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洗剑录》 第1章 蜃楼 从玉门关西去,一路黄沙白骨,百里风烟未散。时近正午,强烈的阳光下,没有植被的沙漠折射出金子的光芒。在一个高高的沙丘上,陈无忌皱着眉,凝视着这辽阔的天地,心中思绪万千。他是第一次来西域沙漠,炎热的温度和干燥的空气让他难以适应,总感觉身体里的水分正在丝丝缕缕地蒸发消失。他随手把狭长细直的陌刀带鞘插在沙砾里,解开腰间的牛皮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清水。这一刻他无比怀念越州木龙山下那一条清澈见底奔流不息的江水。 陈无忌是木龙山的嫡传弟子,这次奉命带领同门赶赴大夏王朝最西端的飞沙关守城。大夏王朝与西域诸部争斗多年,虽然几十年没有发生大规模战争,但是经常有小冲突,互有伤亡。尤其飞沙关离夏朝固有边境玉门关一带有三百里之遥,就像一颗钉子插进西域,让西域人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西域人早就想把这眼中钉拔掉,常年骚扰不断,时有攻城之举。故此朝廷每一年都会从各大门派里抽调精锐弟子去守城。各大门派把这当成门下弟子的实战历练,自然相当配合,常常会派出重要培养的弟子前去与西域诸部的高手一决高下。 “师兄!” 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从斜坡走上来。 来人是师叔墨白的嫡传弟子易无期,一向与陈无忌亲近。 “师兄,你在看什么?”易无期一边用纱巾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说道,”他们想知道什么时候出发呢!“ 沙丘下,几十个木龙山弟子与马匹聚在一堆,有人在休息,有人在聊天,不时有说笑声传上来。 “他们好像很怕在沙漠里走夜路。”易无期轻声道。 陈无忌觉得有些奇怪,笑道:“他们不是跟着大师姐来过三年了吗?还会怕些什么!“ 易无期眼里掠过一丝自嘲之色,“他们跟着大师姐自然是不怕的,跟着我们俩就怕了。” 陈无忌不以为意,“大师姐交代过我啦,不就是炎教的魅影侍卫喜欢在夜里出来搞暗杀嘛,不必惊慌。“ 易无期犹疑了一会,见到陈无忌漫不经心地拿刀鞘在沙砾上乱划一通,便开口道:”师兄,除了这个,他们还说这沙漠上有一个可怕的传说。“ “由于连年战争,死在沙漠里的人太多了,怨气太重。有些厉鬼不肯消散,一直在夜里游荡,很多人遇到过呢。“ 说到这里,易无期的语气明显有点颤抖。陈无忌不得不打断她,“无期,这样的鬼故事不过是拿来吓唬小孩子而已。” 易无期攥紧手里的纱巾,“不,他们说去年和大师姐在夜里巡防的时候,真的遇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陈无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正待说些什么。沙丘下忽然传来很大的喧哗声。 “啊,那是什么?” “海市蜃楼!” “师兄!师姐!” 陈无忌和易无期扭头望去,原本一望无际的地平线现在突兀地出现了一座城池,内有高楼,屋宇鳞次。像是存在已久的繁华之地忽然解开封印,呈现在世人面前。 木龙山的弟子们纷纷跑上沙丘,惊奇雀跃地想把这奇景看得更清楚。一个相貌老成的弟子说道:“无忌师兄,海市蜃楼不是只有海边才有吗?怎么沙漠中也会有这样的奇迹。” 陈无忌认得他是师伯鸣空门下的精英弟子何福。每个门派之中,自宗师、掌门、长老、护法以下,就数嫡传弟子的地位最高,精英弟子次之,普通弟子再次之。何福虽然年纪较大,却也要尊称陈无忌为师兄。这次鸣空没有派出嫡传弟子,但以何福为首的几人有着多年的守边经验,对西域情况十分了解,一路上陈无忌也多有借重。 陈无忌便笑了笑道:“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上说,沙漠中有巨蜃,会在高温天气下吐气,幻化城楼迷惑人心。” 