在梦里梦一下,谁让我们只是小裁缝,将来我们的子子孙孙也只能是小裁缝。” 沈绍言双眼猩红,声音发了狠:“谁说我们子子孙孙都是小裁缝,我沈绍言不信这个命。” 兄妹俩各有心思,回到裁缝铺。 沈母在铺子里裁布,沈玉萍提着糕点盒子,拆开一块玫瑰香糕喂给沈母。 “阿妈,这些糕点都是戏楼赠送的,快尝一下。” 沈母惊讶地尝了口:“味道这么好,平白无故送给你们?” 沈玉萍解释道:“说来话长,今日我带大嫂去戏楼,大嫂被人欺负,正巧碰见督军,替大嫂解了围。” “督军好威风,那一枪吓跑了不少观众,只剩下我们几个,老板可能觉得今日这糕点也是浪费了,就免费赠送给我们吃,还热情地让我带回家吃呢。” 沈母轻笑说:“没想到咱烟城这位新来的督军,还是个为民做主的好督军。” 沈玉萍绘声绘色道:“可不是,那欺负大嫂的流氓,被督军一枪毙命,就连打过大嫂的泼辣妇人,也被督军一枪打断了手,可出气了。” 沈玉萍回头瞧见愣神的沈绍言,又笑吟吟问:“大哥,你在警署司当差,见过督军没?” 沈绍言目光落在那些糕点上,又疑惑道:“玉萍,你大嫂什么时候和督军相识?” 沈玉萍天真道:“我不清楚,督军只是为大嫂解围,也不定认识大嫂。” 沈母忽然想到什么,又说:“上次阿荷从督军府回来,还是老太君亲自吩咐陈副官送回来的,这次又替阿荷解围,看来咱家又受了督军的恩德。” “绍言,你在警署要是见到督军,还要替你媳妇儿感谢督军,也借此机会,多在督军跟前露脸,说不定督军就给了你立功的机会。” 沈绍言苦笑,他一介差人,连督军府都进不去,如何有机会面见督军,请求督军给他立功的机会。 他没想到督军竟然对阿荷有恻隐之心,那陈副官是什么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督军身边的红人,怎么会听从老太君的派遣,肯定是得了督军的指令。 这一切晚荷却从未对他讲过,这让他身为丈夫,既满心怒火,又产生一个疯狂的念头。 沈绍言猛地起身,朝着后院而去,爬上阁楼,便看见他美貌的妻子,抱着孩子立在窗口,神色淡漠疏冷,身上还穿着那件墨绿旗袍。 方才还没注意到,此刻才意识到阿荷这身有多美,督军也是男人,恐怕也会产生男人的劣根性。 意识到那位天潢贵胄,竟然会对他一介平民的妻子心生觊觎,既让他愤怒痛苦,陷入猜测的泥潭,也隐隐激动到难以自抑。 他愤怒妻子从未告诉过他,担心深爱的妻子,内心已经被另一个男人占有,惶恐妻子面对那样的权贵,对平凡的自己失望,又不可遏制地去猜测,妻子是否和那人已经发生过他不知道的关系,这纷乱的情绪在脑海拧成一团乱麻,都抵不过那天被次长关押在大牢里,踩在脚底下肆虐鞭打。 没有金钱和权力的男人,在这乱世,和一条狗有什么区别? 沈绍言走到妻子身边,缓缓从身后搂住她,似乎担心失去,猛地用力把她抱紧。 “阿荷,我爱你。” 苏晚荷失神地回头,怀里的孩儿甜甜酣睡,丈夫温暖的怀抱,仿佛为她搭建了避风港,让她一颗心渐渐安宁。 “绍言。” 沈绍言轻轻抚过她侧脸,那瓷白的脸颊,微微泛红。 “这是怎么了?” 丈夫手指触碰过后,那块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疼,那是子弹在空气中炸开的火花,擦红了脸颊。 苏晚荷想到那一刻,内心止不住地收紧,仿佛那子弹穿透的声音,还在耳边回旋,成了她无法忘却的魔咒。 为什么要让霍霆霄遇见她,为什么她不能安安稳稳过一生? 第十一章沈绍言值夜班 苏晚荷后怕地捂住胸口,缓缓靠在丈夫的怀里,只有孩子的奶香味,能抚慰她内心的不安。 她浅浅摇头,“没什么,绍言,你不是请孟小姐吃饭,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绍言叹气:“等我过去,孟小姐已经走了。” 苏晚荷满眼歉疚:“对不起,都怪我。” 沈绍言轻笑,抚过苏晚荷娇嫩的脸颊,不断在内心劝告自己,人比花娇的妻子,嗷嗷待哺的幼儿,还有什么不满足。 “不怪你,改天我们夫妻俩,一起请她。” “况且这饭局也是临时起意,今日孟小姐本来出发去京城,后来学堂有事耽搁了。” 沈绍言抱过孩子放在摇篮里,拉过苏晚荷在床边坐下,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盒创伤膏,轻轻涂抹在苏晚荷脸颊。 苏晚荷满心感动,扑在丈夫怀里,“绍言。” 沈绍言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妻子,“还痛不痛?” 苏晚荷头摇成拨浪鼓:“不痛了。” “对了,警署当真没事了,你能去当差了?” “嗯。” 苏晚荷满眼激动,美眸动人一笑:“那今晚我做几个菜,庆祝一下。” 沈绍言温柔应道:“好。” 苏晚荷在厨房忙碌半个时辰,端着菜肴出来,却发现沈绍言已经走了。 沈玉萍叹气:“大哥又去警署了,走得急,来不及告诉你。方才有人过来传唤,今日大哥当值,明日一早才回来。” “可惜大嫂准备这一大桌了。” 苏晚荷难掩失落,又轻笑:“玉萍,叫阿妈阿爸吃饭了。” 警署司。 沈绍言走进上峰办公室,前几日还对他恶语相向,把他踩在脚底下的陈次长,此刻见他进来,竟然笑脸迎上来。 “绍言啊,上次多有误会,警署查清楚了,这犯人不是你放跑的,也不怪你,你就继续回来当差吧。” 还递给他一张值班表:“这是这个月的值班表,辛苦你了。” 沈绍言看着上面的值班表,竟然全是值夜班。 他不可置信的眸子忽然溢出一丝冷笑,隐隐有些癫狂。 陈次长面不改色解释道:“是这样,有个同事家里出了点事,晚上要照顾老母亲,不能值夜班,只能辛苦你了。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享人伦之乐啊,想必弟妹也会体谅你的。” 沈绍言唇角微勾,“次长的安排不敢不从。” 陈次长攀住沈绍言肩膀,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道:“咱这安排,都是上头的意思,督军可是很器重你,这警署司百十号人,专打听你的名头,不知你和督军大人可是有什么渊源?” 沈绍言蹙眉,把肩膀的手推下去,“绍言回去当值了。” 陈次长看着沈绍言离开的背影,咬牙道:“这小子给脸不要脸!心高气傲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踩在脚底下。”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不知这小子怎么引起了督军的注意。” 沈绍言晚饭也没吃,苏晚荷担心他身体熬不住,又挑了没动筷的饭菜,装进食盒,和沈玉萍一块送去警署司。 苏晚荷还是头一回送饭,平日沈绍言不许她露面,今日只好换了身粗布衣裳,又用头巾覆面。 这乱世治安不好,女子夜里在外行走,很有可能被人贩子拐卖,烟城青楼里的姑娘,不少都是拐卖进去的,尤其是天香国色的姑娘,更是坏人下手的对象。 沈母不放心,才让玉萍陪同苏晚荷一块去。 “官差大人,我们找沈绍言。” “你们找沈大哥啊,我带你们过去。” 两人被门口巡逻的官兵带到了沈绍言值班的地方,瞧见苏晚荷和沈玉萍进来,沈绍言蹙眉道:“胡闹,你们进来干什么?” 沈玉萍没好气地打着哈欠:“你以为我乐意啊,我还想在家睡大觉呢,大嫂怕你饿着,非要给你送饭。” 沈绍言失神地望着妻子,眼里欲言又止。 苏晚荷提着食盒走过来,又调皮朝他眨眼:“快吃吧。我问过了,差役值班可以吃东西。” 沈绍言看着饭盒,被妻子贴心用帕子包裹,一路都捧在怀里,里面还是温热的,每一道菜肴都按他的喜好。 他接过妻子递来的筷子,喉咙莫名哽咽,却又疼得他骨头发颤。 谁让他生了一副穷骨头,却拼命想要从泥潭里爬起来,做梦都想做这烟城人上人。 沈绍言舍不得责怪妻子,又冷冷瞪了眼沈玉萍。 “下次不准带你嫂子过来,最近晚上不太安全,城里出现了绑匪,不少富家千金少爷刚出百乐门就被劫持,你嫂子要是出个差池,我唯你是问。” 沈玉萍无辜地撇了撇嘴,“我也很不安全,我也害怕好吧。” 沈绍言毒舌道:“你长得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谁会绑你。” 沈玉萍气急败坏:“我怎么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我还是你亲生妹妹呢,眼里只有媳妇,你见色忘妹!” 苏晚荷无奈一笑,两兄妹到一块就吵得翻天覆地,又温柔安抚:“绍言,你别怪玉萍了,是我自己想来的,她也是为了陪我。” 苏晚荷不经意看见桌上那张值班表,丈夫的名字全安排在夜班,顿时蹙眉道:“怎么今后都要上夜班了?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受得了?” 沈绍言似笑非笑:“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好了,你们快回去吧,趁着天色还未晚,我送你们出去。” 警署司门口,苏晚荷回头望了眼。 “明早想吃什么,我在家做了等你回来吃。” 沈绍言喉咙微动,温柔一笑:“想吃阿荷亲手煮的沙河粉。” 翌日一早,沈绍言值了整夜的班,方才从警署大牢出来,就遇到了陈次长,将他叫到了办公室。 “上头派了任务给你,最近战事吃紧,各大军区都在筹备军饷,上头命我们警署派人找各大华商筹集军饷,督军指名道姓要你去,这是给你立功的机会啊,你小子可要抓紧了,别辜负了督军的期待啊。” “要是成功了,说不定督军一高兴,给你升个官,要知道你这种既没背景又没银子,要不是督军看上你,一辈子都只是个伺候人的下等人。” 沈绍言握紧了拳头,眸光犀利地瞪向陈次长。 陈次长心头咯噔一下,“你瞪什么瞪,本次长这是提点你。” 沈绍言薄唇勾起,咬紧牙关:“多谢次长提点。” 陈次长扬眉:“那还不快去办,别让督军等急了。” 裁缝铺里,苏晚荷看着锅里水烧开了又冷却,沈玉萍打着哈欠走进来。 “大嫂,大哥还没回来啊,这警署把人当牲口使唤啊,饭也不让人回来吃。” 苏晚荷起身把煮好的沙河粉挑进碗里,撒了晒干的虾米做汤底,汤鲜味美,是普通百姓也能品尝到的美味。 “我们先吃。” 第十二章夫妻同心,督军吃醋 杏花街天晴落雨,屋檐上都趴满了青苔。 苏晚荷打扫院子,心里惦记着丈夫,正要收起扫帚,拿上抽屉里的银元往外走,就听见院子外传来一行人匆忙的脚步声。 “沈绍言这小子就是个无赖,大清早冲到我们国货行,狮子大开口就要一千块大洋,我们国货行辛辛苦苦撑到现在,多亏了少爷呕心沥血,好不容易积攒点利润,都被他给抢走了,差佬了不起,我今天就要砸了他这个裁缝铺,让他知道我们顾家国货行不是好惹的。” “威爷,咱这么做,少爷知道怎么办,少爷宅心仁厚,肯定不同意咱们干这恶霸行为。” “我们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他沈绍言敢当军阀的狗腿子,就要知道有今天的下场!” “大家给我砸,把这个裁缝铺给我里里外外砸了!” 打砸的哐当声从前院传来,苏晚荷冲到了前院,沈母早已被这场面吓得双腿打战,声嘶力竭道:“你们别砸了,你们都是什么人啊,为什么砸我们的铺子?这可是我们全家六口人吃饭的饭碗啊。” “老天爷啊,要出人命了啊。没了饭碗,要我们全家人饿死不成啊。” 沈母见到苏晚荷才有了主心骨。 “阿荷,你快叫他们住手啊,这裁缝铺子,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能砸啊。” 苏晚荷冲到了那带头打砸的汉子面前,张开手臂挡住。 “你们都住手!” 那汉子名为张威,是顾家国货行的二把手,也是顾家少东家身边的心腹。 “你个小娘子让开,别怪我棍棒不长眼。” 苏晚荷纹丝不动,眼睁睁看着那棍棒朝着她面门砸来,又硬生生停在了她鼻尖处。 张威嗤笑,猛地拧紧了棍棒,气得收了手,上下打量苏晚荷一眼:“没想到你们沈家还有这么有胆识的小娘子,不过沈绍言抢走我们国货行一千块大洋,这笔账我们必须跟你们裁缝铺算清楚。” 苏晚荷大概从他们谈话中了解了缘由,军阀筹备军饷,这吃力不讨好,两边得罪人的任务落到了丈夫头上。 “阿妈,我们账户上还有多少大洋?” 沈母叹口气:“便是督军府那几件老太君衣裳做完,也才拢共一百块大洋,还得应付接下来几个月的开支。” 苏晚荷朝着众人说道:“今日,我沈绍言的妻子苏晚荷代表沈家裁缝铺锦绣坊,捐出一百块大洋,为前线军人筹集军饷,助一臂之力。” “舍小家为大家,没有军人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也就没有我们老百姓的安稳生活。” “虽然锦绣坊只是一间小小裁缝铺,比不上顾家国货行百年老店的传承,我们也愿意倾其所有,才不会寒了战士的心。” 身后家丁在张威耳边道:“威爷,这锦绣坊里里外外都没什么值钱的玩意,连个古董摆件都没有,全是些布料衣裳,估计拢共也才值几十块大洋,这一百块大洋确实全拿出来了,咱要不得饶人处且饶人,免得给我们顾家国货行落个欺民霸市的名声。” 张威目光盯着那伶牙俐齿的妇人,冷笑一声。 “我们走。” 这伙人终于走了,苏晚荷也松了口气,又赶紧把地上的沈母扶起来。 “阿妈,快起来。” 沈母怕得一巴掌落在苏晚荷脸上,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不跟我商量,就扬言把那一百块大洋捐出去,你知不知道,那一百块大洋是我们大半年积攒起来的,这下捐出去,你让我们全家接下来喝西北风啊。” 苏晚荷愣在了原地,摸着刺痛的脸颊,看着沈母气急败坏地离开。 锦绣坊带头捐军饷,在杏花街乃至整个烟城都不胫而走。 沈绍言回到警署司,便听见同僚在议论这件事,夸他娶了个好媳妇,带头捐军饷,就连次长也有所耳闻。 “既然你家锦绣坊带头募捐,那就先去你家把军饷收齐,也算是为大大小小的华商吃个定心丸,这军饷是落在咱们军人手里,可不是落在贪官污吏手里。” 陈次长笑得面目春风,沈绍言眯了眯眼,带着同僚到锦绣坊。 经过了苏晚荷的劝阻,顾家并没有打砸多少,连匾额都只破了一个角,后续找人修缮即可。 沈绍言回去后,身后带着差佬,沈母也心知这厢躲不过了,谁叫儿媳为了私誉,掏空了他们裁缝铺家底。 沈绍言公事公办,就连大洋也是清点过,再记录在册。 这些差佬也很轻松,在别家收账都是免不了一通周旋,到了沈家沈母主动把大洋拿出来,还摆上了热茶招待。 流程结束后,沈绍言问沈母。 “阿荷呢?” 沈母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提她,你这个儿媳妇,把家底都掏空了,我看你那每月六七块大洋,怎么养得起全家吃喝拉撒。” 沈绍言劝道:“阿妈,你别怪阿荷,她也是为了我,这差事办好了,我有可能升为警长。” “真的?”沈母激动道,“那薪水也能翻一倍了。” 沈绍言却不只是为了薪水,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督军府。 “督军,这是大大小小华商的募捐名单,其中三大华商傅家和陈家,捐了两万块大洋,最多的是徐家,捐了五万块大洋,徐先生一直想介绍千金徐婉禾小姐给你认识。” 霍霆霄神色微动,语气微妙:“晚荷,她也配叫这个名字?” 陈副官扶了扶额头上的冷汗,要是徐先生知道自己捐了五万块讨来一句骂,怕是要是气死。 “是婉约清丽的婉,风禾尽起的禾。” “这是婉禾小姐的照片。” 霍霆霄神色冷漠瞥了眼那照片,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庸脂俗粉。” 好歹也是未出嫁的千金小姐,自家这位爷真是口味刁钻,对那罗敷有夫的小妇人念念不忘。 这天底下什么美人没有,就只有那小妇人有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 陈副官腹诽,见督军没有特别表示,又继续道:“就连莎丽洋行的买办孟先生,也为了向您投诚,秘密捐助了一万块大洋。” 霍霆霄鼻腔溢出一丝冷哼,眼底尽是轻蔑。 陈副官也冷笑一声:“这伙人替洋人靠给洋人当狗,压榨我们中国人,也该吐出来了。” “还有沈家裁缝铺锦绣坊也在内,捐助了一百块大洋。” 霍霆霄眉毛微抬,手指一下比一下重的敲击桌面,神色亦有风雨欲来的征兆。 陈副官又硬着头皮道:“坊间这几日都在传裁缝铺小两口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苏娘子自己吃糠咽菜,也要为丈夫平步青云铺路。这次募捐如此成功,也少不了沈绍言的狠辣手腕,这人是个干事的。” 霍霆霄黑眸深若寒潭,声音冰冷寒幽彻骨:“看来本督军这次还助他们加深了感情。” 第十三章找钱庄借贷,被讹高利贷 “早上就吃这个啊。” 沈玉萍迷迷瞪瞪起来,看着桌上还剩了碗烂红薯,苦着一张脸道。 沈母冷哼一声:“能有烂红薯吃不错了,你还想吃山珍海味,自己去外面找一份工,挣点银子回来。” “十七八的姑娘,也不学裁缝,也不学洗衣做饭,你大嫂十八都嫁进来生了朗儿,改天阿妈也给你说门亲事,把你嫁出去,免得整天在家吃白饭。” 沈玉萍撇嘴道:“阿妈,我不想随便嫁人,你姑娘如花似玉的,你不得等找个好人家,说不定还能挣一大笔聘礼呢,到时候还指望姑娘带你们老两口吃香喝辣。” 沈母噗嗤一笑:“你少贫嘴,现在日子艰难,咱家家底都掏空了,你好歹也想办法,哪怕是摆个摊,为家里添点进项也好啊。” 沈玉萍撇了撇嘴,忽然忘了眼四周,“咦,怎么没瞧见大嫂?” 沈母叹气:“你大嫂借钱去了,这客人下的订单,定金都付了,经过那一遭,咱连买绸布的钱都没有,你大嫂想办法去钱庄,看能不能借点回来。” 沈玉萍努嘴:“我看是悬,大哥把商家都得罪了,大嫂找谁借钱啊,现在谁家钱庄还有银子借给大嫂啊。” 沈母瞪了眼沈玉萍,使劲儿戳着她的头教训道:“你少说丧气话,正经事不干,整天只知道搽脂抹粉,别在这碍眼。” 沈玉萍被沈母戳着头,都快戳到案桌上,气得一下子站起来:“我这就去给你挣钱,好了伐。” 苏晚荷跑遍了大小钱庄,因着沈绍言狠辣手腕催收军饷,不少掌柜都把她拒之门外。 最后她迫不得已,来到顾家钱庄。 顾家钱庄门口人满为患,在如今洋行当道,国货行遭遇挤压,还能留下不少客户,也是百年老店的名声。 苏晚荷在柜台排队,专门看了利息,今日月息是五厘三毫半,利息比往日更贵,但为了资金周转,只能硬着头皮吃下这个亏。 掌柜在苏晚荷拿出申请资料,看清楚沈家裁缝铺字样时,又让她先稍等,到后台将此事禀报给威爷。 “威爷,这沈家裁缝铺要借一百大洋。” 张威眸光湛湛:“行啊,借一百大洋,只要她敢借,利息一分,给她。” 掌柜疑惑道:“可我们今日利息五厘三毫半啊,这不是涨了一倍,这沈家妇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答应?” 张威冷笑:“这小妇人跑遍全城,最后迫不得已来到我们顾家钱庄,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放心吧,多少利息她都会答应。” 掌柜应下:“是,威爷,我这就按你说的去办。” “慢着。” “威爷还有什么吩咐?” 张威眸子里闪出精光,“让她拿裁缝铺的契书来抵押,我们钱庄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是,威爷。” 掌柜把钱庄的条件告诉苏晚荷后,苏晚荷神色大惊,也顿时气愤无比。 这报纸上分明写着今日月息五厘三毫半,轮到她借贷,故意狮子大张口。 一分的利息,借一百块大洋,每月要还十块大洋的利息,这跟高利贷有什么区别! “沈氏,你可想好了?想要就回去把房契也带来,我们借款的条件就是裁缝铺的房契作为抵押。” “毕竟如今沈家裁缝铺名声在外,我们钱庄也怕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啊。” 苏晚荷感受到羞辱,把申请材料拿回来撕碎:“我不借了。” 张威背着手从里间出来,看着苏晚荷气愤的背影,唇角勾起嘲弄。 苏晚荷在顾家钱庄吃了瘪,正想办法筹集资金,不知不觉走到了渡口,坐在垂柳下的石墩上。 此时一位穿着天青色长袍马褂的儒雅青年,面容清俊,手持折扇,一副淡泊名利的书生气质,身后随行一位老仆,提着樟木箱子,从乌篷船上下来,上岸缅怀这烟城初夏光景。 苏晚荷没注意到身后上岸的两人,从石墩起身撞到了青年身上。 “哎。” 苏晚荷歪了下脚,扯到了旧伤,微微颦眉,落在外人眼里,偏过头的女人,面容清清淡淡纯净如水,此刻一双罥烟眉,却笼起薄薄的愁绪。 青年急忙扶住苏晚荷,声音如春雨绵绵,舒适悦耳:“姑娘,你没事吧?” 苏晚荷抽出手,摇了摇头。 青年身旁的老仆,倒是凶巴巴道:“我们少爷是顾家国货行的少东家,你冲撞了少爷,快跟少爷赔罪。” 苏晚荷本来在顾家钱庄那受了气,这会子也没好脸色。 “无碍,钱叔,这位——”顾少爷见眼前女子虽为妇人装扮,却年纪尚轻,二八芳华,又笑容和煦,行为绅士地改口说道:“阿嫂也不是故意的。” 苏晚荷见此人谦虚有礼,不同于寻常纨绔子弟,又试探地问:“可是芙蓉街那家顾氏国货行。” 顾家少爷微微含笑,举止谦逊有礼:“正是,在下顾清和,不知阿嫂芳名?” 苏晚荷轻笑:“小女子苏晚荷。” 顾清和笑若春风:“苏阿嫂可是对我们顾家国货行有所不满,不然方才一副鄙夷至极的神色。” 苏晚荷苦笑:“实不相瞒,我方才正是从顾家钱庄出来的。” 顾清和一脸诧异,苏晚荷说清了事情原委,顾清和生气道:“我不过是回乡祭祖,没想到阿威就给我惹出事端。” “筹集军饷是军令不可违,这件事怪不得沈家。” 顾清和又镇重地看向苏晚荷,表态道:“苏阿嫂,你放心,这一百块大洋,我会派人亲自送到你府上,还是按照钱庄的月息不变,我顾家钱庄百年老店,最是讲究信誉,断不可为了一己私利,砸了老祖宗留下来的招牌,清和也要感谢你,没有将此事传扬出去,要是其余顾客得知利息多变,怕是我们钱庄也免不了被殃及。” 苏晚荷内心豁然开朗,激动得语无伦次:“那太好了,顾少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沈家裁缝铺一定会铭记在心。” 没想到柳暗花明,在渡口遇到了祭祖归来的顾家少爷,就连借贷也解决了。 苏晚荷激动地回到裁缝铺,把此消息告诉沈母,沈母也颇为高兴。 “这下只要有钱周转了,大不了辛苦大半年,攒钱把贷款还上,还好绍言马上要升官了,也能为家里减轻负担。” 沈母握着苏晚荷的手,语重心长道:“阿荷,这次多亏你在那些钱庄老板跟前周旋。” “阿妈上次打你,也是气急了,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苏晚荷唇角扯出一抹极苦涩的笑,“我知道阿妈都是为了沈家好,我都忘了。” 苏晚荷抱起摇篮里的孩儿,小家伙饿极了,一挨着阿妈的怀里,吭哧吭哧地抱着粮仓大吃特吃。 沈母又担心道:“你喂完奶去街上找找你小妹,朗儿我看着,我方才不过说她两句,她就跑出去了,这大上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她那小丫头哪有挣钱的本事,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她就跟我置气了。” 沈母最宠爱这个女儿,便是连儿子也比不上。 苏晚荷有时也会羡慕小妹。 跑了全城钱庄还没喝口水,这会抱着孩子浑身都乏了,她微微一笑,声音都带着倦意:“我知道了阿妈。” 第十四章沈玉萍失踪,被拐卖进妓院 临近晌午了,素日沈玉萍上街也该回来了,沈母担忧不已,苏晚荷哄睡朗儿,便上街去小妹常去的地方寻她。 苏晚荷问在街边卖鱼蛋粉的婶子。 “婶子,你今日可见过玉萍?” “你小妹好像往白鹅潭的方向去了。” 苏晚荷匆忙往白鹅潭的方向赶去,日头明晃晃烤在身上,晒得人头晕目眩。 小妹不会出事了吧,这日头还在外逗留。 苏晚荷担忧起来,又沿着白鹅潭岸边寻找。 “玉萍。” “玉萍。” 她一路呼唤过来,都不见沈玉萍踪影。 白鹅潭是烟城和沙面的交界,平日常见客商船只往来,靠近沙面的水域,还有绿瓦亭专供洋人游玩,烟城老百姓平日不会往那方向去。 直到苏晚荷沿着河边,忽然发现地上撕破一片衣裳,正是沈玉萍平日所穿衣物。 她陡然提起心,握紧了衣物,又在四周找寻。 “玉萍。” “玉萍。” 时间倒回半个时辰前。 沈玉萍为了找到工作,在大街上打听,被几个有心人发现,故意引她上钩。 “姑娘,你可是急着找工作,我们这有个差事,每日三角,你可愿意?” 沈玉萍见此人衣着光鲜,穿着整洁绸布马褂,样貌端正,笑容和气,不像是骗子,遂惊喜道:“每日三角,那一月就是十块大洋,比我大哥薪水还高,太好了,你们是做什么的?” 那厮笑容憨厚老实道:“我们老板在白鹅潭附近经营一家造船厂,缺个小娘子为工人做饭食,不知姑娘可会做饭?” 沈玉萍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为了挣薪水,满口胡诌激动道:“我做饭可好吃了,平日在家里都是我做饭,这工作我能干,大哥,你就聘我吧。” 那厮笑里藏刀,似笑非笑撇了眼眼前的少女,眼神近乎肆意上下打量。 “那行,跟我们来吧。” 沈玉萍迫切跟着几人往白鹅潭走,白鹅潭船只不少,也有几家造船厂。 可走到半路上,瞧着岸边停着好几艘花船,旁边便是密集的森林,花船里还传来丝竹声。 沈玉萍渐渐放缓了脚步,心擂如鼓。 “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说给我介绍工作?怎么还没见到你们的造船厂?” 那厮笑得意味深长:“就在前面了,小姑娘别急啊。” 沈玉萍后背顿时升起鸡皮疙瘩,看着男人的笑容,只觉得头皮发麻,猛地往后跑去。 “我不去了。” 那厮面色顿时一狠,朝着两个狗腿子示意:“小姑娘,答应了的事可不能反悔啊。” 两个狗腿子一下子冲过来,把沈玉萍架在怀里,拖着走到那厮面前。 沈玉萍此刻也明白过来,吓得七魄散了六魄:“放开我,我不干了。” 那厮阴笑:“不干了,由不得你!” “把她给我抓住,带到花船上去,上了我陈三爷的花船,还没有能逃出来的姑娘。” “我不去,救命啊,大哥大嫂救我,阿妈救我——” 沈玉萍绝望地嘶吼,原来这厮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陈三爷,专门在烟城买卖良家少女。 从前阿妈警告她别乱跑,尤其是白鹅潭,这里被扔了多少尸体,还有埋葬了多少姑娘的性命。 在洋人侵占沙面前,这里曾经就是专供公子哥享乐的青楼妓院,夜夜笙歌的花船。 如今虽然没有那时候多,设立了渡口后,大部分是来往的客商,可也有不少花船营业。 沈玉萍一着不慎,却悔之晚矣。 她绝望地挣扎,一行清泪从眼角划过,却被两个大汉钳制,强行将她带上了花船。 仰头望着那雕梁画栋的匾额,“画堂春”三个字,让她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泯灭。 陈三爷又命人拿来起好的卖身契,放到案几上,逼着沈玉萍签字画押。 “签了这个,你就成了我画堂春的姑娘了。” 沈玉萍被人按住手,往卖身契上画押。 她宁死不从,“我大哥是警署司的差佬,一定会抓你进大牢,你最好放了我。” 陈三爷狞笑,那张脸倒也不丑,笑起来却像极了豺狼,拍拍沈玉萍的脸蛋,玩弄似的扣住她的下巴,“哎哟,我好害怕哟,我还告诉你,警署司司长是我舅老爷呢。” 沈玉萍脸色一白,像是抽出灵魂的木偶,彻底绝望了,被拖着手指,按在了那卖身契上,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 陈三爷似笑非笑,揣起了卖身契,又狞笑吩咐:“把她给我带进去,今夜爷先给她开苞。” 此时,一位头梳帆船髻,身穿牡丹缠枝大红马褂,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摇着团扇扭腰款款走进来。 美人黛眉婉转风情,斜斜瞥了眼那被拖进去的小姑娘,樱桃似的朱唇微启,“又有新来的小姐妹了,陈三爷,您可真是好本事。” 陈三爷化身狗腿子,亲自奉上热茶,“我的好姐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不在司长大院住着,还来花楼做什么。” 美人接过茶杯,浅浅呷了口:“司长大院有什么用,还得伺候病秧子,没趣儿,还是花楼的趣儿。” “说正事,司长大人将在花楼设接风宴,盛请督军,你看找几个姑娘,表演个什么才艺,给督军解解闷。” “督军大人,来我们花楼,不会把我们一窝端了吧?” “瞧你这胆子,你当督军是什么人,只要是男人,就有弱点,全烟城最貌美最懂伺候男人的姑娘都在花楼,督军只要体验过一次,会舍得端了花楼?” “好姐姐说的是,容弟弟好生安排一番。” 苏晚荷捡到玉萍拽落的衣物,又往前走了一段,便瞧见了那停靠在水面上的花船。 十几艘花船用板钉练成路,如履平地,皆有棉毡铺垫。 每一艘花船都雕梁画栋,极为繁缛,高悬大红灯笼,琉璃做瓦,红纱飘浮,飘荡着寻欢作乐的靡靡之音。 门口还有下人,领着来往衣着光鲜的客商上船。 那花船二楼,还有姑娘衣不蔽体,搽脂抹粉,招揽客人。 苏晚荷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握紧了手中的衣物,又匆忙往回赶。 此事不容沈母知晓,否则,沈母会接受不住打击,只能先告诉绍言,想办法把玉萍救出来。 苏晚荷刻不容缓赶到警署司,却听丈夫同僚羡慕地说:“沈大哥又被次长派出去了,沈大哥这是要升官了啊,恭喜啊嫂子。” 苏晚荷没有心情笑出来,在办公室火急火燎等回来沈绍言,听见门外传来动静,便迅速扑上去。 “绍言。” 沈绍言搂过妻子,笑容温柔:“阿荷,你怎么来了?” 苏晚荷着急不已:“玉萍出事了。” 沈绍言蹙眉,搂过妻子温柔安抚:“别着急,慢慢说。” 而此时路过走廊的几道身影,却停下脚步。 第十五章小妇人坐上督军的车 只见那两道身影,郎情妾意,好不恩爱,许是遇到了着急的事,沈绍言宠溺地把女子搂在怀里,搂过女子细腰,另一只手紧握住女子白皙柔萸般的纤手,而女子亦是抓紧了丈夫的衣袖,雏鸟投林般仰望着丈夫,紧靠在丈夫怀里。 “督军,司长大人久病不愈,吩咐我替他设宴,庆祝您接管烟城,地点就定在白鹅潭画堂春,不知督军意外如何?” 陈次长还在讲话,没有注意到走廊侧方这一幕。 霍霆霄望着这场景,陡然停下了脚步,神色未有异常,却只有心腹察觉到他瞬间低下来的气压,连脸色也黑了八度。 陈副官轻咳一声,在霍霆霄耳边提醒道:“督军,陈次长跟你讲话呢。” 陈次长转头看到这一幕,也反应过来,笑说:“沈绍言这小子娇妻在怀,可谓是事业感情双丰收啊,遭人眼红啊。” 霍霆霄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苏晚荷将此事告诉沈绍言后,沈绍言在房里转了又转,“我如今只是个差佬,上头让我接任警长,职位任命却还没有下来,我就是想救玉萍,也根本找不到人去救,只能向警署报案,可你知道那画堂春背后的靠山是谁,那画堂春的老板陈三爷,有个义姐云娘,是警署司司长刚娶进门的三姨太。” “这案件警署根本无人敢办。” 苏晚荷心急如焚,在她心里,玉萍也是她亲生妹妹,眼看玉萍遭遇此劫,要她如何能安心。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玉萍掉进火坑,我们却无能为力。” 沈绍言握紧了拳头,只恨老天不公:“你现在知道了,我们没有权力,身为普通人,只能任人拿捏,把我们像野狗一样踩在脚底下凌辱。” “你让我过安安稳稳的一生,我又何尝不想,可那些官,不让我们好过!那些歹人不敢拐千金小姐,只敢欺负我们普通百姓!官官相护,我只有爬得更高,才能保护我最爱的人。” 苏晚荷何尝不知丈夫心中的苦闷,“绍言,我知道你心里的苦。” 沈绍言眼眶猩红,回头扶住了苏晚荷,劝道:“阿荷,你先回去,我想想办法,这件事先不要告诉阿妈,免得她接受不了打击。” 沈绍言将苏晚荷送到了门口,而此时警署司大门,停着一辆督军专用汽车。 他目光微不可察瞥了眼车窗边的倒影,按在妻子肩上微微收紧,将妻子送出警署司。 看着那道青色身影走出大门,霍霆霄目光微敛,竟从未移开过,也从未注意过身旁的男人。 在他眼里,只是他来迟了。 这个世上,还没有人值得被他霍霆霄放在眼里。 “跟上去。” 陈副官应下:“是。” 即刻踩油门,转动方向盘驶出警署司,和回来的沈绍言擦身而过。 沈绍言猛地僵硬在原地,他的妻子还真是督军大人的心头肉啊。 他忽然又哭又笑,形如疯魔,却无法追上去。 苏晚荷走到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却深深感觉到,一个女人,身如浮萍,在乱世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玉萍,你一定要坚持住,大嫂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哪怕是散尽家财,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 可婆母不会允许卖了裁缝铺,那是她的命根子,如今已经欠了顾家钱庄一百大洋,只能想办法,打听到为玉萍赎身需要多少银两,就是背上债务,也要把玉萍从那种地方解救出来。 苏晚荷下定决心,身旁忽然传来陈副官的声音。 “沈家娘子,上车吧。” 苏晚荷偏头看见陈副官从车窗探出头来,朝他微微一笑:“陈副官。” 不经意瞥到后排的身影,顿时吓得脸色一白,连笑容都僵硬在脸庞。 霍霆霄挑眉,咬了下腮帮子,下意识不悦地瞥了眼陈副官。 陈副官感觉到督军的杀气,也不敢和沈家娘子套近乎了,轻笑一声:“沈家娘子要去哪,我们送你一程。” 苏晚荷本来不欲和霍霆霄扯上关系,可如今能救出玉萍,只能靠着这位煞神。 烟城的土皇帝,还有谁比他更有权力。 苏晚荷微微点头,陈副官松了口气,立刻下车,为她打开后排车门。 “我能坐前面吗?” 让她跟霍霆霄坐在一块,还不如跟陈副官坐在一块,陈副官和蔼些,说不定那些人看着陈副官的身份,也能放出玉萍。 霍霆霄不置一词,可陈副官心里门清,督军那意思是,敢让沈家娘子坐在前边,那他就死定了。 陈副官无奈讪笑:“沈家娘子,不好意思,前面要放东西,不太方便,您还是坐后排吧,后排宽敞些。” 苏晚荷硬着头皮,也不好磨蹭,只好坐上了后排。 陈副官乐悠悠去开车,苏晚荷感觉到身侧男人气场强大,轻轻往窗边挪动,生怕呼吸都干扰了他。 霍霆霄眼神肆意地在小妇人身上打量,今日小妇人穿了件青色圆领马褂,素淡清雅,犹如一株遗世独立的绿百合,还是那般清清亮亮,仿佛纯净得能洗涤人心,让人坐在她身边,都能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那倔强侧向车窗的后脑勺,露出一截白玉颈子,散发温润皙白的微光,仿佛幽香自那处散开来,无声勾着人心底的欲念。 那只搭在车座上的纤手,如初绽的荷尖,指头白里透粉,骨头匀净瓷白,偏生布满了那错落斑驳的细痕,令男人脸色瞬间不豫。 “你嫁到沈家,整日就干这些粗活?” 低沉醇厚的男声陡然从身后传来,惊得苏晚荷咯噔一跳,有些不确定这是督军嘴里讲出来的话? 苏晚荷本就忧心玉萍,一时陷入恍惚,没有太听清,回头疑惑望了眼男人,又赶紧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还是鼓足勇气,大胆道:“陈副官,晚荷有一事相求,还请陈副官听晚荷陈情。” “咳咳。” 这一道婉约柔美的嗓音,差点令陈副官撞上路边栏杆。 陈副官脸色煞白地回头,就看见苏晚荷满眼希冀地望着他,柔情似水的眸子盛满了真诚,落在身旁男人眼里,那却是无声勾引。 我的姑奶奶,青天大老爷就在你身旁,你用这小眼神儿看我,是要把督军气死啊。 霍霆霄见着小妇人,实在胆大包天,不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故意不理,还当着他的面勾引他的下属,气得他像是打翻了醋坛子,呛得咬紧了腮帮子。 一字一顿,雷霆万钧道:“沈氏,你看不见本督军?” 苏晚荷莫名其妙地抬眸,清清亮亮的水烟眸望向男人,柔美软糯的嗓音道:“督军大人,有何指教?” 第十六章本督军没有闲心管这事 霍霆霄鼻腔溢出一丝哼笑,冷锐的眸光仿佛刀片,把她从里到外刮开。 眼角微眯,嗓音凉薄。 “欲擒故纵。” 苏晚荷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咬紧唇瓣,樱桃般濡湿光泽的嘴唇,被她雪白贝齿咬出痕迹,气到软糯嗓音都带着些许颤抖。 “督军大人,您此言差矣,晚荷是有夫之妇,从未对督军有过非分之想。” “晚荷要是对督军有非分之想,晚荷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督军大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晚荷恨不得发毒誓和霍霆霄撇清关系,落在男人眼里,却是往心里捅了一刀。 贵为督军什么女人没有,可这小妇人太过刚烈,以权势激她,恐怕过度摧折。 霍霆霄冷哼:“好得很。” 陈副官为了打圆场,轻咳一声道:“督军,陈次长邀约,可要赴宴?” “画堂春那种地方,著名的销金窟温柔乡,都成了烟城官僚的后宫大本营了。” 苏晚荷心底猛地一跳。 画堂春? 那不是今日疑似发现玉萍出事的地方。 苏晚荷见霍霆霄蹙眉,突然斗胆道:“督军,晚荷能否跟您一块去。” 霍霆霄嗤笑:“沈娘子自诩良家妇女,也去那种地方。” 苏晚荷不顾霍霆霄的嘲讽,冷静道:“督军有所不知,晚荷家中小妹,今日发现被人掳走,消失在白鹅潭画堂春附近。” “还请督军看在我丈夫为警署忠心耿耿的份上,救玉萍于水火。” 霍霆霄不近人情道:“本督军没有闲心管这事。” 苏晚荷愕然,心底陡然生出了愤怒,身为一城之主,对百姓见死不救。 陈副官轻咳一声道:“督军,杏花街到了。” 霍霆霄沉眸:“送她下去。” 苏晚荷从车上下来,头也不回走回裁缝铺。 裁缝铺门口沈母趴在地上哭天抢地,苏晚荷急忙跑过去。 “阿妈,发生什么了?” 沈母抓住苏晚荷的手,咬着切齿道:“你阿爸那个混账,方才回来见我在数借来的贷款,骗我去给他找件衣裳,眨眼的功夫,就把钱偷走又去赌钱了。” 苏晚荷心底猛地一沉,“阿爸全都拿走了?” 沈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瘫软在地上:“一百块大洋都没了。” 苏晚荷扶起沈母,“阿妈,你先起来,我再想办法。” 沈母忽然朝着苏晚荷身后路上望了眼,猛地抓紧她的手:“小荷,你不是出去找玉萍了,玉萍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苏晚荷欲言又止,沈母头一下子黑了,差点倒头晕过去,又攥紧苏晚荷质问:“玉萍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说话啊小荷。” 苏晚荷无奈又痛心道:“阿妈,玉萍她失踪了。” 拿出那片衣物,递给沈母。 “这是我在白鹅潭附近发现的。” 沈母握着衣物,一眼认出是玉萍的衣物,倒头就晕了过去。 “阿妈,阿妈,你醒醒啊。” 苏晚荷看着陡然晕倒的沈母,只好找人把她抬到躺椅上,掐人中才让沈母悠悠醒来。 “我的玉萍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阿妈怎么活啊。” 沈母哭得伤心欲绝,苏晚荷安慰道:“阿妈,我已经告诉绍言了,绍言说他有办法,您放心吧,绍言一定会把玉萍找回来。” 苏晚荷不敢告诉沈母,玉萍失踪的地方,就在画堂春附近。 要是沈母知道玉萍可能被花船拐走,恐怕接受不了打击。 只有先见到玉萍,确认玉萍在花船,要是被迫签了卖身契,散尽家财也要为玉萍赎身。 苏晚荷回到阁楼,把所有陪嫁首饰都拿出来,无意翻到了妆奁底下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龙凤牌。 “阿荷,阿妈要走了,你听阿妈说,” “我不是你亲阿妈,你是我在白鹅潭捡来的,你的亲阿妈给你留下这块龙凤牌,你将来一定要找到你的亲阿妈。” “阿妈,你不是要走,你就是我的亲阿妈啊。” “我记得那是一艘南边来的客船,船上还有官兵把守,你的阿妈想必也是迫不得已。” 苏晚荷收回哀伤的思绪,将龙凤牌放在妆奁里,又拿起首饰往外走。 她把首饰在当铺全部典当,才当了五块大洋,远远不够那一百块大洋的借贷。 裁缝铺不能倒闭,这是沈家的根,也是她的根。 苏晚荷往回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顾家国货行,顾清和正送走客人,转头便瞧见魂不守舍的苏晚荷。 他笑容和煦,“苏阿嫂,你怎么在这?” 苏晚荷抬头听见声音,看着顾清和,微微一笑。 “顾少爷。” 顾清和温柔一笑:“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看看清和能不能为你想想办法。” 苏晚荷感激地看向顾清和,又难以开口。 “苏阿嫂,进来说吧。” 苏晚荷点头,跨进顾家国货行,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要是她能开一间国货行,就有源源不断的钱。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闪过,又面露自嘲。 顾清和邀请苏晚荷到二楼,又吩咐下人送来茶水。 “苏阿嫂,这里没外人,你有什么都可以直说。” 苏晚荷微微一笑:“顾少爷,上次从贵行借的一百大洋,被我阿爸拿去赌光了,我想能不能在您这找个挣钱的法子,让我能把裁缝铺撑起来。” “苏阿嫂心底善良,一心为了顾家裁缝铺,清和也被您感动,这样吧,要是苏阿嫂不嫌弃,我这还缺个售货员,我把我这些年做生意的方法都交给你。” “薪水的话,每月八块大洋。” 八块大洋,身为差佬的丈夫每月才七块大洋。 “顾少爷,容我考虑一番,再给您答复。” 顾清和微笑:“苏阿嫂慢走。” 苏晚荷离开后,张威从后面走进来,不满道:“少爷,你怎么给这小妇人这么高的薪水,她能干得了咱国货行的事儿?你这不是白给么。” 顾清和温和轻笑:“你别小看女子,女子心细,在生意上也有男子没有的优点。且苏阿嫂为人真诚善良,如今这世道,走上门来能帮一把是一把。” 张威叹气:“少爷,您真是菩萨转世。” 苏晚荷回到裁缝铺,提了去顾家国货行的事。 沈母没什么精气神道:“去吧,如今裁缝铺一日不如一日,你去做点营生补贴家用也好。” 如今新潮思想席卷全城,大街上都是穿着洋装的千金小姐,就连普通百姓也喜欢仿洋装的上衣配短裤款式,来裁缝铺做衣服的,大都是些老顾客。 苏晚荷看着婆母浑浑噩噩的样子,心里倒是打起了主意,她身为沈家媳妇,在这时候断然没有放弃自家招牌,去别家的道理。 丈夫志不在裁缝铺,玉萍又不知所踪,这裁缝铺也要有人传承。 “阿妈,我想留在裁缝铺,学习您的手艺,把裁缝铺发扬光大。” 沈母满面感动,握紧苏晚荷的手:“好媳妇,阿妈都教给你。” 第十七章和督军上花船 “沈家娘子,督军在巷子口等您,邀您一起赴宴。”陈副官笑容和气地上门邀约。 苏晚荷看了眼婆母,神色焦急道:“阿妈,是有关玉萍的事,我去去就回。” 沈母面露喜色,激动道:“有玉萍的消息了?那你快去,早点回来。” 苏晚荷点头,上楼换了件素淡的深蓝色水波纹旗袍,又把头发盘成元宝髻。 头上没有一根发钗,脸上没有任何粉黛装饰,素到极致。 苏晚荷抱了抱孩子,吩咐沈母记得给儿子喂奶,那奶水都挤在了奶瓶里。 沈母点头应和:“快去吧,别让督军大人等久了。” 到了车边,陈副官拉开了后排车门。 苏晚荷看着抱胸坐在车上的男人,硬着头皮坐上去。 陈副官驾车驶出巷子,朝着白鹅潭驶去。 苏晚荷内心焦急不安,望着车窗外。 陈副官忽然道:“沈娘子,你不必忧心,我们督军提前向画堂春打探过了,这几日并未有姑娘上船,或许您小妹并未在船上。” 苏晚荷又担忧道:“我在林子里都找过,并无玉萍的身影,这几日也没听过打捞出年轻女子,我又在画堂春附近捡到玉萍的衣物,玉萍她不在画堂春,又去了何处?” 陈副官说道:“沈娘子先别着急,等到了画堂春,我再带人搜查一番。” 苏晚荷松了口气:“多谢陈副官。” 陈副官轻咳一声:“这都是督军的指令。” 苏晚荷又看向霍霆霄,浑身陡然僵硬,朝他微微一笑:“多谢督军。” 霍霆霄目光落在苏晚荷紧绷的身体,不悦挑眉:“就这点诚意?” 苏晚荷脸颊微微刺痛,目光羞怒,“只要找到玉萍,督军想怎么感谢,晚荷都会奉陪到底。” 霍霆霄倒是饶有兴致,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你以为本督军想让你做什么?” 苏晚荷脸颊轰得烧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霍霆霄蹙眉看着她紧绷的身体,要是变成一只小猫,恐怕早就炸毛了。 他扣住女人的下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不过是多看你两眼,就以为非你不可了,不要妄自揣测本督军的心思。” 苏晚荷并未有被羞辱的难堪,而是松了口气。 “督军说的是,晚荷蒲柳之姿,入不了督军的法眼,想必那画堂春的姑娘,个个温柔似水,方能做督军的知心人。” “今日督军送我上船即可,晚荷不会打扰督军的雅兴。” 霍霆霄冷笑:“你以为你离开我,还能在花楼来去自如,也不怕步别人后尘,被人抓去当妓子卖。” 苏晚荷脸色一白,渐渐攥紧了手指。 督军所言非假。 她离开霍霆霄,如何能安全脱身。 “还请督军明示。” 霍霆霄看着这小妇人一副我见犹怜的羸弱模样,内心一动,声音也软了几分,张开了手臂,“好好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本督军会护你周全。” 苏晚荷看着那只朝她揽过来的手臂,下意识躲开,侧身移到到了靠窗。 霍霆霄看着手臂下空空荡荡,再看那小妇人避之不及的娇怯模样,心底无端生出火气,想把她狠狠摁在怀里。 可他是督军,不屑去做仗势欺人的事。 就在苏晚荷朝着画堂春赶去,此时花楼二楼一间屋子里,沈玉萍正想办法挣脱绳索逃脱。 她磨擦了半天的绳索,终于断了。 就在她准备从窗户逃走,却发现这房间窗户都是封死。 她气急败坏地拿起花瓶朝窗户砸,却惊动了屋外的人。 陈三爷眸色阴狠,转头走到门口,砰的一脚踢开房门,就看见沈玉萍惴惴不安站在窗口。 陈三爷反手关上门,一步步朝着沈玉萍靠近。 “想逃,你逃得了吗?” “爷本想过几日,谁知你身份不一般啊,就连督军大人都在查你的下落。” “爷怎会把把柄留给督军大人,今日爷就弄了你,再把你卖去四川,到时谁也找不到。” 沈玉萍猛地跪下,抱着陈三爷的腿祈求:“不,我不去,求你放过我。” 陈三爷抓起地上的沈玉萍,猛地拦腰抱起,扔到了软榻上,摸着那细滑的脸蛋,淫心大起。 “好说,伺候好爷,爷一高兴,兴许还能让你在爷身边伺候几年。”沈玉萍绝望挣扎,猛地一脚踢在陈三爷身上,转身想逃走。 “不要,救命。” 陈三爷猛地脸色发狠,疾步追上来,把她拦腰抱起,猛地一巴掌甩在那清秀白皙的脸蛋上,又把人按在了罗汉榻上,欺身压上去。 “还想跑,敬酒不吃吃罚酒。” 半刻钟后,陈三爷从榻上起身,看着榻上心如死灰的女人,还在回味。 “雏女就是比那些老女人的趣儿。” “从今以后,你就跟着爷,爷赏你荣华富贵。” 沈玉萍双眼朦胧含泪,恶狠狠地从榻上撑起身,指着陈三爷咬牙切齿。 “你不得好死。” 陈三爷怒火滔天,啪的一巴掌甩在沈玉萍脸上,“妈的,敢对爷不敬,把她带下去,好好伺候船上的兄弟。” 手下胆战心惊道:“爷,督军来了。” 陈三爷脸色也是骤变,“先把她关在这里,别让她偷跑出来。” 陈三爷拾掇妥当,连忙扬起笑脸,到门口去迎接。 门口除了督军和他的副官,还有个不知身份的女人,以及几十个保护督军的北洋官兵,瞬间把花船围拢,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陈三爷眸光微微异样,又舔着脸上前。 “督军大人,小的有失远迎,晚宴已经准备妥当,这边请。” 霍霆霄摆手,沉声询问,语气带着威压:“先不急,你可见过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叫沈玉萍。” 苏晚荷着急道:“是我小妹,大眼睛,白面皮,很漂亮,在你们花楼附近失踪。” 陈三爷冷汗蹭蹭,面露精光在苏晚荷身上闪过,“不知这位夫人和督军什么关系?” 陈副官脸色一厉:“这不是你该问的。” 陈三爷顿时忙不迭道:“是是,小的多嘴,小的并没有听过叫沈玉萍的姑娘,还请督军见谅。” “来人,带督军去春风阁。” 到了春风阁,苏晚荷焦急道:“仅凭他一面之词,督军就相信了?” 陈副官蹙眉道:“陈三爷为人狠辣,且城府极深,便是真让他绑了,也不会轻易让我们知晓。” “那怎么办?我自己去找。”苏晚荷担心玉萍遭遇不测,在这乱世,女子本就生存不易,尤其是这花楼修得富丽堂皇,专供男人享乐,却也埋葬了多少女子。 霍霆霄看着女人焦急的身影,猛地起身跟上去,厉声道:“陈副官,带人去搜。” 陈副官叹气,看着督军生怕沈家娘子出了差池,自顾自道:“督军这是为了沈家娘子,和整个警署司为敌。” 第十八章督军保护小妇人 画堂春规模宏大,十数只花船以板钉连接,如履平地,且每只花船,都有特别的雅称,包含了戏曲戏班,表演杂耍,吃茶喝酒,海鲜美食等雅间。 在民不聊生,饥不果腹的乱世,以供达官显贵享乐,奢靡至极。 陈副官带领官兵搜查,苏晚荷和霍霆霄紧随其后,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陈三爷脸色阴沉,舔着笑脸凑上来,“督军大人,小的不敢瞒你,当着没有您要找的那位姑娘。” “陈三爷急什么,这画堂春的姑娘,莫不都是你拐来的?” “陈副官说笑了,这都是自愿卖身,还签了卖身契,在督军眼皮子底下,我怎敢知法犯法。” “哼。”陈副官冷哼一声,砰的一脚踢开,到了这一层,里面尽是寻欢作乐的公子哥,还有几个身上还穿着警署司的皮,见到督军后,吓得屁滚尿流从床上爬下来,裤子也没穿,就趴在霍霆霄面前磕头认罪。 霍霆霄嫌恶的沉眸,又迅速捂住了苏晚荷的眼睛,导致苏晚荷为了找到玉萍的身影,还没看清楚就失去了视野。 温热的手掌覆住双眼,她心间微微浮起一丝难以捕捉的异样,焦急掰开:“你放开我,我要找到玉萍。” 霍霆霄一脚踢飞那警署司的警员,沉声厉色道:“裤子穿上。” 那警员吓得赶紧提上裤子,穿戴整齐地退下,床上的姑娘早已吓得抖若筛糠。 苏晚荷看了眼松了口气,又立刻接着往下找,接下来霍霆霄便让陈副官先进去,妥当了再让苏晚荷进去搜查。 一番搜查下来,竟一无所踪。 陈三爷眼见找完这间花船,只剩下他所住的花船,那小妮子就被他锁在二楼。 “督军,这是小的住的地方,为免污了大人的眼,还是跟小的回春风阁,开宴吧。” 陈三爷话落,又给心腹使了个眼色,那两个绑沈玉萍的汉子,就悄悄溜进了花船,直奔陈三爷房间。 督军带着苏晚荷往春风阁走,给陈副官使了个眼色,陈副官也带了两人迅速赶去花船,正好碰上把沈玉萍带出来,准备沉塘的两人。 “住手。”陈副官大喝一声。 沈玉萍看见了希望,拼命挣扎:“救我。” “你个贱蹄子,还想找死,老子成全你。” 两人怕惹出祸事,不敢耽搁地把沈玉萍扔进了水里,然后迅速逃跑。 陈副官命属下去捉弄两人,又跳下水将麻袋里的沈玉萍救起,抱着沈玉萍上了岸,又抽出武装袋里的军刀,替她划开身上湿透的麻袋。 沈玉萍躺在麻袋里,浑身湿透,一片狼藉。 陈副官关心道:“姑娘,你没事吧?” 沈玉萍摇头,“我没事。” 陈副官宽慰道:“姑娘,你安全了。” 沈玉萍眼泪憋不住滑落,“谢谢你。” 眼前女人衣服残破不堪,只穿着一件肚兜,还有撕烂的马褂,遮不住雪白的锁骨,刚站起来,便双腿虚浮,差点摔倒。 陈副官连忙扶住沈玉萍,不小心瞥见那白皙肌肤,脸色泛起薄红,迅速撇开视线,又解下身上的军装外套,裹在沈玉萍身上,将人拦腰抱起。 “姑娘,我先带你出去。” 陈副官抱着沈玉萍到了春风阁,方才还笑容春风的陈三爷,立刻脸色煞白。 苏晚荷看见沈玉萍,激动地迎上来,又满眼心疼,玉萍肯定遭遇了难以启齿的苦楚。 “大嫂。” 沈玉萍趴在苏晚荷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陈副官如实禀告了如何找到沈玉萍,还有那两个准备杀人灭口的汉子也被属下擒拿,带到了霍霆霄面前。 “督军饶命啊。” 两人跪地求饶,吓得两股战战。 苏晚荷把沈玉萍安抚在怀里,满眼愤怒地看向两人。 “督军,若不是陈副官赶到,玉萍就要惨遭毒手,还请督军给我们百姓一个交代。” 霍霆霄给陈副官使了个眼色,陈副官走过来审问。 “沈姑娘如何被你们拐来的,如实招来。” 两人额头冷汗直流,抬头小心翼翼瞥了眼陈三爷,收到陈三爷警告的眼神,两人完全不敢吭声。 直到陈副官持枪逼在两人额头,两人才战战兢兢道:“督军饶命,是陈三爷把沈姑娘骗来,也是陈三爷命我们把沈姑娘解决掉。” “你们胡说,你们说是我把沈姑娘拐来,那你们亲口问问沈姑娘,她可认识我?” 陈三爷赌沈玉萍为了自己的名节,断然不会公然指证他,才如此肆无忌惮。 此时,沈玉萍忽然从苏晚荷怀里挣脱,朝着陈三爷扑过去。 “我要杀了你。” 陈三爷满口谎话,辩驳道:“你这个疯婆子,我可不认得你,是这两个拐你来的,你别认错了人。” 苏晚荷连忙扶住沈玉萍,却不经意看见她脖子底下的吻痕,顿时愤怒交加,抱住沈玉萍,在她耳边安抚道:“玉萍,你记住,今日从未发生什么,你也从未来过画堂春,走出这里,你依旧是那个单纯可爱,纯真善良的玉萍。” 沈玉萍痛苦地趴在苏晚荷怀里。 苏晚荷安慰好玉萍,回头望着陈三爷那张淫邪的脸,愤怒地朝他脸上,猛地甩了一巴掌。 “你个畜生。” 苏晚荷痛心不已,这畜生竟侮辱了玉萍。 “督军,这畜生拐带良家妇女,还强迫受害者签下卖身契,如此恶霸行为,难道官府任由不管?” “把他带下去,关进督军府大牢审问。” 关进警署还有机会出来,关进督军府大牢,那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陈三爷没想到今日自己栽在女人手里,也想不通不过是个女人睡了就睡了,竟然还害他到如此绝境。 若不是这小妇人带着督军非要上船搜查,也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陈三爷狠心大起,连走也要拉个垫背的,猛地冲过来,掐住了苏晚荷的脖子,将一把匕首插在了苏晚荷的脖子上。 “都让开,不然我掐死她。” “大嫂。” “沈娘子。” “晚荷。” 霍霆霄眯眼,眸底威压犹如雷霆万钧之力:“你找死。” 陈三爷本就是游走江湖,干得都是违法买卖,可乱世和官府勾结,所谓万事大吉,谁知来了个青天大老爷督军,这点子破事都要抓他进监狱,他怎么忍得了这口气。 下一秒,陈三爷就被一枚子弹射穿了手腕,紧接着被陈副官从身后一脚踢飞,而苏晚荷也在千钧一发间,被男人搂腰拽进了怀里。 苏晚荷看着身后保护她的男人,宽阔的胸膛仿佛一座铜墙铁壁,将她笼罩在怀里,带来无尽的安全感。 意识到男人的大掌还在她腰间,腰窝升起密密麻麻的酥麻,让她回神的刹那,满面羞红地跳出来。 “大嫂,你和督军。”沈玉萍也看出了端倪,眼色有些不可置信。 苏晚荷担心玉萍误会,赶紧解释:“我和督军什么都没有,你别乱想,当务之急是救你出去。” 沈玉萍点了点头,又握紧了苏晚荷的手。 “大嫂,也永远是我的大嫂。” 第十九章督军温柔攻势 陈副官带人把陈三爷团团围住,持枪举在他头顶,吓得陈三爷当场尿裤子,散发出一阵腥臊味,惹得众人一阵嘲笑,狼狈至极。 这陈三爷混迹江湖这么久,也培养了自己的心腹和打手,可这些人都被督军带来的官兵堵在外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怎么回事?”此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位美艳妇人,搀扶着身旁病气横生大腹便便的男子,正是警署司司长汪震廷和三姨太云娘。 陈三爷一见到云娘,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好一个摇尾乞怜,“好姐姐,你救救阿弟。” 云娘满眼心疼,又态度恭敬地看向霍霆霄:“督军,不知我阿弟犯了何事?” 陈副官走上前来,冷笑道:“陈三爷拐带良家妇女,见丑事撞破,还想害人性命,被我当场抓获,证据确凿,督军要带他到大牢审问。” 云娘脸色一变,又担忧的眼神示意司长丈夫,替义弟求情。 汪司长也是极为宠爱这个三姨太,对她的话那是言听计从,拖着病体,也要向霍霆霄赔罪。 “督军,能否看在下属的面子,饶了小陈这一回,督军有所不知,这小陈是下属的舅老爷。” 云娘也自顾自借坡下驴道:“快去把沈姑娘的卖身契拿来。” 花楼管事去拿来了卖身契,云娘撕碎了卖身契,又笑模笑样看向沈玉萍,“沈姑娘,如此便一笔勾销了,您恢复自由身了。” 又缓缓凑近她耳边道:“是走出画堂春,从此两不相干,还是和我们画堂春为敌,督军大人,如今靠着谁的面子保你,今后还能保你一辈子吗?” “您可以好好考虑。” 沈玉萍脸色苍白,“大嫂,我们回去吧。” 苏晚荷虽然心有不甘,可能救出玉萍已实属不易,担心又给霍霆霄添了麻烦。 今日本是汪司长宴请督军,却被她搞砸了。 玉萍也是担心将来和这些官场上的上位者为敌,毕竟陈三爷身后的靠山,明显就是这位汪司长。 苏晚荷愤懑地点了点头,云娘脸上尽是得意。 上位待久了,竟然有一日和这些平民讨价还价,简直跌份! 她眼底闪过篾意,不过落在苏晚荷身上时,却查出了几分端倪,让她顿觉棘手。 这新来的督军不爱闺阁娇小姐,竟然对这么个小妇人动了心思。 不就是新婚妇人,她这画堂春多的是,保管环肥燕瘦都让督军满意。 云娘笑盈盈走来,“督军,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就放了阿弟,待会儿云娘给您准备几个可口的点心。” 那陈三爷见好姐姐为他求情,以为万事大吉了,还没听督军发话,就得意地从地上爬起来。 霍霆霄看着款款朝自己走来的美妇人,那白嫩手指落在胸口画圈,却格外令人生厌。 分明也长了张貌美如花的脸,就是没有那清清亮亮的眸子令人心神起伏。 苏晚荷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恶心,蹙眉撇过来。 自古男人有了权势,女人趋之若鹜,不是空穴来风,没有一个人,受得住男子的坚贞,哪怕是权倾天下,她也对这样的男子不齿。 就在她心里愤愤然,没有注意到男人一脚踹飞了那美妇人,身娇体弱的美妇人就那么水灵灵四脚朝天倒在了地上,看得四周众人瞠目结舌。 “本督军怎么做,用得着你教。” 男人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极度睥睨之态,还有几分男子嗓音的性感,听在苏晚荷耳中,竟格外动听。 云娘自诩高贵,便是司长来了,也要看她脸色,哪有受过今天这种奇耻大辱。 她怒不可遏地爬起来,就看见一众士兵低头憋笑。 云娘不敢问罪督军,遂步步生莲跑到了司长面前,掩面泣泪。 “老爷,你要给妾身做主啊。” 汪司长心疼地搂着美妇人,看向霍霆霄,却是察觉出霍霆霄眼底的风雨欲来。 看来今日不能善了了。 他眯了眯眼,吩咐手下。 “带太太下去。” “是。” 云娘挣扎,气得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我不走,老爷,你还没给妾身讨回公道。” 汪司长虽然病重,但脑子没病,清醒得很,此刻也深知这位新来的督军不是善茬,也不敢得罪这位顶头上司,遂沉声吼道:“你是要公道,还是要命,不想死赶紧滚。” 云娘被带走吼,汪司长又走到陈三爷跟前,掏出腰间的枪支,便举枪射在他的额头。 陈三爷至死也没想到是被自己人杀死的。 汪司长又态度恭敬地跪在霍霆霄面前,“督军,陈其龙有眼不识泰山,拐带沈姑娘属实该死,属下已经将人就地正法,还请督军开恩,莫要怪罪云娘识人不淑,这画堂春也是陈其龙一人经营,与云娘无关。” 苏晚荷不可置信地看着警署司司长都如此小心翼翼,跪在男人面前。 想来也是,警署司翻过天也翻不过一城之主。 在她们普通百姓眼前不敢得罪的权贵,也只是那片天底下的一座山。 霍霆霄拍拍汪司长的肩膀,声音不疾不徐道:“警署该换牌了,谅你劳苦功高的份上,允许你不搬出警署,但只能携带一名家属进大院养病,那些不三不四的姨太太,还是趁早遣了吧。” 汪司长大叹一口气,咬牙点头:“谨遵督军吩咐。” 霍霆霄撇了眼这些满桌子大鱼大肉,琳琅满目的精致菜肴,又蹙眉道:“这些菜——” 苏晚荷满眼期待地看向男人:“督军,这些菜不如送给城里那些孤儿,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多孤儿都没有饭吃。” “本督军允了你。” 男人声音磁性,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眼神冷峻中又带着星火般灼热的笑意。 苏晚荷瞬间低下头,只觉得脸颊好似被烫了下,微微发热。 陈副官连忙命人撤走这些菜肴,全都送给城里的孤儿。 苏晚荷又走到霍霆霄身边,笑容温婉。 “督军,我一介妇人也知报纸上都在讲新思潮新中国,我们不该再有这些欺辱妇女的勾栏,尤其是还在督军眼皮子底下,就如此无法无天,不知多少妇女都是被迫拐来的。” 霍霆霄使了个眼色,陈副官大吼道:“来人,把里面的人都请出来。” “东西都给我搬出来。” “这淫窝给我炸了。” 苏晚荷微笑说:“倒也不必炸了,这花船装潢繁缛,花费了大量财力物力,不如改成女子工坊,也能教这些女子一门生存手艺,在这乱世,也能凭自己双手找到一口饭吃。” 霍霆霄目光灼灼落在小妇人身上,那温和纯净的感觉,令他一颗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心,都变得无比安宁舒适。 “都听你的。” 男人眼眸宠溺,声线低沉而温柔,尤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令苏晚荷渐渐心乱如麻,又生生撕了小半出来。 这感觉令她不堪。 她强烈遏制住内心,朝霍霆霄神态疏冷,恭敬道:“督军,小妹多谢您搭救,我先带着小妹回去,阿妈还在焦急等在家中。” 第二十章沈绍言升为警署司次长 苏晚荷和沈玉萍走出几步远,陈副官得令追上来。 “沈家娘子,督军吩咐我送你们先回去。” 苏晚荷回头望了眼站在江水边,冷傲肃杀的男人,军装穿在他身上,仿佛在阳光下没初见那么森然可怖。 苏晚荷不是铁石心肠,却坚守内心的坚贞。 既然她决定了,就要坚定内心的立场。 “请你回去告诉督军,我们自己走回去便罢,多谢督军救下小妹,晚荷无以为报,将来会督促绍言做一个好下属,为督军解忧。 这话说得她害臊,却也是真心实意。 陈副官无奈道:“沈家娘子,督军说,此路匪徒横行,担心您遭遇流匪,您还是上车吧。” 沈玉萍握住苏晚荷的手腕,也劝道:“大嫂,督军一片好心,我们还是上车吧。” 苏晚荷脸颊微微红,就连玉萍也看出来督军的心思。 这个男人也忒坏,不分场合故意让她接受他的恩惠。 苏晚荷淡定地点头,和玉萍坐上汽车后排。 陈副官开车稳健,哪怕是江边草地也开得四平八顺。 回到锦绣坊,苏晚荷一颗心也落回了胸腔。 送走陈副官,沈母激动地迎上来,担心地拉过沈玉萍打量。 “没事吧玉萍,你跑哪去了,担心死阿妈了。” “我没事,阿妈,我只是——”在苏晚荷的眼神示意下,又坚定地说:“阿妈,我只是出去逛累了,在林子里睡着了,对不起阿妈,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不会乱跑了。” 这是苏晚荷和沈玉萍提前商量好的,为了不让沈母担心,方才路过成衣店,还带沈玉萍重新换了套新衣服,头发也梳洗打扮过。 苏晚荷也笑说:“阿妈,别担心,玉萍只是贪玩,我带她回去休息。” 苏晚荷带着沈玉萍进屋爬上阁楼,又关门握紧她的手,凑近她耳边严肃地提醒道:“玉萍,听大嫂说,为了不怀上孩子,你只有赶紧洗澡,把那东西抠出来。” 沈玉萍脸色煞白,吓得无助地点头。 苏晚荷摸摸沈玉萍的头,“没事,傻孩子,陈三爷已经死了,欺负你的人已经死了,你还怕什么,将来你只要死守住这个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 “大嫂,我担心我将来的丈夫知道了,会不会嫌弃我。” “自古男子的确看重女子的贞洁,可对我们女子来说,自己的性命远比男子的态度更重要。” 苏晚荷又安慰说:“你先收拾,大嫂去给你烧水。” 沈玉萍乖乖点头。 苏晚荷到楼下厨房烧水,将水倒在水桶里,又喊沈玉萍下来。 她在沈玉萍耳边叮嘱,沈玉萍点头进了澡房。 沈母凑过来,脸色极为难看,满是担忧。 “小荷,你告诉阿妈,玉萍她当真没事?” “你别蒙骗阿妈,阿妈不是傻子,玉萍方才穿的,可不是今日离家时那套衣裳?阿妈还没老眼昏花,你告诉阿妈,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晚荷没想到婆母如此心细,也对,自己的闺女发生什么,当母亲的内心也有感应。 苏晚荷微笑说:“阿妈,我相信不论发生什么,玉萍她自己能过自己那关,那就足够了,您又何必非要问出口。” 沈母许是猜到什么,却始终没有问出口,又叹气走开了,怀里抱着的朗儿,也呀呀扑腾到苏晚荷怀里。 苏晚荷贴贴孩子的小脸,从刚出生的黑黑瘦瘦的小肉团,已经被她喂养得白白胖胖招人喜爱。 苏晚荷细致看着孩子的眉眼,长眉大眼清秀的脸型,和她有八九分相像,只有鼻子和嘴唇还有几分绍言的模样。 小家伙咿咿呀呀,一对亮汪汪的大萌眼,嫩豆腐似的两坨婴儿肥。 苏晚荷爱不释手捏捏小胖墩儿的脸颊,小家伙也不生气,还爱往妈妈怀里拱,露出要吃奶的标准蠕动小嘴姿势。 “朗儿饿了是不,妈妈喂朗儿吃饭饭。” 苏晚荷抱着朗儿,坐在竹椅上,掀开了衣服,小家伙极为卖力地吃起来。 忽然旁边落下一阵阴影,苏晚荷猛地抬头,见到沈绍言从门口走进来,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苏晚荷不知为何,心绪变得那么不平静。 她笑容温婉,“绍言,你今日这么早回来?” “嗯,今日下值早,孩子今天乖吗?”沈绍言话落,又忽然略带自嘲道,“我想起来,今日你和督军去救了玉萍回来。” 苏晚荷看不懂他的神色,又听他说:“方才督军颁布了指令,任命我为警署司次长。” 苏晚荷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绍言。 沈绍言似笑非笑:“惊讶是吗?我也很惊讶。” 苏晚荷轻笑:“督军器重你,这是好事。” 沈绍言唇角冷笑:“督军什么心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他觊觎的是我枕边人。” 苏晚荷心底轰地一下,脑袋嗡鸣作响,神色坚定地看向沈绍言。 “绍言,我和督军什么都没有。我苏晚荷只是你沈绍言的妻子。” 沈绍言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偏安一隅的屋檐下,那一家三口的燕子夫妇,不知何时飞走了一只,只剩下雄燕和那只乳燕。 他突然难以自制地泛起苦涩和挣扎,“阿荷,可是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沈绍言从椅子上起身,又准备离开。 苏晚荷脸色好似要碎掉:“你今晚又不准备宿在家中?” 沈绍言自嘲:“怕是我晚出一步,就有枪比在我头上了。” 苏晚荷不可置信脸色一变。 沈绍言自嘲苦笑:“我沈绍言不能睡自己的妻子,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苏晚荷心疼,愧疚,情绪繁杂地望着丈夫哀求:“绍言,你别这样。” 沈绍言回头,抚过苏晚荷耳后,声音温柔叮咛:“阿荷,过几日是督军府老太君寿宴,督军吩咐我们下官携带家眷入府赴宴,你, “明日我回来,陪你去洋人商行买几件时兴的洋装。” 沈绍言又漏夜离开,连晚饭都没吃,沈母颇有怨言,可也是心疼儿子差事苦,多番叮嘱莫要伤了身子。 沈玉萍冲洗过后便早早睡下,苏晚荷抱着孩子躺在阁楼,望着窗外繁星,内心薄凉如水。 丈夫自那以后,便不再宿她房中,态度也总带着疏离。 绍言,在你心里,我真的比不上孟小姐? 苏晚荷委屈垂泪,却忽然发现对面屋檐上,一道黑影闪过。 她迅速把孩子抱给沈母,又从楼下追出去,眼见那道身影来无影去无踪,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身法之快,身手之敏捷,定是江湖中人。 苏晚荷内心一惊,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一介平民百姓,也从未结过仇家。 苏晚荷诧异地往回走,忽然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一道英朗的陌生嗓音在身后响起。 “姑娘,请慢。” 这声音隐约从哪听过,却又想不起。 苏晚荷却感觉到了危险,浑身不敢动弹,直到那身影缓缓走到了身前。 苏晚荷抬头,心底猛地一惊。 是他! 第二十一章小妇人在督军心里的地位 来人身穿黑色夜行衣,但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硬气脸庞,眉眼犀利如刀,分明唇角勾着笑,眼里却一片冰冷。 这人竟是数日前,那刺杀督军未遂逃脱的刺客。 苏晚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又疑惑对方的来意,神色冷淡又警惕:“你是何人?我不认识你。” 张靖云轻笑:“是么,我可认识姑娘。” 苏晚荷察觉到危险,往后轻轻退了步,“你要做什么?” “很简单,在下只是想借姑娘一晚,去和督军谈一笔交易。” 苏晚荷面无表情:“什么督军,我不认识督军,你的算盘打错了。” 张靖云直言不讳道:“那日大名鼎鼎的霍督军,竟然放过你一个妇孺,那人弑杀成魔,如何会单单对你心软?后来我打听到,几次三番督军派手下那位杀人如麻的陈副官亲自送你回来,这不恰恰说明,你在我们这位霍督军眼里,地位非同小可。” “姑娘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乖乖听话。” 苏晚荷哪知自己铺子门口,都能遇到歹人。 只能自认倒霉! 苏晚荷语气冷静:“那你就猜错了,我和督军并无相干,不过我可得警告你,我丈夫是警署司次长,我是次长夫人,你不想惹上官司,最好别动我。” 苏晚荷话落,就猛地撞开男人的手臂,然后迅速逃脱。 张靖云猛地擒拿住小妇人的肩膀,却不小心把那薄衫抓了下来,露出一片莹白香肩。 月光下,美人冰肌玉骨,如白玉雕琢。 清澈明眸,更是仓皇逃窜的小鹿。 男人顿时晃了下神,连反应都迟钝了片刻。 苏晚荷迅速跑开,朝着锦绣坊跑回去,又听见沈玉萍唤她的声音。 “大嫂?” 张靖云本想追上去,听见声音,又眯着眼潜入旁边巷子。 苏晚荷心有余悸,胸腔噗通直跳,喉咙也呛了满嘴的冷风,回到门口扶住沈玉萍的手,还在大口喘气。 “玉萍。” 沈玉萍关心道:“大嫂你怎么了?方才我起夜小解,听阿妈说你出去了,我担心你,就跟出来看看。” 苏晚荷摆了摆手:“没事,咱们回去吧。” 翌日,想到昨夜那刺客,苏晚荷还惴惴不安。 沈绍言半上午回来,赶上吃晌饭,也是特地过来陪苏晚荷去买首饰和洋装。 还带来一个好消息,因为升迁,警署司竟分了住处,一套一百二十平的公寓,家属也能搬进去住。 沈母高兴道:“这太好了,我们绍言如今是次长了,警署司第二大的官了。” “绍言,今日阿妈要为你好好庆祝一番。” 沈绍言眼神触动,“阿妈,这杯该儿子敬你,阿爸,你今后也不要再游手好闲了,还在留在裁缝铺陪阿妈理理生意,今后阿荷走了,玉萍嫁出去,这里只剩下你们老两口。儿子公务繁忙,也只有休假才能回来看望你们,你们要保重身体。” 苏晚荷微微蹙眉,不解地看向沈绍言。 沈父也疑惑道:“小荷去哪里?” 沈母涨红着脸,满脸兴奋:“你没听绍言说,警署分了公寓,小荷就带着朗儿,跟绍言搬去公寓住大房子。” 沈玉萍也举起酒杯:“大哥,恭喜你。” 沈绍言心疼地看着他小妹:“大哥没能及时赶去,大哥心里过意不去。” 沈玉萍微笑:“大哥,那些都过去了。” 沈绍言看了眼苏晚荷,什么也没说,只逗了下她怀里的孩子,又给她夹了筷子菜。 “白玉笋,你最爱吃的。” 苏晚荷夹起笋子,却没有胃口,满腹疑问。 绍言那话什么意思? 她什么时候说要走? 再说搬到公寓,绍言也没跟她提过。 饭后,沈母忽然说:“你们待会要去买衣服,带你妹妹也一块去吧,那督军府老太君寿宴,来得都是烟城的名门子弟,说不定还能给你小妹带来一段好姻缘。” 沈母眼神示意:“给你小妹也买身好衣裳,阿妈出钱。” 沈绍言愣了下,眉头微皱,并未表态。 苏晚荷疑惑他为何迟疑,带玉萍过去参加宴会,也不过是多携带一个家属罢了。 苏晚荷微笑说:“绍言,就听阿妈的,带玉萍跟我们出去散散心也好,整日待在家里也闷,你觉得呢?” 沈绍言微微点头,“那玉萍跟我们一块去吧。” 沈绍言升了职,连司机师傅也配齐了。 苏晚荷和沈玉萍望着门口那辆老爷车,都感到不可思议。 司机师傅恭敬道:“先生,夫人,小姐请上车。” 苏晚荷抱着孩子和沈玉萍面面相觑,都迫不及待坐上去,沈玉萍恢复了往日的雀跃。 “大哥,坐上这车,我才真实感觉到你升为次长大人了,我大哥竟然成了大官,这在以前我都不敢想。” 沈绍言轻笑,坐在了副驾驶,回头望着两人。 “你们想去哪逛?” 沈玉萍眉眼俏皮道:“那当然是吃喝玩乐了。” 苏晚荷无奈一笑:“今日是去挑选衣服首饰,还要准备送给老太君的礼物,先把正事办了。” 沈玉萍赶紧道:“对对,督军府的寿宴不能马虎。” 忽然,沈玉萍想到什么,好奇地问沈绍言:“大哥,陈副官,也住在督军府?” 沈绍言眸色极冷:“你问别人做什么?” 沈玉萍察觉到大哥的情绪,乖乖闭了嘴。 苏晚荷目光逗儿子抬头,移到沈绍言侧脸,瞧见那克制的愠怒。 “绍言,你怎么了?” 沈绍言若无若无冷笑:“阿荷也等不及了吧。” 苏晚荷神色微微清冷,“你什么意思?” 沈绍言猛地喉咙滚动,自嘲一笑:“没什么,下车吧。” 沈玉萍目光落在大哥和大嫂身上,无奈又担忧。 下车后,几人走进洋人时装店,大楼里售卖洋装琳琅满目。 苏晚荷是第一次走进洋人时装店,曾经何时也在报纸上看过,国内繁华的沪市也有时装公司,云集各派时装华服。 若是将来有一天,她也能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时装公司。 几人还担心沟通不方便,结果时装店里也聘请了本地的售货员,男士西装革履,女士身穿华美洋装,热情地为顾客介绍风格款式。 苏晚荷觉得这些洋装都很美,可她更喜欢马褂和旗袍穿在身上的感觉。 自己那几套旗袍,都是依图样和自身尺寸,自己摸索做出来的。 沈绍言挑了一套墨绿天鹅绒荷叶边宫廷长裙,星光点点的碎金散落裙摆,优雅而娇媚。 “这套怎样?” 苏晚荷看着那露出胸口大片肌肤的领口,有点害羞,又有些疑惑。 “绍言,觉得我穿上好看?” 沈绍言轻笑:“你肤白貌美,穿什么都好看。” 苏晚荷微微脸红,咬唇欲拒绝。 这条裙子穿上,露出大半肩背,还有胸前两团也包不住,这有伤风化,如何敢在宴会上穿。 绍言莫不是跟她开玩笑。 沈绍言又拿过一条洁白束腰镶嵌珍珠白纱裙,和一条淡绿色缎面收腰长裙,交给苏晚荷一块去试。 苏晚荷硬着头皮试穿,这墨绿长裙胸前果然两片雪白,令她头皮都要炸开。 那白纱裙倒是没露,但透明材质的薄纱,肌肤也隐隐若现。 淡绿色缎面长裙,更是露出两片雪白的肩。 苏晚荷从未穿过如此大胆的衣裳,这让她难以接受。 也渐渐从绍言的态度,感到不安。 她拿着衣服出来,试衣间外传来沈玉萍的惊呼。 “大哥,是孟小姐。” 苏晚荷回头望去,只见孟洵美一身华丽洋装走过来,朝苏晚荷和沈玉萍颔首微笑,又脉脉含情望着沈绍言。 声音甜美,温柔似水。 “恭喜你。” 第二十二章丈夫为孟小姐挑选洋装 沈绍言神色碾过些许复杂和感动,笑容也变得和缓许多。 “孟小姐,你也选一件吧。” 孟洵美目光落在苏晚荷身上,那女子宛如一朵濯清涟而不妖的夏荷,浑身透着清水出芙蓉的淡雅水灵。 “沈次长携太太来逛洋装,我就不打搅了。” 沈绍言回头望了眼苏晚荷,情绪尽收眼底,见孟洵美往外走,又抬步追上去。 “孟小姐,你救我一次,我还没为你送上谢礼。” 孟洵美脚步停下,回头脉脉望着他。 沈绍言从旁边模特架上,指着那件褶皱华丽公主袖蕾丝边束腰蛋糕粉色长裙。 “这件衣服就当谢礼,还请你收下。” 沈玉萍抱着孩子也走过去,“孟小姐身材高挑,穿这件肯定漂亮,孟小姐,你快去试试吧。” 孟洵美唇角勾起微笑,一声流利的洋文,唤来售货员,取下这件华美洋装,走进试衣间。 苏晚荷眸光渐渐艰涩,无声咽下喉咙的酸楚,抱过玉萍怀里的孩子。 沈玉萍无意道:“大嫂,你洋装挑好了?” 沈绍言淡淡道:“这三套都不合身?” 苏晚荷不知为何,内心酸涩难忍,眼见自己的丈夫,那么殷切为别的女子挑选洋装,还是那套穿在模特身上最为淑女华美的服饰。 而丈夫为自己挑选的,却是那样不堪入目,放浪形骸的款式。 苏晚荷咬唇咽下喉咙的酸涩,目光直直地望着他,渐渐声音暗哑:“不必再选了,绍言觉得好,那便好。” 沈绍言没有错过妻子眼里的难过,可没有丈夫比无能为力向上峰奉献自己的妻子更难过。 他忽然生出不忍,却又自卑丑陋的猜测,阿荷恐怕早已等不及了。 这念头便令他更残酷,也更为冷漠。 苏晚荷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孟小姐从试衣间走出来,洋人服务员热情地为她整理洋装,精美像外国电影里走出来的公主。 孟小姐很适合娇嫩的粉色,一头小羊毛卷发更显得她时尚摩登,气质典雅。 脸上涂了靓丽的粉色口红,粉色眼影,粉色腮红,哪怕是在人群中,也格格不入,华美出众。 孟洵美站在镜子前,沈绍言缓缓走过去,故意站在她身边,声音温柔满眼欣赏道:“孟小姐,这衣服很适合你。” 孟洵美察觉到他的用意,目光落在苏晚荷身上,又转头看向他,神色渐渐冷了几分:“我也很欣赏这件衣服,沈次长眼光不错,可以为太太多挑选几件。” 沈绍言招来售货员:“这套多少钱?” 售货员道:“先生,十八块大洋。” 沈绍言笑容款款,“请为我包起来,送给这位小姐。” 售货员惊讶道:“哦,先生,您真大方,我想这位小姐肯定会很满意。” “大哥,你身上钱带够了吗?这可是十八大洋啊。”沈玉萍听见价格,担心地走过来,拉过沈绍言盘问。 沈绍言轻笑:“你用不着担心,你大哥现在薪水,一百块大洋。” 沈玉萍惊讶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天啊,大哥,你现在一百块大洋的薪水,比你当差佬多赚了十倍不止。” 沈绍言摸摸沈玉萍的头,“大哥说了,大哥迟早有一天,要成为这烟城的人上人,让你和阿妈阿爸朗儿都过上好日子。” 沈玉萍提醒他道:“大哥,还有大嫂。” 沈绍言轻笑避开这个话题,走到孟洵美身边。 孟洵美却拒绝了他的付款,从精致小皮包里掏出十八块大洋,递给售货员。 “我有能力自己付钱,不需要你为我付钱,你还是留着你的钱,养你的美娇娘吧。” 孟洵美笑吟吟看着沈绍言,自信大方地提着洋装走出了服装店。 “沈太太,玉萍,再见。” “再见,孟小姐。”沈玉萍激动道,又走到沈绍言身边,“大哥,我说孟小姐真是个有分寸的人,人家不肯收你送的这份礼物呢。” 又凑到沈绍言耳边,低声道:“你别想孟小姐了,还是想怎么哄大嫂吧,我感觉大嫂吃醋了,脸色从方才孟小姐出现,一直臭到现在。” 沈绍言看着苏晚荷,朝她走过来。 苏晚荷抱起孩子,“孟小姐走了,我们也走吧。” 沈绍言淡淡道:“衣服选好了?” 苏晚荷轻笑:“绍言给孟小姐都能选好,我相信绍言的眼光。” “大哥,这洋装好看是好看,绿色这件胸口太露了吧,大嫂真能穿着去寿宴?不会被人嘲笑吧。” 沈绍言语气仿佛带着羞辱:“你懂什么,这是男人的眼光。” 苏晚荷忽然觉得空气有点闷,神色凉凉地看了眼沈绍言,便抱起孩子往店外走去。 “大嫂。”沈玉萍唤了声苏晚荷,见苏晚荷头也不回地离开,叹气道:“大嫂真生气了?大哥,你到底什么意思?非要大嫂穿这件。” 沈绍言将三件洋装付了款,又让沈玉萍挑选了一件,替她付了款。 沈玉萍开心道:“太好了,那阿妈给的钱,我就自己收下了。” 沈绍言提着衣服出来,苏晚荷已经抱着孩子坐在车上,小家伙从出来便睡了一路,这会才醒来,精神十足地睁着大眼珠子。 沈绍言看见儿子,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来, “朗儿醒来了。” 苏晚荷淡淡应了声。 沈玉萍拉过前排的车门坐进去,笑说:“大哥,你和大嫂坐后排吧。” 沈绍言便坐在了后排,关上车门,眼神满是父爱地看着儿子。 小家伙也认出来阿爸,一个劲儿逗他笑。 沈绍言内心仿佛从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开出一片柔软的枝丫,笑容温柔地伸开手臂。 “来阿爸怀里。” 沈绍言抱过儿子,在怀里逗弄,逗得小家伙咯咯笑。 苏晚荷看着这父子情深的画面,曾经何时是那么令她心安,此刻却始终埋着一团阴云。 她疑惑绍言的态度,时冷时热,让她摸不清看不明。 如今她看不懂这个男人,仿佛坐在次长之位,绍言离她更远了。 沈绍言忽然说:“家里那一百块的借款,你不必忧心,我替阿妈去还。” 沈玉萍激动道:“是啊,大嫂,如今大哥每月都有一百块大洋,我们可以吃香喝辣咯。” 苏晚荷点头:“好。借款单子在我阁楼抽屉里。” 沈玉萍忽然想起:“对了大嫂,你会搬出去和大哥一起住吗?我还真舍不得你呜呜呜。” 苏晚荷抬头看了眼沈绍言,见他侧脸冷漠,便没有多言。 心底却渐渐滞闷。 沈玉萍又心血来潮道:“我们还没看过大哥的公寓呢,大哥,要不你带我们去看看呗?” 沈玉萍又趴在椅子上撒娇:“大哥,好不好嘛,带我们去看看吧。” 沈绍言轻笑:“这有什么不行的。陆师傅,改道去警署家属大院。” “是,次长大人。” 第二十三章督军想要的,你得亲自送上门 汽车停在警署大院楼下,沈绍言带着两人往里走,路上碰见不少穿着警服巡逻的警卫,朝着沈绍言行礼。 “次长好。” “见过次长。” 沈绍言颔首回应,到了房间门口开锁,让两人先进去。 “大哥,你好威风啊。” 沈玉萍满眼冒星星,在走廊上四处转悠,被沈绍言抓住了衣领,带到了房间。 “不准乱跑。” 