易无期道:“师兄,蜃的样子是不是像大乌龟?” 陈无忌笑道:“不知道呢,书上说它是蛟龙的一种。” 旁边的弟子们听到他们的对话,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无忌师兄,吐气的到底是龙还是怪物啊?” “无期师姐,这怪物好像比鬼魂还要可怕啊。” “咦,看得久了,总感觉很快就会有个大怪物从城里冲出来。” 易无期忽然大叫一声,语气急促,“师兄快看!那城墙边是不是有人在走动!” 众人被她吓得一激灵,立刻静了下来。那如真似幻的城楼看着只有十多里远,此刻影影绰绰的有几个黑点正在城墙附近移动,应该是人类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真实的人还是幻境里的人。 陈无忌心中一凛。突然出现的海市蜃楼,真假难辨的人类,暗藏杀机的沙漠,这一切都充满了不祥的气息。他不再犹疑,当机立断命令众人,“快去牵马,立即出发去飞沙关!” 众人见他神情严肃,不由得紧张起来,齐齐冲下去拔营。 大家都是身手敏捷的门派精锐,u看书 w.ukansu 片刻功夫就收拾妥当。陈无忌把何福叫了过来,”阿福,大师姐在我面前夸过你好几次了。你办事稳重,对这条路又熟悉。等会你在前头,用最快的速度带领大家赶到飞沙关。“ 何福认真地点了点头,似乎也察觉到了刻不容缓的危机。 陈无忌又对面露疑惑的易无期说道:“无期,你作殿后。我会在天黑之前追上你们。“ “师兄,你要干嘛?” 陈无忌轻轻一笑,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如果我没猜错,出现在海市蜃楼那边的是西域人。我得去搞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师兄,我要和你一起去。”易无期嘟着嘴道。 何福也插话道:“无忌师兄,要不我们一起过去吧。反正西域人少,我们干脆过去把他们抓起来。” 陈无忌道:“现在情况不明,不可鲁莽。我一个人去,才有把握全身而退。你们先去飞沙关和其他门派会合。” 易无期还是不依不舍,“那就让何福带师弟师妹去,我要陪着师兄。” 陈无忌伸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拍,“我可不想带着你这个累赘。飞沙关要有门派嫡传弟子带队才能进入,赶紧走!”他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万一天黑之后见不到我,你就去找城守大人报告。” 易无期见他神情淡定,而且一向信任他的武功与心智,便不再多言。等众人都上马出发,她在队伍最后遥遥挥了一挥手,疾驰而去。 陈无忌又拿出水囊大大灌了一口,然后拨转马头,一人一骑毫不迟疑地往北直行。 第2章 激斗 陈无忌纵马奔驰了十余里。远处的海市蜃楼景象慢慢晃动、扭曲、淡化,渐渐消失不见。沙漠恢复了辽阔清明。 但见幻象消失之处,果然有五六个人影在做一些奇怪的动作,似乎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离他们约一里远,在一个低矮的沙丘上,陈无忌停了下来,面色凝重,仔细观察。 这六个人穿着长袍,缠着头巾,明显来自西域。四个腰间挂着弯刀的魁梧大汉站在四角,诡异的是全都紧闭双眼,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双手托着一个打开的木盒,在中间地带来回走动,念念有词。在他们旁边不远,卧着几匹骆驼,一个身材健硕的青年懒洋洋地靠在驼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 陈无忌站在远处,看不到木盒里装着什么,但他直觉感到里面有一样充满危险性的东西。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像是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不停地呼唤他走过去。陈无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长刀握得紧紧的,极力把心跳的节奏恢复正常。 少女忽然停了下来,大声地用西域语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啪的一声把木盒盖上。一瞬间周围的风声都停顿了,就像世界静止了一刹那。大汉们的眼睛睁开了,所有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健硕青年蓦地扭头向陈无忌看来,目光里透出一股冷冽之意。 陈无忌感到一种强大而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他知道自己可能撞破了这帮人的某件重要事情,想要脱身而走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这一刻他反而冷静下来,他翻身下马,先拿起水囊猛灌了大大一口,然后抬手就把水囊高举过头,任由珍贵的清水倾泻下来,淋湿了头发,打湿了脸庞。他痛快地感受着难得的片刻清凉,猛地甩动头部。水珠四射,滴落在炎热的沙子上,滋滋作响。 陈无忌随手把空空如也的水囊扔到地上,往前走了几步,把刀柱在沙漠上,傲然而立。 也许是看见他没有逃走,那一行西域人就牵着骆驼施施然走来,直到离他十丈左右才停下。陈无忌看清楚了他们的装束,清一色的白色长袍,长袍的袖口处绣有三道火苗。也看清楚了少女的样貌,金发碧眼,鼻梁高耸,红唇性感,充满了西域风情的诱惑。 抱着木盒的少女同样在打量着陈无忌,眼波流转间,忽而展颜一笑,用标准的中原话说道:“看起来像是木龙山的人。” 陈无忌默不作声。 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哎,你们的大师姐呢?来了没有?” 此言一出,数道充满敌意的目光刺来,尤其那个健硕青年,双眼好像要喷火一样,直勾勾地瞪着陈无忌。 陈无忌露出淡淡的笑容,“看来我大师姐很受你们欢迎嘛。” 少女笑盈盈地看了他一会,转头对健硕青年道:“兰斯,你不是一直想找木龙山的人报仇吗?他交给你了。”说完又转向陈无忌道:“我欠你大师姐一个人情,所以今天我不会向你出手。无论你能不能在兰斯手下活下来,这个人情算是我还清了。” 兰斯咬牙切齿地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穆左侍,他活不了。” 陈无忌嗤之以鼻,:“我大师姐的人情有这么容易还么?就凭这傻大个还想留下我?” 少女笑嘻嘻地跨上骆驼,挥手让那四个壮汉跟上,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无忌道:“愚蠢的中原人。”说罢放声大笑,带着壮汉们扬长而去。 兰斯的身体爆发出一阵唧唧咯咯的声响,他轻蔑地看着陈无忌,慢慢把长袍脱下来,露出健硕的上身,肌肉线条分明,胸口一簇狂野的金色毛发,看起来充满野性的力量。更抢眼的是他双手腕间套着黄澄澄的腕套。 陈无忌双手交叉活动了一下关节,曲起手臂拍了拍,笑道:“这么好的身材呆在蛮荒之地太浪费了,不如我介绍桂花城怡红院的老板娘你认识吧,她那里有一份工作很适合你。” 兰斯也不知道听懂没有,粗犷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指着陈无忌一字一句道:“你,死定了。”说罢疾冲而来。 陈无忌只感到一股狂暴的气息扑面而来,再不犹疑,刷地拔刀斩去。木龙山的门派武器是陌刀,刀身细长,弧度极小,乍看像是一把大剑从中分出来的一半。乃天火山庄用精铁特别定制,就算用来施展剑法也无不可。 兰斯速度不减,硕大的身躯十分灵活地避过刀芒,右手一拨,黄金腕套当的一声打在刀身上,把长刀拨到一边。