沈玉萍进屋就往里钻,满眼惊叹道:“大哥,这公寓可真大,这简直像皇宫啊。” 晶莹剔透的琉璃吊灯,雕刻精美图案的水磨石地板,刷得雪白的墙面,室内装修采用欧式风格,装潢设施一应俱全。 沈玉萍看见那窗口摆放一张小巧精美布艺雕花餐桌和椅子,桌上还摆放一套花纹繁复的精致餐具。 她激动地跑过去,坐在椅子上,满眼新奇望着外面,拿起咖啡杯满心喟叹:“坐在这里喝下午茶,就是官太太的悠闲生活吧。” 沈绍言撇了眼:“没出息。” 沈玉萍吐了吐舌头,和苏晚荷笑了笑。 待苏晚荷放下朗儿,又拉着苏晚荷参观房间,指着墙壁处长形铁片,“大哥这是什么?” 沈绍言轻笑:“这是暖气片,冬天供暖,房间也就暖和了。” 沈玉萍感叹道:“大嫂,这简直是神仙住的地方,太羡慕你可以和大哥住在这里了。” 苏晚荷轻笑,也见识到了这些事物的新奇。 沈玉萍又走到一个形似大柜子的东西旁,打开门里面透出一股冷气。 “大嫂,这里面竟然是冰的,好舒服啊。” 苏晚荷也走过来,伸手进去试探了下,冻得她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 “哎。” 她冻的手指立刻缩回来,沈绍言无奈含笑地握住了她的手暖了暖,眼眸也十分温柔,似乎在笑她的傻气,刹那间,苏晚荷仿佛回到了新婚那年。 沈绍言笑说:“这叫冰箱,夏天西瓜放进去,几天都不会坏。” 沈玉萍感叹道:“那这可比我们水井冰西瓜好多了。” 又拉着苏晚荷兴冲冲往卫生间走,指着那洁白的马桶道:“大哥这又是什么?” 沈绍言轻咳一声,“你们猜猜?” 苏晚荷猜测道:“看着像恭桶。” 沈绍言轻笑:“阿荷真聪明,这是洋人如厕的马桶。” 沈玉萍傻乎乎地去抱了下,“马桶?这怎么动不了?小解完怎么倒啊。” 沈绍言被她逗笑,“傻瓜,这是抽水马桶,按这。” 他按了下按钮,马桶里立刻放出一股干净的水,从马桶洞孔里冲走。 沈绍言又指了下淋浴,“这一按就会出水,的确很方便,还有这面镜子,比我们用的老式菱花镜更清晰。” 卫生间墙角立着盥洗台,上方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三人。 对女孩子来说,最喜欢这面镜子,尤其是搽脂抹粉的时候。 沈玉萍凑到镜子前照了照,长见识了,又激动道:“可真稀奇,大哥,我都想住在这了。” 公寓设施齐全,从餐厅,到厨房,卫生间,再到客厅,卧室阳台应有尽有。 沈绍言笑了笑,“想住就和你大嫂过来住。” 沈玉萍迫不及待道:“我方才看了,有两个卧室,那你和大嫂一个卧室,我住另一个卧室,怎样?” 沈绍言轻笑,正要点头。 门外忽然响起动静。 他走到门口,便看见那些围观的人影迅速消失。 沈绍言关上门,回来又看着沈玉萍,无奈一笑:“回去把你和你大嫂的东西,捡重要的拿过来,就搬过来住吧。” “太好了。”沈玉萍激动不已,又握紧了苏晚荷的手,“大嫂,我们快回去收拾东西吧。” 苏晚荷看着沈绍言似乎心情很好,也微笑点头:“好啊。” 她回屋去抱起孩子,手臂忽然酸痛使不上力。 沈绍言微微皱眉,走过来从她手里抱过孩子,“我送你们出去。”又体贴地在她耳边说,“等你住进来,我请个保姆来照顾朗儿。” 苏晚荷心底生出一丝暖意,温柔点头。 沈绍言送苏晚荷和沈玉萍上车,吩咐陆师傅送她们到锦绣坊。 等汽车驶出警署大院,沈绍言往回走,在上走廊时,忽然听见一阵议论声。 “方才你们看见没有,那抱着小奶娃的小妇人就是次长大人的妻子,也是咱们那位督军的小情人。”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要不是督军大人看上了次长大人的妻子,次长大人怎会从一个小差佬,直接越级升到警署二把手,听说只有沈次长是督军亲自指派的。” “靠女人升上来的官位,有什么好神气的,整体摆出一张官威脸。” “有本事你也找个貌美如花的妻子,送去伺候督军啊,督军要是高兴了,说不定赏你个司长当当。” “我可不愿意,哪个男人会蠢到自己把绿帽子往头上戴,怕是他沈家的列祖列宗都要骂他一句不肖子哈哈!” 两人本在公寓大楼巡逻,这会躲在走廊偷懒,回头便看见沈绍言一脸阴沉,目光噬人的模样。 两人吓得脸色惨白,立刻低下头,战战兢兢道:“次长大人。” “小的无意冒犯次长大人,还请次长大人恕罪。” 两人冷汗蹭蹭,其中一人话音还没落,便感觉枪口对准了他的头。 砰的一声,那人头上血流如注,轰然倒地。 旁边同僚目瞪口呆, “沈绍言,我们好歹是一级警卫,你竟敢滥用私刑,就不怕我们告到司长……” 话落,还没掏出手枪,又是一阵枪声响起。 沈绍言看着地上躺着两具尸体,吩咐警卫处理了,便回到办公室。 这件事很快在警署内部传播,引起大伙不满。 本来对越级升官的沈绍言,警署大部分人都颇有微词,如今更是如火燎原,不少人出来指证沈绍言,不配做这个次长,还传闻是靠妻子的裙带关系,才爬上次长之位。 这传闻也到了刚从次长升为司长的陈金山耳中。 陈司长立刻让人把沈绍言叫过来,将警署联名举报信,扔到了他身上。 “你干的好事。” 沈绍言捡起地上的举报信拆开,目光扫过那些对他的评判,唇角冷笑不屑一顾。 “跳梁小丑罢了。” 陈司长从椅子上起身,背手走过来,似笑非笑打量:“本官倒是小看你了,我们这小小警署,还出了你这号人物,从差佬升到警署次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拍拍沈绍言肩膀,提醒道:“你新官上任,根基不稳,这把火切勿再烧起来。” “回去好好处理公务吧,这件事本官会替你处理好。” 沈绍言默不作声走出去,旁边司长心腹赵四走过来。 “司长,这人就跟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你讨好他做什么?” “谁让人家懂得抓住督军的心。” “哼,不过是卖妻求荣。” “卖妻求荣又如何,要是督军喜欢,我连亲生女儿都巴巴地送上门。” 沈绍言忽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那么令人厌烦,走出警署大楼,在西洋餐厅透透气。 门口忽然走过来一人,径直走向他前方坐下。 “沈次长,这次长之位,坐得可还顺心。” 沈绍言面无表情道:“陈副官找我何事?” 陈副官轻笑,开门见山道:“督军允你次长之位,督军想要的,寿宴那日,您得亲自送上门。” 第二十四章入住公寓,遭受丈夫的冷落 陈副官从座位起身离开,孟洵美缓缓从椅子起身,走到沈绍言面前。 眼底是不可置信,疑惑地质问:“你和督军达成了什么交易?” 沈绍言面无表情,下颌却紧绷得厉害,沉沉低下头,不敢去看孟洵美那双揭露他卖妻求荣,无耻败类的眼睛。 “如你所想。” 他回答的破罐子破摔。 孟洵美满脸震惊,难以言喻地看着这个男人,久久不能回神。 她不住地摇头,眼底是彻底的失望。 “沈绍言,你变了。” “你这样做,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原谅你。” 孟洵美愤怒地起身离开,沈绍言只觉得胸口喘不过气,分明他已经拥有了权力,那开枪的刹那,他血液里的仇恨都在燃烧,他仇恨这天地一切阻拦他的人,一切把他踩在脚底下的,都将会被他踩在脚底下。 他到底有什么错,他只是想成为人上人! 他的妻子早已不是那个对他一心一意的小妇人,而是被督军俘获的女人。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拒绝这个世上最有权力的男人示爱。 他卑劣地想象着妻子早已精神背叛了他,方能减轻内心的罪孽。 他握紧了拳头,袖口还有零星的血迹,却仿佛成了勋章。 权力的欲望,令他只能咽下血泪往前走。 他抬头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女人,眼里渐渐含泪。 “孟小姐,就不能陪我坐一会吗?” 孟洵美并未回头,温柔的嗓音却带着清醒的冰冷:“我无法面对一个,欺骗自己的男人,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孟洵美头也不回地离开,沈绍言坐在椅子上,握紧了拳头,猛地捶打胸口。 “先生,您没事吧?”服务员担心地走过来。 “我没事。”沈绍言从胸口掏出小票,扔给了服务员,便一步步走出西洋餐厅。 裁缝铺里一片欢快祥和,苏晚荷和沈玉萍忙着收拾行李,沈母也激动地替她们整理。 “小荷啊,这些背娃带要带上吧?” 沈玉萍咯咯地笑:“阿妈,大哥说了,要给大嫂请保姆,您这些太旧了,背出去会被那些官太太笑话的。” 沈母无奈一笑:“那这些奶瓶总要带上吧,官太太也得给小孩儿喂奶吧。” 苏晚荷温声叮嘱:“阿妈,奶瓶全戴上,绍言那里有冰箱,我可以一次挤几瓶奶储存在冰箱,保姆喂娃也方便。” 沈母收拾好奶瓶,又去给沈玉萍收拾了一大捧衣服,抱出来吩咐道:“玉萍,你这些衣服都得带上,你大哥的薪水还要养家,养你大嫂和侄子,你别总让你大哥花钱,给你买这买那,听到没有?” 沈玉萍开心地蹦跶,“听到啦,阿妈,大哥现在一百块大洋,我一个月才花几块大洋,养活我绰绰有余啦。” 沈母也满脸欣慰:“自从绍言当上了次长,咱家就过上好日子了,欠钱庄的账也不用担心了,你大哥说他下个月准能全部还上,我这裁缝铺也步入正轨了,听见绍言升官了,那些比绍言职位低的官太太,不少过来找我做衣裳,还想让我在绍言面前给她们美言两句,不过我老太太啥也不懂啊,我只管做衣裳,让他们去找绍言好了。” “你到了公寓,要帮你嫂子带朗儿,别只顾着玩乐,十七八的姑娘了,整天没个正形,到时怎么说婆家?” 沈玉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微微泛白,语气坚定道:“反正我不成亲,我一辈子都不成亲。” 沈母脸一板,“你再胡说。” 沈玉萍理直气壮道:“我才不成亲让人嫌弃,我跟着大哥大嫂过挺好的。” 沈母温柔安慰:“我姑娘这么俊,还怕没小伙看上啊,放心,阿妈给您掌眼,保管给你挑个好的,现在你大哥都是次长了,说不定还能给你找个官太太做。” “以后再说吧。” 沈玉萍挥挥手,一溜烟跑上楼了。 沈母担心地看着这孩子,心里直叹气。 沈玉萍跑到阁楼,看见大嫂正在收拾妆奁,拿着一个木盒子发呆,又好奇地走过去。 “大嫂,这盒子里是什么啊?从没见你打开过。” 苏晚荷轻笑放下:“这是我亲生母亲为我留下来的。” 沈玉萍满眼惊讶,“原来大嫂不是亲生的,难怪这么久都没见守财哥和有福叔来省城看你。” 又冲苏晚荷笑弯了眼:“不过现在你有我们了,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我阿妈就是你阿妈,我阿爸就是你阿爸,我就是你亲妹子。” 苏晚荷轻笑,宠溺地看着她:“是啊,现在沈家就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苏晚荷把玉佩收进了木箱,不论她的亲阿妈在哪,如果有缘将来总会相认的。 沈母送苏晚荷和沈玉萍上了车,行李都塞在后排,苏晚荷抱着孩子坐在前面,沈玉萍艰难地挤在后排。 “玉萍,你还好吗?” “嫂子,我ok的。” 沈玉萍挤成了肉饼,还好陆师傅技术稳,在大马路上,也没人敢挡官老爷的车,很快到了公寓。 沈绍言帮她们收拾行李,苏晚荷和沈玉萍想先冲个澡。 “大嫂,这公寓洗澡太舒服了,终于不用烧水钻进大木桶了,每次大木桶洗完澡,还得冲洗半天。” “我洗完了,大嫂,你快去洗吧。” 沈玉萍悠哉游哉擦着头出来,朝苏晚荷说道。 苏晚荷把朗儿放在床上,又解开了盘发,朝沈绍言唤道:“绍言,帮我拿下箱子里的睡衣。” 沈绍言瞥过那箱子里铺开的粉色睡衣和肚兜,伸出手又迅速收回,神色淡漠地吩咐:“玉萍,把你嫂子的睡衣给她拿过去。” 苏晚荷脸色陡然苍白,心底生出无尽的委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他这样的冷落,连她的衣物也躲避不及。 沈玉萍乖巧地哦了声,把衣服拿给苏晚荷。 “大嫂,给。” 苏晚荷心底仿佛有千百根针,扎得她绵绵密密地刺疼,脸颊更是被羞辱般烧红。 男人侧脸那冷漠的神色,更是激得她喉咙好似含住了烙铁。 疼痛酸楚难以下咽。 她猛地拽住了衣服,夺门走进了浴室。 苏晚荷沐浴出来,却见客厅站着一个衣着干练,眼神精明的妇女,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苏晚荷面目诧异。 沈绍言介绍道:“这是保姆刘妈。” 苏晚荷轻笑问候:“刘妈。” 刘妈冷沉的脸,见到苏晚荷后,换上一张笑脸,迅速放下咖啡热情走过来,态度隐约带着恭敬,“太太,今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苏晚荷微微一笑,见公寓只有两间卧室,语气平静问沈绍言:“刘妈只白日过来?” 沈绍言却并未回答,而是刘妈自顾自道:“回太太的话,老婆子白日夜里都在这照顾太太和小少爷。” “只有两间房,刘妈安排在哪?” 刘妈笑模笑样,“不打紧,老婆子在沙发上也能对付一宿。” 苏晚荷蹙眉,“那如何使得。” 沈绍言站起身,“刘妈陪阿荷住在主卧,我出去住。” 刘妈轻咳一声,松了口气般:“这样再好不过。” 苏晚荷忽然生疑,怎么感觉这位保姆,对绍言态度没那么好,单单对她很是恭敬。 第二十五章督军羞红了耳朵 沈绍言去同僚那借宿,公寓大楼里还有不少空床。 刘妈不知从哪找来一张单人床,摆在主卧大床旁边,又手脚麻利地铺好床。 “太太,老婆子就睡在这,您有什么吩咐,叫老婆子一声。” 刘妈挺会照顾小孩,夜里好几次孩子哭闹醒来,拉屎拉尿,都是刘妈下床去清理。 苏晚荷再不用起夜,舒舒服服睡了个整夜。 翌日起床,刘妈备好了早餐。 餐桌上,摆满了中式餐点和西式餐点,琳琅满目。 烧麦,酥饺,水晶糕,灌汤包,鱼蛋粉,牛奶面包,烤火腿肉,煎鸡蛋。 “太丰盛了吧。”沈玉萍不可置信,恨不得立刻坐下大快朵颐。 刘妈瞪了眼沈玉萍,“太太还没上桌,不准动筷,哪来的野丫头没点分寸。” 沈玉萍见苏晚荷出来,连忙上前告状:“大嫂,刘妈她骂我。” 苏晚荷向刘妈解释道:“刘妈,玉萍是我小妹,也是这个家的主人,还请您多担待。” 刘妈笑了笑,“太太说的是。”又指着桌上菜肴,“太太,不知你喜欢吃什么,中西餐都准备了点,您看看合不合您的胃口。” 苏晚荷笑着坐下,又忽然问:“刘妈,绍言每个月给你多少薪水?这些菜都是你出去买的?” 刘妈干笑一声,抓了抓脑袋又说;“太太放心,沈次长给的薪水老婆子够用了,这些菜也不值几个钱,像这鸡蛋都是老婆子自己煎的,还有这烧麦,灌汤包,鱼蛋粉也都是老婆子自己做的,就花了几个买菜钱。” 苏晚荷莞尔一笑:“到时我让绍言多给你添点。” “不用了。”刘妈叹气道:“太太,您快尝尝。” 苏晚荷尝了尝鱼蛋粉,比街上买的还汤鲜味美,鱼丸软懦弹牙,粉晶莹剔透,入口爽滑。 牛奶面包她吃不惯,便吃了小碗鱼蛋粉,又吃了一个烧麦,两个灌汤包,一块酥饺。 苏晚荷吃着早餐,忽然,瞧见刘妈从兜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在那记着。 她狐疑道:“刘妈,你在做什么?” 刘妈眉眼一亮,笑盈盈道:“我把太太爱吃的记下来,今后就给太太多做这些菜。” 苏晚荷满心感动,没想到找到这么贴心的保姆,就连沈玉萍都感动了。 悄声凑到苏晚荷耳边:“大嫂,虽然这个刘妈脾气不好,总是瞪我,但是她做饭可真好吃,我肚子都撑圆滚滚了。” 苏晚荷轻笑,吃完了早餐,刘妈又不准她动手,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清洗干净。 苏晚荷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就是官太太的日子,就是懒得像米虫。 苏晚荷抱起婴儿床的朗儿,要给儿子洗澡。 刘妈也热情地过来抢这个活儿干,“太太,您是千金之躯,别干这些下人的活,少爷看见要心疼的,看您这手都有疤痕了,哎呀,改天我给你拿几只疤痕膏过来。” 苏晚荷只听见那句少爷要心疼的,心里还憋闷着,受尽委屈地使着小性子。 “某人才不会心疼,都不理我。” 刘妈神色古怪,“太太,您和沈次长多久没同房了?” 苏晚荷脸颊倏地爆红成小番茄:“刘妈,你问得什么啊。” 刘妈笑吟吟道:“太太,这女人家的事,咱都是过来人了,生完孩子,身体也有了变化,想要勾住男人的心,自然是要多花点心思的。” 苏晚荷心里惴惴不安,难道是因为生产过后,感觉大不如前了,绍言才不肯碰她? 这念头令她羞愤,也更为愤怒。 要是绍言真因此嫌弃她,那便罢了吧。 苏晚荷心里拔凉拔凉,看着刘妈给朗儿洗澡,又从箱子里取出奶瓶冲洗干净。 她坐在沙发,掀开衣服,把奶水挤到奶瓶里,挤满了好几瓶,准备起身放到冰箱里冻着。 转身突然发现刘妈在那一脸满意地笑着,顿时尴尬不已。 “刘妈,给朗儿洗好了。” “洗好了,小家伙睡得可舒服了。” 刘妈忽然笑得合不拢嘴,看着苏晚荷挤眉弄眼道:“太太,您奶水真足,将来多给少爷生几个大胖小子。” 苏晚荷闹了个大红脸,把奶瓶放进冰箱,又叮嘱道:“刘妈,今后我每日会把奶瓶挤满,我不在家,朗儿饿了,你就加热喂给孩子。” “奶瓶是玻璃的,可以隔水加热,奶嘴不能放进水里,要先取下来,你听清了吗?” 刘妈笑了笑说:“听清了,太太,您放心吧,我照顾过多少孩子了,这些都心里有数。” 苏晚荷对刘妈还挺满意,从她照顾朗儿各方面也看出来,她经验丰富。 朗儿那么认生,也能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 刘妈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忽然一个激灵,把孩子放进婴儿床,赶紧说:“太太,快晌午了,我要出去买点菜。” 苏晚荷点头:“你出去吧。” 刘妈走出公寓大楼,又叫了个黄包车,竟一路来到督军府。 男人早已等在花园凉亭,手里捧着一本翻译版的战争论。 刘妈被陈副官带过来,又拿出小本本汇报。 将昨夜沈绍言宿在别处,今早为苏晚荷准备了几道餐食,苏晚荷哪道菜多吃了两口都汇报得一清二楚。 刘妈见少爷听得默不作声,那便是津津有味了,又笑得合不拢嘴道;“少爷,老婆子打听了,这沈次长已经很久没和沈太太圆房了。” 刘妈说完注意少爷的神色,虽然少爷眼睛还落在书页上,却明显竖起了耳朵。 刘妈低头偷笑,又兴冲冲道:“少爷,老婆子看沈太太是个能生养的,平日里还看不出来,两个大木瓜奶水足足的,今后定能为咱们督军府开枝散叶。” 说着还绘声绘色比划了下。 霍霆霄抬眸额角顿时突突直跳,饱满红润的耳垂瞬间烧红,隐约可见红透的血丝。 他下颌绷直,猛地合上书,一向冷静自持的声音破天荒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羞赧。 “刘妈,今后这些,可以不必汇报。” “是,少爷。”刘妈捂嘴偷笑,少爷还害羞了,又正色道:“不过少爷,太太在身家当真是受尽了委屈,那两只手粗的,都有疤痕了。还有太太箱子里,都没几件能穿出去的衣裳,也没几件首饰,就连那沈家小姑子的首饰,都比咱太太首饰多,咱太太从前过得什么苦日子哦。” 霍霆霄蹙眉,又沉声吩咐:“陈副官,带刘妈去账房支五百大洋,给她置办几件像样的首饰,再去药房,给她拿些去疤痕的膏药,还有女子常用搽脂抹粉,美容护肤的东西,多给她送点过去。” “是,督军。” “慢着,上次托人从沪上带回来的洋装,先给她送几套过去。” 陈副官诧异,“那些洋装,霍思雅小姐要是问起?” 霍霆霄眼皮也没抬,“不用管她。” “是,督军。” 陈副官带着刘妈去账房支了五百大洋,陪同刘妈去首饰店选了几套首饰,从发钗,金簪,项链,耳饰,到手链,宝石戒指,各自选了三四套。 陈副官又拿了几套小洋装出来,叮嘱道:“这些衣服是少爷托人从沪上时装店,为沈太太选的,你拿去给沈太太。” 刘妈数了数衣服,一共有十套,每一套都是沪上那些名媛小姐最时兴的款式,不同于洋人宫廷般长裙,而是剪裁得体,勾勒身型的小洋装,搭配高跟鞋,摩登又洋气。 少爷贴心的,还为每套衣服,都配上了合适的高跟鞋。 刘妈笑的意味深长:“这衣服就是少爷专门为了太太做的,我看不像思雅小姐的尺寸。” 陈副官蹙眉道:“督军的心思昭然若揭,怕是到时不好收场。” 刘妈也叹气:“可不是,思雅小姐自小对少爷情根深种,要是知道少爷对太太的心思,那不得把督军府闹翻天。” 刘妈又道:“陈副官,那老婆子怎么和太太解释?” 陈副官哼笑:“沈太太要是知道少爷送的,怕是不肯穿,那便便宜了沈绍言那小子。” 第二十六章督军为小妇人置办的金银首饰 刘妈找了个督军府眼生的警卫,帮忙把东西都送到警署大院,又搬到公寓。 苏晚荷陪孩子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就看见刘妈搬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 “刘妈这是?” 刘妈拆开了其中一个酒红色丝绒盒子,露出里面光华璀璨的珍珠项链。 “太太,这都是……沈次长为您置办的,您快戴上试试。” 苏晚荷走过去,拿起项链,珍珠白皙温润,每一颗都大小均匀,光泽饱满。 拿在手里,衬得皮肤也晶莹剔透,白皙如玉。 “这珍珠项链好漂亮。” 刘妈笑了笑说:“太太喜欢珍珠,这盒子里还有珍珠耳坠,珍珠发钗,珍珠手链,除了珍珠,还有不少宝石,黄金,白银的首饰。” 苏晚荷看着首饰盒子依次打开,里面摆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看得人眼花缭乱。 没有女人不喜欢首饰。 从前只因生活拮据,这些身外之物,自然能省则省。 她原以为这段日子绍言对她态度冷淡,没想到还贴心为她准备了这么多礼物。 苏晚荷内心一片柔软,仿佛回到新婚那时的甜蜜。 “这都是绍言为我添置的?” 她甜甜一笑,颊边扬起梨涡浅笑,如海棠初绽,美得不可方物。 刘妈干笑了声,叹气自家少爷为他人做了嫁衣,又调转话题道:“太太,这还有洋装和高跟鞋,您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好。” 苏晚荷温婉浅笑,点头走来。 刘妈从箱子里取出洋装,摆在沙发上,拢共是十套,搭配了配套的高跟鞋。 苏晚荷看见这些洋装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了。 不同于孟小姐身上所穿,宫廷风格的洋装,而是更符合我们国人的审美。 简约修身,又自信大方,颜色不是暗沉的黑灰蓝,而是明艳的靛青,水绿,豆蔻紫,嫩鹅黄等令人心动的颜色。 款式更是多样,吊带长裙搭配蕾丝外衫,裙子有各色格子长裙,褶皱宽袖长裙,荷叶边短袖长裙,上衣有绸面衬衣,碎花上衣,雪纺上衣,泡泡袖衬衣,针织外衫,半身裙也有各种颜色款式。 搭配小高跟鞋,十双颜色款式各不相同,花纹精美,材质小羊皮和绸布,可以搭配各种款式的旗袍和小洋装。 苏晚荷试了件水绿色荷叶袖雪纺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太太,您穿上真合身。” 刘妈笑眯眯夸赞道。 苏晚荷轻笑,这衣服如此合身,定是绍言为她添置的,不然还有谁清楚她的尺寸。 苏晚荷也打消了顾虑,又搭配那双绿绸布旗袍鞋,戴上珍珠项链,一枚白玉吊坠的简约款耳坠。 款款站在镜子前,清绝矜贵又大气。 刘妈又说:“太太,少爷还为您添置了雅霜,白雪公主香粉,永芳牌珍珠膏,还有那些贵妇千金都在用的化妆品,您快用柠檬膏洁面,抹点珍珠膏滋润滋润,女人最重要就是这张白嫩的脸蛋和还有这双手。” “改明儿老婆子为太太,用玫瑰和牛奶沐浴,把肌肤养得白白嫩嫩。” 苏晚荷无奈一笑:“太奢侈了,刘妈,绍言一个月的薪水,还要养一大家子,我还是省着点用。” 苏晚荷用柠檬膏洁面,涂抹珍珠膏,原本清透水润的肌肤更显白皙雪肤。 薄肌冰莹,雪腻酥香,浑身都散发着清幽的香味。 刘妈只觉得憋得慌,又不能让太太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少爷贴心为她添置的。 还从来没见少爷对哪个女人这般好过。 刘妈又不吝夸赞道:“太太穿这身已经很漂亮了,不过要是头发再做个造型,就更完美了。太太,要不下午去做个美发,那电影里女明星都流行那种叫什么手推波卷发,可时髦了,太太做那个头发,肯定比女明星更美。” 苏晚荷赧然轻笑,门外响起敲门声。 “大嫂,我回来啦。” 刘妈走过去开门,本来冷着脸,沈玉萍冲她甜甜一笑。 “刘妈,你这么快回来啦,买了什么好吃的啊。” 刘妈也不好板着脸,也露出个笑。 小丫头还挺可爱,就是太淘气,太馋嘴了,早上给太太辛苦做的,大都进了这小丫头肚子里。 “没有吃的没有没有,你这小丫头早上吃了忒多,你还饿啊。” 沈玉萍讪笑一声,又凑到苏晚荷面前,满眼惊艳地围着她转了圈。 “大嫂,你这太美了,这洋装好漂亮,还有这珍珠项链,这耳坠,我好喜欢啊。” 刘妈看着沈玉萍伸手去碰苏晚荷气得,连忙把沈玉萍拽过来。 “你别碰坏了,那珍珠项链一条要四五十块大洋。” 沈玉萍也不生气,惊愕地张大嘴。 “这么贵。” 苏晚荷也蹙眉,这一条项链都要花掉绍言半个月薪水,竟然这么昂贵。 她伸手把项链取下来,找到盒子装起来,“刘妈,都拿去退了。” “什么?这怎么使得。太太,这都是少爷给你买的啊。” “这太贵了,绍言的薪水要省着点用。” 刘妈无奈挠头,又气得一跺脚,哎呀一声,“太太,其实是老婆子吓唬玉萍的,这珍珠项链才一两块大洋一条,您别担心碰坏了,您快戴着吧,不然少爷要怪罪老婆子的。” 苏晚荷松了口气,要是四五十大洋一条项链,她还真舍不得戴,担心碰坏了。 从前绍言薪水才七块大洋,全家紧巴巴地过日子,四五十大洋在从前要全家大半年时间才攒得下来,如今虽然生活水平提高了,但她不想养成骄奢的生活习惯。 苏晚荷又拉住沈玉萍,“玉萍,你来看这些首饰,哪些你喜欢,都捡几样拿去戴吧。” “真的吗?大嫂。” 苏晚荷温柔一笑:“当然是真的。” 沈玉萍抱住苏晚荷,“我太幸福了,大嫂,这些首饰都好漂亮,谢谢大嫂,爱老虎油哦。” 苏晚荷无奈轻笑:“什么爱老虎油?” 沈玉萍一脸显摆的样子:“洋文我爱你的意思,我在西洋餐厅学的,怎么样?” 苏晚荷忽然问:“玉萍,你很想学洋文?” 沈玉萍猛地点头;“是啊,大嫂,我觉得说很有面儿,多洋气啊,像孟小姐一样。” 苏晚荷轻笑:“等你大哥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能不能送你去洋学堂念书。” 沈玉萍猛的瞳孔剧增,惊喜得难以自已,“真的吗?大嫂,我也能像那些千金小姐一样去洋学堂念书?” 苏晚荷点头,拉着沈玉萍走到阳台,在沙发上坐下,望着外面辽阔的景象,波涛滚滚,仿佛也在汹涌在心间。 “从前是家里供不起你念书,如今你大哥的薪水足够养活一家人,要是可以,大嫂希望你去洋学堂念书,像孟小姐那样学成归国,把国外先进的思想带回国,做一个报效祖国的新中国女子。” 沈玉萍脑海中想到什么,内心又浮上阴霾。 “大嫂,可是我——” 苏晚荷语气平静,“玉萍,把那些都忘了,那只是你人生之路,最微不足道的一次磕碰,并不能阻止你前行。你要记得,我们都很爱你。” 沈玉萍扑进苏晚荷怀里,“大嫂,我只敢告诉你,我每天都努力绽放笑容,生怕让别人看出异样,你知道我有时会有多难受,我无法接受残破的自己。” “玉萍,和生命相比,任何挫折只是一块随着时间淡化,随时可以揭掉的伤疤,并不足以令你失去希望。” 沈玉萍又惶然地问:“大嫂,在你眼里,会不会嫌弃我?” 苏晚荷轻叹,温柔安抚:“傻孩子,你在大嫂眼里,就是亲妹妹。大嫂只怪自己,当时没有早点找到你。” 沈玉萍忽然问:“大嫂,你会和大哥一直在一起吗?” 苏晚荷愣了下,“怎么这么问?” 沈玉萍点头,“我能感觉到,你们最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是因为督军吗?” “如果大哥是输给了督军,那我觉得是我大哥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刘妈在屋内听见沈玉萍的话,脸上露出笑容。 这小丫头还挺有眼光,如此便不计较她拿走那些督军为太太准备的首饰了。 第二十七章督军,非她不可! 晌午,刘妈准备了丰盛的餐食,苏晚荷和沈玉萍又吃到撑,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餐食。 刘妈的手艺比那馆子里的大厨还精湛。 苏晚荷不知督军府出来的人,没一个是普通人,就连刘妈也是宫廷御厨的后人,才进了方城霍家,后来专门随着霍霆霄,来到了烟城。 吃完中饭,姑嫂俩先睡了个午觉,睡醒又坐车到了烟城最出名的美发店。 美发店外,停了不少汽车,看来这里很受官太太的喜欢。 苏晚荷走进店内,那服务员不曾见过她,稍微怠慢了,直到刘妈走进,那老板娘立刻笑容殷切迎上来。 “刘妈,您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苏晚荷和沈玉萍惊讶地看着刘妈。 刘妈赶紧道:“我是陪太太和小姐过来的,你给我们太太和小姐介绍几款时髦的发型。” “太太,小姐,你们看看,喜欢哪款?” 老板娘拿出一本画报册子,里面是各大电影明星的画报。 苏晚荷和沈玉萍各自挑选了一款。 苏晚荷选了一款手推波盘发,沈玉萍选了那卷罗马卷烫发,千金名媛热衷的款式。 两人坐在椅子上,开始享受美发师的服务。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步履匆匆走进来。 霍思雅穿着一身时髦的洋装,拿着手提包,踩着高跟鞋,目光落在刘妈身上,惊讶道:“刘妈,你怎么在这?” “思雅小姐。”刘妈干笑一声。 霍思雅吩咐美发师,在椅子上坐下。 “给我换个发型,我不要卷发。” 美发师捧起霍思雅的罗马卷,“思雅小姐这样很美啊,想要换成什么样的?” 霍思雅想着那个女人的样子,心底仿佛被醋坛子腐蚀,渐渐攥紧了拳头:“我要全部拉直,盘成那种元宝髻。” 她无法相信,神明一样强大的哥哥,会对那样的妇人情有独钟,这让她难堪,也更令她无法忍受。 美发师疑惑道:“可那是妇人的头饰,不适合思雅小姐这种闺阁女子。” 霍思雅态度坚决:“我不管,就给我换成那种发式。” 霍思雅忽然回头,望着刘妈,“刘妈,你陪谁过来的?” “太太,您的发型做好了,您看一下。” 旁边美发师,扶着一位美妇人起身。 美妇人那白皙如玉的侧脸,好似笼着万千光华。 霍思雅瞬间认出来美妇人的侧脸,眯了眯眼:“苏晚荷。” 苏晚荷侧过头,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庞,在那珍珠项链的衬托下,美得连身为督军府千金的霍思雅,也刹那间自惭形秽。 再美又如何,不过是出身下贱的民妇! 苏晚荷礼貌微笑颔首:“霍小姐。” 霍思雅眼底凝结一层冰,眼神嗤笑,并未回应。 目光即将收回时,又注意到她身上,那套荷叶袖的小洋装,那不是哥哥托人从沪上为她带回来的,她早偷偷看过了。 霍思雅猛地站起,攥紧了苏晚荷的手腕,“你身上穿的衣服是谁的?” 苏晚荷手腕被她攥得剧痛,疑惑地挣扎道:“是我丈夫买给我的啊。” “太太。”刘妈担心地走过来。 霍思雅看见衣服上的标志也如出一辙,顿时气得一巴掌甩在苏晚荷脸上:“你个下贱的民妇,竟敢偷本小姐的东西。” “太太,太太你没事吧?”刘妈赶紧扶住了苏晚荷,面露担忧。 刘妈安抚拍拍她的手,“太太,交给我处理。” 刘妈走到霍思雅面前,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霍小姐,这都是督军的主意,您还是亲自回去问问霍督军吧。” 霍思雅咬紧了唇瓣,连头发也不做了,气冲冲跑出美发店,上车回了督军府。 沈玉萍也做完发饰出来,看见苏晚荷脸上的红印,关心道:“大嫂,你这是怎么了?” 苏晚荷摇头,坐车回到公寓,等沈绍言回来,又亲自过问。 “绍言,这衣服当真是你买的?” 沈绍言看着妻子一身官太太装扮,美得令他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刘妈眼神示意他,他才回过神,却又暗自攥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是我为阿荷买的,发生什么了?” 苏晚荷不想沈绍言担心,便没有再提此事。 既然绍言承认了,她相信绍言不会骗她,便因此打消了顾虑。 霍思雅回到督军府,一路哭到了老太君院中。 “祖母,您一定要为我做主。” 老太君心疼地把霍思雅抱在怀里,“小乖孙女,这是怎么了?” 霍思雅吃味地哭诉道:“哥哥他把送我的衣服,送给了别的女子。” 老太君无奈一笑:“我当是什么,不过是几件衣服罢了,你从小锦衣玉食又不缺,你大哥这么做,肯定有你大哥的用意。” 霍思雅咬牙,委屈道:“您不知道,大哥他对有夫之妇动了心思,还把刘妈调去照顾那妇人,这传出去,对我们督军府声誉有损,我们霍家还怎么在烟城立足。” 老太君脸色一变,猛地一杵拐杖撞地,吩咐旁边的仆人:“什么,小宋,你去把少爷给我叫来。” “是,老太君。” 此时,刘妈找了个由头,也赶紧到了督军府,把事情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霍霆霄。 “少爷,您送的那些首饰衣服,太太可喜欢了,今日还穿了那套水绿色的洋装,配上您买的高跟鞋,可衬太太身段了。” “方才老婆子陪太太去美发店,让美发师给太太做了个时髦的发型,就碰上了思雅小姐。” “思雅小姐见到太太身上的衣服,就说太太偷了她的东西,还打了太太一巴掌,太太不敢得罪督军府,自然就忍下这口气。” “少爷,思雅小姐实在无法无天,太太那么软乎的人,都被她打红了眼,还是当着美发店所有人的面,当时好多官太太也在店里,可都看见了。” 霍霆霄抿紧了唇,神色风雨欲来,黑沉似深渊。 很快老太君吩咐的宋妈,便过来传唤。 “督军,老太君请您过去。” 霍霆霄从椅子上起身,大步流星朝着老太君院子走去。 进了院子,还没进屋,便听见霍思雅的哭诉声,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祖母。”霍霆霄向祖母行礼。 老太君神情严肃道:“霆霄,我听说你为了一个下官的妻子,竟然做出这种事,你要我怎么跟你死去的父母交代。只要有老身在的一天,我绝对不允许二嫁女进我们霍家。” 霍思雅眼底露出窃喜,眼神也痴痴看着霍霆霄,小跑过去拽住霍霆霄的手臂,拖声带调地撒娇:“哥哥,祖母也是为了你好。” 霍霆霄猛的一巴掌落在霍思雅脸上。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空气都仿佛死寂。 霍思雅不可置信地望着霍霆霄,眼神瞬间红透。 男人声音却如地狱修罗:“你哪来的资格碰她。” 话落,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猛地攥紧霍思雅的肩膀,厉声警告:“今后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给我滚回方城老家。” 霍霆霄猛地将霍思雅推开,又走向老太君,朝她掷地有声道:“祖母,孙儿非她不可。” “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阻止我娶她。” 老太君哪知道向来听话的孙儿,突然发了疯似的要娶这个下官的妻子,这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督军府。 她无可奈何道:“你才见过她几次,就非她不可了。往日你对这方面冷淡,祖母还以为你不喜儿女情长,那些名媛千金的拜帖,都给你推了,现在看来祖母是做错了,祖母马上让人去送拜帖,趁着这次寿宴,多为你介绍几个千金小姐。” 霍霆霄声音温柔而珍重:“祖母,孙儿只要她。她像一泓清清亮亮的泉水,可以洗涤孙儿心中的恶魔,孙儿看到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不论她从前是谁的妻子,今后只能是我霍霆霄的女人。” 老太君愕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儿走出院子。 霍思雅还不死心,走过来劝道:“祖母,您难道就看着哥哥他误入歧途?” 老太君却叹气道:“你哥哥一个人凭着枪杆子,带着霍家走到今天,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你不想回方城老家,就不要去招惹那个妇人。” 霍思雅脸色惨白,彻底瘫坐在地上。 第二十八章说不定以后就是督军夫人 苏晚荷搬来公寓没过两日,便有下官的太太上门探望,踏破了门槛,连礼物都摆满了客厅。 “大嫂,原来飞上枝头是这种滋味?被人恭维的感觉也太好了。” 沈玉萍围在沙发旁,乐不可支地摩挲那些官太太送来的烟酒茶,每一样都是昂贵的。 苏晚荷无奈一笑,满面愁容地看着这些礼物。 沈玉萍突然惊喜地拿起一瓶红酒端量,“大嫂,这红酒是洋人的酒,我在西洋餐厅还喝过呢。” 话音间,沈绍言推门进来,沈玉萍高兴地迎上去,“大哥,你回来了,快看家里多少好多好东西。” 沈绍言没什么兴致地看了眼茶几上的礼物,目光落在苏晚荷身上。 苏晚荷忽然担忧起来:“绍言,我们都搬来几日了,还没去探望过陈司长的太太。要不我和玉萍挑些礼品和陈太太串串门。” 沈绍言语气平静:“你向来不喜欢这些虚与逶迤,人情往来,何必做这种事。” 苏晚荷心里因男人的体贴,微微生出暖意,又顾虑到他如今的身份,轻轻一笑:“如今你身份不一样了,这些我自然也是要学的。” 沈绍言薄唇微不可察地扯了扯,“随你。” 苏晚荷本想下午探望陈太太,晌午带着孩子在公寓散步,便和陈太太打了照面。 “沈太太?” 穿着绛紫色水波纹旗袍的女人雍容走来,头发盘成手推波,描眉画唇,肥硕丰满。 浑身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苏晚荷一眼便认出来人,笑容温和地颔首应道:“陈太太。” 陈太太身后跟着样貌清秀的女佣,两人皆是满眼惊艳地望着苏晚荷。 陈太太朝着苏晚荷上下打量,笑容爽朗:“百闻不如一见,听说我们公寓大院来了位美人太太,今日一见,当真是天上仙女下凡啊。” 陈太太这声音太过洪亮,就连四周大院的警卫也都朝着苏晚荷看来。 苏晚荷闹了个大红脸,刹那间似桃花初绽,粉面桃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泉眼清透,美不胜收。 陈太太啧啧感叹,烟城还有这样钟灵毓秀的美人,也难怪那位看得紧,都把人安插进沈次长家里来了。 沈次长自从太太来了,夜里却进不了家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陈太太目光意味深长瞥了眼刘妈,又笑容满面,对苏晚荷笑容熟稔道:“沈太太,早就想和你说说话了,姐妹们有个牌局,不知沈太太能否赏脸?” 苏晚荷轻笑羞赧道:“我不会。” 陈太太热情地握住苏晚荷的手,“不打紧,嫂子们教你。男人上班,我们女人也要找点乐子不是。” 苏晚荷为了丈夫,便点头应下。 陈太太笑着和苏晚荷告别,回家后见到坐在沙发上的丈夫,笑着过去为男人揉肩。 “我今天见到那位沈太太了。” 陈太太神色有些不可置信,又低声猜测:“金山,咱这位督军,当真对这沈太太?我看沈太太身边跟着的那位女佣,好像是督军府的人。” 陈金山咬牙切齿:“不然你以为那姓沈的小子凭什么做到次长之位,老子爬了十几年走到今天,他才用了几天就爬到老子眼皮子底下。” “要不是老子在警署还有些威望,怕是这司长之位,都要交给他。” 陈太太感叹,“咱这位督军也是位痴情的种子。”又说,“下午,我约了沈太太打牌。” 陈金山眯眸,叮嘱道:“你多和她来往。” 陈太太艳羡道:“是啊,说不定人家以后就成了督军夫人。” 陈金山挑眉,猛地掐住女人肥美丰腴的脸颊,在那帆船形的饱满嘴唇上,狠狠地撕咬。 “怎么,老子不能满足你,你也想爬上督军的床。我告诉你,我才不做沈绍言那样的缩头乌龟,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让全警署的人嘲笑。” 陈太太眼里露出惊恐,就被陈金山按在铺满的地毯上,像一只雪白的羔羊匍匐在地。 下午,苏晚荷午觉醒来,陈太太已让女佣来叫过两次。 第二回女佣已经有点恼了,从没见过如此拿乔的,让司长太太等她一个次长太太。 刘妈脾气更大,任何事都没太太休息重要,便没有叫醒苏晚荷。 苏晚荷醒来才知道,陈太太叫了她两次,顿时紧张道:“刘妈,你怎么不叫醒我。” 刘妈轻笑:“太太不着急,睡醒了再去也不迟。” 苏晚荷无奈:“总不能让陈太太等我。” 刘妈并没有把陈太太放在眼里,也不知太太怎么想着舍近求远讨好陈太太。 还不如讨好少爷。 少爷一高兴,想要什么没有? 刘妈叹气,只能跟在苏晚荷身旁,帮她忙里忙外收拾。 苏晚荷换了件素淡的竹叶纹旗袍,脸庞用柠檬膏洗净,涂了点雅霜,便没有打扮,连香粉都没扑。 等她到了陈太太家,才发现客厅里坐满了盛装打扮的官太太,便是连一场牌局,都画了妆,描了眉,涂了指甲,耳朵,脖子,手腕上无一不是华贵的首饰。 大都穿着艳丽旗袍,妩媚性感,衬得她一身素衣格格不入。 “沈太太来了。” “沈太太快来坐。” “沈太太给你留好了位置。” 也没见过几次面的太太,都不大记得名字,热情地唤她,这都是丈夫的身份地位为她带来的优待。 不过苏晚荷从不在乎这些外在身份。 她甜甜展颜一笑:“我不会玩牌,你们玩吧。” 陈太太示意旁边太太换下她的位子,从牌桌起身,净手后亲自为苏晚荷冲泡茶水。 “沈太太,不知你爱喝什么茶,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六安瓜片,口感清淡,你尝尝。” 苏晚荷端起茶杯,汤色碧绿清澈,叶片嫩绿明亮,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她轻呷了口,微笑点头,“谢谢,口感清爽,很适合夏天。” 陈太太立刻吩咐女佣准备两罐茶叶,给苏晚荷待会带回去,又专门唤来一名女佣,为苏晚荷斟茶。 苏晚荷感觉到陈太太的热情,有些无所适从。 陈太太又笑着吩咐旁边那些官太太,“那你们陪着沈太太,不能怠慢我们新来的小姐妹啊。” “陈太太放心,沈太太是我们今天的座上宾,我们肯定不能怠慢了。” 角落里,有官太太惊讶的窃窃私语。 “看到没有,陈太太都亲自为沈太太泡茶,可见现在沈次长势头有多旺,从前你们见陈太太亲自为谁泡过茶。” 旁边有官太太笑着搭话:“沈太太,不知你们夫妇俩为老太君准备了什么寿礼?” 苏晚荷还真没人情世故方面的经验,也不如这些嫂子们长袖善舞,又轻笑道:“嫂子备了什么寿礼?” 那官太太叹气:“这寿礼还真不好送,督军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们送的说不定人家还觉得磕碜。” 另一位官太太低声道:“听说陈太太准备了一只祖传的白釉双耳瓶,价值千金。” 众人眼神交汇,都心照不宣地唏嘘。 陈司长从前身为次长,便捞了不少油水。 苏晚荷初入圈子,还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只觉得自己那一双青花瓷茶杯都拿不出手。 听不少官太太送的不是宫廷里流出的物件,都是珍奇异宝,价值千金。 她匆忙和陈太太告辞,回到家和沈绍言商量。 “绍言,老太君的礼物,我们送的那对青花瓷茶杯,恐怕拿不出手。” “我今日听那些官太太所言,就跟上供似的,那霍家当真是来咱烟城当皇帝了。” 话音一落,苏晚荷脑子里忽的想起男人在戏楼和花船几次三番维护她的样子,声音忽然弱了几分,微微陷入了呆怔,为何会不经意想起那张冷峻森然的脸庞。 苏晚荷看向沈绍言,两两相顾,却各有心思。 刘妈缓缓一笑,认真地看着苏晚荷纠正:“太太,若是没有督军,我们烟城的老百姓还能如此安稳生活?群雄割据,草寇滋扰,督军也有他的不易。” 苏晚荷惭愧道:“刘妈,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霍督军带兵入驻我们烟城,几十万大军,驻扎在烟城,我们老百姓才能平安。” 第二十九章全烟城最好看的男人 老太君寿宴在即,苏晚荷打听到其余官太太准备的寿礼,无不是价值昂贵。 沈绍言方晋升次长之位,为了丈夫的官路亨通,这份礼物也不能过于简陋。 苏晚荷为了显得诚意,又去了一趟顾氏国货行。 却不想往日客人熙攘的国货行,今日却门可罗雀,顾清和满面愁容地守在店里。 “顾少爷。”苏晚荷笑着走进去。 顾清和回过神,又笑着迎上来,“苏阿嫂,你来是想要买点什么?” 苏晚荷轻笑点头:“有位长辈过寿,我想买块布,绣一幅百寿图。” 顾清和立刻吩咐,“掌柜的,给苏阿嫂裁一块绸布。” 苏晚荷过去和掌柜沟通尺寸,拿到了绸布,要付大洋,顾清和却把大洋还给了苏晚荷,笑容如春风细雨。 “苏阿嫂,这块布就当是我送你的。” 苏晚荷愣了下,“为何?” 顾清和无奈苦笑,俊秀的脸庞面露忧愁,“顾家国货行,快倒闭了,这店里的东西迟早要贱卖。” 苏晚荷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偌大的国货行,自幼时来到省城,第一次走进顾家国货行,那时热闹的景象,多么令她难忘。 “顾少爷,顾家国货行好端端的,怎会倒闭?” 顾清和满脸惆怅,“苏阿嫂有所不知,如今洋人倾轧我们华商,最近不少老主顾都接连宣布终止合作,我们国货行山穷水尽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苏阿嫂,我送你出去。” 苏晚荷看着顾清和,“顾少爷,我要跟你道歉,上次你让我考虑的事,我这么久都没答复你。” 顾清和微笑,笑容总是那么轻风细雨,也并未介意:“苏阿嫂,水往高处流,人往高处走,沈次长已经托人来过,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份工作了。” 苏晚荷面露遗憾:“顾少爷,顾氏国货行没有办法挽救了吗?” 顾清和语气坚定:“莎丽洋行想要收购我们,我顾清和拼上这条命,也不会让老祖宗传下来的家业,交到洋人的手中。” “顾少爷,我先回去了。” “苏阿嫂慢走。” 苏晚荷挥手,一个黄包车夫拉车跑过来,埋头停下。 苏晚荷正要上车,忽然察觉到什么危险,下意识瞥了眼车夫瓜皮帽下的半张脸。 那冷锐的下颌,隐隐熟悉的危险,令她浑身僵硬在原地。 “苏阿嫂,怎么了?” 顾清和在旁边温声询问。 苏晚荷目光落在车夫身上,又冷静地收回了腿,回头笑容灿烂地道:“顾少爷,我们方才的话还没讲完。” 苏晚荷转头,便迅速走了几步,回到了顾家国货行。 顾清和扫了眼那车夫,样貌年轻英俊,看着孔武有力,也不像是靠体力活营生的汉子。 烟城气候炎热,黄包车夫早晒得满背黑皮,这汉子反而是皮肤白皙。 他略作思索,便跟上苏晚荷的脚步,担心道:“苏阿嫂,可是认识那人?” 苏晚荷点头,又提心吊胆,这几日养尊处优惯了,竟然忘记这一茬。 那江湖人竟然还打她的主意,想要掳走她,接近霍霆霄。 苏晚荷心底不禁生出恼意,又后悔今日出来,没有坐车,陆师傅送绍言出去执行任务了。 顾清和温声道:“苏阿嫂,别担心,我让府中下人送你回去。” 又转头吩咐:“张威,你回家吩咐马夫驾一顶马车过来,带几个家丁,护送苏阿嫂回去。” 张威看了眼苏晚荷,不知少爷对这个小妇人献什么殷勤,只能不太情愿地听从吩咐。 “是,少爷。” 苏晚荷又说:“顾少爷,不必麻烦了,我出去看看,说不定那人已经走了。” 苏晚荷走到门口,却看见那人竟然就坐在对面街道上,目光悠悠盯着顾氏国货行门口,和她视线相撞。 张靖云坐在街道石砍上,抬头望见小妇人一张惊惶的脸,唇角不禁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 还挺机警。 竟然两次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督军府寿宴那日,社主决定趁机动手,要是抓不住这小妇人,怕是会失去先机。 张靖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又饶有兴致看着小妇人在门口徘徊,像只明知落入陷阱还在挣扎逃跑的小鹿。 苏晚荷站在门口,便远远看见那人眼里的危险。 她猛地回头,走进了国货行。 性命攸关,选择听从顾清和的建议,坐马车回去。 张威很快从顾家带了家丁和马车过来,苏晚荷坐上马车,张威和家丁随行护送。 张靖云看着小妇人坐上马车,猛地从地上站起,眯眼看着马车驶离,迅速拉着黄包车跟上去。 马车行驶到了巷子里,一个人影从墙上跳下来,堵住了去路。 张威看着那人穿着干练短打,黑巾覆面,像是江湖中人,便蹙了眉。 苏晚荷见马车停下,连忙询问。 “张管家,怎么了?” 张威看见那人手持双枪,没好气道:“沈太太,怕是你遇到阎王爷拦路咯。” 张靖云转过身,持枪往天上射出一枪,砰地在空气中炸响。 “我只要她一个人,想活命的,都给我走。” 苏晚荷听见枪声心头一抖,猛地掀开车帘,便看见前方拦路的男子,手持双枪,一下子吓得脸色惨白。 张威皱眉,猛地从马车跳下来,“沈太太,小的们也无能为力,您好自为之,小的们先走一步了。” “我们走。” 张威一声令下,所有家丁都逃出了现场。 手下担心道:“威爷,咱都跑了,那太太要是出事,我们怎么跟少爷交代?” 张威嗤笑:“哪有男人劫走女人是要命的,放心吧,那小妇人死不了。” 苏晚荷看着瞬间一拥而散的家丁们,再看那堵在前方的男人,也迅速从马车下来,往巷子里逃跑。 张靖云挑眉,威胁道:“别跑,我开枪了。” 苏晚荷置若罔闻,连忙脱了高跟鞋,赤脚在巷子里逃跑。 张靖云猛地举枪,欲朝着小妇人射击,却远离了人影,射在了旁边的青石板上,意图逼停她。 苏晚荷跑得更快了,脑子里回想起那脑浆蹦开的场景,吓得慌不择路。 张靖云迅速追上来,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巷子,也不知跑向了何处。 他猛地咬牙,没想到一时心软,这小妇人就跟兔子似的逃走了,又误了他的计划。 苏晚荷自小在烟城长大,对这些巷子了如指掌,抄近道离开了这条巷子,等张靖云还在巷子里搜她,她已经跑出巷子,来到了车水如龙的大街上。 此时,一辆车从转角驶出,车前玻璃出现女子头发凌乱,狼狈扶墙喘息的样子。 陈副官提醒道:“督军,是沈太太。” 男人猛地蹙眉,沉声道:“停车。” 苏晚荷喘匀气,正要抬头走,就看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停在面前的车子下来,径直朝她走来。 男人穿着黑色长款风衣,内搭西装内衬,从未见过这副除了军装的日常装扮。 清冷隽朗,恍若神祇。 不得不承认,他不仅是全烟城最有权的男人,也是全烟城最好看的男人。 苏晚荷下意识呢喃出男人的名字。 “霍霆霄。” 齿间滑过不太熟稔的字眼,她又觉难以启齿,情绪微微紧绷,警惕地看着男人。 霍霆霄目光落在苏晚荷身上,见她赤脚踩在青石板上,那双白白软软的脚丫,沾满了污秽。 小妇人胸口微微起伏,头发微微凌乱,一副遭人欺负的模样。 他想到乱世城里治安不好,心猛地被人揪住往下沉,猛地攥紧了苏晚荷的手腕,在她惊愕声中,将她拦腰抱起,往车上走去。 苏晚荷只觉天旋地转,便靠在了男人怀里,陌生的气息令她五脏六腑都烧透,是羞耻,亦是火油烹煮的难堪。 “放开我。” 第三十章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扔下车 苏晚荷猛地挣扎,拍打男人的胸膛,指尖不经意刮过男人的眼角,划破了一道血印子。 她瞬间后背紧缩,紧张地看着他。 这是一张过分棱角分明的轮廓,浓烈的陌生男性气息令她微颤。 男人并未在意眼角的伤口,而是将她放在车座上,随即命令道:“去医院。” 陈副官:“是,督军。” 苏晚荷愣了下,立刻反抗:“霍霆霄,我不去医院。” 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她竟然连着叫了两次男人的名讳。 苏晚荷反应过来,亦是心有余悸。 初次听闻霍督军,是百姓心中人人畏惧的杀神,灭了前任督军满门,血流成河,枪炮声响了整夜。 他手下死过的人,不计其数。 霍霆霄猛地抓住她的脚踝,也不嫌那脚丫脏,眼底有愠怒碾过,嗓音低沉凌厉:“是谁?” 苏晚荷目光落在那只抓住她脚踝的手上,筋骨分明,骨骼修长,却是一双染过无数鲜血的手。 她心跳陡然跳了下,抬眸被他眼神骇住,又反应过来挣扎,却抽不出脚踝。 脚踝皮肤传来一阵粗粝摩擦的酥麻,看着男人为她紧蹙眉头,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暖意。 她很快把念头按下,又神色冷淡道:“没发生什么,只是方才被一条狗追罢了。” 苏晚荷耳朵渐渐浮上热气,急着抽出脚踝,却被男人紧紧握住。 她心生恼怒,生气地瞪着男人,男人眼底黑沉似深渊,让她看不出情绪,却分明察觉到几分戏谑的捉弄,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脚踝,那阵酥麻更为强烈。 苏晚荷感觉到了羞辱,尤其还有外人在场,她一介有夫之妇像什么话,猛地踢了霍霆霄一脚,回过神才觉得蹬的地方硬邦邦的,铬得她脚疼。 那白皙的衬衣,瞬间蹬出一个黑乎乎的脚印。 霍霆霄登时目光灼灼盯着她,连下腹也起伏了两下。 苏晚荷还以为他生气自己弄脏了他的衬衣,又低下头错开他的视线。 男人却掏出手帕,为她擦拭脚上的污秽。 苏晚荷受不住这磨人的气氛,猛地挣扎抽出了脚踝,语气冷静道:“督军,晚荷是有夫之妇,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在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 男人脸色愈加冷冽,又冷冷嗤笑一声:“你倒是忠贞。” 只见他慵懒躺在座椅上,目光直逼苏晚荷内心深处,语气尽是裹挟着上位者剥夺下位者的侵略和不屑。 “你就是沈绍言的女人又如何?你以为本督军,会在意那一纸婚约。” 苏晚荷不知自己脸色有多惨白,内心深深陷入无力感,那是碾碎自尊的羞辱。 甚至他都不在意她的尊严,只为了无情地剥夺。 苏晚荷目光恍惚地看着他,眼里的愤怒和畏惧,令男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直到陈副官打破沉寂的气氛:“督军,那现在去哪?” “去警署司。” 苏晚荷难以想象她从督军车上下来,那些同僚如何看待绍言,如何看待他们一家人,那她的朗儿也会因为有个放荡的母亲,备受羞辱。 她不是无知妇人,她也听过些许传闻,可那些都不是她自愿的,她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苏晚荷难以想象那样铺天盖地的谣言,众口铄金的后果,猛地去拉车门把手。 “我不坐你的车,放我下车。” “陈副官,把车停在路口,我要下车。” 苏晚荷避之如蛇蝎的态度,彻底惹怒了男人。 霍霆霄气得胸口都在抖,冷厉的声线愈加森寒:“陈副官,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扔下去。” 陈副官头皮发麻,这沈家娘子又惹怒督军了。 正准备靠边停车,又听督军吩咐。 “算了,先去看看附近的鞋店,给老太君挑双鞋。” 陈副官心底噗嗤一声,又眼观鼻鼻观心地找了家鞋店。 靠边停车,陈副官下车去鞋店,唤来服务员,选了双黑色小羊皮皮鞋,立刻拿给督军打眼。 “督军,这双怎么样?” 男人瞥了眼,满眼嫌弃:“太老气。” 陈副官又赶紧去换了双白色小高跟鞋,款式大方,结果男人又不满意地摇头:“太丑了。” 陈副官接连换了几双,霍霆霄都不满意。 陈副官一脸黑线,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敢腹诽。 督军非要嘴硬给老太君挑双鞋,结果又说太老气。 接连换了十来双,陈副官只好硬着头皮,低声道:“督军,要不让沈太太亲自下去挑?” 霍霆霄眼见被戳中心思,顿时恼羞成怒,沉声道:“本督军什么时候说过,给她买鞋了,再敢妄自揣度本督军的心思,罚你半年的俸禄。” 陈副官忙不迭点头称是:“是,督军,属下不该妄自揣度督军的心思。” 陈副官又求饶地看向苏晚荷,苏晚荷无奈地只好拉开车门,霍霆霄又蹙眉道:“她都没穿鞋,你让她怎么下车?” 陈副官赶紧道:“沈太太,你喜欢什么款式的鞋?” 苏晚荷看着男人那不依不饶的脸色,正要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浅色的就好。” 陈副官赶紧去拿了双浅绿色镶银皮的旗袍高跟鞋,布料绸布柔软,鞋垫小羊皮舒适。 “这双怎么样?” 苏晚荷摸了摸,点头:“挺好。” 陈副官又道:“沈太太多大的脚码?我就按这款鞋拿了。” 苏晚荷正要开口,旁边男人随口道:“四寸二。” 苏晚荷脸颊倏地热起来,在陈副官盯着的视线下,不得不尴尬地点了下头,陈副官立刻去把鞋子拿过来。 苏晚荷接过鞋子,又礼貌客气道:“陈副官这双鞋多少钱,我付给你。” 陈副官轻笑:“沈太太,督军的钱,你还给督军吧。” 苏晚荷看了眼霍霆霄,又从皮包里取出十块大洋递给霍霆霄。 “无功不受禄,这钱还给你。” 霍霆霄看着她那急着撇清的清冷姿态,高高扬起的皙白颈子,倔强的惹人怜爱。 男人目光扫过苏晚荷身上那件香槟色旗袍洋装,还有耳边的白玉耳坠,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眼底闪过一抹柔软的笑意。 像冬日清雪消融,笑意裹挟着温度,让人有刹那间失神。 苏晚荷不知他笑什么,见他不肯收下,便将银圆放在车座椅上,然后语气坚决道:“我要下车。” 男人脸色瞬间僵硬,笑容也瞬间冻成了冰雪。 陈副官笑了笑打圆场:“沈太太,马上就到了警署司了。” 苏晚荷担心被人看见,平白生出谣言,急切道:“不行,我要下车。” 霍霆霄无奈,嗓音低沉:“让她下车。” 陈副官把车停在路边,苏晚荷便迅速拉开车门下去,动若脱兔跑开,活脱脱像身后有猛兽在追。 忽然,陈副官瞧见巷子里窜出来一道身影,朝着苏晚荷迅速跟去。 “督军,有人跟着沈太太。” 第三十一章督军为了救她受伤 苏晚荷走在街上,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一帧帧男人抱她上车,为她擦拭的画面,脸颊渐渐浮上热度。 平静的内心,忽地生出几分烦恼。 此时,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张靖云目光锐利盯着女人的身影,又掏出几枚大洋,唤来旁边穿着补丁衣裳的小姑娘。 对小姑娘吩咐了两句,便将其中一枚大洋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激动地收下大洋,又兴冲冲朝着苏晚荷跑去,然后便倒在了苏晚荷面前,痛苦地嚎叫。 苏晚荷下意识停住脚步,上前关心道:“小妹妹你没事吧?” 小姑娘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苏晚荷的手腕,满眼可怜地祈求:“哎哟,我肚子好痛,姐姐你送我回家吧。” 苏晚荷面露难色,看了眼周围,“你家大人没在街上?” 小姑娘捂紧了肚子,在地上打滚,“我偷跑出来玩,肚子疼,姐姐,我快要疼死了,你可怜可怜我,送我回家吧。” 苏晚荷叹气,牵起小姑娘的手说:“走吧,姐姐带你看大夫。” 小姑娘愣住了,回头看了暗处给她大洋的大哥哥,又抱住苏晚荷的手腕撒娇,把苏晚荷拽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姐姐,我不去看大夫,我要回家。” 苏晚荷忽然察觉到几分不对劲,这小姑娘方才还肚子疼,这会拽她的力气比她还大,还藏着几分雀跃,像是要完成了什么任务。 苏晚荷心里一个激灵,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便迅速顿住了脚步,神色严肃道:“小妹妹,你当真肚子疼?” 小姑娘又发挥了演技,“姐姐,我真的疼。” 苏晚荷早已看穿了她的小把戏,轻笑说:“那你家在何处?我雇个黄包车送你回去。” “呃。”小妹妹抓耳挠腮,眼见演不下去,又求助地朝着暗处的方向看去。 苏晚荷顺着她的方向看去,便看见那躲在角落里的江湖汉子,又阴魂不散追上了她。 苏晚荷赶紧拔腿就跑,还是被人追上来,拽住了手臂,往巷子里拖。 苏晚荷拼命挣扎,引起了街上百姓的注意。 男人捂住她的嘴,向路人解释:“是我夫人。” 张靖云拖着苏晚荷刚走进巷子,身后就追来凌厉的脚步,一道子弹上膛的声音刺破空气,紧接着便是男人低沉愠怒的声音响彻空巷。 “放开她。” 张靖云钳制苏晚荷的双手,又一只手松开她的手,迅速从腰间掏出手枪,转身对准了来人。 看清了追上来的人,张靖云脸色微变,却在看向他身后时,眼底露出难以掩饰的精光。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霍霆霄身边竟然没有带警卫队。 两相对峙。 陈副官此时也迅速追上来,焦急地看了眼霍霆霄,在他耳边焦急叮嘱:“督军,你不能以身犯险,沈太太就交给属下来救,您快回车上。” 霍霆霄置若罔闻,目光冷锐盯着对面,浑身散发着可怖的杀伐之气。 张靖云看着这一幕,心底的血液在沸腾,阿飞的仇人就在眼前。 他满眼腥红,猛地把枪口对准苏晚荷的太阳穴,刚硬的声音怒吼道:“霍督军,把枪放下,不然我一枪毙了你心爱的女人。” 苏晚荷感觉到太阳穴坚铁的触碰,刹那间像是随时要被人提走项上人头,浑身难以抑制地抖若筛糠,内心却强自镇定,在触及到对面男人紧锁的眉头下,那双深邃的眼眸竟然带着她不可忽视的担忧。 她内心微滞,冷漠地闭上眼。 “你错了,我不是他心爱的女人,我们互不相识,我有丈夫,我丈夫是警署司沈次长,你拿我威胁督军的算盘打错了。” 她无比冷静地提醒身后的男人。 张靖云唇角勾起似笑非笑,“是么。霍督军,子弹不长眼,这美人要没了,那就可惜了。” 霍霆霄缓缓放下手枪,张靖云眼底的眸光渐渐癫狂,苏晚荷脸色一变,心脏都变得颤抖,嗓音嘶哑。 “霍霆霄,你疯了,你这样我们都得死。” 张靖云眼底更是不可置信,看着那不可一世的督军,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甘愿把自己置身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霍霆霄放下手枪,电光火石间,陈副官迅速举枪对准张靖云,目光狠辣。 张靖云神色警惕地看了眼霍霆霄身后的陈副官,传闻死在他手上的特务不计其数。 霍霆霄目光锐利睥睨,“我记得你,你是青龙社的人。” “放了她,我允许你们青龙社再多活一年。她少了一根毫毛,我荡平整个青龙社!” 男人的声音充满雷霆万钧的威慑,落在张靖云耳里,却格外耐人寻味。 真有意思,大名鼎鼎的霍督军,真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受人拿捏。 张靖云唇角胸口嗤嗤地笑,故意拿枪比划过苏晚荷的脸颊,“我要你霍督军一只手,为死去的阿飞报仇。” 陈副官怒火中烧:“无耻之徒。” 又焦急地看向霍霆霄,“督军,和他废什么话,让属下一枪蹦了他。” 霍霆霄却掷地有声道:“不准开枪,他是神枪手张靖云,我不允许我未来的女人有任何意外。” 张靖云挑眉,单手子弹上膛,缓缓对准了苏晚荷的头。 “考虑得怎样?霍督军,子弹已上膛,扳机一扣,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苏晚荷目光深深看了眼霍霆霄,朝他摇头,便渐渐闭上眼。 霍霆霄眸光深邃如海,波涛汹涌诡谲:“放了她,我答应你的条件。” 苏晚荷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看着男人竟然为她妥协。 那一瞬间,她听见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张靖云眼里忽然迸发出兴奋的精芒,猛地举枪对准霍霆霄,却不是手臂,而是心脏的位置。 苏晚荷猛地抓住张靖云的手臂,在他开枪射击时,死死咬住他的手腕。 张靖云疼得一声吼,枪口偏离,射出的子弹擦过霍霆霄的臂膀,顷刻间,陈副官猛地开枪,朝着张靖云左胸心脏射击。 张靖云看着子弹射来,迅速把苏晚荷推开,胸口瞬间炸开血花,反手朝着陈副官开枪,打在陈副官肩膀上。 张靖云捂住胸口的血花,深深看了眼苏晚荷,便转身跳上围墙,爬墙逃离。 霍霆霄迅速不顾伤势,拾起地上的手枪,眯眸朝着张靖云补了两枪,一枪打在后背,另一枪打在后腿。 陈副官捂住伤口走过来,“督军,属下派人去追。” 霍霆霄沉眸,“留活口。” “是。” 陈副官迅速派人追上去,巷子里只剩下两人。 霍霆霄目光灼灼朝她看来。 苏晚荷惊魂未定,看着霍霆霄臂膀衣服被擦破了,浸出鲜红的血迹。 她心脏微微一窒,拿出手帕走过来,声音轻若飞絮,浅浅划过男人的心间。 “你的手臂受伤了,我替你包扎一下吧。” 话落,她难为情地错过他灼热的眼眸,内心却渐渐捏紧,难以平复。 霍霆霄不置一词,却不顾刺痛地高举起手臂,方便她包扎。 苏晚荷愕然,快速打了个结,缠住伤口。 男人看着女人温软的面庞近在眼前,清甜的呼吸落在他鼻端,令他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方才那枪口对准女人,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慌了神。 血海里浮沉,男人太久没听见心脏的波动了。 苏晚荷看着血花染透了手帕,吓得脸色微白,又神色焦急道:“留了好多血,这样根本止不住,我送你去医院吧。” 男人目光落在这张满是担心的小脸上,那清清亮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面孔。 男人心底像是清泉洗过,瞬间所有的杀伐之气都重新蛰伏回血液里,只有眼前的温软,令男人冷酷的心脏,渐渐柔软。 他唇角不经意一勾,“好。” 第三十二章我见犹怜,督军痴迷 霍霆霄高大挺拔的背影,走出巷子,亲自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抬眸朝她望来。 男人冷峻硬朗的脸庞,勾起一抹极为柔软的笑容,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苏晚荷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从未见过此刻的霍霆霄,就连刹那的温柔也直逼人心。 她莲步轻轻,弯腰上了车,却诧异看着男人坐进驾驶座。 她质疑的视线瞥过他染血的臂膀,却见他单手转着方向盘,动作行云流水,竟驶出了街道。 霍霆霄唇角微勾,许是心情不自觉轻快起来,仿佛回到年少轻狂,桀骜不羁的时候。 “我在军校上课时,摩托,汽车,擒拿,格斗,射击,样样都是第一。” 男人眸光深深看着她,言语间流露出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苏晚荷忽然觉得霍霆霄除开那层身份,也没那么森然可怖,也曾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要经过多少残酷的战争,才会把意气风发的少年,淬炼成浑身杀伐之气的阎罗督军。 她受不住那令心间灼烫的眼眸,偏过头望向窗外,渐渐捏紧了手指,将白嫩葱根的纤指,捏得微微泛红。 脑海中渐渐回想起,方才在巷子里那一幕。 位高权重,令世人畏惧的督军,竟愿为她置身枪口之下。 平静的心湖,好似坠落一块石头,激起难以平复的心悸。 霍霆霄余光落在身边小妇人身上,好似被她黏住了,移不开眼。 今日她几次遭受波折,秀眉微微颦蹙,发丝凌乱拂过娇花般粉润的脸庞,微风一吹,那眼角便脆弱地泛红,破碎得好似要滴下泪来,格外惹人垂怜。 那双被她捏住的纤手,白嫩指尖泛起红粉,鲜嫩得像垂坠枝头上的豆蔻,让人不禁相信,那葱根指尖当真能掐出水来。 男人眼底尽是小妇人这幅我见犹怜的姿态,心神被攫住,眼神更是肆无忌惮的打量。 目光从小妇人还带着婴儿肥的稚气脸颊,小巧精致的耳朵,到那藏在衣领下的颈子。 那白玉质地的温润肌肤,好似散发着温润的暖香。 男人眼神充满了掠夺的意味,只要他想,这天下的女人都能是他的。 他是这方城池的主宰。 视线渐渐下移,落在那饱满鼓起的胸脯,在旗袍的勾勒下,那极致柔软的地方,沉甸甸的,好似坠满了成熟的果实,勾人采撷,天生散发着对男人的致命吸引力。 霍霆霄脑海中不经意想起刘妈那句,瞬间气血上涌,眼神也好似被烫到了,迅速收回了目光,饱满红润的耳朵,瞬间红得好似充血。 苏晚荷察觉到车内气氛的异样,下意识瞥了眼身侧的男人,见他目光望着窗外,耳朵也鲜红充血,有些不明所以。 “督军,您可是伤口疼了?” 男人声音忽然不自然地低哑,不带任何情绪:“不疼。” 苏晚荷还欲开口,便见男人一盘子转过方向盘,稳当地停在了医院门口,更为低沉的声音道:“到了。” 苏晚荷陪着男人走进医院,护士们见过霍霆霄,好几个小护士一见到督军受伤,热情地迎上来,抢着为男人包扎,温柔似水的关怀,跟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似的围在霍霆霄身边,连苏晚荷都被挤出了人堆。 苏晚荷无奈失笑,又觉得自己站在这也是多余。 强大如斯的男人,哪怕是受伤,也根本不需要她,自己都能开车来医院,也有护士抢着为他包扎。 此时,不知是谁摘掉男人手臂上的手帕,随手扔在了地上。 男人突然蹙眉,眼神愠怒。 “滚。” 一声怒喝,护士们吓破胆,立即跪在地上。 “督军饶命。” 霍霆霄皱眉道:“都出去,东西留下。” 护士们也不敢逗留,只好悻悻地退出去。 苏晚荷本来也准备离开,结果被这声怒喝吓了一跳,就看见护士们离开病房,男人穿着白衬衣,坐在病床上,露出手臂的伤口。 那子弹竟然不止擦过,还划了一道凹槽。 男人蹙眉捡起那地上的手帕,攥在了手心,又抬头看向苏晚荷,嗓音低哑。 “过来帮我包扎。” 苏晚荷认命地走过去,又认真地提醒他:“督军,包扎伤口还是护士小姐更专业。要是伤口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霍霆霄在小妇人走近的刹那间收起了全身的戾气,冷峻的眸底好似藏着笑意,声音也渐渐放软:“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男人的眼神好似有钩子,只要她敢直视,就死死地钩着她,连她的心脏也要拽出来,强势攻占。 苏晚荷低头错过他的视线,又拿过旁边医药箱里的消毒药粉。 她握着药粉瓶,拿起取药勺,就看见男人解开了纽扣,露出体魄强健,血脉奔张的胸膛。 单单一个照面,苏晚荷脸颊好似被扑面而来的陌生男性气息笼罩,瞬间后退一步,偏过头去,恼羞成怒道:“你干什么?” 在男人眼底,小妇人那婴儿肥的稚气脸颊像爆红的小番茄,软软嫩嫩,咬一口都能爆汁。 男人冷冽的脸庞,唇角微不可察勾起浅浅的弧度,声音冷静得好似古井无波无澜。 “本督军不脱衣服怎么上药?” 苏晚荷手指紧紧捏着药粉瓶,又猛地放在了托盘上,唇角绽开梨涡浅笑,温软的嗓音道:“督军既然能单手开车,就自己给自己上药吧。” 话落,便走出了房间。 霍霆霄看着小妇人纤柔的背影,头也不回地离开,连飘逸的发丝都带着美人的个性。 男人不自觉鼻腔哼出一声轻笑:“娇娇弱弱的小妇人,性子还挺烈。” 苏晚荷走出医院,心跳还没平复,忽然看见一辆熟悉的汽车驶进来,停在医院门口。 陆师傅迅速下车打开车门,丈夫沈绍言抱着孟小姐从车上下来,在抬头时,和她视线相撞。 孟小姐脸色苍白,额头浮过虚汗,看见医院门口的苏晚荷,便立刻从沈绍言怀里下来,脸色虚弱地解释:“沈太太,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食物过敏,沈先生送我来医院。” 沈绍言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眼底情绪复杂,令人捕捉不透。 苏晚荷望着丈夫,脑海中闪过起很多新婚时的片段,丈夫温柔的话语,宠溺的笑颜,把她抱在怀里呵护,带给她曾经最真挚的感情。 当她亲眼看见丈夫抱着别的女子从车上下来,她才知道心脏生生被撕扯下来一半,是多么痛苦。 她逼回眼角的泪,笑容温柔地看着孟洵美。 “孟小姐,我没有误会,我相信你们没有发生什么,孟小姐在我心里,一直是我最欣赏的女性。” “您生病了,快去医院看医生吧。” “绍言,您陪孟小姐进去吧。” 苏晚荷扔下这句话,便从两人身侧擦身而过。 沈绍言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眉头瞬间紧锁:“你身上的血迹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苏晚荷挣脱丈夫的手,极尽温柔体贴。 “我没有受伤。孟小姐生病了,你快送她进去吧。” 沈绍言将妻子搂在怀里,就要检查她身上的血迹,就听见门口走廊传来一道低沉威严的嗓音。 “沈次长。” 沈绍言头发一阵发麻,回头看着那道身影,立刻松开了苏晚荷,恭敬地向霍霆霄行礼。 “见过督军。” 男人眼底讳莫如深,唇角勾起冷峻的弧度:“沈次长,孟小姐生病了,不能让佳人久等啊。” 孟洵美看着沈绍言,那脊骨好似被瞬间压弯了,没有半点男人的气度,眼底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又拖着病体,走到霍霆霄面前,掷地有声不卑不亢道:“霍督军,我生病无需沈次长陪我,沈次长不过是顺道送我一程,他们夫妻恩爱,互诉衷肠,我想您也没有资格插手。” 话落,她便姿态挺立地走进了医院。 第三十三章让她不要再做这种蠢事! 霍霆霄脸色不见喜怒,目光直直盯着苏晚荷,任由手臂那还没包扎的伤口,渐渐渗出血花。 苏晚荷避开他渐渐令人畏惧的眼眸,走到沈绍言的身边,神色倦怠道:“绍言,我们回去吧,出来大半天了,朗儿肯定醒了。” 苏晚荷想起儿子,才归心似箭,也不知冰箱里储存的奶够了没,毕竟她的朗儿是个能吃的大胖儿子。 沈绍言朝霍霆霄行礼道:“督军,属下先带太太回去了,乳儿还在家中,等阿荷回去。” 霍霆霄目光幽幽盯着苏晚荷,似乎在等她开口,苏晚荷却躲开了他的视线,朝着车门走过去。 沈绍言也跟上苏晚荷,下意识地搂过她的腰间,扶着她上车。 男人眼神落在那双放在小妇人不堪一握纤腰处的手,喉咙像是哽上烙铁,烫得他咬紧下颌,眼神渐渐猩红。 男人眼底隐隐嗤笑,猛地掏出手枪,朝天砰砰放了两枪,烟火在空气中爆开惊人的音浪。 沈绍言送苏晚荷回到警署司公寓门口,又温柔体贴道:“阿荷,你在外奔波一整天了,先回去,我去医院看看孟小姐,她这次过敏有些严重。” 苏晚荷只觉得倦了,唇角扯出一丝略带苦涩的温婉笑意:“我知道你是关心孟小姐,孟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值得你关心。你去找她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苏晚荷话落,转身往门口走,沈绍言看着苏晚荷走进大门,便转身上了车,吩咐陆师傅开回医院。 苏晚荷走到门口,忽然听见旁边传来顾清和的声音。 “苏阿嫂。” 顾清和带着张威站在警署旁边,仿佛等候多时。 苏晚荷惊讶道:“顾少爷,你怎么来了?” 顾清和一身天青色老式马褂长袍,气质儒雅,笑容更是清风拂面,清朗嗓音徐徐道:“阿威回来告知我你出事的消息,我担心你的安危,又带人去寻你,你不在巷子里,巷子里马儿也受惊跑了,担心你被歹人掳走,便过来警署司报案,现在看见你没事就好。” “还有,那块绸布落在马车上了,我给你重新裁了一块,你看看合不合适?” 苏晚荷拿过绸布看了眼,又微笑道:“很合适,多谢顾少爷。” 角落里,一道身影盯着苏晚荷的身影,直到她和顾清和寒暄完,走进警署大院,那道身影才抱着锦盒,叫了黄包车离开。 “老太君,奴婢今日从锦绣坊取了衣服,路过警署司,您猜奴婢瞧见什么了?” “你瞧见什么了。” “奴婢瞧见那沈次长的太太了,那小妇人不守妇道,当街和一个富家少爷拉拉扯扯。” “我们霍家乃是烟城百年世家,这种女人怎么能进我们霍家,嫁给少爷做当家主母,掌管整个督军府。” 宋妈着急道:“老太君,您就不着急少爷当真把那小妇人娶回来?” 老太君悠闲地喝着茶,不甚在意道:“孙儿的脾性,我这个当祖母的还能不知道。他认定的媳妇儿,我要是阻拦,还坏了我们祖孙情分。那妇人有能耐,就套我孙儿的心。要是没那个能耐,过两年我再为孙儿添几个孙媳妇,开枝散叶也不迟。” 警署大院,苏晚荷拿着绸布回到公寓,还没进门,就听见朗儿被刘妈哄得咯咯直笑。 她轻笑推开门,那小家伙看见她,立刻开始变脸,哇呜一声哭出来,委屈巴拉地哭红了小鼻头,好生委屈。 “太太,您回来了。”刘妈抱着朗儿笑着走过来。 苏晚荷笑容感激道:“刘妈,辛苦你了,今日朗儿闹不闹腾?” 刘妈笑容慈爱:“太太说得哪里话,小少爷乖得很,也好带,老婆子我喜欢得不行。” 苏晚荷又问:“玉萍呢?” “沈小姐回裁缝铺了。” 苏晚荷洗净了手,换了身衣服,才抱过儿子,坐在沙发上。 朗儿三个多月了,抬头的时间更长了,听见动静,趴在怀里还会抬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张望。 看见阿妈后,嘴里哼哧哼哧啃的小肉手指也不香了,哼哼唧唧趴在阿妈怀里,一个劲儿逗阿妈笑。 苏晚荷内心忽然一片酸软,抱紧儿子肉乎乎的小身子,那块缺口的位置也渐渐填满。 刘妈察觉到苏晚荷情绪不对劲,轻声关心道:“太太,您怎么了?” 苏晚荷鼻头倏地发酸,脑海里丈夫和孟小姐的身影挥之不去。 她仰头将眼泪逼回去,温柔低语道:“刘妈,你帮我把绸布拿来,我准备给老太君绣一幅百寿图。” 刘妈蹙眉道:“可这时间已经不多了,只剩下四五天了。” 苏晚荷语气平静,“我熬夜也得赶出来,这是绍言第一次和同僚们参加宴会,不能丢了沈家的面子。” 苏晚荷从白天绣到深夜,刘妈起夜解手,看见苏晚荷房里台灯还在亮着。 她无奈走过来,面露心疼。 “太太,我帮你绣吧,您歇会吧。” 苏晚荷轻轻一笑,“不用了,我自己来,刘妈,太晚了,你快歇息吧。” 刘妈自从来到家里,照顾朗儿和她,都尽心尽力,令人感动。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苏晚荷能够感受到刘妈的真诚,也把刘妈当作了自己人。 刘妈见苏晚荷绣到手指都出血了,裹着纱布还在绣,顿时心疼道:“太太,您这是何苦费这个神,您跟——” 苏晚荷轻声道:“什么?” “唉,”刘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翌日,刘妈便将苏晚荷绣百寿图的事禀告给霍霆霄。 “少爷,您没看见,太太那手指都绣出血了,裹着纱布还在绣,就为了替沈次长送老太君一幅百寿图。” 男人坐在办公室,一张棱角分明的冷峻轮廓,眉头隆起,碾过深渊般的阴霾,唇角勾起一抹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的弧度,声音冰冷道:“我以后不想听这些。” “是,少爷。”刘妈没听懂少爷模棱两可的话,又问:“那我还要每日过来汇报吗?” 霍霆霄起身走到窗边,呼吸沉沉地闭了闭眸,又沉声吩咐:“刘妈,你去我的私库,取两个古董摆件带回去,就说是你家祖传之物,转赠与她。” “叫她以此物送来即可,切勿再做这种蠢事。” “还有我房间的金疮药,给她拿一瓶过去。” “是,少爷。” 霍霆霄忽然想起什么,挑眉道:“沈绍言那乳儿,她可还在喂养?” 刘妈如实道:“乳儿三月大,太太每日还需喂养。” 霍霆霄冷哼一声,暗自吃味:“倒是好福气。找个借口,让她断了,给那小子找个奶妈。” “是。” 刘妈恭敬地退出去。 霍霆霄回头看向一旁的陈副官,醇厚的嗓音低声道:“陈副官,离寿宴还剩几日?” “回督军,还剩五日。” 男人眸光渐渐深邃,隐隐有些兴奋,又道:“那青龙社的刺客现在何处?” 陈副官猛地埋下头,“属下办事不力,那刺客跑进了沙面租界,我们不好进去捉拿。” 霍霆霄眼底一沉,眯了眯眸,今日巷子里的一幕,已经彻底惹怒了男人。 陈副官义愤填膺道:“督军,青龙社几次三番挑衅,不如属下带一队人马,铲平青龙社。” 霍霆霄拉过椅子坐下,“不急,等老太君寿宴过后,本督军亲自带兵端了他的老窝。” 陈副官蹙眉道:“就怕青龙社在寿宴当天动手滋扰。” 霍霆霄冷笑,仿佛尽在掌握:“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三十四章我只想和你安稳一生 刘妈从督军府抱了两件古董回公寓,一件唐代的白釉双耳瓶,一件宋代的汝窑白釉刻花执壶。 她打开箱子,将瓷器呈现给苏晚荷。 “太太,老婆子见你为了寿礼忧虑,这两件瓷器是老婆子祖上传下来的,后来家道中落,这瓷器为了给后代东山再起的机会,就没有变卖。如今老婆子也没个一儿半女,这瓷器就交给太太你拿去作寿礼吧。” 刘妈为了令苏晚荷信服,也是费了一番唇舌。 苏晚荷惊讶地拿起瓷器观赏,这件宋代的汝窑,胎质细腻,釉面光滑,且底部有芝麻挣钉,唐代的白釉双耳瓶,釉面凝厚温润,典雅优美,一看便不是凡品。 这两件瓷器拆开,任何一件都能是镇家之宝。 报纸上一件唐代白釉瓷器,拍卖出三十万大洋的天价,这两件古董,更是价值不可估量。 苏晚荷心生疑惑,没想到刘妈曾经也是富庶之家,又颇为感动道:“这可使不得,刘妈,这是您家传之物,我怎么好收下,这瓷器便是典卖,也至少几十万大洋。” “如此贵重之物,我收下于心不安,您快收回去吧。” “百寿图我已经绣了小半,不好半途而废。” 刘妈只好无奈地把瓷器又装进箱子里,回去给少爷复命。 想到少爷的吩咐,刘妈又轻咳一声说:“太太,您如今是官太太了,为了身材保养,要不给小少爷找个奶妈,也不用你亲自喂养了。” 苏晚荷却说:“刘妈,别人喂养,哪有自己喂养的好。” 刘妈又劝说:“太太,您不知道,这新妇人哺乳,身材会走样。” 苏晚荷又轻笑:“我已嫁为人妇,何必在意这些。” 刘妈见劝不动苏晚荷,又说:“太太,难道您就不担心沈次长将来位高权重,少不了美人前仆后继?