左手立即出拳,劲风带着沙粒,直冲陈无忌面门。 陈无忌暴喝一声,全身劲力迸发,把呼啸而来的沙粒震散。足尖点地后退的同时,手腕一转,长刀削向兰斯的拳头。 兰斯收拳跃起,凌空飞出一脚,后发先至,澎拜的力量引发劲风扑向陈无忌的胸口。 陈无忌一时无法压制,立刻收刀横在胸前,右手紧握刀柄,左手掌心抵住刀身。兰斯的大脚不偏不倚地踢在刀身上,恐怖的冲击力让千锤百炼的刀身都微微弯了一弯。陈无忌闷哼一声,纵然双脚牢牢站在沙地里,也被这一脚之力踢得向后滑去,在沙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兰斯借这一蹬之力,身躯在半空中旋转着飞出三丈多远,落在陈无忌的坐骑旁边。他大喝一声,右手迅速出拳,蓬地打在马的脖子上。这拳的力量之大,直接把几百斤的马打得凌空飞起。马匹发出无助的悲鸣后摔到沙丘之下,眼耳口鼻喷出鲜血,四蹄挣动了刹那便没了气息。 “混蛋,你个冚家铲!” 陈无忌勃然大怒,越州话脱口而出。他一抖长刀,刀气如虹,疾跑着直直地刺向兰斯心口。 兰斯侧身躲过。两人近身大战,刀影纵横,拳风猛烈。激斗引起沙尘滚滚,风烟阵阵,两条人影分分合合,一时间难分难解。 陈无忌施展出木龙山的离江刀法,刀意如绵绵江水不绝,威力也如江水拍岸般不肯停歇地一直叠加,渐渐把兰斯压得快透不过气来。 兰斯越战越心惊,他在西域素有武学天才之名,曾经被木龙山大师姐一刀震慑后,知耻而后勇,埋头苦练了一年,本以为可以一雪前耻,强力镇压木龙山众人。想不到今天遇到陈无忌,久战无功,不由感叹中原武学果然博大精深。 陈无忌在木龙山学艺十年,只在越州一地走动,江湖上名声不著。他的武功早已到了三品低阶,领悟出武道之意,虽然离大师姐还有一段距离,但在八大门派的年轻一辈之中,也是属于第一梯队的精英。如今他起了杀心,刀势如水银泻地,誓要将兰斯杀之后快。 兰斯目露凶光,手臂青筋现形,两个腕套接连击在刀锋上,当当作响。脚步不停,似要冲出刀光的包围圈。 陈无忌脚踏七星,身体如风中落叶,轻盈变幻无定势,手中刀势随之变换劈斩刺削,正是离江刀法里的一式大杀招,uu看书 ww.uukanshuo 九马画山。在那遥远的越州,木龙山门派所在地的那一条离江边,有一座奇特的山峰,断壁上岩迹深浅不一,各有形状,远望像一幅奔马图,但马的匹数却因人而定。当地有童谣:看马郎,看马郎,问你神马几多双?看出七匹中榜眼,能看九匹状元郎。这一招刀法正是取其变幻莫测之意,杀机四伏。 兰斯怒吼一声,双拳连出,倾尽全身力量打过来。陈无忌冷冷一笑,腰身一扭,左手出拳硬接的同时,右手持刀由下而上,刀气直冲云霄。 蓬的一声巨响,两人一碰即分,相对而立。 陈无忌站得犹如一杆标枪,右手长刀斜斜指向地下,刀尖上一缕红色的血水汇聚成滴,轻轻滴落。左手收于身后,微不可察地抖动着,以拳对拳,兰斯的力量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接下的。 但兰斯的状态比他更惨,面部扭曲狰狞,大口喘息。和陈无忌对拳的右手张开着,五个手指都在发抖,更加可怖的是胸口上斜斜一道伤口,几可见骨,鲜血在不停地冒出。 兰斯恶狠狠地盯着陈无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左手在伤口上一抹,带着血放到嘴边一舔,“你,够狠,等你有命走出沙漠,我,会再来找你。” 说罢,大步走向他的骆驼,头也不回地策动骆驼奔驰跑远。 陈无忌一直强忍住冲过去斩杀他的冲动,刚才的一刀他也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心内气血翻滚,全凭一口气硬撑着。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有把握杀死兰斯。 就当是初来西域的一个教训吧。他心里这样想。 第3章 奇遇 陈无忌看着兰斯不见了踪影,才轻轻咳了两声,盘腿坐下,运转内息调节身体。 