远的不说,就说那孟小姐,人比花娇,您就不担心?” 苏晚荷轻笑:“刘妈,孟小姐不会的。孟小姐是位很优秀的女性,她从国外回来,在洋学堂任教,把知识带回我们国家,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成为孟小姐这样的女性。我很尊敬孟小姐,也相信孟小姐。” “要是她真的想抢走绍言,那绍言就不会待在我身边了。因为她在绍言心底,同样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如果她真的把绍言抢走了,我也不会怪她。因为不是她,也会有别人。” 刘妈忽然心生担忧,太太这样的品性,怎会甘愿委身强权。 历时五日,苏晚荷夜以继日,绣好了这幅百寿图,又准备了那套青花瓷茶杯。 “绍言,这份寿礼,你觉得可行?不够我们再想办法添点儿。” 苏晚荷面露忧色,这是丈夫晋升次长,第一次人情往来,不能丢了沈家的面子。 沈绍言看着妻子忧虑的神色,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又顿住了,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礼轻情意重,霍家百年世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送什么是其次,讲究的是一片心意。” 苏晚荷甜甜展颜一笑,“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沈绍言看着妻子温软甜美的笑容,心底像是劈开一道黑压压的口子,散发出浓重的阴霾,把他的心严丝合缝地裹挟到窒息。 那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愧疚,凝结成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沉沉压着他背脊。 他深呼吸一口,掩过眸底复杂的情绪,忽然紧紧抱住了妻子,迷恋地轻吻那暖香的发丝。 “阿荷,对不起。” 男人声音渐渐哽咽,苏晚荷察觉到他的情绪,心底也生出无限委屈,这许多日,他的冷落,都成了冰刀在她心底刻下划痕。 “绍言,我其实更怀念我们住在裁缝铺小阁楼上的日子,你每日为我梳妆,为我画眉,我抱着刚出生的朗儿,躺在你怀里,有时懒觉睡到日上三竿,太阳透过小轩窗照进来,你和朗儿静静地躺在我怀里酣睡。 那段日子,多么甜蜜。 绍言,我不想你升官发财,我只想你和我安稳一生。” 苏晚荷扑在丈夫怀里,怀念着过往,心底渐渐融化,可是她没注意到男人的神色,并无怀念,而是迫切得到某种欲望。 沈绍言拉开苏晚荷,抚过她眼角的泪,低声催促:“好了,阿荷,快和玉萍准备吧。今日宾客如云,我们早点过去,免得堵在巷子里。” 沈玉萍拿着两件洋装走过来,兴冲冲道:“大嫂,你快帮我看看,我穿哪件?” 苏晚荷抹了眼角的湿润,朝沈玉萍走过去,替她端详,微笑道:“这件蕾丝袖红色波点裙青春洋气,适合你。” 沈玉萍惊喜道:“这裙子还挺搭我的罗马卷发,大嫂,你真有眼光,我去换上。” 刘妈抱着朗儿走来,“太太,您也快梳洗打扮,陆师傅已经把车停在警署门口了。” 苏晚荷又叮嘱道:“刘妈,今晚我回来得迟,朗儿饿了,你就给他热点冰箱里的奶。” 刘妈微笑道:“老婆子知道,太太,您放心吧。” 苏晚荷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湘妃色鱼尾旗袍,颜色款式都较为素淡,又外搭一条白色蕾丝披肩。 首饰只带了两枚珍珠耳饰,和一条珍珠项链。 苏晚荷换上衣服,简单描了眉毛,涂上口脂,手推波的刘海,随手拿一只银色发夹别在耳后。 化完妆,又打开鞋柜。 里面清一色旗袍鞋。 苏晚荷随手拿起一双白色绸布镶银边旗袍鞋,目光忽然一怔,又拿起另一双绿色绸布镶银边旗袍鞋,从款式到面料材质,都很类似。 她眼底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又被她否决了。 或许绍言也是在那间店铺,为她购置的旗袍鞋。 苏晚荷穿上白色绸布镶银边旗袍鞋,走出房间,敲了敲玉萍的房门。 沈玉萍紧张地走出来,换上了那条红色波点裙,头顶戴着黑色大蝴蝶结,披肩罗马卷发衬得她时髦又洋气。 脸蛋画了精致的妆容,柳叶眉细长妩媚,唇上口脂鲜艳,站在那身材高挑,明艳动人。 沈玉萍挽着苏晚荷的手臂,心头咚咚跳着,担心受怕道:“大嫂,我好紧张,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今日肯定很多烟城名流,我要是出丑,给我哥丢人怎么办?” 苏晚荷轻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今日不过是去吃吃茶,听听曲儿,就当寻常宴会,你跟在我身后,结束就回家了。” 沈玉萍乖巧点头,“嗯。” 两人梳洗打扮好,便准备出发。 朗儿却一反常态,哭得极为厉害,也不肯让刘妈抱着。 小肉团子哭得鼻子都红了,大眼睛里的泪水跟喷泉似的,哗啦啦地流。 苏晚荷心疼坏了,不舍地抱着儿子,在怀里哄了好一阵子才消停。 “朗儿别哭,阿妈晚上就回来,好不好?” 两人出了家门,走廊上,正好瞧见陈太太和陈司长携手下楼。 陈太太笑容灿烂地赞美:“沈太太,不愧是年轻貌美,未施粉黛,便胜过人间春色。” 苏晚荷浅笑,又满眼真诚道:“陈太太您才是天姿国色,绝代芳华。” 陈太太的确容貌昳丽,这警署大院的官太太,没有几个不漂亮的,也没有几个不年轻的。 陈太太饶有兴致看着苏晚荷离去的背影,也不知今晚会发生什么好戏。 她轻轻哼笑了声,偏头看着陈金山,却发现他的目光,如狼似虎地盯着苏晚荷身旁那道俏丽的身影。 陈太太脸色一白,“先生看上那沈家小姑娘了?” 陈金山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沈绍言为了前途,连自己的媳妇都能送人,就是不知道他舍不舍得,把自己妹妹送出去。” 第三十五章抵达督军府,参加寿宴 汽车从警署出发,缓缓驶向督军府。 苏晚荷抬眸望着车水马龙的窗外,不知为何今日心底莫名有些不安。 当她看见巷子口雨花巷的石碑,思绪渐渐回到那天。 雨花巷每一座庭院外檐角下,都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芭蕉树,盈盈绿意的叶片遮盖,衬得巷子里格外幽静。 空气中仿佛飘来芭蕉叶的清香,又淡淡浮动着青石板上,未曾洗刷过的血腥。 苏晚荷胸口微滞,那血腥味令她作呕,神情有些恍惚。 直到耳边传来沈玉萍惊喜的声音。 “大嫂,我们到了。” 汽车还未驶进督军府,沿路便有无数北洋官兵把守,把督军府四周包围起来,别说刺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抵达督军府,门口停了不少汽车,大都是烟城的达官显贵,从车上下来,还带了贴身伺候的人。 督军府外宾客云集,陈副官负责搜查。 凡是进入府邸的宾客,全部例行搜身,连一块打火机都不准带进去,更别说手枪,匕首等武器。 苏晚荷随同沈绍言下车,带上准备的寿礼,排队在门口等候进入。 陈副官看见苏晚荷一行人,朝苏晚荷颔首,随即叮嘱为女眷搜身的女仆,“沈太太不必搜身。” 苏晚荷面露疑惑,站到了一边,等候沈玉萍和沈绍言搜完身出来。 陈副官又径直走过来,“沈太太,这边请。” 苏晚荷捏紧了手指,看向沈绍言,又款款站在他身旁,挽过他的手臂,携手往督军府走。 “大嫂,那栋洋楼好高。”沈玉萍眼珠子好奇地乱瞟,又走到苏晚荷身边,拽了下她的袖子,指了远处的那座洋楼。 苏晚荷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那座洋楼外观繁华无比,竟有十数米高,楼上还有瞭望台。 纵览整个烟城,也只有督军府有这么高的洋楼。 沈玉萍又悄声问:“陈副官,那是什么地方?” 这涉及督军的安危,自然不能为外人道也。 陈副官没有开口,沈玉萍便凑到苏晚荷耳边:“大嫂,那肯定是督军的住所。” 苏晚荷警告地瞪了沈玉萍一眼,“凡事三思,请勿妄言。” 沈玉萍便闭上嘴,乖巧地跟在苏晚荷身后。 到了宴会场地,先将带来的寿礼,交到迎宾处。 陈副官又带着他们走进宴客厅,“沈太太,你们先坐会儿,督军还在招待宾客。” 苏晚荷点了下头,又挽着沈绍言,“绍言,我们过去坐吧。” 沈绍言忽然阴阳怪气道:“督军身边的得力属下,捧着你的滋味怎么样?我一个小小的次长,怎么能受得了陈大副官的青眼。” 苏晚荷不解地看着他,“绍言,你什么意思?” 沈绍言咬牙切齿,目光对她上下打量,那鱼尾裙摆勾出她圆润饱满的臀儿,不是为了勾人是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男人情绪隐隐有些压制不住的癫狂,讥笑地看着妻子,猛地拿过茶几上的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我什么意思,你怕是早等不及今日了吧。” 苏晚荷听得一头雾水,可丈夫明摆着给她难堪。 明明出发时还好好的,突然转变的态度,令她心底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眼角渐渐逼出泪花来。 “大嫂,我们去旁边,不和大哥一般见识。” 沈玉萍拉着苏晚荷,到旁边沙发坐下,又化身勤劳小蜜蜂,不停从女仆那里为苏晚荷拿来糕点甜品。 “大嫂,督军府的东西也太好吃了,比西洋餐厅还好吃。” “你快尝尝这个小蛋糕。” 苏晚荷摇头轻笑:“玉萍,你吃吧,我没胃口。” 沈玉萍吃着小蛋糕,忽然惊喜地伸手打招呼:“孟小姐。” 孟洵美回头轻笑着走来,穿着一件剪裁优雅的白绸晚礼服,袖口用花边制成,裙子褶边灵动垂坠,随着款款的步态,生出飘飘欲仙的绝美芳华。 那白皙优美的脸庞,头发烫成性感的罗马卷,妆容精致,犹如画报上的甜美女郎。 身后两位名媛千金,同样妆容精致,穿着华丽的晚礼服,浑身珠光宝气。 孟洵美目光落在苏晚荷身上,神色有片刻的凝滞,又微笑道:“沈太太。” 苏晚荷轻笑颔首:“孟小姐。” 孟洵美又笑着给双方介绍。 “警署新晋次长沈先生的太太和小妹玉萍。” “港口富商徐家千金徐婉禾小姐。” “刚归国的翻译家宋培芝小姐。” 徐婉禾和宋培芝笑容大方地主动伸出手,“沈太太,您好。” 苏晚荷轻笑回握,“徐小姐,宋小姐,久仰大名。” 两位都是杰出的女性,曾在报纸上见过她们的事迹。 苏晚荷满眼都是欣赏,沈玉萍也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和两位名媛千金握手。 两位名媛格外热情同苏晚荷攀谈。 宋培芝笑容热情道:“沈太太,您平日喜欢听戏还是看电影?” 苏晚荷轻笑:“戏曲自小在听,倒是电影挺稀奇,想着过几日携家人去看。” 宋培芝笑容亲切,“正巧,我从国外带回来一些影片,改明儿我派人接您和家人到府上观影。” “那便叨扰宋小姐了。” 宋培芝笑容熟稔握了握苏晚荷的手,“沈太太哪里话,大家都是一个圈子,今后也可和我们多走动。” 苏晚荷轻笑点头。 宋培芝看向男宾那边,又低声凑近徐婉禾耳边说:“沈次长最近是风光无两,备受督军器重,白鹅潭那块地皮督军都交给了他。他身边那两个,一个是傅家大少爷傅显谟,一个是陈家三少爷陈天擎,这傅陈两家为了得到那块地皮,打造自己的商圈,听说早已找沈绍言秘密交谈过几次。” 徐婉禾轻笑:“你看见角落那位日耳曼人没有,那是莎丽洋行的彼得大班,那块地皮洋人也在觊觎。”又忽然对旁边孟洵美意味深长道,“洵美,你父亲也跟着那彼得大班来了。” 孟洵美面无表情道:“我父亲的工作,我向来不过问。” 苏晚荷循着视线看去,只见丈夫身边围着不少公子哥富商,还有洋人经理和白俄女人,全都拿着红酒,笑容款款向丈夫问候。 仿佛从未见丈夫露出那样自信的神态,成了众人的主角。 原来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天地,而不是陪着她在小阁楼上偏安一隅。 权力的确是最迷人的春药,就连那些华商公子,名流权贵也对丈夫阿谀奉承。 忽然,门口响起一阵骚动。 众人纷纷朝着门口望去,不知谁喊了声南鸳,宴客厅立刻响起欢呼声,人群中更是议论纷纷。 “百乐门的台柱子,南鸳小姐也来了。” “南小姐去年和督军那支舞,至今还令人难忘。” “南小姐已经许久不登台表演了,没想到还是督军才请得动这位全烟城男人的梦中情人。” 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位芳华绝代的美人,朱唇玉面,雾鬓云鬟,头戴洁白纱帽,穿着白绸曳地镶珍珠晚礼服,身披珍珠云肩光华璀璨,纤细手臂裹着白纱袖套。 纱帽下是张半遮半掩的美人面,倾城绝艳,美得不可方物,一走进宴客厅,便是人群中最瞩目的焦点。 那白绸裹住的绝美身影,在灯光下流光溢彩,恍若通身流淌着仙气。 沈玉萍惊艳地捂住嘴:“好美,我还以为是仙女下凡了。” “南小姐,这边请。” 陈副官走上前,领着南鸳走进了贵宾休息室。 宴客厅内,一众女客满眼艳羡。 宋培芝弯唇:“霍大督军这么多年,也就这么一个绯闻女伴。” 徐婉禾轻嗤,眼里渐渐流露出不屑:“霍家百年世家,难道还能娶一个戏子入府?” 宋培芝哼笑:“我的徐大小姐,您可别小瞧了戏子,这烟城达官显贵,谁没有几个戏子姨太太?” 徐婉禾脸色顿时不悦。 在场只有苏晚荷不知情,徐家作为烟城三大华商,一直意图和霍家联姻。 第三十六章督军来了,走进南小姐的房间 陈副官前脚接待南鸳小姐走进贵宾室,后脚门口就传来凌厉的脚步声。 “督军来了。” 不知谁喊了句,所有人内心一紧,探身往门口张望。 只见门口涌进数十名北洋官兵,将宴客厅开出一条路,强大的排场,令人宴客厅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身穿铁灰色军装的男人,气场强大,迈着雷霆万钧的王者气势,大步流星走进了宴客厅。 在座的是烟城各界名流权贵,男人却是统领这片天地的王。 仔细看,男人长了一张极为英俊,清冷矜贵的脸庞,仿佛上帝精心雕琢,每个角度都无可挑剔,却无人敢直视那张脸,早已被男人的强大气场震慑。 睥睨的眼神扫过,便令人胆寒。 无数客人一拥而上朝着男人围过去寒暄,都被官兵阻拦,无人可以近身。 男人走到宴客厅中央,忽然停顿脚步,侧目朝着某个方向望去。 众人也循着督军的视线看去,不禁窃窃私语。 “督军在看什么?” “督军难道是看徐婉禾小姐?” 徐婉禾心头陡然一跳,内心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那双深沉如子夜的眼眸朝她的方向望来,那眼神仿佛有种魔力,贯穿她的内心,令人心悸,难以自已地脸红心跳。 苏晚荷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却难以忽视地感觉到那股冷锐的视线,令她头皮发麻,连握着咖啡杯的手指,都莫名有些发颤。 今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待宴会结束,便早些回去吧。 男人神色幽幽收回目光,唇角却勾起若有无地弧度,转身大步流星走进贵宾室。 徐婉禾还没回过神,握紧宋培芝的手,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培芝,方才督军可是在看我?” 宋培芝唇角勾起浅笑,目光却微妙地落在旁边的苏晚荷身上,眸底有片许的诧异。 不禁再度上下打量。 眼神更耐人寻味。 督军走进贵宾室,半个小时还没出来,宴客厅在座名媛内心都有些不安。 便是徐婉禾都目光直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此时傅家少爷傅显谟拿着红酒和酒杯,笑容款款走来,倒了一杯酒,又举到孟洵美面前。 “孟小姐,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陪您共饮一杯?” 孟洵美拿起酒杯,优雅地和他碰杯,“傅少爷,是我的荣幸。” 两人一饮而尽,又谈笑风生朝着宴客厅外花园走去。 苏晚荷目光从孟洵美身上收回,忽然落在丈夫身上,没有错过他盯着孟小姐离去的背影,眸底的紧张。 苏晚荷心底好似被一根针浅浅扎了下,早已凝结的伤疤,还是会绵密地刺痛。 沈绍言忽然察觉到什么,转头和她视线对上,目光有片刻恍然,仿佛不敢对视般,迅速收回了目光,又抬步朝着门口急促追去。 “孟小姐,傅少爷,请慢。” 苏晚荷看着丈夫着急的样子,似乎不敢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窥视,迅速低下头,掩饰内心的酸楚。 她没有注意到旁边坐下来一道西装革履的身影,随手将一块小蛋糕放在了茶几上,坐在宋培芝旁边互相交谈。 苏晚荷以为是玉萍给她拿的小蛋糕,便拿起那块小蛋糕,挖了小口放进嘴里,甜味渐渐充斥着味蕾,中和了内心的酸涩。 宋培芝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陈三少爷,唇角微勾:“陈少爷,难得见你吃瘪。” 陈天擎轻嗤:“沈绍言那小子,在本少爷面前摆什么官老爷的谱,老子最讨厌就是这些狗官。嘴巴张得像蛤蟆似的,塞都塞不满。” 宋培芝朝他挑了下眉,示意他注意分寸。 陈天擎注意到旁边,只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娇美人,正埋头吃着他拿过来的小蛋糕。 他微微挑眉,故意逗她:“太太,您好像拿错了。” 苏晚荷愣了下,再看茶几上,旁边还有一块小蛋糕,已经被沈玉萍吃了大半。 原来那块蛋糕,沈玉萍见大嫂不吃,便自己拿去吃了,而此时沈玉萍早已不在座位上,还在取餐处搜刮美食。 苏晚荷顿时脸色羞红到发窘,又尴尬地抬眸,“对不起,先生,我已经吃过了,我再给你拿一块。” 陈天擎吊儿郎当,摇头轻笑,又去拿茶几上的酒杯,“不用客气,本少爷不会生美人的气。” 却在不经意抬头看清这张美人面时,刹那间愣了神,瞳孔瞬间微震,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这道令人心神荡漾的身影,连手里拿酒杯的动作都忘记了。 这是一张桃羞杏让的美人面,一颦一笑,美目流盼。 陈天擎自诩见过烟城无数名媛千金,也从未见过这种我见犹怜,又水灵灵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他骤然像是被吸走了魂魄,目光追随小妇人的身影,不自觉失神到喉咙发干,连心跳都快了几秒钟。 宋培芝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傻了。” 陈天擎收敛起神色,正襟危坐,又忍不住目光朝着那边望去,饮了口酒润喉,耐不住心思地打听,“这是哪位爷的太太?模样还挺小。” 宋培芝似笑非笑:“就是你骂的那位。” 陈天擎一口酒水差点喷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水灵灵的娇美人,再联想到沈绍言恶心的手段,眸底渐渐深邃。 苏晚荷拿过小蛋糕走过来,微笑礼貌道:“先生,给。” 陈天擎目光灼灼落在苏晚荷身上,起身接过小蛋糕,拿起叉子挖了一块品尝,又神采飞扬地弯唇一笑:“多谢太太,本少爷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这个人笑得好奇怪,分明是霍家的厨子手艺好,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晚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便没有在沙发落坐,而是转身去找沈玉萍。 沈玉萍吃多了冰淇淋和蛋糕,捂着肚子找来,“大嫂,我肚子好痛。” 苏晚荷赶紧找霍家的女仆,带她去卫生间。 霍家卫生间都建成了中式庭院,环境清幽。 苏晚荷在庭院外,站在湖边芭蕉树下等着玉萍,忽然听见身后走廊传来脚步声。 领头的女佣低声催促身后怀抱着绸布盒的女佣。 “快点,这是今夜新夫人要用的衣服和首饰,不能有半点闪失。” 绸布盒缝隙一角,漏出一截桃粉色的透明薄纱。 盒子里传来金银首饰轻轻碰撞的声响。 苏晚荷面露疑惑,脑海中浮现南鸳的身影,内心反而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又突然见身后一道西装革履的身影,无声无息堵住了她的去路。 苏晚荷脚步微顿,神色疏淡道:“陈少爷,有事吗?” 陈天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眼底闪过零星的戏谑,“方才见沈次长和孟小姐在花园散步,沈太太不过去?” 刹那间,种种难堪和痛楚,化作难咽的酸涩,在喉头尖锐地涌动。 恐怕就连外人都知道,她的丈夫恋慕着别的女子。 苏晚荷咽下汹涌而出的酸涩,神色清冷疏淡,“多谢陈少爷提醒。” 话落,便迅速转身离去。 陈天擎没有错过小妇人泛红的眼角,顿时懊恼地在心里大骂自己一句畜生,竟然把这么惹人垂怜的小美人惹得红了眼。 他迅速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又手足无措地瞥她神色。 苏晚荷语气已经不耐,“陈少爷还有什么事?” 美人连生气,都好似在他心底撩拨,那娇甜的嗓音,微颦的秀眉,我见犹怜的娇美姿态,抓心挠肺似的令他动心。 尤其是得知她丈夫是沈绍言,上流圈子都知道沈绍言和孟小姐那段故事。 这娇美人肯定夫妻感情不和,才会如此愁眉苦脸,等着他来解脱。 陈天擎笑容真挚,温柔似水地看着苏晚荷。 “沈太太,您别误会,我不是孟浪的人,我只是舍不得美人愁容满面,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天擎愿做沈太太的知心人。” 苏晚荷即便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顿时神色一冷,“陈少爷,请你自重。” 第三十七章去陪督军喝一杯 陈天擎似笑非笑走近一步:“沈次长和孟小姐年少时便两情相悦,那时上流圈子都流传着一段佳话,孟小姐爱慕一个穷小子,被其父孟买办百般阻拦才没有修成正果,孟小姐出国留学回来,旧情人成了风光无两的警署次长,就连孟买办也要巴结的对象。沈太太,你说他们会不会旧情复燃?” “既然沈次长负了你,沈太太不如跟我,我好歹也是烟城三大世家之一的陈三少爷,保你荣华富贵。” “怎样?可愿意做我的女人。” 苏晚荷不堪羞辱地涨红了脸,愤怒地瞪着他,气得唇齿都哆嗦了,猛地一巴掌用力甩在男人脸上。 陈天擎从小到大,就连陈父也没打过他,骤然挨了一巴掌,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娇美人气冲冲离开的身影。 陈天擎想要追上去,身后忽然传来陈副官的声音:“陈少爷,您父亲好像在找您。” 陈天擎无奈讨好道:“陈副官,请您告诉我父亲没看见我。” 陈副官挑眉:“这恐怕不行,陈老爷已经过来了。” 陈天擎转身便看见陈老爷阴晴不定地看着他,只好舔着脸走过去。 “爹,你怎么过来了?” 陈老爷没好气道:“我过来找你,一起去给督军献礼,你倒好,在这勾搭女人,能不能有点出息!” 陈天擎一脸乖巧受训的表情,又不禁摸了摸脸颊,这刺痛的感觉令他感到新鲜。 要是旁人打他一巴掌,早就惹怒他了。 小妇人那软绵绵的巴掌,他竟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觉得挺可爱,不由得回头望了眼湖对面的小妇人,却看见陈副官朝着小妇人走过去,态度还挺恭敬。 他心底陡然产生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连心跳都紧了紧,又神色莫测地收回目光。 陈副官走到苏晚荷面前,“沈太太,督军请您过去入席。” 苏晚荷神色有些疑惑,又有些心惊肉跳,“陈副官什么意思?我随绍言前来赴宴,自然是同绍言一块入席。” 沈玉萍终于从卫生间出来,看见陈副官顿时脸色有些害羞,生怕自己身上有味,又拽着苏晚荷走开。 “大嫂,陈副官跟你说什么啊?” 苏晚荷内心不知为何,有些隐隐不安,又故作轻松,轻笑道:“没什么,走吧。” 回到宴客厅,大堂内舞台上,传来婉转动人的歌声。 南鸳小姐正在舞台上唱歌,下方最靠近的沙发上,坐着老太君和霍督军,旁边依次坐着霍思雅。 众人都沉浸在优美的歌声中,苏晚荷看见陈副官走到霍霆霄身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男人便陡然回头,和她视线相撞。 电光火石间,苏晚荷没来得及躲开男人的眼神,心跳骤然狂跳。 她最怕他这种冷锐的眼神,好似直逼内心,抵达灵魂深处才罢休。 苏晚荷迅速错开他的视线,拉着沈玉萍低头,在角落沙发坐下。 “大嫂,我们坐前面去吧?大哥和孟小姐都在那。” 苏晚荷抬头往前看,傅少爷和丈夫分别坐在孟小姐两侧,护花使者一般,两人唇枪舌战,有来有回。 苏晚荷揉了揉额角,“玉萍,我累了,不想过去,你自己过去吧。” 沈玉萍挨着苏晚荷坐下,甜甜一笑,“那我留下陪着大嫂。” 南鸳小姐唱完,优雅地从舞台上下来,宾客还没听够,闹着还要再唱一曲。 霍家女佣宣布到了入席的时刻。 宾客们移步餐桌就餐,苏晚荷看见丈夫和孟小姐,傅少爷三人相谈甚欢走来。 孟洵美抬头见到苏晚荷,美丽的眼眸里露出浓浓的忧伤,又有些怜悯地错开眼神离开。 沈绍言目光追随着孟小姐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傅显谟目光在苏晚荷和沈绍言身上打量,又似笑非笑:“沈次长还是顾着自己太太吧,孟小姐就不劳你忧心了。” 话落,朝着孟洵美追去。 沈绍言目光终是落在苏晚荷身上,却不敢直视她那清亮的眸子,朝她扬起笑脸,握住她的手腕,“阿荷,我们也入座吧。” 苏晚荷掰开他的手,径直走向坐席。 沈绍言跟上来,在她旁边坐下,又凑到她耳边解释:“方才我和孟小姐,傅少爷商量生意上的事,你不要误会。” 苏晚荷不吭声,眸子泫然欲泣。 沈绍言握紧了妻子的手,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又迅速松开,后背顿时惊起了一身冷汗。 苏晚荷不知为何丈夫总是时而冷漠,时而温柔,变得若即若离。 督军和老太君坐在主桌,旁边留下一个空位,众人都以为南小姐会坐在督军身边,却只见南小姐在老太君旁边落座。 霍霆霄从入席,目光便在找寻,直到看见那道娇俏的身影,被旁边男子亲密靠头哄着。 他脸色瞬间阴沉可怖,目光一直盯着那个方向,忽然打起了什么主意,吩咐陈副官过去。 男人眼神不加掩饰,南鸳目光追随,便看见陈副官走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妇人旁边,同她说什么,惹得小妇人不悦。 “沈太太,督军请您过去。” “我不去。” 苏晚荷如坐针毡,祈求地看着丈夫。 沈绍言却拿起酒杯,放在她手中,温柔哄她:“阿荷乖,去陪督军喝杯酒。” 苏晚荷脑袋轰地炸开,顿时嗡嗡地响,似乎从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一般,不可置信从他嘴里说出这句话。 陈副官再度低声道:“沈太太,请不要惹督军生气,不然后果恐怕整个沈家都承受不起。” 沈绍言脸色微变,克制地握紧了拳头,几乎是刹那间,不知从哪传来一声近乎嘲讽的嗤笑,格外清晰传进沈绍言耳朵里。 此时坐席上的客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在热闹地相互敬酒,觥筹交错。 苏晚荷却感觉四面八方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这感觉令她不堪,像是被扒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尽情地羞辱。 沈绍言放软了语气,“阿荷,为了朗儿,你去陪督军喝一杯,好不好?” “你也不想朗儿,出任何意外不是?” 苏晚荷目光眦裂地看着他,心沉到了谷底,满心屈辱地站起身,提线木偶般颤抖地走到了霍霆霄身旁。 苏晚荷不敢坐下,站在这里,便感觉无数道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好似寒冬腊月的风刃,将她刮得鲜血淋漓。 在场众人目光惊愕,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妄议,反而猜测起这位夫人的身份。 主坐的男人心情不错,就在众人猜测时,手臂大展,近乎占有地将苏晚荷身后的椅背笼在怀里,大掌又亲昵地扶上那截细腰。 “怎么不坐?” 瞬间,在场所有人都了悟,却都默契地低下了头。 苏晚荷后腰顿时一抖,吓得脸色苍白,瞬间后退一步。 男人脸色陡然下沉,大掌却强势地禁锢住那截不堪一握的纤腰,将她按在椅子上。 “来人,为沈太太布菜。” 女佣走过来,专门在苏晚荷身旁伺候。 旁边男人的侵略气息过于浓烈,桌上霍思雅看她的眼神淬了毒,就连那位素未谋面的南鸳小姐,也眼神不善。 苏晚荷如坐针毡,忽然灵机一动,举起酒杯,朝着老太君道:“今日是老太君的寿宴,晚荷替丈夫绍言,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君语气和蔼可亲,“我记得你,你专为老身绣了一幅百寿图,你有心了,下去吧。” “多谢老太君。” 苏晚荷如蒙大赦,掰开男人禁锢在她后腰的灼热手掌,迅速从椅子上起身离开。 回到座位上,才松了口气。 老太君低声提醒道:“孙儿,别闹了,让底下的人看见多不好。你是督军,不能让人看笑话。” 霍霆霄似笑非笑,眯眸一动不动凝视着那惊惶未定的小妇人,如同锁定猎物。 不过是戏弄她罢了,就吓得抖若筛糠。 不知今夜在他身下,会是什么勾人的姿态。 小妇人此时怕是不知,她那深爱的丈夫,早把她卖了吧。 男人眸底桀骜,语气极为狂妄。 “谁敢看本督军的笑话。” 第三十八章丈夫亲自把她送给督军 苏晚荷坐在席间,四面八方颇有深意的眼神,令她如芒在背。 沈绍言好似并未受到影响,体贴地为她夹菜。 这段插曲很快过去,宾客又热闹起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霍家席面排场大,桌上备的都是顶级红酒,餐食中西合璧。 不少下官携太太过来敬酒,苏晚荷陪着沈绍言,几杯红酒下肚,还没下桌,已经不胜酒力,头脑发热。 苏晚荷看着丈夫被曾经的上司恭维,露出那意气风发的眼神,或许这就是他一直追求的权力。 苏晚荷头渐渐眩晕,眼神迷离,又不忍打扰丈夫的雅兴,直到他喝到尽兴,方才凑到他耳边道:“绍言,我头有点晕,要不我和玉萍先回去。” 沈绍言满面潮红,温柔似水地在她耳边诱哄:“今日和各位同僚商量好了不醉不归。阿荷,我先送你去歇息。” 苏晚荷头晕欲裂,双腿渐渐无力,被丈夫搂着往宴客厅外走去,听见丈夫询问女佣霍家休息的客房在何处。 苏晚荷听着丈夫温柔的声音,踏实地靠在他怀里,强撑着朝客房走,却感觉走了好久,终于了到了客房。 意识模糊间,看见霍家客房,富丽堂皇,璀璨金光明晃晃照进眼里,令她眼角渐渐刺得发酸。 直到躺在舒适的床上。 苏晚荷才卸了力气,又握紧丈夫的手,温声叮嘱。 “绍言,你喝完就来找我,我还要回家看顾朗儿,朗儿在家我不放心。” “好。” 沈绍言温柔地在妻子额头落下一吻,却被旁边女佣冷声不屑催促离开。 沈绍言缓缓走出房间,又双目猩红,攥紧拳头,大步朝着宴客厅走去。 女佣看着床上香甜酣睡的女人,立刻吩咐道:“小红,你去煮醒酒汤。” “小芳和小蝶,你们两个帮我把新夫人扶到浴桶里。” “是,玉兰姐。” 女佣们忙碌起来,将床上的苏晚荷扶起,解开她旗袍领口的纽扣,露出剥壳鸡蛋般的白嫩娇躯。 苏晚荷感觉到异样,从睡梦中惊醒,迷糊睁开眼,被看见眼前三个女佣按住她的手臂,扒开她的衣服。 苏晚荷心头陡然大惊,强撑着发晕的身体,意识也清醒了一半,剧烈挣扎起来:“你们要干什么?” 年纪稍长的女佣恭敬回禀道:“新夫人,奴婢是玉兰,这是小芳和小蝶。我们三人伺候您沐浴更衣。” “我不是新夫人,我要回家,你们放开我。” 苏晚荷脑海里那个恐怖的念头轰然跳出来,猛地从床上翻下来,赤脚扑到门口,跌跌撞撞打开房门,却发现外面走廊上站满了守卫的官兵。 她内心惶恐,像只走投无路仓皇逃窜的小鹿,眼见就要慌不择路冲出去。 玉兰又示意旁边两个女佣,把苏晚荷强势按住肩膀抓回来,语气严厉地警告她:“是您丈夫亲自把您送进来的,新夫人,您觉得没有督军的允许,您能逃出去?” 苏晚荷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瘫软在地,绝望地回想着丈夫温柔的笑颜,却好似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地捅到她内心最深处。 绍言,你为何要骗我? 悲戚到极致,眼泪无声滑落。 苏晚荷意识到此刻的处境,绝望得像只掉进陷阱的幼兽,疯狂挣扎,却被女佣们扒光了衣服,死死按在浴桶里。 玉兰拿着脱下来的旗袍和首饰,语气耐心地劝慰:“新夫人,您瞧督军对您多好啊,您这身旗袍可是督军亲自找沪上的老师傅为您做的,这些首饰也都是督军为您购置的,您这从内到外穿的,哪样不是督军的,您何必自寻苦楚,惹督军生气?” “为了您丈夫的官位,为了您沈家的安危,奴婢劝您不要忤逆督军。” 苏晚荷不可置信地被按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流拂过身体,却寒冷彻骨,如坠冰窖。 到了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那些衣服和首饰,并不是丈夫为她准备的,丈夫早就默许把她以此屈辱的方式送给督军。 她不过是个用来交易的工具,只是丈夫实现平步青云的工具罢了。 苏晚荷终于明白为何孟小姐看着她,总是那副怜悯的表情,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她被蒙在鼓里。 苏晚荷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颗心因不堪受辱而渐渐滚烫到刺痛,躺在浴桶里,两行清泪掉了线似地滑落。 脑海中一遍遍回忆和绍言燕尔新婚,柔情蜜意,都抵不过权力的诱惑。 她清澈的水眸里,渐渐升起悲戚的恨意。 绍言,你实在太过狠心,夫妻两载,你将我置于何地?我今后到底是谁的妻?你让世人如何看我? 今后朗儿又如何看待我这个母亲,可会恨我? 苏晚荷深深地闭上眼,内心如烈火炙烤煎熬。 她坚守的尊严和名节,被她丈夫亲手碾碎。 女佣们往浴桶里倒满了新鲜牛奶,洒满了花园里最新采摘的玫瑰花瓣,清香和奶香扑鼻四溢。 她们仔细清洁新夫人的身躯,都不由得感叹,这副身体太美了。 全身皮肤比牛奶还白皙,好似月光般散发出皎洁剔透的光泽,分明生了双我见犹怜的美人面,那清冷的眸子里,流露出的眼神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倔强孤清。 沐浴结束,玉兰吩咐女佣们为新夫人乌光水滑的头发,抹上香膏,又用绵绸擦拭干净新夫人身体每一寸肌肤,为她细致地涂上滋润肌肤的香膏,就连指甲也要修剪干净,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瑕疵。 玉兰悄悄打量新夫人的神色,见她悲从中来,眼泪浅浅在那张惹人垂怜的美人面,都留下了泪痕。 她无声叹气,又不禁劝道:“夫人,您还是我们督军第一个女人,这是多么荣幸的事,何必自寻苦恼。您丈夫既然弃了你,您不如另攀高枝,嫁给我们督军,享不尽的荣华恩宠。” 新夫人一言不发,还是那般疏清冷淡的姿态,眼角湿漉漉的,委屈得泛了红,别有一番情致,也难怪把督军迷得五迷三道。 玉兰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外头多少名媛千金想要爬上督军的床,她还不识好歹,做出这番勉强姿态。 玉兰都替督军感到不值,冷哼一声,示意女佣把新夫人扶起来,为她换上那件透明薄纱肚兜。 女佣将那件桃粉色肚兜撑开,透明的薄纱,绣了一朵粉色娇莲,布料却薄如蝉翼,遮不住片许肌肤,只有两根细带,用来绑在颈子和细腰处。 苏晚荷紧绷的情绪终是不堪羞辱,面红耳赤又绝望地拽着那压根遮不住片许肌肤的透明薄纱肚兜,眼神无助摇头,祈求做最后的反抗。 玉兰面不改色,掰开苏晚荷的手指,“夫人,您多穿穿,以后就习惯了。” 转头又示意女佣,把苏晚荷按住,为她强行换上这件薄纱肚兜,又用棉被把她裹成团,放在床上,为了不让她逃走,还用一截白纱,束缚住她的双手。 准备妥当,玉兰朝苏晚荷笑了笑道:“夫人,您暂且候着,奴婢去唤督军。” 话落,便立刻转身带着女佣们出去。 玉兰匆匆来到宴客厅,此时宴会结束,宾客们都围坐在宴客厅欣赏歌舞。 南鸳小姐在舞台上,演唱成名曲凤凰于飞。 底下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玉兰走到霍霆霄身边,低声回禀。 “督军,夫人在房间等你。” 男人便没有再停留,倏地站起身,气度凌然,转身离开,在路过大堂中央,和沈绍言擦身而过时,眼神交汇。 男人意味深长地睥睨沈绍言一眼,眸底尽是挞伐江山的狂放肆意,只要他想得到,一切阻拦都似蝼蚁被他踩在脚底下。 男人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冷笑,便大步流星离开。 那轻蔑的眼神,好似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沈绍言神情渐渐扭曲,死死地埋下头,攥紧拳头猛地一拳,砰地打在坚硬的大理石茶几上,将一腔恨意化作蛰伏的力量。 沈玉萍趴在沙发上睡困了,被这动静惊喜,又揉揉眼睛醒来,“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走,我好困哦,我们去找大嫂回家吧。” 第三十九章督军,求您放过我 沈绍言喉咙好似蔓延着浓重的血腥味,声音嘶哑不堪。 “我先让陆师傅送你回去。” 沈玉萍疑惑道:“大嫂呢?” 沈绍言声音颤抖着解释,“你大嫂,跟我稍后再回来。” 沈玉萍站起身,打了个哈欠:“那好吧。” 沈绍言吩咐陆师傅送沈玉萍回去,转身便看见了孟洵美,那张优雅娇贵的脸庞,此刻正一脸嘲弄地看着他。 沈绍言握紧了拳头,似乎只有在她面前,才能被抽出最深处的灵魂遭受良心的拷打。 他歇斯底里地为自己辩驳:“你也要这样看我?你也要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孟洵美眼底露出忧伤,心疼这个男人是真,为他感到不耻也是真。 “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这件事只要我们都隐瞒,便不会有任何人知晓,霍家不会允许督军娶一个二婚的女子,督军对阿荷只是一时兴起,只要督军失去兴致,阿荷还是我的妻子。只要我爬到了那个位置,我就能保护阿荷,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我的家人。” 孟洵美清醒地看着他,声音温柔却近乎嘲讽:“你凭什么认为,她还会原谅你?你又凭什么认为,您的太太她不会爱上督军那样的男人?” 沈绍言眼神陡然猩红,怒火在胸腔愈演愈烈,尖锐地撕碎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他愤怒地低吼:“阿荷是爱我的,她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女人。” 继而又猛地走近,握紧孟洵美的手腕,将人拽到了怀里,似乎以此来彰显他作为男人在这段暧昧关系的权威。 “怎么,你也觉得督军那样的男人才值得你们女人爱慕?” “还是你也爱慕督军?你也想要爬上督军的床?” 孟洵美猛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颤抖着唇扔下一句,“不可理喻。” 便转身离开。 角落里,霍思雅看着孟洵美离开的背影,从他们谈话中猜到什么,回想起哥哥匆忙离去的身影,顿时急忙回到宴客厅。 “南鸳姐姐,你现在一定要跟我去找哥哥。” 南鸳从舞台上下来,便被霍思雅挽住手臂,神色焦急带着往外走。 “发生什么了?” 霍思雅心底嫉妒地咬了咬牙,又凑到南鸳耳边,“苏晚荷那个小娼妇勾引我哥哥,今夜我不能让她得逞,你一定要帮帮我。” 南鸳抽出了手,“我帮不了你。” 霍思雅疑惑道:“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我哥哥?” 南鸳无奈一笑:“外界传我是督军绯闻女友,其实只有我知道,我和督军是妾有意,郎无情,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霍思雅眼神发了狠:“那我们联手,把那个小娼妇赶出去。” 南鸳似笑非笑:“你有什么计划?” 霍思雅眼神精明道:“我先去放一把火,让大哥无暇顾及她,再把写着祖母生辰八字的小人,偷偷放在那小娼妇随身携带的小包里,让大哥以为她诅咒祖母,就会把她赶出去,这扎小人可是我一个闺中密友告诉我的,她在家就是这样欺负那些姨太太,把她们赶出去的。” 南鸳妩媚的唇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大哥今晚的做派,无疑是向外人宣布,他对这沈太太的与众不同,哪怕是有悖道德,他也不放在眼里。” “他在尸山血海里淌过的人,你这点小手段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皮子,这督军府每个角落,都是你大哥的眼线。” “恐怕你还没放火,你就被抓起来严刑拷打。更别说扎小人那下作手段,只有那些愚昧迂腐之人才会相信,你大哥绝不会信。” 霍思雅急不可耐:“那怎么办?那个小娼妇都嫁过人了,凭什么成为我大哥的女人。” 南鸳蹙眉道:“沈太太身家清白,且我听这件事,自始至终是你大哥强迫,你何故辱骂无辜之人。” 霍思雅咬牙,气得甩开南鸳的手,一肚子坏水,却没法实施,这督军府被大哥掌控,全是大哥的眼线,她只不过是一朵依附大哥生存的菟丝花。 老太君宠爱大哥,哪怕是不喜苏晚荷,也不会主动与苏晚荷为敌,更不会帮着她,将苏晚荷赶出去。 霍思雅想到什么,忽然吩咐司机驾车,驶出了督军府。 苏晚荷躺在绵软的蚕丝被褥里,除了那件薄纱肚兜,未着寸缕。 她忧心家中的朗儿,隐约察觉到刘妈,可能也是督军的人,不然拿不出那价值万金的古董,就连那些旗袍,首饰,还有鞋,也都是刘妈送来的。 当初她居然愚蠢地认为是丈夫为她添置的,还满心欢喜。 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如今她成了摆在台面上供人享乐的物件儿。 苏晚荷眼角的泪止不住滑落,对丈夫的背叛,对婚姻的失望,对强权的愤怒,对所坚守的名节信仰从此崩塌,沦为世人口中一女侍二夫的绝望,深深地压着她喘不过气。 忽然,门外走廊传来不疾不徐沉稳的脚步声,那一下又一下,好似踩在她心尖上,令她畏缩地攥紧了棉被,内心陷入无穷苦海。 霍霆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回头沉声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过来。” “是,督军。” 陈副官应下,带着下属退到了走廊楼道口,又低声吩咐女佣。 “你们守在门口,都机灵点,等待督军传唤。” “是,陈副官。” 苏晚荷躺在棉被里,隐约听见门外的动静,直到那扇门猛地被推开,她心跳猛地一颤,极为愤怒地朝着男人看去。 霍霆霄推开门,便见娇儿低垂两行清泪,躺在他的床上,裹着他的棉被,露出那副我见犹怜的勾人模样。 他瞬间心如火烧,猛地反手关上门,大步流星朝着床边走去。 苏晚荷看着男人匆忙的步伐,那雷霆万钧的气势恨不得生吃活吞了她般,令她浑身汗毛骤起,竟生出勇气想要挣扎逃离,却被棉被绊倒,又狼狈地扑腾到了床上。 霍霆霄看着女人像只毛毛虫在床上蠕动,眼底竟生出零星笑意,唇角勾起宠溺的弧度,欺身压上去,将女人连同棉被紧紧抱在怀里。 苏晚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沉沉压迫,紧密禁锢,男人呼吸的热气不带任何征兆地骤然靠近,扑面而来,喷薄在她脸颊和鼻腔,令她呼吸滞闷地喘不过气。 陌生的男性气息极具侵略性地笼罩着她,瞬间冷汗直流,犹如置身水深火热之中。 霍霆霄深知女人对他畏惧,为了令女人放下警惕,克制住内心的欲望,抚过女人一番折腾,汗湿的鬓角,心生怜爱,凑近女人耳边,轻轻在那粉白的耳垂咬了一口。 苏晚荷吓得耳朵抖了下,轻轻咿呀出声。 男人眼底笑意瞬间颇深,甜软温香在齿间回味,格外满足,更是渐渐流露出罕见的柔情,在女人耳边温柔低语,“本督军的棉被软不软?” 男人嗓音低沉磁性,又温柔到极致,携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性感。 苏晚荷脸上却未有任何着迷的温情,只有泫然欲泣的清泪逼回泛红的眼角,感受到男人唇齿在她耳畔难舍难分地游离,却令她头皮发麻。 霍霆霄嗅着女人身上的幽香,再难自持,猛地撑起手臂,去掀她的棉被。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底再克制,在褪去最后一层时,动作也肉眼可见地稍显急躁,眸底更是迸发出令人畏惧的,属于男人最原始的渴望。 霍霆霄掀开棉被,便看到这一幕。 玲珑娇躯薄冰肌莹,雪腻酥香,身上未着寸缕,只裹了件桃粉色透明薄纱肚兜,双腿柔弱无骨,细腻柔滑如凝脂,浅浅交叠,上方一朵娇莲悄然绽放,若隐若现,极为诱人。 苏晚荷感受到一股凉风吹到身上,瞬间瑟缩地后移。 男人却似乎从未见过般,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甚至还掀开那薄纱,探个究竟。 眸色却愈加幽深,仿佛某种藏在深海下的澎湃暴戾,急欲汹涌而出。 苏晚荷畏惧到抖若筛糠,见他唇角越翘越高,只当是他心情好,便抓住了一丝希望,满眼祈求屈辱地跪在男人面前。 “督军,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 第四十章不愿?把沈家人全都杀了 苏晚荷惴惴不安望着男人,眸子里满是祈求男人大发慈悲的希冀,殊不知落在男人眼底,那清清亮亮的眸子更似林间仓皇小鹿惹人垂怜,更激发了男人此刻的凌虐欲。 男人像蓄势待发的雄狮,大手锁住她的手腕,按在头顶。 苏晚荷心跳陡然慌乱,恐惧地看着男人急促的呼吸瞬间扑面而来,喷洒在她的面孔,将她所有的呼吸顷刻间围堵到死角。 苏晚荷畏惧到不能呼吸,只看见男人那双眼蓄满了腥红的渴求,却不敢莽撞般,试探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轻轻的触碰,不可思议的甜软,令男人眼底出现了冰山化为春水的柔情。 “荷儿,你好甜。” “唇上涂了花蜜么,我再尝尝。” 苏晚荷头皮发麻,眼里满是无助的祈求,“督军,求您开恩——” “呜呜。” 苏晚荷被男人气势汹汹地攫住呼吸,被男人毫无章法搅缠的发麻感,让她有种快被猛兽吞噬的恐惧。 男人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蜜,理智彻底失控,凶狠侵占她的呼吸。 苏晚荷绝望地挣扎,猛地捶打男人的胸膛,却是蚍蜉撼树,呼吸一寸寸被夺走,直到她紧紧抓住男人的臂膀,手心渗透出一抹湿润的鲜血。 苏晚荷下意识地松开手,余光瞥见男人臂膀处已经渗血,且透过铁灰色的军装,浸到她的手心。 男人却似乎毫无痛感,凶狠地把她的呼吸全都夺走。 苏晚荷绝望得像只被猛兽吞之入腹的羔羊,眼泪从她眼角汩汩滑落,打湿了整张面孔。 男人终于尝到了一股眼泪的涩味,充斥着整个味蕾,松开了她的下巴,抬头却看见这双清清亮亮的眸子,好似水洗过般充满了绝望的哀伤。 男人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尖锐的刺痛,令他不可置信,自己的触碰竟然给她带来濒死的绝望。 他心疼之余,又是深入刻骨的羞辱,难道他竟然不如一个卖妻求荣的沈绍言? 他堂堂督军,竟遭她这般嫌弃? 霍霆霄内心那股火热渐渐冷却,胸腔里却隐隐生出愤怒的暴戾,脸色如同熄灭的薪火,分明唇角勾起弧度,眼底却一片死寂。 他猛地钳住女人的下巴,声音一字一句,从薄唇徐徐吐出。 “你当真不愿,做本督军的女人?” 苏晚荷仿佛看见了希望,猛地点头如捣蒜,温软的嗓音隐隐带着几分迫切。 “督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对有夫之妇穷追不舍?” “晚荷已经嫁人,哪有一女侍二夫的道理,传出去怕是晚荷一介弱女子,再没有立足之地。” “还望督军垂怜,饶过晚荷。” 男人额角青筋鼓胀,眼神一片晦暗如深,忽地嗤笑,意味不明地扬眉,那眼神有多桀骜要多桀骜:“饶过你,你问过我兄弟的意见吗?” 苏晚荷顿时像是受到了威胁,身体骤然往后瑟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抖若筛糠的偏过头。 “听闻南鸳小姐曾是督军的女伴,我在这怕是会惹南鸳小姐生气,督军您还是放我回家吧。” 男人唇角冷笑,声音不辨喜怒,“你倒是体贴。” 苏晚荷瞬间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气,难掩惊喜:“督军答应放过我了。” 霍霆霄冷眸一沉,猛地脱下军装外套,裹在女人身上,把女人拽下床,掐住她的腰把她抵到窗户前,拉下吊灯。 灯光暗下的刹那,男人拉开窗帘,苏晚荷下意识瑟缩在男人怀里,却被男人按在了窗户边沿,凑到她耳边,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看到了吗?你心爱的丈夫,此刻正陪着他心爱的孟小姐。” “他把你送到本督军床上,你认为他会在意你的名节?” 苏晚荷看着下方花园里,那两道纠缠的身影,内心渐渐失去温度,眼泪仿佛早已流干。 男人看着怀里的女人,一副快要碎掉的模样,渐渐握紧了拳头,松开了她的腰肢,任由她瘫软倒在地上。 许久, 他的身影仿佛沉入暗夜,声音带着毫无温度的死寂幽凉。 “既然你要为他守贞节牌坊,那本督军成全你。” 苏晚荷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颀长的背影。 男人唇角冷笑,动作优雅地扣着领口的军纪扣,声音不疾不徐道:“你也说过,本督军要什么女人没有,非要对你一介有夫之妇穷追不舍。” 苏晚荷脸色微白,“民妇妄言,还请督军赎罪。” 男人鼻腔溢出一声异常凉薄的冷哼,“你认为此事不成,本督军还会留着沈家人,让本督军沦为全城茶余饭后的笑柄?” 苏晚荷心头陡然不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男人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沉声厉色吩咐。 “陈副官。” “属下在。” “立刻带人捉拿沈苏两家七口人,当场枪毙,一个不留。” “不——”苏晚荷神色陡然煞白,声嘶力竭地冲出房间,跪在男人面前,抱住男人大腿无助祈求。 “督军,求您开恩,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霍霆霄垂眸看着女人无助哀求他的模样,眼泪掉了线似的无辜滑落,内心好似被猫儿抓挠似的,冷硬的内心渐渐化为绕指柔。 他眸光突然犀利地瞥向一众下属,所有人便把头埋得更低。 霍霆霄俯身,把军装外套在女人身上裹紧,倏地抬起她的下巴。 “想要本督军开恩,你得拿出你的诚意。” 苏晚荷一颗心仿佛坠到了谷底,咬着哆嗦的唇瓣,我见犹怜的眸子,满眼哀求道:“只要督军放过晚荷的家人,晚荷愿意做任何事。” 霍霆霄眸底那种回归原始的强烈渴求再度浮现,轻轻扣紧她胸口的军装,把她从地上抱起,雷厉风行走进卧室,砰的一脚踢关上门,便迅速往床榻走去。 苏晚荷被男人放在柔软的蚕丝被上,便看见男人动作行云流水地脱掉白衬衫和铁灰色军装裤,露出那块状分明,荷尔蒙爆发的强悍体魄。 不同于文弱书生的体格,浓烈的男性气息,好似烈酒兜头泼下。 苏晚荷被熏得头晕目眩,呼吸中都是烈酒灼人的气氛,惊骇的浑身发抖往后退,却被男人扣住双手,按在枕头上,封死她所有退路。 男人彻底失控,犹如一头精力旺盛的雄狮,无情的掠夺,直逼得她眼角发红,溢出一声又一声绝望的哭腔。 “呜。” 水深火热中,男人忽地在她耳边留下一句,“怎么?他没——” 表情桀骜,语气更是狂妄至极。 苏晚荷毫无生气地闭上眼,咬着唇,不去理会男人的无理取闹,只祈求他快点结束。 男人却故意折磨她,“说话。” 羞辱的字眼在耳边回荡,苏晚荷羞耻煎熬到极致。 男人醇厚的嗓音犹如魔咒,在她耳边缓缓响起。 “今后,你只是本督军的女人。” 第四十一章督军恼羞成怒 男人话音一落,紧紧把她收拢在怀里,无比满足地叫了句“荷儿”,忽然激动地收了势。 上方的身体顿时一僵。 苏晚荷也瞬间轻松了下来,喘息着透口气,眼底有些不可思议,但也没表露出来。 男人似乎捕捉到女人的神色,猛地脸色一沉,翻身下床,拿起散落的衣物穿上。 苏晚荷摸了摸汗湿的脸颊,神色疏冷道:“督军,晚荷可以回去了吗?” 男人顿时落荒而逃,方才有多狂妄,此刻就有多狼狈。 他走到走廊,沉声吩咐:“陈副官。” “属下在。” “送沈太太出去。” “是。” 男人大步流星离开,又回头朝陈副官神色不自然地低声吩咐:“找个大夫,隐秘点,别让任何人发现。” 陈副官脸色有片刻的凝滞,又马不停蹄地点头,生怕惹怒了督军。 “是,督军。” 苏晚荷缓了口气,又拖着酸麻的身体,换上衣物。 那些首饰,她一件也没带,因为如今早知道这些都是霍霆霄送她的。 苏晚荷内心很复杂,对霍霆霄没有恨意,只有畏惧。 即便有恨意,也远没有对沈绍言的恨意多。 难以启齿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 但好在只过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男人便收了势。 想到极致厮磨间,那句,“怎么?他没到过这?” 苏晚荷忽的心跳漏了一拍,穿戴整齐,从房间出来,便看见陈副官低头在门口等她。 “沈太太,督军吩咐属下送您出去,您看您是直接回家,还是同沈次长一路。” 苏晚荷神色疲倦,心情已经麻木,喉间发苦:“送我回家吧。” “是。” 苏晚荷跟着陈副官走出洋房大楼,到了门口,却突然撞见了坐车回来的霍思雅。 霍思雅突然看见苏晚荷,顿时吓了一跳,神色躲闪,迅速朝着督军府内走去。 苏晚荷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陈副官拉开车门,“沈太太,请上车。” 苏晚荷点头,坐上车,心情却不同来的时候。 或许经过今晚,霍霆霄对她失去兴趣,她的生活也能回到正轨。 苏晚荷松了口气,眼睛仿佛流了太多泪酸痛不已,又渐渐闭上眼歇息。 陈副官开车送她到警署公寓门口停下,轻声唤醒了她。 “沈太太,到了。” 苏晚荷醒过来,走下车。 陈副官又道:“属下先回去了。” 苏晚荷微笑,“好,谢谢。” 话落,便往警署大院走。 陈副官回到车上,又开车去医馆,连夜找了个大夫,把人从睡梦中拽起来带到督军府。 办公室。 陈副官敲门,“督军,大夫来了。” 霍霆霄隽朗的眉头隆起,点了点下颌:“带进来。” 大夫硬着头皮走到霍霆霄面前,战战兢兢道:“督军,可是哪儿不舒服?” 霍霆霄抬头瞥了眼陈副官,沉声道:“你先出去。” 陈副官转身出去,又细心地关上门。 半晌, 霍霆霄神色急切道:“大夫,本督军身体可有问题?” 大夫号了号脉,“贵体肾阳充足,气血饱满,没有任何问题。” 霍霆霄难以启齿,轻咳一声道:“那为何本督军行房事,竟不到半刻钟。” 大夫摸了摸山羊胡,意味深长道:“督军可是初次?” 霍霆霄脸色不自然,语气桀骜:“本督军自然是初次,本督军的子子孙孙那也是天潢贵胄,怎能随便给别的女人。” 大夫笑得耐人寻味,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督军,竟然对房事还一窍不通。 “这便是了。” 大夫凑到霍霆霄耳边说了什么,男人顿时一脸恍悟。 原来如此,本督军险些叫那小妇人看了笑话! 霍霆霄一想到小妇人方才那怜悯的眼神,简直是奇耻大辱, 顿时恼羞成怒恨不得一雪前耻。 他猛地站起身,走出房间,厉声吼道:“陈副官。” “督军,有什么事?” 霍霆霄眯眸,拽了拽领口,性感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磁性的嗓音颇有深意道:“去把沈太太接回来。” 陈副官愣了下,“什么?督军,您没开玩笑?” 霍霆霄舒畅地呼出一口气,脑海中浮现方才花柔玉软的女人在他怀里无力承欢又任他摧折娇娇啜泣的姿态,只觉得胸口犹如火烧,匆匆鸣金收兵的火气又卷土重来,还不够尽兴。 “本督军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陈副官点头接下命令:“是,督军,那属下去接沈太太回来。” 而此时警署公寓早已乱成一团,苏晚荷回到公寓,便见刘妈火急火燎在房间搜找,见她回来朝她扑通跪下。 苏晚荷蹙眉道:“刘妈,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 刘妈语气焦急,猛地磕了下头,“太太,老婆子对不住您,老婆子给您赎罪。” 苏晚荷连忙扶起刘妈,“刘妈,有事慢慢说。” 刘妈满眼愧疚道:“太太,小少爷不见了。” “你说什么?” 苏晚荷猛地去房间,却发现每个角落,都没有朗儿的身影。 她心脏猛地一揪,大脑嗡得一下,瞬间一片空白,双腿发软地瘫软在地,又猛地爬起来,浑身发抖地攥紧刘妈的手臂。 “你说清楚,我儿子怎会不见了?” 刘妈赶紧道:“小少爷今晚哭闹的厉害,老婆子给他换了尿布,就在卫生间洗尿片的功夫,转头回到房间,就发现小少爷不见了。” 苏晚荷焦急地嘶吼道:“你没有锁门?” 刘妈愧疚道:“老婆子担心您回来,我睡着了,就没有锁门。” 苏晚荷内心骤然一阵剧恸,眼泪一下子倾泻而出,惶恐到双腿发抖,抓住旁边的柱子才能站稳。 她从崩溃绝望中冷静下来,抓住一丝蛛丝马迹:“警署公寓一般人进不来,到底是谁,带走了朗儿?” “不可能是普通人贩子,一定是有人故意带走我的朗儿。” 苏晚荷声音嘶哑,猛地往外冲,“刘妈,我去警卫室问问,你再在院子里找找。” “是,太太。” 苏晚荷跑到警卫室,神色焦急。 警卫敬礼,“沈太太,晚上好。” 苏晚荷匆忙问道:“今夜可有外人进来警署大院?” 警卫神色顿时有些异样,又硬着头皮道:“回沈太太的话,属下没有看见外人进入。” “太太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晚荷声音带着哭腔,“我儿子丢了。” 旁边的警卫瞬间惊动,“什么?沈次长的小公子丢了,快通知警长。” 没过多久,一名警长整理着装,匆忙疾跑到苏晚荷面前,颔首道:“沈太太,您放心,我是警署司警长赵玉龙,我们会彻查此事,尽快派人出去找,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您。” 苏晚荷眼泪决堤,“你们一定要尽快找到我的儿子。” 第四十二章沈绍言,和离吧! 苏晚荷回到公寓,焦急地把房间内外都翻了个底朝天。 刘妈也找遍了警署大院,“太太,还是没找到小少爷。” 苏晚荷只觉得天都塌了,猛地捂住胸口,绝望又后悔。 若是她今夜留下,朗儿便不会出事。 朗儿才三月大,落入歹人手中,会遭遇怎样的折磨? 一想到这些,便是往身为母亲的她,身上狠狠捅了一刀。 此时,沈绍言从督军府驱车回来,进屋看见苏晚荷的身影,顿时面露喜色,疾步走来,抓住苏晚荷的手腕,失而复得般把她拽到了怀里。 “阿荷。”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沈绍言双臂禁锢住妻子的细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似乎还带着某种嘲弄,在她耳边低哑道: “方才我在督军府,听说有人看见陈副官前脚送你回来,后脚便找了大夫,带到督军府,督军他没得逞是不是?” “枉他一世英名,却在男女之事上,是个不能人道的阉人。” “活该他强取豪夺他人之妻,这就是报应。” 沈绍言声音得意中带着泄愤,落在苏晚荷耳里,却是令人唾弃的虚伪。 苏晚荷疲倦到极致,猛地拽他的手,声音冷漠到麻木。 “放开我。” 沈绍言神色微僵,又关心道:“阿荷,你怎么了?” 苏晚荷转身看着男人这张脸,却顿时觉得无比厌恶。 她此刻无比清醒,声音也再没有往日温情:“沈绍言,你记住,从你把我亲自送到霍霆霄的床上,我就和你这辈子都做不成夫妻了。” “我苏晚荷一女不侍二夫,改日我们再商量和离的事,今日先……” 沈绍言猛地握住苏晚荷的手臂,情绪濒临崩裂,脸上的笑容彻底僵在嘴角,眼底更是闪过一丝恐慌,“你说什么,阿荷,你要跟我和离,我不答应,你是我沈绍言的妻子,这辈子都不会变。” “阿荷,你是不是担心我和孟小姐,我可以向你解释,我只爱你一个,孟小姐和我只是生意上的伙伴,我的妻子只有你,也只能是你一个。” “阿荷,你要相信我。” “我沈绍言这辈子除了你,再有其他的女人,我天打雷劈。” 苏晚荷讽刺地看着他,清冷疏淡的眼眸里,尽是心灰意冷。 “沈绍言,别人睡过的女人,你也要吗?” 沈绍言语气坚决:“不可能,督军他根本没有碰过你。” 苏晚荷冷笑地看着他,近乎自虐般,缓缓解开纽扣,露出胸口大片布满红痕的雪肤。 “这就是证据。” “你还要看吗?” 苏晚荷看着男人脸上崩裂的情绪,缓缓靠近他,凑到他耳边,甜糯的嗓音软到滴水:“他不仅碰了我,还狠狠地碰了我,到过你没有到过的地方。” “沈绍言,你满意了。” “我现在是督军的女人了,你可以卖妻求荣,飞黄腾达了。” 苏晚荷看着他痴痴的笑,内心却早已鲜血淋漓。 沈绍言突然抓狂,猛地抱头痛哭,他以为自己可以忍耐,可真到了这一刻,他抵不过良心的谴责,抵不过内心深处的折磨。 “阿荷。” 沈绍言猛地抱住妻子,苏晚荷却竭力挣扎,“你别碰我!” 沈绍言歇斯底里道:“阿荷,我不嫌你,我不管你发生什么,你还是我沈绍言的妻子。” 苏晚荷不可理喻地看着男人,猛地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用了全部的力气:“我嫌弃你,沈绍言!你这个自私懦弱无能的男人,我彻底看清了你的虚伪!” “我凭什么嫌弃自己?你知道我遭受什么样的痛苦,我不在意你是沈次长,还是普通的差人,我只在意你是我苏晚荷的丈夫,我全心全意待你,却换来什么,我被最信任的丈夫送到别人的床上。” “现在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朗儿不见了,我要你找到朗儿,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沈绍言猛地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朗儿不见了,朗儿怎么会不见了?” 他猛地质问道:“刘妈,小少爷呢?” 刘妈满怀歉疚,也是心急如焚:“小少爷丢了。” 沈绍言猛地掏出手枪,举在刘妈额前:“刘妈,你当我沈绍言吃素的,督军派你过来监视我,说,是不是你把我儿子抱走?” 刘妈骤然脸色发白,心虚地看了眼苏晚荷,见她没有任何表情,才回味过来太太可能早已猜到她的身份,又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沈次长,督军的确派我过来,您却高抬您自个了,您还对督军构不成威胁,督军只吩咐老婆子过来伺候好太太,其他的事,老婆子一概不知。” “小少爷是老婆子的疏忽,老婆子难辞其咎,要送老婆子送官还是如何,全凭太太处置。” 苏晚荷蹙眉看着沈绍言,心急如焚道:“你现在苛责刘妈有什么用,不如多带些人出去找。” “朗儿才三月大,我不敢想象,他落在歹人手里将会如何?” 苏晚荷捂着胸口,只觉天崩地裂般剧恸。 沈绍言搂过妻子入怀,“阿荷,我一定找到我们的孩子,你放心,就是把烟城翻个底朝天,我也一定把朗儿找出来。” 苏晚荷从男人怀里退出,不愿在和他有任何接触,又冷静地分析道:“绍言,我不信普通人能拐走我的孩子,要么就是警卫隐瞒了今夜出入的人员,要么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人能摆脱警卫的巡逻掳走我的孩子。” “我现在怀疑两个人。” 沈绍言蹙眉道:“谁?” 苏晚荷回忆道:“今夜我回公寓,在督军府门口碰见了霍思雅,她见我眼神躲闪,一定是知道什么。” 沈绍言挑眉,“你认为是霍小姐掳走了朗儿?” 苏晚荷掷地有声道:“我和霍小姐无冤无仇,我也不愿意相信是她,可我心中有种直觉,这件事和她有关,不然她不会对我流露出那般心虚的眼神。” 此时,刘妈忽然道出实情:“太太,霍小姐并非督军的亲生妹妹,他们没有血缘关系,霍小姐是霍家收养的前朝遗孤,自小对督军情根深种,在她眼底,你夺走了督军的宠爱,她自然是恨你入骨。” 第四十三章督军,求您帮我! 苏晚荷猛地往外走,沈绍言握住她的手腕,“阿荷,你去哪?” 苏晚荷神色迫切:“我要去找霍思雅问清楚。” 沈绍言神情为难道:“阿荷,我们没有证据。” 苏晚荷回头眼神锐利地望着他,那清澈的眸底,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仿佛那个天潢贵胄般的男人,一眼就能把他看穿,带给他从内到外的恐惧。 而此刻他的妻子,不过只是和那男人做了一夜夫妻,竟然也露出这样的眼神。 沈绍言愤怒,却有种无能为力,事态不受控制的恐慌。 他无法接受从前温柔似水的妻子,变成如今咄咄逼人的样子。 苏晚荷似笑非笑,“你不敢捉拿霍思雅?” 沈绍言气势微弱,“毕竟是名义上的霍家小姐。” 苏晚荷冷笑,“沈绍言,恐怕全国警署司的次长,只有你才这么窝囊。” 沈绍言无奈道:“我就算是次长,也要有上头颁布的逮捕令,况且事情还没调查清楚。” 苏晚荷语气异常愤怒,“那你即刻审问警卫,今夜霍思雅有没有来到我们公寓,我必须得到确切的事实。” “你一个堂堂警署次长,难道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你凭什么坐上次长之位。” 沈绍言哑口无言。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警卫的敲门声。 “沈太太在家吗?” 苏晚荷猛地去打开门,满眼希冀:“有朗儿的消息了?” 警卫回道:“抱歉沈太太,警长正带人调查,一有消息我们马上通知你,不过现在,” 警卫欲言又止,看了眼屋内的沈绍言。 苏晚荷眼底的希望破灭,没什么情绪地蹙眉道:“什么事?” 警卫低声说:“陈副官在外面等您,说督军派他接你回去。” 苏晚荷神色倦怠,点头,“行,我知道了。” 沈绍言焦急道:“阿荷,你去哪?” 苏晚荷语气平静,“我去趟督军府,你们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沈绍言表情古怪,又暗自咬牙,冷哼出声。 “督军又派陈副官接你回去,肯定是还不死心。” 苏晚荷冷笑:“你最没有资格说这些。” 忽然,苏晚荷察觉到不对劲,目光扫视周遭,蹙眉道:“玉萍呢?” 刘妈也晃了下神,“沈小姐没有回来啊。” 沈绍言顿时蹙眉,“我不是吩咐陆师傅,送她先回公寓?” 刘妈斩钉截铁道:“没有啊,老婆子一直在家,没见沈小姐回来。” “我去找陆师傅,问个究竟。” 沈绍言迅速拉开门走出去,苏晚荷也跟上去。 到了司机住所,推开门一番打听,同僚却说陆师傅并未回来。 苏晚荷觉得事情逐渐变得蹊跷,“这个陆师傅,会躲到哪里去?” “那你可有陆师傅老家的地址?” 那同僚点头:“我前几日,倒是和陆师傅一块在他家喝过酒,次长,我把地址写给您。” 那同僚撕下一页纸,写了地址交给沈绍言。 两人拿着地址,走到门口,正看见陈副官等在车边。 “沈太太,督军有请。” 沈绍言内心已经后悔了,后悔妻子的态度转变,令他有种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无法承受的恐慌。 他猛地握住苏晚荷的手腕,神色悲怆,不肯松开:“阿荷,别再让他碰你,” 苏晚荷冷漠地抽出手,打断他的话:“你先去打探陆师傅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到玉萍的下落。玉萍也消失了,这件事非同小可,今夜巡逻的警卫,你要审问清楚。” “我去督军府,找霍思雅问清楚。” 沈绍言松了口气,看着妻子坐上车,内心却渐渐不安。 苏晚荷坐上车,蹙眉问陈副官。 “督军找我什么事?” 陈副官轻咳一声,声音都有些不自然。 “沈太太,去了便知。” 苏晚荷捂住胸口,那里跳得很乱,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怕见不到朗儿。 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骨肉,比她生命更重要。 没有人能体会失去孩子的痛苦,除非她是个母亲。 苏晚荷只觉得从得知朗儿丢失那一刻起,她头顶的天空,便从此塌了。 时时刻刻压迫她,喘不过气。 苏晚荷六神无主,又竭力抓住一丝蛛丝马迹。 她敢肯定,和霍思雅有关。 苏晚荷忽然焦急催促:“陈副官,麻烦您开快点。” 陈副官愣了下,又忍俊不禁道:“是,太太,督军比您更急。” 苏晚荷却没心思,脑海中都是孩子可爱的模样,往日这时候朗儿早趴在她怀里酣睡,此刻夜深露重,也不知朗儿有没有冻着饿着。 苏晚荷胸口好似揪心的疼,滞闷的她喘不过气,直到车一路开到督军府,苏晚荷猛地从车上下来。 陈副官提醒道:“沈太太,督军住所在这边。” 苏晚荷焦急不已:“陈副官,霍思雅住在何处?我现在要立刻见到她。” 陈副官疑惑道:“您找霍小姐何事?” 苏晚荷也知道没有证据,可她不能放过一丝蛛丝马迹,“我儿子不见了,我怀疑和她有关。” 陈副官蹙眉道:“这件事请容属下去禀告督军。” 苏晚荷点头:“事不宜迟,我跟你一起去。” 陈副官点头,带苏晚荷走进洋楼,没在办公室找到霍霆霄,最后推开卧室的门,发现男人正赤膊躺在浴桶里。 见到女人出现在门口,男人眼底愈加幽深,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的穿透力,剥开那层旗袍,描摹那玲珑娇躯寸寸领地,直抵她最深处。 苏晚荷焦急不已,被男人灼热的眼神,烫得身体最异样的地方都莫名一紧,又头皮发麻地仓促偏过头。 男人扬眉,低沉的声线竟带着绵密入骨的蛊惑:“过来。” 陈副官立刻过去禀报:“督军,沈太太家的小公子不见了,沈太太认为和霍小姐有关,要见霍小姐。” 男人闻言后,并未有什么情绪波动,不疾不徐哦了一声,又似笑非笑冷眯远远站在门口的女人,语气渐渐不耐。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站在你这边,你可别忘了,霍思雅是我妹妹。” “我不帮霍家人,帮你一个外人,你告诉我,凭什么?” 苏晚荷咬着牙,缓缓走近男人身旁,弯腰俯过浴桶,柔弱无骨的葱根纤手,捧起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在那形状优美的薄唇旁边,落下蜻蜓点水一吻。 “督军,求您帮我。” 女人那清清亮亮的眸子,好似勾走了他的魂魄,甜软的嗓音,好似拨动了他的心弦,使男人心跳骤然发紧。 眼见着那抹香甜近在咫尺,霍霆霄失控地骤然迎上去,想要把那抹香甜吞之入腹,占为己有。 女人却忽然松开了他,后退一步,一张小脸瞬间红透,纤浓的眼睫小蝴蝶似的扑闪扑闪,躲避他的眼神。 霍霆霄自知被小妇人戏弄,气得咬了下腮帮子,目光肆意地从那花瓣般粉润的唇儿碾过,不仅看着甜,吃着也甜,顿时喉咙滑动,口干舌燥。 可他看出女人的焦急,克制地从浴桶骤然起身,嗓音性感地低声吩咐:“把我衣服拿来,为我亲自换上。” 陈副官早已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苏晚荷猝不及防和男人陡然相撞,只好迅速偏过头,气急败坏地走到旁边,把架子上他的军装和衬衣都拿来,又闭着眼,放到他的手边。 男人挑眉,故意勾唇:“还有里衣。” 苏晚荷睁开眼,却不敢乱看,瞥见那架子上还有一条超大号的黑色棉绸裤衩子,顿时又急又气,咬牙:“霍霆霄,你别太过分。” 男人挑了挑眉,这小妇人胆大包天,从前见他吓得像只兔子,现在敢直呼他名讳了! 不过看她又闭眼又睁眼蹬蹬踩着高跟鞋,像只炸毛的小野猫甩着小尾巴一样可爱。 苏晚荷硬着头皮,把裤衩子扔给他。 霍霆霄冷峻的脸庞碾过一丝笑意,接过衣物雷厉风行换上,眨眼间连军装都穿戴整齐。 见她脸蛋白里透红,身段玲珑婀娜,站在那便俏生生令他心动,男人不禁逗她:“伺候丈夫更衣,这不是你习惯的事。” 话落,苏晚荷没什么反应,男人却骤然冷了脸。 “走吧,带你去见霍思雅。” 第四十四章不准再同姓沈的见面 苏晚荷跟着霍霆霄到了霍思雅的院子,在院外等候女佣传话。 “小姐,督军有事见你。” 霍思雅顿时从床上坐起,难掩惊喜地翻身下床,连忙踩上拖鞋羞答答往外走,连睡袍都故意没扣严实。 她轻声问女佣,迈着迫切的步子,“哥哥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女佣如实道:“沈家太太也在。” 霍思雅顿时脚步僵硬地收回,迅速返回闺房,低声吩咐:“告诉哥哥,我睡了。” 女佣为难道:“可是小姐,督军说必须唤你起来,请不要为难奴婢。” 霍思雅顿时吃味:“哥哥为了那个小贱人,竟然不顾我们兄妹情分。” 又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走吧,去会一会她。” 霍思雅推门出来,看见院子里霍霆霄站在苏晚荷身后,仿佛一座无比坚实的靠山,顿时内心翻江倒海地被酸涩腐蚀。 她不屑地瞥了眼苏晚荷,走到霍霆霄跟前,声音温柔似水:“哥哥,这么晚了,找雅雅什么事?” 霍霆霄蹙眉:“声音正常点儿,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霍思雅脸颊顿时一僵,咬了咬牙,乖巧地哦了声,又理直气壮道:“这么晚了,哥哥带这个小贱人,来我院子里做什么。” 霍霆霄顿时神色微凛,又言归正传。 “你今夜出去做什么了?” 男人声音威严,带着洞穿人心的逼问。 霍思雅心跳得厉害,颤颤巍巍道:“我……” 男人声音陡然一厉:“说实话!” 霍思雅吓得浑身猛地一抖,在男人凌然的威亚下,顿时手足无措慌不择路没找到撒谎的窍门,只好全盘脱出,头埋得很低。 “我去警署司了。” 苏晚荷心神猛地一震,冲过来道:“是你偷走了朗儿?” “你把朗儿还给我。” 霍思雅猛地看向大哥的眼神,只见大哥露出从未有过的愠怒。 她心跳飞快,又迅速竹筒倒豆子似的,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你儿子是被一个黑衣人抱走了,我本来想把你儿子藏起来,再让人通知你,好让你勾引不成我大哥,结果那黑衣人,居然能飞檐走壁,就跟那话本上说的那样,就从窗口抱着你儿子飞走了。” “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把莫须有的罪名,怪到我头上。” 苏晚荷脸色微变,和霍霆霄互相看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答案。 苏晚荷紧紧抓住霍霆霄的袖子,声嘶力竭地质问:“是他。” “他带走了我的儿子,到底是为什么?” 霍霆霄对小妇人这个儿子只觉得可有可无,可此刻看着小妇人如此伤心,他的内心也仿佛感同身受,心疼地揽她入怀。 “放心,本督军一定找回你儿子。” 苏晚荷缓缓靠在男人的胸膛,只觉此刻浑身累极了,只想有个依靠。 霍思雅看着这一幕,气得牙齿都酸透了。 霍霆霄拦着苏晚荷离开,又顿住脚步,回头睨了眼霍思雅,沉声命令女佣。 “即日起,送小姐回方城老家,什么时候学会礼数再回来。” “再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对你嫂子不敬的话,你就永远别回来。” 霍思雅瞪大了眼,只觉得一腔委屈,瞬间喷涌而出:“哥哥。” 霍霆霄头也不回地离开,霍思雅气得跺脚,哇呜一声大哭起来。 “太欺负人了。” “小,”霍思雅咬了咬牙,又改口道:“苏晚荷她太欺负人了。” 女佣叹气,“小姐,是督军吩咐您的,跟那位太太有什么关系,您还是乖乖听从督军的话,才能有机会再回来烟城啊。” 苏晚荷听见霍思雅的哭声,顿时反应过来,从霍霆霄怀里退出来。 那只手落在她腰间,却再也移不开。 苏晚荷尴尬地去掰开他的手,男人纹丝不动,大拇指更是扣住她的腰窝。 苏晚荷后腰一阵酥麻,又恼羞成怒:“霍霆霄,你别太过分。” 男人冷呵一声:“卸磨杀驴?本督军替你查清楚真相,你就翻脸不认人?” 苏晚荷叹气,“霍小姐她哭得很厉害。” 男人语气随意,“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晚荷蹙眉,“你是她兄长。” 男人理所当然道:“我又不是她丈夫,她有她未来丈夫去哄她宠她,我只管她吃饱喝足。” 男人忽然不由分说,把她按在怀里,那强大的臂膀,锁住她玲珑娇躯,犹如世间最完美的契合。 男人唇角微勾,心猿意马:“不论是谁,侮辱我未来的妻子,我自然是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苏晚荷猛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男人那双漆黑的眼眸,好似繁星春水,竟不同往日冰封森寒,而是一片春意盎然,寸寸将她融化。 苏晚荷内心不可否认产生一点暖意,可这不过是他随口一句戏言。 算不得数。 堂堂督军,天下女人垂手可得。 今日可能对她产生兴趣,明日也可对另一个女人动心。 苏晚荷小手推搡他的胸膛,内心在经历了丈夫的背叛,早已没有那些风花雪月,满心都是忧心朗儿的下落。 “督军,晚荷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还请督军先找到朗儿的下落。” “这有何难?” 男人转头沉声吩咐:“陈副官。” 陈副官从角落出来,“属下在。” 苏晚荷吓了一跳,这陈副官怎么随时都跟在督军左右,神出鬼没。 苏晚荷尴尬地迅速从霍霆霄怀里退出来,听他气度威严地命令道:“点一万兵马,随时待命,随本督军踏平青龙社,把青龙社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出来!” 苏晚荷内心猛地一震,仿佛羽扇纶巾,樯橹间灰飞烟灭,无数人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是,属下遵命。” 陈副官掷地有声道。 陈副官走后,霍霆霄忽然强势地把女人搂在怀里,磁性嗓音难得耐心地解释,甚至如同温顺下来的雄狮,带着几分眼巴巴的讨好:“天色不晚了,荷儿先随本督军回房歇息,方才事出有因,并非是,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霍霆霄说不出那句话,这有损他的威严。 那双炙热的眼眸,却隐隐跳动着跃跃欲试的火苗。 苏晚荷望着男人的眼眸,好似被那火苗灼烫,低头错开了男人的视线。 男人的怀抱带给她前所未有的紧密感,宽阔到完全笼罩住她,强大又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一靠近就如同烈火焚烧,让她随时有种被他吞噬的恐惧。 苏晚荷喉咙发紧,怯生生试探着握住他的手,在男人渐渐亮起眼眸时,渐渐推开他的胸膛,“玉萍也没了踪迹,我担心她出事,督军,容许阿荷先回去,等找到玉萍,我陪你一同去青龙社可好?” 男人却瞬间反握住她的手,把她带到怀里,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不好,本督军陪你回去,从今以后,你不准在距本督军半米开外,同那姓沈的见面。” “你再见他,只能在本督军眼皮子底下。” 第四十五章狐假虎威 这张面孔,近距离更加棱角分明,带着不由分说的霸道,令她心跳因他凶悍支配感到恐惧的刹那,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悸。 苏晚荷不可否认,他的气息带给她脱胎换骨般的强烈感受,仅仅是感知到他的靠近,便浑身发颤,这是沈绍言从未给过她的。 恍惚间,苏晚荷感知到什么,眼底有些不可思议,脸颊瞬间攀上热度,又偏过头,柔弱无骨的葱根嫩指,轻轻抵着他的胸膛,“督军,您先冷静。” 霍霆霄轻咳一声,怀里的女人太过娇软,仅仅一个怀抱,就让他血气上涌,失了分寸。 他决不是急色的人,是他兄弟认主! 霍霆霄眸底冷峻又桀骜,丝毫没有难堪之色,明目张胆抱紧了怀里的女人,感受到女人的强烈反抗,才不大情愿把她松开,又冷静了片刻,带苏晚荷坐车从督军府离开。 苏晚荷焦急道:“先去警署司,找陆师傅问出玉萍的下落。” 司机师傅恭敬道:“是,太太。” 苏晚荷脸颊有些发热,虽然她的身份很尴尬,但霍霆霄府上的下人,似乎对她都很恭敬,并未给她难堪。 