过了半个时辰,自觉身体已无大碍,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先走到那匹马的尸体旁。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红眼睛,他泛起内疚之情。 “伙计,对不起啦,没能照顾好你。” 陈无忌从马鞍上拿起自己的包袱背到身上,皱着眉看看渐渐西坠的烈日,走到一边搜寻了半响,捡起干瘪的水袋,又来到马尸旁。 “伙计,你还得帮帮我,不要怪我啊。”说着他抽刀插进马尸颈间。拔刀的瞬间,鲜血喷了出来,陈无忌急忙把水囊凑过去,装了满满一袋马血。 陈无忌看着被马血弄脏的衣袖,无奈地摇摇头,强忍住心里的不适。抬头辨了辨方向,提着刀往西方慢慢走去。 耽搁了这么一阵功夫,正是午后时分,沙漠上温度最高的时候。陈无忌一边走,一边调整呼吸与脚步的节奏,只有实在酷热难耐的时候,才浅浅泯一口马血。腥气入喉,令人作呕,他张大嘴巴,大口吸气才压制住上涌的恶心感。残留在嘴唇上的马血很快被晒干,用手剥落的时候,让他觉得自己的嘴唇好像脱了一层皮一样。但是比起在沙漠中脱水的可怕,这样程度的折磨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陈无忌心里盘算着,这里大概正好处于玉门关与飞沙关的半路,无论往那边走,都有一百多里的距离。既然如此,当然是走去飞沙关和众人会合才是上策。路途遥远,他不敢施展轻功,只能保持速度慢慢走着。每隔一段时间,还得靠太阳来判断方向,以免偏离西方太远。 也不知道翻过了多少座沙丘,踏尽多少黄沙。一袋马血被他喝得七七八八了,内心的饥渴感非但没有退减半分,还越来越炽热难耐。好在这时候太阳下山了,暮色笼盖大地,从未停歇过的热风也柔和了很多。 陈无忌叹了口气,人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渺小,他显然低估了大沙漠的可怕程度。他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挣扎了半响才坐起来。身上的黑色长衫,原先光彩照人,如今污迹斑斑,有血痕,有汗印,有泥迹。一张俊脸也邋邋遢遢,和叫花子没什么两样了。 陈无忌内心下了一个决定,咕噜咕噜把水囊里的马血一喝而光,扬手把水囊丢得远远的,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去捡起它了。他用手掰动双脚成打坐的姿势,气沉丹田,运转周天。残酷的环境中,生存的压力下,加上与兰斯势均力敌的一战,他隐隐感到自己的武道境界有突破的趋势。 陈无忌沉浸在内功心法的运转中,沙漠的夜来临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如今他的身体状态恢复到了巅峰状态,但他知道这种状态在高强度的行走中维持不了多久。不过对他有利的是沙漠的夜晚比白天凉快许多,不用与高温对抗能省下不少力量。照推算离飞沙关只剩下几十里的路程了,他打算一口气走过去。 陈无忌长身而起。目光坚毅地踏步而行。 就在这时候,他隐隐听到了风铃的声音。陈无忌愣住了,停下脚步,闭起眼用心聆听。夜晚的沙漠是寂静的,他听到了风过沙丘的声音,听到了沙石滚动的声音,甚至听到了不知名虫子爬行的声音。 “叮,铃铃。” 这次不会错了,是驼铃声。陈无忌蓦地睁开眼,精光四射。淡淡的月光晒下清辉,大漠泛起一层灰白色,连绵起伏的沙丘像巨龙盘踞。 陈无忌定定望着前面的沙丘,感觉声响越来越近,不由紧握刀鞘。 随着声响越来越近,一道人影渐渐出现在沙丘之上。他戴着宽边斗笠,柱着禅杖缓步而来。那清脆悦耳的声音正是系在禅杖头上的两个小铃铛发出。 难道来人是个和尚? 为何会有和尚出现在此地? 陈无忌心中泛起诸般念头,定定看着那道人影走近,直至在自己面前十步停下。 从那人斗笠边沿垂下的薄纱无风自动,露出一张须眉皆白的苍老脸庞。陈无忌顿时感到有一双锐利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却听那老人用十分平和的声音道:“你是木龙山的弟子?” 