车内,司机师傅听从命令,驱车前往警署司。 从督军府到警署司,还有半个时辰的路途。 一夜奔波,苏晚荷靠在椅背,眼皮渐渐打架,瞌睡了过去。 睡梦中,旁边男人搂过她的细腰,把她的脸颊贴在他怀里,动作轻柔到极致。 苏晚荷找到舒适的位置,便抱着那坚实的臂膀,沉沉睡去。 半个时辰的路,苏晚荷却睡得昏天黑地,突然梦见幼时,她在乡下老家,备受继兄和继父欺负,每日洗不完的衣服,挨不完的毒打。 那时沈绍言常随着沈母下乡,为乡亲们裁衣服,遇见幼时的她,常会给她带一根冰糖葫芦,或一块饴糖,撞见继兄欺负她时,虽然还没有继兄年长,也拼了命揍的继兄鼻青眼肿,继兄便再也不敢欺负她。 继兄怕极了沈绍言,便是连她嫁到沈家,再也不敢过来找她闹事。 她自小没念过学堂,阿妈把她送去学堂,继父便把她打回来,不愿在她身上花一个子儿。 那时她最期待沈绍言从省城下乡,给她带连环画,教她识字,给她讲省城的见闻。 后来她长大了些,跟着阿妈到省城摆摊,赚些零碎生计,却鲜少见到沈绍言。 那时他已经在省城学署念书,还认识了洋学堂的孟小姐。 沈绍言考上了省城大学,却因为组织闹事被劝退,而那时孟小姐出国留学,他们便从此陌路。 嫁给沈绍言,是她前半生最幸福的时刻。 记忆里,蓊蓊郁郁的芭蕉树下,乡下苍翠的田野间,狭窄的雨巷里,野花遍野的山坡上,回荡着少年少女你追我赶的欢笑声。 苏晚荷仿佛回到幼时,只记得那些欢欣过往,总感觉身陷一片温暖中,那温暖却忽然带着几分陌生的清冽气息,令她在停车时恰时醒来,迷迷糊糊道:“绍言,到了吗?” 忽然,周遭的温暖瞬间凝结。 苏晚荷迷糊中被人钳住下巴,猛地抬起,那清冽的呼吸瞬间逼近,“你叫我什么?” 沉声质问的口吻,令她瞬间头皮发麻。 男人的鼻端,近乎抵着她鼻端。 苏晚荷感觉到热气的喷薄,瞬间把她烫醒。 也清晰看见这张更加棱角分明的冷峻脸庞。 因她的失言,男人的眼底再没有那丝柔情,而是令人可怖的沉冷肃穆。 又回到了那个掌控她生杀予夺的督军。 苏晚荷握紧了男人的臂膀,心跳有瞬间的仓皇,忽然察觉到男人臂膀肌肉动了下。 苏晚荷才瞬间反应过来,她又抓到了他的伤口,而他为了让她安睡,方才竟然一直任由她抱着他那只受伤的臂膀。 苏晚荷心头不由地产生一丝愧疚,男人却倏地松开她,不愿接受她的歉意般,气息冷冽地下车。 直到了警署司,沈绍言已经将陆师傅捉到审问室。 苏晚荷和霍霆霄赶过去时,沈绍言正在审问,陆师傅却不敢说出玉萍的下落。 “督军也来了。” 沈绍言神色意味不明,目光却落在苏晚荷身上,似乎想要探查究竟。 霍霆霄眯了眯眸,眼底警告意味颇浓。 沈绍言便收敛了目光,却暗暗攥紧了拳头。 苏晚荷走进审问室,走到陆师傅审问桌对面,“谁带走了玉萍?那人的身份,你不敢得罪?” 陆师傅为难道:“沈太太,对不起,我不能说。” 苏晚荷蹙眉,门外男人忽然闲庭信步走进来,掏出腰间的配枪,塞到她手中,似乎是把玩一般,神色慵懒地握着她的手,子弹上膛,举在陆师傅头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刹那间,陆师傅看见苏晚荷身后的男人,脸色骤然惨白。 警察局审案禁动用私刑,便是沈次长在没有查出他背后的靠山,也不敢轻易用刑。 可督军不一样,他的子弹就是法律。 苏晚荷感觉男人从身后靠上来,神色有些不自然,却被他紧紧禁锢,动弹不得。 她越挣扎,男人下巴故意亲昵地贴在她的肩上,呼吸贴着她的耳廓划过,勾起片片酥麻。 这是她第一次摸枪,冰凉的,坚硬的,曾经令她无比恐惧的东西,此刻却成了她手中的利器。 她忽然沉声道:“那人许了你什么好处,连死都不怕。” 她不知,她已经在潜移默化,模仿男人的一举一动,眼神也带了男人的三分威严。 霍霆霄看着怀里柔弱无骨的女人,那双细软白嫩的纤手握着他的枪,内心忽然血气再次升腾,察觉到身后那道身影,男人却丝毫不放在眼底,反而把怀里的女人完全笼罩。 陆师傅看着苏晚荷身后的男人,那散发着威压的眼神,顿时浑身冷汗直流,瞳孔都惊惧地放大。 “我说,我说。” “是陈司长。” 苏晚荷还以为是她的气势吓到了陆师傅,顿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热血澎湃,激动地摸了摸手枪,甚至都不想还给霍霆霄。 她又厉声道:“玉萍人呢。” 陆师傅看着苏晚荷身后的督军,硬着头皮道:“送到了近郊别院,我便回来了,我不敢回警署司,便想回家里躲几天,陈司长说他只玩几天,玩几天就送回来,督军,请饶我一命,属下再也不敢了。” 苏晚荷担心去晚了出事,又焦急道:“立刻带我们去近郊别院。” 第四十六章督军,为她撑腰! 赵玉龙押着陆师傅,和沈绍言率领一队警察,先赶到近郊别院。 苏晚荷坐上霍霆霄的车,紧随其后。 抵达近郊别院,院子门口站了两名身穿便服,跟在陈司长身边的下属。 陆师傅战战兢兢道:“太太,就是这里。” 苏晚荷蹙眉看着这修缮壮观的花园洋房,绿树白墙,中西合璧的建筑,没想到还藏在这近郊深山里。 赵玉龙迅速吩咐所有人,将花园洋楼团团围住。 那两名下属,看见涌上来的人,顿时脸色微变,犹豫着掏出手枪对峙。 赵玉龙上前喊道:“自家兄弟,不愿伤及性命,缴械投降,既往不咎。” 那两名下属便认命放下手枪,又赶紧举起双手投诚:“赵警长,我们也是被逼无奈,里面是司长大人。” 赵玉龙嫌弃地瞥了眼:“尽干些没出息的事,滚回去受罚。” “是是。”两名下属被缴了械,庆幸得迭声称是。 赵玉龙走到霍霆霄跟前,正要请示:“督军,” 霍霆霄眯眸,单手插在兜里,朝苏晚荷扬了下下巴。 赵玉龙又心领神会,走到苏晚荷跟前,恭敬道:“太太,为了您的安危,属下先带人进去搜查一遍。” 忽地,洋房二楼传来女子凄厉的尖叫声,苏晚荷脸色猛地一变,来不及等警察搜查,便朝着洋楼跑去。 赵玉龙带着警察迅速跟上,沈绍言也疾步冲了上来,和苏晚荷跑到二楼,迅速找到发出声音的房间。 苏晚荷和沈绍言互相看了眼,里面传来污言秽语。 沈绍言瞬间怒火中烧,一脚踢开房门,屋内陈司长赤身裸体,而沈玉萍浑身青紫交加,了无生气躺在地上。 陈司长见到有人冲进来,正要发怒,看见沈绍言却是嘲讽一笑。 “沈绍言,你这妹子滋味不错,本司长愿意用十万大洋,娶她回去做姨太太。” “怎么样?你考虑清楚。”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陈司长得意洋洋,苏晚荷愤怒地搬起花瓶,朝陈司长砸去,又赶紧拽起地上的衣物,盖在玉萍身上。 陈司长被砸中脑门,一摸一脸血,顿时满脸怒火,就看见一队警察冲进来,持枪将他围住。 他迅速捡起衣物穿上,又咬牙切齿怒吼: “造反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警署司司长!” “赵玉龙,你是不是要造反,敢让人拿枪指着我,信不信我罢了你的职。” 赵玉龙冷笑,又让开路,直到督军走进来,陈金山才满脸骇然,瞬间像是耗子见了猫,吓得一桩跪下。 “督军,属下不过是纳了房姨太太,岂敢劳您大驾光临。” 苏晚荷看着玉萍身上的伤痕,心疼得无法呼吸,不敢想象玉萍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她轻轻抚过玉萍的脸颊,已经看不出模样,满脸肿胀不堪,只有眼泪打湿了她的手指。 苏晚荷心疼不已,“玉萍,对不起,大嫂来迟了。” 忽而愤怒地举起手枪,抵在陈金山头顶。 “你无耻,你强抢民女,其罪当诛。” 陈司长回头,脸色骤变,怒目而视:“你疯了,你敢杀警署司长,你不要命了。” “给我放下听到没有?” “沈绍言,你不管管你太太,谁给她的胆子,敢对本司长开枪。” 霍霆霄眯眸,“我给的。” 陈司长顿时额头冷汗密布,脸上的神色从阴狠,渐渐变得虚浮假笑,哈帕狗似地讨好道:“沈太太,你别冲动,小心擦枪走火。” 苏晚荷有一瞬间真想将此人就地正法,可这件事更应该交给玉萍来做。 她收回手枪,又蹙眉声音紧急道:“你们先出去,玉萍身体虚弱,要即刻送往医院。” 赵玉龙立刻吩咐手下,把陈金山押解出去,带回大牢关押,听候问审。 苏晚荷为玉萍穿上衣物,又由沈绍言抱着玉萍,先上车送去医院检查。 玉萍情况不容乐观,在医院昏迷不醒,比起身体的创伤,内心的创伤难以修补。 苏晚荷在医院照顾玉萍,这件事还不敢告诉沈母,担心她接受不了打击。 此时,警署司办公室。 陈太太身穿艳色旗袍,提着一个箱子,优雅踩着高跟鞋走进门口,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 她将箱子放在桌上,声音宛若莺啼:“沈次长。” 沈绍言转过身,神色并未落在箱子上,在沙发坐下,“陈太太,请坐。” 陈太太在男人对面坐下,语气平淡道:“沈次长,开门见山吧,这次我找你,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只要你答应放了我先生,这里有一千两黄金,都是你的。” 她打开箱子,露出里面摆放整齐的金条。 为了救出陈金山,陈太太下了血本,这些不止陈金山想要纳沈玉萍为姨太太的十万大洋,而是整整一百根大黄鱼。 沈绍言笑意不达眼底,“区区一千两黄金,就能买陈司长的命?”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女人身上,女人穿着旗袍,露出白皙纤长的大腿,身段妖娆妩媚。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晦暗的念头,仿佛也想把别人的妻子按在这张茶几上,近乎自虐的方式,狠狠的凌辱。 可他一想到妻子那甜美的笑颜,瞬间止住了这个念头。 眼前这张脸敷了厚厚的粉,远不及妻子未施粉黛,便出水芙蓉,清丽脱俗。 身材的确很妩媚,也不及阿荷万分之一。 艳俗,庸脂俗粉! 陈太太见男人目光从她腿部扫过,顿时心领神会,忽然撩开裙摆,露出那双白皙的大腿,又用那高跟鞋的脚尖,触碰男人的裤脚。 “沈次长,想要别的方式,小梦也愿意奉陪。” 沈绍言露出嫌恶的表情,猛地一脚踢开那只凑过来的脚,“我对别人的太太没兴趣。” 陈太太疼得直皱眉,“啊,好痛,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难怪沈太太愿意跟着督军,也不愿意跟着你。” 沈绍言怒目而视:“不想陈司长死得太快,你就给我闭嘴。” “看来沈次长是答应了。” “传闻沈次长兄妹情深,也不过如此。” 陈太太留下黄金,似笑非笑离开。 “沈次长,等您好消息。” 第四十七章用督军的命换她儿子的命 陈太太从办公室出来,又来到警署大牢。 “你说沈绍言答应了?”陈金山得知消息,瞳孔瞬间发亮。 陈太太点头,“东西他收下了。” 陈金山哼笑,“我就说这种刚爬上来的穷小子,最好收买。” 陈太太打开食盒,把饭菜送进去,体贴入微地关怀:“金山,你在里面辛苦了,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你最爱吃的菜,你快尝尝。” 陈金山接过饭菜,尝了口,顿时呸呸吐出来,又穿过牢房栏杆,抓住陈太太的衣领,怒吼道:“什么玩意,你不会以为老子不出来了,敷衍老子。” “我怎么敢。”陈太太双腿瞬间发抖,讨好地笑。 陈金山满目精芒:“既然沈绍言答应了,你再去帮我做一件事。从钱庄账户支十万大洋,把沈玉萍这小娘们儿给老子娶回来,老子还没玩够,要纳她为八姨太。” 陈太太脸色煞白,僵硬在原地,眼眶渐渐泛红。 陈金山厉声催促:“快去啊,等老子出来,再好好补偿你个骚娘们儿。” 忽然,陈金山又意味深长道:“不想死的话,别想着勾引沈绍言,那小子绿帽子戴久了,恐怕比我还疯。” 陈太太脸色微僵,又觉得后怕,“怎么会呢,小梦在家乖乖等司长出来。” 陈太太脸色苍白从大牢出来,踩着高跟鞋,去钱庄从账户里取出十万大洋,又提着回到公寓。 她从走廊上楼,路过沈家门口,忽然听见里面响起脚步声。 这几日,刘妈从公寓搬走,苏晚荷在医院照顾沈玉萍,只有沈绍言独自一人,便搬回来住。 陈太太鬼使神差特地回屋换了件旗袍,又提着箱子下楼,敲了敲门。 屋内脚步声徐徐渐近,门从里面拉开,露出男人俊秀颀长,穿着黑色制服的身影。 陈太太目光上下打量,不同于陈金山那死肥猪,沈绍言真正称得上斯文俊秀,气质干净,却藏着一颗与气质不同,渴望追名逐利的心。 向上爬的男人有什么错? 那些出生就拥有权势地位的男人,就天生该受到万人敬仰? 穷小子就该被人踩在脚底下? 她笑容明艳,嗓音妩媚腻人:“沈次长。” 沈绍言看着门外的女人,穿着一件水绿色旗袍,款式熟悉到令他神色恍惚了一瞬。 陈太太踩着高跟鞋走进房间,又把箱子放在桌上打开。 “这是十万大洋,我们司长想纳令妹为八姨太。” 沈绍言蹙眉冷笑:“陈金山辱我妹,还妄想纳她为妾。” 陈太太似笑非笑,忽然扭动着曼妙的身段,走到男人面前,答非所问道:“沈次长,我这旗袍好看吗?” 男人不为所动,陈太太不甘心,又更近一步贴上男人,纤纤手指涂着最流行的贵妇牌蔻丹指甲油,衬得那只手光彩照人,肤如白雪。 指尖在男人胸口打着圈儿,吐气如兰,眼媚如丝:“女人脱光了都一样,为什么不试试呢?现在沈太太,您碰不得,可我,你可以随便碰。” 沈绍言猛地甩开她的手,“我这人有个毛病,别人用过的女人我嫌脏。” 陈太太翻了个白眼:“男人就是矫情,那您觉得沈太太脏吗?” 沈绍言陡然愠怒,像是发了狂的野兽,掐住陈太太的脖子,狠狠地按在沙发上发泄:“你有什么资格跟她比,她是这天底下最干净的女人。” 陈太太被掐得脸色瞬间涨红,还忍不住嗤笑:“那你还把她送给督军?后悔了,可惜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吃。” “你沈绍言注定这辈子,都再也不能拥有沈太太。” 医院。 苏晚荷从食堂打饭回来的路上,忽然,一道人影猛地朝她撞来,就在她回过神,发现来人戴着黑色帽子,露出熟悉侧脸时,瞬间神色大惊追上去。 仓促追到医院门口,那人却又不见踪迹。 苏晚荷捂着胸口喘气,拍了拍衣服,却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 “想要沈之朗活命,明日午时三刻,天悦茶楼,拿霍霆霄的命来换。” 当得知朗儿还活着,她内心喜极而泣,可下一句却令她如坠冰窖。 苏晚荷喉咙猛地发紧,攥紧了纸条,神色惶然地回到了病房。 苏晚荷把饭盒放在桌上,转眼便看见病床空无一人。 她掀开被子,迅速跑出病房,到护士台询问。 “护士,301床的病人呢?” 护士微笑道:“太太,301床的病人醒了,方才还说去河边透口气。” 苏晚荷内心暗道不好,就听见医院外传来声音。 “不好了。” “快救人。” “有人跳河了。” 苏晚荷焦急地跑出去,到了河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会游水的小伙纷纷跳下水,一个穿着天青色马褂的青年,将沈玉萍从水中救上岸。 苏晚荷迅速冲过去,拍拍沈玉萍的脸,掐她的人中:“玉萍,快醒醒。” 耳边传来青年温润的嗓音:“苏阿嫂,您这样这位小姐醒不过来,您交给我。” 苏晚荷愣了下,抬头道:“顾少爷,是你。”又赶紧起身,交给顾清和。 只见顾清和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按压玉萍的胸口,又捏住玉萍的鼻子,俯头贴上去吐息。 旁边围观路人露出震惊的神色,顿时指指点点。 顾清和并不为所动,持续了半刻钟,终于听见玉萍呛了下,咳嗽吐出一口水,幽幽转醒。 沈玉萍醒来,顾清和便绅士地起身。 苏晚荷迅速将沈玉萍扶起来,神色担忧道:“玉萍,你没事了。” 沈玉萍绝望到极致,声音歇斯底里:“大嫂,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我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受苦。” 苏晚荷内心同样为她感到悲苦,在她耳边低声道:“玉萍,你要活着,你要活着才能手刃仇人。” “陈司长已经被抓进监牢,等你出院,亲眼看他执行枪决。” 沈玉萍双眼渐渐生出亮光,也生出求生的意志。 苏晚荷安慰她,扶着她起身,又看向顾清和。 “玉萍,这是救你的顾少爷。” “顾少爷,这是我小妹玉萍。” 沈玉萍脸色苍白,“多谢顾少爷救命之恩。” 顾清和轻描淡写道:“小事一桩,玉萍姑娘不足挂齿。” 苏晚荷忽然好奇,又轻咳一声道:“顾少爷如何会那样?” 顾清和莞尔,“国外留学时,曾亲眼见教授以此人工呼吸法,救醒了一位同学。” 顾清和忽然朝沈玉萍拱手,笑容春风拂面,仿佛人间四月天般,温暖治愈人心。 “性命攸关,顾某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沈玉萍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苏晚荷瞥了眼玉萍,忽然问顾清和:“顾少爷这是要去哪?” 顾清和笑说:“家母偶感风寒,我来捡几副药。” 顾家竟落魄至此,连捡药也要顾少爷亲自前来。 顾清和仿佛不觉,大方一笑,“苏阿嫂,玉萍姑娘,那顾某便告辞了。” 苏晚荷微笑点头,扶着玉萍往病房走。 到了病房,刘妈过来了,微笑道:“太太,少爷心疼你,吩咐老婆子过来伺候沈小姐养病,叮嘱您回去歇息。” 又凑到苏晚荷耳边说:“少爷在门口等您。” 苏晚荷点了下头,叮嘱沈玉萍:“你先在病房休养,大嫂出去一趟,有事就唤刘妈。” 沈玉萍乖巧点头。 苏晚荷走到门口,看见车里身穿铁灰色军装的熟悉身影,捏紧了兜里的纸条,迟疑了片刻,又抬步朝车子走去。 第四十八章没这个胆量杀我? 陈副官立在车边,为苏晚荷打开后排车门,语气态度恭敬。 “太太,请。” 苏晚荷仿佛能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耳尖瞬间红透,羞愤地蹙了蹙眉,不悦地瞥向车内。 男人双手环胸慵懒地靠在椅背,目光自她出现,便一直专注地落在她身上。 那纯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此刻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带给人心尖灼烫的蛊惑。 苏晚荷低头错开了男人如有实质的视线,心跳微微紧绷,再度攥紧那张字条,却踟蹰不前。 男人目光落在那红透的耳尖,唇角微弯。 小妇人皮肤白嫩,淡淡的红晕,便格外鲜艳,尤其是今日穿着一件深蓝色旗袍,衬得那肌肤透着冰肌玉骨的光泽。 玲珑娇躯胸前鼓鼓的,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袖口伸出两只白皙粉润的藕臂。 让人不禁想起那晚,两团细腻柔滑如凝脂的肌肤下,悄然绽放的玫瑰。 色泽那般鲜艳荼蘼。 男人眸光深沉,嗓音带着绵密入骨的蛊惑:“上来。” 苏晚荷弯腰坐上车,男人便霸道地搂过她的肩膀,禁锢在怀里。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摩挲,眉头微微蹙起。 “这几日累瘦了。” 男人冷哼一声,“那沈家人就值得你这般费心。” 眼底有片刻的恼怒,和难以察觉的吃味。 苏晚荷并没有察觉到男人别样的情绪,目光不经意瞥见窗外路过的行人,朝车内张望。 她面红耳赤地埋下头,羞愤欲绝想要躲开男人的手指,却被男人大手按着腰肢,抱在腿上。 窗帘合上,车内光线晦暗不明,苏晚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扣住后脑勺,灼热的吻落在她唇上。 男人唇瓣不可思议的柔软,像夏季枝头刚摘下的荔枝果肉,带着丝丝清甜绵软。 苏晚荷并不讨厌这份极致的清甜,不经意被那热度蛊惑,微微张开唇。 男人并不急着入侵,在她唇上温柔轻咬,清甜的气息扑面她的鼻腔。 苏晚荷余光望着男人的脸庞,冷峻的眉眼,此刻竟睁开眼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眸底藏着灼烫人心的笑意。 苏晚荷微微赧然,想要躲开男人直逼人心的窥视,刚往后缩了下头,就见男人发了狠,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翻身把她按在座椅靠背上。 撬开她的齿关,用力搅缠她的舌根。 苏晚荷听着男人强而有力的呼吸声,舌根渐渐发麻,有种被猛兽吞噬的恐惧感。 这份直达内心的强烈感受,却让她渐渐生出一丝难以启齿的悸动。 男人澎湃暴戾又生猛,对她热烈的渴望,好似弥补了内心的缺口。 苏晚荷呼吸渐渐失重,不自觉嘤咛出声,带着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娇媚。 男人似乎很受用,温柔地吻她,粗粝的大手从那旗袍衣摆伸进。 苏晚荷心跳一下子慌乱,想要躲开男人的手,那双清清亮亮的眸子却渐渐化作盈盈春水,不得不抓紧男人的衣服。 不知何时竟拽松了男人的腰带,手指渐渐抚上武装带。 苏晚荷摸到那坚硬的枪口,心跳陡然戛然而止,眼神渐渐从迷离变得清明。 “明日午时三刻,用霍霆霄的命换你儿子的命。” 苏晚荷不知不觉,单手掏出了枪支,握在手中。 她的内心有种割裂的痛苦,握着枪支的手,却渐渐恐惧到颤抖。 直到男人唇角溢出一声轻哼,抬头望着她,那陡然睁开的眼眸,令她心神猛地一震。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头带着红润的粉色,指甲剪得干干净净,带着一股子熟悉的馨香,抚过她的唇,猛地扣紧她的下巴。 “怎么,没这个胆量杀我?” 苏晚荷被迫仰起头,握着枪支的手臂,瞬间像冻成了冰雕,完全失去了知觉。 男人没什么温度地轻笑了声,握住她的手臂举起来,露出那只握住枪支的纤白小手。 苏晚荷咬唇,脸色微白,又甜笑着解释:“那日督军教我开枪,我还没玩够呢。” 霍霆霄另一只手在她腰间摩挲,苏晚荷忽然心跳加快,却见男人直接从她兜里掏出纸条。 苏晚荷急忙去抢,却被男人展开一眼掠过,唇角勾起冷笑。 苏晚荷心跳一下变得死寂,后背瞬间升起密密麻麻的疙瘩。 霍霆霄眉心隆起冷冽的弧度,将纸条攥成团,又猛地扣紧她的下巴,欺身把她压在车座上,眸底有山雨欲来的愠怒。 “你为了沈绍言的儿子,想要我的命。” 苏晚荷感觉到深深的恐惧,“督军,不是你想的那样。” 男人薄唇勾起冷漠的自嘲:“你拿枪不是想杀我,为了救你的儿子,本督军在你眼底,就一文不值?” 苏晚荷喉咙滚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哪怕是她的命,她也是愿意的。 霍霆霄眼神再也不是方才的温柔,而是势在必得的凶狠,眼底充满了侵略。 “你想要儿子,本督军给你就是。” 苏晚荷忽然心跳发颤,恐惧地喊出声:“你要做什么?” 男人握着她的手,单手把弹夹卸掉,扔进了座椅底下,又凑到唇边,吹了下枪口,唇角勾起桀骜的弧度,眼神如鹰隼犀利,狠狠扎进她的内心。 “你不是想学吗?教你玩枪。” 苏晚荷惊恐地后退,却被男人撩开旗袍,抓住脚踝,拽到了他跟前。 目光扫过小妇人那白皙娇美的脸蛋,羸弱无骨的玲珑娇躯,裹着早已被揉乱的单薄旗袍,白皙柔滑的双腿微微弯曲,此刻眼眶微微因受到惊吓而泛红,嘴唇苍白而颤抖,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姿态,愈加勾起男人的凌虐欲。 男人被心中的嫉恨腐蚀,喉咙像是咽下铁锈,酸涩难耐。 他捧在心尖上的女人,为了沈绍言那不配被他放在眼底的男人的子嗣,竟然生出杀他的念头。 这仿佛是天大的笑话,他堂堂督军,竟然吃下属的醋。 他打定主意,要惩罚女人一番。 半晌,苏晚荷眼眶泛红,恐惧到浑身颤抖。 男人却在她耳边笑得肆意:“怕什么,又没子弹。” 第四十九章你还能回哪去? 苏晚荷终是忍受不住,眼泪决堤,大颗大颗从眼角滚落。 男人才大发慈悲放过她,又把她抱在怀里轻哄,手指轻拨了下她耳边垂落的发丝,磁性嗓音徐徐落在她耳畔。 “弄疼你了?” 苏晚荷瞥过男人炙热的眼眸,像是被撩拨的小猫,羞愤欲绝地从他怀里挣扎起身,却被男人掐腰按在怀里。 “嗯?”男人再度逼问,眸底藏着恶劣的戏谑,“刮疼你了没?” 苏晚荷脸颊升起热度,却淡淡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恼意,又焦急地迅速调转话题。 “督军,请您出手相助,救我的朗儿。” 苏晚荷话落,紧张地等待男人的态度。 霍霆霄目光深深地看着怀里心急如焚的女人,喉咙划过几分吃味,却还是无奈叹了口气:“本督军何时说过不救?” “我已下令,全城搜捕张靖云,只要他还待在烟城,就逃不了本督军的搜查。” “明日天悦茶楼,我会随你一同前去。” 苏晚荷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清亮的眸子泫然欲泣,欲言又止。 强大如斯的男人,竟然为了她答应,以身入局。 明知道那是鸿门宴,他还是同意前往。 苏晚荷感觉胸口好似涌入汩汩热意,忽然鼓胀起来,怦怦跳着。 她看着男人冷峻硬朗的脸庞,曾经令她无比畏惧的面孔,此刻仔细看,竟如此英俊,摄人心魂。 眉若刀锋,浓黑且锐利,一双漆黑的眼眸,时而沉冷肃穆,凌厉森然,时而又如繁星春水,令人心间灼烫。 鼻梁挺拔如山峰,下颌线条紧致,薄唇厚薄适中,微抿的唇角带给人禁欲的气息, 苏晚荷试探地伸出手指,触摸那冷峻的脸庞,再冷硬的男人,颊肉也是软的。 “明日会有危险,督军不怕吗?” 霍霆霄霸道地把她按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醇的嗓音带着柔哄:“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苏晚荷自觉内心难安,脸颊靠在男人的军装上,轻轻抚摸那穗带。 霍霆霄的安危关系到一城百姓的生死。 他是天下的督军,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督军。 “晚荷不过是一介妇人,何至于让督军如此。” 霍霆霄在她耳边低笑,辗转落下一吻:“我从未在意过你是妇人,还是闺阁女子,自我见到你第一眼,哪怕知道你嫁作他人妇,也要把你抢过来。” “你可知那时,你就像一汪清甜的泉水流过我的身心,我第一次对女人产生欲望。” 苏晚荷脸色爆红,思绪也回到初见那日,男人恶劣的用手枪摩挲她的唇瓣。 那令人生疼的触感,仿佛还在唇角。 她咬了咬唇,生出几分难为情的羞耻,脸颊好似要噼里啪啦地炸开,声音带着她也难以置信的娇嗔:“怎么可能?” 霍霆霄目光落在那花瓣般粉润的唇上,饱满的唇肉生出潋滟的水光,比起那双清清亮亮的眸子,这片唇也极令他欢喜。 男人喉咙滚动,扣住那小巧的下巴,便覆上去,夺走她的呼吸。 苏晚荷内心紊乱不安,仿佛蜗牛伸出触角,手臂缓缓攀上男人的肩膀。 男人心神一动,便更有力拥紧了她,把她嵌入怀中。 男人结实的臂膀,格外有力量感,完全笼罩住她,好似把她的心脏也严丝合缝地包裹,带给她无尽的安全感。 苏晚荷失去孩子多日的惶恐,却在此刻得到了安抚。 她内心触动,在男人呼吸交缠间,不禁溢出一声娇哼,轻软的嗓音唤出男人的名字。 “霆霄。” 男人猛地一震,“荷儿,你叫我什么?” 苏晚荷每次听男人这般唤她,都觉得难为情。 “督军,能否换个称谓,唤我阿荷即可。” “不可,荷儿是本督军的专属。”男人又凑到苏晚荷耳边,嗓音微哑,眼眸藏着戏谑:“那日肚兜下,小荷才露尖尖角,荷儿甚美。” 苏晚荷清亮的眸子圆溜溜睁着,似是不可置信督军竟会说出如此流氓的荤话,顿时只觉得脸颊羞到噼里啪啦地再度炸开,浑身都泛起热度,猛地从男人腿上下去,又看着窗外,车子在白鹅潭停下,陈副官早已站在数米之外。 苏晚荷拉开车门走下去,冷风吹过,大脑也瞬间清醒。 男人捡起车上的子弹,装进弹匣,又拿着手枪下车,牵过她的手摊开,把手枪放在她手心。 苏晚荷眼神瞥过手枪,手指微微蜷缩,这会还是火辣辣的疼痛,又没好气瞪了男人一眼。 男人唇角勾起浅浅的笑,似乎还挺愉悦。 “今后,这把枪属于你了。” 苏晚荷猛地抬头,看向霍霆霄,清澈的眼底露出明晃晃的雀跃。 “督军,这手枪当真是我的了。” 苏晚荷拿起手枪,激动得难以自已。 霍霆霄笑容宠溺:“上面刻了你的名字,我本来也是准备送你的。” “你送我手帕,我也当回赠你。” 苏晚荷差点忘了,“我何时?” 霍霆霄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上面还有渗透的血迹,边角处绣了荷字。 苏晚荷拿过手帕,见到中间的污渍,疑惑道:“督军府的女佣,怎么没洗干净?” 男人脸色微微不自然,轻咳一声道:“这是我自己洗的。” 苏晚荷噗嗤一乐,又不好意思地从兜里装,“手帕脏了,我再为督军绣一个。” 霍霆霄又朝她伸出手,眸光灼灼看着她,理所当然道:“这个也得还我。” 苏晚荷看着男人接过手帕,宝贝似的揣在兜里,内心莫名生出一丝甜味。 她忽然觉得此刻气氛过于令人微悸,便河边走了两步,忽然前面草丛里,冲出来一只野狼。 她当场骇在原地,双腿渐渐发软,身后男人猛地冲上来,握紧她的手,开枪朝着前方的野狼射击。 电光火石间,只听见砰的一声,那近在咫尺的野狼,便葬身枪口。 苏晚荷猛地回头看向男人,抿紧的薄唇,紧绷的下颌,犀利的眼眸,凌厉的眉头,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男人挑眉嗤笑:“吓傻了,你有枪,你怕什么?” 苏晚荷心跳加速,又握紧了手枪,不置一词。 方才的确是她没反应过来,遇到猛兽的恐惧在顷刻间压制住她的理智。 男人又蹙眉道:“你太柔弱了,胆子也小。拥有这把枪,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惧怕。” 苏晚荷脸颊瞬间爆红,感觉到男人明晃晃的羞辱,强大如斯的督军,自然瞧不起她一介连枪都不敢使的小妇人。 她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儿,倔强地看着他,手枪也朝他扔了过去,倏地砸到了他的胸膛。 她心里咚地一下,又迅速撇过眼神,气冲冲转身离开。 霍霆霄接住手枪,扬眉道:“生气了?” “督军哪里的话,我一介妇人,自然是无才无德又无上阵杀敌的本事,我柔弱,胆子也小,督军您还是为这把枪另择明主吧,我看南鸳小姐就合适。” 苏晚荷话落,才觉得自己莫名有些阴阳怪气,连她自己也有些惊心。 或许连她自己内心也深知,她和霍霆霄地位是不对等的。 他两省总督,位高权重,手下数十万兵马,执掌半壁江山,无数女人趋之若鹜,而她只是个普通妇人。 霍霆霄扬眉,看着小妇人那委屈咬唇的小模样,顿觉好笑,实事求是道:“南鸳的确枪法过人。” “她明面上是百乐门舞女,实际上是我手下的顶尖杀手。” “这次抓捕张靖云,便是派她出手,我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苏晚荷愣住了,似是在消化这个消息,又恍然道:“南鸳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实属当世女豪杰。” “督军,我先回去了,有了消息,还麻烦督军告知一声。” 她语气疏离,神态冷清。 霍霆霄挑眉,轻笑出声:“全警署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还能回哪去?” 苏晚荷只觉浑身如坠冰窖,好似被人拽入深渊般,带着无尽的惶恐,回头神色嫉恨地望着他。 霍霆霄唇角的笑容瞬间僵住,忽然心生后悔,不该戏弄她。 小妇人虽然柔弱,但脾气可不小。 霍霆霄上前拽住苏晚荷的手腕,就被她一巴掌甩在脸上。 第五十章我霍霆霄的女人,便是最尊贵的女人 啪的一声。 鲜红的巴掌印落在男人那张矜贵的脸上。 苏晚荷内心不可否认地一抖,可愤怒令她失去理智。 “不劳督军挂心,我自有去处。” 霍霆霄脸庞碾过山雨欲来的愠怒,捏紧了女人的手腕,猛地把人拽到怀里。 苏晚荷砰地撞进男人的胸膛,呼吸一下子变得滞闷,剧烈挣扎,看着男人伸来的手,下意识颤抖地闭上眼,却被男人哼笑着,钳住了下巴。 “本督军这张脸,就这么让你打了,改天传出去,我怎么面对一众手下?” 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怒意,苏晚荷松了口气,瞥过男人脸庞那鲜红的巴掌印,连满腔愤怒也冷静下来,却不愿再自取其辱。 “督军,请放开我。” 霍霆霄蹙眉,扣住她的细腰,把她揽过来低头吻上她的唇。 苏晚荷挣扎,却还是被男人含住,强势攻占地啃吻,低哑的声音从唇齿间流出。 “我是想你学会自保的本领。” “妇女也能顶半边天,我从未看低过你。” 苏晚荷心神触动,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眉眼,鼻头微微发酸。 从前沈绍言,总是嫌她妇人之仁,嫌她不理解他的青云志,也从未在她面前,谈过公事,在他眼里,她一介普通妇人,比不上归国的孟小姐才学渊博。 苏晚荷望着男人那浓密翕动的睫毛,好似舒展开的鸭翼,浅浅在她心间拨动。 眼白没有丝毫的血丝,高浓度纯黑的瞳孔,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目光霸道而坦然,仿佛照亮了她的内心。 苏晚荷感觉心脏好似被人剥开,暴露在他面前,怦然鼓动。 她忽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那纤指细嫩若葱根,柔弱无骨带着清香,抚过男人的眼角,便如同最舒适的抚慰。 霍霆霄舒适地眯了眯眼,拉开女人的手,便看见怀里的女人,被他欺负的女人,眼睛湿漉漉的,布满了水汽,眼角带着一点我见犹怜的红。 他扣住女人的肩膀,把她纤柔的身子揉进怀里,爱不释口啃吻那片粉润的薄唇。 苏晚荷呼吸被男人掠夺,看着强大的男人露出极致温柔的一面,眼底露出浅浅的疑惑,又趁着力竭前一刻,捂住了男人的嘴。 “督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我自小不识几个字,也没上过学堂,除了在沈母身边学过裁缝,身无所长,不比千金小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为何是我?” 霍霆霄捏着她的脸颊,轻描淡写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若是学有所成,造诣颇深也就罢了,若是学来取悦男人,你没有必要去学,你站在这里,便足以令本督军心悦。” 苏晚荷脸颊渐渐泛红,心跳不止,缓缓靠在男人结实的胸膛。 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在她耳里变得清晰,仿佛一下下敲击她的内心。 霍霆霄又把手枪放到她掌心,“把枪收着,别赌气了。” 苏晚荷接过手枪,发现在枪口末尾处,竟还刻了她的荷字。 霍霆霄搂着她的纤腰,指腹摩挲那饱满绵软如云团的臀线,在苏晚荷红透娇嗔的警告下,动作有所收敛,又轻声哄着:“等从青龙社回来,本督军亲自教你枪法。” “你想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是骑马射箭,本督军都请全烟城最好的先生教你。你想住皇宫,我便为你造一座皇宫,你想要荣华富贵,我便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是我霍霆霄的女人,便是这烟城最尊贵的女人。” 苏晚荷站在白鹅潭,俯瞰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此刻男人霸道的话语,却比惊涛骇浪,更令她心潮涌动。 苏晚荷抬头望着男人,“督军计划何时攻打青龙社?” 霍霆霄眼神桀骜,又如君子藏锋,云淡风轻道:“青龙社不过是囊中取物,待张靖云抓捕归案,便直捣黄龙。” 此时,一条不知名的巷子。 张靖云刚回到巷子,便瞧见警署司派人来挨家挨户搜查。 “差佬爷,这是做什么啊?我们可是平头百姓,没犯过事啊。” 隔壁被搜查的老汉,吓得抖若筛糠。 气势汹汹冲进去的警察搜查一番,一无所获。 “队长,里面没有。” 赵玉龙拿出通缉令,抓过老汉问道:“见过这个人没有?” 老汉看见通缉令上,印刷的照片,面目清晰得令他瞬间冷汗直流,这不就是前几日带着一个小奶娃住进隔壁的那小伙子。 老汉不敢吱声,那小伙子看行事作风,也是江湖人,担心遭其报复,可他的反应已经暴露了,下一秒就被人举枪抵在头顶,只好全盘托出,指着隔壁的杂院。 “差老爷,老汉见过,就在隔壁。” 赵玉龙瞥过隔壁院子,目光陡然犀利,“进去搜。” “找到沈太太的小公子,一定要保护好小公子的安全。” 警署队员异口同声道:“是,队长。” 所有警察持枪冲进院子搜查,而张靖云早已闪身溜进院子里,抱走孩子从窗户外逃走,飞檐走壁离开巷子。 赵玉龙带人搜查一遍院子,没找到嫌犯的踪迹,立刻派人去追,又注意到现场遗留的物品,派人给南鸳带去消息。 南鸳一身黑色劲装赶到现场,蹙眉扫视周遭。 “人呢。” 赵玉龙恭敬道:“南鸳小姐。嫌犯逃走了,屋内倒是发现一些线索。” 南鸳走进屋子探查,屋内床上还有没清洗的尿片,布料还是温热的,角落里还有个铁皮炉子,正在加热玻璃奶瓶。 南鸳拿出奶瓶,打开闻了闻,里面竟是新鲜的妇人乳汁。 她白皙秀美的脸庞扬起轻笑:“真有意思。” 赵玉龙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不是,抢来的孩子,还给喂奶,这嫌犯到底是吃饱了撑的,还有另有所图。” “督军宣布城门封闭,命我们一定要搜到嫌犯,我们警署司连夜全城搜捕,终于找到了线索,现在这家伙又给逃了。” 赵玉龙又叹气道:“南鸳小姐,你有所不知,这嫌犯身手了得,能飞檐走壁,躲开警署司的巡逻,把沈太太的小公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眼下也只有你出面了。” 南鸳清丽的脸庞露出微笑,戴上面罩,压下黑色礼帽,一身劲装从院子里离开。 “赵警长放心,此人交给我。” 赵玉龙立刻向督军汇报,查到了张靖云的踪迹,还把奶瓶带了回去。 苏晚荷抱着奶瓶,得知朗儿还安然无恙,喜极而泣,揪住的心也微微放下来。 霍霆霄搂过苏晚荷安抚,“放心,南鸳执行任务,从未有过败绩,一定会把朗儿安全带回来。” 第五十一章督军:丑孩子,还真像沈绍言! 张靖云抱着婴儿一路飞奔到城门,却发现门口驻扎着警察和北洋士兵,正在挨个排查。 他迅速抱着婴儿躲进巷子里,怀里的婴儿忽然惊醒,闻到陌生的气味,又不安地嚎啕大哭。 张靖云皱眉,从怀里掏出那天顺带的真丝手帕,上面有苏晚荷的气息。 他把手帕放在婴儿鼻子旁,小家伙闻到阿妈的气味,偶尔会停止哭闹,这几日便是用这法子止哭。 可这次他再怎么哄,小家伙都扯着嗓子嚎哭。 张靖云猜测小家伙可能是饿了,这才想起温的奶瓶还在院子里,此时也不可能折返回去,让人瓮中捉鳖。 他抱着婴儿哄了大半晌,眼见小家伙都快嗷断气了,他想到那小妇人,又皱眉朝着巷子里走去。 找到街道上一家专门培养奶娘的机构,托人进去买了两瓶乳汁。 张靖云拿到乳汁,付了酬金,便将玻璃瓶上的奶嘴,塞到婴儿的嘴里,才止住哭闹。 他唇角低笑一声,还真是有奶便是娘。 转头却陡然瞧见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站在巷子里尽头,堵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身穿黑色马甲搭白衬衫,黑色紧身裤和长筒靴,戴着黑色礼帽,一副千金名媛的装扮,虽戴着蝴蝶纹鎏金面罩,也能看出是个气质绝美的女人。 张靖云眯眸,“你是谁?” 女人唇角微勾,那双眼眸闪烁着琥珀色的光:“南鸳。” 张靖云有所耳闻,传闻霍霆霄手下除了副官陈博文,随他出生入死,还有一位红颜知己南鸳,被誉为第一女杀手。 张靖云心头一凛,“你怎会知道我在这?” 女人唇角笑意轻柔,似乎在说一件极其简单的事:“神枪手张靖云,江湖中传闻你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全城都搜不到你的踪迹,却输在了心慈手软,落下破绽。” 张靖云哼笑:“这孩子你带不走。” 女人语气更为坚决:“那我偏要试试。” 张靖云猛地掏出手枪,单手上膛,扣动扳机朝着女人接连射出。 “砰。” “砰。” “砰。” 接连三发子弹,直逼女人命门,却被女人身手敏捷,逐一躲过。 张靖云神色凌厉,动作也发了狠,忽见女人一跃而起,躲开擦过她耳畔的子弹,从袖口射出一把飞刀,猛地朝男人怀里的婴儿射去。 张靖云脸色猛地一变,迅速握住了飞来的匕首,任由利刃割开血肉,鲜血顺着指缝流过。 他又迅速抽回手,才让那血滴没有落在婴儿的脸上,而就找他分神的刹那,女人已经掏出手枪,朝他眉心射来一枚子弹。 张靖云抱着婴儿,身手利落地腾空而起,躲开了子弹。 眼见着女人不依不饶,连续射来多发子弹,都故意往婴儿身上打,在他躲开时,却成了幌子,下一瞬便直逼他命门。 怀里的婴儿没吃几口奶就被打断,此时又哭闹不止。 张靖云不愿在和女人纠缠,迅速踩着旁边的围墙,翻身逃走。 南鸳看着那道身影,一眨眼的功夫,便翻墙逃走,的确是飞檐走壁的功夫。 她抬头看着约莫两丈高的围墙,掏出腰间的钩绳,甩在墙上,借力灵活地爬上围墙,看着张靖云离去的方向,迅速追上去。 张靖云看着身后女人不依不饶,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哭声,尚未合拢的门缝里,一个数月大的婴儿正在哭闹。 他看了眼怀里的沈之朗,这是牵制苏晚荷的筹码,绝对不能让他们成功找回去。 张靖云环顾四周,猛地冲进院子,迅速把两个婴儿调换,又跑出院子,合上柴门,然后趁着南鸳追来之际,故意回头等她追上,又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走。 南鸳趁机甩出一把飞刀,直接插进了张靖云的后背。 男人疼得僵硬了一瞬,迅速回身反击,一枚子弹射中了南鸳的胸口,喷出泉涌般的血花。 南鸳捂着伤口,朝男人喊道:“张靖云,你逃不掉了,我已经通知了稽查队,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劝你赶紧放下孩子,束手就擒。” 此时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大量的警署差佬持枪冲进来,将他团团围住。 张靖云被逼到死角,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 赵玉龙朝着张靖云走近,声音沉冷道:“督军吩咐,放下孩子,主动投降,留你活口。” 张靖云眯眸,把手枪缓缓放下。 赵玉龙走过去抱走孩子,下一瞬,却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黑洞洞的枪口,指到了他的太阳穴。 “队长。” 警署司一众人员脸色大变。 赵玉龙后背猛地一僵,又咬牙,“张靖云,你逃不掉的,拿我威胁也没用。” 男人唇角勾起嗜血的冷笑:“是吗?我认为堂堂警长的命,还是很有分量的。” “队长。” 底下都是跟着赵玉龙出生入死的兄弟,都紧张担忧地看着赵玉龙,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张靖云轻笑:“都给我退到百米之外,不然我不保证,你们的赵警长,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赵玉龙怒吼道:“你们不能听他的。” 那些警察却为了赵玉龙的安危,渐渐往后退。 赵玉龙气得咬牙,这帮蠢东西,这张靖云号称神出鬼没飞檐走壁的神枪手,退到百米之外,怕是等着给人送人头! 他气沉丹田,临危不惧道:“你们都给我回来,今日谁抓到了嫌犯,我这个队长之位,让给他做!” 此时,南鸳捂着伤口,追了上来,又从胸口掏出匕首,猛地朝张靖云持枪的手腕飞去。 张靖云意识到危险,迅疾躲开,匕首擦过男人的手腕,划过一道血痕。 张靖云眯眸看向人群后的南鸳,猛地把赵玉龙一踹,又飞身跃过围墙,翻身逃走。 其身形鬼魅,速度极快,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不见踪迹。 “南鸳小姐,你受伤了。”赵玉龙关心道。 南鸳摇头,“我没事,先赶紧把沈家小公子送到督军府。” 赵玉龙点头,又吩咐手下:“你们两个,送南鸳小姐去医院。” “是,队长。” 赵玉龙赶紧带着孩子回去复命,到了督军府。 “督军,孩子找到了。” 霍霆霄走过来,目光落在赵玉龙怀里那团哭闹不止的婴儿,眉心微微蹙起。 又黑又丑,还真像沈绍言那小子。 他居高临下,唇角勾起嗤笑,又扬起下巴,示意陈副官。 “去告诉太太一声。” “是,督军。” 陈副官立刻走出房间。 霍霆霄挑眉又问:“张靖云那小子抓到了?” 赵玉龙埋头,惴惴不安:“属下有罪,让这小子又逃了。” 霍霆霄眸底神色幽深,鼻腔哼出一声毫无温度的轻笑:“一个江湖汉子,就把你们正儿八经训练出来的警署官差耍得团团转?” 赵玉龙脸色一变,猛地俯身:“属下失职,还请督军责罚。” 霍霆霄一脸沉冷肃穆,挥手让他出去。 赵玉龙松了口气,意外觉得这几日督军心情颇好,竟未责罚于他,往日这般失职,督军早已大发雷霆。 赵玉龙准备离开,想起什么,又神色担忧地禀告道:“督军,南鸳小姐受了枪伤,正在医院抢救。” 第五十二章督军去医院探望南鸳小姐 天色渐晚,苍翠蓊郁的梧桐树和高椰树,掩映着一栋栋中西合璧的繁华洋楼,仿佛和外面那些残街漏巷那么格格不入。 在其中最高的洋楼窗前,身穿深蓝旗袍的女人,烫卷的头发因失去打理,微微垂在纤瘦的肩头,就那么安静站在那里。 房间里,乳黄色玻璃罩吊灯明晰地亮着,角落圆桌上留声机播放着舒缓轻柔的音乐,女人苍白的面孔却始终笼着淡淡的愁绪。 苏晚荷站在窗边,俯瞰督军府那庄严肃穆的大门,内心五味杂陈。 她不过是拿着竹笼子入府为老太君制衣的小裁缝,寥寥数日,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朗儿不知所踪,玉萍遭人凌辱,曾经深爱的丈夫,和她形同陌路。 仿佛无形中有只手,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却又让她得以望见那云端的月亮。 她不知眼前的月亮是否长明,也不知身后路是否平坦,只能于迷雾中前行。 “太太。” 身后传来陈副官的敲门声。 苏晚荷转头,走过去打开门,便瞧见陈副官怀里抱着的婴孩。 她心跳好似炸开一束烟花,带着意料未及的惊喜,连声音都在张唇时,刹那间激动到失了声。 陈副官微笑道:“太太,小少爷找到了,督军吩咐下官报给您看看。” 苏晚荷抱过孩子,喜极而泣,眼泪瞬间模糊了眼眶,大滴大滴落下,却骤然惊醒了怀里的孩子,在她怀里不安地嚎叫。 苏晚荷贴着孩子的脸颊,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贴着孩子温热的呼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的朗儿找到了,朗儿,阿妈终于找到你了。” 颤抖的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极致欢喜,激动到身为母亲,恨不得抱紧怀里的孩子。 可当她闻着孩子身上陌生的气息,脑海瞬间闪过一道白光,下意识内心陡然一沉,渐渐收了眼泪,仔细看了眼孩子的面容。 朗儿被她喂养得白白胖胖,而这个小婴儿脸蛋较为瘦弱。 苏晚荷脸色渐渐泛白,又将孩子从襁褓取出来,放在床上仔细检查。 两三月龄的孩子长相大差不差,这也是个男孩,可身为母亲,她还是察觉到了,这不是她的孩子。 朗儿身上有她熟悉的气息,朗儿的小脸刻在她的脑海里,一见到阿妈,就会咯咯直笑,往阿妈怀里蹭,而这个小孩,睁眼看着她,却是不安地嚎哭。 方才她太过激动,一时没有注意到这些,此刻才再三确定,这并非她的孩子。 苏晚荷内心仿佛从天堂跌落,眉心渐渐隆起愁绪:“陈副官,这孩子是从何处找来的?” 陈副官回道:“是南鸳小姐从张靖云手里抢回来的。太太,怎么了吗?” 苏晚荷难掩失落:“这并非我的孩子。” 陈副官皱眉道:“我去禀告督军。” 苏晚荷点头,把孩子交给他,看了眼哭得红通通的巴掌小脸,又揪心道:“这孩子不知是谁家的,他阿妈知道孩子丢了,肯定很着急。” 陈副官又道:“太太,这孩子属下先交给府中女佣养着,明日便去登报,要是有丢失孩子的人户,可以来认领。” 苏晚荷点头:“这样也行。” 陈副官立刻抱着孩子出去。 到了晚饭时间,女佣们端着精致餐食鱼贯而入。 苏晚荷走进餐厅,见餐厅空无一人,内心反而松了口气。 她随意道:“老太君,不一起吃?” 玉兰面带笑容,态度恭顺:“回太太的话,老太君喜静,和督军生活习惯也不同,院子里也有小厨房,便不在一处用餐。” “督军还曾嘱咐过奴婢,让您不必担心,府中只有您一位女主人,待督军和太太成亲后,这偌大的督军府,就交由太太掌管。” 苏晚荷对掌管督军府并无兴致,她的要求很简单,她爱的人都能平安顺遂。 可这份权力若是交到她手上,倒也是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苏晚荷感受到了男人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尊重,强大的男人流露出温柔的一面,事事为她考虑妥帖。 内心仿佛融入暖意,看着窗外天色渐晚,心底竟也生出几分思念。 “督军去哪了?” 玉兰上前为她拉开椅子,“督军去医院了,嘱咐太太您先吃。” 苏晚荷面露疑惑:“医院?” 玉兰迟疑片刻,还是如实道:“南鸳小姐受伤了,督军前去探望。” 苏晚荷内心不由分说产生一抹难言的情绪,似女儿家拈酸吃醋那般,胸腔酸酸涨涨。 没想到嫁为人妇,还有这般小女儿的痴态。 苏晚荷微微赧然,又担忧道:“南鸳小姐的伤可严重?” “听说是挨了一颗子弹,正在抢救。” 苏晚荷内心的愧疚更深了,起身道:“我去探望南鸳小姐。” “太太,您先吃点吧,要是饿着肚子,督军会责罚我们的。” 苏晚荷蹙眉担心道:“他不也饿着肚子,还没回来,许是南鸳小姐受伤太严重了,也不知救治得怎么样了。” “玉兰,你让厨房做几样软乎的,病人能吃的,打包到食盒里,待会随我去医院。” “是,太太。” 苏晚荷简单吃了几口菜,填饱肚子,又吩咐玉兰提上食盒,随她前去医院。 司机师傅驾驶着别克小汽车,行驶在僻静的巷子里。 苏晚荷失神望着窗外,忽然听见一阵爆破声,车子瞬间停下来。 “怎么了?”她微微颦眉。 司机师傅连忙下车检查,又走到窗边回话。 “太太,车胎坏了。” “能修好吗?” “要换胎,太太,这巷子离督军府不远,您先坐在车里等着,属下回去换一辆车来送你。” 苏晚荷点头,和玉兰坐在车内。 巷子里寂静无声,除了野猫叫声,凄厉又惊心。 忽然一只面目凶残的野猫爬上了车引擎盖,在玻璃上疯狂抓挠。 玉兰护住苏晚荷,“太太,奴婢下去把这小畜生赶走。” 苏晚荷点头,“玉兰,当心点。” 玉兰拉开车门下去,走到引擎盖,正要抓走那只野猫,忽然身后巷子里窜出一道身影。 苏晚荷瞳孔微增,猛地唤了声玉兰提醒她,那道身影眼疾手快,抬手劈到玉兰后脑勺,把她打晕,便目光森然朝她走来。 苏晚荷猛地上前,拉紧了车门,却被男人从外面大力甩开,又从门缝握住她的手,将她硬生生拽出来。 张靖云把女人压在车窗上,上下打量。 被霍霆霄娇养的女人,的确和初见时不一样了。 描过的眉,沁水的眸,玉节儿似的小翘鼻,不点而朱的粉樱唇,一双纤纤酥手,嫩如葱根,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轻易折断。 生死场上长大的男人,从来都在男人堆里扎根,便是唯一接触过的女孩,也是当作兄弟,从未见过这么柔弱无骨的女子。 苏晚荷感觉双手都要被男人折断,疼痛使她眉心紧蹙,不禁痛哼出声。 张靖云下意识松开手,目光落在女人我见犹怜的脸蛋,有片刻的失神。 苏晚荷双眼充满愤怒,“督军府的人马上来了,你最好放开我。” 张靖云瞬间回过神,攥住女人手腕的动作,也渐渐发狠,唇角勾起冷笑:“当了几日官太太,连亲生儿子也不要了?” 苏晚荷咬牙切齿,恨他到极致,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你为何抓住我不放?把儿子还给我。” 张靖云目光在女人脸庞碾过,似笑非笑道:“谁让你现在是霍霆霄心尖上的女人,除了你还有谁,能让他用命来换。至于你儿子能不能回到你身边,要看你这个阿妈的表现。” 他掏出黄色草纸包裹的药包,放进苏晚荷旗袍兜里,“这是最烈性的毒药鹤顶红,见血封喉,我要你明日,把霍霆霄单独约到天悦茶楼,把这药下在霍霆霄的茶水里。” “我要亲眼看见霍霆霄倒在地上,你才能看见你的孩子,活着出现在你面前。” “别想给我耍花招,若是我发现你们身后有尾巴,我不介意当场送你宝贝儿子上西天。” “明白吗?” 苏晚荷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巷子里传来鸣笛声,男人唇角忽地勾起一抹邪笑,拍了拍女人的脸颊,在她耳边说:“等你好消息。” 话落,便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五十三章期待他的吻 苏晚荷走到倒地的玉兰身边,掐着她的人中唤醒。 玉兰醒过来,摸了摸发晕的脑袋,疑惑道:“太太,我怎么倒在地上?” 苏晚荷面无表情道:“你被人袭击了。” 玉兰骤然惊恐,又紧张道:“太太您没事吧?” 苏晚荷摇了摇头,等司机开车过来,又坐上车,朝医院赶过去。 此时,陈副官早已赶到医院,把孩子调换的事告诉霍霆霄。 “督军,那小子真是狡猾,竟换了个孩子。” “太太心软,吩咐属下一定要登报,替孩子找到亲生父母。” 霍霆霄沉眸:“按太太说的做。” 南鸳也刚从手术室抢救回来,躺在病床上苏醒过来。 闻言撑着病体翻身下床,脸色苍白地请罪。 “督军,对不起,是南鸳没完成任务,辜负了您的信任。” “你先好好养伤。” “是。” 女人站起身,却牵动到伤口,体力不支,清瘦的身体带着病态娇弱的美,轻若扶柳往前倒去,双眼楚楚动人望向男人。 霍霆霄眉心微蹙,似是没有看见般,侧身后退一步,低沉的声音道:“陈副官,扶南鸳小姐起来。” 陈副官立刻上前,扶着南鸳起身。 南鸳低垂下头,唇角却闪过一抹惨白的苦笑。 忽地,门外传来脚步声。 “太太,护士说南鸳小姐住在这间病房。” 苏晚荷走进病房,便看见这气氛不同寻常的一幕。 陈副官扶着苍白病态的南鸳小姐,而男人站在床头,挑眉朝她望来,神情颇为不悦地睨向玉兰。 “这么晚了,你带太太出来做什么,身边可有警卫随从。” 玉兰吓得不敢吱声,若是督军知道方才太太遭遇了刺客,怕是她难辞其咎。 苏晚荷轻声道:“是我要过来的,听说南鸳小姐受伤了,我过来看看。” 霍霆霄抬步走来,扶住苏晚荷的手臂,却摸到了一片冰冷。 他目光寒凉地瞥了眼玉兰,沉声吩咐:“去医院给太太找个暖炉。” 玉兰恭敬埋头:“是,奴婢这就去。” 苏晚荷难为情地红了脸,低声道:“春风日暖的哪有人用暖炉,再说我也不冷,你就别苛责玉兰了。” 苏晚荷又看向南鸳,握紧霍霆霄的手说:“南鸳小姐为了救我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霆霄,你一定要治好南鸳小姐。” 南鸳目光落在男人大庭广众下,把女人霸道笼在怀里,那种极端占有的姿态上,还从未见过堂堂督军,露出这副模样。 便是自女人出现,也仅仅站在门口,而她们这位督军,一看见女人,竟迫不及待朝女人抬步走去。 南鸳心底明了,却又感到深深的不甘。 向来无心儿女私情,一心收复山河的督军,如今竟如此热衷一个有夫之妇。 这让她情何以堪。 苏晚荷朝着南鸳看去,南鸳看向她的眼神,不冷不热,似乎还有丝丝的敌意,却直白地不屑于隐藏。 苏晚荷示意玉兰,玉兰提着食盒走过去。 “南鸳小姐,这是太太为你准备的清粥小菜。” 南鸳唇角勾起优雅的淡笑:“南鸳多谢太太。” 苏晚荷也轻笑道:“不客气,南鸳小姐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苏晚荷和霍霆霄走出医院,坐上同一辆汽车。 陈副官在前面驾车,玉兰坐在另一辆,后排只有两人。 “怎么了?”霍霆霄见女人脸色不对。 苏晚荷轻笑,故意拈酸吃醋:“我在想,督军今日来探望南鸳小姐,为何不告诉我?” “陈副官不在病房,督军和南鸳小姐独处一室,想必说了不少贴己话吧。” 霍霆霄头一回看小妇人阴阳怪气地拈酸吃醋,那小嘴微微嘟起,小鼻子一皱,使起小性子可爱又俏皮,哪像个小妇人,分明是个小女儿家,眼底顿时有笑意闪烁:“你吃味了。” 苏晚荷自动脑补一番,娇娇地哼了声:“方才若不是我来了,恐怕扶着南鸳小姐的人,就变成你了吧。” 霍霆霄挑眉,英挺的眉毛如刀锋锐利,搂过女人的细腰,扣到怀里,又捏住那凝脂般滑腻的下巴,爱不释手地摩挲,冷锐的眉骨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藏着万千星辉般,灼烫人心。 “在你眼底,我就是这般沾花惹草的男人。” 男人清冽好闻的男性气息,和温柔磁性的嗓音,一同落在她面庞,好似一根浅浅的绒毛,从面庞一路撩拨到她心底深处,令她一颗心渐渐酥软发痒。 她好似要溺死在男人的眼眸里,直抵灵魂深处的眼神,令她渐渐承受不住,浅浅闭上眼。 心却怦怦直跳。 熟悉的男性气息拂来,男人轻笑在她唇角落下轻吻,吻了两下,又松开了她。 苏晚荷还没感觉够,心底莫名有些失落,又有些面红耳赤,自己竟然也如此期待男人清冽好闻,仿佛令人上瘾的气息把她强势占满。 男人搂过她,又轻轻执起她的柔酥小手,落下羽毛般柔软的轻吻。 苏晚荷疑惑男人好像特别喜欢她的手,总爱捏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腰,吻她的唇,情到深处,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 苏晚荷总能感受到男人的克制,可朗儿还没找到,她无心享受风花雪月,这会让她产生心理负担。 忽然,男人注意到她手腕的红痕,顿时蹙了眉。 “你手腕怎么回事?” 苏晚荷惊讶男人的细致,竟然连这也发现了。 霍霆霄猛地执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眼,又眼神认真地看向她。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苏晚荷轻笑,也为他的担忧,从内心深处感受到触动:“在督军府,还有谁敢欺负我。” 苏晚荷内心挣扎,又掏出那包药粉。 “这是鹤顶红。” 霍霆霄脸色猛地一变,眯眸:“你怎会有这个东西?” 苏晚荷一字不落,全盘托出:“方才我出来找你,在半路上遇到了张靖云,他打晕了玉兰,把这东西给我,要我明日骗你单独去天悦茶楼,把这药包下到你的茶水里。” “霍霆霄,我不想你死,我也想救我的孩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第五十四章绣了荷字的手帕是谁的? 幽寂的巷子里,男人穿着黑色布衣,戴着黑帽,江湖人的装扮,警惕地望着周遭,神色匆匆走到一处僻静的院子。 柴门紧闭,院子内漆黑一片,男人推开柴门,走到门口轻推,却发现木门上了锁。 他迅速绕院子找了一周,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又猛地一脚踹开木门,掏出打火石,点亮了火烛,照亮了房内。 屋内竟一览无遗,唯一一张木床和圆桌上,布满了尘土和蛛网。 张靖云脸色大变,从房间跑出去,又迅速敲响隔壁邻居的房门。 “叩叩。” 一个老妇人穿上衣服走出来,却并不敢拉开门栓,警惕地问道:“大晚上,谁在外面?” 张靖云把帽檐压低,透过门缝,声音温和道:“大娘,向你打听一下,这隔壁人家哪去了?” “隔壁没住人啊,那院子早就荒了,倒是前几日来了一对夫妇,带着襁褓里的孩子来省城看病借住两天,看完病就回乡下去了。” “什么?大娘,你可知他们几时走的,住在乡下哪里?” 大娘摇了摇头:“这会估计早坐船离开了,你也追不上了。小伙子,看你这着急的样子,他们不会是欠了你的钱吧?” “那夫妇俩也是可怜,穷得叮当响,本来是来带孩子治病,那汉子把钱赌输光了,只好带着孩子回去,听天由命了。” 张靖云猛地转身,朝码头跑去,可烟城大大小小无数个码头,这么寻找下去,无疑是大海捞针。 夜色渐深,张靖云回到住处,却发现屋内亮起灯光。 他立刻警觉,掏出手枪,走到门口拉开门,屋内传来女子银铃般惊喜的声音。 “云哥,你终于回来了。” 屋内光线不亮,仅有桌上一盏灰白色灯罩,照出一张秀丽的鹅蛋脸。 少女云鬓蓬松往上扫,后发齐腰柔顺如瀑,发鬓插着一根云鬓花颜珍珠步摇,衬得那张脸颇为莹润白皙。 身上穿着鹅黄色绣花鸟纹缎面短袄,倒大袖的袖口呈荷叶弧形,裙子是千金小姐兴的提花面料百褶裙。 一见到张靖云,少女便从椅子上起来,朝张靖云扑过来。 张靖云收起手枪,笑容宠溺,“清瑶,你怎么来了?” 少女是青龙社社主张啸天唯一的千金张清瑶,自小同张靖云一块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张清瑶眉眼带笑,杏儿眼水汪汪朝他眨眼:“不光我来了,我阿爸也来了。” 里间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缎面马褂,国字脸,留了条黑色长辫子的中年汉子,正是青龙社社长张啸天。 张靖云看向社主,立刻走上前恭敬地拱手。 “社主。” 张清瑶跃跃欲试,“云哥,明日你捉拿那姓霍的,我也跟你去,这几日你不在山上,连阿爸都夸我枪法大有长进。” 张靖云蹙眉道:“胡闹。” 又拱手道:“社主,明日凶险万分,断不能让大小姐冒险。” 张清瑶却不依:“我要给阿飞报仇。” 张靖云皱眉,“阿飞是我生死兄弟,要报仇也是我来,你凑什么热闹,快回去。” 张清瑶心底柔肠百转,眼眸痴痴地望着男人:“我不,我就要跟着你,云哥,你不知道,自从你下山这段日子,我好担心你。” 又不满地看向张啸天:“都怪阿爸,非要你去刺杀督军,害阿飞死了,还害你受伤。” 张啸天无奈叹气,“靖云啊,这丫头眼里只有你,连我这个阿爸都比不过你啊。” 张靖云又警告地看了眼张清瑶:“瑶儿,不得胡说,社主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张清瑶努努嘴,又朝阿爸赌气道:“阿爸,明日你不能让云哥一个人冒险,要是云哥出事,我也不活了。” 张啸天又吩咐:“瑶儿,阿爸和你云哥还有事要谈,你先自己去院子里玩会。” 张清瑶走出房间,又贴心地合上门,来到外间,忽然看见椅子上扔了两件带血的衣物。 白色马褂背部一个血窟窿,黑色外衣也扎破了。 “云哥,你下山以来,原来受了这么多苦。” 少女捧着衣服,心疼得快要碎掉,又抱起衣物,走到院子里灶房,找到一个红木盆。 她把衣服放进盆里,又从院子里那口井里打了井水,浸泡衣服。 一双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手,就浸泡在水中,搓洗起衣服里,清秀的脸颊,还泛起甜蜜的红晕。 忽然,她看见外衣兜里,有一片粉色的东西。 她把东西扯出来,发现是一片粉色真丝手帕。 张清瑶脸色霎时变了,心头好似轰然坠下一块石头,撞得她七荤八素,呼吸都顷刻间难受到窒息。 “云哥。” 她心底不可置信地蔓延出一丝恐慌,又迅速摊开手帕,竟在手帕的尾端,发现一个银色丝线绣成的荷字。 张清瑶脸色惨白地攥紧了手帕,又迅速起身,冲到了屋内。 张啸天声音戛然而止:“你这孩子,冒冒失失的。” 张清瑶泫然欲泣,“阿爸,我找云哥有事。” 话落,便转身跑出房间。 张啸天察觉到女儿的情绪,担心唤了句:“瑶儿。” 张靖云拱手道:“社主,我出去看看。” 张啸天无奈笑笑:“去吧,这丫头肯定是想你了。” 张靖云走出房间,到了院子里,便看见女孩趴在围墙假山,委屈地抽泣。 “瑶儿,你怎么了,哭什么,谁惹你了?”张靖云温柔地哄着。 张清瑶委屈地扑打男人的胸膛,“是你,你说,你这些日子,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张靖云淡然道:“没有。” 张清瑶猛地拿出那方手帕,紧盯着张靖云的神色:“那这是什么?” 张靖云眉头微微一皱,眸底有片刻的波动。 张清瑶心底恨意更浓,醋坛子瞬间打翻,顿时失去理智:“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毁了这手帕。” 张清瑶掏出匕首,就要划破手帕,岂料男人猛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抢过了手帕。 “瑶儿,别胡闹。” 张清瑶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攥紧她的手腕,抢走了手帕,还对她露出斥责的神色。 她仿佛天塌了,心碎了一地:“云哥,你怎么能收别人的手帕,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张靖云冷静道:“瑶儿,这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无论如何,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妹妹。” 张清瑶看着张靖云离去的背影,气得咬牙:“这个女人是谁?” 张靖云不置一词,走进了屋内。 张清瑶歇斯底里道:“你有胆喜欢她,没胆告诉我?” “好,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查。” 张清瑶伤心欲绝地跑到屋内,扑进张啸天怀里。 “阿爸,云哥他,有了别的喜欢的女人。” “都怪你,你让他下山,给他安排什么任务,现在他都喜欢上别的女人了,我怎么办?” “我要云哥,我只要云哥,阿爸,你帮帮我。” 张啸天安慰道:“傻丫头,你哭什么,你是我张啸天的女儿,你想要天上的月亮,阿爸都摘给你。” “靖云当真有了喜欢的女人?这小子倒是没跟我汇报。不过你别担心,即便是有这个女人,阿爸也不允许她进咱们青龙社。” “靖云是青龙社的二当家,只要我还是社主一天,结婚生子都要听我的安排。” 张清瑶抹掉眼泪,发了狠道:“阿爸,我一定要查出这个女人是谁,是谁偷走了我云哥的心,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张啸天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大为赞赏:“好,这才像我张啸天的女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这天下什么样的好男儿没有,只要你喜欢的,阿爸抢也要给你抢回来。” 张清瑶却摇头:“我谁都不要,只要云哥。云哥生,我就生,云哥死,我就死,我没了云哥,活不下去,阿爸,你一定要帮我嫁给云哥。” “得不到他的心,我也要得到他的人。” 张啸天猛地一拍桌子:“好,等这件事办成了,阿爸就为你们举办婚礼。” 而此时督军府内。 苏晚荷似乎梦到了朗儿已经长到了两三岁的样子,在孤独地漂泊,竟然无棉衣取暖,无食物果腹,可怜巴巴地躺在冰天雪地中唤她阿妈。 苏晚荷从噩梦中惊醒,绝望地哭湿了枕头,从床上下来,走到走廊,书房里传来男人商议的声音。 第五十五章大名鼎鼎的霍督军竟死在女人手里 “督军,属下接到密报,张啸天带着一伙人下山,和张靖云秘密会面。” “这个张啸天,几次从码头走私鸦片,被我们扣下后,怀恨在心,仗着身后有日本人撑腰,竟然敢和军政府作对,实在可恶。” “督军,您当真要以身犯险,那张靖云是张啸天的义子,又是青龙社二当家,肯定会布下天罗地网。这天悦茶楼又是他们青龙社的窝点,我们进去无疑是让人瓮中捉鳖。” 苏晚荷站在走廊外,没想到其中牵涉众多,竟然还有青龙社社主,这些江湖帮派。 她轻轻推开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男人回头朝她望来,冷峻的面庞,声音却带着性感的柔和。 “怎么不睡?” 苏晚荷拢了拢身上的睡袍,走到男人办公桌前,思忖过后道:“明日我一个人去。” 霍霆霄唇边勾起轻笑,示意陈副官先出去。 陈副官朝苏晚荷颔首,便退出了房间,合上了房门。 霍霆霄示意女人到近前,苏晚荷饶过办公桌,走到男人跟前,男人便双腿微张,顺势拉过女人,坐在了他腿上。 苏晚荷双臀贴在男人结实的大腿上,隔着西装布料,熨烫她的身体,连脊柱都升起了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男人双手扶上她后腰时,冷不丁一抖。 桌上摆着一盏乳黄色透明玻璃罩,透出的光线,衬得男人冷硬的面容,多了几分柔情。 苏晚荷看着男人眼底流淌的笑意,心跳仿佛动了下,才不过数日,内心也仿佛接受了这份亲昵。 她不知何时听过,通往女人心里的路是阴道。 自取其辱也罢,口是心非也罢,她缓缓靠近男人的胸膛,依偎在那稍显距离,却令她无数次都感到心悸的气息中,身后仿佛空洞地令她感到不安。 男人温厚的手,便抚过她的后背,仿佛知道她所想,竟缓缓带给她温暖,渐渐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比亲吻更能接近对方心底的方式,是两颗心相贴的紧紧拥抱。 苏晚荷呼吸着男人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又更紧地搂住男人的脖子,仿佛这样也能让她安心。 霍霆霄搂着怀里的女人,从她进来便感觉她情绪低落,眼角泛红。 他低声轻哄,唇角贴着女人的云鬓落下温柔一吻,低哑磁性的嗓音带着酥软动人的性感:“做噩梦了?” 苏晚荷内心深深一窒,声音都渐渐带着哭腔:“嗯。我梦见朗儿在流浪,我好怕找不到我的孩子,朗儿他还那么小,” 男人掏出药包,塞到她手上,“明日,你把这包药下在我的茶水里。” 苏晚荷抬起头,看着手心的药包,却坚决地摇头。 男人捏捏她的脸颊,“放心,这只是普通毒性的药,我会提前吃下解药。” 男人眸色幽深,“我不出现,张靖云便不会主动出现。” “此人狡猾敏锐,且身手不凡,不拿出点手段,恐难抓捕。” “明日我和你一同走进茶楼,陈副官会暗中派人保护。” 苏晚荷点了点头,还没到明日,却已经有种心惊肉跳的紧张。 “我担心明日有人暗中偷袭,你是督军,不能出事。” 她担忧地拽紧了男人的衣袖。 男人倒是冷静,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张靖云用的是德国造驳壳枪,有效射程五十米到一百米左右,真到了火拼的时候,也是贴着人身上开枪,倒不会像电影里隔着老远瞄准。只要他一出现,我们的人就会将他及其余党一网打尽。” 苏晚荷点头,又自觉愧疚。 若不是为了朗儿,男人何必如此迂回抓捕。 凭霍霆霄的狠辣手段,张靖云若不是有朗儿的消息,恐怕早就被乱枪打死。 如今还要为了她,以身犯险。 像他们这样的地位,这样的权贵阶级,出行都是副官和警卫贴身保护,而男人却为了她,将生死置之度外,选择只身前往。 苏晚荷内心说不触动是假的。 权势是男人的春药。 权势滔天的男人愿意为了女人屈尊降贵,是女人的春药。 忽然,她感觉好像有把枪抵着她。 苏晚荷脸颊微红,看向男人,却看见男人一脸幽深,又带着克制的怨念。 苏晚荷忽然掩嘴一笑,强大的督军,竟然为了这种事,跟她妥协,还不是被她一介小女子拿捏在手掌心。 “笑什么?” 男人掐着她的腰逼问。 男人大手正要按在她腰窝处,顿时一股子酥麻从脊柱往上窜,令她不可抑制地笑着抖了下。 男人抵着她的额头,意味深长地说:“若不是你不愿,我何苦受这罪。阿荷,你几时才能让我如愿?” 男人的气息好似醉人的美酒,浅浅扑在她的面颊,呼吸里都是他好闻的味道。 清冽中,带着一丝微甜,像晨间最纯净那抹晨雾,被热气蒸发,一寸寸将她心间缠绕。 苏晚荷脸颊红扑扑,却又异常清醒:“霆霄,我如今还是沈绍言的妻子。” 霍霆霄狂妄又霸道:“这天下谁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苏晚荷偏过头:“可婚书上,我还并非霍太太。” 霍霆霄捏着女人的下巴,“原来阿荷要的是婚书,等此事了结,本督军送你一纸婚书,和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 苏晚荷眸光微动,望着男人冷峻桀骜的面庞,不禁想起同沈绍言结婚时的场景。 因她阿妈走后,继父准备把她从省城骗回去,准备卖给当地一个富商做小妾,沈绍言偷偷带走她,除了阿妈为她准备的嫁妆,什么也没带去沈家。 沈绍言担心她这张脸,给他带来祸端,便没有举办婚礼,只是一家人吃了顿饭。 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被她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愿意触及的地方,没想到终有一日,可以如此坦然地回忆。 翌日。 陈副官带着手下连夜部署,天悦茶楼附近遍布眼线,除了严阵以待的一万士兵守在巷子里,还有穿着便衣的士兵,伪装在茶楼里外。 苏晚荷和霍霆霄从别克汽车下来,一前一后走进茶楼。 苏晚荷捏紧了手指,跟着霍霆霄走上茶楼,在店小二的指引下,走到靠窗的雅间。 苏晚荷不知道此时,在二楼某个角落里,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别人眼底。 霍霆霄看着窗外,苏晚荷顺势将药包倒在茶水里,又端起茶杯,递给霍霆霄。 霍霆霄看她一眼,笑容温柔地端起茶杯,抿了口。 苏晚荷紧张地看着他,直到男人吐出一口鲜血,倒在桌上。 苏晚荷看着那鲜红的血迹,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带着难以形容的恐慌,将她淹没。 忽然,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男人神出鬼没,双手按在她的肩头,低声凑近她耳边道:“想知道孩子的下落?给他一枪,我就告诉你。” 苏晚荷强自镇定,愤怒地看着张靖云:“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到底还要怎样?把孩子还给我。” 张靖云伸手凑到霍霆霄鼻端,顿时冷笑道:“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大名鼎鼎的督军,竟然死在一个女人手里,真是可笑至极。” 苏晚荷呼吸一窒,看着了无生息的男人,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此时,张啸天和张清瑶父女俩也走进来。 张啸天道:“霍霆霄当真死了?” 张靖云道:“回社主,此药鹤顶红,见血封喉,大罗神仙也难救。” 张啸天瞥了眼桌上的霍霆霄,冷笑道:“可惜了,此人掌控两省军政府,我还想和他合作,只怪他顽固不化,几次三番坏我好事,自寻死路。” 身后的张清瑶忽然掏出手枪说:“阿爸,让我为阿飞报仇,把他打成筛子。” 苏晚荷吓了跳,挡住了霍霆霄的身体,愤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张靖云连忙按住了张清瑶的手腕,把手枪夺走:“瑶儿,不要伤及无辜。” 张清瑶乖巧地哦了声,又没好气道:“你又是什么人?” 苏晚荷没吭声,张啸天也朝她看来,张靖云回应道:“社主,她是……霍霆霄的情人苏晚荷。” 张清瑶猛地脸色一变,目光森冷地盯着苏晚荷。 张啸天倒是诧异,似乎是想到什么,喃喃道:“苏晚荷,这不是那位新晋沈次长的太太?” 张清瑶顿时咬牙切齿道:“水性杨花的女人,勾引督军,又勾引我的云哥。” 张啸天蹙眉:“瑶儿,不得无礼。”又看向苏晚荷,神色颇耐人寻味,竟点头哈腰起来:“沈太太,都怪小女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苏晚荷不予理会,又看向张靖云,“我的孩子呢?” 张靖云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张清瑶吞口而出的冷笑道:“你的孩子早丢了,云哥亲口说的。” 第五十六章背后靠山是总统府 苏晚荷神情一震,浑身像是被拽进巨大的漩涡,周遭的声音都逐渐漂浮,双腿发软到站立不稳。 那个梦仿佛成了真,绝望彻底笼罩住她。 “阿荷。” 张靖云猛地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腕。 张清瑶见云哥如此关心这个女人,气到咬碎了银牙,撒气地跺脚:“云哥,你叫她什么,你不准扶她。” 张靖云蹙眉警告:“瑶儿,别胡闹。” 苏晚荷猛地甩开张靖云的手,眼神淬了冰。 “张靖云,我苏晚荷和你不共戴天。” 张靖云看着伤心欲绝的女人,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拽过女人的手臂,将手枪放在她手心。 张清瑶焦急道:“云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张靖云把张清瑶推开,紧紧握住苏晚荷的手腕,神色凛然,义薄云天。 “阿飞的仇已经报了,我张靖云的命是你的,要杀要剐随你。” 苏晚荷握紧了手枪,又猛地持枪对着张靖云,眼神透着满腔恨意。 在场众人都神色一凛,张靖云却纹丝不动,神色坦然地看着她。 张清瑶吓得脸色泛白,猛地挡在张靖云面前,又急又气。 “云哥,你是不是傻,你是神枪手,枪是你的第二条命,你怎么能把手枪给这个女人。” 张清瑶又愤怒地看向苏晚荷,“我不准你伤害我云哥,你要是敢开枪,我青龙社不会放过你。” 苏晚荷握紧了手枪,余光瞥了眼霍霆霄,直到看见他睫毛微颤,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忽然,青龙社一名手下走进来。 “不好了,社主,我们在巷子里发现大量北洋士兵,我们被包围了。” 张啸天猛地走到窗口,便看见北洋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天悦茶楼团团围住。 张啸天猛的脸色一变:“靖云,我们得赶紧走。” “这些人发现霍霆霄死了,恐怕会把我们乱枪打死。” 张清瑶却不以为意:“阿爸,怕什么,我们跟他们拼了。” 张啸天火急火燎道:“傻丫头,你以为那是你平日里遇到的那些江湖人,我们在天悦茶楼顶多安排了百十号人,那巷子里至少埋伏了上万了,更何况全烟城最先进的军火,都在军队手里,双方差距悬殊,我们要火拼,无疑是以卵击石。” 张清瑶也恐慌起来:“阿爸,那你说怎么办?” 张啸天吩咐道:“赶紧走,你和靖云先从后门走,我来断后。” 张清瑶随即抓紧张靖云的袖子,焦急催促道:“云哥,快走吧,别理这个女人了。” 张清瑶拽走了张靖云,到了门口,却被渐渐堵了回来。 持枪的北洋士兵,已经迅速控制了楼下,一路僵持上来。 张靖云和张啸天看着楼下那些自家兄弟,竟然被换成便服伪装的赵玉龙及其属下全部控制。 忽然,屋顶传来动静,陈副官带着埋伏在屋顶的手下,身手灵活地翻窗进来,将督军和苏晚荷全部保护住,又冷笑地看着张啸天等人。 “还走得了吗?张社主。” 掷地有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张啸天转头,看见陈副官以及数十人,朝他们举枪。 而那本来倒在桌上的霍霆霄,竟然安然无恙地坐在那。 张啸天猛地睁大了眼,眼底的笑更是笑里藏刀:“你这小后生,竟连我也骗了去。” 霍霆霄唇角勾起冷漠的弧度,“本督军不使出点手段,怎会引出你这条老狐狸主动现身。” 张靖云目光陡然凌厉,亦是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你方才已经没了气息。” 霍霆霄淡然地吩咐:“陈副官,把他们都给我带回去。” “是,督军。” 陈副官上前,缴了张靖云等人的枪,命人把他们架走。 张靖云猛地看向苏晚荷,眼神森寒暴戾:“你骗了我。” 苏晚荷攥紧了拳头,冷冷地对视回去:“你罪有应得。” 张靖云被陈副官猛地一脚踢到跪在地上,又不甘地看向霍霆霄,没想到苏晚荷这个该死的女人当真是不守妇道,竟然爱上了霸占她的男人,连亲儿子也不救了,居然不顾亲生儿子的安危,把事情败露给霍霆霄。 倒是小瞧了她。 为了青龙社弟兄们的安危,张靖云被迫弯下了脊柱,厉声怒吼道:“这件事是我做的,跟社主和瑶儿和青龙社一众弟兄都无关,要抓就抓我一个人。” 张清瑶扑过来,抱住了张靖云,“云哥,我要和你同生共死。” 又愤怒中带着窃喜地看着苏晚荷道:“都怪这个女人,居然设计害你,你要看清她的真面目。” 赵玉龙走进来,禀告道:“督军,楼下青龙社的人都控制起来了。” 霍霆霄点头,瞥了眼张啸天等人,冷蔑一笑:“张啸天,通敌卖国,走私鸦片,打劫抢掠,滥杀百姓,几次三番派人刺杀本督军,当真以为本督军,不敢端了你的老窝。” “都给我关进大牢。” 赵玉龙俯首:“是,督军。” 随即命人把几人押走。 张啸天此时也慌了,这些罪名,一条都能要他的命。 在烟城,他是地头蛇,法令都奈何不了他,从前还是衙门管事,衙门老爷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如今这姓霍的小子掌管烟城,竟然不把他放在眼底。 “姓霍的,你可知我上头是谁!” 霍霆霄回头,不怒自威:“在烟城,我说了算。” 张啸天陡然一震,没想到他嚣张一世,从来都是拿枪指着别人,今日反而被人拿枪指着。 赵玉龙将几人带下去,陈副官走到霍霆霄身边道:“督军,张啸天之所以这么横,背后靠山是总统府。” 霍霆霄蹙眉:“总统府?” 陈副官又道:“陆大总统的三夫人,是张啸天的胞妹。” 霍霆霄唇角冷哼,又朝苏晚荷伸手,冷峻的神色瞬间温柔了几分。 苏晚荷走过去,把手放在男人的掌心,拿着手帕,替男人擦去唇角的血迹, “方才你是如何做到的,我还以为你——”见到他醒来那刻,她才松了口气。 霍霆霄看着女人好看的眉头微颦,满眼担忧他的神色,不由得笑弯了眼:“真好,你会为我担心。” 苏晚荷还是第一次见男人露出这般笑容,像暴戾的猛犬忽然温顺起来,一双狗狗眼眼巴巴看着她,看得她内心不由得一软。 可方才那女孩的话刺痛了她。 是她水性杨花,竟然一步步沉浸在男人所编织的温柔乡里。 朗儿还生死未卜,她只顾自己快活,不配做一个母亲。 苏晚荷只觉得内心剧恸,绝望地难过起来,声音近乎歇斯底里:“霍霆霄,那个梦是真的,我的孩子丢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霍霆霄猛地把苏晚荷搂在怀里,给她安慰:“不会的,本督军向你发誓,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孩子。” 第五十七章阿荷,你的痛苦我都想为你承受 张靖云等人押到监狱后,陈副官随即进行审问,得到消息后,立刻汇报给霍霆霄。 “督军,张靖云松口了,那孩子被他换给了一对带孩子来省城看病的夫妇,现在那对夫妇乘船回了乡下,他也不知道下落。” 霍霆霄蹙眉:“立刻查当天附近所有码头的乘船登记手册,凡是符合信息的,都搜查一遍。” “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是,督军。” 忽然,门外响起玉兰急促的脚步声。 霍霆霄蹙眉看着玉兰,“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督军,不好了,太太高烧昏迷不醒,梦魇不断,不停地说梦话,奴婢给她降温,也无济于事。” 霍霆霄猛地从办公桌出来,“还不去请大夫。” 霍霆霄匆忙赶到卧室,床上的女人大汗淋漓,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浑身虚弱地躺在那里,柔弱得像是初生婴孩,嘴里还在轻轻唤着什么。 男人看得内心一揪,又伸手去触碰女人的脸颊,才发现滚烫如火烧。 “太太烧了多久了?” 旁边女佣赶紧回道:“回督军的话,太太自回来吃了碗冰酸奶便躺下了,不让我们打扰,方才玉兰姐给太太做了下午茶,敲门没听见响声,进来就发现太太高烧昏迷不醒,约莫半刻钟了。” 霍霆霄指尖抚过女人可怜巴巴的脸蛋,蹙起的眉头,薄薄的脸皮红的像煮熟的番茄,一碰就要碎掉。 他凑近女人面旁,听见女人唤着朗儿,朗儿你快回来。 霍霆霄眉心一拧,深深呼吸一口气:“你就为了沈绍言那个儿子,如此作践自己,明摆着让本督军心疼你。” “督军,大夫来了。” 大夫被请进来,为苏晚荷诊治。 “督军,太太这是过食生冷,寒湿之邪入体,方才发热畏寒,开一服药,解表散热即可。” 大夫开了药,霍霆霄立刻吩咐玉兰去熬药,又一直守在苏晚荷身边,用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汗珠。 忽然,一个样貌颇为清秀,梳着长辫子的女佣,端着一盆水进来。 “少爷,我来吧。” 霍霆霄回头,神色闪过诧异。 女佣没想到少爷还记得她,顿时激动道:“少爷,您还记得奴婢。” “你怎么来了。” 女佣满眼渴慕地望着男人:“您打发思雅小姐回方城,思雅小姐觉得您身边没人照顾,她不放心,便安排我过来照顾您。” 霍霆霄蹙眉:“都出去。” 女佣脸色微白,顺从地俯身:“是,少爷。” 女佣们往外走,悄声议论道:“我们督军太宠这位新夫人了,生病都寸步不离。” 此时,一名女佣攥着手帕道:“不就是中暑,多大点事,如此大费周章。” 旁边女佣提醒道:“桂枝,你小声点,今后那位可是咱当家女主子。” “桂枝就是嫉妒,毕竟桂枝可是我们当中,唯一在方城就伺候过督军的。” “我可听说了,方城霍家那样的家底,少爷都有通房丫鬟的,桂枝,咱督军那时有过通房丫鬟吗?” 桂枝唇角优雅地翘起,自觉高人一等:“怎么没有,我自小跟在少爷身边长大。” 旁边女佣嗤笑,“那怎么没见督军抬你做姨娘啊。” 桂枝狠狠瞪过去。 此时,玉兰走过来,蹙眉警告道:“你们在胡乱编排什么,这里是督军府,不是什么方城老家。” 女佣们立刻垂下头:“是,玉兰姐。” 玉兰又走到桂枝跟前,再次警告道:“你是方城来的丫鬟,我们这不是霍家老宅,别把你那套阴私肮脏的东西拿出来,胆敢妄议督军,给我滚出去。” 桂枝咬牙,猛地一甩手帕。 “得意什么,不过是个女佣,我还是我们少爷的贴身丫鬟呢。” 卧室内, 苏晚荷感觉头顶好似压着一块千斤重的东西,疼得快要裂开。 浑身如同身在火炉,又畏寒怕冷,冰火两重天。 耳朵里嗡嗡地响,太阳穴突突直跳,胸口闷得她喘不过气。 大脑撕扯的厉害,努力想要拼成回忆的片段,又渐渐变得空白。 她仿佛在梦里,还抱着怀里软绵绵的朗儿,还在哄着朗儿酣睡,乖巧的朗儿还冲阿妈笑着。 她的朗儿还那么小,本该待在阿妈怀里,要不是那晚上她到了督军府,朗儿也不会丢失。 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眼泪哭湿了枕头。 直到有人紧紧地搂着她,湿热的东西熨帖过她的眼角。 “阿荷,快点醒来。” “醒来,就能看见你的朗儿。” 苏晚荷从梦中缓缓醒来,意识迷糊间,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触碰她的眼角。 睁开眼,便看见男人的脸庞,和她耳鬓相贴。 呼吸热气交融,男人身上冰凉的气息,似乎让她没那么难受。 “身体很难受?”霍霆霄见女人醒来,病恹恹的,内心又是猛地一坠。 苏晚荷点头,此时渐渐清醒,才感觉到头顶好似有千斤重锤,哐哐地砸她,快要把她砸裂开了。 苏晚荷浑身难受,大脑好似被蒸熟了,下意识靠近男人怀里寻求安慰,近乎撒娇地低喃:“霍霆霄,我头好痛。” 她的委屈,落在男人耳朵里,比锥心还难受。 男人声音都变了调,低哑的嗓音,此刻温柔到极致:“那怎么办?玉兰再给你熬药了,我给你揉,荷儿,我恨不得替你承受。” 男人那双粗粝的大手,指间还有拿枪磨出的薄茧,此刻却生怕碰碎了,温柔到极致地给她按揉头部。 苏晚荷的疼痛没有缓解多少,可听着男人露出的柔情,她莫名感觉没那么痛了。 她轻轻抚过男人的下颌,捧着男人的脸庞,甜甜展颜一笑:“我大概是中暑了,没多大的事,你别担心。” 男人狠狠拧眉,语气霸道:“你身子骨太弱了,晒晒太阳都能中暑,今后你不准出门。” 苏晚荷吓得眼珠子都瞪大了,强烈抗议:“哪门子的霸王条令,我可不依。” 男人叹了口气,满眼都是心疼:“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烧成什么样了,浑身熟得快要融化了,方才还一直呓语。” 男人蹙着眉心,忽然把头埋在她的胸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声音也仿佛难受极了:“看你这么痛苦,比我挨子弹还难受。” 苏晚荷看着这颗黑乎乎的头颅,连头型都很漂亮,是很规整的圆头。 短发根根分明,发质如他这个人般很硬。 此时朝她露出最脆弱的后脑勺,让人忍不住伸手穿过他的发梢,给他最亲密的抚慰。 那细软的手指触碰到男人的后脑勺,男人忽然一动,又抬头看着她那双渐渐迷离的眼,泛红的眼角,让人忍不住想要弄哭她。 男人不禁低头,用另一种方式转移她的疼痛。 苏晚荷只感觉浑身都要热到融化,仿佛踩在云端,却口是心非道:“你又诓我,霍大督军,就会甜言蜜语。” 男人俯过身来,无限温柔的嗓音,却极为镇重,徐徐落在她耳畔:“我的好阿荷,如果上天允许,你的痛苦我都想为你承受。” 第五十八章督军带兵剿匪 “督军,太太的药熬好了。”玉兰在门口敲门。 霍霆霄克制地起身,又爱怜地吻过女人汗湿的脸颊。 苏晚荷偏过头,脸颊微红:“脏。” 男人却丝毫不嫌弃,低头吻过她汗湿的额头,“阿荷永远都不脏。” 话落,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试探温度,又蹙眉把她托着胳肢窝抱起来,拿枕头替她垫在身后,“小火炉,起来喝药。” 男人的声音带着宠溺的意味,冷峻的轮廓,更带着一种令任何女人都无可抵挡,温柔怜惜的神气,轻易抵达人心里去。 苏晚荷头脑发晕,靠在枕头上,目光却恍惚黏在男人身上。 炎热的夏天,霍霆霄身上穿着雪白的衬衫,修长的铁灰色军装裤,这套改制德国陆军的军阀服装,衬得男人外形隽朗,长身玉立,格外有魅力。 霍霆霄端着药碗,在女佣们惊讶的神色中,朝苏晚荷走来。 霍霆霄坐在床边,端着药碗试探温度,舀一勺递到苏晚荷唇边。 苏晚荷见女佣们余光偷瞄,难为情地笑了笑:“督军,我自己来。” 男人却态度坚决,却隐隐透着霸道:“听话,阿荷。” 苏晚荷不知为何鼻头发酸,看着男人担忧的面孔,忽然想起了阿妈,从前也是这样喂她喝药。 她低头喝了口药汁,苦涩得她蹙了眉。 男人立刻回头吩咐女佣:“蜜饯呈上来。” 女佣们呈上数十种蜜饯,杏干儿,杨梅干儿,冰糖金桔,葡萄干儿等,摆在碟子里。 苏晚荷目光发亮,舌尖都分泌出一点口水,伸手去拿起一枚冰糖金桔,却被男人握住了小爪子。 “药喝完再吃。” 苏晚荷眼底闪过狡黠,忽然眼神祈求地捏住他洁白的袖子道:“霆霄,我能吃一颗再喝吗?” 女人清亮纯净的眸子像湿漉漉的小奶猫,勾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饶是再冷血的男人,此刻也化为绕指柔。 霍霆霄缓缓伸手捂住女人那令人心软的眸子,薄唇凑到女人耳边,仿佛意乱情迷,昏头转向找不到北。 “阿荷,你知道吗?哪怕今后你拿枪指着我,我也会为你引颈自戮。” 更可悲的是,她好像从始至终并未从心里恨过他。 难道她真是外人口中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无名无分住进了督军府,在外人口中,早已失了名节。 可她又步步深陷男人所给的温柔中。 苏晚荷脑子很乱,喝完了药,吃下男人喂来的蜜饯果子,又伸手推开男人的胸膛,故作冷淡。 “你出去吧。” “怎么了?”男人声音温柔。 苏晚荷试探道:“督军,我想着我还是回裁缝铺去住吧。” 男人眸底山雨欲来,猛地把苏晚荷的手腕按在枕头上:“你再说一遍。” “你心里还放不下沈绍言?想着回去做沈家的儿媳妇?” 苏晚荷许久没见过男人这般愠怒,内心有片刻的恐慌:“我不明不白住在督军府,又是什么身份,你可知别人又如何看我。张靖云说我是你的情人,张清瑶说我水性杨花勾引你,恐怕就连你的手下,都在明里暗里嘲笑我。” 男人却态度强硬,横眉冷笑道:“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没人敢编排我霍霆霄的女人。” “你在意名分,我给你名分。明日我便登报,你是我霍霆霄的夫人。” 苏晚荷听男人这么说,又莫名不安,“你冷静点。”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害怕了?” 苏晚荷缓缓点头:“我还没准备好,至少我现在还是沈绍言的妻子。” 霍霆霄掐住她的下巴,恨不得咬上一口,又生怕弄疼了她,只顾着放狠话:“你不需要提醒我,沈绍言,我迟早让他滚出烟城。” “督军,张靖云和张家父女二人越狱了。”门外忽然传来陈副官的敲门声。 霍霆霄蹙眉,转身开门出去。 到了书房,霍霆霄才道:“怎么回事?” 陈副官回道:“牢房打开了,死了两名狱警,监狱并没有多少打斗的痕迹,且属下调查过,当天值班的狱警大部分是沈次长的亲信,我怀疑有人暗中协助。” 霍霆霄眯眸,齿间幽凉地滑过一个人的名字,猛地一拍桌子:“沈绍言,找死。” 陈副官又嫉恶如仇道:“督军,青龙社滋扰百姓,扰乱治安,不得不除。” 霍霆霄厉声道:“即刻吩咐下去,本督军亲自带兵剿匪。” 陈副官慷慨激昂道:“督军,属下跟你去。” 霍霆霄摇头:“不,你留在烟城,以防敌军来犯。” 陈副官又说:“总统府三夫人那边,又如何解释?” 霍霆霄冷笑:“借着张啸天的手,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也该吐出来了!” “最近有没有云城那边的消息?” “云城少帅顾晏舟,纳了个妓女做姨太太,正和他夫人闹得不可开交,整日在别院风流快活,听说还吸上了鸦片。” 霍霆霄唇角冷哼:“盯紧他,有任何消息来报。我出城这段时日,你留在督军府,保护好阿荷和老太君。” “是,督军。” 霍霆霄带兵剿匪的消息,在督军府不胫而走。 多日不出动的老太君,也亲自到场相送。 女佣们都在议论督军是常胜将军,此次剿匪,大胜归来。 苏晚荷看着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内心却渐渐捏紧。 再强大的男人,也是血肉之躯,如何抵挡得住乱枪之下的子弹。 哪有什么常胜将军,只有她曾无意间,看见男人身上遍布的伤痕。 苏晚荷红了眼眶,到了此刻才发现,若没有霍霆霄,她真成了孤苦无依。 她一脚踩在独木上,沈家容不下她,这世间再也容不下她。 “霍霆霄。” 霍霆霄调转马头,望向门口跌跌撞撞跑来的女人。 苏晚荷难以抑制地恐慌,穿过列阵以待的士兵,到男人马前。 她特地穿了件大红色水渍纹齐膝旗袍,托出胸腔沟壑,玲珑娇躯,肌肤胜雪。 嘴唇涂得亮汪汪的,如同沁了水的樱桃,娇红欲滴,惹人垂涎。 盘成髻的头发,额前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此时,那双清清亮亮的眸子,微微泛红,我见犹怜的,声音都变了调。 “你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回来。” 男人冷峻的眉眼,也顷刻间柔软下来,瞳孔深深震动,猛地从马上下来,当着大庭广众士兵的面,搂过她吻上她的唇。 苏晚荷刹那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才察觉到自己这一幕有多丢脸。 虽然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望来,苏晚荷还是羞得浑身毛孔都要噼啪炸开,而男人似乎深受鼓动,猛地抱紧了她,胸膛都在兴奋地震动,吻过她娇嫩的唇,又在她耳边掷地有声说:“阿荷,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话落,霍霆霄意气风发地翻身上马,带兵起程。 苏晚荷看着队伍远去,才转身往督军府里走,却发现老太君竟还在门口等着她。 苏晚荷难免尴尬,竟不知以何身份,面对老太君。 “小苏,雅雅回方城老家去了,也没人陪老身说说话,你得空过来坐坐。” 苏晚荷受宠若惊道:“是,老太君。” 老太君笑容慈爱:“你也跟着霆霄叫祖母吧。” 苏晚荷甜甜一笑:“是,祖母。” 宋妈陪着老太君回院,玉兰扶着苏晚荷往洋楼走。 老太君住不惯洋楼,所以督军府格局既有古建庭院也有西式洋楼。 苏晚荷忽然紧张道:“玉兰,你说老太君会怎么看我?” 霍家百年门楣,最讲究门当户对。 玉兰轻笑道:“太太,您放心吧,只要是督军喜欢的,老太君都会喜欢。” “老太君不会为难您的。” “如今这世道,多少老字号一夜之间倒闭,多少世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有钱人沦为洋人的走狗,有权的人对外卖国,对内剥削,都在倾轧老百姓,只有枪杆子才能保命,门当户对,也不如督军他中意您。” “如今霍家全靠督军的庇佑,老太君她看得透啊。” 苏晚荷轻笑:“色衰爱弛,中意又能多久?” 玉兰无奈道:“太太,督军这样的男人,多少女人往上扑,您又何必庸人自扰。” 苏晚荷叹气:“在这乱世,我们女人的命运总是靠男人,身不由己。” 忽然,刘妈坐着黄包车赶过来,神色匆匆道:“太太,不好了,那个陈司长又把玉萍小姐给带走了。” 第五十九章她身上有督军的影子了 苏晚荷脸色一变:“陈司长不是已经关进监狱。” “沈次长把陈司长放出来了,好像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苏晚荷没想到沈绍言如此六亲不认,连亲生妹妹都舍得出卖。 “你知道陈司长把玉萍带去哪里?” “老婆子也不知。” 苏晚荷又唤来督军府的司机,送她去警署司。 赶到警署司,沈绍言的手下又回道:“太太,次长不在警署。” 苏晚荷蹙眉:“那他去哪里了?” “属下也不知,次长是一个人开车出去的。” 苏晚荷蹙眉从警署大楼出来,又回到公寓。 这是她那日离开以后,第一次回来这个地方。 她从手提袋取出钥匙,对准锁孔,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和一道颇为讶异的嗓音。 “沈太太。” 苏晚荷回头,看见一身绛紫色牡丹花纹齐膝旗袍的陈太太,戴着镶钻红宝石纽扣耳环,水头足的珍珠项链,涂了亮汪汪的唇脂,浑身珠光宝气,明艳照人,在那翘首以盼,看见她后,那双妖娆的狐狸眼里,似乎还有几分失落。 陈太太上下打量她一眼,唇角勾起弧度,又挥了挥挎着手提袋的手。 “沈太太,再见。” 苏晚荷急忙追上去:“陈太太,我正想问你,你们把玉萍带到哪去了?” 陈太太一脸无所谓:“这可不关我事。” 苏晚荷蹙眉道:“陈司长是你先生,这怎么不关你事。” 陈太太轻笑撩唇:“男人要找女人,我妇道人家如何管得住。” 苏晚荷蹙眉:“难道你不介意陈司长纳姨太太?” 陈太太脸色有些苍白,又云淡风轻优雅笑道:“沈太太说得哪里话,这男人纳妾,自古以来都有他的理儿,只听过一个茶壶,几只茶杯的,没听过一个茶壶一只茶杯的,那咱做女人的,只管在男人需要的时候伺候好了,管他要几只茶杯呢。” “尤其是这勇猛的男人,一只茶杯哪够。” “沈太太,您说呢。” 陈太太似笑非笑戳着苏晚荷的胸脯,意有所指。 苏晚荷瞪大了眼,无言以对。 “不可理喻。” 陈太太又正色道:“老陈放出来,就没回过家,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更不知他带走了沈玉萍。” “不过我知道,他除了那近郊别院,还有一个地方。” “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就是不知道沈太太敢不敢去?哦,对了,现在不应该唤您沈太太,该唤您督军夫人了。” 陈太太眼底仿佛有羞辱,也有轻易察觉出的妒忌。 苏晚荷没有理会她的羞辱,带着陈太太坐上汽车,又吩咐司机开车出城。 司机却为难道:“太太,陈副官规定,您不能独自出城。” “现在外面世道乱,请您不要为难小的。” 苏晚荷面露纠结,陈太太忽然开口叹气:“霍督军当真把你保护得很好,令人羡慕极了。” “不过去晚了,沈玉萍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苏晚荷蹙眉,莫名从陈太太语气中察觉几分端倪,仿佛是催着她出城。 这一趟不会平静,可她不能对玉萍置之不管。 苏晚荷冷静吩咐司机:“你去找赵玉龙,让他带一队人马,随我即刻出城。” “是,太太。” 司机立刻去警署找到赵玉龙,按理说警署司只有上级才能调遣,可谁都知道苏晚荷和霍霆霄的关系,赵玉龙不假思索,便带上一队人马,出来同苏晚荷汇合,又一块朝城外出发。 此时,城外某庄子。 陈司长把沈玉萍从马车上踹下去,怒不可遏地摸着鲜血淋漓缺了一块肉的耳朵,气得咬牙命令手下: “把她给我卖到梅花胡同去,竟敢咬我。” 沈玉萍咬着牙不吭声,恶狠狠地瞪着男人,却被下人押着跪在地上。 陈金山扣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等你到了梅花胡同,爷还来看你,买你的铺子。” 沈玉萍呸得一口唾沫吐在陈金山脸上:“呸,我大哥不会放过你。” 陈金山抹了把口水,气得一巴掌甩在沈玉萍脸上,“老子还治不了你。” 沈玉萍唇角染血,顿时刺痛到麻木。 陈金山又嗤笑道:“你大哥拿了老子几十万大洋,早把你卖给老子了。” “要是你听话,爷还能把你养在庄子上,你非要拧,那就卖去梅花胡同当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 沈玉萍脸色惨白,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绝望地发疯。 她到此也不明白,竟然是最疼爱她的大哥,将她推入魔掌。 “大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玉萍哭得歇斯底里,“阿妈,救我,大嫂,救我——” 陈金山哼笑:“你大哥连女人都能送出去,更何况你这个妹妹。爷为了纳你为姨太太,连十万大洋都舍得,你这个没良心的,还敢咬爷耳朵。” “除了爷,还有谁舍得为你花十万大洋,你这小妮子别不识好歹。” 陈金山看着这小嫩蹄子,嫩得掐出水,还没到双十年华,就跟初春冒出头的嫩蕊,鲜嫩着呢。 思忖着他还不舍得送去梅花胡同,想养在庄子上自己享用。 “萍儿,你听话,爷不卖你。” “爷养着你,你想要什么,爷都给你。” 陈金山托着沈玉萍娇嫩的下巴,肆意地玩弄。 沈玉萍一双眼恨不得剜死他,又一口唾沫星子,呸地吐进陈金山那张说话张开的嘴里。 沈玉萍冷笑道:“你个死猪头,还想纳姑奶奶为妾,姑奶奶就是死,也不做你的姨太太。” 陈金山尝了尝小美人的吐沫星子,竟然是甜的,又舔着脸道:“小萍儿,真甜,再赏爷一口吃的。” 沈玉萍顿时呸呸呸,把嘴巴里的口水,都朝着陈金山吐去,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把这个恶心的老男人淹死。 陈金山急色道:“把她给我带进洗净了,再来伺候爷。” 庄子上的佣人低着头,押着沈玉萍往庄子里走,忽然,只听见一阵汽车引擎声,渐渐靠近庄子。 陈金山脸色一变,猛地躲进庄子,又立刻吩咐下人锁紧大门。 别克汽车到了庄子大门,苏晚荷看着锁紧的雕花铁艺大门,又看向陈太太。 “你说的可是这?” 陈太太看着那藏在门后露出衣角的熟悉身影,似笑非笑:“沈太太,您进去不就知道了。” 苏晚荷从车上下来,又眼神示意赵玉龙上前敲门。 赵玉龙带人上前,猛地踹开门,便看见逃之夭夭的身影。 正是陈司长和手下,慌不择路朝庄子里跑去。 赵玉龙立刻持枪指着陈司长,“站住!” “再跑,我开枪了。” 陈司长回头,便看见一队人马持枪围上来,而赵玉龙身后正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沈太太苏晚荷。 他气得咬牙,这个女人自己攀上高枝,还不准自家小妹攀上高枝。 他陈金山怎么了,那也是十万大洋,白花花的银子把沈玉萍买回来的! 他掏出手枪,猛地朝着苏晚荷的方向开了一枪,可那子弹射程太远,还没射到苏晚荷,便被赵玉龙一声令下,冲过来朝他开枪射击。 陈司长拉过旁边的下人挡下了一枚子弹,又迅速跪在地上。 “别打了,我投降,赵玉龙,我好歹是你上司,你就听这个女人的调遣,对你上司开枪,你这是以下犯上。” 赵玉龙冷笑,又一挥手:“把他给我押过来。” 随行手下即刻上去,把陈司长团团围住,又缴械了他的枪支,把他架着胳膊押到苏晚荷面前。 赵玉龙走到苏晚荷面前,恭敬道:“太太,陈金山已制服,请您处置。” 苏晚荷问道:“玉萍呢?” 陈金山不吭声,赵玉龙猛地一巴掌,甩在陈金山脸上:“张嘴,太太问你话。” 陈金山登时怒火滔天,愤怒地挣扎,却被死死地按住。 陈太太看着这一幕,却稳坐在车上,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陈金山似乎才反应过来,“你们怎么知道这里?” 又抬头看见车里的人影,顿时愤怒交加,“你个骚娘们,你敢背叛爷。” 赵玉龙又一脚踹在陈金山背上,“太太问你话,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陈司长,督军回来,你逃狱的罪名怕是离枪毙不远了。” 陈金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晚荷,又咬牙道:“沈玉萍在庄子里。” 赵玉龙又吩咐手下:“去把沈姑娘救出来,不容有失。” “是,队长。” 沈玉萍被警察带出来,看见苏晚荷,激动地跑过来,仿佛绝处逢生。 “大嫂,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这个死猪头,还说要把我卖到梅花胡同。” 苏晚荷看向陈金山,掏出手枪上膛,声音毫无温度,缓缓道: “赵队长,你说我杀了陈金山,会如何?” 第六十章把霍霆霄的女人抓回来 赵玉龙仿佛从苏晚荷身上看到了督军的影子,没有半分迟疑道:“陈司长迫害良家少女,畏罪潜逃,其罪当诛。” 陈金山脸色骤变:“沈太太,我是沈次长救出来的,我和沈次长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不能杀我……” 陈金山话音还没落下,苏晚荷举枪指着他的大腿,扣动扳机,射出子弹。 “砰!” 只见子弹破竹之势穿过他的大腿,瞬间炸开一朵血色的烟花。 陈金山疼得撕心裂肺,啪得倒在地上,又恐惧地看着苏晚荷,拖着大腿抖若筛糠想要逃走。 苏晚荷仔细地用手帕擦着发热的枪管,“玉萍,剩下的交给你了。” 赵玉龙掏出手枪,上膛后递到沈玉萍面前,温声叮嘱:“沈姑娘,当心点。” 沈玉萍颤抖着手,握紧了手枪,忽然眼色发了狠,举枪指着陈金山靠近。 陈金山惊骇地往后退,却退无可退,只能硬生生看着沈玉萍,开枪朝他胸口砰砰射出子弹。 “砰砰砰。” 眨眼间,不知响了多少声,最后枪管都冒烟了,陈金山浑身冒出血窟窿,软面条似的倒在了地上。 在场男人都骇住了,赵玉龙更是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子弹都打没了,人都成筛子了,这沈姑娘真狠啊。” 沈玉萍看着躺在地上,血骨铃铛的尸体,顿时吓得丢掉了手里的枪,又跑到了苏晚荷身后。 “大嫂,我杀人了。” 苏晚荷握住沈玉萍的手安抚道:“陈金山死有余辜,你不必自责。” 苏晚荷看向赵玉龙,赵玉龙捡起手枪,又朝天开枪道:“今日之事,谁也不准对外透露半个字!” 队员异口同声道:“是,队长。” 陈太太此刻才从车上下来,看了一场好戏,笑容更为灿烂。 走到陈金山跟前,亲手抚过男人死不瞑目的双眼,又看向苏晚荷,笑容嫣然道:“放心吧,沈太太,这偌大的家产,是我一个人的,我自会守口如瓶。” 苏晚荷冷然一笑,又带着沈玉萍坐车离开。 回城路上,苏晚荷望着车窗外,晴朗的天空,惠风和畅,空气中尽是阳光炙烤树叶的清香。 热浪涌动,仿佛抚慰了内心那蠢蠢欲动的血液。 霍霆霄,你知道么,在你的庇佑下,我也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 “大嫂,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敢开枪。” “那个死猪头欺负我时,我多么绝望,好像这辈子再也没有希望了,没想到我还能亲手结果了他,多么大快人心啊。” 苏晚荷轻笑了下,又望着天空,不知霍霆霄剿匪进展如何了。 在她记忆里,青龙社是个很大的帮派,自小在乡下长大,听过最多的是不睡觉时,阿妈骗她青龙社的土匪要把她抢走了。 十里八乡都有年轻漂亮的姑娘,被抢去青龙社土匪窝里做压寨夫人。 百姓苦土匪久已,尤其战乱年代,官府顾不上百姓,土匪更为盛行。 “大嫂,我肚子疼。”沈玉萍忽然捂住了肚子,脸色变得苍白。 苏晚荷从手提袋里,掏出草纸递给她,“去吧。” 沈玉萍看了眼荒无人烟的林子,“大嫂,你陪我去吧,我一个人害怕。” 苏晚荷无奈,又吩咐道:“赵队长,你在这先等着。” “是,太太。” 苏晚荷陪着沈玉萍去林子里解手,站在不远处等她。 忽然,她听见身后马路上,传来汽车引擎声。 苏晚荷趴着树后观望,只看见车内闪过沈绍言的侧脸。 沈绍言把车停在不远处河边,透过稀疏的树荫,瞧见河边停着一艘不起眼的渔船。 沈绍言目光环视周遭,朝渔船走去。 苏晚荷正要收回目光,却陡然发现渔船帘子从里掀开,露出张啸天那张老奸巨猾的笑脸。 苏晚荷心里咯噔一下,便看见张啸天和张靖云一前一后走出来迎接沈绍言,又一齐警惕地望着周遭,走进了渔船。 苏晚荷握紧了粗糙的树皮,内心隐隐不安,过了不到半刻钟,他们还未出来,却又有一辆别克汽车,急速驶向河边。 驾驶座下来一个副官装扮的男人,身上却是穿着不同于烟城士兵的军服。 副官下车后走到后排,恭敬地代开车门,走下来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身上制服像是云城那边的军阀。 云城和烟城交界,住在乡下时,也偶然见过云城的士兵。 苏晚荷胸口轰然一震,心跳快要卡到嗓子眼,有种不好的预感,强烈地撞击她的胸口。 沈绍言怎么会和张啸天见面,又怎么还会有云城军阀。 他们在密谋什么? 难道是对霍霆霄不利? 霍霆霄所带的一万士兵攻打青龙社,轻而易举,可若是云城军阀也加入了这场战争,想要谋害霍霆霄。 苏晚荷心跳急促,快要从胸腔蹦出来,又急忙想着对策。 她要打探到他们在密谋什么,可以她一人之力,靠近那艘船十分危险。 她带的这队人马,也根本威慑不住那船上几人。 那云城军阀既然只带了副官,那副官肯定是和张靖云一样的狠角色。 回城调兵也不切实际,他们可能很快离开,城内兵马也不见得会听她一介妇人调遣。 为了霍霆霄,还有一万士兵的安危,苏晚荷不得不以身犯险。 她观察那名副官,一直站在渔船门口。 她迅速跑到男人视野看不见的地方,脱掉了鞋子,迅速跳进水里,朝着那艘船游去。 她自小在乡间河边长大,凫水不在话下,尽量下潜到深处。 半刻钟后,游到渔船后,轻轻地借力趴在船上,便听见里面传来张啸天老谋深算的声音。 “哈哈,霍霆霄恐怕到死也想不到,顾少帅也来助我一臂之力。” “真以为一万兵马,就能轻易捏死我这头老狼,殊不知我早已把社中主力秘密转移,等着和顾少帅三万兵马,埋伏在他必经之路上,前后夹击,纵使他有三头六臂,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等霍霆霄死了,烟城几十万大军群龙无首,顾少帅再率领部队,占领烟城,一统三省,大半个华南地区,都是顾少帅您的了。” 一道蛇吐信子般冰凉阴狠的声音略带笑意道:“张社主,合作愉快。” 张啸天笑里藏刀:“合作愉快,顾少帅。” “届时,还要多劳烦沈次长,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 沈绍言轻笑,“沈某尽全力为之。” 苏晚荷头皮轰然炸开,张啸天竟然和云城军阀合作,密谋埋伏。 霍霆霄只带了一万兵马,如何打得过云城三万兵马。 苏晚荷为了不打草惊蛇,缓缓松手,从船上跳下水中。 可她低估了船内某人惊人的洞察力。 顾晏舟耳朵听见微弱的动静,目光陡然犀利,掏出手枪,便朝渔船窗户射出一枚子弹。 子弹破开草编窗户,迅雷之势从苏晚荷头顶飞过,紧接着便看见渔船窗户猛地被推开,露出一张过分妖孽的俊美脸庞。 男人额前碎发随风拂动,一双瑞凤眼上挑起优雅的弧度,却带着嗜血的阴冷,利落地拿枪指着她,扣动扳机的动作,在看见她的脸庞时微微一顿,声音漫不经心道:“哦,可惜了,还是一只美人鱼。” 所有人迅速朝着窗户走来,看见水中苏晚荷的身影,都是脸色大变。 苏晚荷见那云城少帅扣动扳机,电光火石间,便迅速下潜到更深处。 啪的一声,子弹撞击河水发出爆破的音浪,又瞬间隐没在河水里。 子弹落空,顿时引起男人的不满,正要继续扣动扳机。 沈绍言和张靖云皆是内心一紧,蹙紧了眉头。 “别开枪。” 顾晏舟挑眉,眼神颇有意味:“沈次长和张先生认识这只美人鱼?” 沈绍言神色未有波动,却握紧了拳头,唇角扯出笑容,“是我太太。” “阿荷她生性贪玩,不是故意听见我们的谈话,还请少帅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这回。” 张靖云也蹙眉道:“沈太太她一介妇人,对我们计划也构不成威胁。” 顾晏舟似笑非笑,目光落在沈绍言身上,意味深长道:“我可听说,沈太太是霍霆霄藏起来的金丝雀。” “沈次长,你说对吗?” 沈绍言神色一僵。 顾晏舟眼里隐隐有些激动,猛地掀开帘子,厉声命令道:“顾北野,把霍霆霄的女人给我抓回来。” “是,少帅。” 顾北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犹如猛龙过江,迅速朝着不远处那道水中身影游去。 苏晚荷体力已经稍有不支,却不敢探出头透气。 直到她回头看见一道黑影,迅速朝她的方向游来。 苏晚荷浑身肾上腺素飙升,加快速度往前游去,又掏出手枪,回头猛地朝黑影射击。 “砰——” 第六十一章阿荷,你是我的妻子! 子弹竟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径直射出,而是停顿了一秒,才从枪口射出,在水中划行,带出一长串气泡,却射出不到两米,就缓慢往下沉。 苏晚荷不可置信地看着子弹消失在水中,头发都要炸开,又迅速往前游。 没人告诉她电影里都是假的啊,子弹在水里根本扛不住阻力。 可她开枪射击这几秒钟,男人已经拉近了距离,直逼她身后。 身后的紧迫感越来越近,心脏都受到沉重压迫,浑身汗毛直竖,苏晚荷知道此次若是被抓到,凶多吉少。 沈绍言为了官位,都愿意把她送给别人,绝不会为她求情。 张啸天和张靖云更是恨不得将她除之后快。 她还没有把消息传递给霍霆霄,她还不能死。 苏晚荷不肯伏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往前游去。 顾北野蹙眉看着那道身影,竟加快速度游走,倒是令他惊讶了几分,不过也是负隅顽抗罢了。 男人加快速度,猛地游到苏晚荷身后,扣住了那只肩膀,拖到了水面上。 苏晚荷肩膀骤然汗毛直立,猛地回头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 她冷静下来,正要立刻掏出手枪,就被男人警觉,迅速一个手刀,劈在她后脑勺,把她彻底打晕,软软倒下。 顾北野拖着女人上岸。 顾晏舟蹙眉,“你把她弄死了?” 沈绍言浑身血液都瞬间凉透,脸色像是死人一样惨白。 顾北野淡淡道:“晕了。” 沈绍言神色稍霁,又走到近前,从顾北野怀里接过苏晚荷的身体,轻轻放在他怀里靠着,又迅速脱下外套,罩住她湿透的胸前。 沈绍言把苏晚荷打横抱起,转身欲走:“顾少帅,沈某还要私事要处理,就此别过。” 顾晏舟唇角勾笑,笑容却不达眼底,慵懒的嗓音徐徐道:“沈次长,就这么走了?” “沈太太既和霍霆霄是一条船上的人,我的眼皮子底下,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沈绍言转身,眼神收敛了冷意,直言不讳道:“顾少帅想如何?” “阿荷是我结发妻子,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顾晏舟眼神微眯,和沈绍言近乎刀光剑影的对视。 张靖云目光落在女人苍白的面庞,浑身湿透,微微起伏的胸口,迅速移开了目光,蹙眉道:“顾少帅,依我看,不如把沈太太带在身边当作人质,既让她不能通风报信,还能当作掣肘霍霆霄的筹码。” 顾晏舟眉头微皱,又冷笑警告:“沈次长,把你太太看好了,要是我发现她胆敢破坏我们的计划,我的枪可不认什么沈太太。” 几人见面过后,顾晏舟由副官驱车离去。 沈绍言带着苏晚荷,也暂时无法回城,只能随同张靖云和张啸天,回到青龙社另一个窝点。 穿过花田,是一座掩映在竹林里的石楼城堡,四周开辟了护城河,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往石堡那扇逼仄的门。 石堡内矗立着高大耸立的碉楼,灰棕色的墙体,直插云霄般,带给人森然的压迫感,此时上面都有无数人站岗。 此处石堡较为隐秘,若不是有人带路,沈绍言也从没来过这个地方。 青龙社建在山上,但其实这才是张氏祠堂供奉的地方。 “云哥,阿爸,你们回来了。”张清瑶开心地迎上来,目光落在沈绍言身上,稍显好奇,礼貌地颔首,又看见沈绍言怀里的苏晚荷,顿时咬碎了银牙。 “苏晚荷,她怎么在这?” 张靖云轻咳一声道:“把你的干净衣服找一套,给沈太太换上。” 沈绍言把苏晚荷放在房间床上,张清瑶不情不愿地找出来一套衣裙,放在床边,便往外走。 沈绍言伸出的手,又攥紧收回,站起了身:“有劳张小姐,帮我太太换上衣服。” 张清瑶面露诧异,忍不住腹诽。 这沈次长真是奇怪,自己太太也避嫌,衣服都不敢换。 张清瑶只好走到床边,替苏晚荷解开扣子,剥开衣服,当露出女人雪白的胴体时,身为女子的张清瑶,也忍不住惊叹,又羡慕地咬牙。 这皮肤怎么能这么白? 她伸手和女人去比,结果苏晚荷比她白了好几个度。 她自认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太阳底下都没去过,皮肤比起比那些千金小姐细嫩多了,可今儿见着苏晚荷,才知道什么是一身雪肤,薄肌冰莹。 张清瑶脱下苏晚荷的旗袍,摸到了一把手枪,斟酌片刻,又把手枪放在了苏晚荷枕头边。 低头看了眼那肚兜的光景,当真是活色生香,比她两颗小馒头,大了两倍不止。 她曾听社里的兄弟们说荤话,嘲笑她是自家兄弟,没把她当女人,顿时又酸溜溜地想,云哥肯定也喜欢这样的。 再看眼那不堪一握的纤腰。 张清瑶伸手比划了下,又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下,顿时嫉妒得抓狂。 不过唯一瑕疵的是这双手,虽然比她细嫩软白,摸起来柔弱无骨,像葱段儿轻易就能掐断似的,但手指布满了交错的细痕,那是经年累月干粗活儿留下的,长在肉里洗不掉的。 张清瑶迅速为苏晚荷换上她的衣服,还专门挑选了一套她认为最丑的颜色款式,上身豆绿色绣兰花纹倒大袖绸布短袄,下身黑色褶裙。 自从流行起鲜亮的颜色,这些黑色褶裙早就压箱底了。 张清瑶为苏晚荷换好衣服,又找了帕子,扔给沈绍言:“你太太头发都湿了,她身体那么弱,你赶紧给她擦干头发吧,免得感染了风寒。” 沈绍言点头:“多谢张小姐。” 张清瑶轻哼一声:“不客气,待她醒来,你赶紧把她带走吧,别整天在我云哥面前晃。” 苏晚荷再次醒来时,正靠坐在床头,沈绍言替她擦拭头发。 她看了眼身上的衣裙,猛地捂住了胸口,一巴掌甩在沈绍言脸上。 沈绍言捏紧了帕子,把她方才的情绪尽收眼底,内心不受控制地闪过一抹痛楚,又自嘲地把帕子放在她怀里,便随即起身。 “擦干头发吧,衣服是张小姐替你换的。” 苏晚荷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看向周遭。 阳光从木制窗棂投射进来,石刻的墙壁,陌生的环境,潮湿又炎热的空气,令她蹙紧眉头。 “这是哪儿?” 沈绍言静静地看向她:“张家老宅。” 苏晚荷内心难以接受,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沈绍言,你竟然通敌,和云城军阀秘密会面,设计陷害督军,你可知若没有霍霆霄,我们烟城百姓将会遭受多少苦难?” 沈绍言忽然癫狂,猛地扣住苏晚荷肩膀,语气激烈道:“阿荷,你错了,没有霍霆霄,烟城百姓照样会遭受苦难,你以为军阀是什么善男信女,你以为军阀会为了百姓着想,不会的,不论是霍霆霄统治全城百姓,还是换一个人来坐这个位置,结果都是一样的。” “都会通敌卖国,欺压百姓,苛政杂税,横征暴敛,普通百姓只是他们敛财夺权的工具罢了,他们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们是看不到底层民众过的什么苦日子的。” 苏晚荷看着男人陷入癫狂,渐渐平静到麻木。 沈绍言温柔地勾起她散落的头发,声音近乎哀鸣:“阿荷,你忘了,如果没有霍霆霄强娶豪夺,你还是我的妻子,我们还是最恩爱的夫妻,是他以权谋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你忘了,他是如何不顾你的名节,让你淌进流言蜚语的漩涡,遭受众人耻笑,掠夺你,占有你的?” 沈绍言见女人脸色始终无动于衷,终是难以抑制地害怕起来,扣紧女人的下巴,近乎自虐地嘲讽道:“怎么,还是他比我更让你快活,你忘不了他?” 男人眼神透着不顾一切的猩红,笑容却是熟悉的温柔,隐隐有种被逼疯,从未见过的暴戾。 “那天,你说他到过我没到过的地方,我们再来试试,谁更让你快活。” 苏晚荷眼见着男人发了疯似地凑过来,浑身炸毛地从床上挣脱起来,不忘拿走手枪,猛地推开他:“沈绍言,你疯了,简直不可理喻。” 话音未落,便往外跑去。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她站在高台上,俯瞰四野。 这里似乎是一座城堡,周围有护城河,四周是农田,远处不见人烟,很是隐秘。 且城堡内,也有青龙社成员值守。 她要如何才能逃出去,给陈副官传递情报,带兵马去支援。 耳边悠悠回荡着男人无限温柔的声音。 “阿荷,如果上天允许,你的任何痛苦我都想为你承受。” 从未有人如此毫无保留珍爱她。 苏晚荷下定决心,又走到沈绍言面前,拿枪指着自己头顶:“送我出去,不然我死在你面前。” 沈绍言神情带着几分苦涩和冷静的疯感:“阿荷,这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以为凭我们两人,能活着走出去?” 第六十二章霍霆霄大获全胜 苏晚荷意识到她是被监禁了,颓然地放下手枪,坐在石凳上。 此时,张靖云端着饭菜走进来,“这里只有农家菜,不知沈次长和沈太太吃不吃得惯。” 苏晚荷没吭声,眉头紧锁,全身心都在担心霍霆霄的安危。 张靖云的视线落在苏晚荷身上,眸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沈绍言看到这一幕,渐渐握紧了拳头,又上前挡住了张靖云的视线,接过了饭菜。 “有劳张先生了。” 张靖云淡淡颔首,看向那张疏淡清冷的身影,内心愧疚更甚。 “等给阿飞报了仇,我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替你找到你的儿子。” 话落,张靖云便转身大步离开。 沈绍言冷不丁嗤笑:“他看你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阿荷,我不知道,你竟这样惹人注意,我至少还是你名义上的丈夫。” 苏晚荷眸底勾起似有若无的嘲弄,猛地站起来毫无温度地看向他:“那你可还记得你有个儿子,现在下落不明。” 沈绍言喉咙微动,伸手去触碰女人柔软的脸颊,那有一缕头发被微风吹落在颊边,这片刻的温情,竟令他无比眷念:“阿荷,你放心,我会找到朗儿。” 苏晚荷侧头躲开他的手,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冷静道:“你不配做一个父亲,也不配做一个哥哥,更不配做一个丈夫。” 苏晚荷往房间走,却陡然发现,楼下张啸天和张靖云一前一后从门口出来,骑上高头大马,身后带了数百人,全都整装待发,起程朝着前路走去。 苏晚荷心头提了起来,身后传来沈绍言语调轻快的声音:“阿荷,你放心,霍霆霄活不过今晚,任他再有本事,也是肉体凡胎,张啸天和顾晏舟为了弄死他,可谓是用尽手段。” “待烟城易主那天,他霍霆霄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你。” 苏晚荷心乱如麻,青龙社这些人都是久经江湖,血雨腥风里活下来的,不要命的。 苏晚荷猛地走到楼梯口,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张清瑶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张清瑶坐在屋檐上,玩着手里的弹弓:“你最好乖乖待在这,不然我可没有云哥那样的耐心,好吃好喝哄着你。” 苏晚荷轻笑:“张小姐,你想岔了,张靖云偷走我儿,我恨他入骨。” “张小姐不如此刻放我离去,只要我回城,我保证永远不和你的云哥见面。” 张清瑶甜甜一笑,又眯着眼古灵精怪道:“你少在这灌迷魂汤,我放你走,你通风报信,那不岂是害了我自家兄弟的性命。你当真以为本小姐是个蠢的?” “我劝你老实待在这里,不然我可不会像云哥那样怜香惜玉,一声令下,我社中弟兄们分分钟把你射成筛子,那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可勾不动男人了。” 苏晚荷蹙眉,看着张清瑶优哉游哉离去,又吩咐两名弟兄,站在碉楼监视她。 张啸天和张靖云带着弟兄们,赶到了青龙社下山的必经之路上。 路上已经有马蹄和行军留下印迹,很明显霍霆霄已经带着大队人马上山了。 此刻,一名弟兄匆忙从山上边躲藏边跑起来,到张啸天跟前汇报。 “社主,山上炸药和火油都安排好了。” “好,只要他霍霆霄敢上山,炸他个体无完肤,恐怕他到死也不知道,我早就把家当全都搬到老宅了,那山上等他打上去,就只剩下个空壳了哈哈。” 一众小弟吹捧道:“社主英明。” 张啸天又振奋人心道:“全都给我埋伏下去,今日谁夺得了霍霆霄的首级,赏一万块大洋。” 一万块大洋,这是多少弟兄一辈子都不敢想的,此刻都激动得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往前冲拼命。 张啸天又派人去探查顾晏舟那边的消息,得知顾晏舟那边也埋伏完毕,只待霍霆霄出现,便前后夹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那从云城部队里回来的弟兄羡慕道:“社主,那些当兵的人手里拿的都是汉阳造步枪,一发子弹都能打好几百米远了,咱社中弟兄们啥时候也能配那样的武器就好了。” “弟兄们也别着急,等这一波干完,那霍霆霄手下肯定少不了武器。” 弟兄们顿时满目精光,眼睛盯着那路口,恨不得早点大干一场。 而此时青龙社山上,四周耸立高高的土堡,高坐马背的男人,手握指挥刀,一声令下,数百名先锋队一队步兵,先行攀登,炮兵辅助,狙击掉垛口出现的人头,不出半刻钟,先锋队便成功攀登上去。 “督军,敌军已全部伏诛。” “不过情况不太对,山上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属下怀疑青龙社主力转移了。” 先锋一队队长罗大江过来汇报。 霍霆霄带着大队人马,还守在山坡上。 先锋二队队长赵利剑看得眼红,两人所带步兵队都是这次先锋主力。 “那张啸天肯定搜刮了不少财物,督军,不能全便宜了先锋一队,让属下也带兵进去搜罗一番。” 霍霆霄神色平静地握住缰绳,往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那土坯墙壁上,微风吹来一抹异样的气味,忽然蹙眉道:“空气中什么味道?” 先锋二队长赵利剑鼻子灵,闻到了油香味,顿时惊道:“是火油!” 此时,有人影躲在树丛里,朝土堡里射出一只携带火球的利箭。 霍霆霄猛的脸色一变,雄浑的声音,震耳欲聋指挥道:“先锋一队全部撤退。” 随即,拿起马背上毛瑟98式步枪,循着那箭头的方向寻找人影,直到看见树丛里冒出那颗挑衅的头颅,唇角微勾,朝着那人影头颅迅速瞄准,又神色微动,对焦往下移,隔着数百米,砰的一声,那人影瞬间倒地。 “去带过来。”霍霆霄沉声吩咐。 随即有士兵跑过去搜到放火之人带过来。 该名汉子颇为年轻,本来还想着放火偷袭,却没想到隔着数百米,也能被一枪击中大腿,此刻被带到霍霆霄面前,已经浑身抖若筛糠。 赵利剑撸起该人袖子,发现手臂上也有青龙的纹身,又禀告道:“督军,是青龙社的成员。” 霍霆霄坐在马上,睥睨道:“张啸天在何处?” 赵利剑啪的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又一枪指着他的头顶:“督军问你话,不说老子毙了你。” 那人满眼恐惧,哆嗦着:“社主在,” 还没说完,便咬舌自尽。 赵利剑扒开那人的嘴,溢出一口鲜血:“督军,人死了。” 霍霆霄蹙眯眸,收回目光,望向土堡。 那枚火箭射进土堡,堡内是土木建筑,很快燃烧起来,又引动了炸药,才导致火光冲天,数百名先锋队步兵,疯狂往外逃窜。 男人沉声吩咐:“立即救人,搜查附近还有没有青龙社成员暗中放火。” “是,督军。” 霍霆霄指挥迅速,大部分先锋队步兵都得到了指令,立刻冲出土堡,只有少部分士兵被困在建筑内。 火油在这时候极为昂贵,青龙社为了烧死霍霆霄,也是下了血本,不过也因为火油不足,很快就被灭了火。 打扫战场时,赵利剑更是气急败坏,“督军,什么都没有,全是空箱子,这个狗东西真是老奸巨猾。” “幸亏刚才我们二队没进去,不然会有更多兄弟受伤。” “督军,既然张啸天要做缩头乌龟,我们把他的老窝炸了。” 先锋一队长罗大江也被人从土堡救出来,炸伤了一条腿,随军护士立刻为他包扎。 “督军,属下方才从青龙社一名成员口中问出,张啸天还有一处窝点,藏在玉龙峡。” 赵利剑激动道:“督军,我们立刻去端了他的老窝,他的那些金银财宝,肯定藏在老宅,用来充军饷,弟兄们也能吃香喝辣一段时日了。” 罗大江蹙眉道:“我总觉得蹊跷,张啸天把主力带走了,肯定想办法在半路上伏击我们。” 赵利剑语气不屑道:“我们是正规军,他们才几个毛头小子,武器装备跟我们完全不能比,更何况我们这次还带了兵工厂新出厂的大家伙,他们只要敢来,保证全军覆没。” 此时,有士兵匆忙跑上前来:“督军,我们抓到一名敌方侦察兵,已经畏罪自杀了。” 霍霆霄看向那名侦察兵,竟然穿着云城的军服,看来顾晏舟那小子也来了烟城。 霍霆霄冷笑,又命令道:“侦察兵去前方探查一下情况,遇到云城士兵,立刻来报。” 很快,脚程最快的侦察兵回来汇报。 “督军,果然不出您所料,距青龙社二十里外,有上万云城士兵埋伏在那。” “属下怕打草惊蛇,没敢靠近,还没发现青龙社成员的踪迹,便回来向您禀告,请督军恕罪。” 霍霆霄唇角冷勾,调转马头:“出发,去玉龙峡。” 第六十三章在硝烟弥漫中吻你 霍霆霄带兵绕路,前往玉龙峡。 风驰电掣一路行军,太阳还没下山,便已经行至玉龙峡,发现了藏在深山农田里的张家老宅。 张家老宅比起青龙社山上的寨子,也修建得十分牢固,远处可见四周都建有高大耸立的碉楼,河内沿路皆布下了防御陷阱。 霍霆霄挥动指挥刀,一声令下,立刻攻打。 炮兵甩出炸药炸开了大门,先锋队即刻冲向石堡,还没反应过来的青龙社成员,接连死在冲进来的乱枪之下。 “不好了,敌人攻进来了。” 石堡内,枪炮声此起彼伏。 有弟兄冲进张清瑶房间,“大小姐,不好了,敌人打进来了。” 张清瑶还在为心心念念的云哥,满心羞涩地缝制衣裳,此刻听见外面渐近的枪炮声,也瞬间凛然正色起来,拿起手枪,冲出房间。 “谁人胆敢进犯青龙社。” “弟兄们,拿起你们手里的枪,跟我出去,和他们拼了。” 此时,有人肩膀受了枪伤,也捂着伤口匆忙跑过来提醒道: “大小姐,是霍霆霄,快从后山逃走吧,我们只有百十个弟兄,社主和二当家没回来,压根挡不住霍霆霄的上万大军啊。” “是啊,双方火力悬殊,我们负隅顽抗,也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张清瑶跑到高台,看着一个又一个出生入死的弟兄,死在乱枪之下,双目快要眦裂,猛地往苏晚荷的房间跑。 而此时苏晚荷也听见外面传来枪炮声,正要打开门查看,就看见张清瑶冲过来,命令手下架住她,往碉楼顶楼走去。 “清瑶姑娘,你要带我去哪?”苏晚荷蹙眉道。 “阿荷。”沈绍言也紧急追上去。 张清瑶一言不发,命人带她到了顶楼,又把她推到了垛口处,此时,苏晚荷才发现石堡底下,围了大批士兵,黑压压的。 而最前方,穿着铁灰色军装的男人,雄姿勃勃高坐在马背上。 刹那间,她听见自己欣喜若狂的心跳声,全世界只剩下男人高大威猛的身影,矗立在她心底。 张清瑶瞬间拿枪,抵在苏晚荷头上,厉声朝底下男人怒吼道:“霍霆霄,带上你的人,马上退出石堡,不然我要你心上人的命。” 霍霆霄看着那顶楼上的熟悉身影,眉头瞬间蹙起,连握住缰绳的手腕,都青筋暴凸。 “少帅,侦察兵恐怕遭遇不测,还没回来。” 顾晏舟听着属下禀告,眉头一下子皱起,又看向远方那空荡的山道。 “再派人去探查,看看霍霆霄到底搞什么鬼。” “去青龙社那边打探一下情况。” 此时,埋伏在另一处的青龙社弟兄,等得都快昏昏欲睡。 直到有人快马加鞭跑过来报信,匆匆忙忙从马背上摔下来。 “社主,不好了。” 张靖云猛地跑上前,把人从地上拽起来,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好好说。” 报信弟兄累得喘不过气,断断续续说:“霍霆霄,他……打进玉龙峡了。弟兄们死伤无数,大小姐也危在旦夕。” 张啸天脸色骤变,急怒攻心:“什么!霍霆霄,我张啸天跟你不共戴天!” 张靖云也是浑身一震,脑海中闪过苏晚荷的身影,又蹙眉担忧道:“社主,瑶儿还在玉龙峡。” 张啸天立刻站起,命令道:“所有弟兄,立刻跟我回去,接回大小姐,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接回大小姐,给死去的弟兄报仇!”青龙社弟兄们怒气冲冲地吼道,便迅速撤离,急速前往玉龙峡。 张啸天又拉过一个弟兄,吩咐道:“你去通知顾少帅,计划有变,让他前去支援玉龙峡,我张啸天感激不尽,事后必有重谢。” “是,社主。” 顾晏舟很快得到消息,侦察兵也回来汇报,霍霆霄并没有回城,而是绕路去了玉龙峡。 副官顾北野在顾晏舟身旁道:“少帅,我们要去吗?霍霆霄不是等闲之辈,张啸天明显不是霍霆霄的对手,青龙社这次怕是要全军覆没。” “我们不能因为张啸天,把霍霆霄得罪了。” 顾晏舟眯了眯眸,又不甘道:“难道本少帅要空手而归?” 碉楼天台上,张清瑶喊完话,正紧张地等待霍霆霄回话。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子弹破空的音爆,猝不及防击中她的胸膛。 她不可置信回头看,只看见沈绍言举枪又朝她身旁的弟兄,接连射来一枪。 “沈次长,你竟敢背叛我们。” 张清瑶愤怒地举枪,还没抬起来,就被沈绍言又一枚子弹,射中了腹部,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清瑶姑娘。” 苏晚荷不由得惊呼出声,又猛地捂住张清瑶流血的腹部。 虽然她恨张靖云,但她没想过让清瑶姑娘去死。 清瑶姑娘虽然和她站在不同阵营,可清瑶姑娘心底善良,还体贴地为她换衣服,并未真正伤害过她。 苏晚荷心有不忍,看着张清瑶缓缓倒在地上,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人,露出充满希冀的笑容,朝着天空伸手,“云哥,我好想嫁给你,你怎么还不来娶我。” 话音刚落,张清瑶便失去了呼吸。 苏晚荷内心忽然产生一丝负罪感,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绍言猛地拽起她的手,朝着碉楼后方逃走。 苏晚荷挣扎挣脱手腕,“你要干什么?” 沈绍言神色焦急万分:“跟我走。” 苏晚荷极端冷静:“我不走。” 沈绍言瞬间变得癫狂,猩红的双目令人可怖:“你要跟他走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霍霆霄一旦发现我背叛他,我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跟我走,阿荷,你是我的。” “我知道碉楼后山有条路,可以直通云城境内,我们只要逃到云城,霍霆霄就找不到我们。” 苏晚荷挣扎着怒吼道:“沈绍言,你只顾着你自己,你怎么不想想你走了,你阿妈怎么办?你小妹怎么办?” “我管不了那么多,阿荷,我现在只想带你走。” 沈绍言强行拽着苏晚荷还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雷雨般的脚步声,和一道极度冷锐的声音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直逼他而来。 “沈绍言,你要把我的女人带去哪?” 苏晚荷猛地转身,便看见男人仓促冲上来,瞳孔透着男人罕见的急躁,连士兵都落到了身后。 她清冷的眼神,在看见男人的刹那,瞬间变得柔情蜜意。 “霆霄。” 霍霆霄眼神温柔地安抚她,又沉声道:“沈绍言,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沈绍言浑身一震,心沉到了谷底,后背升起密密麻麻的恐惧,回头便看见密密麻麻的枪口,朝他举起。 苏晚荷猛地挣脱沈绍言的手腕,朝着霍霆霄跑了过去。 霍霆霄伸出手臂,接住了女人扑入怀的娇躯。 霍霆霄紧紧把女人搂在怀里,恨不得揉进骨子里,低头温柔地吻过女人的额头。 “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男人温柔至极的话语,好似潺潺暖流,抚慰过内心,却反而令她恃宠而骄般,脆弱又委屈得鼻头发酸。 苏晚荷紧紧靠在男人怀里,闷闷地摇了摇头,想到今日几次三番惊心动魄的遭遇,更是可怜巴巴的呜了声。 她又心有余悸地抱紧男人的腰,当身子完全笼罩在男人宽阔的胸膛,如同雏鸟归巢般,一颗心仿佛才安宁。 沈绍言看着这一幕,眼底的光亮渐渐变得死寂,连同眼前的世界也瞬间灰白下去。 他双手无力地垂下,在霍霆霄的示意下,士兵们瞬间上前,把沈绍言制服带走。 士兵们诛灭了青龙社成员,便开始打扫战场,翻出不少张啸天藏在这里的宝藏。 赵利剑激动不已抱着两大箱黄金过来,“督军,不说金银珠宝了,光大黄鱼都还有好几箱,这张啸天当真是富的流油,不知道平日里抢劫了多少百姓。” 霍霆霄冷笑道:“全都带走充军。” “是,督军。”赵利剑屁颠屁颠抱走了,连忙命人装车带走。 苏晚荷忽然想到什么,抓紧霍霆霄袖子,着急万分道:“霆霄,张啸天和云城军阀合作上了,他们商量在你必经之路上伏击你。” 霍霆霄搂着女人的腰,爱不释手地不肯松开,薄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几乎呢喃:“别担心,你男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苏晚荷脸颊瞬间红透,而此时底下士兵过来汇报,发现青龙社成员的踪迹。 霍霆霄丝毫不惧,将苏晚荷拦腰抱起,走到碉楼天台上,将她锁在怀里,听他指挥如何歼灭敌军。 苏晚荷只听他一声令下,士兵迅速藏身在碉楼内,而那些被张啸天带着冲上来的青龙社弟兄,还没靠近,就看见那名叫赵利剑的先锋队长玩儿似的架起那架大炮,尽数将其歼灭。 苏晚荷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架大炮,“霆霄,那是?” “兵工厂最新设计的重机枪,一次可发射六百枚子弹。” 苏晚荷满心震撼,六百枚子弹,那样的重型武器,凭一个小小的青龙社如何抵抗。 霍霆霄忽然神色透着悲悯,“我本不欲与其自相残杀,奈何张啸天不走正道,得来也是不义之财。” 苏晚荷内心已经深深被男人折服,她痛恨军阀,痛恨这乱世,人命如草芥。 可她知道,霍霆霄是不一样的。 他有一颗悲悯的心。 赤霞满天,落日熔金,鲜血染红了田野。 苏晚荷眼眶微红,捧起男人的脸颊,在他薄如刀裁的唇角轻轻凑上一吻:“霆霄,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阿荷。” 男人眸光动容,侧脸勾出令人心动的弧光,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在硝烟弥漫的碉楼上,低头深深吻住她。 第六十四章霍霆霄骂她蠢女人 枪炮声仅仅响了数百下,青龙社的弟兄死伤无数,只剩寥寥无几,躲藏在花田里。 张啸天看着社中弟兄们,接连倒下,目光眦裂,咬牙切齿。 此时有弟兄冒死冲出来报信,“社主,大小姐她牺牲了。” 张啸天闻此噩耗,恨不得冲上去和霍霆霄拼了。 旁边手下强行拉住了他,声音歇斯底里道:“社主,二当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快逃走吧。” 张靖云得知张清瑶牺牲的消息,也是双目巨震,露出痛苦的神色。 那是他从小当亲妹妹宠大的姑娘,叫他如何不难受。 张靖云攥紧了拳头,猛地一拳打在花丛里,目光森寒地望向那数百米碉楼高台上,两道缠绵的身影。 “瑶儿,云哥一定会给你报仇。” 张啸天又看向身后,猛地抓过其中一个手下,“不是让你跟顾晏舟报信了,怎么他还没来支援?” 张靖云看着出生入死的弟兄倒成一片,神色痛苦,也认清了现状:“社主,顾少帅他不会来了。” “顾晏舟此人阴险狡诈,见我们不敌霍霆霄,又见识到那台重机枪的威力,怕是不敢上前。” “那东西真是恐怖,人冲上去就被炸飞,再有多少人也堵不住啊。” 张啸天愤怒道:“顾晏舟这个小王八蛋,临阵倒戈,老子迟早要跟你算这笔账!” 张靖云皱眉道:“当务之急,社主,你先和剩下的弟兄们往后山逃走,我去想办法,把大小姐的身体带回来。” 张啸天猛地抓住张靖云的手,老泪纵横:“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她的遗身,落到敌人手里遭受侮辱。靖云,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张靖云拱手:“社主,属下定不辱使命。” 事不宜迟,张啸天和剩下弟兄,先逃到密林后山接应。 张靖云在弟兄们掩护下,从花田跑到了护城河。 而掩护他的弟兄,全被碉楼上的子弹,射中倒在地上。 张靖云双目猩红,内心剧恸,眼睁睁看着弟兄们为他赴死,转身迅速跳进护城河,秉着一口气游到密道,又通过密道一路绕行到张清瑶出事的位置。 张靖云一路小心翼翼,凭着对石堡内的地形掌握,轻车熟路到了碉楼天台,找到张清瑶的尸体。 此时士兵都在楼下搜刮财宝,暂时无人守在天台处。 他看见躺在地上的瑶儿,脸色瞬间痛苦万分,警惕四周暂时无人,便冲上去抱起张清瑶的尸体,又迅速到了密道口,敢在士兵发现时,关上那扇铁门。 张靖云背着张清瑶,一路踩着铁梯往下,返回密道,又顺着密道,从后门出来,逃向后山。 奔波了一个时辰,终是和张啸天等人会合。 而经此一役,青龙社八百个弟兄,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人。 “社主,大小姐带出来了。”张靖云喉咙哽咽,小心翼翼地把张清瑶放下来。 张啸天抱住女儿的尸体,当场大哭起来。 “我可怜的瑶儿,阿爸对不起你,阿爸不该把你留在这里,都是阿爸没有保护好你,阿爸怎么跟你死去的阿妈交代啊。” “我可怜的瑶儿,阿爸一定给你报仇。” 张啸天胸中滔天恨意,又在山里找了个风水宝地,为女儿立下坟冢。 “瑶儿,你先待在这里,等阿爸为你付了仇,再给你风光大葬。” 张啸天涕泗横流地给女儿烧纸,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是最人生最悲痛的事。 剩下的弟兄们,也跪在张清瑶坟前磕头。 “大小姐,一路走好。” 张啸天又看着张靖云,语重心长道:“靖云,自小我是把你当作亲儿子对待,我希望把我的女儿托付给你,如今瑶儿被人杀害,你这个做义兄的,是不是要给她报仇?” 张靖云跪在坟前,义薄云天道:“社主,义兄为义妹报仇,天经地义。” 张啸天义正言辞道:“好,我要你在瑶儿的坟前发誓,一定要手刃仇人。” 张靖云沉声道:“我发誓,我张靖云一定手刃霍霆霄,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张啸天恨得牙痒痒,“除了霍霆霄,还有那个叫苏晚荷的女人。” “我要你见到她,再不能心慈手软,要亲手结果了她,为瑶儿报仇。” 有弟兄愤恨道:“是啊,二当家,若不是那个叫苏晚荷的女人,大小姐也不会死,当时大小姐带她去碉楼天台,她好好活着,大小姐被人开枪打死了,一定是她朝大小姐开的枪。” 张靖云神色痛苦挣扎,低垂着眉眼。 张啸天微眯了眼:“靖云,你莫不是喜欢上那个女人?” 张靖云心神猛地惊慌,脑海中跑马观花浮现那个女人的身影,挥之不去。 他渐渐握紧了拳头,神色陡然清明。 “社主,我张靖云此生不讲情爱,只讲一个义字。” “霍霆霄杀我弟兄,杀我义妹,这份血海深仇,我迟早要找他讨回来!” “苏晚荷只是个普通妇人,我已经害她失去儿子,不能再伤害无辜之人。” 张啸天脸色微变,却还是缓缓笑了下。 “行,我知道了,靖云,你去看看山下什么情况了。” “是,社主。” 张靖云起身,转身朝山下走去。 张啸天看着张靖云的背影,摸了摸手里的枪,又暗自放下了。 “社主,二当家这是惦记上那个女人了。” 张啸天眯了眯眸,声音意味深长道:“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心,就始终会在关键时刻,对女人心软。那个叫苏晚荷的女人,和霍霆霄是一条船上的人,就很难保证关键时刻,靖云这把利刃,能完全掌握在我的手里。” “那社主,如今二当家还能是自家兄弟吗?” 张啸天冷笑道:“只要他不背叛我,我就留他一命。” 张靖云到了山下,已经看见霍霆霄带着大队人马撤离。 他远远望见坐在马背上,被男人从身后搂住的女人,一脸笑靥如花。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过后的血腥气,虽然双方交火时间不长,但还是死伤不少人。 霍霆霄命人将青龙社的尸体全都埋起来,还没死的俘虏也带回去治疗。 没走出多远,附近村镇百姓听说青龙社被官兵剿匪,激动地围上来热烈欢迎。 山坡上,看着这一幕的顾晏舟,满脸阴沉。 霍霆霄敢只带一万兵马剿匪,就仗着手底下仿造出重机枪,而那种勃朗宁重机枪,中央总共才从德国购置了二十台,分到各省军政府,就连他云城督军的父亲,手里也只有一台,根本轮不到他,没想到霍霆霄手底下的兵工厂倒是自己仿制出来了。 顾晏舟自青龙社全军覆没,便指挥大军先行撤离,退回到云城境内。 而霍霆霄带兵回到督军府,陈副官向霍霆霄请罪,霍霆霄才知道他离开后,苏晚荷遭遇了什么。 “督军,属下有罪,没有保护好太太。” 霍霆霄蹙眉看向苏晚荷,心有余悸:“怎么不跟我说。” 苏晚荷看着男人脸上罕见的担忧,内心早已泛着丝丝的甜意。 她甜笑着和霍霆霄解释:“霆霄,这一切和陈副官无关,我是为了营救玉萍才出城,还带了赵队长,只不过在城外遇到了一点意外。” 霍霆霄扬起下巴示意陈副官:“你先出去。” 陈副官埋头应道:“是,督军。”便转身出去,贴心地合上门。 霍霆霄便一下子把人拽在他怀里,掐着女人的细腰,神色可谓是严肃又认真:“那是一点意外,如果出事怎么办?我要听所有细节,你为何会和沈绍言出现在那?” 苏晚荷无奈一笑,仿佛只要涉及沈绍言,这个强大不可一世的男人,就会拈酸吃醋,总是抓住这点不放。 苏晚荷把过程细致地告诉了霍霆霄,哪怕她想要省略一点,也被男人追根究底,打破砂锅问到底。 霍霆霄听完后,神色隐隐冒着担忧,浓眉迟迟未舒展:“今后那种情况下,你不准冒险上前。你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逃不过那些人的眼睛。” 苏晚荷宽慰道:“我知道了,霆霄,下次我不会了。” 霍霆霄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内心又急得冒火,不敢想象那样的情况下,她一个小女人如何逃得过。 他佯装生气,声音都带着冰冷的意味:“你可知那顾晏舟手下的副官,便是陈副官和他都不分上下,更何况你一个小妇人,你竟敢冒险上前偷听,你可知你若是出事,我会有多担心你。” “你胆子太大了。” 苏晚荷察觉到男人的愠怒,内心不安,又哄着他道:“我也是担心他们陷害你。” 男人却攥紧了她的手腕,掷地有声道:“苏晚荷你记住,我霍霆霄不需要你去做这些蠢事,哪怕是我死了,也跟你无关。” “我可以保护你,哪怕是为你牺牲,但我不允许你为我做这种傻事。” “我不需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你明白吗?” 第六十五章神明祈求爱意 苏晚荷眼泪一下子决堤,推开男人的怀抱,从书房跑了出来。 她委屈地跑回房间,一下一下抽搭着肩膀啜泣。 玉兰走过来,看着苏晚荷披散着头发,身上还穿着别人的衣服,脸颊还有战场上留下的血迹和脏污。 她微笑着走过来,“太太,奴婢伺候您,梳洗一下吧。” 苏晚荷听见玉兰的声音,有些微囧,咽下委屈,抹掉了眼泪,又勉强地笑着说:“我身上的确有些脏了,麻烦你了玉兰。” 玉兰微笑道:“太太说得哪里话,太太是主子,奴婢伺候您是应该的。” 苏晚荷赧然:“可我不习惯,我也是贫苦百姓出生,我觉得人生来应该是平等的。” 玉兰轻笑道:“太太,您心底真好,难怪督军如此喜欢您。” 苏晚荷故意道:“他才不喜欢我,他讨厌我,还骂我蠢,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玉兰愕然:“太太怎么会这么想,奴婢还从未见过督军对任何人像对您这么好过。” 苏晚荷轻哼:“你们都是他的人,当然帮他说话了。” 玉兰轻笑:“督军和太太都是主子,在奴婢心里是一样的。” 苏晚荷倒是心里舒坦了,虽然玉兰是哄着她,但也说明在她们心里,真心把她当作霍霆霄的太太。 玉兰备好热水,“太太,今日可需用牛奶沐浴?” 苏晚荷摇头:“玉兰,牛奶喝进肚子里才有营养,用来沐浴太奢靡了,我还是不用了,今后也不必用了。” 玉兰笑眼称赞:“太太天生丽质,这肌肤不用牛奶沐浴,也照样肤如凝脂。” 苏晚荷不好意思玉兰在场伺候,挥退了女佣,锁上门栓,才脱下衣服,舒服地躺进浴桶里。 霍霆霄的话刺痛了她,她也知道自己那种情况下,冒险前往的确犯蠢。 若是旁人,她才不会不顾生命危险,可她一想到那几人在一起谋害霍霆霄便六神无主。 她才鼓足勇气去探查,结果再小心翼翼还是被发现了。 苏晚荷内心不是不明白霍霆霄担心她,而是委屈男人打心底里,认为她是一个很弱小,只能被他保护的女人。 当初嫁给沈绍言,她内心只想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如今心境竟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还不配站在霍霆霄身边,不配成为霍太太。 苏晚荷闭眸,任由温热的水流拂过全身,忽然,门外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倏地将她惊醒。 苏晚荷心头陡然一跳,乌溜溜的眸子睁开,细软的手指趴在浴桶边沿,紧张地盯着门口。 “什么人?” 她嗓音清澈出声道,脑海中下意识以为有刺客潜入督军府。 这段时日的波折,已经让她提高了警惕。 不过很快传来门锁开动的声音,她不经意松了口气,却又在看见男人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推门进来时,骤然心擂如鼓,面红耳赤地缩进浴桶,把自己埋在水里。 霍霆霄看着浴桶里瞬间缩进去的小脑袋,唇角不经勾起,反手合上门,抬步边解开军装制服纽扣,边往浴桶边走去。 苏晚荷埋在水里,只听见耳朵传来热水被她呼吸吹起汩汩冒泡的声音,隐约还有窸窣的动静传来,直到片刻后,一条劲瘦修长的白皙长腿跨了进来。 苏晚荷猛地瞪大了眼珠子,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猛地从水里抬起头,便顺着那块状分明的腹肌,一路视线一览无遗到那张桀骜冷峻又带着无限宠溺的脸庞。 男人头发微微被她溅起的水花溅湿,脱下那象征身份的威严军装,竟衬得那张脸庞,透着几分令人心动的少年稚气。 苏晚荷心跳好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察觉到男人眼底的戏谑,反应过来后,顿时羞愤交加地陡然拔高音量给自己壮胆。那双乌溜溜的眼眸,此刻也害羞得恨不得长在后脑勺。 “你出去。” 那因害羞不停扑闪的睫毛,落在男人眼底,天然自带卷翘,像柔软的米色蛾翅,歇落在粉白娇嫩的脸颊,竟也好似煽动心跳般,令男人心间倏地一软,伸手托住她的小下巴,霸道地把她的脸颊掰过来,意味深长道: “不当缩头小乌龟了?” 苏晚荷下巴落在男人手心,好似连带着整张脸都滚烫了。 她眼眸被迫撞进男人直逼人心的眼底,那残存的委屈又卷土重来,倔强地望着男人,眼眶渐渐泛红。 “我也要学枪法,射击,骑马,骑摩托,还要学开小汽车。” 男人似笑非笑,目光早已被其他地方吸引,声音都变得暗哑,带着专属男人的磁性蛊惑:“挺好,有志气,改天我教你。” 苏晚荷还满腔委屈,“我才不跟你学。” 男人挑眉,眸色一下变深,猛地俯身过来,按住浴桶边沿,把她圈在怀里,唇角勾着不达眼底的笑:“那你想跟谁学?” 苏晚荷看着男人浑身散发的侵略气息,和眸底骤然深沉的占有欲,仿佛小兽遇见了天生制服她的猛兽,气势渐渐软了下来,却又不肯示弱硬着头皮,朝他灿烂一笑。 “我找陈副官教我,陈副官也很厉害,还有赵队长,反正督军府这么多厉害的人物,我这个又弱又蠢的小妇人,就不麻烦日理万机的督军大人了。” 男人猛地攥住了她的两只手腕,把她按在浴桶边沿,便猛地欺身,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男人的吻强势又霸道,苏晚荷只觉得呼吸瞬间被夺走,好似窒息在深海里,口腔里都是烈火焦灼的辛辣味道。 她感受到男人的情绪好似被点燃,更疯狂地占有她,连她的心脏也要拽出来,紧紧攥在他的手掌心,由他掌控。 苏晚荷肩膀猛地一缩,身体都渐渐发抖,心跳都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想要逃离却陷入更令人窒息地缠吻。 忽然,男人猛地掐着她的腰,像高不可攀的神明祈求他的女孩,虔诚地跪伏在她面前,双眼微红尽是无可宣泄的极致爱意。 “阿荷,我忍不了,你给我好不好?” 第六十六章阿荷可还满意? 男人惯会在这种时刻摇尾乞怜,苏晚荷片刻的心软,换来男人不眠不休大张旗鼓的挞伐。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两只利爪死死按住,等待吞之入腹的猎物,心脏都微微颤抖。 而偏生男人这天生的威严和桀骜的征服欲,竟令她从后背尾椎骨升起密密麻麻的战栗,连带心跳也难以言喻地悸动,随着他眸底情动之色沉浮。 雪白的臂弯攀上他汗湿的强悍体魄,男人紧绷的肌肉像是烈日下炭烤的石头,没有一处不令她浑身滚烫,血液都沸腾成熔浆。 苏晚荷以为还是如同第一次,虽然过程难熬,但不到半刻钟,便轻易结束,哪知那次只是开胃菜,真正受到启发的男人,令她叫苦不迭。 浴桶的水换了不知多少次,那刷得雪白的墙壁,镶嵌四角天使的黄铜挂钟,指针从正东方向走到正西南方向,挂钟下方摆缀的黄色摆锤和链条,如同戏水的鱼儿,晃了一整晚,苏晚荷终是不堪承受,酸软到每个毛孔都好似反复脱水到筋疲力竭昏死过去。 直至第二日太阳西斜,苏晚荷才悠悠转醒。 旁边早已没有男人的身影,只有床单上留下的褶皱痕迹。 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睁开眼是昏暗中那扇挂在雪白墙壁的四角天使挂钟,指针定格在下午三点半。 苏晚荷赧然捂住双眸,竟一夜荒唐,脑海中却不禁回忆起昨夜种种。 分明早经人事,却仿佛脱胎换骨般,头一回体会做女人食髓知味,极致愉悦的滋味。 苏晚荷脸颊偷偷泛起薄红,连身下柔软的蚕丝被面,都令她感到从内到外的羞耻。 她掀开被面,强撑起身子下地,却陡然感觉两股战战,酸痛席卷全身,双腿使不上力,令她瞬间扑通一声,竟无力地趴伏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动静惊动了门外的女佣,瞬间开门进来,焦急地冲上来扶起她。 “太太,您没事吧。” 苏晚荷藏在睡袍下的皙白脖颈瞬间通红,只觉丢人到极致,狼狈到无处遁形,无言面对旁人,干脆装鹌鹑埋头趴在地上。 女佣用力扶她,还是双腿发软无力到颤栗。 她欲哭无泪,一张小脸涨红成熟透的小番茄,眼睛更是尴尬地不敢看玉兰的眼神,又极力淡定,声音却软若莺啼,还带着极致疲软后的嘶哑。 “玉兰,督军去哪了?” 玉兰倒是没嘲笑她,扶她坐在沙发上,微笑说:“太太,督军出去了,吩咐奴婢伺候好您,您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给您做。” 苏晚荷乖巧地点了点头,肚子也的确应景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她揉了揉空旷的肚皮,接过玉兰递来的菜单,目光从西餐甜品一一扫过,又仰头轻轻笑了笑说:“玉兰,我想吃鱼蛋粉,可以吗?” 玉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身上只裹了件墨绿色的睡袍,柔美的乌发披散在肩头,那唇角绽放的梨涡浅笑,分明也是极美,却散发着与过往不同的美。 这是女人经过男人的滋润,从内到外散发出的女人味。 妩媚甜软,酥魂入骨。 看得她都不由得脸红,又微笑道:“当然可以,太太,您先梳洗,我去吩咐厨房。” 玉兰走出房间,又吩咐女佣们依次进入,为她端来洗漱的清水。 苏晚荷洗过面,漱过口,又吃了整碗热气腾腾的鱼蛋粉。 填饱肚子,苏晚荷才恢复了些许力气,却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太太,您吃饱了吗?督军在门口等您。” 此时,玉兰忽然走进来。 苏晚荷心底那一丝丝缝隙瞬间填满,心跳都难以言喻地愉悦起来,又莫名有点期待。 心跳好似落在了鼓点上,难以平静。 苏晚荷无法形容此刻微妙的慌张,分明不是第一次见面,胸腔却悸动得能听见鼓动的心跳声。 她脱下睡袍,打开衣柜,看见男人为她准备了满满一墙各式各样的洋装,随意从中挑选了一件淡粉色连衣长裙。 头发洗过后,柔顺又丝滑,披散在肩头,简单戴了个发箍,便遮不住扑面而来的清甜气息。 她迅速梳洗打扮过后,又从那满墙搭配好的手提袋中,随意挑选了一个浅色的,挎在肩上,便匆匆换上一双旗袍高跟鞋。 从房间出来,玉兰陪着她走到门口,便看见那辆别克汽车上,靠窗坐着男人的身影。 陈副官亲自下来,代开车门,硬朗的脸上还带着笑容,恭敬地称呼道:“太太。” 苏晚荷总不习惯这个称呼,名不正言不顺。 可霍霆霄向来霸道,便是住进督军府的第一日,阖府上下都称她为太太。 苏晚荷或许是生气醒来时不见男人的身影,走到车门前,也不肯抬头看他,垂着头坐进车里。 平日里她倒是不敢如此放肆,可许是见识到了男人的另一面,也不是那么强大到不可一世,或许也在某个时候,会摇尾乞怜,会放低身段讨好,这样的霍霆霄,不再那么令她惧怕,而是像一只讨食的大狗狗。 一想到此刻正襟危坐,凶悍威猛,衣冠禽兽的督军大人,也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苏晚荷不禁低笑出声,声音突兀地在空寂的车厢内响起,连男人都蹙了眉,目光落在她身上,扬眉以示疑惑。 苏晚荷当然不会告诉他,只一个劲儿捂嘴偷笑,一双清亮的眸子狡黠极了。 霍霆霄不知她心中所想,面露宠溺,抓住了女人的手,把人从车座那头,拽到了自己怀里,霸道地禁锢着。 苏晚荷一声惊呼,看着渐渐合上的车窗帘,阴影落下,连同前方驾驶座也遮挡起来,空气里都是令她熟悉到腿间都微微颤抖的男性气息。 男人薄唇抵着她的耳畔,“昨夜,阿荷可还满意?” 苏晚荷脸颊瞬间红透,挣扎着从男人腿上下来,却被他逼着回答。 她羞于启齿,心擂如鼓,埋头靠在男人的胸膛,听着男人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却莫名生出一种灵魂深处的皈依。 第六十七章苏晚荷想要报考大学 车子停在一处咖啡厅,门口站着两名印度阿三侍应生,一见到那辆别克汽车,便热情地用蹩脚的汉语欢迎光临。 陈副官在门口守着,苏晚荷跟随霍霆霄走进咖啡厅,看着水晶吊灯把甬道白瓷地砖照得雪亮,旁边寥寥无几的卡位,空无一人,才想起来过问。 “霆霄,我们来喝咖啡吗?” 霍霆霄看着女人眼角眉梢流露出被他疼爱过的甜软妩媚,白皙光滑的双腿因他速度加快都稍稍跟不上颤巍巍打着抖,内心却极为受用,这是他除了在战场上厮杀,另一种男人尊严的象征。 女人那随着裙摆翩跹悄然露出来的膝盖,还是绯红一片,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霍霆霄眸底深邃,把臂弯伸出手,示意她挽着,言语却意味深长:“稍后你就知道了。” 苏晚荷乖巧地挽着他,又难免羞涩,还是同他第一回这般大庭广众下举止亲密。 到了卡座,霍霆霄忽然停下脚步,而苏晚荷却陡然神色一变,僵硬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 沈绍言坐在卡座角落,身上穿着警署的制服,桌上还搁着警帽,仿佛是仓促过来,抬头慌乱中看了她一眼,便迅速低下头,攥紧了拳头。 苏晚荷将沈绍言所有情绪纳入眼底,泛红的眼眶仿佛狼狈到无处遁形,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沈绍言露出这样的神色,这对男人来说,是刻骨的屈辱。 此刻她却没有报复的快感,而是五味杂陈。 曾经深深相爱的两人,走到如今的陌路。 沈绍言旁边还有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 苏晚荷收敛情绪,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霍霆霄。 那名男士起身自我介绍道:“苏小姐您好,我是一名律师,负责今日您和沈先生的离婚协议公证,这是我起草的离婚协议书,请您过目。” 苏晚荷接过离婚协议书,随着霍霆霄落座,也挨着他坐下。 她仔细看向离婚协议书,上面用钢笔字写了离婚原因,财产分割等细致条例。 离婚原因,竟然是女方对男方没有感情,财产分割也是男方净身出户,而协议书下方,沈绍言已经签好了字。 苏晚荷不知为何,余光看着那张曾经深爱过的脸庞,鼻头倏地发酸,眼泪不禁从眼角滑落。 而经过这一幕,身旁男人的气压瞬间变低。 霍霆霄脸色阴沉,吃味到冷嘲热讽地睨了对面沈绍言一眼,又故意掏出那张带荷字的手帕,亲昵地替苏晚荷擦拭眼角。 苏晚荷尴尬地躲开他的动作,没有注意到男人骤然耷拉的面孔。 霍霆霄抵唇轻咳一声,眼神冰冷示意,那名律师接收到男人的眼神,顿时头皮都麻了,又硬着头皮赶紧加快进度:“苏小姐,没有问题可以签署了。” 苏晚荷还没看完,还抬头愣了下,又点了点头,拿过桌上的钢笔,在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落笔的刹那,她内心千万种情绪,都随风消散了。 从此前程往事一笔勾销。 沈绍言,你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得。 也真心祝福你,找到心仪的姑娘,过得比我好。 律师拿着离婚协议书宣告。 “苏小姐,您和沈先生已经解除了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 “恭喜你们。” 不等苏晚荷开口,沈绍言倏地站起身,戴上警帽,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而律师也受不住督军的低气压,吓得赶紧告辞。 卡座上只剩下苏晚荷和霍霆霄两人。 霍霆霄看着女人一副悲伤的模样,顿时如鲠在喉。 他咬了咬一股子酸劲儿的腮帮子,似笑非笑地挑眉:“舍不得你的前夫?” 苏晚荷不愿欺骗他,如实以答:“霍霆霄,不论我承认与否,我毕竟深深爱过他。” 男人瞳孔微震,薄唇都在颤抖,瞬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晃了半天神志,才猛地扣紧女人的下巴,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苏晚荷,你当真以为本督军如此纵容你,如此非你不可。” 苏晚荷脸色瞬间惨白,直愣愣地看着男人站起身,扬长而去。 时间一秒又一秒溜走,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 苏晚荷才从卡座上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而陈副官竟然还在守在门口,只是车内却没有男人的身影。 陈副官态度恭顺地走来:“太太,您现在要回去还是?” 苏晚荷脑海中浮现男人的嘲笑,好似她的一腔真心,被彻底打了脸。 她撇过脸,声音带着倦意:“送我回去裁缝铺。” 陈副官为难道:“属下不能擅自做主,还请太太请示过督军。” 苏晚荷似乎也来了气:“我这点自由都没有了,我只是回去道个别。” 苏晚荷神色疏冷道:“陈副官不愿意送,那我便走回去吧。” 陈副官蹙眉,又躬身代开车门道:“太太,请上车。” 苏晚荷坐上后排,望着窗外,内心因为男人方才的话,笼着一层不安的情绪。 一路无话,陈副官把车停在裁缝铺,苏晚荷看着那盏灯火,内心莫名感到温暖,从车上下来,朝着门内走去。 只见屋内一番热闹景象,坐着沈母,沈父,沈绍言,沈玉萍,还有孟小姐。 “大嫂,你回来了。”沈玉萍激动地迎上来。 苏晚荷脸色有些尴尬,连忙转身:“我来的不是时候。” 沈玉萍赶紧解释:“不是的,孟小姐是为了我来的。” “大嫂,孟小姐现在调到国立中山大学任教,想让我报考大学呢,您见多识广,您为我参谋参谋,我报考哪门专业啊。” 沈母也亲热地迎上来,还笑容满面:“阿荷,你这段时日怎么都不回来了,我和你阿爸还怪想你的。” 苏晚荷诧异地看向沈绍言,沈绍言接触到她的目光,忽然难堪地低下头,而此时苏晚荷才发现,沈绍言和孟小姐并未坐在一起。 苏晚荷此刻其实已经放下过去,真心实意希望孟小姐和沈绍言走到一起。 苏晚荷笑容温和地看向孟洵美,笑着走过去,颔首:“孟小姐。” 孟洵美也微笑道:“沈太太。” 苏晚荷轻笑,赤诚坦白:“孟小姐有所不知,我和绍言离婚了。” 孟洵美神色微怔,眼底有异样闪过,落在身旁男人那僵硬的身体,却感同身受般,陡然惊痛。 而反应最大当属沈母和沈父。 沈父怒不可遏,对着沈绍言一同数落:“什么?你和阿荷离婚了,我和你阿妈怎么不知道。” “阿荷这么好的儿媳妇,你都不要了,你是不是以为你升官发财了,就无法无天了。” “阿荷,你是我们沈家的儿媳妇,我和你阿妈只认你这个儿媳妇,你别管这小子,他敢不要你,老子打死他。” 苏晚荷轻笑,眼眶渐渐发酸:“阿爸,阿妈,容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二位。” “你们别怪绍言,是我同意离婚的,我和绍言自结婚以来,感情不睦,性格不合,双方更是志趣不同,我不懂他的青云志,真心祝愿他找到像孟小姐这样志同道合的妻子。” 席间,瞬间寂静无言。 沈母和沈父面面相觑,都焦急地看向沈绍言。 沈绍言眸底碾过万语千言,又起身到灶头捞起一碗鱼蛋粉,走来放在她面前,递给她一双筷子。 “这是你最爱吃的,还吃得惯吗?” 苏晚荷轻笑接过,“自小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怎么会忘呢。” “谢谢。” 沈绍言松了口气,看着女人的面容,却恍若隔世,喉咙哽咽说了句:“不客气。” 苏晚荷吃着碗里的鱼蛋粉,熟悉的味道涌上味蕾,仿佛勾动着经年累月的回忆。 她喉咙微动,又微笑看着孟洵美,打破沉寂的氛围,礼貌询问:“孟小姐,方才我听您说,国立中山大学招生?” “像我这样的,可以报名吗?”她语气透着紧张。 孟洵美愣了下,又笑着点头:“沈,苏小姐,您当然可以。” 苏晚荷又焦急道:“我想报名。” 孟洵美礼貌微笑:“苏小姐届时可以和玉萍一起参加考试。” 沈玉萍激动地抱住苏晚荷:“太好了,大嫂,我们一起报考,一起学习,有你陪着我不怕了。” 孟洵美也笑着说:“苏小姐,你和玉萍一块来我家,我为你们准备复习资料。” 第六十八章告诉霍霆霄,她今夜不回督军府 国立烟城大学,自今年面向全国自主招生,考试内容包括国文,当地史地,英语和数学。 报考专业分为三大类,第一大类是文,法,师范教育等学院,第二大类是工学院,理学院各系,第三大类是医学院,农学院等各系。 因为是科举制度废除后初届招生,考生条件放宽,已婚也能参加考试。 苏晚荷向孟小姐咨询了很久,仿佛才醍醐灌顶般,找到嫁人生子外,另一层人生的意义。 沈玉萍紧张道:“孟小姐,我只学过国文,史地,英语我一窍不通,数学我更是从未接触过,我能考上吗?” 孟洵美轻笑:“你们倒是不必过于忧心,国内教育落后于西方,科举制度才废除不久,便是饱读诗书的才子,熟悉诸子百家,八股文,考试内容国文和史地方面,绝大部分应该都没问题。不过英语除非是出国游学,或者念过洋学堂,不然大概率不会。更困难恐怕是数学这一科目,除非找到专业老师授课,怕是一窍不通。” “所以,你们和大多数考生,在英语和数学两科,起点其实是相差无几。” 沈玉萍松了口气,又抓住苏晚荷的手欢呼地举起来。 “那太好了,大嫂,相信我们在孟小姐的辅导下,更有希望考上。” 孟洵美又看向苏晚荷,试探着问:“我大概清楚,玉萍上过几年学,在准备国文和史地考试,还是具备优势。不知苏小姐,可曾念过学?” 苏晚荷脸颊微红,摇了摇头。 孟洵美神色并无异常,微微浅笑,笑容透着温暖的善意。 沈绍言又眼神鼓舞道:“阿荷比玉萍聪明,且阿荷自小喜欢读书识字,国文史地方面没什么问题。” 孟洵美轻笑点头:“那便好,苏小姐,我们届时只需要多辅导数学和英语两科。” 苏晚荷满眼感激:“谢谢孟小姐。” “不客气。”孟洵美站起身,目光落在沈绍言流连在苏晚荷身上的眼神,又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手提袋,看向沈家人:“伯父,伯母,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用餐了,我先回去了。” 沈母起身:“孟小姐慢走。” 孟洵美忽然看向沈绍言,沈绍言目光惶惶朝着苏晚荷看去,苏晚荷低头错开他的眼神,态度冷淡疏离。 孟洵美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决然地收回了目光。 沈母叹了口气,“玉萍,你送送孟小姐。” 孟洵美摇头,礼貌微笑:“不用了,伯母,我家司机在门外等我,明日我会派司机过来接玉萍姑娘和苏小姐。” 沈母送走了孟洵美,又回头感叹道:“孟小姐真是知书达理,才华横溢,什么样的小伙才能娶到这样优秀的姑娘。” 沈父忽然灵机一动:“这孟小姐几次三番来我们家,难不成是看上我们绍言了?” 沈母瞪了沈父一眼,示意苏晚荷还在。 沈父自觉失言,又赶紧从席间溜了。 沈母又说:“玉萍,你要和你大哥回去警署公寓住,还是歇在裁缝铺。” 沈玉萍并未告诉沈母,沈绍言将她卖给陈司长的事,还在阿妈心里,保留了大哥好儿子的形象。 只是她绝不会原谅大哥。 她语气冷淡道:“阿妈,我不想住在大哥那里,我搬回来住。” 沈母点头,又看向苏晚荷,语重心长道:“阿荷,你过来,阿妈有话跟你讲。” 苏晚荷点头,被沈母牵着手走到了院子里,坐在藤椅上。 “阿荷,你告诉阿妈,是不是朗儿丢了,绍言他怪罪于你,你们小两口我看在眼里,自婚后恩爱有加,鹣鲽情深,怎么会感情不和睦?你阿妈我还没老眼昏花啊。” “阿荷,阿妈知道朗儿丢了你心里苦,所以阿妈从未在你面前提过这件事,没有任何人比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更深,朗儿是我们沈家的大孙儿,更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和你阿爸得知这事,从未怪罪于你。” “兵荒马乱的年生,没有什么比我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生活在一起更重要。” 苏晚荷看着沈母花白的头发,内心有些不忍。 自从嫁到沈家,沈母待她亲厚,虽然偶尔严厉,但从未苛责于她。 苏晚荷内心情绪纷纷,不经意望见那屋檐下的燕子窝,一时恍惚。 曾经幸福的一家三口,如今只剩下形单影只。 她神色怔忡,沈母见她看向那燕子窝,又叹气地走过去仰头道:“也不知怎么,你走后那燕子窝的母燕就飞走了,某日那乳燕也在雄燕出门觅食时,不小心掉下来摔坏了,只剩下那一只公燕子了。” 苏晚荷内心忽然剧恸,想到朗儿,心底的痛苦再难平静。 “阿妈,我和绍言缘分尽了。” 她终是决绝地说道。 沈母见劝不住她,又静默地走回房间,取出一份契书。 “这是裁缝铺的地契和房契,这一份是给你的,一份是给玉萍准备的。这份地契你拿着。” 苏晚荷婉言拒绝:“这是绍言和玉萍的东西,我不能拿。” 沈母笑容宽厚,握着苏晚荷的手,把契书放在她手里:“阿荷,你拿着吧。绍言如今是风光无两的次长,我的儿子我清楚,他一心往上爬,做过许多错事。我们做父母的,小门小户,帮不了他什么,这地契他也瞧不上,这东西就给你吧。” “阿荷,阿妈知道你自小孤苦无依,你亲阿妈也走得早,你那继父和继兄也是两个不成器的,裁缝铺虽小,永远是你的娘家。” “阿妈。” 苏晚荷忽然眼眶发红,没想到这份温暖,还是婆母给她的。 忽然,沈玉萍走过来,亲切地唤了声:“大嫂。” 沈母闻言蹙眉:“玉萍,今后不准再叫大嫂,阿荷还小,还得嫁人。” 沈玉萍挠挠头:“可我习惯喊大嫂了。” 沈母笑着道:“你们年纪相仿,今后姐妹相称。” 沈玉萍眼睛一亮:“阿姐。” 苏晚荷轻笑,颇为感动:“小妹。” 沈玉萍凑到苏晚荷耳边,神神秘秘道:“阿姐,陈副官还在那。” 苏晚荷走出裁缝铺,果然看见陈副官还等在那里。 她走过去,面色淡然道:“陈副官,今晚我不回去了,麻烦您跟督军说一声。” 陈副官为难地站在原地,“督军怕是不会高兴太太住在外人家里。” 沈玉萍蹙眉道:“陈副官,阿姐虽然和大哥离婚了,但也是我们沈家人,我们怎么就成了外人。” 陈副官态度恭敬道:“太太,还请不要为难属下。” 苏晚荷语气坚决道:“玉萍是我小妹,我今夜住在沈家,不想回去,陈副官,你便这么回去复命吧。” 陈副官又看见那裁缝铺门口,沈绍言也被沈家人赶出来了。 沈母把一袋子大洋都还给了沈绍言,“你好好当你的次长,你阿妈凭手艺赚钱能养活自己,不需要你的钱。” 门口,沈玉萍和苏晚荷也帮忙把沈绍言的行李都带出来,全都摆在门口。 随后沈母砰地关上门,把沈绍言锁在了门外。 陈副官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幕,驱车回到督军府,把这一幕报告给霍霆霄。 “督军,太太她不回来了,今夜住在裁缝铺。” 男人唇角瞬间微抿,脸色难看到极致,抬头陡然目光森寒。 陈副官扶额,又赶紧道:“不过沈次长被赶出来了。” 霍霆霄微不可察挑了下半边眉毛,脸色倒是瞬间没那么难看。 须臾,男人又倏地起身,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 陈副官心下了然,迅速紧随其后,把别克汽车开到门口。 霍霆霄上车后,似笑非笑,声音低哑又性感:“陈副官,去带上亲卫队,我们接太太回家。” 陈副官愣了下,“现在?” 霍霆霄勾唇:“有何不可?” 陈副官赶紧道:“属下这就去安排,请督军稍候。” 陈副官立刻安排下去,点名了数十名士兵亲卫,浩浩荡荡朝着裁缝铺出发。 第六十九章想要本督军听话,看你的表现 裁缝铺里。 苏晚荷洗漱过后躺在熟悉的拔步床上,空气中潮湿的青苔气息,从窗棂屋檐飘进来,透着令人致郁的气息。 她望着窗外皎月东升,内心却渐渐不安。 霍霆霄当真如此轻易,允许她住在沈家? 可她也不想回到督军府,回去名不正言不顺,自取其辱。 男人今日那句话说得对,他霍霆霄什么女人没有,又如何会如此纵容她,非她不可。 她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眼泪不经意从眼眶滑落,她如今当真是孑然一身了。 苏晚荷抱紧了自己,无声哭泣,抽搭着肩膀呜呜咽咽。 幼年丧母,却被告知生母另有其人,至今不知身生父母所在何处。 千辛万难长大,被继父出卖,九死一生逃出魔窟,嫁给青梅竹马,丈夫却为了官位卖妻求荣,把她送到上司的床上,嗷嗷待哺的幼儿又下落不明。 权贵对她千万般宠,却又轻易一句奚落嘲讽,到头来都是镜花水月。 这世上没有人真正爱她。 她像一盏孤舟,漂泊在漆黑无月的夜色里。 还好有沈家,为她留下一盏灯。 若不是霍霆霄威逼利诱,她如何会失去幸福美满的婚姻? 若不是认识霍霆霄,怎么会招惹张靖云,她的朗儿又怎么会丢失? 苏晚荷只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还会对强行占有她的男人心动。 忽然,楼底下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动静响彻整条大街。 苏晚荷看着院子外灯火通明,还有汽车引擎声,瞬间内心不由得恐慌起来。 沈母和沈父披上外衣出去开门,苏晚荷担心地从阁楼下来,便看见大门拉开后,站在门外,一身黑色大氅军装挺拔的男人。 “你们是什么人?”沈父吓得六神无主,沈母硬着头皮上前讨好笑道。 这是普通百姓见到军阀的姿态,却看得苏晚荷满眼心疼。 霍霆霄目光扫过他们,落在门后的苏晚荷身上。 站在庭院中的女人,乌发披散肩头,只穿了件短袖青色粗布长裙,露出苍白的小脸,纤瘦的胳膊和皙白细腿,像芭蕉树下走出来的艳丽山鬼,透着不染一尘的苍白冷艳,却又浑身好似冷得失去血色。 男人蹙了蹙眉,解开领口的大氅系带,声音渐渐放软:“过来。” 苏晚荷置若罔闻,眼神却带着恼怒,埋怨地瞥了眼霍霆霄。 沈父奇怪道:“阿荷,你认识这位军爷?” 沈母也担心地看向苏晚荷:“阿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霆霄似笑非笑,“想必去问沈绍言,他会告诉二位事情始末。” 沈父和沈母还是一头雾水,苏晚荷却恼怒地看向霍霆霄。 男人眯了眯眼,猛地朝女人走去,把黑色氅衣撑开,裹在女人身上,又猛地把人搂在怀里,低头凑近女人耳边说:“别逼我在这吻你。” 苏晚荷面红耳赤,在男人怀里猛地挣扎,却被男人紧紧禁锢在怀里。 沈父脸色一变:“阿荷,你和这个军爷什么关系?你难道就是因为这位军爷和我们绍言离婚?我们绍言哪点对不住你,你要给他戴绿帽子,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把我们沈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沈母也不可置信,又没好气地瞪了眼沈父:“好了,你别说了。” 陈副官走过来,严肃提醒道:“苏小姐现在是我们督军未来太太,请你注意言辞,小心祸从口出。” “老婆子,你听听,人家要去当军爷的太太了,你还把契书给她,我看人家瞧不上,以后也再别来我们裁缝铺了,哼,我们庙小,供不起你这座大佛。” 苏晚荷脸色苍白,深深闭上眼。 她知道,这块遮羞布彻底撕开了。 她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待在裁缝铺,这里再也容不下她。 她浑身好似被抽走了力气,倏地发软歪倒在男人怀里,被男人拦腰抱起。 霍霆霄抱着怀里的女人,疾步走上车,砰地关上车门。 霍霆霄吩咐陈副官开车,又看着身旁的女人,神色悲戚,似乎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令他不由地吃味,瞥了眼那远去的裁缝铺,嫌弃地蹙眉:“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值得你留念?” 苏晚荷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岂料男人并未生气,而是凑过来捏住她的下巴,神色意味深长盯着她软嫩的红唇。 “你想要地契,本督军把全烟城最好的地皮给你。” “你想要建什么都随你,本督军请最好的建筑师为你画设计图,我霍府金库里所有金银财宝都是你的。” “阿荷,这世上还有谁比我对你更好,你竟然还心心念念沈绍言那个该死的男人,还为了他特地跑回来住,你当本督军的心是死的,随你作践。” 男人画风突变,没了先前的强势霸道,令苏晚荷有些反应不及。 可随着他一句又一句轻哄,苏晚荷强行板着的脸,就控制不住的嘴角越翘越高。 她连忙捂住脸,躲开男人的视线,故意红了眼眶,“督军何必如此纵容我,又不是非我不可,无非是念着我一介孤女,没有娘家依傍,便随意欺我辱我罢了。” 霍霆霄看着女人委屈垂泪的眼角,坚硬的心脏都化为春水柔情:“阿荷,你怎么会这么想?” “是我错了,我一时失言,今日在咖啡厅,听你说你对沈绍言情根深种,我便控制不住自己,落荒而逃。” 男人靠在她肩头,薄唇贴着她的耳畔,呼吸热气喷在她的耳廓,令她瞬间半个后背都被酥麻麻痹了般,心跳难以言喻地悸动。 苏晚荷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却没怎么相信,强大的督军怎么会因为她一句话,醋坛子打翻落荒而逃。 苏晚荷又哼了哼:“那你为何跟我置气?” 霍霆霄挑眉,清冷的面孔更是拿鼻孔出气,嗓音此刻却莫名有种撒娇的酥软:“我几时跟你置气,我一直都让陈副官守着你,哪知你不肯回来,亏我还在家里等你,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小没良心的。” 苏晚荷迫不及待:“什么惊喜?” 霍霆霄轻笑宠溺,刮了下她的小鼻梁:“其实我方才已经透露了,你猜猜。” 苏晚荷雪白的臂弯攀上男人的脖子,雀跃地凑到男人侧脸啄吻,“是地皮还是图纸?” 男人低笑,打着哑谜:“真聪明,回去就知道了。” 话落,又眼眸幽深地看着她,声音也变得低哑了几分:“还疼不疼?玉兰说你今日摔倒了。” 苏晚荷恼羞成怒,埋头在男人肩膀,贝齿啃咬男人的肩膀,却只咬住黄金做的肩章,铬得她牙疼,粉拳又砰砰捶打男人胸膛:“还不是都怪你,让我丢死人了。” 男人轻笑呼出声,却偏头对准了她的娇唇,呼吸热气交融,极致清甜的气息渡过来,苏晚荷脸颊红透,心跳鼓胀得厉害,可她知道,她攀住男人的肩膀,如同攀住浮木。 沉沦过后,浓烈的男性气息令她感到迷醉。 男人撬开她的唇齿,强势夺走她的呼吸,像一头怎么也喂不饱的雄狮。 苏晚荷渐渐窒息,直到浑身瘫软靠在男人怀里,被男人胸膛挤压走呼吸,滞闷得不得不推开如狼似虎的某人。 男人却大手扣住她的细腰,把她抱在腿上,手指爱不释手往饱满的娇臀滑动,贲张的气息已经隐藏不住,颇有意味在她耳边道:“阿荷,今晚继续可好。” 苏晚荷看着男人跃跃欲试的深邃眼眸,还没吭声,便已经腿间止不住地发抖,每个毛孔都叫嚣着被凶悍侵略的恐惧,又故意调转话题。 “我今日见到孟小姐了。” “她提到国立烟城大学全国招生,我想试一试。” 她的眼眸里充满了期待。 霍霆霄蹙眉,勾起女人侧边垂落的头发,动作透着温柔:“你马上就是督军夫人,如何有时间去读大学。” “你只管成为我霍霆霄的太太,为我生个大胖小子,我为你们娘俩打一个天下。” “我拥有权势,拥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拥有为我前赴后继的忠心下属,我的女人不需要任何身份来点缀。” 苏晚荷脸色惨白到极致:“在你眼里,我只有睡觉这一个价值。” 男人眸色微凝,注意着女人的神色,却认真地沉吟道:“我对别人没有欲望。” 苏晚荷咬牙切齿,只觉羞愤至极:“那我和欢场女子有什么区别,督军大可以去找满足你需求的女子,我相信大把女人乐意。” 苏晚荷猛地从男人怀里挣扎,却被男人禁锢在怀里,无限温柔的嗓音凑近耳畔道:“可本督军只对阿荷一人动心。” 苏晚荷挣扎的动作渐渐停止,又不禁更深地陷入男人的怀抱。 “你是位高权重的督军,你想要我,便如此轻易把我从前夫手里夺走,让我不顾名节,也深深被你吸引,同你沉沦。” “我怎么能保证我是唯一的督军夫人。” 男人妥协了,语气带着纵容:“我说过,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 “既然你想报考大学,这有何难,本督军请全烟城所有国立大学教授亲自上门为你辅导。” 苏晚荷内心一喜,又蹙眉提醒道:“那你可别说我是你太太,未来太太也不行,就说我是你远方亲戚。” 按理说霍家这样的门庭,最讲究礼数。 可霍霆霄在她身上干的事,哪一件不是离经叛道。 谁知她顶着霍太太的名头,尴尬到难以自处。 还没嫁到督军府,全国搞得像全天下都认定她是霍太太。 况且督军是烟城的天皇老子,谁又敢动他的嘴皮子。 霍霆霄还是第一次被嫌弃,神色有些不可置信的僵硬:“你说什么?” 苏晚荷硬着头皮道:“要是将来考上了,顶着督军夫人的名头,我还怎么在学校上课。” 男人正欲启唇,气得嘴唇都在阴恻恻地抖,正好陈副官踩下刹车,回头笑容灿烂道:“督军,太太,到了。” 男人冷笑一声,猛地拉开车门下车,走了没两步,又折返回来,把苏晚荷从车里拦腰抱起。 苏晚荷身体骤然悬空,连忙攀住男人的脖子,就听见男人颇有意味的磁性声音落在她耳畔:“想要本督军听话,也不是不行,看你的表现。” 第七十章督军求婚 督军府的卧室宽敞且奢华,落地大窗帘严丝合缝笼住深深夜色,水晶吊灯泻下明灿灿的光,犹如明澈月光散落一室光辉。 墙角摆着长条绿绒布扶手椅,小案几上复古留声机播放着一首轻快的外语歌,舒缓地流淌在房间每个角落。 地上铺深色繁复花纹漆布,犹如一幅古典画卷缓缓展开。 女人乌发如云雾散开,静默躺在画卷上,青色旗袍裹着霜白雪嫩,如初春抽条的枝芽,脆嫩欲滴,好似能源源不断掐出鲜嫩的汁水来。 那张朱唇玉面的小脸,亦如枝头绽放的娇花,丰腴娇嫩,明艳照人。 霍霆霄紧紧抱着女人柳条般柔软的腰肢大张挞伐,犹如雷电下的狂风暴雨,恨不得拍碎风雨中不堪承受的娇花,隐隐有些激狂。 苏晚荷受不住着连着两日疾风骤雨的摧残,被逼得眼角泛红溢出哭腔。 男人满是怜惜地哄着,眼里的宠溺快要溢出来,说着最动人的情话,力度却不减分毫,恨不得把她就此钉死在这张碎花漆布上。 这一整夜,偌大房间铺就的地毯,画卷似的在苏晚荷眼里缓缓展开,直到闭上眼,昏死过去,都是那碎花纹漆布的幻影。 翌日,苏晚荷再次睡过了日上三竿,太阳西斜才起炕。 女佣们鱼贯而入,为她梳洗。 苏晚荷浑身不止两条腿,胳膊也抬不起,使不出半点力气,手肘和膝盖磨得通红,通身的肌肤本就比花瓣还娇嫩,吹弹可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痕。 “督军也太不懂体谅太太了。” “太太受了好大的折磨。” “到现在还睁不开眼呢。” 女佣们悄声议论着,苏晚荷趴在浴桶,羞得满面通红,困到眼皮都睁不开,还惺忪泛着迷糊。 她声音咕哝着,带着绵软的嘶哑:“督军去哪里了?” 玉兰笑着说:“回太太的话,督军忙于公务,最近计划修建火车站,督军去现场勘察了。” “对了,太太,督军还给您留了东西,交代您醒来瞧瞧。” 苏晚荷浑身疲软,泡了泡澡才舒坦了些,可还是酸痛。 就霍霆霄这惊人的体力,就像开闸的洪水,气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迟早把她折磨成废人。 还说今日去找孟小姐拿复习资料,又白费了一日光阴。 她懊恼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浴桶边沿,伸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玉兰,什么东西,拿来我瞧瞧。” 玉兰把两张图纸递给苏晚荷,一张是建筑设计图,上面写着“晚荷宫”初步构造图,另一张是烟城的土地规划。 苏晚荷满目震惊,看着偌大的建筑图纸,堪比小皇宫。 这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她蹙了蹙眉,却又被霍霆霄深深打动。 图纸上就连他所在的军政大楼办公区域,都与她的住所相邻。 而住所也只有她所居住的晚荷宫,旁边便是地理面积偌大的花园以及戏楼,舞厅,宴客厅,马场等各式活动场所。 再没有别的住所,她是这座晚荷宫的唯一女主人。 苏晚荷仔细观摩建筑图纸,洗漱完,任由女佣们为她梳洗打扮,画上精致的妆容,换上时髦的旗袍,头发盘成兴起的造型,当她站在镜子前,眼前人风情万种,美得不可方物,就连她也从未见过自己这幅样子,却再也找不到最初那个小妇人粗陋不堪的身影,像是插在景泰蓝掐丝珐琅花瓶里一束精心修剪的娇花,仿佛失去了养分,就会枯萎。 苏晚荷惶惶愣住了,忽然耳边传来玉兰的声音,使她抽回了思绪。 “太太,这是督军为您新买的首饰,您看今天戴哪个?” 玉兰和女佣捧着两个一尺来长的酒红色丝绒盒子,上面一个个缝眼,分别镶嵌满了各式钻戒和宝石戒指。 鸽子蛋大的钻戒,璀璨奢华,在阳光下散发出眩目的光,只在电影里出现过。 宝石戒指便是曾经住在警署公寓里,也时常见到那些官太太戴过。 苏晚荷自从当上了官太太,也戴过一段时日,后来才知那些首饰也是霍霆霄为她添置的。 他是真会娇养女人,把她从普通民妇娇养成珠光宝气的官太太。 苏晚荷不喜欢鸽子蛋,太过显眼,选了一款低调的金丝雀黄宝石戒指,也很配今日这套琥珀色旗袍。 苏晚荷用完餐,又拿着图纸走到霍霆霄办公的书房。 房内霍霆霄正在接打电话,看见她后,和对话那头颁布了什么指令,便挂断了电话,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目光闲适朝她望来,眼神颇含意味肆意在她身上打量,落在她轻颤的腿弯,有点心疼,却想到什么般,愈加闪烁着异样的光。 苏晚荷脸颊微红,羞愤瞪了男人一眼,注意到角落的陈副官,又收敛了神色,动作极缓地朝男人走去。 刚走两步,脚步都有些虚晃,男人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朝她大步走来,又扶着她的腰,声音颇为轻快在她耳边道:“醒了。” “这么不经弄,看来是要让你好好训练一番。” 男人嗓音意味深长,透着昨日故意磋磨人时的戏谑腔调。 苏晚荷心底猛跳,生怕让人听见他的荤言浪语,又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 她又不是铁人,还能经得住他那没日没夜的猛浪。 “人家找你正经事,你再欺负人,我没脸出门了。” 她语气已然恼了,嗓音却不自觉带着勾人的娇。 不仅这张脸蛋,比花还娇,这甜而不腻的嗓音,也娇娇的,勾得男人化为绕指柔。 霍霆霄示意陈副官出去,待书房门合上,才掐着女人的腰肢,温柔抱在书房桌上,双臂撑在女人两侧,把女人圈在怀里,低头抬起女人下巴,双眼视线相交,嗓音眼见的宠溺。 “说吧,找我什么事?” 苏晚荷被迫仰起头,看着男人那接近侵略的距离,好似下一秒呼吸就要落在她唇上。 可她唇瓣早已酥麻到失去知觉,今日就连用餐也红肿刺痛,鬼知道男人昨晚到底啃了她多久。 苏晚荷心有余悸,在男人忍不住靠近时,连忙捂住了男人那张嘴,那蹙起的秀眉,惶惶不安似小鹿惊恐,可爱极了,惹得男人不禁发笑,胸腔都笑得震动。 苏晚荷软糯的嗓音委屈道:“嘴巴好痛,你别亲我了。” 男人挑眉,神情带着认真:“真的很痛?” 苏晚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煞有其事道:“今日用餐都没什么胃口。” 其实她饿到吃了两大碗,又是中餐又是甜点。 男人脸色都马上一变,心疼又懊恼。 “对不起阿荷,都怪我。” 苏晚荷没好气哼了声,细弱蚊蝇道:“你就像脱缰的野马,嘴上说得好听,可到那时,就一路狂奔,不管不顾了。” 霍霆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今日女人换了身颜色,琥珀色旗袍衬得她一身雪肤,如同工笔画裹着一层薄薄的釉质,细软圆滑的肩,饱满鼓起的胸,柔美纤细的腰。每一处线条极为优美,加之凝脂般柔滑的肌肤,又透着肉而不腻的欲色,恰好能勾动男人心底的蠢蠢欲动。 此刻这般我见犹怜的俏生生模样,落在男人眼底,使男人笑意更加浓郁,心底柔肠百转千回。 霍霆霄贴近她耳边,耳鬓厮磨,捏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意有所指般,放软了语气轻声哄道:“脱缰野马,鞭子还在你手上啊,聪明的阿荷,你说怎么办?” 苏晚荷看着自己白嫩的小手,想到什么耳朵瞬间通红,顿时感觉脸上噼里啪啦羞耻到快要炸开,又捂着脸道:“羞死个人了。” 男人明知故问,眸底藏着戏谑:“阿荷想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苏晚荷乌溜溜的眼眸乱转,调转话题道:“我才不懂你说什么,我是来送图纸的。督军,你为我的好,我心里感动万分。可如今世道艰难,晚荷宫暂且搁置吧。” “我一无所长,又没做出什么贡献,凭什么拥有这些。” 霍霆霄捧起苏晚荷的脸颊,似是叹气,又含着灼灼的宠溺:“傻阿荷,我霍霆霄所能拥有的,都是你的。” “你是我的女人,你就值得拥有这一切,我会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在你面前。” “江山如此多娇,愿与佳人共赏。” 苏晚荷喉咙微动,主动凑上去,吻了吻男人的下巴。 为了防止男人把她啃破皮,她眼疾手快捂住了男人的嘴,让他没办法下口。 看着男人眼底露出懊恼之色,苏晚荷心底乐不可支。 霍霆霄也忍俊不禁,拿过她的手,细密的吻落在她每一根手指,爱不释口的宣泄男人对她的着迷。 分明是落在指上,苏晚荷却感觉那柔软的薄唇,传递的热度,直达她心底,惹得心间一片滚烫。 男人笑容灼热,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清淡好闻的呼吸交融在她的鼻头,声音含着无限温柔,低缓而郑重道:“阿荷,为了你在督军府名正言顺,我准备改天找个有名的大师,挑个黄道吉日,和你拜堂成亲。” “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由你做主。” “想要什么聘礼,我的私库尽管去挑。” “你不愿长途跋涉回方城老家,我便把亲朋好友都接到督军府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这般安排,可还称阿荷的心?” 第七十一章苏晚荷离开督军府,和督军划开界 苏晚荷内心情绪复杂,又轻笑贴了贴男人的脸颊。 “待我学成归来,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再公布我们的关系可好?” 她还做不到把她是被霍霆霄强取豪夺,从下属身边抢来的女人,这段关系公之于众。 霍霆霄心疼地看着女人,把她揽入怀中。 “这样岂不是委屈你了。” 苏晚荷摇头,埋首在男人胸膛,自然又大方的故作轻松道:“这样以来,哪天你后悔了,再娶个名门小姐回来,也不会是委屈了人家。” 霍霆霄额头突突直跳,看着女人浑不在意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苏晚荷眨巴清亮亮的眼睛:“我说得不对吗?纵观全国军阀,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娶个姨太太也是再正常不过,督军年轻力壮,又资本雄厚,娶四五个姨太太也是应付得来的。” 苏晚荷当真想过,以霍霆霄这惊人的体力,第一晚至少七次,第二晚少说也有三次,每每都是她昏死过去,他精神百倍,这也太不公平了,为了小命要紧,找个姨太太回来替他纾解也是情有可原。 她眼神含着期待,等待霍霆霄的回答。 她又不是纯情少女,嫁为人妇,没想过独占霍霆霄的宠爱。 虽已沉沦,却是清醒的沉沦。 从前,她从来不认为男人在这种事上占上风,要占上风也是女人占上风。 女人身体一软,稍稍使点手段,男人便不经撩拨,露出软肋,轻而易举泄了身。 可霍霆霄不一样,他太强了。 他是滔滔不绝的洪水,攻势凶猛,一旦开闸,一发不可收拾,令她毫无招架之力。 霍霆霄只觉得一颗心被女人狠狠揉碎,胸肺里都堵了一团火,气得他心肝脾肺都要炸开。 这个该死的女人,一定也不在意他,还想着给他今后的姨太太腾地方。 霍霆霄喉咙里跟咽了烧红的铁水似的,又酸楚又苦涩,哽得他声音都嘶哑了几分,猛地攥紧女人的下巴,连力度都因为怒火,用力了几分,却在看见女人蹙眉时,又心软地瞬间松开手,猛地撑在她两侧,把她圈在怀里,才怒气腾腾道:“你以为本督军纳几个姨太太,你能过什么好日子?” “后宅里的隐私,凭你这娇滴滴的样子,就能应付过去?还不被人给坑了害了还帮人数钱。” “再说外面那些名门闺秀,哪个不是二八芳华,你一介妇人,又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凭什么争宠?” “当真以为你这张脸天姿国色,本督军非你不可。” 男人眼神极尽嘲弄,苏晚荷本来酸涩的心,忽然捕捉到了男人那句。 你一介妇人,又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凭什么争宠? 在他眼里,肯定介意她嫁为人妇,否则也不会提起沈绍言,就会惹得他暴跳如雷。 不过转念间,苏晚荷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又觉得有意思极了。 强大如督军,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伪装成猛兽充满攻击性,每每故意提醒她,岂是非她不可。 听着是让她不要妄想,却又宠溺至极,把一切都眼巴巴捧在她面前。 至少现在,霍霆霄非她不可,尤其是在男欢女爱上。 她眸底闪过一抹狡黠,将计就计道:“既然督军都这么说了,那从今日起,我就和督军分开住吧。” 也正好让她好生休息,连着两日磋磨,真要出人命了。 苏晚荷脚步都透着轻快,连忙迈着莲步走出书房,朝着守在门口的玉兰吩咐道:“玉兰,帮我另外准备一间房。” “太太?”玉兰愣住了,连忙看向霍霆霄。 霍霆霄气的脸色黑如锅底,凉飕飕的眼神落在女人身上。 苏晚荷还在喋喋不休道:“这偌大的烟城,美人无数,多的是年轻小姑娘,又不是非我不可,你改天陪我出去,我们去给督军物色几个小姑娘。” 玉兰不敢吭声,又扶着苏晚荷走出了军政大楼,朝着居住的洋楼走去。 “太太,您当真要和督军分房住?” 苏晚荷轻笑:“我几时说过是玩笑话了。” 玉兰更不可置信道:“您还要给督军找姨太太?” 苏晚荷轻描淡写道:“我现在不也是个没名没分的姨太太。” 玉兰义正言辞道:“可您是督军亲口承认的太太,您虽然还未和督军举办婚礼,却是第一个住进府邸的女人,总归是督军第一个女人。” “您难道不怕督军他真的带回来一个女人。” 苏晚荷眉眼带笑,又深刻思索:“我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为了男人争风吃醋?我活在这个世上,难道是为了他而活。哪怕我真的爱他,也不能为了他失去自我。” “如果今后我成了霍太太,他真的带回来一个女人,那他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丈夫,也不会得到我全部的爱,仅此而已。” 玉兰带着女佣们到了督军卧室,踟蹰地站在门口。 “玉兰姐,督军真的要和太太分房住?” “这些东西真要搬走?” 桂枝激动道:“我就说她威风不了多久,肯定是遭了少爷的厌弃。” “姐妹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女人的东西都给我拿出去。” 女佣们凑近玉兰耳边道:“最高兴莫过于桂枝了,当真以为太太搬走,她就能攀上督军了。” 玉兰冷笑,“甭搭理她,太太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苏晚荷走到卧室,只拿了两套喜欢的旗袍,让女佣们带走。 偌大的衣柜里,霍霆霄的衣物几乎没两件,全是她照尺寸定制的旗袍,颜色款式无不是官太太中最兴的,布料无不是顶级绫罗绸缎。 苏晚荷忽然有些心软,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霍霆霄走到门口,看见女佣们围在女人身后,女人正在挑拣旗袍准备搬走,顿时眸色便下沉了几分。 “太太,督军来了。” 苏晚荷忽然蹙眉道:“玉兰,督军府不能没有礼数,我还不是太太,传出去教人笑话。” 霍霆霄唇角冷笑,语气极为平静:“既然她不喜欢太太这个称呼,今后就不必再用了。” 桂枝唇角按捺不住笑容,又故意道:“那少爷我们唤她什么,唤苏小姐?” 男人忽然挑眉,声音不可谓不夹枪带棒:“一介出身下贱的愚妇,也配称为小姐。” 此话一出,周遭瞬间鸦雀无声,众人都把头压得很低,连气儿也不敢出。 苏晚荷脸色陡然煞白,好似有绵绵密密的针尖,扎破她故作冷静的脸颊,刺得她眼眶泛红,唇角僵硬地说不出话来。 “玉兰,不必收拾了。” “太,”玉兰的话停在了唇边,神色透着浓浓的担忧。 男人眸光晦涩如深看着她,透着隐隐的愠怒:“这里哪样不是本督军的?既然本督军给的你都不要,那你什么都不准带走,滚出督军府。” 苏晚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气得胸口都好似堵住了,默不作声解开头发,把那插在云鬓上的珠钗首饰放在茶几上,接着是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手腕上的碎钻手链,手指上的宝石戒指,还有一双镶嵌珠宝的昂贵手工旗袍鞋,一件件剥落,最后她把手指放在旗袍纽扣处,目光清明地看着男人,当着女佣们惊愕的目光,脱下了半边旗袍。 陈副官已经退到了走廊上,迅速屏退了沿路亲卫。 看来今日要出大事了。 而霍霆霄在看见女人,面无表情把那些他精挑细选的东西,随意扔下,脸色已经沉到可以滴水。 他怒吼道:“陈副官。” 片刻没有回应,男人脸色已然不悦。 桂枝赶紧激动道:“少爷,陈副官出去了。” 霍霆霄又隐忍着怒火,沉声道:“去告诉祖母,我身边也该有个贴身侍奉的人了,她老人家慧眼识人,请她帮忙挑选。” 玉兰幸灾乐祸看了眼苏晚荷,福了福身:“是,督军。” 转身屁颠屁颠地跑去老太君院子。 老太君得知此事,大为震惊。 宋妈也激动道:“老太君,督军终于走出这女人的迷魂阵了。” 老太君倒是没什么表情,一切以霍霆霄喜好为主:“既然是孙儿的意思,那老身就为他物色物色。” “那徐富商家的千金,还有那财政部长的千金,以及烟城名门世家,谁家有闺秀的,都送份拜帖去。” “是,老太君。” 卧室内,霍霆霄看着脱了半边袖子还不肯服软的倔强女人,气得抓起旁边的丝绒被子,动作毫不温柔地裹住女人的身子,放了句话,便起身离开。 “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 苏晚荷没吭声,静默地看着那碎花纹路的漆布地毯,神色恍惚。 玉兰找来一套换洗的干净衣物,把她唤醒回神:“太太。” 苏晚荷苦笑:“叫我阿荷吧。” 玉兰又微笑道:“阿荷,这是我的衣服,料子有些粗,你穿上且遮遮身子。” 苏晚荷接过,满眼感激:“谢谢你,玉兰。” 玉兰无奈轻叹:“您这是何苦?” 苏晚荷却摇了摇头,脑海却格外清醒:“他表面宠我护我,可这份宠爱到底是空中楼阁,随时都可能随着他的心情坍塌,我今日才明白那句话,伴君如伴虎。” “玉兰,我走了,虽然我和你相处时日短暂,但我很感激这些日子你的照顾。” 玉兰惊讶道:“阿荷,你真的舍得离开督军府?” “我也很茫然,可霍霆霄他给我的,都不是我自己得来的,所以他才能如此轻易收回,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尊严。我不想成为一朵插在花盆里精致修剪的娇花,等到养分缺失枯萎那天,就被主人扫地出门。” “我想好了,我前半生嫁人生子,浑浑噩噩,从未思考过人生理想,我其实到现在才明白为何沈绍言说我妇人之仁,不懂他的青云志。” 苏晚荷摇头失笑,又毅然决然走出洋楼,一路畅通无阻,直到督军府门口,也没人敢拦着她。 她随手招了个黄包车,便离开了督军府。 第七十二章督军为她建宫殿 书房,陈副官敲门,男人倏地抬头,放下手中的批文:“她想通了?” 陈副官愣了下,回道:“督军是问苏小姐?苏小姐已经走了,属下是来汇报刘建筑师来电,问晚荷宫选址的事。” 霍霆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咬紧了牙关,语气愈加沉冷肃穆:“她倒是有脾气,看她身无分文,撑得住几日。你去派人跟着她,护她周全,不容有任何闪失。” “是,督军。” 陈副官立刻派人驱车追上去,一路跟着苏晚荷,把她的行踪记录下来,以便随时汇报给督军。 就在陈副官返回书房,思忖着晚荷宫大概要暂时搁置,就听见里面传来男人要他立刻备车前去现场勘察的吩咐。 陈副官便立刻联系了刘建筑师,建筑团队,一块随行现场勘察。 一下午看了好几个地段,最后霍霆霄还是属意离督军府最近的雨花巷。 这条巷子居住的百姓人心惶惶,全都闭门不敢出,看着官兵把街道都围起来。 刘建筑师现场规划道:“这巷子到时全部拆掉,就是这芭蕉树可真多。督军,全部砍掉还是留下?” 霍霆霄目光落在那株芭蕉树上,苍翠的叶片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一片浓郁的绿意映入眼帘,恍惚间,画面里出现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女人,藏在芭蕉树下,一双清清亮亮的眸子,绿幽幽的,静静流淌进他的心里。 “督军?”陈副官疑惑唤了声。 霍霆霄陡然回神,喉咙像是咽了咕嘟冒泡的汽水,从食管哽咽到胃里。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又哑声吩咐:“这些芭蕉树都不能动。” “刘建筑师,你把图纸拿过来,我跟你提一下细节。” 刘建筑师连忙拿着图纸上前,“督军,可是有要更改的地方。” 霍霆霄和他商量了很多细节,又严肃且认真在图纸上划道:“所有庭院都要留下芭蕉树,这片区域留下来,我自有主张。” “是,督军。” 商讨完毕,霍霆霄坐上车,眉头施展未舒展,身上并未穿着铁灰色军装,而是一件白色衬衫和西裤,套着黑色马甲,很摩登的装扮,衬得他气场强大威严,又透着王者贵气。 “督军,现在回去还是?”陈副官低声问。 霍霆霄望着窗外,浓绿的芭蕉树亭亭如盖,总让他想到初见女人时的场景,那双眸子从此走进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他深深闭上眼,靠在座椅上,回忆起女人今日惹恼他的模样。 那张小嘴叭叭吐出来的,全是他不爱听的,无非是仗着他的宠爱,肆无忌惮。 霍霆霄眉头紧锁,一想到女人当真决绝离去,整个人都烦躁起来,声音沉冷道:“陈副官,今日之事,你可觉得本督军对她过分了?” “属下不敢妄言。” 霍霆霄揉了揉眉心,又语气缓和了些:“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是,督军。” 陈副官把车开到手下汇报的地方,正巧看见巷子里苏晚荷穿着女佣的衣服,在那敲门找租房住。 巷子在烟城大学附近,租金并不便宜。 苏晚荷接连找了几家,几乎都是住着一家人,剩下的房间租给她住也不方便。 她打听到巷子末尾,有位寡居多年的老太太,还有余下的屋子,时常租赁给年轻人。 苏晚荷走到院门口,看着红砖码起来的矮小围墙,爬满了绿叶藤蔓,院子虽小,透过镂空窗户清晰可见里面布置精巧,整洁明亮,一个穿着布衣的老太太,正在那勤快地翻着菜圃。 她敲了敲柴门,唤道:“老奶奶。” 老太太拿围裙揩了揩手,走到院门口拉开柴门,上下打量一眼:“你有什么事?” 苏晚荷礼貌含笑道:“我想租一间您的屋子,您看方便吗?” 老太太见眼前小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虽一身下人衣裳也遮不住惊人的好颜色,顿时有些迟疑,不愿住进来这么个招人的,扰了她的清净。 她伸出手,语气不善:“一个月两块大洋,先给钱再住。” 苏晚荷面露窘迫,“能月末再结给您吗?我现在身无分文,不过我明日就出去做工,想办法挣钱。” 老太太没等她说完,便砰地关上门,让她吃了一记闭门羹。 苏晚荷丧气地往巷子里走,此时,车内男人鼻腔溢出一声哼笑,却看见她走了没两步,竟然蹲在墙角,似乎想在这巷子里过夜。 夕阳浅浅从天边裂开云层,洒落在阴暗潮湿的石砖地面,泥腥味渐渐从砖缝里往她鼻腔里爬。 她把脸埋在衣服里,干净的皂角香掩过了难闻的气味。 陈副官余光打量坐在后排的督军,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街道上那抹身影。 苏晚荷太困了,接连两日的体力大量消耗,今日又只吃了一顿饭,早饿得她肚子咕噜噜叫。 落日微醺的夜晚,老巷子里依旧闷热的空气,夹杂着好似从石头缝里溜出来,悠久的过去的空气,好似一床旧棉絮,沉闷地裹着她。 她抱着膝盖,在复杂的气味弥漫中,就像无数个小时候的梦魇,独自一人扛着货架,靠着墙头沉睡过去。 为了安全着想,她还挑选了个隐秘的位置,在老太太院子墙根藤蔓底下,身后便是一堵围拢的高墙,只要老太太不出来,几乎没人会发现她。 车内,男人只看见那道身影,小鸡啄米似的磕着脑袋,然后一下子歪头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霍霆霄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车门,朝着女人大步走去。 他把女人从地上抱起,又示意陈副官敲开老太太的院门。 老太太看见霍霆霄,再看他怀里的苏晚荷,脸色不大高兴。 陈副官掏出一根小黄鱼,“这是租金,不要透露我们来过。” 老太太一张脸顿时绽放成一朵皱巴巴的菊花,立马接过小黄鱼,拿牙齿咬了咬,笑得合不拢嘴。 “放心吧,老婆子晓得。” 霍霆霄抱着酣睡的苏晚荷走进院子,老太太立刻打开其中一间房,点亮马灯后,晦暗的光线浅浅照亮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霍霆霄蹙眉看着那张床铺,铺着老式床幔,被面也粗陋不堪,眼神隐隐透着嫌弃。 陈副官又掏出一根金条递给老太太,嘱咐道:“拿去给屋子添置些东西,该换的都换了。” “是是,老婆子明日就去买新家具新被褥添置进来,这床铺是老婆子洗过的,贵人先凑合一晚。” 霍霆霄随口命令老太太道:“你先下去。” 老太太眼神扫过两人,笑着走出房间,却不禁寻思。 这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小伙子,看着身份不低,旁边那个倒像是他的副官,这年代只有特权阶级才配有副官。 她白天就觉得这小姑娘招人,这果然招来了大人物,不过也算是没让她老婆子吃亏。 这两根金条,抵得上六十块大洋。 既然如此,那她就好心让这小姑娘住下吧。 老太太掂了掂金条,乐不可支回到屋子。 陈副官在院子里守着,霍霆霄把女人放在床上,又脱了那双踩得满是泥巴灰的布鞋。 小妇人今日走了不少路,这双脚都汗津津的,脚指头都磨红了,粉色透明的指甲盖,肉嘟嘟的脚指头,可爱的翘起。 男人也不嫌弃,吩咐陈副官端来一盆热水,又用手帕替她擦拭着。 苏晚荷身在梦中,只感觉疲累的双脚舒服极了,连脚指头都舒服得像猫儿似的伸开成一朵花。 她的脚柔弱无骨,分明纤细软白,却不是消瘦的,而是肉感十足,比猫儿的小肉垫还粉嫩。 男人替她擦拭着,听她梦呓时娇娇哼出声,眼神都变得深沉,握住脚踝的手指不由得收拢。 苏晚荷忽然梦见她正在爬山,然后有藤蔓飞过来,缠住她的脚脖子,把她往下坠入深渊,吓得她不停地蹬腿,一下子不小心蹬到了石头上,硌得她脚趾头都疼了。 而现实中却是,男人凑过来的脸庞,被女人一脚踢在下巴上,差点踹到脱臼。 霍霆霄气得咬牙,胸口都剧烈起伏了,一看女人还酣睡正香,嘴角都露出甜笑,又握住女人的脚踝,在那白皙的小细腿肚子上,咬了口泄愤。 他听见女人肚子里传来咕咕叫,又把人盖严实了,走出房间,吩咐陈副官去找饭店订外卖。 陈副官为难道:“督军,这个点饭店也打烊了,不如在老太太这给苏小姐做点吃的。” 霍霆霄点头。 陈副官便立刻去敲门,“老太太,打扰了,借用你的厨房。” “好好。”老太太其实也没敢睡着,这两人不走,她也七上八下的怕出事,还等着锁院门。 老太太把厨房门打开,又拿出一把面条,还有一个土陶罐子里面盛了自制的虾蟹酱。 “大人,老婆子这里只有这些了。” 霍霆霄点头,见老太太打着哈欠,也不好麻烦老人家,遂起了点良心。 “你下去吧。” 老太太把锅灶点燃,又烧了水,才回去歇息。 陈副官看着逼仄厨房里,督军那一身派头,怎么也不像站在这种地方的人。 他惊愕道:“督军,你会煮面吗?” 霍霆霄挑眉:“我当然不会,所以你来。” 陈副官挠挠头,憨笑道:“我也不会,那苏小姐只能饿着肚子咯。” 霍霆霄蹙眉:“那你出去守着。” 陈副官在院子里守着,过了一刻钟,就瞧见督军端着一碗热汤面出来,走进了苏晚荷的房间。 陈副官仰头望了眼月亮,叹了口气。 为了苏小姐不饿肚子,连进厨房这种女人家的事,督军都肯去做,一点也不像十四岁参军,带着他戎马沙场,四处征战,那个不被儿女私情束缚的督军了。 第七十三章苏晚荷不肯收二十万大洋 苏晚荷是饿醒的,醒来时躺在一间狭窄的屋子里。 房间一览无遗,挨着木楞窗户的墙角,立着一张小方几,上面摆着一盏锈迹斑斑的马灯,发出微弱的亮光,还不如窗棂透进来的月光透亮。 她捂着咕噜噜叫唤的肚子,忽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偏头便看见床头圆凳上,放着一碗汤面。 她摸了摸汤面碗,还是热乎的,没那么烫了。 她又惊讶地翻身下地,推开房门便看见屋外的院子,正是那寡居老太太的院子。 苏晚荷心底不由得感动万分,老太太真是好心人,见她睡在外面,还把她带进屋里,给她煮了碗热汤面吃。 苏晚荷内心暖融融的,又回到房间,端起热汤面闻了闻。 这段时日山珍海味吃多了,吃起这热汤面,竟觉得十分入味。 苏晚荷尝了一口,便觉得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热汤面,遂大口大口吃起来,填饱胃里的空虚。 她吃完热汤面,连汤底都喝干净了,还打了个饱嗝儿,坐在陌生的床上,四周都寂静下来,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孤单的忧伤。 她抱紧了手臂,蜷缩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月光,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最后又浮现那个对她出言羞辱的男人。 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出身下贱的愚妇,又蠢又笨,比不上那些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 她是决计不会再回到督军府,不会凑上去被他羞辱。 忽然,苏晚荷感觉小腿肚有轻微刺疼,抬起发现那里有一处牙印。 她面露疑惑,又顿时惊恐起来,难道这屋子有蛇? 可这牙印又不像蛇的牙印,没出血啊。 苏晚荷神色古怪,想到昨夜的疯狂,便瞬间一股热气腾腾烤着面颊,面红耳赤地躺在床上。 她见窗外天色尚晚,又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她在老太太的叫喊声中醒来。 老太太笑容慈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沙河粉。 “小妮子,醒来了,老婆子做的沙河粉,你趁热尝尝。” 苏晚荷神色微囧,“老奶奶,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没有钱给你。” 老太太嗐了声,“谁年轻时没捉襟见肘过,等你挣了银子还我便是。” 苏晚荷感激道:“多谢奶奶,你放心,我吃完早饭就出去找工作,一定会把欠你的租金还上。” 老太太想着不能透露,讪笑两声:“那倒是不着急。” 苏晚荷吃完早餐,和老太太招呼一声,便出去了。 大街上,才晌午就日头烈了。 她身无分文,连一日三餐都还要考量,可这样的日子不过是回到小时候,重新经历一遍罢了。 她要尽快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且不能耽误报考烟城大学。 她几乎没多大把握,但孟小姐那句话,就像从黑压压的乌云里透出一线希望的光亮给她。 既然数学和外语都是初次开设课程,所有考生都是从基础开始学,那她为什么不把握住机会。 她从小摸爬滚打,早已对底层人民生活了如指掌,像她这样没有身份背景的,大都是去大户人家做女佣,或者有人牵线,运气好还能去给洋人做西崽,就是洋人家的女佣。 不过都被她否决了。 大户人家的女佣,皮相好的免不了受到主人的欺凌,皮相不好的也不被主人当人看。 她倒是学了做裁缝的手艺,不过眼下也没钱置办全套工具。 苏晚荷愁容满面,渐渐走到了国立烟城大学门口。 白石雕刻的校门匾额,用毛笔书写着几个龙飞凤舞大字。 她看着从校门口陆续出来的学生,穿着蓝衬衫,黑褶裙,头发梳成麻花辫的青涩模样。 她硬着头皮跨过门槛往里走,并没有人拦住她。 她惊喜地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了烟城大学校园。 如果能在这里找一份杂役的工作,顺便听课为报考做准备,那便是一举两得。 她正苦于没有门路,脑海中想到霍霆霄那句话,内心有片刻的动摇。 可开弓没有回头路,她走出督军府,就没有回去的那天。 苏晚荷四处打量,正准备去找工作人员问问,结果走到操场边,听见一阵喧闹欢呼声响起。 “陆飞鸿,陈天宇。” 围在球场的女生,激动地唤着这两个名字。 苏晚荷正偏过头看去,就见一个黑乎乎的圆球砸了过来,猛地砸到她的脑袋上,把她砸到头晕眼花地摔在地上。 那球场上顿时响起一声惊呼。 “陆飞鸿,你砸到女生了。”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穿白背心,军绿短裤的男生焦急跑过来。 他皮肤白皙,斯文俊秀,挂着和煦的笑脸,朝她伸出手。 “同学你没事吧?” 苏晚荷揉了揉脑袋,意识恢复清明,没有理会他伸来的手,抬起头冷淡道:“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男生在看清晰苏晚荷的脸后,眼底肉眼可见闪过惊艳之色。 “我叫陈天宇,这是我的同学陆飞鸿,是他不小心砸了你的脑袋,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还是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吧。” 苏晚荷这才发现还有一人,那人身材颀长,也穿着军绿背心和长裤,面容清隽贵气,如苍穹皎皎之月,神色却是少年人的桀骜,这样的桀骜,她只在霍霆霄身上看过。 她摇了摇头,不欲招惹麻烦。 “不用了,我没事。” 话落,她便转身离开。 陈天宇目光好似黏在苏晚荷身上,又凑到陆飞鸿身边悄声道:“我还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气质可真独特,虽然穿着质朴,却生得像名门闺秀。” 他话落没听到陆飞鸿回应,便疑惑回头,就看见陆飞鸿目光直直盯着苏晚荷离开的方向。 “我们陆少爷动春心了,要不要兄弟去替你打探一下情况。” 陆飞鸿神色清冷,捡起地上的篮球回头走了两步,又顿下脚步,声音如冷泉碰撞出清澈的流响:“她好像有难处,你去打探一下。” “好嘞。”陈天宇朝着苏晚荷跑去,追到了校门口。 “小姐,你来我们学校有什么事吗?” 苏晚荷回头瞧见追上来的陈天宇,对他的过分热情感到不适,不过到底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没什么坏心眼。 她笑容轻浅:“我想进来找份工作。” 陈天宇眼珠子一转,笑容灿烂道:“我们学校在招校役,每月十块大洋,或许你可以试试。” 苏晚荷面露惊喜:“真的吗?” 陈天宇笑容更为灿烂,“我爸是学校的名誉校董,本少爷为你安排一份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明日过来报道吧,我在校门口等你,不见不散哦。” 苏晚荷微笑点头,走出校门口,又摸了摸脑袋,这颗球砸得倒也不亏,还得来一份工作。 听那小少爷的口吻,大概是陈家人。 陈天擎的弟弟? 苏晚荷对陈天擎印象不好,不过这陈天宇倒是阳光可爱。 苏晚荷回到巷子里,忽然瞧见沈绍言站在街角处,身后还跟着一位眼生的副官。 她诧异地看着他焕然一新的制服,猜测到陈司长死后,他不知又攀上哪条门路,竟然当上了新任警署司司长。 她缓缓走过去,“你过来做什么?” 沈绍言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含着柔情。 那是新婚燕尔时,她最熟悉的眼神,如今却毫无感觉了。 男人声音微哑,喉咙滚动,眼底满是怜惜打量她:“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晚荷神色并未有任何难堪,“有什么在这里说吧。” 沈绍言示意身后副官,副官从车里提出来一个藤木箱子。 “这里面是二十万大洋,你拿着。” 苏晚荷冷笑:“靠出卖亲妹妹得来的赃款,我不要。” 沈绍言神色隐隐痛苦,又极为平静道:“玉萍她早不是黄花姑娘了,将来她丈夫如何看她?我给她寻一门亲事有何不妥,陈司长是我上级,当初那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你嫌我的钱脏,那霍霆霄呢?他就让你住在这种地方?他对你又有几分真心?” 沈绍言忽然凑近她耳边,声音压低道:“听说今日老太君去拜访了傅家,见了傅三小姐,传闻傅家这位千金,名门第一闺秀,品貌出众,又出身高贵,想必很快就会好事成双。” 男人看着女人惨白的神色,满意地露出温柔的一面,循循善诱:“阿荷,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儿子的阿妈,都是我此生认定的妻子。” “我已经派人四处找寻朗儿的下落,等找回朗儿,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可好?” 第七十四章惹怒督军的代价 督军府。 “督军,据手下来报,沈司长今日晌午探望过苏小姐。” 陈副官禀告过后,并没有听到男人的回应,抬头只见督军目光凝在公文上,并未有任何言语,面色却骤然冷凝,腮帮子上咬肌都动了下,似是咬紧了。 陈副官看出了督军动了杀心,又继续汇报:“沈司长想进去坐坐,苏小姐并未同意,两人似乎交谈并不愉快。” 男人眉头舒展开来,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薄唇似乎还微微翘起。 陈副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能指挥千军万马也丝毫不显山露水的督军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霍霆霄察觉到下属的眼神,轻咳一声,又严肃蹙眉道:“盯紧了,不准让她跟任何人单独相处,超出半刻钟,就立刻去探查清楚。” “她每日见了什么人,带了什么人回去,事无巨细都得向我汇报。” 陈副官忙不迭道:“是,督军。” 霍霆霄又吩咐道:“明日我要进京几日,你留在烟城,保护好她。” “是。” 霍霆霄处理公务到夜里十二点,深蓝色绸布落地大窗帘外月光朦胧。 他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又起身走回卧室。 女佣们在走廊上等候伺候洗漱,他走进卧室,洗漱过后,挥退全部女佣,合上了门。 掀开被面,忽然发现底下藏着一条粉荷色的肚兜。 大概是女佣们没发现,也就没拿去清洗,肚兜上还有残留的痕迹。 男人眸光微动,伸手捻起了肚兜,指尖触及那片质地柔软的丝绸,双眸如同闪烁着萤火,薄唇勾起魅惑的弧度。 他走到沙发坐下,脱下黑色马甲,扔在旁边,又按下皮带扣,拽出衬衫衣摆,双手摩挲着那薄薄的肚兜。 那碎花漆布地毯,好似优美的画卷,在脑海中缓缓展开一帧帧情到深处难以自已的记忆碎片。 他缓缓往沙发上靠着,闭上眼往下抚慰,薄唇暗哑呢喃:“阿荷。” 男人面容是极致的清冷贵气,五官有精心雕琢之美,却完全被那多年上位者的强大气场掩盖了。 便是这种时候,表情也是沉冷肃穆的,只是经历过了食髓知味的极致愉悦,此时的隔靴搔痒也显得没那么得劲儿。 男人眉头皱起,忽然衣柜传来动静,一道身影从柜门探了探头,看见那坐在沙发上的伟大神祇,竟然在做那种事。 她脸颊瞬间红得滴血,双眼如同盛开出一朵朵荼蘼之花,迷离地闪烁着最灿烂的光芒,又害羞地捂住了狂跳的胸口,不敢直视。 她褪去衣物,无片缕遮身,羞答答地从衣柜里静悄悄爬出来,光脚踩在地毯上,走到男人跟前,声音软得滴水:“少爷,就让奴婢伺候您吧。” 男人骤然被打断,猛地睁开眼,射出一道淬毒的寒芒。 桂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又鼓起勇气松开遮挡的臂弯,伸出纤纤手臂,朝男人触去。 “少爷。” 她还没触碰到男人片刻衣角,就见男人陡然惊醒,一脚猛地踢在她的胸口,把她踹飞数米远,吐出一口鲜血,后脑勺又磕到案几上,撞倒了花瓶,碎片划破了她的脸。 她疼得大声尖叫,就见鲜血染红的视野中,男人竟已经穿戴整齐,抽出武装袋里的手枪,地狱修罗般朝她一步步走来。 “少爷,您放过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男人一言不发,像是吞了只苍蝇般眉头隆起,睥睨着地上的女人,手枪上膛,眼也不眨,砰地一枪毙了女人。 只听见枪声响起,陈副官立刻赶回来: “督军,你没事吧?” 男人面色冷酷无情,沉声吩咐:“扔出去。” 陈副官看着地上赤身裸体的女佣,心下也猜测出几分,又点头道:“是。” 忽然,男人只感觉自己浑身都脏了,立刻吩咐女佣送来洗澡水,又蹙眉叮嘱陈副官:“这件事别让她知道。” 陈副官愣了下才道:“属下不敢妄言。” 陈副官让人把桂枝的尸体搬出去,而这件事迅速在督军府不胫而走。 女佣们都在猜测,桂枝是为了爬床,惹怒了督军,才惹来杀身之祸,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也没人知道。 “桂枝太可怜了,不明不白就死了。” “谁让她以为自己是督军身边的老丫鬟了,就整天肖想督军,想着苏小姐走了,她就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玉兰姐,你说对不对?” 玉兰冷笑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们,督军是主子,不要对主子要任何妄想。要真能爬床,那督军府的姨太太恐怕早就不计其数了,还能轮到她来?” “督军府不比别的地方,我们做下人的要懂得安分守己,这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玉兰见女佣们吓得脸色惨白,又安慰道:“你们也别人人自危,督军性子冷酷,但一般不会滥杀无辜,从我进府以来,这还是头一回传出被督军亲自枪毙下人。” “督军公务繁忙,只要你不去招惹他,他是不会注意到你们的。” “玉兰姐,我们知道了,会谨记你的吩咐。” 巷子里,苏晚荷整理了一天小屋,老太太十分好心,还为她添置了崭新的被面和被单枕头等床上用品。 沈绍言白日也为她送来一些她用过的生活用品,正好补足了她的物资缺乏。 苏晚荷睡得很早,翌日起了个大早,便赶到校门口,陈天宇果然在校门口等她。 他穿着白衬衫搭配黑西裤,在烟城大学,女学生除了穿校服,也有穿着靓丽的旗袍,男学生也有西装革履的打扮,一般是家室优越的公子哥。 昨日苏晚荷还穿着女佣服,今日换了件青色素款长袍,并不像旗袍那般,明显勾勒身形,却托出她身段风流婀娜,举手投足有几分潇洒之感。 “小姐,你真的是来当校役的?”陈天宇笑容和煦看着她,只觉她十分神秘,这感觉颇为新鲜。 苏晚荷微笑坦诚道:“实不相瞒,我想来读书,只是我现在还不行。” 陈天宇笑着说:“你可以跟我们一样,来读预科班,等期末考试通过,你就是大学生了。” 苏晚荷又问:“进预科班,有什么要求吗?” 陈天宇单手插着兜,还挺酷帅地挺直腰板:“要求嘛,就是本少爷一句话。” 他见苏晚荷不说话,又凑到苏晚荷面前,呲出一口大白牙:“怎么样?心动了没?” 苏晚荷笑了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要我做什么?” 陈天宇轻咳一声,倒是笑容热诚:“本少爷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别那么紧张。” “我先带你过去认识校长吧,让他给你安排一份工作。” 陈天宇带着苏晚荷到了校长办公室,让她先在门外候着。 他先敲门进去,“章叔叔,您现在有空吗?” 章远华是国立烟城大学第一任校长,一身灰色长袍,戴金丝边框眼镜,面容虽然已爬上岁月的痕迹,却依旧斯文儒雅。 他温和含笑道:“天宇啊,你这会不去教室上课,来我这里做什么。” 陈天宇凑上前,低声说:“我有个朋友,你帮我给她安排一份工作。” “她的工资,每月十块大洋,记到我学费账上,到时让管家补给你。” 章远华愣了下,似笑非笑,指着陈天宇鼻子告诫:“你这孩子,让你爹知道,有你好果子吃。” 陈天宇双手抱拳:“章叔叔,您就答应我吧,千万别告诉我爸。” 章远华失笑:“行,就让她去后勤处报道。” 陈天宇又蹙眉道:“那不行,那工作太累了,她还得上课,对了,预科班的名额,能不能再插进来一个?让她跟着我们一块上课。” “你这孩子别得寸进尺啊。” “章叔叔,这个女孩子家里挺困难的,还想着半工半读,咱国立烟城大学的办校宗旨是什么,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是育人为本,咱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求知若渴,吃苦耐劳的莘莘学子啊。” 章远华叹了口气:“既然你如此力荐,那我就见一下,你口中这位赞不绝口的朋友。” “我事先声明,我国立烟城大学便是招女学生,那也是培养杰出学者,未来大使的,不是什么培养豪门夫人太太,别把乱七八糟的人往我这里领。” 陈天宇连忙哎呀一声:“章叔叔,您可真是误会我了。您即便是小瞧了我,可别小瞧人家。” 章远华不置可否笑了声,不过这陈家这次建校捐助了几百万大洋,也不能得罪。 “行,带她进来吧。” 陈天宇屁颠跑出去,到走廊找到苏晚荷,又笑着冲她扬了扬下巴。 “跟我来。” 苏晚荷心情颇为紧张,传闻这位烟城校长章远华是知名学者大家,创校也广受关注。 她跟在陈天宇身后,走进校长办公室,便看见一道清瘦的身影,头发微微发白,安静地坐在那里。 质朴得像个平易近人的老人,没有半分架子。 “章叔叔,人给你带进来了。” 章远华笑容温和地抬起头,眼神落在苏晚荷身上时,忽然凝滞住了,如同划过岁月流水般,陷入了深深的恍惚。 陈天宇见章叔叔愣住了,又疑惑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唤了声:“章叔叔?” 章远华回过神,笑容恢复了和缓,看着苏晚荷道:“孩子,你叫什么?” 苏晚荷微笑道:“晚辈苏晚荷。” 章远华忽然神情难言激动:“真像啊。” 陈天宇好奇道:“像谁?” 章远华陷入了回忆,眼眶微微湿润:“像一位故人。” 第七十五章苏晚荷进了大学预科班 “天宇,你先带这个女学生去教室,我稍后会安排。” 陈天宇朝苏晚荷挤眉弄眼,又激动问道:“那校役的事?” 章远华温和道:“学校会有贫困补助,也有很多勤工俭学的途径,不用担心。” 苏晚荷难掩激动,声音都带着雀跃:“谢谢校长。” 苏晚荷和陈天宇走出校长办公室,都还感觉没那么真实。 她竟然也成了国立烟城大学的学生了,虽然还是预科班,但也是一只脚踏进了校园。 她欢喜到难以自已,脸上充斥着笑容,好似整个世界都变得灿烂而盛大。 阳光洒在陈天宇稚嫩阳光的笑脸上,闪闪烁烁,仿佛蝴蝶煽动着金色的翅膀,踮起了脚尖起舞。 “谢谢你陈天宇同学。” 苏晚荷笑容灿烂,感觉内心也变得轻盈,欢欣地迎接新的人生。 陈天宇看着女孩明媚如朝阳的笑容,一时楞的不知作何表情,只唇角的暗爽令他难以自持地呲牙笑:“不客气,苏晚荷同学。你叫我天宇吧,同学都这么叫我。” 苏晚荷轻笑道:“你比我小几岁,我叫你天宇弟弟吧。” 陈天宇清秀的眉头顿时皱起,不太满意这个称呼,感觉拉远了距离:“你看着也没比我大几岁,真的,我感觉你比我们学校那些女孩子都小。” 忽然,他又双眼放光地看着苏晚荷,嗓音带着几分青涩的紧促:“阿荷,我说得都是真心话。” 苏晚荷噗嗤一乐,无奈摇了摇头,跟着陈天宇一路走到教室。 陈天宇站到讲台上,大手一挥:“都给我安静,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同学,大家鼓掌。” 说完,又带头鼓掌。 苏晚荷在一阵掌声中,走到讲台上,倒也没那么紧张。 “大家好,我是苏晚荷。” 自我介绍完,陈天宇又热络地给她找了位置坐下。 “你坐这,阿荷。” “我在你右边,陆飞鸿在你左边,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们。” 苏晚荷疑惑看了眼旁边空座,陈天宇向她解释道:“陆少爷向来脾气大,要睡到中午十二点,下午才来上课,章叔叔都不敢管他。” 苏晚荷在座位坐下,又看着教室内,坐满了男女学生。 这些都是烟城大学特招的预科班,非富即贵。 年纪也都不大,大都十四五岁,也有十六七岁,最大的估计就是她十八岁了。 她在她们这个年纪,正想着嫁给沈绍言,如今却物是人非。 忽然,只见一个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模样俊俏水灵的姑娘,怀里捧着一本书,笑靥如花地迈着小莲步,跑到前边挨着的位子上,身后跟着她的同窗闺蜜。 “傅柔嘉,你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嘛。” “不给。” “我跟老师举报你看禁书。” “那你可真是个小人。” “我听阿妈说,你家里安排那位跟你认识。怎样?你可见着了?是不是传闻中那般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啼哭?” “没见着,人去见谒总统了,估计下周才会回来。不过我瞧着报纸上还挺正常的,你别在那人云亦云。” “那整天跟枪弹炮打交道的大人物,哪能在报纸上看出来名堂,我阿妈说,当兵的都有杀气,更别说那个位子上,双手染血不计其数。” “我说傅柔嘉,你将来不会嫁给他吧?那我可不敢去找你玩了。” “尽胡说,还没谱的事儿。” 苏晚荷下意识看着前边的女孩,她生了张白面团子脸,看着讨喜,尤其是颊边两颗小酒窝,笑起来像盛了醇酣的甜酒,能甜到心坎里去。 循着她的方向,能看见她翻开一本全英文书籍,正读得津津有味。 的确是沈绍言口中才貌双全的傅三小姐。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最水灵娇俏的时候。 而女孩此刻那翻动书页的灵动手指忽然停下来,半天都没动,那绵软团子似的婴儿肥脸颊,也像霞光爬了上来,缓缓泛起了红晕,显然是因为方才那番话,陷入了娇羞。 “阿荷。”陈天宇唤了半天,苏晚荷才回过神。 陈天宇关心道:“你怎么了?” 苏晚荷缓缓摇头。 陈天宇又笑容灿烂地红着耳朵说:“你还没课本,我先借给你看。” “谢谢。”苏晚荷收回思绪,拿过书本,也渐渐沉浸在书本里。 苏晚荷看的是数学课本,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当初沈绍言读中学时,那些课本她都跟着学过。 而预科班的数学内容,其实也有高中部分,只是后面的内容会更加深入。 预科班的课程安排也较为轻松,上午两堂课,下午一堂课。 主要科目是国文,数学,英语,以及当地史地。 而今日,上午两堂课是数学和外语。 数学课苏晚荷还能跟上,认真记着笔记,可外语完全是一头雾水,就连看着吊儿郎当的陈天宇也能听懂。 外语老师得知她是新来的同学,叫她起来自我介绍,也令她羞红了脸。 下课后,陈天宇安慰道:“阿荷,你别管他们,他们一个个都是少爷小姐,都有专门的老师在府上开学馆的,像傅柔嘉,她阿爸是财政部长,还专门请了外国老师在府上同住,家里佣人也大都是洋人,自小就会多国语言。” 苏晚荷笑了笑,“谢谢你的安慰。” “我们去吃饭吧,今日是周二,食堂有红烧肉和蒸螃蟹。” 苏晚荷其实带了两个窝窝头,囊中羞涩,又笑了笑说:“你去吧,我还不饿。” 陈天宇蹙眉说:“不吃饭怎么行,你爱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苏晚荷无奈叹气:“真的不用了,天宇。” 陈天宇听她这么唤他,忽然耳朵发热,又挠着头说:“那我爱吃什么,我就给你也带一份好了。” “你在教室等我哦,我很快回来。” 苏晚荷看着跑远的少年,眉头微微蹙起,有些烦恼。 她叹了叹气,又拿出草稿纸,练习今日课堂老师布置的数学题。 她写出来一道,答案正确,顿时一阵欣喜。 她沉浸在课本里,肚子饿了拿出窝窝头在啃,连身旁几时坐下来一人都不知,直到陈天宇打来饭菜,用饭盒装着放在她面前。 “阿荷,别吃那冷的,趁热吃,全是好吃的。” 陈天宇把她的窝窝头抢过来,又把筷子递给她,把饭菜都拿出来放她面前。 苏晚荷无奈,只好微笑道:“谢谢你天宇。” “不客气。”陈天宇翘起嘴角,见陆飞鸿来了,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 苏晚荷这时才发现身旁坐着陆飞鸿,不过也没交集。 但令她奇怪的是,比起热情的陈天宇,陆飞鸿反而给她一种极为亲近的感觉,尤其是此刻少年朝她看来,分明从未说过话,那眼神里流露出的零星笑意,却令她有种特别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晚荷见陆飞鸿盯着她看,其实并不是少年对异性的探究,而是带着琢磨的审视。 这些少年虽然只比她小两三岁,在她眼里其实都是小孩。 苏晚荷收回视线,低头沉默用餐。 陈天宇攀住陆飞鸿的肩,低声在他耳边道:“陆少爷,您什么时候回京啊,您家那位,就舍得把你发配这么远?” 陆飞鸿神色淡漠:“时局动荡,你以为我不想回去?” 陈天宇低声猜测道:“不会又要打仗吧,难道是有人要篡你爹的位?” 陆飞鸿并未出声,声音也渐渐淹没在教室喧闹声中。 下午课程结束,苏晚荷领取了课本,办理了入学登记。 竟然是章校长亲自打过招呼,所以手续办理流程很快。 她抱着课本走出学校,陈天宇从身后追上来。 “阿荷,我送你吧,你家住在哪?” “不用了,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天宇,明天见吧。” “那好吧,明天见,阿荷。” 陈天宇失落地看着苏晚荷离去的方向,回头看着走过来的陆飞鸿,打了招呼后,又各自坐上自家接送的汽车。 陆飞鸿坐在车上,示意司机跟着前方苏晚荷的身影。 一直跟随她到了巷子里,看着她走进那狭窄的院子,满墙藤蔓遮住了女人的身影。 前排司机道:“少爷,需要属下去打听一下吗?” 陆飞鸿蹙眉:“先别着急,回去吧。” 陆飞鸿掏出一块翡翠龙凤牌,陷入了深深的忧思,无声呢喃:“母亲,您说她会是青青阿姊吗?她像极了年轻时的您。” 苏晚荷回到小屋,便立刻开始写作业。 忙碌了两个钟头后,脖子都酸痛得厉害。 她起身伸了伸胳膊,四仰八叉趴在床上躺着,忽然摸到枕头底下,有一块硬硬的东西。 她猛地掀开枕头,发现是一把手枪,还有一袋银圆。 手枪上面刻着一个荷字。 苏晚荷迅速打开袋子,里面的银圆估计有上百枚。 她忽然鼻头猛地发酸,喉咙也像是咽了口酸涩的橘子汁,浓郁的酸味,一路从她的食道呛到肺腑里。 她伸出手,借着阳光看着自己这两日又变得粗糙的手,想到男人曾经心疼她的话语,又委屈地抱紧了钱袋子。 “霍霆霄,你让我滚出督军府,我真的滚了,你又假惺惺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我又何苦念念不忘,等你从京城回来,见到了傅三小姐,怕是早就不会记得我了。” 苏晚荷自嘲地掂了掂钱袋子,又怂了怂鼻子,正好拿出一点钱,装点她的小屋。 她去国货行买了崭新的窗帘床幔回来,还有明星的海报,和几桶油漆。 先把木质窗棂和木架床都刷上白漆,又将所有桌椅板凳都刷上白漆,又往土坯墙上沾满画报,房间也从原来的灰暗,变得洁净如新。 她又从巷子里一处花田采摘了不少野花,蓝的,白色,紫的,用土陶花瓶插着,放在小方几上。 挂上印着大片黄水仙的窗帘,当阳光照进来,屋内金灿灿的,如同盛开一整个春天。 第七十六章督军送傅三小姐回公馆 转眼过了一周,苏晚荷渐渐适应了预科班的生活,英语更是进步神速,认识了不少词汇和语法,一到下课拉着陈天宇练习口语,基本能日常交流。 预科班课程量少,下午一堂课结束才三点钟,男生还不愿回家,一般会去操场打球,女生拿着画板在后山画画,还可以组织各种兴趣活动。 下课后,陈天宇卖关子道:“阿荷,你先别走,我带你看样好东西。” 苏晚荷轻笑:“什么好东西?” 陈天宇眨眼:“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苏晚荷和陆飞鸿相视一笑,一块挎着书包,跟着陈天宇往操场走去。 陈天宇从角落里骑出来一辆脱冷夫机车,轰隆隆地驶过来,咆哮声浪仿佛寂静深林里一匹苏醒的野兽,使人血脉沸腾。 苏晚荷还只在报纸上见过,惊讶地捂住了嘴:“摩托车。” 陈天宇眉眼难掩嘚瑟:“我家老爷子刚在同昌车行给我订购的,这车刚从国外引进来,全市第一辆就是我买的,怎样,我带你在学校转一圈?” 苏晚荷看着那车座后的坐垫,微笑摇头:“我想自己骑。这怎么骑啊。” 陈天宇刹车停稳,又笑容大方道:“那我教你。” 陆飞鸿绅士地伸出手,清冷贵气的脸庞,唇角弧度柔软:“书包我给你拿着。” 苏晚荷跃跃欲试,又把书包递给陆飞鸿,眉眼弯弯甜甜说了声:“谢谢。” 陈天宇把摩托车开到学校空旷处,那是一大片树荫草坪,满眼充满生机的葱绿。 烈日炎炎下,天空是明亮的蓝,大朵大朵的白云,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像油画里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树叶,野草,泥土,被阳光炙烤的芬芳,随微风拂来,还能听见校园里弥留的欢声笑语。 远处还有不少写生的学生,陈天宇先向苏晚荷介绍了摩托车的仪表盘,又教她点火,给油等细节要领。 苏晚荷很聪明,基本一学就会。 当她握着摩托车把手,飞驰在空旷的草坪,内心也被疾风吹荡,仿佛眼前的世界都变得不一样。 她不再是被支配者,而是自己人生的掌控者。 这种感觉是新奇的,象征着自由和蓬勃的生命力。 苏晚荷内心前所未有的欢喜舒畅,鼓胀到耳边都听到胸腔内心跳的碰撞声,直到烈风灌了满嘴,喉咙干哑得厉害,她才缓缓停下来,眉眼却是格外神采飞扬。 陈天宇和陆飞鸿坐在山坡上。 见她停下,陈天宇跑过来,冲着她喊道:“阿荷,你开心吗?” 苏晚荷看着陈天宇脸色灿烂的笑颜,笑着回应他:“开心,太开心了,当我骑着摩托飞驰在山坡上,好像听见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 陈天宇跑到苏晚荷身旁,笑容灿烂道:“阿荷,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像一朵向阳而生的向日葵。” 苏晚荷轻笑:“有什么变化吗?” 陈天宇若有所思道:“当然有,初见时候的你,像一只笼子里放出来的金丝雀,漂亮精致,却没现在的鲜活。” “阿荷,我知道有个地方风景更好,我们再去玩会儿?” 苏晚荷轻笑摇头:“不去了,我还要回家温习功课,你们去玩吧。” 陈天宇看着苏晚荷那被阳光晒得粉扑扑的脸颊,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漂亮得像水晶一样,又掏出手帕,笑容都带着腼腆:“阿荷,你擦擦,脸都出汗了。” 苏晚荷愣了下,看向少年那白皙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饱满的耳垂像坠着两颗红樱桃。 她轻轻笑了下,却没接过那手帕,而是拿过陆飞鸿手里的书包,又冲两人笑了笑。 “我先回去了。” 陈天宇脸色明显失落,又牵强地绽开笑容:“我骑车送你。” 苏晚荷摇头轻笑:“不用,我坐电车好了。” 她挥了挥手:“明天见。” 陈天宇笑着道:“明天见。” 他看着苏晚荷走远,才蹙眉凑到陆飞鸿身旁,唉声叹气道:“陆少,你说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陆飞鸿不置可否,唇角轻嗤了声,便转身离开。 陈天宇也转身扶着摩托车跟上去,心里拔凉拔凉道:“我们都关系这么好了,她还不肯让我送她回家。” 苏晚荷从草坪出来,走到校门口,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门口驶停一辆别克汽车,车牌号很眼熟,里面驾驶位上的司机,身上穿着督军府的亲卫制服。 她疑惑地看着别克汽车停在路边一道穿着校服的俏丽身影前,女孩捧着书本,身旁还跟着位女佣。 司机下车后,很礼遇地代开车门,女孩便和女佣一块俯身坐上车。 苏晚荷看着汽车驶离,神情有些恍惚,又平复了下心情,抬步走向电车车站。 霍霆霄从京城回来了?派车来接傅三小姐,想必两家是要见面了。 苏晚荷心跳忽然急促地跳动,明晃晃的烈日照在身上,滞闷的空气,也好像棉被捣在脸上,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难以忽视喉咙又像咽下了咕嘟冒泡的橘子汁,酸涩难忍,一寸寸裂痛刮着她的喉咙,直抵肺腑。 她讨厌这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仿佛又回到了被他支配的囹圄。 苏晚荷抱着书包,望着轨道线上驶来的电车,听着周遭车水马龙的嘈杂声响,才渐渐平复心绪。 她随着人潮走上电车,握着拉杆,望着车窗外站台逐渐拉远,恍惚得不知为何,心跳忽然波动了下,紧接着便听见一道婴孩的嚎哭声。 她瞬间从恍惚中惊醒,那嚎哭声竟然和她的朗儿一模一样。 苏晚荷眼神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被人群挡住了视线。 她仿佛听不见周遭的声音,脚步也不受控制地虚浮,却只想着推开人群,朝着哭声靠近。 车厢内人潮密集,接连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晚荷终于挤到了哭声处,只看见一个面色黝黑的方脸妇人,穿着粗布补丁衣裳,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那妇人抬头和她视线相撞,眼神一片漠然地撇开视线,却又忽然生疑,回头看了她一眼,迅速紧张地把襁褓搂紧了,就在苏晚荷颤抖地走近想要看一眼时,电车到站了,那妇人抱着婴孩,就冲下了电车。 苏晚荷反应过来,也跟着冲下电车,可等她到了站台,却发现已经不见那妇人的身影。 也许是母子连心,苏晚荷冥冥之中感觉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是朗儿闻到了阿妈的味道。 她疯了似的朝着路口追上去,不知疲倦地到处找,却始终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妇人。 苏晚荷忽然剧恸,绝望得泪流满面,大脑痛苦地撕扯,喉咙像是被烙铁堵住,发不出丁点声音。 方才是朗儿,一定是朗儿。 苏晚荷痛苦地望着周遭,哭到双眼迷糊,直到天空泼墨,乌云滚滚压住前方屋檐,轰然降下泼天大雨。 世界只剩下雨声,掉了线的雨珠子冰冷地打到身上,黑沉沉的雨幕模糊了视线,看不清街道。 苏晚荷看着陌生的街道,不知走到了何处,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也找不到个黄包车夫。 空气中潮湿的泥土气味愈发明显,混合海边市场咸腥腐烂的气息,仿佛又回到小时候,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那种无边际的空旷。 她不知走了多久,没遇到一个卖油纸伞的货郎,雨水淋湿了她的身体,尖锐地砸在她的头顶。 忽然,一道车光从身后白辣辣袭来,她回头刺地迅速捂住了双眼,往旁边躲开,却不小心崴脚,摔在了街边屋檐底下的水渠里。 那车里传出一声温软娇甜的惊呼。 “霍哥哥,好像撞到人了。” 第七十七章督军是个骗子 汽车停下,少女匆忙拉开车门,撑开油纸伞朝苏晚荷走来。 苏晚荷余光瞥见车窗那道沉冷肃穆的身影,单单是一个模糊的剪影,便令她双眼泛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也好过此刻狼狈。 她顾不上石板上的污秽,撑着站起来,脚踝处又麻又痛。 她急忙转身,身后却传来傅柔嘉惊讶的呼声。 “苏晚荷,你怎么会在这?天哪,你衣服都淋湿了。” 苏晚荷侧脸被雨水打湿,头发湿哒哒黏在脸颊上,此时身上那件蓝色的校服衬衫,已经湿透裹在身上,好生狼狈。 傅柔嘉连忙把雨伞撑到她头上,同她站在雨伞底下。 “大家同学一场,你家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傅柔嘉笑靥如花,身上有种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气质,心底又善良,显得那么纯洁高雅。 苏晚荷拂过脸颊的雨水,笑容感激:“傅小姐,谢谢你的好意,我家就在前边不远处,我走回去好了,不用麻烦您。” 话落,苏晚荷便要走开,傅柔嘉抓住了她的袖子,软软的嗓音担心道:“苏同学,你这样会感冒的。” 忽然,身后传来动静,男人蹙眉从车上下来,副官为他撑着伞。 霍霆霄目光落在苏晚荷身上,眸光幽沉沉的。 傅柔嘉朝霍霆霄道:“霍哥哥,这是我同学苏晚荷,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们送她回家吧。” 男人淡淡嗯了声,傅柔嘉展露笑颜,又拽着苏晚荷的手腕,热络地把她往车上带。 “你别害怕,霍哥哥不是坏人。” 苏晚荷被傅柔嘉牵着手,走到车边,察觉到男人锐利的视线,却不敢抬头。 苏晚荷无可奈何坐上车,傅柔嘉合上油纸伞,又在她旁边坐下,而傅柔嘉正准备唤霍霆霄上车,却见霍霆霄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在苏晚荷旁边坐下。 傅柔嘉嘴角闪过一丝诧异的僵硬,又恢复了笑容,拉过车门合上。 而苏晚荷更是如坐针毡,被男人陡然挤进来的身体紧挨着,被迫往中间移了移。 她余光恼怒地瞪了眼男人,霍霆霄倒是神色如常,待司机关上车门,坐上驾驶座,便吩咐道:“先去傅公馆。” “是,督军。” 傅柔嘉因为方才的插曲,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什么,目光在苏晚荷和霍霆霄身上逡巡,装作不经意含笑问道:“苏同学,你认识霍哥哥?” 苏晚荷意识到傅柔嘉显然对她产生了敌意,连情绪也没起初那么热情。 她摇了摇头,淡然轻笑:“傅小姐何出此言,我和这位先生并不认识。” 她并不想她和霍霆霄的关系,成为同学口中的谈资。 傅柔嘉听她这口吻,便松了口气,想来霍哥哥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也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小细节,只是她方才更想,霍哥哥坐在她身旁。 傅柔嘉耳朵微微泛红,偷偷瞥了眼靠窗坐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在后排被她们挤着,蜷缩抱着胳膊,的确稍显委屈。 不过男人坐定后,一直闭眸休憩,想来也的确是她想多了。 傅柔嘉为了不打扰霍霆霄,便一路十分安静,而苏晚荷却在水深火热当中。 男人一只臂肘一直抵在她的半球边缘,见他阖眸端坐着,她还以为是不小心碰到了,便悄悄往傅柔嘉这边移了移,可没过两秒,那臂肘又抵了过来,还故意用了几分碾磨的力道。 一阵阵麻痒上来,苏晚荷却满心不可置信地咬着唇,不敢声张,渐渐心生了几分委屈。 他只敢如此轻待她,如此不顾场合亵玩她。 只因她曾是有夫之妇,将来待他娶了傅三小姐这样的妻子,定是尊重有加,捧在掌心里宠着。 苏晚荷闭上眼,朝着另一方偏过头去,渐渐地,感觉湿哒哒的衣服里,揣了只淋湿的鸟儿,柔软的鸟喙,隔着单薄湿润的布料,生气地啄着男人的臂弯。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却又饶有兴致,不厌其烦地逗弄它。 汽车驶到傅公馆,傅柔嘉下车后,扒着车门叮嘱:“霍哥哥,麻烦您,帮我把苏同学送回家。” 苏晚荷迅速调整座位,移到了靠窗坐好。 霍霆霄看着女人那粉白颈子染上绯色,倔强地背对着他,唇角微不可察一勾,淡漠又敷衍地应了声。 “好。” 傅柔嘉朝苏晚荷挥手,“苏同学再见。” 苏晚荷微笑道:“再见,傅小姐。” 车门合上,司机调转方向盘,朝着幽静的雨巷驶去。 苏晚荷望着窗外,霓虹在雨幕中闪烁,傅公馆地处最繁华的商业街,沿途华灯令人目不暇接。 苏晚荷心底忽然变得安宁,静静望着窗外银光四溅的雨珠砸落车窗。 车内十分安静,苏晚荷靠在座椅,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 身旁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柔软打破寂静。 “冷不冷,靠过来。” 他张开臂膀,朝她示意,见她无动于衷,又侧身过来,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探到她后颈,把她笼在怀里。 他今日穿了件短袖军衬,露出的臂肘肌肉轮廓饱满,线条流畅,分布的青筋隔着薄薄的皮肤血管跳动,极具男性力量。 挨着她时,带来丝丝暖意,莫名令人产生汲取温暖的贪念。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她的肩,后肩胛骨忽然一麻,连着半边后背都通电似的激灵,苏晚荷迅速从他怀里退出,往前支了支身体,与他保持距离。 男人脸色微沉,“你在闹什么?” 苏晚荷神态疏离朝开车司机道:“去春芳街38号。” 男人声音带着轻哄的意味:“今晚回督军府,你淋湿了,身子骨弱,要沐浴不能受寒。” 苏晚荷执着地望着他,神色不悲不喜,语气不疾不徐:“督军难道忘了,是你让我滚出督军府?” “你难道不知傅三小姐和我是同学,不怕傅三小姐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这个出身下贱的愚妇,就不劳督军费心了。” 她说的倒是云淡风轻。 男人似乎气笑了,神色骤然一凛,抽回手扶着膝盖,沉声道:“听她的。” 司机只好调转方向,又朝着春芳街驶去。 到了巷子口,苏晚荷等司机下车代开车门,推开车门,便跑进去雨幕,也不管身后男人的视线。 她回到屋子,点亮了马灯,听见院子外传来汽车离去的引擎声。 她松了口气,感觉身上有点黏糊糊,又端了小澡盆到房间,擦拭身体。 过了一周,可有些地方留下的痕迹还没消,还有淡淡的痕迹,尤其是胸前。 男人当真是喜欢咬着她这里不放,今日在车内也对她如此放肆。 苏晚荷泡在温水里,渐渐回暖,忽然听见传来安静的院子里,传来军靴踩在青石板上的清脆脚步声。 她心下一紧,连忙站起身,迅速扯过绸布条子,往身上一裹,又站到了窗户旁边,低声紧蹙道:“什么人?” 门外响起熟悉的低沉男声:“开门。” 苏晚荷肩膀露出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声音微弱而急促:“我睡了。” 男人声音明显不悦:“别让我说第二遍。” 又是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令她头皮发麻。 苏晚荷掀开了窗帘一角,看见门口男人撑着油纸伞,身旁竟然没带副官,手里捧着一袋黄纸包的药包。 她推开窗户一角,伸出一截白皙的藕臂,有些难为情催促道:“谢谢你好了,东西给我,你走吧。” 男人却纹丝不动,眼神落在她薄红的脸颊,往下一扫,逐渐变得幽深。 他嗓音磁性,带着难得的温柔。 “窗户关上,别感冒了。” 苏晚荷泄了气,也感觉凉风吹进来有点冷,又关上了窗户,气咻咻地拉上帘子。 男人低沉无奈的声音又传来:“门打开,我把药给你就走。” 苏晚荷不想和他纠缠,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男人似笑非笑的羞辱。 “呵,你在想什么?本督军有那么饥不择食?” 苏晚荷脸颊瞬间红透,深呼吸一口气,走到门口拉开了门栓。 她只打开一条缝隙,还没等她伸出手拿过药包,男人就骤然用脚抵开了门缝,攥紧了她的手腕,猛地关上门,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把她严丝合缝扣在怀里,后背猛地压在身后门板上。 苏晚荷顿时惊慌失措,心擂如鼓,后悔不迭听信了男人的谎话,就看见男人眸底隐隐得逞的戏谑,埋首咬住了她的绸布条子,生猛地拽开。 第七十八章暴雨下的缠绵 他靠得很近,玉雪可爱的粉团儿弹到他鼻尖,像柔软的鸟喙俏皮地在他鼻尖轻啄。 扑鼻的香气萦绕而来,霍霆霄鼻尖一麻,连带着整张脸都酥软了,顷刻间被喷出的热气覆着,形成一种思维上的麻痹。 像野兽尝到了甜头,会安静地空白了一瞬。 紧接着是失控地狂轰乱炸,粗鲁地啃食。 窗外是暴烈的雨,满院子风吹雨打的哐啷声,芭蕉的青叶子味,幽幽地从窗户和着蛛网银丝做的雨飘进来,没有玻璃的简陋窗户阑干,遮不住风雨,须臾间,地上便淋湿了一大片,浓郁的水气缓缓蒸腾上来,连身上也打湿了,满是夏日暴雨夜的潮气。 苏晚荷感觉自己像只无家可归的野猫,在泥泞的雨夜里找到安身之处,却还是免不了被粗鲁地钳制住四肢,只能无助地发出惶恐的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舍得抬起头,薄唇水光潋滟,湿漉漉的,眼角眉梢的潮红比女人还妖孽,发梢都带着潮气。 许是光线昏暗,仿佛令她看到了少年气的霍霆霄。 “这几日,你可快活了?” “听手下汇报说,你跟两个男学生打得火热。” 男人声音微哑,分明是带着妒意,在雨声里多了几分缠绵的味道,鼻尖前还有鸟喙在无声勾引着。 苏晚荷耳尖通红,又欲拽过那扔在桌上的绸布条子,遮住露出的光景。 男人却束缚住她的双手,拉过椅子坐下,把她毫无保留地拦腰扣在怀里,放在他腿上。 空气里的水气过分浓郁,冰冰凉凉的雨丝飘在身上,带来丝丝凉意。 苏晚荷环抱着胳膊,没好气地咬牙:“深更半夜你在这兴师问罪,冻死我算了。” 霍霆霄搂着她的腰肢,颇为诧异:“你冷吗?我很热。” 又抱起她,掀开被面放进去。 “那去棉被里待着,别受凉了。” 苏晚荷看他脸色泛着薄红,浑身隔着衣服,都好似喷发岩浆似的热气腾腾,而那裹着绒布的狮子尾巴也大显神威了。 她眼睛像是烫到了,倏地一下闪过视线,又难为情地迅速钻进了被面,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想到什么,双腿却渐渐并拢。 霍霆霄替她捂好棉被,神色如常:“你身子骨太弱了,上次一淋雨就受寒,我去给你煮碗姜汤,你喝完再睡。” 苏晚荷诧异他今晚当真放过她了,还如此体贴,神色难免惊讶:“你会煮?” 霍霆霄似乎心情颇为不错,还带着宠溺的口吻:“我的苏大小姐,你且等着吧。” 霍霆霄唇角勾起浅浅的笑,眼底透着缱绻的温柔,“还置气呢。你是大小姐,还是小妇人,在我眼里都没差别。” “我霍霆霄要让你成为全烟城最娇贵的女人。” 许是雨声太过缠绵,男人磁性的话语,听在耳里也如同发酵的梅子酒,甜甜醉人心。 苏晚荷恍惚地趴在棉被里,热气渐渐化为潮气,无孔不入从胸口往四肢游走。 不知男人在厨房怎么样了,会不会生火,毕竟养尊处优的督军,有大把的人替他去做这种小事。 苏晚荷不得不承认,霍霆霄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除了指头因为常年摸枪留下薄茧,手背比她一个女人还细腻,自小是没干过粗使活儿的。 她准备起身换件睡袍,往厨房去瞧一眼,哪知男人就已经端着姜汤推开木门走进来。 小屋的确狭窄逼仄,男人跨过门槛便需弯腰,衬得大高个十分委屈。 苏晚荷起初对他的手艺是不信的,结果看着他端来的姜汤,姜片还刮了皮,切成细细的丝儿,红糖水也汤底透亮,倒是十分细致。 “喝吧。” 苏晚荷端过汤碗,埋头喝了小口。 甜甜的糖水,在口齿生津,莫名让人想到那极致清甜的滋味。 霍霆霄在某些方面是粗鲁的,疯狂的,生猛的,让人招架不住的疼痛,像是狂风暴雨袭来。 而也有让人回味的时候,便是那极致清甜的气息,在呼吸里交融。 “在想什么?脸蛋这么红。” 忽然,男人伸手过来,抚触她的脸颊那块丰腴的婴儿肥。 苏晚荷脸颊忽然酥麻,不由得嗔了他一眼。 一颦一笑,美目流盼。 在昏暗的灯光下,女人身穿浅色真丝睡袍,如同铺着一身晶莹剔透的月光,美不胜收。 生育过的女人,还能保持少女的娇憨神态,又纯又欲,着实令男人疯狂而着迷。 苏晚荷喝完了姜汤,往桌上一放,“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明日还得早起赶电车。” 她掀开被面钻进去,一截掀飞的衣角,裹不住霜白雪嫩,纤秾合度,两条玉雕的腿,白皙剔透到,仿佛流淌着仙气。 当她侧腰躺下,薄薄的被面下,隆起一座玲珑起伏的玉山。 那优美的弧度,令男人眼神渐渐深邃。 苏晚荷回头望了他一眼,不忘叮嘱,“把门带上。” 那清清亮亮的眼眸,此时大雾四起,盈盈荡起秋波,落在男人眼里,仿佛带着似有若无的深意。 霍霆霄神色微动,起身走到门边。 苏晚荷听见门板吱呀推动,还以为男人走远了,浅浅闭上眸,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 她吓了一跳,回头却看见男人突然站在那。 “你不是走了吗?” 男人猛地掀开被面进来,握住她的双手按在头顶,意有所指道:“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还走得了?” 苏晚荷耳朵渐渐酥麻,脸颊都暗自羞红了,又镇定自若道:“我没有。” 男人感受着她的玲珑起伏,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沸腾,要他的命也值了。 霍霆霄攥紧了她的手腕,凑近她耳边,薄唇烫着她的耳廓,“让我死在你身上,都心甘情愿。” 苏晚荷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没由来生出一阵委屈:“今后你娶了傅三小姐,肯定不会对她这么粗鲁,你就会欺负我。” 男人察觉出几分味来,唇角低低地笑,“不会有傅三小姐。” “我从京城回来,本想一下火车过来看你,祖母非要请人吃个饭,我便顺路送她回去。” 男人眸底浅浅戏谑,愈发意味深长:“再说,你跟个小女孩吃味个什么劲儿,我好歹是个正常男人,不是衣冠禽兽,自然是喜欢你这样的,令男人销魂蚀骨的女人。” 苏晚荷听他解释,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无法不承认听他这般撇清关系,内心是欢喜的。 可男人最后那句话,却令她羞得浑身都要噼里啪啦炸开,把她说成青楼里的妓子似的,不由得恼羞成怒嗔了男人两眼。 霍霆霄本来今晚没打算弄她,上次她淋了雨便发烧,倒是令他心惊胆战,便连忙去买了药预备着。 哪知口是心非的小妇人,竟然还敢用那种眼神勾他。 他再也忍不住,狂浪地把她按在身下。 第七十九章她可能怀孕了 夜里雨渐渐大起来,还夹杂着雷暴,愈发激狂。 院子里芭蕉树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屋檐上的瓦片,叮铃哐啷地杂碎在地上。 苏晚荷听着院子外的动静,那暴烈的雨声,仿佛要把万物都撕得粉碎,令人惊骇。 窗边闪着光的雨珠,如同利剑飞掠进来,把窗台上那土陶罐子的白色野花,击打得粉碎。 空气里满是浓郁的水气,此刻却还带着不知是泥土还是野花揉碎的腥气,无孔不入钻进鼻腔。 忽然,天光闪过一道雷电,砰的在院子里炸响。 苏晚荷一个激灵浑身紧缩,抱紧了棉被,上方却传来一声闷哼,无限温柔的磁性嗓音落在她耳边。 “害怕打雷?” 她瓮声瓮气地嗯了声。 男人薄唇勾笑,语气又带着几分烦躁:“比花儿还娇,脾气还挺大,自己出来住可舒服了,这么小的屋子,都施展不开。” 苏晚荷阴阳怪气地呵了声,声音却可气地断断续续:“委屈督军大人了,那您出去吧。” 苏晚荷耳朵都红透了,又把自己埋进棉被里,只希望住在隔壁的老太太今晚别起夜。 突然,只听见木板呲得一下断裂的声音,接着竟连铺子也凹陷了下去。 苏晚荷只感觉身子快要落空,堪堪被绵褥兜住,吓得瞪大了湿漉漉的鹿眸,被男人眼疾手快搂住,又迅速翻身下地。 她连忙攀住男人的脖子,看向那凹陷的木板,顿时又羞又气。 “都怪你,快放我下来。” 男人却不舍得和她分开,兜着她的臀,又弯腰查看了下那断裂的木板,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温柔安抚:“好了,明日让副官换一架质量好的抬进来。” 苏晚荷不知昨夜如何闭上眼的,等她醒来,屋子里已经换了一张铁艺床,柔软的床垫,以及蚕丝面料四件套,在简陋的小屋里显得格格不入。 雨停了。 阳光从印着大片黄水仙的窗帘透进来,灿烂得令人眩目。 桌上的野花经过一夜风雨摧折,又恢复了生机。 苏晚荷掀开眼皮,感觉身后有重压,回头竟看见男人一张宛如上帝雕琢,英俊到令人窒息的脸庞。 此刻的他,没有强大到令人可怖的气场,也没有执掌生杀予夺的威严,浅浅的呼吸声,令她心底不可思议的柔软。 苏晚荷动了下,准备起身,却发现男人肌肉轮廓分明的臂膀,一只垫在她的脖子下,一只环住她的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有些喘不过气,把男人从睡梦中推醒。 霍霆霄迷糊睁开眼,唇角还带着柔软的笑意:“怎么了?” 苏晚荷动弹不得,没好气瞥他一眼。 男人看着怀里的女人,暗爽地唇角越翘越高,美得漆黑的眸底都闪着笑花,那笑花落在她眼底,好似火星子令她发烫,心擂如鼓不敢直视。 比晨间阳光照射进来的阳光还要灿烂,浅浅的光晕勾出他的轮廓,令她移不开目光,也令她怦然心动。 她心跳渐渐快了,男人又欺身而上,温柔酥软的磁性嗓音在她耳边蛊惑:“好阿荷,再来一次,嗯?” 苏晚荷心跳快不是自己的了,却还是抽出一丝理智把他推开:“不行。快放开我,我要迟到了。” 霍霆霄叹了口气:“上什么课,我请老师在督军府教你好了,开个学馆,再给你请几个伴读?你费什么劲儿,硬吃这个苦。” 苏晚荷没好气瞪他两眼:“丢死人了,哪有给女人开学馆的。” 霍霆霄眼底含着戏谑,宠溺到声音都从鼻腔里发出来的,“怎么不行?你是我未来夫人,就是未来督军夫人,培养你如何做个合格的太太。” 苏晚荷蹙眉,耳朵又红得滴血,气急败坏道:“那我还有安生日子过?怕是每天都要太阳西斜才起来。” 男人却不要脸地捏起她的下巴,十分得意地挑眉:“你对你男人,还算了解。” 苏晚荷不想听他的迷魂汤,也不想溺死在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她怕自己承受不住后果。 她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咬着银牙,细细地轻声道:“我要去上课。” 男人看她这副清冷疏离的样子,心里又不得劲,想着手下汇报这几日,她和两个男学生关系匪浅,顿时气得咬了咬后槽牙。 “我送你。” 苏晚荷严词拒绝:“不行,你至少让我心无旁骛读完四年大学,你的风头太盛,烟城没人不知道你的鼎鼎大名,我怕我不能安稳坐在教室。” 苏晚荷洗漱过后,霍霆霄又吩咐手下买来早餐,全都摆在桌上。 食物的香气勾起她的味蕾,忽然鼻头发酸。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她不感动是假的,哪怕是嫁人,一家人的早饭也是她操持着。 这么简单的细节,却令她内心注入暖流。 霍霆霄捧起她的脸颊,亲昵地抚摸。 “你是我女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苏晚荷感受到他指头的摩挲,带来丝丝暖意,竟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桌上有油条包子,还有她爱吃的沙河粉。 男人柔声哄着,“吃完再去,别饿着肚子。” 送早餐的手下守在院子门口,还从未见督军大人对谁这般低声下气过。 苏晚荷乖巧地嗯了声,拿过包子吃起来,里面是槐花猪肉馅儿,面皮蓬松暄软,皮薄馅大,猪肉十分美味,嫩滑爆汁,混合槐花的清香,唇齿都是花香四溢。 她像小猫尝到了美味,好吃到眯了眯眼,又朝霍霆霄道:“真好吃,你也吃啊。” 岂料男人凑过来,咬住了她手里的包子,一大口咬出了大月牙,还品尝一番评价道:“味道是不错,明儿让厨房给你做来吃。” 苏晚荷简直快哭了,眼角都微微发红,看着被咬了大半的包子,顿时有些嫌弃,气鼓鼓道:“我不吃了。” 霍大督军平生第一次被嫌弃了,咬着牙看着小妇人腮帮子气成小松鼠,又只好低头把剩下的包子都吃进嘴里。 苏晚荷这才满意地去拿另一个,抱着啃起来。 霍霆霄越看越气,在女人吃完包子后,看着她擦了擦嘴,那粉嫩的小嘴唇水光潋滟的,可爱得让他想要把她咬哭。 不过昨晚得了甜头,还是别去惹她生气了,不然闹出比出走督军府更大的脾气。 霍霆霄斯文地擦了擦嘴,极有耐心:“不准我送你,总让我送你到电车站台吧。” 苏晚荷纠结了片刻,见今日时间有点晚了,便为难地点了点头。 霍霆霄吩咐司机把她送到电车站台,一到地方,苏晚荷告别的话都忘了讲,就推开车门冲下去了,没有注意到车内男人撇下的嘴角,咬了咬腮帮子,简直气笑了。 “这个没良心的,连声招呼也不打。” 司机问道:“督军,接下来去哪?” 男人眉眼微弯,直到那身影上了电车,才收回目光,朗声命令道:“回军政处。” 苏晚荷赶电车到校门口,听见响铃,又吓得赶紧跑起来。 不知是她速度太快,还是双腿昨晚折腾太过,有些虚软无力。 晨间不过吃了一个半包子,半碗沙河粉,胃部也一阵翻涌。 她停下脚步缓了缓,可还没走到教学楼,便突然捂住了嘴,朝着卫生间跑去,哇的一声干呕。 她胃里忽然翻江倒海的难受,这熟悉的感觉,从一团乱麻中抽丝剥茧跳出一个念头。 苏晚荷猛地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煞白的脸。 自那日初入督军府,也过去月余。 而那次虽然时间较短,却因为朗儿出事,着急忙慌没来得及洗掉。 苏晚荷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喉咙哽了一块石头。 她的葵水算算也推迟了一周。 难道她怀孕了? 第八十章某人想必是和傅小姐相谈盛欢 苏晚荷脸色苍白如纸,忍着胃里的恶心,浑浑噩噩回到教室坐下。 傅柔嘉瞧见她进来,回头笑盈盈道:“苏同学,昨晚霍哥哥可送你到家了?” 苏晚荷一下子清醒过来,唇角扯出淡笑:“谢谢傅小姐的嘱托,霍先生送我到家门口。” 傅柔嘉笑容明媚,“那就好,昨夜下那么大的雨,我还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苏晚荷看着女孩纯洁的笑容,那双清澈眼眸里,没有丝毫杂质,顿时心底生出一丝愧疚,不敢面对她这双童话里少女的眼睛。 此时,陈天宇和陆飞鸿也走进来,放下书包,听见两人的谈话,顿时察觉到不对劲地插进来。 “什么淋雨了,阿荷你昨夜淋雨了,可是发烧了看你脸色不太好。”陈天宇语气饱含关心。 苏晚荷温和笑道:“我没事。” 陈天宇眼珠子一转,又状若无意道:“诶,你们说的是哪位霍先生?” 苏晚荷低垂着眉眼,并未回答。 傅柔嘉则悄悄红了耳朵,埋头在书本里。 她的死党徐姻噗嗤一乐,朝陈天宇挤眉弄眼:“自然是那个掌两省兵马的大督军霍先生,你不知道,那位霍先生昨晚邀请柔嘉参加家宴呢。” 陈天宇又蹙眉,目光落在苏晚荷那张玉面芙蓉的脸颊,顿时升起了警戒线:“那阿荷你怎么和傅柔嘉还有那位霍先生在一起?” 苏晚荷轻笑着道:“昨夜我在街上,偶遇霍先生送傅小姐回去,便搭了顺风车。” 陈天宇懊恼道:“昨天真该送你回家,你就不会淋雨了。阿荷,今天让我送你回家,你一个女孩子,没有司机接送,我和飞鸿都不放心。” 话尾,男孩还悄然红了耳廓,声音也透着这个年纪少年的软糯稚气。 清秀的轮廓虽还不具成年男性的棱角分明,线条却十分流畅,眉眼扑面而来的青春朝气。 明亮的眼睛里,透出绚烂的光芒,似乎能把所有乌云都散开。 这还是一张没有任何烦恼的面孔。 苏晚荷无奈轻笑,“快上课了,我们温习功课吧。” 苏晚荷十分珍视坐在教室里每一分每一秒,老师讲的每句话,对她来说都是孜孜不倦对知识的渴求。 苏晚荷认真听着课堂上的内容,可胃里的恶心并没有消停,一直持续折磨着她。 她生朗儿的时候,大夫便说过她身子骨弱,寻常妇女两三月龄才有反应,她从怀上便有妊娠反应。 苏晚荷极力集中注意力,坚持到下课,又冲到卫生间。 陆飞鸿蹙眉,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 苏晚荷趴在盥洗池,捂住胸口干呕,直到缓过劲儿,又抬起头,清洗了一番,准备离开,却发现身后走过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晚荷惊讶道:“孟小姐。” 孟洵美微笑道:“阿荷,我听说了,你现在在预科班上课,恭喜你。” 苏晚荷惊喜道:“孟小姐这是调到烟城大学了。” 孟洵美微笑点头:“是的,这几天刚办理入职手续。” 苏晚荷笑容灿烂道:“不知孟小姐教哪科?今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孟小姐的学生。” 孟洵美笑容平易近人,身上倒是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 “我教的是医学,欢迎你来听课。” 苏晚荷看着眼前这个自信大方的女人,哪怕曾经两人都爱过同一个男人,她心里一直是敬佩孟小姐的。 自信优雅,温柔善良,还有着崇高的理想。 苏晚荷轻笑:“好的,我会来的。” “再见,孟小姐。” “再见,阿荷。” 苏晚荷忽然担心起来,孟小姐是否看见那一幕。 如果真的怀孕,这个孩子又该怎么办? 她更担心因为这个孩子,会失去现在的学习环境。 烟城大学允许她进入预科班,已经是校方仁慈了,如果她怀孕,校长不会再接纳她。 苏晚荷愁容满面,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恐慌。 回到教室,陈天宇担心道:“阿荷,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要不我陪你去校医务室看看?” 苏晚荷笑容清冷疏离,脸色稍显苍白:“不用,我好很多了。” 上完最后一堂课,铃声响起,校园里传来欢声笑语。 梳着麻花辫,穿着蓝色衬衫和短裙的女学生手牵手走出教室。 这是预科班的景象,而高年级女学生,时髦的穿着靓丽的旗袍和洋装,成为校园里一道华丽的风景线。 徐姻激动挎起书包,又挽着傅柔嘉的手臂道:“同学们,明珠电影院上映了一部好莱坞大片《翼》,谁有空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宋佳颖,你跟我们去吗?” “今日我要去百乐门参加阿姊的婚宴,恐怕去不了。” “哎呀真可惜。” “下次吧,我先走了。” 傅柔嘉忽然看向苏晚荷,笑容温柔地邀请:“苏同学,你不是想学外语,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徐姻也热情道:“是啊,外语电影里的字幕最提升外语水平了。” 苏晚荷微笑点头:“好啊,我跟你一起去。” 陈天宇见状,笑容灿烂地攀着陆飞鸿的肩膀:“那我们也去,今个本少爷请客。” 徐姻瞥过陈天宇目光一直偷瞄苏晚荷的侧脸上,古灵精怪的眼珠子一转,嘴角弯弯道:“既然陈少爷请客,那咱都去吧,同学们,都别客气。” 听见陈天宇请客,不少同学都表示想去看电影。 陈天宇气得跳脚,本想在苏晚荷面前撑面子,这下好了,把他好不容易攒的零花钱都要掏出来了。 他等苏晚荷出去,才拽过徐姻在她耳边咬牙道:“好你个徐姻,真会给本少爷揽活儿。” 徐姻阴阳怪气道:“让你在美人儿面前撑面子,你这么财大气粗,全班同学的电影票,你都请了吧。” 陈天宇眼睛都瞪大了,气得胸口都发堵:“我没得罪你吧,你这么毒。” 陈天宇气冲冲地走出来,攀上陆飞鸿的肩膀,瞧见苏晚荷后,又屁颠地凑到她旁边。 徐姻看着陈天宇那笑得眉飞色舞的,嘴角跟挂了十斤猪肉似的耷拉着,连旁边傅柔嘉都看出端倪。 “陈少爷又惹你生气了?” 徐茵哼了声:“我跟他可没有干系,人家现在心里只有苏同学。” “柔嘉,你说,苏同学还挺神秘,既不是哪家千金小姐,也没听过是哪家买办千金。我从小到大的同学,还没遇到过普通家庭的女孩子。她还挺能耐,竟然让章校长点名把她招进来。” 傅柔嘉微笑,极有分寸道:“这都是别人的私事,我们就不要探究了。” 徐茵又饶有兴致道:“昨晚你见着霍先生了,他生得如何?可配得上你傅三小姐?” 傅柔嘉面色微红,露出一抹娇羞,又插科打诨道:“那自然是,生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 徐姻急眼了:“那是什么样子?到底好不好看?我听哥哥说那些当兵的,都是些肚大肠肥,凶神恶煞的,能做到那个位置,比土匪还土匪,可吓人了。” 傅柔嘉心跳微微起伏,想到那张神祇般的面孔,青涩的面容还学不会掩饰情绪,早已羞红了脸:“那霍哥哥就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督军,不仅年轻有为,还十分俊美。” 徐姻又问:“那他可有学识?我可听说有些当督军的,其实没读过多少书,只会打仗,我才不喜欢那样粗鲁的野蛮人,我将来至少要嫁给一个志同道合的人。” 傅柔嘉义正言辞道:“霍哥哥比你想象的厉害,他不仅会行军打仗,还会多国语言,英语和法语比我发音还标准。” “霍哥哥自幼随家中长辈下南洋做生意,在异国他乡长大,去过不少国家,见识广博,后来才回来参军。” “家里长辈只会做生意,没有一个在军队,他完全是靠着自己一个人,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徐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昨晚的会面,你对霍先生印象还不错嘛。” 傅柔嘉脸颊微红,瞪了她一眼,也陆续走到了校门口。 苏晚荷神色微微恍惚,没想到霍霆霄有这么精彩的前半生,去过许多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地方。 而这些她竟一无所知。 昨日某人和傅三小姐想必是相谈盛欢。 一想到这,她鼻头莫名有些发酸,喉咙跟酸梅汁腌过似的,鼻腔似有若无地轻哼了声。 第八十一章再敢对我的女人心怀不轨! 预科班不少同学都有司机来接送,苏晚荷被安排坐在陈家的车上。 到了明珠电影院,同学们翘首以盼,陈天宇大方地包下所有人的电影票,又带着他们陆续走进电影院。 明珠电影院是烟城最大也是最豪华的电影院,座位近两千,且是单独座位,序列排座。不像戏楼里,大伙杂乱无章地挤在大堂里。 电影院大堂前方挂着幕布,苏晚荷走在徐姻身后,便随着她旁边落坐。 她聚精会神地望着电影荧幕,打量电影院的环境,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她自小生活在乡下,那样的生活是千古不变的,只有城里人的生活,才是跟时代发展接轨的。 乡下人几千年都是用柴火做饭,哪怕城里人都换成了煤气灶,乡下还是用着几千年的传统土灶。 哪怕城里用上电灯,电话,电车,电影院,一切跟电有关的新鲜事物,乡下却还是陈旧的,饥饿的,民不聊生的,仿佛两个世界。 电影很快开始了,字幕里闪过一些外语片段。 苏晚荷有些词汇不太认识,但隐约猜测是和空军有关。 她立刻拿出笔记本,把字幕全都摘抄下来。 字幕闪过速度较快,她抄写较为费劲,额头都升起密密麻麻的汗珠。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碰了下,陈天宇弓着腰走过来,和她旁边女同学换了位置,又朝她比了个手势,递给她一个耳机,戴在她的耳朵上。 耳朵里瞬间传出一段同声翻译,“谨以此片献给那些年轻的折翼的空中勇士。” 苏晚荷满眼惊喜地看向陈天宇,陈天宇凑到她耳边,紧张地笑了笑:“其实我也听不懂。” 苏晚荷内心一暖,感谢他照顾了她的自尊心:“谢谢。” 原来座椅后准备了同声翻译设备,只需要多付一毛钱,就能从小方匣子里取出耳机租用。 苏晚荷起初还担心她的英语水平不够,还带了笔记本和钢笔,准备把字幕全都记录下来。 不过听着耳机里同声传译,苏晚荷还是更想把字幕记录下来。 她深深地被这个故事吸引了,沉浸在电影里。 虽然是默片,但演员们演技精湛,活灵活现。 她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见识到了外国人的生活情景,也被里面真挚情感打动。 电影两个半小时,苏晚荷看得津津有味,还记了满满几页纸的字幕。 散场后,同学们陆续走出观影房。 陈天宇又紧张地看了眼苏晚荷,笑容热情道:“都累了吧,还有舞厅,要不再去玩会儿?” 苏晚荷看了眼走廊外窗户外太阳落山,笑了笑说:“天宇,我就不去了,我先回家了,今天谢谢你的招待,改天我也请你看电影。” 陈天宇脸色肉眼可见的失落,眼睛里像蒙住了一块灰蒙蒙的蓝布,带着令人感伤的忧郁,又礼貌含笑地担忧道:“阿荷,这里距你家有点远,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我送你回去。你别拒绝我,你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苏晚荷看着少年那双诚挚的眼睛,忽然想到方才看过的电影,杰克拿走照片时,西尔维娅说的那句话。 你要是看过他的眼睛,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要回来了。 我为他感到愧疚。 苏晚荷现在也感到愧疚,少年的热情让她徒增烦恼。 “那好吧,谢谢你。” 苏晚荷叹了口气,坐上汽车后座。 陈天宇叮嘱司机开慢点,又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苏晚荷看着他坐在副驾驶,倒是对他生出几分好印象。 汽车一路蜿蜒驶进巷子里,苏晚荷推开车门下去。 “我到了,谢谢你天宇。” 陈天宇看了眼僻静老旧又残破的巷子,那院子里的砖瓦都因为昨夜的风吹雨打破碎了不少。 他蹙了蹙眉,“阿荷,你就住在这里?” 苏晚荷微笑点头,“那我进去了。” 陈天宇忽然耳朵通红道:“对了,阿荷,我给你带了一些外国名著,带翻译版本,我给你搬进去。” 陈天宇回到车内,把箱子拿出来打开,里面全是崭新的外国著作。 苏晚荷激动地翻看道:“谢谢你天宇,这些书多少钱,我付给你。” 陈天宇随意轻笑:“不用了,你生活挺困难的,这些我送你好了。” 苏晚荷却坚决道:“不行,你等我拿钱给你。” 陈天宇无奈笑着,抱着书跟在她身后走进院子,看她打开那扇刷了白漆的木门,娇软的身姿走进去,黑色裙裾柔柔拂过门槛,露出一截冰肌雪肤的纤细小腿,在他心底划过浅浅的涟漪。 跟随她跨进门槛的刹那,忽然听见了心里怦怦跳动,像是那只关在牢笼的猛兽在猛烈敲击心房,急欲夺笼而出。 眼前的女子不像他所遇到的,一颦一笑是那么妩媚动人,仿佛看她一眼,都能闻到甜软的女子香,对少年来说是一种极致引诱。 陈天宇看着眼前那玲珑娇躯,喉咙渐渐发干,胸口有心火在燃烧理智。 自从见到苏晚荷,这接连数日,他都会在梦里和她做那种快活似神仙的事。 苏晚荷弯腰去找床头柜子里,那被她收拾起来的钱袋子,回头瞧见陈天宇耳朵通红,迅速躲开了她的视线。 苏晚荷疑惑地愣了下,又背对着他,悄悄把钱袋子拿出来,掏出十五枚大洋。 她方才看过,那一共二十本书,一本几毛钱,算下来差不多是十三块大洋,多了两枚,作为感谢今天的电影票。 她拿着大洋正要数给他,身后忽然传来书本放在桌上的轻微动静,还没转过身,便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冲过来,腰间便传来紧致的束缚。 “阿荷,我喜欢你。” 不熟悉的气息令她大脑嗡的一下,银圆瞬间掉落一地,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 苏晚荷惊恐地挣扎,使劲去扳开他的手臂,却发现如同铜墙铁壁般。 她不可置信,眼前这个阳光少年竟然对她藏着这样的心思。 她挣扎着转过身,猛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啪得落下鲜红的巴掌印。 “陈天宇,你冷静点。” 她怒目而视,极致愤怒。 陈天宇似乎也不管不顾了,一双眼睛变得猩红,臂力比她想象中大,一只手扣住她的腰肢把她往墙上抵着,另一只手猛地攥紧她的手腕,死死地按在他的胸口,清朗的少年音带着几分绵软委屈。 “阿荷,你摸摸我的心,一见你就怦怦跳,你怎么就舍得辜负它。” 陈天宇看着女人那花软玉柔却竭力挣扎的模样,连生气也格外动人,比他想象中更令他兴奋,彻底失去理智,低头猴急地触碰那令他肖想已久的粉唇。 苏晚荷使出全身力气挣扎,偏过头躲避他凑过来的脸庞,脑海中想到那把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枪,正要想办法去拿,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军靴擦过地面的脚步声,顷刻间房门砰得被踢开,压制她的陈天宇,忽然被一阵风似的拽着衣领子甩开。 苏晚荷卸了力气,浑身瘫软地顺着墙壁软了下去,又被男人捞过腰肢带起来,把她翻面按在他怀里。 闻到熟悉的气息,被宽阔结实的胸膛笼罩,苏晚荷一颗心才落回胸腔,又抓着他的军装衣摆,靠近在他怀里,擦了擦方才惊吓过度留下的生理眼泪。 陈天宇看见骤然出现在屋子里的男人,才缓缓回过神。 而他看见苏晚荷靠在男人怀里,也猜出个大概。 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第一次如此心爱的女人,早已是别人的女人。 霍霆霄脸色铁青,抽出手枪便指在陈天宇头顶,而陈天宇也不甘示弱,眼神没有丝毫畏惧。 苏晚荷回头看到这一幕,又惊了下,按住了霍霆霄的手,低声安抚:“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陈天宇双眼痴痴地望着苏晚荷,“我不是孩子,我三哥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有好几个女人了,但我只想有你一个,阿荷,我想你做我的女人。” 霍霆霄在看见陈天宇那凸起的裆部,瞬间脸色比锅底还黑,连按在怀里的女人腰上的手指,都用了极大的力度。 苏晚荷疼得轻呼一声,不明所以地看着男人。 霍霆霄不等她露出那张招人的脸,就把她死死扣在怀里,厉声朝陈天宇警告道:“不想死的话,给我立刻滚出去!今后再看到你敢对我的女人心怀不轨,我会让你和整个陈家都付出代价!” 第八十二章你只能有我一个男人 陈天宇在黑洞洞的枪口压制下,还不死心地看着苏晚荷。 陈家司机吓得赶紧冲进来,把陈天宇拼命拽出去,苦心婆心地劝道:“少爷,那不是我们能得罪的大人物,你忘了老爷的嘱托,这烟城你得罪谁都可以,就是别和枪杆子硬碰硬。” 陈天宇被陈家司机押走后,院子里陷入片刻的沉寂。 苏晚荷松了口气,又感觉鼻子闷得紧,男人扣住她的力道,快把她腰掐断了。 她哐哐锤了他胸口两拳,“呜呜,你快把我闷死了。” 男人冷哼一声,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凉飕飕的,明显带着愠怒:“现在力气挺大,方才怎么就任人宰割,我要是来迟一步,你是不是就往我头上戴了顶绿帽子了。” 苏晚荷顿时泫然欲泣,又深深受到侮辱:“你胡说什么呢,我哪知道他一个涉世未深的男孩子对我藏了这种心思。” 霍霆霄一想到方才别的男人,对着他的女人都他妈起反应了,顿时气得后槽牙都咬紧了,一肚子火乱拱。 “呵,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也被你勾得命都不要。” 苏晚荷听着男人不太妙的语气,心头陡然一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间便被人打横抱起,猛地甩在床上。 “霍霆霄,你干什么?” 男人的粗鲁像一把利刃,划开她柔嫩的软壳,把她垒起的心房击得粉碎。 霍霆霄和陈天宇又有什么不一样。 把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以上位者的姿态,肆意凌辱。 苏晚荷眼眶瞬间委屈地红了,心却渐渐冷静而清醒。 男人像是被碰到了专属领地,触及到了什么忌讳,脸色冷厉如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冰凉的大手,肆意探入她的衣摆。 “他碰你哪了?” “这里。” “还是这里。” 苏晚荷竭力挣扎,想把他的手从胸口和裙摆拽出来,却拽不动分毫,。 “没有,都没有。” 男人看着她这幅我见犹怜的娇弱姿态,恨不得把她按在身下肆意蹂躏,把她剥皮拆骨揉碎进骨血,让她再也不敢勾人。 男人眸底幽深,一手掌握她的两只纤细脚踝按在她的头顶,又一把拽下她的黑裙,唇角勾起冷魅的弧度。 “我要仔细检查。” 苏晚荷不堪羞辱,死死地咬着唇。 霍霆霄见女人的确没有说谎,陈天宇那小子没碰到她,顿时脸色才没那么难看,恢复了些许和缓,又凑到她耳边,毫无温情地威胁: “再敢勾人,把你绑起来……” 苏晚荷浑身顿时抖若筛糠,连那张我见犹怜的美人面都吓得苍白如纸,生理眼泪都挂在睫毛上吓得欲坠未坠,两片花瓣般粉唇的唇儿,更是毫无血色打着抖索。 那是什么死法? 凭着男人过人的本领,还真有可能。 苏晚荷只觉委屈到了极致,怎么遇到这么个如狼似虎的主儿,还偏生只要她一个人受这份罪。 男人突然扣住她的下巴,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唇角还勾着弧度,却给人冷静的疯感。 “你是本督军的女人,你的过去既往不咎,今后你只能有我一个男人。” 苏晚荷咬着唇,惶惶看着他,那种令人畏惧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她缓了口气,见大白天阳光刺辣辣的,自己双腿未着寸缕,又羞愤欲绝地并拢双腿坐起来,摸过裙子可怜巴拉穿上,声音也丝毫不敢大点声,瓮声瓮气道:“知道了。” 霍霆霄看她一副受气小媳妇儿样子,顿时心头一阵柔软,所有戾气都顷刻间消散,又抱起女人,拿过裙子为她穿上。 苏晚荷看着他那处,连板正的军装裤都藏不住,极具侵略性。 吓得她赶紧从他怀里滚出去,拽过自己的裙子,麻溜地换上,然后翻身下地。 男人脸色一黑,“怕什么?我是那种只顾自己快活的衣冠禽兽?”又把她拽过来,扣在怀里,薄唇落在耳边呢喃,声音温柔蛊惑:“放心,我这会不会弄你。” “夜还长,你先做你的事,本督军去处理完公务再来找你。” 苏晚荷感觉他的嗓音和灼热气息灌入耳窝,后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从他怀里退出来,顿时急眼了,嗓音都带着几分愤懑:“你今晚还来?” 男人唇角笑容霎时僵住,挑起一边眉毛插着兜走近,把她抵在桌沿边,又双手撑着桌面,把她纳入自己的怀抱:“不想我来?” 苏晚荷看着近在咫尺,过分棱角分明的脸庞,不是青涩少年可以比拟的成年男性魅力,连呼吸的气息都极具侵略,令她双腿颤抖到发软。 她呼吸微窒,脸颊渐渐发烫地侧过头,娇娇柔柔地耸了耸肩,语调放软嗔他:“你弄得我很累,明天还怎么上课?” 话落,却觉得这话令人面红耳赤。 男人眸底一闪而过的戏谑,喉咙滑出低笑,明知道她害羞到难以自已,还是强势地抬起她的下巴,那双戏谑的眼眸,直逼她内心深处。 “几时让你出过力气?躺着一脸享受的不是你?” 苏晚荷只觉羞愤难当,一张脸好似有闪烁的火星子在噼里啪啦爆开。 霍霆霄见她面红耳赤也不逗她了,“好了,在这乖乖等我。” “既然你不肯回督军府,这院子我干脆买下来。” 霍霆霄出去吩咐副官落实此事,苏晚荷看着副官递来好几根金条,那老太太便笑得合不拢嘴,把契书奉上,很快签订了合约,契书到了苏晚荷手上,也是她按的指印。 老太太自从苏晚荷住进来,猜测出霍霆霄的身份,只要霍霆霄过来找苏晚荷,都不敢出门,生怕触了官老爷的霉头。 这下老太太高兴地拿着金条投奔侄子去了,连夜都把行李搬走了,剩下些东西,也被都霍霆霄安排手下给清理出去了,还陆陆续续往里添置。 苏晚荷合上门,隔绝外面传来动静,捡起地上掉落的银圆。 这些明日还需还给陈天宇。 只是不知明日如何同他相处。 苏晚荷叹了口气,又看着桌上的契书,现在这院子是她的,是按了她指印的。 苏晚荷把契书放进抽屉里,又拿出今日摘抄的电影字幕,在屋内静下心温习功课。 查阅词典,标注读音,一遍遍朗读,直到她可以流利地读出来。 夜色深时,霍霆霄才风尘仆仆驱车赶过来。 第八十三章嫉妒得恨不得那个人是他 苏晚荷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本欲把心神重新放在词汇上,却发现难以集中注意力,心跳兀自紊乱,遂放下笔起身,拉开门望向走来的男人。 男人身后没有带副官,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她蹙了蹙眉,面露担忧:“你一个人过来的?” 毕竟霍霆霄的身份在烟城举足轻重,也有无数人想要他的性命。 霍霆霄走到门口,便看见昏暗灯光下,为他开门的女人,仿佛等候丈夫归家的妻子,眉眼温柔又含着羞涩地望着他,内心瞬间划过一股暖流,唇角不禁柔软一笑。 “放心,门口还有人守着。” 霍霆霄手熟稔地放在她的腰间,搂着她往里走,顺手带上门。 苏晚荷此刻才发现屋子异常逼仄,男人一米八九的大高个,跨过门槛得低下头,显得有点可怜。 自小养尊处优的大督军,不回宽敞豪华的督军府,陪她住在狭窄的陋室。 苏晚荷不得不承认,内心有那么片刻,感觉到丝丝的甜意。 霍霆霄见她桌上还摆着稿纸,遂饶有兴致地拿起来看:“这是什么?” 苏晚荷瞬间脸颊通红,伸手去夺:“我摘抄的字幕,快还给我。” 她才练习了几天的外语,字迹还照猫画虎,怎么好意思给他看? 霍霆霄伸长了手臂,举得高高的,又抬眼去看,唇角勾着笑。 “写得不错。” 苏晚荷嘴角抿起弧度,最后越翘越高,竟有些不要脸的沾沾自喜。 “真的吗?” 霍霆霄看着她那双水润的眼眸,瞬间亮起来,好似发着光。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不是娇娇怯怯,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像是天真无邪的孩童,等一个夸奖。 霍霆霄内心无限柔软,唇角溢出宠溺,捏了捏她软面团似的脸颊,“真的,阿荷很聪明。” 苏晚荷激动的小尾巴都翘起来,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竟拿过那本摘抄本,念出那一段段外语,在男人面前卖弄。 等她激情澎湃念完一段,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口语如此蹩脚且磕巴,而男人竟然忍着听完,还一脸面带笑意,做她最忠诚的观众。 苏晚荷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我念得不好。” 霍霆霄笑容宠溺道:“念得很好。” 话落,却笑得胸口都在震动。 苏晚荷瞬间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娇嗔:“你嘲笑我,那我不念了。” 霍霆霄看着她那生动极了的娇嗔模样,心里都快化了,弯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哄:“我哪敢嘲笑你,是你太可爱了,我的阿荷,你真可爱。” 男人唇角咧开灿烂的笑弧,心神激荡的双手捧起她的胳肢窝,竟想用这样的姿势把她举起来。 “啊——” 苏晚荷身体被迫悬空离地,吓得她尖叫,可男人的手臂那么有力,竟然真把她托举起来,在空中旋转。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只有阿妈才这样逗她玩过。 心跳也好像跟着他的动作也空中起伏,她内心难以形容的欢畅,欢快地笑出声来。 “呵呵呵。” “霍霆霄,你快放我下来。” “呵呵呵。” “我好痒。” 她胳肢窝敏感地扭动,在男人手里笑出了泪花。 霍霆霄眉眼带笑地把女人放下来,又放在桌上,霸道把她圈在自己怀里,拿过她手心的稿纸,颇有意味地勾唇道:“把这句念给我听听。” 苏晚荷脸颊微红,咽了咽唾沫,用她的蹩脚的口语念道:“d’youknowwhatyoucandowhenyouseeashootingstar?” 男人笑容却格外温柔,并未嘲笑她,甚至还带着鼓励:“继续。” 苏晚荷红着脸继续,“youcankissthegirlyoulove.” 忽然,听见男人发出纯正的磁性腔调,目光灼灼看着她:“canikissyo?” 苏晚荷感觉心跳却好似点燃了导火线,怔愣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喉咙干涩到发不出声。 男人又不厌其烦地再问一遍,手指抚触她的唇角,动作温柔至极,“canikissyou?mylove.” 苏晚荷只觉得唇角被他触摸过的皮肤变得麻痹了一般,被他蛊惑着点了点头,细软的嗓音道:“yes.” 霍霆霄抬起她的下巴,便低头吻上去,蜻蜓点水地轻啄,却仿佛啄在她的心尖上,好似风铃划过丁零当啷一连串的悠扬曲调。 “阿荷。” 男人已然情动,极致柔情温柔唤她的名字,唤得她心尖酥麻,又深深吻住她,抱起她便往床上走去。 翌日。 苏晚荷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教室,双腿都在打战,就像长跑了一千米,双腿软得不像话。 她动作缓慢地走到座位,忽然弯腰的时候,腰间猛地刺痛,忍不住扶了下。 傅柔嘉关心道:“阿荷,你怎么了?可是来的路上摔到了?” 苏晚荷看着女孩那纯洁的眼眸,心底无端生出几分无法面对的愧疚感。 她面红耳赤,又难以启齿地胡诌:“昨天跑回家,不小心摔了下。”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苏晚荷坐下回头,陡然和陈天宇视线撞上。 少年目光落在她脸上,又迅速移开眼,径直走过来,却把桌框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搬到了后排角落的位置。 苏晚荷也收回目光,注意力都回到课本上。 铃声响了又响,到了休息时间,女孩子们跑出去操场玩耍。 苏晚荷托腮望着窗外,看着女孩子们身上的衣裙,脑海中浮现电影里西尔维娅身上那漂亮的衣裙,又拿出稿纸,心血来潮描绘了下来。 电影是黑白默片,但苏晚荷更喜欢绿色这样生命力都在燃烧的颜色。 她心思一动,不愿意画下来一模一样的裙子,又在细节处做了改变。 布料选为软绸质地,颜色最好是祖母绿或浅色系,领口应低,却不至掩埋蝤蛴之颈,袖口处,要不不应过胛,托出柔萸之手臂,裙摆边沿应长委于地,行路时会有波动之感,生出几分灵巧翩跹的潇洒。 傅柔嘉挽着徐姻回到教室,看见她埋头画的设计图,瞬间被吸引了,凑过来惊讶道:“阿荷,这裙子太美了,是你设计的吗?” 苏晚荷握着笔,羞涩一笑:“嗯。” 傅柔嘉轻笑,“要是能做出来,我肯定会买来穿。” 苏晚荷惊喜道:“真的吗?” 傅柔嘉猛地点头:“嗯,很漂亮也很时髦,比服装店还好看。” 徐姻也颇有兴趣:“真的很好看,不过阿荷,你得照顾我们胖子的感受,你这衣裙小蛮腰小细胳膊才能穿。” 苏晚荷看向图纸,再看徐姻的身材,其实并不肥胖,只是腰间是梨型,腹部就得往上收腰,托出挺翘的臀部。 手臂处则不能露胛,可以及腕处,设计成灯笼形状的袖子,倒是显得别致,还能遮住手臂的赘肉,还不至于累赘。 苏晚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做出来试试。” 傅柔嘉灿烂一笑:“那太好了,我们等着你哦。” 苏晚荷点头,大方一笑:“你们把尺寸给我吧。” 她记下傅柔嘉和徐姻的尺寸,又绞尽脑汁根据她们的身材优化细节。 忽然,苏晚荷胃部翻涌得厉害,又只好放下笔,跑出了教室。 这会学生多,她不敢跑到厕所,而是跑去没人的山坡,连早上吃的都吐了个干净。 她看着连着两日的胃部反应,心里预感愈加强烈,且今日葵水还没来。 苏晚荷烦恼地抓了抓脑袋,迈着酸软的双腿往回走,转身却看见一道身影,站在她身后。 陈天宇插着兜,目光落在女人那颤巍巍抖动的双腿上,分明就是折腾得狠了,都使不上力了。 这么我见犹怜柔弱无骨的女人,那姓霍的肯定把她按在床上弄了一整夜。 他眼角倏地猩红,嫉妒得恨不得那个人是他,又似笑非笑看着苏晚荷,眼底一片嘲弄。 “我昨天才从三哥口中得知,你原先竟是沈司长的太太,又做了霍霆霄的情人。” 苏晚荷心里一惊,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转身离开。 陈天宇猛地拦住她的去路,近乎恶劣的语气道:“你觉得同学们知道了,会如何看你?” 苏晚荷脸色一变,愤怒地看着他。 陈天宇唇角勾笑,眸底已经变了,变得晦涩如深:“放心,我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我等着霍霆霄下台那天。” “北洋战场风云变幻,你当真以为霍霆霄可以护着你一辈子?” 苏晚荷心头一跳,眉眼间不禁担忧起来。 陈天宇走到她身旁,在她耳边落下一句魔咒:“你记住,我陈天宇有一天,也要你做我的女人。” 第八十四章督军又荡漾了 苏晚荷唇角勾起一抹好笑,笑意偏冷。 陈天宇蹙眉,感觉受到了侮辱,却还是极力抑制了,一步步朝苏晚荷逼近。 “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不信我?” 苏晚荷神色疏冷,眼底却一片真诚:“陈少爷,您应志在天下,而不是为了我一个弱女子。” “我无才无德,配不上您的心意。” 苏晚荷淡漠地从兜里掏出十五枚大洋,递给陈天宇。 陈天宇眼眶发红地看了她一眼,便故作坚强地瞥过头去:“本少爷真心千金不换。” 话落,便挺直腰板擦肩离开。 苏晚荷看着少年穿着黑色中山装,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已经初具气宇轩昂,希望他能改过自新,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 督军府。 玉兰过来请示,“督军,哪些衣服要带过去?” 霍霆霄随意道:“带些日常穿的。” 看来督军这是要准备常住那小院,玉兰便应声退下了。 霍霆霄想到昨夜看着小妇人点着油灯温习功课,长此以往眼睛都要熬坏了,又从公文上抬起头,叮嘱道:“陈副官,你通知一下电力公司,把电线迁过去,屋子里都装上电灯,还有,去百货公司买几个台灯送过去,再添点家具,把院子重新装一下。” “是,督军。” “联系一下刘建筑师,晚荷宫的图纸还要修改下,加个电影院,设备全部采购最先进的。” “电影院里最好设计成私人卧室,细节等我有空,让他找我沟通。” “是,督军。” 霍霆霄想到昨夜,还是第一次见小妇人露出那般自信大方又浑身发着光的模样,哪怕是小有进步,也令他感到欣慰。 之前他还担心小妇人去上课,会耽误和他相处的时间,让他独守空房。 如今倒还算满意,她的精神世界提高了,在某些时候更能和他心灵契合,达到灵与肉的完美结合。 “阿荷。” 男人唇齿滑过这令人心动的字眼,唇角都不禁勾起弧度。 刹那间,那张坐在办公室面对着公文严肃沉冷的面孔,绽开清雪消融般极致柔软的笑容。 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在阳光滤镜下,镀着一层琥珀色的金边,浮起一颗平常看不见的浅浅梨涡。 陈副官打完电话,进来便看见督军大人笑得一脸荡漾的神情。 他不可思议地唤了声:“督军?” 霍霆霄猛地收回神色,严肃地轻咳一声,脸色罕见地露出一抹尴尬:“什么事?” 陈副官难得从督军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情绪,那个苏晚荷看来是板上钉钉的督军太太了。 他恭敬回禀道:“已经通知刘建筑师了,他马上带着图纸来见您。” “好。” “下去吧。” “哈欠。” 苏晚荷忽然打了个喷嚏,也不知是为什么,喷嚏声响亮得全教室都听见了,就连授课老师都朝她看来,尴尬得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下课铃声响起。 明日是星期天,学校会放假一天。 同学们都很激动,苏晚荷也兴奋地收拾课本。 傅柔嘉伸出柔萸,搭在苏晚荷手上,“明儿放假,阿荷你来我家找我玩啊。” 苏晚荷笑容灿烂:“好啊,傅小姐,我今天先回去把版样做好,明儿要是能把衣服赶制出来,我就过来找你。” 傅柔嘉露齿一笑,露出一排玉做的小白牙,乖巧得很:“那也行,阿荷,我还挺期待的。” 苏晚荷看着女孩那天真无邪的笑靥,纯洁得像一朵不染凡尘的小白花,别说讨厌了,那是一丁点都没有,喜欢都来不及。 不过看着傅柔嘉这么期待的表情,苏晚荷还有些赧然。 也不知能不能做好。 苏晚荷也露齿一笑:“那您家地址是?” 傅柔嘉开心道:“我写给你。” 苏晚荷看着傅柔嘉这一手狂草,当真不像她这甜美的样子,内心对她愈加欣赏了。 她收好地址,小心地夹在课本里,又挥手甜笑道:“傅小姐再见。” 傅柔嘉并未朝她挥手,而是朝她歪了歪头,模样俏皮得很:“阿荷再见。” 苏晚荷内心的欢快没有持续几秒,又被胃部的翻涌取代。 她捂着胸口走出教室门口,却不小心和一道身影相撞。 偏头看见陈天宇的脸,她迅速退开。 陈天宇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挎着书包大步流星走远。 苏晚荷叹了口气,走出教室,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阿荷。” 苏晚荷疑惑:“陆飞鸿?” 陆飞鸿隆起了眉梢,面露关心:“陈天宇他欺负你了?” 苏晚荷轻笑,礼貌而疏离:“好像跟你没有关系。” 陆飞鸿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么多年他经多方打听,才得知她的下落。 也许是天意,让他找到了她。 也是冥冥之中的血缘羁绊,让他第一眼见到她,就亲切如同故人。 看着她和母亲九分相似的面容,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又克制地温和一笑,言辞诚恳:“是我冒昧了,对不起。” 苏晚荷笑了笑:“没关系,我不会计较。” 陆飞鸿忽然摸了摸领口,佯装不小心掏出一枚玉佩。 苏晚荷不经意看见他领口那露出来的熟悉玉佩,脚步忽然顿住:“这是?” 陆飞鸿眸光微动,缓缓笑了笑,“哦,这是母亲留给我的。” 苏晚荷看着那枚翡翠龙凤牌,神色有片刻怔忡:“真漂亮,我能看看吗?” 陆飞鸿微笑颔首,解下玉佩,放到她手中。 玉佩形状款式竟然和她的那一块一模一样,放在一起刚好能凑成心形。 苏晚荷内心轰地一震,大脑好似变得空白,怔愣地看着少年那双温柔的眼眸,心中有个声音指引着她。 她却不敢相信。 难怪眼前的少年,第一眼便给她一种羁绊的亲切感。 陆飞鸿是京城陆家的,凭陈天宇的态度,大概是总统府那个陆家。 苏晚荷并未深究,可陆飞鸿如果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不同她相认。 她的阿妈为什么要丢下她,不同她相认。 内心又滋生那种被遗弃的窒息感,却只能自我安慰,他们一定都有他们的苦衷。 苏晚荷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已经很平静了,可此刻内心还是竭力克制着,才能不哭出声来。 她喉咙滚着腥甜,情绪失控又因极力克制而变得心脏都在颤抖,竟恍若毫无察觉,笑眼发红地看着少年,状若无意地打听:“你母亲她不在你身边?” 陆飞鸿叹了口气,“她走了很多年了。” 苏晚荷心里好似飘来一片乌压压的云,压得她喘不过气,如今这片云又在她面前消散,让她有种无力追赶的遗憾。 第八十五章苏晚荷的身世之谜 陆飞鸿看着陷入怅然的女孩,忽然回忆说:“这枚玉佩其实是两块,一块在我同母异父的阿姊那里。当年,阿妈生下姐姐,被我父亲带走,阿姊便杳无音讯。” “我一直在找青青阿姊,但我也有我的苦衷,我如今在陆家的处境,还不能同阿姊相认。” 少年低垂着眉眼,眼神深深看着她,欲言又止,眸底流露出刻骨的思念,还有浓浓的愧疚。 苏晚荷内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飞鸿什么身份,自然早就把她的底细调查清楚,才会接近她,这块玉佩不是同她相认,而是告诉自己他的处境。 苏晚荷唇角扯动一抹苦笑:“我想你阿姊知道的话,不会怪你的。” 陆飞鸿唇角渐渐露出笑容,眼底仿佛透过她回忆着母亲:“阿荷,我送你回去。” 苏晚荷看着这张的确和她有半分相似的面孔,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克制得对他产生一丝报复的冷漠。 既然他心底不在乎她这个阿姊,那她又何必把他当作弟弟。 阿妈死后,当了许多年的孤儿,还是头一回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 苏晚荷内心难以平复,语气却异常平静,“不劳陆少爷费心,我搭电车。” 陆飞鸿眸底闪过愧疚,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腕:“青青阿姊。” 苏晚荷回头,近乎冷漠地看着他,掰开他的手:“陆少爷,您唤错了,我叫苏晚荷。” 苏晚荷浑浑噩噩回到院子,忽然瞧见门口站着两名亲卫,朝她点头示意。 “太太好。” 苏晚荷红着脸模棱两可地应下,走进院子,却发现已经焕然一新。 屋内还有穿着军装的亲卫正在打扫卫生,院子里牵了电线,从身后院门到屋檐底下,都挂了路灯。 苏晚荷满心惊喜,推开房门便看见狭窄逼仄的屋子更逼仄了,摆了崭新的衣柜,梳妆台,书桌,全是金丝楠木的,那张床又换成了带靠垫的真皮大床,床上铺着深色崭新的软绸蚕丝被面。 全屋铺上了繁复纹路的漆布地毯,因为是夏季,地毯也是薄款带凉感,光脚踩在身上肯定很舒适。 大概是清洗过的,还有股清洁皂的清香。 门口摆着换鞋凳和红木鞋柜。 鞋柜里齐刷刷摆着她的春夏秋冬各式鞋子,好几双都在督军府那大衣柜里见过。 苏晚荷拿了双绸布凉拖鞋,走进屋内打量。 窗帘倒是没换,书桌上摆了一盏花瓣型暖橘琉璃罩台灯,还有一台紫铜金拨盘电话,还有还有文房四宝。 苏晚荷看着这么有格调的毛笔架和砚台,摆在如此狭窄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把挎包放下,听见厨房传来动静,又到厨房去瞅一眼。 简直令她不可置信,那乌漆嘛黑的厨房土灶,倒是没拆,屋内全是大变样。 屋顶原先是木板顶,挂了电灯,屋内刷了白漆,摆着冰箱和新买的橱柜,柜台上还摆着煤气灶。 苏晚荷走出厨房,又忽然看见霍霆霄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陈副官。 陈副官那表情,就像她是什么狐狸精,把他们英明神武的督军大人,哄到这旮旯地。 霍霆霄大步走过来,大手熟稔地放在她的腰间,搂着她进屋。 进屋后,霍霆霄关上门,便弯唇从身后搂住她,磁性的嗓音落在她耳边:“喜欢吗?” 苏晚荷感觉男人双臂环住她的刹那,像是被猛兽捕获的猎物,后背升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心跳更是深深一悸。 她心跳得慌乱,伸手去掰男人的手,却纹丝不动,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手背遒劲的根骨都仿佛带着掌控她的侵略性。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太大张旗鼓了。” “尤其是亲卫站在门口,让街坊邻居看见了,肯定会有猜测。” 霍霆霄才不管这些,把她娇弱无骨的身子翻过来,紧紧按在怀里,那力度似乎想把她揉碎按进他的心脏,又低头薄唇贴着她耳边厮磨蛊惑:“阿荷,我好想你。” 苏晚荷被搂抱得喘不过气来,耳朵也被他呼吸烫得发痒,又耸动着后背挣扎着锤他:“明明早上才见过。” 男人顿时低低地笑,一手便掌握住她的两只小粉拳,按在胸口,松开了些环抱的许力度,又笑得胸口都在震动,也似乎感到不好意思,把头埋在她的脖子,声音破天荒带着几分撒娇:“也不知为什么,时时刻刻都想着你,想你陪着我身边。” 苏晚荷俏脸一红,“肉麻死了。” 霍霆霄挑眉,看着对自己深情告白,一脸嫌弃的小妇人,顿时气得咬牙。 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生猛地堵住她的嘴肆意啃咬,恨不得把她吞之入腹。 苏晚荷把他的脸无情推开,捂住了被咬破的嘴角,“你是野兽吗?” 男人却笑得一脸得意,嚣张。 苏晚荷又示意他松开,正色道:“我有正经事问你。” 霍霆霄却不肯松开,拉过椅子坐下,又扣住她的腰双腿分开,小孩似的托臀抱在怀里。 扬眉道:“什么事?” 苏晚荷紧张道:“跟你打听一个人。” 霍霆霄挑眉,“谁?” 苏晚荷硬着头皮道:“陆飞鸿。” 霍霆霄眯眸,神色探究:“你怎么认识他?” 苏晚荷看着男人那直逼人心的眼神,如实道:“预科班的同学,我不得了解一下,要是哪天得罪了这些皇亲国戚,小命不保。” 霍霆霄轻哼:“你是我霍霆霄的女人,谁敢害你。” 苏晚荷胆大包天地扭了下,藕臂抱住男人的脖子,吴侬软语撒娇道:“你说不说嘛。” 霍霆霄哪抵得住小妇人的软磨硬泡,心都软乎乎的,唇角勾笑道:“你别怕,你男人护得住你。” 男人又道:“那陆飞鸿没什么好忌惮的,他没什么实权,兵权都在他几个兄长手里。” 苏晚荷蹙眉,“他父亲不喜他这个儿子?” 霍霆霄随意道:“倒不是不喜。自从他母亲去世,他便成了弃子。” 苏晚荷眉眼极淡:“他父亲不爱他的母亲?” “相反。陆总统很爱这位夫人,这位夫人……”霍霆霄欲言又止,神色有些不自然。 苏晚荷疑惑道:“怎么?” 霍霆霄轻咳一声道:“当年陆总统看上好友的妻子,便伙同府中下人,谋害这位好友,强占了他的夫人,听说后来这位夫人,生下陆飞鸿,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 苏晚荷脸色渐渐苍白,窝在男人怀里:“那位好友是?” “是烟城当时的首富吴泽辉,当年就被陆总统给暗杀了,夺走了全部财产,招兵买马,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我也是听家中长辈提起,对当年吴被暗杀还有所印象,其余也记不起来。” 苏晚荷心底仿佛坠入无边凉意,难怪陆飞鸿不敢同她相认,若是那位陆总统得知她的身份,如何留得下她。 她仿佛感受到了阿妈的悲痛,所有的恨意都在这一刻释然。 原来她真的有亲阿妈,亲阿妈不是故意抛下她的,是迫不得已。 苏晚荷忽然鼻头发酸,声音都瓮声瓮气的:“那位夫人什么样的?” 霍霆霄回忆道:“传闻那位夫人貌比西施,乃是烟城第一美人。” 苏晚荷双眼含着哀伤,又埋头在他胸膛,掩住了眼里的悲痛:“她不见得想成为美人,失去心爱的丈夫,和女儿,认贼人做了夫君。” 霍霆霄便是对那位陆夫人的结局心有余悸,才不敢动沈绍言分毫,便是最忌讳的时候,也选择留下沈绍言的性命。 否则那次沈绍言伙同张啸天合谋陷害他,以他的脾性,便是要将沈绍言这个叛徒千刀万剐。 如今沈绍言明面上是沈司长,霍霆霄已经在暗中架空他的权力,让他只能做个闲散官儿。 沈绍言也算是有本事,攀上了总统府的裙带关系,就这司长之位还是中央直接任命。 霍霆霄忽然心怀忐忑:“阿荷,可恨过我?” 苏晚荷无奈喟叹,“恨你,也恨我自己,朗儿现在还下落不明。” 霍霆霄一脸痞气地咬着牙道:“我也恨,恨他拥有过你,最鲜嫩的你。” 苏晚荷瞪大了眼眸,反应过来后满脸通红,“你简直不可理喻。” 霍霆霄哼了声,却理直气壮地搂紧了她,唇角暗自勾起弧度,眸光直接又饱含成年男人销魂蚀骨的侵略:“阿荷,我要补回来。” 第八十六章绅士隽朗的德国人打她的主意 苏晚荷大惊失色,忙不迭从男人腿上下来,却被大手禁锢住了腰肢,带着侵略性的大手,朝她裙摆伸了进去。 她吓得骨头都软了,嗓音都带着哭腔,连忙死死地按住男人的大手:“您饶过我,连着第三日了,我真吃不消了。” 男人看她小脸吓得瑟缩,心底那股子想把她弄碎的恶劣因子又疯狂生长,故意环抱住她的腰,埋头在她怀里撒娇地拱了拱,露出脆弱的一面,嗓音也带着酥软的蛊惑:“阿荷,我真的很想要你。” 苏晚荷看着男人像个大狗狗朝她撒娇,那闪烁的星眸,略带委屈的唇角,尤其是颊边勾起弧度,竟然还有一颗小梨涡。 苏晚荷心底软乎乎的,像发现了新大陆,下意识伸手去抚触男人颊边的梨涡,那浅浅的小漩涡,仿佛猛兽用来狩猎的温柔伪装,勾引猎物缓缓靠近。 男人那只带着侵略性的大手,却找准时机,朝她的裙摆伸进去,将她所有的控诉,都融化进一声声的低吟。 半个时辰后,苏晚荷软弱无力地瘫软在床上,进气比出气短,而男人神情餍足地扣上腰带,又容光焕发地凑近,在她额头落下深情一吻。 “你男人去为你打天下了,晚上乖乖等我回来。” 苏晚荷眼皮耷拉着,看着他那精神百倍的样子,顿时气不过地咬住了被面泄愤。 男人看她像只小松鼠傻里傻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罕见地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胸腔都在震动,又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抚,起身整理衣着,戴上军帽,走出了屋子。 苏晚荷没好气地缓了阵子,才扭动着酸痛的腰肢,从床上爬起来。 她翻出课本里夹着的稿纸,又锤了锤酸痛的腰背,准备去采购布料。 走到门口换鞋时,探到裙摆上一股一股湿哒哒的痕迹,顿时又面红耳赤地赶紧换了身衣裳。 苏晚荷换好衣服,走到院子门口,才发现霍霆霄还给她留了一辆别克车。 亲卫走过来,“太太,您要去哪?” 苏晚荷吩咐道:“去顾氏国货行。” 亲卫恭敬地代开车门,苏晚荷坐上车,浅浅阖眸休憩。 等亲卫四平八稳地开到国货行门口,苏晚荷却发现顾家国货行已经关门闭店了,门口贴上了封条。 苏晚荷惊讶地下车,询问路人。 “大娘,顾家国货行可是出事了?” 大娘叹了口气:“哎呀,早倒闭了。” 又给她往前指路:“太太,您要是想买东西,这顾家还有些没卖出去的货,就在前边那个菜市口便宜甩卖。” 苏晚荷朝路口看了眼,微笑道:“谢谢您大娘。” 那日在医院见到顾清和,便隐约察觉出顾氏国货行出了事,这段时日事情颇多,倒是没关注到竟已倒闭了。 苏晚荷又上车吩咐亲卫朝前方路口开过去,到了路口停下往里走。 海边城市菜市场一股子咸鱼海鲜味,地上黏腻脏污,寻常千金小姐是不会出现这里的,苏晚荷身上跟着亲卫,又穿着体面,吸引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苏晚荷叹了口气,并不喜欢引人注目,今日还专门挑了套最朴素的款式,那衣柜里全是霍霆霄为她添置的洋装。 因为她曾生活在底层,知道那种目光,大都不是善意。 苏晚荷很快发现了张家的摊子,快步走了进去。 张威抬头看见苏晚荷,神色还不太自然,毕竟当初是他带头砸了沈家裁缝铺。 不过如今主顾上门,岂有怠慢的道理。 他客气地笑了笑:“沈太太。” 苏晚荷轻笑,和气地回了句:“威爷。” 张威苦笑:“小的不敢当。” 苏晚荷云淡风轻道:“我如今也不是沈太太了。” 张威很快改口:“苏娘子,要看点什么?” 苏晚荷轻笑:“有没有颜色亮眼的布?” 张威立刻从摊子里取出几匹布,“就剩这几匹布了,这几款颜色都煞为亮眼,老百姓嫌不耐脏,还没卖出去,不过倒是适合像您这样的官太太。” 张威看见苏晚荷身后跟着的亲卫,穿着北洋政府的军装,腰间带着震慑百姓的武装枪支,一看就知道苏晚荷现在身份也不一般。 苏晚荷看了匹粉红缎的,“这匹多少钱一尺?” 张威倒是实诚:“从前柜台上是四角一尺,现在折半了。” 苏晚荷惊讶道:“怎么卖这么便宜?” 张威叹了口气道:“苏娘子你有所不知,现在都流行洋布,像咱这种土布都没多少人买了。” 传统绸缎大都是手工刺绣,平面散点的纹样,而洋布花纹款式更为丰富,鲜艳,也自然更受时髦女郎们的追捧。 苏晚荷又拿起布匹掂量:“这一匹有多少尺?” “三十尺。” 苏晚荷看了眼剩下的还有五匹,除了那匹粉红缎,还有一匹草绿缎,灰蓝缎,鹅黄缎,还有橘红缎。 她掏出钱袋子,数了三十枚大洋,“这几匹我要了。” 张威难掩喜色,把布匹包起来,客气地递给她身后的亲卫。 “苏娘子,请问还要点什么?” “针线也给我来点。” 张威笑了笑道:“苏娘子是要制衣?我听说最近莎丽洋行新出了一款缝衣铁车,那比手工制衣方便多了。” 苏晚荷轻笑:“多谢,我会去看看的。” 她又想起来问:“你们顾少爷在何处?” 张威轻笑回道:“少爷在渡口那边摆摊,那边人流量大。” 苏晚荷点了点头,同他告辞,回到车上,又让亲卫掉头去附近的莎丽洋行。 她走进洋行,立刻被柜台的洋绸和洋布吸引了目光,纹样丰富到令人眼花缭乱。 抽象几何图样,卷草纹,蔓草纹,阔叶形叶,花形叶,小雏菊,玫瑰花,异域风情的佩兹利纹等等,还有最流行的阴丹士林布,柜台前排了长龙队伍。 苏晚荷目不暇接,各式花色都买了十尺,完全够做一套衣裙。 买完布匹,又注意到柜台前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辆铁车,上面挂着牌子写着胜家缝纫机。 苏晚荷走到铁车前打量,一个身材瘦高的洋人走过来,操着一口蹩脚的国语:“太太,您好,我是杰克。” 苏晚荷看着突然出现的洋人,白皮肤,蓝眼睛,棕色微蜷的头发,立体俊朗的面孔,让她想到电影里的男主人公杰克。 眼前这双蓝眼睛好漂亮,像清澈的海水,纯净透明,忧郁而迷人。 苏晚荷从未近距离看过蓝色的眼睛,不禁看呆了,又听对方笑着介绍道:“太太,我想您可以试试?现在很多像您这样时髦的太太小姐,都很喜欢我们的缝纫机。” 苏晚荷注意力全被这辆铁车吸引了,早在报纸上见过,沈母当时也想过斥巨资买一台,不过小本生意,这铁车一辆就要五六十大洋,压根消费不起。 苏晚荷轻笑,坐在缝纫机前,又好奇地问:“先生,这如何使用?” 杰克绅士地准备为她演示,刚靠近看见苏晚荷身后的亲卫,眼神透着凌厉,又干笑着让苏晚荷稍等,麻溜地去后面找了一位穿着工装的女师傅过来。 “这是我们缝纫机师傅,可以为您演示。” 苏晚荷认真地看着女师傅演示,从介绍缝纫机各个部位零件如何安装,再到穿针引线,以及如何更换各种压脚,这辆铁车的确比手工缝纫更为轻松,较为复杂的针法,手工缝纫需要大半个时辰,而脚踩缝纫机不过数秒钟就能打出一长串平整的纹路。 苏晚荷了解过后,开始自行尝试操作,很快学习了各种针法压脚,也学会了缝纫车操作。 恨不得早点把这稀罕玩意带回去研究,当即兴冲冲决定买下这辆铁车。 “先生,这辆铁车多少大洋?” 第八十七章把她当成苏晚荷的替身 杰克眸光微动,露出英俊的笑容:“太太,我们洋行今日促销,超五十元减免五元,这台缝纫机打折下来是四十五元大洋。” 苏晚荷开心道:“那我今日还算来对了。” 杰克笑容灿烂地伸手指向角落里的贵宾室,“请到这边。” 苏晚荷跟着他走进贵宾室,门口进来一位黑人女服务员,端上来一份甜品。 杰克拿起酒杯,为她倒了一杯红酒,“还不知太太怎么称呼?” 苏晚荷迟疑了片刻,微笑道:“我姓苏。” 杰克把红酒递到她面前,又略带歉意起身道:“是杰克唐突了,苏女士请慢用,我让售货员过来为您办理手续。” 苏晚荷微笑点头,看着夹克离开的背影,拿起酒杯晃了晃,打量周遭的环境,暗红色绒布沙发,深蓝色漆布地毯,墙上挂着一张黑红金三色的国旗,装饰简约,还挺有格调。 这位杰克是日耳曼人? 很快走进来一位男售货员,倒是华人模样,手脚麻利地为她开好单子。 苏晚荷也该准备离开。 杰克笑容儒雅,“苏女士,欢迎下次光临。” 苏晚荷微笑点头,杰克又掏出名片递来:“对了,苏女士,这是我的名片,下次需要什么,可以拨打我的电话,我亲自为您送进府中。” 苏晚荷接过名片,微笑颔首,“谢谢你杰克。” 看着苏晚荷离去的背影,贵宾室后门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端着红酒杯的中年男人。 “你可知方才那位女士是谁?” 杰克眸光深邃,一切尽在掌握:“沈司长的前妻,霍督军的现任情人。” 男人笑得像只老狐狸:“这可是个好机会啊杰克。” 杰克笑容意味深长:“我知道,孟买办,没有女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苏晚荷走出洋行门口,那辆铁车被两个印度佣工搬到车上。 “太太,现在回去还是?”亲卫过来询问。 天色渐晚,长安街华灯初上,闪烁的霓虹仿佛方才那杯红酒,倒映着纸醉金迷的糜烂。 苏晚荷目光回旋,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不经意看见一辆车缓缓驶过,停在了莎丽洋行旁边的西洋餐厅。 车上相携走下来两人,一人西装革履,另一人衣香鬓影。 男人朝她的方向望来,神色有片刻的怔忡,妆容精致,穿着蕾丝旗袍的优雅女人也循着男人的视线朝她望来,眸底带着几分忧伤。 苏晚荷朝两人微笑颔首,又回头坐上车,吩咐亲卫:“回春芳街。” 沈绍言比她想象中过得好,那她也就安心多了。 她掏出手提袋里的名片,莎丽洋行经理杰克。 苏晚荷随手把名片装进手提袋,又吩咐亲卫开快点,她还得回去赶工制衣。 西洋餐厅门口,孟洵美看着沈绍言目送那辆车离去,消失在街角。 孟洵美楚楚可怜地望着男人,再厉害的女人在心爱男人面前,也收回了所有的尖刺,只露出最柔情似水的一面:“你想见她,为何不亲自去找她?” 沈绍言唇角压制不住的苦笑:“她不想见我。” 孟洵美心如刀割:“所以你就来找我?” 沈绍言恍若未觉:“你不想见我?” 孟洵美觉得自己精心打扮赴约,就是个笑话:“沈绍言,你太过分了,我今日不想见你,我要回去了。” 沈绍言看着气冲冲离去的女人,拽住了她的手腕,“孟小姐,你别生气。” 孟洵美心底一软,又跟着他走进餐厅。 侍应生送来红酒,沈绍言便一杯又一杯,喝完了一整瓶,又掏出一沓子钱票。 “再来一瓶,本官有的是钱。” 侍应生不敢惹怒当官的,尤其是沈绍言是本店的常客,又给他送来几瓶红酒。 孟洵美担忧道:“绍言,别喝了。” 沈绍言只觉内心比这酒还苦涩,猛地把人推开,自顾自地发癫:“太太让人抢走了,儿子让人偷了,现在霍霆霄那个狗日的,还想架空我,我还不能喝了?” “他以为他能得逞,他不知道,我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沈绍言了,我她妈迟早有一天,也要做这烟城的万人之上,让他霍霆霄给我当牛做马,把阿荷抢回来。” “阿荷,你等我,你等我啊。” 孟洵美看着男人醉红的脸庞,胡言乱语还惦记着苏晚荷,心底气地猛地甩了他一巴掌,却没把他扇醒,反倒是哇地吐在她怀里,把她新买的洋装蕾丝裙吐了个底朝天,全是腥红的酒液。 孟洵美没好气地把沈绍言带到车上,放进后排,又走到驾驶座,开车送他回到警署司。 孟洵美招来警卫,帮忙把沈绍言送到公寓,扔在床上,又送走警卫,关上门,去浴室清洗。 忽然,她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声音带着迫切的温柔。 “阿荷,是你吗?” “阿荷。” 男人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推开了浴室的门,看到那水汽弥漫的白雾中,未着寸缕的白嫩娇躯,仿佛看到了妻子新婚时的娇俏模样,瞬间失去神志般扑上去将其紧抱在怀里,不断在她耳边念叨:“阿荷,我想你,阿荷。” 孟洵美转身看着男人迷离的眼眸,似乎把她当作了另一个人。 沈绍言看着水雾中温柔看着自己的妻子,再也控制不住,低头吻住她。 孟洵美啪的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沈绍言,你看清楚我是谁?” 男人却丝毫不生气,拿着她的手不厌其烦地宠溺亲吻:“你是阿荷,你是我的妻子。” 孟洵美看着男人眼底露出那种从未有过的宠溺,好似点燃一叶鸦片,麻痹了她的神经,引她心甘情愿地沉沦在苦海里,双臂攀附上男人的脖子。 沈绍言温柔地抱着白雾中心爱的妻子,好似身在梦中,忘却了那些伤心过往,回到了新婚燕尔时。 这一夜时间格外漫长,房间里充斥着男人雄浑的低吼和女人极度压抑不肯出口的啜泣。 孟洵美望着窗外月光升起,直到月上中天,沈绍言才从她身上下去。 耳边回荡着那一句句阿荷,仿佛已经产生了幻听。 她看着旁边熟睡的男人,温柔地为他盖上薄毯,又看着床榻上那一抹鲜红还带着温热的印迹。 她清醒地知道,沈绍言内心深处挚爱着他的前妻,在最爱的时候遭受良知的自我背叛,苏晚荷成了他此生都迈不过去的坎儿。 孟洵美抹掉眼角滑落早已风干的眼泪,又艰难地起身,换上衣服,关门离开。 回到家,洋人女佣迎上来,看着她衣裙上的脏污,担心极了。 “小姐,你发生什么了?” 孟洵美浑身疲惫,摇头道:“我没事,安娜,我去换衣服。” 安娜关心道:“小姐,先生回来看见您这样会生气的,您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别问了安娜。” 孟洵美匆忙跑上楼,关上了房门,换上睡衣,坐在洋房阳台外望着天空的月亮伤心垂泪。 孟买办回来,看见女儿在阳台伤心落泪,温柔慈爱地哄着:“我的宝贝女儿,谁让你受了委屈?快告诉爸爸,爸爸给你撑腰。” 孟洵美没有开口,泪眼朦胧。 孟买办又怒气冲冲地问:“是不是沈绍言?” 孟洵美没有回应,表情却说明一切。 孟买办顿时怒不可遏:“那小子仗着自己升官发财了,就敢欺负我孟华章的女儿。” 孟洵美急忙摇头道:“爸爸,不是的,您别管了。” 孟买办严肃道:“你别管,爸爸自有主张。” 孟洵美担心爸爸利用洋人,给沈绍言使绊子:“爸爸,是我自愿的,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谁不知道烟城沈绍言前妻是怎么回事。 孟买办震得说不出话来,“这,”又心痛不已地跺着拐杖:“你何苦作践自己啊洵美。” “爸爸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这是剜爸爸的心啊。” 孟买办气得心脏病都要发了,咬牙切齿道:“这个沈绍言敢欺负我的女儿,爸爸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你讨个说法。” 孟洵美高傲的自尊,难以接受这份讨来的羞辱,猛地跪在父亲面前:“爸爸,女儿求您了,别去,给女儿留下最后的尊严。” 第八十八章督军是个老狐狸 苏晚荷回到春芳街,便沉浸制衣。 她挑选了其中两匹缎,徐姻皮肤白皙,但较为丰腴,选青绿缎,托出轻盈之美。 傅柔嘉身材纤细,长相甜美,选粉红缎更托出她娇柔之美。 苏晚荷拿出设计图纸,又想到洋行购买的许多新鲜布料,比如漂亮的蕾丝,以及透明轻纱。 苏晚荷又不断修改设计图纸,按照记录的尺寸剪裁版样。 缝纫机节省了缝纫时间,苏晚荷手艺还算熟稔,从前跟在沈母身边,对传统款式的服装剪裁,已经游刃有余,这种新样式的洋装,虽然还是第一次裁剪,但只要版样做出来,缝纫起初有些不熟练,操作几次便没什么大问题。 苏晚荷忙碌了一晚上,终于把第一条裙子做出来。 领口压得低,露出优美的锁骨线条,却不至于掩埋蝤蛴之美。 这对女性来说是大胆的,但也充满了自由展示身体的美。 腰线她特地提的很高,堪堪在饱满的乳房之下。 胸部采用透明青绿色轻纱,以褶皱的形式,叠加在缎面之上,以致朦胧优美之感。 裙摆则剪裁长委于脚踝,搭配高跟鞋,行路时会有波动之感,悄然露出足尖,更生出少女轻盈潇洒之美。 袖口处为了托出徐姻的体态,用透明青绿色轻纱叠加缎面,以工字形围成灯笼样式的褶皱,遮掩臂膀。 苏晚荷看着竹架上的衣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又拿出霍霆霄为她准备的珠宝盒,从里面取出一颗璀璨的珍珠,又折叠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将珍珠用胶水镶嵌在花心,又缝纫在剪刀状的领口中央,做到点睛之美。 苏晚荷为了使裙子更显飘逸,又将两根透明轻纱绦带镶嵌在裙子后腰处,亦可绑成蝴蝶结的样式。 苏晚荷看着完工的裙子,内心大为赞叹,又玩心渐起,给自己画了一条内衣。 她身上还穿着肚兜,在家属院时,还见过官太太穿着义乳,那是国外引进来的内衣,不过很多姑娘还不好意思去服装店买,更别说穿了。 苏晚荷自从来了初潮,便穿着肚兜和衬裤,但其实肚兜并不能使胸部看着完美挺翘,甚至穿上旗袍,更托出令人羞耻的形状来。 除了肚兜,还有内衬的里衣,穿上里衣,又不适合穿旗袍,要不就是里衣袖子太长,要不就是腰部显得臃肿。 这么比较下来,义乳倒是很适合。 明日去买一件,看下怎么剪裁的。 苏晚荷劳累一整天,腰酸背痛,又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霍霆霄看着窗边那盏乳黄色花瓣状琉璃罩子还亮着灯光,那道纤柔的剪影,还在屋里忙碌着,顿时皱起了眉,大步流星走进屋内。 “怎么还没睡?” 苏晚荷站在衣裙旁边,眉眼盈盈道:“以您督军大人的眼光,你觉得好看吗?” 霍霆霄看着那新颖又飘然如仙的衣裙,再看女人玲珑的娇躯,眼底饱含期待,心底更是蠢蠢欲动,磁性的嗓音勾唇说:“你穿上试试。” 苏晚荷嗔了他一眼,“这是我为别人做的。” 霍霆霄走过来,环住女人的腰肢,把女人紧紧抱在怀里,“没想到我们阿荷,还有这份灵巧的心思。” 苏晚荷被夸得飘飘然,又不要脸地自吹自擂。 “等我毕业了,我要开一家服装公司,还要在烟城最繁华的长安街,拥有属于我自己的服装店。” 霍霆霄轻笑:“这有何难?本督军现在就可以让你拥有属于你自己的服装店。” 苏晚荷蹙眉摇头:“那是通过你的权利完成的,不是我自己通过努力做到的,这没有意义。” 霍霆霄叹了口气,捏了捏她嫩得掐出水的小鼻头:“笨蛋阿荷,我为你准备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享受不好吗?” 霍霆霄又把手提袋递给她,“这个拿去。” 苏晚荷格外惊喜,清亮的眼眸在灯光下灵动得仿佛闪烁着珠光,俏皮地皱了皱小鼻子:“今天还有礼物?” 霍霆霄难掩心动,坐在椅子上,眼神温柔的,一动不动落在女人身上。 苏晚荷从袋子里挑出一根细细的带子,拿出来才瞧见竟然是一件义乳,珍珠白花纹蕾丝缎面。 苏晚荷捏着薄薄两片,耳朵腾地一下热了,又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挑眉看着霍霆霄:“你怎么知道这种女孩子的私有物?” 霍霆霄手肘靠在桌面上,面不改色地弯了弯唇,“我看报纸。”又撑起上半身,扬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里面还有一件,一起穿上试试。” 苏晚荷又从手提袋,摸出一条缎面衬裤,比她的衬裤短太多了,都齐大腿根了。 她倏地把衬裤和内衣都揣进袋子里,放在旁边柜子上,瓮声瓮气道:“明日再穿好了。” 霍霆霄闲庭信步走过来,把她圈在怀里,抵在柜子前,绵密入骨的磁性嗓音落在她耳畔,“好阿荷,穿上我瞧瞧。” 苏晚荷被男人的气息笼罩,双腿都酥软的发抖,腿间更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吓得她瑟缩成一团,推搡着男人的胸膛,委屈得恨不得咬碎银牙。 “霍霆霄,我明日还有正经事,不能再跟你夜夜荒唐了。” 男人似乎被她这话取悦了,噗的一笑,“小阿荷在想什么?只是穿给我看一眼,我保证今晚不碰你。” 苏晚荷眸底露出惊喜:“当真?” 霍霆霄扬眉点头:“本督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苏晚荷脸蛋红扑扑,拿过手提袋,又迈着小碎步走到屏风后。 从倒大袖蓝色上衣到黑色褶裙,肚兜,衬裤,一件件衣服被那只探出来的小猫爪,小心翼翼挂在屏风上。 霍霆霄唇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容,看着那躲在屏风后,欲说还休的玲珑剪影。 他笑着走过去,把害羞背过身去的苏晚荷扣住肩膀翻过来,“躲什么,你全身上下,本督军哪没见过。” 苏晚荷咬牙瞪了他一眼,又难为情地捂住了胸前,脸颊红得快要滴血。 男人戏谑挑眉,缓缓把她手拿开,目光充满了对私有物的欣赏。 忽然男人瞳孔微震,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苏晚荷难为情地抬头,却发现男人鼻头下滑落一串鼻血。 她顿时紧张地踮起脚,找到手帕,去抹他鼻子下方:“霍霆霄,你流血了,没事吧?” 霍霆霄握拳抵住唇角猛地咳嗽两声,“我没事。” 苏晚荷担心地嗔他:“你还说没事,都流鼻血了。” 霍霆霄拿过手帕,抹了把鼻血,“你男人血气方刚,这是正常的。”笑容宠溺地把她拦腰抱在怀里,目光如狼似虎肆意打量,“阿荷,你真是个尤物。” 苏晚荷顿时反应过来,又面红耳赤地捂住了胸口。 “我再也不穿了,你放我下来。” 男人把她放在床上,便欺身压下,欣赏这霜白雪嫩,玲珑美景。 苏晚荷羞愤欲死:“你不是说了不碰我——” 男人挑眉,唇角越翘越高,笑得像个老狐狸:“我霍霆霄说不碰你,我霍老二可没说。” 第八十九章苏晚荷第一桶金 翌日。 苏晚荷看着男人笑容餍足地离开,而她只能像只霜打的茄子,藏在被窝里生闷气。 霍霆霄这需求量太旺盛了。 她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也熬不住了。 跟前夫那是一个星期来两三回,霍霆霄已经让她连着三个夜晚,都没功夫喘口气。 苏晚荷欲哭无泪,又难以启齿,只能扶着酸痛的腰肢,从床上下来。 打起精神,洗漱过后,吃了亲卫送进来的早餐,又继续制衣。 傅柔嘉这条衣裙,苏晚荷精心做了修改,袖口不再是普通款式,而是花边重叠做成小荷叶的褶皱,托出她纤瘦精巧的肩胛骨和线条优美的手臂曲线。 傅柔嘉胸前不至于徐姻那般丰腴,则衣裙着重突出袅娜的身体曲线,领口还是剪刀状,沿着领口点缀一圈用粉红缎面剪裁的玫瑰花,腰线可以至脐上半寸,突出下半身更为纤长,裙摆悠长委卸于地,裙摆则改成鱼尾,行路时灵动飘逸,似美人鱼浮出水面,窈窕身姿,以增诱人风度。 苏晚荷花了一上午的功夫,把这条裙子也制作出来,修改完细节,便用衣架挂着,套上衣裙罩子,又吩咐亲卫驱车,送她前去傅家公馆。 汽车在傅家公馆停下,围墙内是典雅奢华的中西合璧式洋楼,透过雕花铁门,依稀可见院子里佣人来来往往。 苏晚荷让亲卫把车停远,走了几步路,到大门口敲门。 女佣走过来,“小姐,请问你找谁?” 苏晚荷微笑:“我是傅三小姐的同学,我叫苏晚荷。” “请稍等。” 女佣急忙回去禀告,没过多久,又笑容和气地打开铁门,俯首道:“小姐,请跟我来。” 苏晚荷微笑颔首,跟着女佣往公馆里走,沿路可见抄手游廊,镂空花窗,花窗外婆娑的竹影和阳光下流淌的绿意,使得这座青砖建成的公馆格外雅致。 女佣领着苏晚荷往傅三小姐居住的院子走,穿过一道又一道月洞门,便看见一座三层楼高的西式洋楼,主楼,配楼,花园一应俱全,每层楼还有漏斗型白色石柱砌成的圆弧形阳台。 两个少女身穿洋装站在阳台上,显然望见了苏晚荷,还朝她挥了挥手,雀莺般的嗓音朗声唤她。 “阿荷,在这。” 苏晚荷朝女孩望去,唇角笑了笑,又跟着女佣走进大门。 洋楼内屋顶镶嵌着精美的琉璃大灯,漂亮的旋转楼梯在光影下美轮美奂。 四周皆是绚烂的彩色玻璃门窗,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屋内,仿佛七彩石散发出梦幻的彩色光芒,犹如置身于九天之上的璀璨星辰。 “阿荷。”傅柔嘉笑容灿烂沿着楼梯跑下来。 苏晚荷收回目光,看向欢快跑下来的傅柔嘉,还有身后不紧不慢跟随的徐姻。 她笑着递出衣裙,“傅小姐,徐小姐,你们的衣裙做好了。” 傅柔嘉激动道:“阿荷,你这么快做好了?” 苏晚荷微笑点头,“两位小姐可以试试。” 女佣帮忙把衣裙撑开,放在沙发上。 苏晚荷笑着介绍:“这套粉红缎面是傅小姐的尺寸,这套青绿缎面是徐小姐的尺寸。” 傅柔嘉和徐姻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眸,触摸那软糯的蕾丝,那丝滑如凝脂的缎面,那流畅的裙摆线条,还有最能满足少女心的玫瑰花和蝴蝶结,仿佛那便是每个女孩心里的那套公主裙。 傅柔嘉激动道:“太漂亮了,阿荷,我好喜欢,我忍不住去想穿上了。” “这也太好看了,阿荷,我现在对你刮目相看了,你真有本事,能做出这么漂亮的裙子,今后你就是我徐姻的小姐妹啦。” 两人都迫不及待脱下洋装,露出里面穿着的吊带内衣和衬裤。 苏晚荷今日穿上了霍霆霄昨晚带回来的那套内衣,外面再穿旗袍,便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胸部更为挺拔饱满,令她不堪其扰,显得那不堪一握的纤腰更为纤细,那优美的臀部线条,更是如同卷起的波浪,更为圆润挺翘。 “阿荷,这袖子好别致,领口好害羞。”傅柔嘉欢喜地打量衣裙,脸颊带着几分羞涩。 苏晚荷回过神,又帮傅柔嘉换衣裙。 换衣完毕,苏晚荷上下打量,微笑道:“傅小姐,这衣裙很适合你。” 女佣看见傅柔嘉穿上这份粉红衣裙,也惊艳地张大了嘴:“小姐,你太美了。” 傅柔嘉身材纤细,清瘦娇小,这荷叶褶皱袖,露出白皙柔弱的手臂和精致漂亮的锁骨,还有灵动修身的鱼尾裙摆,托出她小鸟依人的袅娜姿态。 尤其是那胸前的粉红玫瑰,好像一块粉粉嫩嫩的美味蛋糕。 这条衣裙曲线层次丰富,露出婀娜的腰线,和臀线,比方才傅柔嘉穿的那套白色连衣裙,更托出她的甜美。 傅柔嘉站在全身镜前,提起裙摆转了一圈,看着自己都惊讶的玲珑曲线,全被衣裙放大了。 她还从未穿过如此大胆托出了她身段的衣裙,一眼便心动了,仿佛发现自己从未发现的美。 “我太喜欢了。” “阿荷。” “这衣裙我太喜欢了。” 傅柔嘉激动得难以自已,像只黄鹂鸟似的,托住苏晚荷的手臂欢快地叽叽喳喳道:“阿荷,你快去帮我挑选鞋子,还有我的帽子,还有我的发夹,头饰,耳环,珠宝,帮我选一套最适合这套衣裙的装饰。” 苏晚荷轻笑点头,“好啊。” “你们先别走,先帮帮我,我这个怎么穿啊?”徐姻脸颊都红透了,捂住胸口,可胸口还是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肤,羞得她小脸红扑扑。 傅柔嘉看着好友,忍不住惊艳得瞪大了眼睛。 “阿姻,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徐姻疑惑地歪了下头:“怎么?不好看吗?” 苏晚荷轻笑,满眼欣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 傅柔嘉推着徐姻走到全身镜前,便看见镜子里的少女,身上一件青绿缎面长裙,露出来的手臂恰好遮住了微胖的臂膀,露出纤细的臂弯,还有丰腴到恰到好处的胸部,凡是有赘肉的地方全都遮住,露出来的全是纤细的部位,以及云朵凝脂般的白嫩肌肤,像个漂亮的水晶娃娃。 徐姻不可置信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从小到大她都因为肥胖,从未觉得自己漂亮过,穿的衣服也是臃肿又肥胖,可这衣裙把她的肉都遮住了,露出她好看的地方,那收高的腰线,流水般往下倾泻的缎面裙摆,竟衬得她身材窈窕动人起来。 傅柔嘉捏着徐姻那水蜜桃似的白嫩脸蛋,“阿姻,你是公主吗?你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公主一样。” 徐姻被夸得眼睛亮晶晶,仿佛找到了自信,小嘴都害羞地抿起,又偷偷瞄着镜中的自己,得意地仿佛翘起小尾巴。 “阿荷,这裙子多少钱,我买下了。” 苏晚荷轻笑:“这裙子是我送两位小姐的。” 傅柔嘉连忙摇头:“不行,这裙子缎面一看就不是普通布料,你还费了心思,我们虽然是同学,也不能占你便宜。” 徐姻也低头说:“是啊,我胸前这颗珍珠也不便宜吧,这水头,这亮度,可真美气。” 苏晚荷闻言,也犯了难,这还是头一回制衣,也不知收多少合适。 她正打算象征性说了数,又听傅柔嘉道:“要不给你五十大洋?还是一百大洋都行!这条裙子我太喜欢了,还有阿姻那条,我也想要,不过我想要别的颜色的。” 苏晚荷咽了口唾沫,五十大洋,一百大洋?这傅三小姐还真是千金小姐,不知物价。 苏晚荷轻笑说:“既然是同学,给个友情价好了,傅小姐这条裙子三十大洋,徐小姐这条裙子,因为有颗珍珠,便多出珍珠的价钱,你们觉得如何?” 傅柔嘉点头,“没问题。”又吩咐女佣,“小蝶,你去帮我把钱匣子拿下来。” “是,小姐。” 徐姻又说:“那我这条给你一百三十大洋吧,我家里那颗比你这颗小点的珍珠,就花了八十大洋。” “你家地址是哪里?我回府吩咐佣人给你送来。” “好。”苏晚荷又把地址写给徐姻。 傅柔嘉又数了三十枚大洋装在袋子里递给苏晚荷,又激动地带她去衣柜给她展示。 “阿荷,你能做睡衣吗?我的睡衣太丑了,你看这黑不溜秋的,一点也不时髦,我想要时髦的睡衣,本小姐哪怕躺在被窝里,也要精致漂亮。” “还有喝下午茶的裙子,正式晚餐的裙子,晚装,夜礼服,披风,还有浴衣这些。” “我不喜欢这些老气的款式,你给我做些适合我的好吗?” 苏晚荷微笑点头,“傅小姐相信我,那我就试试。” “太好了。”傅柔嘉开心不已,又好奇地压低声音羞涩问她,“阿荷,你穿的是什么内衣,你今日身材好让人羡慕。” 苏晚荷一下子红了脸,又脱下旗袍给她看了眼。 傅柔嘉惊呆了,耳朵都红了。 “好白好大。” 苏晚荷感觉这话有歧义,不过她也没细想。 傅柔嘉羡慕地说:“我还太小,你那种我穿着跟内衣也没区别。” 苏晚荷轻笑,“其实傅小姐身材也令人羡慕,您穿上衣裙,不会被身体部位喧宾夺主,更有名媛淑女风度。” 第九十章苏小姐的灵魂是自由的 “阿荷,你这张小嘴真是抹了蜜。”傅柔嘉噗嗤一笑。 苏晚荷却是真心实意,傅柔嘉更能驾驭这套衣裙。 苏晚荷不经意偏头,瞧见床头摆着一张合照。 两个西装革履的清秀少年站两旁,中间笑靥如花,穿着红格子背带衣的小女孩是傅柔嘉。 傅柔嘉拿起照片,笑眯眯道:“这是我大哥傅成杰和我二哥傅思明。” “我二哥今日从沪上回来,可能你还会见到哦。” 苏晚荷轻笑,正准备告辞离开。 忽然,旋转楼梯上传来女佣惊喜的呼唤声。 “小姐,二少爷回来了。” 傅柔嘉闻言激动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二哥回来了,阿荷,我们下去吧。” 苏晚荷微笑点头。 傅柔嘉激动地跑出房间,沿着旋转楼梯往下看,望着站在大厅的男人,面露惊喜道:“二哥,你出差回来了。” 苏晚荷缓慢跟在傅柔嘉身后,看见大厅里站着一位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儒雅男士,样貌隽朗,气质清流,很有名流贵公子的特质。 傅思明手里提着一个礼品盒,朝旋转楼梯走来,笑容宠溺地递到傅柔嘉面前,“二哥去沪上,给你带的礼物。” 傅柔嘉激动地扒开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红丝绒盒子。 徐姻也好奇地拖着裙子小跑过来,眼巴巴看见盒子打开后,里面的扣缝眼里镶嵌着一条蓝宝石项链。 傅柔嘉双眼都欢乐地眯起来,连忙让徐姻帮她带上,又耐不住兴奋道:“谢谢二哥。” 傅思明含笑点头,不经意望见从旋转楼梯走下来的苏晚荷,眸光微微闪烁,唇角复勾起笑容,眼神询问傅柔嘉:“这位是?” 傅柔嘉笑容俏皮地把苏晚荷带到跟前,“二哥,这是我的同学。” 又对苏晚荷说:“阿荷,这是我二哥,就是照片上右边那个。” 男人含笑走过来,朝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笑容礼貌又得体道:“你好,傅思明,晚报的记者。” 苏晚荷轻笑颔首,伸出手回握:“你好,苏晚荷。” 她今日穿着一件龟裂纹香云纱祖母绿无袖旗袍,侧边一排琥珀色珠扣,露出两截柔萸,细腻柔滑,雪白如凝脂。 柔萸姿态优雅地贴合着纤秾合度的玲珑娇躯,如云雾般曼妙起伏。 那张银盘美人面,更是桃羞杏让,人比花娇,美艳不可方物。 傅思明不着痕迹地打量两眼,绅士地半握了下她的手,便把手揣回兜里,雪白的袖口露出一截腕骨,戴着一只鳄鱼皮劳力士金色腕表。 傅柔嘉开心地在他面前转了圈:“二哥,你看我们的衣裙漂亮吗?” 傅思明饶有兴致地打趣:“的确是衬得你漂亮多了,眼光不错,在服装店新买的?” 傅柔嘉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不是哦。” 傅思明轻笑,“那是?” 傅柔嘉把苏晚荷往面前推了推,“是阿荷为我们做的。” 傅思明倒是好奇道:“苏小姐,会服装设计?” 苏晚荷轻笑摇头,“自己瞎弄的,也亏得两位小姐不嫌弃。” 傅柔嘉和徐姻异口同声道:“才不是瞎弄,阿荷,你做的衣裙太美了。” 傅思明忽然支起下颌寻思:“最近我们准备开展服装题材的大美晚报,这倒是可以作为素材。” “苏小姐没异议的话,我们可以为你做一期专访。” 苏晚荷讶异道:“可我不是专业设计师。” 傅思明笑容和缓,成熟稳重的语气带着鼓舞:“苏小姐有这方面的天赋,为何不算是新兴的服装设计师,况且这两条裙子剪裁别出心裁,我一个外行都被苏小姐的精湛手艺折服。” 傅柔嘉也挽着苏晚荷劝道:“阿荷,你知道多少人想要我二哥的专访吗?我二哥可是大名鼎鼎的晚报记者,多少名人都想做他的封面头条。” 苏晚荷被说动了心,她想要开展服装事业,就要先打开知名度。 “专访可是需要真名?”她犹豫道。 傅思明笑容可掬地弯唇:“苏小姐有忌讳,可以取个艺名。” 苏晚荷松了口气,轻笑道:“那我便唤青青。” “好。”傅思明笑容和煦,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从藤编箱里取出一顶价值不菲的相机:“你们三个小姑娘去花园,我给你们拍几张照片。” 傅柔嘉和徐姻还有苏晚荷,三个女孩欢欢喜喜一块往花园走去。 傅家公馆花园也是精心打理过的,一排灰砖围墙,爬满了火焰般燃烧的凌霄花。 沿路空气中拂来清雅的花香,行至花园,便看见一块偌大的草坪,绿草如茵,更远处则生长着大片大片黄水仙,阳光洒在随风飘拂的花瓣上,星光粼粼,仿佛置身万千星河。 嫩绿的草坪上,遍地生长着野花,爬满蔷薇花的蓊郁大树上,吊着一个白色秋千椅,椅子两侧的麻绳上,也爬满了垂落下来的蔷薇花。 傅家公馆的花园,美得像一幅春日油画。 苏晚荷看着傅柔嘉和徐姻抢着去坐秋千,两人都坐在秋千椅上,荡了起来,花园里回荡着她们银铃般的笑声。 苏晚荷笑着朝那大片的黄水仙走去,灿烂的黄色花海,只在梦里出现过。 她弯腰轻嗅花瓣,馥郁的幽香抚过鼻息。 傅思明笑容灿烂的镜头对着秋千拍了数张,又视线往远方而去,望着那道站在花海深处的绿色身影。 傅思明拿着相机,朝花海走去,对着那道身影藏在花海里一抹燃烧的绿意,按下快门。 苏晚荷回头,便看见男人举着相机,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她嫣然一笑:“这便是傅先生的采访方式?” 傅思明笑容成熟而沉稳,放下相机,查看里面的照片,又望着苏晚荷,笑得清风霁月:“通过镜头,往往能看到一个人的灵魂。” 苏晚荷恍惚了片刻:“灵魂?” 男人语气平静而淡然:“是的,灵魂。有位哲学家曾说过,人一旦有了灵魂,就有了自我认识,也就有了独立人格,就不会浑浑噩噩,虚度年华。” 苏晚荷轻轻扯唇:“那傅记者看到我的灵魂是什么样子?” 男人唇角勾起浅浅的笑,那眼角的笑花,在阳光下灿然眩目:“苏小姐的灵魂,是自由的。” 苏晚荷心跳微微紊乱,背过身去,望着不染尘埃的天空,内心忽然浮现男人的面孔。 傅思明从女人身上,只察觉到了神秘,令人忍不住探究的神秘。 他轻笑了声:“苏小姐,为何会想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 “据我所知,华人女性服装设计师,寥寥无几。” 苏晚荷轻描淡写,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大概是不想插在花瓶里日渐枯萎,发挥一抹微弱的余热罢了。” 傅柔嘉和徐姻玩够了,从秋千下来,又手牵手朝花海跑过去。 傅柔嘉跑到近前,朝傅思明做了鬼脸,又欢喜道:“阿荷,你也和我二哥一样,喜欢这些黄水仙啊。这都是我二哥种的。” 苏晚荷惊讶地看向傅思明,傅思明抱着相机,朝她望来,眉目拂动一抹清风明月的徐徐朗笑。 “真巧啊,苏小姐。” 第九十一章督军在百乐门 苏晚荷低垂下眉眼,清浅一笑:“傅小姐,徐小姐,傅先生,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傅柔嘉挽留道:“阿荷,吃过晚饭再走吧。” 徐姻也道:“是啊,阿荷,今天玩得很开心,我明天迫不及待穿着我的新裙子去学校了。” 苏晚荷轻笑:“今日太晚了,改日我再来拜访。” “那好吧。”傅柔嘉委屈吧啦道。 傅思明单手揣着兜,又拿着相机道:“苏小姐,我送你出去,还有些材料需要你准备。” 苏晚荷点头:“劳烦傅先生。” 傅思明送苏晚荷到门口,“苏小姐,大概就是这些,需要你提供草稿,以及灵感细节,稍后我去学校找你?” 苏晚荷微笑点头:“好。” 傅思明看门口并没有停靠车辆,又蹙眉道:“苏小姐,没有司机接你?” 不等苏晚荷回答,又礼貌绅士道:“我开车送你。” 苏晚荷连忙道:“不是的。” 傅思明疑惑地看着她,苏晚荷欲言又止,总不能向所有人启齿,她是霍霆霄的地下情人。 傅思明以为她是害羞,又大方地笑了笑,转头吩咐佣人道:“林管家,把我那辆车的车钥匙给我。” “是,二少爷。” 林管家跑着递来车钥匙,傅思明又朝苏晚荷温和笑道:“苏小姐,请跟我来。” 苏晚荷急忙道:“傅先生,不用了,我的司机在街道外面等我,我走出去就是了。” 傅思明担心她一个女孩子,独身走在大街上不安全,又礼貌绅士道:“那我送你过去。” 苏晚荷正要拒绝,门口传来亲卫的唤声。 “太太。” 傅思明面露疑惑,看向苏晚荷,神色有片刻怔愣:“太太?” 缓过神后,又笑容得体道:“不知苏小姐先生是烟城哪位名贵?” 苏晚荷面红耳赤,又压根不知作何解释,干脆硬着头皮道:“傅先生,再见。” 话落,不等男人回应,便迅速走到车边,坐上了车。 傅思明看着那辆驶离的别克车,想到方才那名穿着北洋士兵军服的亲卫,便猜测苏晚荷可能是哪位军官的太太,可这烟城上到军阀,下到警署差佬,他也算认识不少人,还从未见过这位学生气的官太太。 傅思明回到洋楼,神色未定。 傅柔嘉走过来,挽着他的臂弯,挤眉弄眼道:“二哥,你觉得我这位女同学怎样?今日我可看见你眼珠子都黏在人家身上了。” “阿荷可是我们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傅思明挑眉:“你不知道你这位女同学的底细?” 傅柔嘉疑惑:“什么底细?” 傅思明又轻咳一声,“比如她什么家庭?嫁给什么人?” 傅柔嘉摇头,看了徐姻一眼:“这我倒是不知,阿荷挺神秘的,不过能念大学,还能进入我们预科班,也不是普通人家。” 傅思明意味不明道:“人家是官太太。” 徐姻更惊讶了:“官太太?阿荷结婚了?” 傅思明面色沉稳道:“这倒不见得。既然别人想隐瞒,你们也别在同学们面前提起此事。” 忽然,傅思明又想起来,笑容宽厚地问道:“你和那霍督军的婚事商量得怎么样了?” 傅柔嘉脸颊瞬间红透,像剥皮的番茄红得快要爆汁:“都是阿妈替我去说,我不知道呢。” 傅思明呵了一声:“你还小,不着急,那样的军阀门庭,真嫁进去,有你苦头吃。” 傅柔嘉和徐姻对视了一眼,又脸红心跳道:“二哥,以你的眼光,你说霍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思明好整以暇:“你想问什么?” 傅柔嘉害羞道:“自然是他好不好。” 傅思明轻叹,无奈道:“他对外人好也罢,不好也罢,对你好才行。” 傅柔嘉红着脸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妈让我嫁,我便嫁。” 傅思明挑眉,不赞成地看着傻妹妹:“亏你还出国游学过,婚丧嫁娶,恋爱自由,岂能都让父母替你做了决定,今后是你嫁给霍督军,不是阿妈替你嫁给霍督军。” 傅柔嘉捂着发烫的脸颊,也不拿阿妈做幌子了:“二哥,我自然也是喜欢的。” “霍哥哥那样的大英雄,怎能不令人心悦?” “举国上下有几个年纪轻轻,就掌两省兵马的大督军,便是父亲那样德高望重的人,也对他毕恭毕敬。” “一见到他,我耳朵里就像带上了听诊器,心跳扑通扑通的。” 徐姻噗嗤一笑,笑得合不拢嘴。 傅柔嘉恼羞成怒地拿粉拳捶了她一下,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又紧张地看向傅思明。 “二哥,你是记者,对那些绯闻什么最了解了,你可听过霍哥哥的绯闻,比如他身边有没有特别亲近的女人?” 傅思明看着傻妹妹紧张的神情,天真无邪的模样,顿时无奈叹气:“霍霆霄的绯闻,别说晚报,全城所有报社,都没人敢报道,也没有任何记者,敢不要命了,去跟踪拍摄。” “不过为了你的终身幸福,你二哥就为你去探查一番。” 苏晚荷回到春芳街,便收到了徐家佣人送来的大洋。 合计下来,便是一百六十块大洋。 苏晚荷揣着钱袋子回屋,吩咐亲卫站岗守远点。 她有些担心自己身份瞒不住了,更担心同学们看她的异样眼光。 苏晚荷今日仿佛因傅思明那句话打开了心扉了,人一旦有了灵魂,就会有自我意识,就会有独立人格,也就不会浑浑噩噩,虚度年华。 她走进屋子,兴奋地坐在书桌前,把今日挣来的大洋,一块又一块数了一遍,内心难以形容的喜悦,这才是通过她自我努力得来的成果。 苏晚荷小心翼翼把银元装起来,又走到衣柜前,拿出里面的钱袋子,那钱袋子里的银元又装得满满当当,都快鼓出来。 只要她用过,霍霆霄就会重新把她的钱袋子填满。 苏晚荷鼻头发酸,其实当一只吃饱喝足每日有人疼有人宠的金丝雀,还有人鞍前马后伺候着也挺好的。 不过再好的金丝雀也是宠物,而她是有独立人格的人。 苏晚荷厚脸皮地想,霍霆霄给她的钱就用来日常花销,而她自己挣来的大洋,全都存起来。 苏晚荷心里美得冒泡,又准备让司机送她去附近银行开户。 属于她苏晚荷的银行账户。 不过她走到门口,又发现天色渐晚,银行也快关门了,还是等明日罢。 亲卫送进来丰盛的晚餐,苏晚荷用完餐,又泡了美容澡,疏通了下筋骨。 出来后,见院子里皎月东升,已到戌正。 她看着空荡的院门,又忽然走到门口,便瞧见站岗的亲卫连忙跑过来。 “太太有什么事?” 苏晚荷轻咳一声,状若随意道:“督军说他今晚过来吗?” 亲卫低头:“属下不知。” 苏晚荷忽然生了无名火:“这么晚了,他要是过来,你把门锁死,别让他进来打扰我睡觉。” 亲卫不敢搭腔。 苏晚荷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连着几日温存,竟有些离不开他了,又心软道: “算了,你去督军府一趟,问他什么时候军务才结束。” “是,太太。” 苏晚荷回到屋子躺在沙发上摇着蒲扇休憩,亲卫立刻驱车赶去督军府一趟,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亲卫才赶回来禀告。 “太太,督军不在督军府。” 苏晚荷腾地一下坐起来,“那他在哪?” 亲卫低下头,神色不自然道:“百乐门。” 苏晚荷捏紧了扇柄,又搭了件白色软绸披风,围住夜风里微凉的手臂,神色不见喜怒地吩咐道:“去百乐门。” “是,太太。” 第九十二章把绿萍姑娘送给督军 苏晚荷靠在车窗,漫长的时间过后,亲卫把车终于停在了百乐门门口。 两名侍应生守在门口,此时夜色浓稠,百乐门还是纸醉金迷,华灯四起的景象。 苏晚荷心里憋着火气,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把脸颊半遮住,走到了门口。 侍应生拦住她的去路:“夫人,请问有邀请函吗?” 苏晚荷蹙眉冷静道:“百乐门今日开门不迎客?” 侍应生又道:“今日是我们黄老板宴请烟城达官名流的日子,还请夫人不要让我们为难。” 苏晚荷闻言,便消了些火气,准备打道回府。 既然霍霆霄不是专门来百乐门消遣,那她用不着进去扫他的雅兴。 岂料亲卫泊好车走过来,气势汹汹道:“知道你拦的是谁吗?” “我们太太是来找督军的。” “督军太太?”侍应生闻言,看向苏晚荷,神色有片刻疑惑,不过瞬间变得恭敬。 “太太这边请。” 侍应生领着苏晚荷进去,一走进百乐门,便被里面醉生梦死的场面,还有光怪陆离的灯光,弄得她头晕目眩。 她纤指捂着吵闹的耳朵,便瞧见最前方的舞台,走出来一位清新脱俗的姑娘,身上一件倒大袖绿色刺绣旗袍,抱着一副琵琶坐在椅子上,两条眉毛细细的,眼里雾蒙蒙的,模样青涩又稚气,看着只有二八年华。 苏晚荷一眼便看见坐在第一排的男人,身上穿着铁灰色的军装,姿态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似乎低垂着头。 亲卫在她身旁低声道:“太太,小的去禀告督军一声,您来了。” 苏晚荷摇头:“不用。” 只见那百乐门黄老板走上舞台,笑容自豪地介绍:“这是我们百乐门新来的歌女绿萍,今日绿萍姑娘,要把第一支曲子,送给我们烟城的主人霍督军。” “恭喜霍督军。” 场上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坐在前方的男人,却并无任何表情。 全场所有男人目光都盯着那舞台上的我见犹怜的娇弱美人,只有霍霆霄始终并未看向舞台的女子。 陈副官凑到霍霆霄耳边道:“督军,这个黄老板想要军火,竟然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而此时黄老板也走过来,在霍霆霄旁边椅子坐下,意味深长道:“督军,您觉得绿萍姑娘怎么样?” “只要您开口,我今晚便把她悄悄送到您府上,保证不让您那位知晓。” 黄老板经营百乐门多年,南鸳便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后来搭上了霍霆霄这条船。 他还以为能靠着南鸳牵制霍霆霄,岂料南鸳反倒背叛了他,成了霍霆霄的下属。 这次的绿萍,可是依照霍霆霄的喜好,找了一位模样和身段都肖似那位的主儿,这我见犹怜的俏模样,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就不信霍霆霄不上心。 舞台上,那绿萍姑娘拨弄琴弦,却弹了首民间小调,就是这词儿听来,渐渐不对味。 “好一朵鲜花啊,水呀水面浪漂,飘来飘去无人撩,” “郎呀情郎哥来看中了” “一来呀爱奴,面孔生得真好” “二来呀爱奴,眼睛生得俏” “郎呀小嘴小樱桃” 苏晚荷噗嗤一乐,这绿萍姑娘还挺有趣儿,在百乐门唱这青楼里的曲子。 黄老板还听不出这曲子有误,胸有成竹,颇有意味地等待霍霆霄的回答。 霍霆霄轻蔑地睨了他一眼,摸着手心的茶杯,猛地一下子捏碎,砰地拍在桌上。 “黄老板,你不如死了这条心。” 黄老板顿时脸色微僵,敢怒不敢言,只能赔笑看着霍霆霄。 霍霆霄拍下茶杯便怒而起身,黄老板连忙追上来。 “督军,不能通融通融。” 而苏晚荷正听得津津有味,就看见男人眼神撞见了她,顿时眉头微皱走过来。 “这么晚出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苏晚荷似笑非笑,“那不就打扰您雅兴了。” 霍霆霄看她不成体统地翘着二郎腿,跟个混迹欢场的女子似的,顿时抓起她的手腕,严肃道:“跟我回去。” 苏晚荷却挥开他的手,“等我听完曲子先。” 正巧那绿萍姑娘唱到了,“三来呀爱奴,身段生得来小,走起路来拗两拗” “郎呀风吹杨柳条。” “旧年来想奴想也想不到” “今年想奴又来了” “郎呀,性命交托了” 苏晚荷忽然笑得花枝乱颤,在霍霆霄耳边唱着那“郎呀,性命交托了。” 被霍霆霄瞪了眼,半搂半抱地托出了百乐门。 苏晚荷坐上车,忽然来了气:“你自己来百乐门寻欢作乐,还不准我待着。” 霍霆霄耐着性子哄她:“你听话,今日是黄老板邀约,这老狐狸背后靠山是日本人,我不得不来。” 苏晚荷这才正色起来,“什么?黄老板还跟日本人勾结?” “那他把绿萍姑娘送给你,是为了什么目的?” 霍霆霄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抱在怀里:“不论他什么目的,都不会达成,我霍霆霄不会任他摆布。” 男人冲她温柔一笑:“阿荷,你不用管这些,你只需开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苏晚荷忽然觉得自己无理取闹,自责又担忧道:“霍霆霄,烟城会沦陷吗?” 霍霆霄声音温柔地说:“真到了那么一天,我拼了命,也会护你周全。” 苏晚荷也察觉到了霍霆霄的情绪,故意拈酸吃醋道:“方才那绿萍姑娘,我见犹怜的模样,你当真没有动心?” 霍霆霄冷哼,捏着他的下巴:“你说呢?” 苏晚荷故意瓮声瓮气猜测道:“我看我不来,你就把绿萍姑娘带走了,说不定就专门在门口等绿萍姑娘下班,一度春宵。” 男人好笑道:“我霍霆霄在你眼里就是这样风流浪荡?” 苏晚荷来的路上,把霍霆霄流连欢场的模样都构想了无数次。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霍霆霄竟然是不被美色所惑的男人。 全场所有人都痴迷望着舞台上的绿萍,只有他没看一眼。 苏晚荷疑惑又不要脸地想,那她是凭什么迷住他,凭她的身子吗? 他的确也是挺馋的。 苏晚荷脸颊悄摸红透,又声音腻腻歪歪道:“那绿萍姑娘好看么?” 男人语气平静:“没看。” 苏晚荷又追根究底:“为什么不看?” 霍霆霄无奈地掐着她的下巴道:“脑子里只有这点东西,我除了你,别的女人都没兴趣。” 第九十三章督军陪苏晚荷去医院孕检 苏晚荷顿时愤愤不平道:“你少瞧不起人,我还被记者专访了呢。” 霍霆霄笑容宠溺,“哦?我们苏大服装设计师,还上报纸了?哪家报纸,本督军来捧捧场。” 苏晚荷噗嗤一笑,又害羞地窝在他怀里。 “你又打趣人家。” 忽然,不知是坐车太久,她感觉胃部一阵翻涌,又猛地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霍霆霄神色担忧。 苏晚荷嘴角的笑容凝滞,一想到这些天葵水还没来,便心里一片死寂。 “霍霆霄,我可能怀孕了。” 苏晚荷一脸愁容,男人却仿佛失了神般,愣住了片刻。 晃过神后,便是肉眼可见的狂喜,把她掐腰抱在大腿上,又生怕弄碎了她,一听到她的闷哼,动作变得无比轻柔。 霍霆霄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声音都在颤抖,双手更是颤抖地捧住了她的腹部。 “阿荷,这里真的有我霍霆霄的儿子了?” 苏晚荷看着男人那狂喜的面庞,一时间内心还没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霍霆霄如此期待这个孩子的诞生。 这让她想起丢失的朗儿。 那次在街道上,她再次看见朗儿,却又失之交臂。 “阿荷,我明日便登报,公布我们的关系。” 苏晚荷想要阻止,霍霆霄语气却不容置喙:“这次容不得你拒绝,你放心,你是我霍霆霄的太太,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嚼你的舌根子。” “如今你怀孕了,我更加不能让我的儿子不明不白出生。” 苏晚荷愧疚道:“可朗儿怎么办?” 霍霆霄安抚怀里的女人:“我会帮你找他,找到他后,也会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去疼爱。” 苏晚荷满心感动,攀上男人的脖子:“谢谢你霆霄。” 霍霆霄又严肃道:“今日太晚了,明日一早,我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要是结果出来,你怀孕了,阿荷,听你男人的话,就暂时别去学校了。” 苏晚荷不满的控诉,被男人眼神瞪回去了,只好乖乖听话。 苏晚荷听着霍霆霄不容置喙的语气,心里有片刻的后悔,不该这么早告诉他。 霍霆霄连夜吩咐副官,通知了协和医院妇产科主任医师,明日会诊。 而这消息一经扩散,便被各大报社得知。 傅思明躺在床上,正抱着相机翻看拍摄的照片。 女孩身上那种神秘的气质很吸引他,却没想到这么小便嫁为人妇,令人惋惜。 傅思明面色惆怅,忽然电话铃声响起。 是同事杜波打来的。 “思明,特大新闻。” “什么特大新闻?” “霍霆霄那位地下情人疑似浮出水面,约了协和医院妇产科的专家会诊,主编吩咐明早我和你一起蹲点,一定要拍到第一手的资料。” 傅思明眸色沉沉:“霍霆霄不是不让上报?” 同事又道:“现在不一样了,主编已经提前得知消息,霍霆霄马上会登报公布婚讯。” 傅思明挂了电话,眉头紧皱,神色更是黑如锅底。 这个霍霆霄仗着是督军,竟然把他们傅家耍得团团转。 傅思明迅速走下楼,找到傅家父母。 “阿爸,阿妈,柔嘉不能再去霍家了。 “为何?”傅母一脸疑惑道。 傅思明忍着怒火道:“阿妈,霍霆霄和嘉嘉的婚事,你是如何和霍家说的?” “为何报社得到消息,霍霆霄即将公布未婚妻,并且那位未婚妻已怀有身孕。” “什么!”傅父也大动肝火,看向傅母,“你不是说霍家有意和我们联姻?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传出他孩子都有了,这让我的女儿怎么嫁过去?” 傅母百口莫辩,“霍家的确是有意和我们联姻,是霍家老太君亲口说的。” 傅思明又问:“霍霆霄可表态了?” 傅母摇了摇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霍家是老太君当家做主,只要那老太君认定我们嘉嘉是他们霍家的儿媳妇,霍督军还能忤逆不成?” 傅思明气笑了,“阿妈,你是真糊涂啊,你以为霍霆霄是什么人物,会被你这点小心思摆布?” 傅母委屈垂泪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们,跟霍家攀上亲戚,这烟城还有谁敢惹我们傅家。” “如今家族势微,你们又不成器,一个在报社当什么小记者,一个又远在国外,这要是打起仗来,我们还能靠谁?” “嘉嘉就是做妾,也得给我嫁进霍家。” 傅思明无言以对,走出客厅,便看见脸色煞白,躲在角落的抽泣的傅柔嘉。 傅柔嘉绝望悲痛道:“二哥,霍哥哥他真的有女人了?还有孩子了?” 傅思明狠了心提醒她:“你要是想嫁进霍家,你一辈子都要习惯这些。” “习惯你的丈夫三妻四妾,更何况是霍霆霄那样权势滔天的人。” 傅柔嘉脸色惨白,又咬着牙冷静道:“二哥,我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傅思明点头,又心疼道:“二哥答应你。” 翌日一早, 苏晚荷便被霍霆霄亲自带到协和医院检查。 别克汽车驶向门口,还没停下,便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堵住了去路。 苏晚荷看向霍霆霄,男人神色无辜。 她不由得气恼男人的大张旗鼓,又拿过一条纱巾,捂住了脸颊。 亲卫把记者从中间分开一条路,又代开后排车门。 霍霆霄下车后,又笑容宠溺地看向车内,苏晚荷硬着头皮走下来,便听见无数相机朝她咔咔拍摄。 她迈着急促的步子往医院门口走,霍霆霄搂着她的腰,叮嘱她慢些走。 苏晚荷嗔他:“你为何要找那么多记者?” 霍霆霄一脸无辜,又体贴地扶着她上楼梯,“那不是我找的。” “不过未来的督军太太,自然是万众瞩目的。” 苏晚荷叹了口气,跟着霍霆霄走进提前预约的产科会诊室。 医院门口,傅思明神色复杂地回想那道熟悉身影,哪怕今日并未穿那件香云纱祖母绿龟裂纹旗袍,却还是一眼认出,那昨晚他看过无数遍的背影。 同事杜波激动凑过来,“思明,你拍到那位小姐的正脸了?” 傅思明无意邀功,把相机胶卷取下来给他,便转身离开。 回到傅家公馆,傅柔嘉并未去学校,而在守着他的消息。 见傅思明回来,傅柔嘉急切地迎上去, “二哥,你拍到是谁了?” 傅思明顿住脚步,神色意味不明,心疼地看了眼傅柔嘉,眼底划过不忍:“你去学校就知道了。” 第九十四章苏晚荷怀孕了 协和医院会诊室。 主任医师为苏晚荷号了号脉,又用听诊器放在她的腹部来回仔细听诊。 霍霆霄神情紧蹙,尤其是看着怀里的女人,微微发白的小脸,捂住胸口明显又犯了恶心,顿时更心疼不已。 “医生,我未婚妻身体可无恙?” 医生收回听诊器,客气地笑了笑:“霍督军不必过于忧虑,您未婚妻这是怀有身孕了。” 霍霆霄俊脸瞬间浮上喜色,看了眼怀里的女人,眸底溢满柔情,继而又蹙眉担心道:“那她为何会时而呕吐?时而精神不济?” 苏晚荷听见医生的话,内心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神情一下子变得恍惚。 她竟真的怀上霍霆霄的孩子? 她看着男人为她担惊受怕的模样,那眸底映射着她的面孔时,笑容那般柔软至极,内心忽然柔软得不像话。 生个威武霸气的督军大人小翻版也不错。 脑海里瞬间浮现起穿着军装,高冷霸气,挥舞着指挥刀,指点江山的小霍霆霄。 苏晚荷忍不住噗嗤一笑,心都要甜化了。 霍霆霄时刻关注着怀里的女人,就连她一个噗嗤笑,也下意识低头,眼神温柔询问。 苏晚荷脸颊微红,注意到医生温和的目光,又示意霍霆霄注意医生的吩咐。 医生笑着道:“您未婚妻体质较弱,且怀孕时间尚早,胎像还不稳,还不能听到胎心。”又开了药方递来,“我先给苏小姐开一副药回去疗养,下月再来复查。” 苏晚荷甜甜一笑,拿过药方:“多谢医生。” 医生含笑看着他们,温和叮嘱:“切记,胎像不稳,尚不能行房事。” 苏晚荷脸颊通红,点头应下了。 霍霆霄却蹙了蹙眉,扶着苏晚荷走到走廊,又一本正经地叮嘱道:“你先在这等我,我还有问题,需要向医生咨询。” 苏晚荷疑惑道:“什么问题呀?” 霍霆霄轻咳一声,凑到她耳边意味深长说了两个字。 苏晚荷耳朵都红透了,连忙想要拉住他,还没碰到他袖子,就看见男人颀长的身影,大步流星走进了会诊室。 她害羞地趴在门口,只听见男人在那嘀嘀咕咕说了什么,把医生都吓得满头冷汗,连忙摆手阻止,还说什么注意事项。 苏晚荷看着霍霆霄面色如常,一脸淡定地从会诊室走出来,注意到医生看她那副勾引霍霆霄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耐人寻味的眼神,顿时羞愤欲死。 苏晚荷红着脸看着霍霆霄走到跟前,又恼羞成怒道:“都让你别去问了,丢死个人了。” 霍霆霄笑容宠溺,乖乖听她训,又搂着她走到楼梯口,忽然动作温柔地把她拦腰抱起。 苏晚荷吓得一声惊呼,耳朵涨得通红,听见楼下传来记者的喧闹声,连忙拍他肩头:“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男人看她挣扎,担心她动了胎气:“别乱动,小心伤着你。” 苏晚荷不知为何,喉咙瞬间卡了酸,情绪反应特别大,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心里只有你儿子。” 语气却瓮声瓮气的,让人根本生不了气,反而心软软。 霍霆霄抵着她的额头,对她始终有无限的耐心,温柔而镇重:“我霍霆霄的心里只有你,阿荷。” 苏晚荷失神地看着男人把她抱着走出医院,在记者的拍摄声中,大张旗鼓宣示她的身份。 霍霆霄抱着苏晚荷坐上汽车,又为她准备了软垫靠在后腰。 苏晚荷靠着软垫,酸痛的腰肢舒坦多了。 “医生怎么说的?” 霍霆霄长叹了口气,又弯腰凑过来,环住了她的腰肢,亲了亲苏晚荷的肚子,“儿子,你爹为了你,可是牺牲大了。” 苏晚荷看着男人像只大狗狗蹭过来,头靠在她的怀里,撸着男人那颗高贵的头颅,忽然爱不释手地抓了抓他根根分明,又清爽散发着清香的头发。 霍霆霄抬头,眼神意犹未尽,唇角勾起好看的笑容。 苏晚荷不知为何,今日男人格外亲昵,也透着与众不同的脆弱,让她仿佛产生了类似母爱的东西。 她揉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又捏捏他摸起来特别柔软的耳垂,神情格外温柔。 霍霆霄被她一碰,就容易起反应,又迅速起身,靠在座椅上,搂过她的肩膀吩咐亲卫出发去烟城大学。 “先送你去学校办理手续,这段时日你就待在督军府,安心养胎。” 苏晚荷担心面对同学异样的眼光,抬头望着他请求道:“我自己去学校好么?” 霍霆霄捏着她的下巴,语气霸道:“不行,本督军说过,从今以后,你只能在我眼皮子底下。” 苏晚荷哼了声:“霸权主义。” 实际上,她内心并未感到生气,反而竟喜欢上男人此刻的霸道。 苏晚荷又想起来,似笑非笑看了男人一眼:“先回春芳街,我还有东西要给傅小姐。” 霍霆霄倒是堂堂正正,面不改色地陪她回春芳街,取了那件答应为傅小姐所制的衣裙,又出发赶到烟城大学。 苏晚荷在霍霆霄的陪同下,找到章校长,又让霍霆霄守在门口,一个人去向校长请罪。 “对不起,学生有负您的期望。” 章校长听苏晚荷说清事情原委,重重叹了口气,又语重心长,儒雅慈爱道:“孩子,我能理解你的苦衷,待你完成你的人生大事,烟城大学永远欢迎你回来。” 苏晚荷难掩惊喜,没想到章校长如此宽厚,竟允许她生产完,再回到学校完成学业。 她内心万语千言都难以描述此刻的心情,朝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校长。” 章校长忽然放下眼镜,目光透过她,仿佛回忆着什么人,神情却极为苦涩:“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苏晚荷讶然,脑海中又有个声音呼之欲出。 “章校长,那位故人是您什么人?” 章校长恍然,眼底却透着深沉的眷念,又摇头失笑:“是我的学生。那是很多年的往事了,一两句也说不清楚。” “孩子你若是想听,等你闲暇时得了空,来烟城大学叙叙,我再讲给你听。” 苏晚荷总觉得章校长格外亲切,内心隐约觉得他透过自己,怀念着故人。 “谢谢您校长,我会来的。” 苏晚荷走出办公室,拿到了休学手续,上面还有章校长盖下的印戳。 霍霆霄走过来,“办完了?” “嗯。”苏晚荷又激动地看向霍霆霄道:“章校长允许我生完孩子再来完成学业。” 霍霆霄温柔地扶住她,“小心阶梯。” 苏晚荷哑然失笑,无奈他这般小心翼翼生怕她磕了碰了的样子,仿佛在男人眼里,她怀了孕,连路都不会走了。 苏晚荷望着操场上密密麻麻的学生,又害羞地想跟他分开走,却被男人紧跟着,身后亲卫更是把她团团围住,生怕被那些毛躁的学生把她磕碰到了。 忽然,旁边传来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 “阿荷。” 第九十五章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 苏晚荷偏头,便看见傅柔嘉一脸苍白地望着她,视线又泫然欲泣地落在霍霆霄身上。 “你怎么会和霍哥哥出现在一起?” 苏晚荷看了眼无动于衷的霍霆霄,瞪了他一眼,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没看到小姑娘都气哭了,又拉着傅柔嘉走到旁边角落。 她神情满是歉疚,却不知如何说出口:“傅小姐,我本来要来找你,这是我答应为你做的裙子,还希望你收下。” 傅柔嘉眼底全是受伤的心痛,也不肯伸手去接,“阿荷,我把你当朋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晚荷,“霍哥哥送我回家的那个雨夜,你勾引了霍哥哥?” 苏晚荷叹气:“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很早就认识。” 傅柔嘉眼底闪过一丝怔忡,又看着霍霆霄走近,神色冰冷道:“傅小姐,阿荷是我未婚妻,我不管祖母如何对傅家作何保证,那都不是我的本意,请傅小姐谅解。” 傅柔嘉感觉到了羞辱,一时张着唇,却不知说什么,渐渐只觉得喉咙都发干。 她倔强地仰起头,抹掉了那不受控制的生理眼泪,语气坚定道:“霍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不是非要嫁给你的。我就不信全天下还找不到比你更厉害的大英雄。” 霍霆霄和苏晚荷相视一笑,云淡风轻道:“傅小姐,祝你得偿所愿。” 又朝苏晚荷走来,“阿荷,我们走。” 傅柔嘉看着男人那体贴的样子,内心不由得更为泛酸。 仅仅是男人走向苏晚荷这几步,都看得出来霍哥哥对阿荷情根深种,是她撼动不了的。 在傅家,她从未见过父亲,那般热切主动走向母亲,从来都是母亲眼巴巴望着父亲,走向父亲,听父亲差遣,而父亲永远高高在上,坐在那里,像一桩入定的神佛。 傅柔嘉释然了,不由得嘲笑自己的傻气,又忽然像是怕失去什么一般,唤住了苏晚荷。 “阿荷,那条裙子,可以给我吗?” 苏晚荷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那么纯洁天真又善良可爱的女孩,看她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内心也觉得甚为欢喜。 “当然,这本就是为你做的。” 苏晚荷把衣裙递给她,傅柔嘉满心欢喜地接过,又依依不舍握住苏晚荷的手,“阿荷,我今后还能去找你吗?你这是要去哪?” 苏晚荷微笑道:“我休学了,今后你来督军府找我吧。” 傅柔嘉热情而坦诚道:“那行,我来找你玩,你可别介意啊。我是不会觊觎有妇之夫的,我傅柔嘉将来也要嫁给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苏晚荷欣赏她这颗赤子玲珑心,看着美好的小女孩,内心也深受感染,仿佛变得那么纯净无垢。 “好啊,欢迎你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荷,我会来找你玩的。” 少女挥着手跑远了,那笑声却像是远去的风铃,带着悠扬的曲调,刻在今后的回忆里。 苏晚荷笑容灿烂地回头,便撞见男人目光柔情地落在她身上。 她心跳又不听话了,扑通扑通直跳,连忙俏皮地钻进车内,害羞双手捂脸,挡住他那直白而热烈的视线。 “你别老看我呀。” 男人坐上车,关上车门,笑容温柔宠溺地拉开她的手,声音如视珍宝:“阿荷怎么也看不够。” 苏晚荷总觉得他今日格外温柔,或许是男人在得知自己做父亲这天,都会有特别的情绪。 霍霆霄吩咐亲卫开车回府,又在她耳朵温声嘱咐,“待会府里可能人有点多?” 苏晚荷慵懒地靠在男人怀里,茫然道:“为何?” 霍霆霄笑着解释:“今早我便让下人带消息回去,远在方城的族人也驱车赶过来,见你这位当家主母。” 苏晚荷只感觉浑身毛孔都紧绷了,顿时焦急万分道:“这么突然?我都没做好准备。” 霍霆霄失笑,手指轻轻拨过她垂落的发丝,勾到那粉白小巧的耳朵后,又亲昵地托着她的小脸。 “不用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做好当我霍霆霄新娘子的准备。” 苏晚荷听见那三个字,不止耳朵,心尖儿都酥酥麻麻地烫了下,让她胸腔都升起了一阵难以形容的心悸。 到了督军府,果然如同霍霆霄所言,门口都停满了马车,还有汽车。 霍家族人都在大厅等候多时了。 苏晚荷硬着头皮,跟在霍霆霄身后,朝着会客厅走去。 看着亲卫推开大门,那偌大的大厅内,坐满了霍家族人。 苏晚荷看见最前方,留了两个首位,霍老太君和霍思雅都坐在侧边位。 她和霍思雅眼神不经意交汇,霍思雅倒是成熟许多,对她并未有不善的目光,而是很平静。 霍霆霄握着她的手走到首位右边,乌压压的霍家族人,全体起立,朝两人鞠躬。 “今后,阿荷是我霍家的女主人,代表我霍霆霄掌管霍家。” 男人此话一出,全场安静得落针可闻,便是老太君都蹙了眉。 苏晚荷也不可置信地看着霍霆霄,在她心里,从未想过掌管霍家这偌大的家产。 这份重担,她不敢轻易接手。 霍霆霄却握紧了她的手,眼神温柔鼓舞地看着她。 老太君出言阻止,“霄儿。” 霍霆霄却掷地有声道:“祖母,我意已决。” 全体霍家族人,面面相觑,也只能硬着头皮相继拱手道:“全凭家主安排。” 见过了霍家族人,霍霆霄又带着苏晚荷,走进霍家库房。 苏晚荷看着库房里的金银财宝,还有数不清的古董书画,以及一箱又一箱的金条,就连铸造的钱币银元,都有数不清的几十箱,里面甚至还有几箱是用霍霆霄的头像发行的。 霍霆霄掏出一把铜制锁匙,“这是库房的钥匙,现在交给你。” 苏晚荷惊讶道:“我收着?” 又连忙摆手:“我不要,我担心弄丢了。” 霍霆霄却温柔一笑:“放心,这些箱子都有密码锁,不是轻易打开的,我稍后都会告诉你。” 苏晚荷看着库房里的金银财宝,还有些不真实,毕竟曾几何时,她还在为了几块大洋汲汲营营。 “这些都是我的?” 霍霆霄看着她可爱面容,忽然紧紧把她搂抱在怀里,深深在她耳边说:“这些都是你的。” 苏晚荷喜不自胜,欢喜的心脏都要扑通爆开,这些金条还有财宝可都是她的了,她激动地去打开那些箱子,有些打不开的宝箱,就暂时掠过,只打开那些能打开的,了解一下督军府库房的财物状况。 此时,陈副官忽然匆忙走到库房,朝着霍霆霄唤了声。 霍霆霄神色顿了下,又笑着递给苏晚荷一个账本,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鼻蛋儿,“小财迷,慢慢去看,我先出去处理公务。” 苏晚荷开心得难以自抑:“好啊。” 男人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腻歪地把女人抱在怀里揉了揉,“阿荷,想办什么样式的婚礼?西式还是中式?” 苏晚荷感觉他今日格外粘人,又娇嗔地把他推开,“我想要中式婚礼,穿上凤冠霞帔成为你的新娘子。” 霍霆霄在她颊边落下一吻,唇角勾起动人心弦的笑,低沉磁性的嗓音蛊惑人心道:“一切都听阿荷的。这些东西,你尽管拿去使,我可能没功夫置办婚礼,只能辛苦阿荷了。” 苏晚荷嗯了声,也知他的军务重要,便赶紧挥他走。 霍霆霄走出库房,神色便瞬间凝重,回到办公室,陈副官才禀告道:“督军,方才有消息来报,北伐军已经攻破云城了。” “云城相邻便是我们烟城,北伐军这次来势汹汹,怕是不妙。” “听说那北伐军新任的团长姓张,是我们烟城人。” 霍霆霄目光悠长而深邃,语重心长道:“陈副官,此次战役不同以往,大势所趋,到了那日,你务必保护好她。” 陈副官遵命道:“是,督军。” 霍霆霄忽然雷厉风行命令道:“即刻找几个最信任的亲卫,去港城和洛杉矶,购买庄园和土地,转移一些财物过去安置,一旦出现风吹草动,我留在烟城守城,你带着阿荷去港城,务必保证她的安全。即便是我不能同你们重逢,你也要听从我的命令,护她一世周全。” 陈副官神色大惊:“督军,属下誓死保卫您的安危。” 霍霆霄声音厉而威:“执行命令。” 陈副官咬着牙关,红了眼眶,默默跪下:“是,督军,属下领命。” 第九十六章苏晚荷霍霆霄即将大婚登报 霍霆霄亲自挑选了几名跟他最久的亲卫,又从渡口调度了轮船,秘密往港城和洛杉矶运输大量财物。 苏晚荷这几日都在筹办婚礼,还不知外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霍霆霄不想让她担心,便封锁了消息,让她在督军府安心养胎。 霍家长辈连夜敲定了黄道吉日,又帮衬她筹办婚礼,宴请宾客。 苏晚荷则亲自为自己缝制嫁衣。 这几日,苏晚荷回到督军府,霍霆霄反而更忙碌了,整日见不到面,连夜里都难以见到他的身影。 每逢他回来,她已经睡着了,等她醒来,旁边早已不见身影,只有那床单烙印下的褶皱和残存的温度。 苏晚荷见玉兰紧皱眉头,顿时俏皮地笑了笑说:“玉兰,你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玉兰担忧道:“太太,我担心我在乡下的阿爸阿妈。” 苏晚荷绣着嫁衣,脸上笑容甜美幸福,“原来是想阿爸阿妈了,给你放几天假,回去探望父母亲。” 玉兰思忖一番,便点了点头,朝苏晚荷俯身道:“太太,玉兰向您告假两天,等我安置了乡下的父母亲,再来伺候太太。” 苏晚荷笑容温柔地点头:“好。”又从抽屉里取出二十大洋的钱袋子,拿过她的手,放在她掌心,“这是二十大洋,你带上路上使。” 玉兰感动地看向苏晚荷,“谢谢太太,奴婢会尽快回来的。” 玉兰收拾了行李,带上了这几年攒下的银元,又朝着督军府大门匆匆走去。 她家离省城较远,又在穷山僻壤处,交通极为不便,在督军府当女佣,除了每月托人捎带银元回去,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 玉兰走到门口,便看见陈副官守在门口。 她神色微怔,恭敬地走过去福身,“陈副官。” 陈副官掏出一个钱袋子,“督军亲自选了你陪同太太去港城,这是一百大洋,带回去,好好跟你父母告个别。” 话落,又打开了车门,“上车,我送你去渡口。” 玉兰接过一百大洋,微微停顿了片刻,又埋头坐上车。 一路无话,陈副官把车停在渡口,看着她下车的身影,又忽然沉声道:“督军和太太待你不薄,别让太太等久了。” 玉兰默然,“陈副官放心,奴婢会回来的。” 陈副官送走玉兰,又驱车赶回督军府,一路上便听见街道人心惶惶的声音。 “号外号外,顾大帅不敌北伐军被擒,云城一代军阀就此陨落。” 陈副官眯了眯眸,回到督军府,看着站在落地大窗前,神色肃穆的男人,恭敬道:“督军。” 霍霆霄回头,“你挑几个踏实能干信得过的女佣,到时陪同太太过去。” “是。” 霍霆霄又在办公桌坐下,“云城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陈副官回道:“据可靠消息,那北伐军的首领是张靖云。” “张靖云逃出烟城,结识了北伐军的将领洪运来,成为了他的义子,屡立奇功,这次攻破云城,也是张靖云出战,围观百姓称其勇猛无比,率领大军攻城,云城大军兵败如山倒。” “督军,您大婚在即,届时属下率领人马出城迎战。” 云城督军府。 北伐大军攻破了云城,占领了云城督军府,将兵马都纳入麾下。 参谋长拿着报纸走进来,“团长,现在外面都是霍霆霄即将大婚的消息。” 张靖云拿过报纸上,看着上面印刷的照片。 女人穿着深色旗袍,站在男人身旁,仿佛一对珠联璧合的玉人。 过了许久,张靖云目光才从女人身上抽离,猛地将报纸攥成一团,面无表情的面孔愈发森冷。 “霍霆霄,你害我青龙社数百名弟兄死无全尸,害我义妹死于非命,我张靖云就让你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房间内,北伐军军官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团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兵?弟兄们都等不及了。” “这些军阀可真是土皇帝,这督军府里全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够弟兄们挥霍几辈子了哈哈哈。” “霍霆霄可不是顾晏舟那个把钱都花在女人身上的风流鬼,烟城在霍霆霄统治下,烟城大大小小的军阀全都被收编了,又建设了军械厂,全国所有省份,只有烟城有独立于北洋军械局的军械厂,其军火实力不可小觑。” “的确,烟城四面环海,咱陆军不易进攻,还是向委员长申请支援,调来海军协同作战。” “你们别忘了,霍霆霄手底下,也有训练有素的海陆空三军。” “将不在勇而在谋,我倒认为不妨趁霍霆霄大婚这天,擒贼先擒王。” “派人刺杀霍霆霄?参谋长有何妙计?” “我安插在烟城警署司的卧底来信,烟城警署司司长沈绍言,和霍霆霄有夺妻之恨,这沈司长几次三番,派人向我方通信,愿携手合作,我们不妨趁此机会,让霍霆霄死于自己人手里。” 张靖云蹙眉,不悦地站起来:“霍霆霄我会亲自取他的命,我几十万大军还需要此等下三滥的手段?” 参谋长讪笑:“是,团长。” 张靖云走到阳台外,望着洋楼外残破不堪的城池。 同云城父子这一仗不轻松,顾家父子家天下,为了守住云城负隅顽抗,害得双方都损失惨重。 夜色渐深,张靖云从军政处出来,准备回房休息,却看见几个部下,鬼鬼祟祟地往外走。 “你们几个这么晚出去做什么?” 参谋长插科打诨道:“团长,听说顾晏舟常去光顾的胡同里有几个美人,倾国倾城,我们哥几个也想去一度芳容。团长,您跟我一起去?” 张靖云面色严肃道:“没用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风花雪月。” 部下舔着脸笑道:“这不是仗都打完了,弟兄们也该放松放松。” 张靖云嫌恶地挥手,沉声命令道:“快去快回。” “是,团长。” 部下激动地跳上一辆车,又驱车驶离督军府。 “你们说团长,他就不想女人?这都打胜仗了,也不找女人泄泄火。” “团长怎么不想,我还看到团长兜里揣着一副手帕,女人用的。” 落地大窗前,穿着藏青色军装的男人,望着那轮远挂在天边的明月,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帕。 脑海里却是闪过那幽静的巷子里,月光下一闪而过,白皙柔弱的肩头。 男人攥紧了手帕,眼底浮动千万种情绪,有过愧疚,沉湎,不可言说的隐藏爱意,全都阖眸深深掩下,再睁眼,只有问世间谁主沉浮的战意。 第九十七章军阀是投名状 霍霆霄推开房门,望着阳台上,阳光沐浴下的女人。 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那怀着他子嗣的女人,哪怕还未合媒结契,在他心里,早已经是他此生最珍爱的妻子。 战事并未压垮男人的筋骨,却因为女人内心多了软肋。 “眼睛熬坏了,别累着自己,这些交给下人去做可好?”霍霆霄心疼地走过去,环住女人,拿过她手里的针线。 苏晚荷脸颊绽放甜甜的笑容,抬头望着男人,眉眼间尽是甜蜜。 “我不累,等我嫁衣做完了,我还要给我们的孩子多做几套衣服,等他出生了穿。” 霍霆霄眸底闪动着微光,环抱着女人,在她旁边拉着椅子坐下,神情颇为柔软地抚摸她的腹部。 “阿荷,将来我们的儿子,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名?” 苏晚荷噗嗤一笑,又满心甜蜜:“这才刚怀孕,你就急着给孩子取名了,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我不管,就算生出来是小姑娘,你也不能嫌弃。” 霍霆霄无奈失笑:“那是自然,男孩女孩都是我霍霆霄的子嗣,更何况真生个像你一样冰雪可爱的小姑娘,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会嫌弃?” “只是可惜我不知能不能……” 苏晚荷这才松了口气,又疑惑道:“你能不能什么?” 霍霆霄轻笑,“没什么。”又说:“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将来不论男孩还是女孩,就叫可桢,你觉得如何?” 霍霆霄握着苏晚荷的手,在她的掌心写着那两个字。 苏晚荷看着掌心无形的字迹,又看向霍霆霄,感觉到他对孩子的珍爱,这也让她身为孩子的载体感觉很幸福,笑容弥漫在眼角眉梢。 “你取得名字自然好。” 忽然,有女佣敲门道:“督军,霍老先生送庚帖来了。” 霍老先生是霍家族人,较为德高望重的长辈。 他拿着红纸庚帖走进来,笑容和蔼:“督军,您和未婚妻这庚帖可要合媒?” 霍霆霄点头,又深深地看了苏晚荷一眼,带着无比的珍视:“按该有的礼仪来。” 红纸庚帖,上书年庚以及生辰八字,拿去让先生合媒。 苏晚荷和霍霆霄分别在红纸上,写上自己的年庚和八字。 苏晚荷看着红纸上,百年好合几个字,忽然眼眶泛红。 莫名未知的忐忑,令她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这末尾本来需要两位父母签字,可苏小姐这边也没有亲生父母,霆霄父母亲走得早,只能交由霍老太君签字。” “督军,我这便拿着去找老太君签字了。” 霍霆霄淡淡点头:“有劳了,霍叔。” 霍老先生又忽然道:“督军,按理说这婚书该压在祖宗堂香烛台下,若是三日之内有破碗碎碟之事发生,则认为不详,成婚之举遂不可再议。” 霍霆霄语气坚定道:“不必了,霍叔,拿去合媒吧。” 霍老先生愣了下,又点头回道:“是,督军,老朽这就去找省城最好的算命先生,算这桩姻缘。” 霍霆霄把女人掐着腰抱在大腿上,忽然埋头在她的肩颈,陷入深深地自责:“阿荷,我不好,我还没陪你逛过街,吃过茶,看过电影……今日,你收拾一番,我陪你出去,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 苏晚荷内心难以掩饰的惊喜,捧着男人那棱角分明的脸庞,爱不释手地抚过他微微带着青茬,都来不及刮的硬朗下颌,“什么?霆霄,你这几日不是军务繁忙,整日都不得见,终于得空陪我了,你不是逗我开心吧。” 苏晚荷佯装生气地撒娇,其实内心并未有任何生气地情绪,反而是恃宠而骄的甜蜜。 霍霆霄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声音磁性温柔又低哑,带着浓浓的宠溺。 “自然是真的,今日我都是属于你的,名利,权力,地位,都不如一个你,阿荷,我直到今日才明白,我舍不得你。” 苏晚荷似乎有所察觉,看着男人眼底的柔情,隐隐有种令人心疼的破碎感,仿佛只在她一个人面前表露。 表面依旧那么十分坚不可摧。 她攀着男人的脖子,埋头在他坚实的胸膛,在他厚实散发着令人安心暖香气息的脖颈间,“霆霄,你说话的语气怎么不对劲?” 苏晚荷内心隐隐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霍霆霄温柔摇头,“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你。” 苏晚荷却心底一沉,“霆霄,难道是战事?这几日你不让我出门,是故意瞒着我?” 霍霆霄却始终不肯让她知道,笑容始终那么温柔,也那么令她安心,仿佛就算天塌了下来,男人也会靠着坚实的肩膀,为她撑起一片天。 霍霆霄看着女人颦了眉头,那令人心疼的模样,让他喉咙微动,内心紧成一团,猛地把心爱的女人抱在怀里安抚。 “阿荷,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出事。” “我霍霆霄答应这辈子给你幸福,就一定会做到。” 苏晚荷还想追根究底,内心似乎猜到了什么,可从此刻固执的男人这里得不到回应,而女佣们也显然得到了男人的命令,不准向她透露半点风声。 苏晚荷为了得知外面的消息,故意拿着邀请函,以邀请傅家兄妹参加婚礼的名义,乘车去了傅家公馆,才从傅家兄妹口中,得知了此时战事的恶劣。 “阿荷,你竟然还不知道,那北伐大军灭了多少军阀,云城都被吞并了,现在马上就打到我们烟城来了。” “城内多少世家,都准备逃走,我阿爸昨日下班回来,还说要是打仗,我们举家逃到港城。” “我二哥是报社记者,他最了解现在的情形了,你可以问他。” 苏晚荷看向傅思明,傅思明也眉头紧锁地点头,又长叹一口气道:“我们普通百姓还能逃走,可霍霆霄他是军阀,是北伐军的投名状,是逃不走的。” 苏晚荷瞬间轰然一击,内心骤然碎裂般剧恸。 她的孩子不能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第九十八章大结局 傅思明目光复杂地看向苏晚荷,语气却斩钉截铁。 “云城失守,意味着军阀时代该结束了。” “苏小姐,你也需早做打算。” 苏晚荷竭力冷静,“我相信霆霄,他一定能守住烟城。” 傅思明沉声道:“霍督军是一位英雄,但他也是军阀,军阀混战至今,百姓苦不堪言。” “世界上这么多民族,但凡争斗厮杀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有一位杰出的民族领袖,没有这样的人,就无法协调统一。” “霍霆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跟其他军阀并没有什么两样,今日你和我联手打他,明日你和他合伙打我,这些军阀为了权力混战,最后苦的却是老百姓,还有牺牲的战士。” “苏小姐,我真心给你一条建议,劝霍督军归顺,方能保全己身。” “全国多少军阀明里暗里都想做皇帝,但如今世道变了,新中国不会再有皇帝。” 苏晚荷从傅家公馆出来,坐上回督军府的别克汽车。 街道上透露着不同往日的紧张气氛,百姓们闭门锁屋,随处可见巡逻的北洋士兵。 回到督军府,霍霆霄还在和部下商讨参战会议。 苏晚荷回到卧房,坐在阳台上,内心因为傅思明的话,深深受到震撼。 她在阳台坐了一下午,直到霍霆霄参加完会议,走进卧室,看见她静默的身影,匆忙走过去,温声关怀道:“在看什么?” 苏晚荷从男人的温柔软语中回过神,回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孔,抬手抚过他温热的脸庞。 “战事吃紧,我们婚礼取消吧。” 霍霆霄蹙眉,“你都知道了。” 苏晚荷点头,朝他安慰地笑了笑,“等这次战争结束,我们再成婚,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丈夫了。” 霍霆霄眼里流露出深深的亏欠,握住她的手落下轻吻,“我也是。阿荷,从我见到你一眼,就想你成为我的女人。从你踏进督军府那天,我就把你当做我的妻子。” 苏晚荷看着男人的面孔,鼻头渐渐发酸。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霍霆霄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身上背负着数万人的性命。 “霆霄,我们归顺吧,别让战士再无辜牺牲了,云城死去了多少战士,那也是我们的同胞,如今外敌滋扰,我们却内战不停,不是给了外敌可乘之机。” 霍霆霄蹲在地上,温柔含笑看着沙发上的女人,低头在她尚且平坦的腹部轻轻一吻,又抬头捧起她的脸颊爱抚,,目光深切道:“阿荷,我比你更希望统一。” “你别想那么多,我为你考虑好了,你先去港城,那里我为你置了房产,投资了一些产业,届时玉兰还有陈副官都会陪你过去。” 苏晚荷心底隐约觉得不安,猛地抓紧霍霆霄的手腕,声音都带着哭腔:“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霍霆霄无奈失笑,看着女人娇滴滴的模样,内心却十分担忧。 担心今后没有他,小妇人如何守得住那份家业,如何安稳度过余生。 今后只要她生活顺遂,哪怕她身边出现了别的男人来保护她,他一万个不情愿,却也是不舍得她受苦。 霍霆霄眸光温柔,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安抚,“说什么傻话,我霍霆霄这辈子都不会不要你。” 霍霆霄从卧房出来,回到书房,便唤来了陈副官。 一个时辰后,通知全城报社,发布消息。 霍霆霄决定归顺新政府,和北洋政府划清界限。 云城督军府,张靖云正在部署作战计划,突然接到上级指令。 他脸色倏地黑沉,猛地挂断了电话。 部下疑惑道:“团长,出什么事了?” 参谋长神色匆匆走进来,“团长,上级说不攻打烟城了,霍霆霄归顺了,现在首长都要亲自会见霍霆霄。” “咱都部署这么久了,就等着大干一场,这霍霆霄怎么就归顺了。” “团长,你说怎么办?” 张靖云咬碎银牙,“传令下去,今夜攻城。” 烟城遭遇突袭,霍霆霄命令陈副官连夜送走睡梦中的苏晚荷,便率兵出城迎战,枪炮声惊醒了全城百姓。 苏晚荷醒来已经躺在了前往港城的私人轮渡上。 玉兰守着她,神色关切:“太太,你醒了。” 苏晚荷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还有清晰的海浪拍击声,猛地从摇晃的床上起来,推开门跑出去,直到站在甲板上,看见漆黑的夜空,在船只灯光的映照下,数名亲卫守在甲板上,其中还有陈副官的身影,她才神色猛地一变,焦急而紧蹙道:“陈副官,督军呢?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宣布归顺了,为何还要送我走。” 陈副官对苏晚荷是有几分埋怨的,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他此刻就在督军身旁共同作战。 他的职责是保护战场上的将领,而不是保护一个妇人。 他嗓音很低,不愿看她:“昨夜敌军突袭,督军出城迎战,吩咐属下护送太太先去港城安定。” 苏晚荷内心一跳,心神都乱了一拍,而由于港城毗邻烟城,在海面上都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枪炮声。 她并未犹豫,语气坚定道:“陈副官回去吧,生与死我都和他在一起。” 陈副官无法违抗督军的命令,还是将苏晚荷护送到了港城。 当天夜里,双方鏖战了半个时辰,烟城军火力凶猛,便是重机枪都有数百台,张靖云所带领的部队根本无法攻破。 “团长,我们撤吧,烟城军火力太猛了,我们弟兄已经死伤无数了。” “是啊,团长,这次违抗命令参战,本来就带出来全是亲信部队,这下损失更惨重了。” 张靖云双目猩红,咬着牙道:“霍霆霄,我要你给青龙社数百名弟兄陪葬。” “所有人跟我上,今夜必拿下烟城。” 副官看着冲上去的张靖云,却朝身后弟兄们摇头示意。 “算我看走眼了,团长内心只有仇恨,不顾我们弟兄们身家性命,大伙跟我撤。” 主力部队撤走后,张靖云孤立无援,很快身中数枪,死在乱枪之下。 烟城军大获全胜,全国报社都在报道,霍霆霄却宣布归顺革命军,退出政坛,举家迁到港城,同苏晚荷举办了一场世纪婚礼。 次年,苏晚荷生下长女,取名霍可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