陈无忌心想我木龙山在西域如此出名吗?今天遇到的每个人都一眼就看穿自己的身份。他便不露声色淡淡地道:“不错。” 老人的喉咙发出一阵奇怪的咕噜声,好像是在笑。然后很快他就激烈地咳嗽起来,咳到腰都弯了,那呼吸声就像打铁风炉被拉动的声响。 陈无忌向前行了一步,问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人低着头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颤抖着倒进嘴里,又拿出一个水袋,喝了两口后便朝陈无忌扔了过去。 陈无忌轻松接过水袋,借着月光看见水袋口有一圈焦黄色,心里不由自主泛起一阵恶心感,但是身体的饥渴感迅速打消了他的抗拒。他撇了撇嘴,装作不经意地用手把水袋口擦了两遍,才慢条斯理地举起来,张口接住流下来的清水。 老人似乎又笑了笑,“去年我认识了你们木龙山的一个小姑娘,uu看书uknsh 她比你可豪爽多了。” 陈无忌不以为意地道:“我想你说的是我大师姐吧。我自然是不能和大师姐比的。” 老人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声音也变得慈祥了,“你应该是要去飞沙关吧,你往前再走三十里就到了。这袋水就送你了。你省着点会够用的。” 陈无忌忙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前辈了,请教前辈的名讳?” 老人把手中的禅杖轻轻一振,叮铃叮铃的铃声再度响起,“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说着他大踏步继续前行,从呆立着的陈无忌身旁不疾不徐地走过,又走远。 陈无忌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手中水袋的重量提醒着他,他真会怀疑刚才那一幕是幻觉。但他毕竟是经过长期修炼的门派精英,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把所有疑问压在心底,坚定地继续上路。 有了大半袋清水带来的能量,他的速度快了很多,几十里路很快就走完了。在遥遥可见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城池。 飞沙关到了。 陈无忌把最后几滴清水倒在手心,然后用力地抹了两把脸庞,才慢慢地向城门走去。 咻!一个凌厉的破空之声响起来。 噗!一支羽箭在他脚尖处钉进沙土里。 这是一个警告,陈无忌停了下来,他离城门还有一里远,在夜里还能保持如此精准的箭法,放箭的人除了有惊人的臂力,一定还有惊人的眼力。 一定是苍松书院的人。陈无忌忍不住笑了笑,他知道射箭的人是谁了。 第4章 入城 陈无忌把手里的刀高举过头,缓缓地左右划动。 一个粗壮的声音传来,“来者何人?” 陈无忌气沉丹田,“木龙山,陈无忌。” 城墙上立刻亮起数支火把,晃动的亮光下,隐约可见一簇高低不一的人影在走动,还有一阵意义不明的喧哗声传来。 很快又有人喊道:“慢慢走过来。” 陈无忌依言慢悠悠地走过去,月色下的城楼慢慢变得高大,夜里看不清城池的规模,只能感觉到这座孤零零地矗立在大漠上的小城,就像是一头盘踞在大地的巨兽,沉默,却充满杀机。 当陈无忌走到城门外五十步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停下!”紧接着一个燃烧着的火把带着风被扔下来,咻,又一支箭射出,笃的一声钉在火把上,带动着火把往陈无忌飞去。 陈无忌从容地伸手接住,举着火把在自己头部划了一圈,把脸庞照得清清楚楚。 城头上传来易无期的声音,“无忌师兄!我就说师兄肯定会没事啦!“ 陈无忌心里一松,将火把上的箭拔下来,在火光下端详,忽尔笑道:“宫生,还不叫人开门吗?” 城楼上的人哈哈大笑,便有人传令开门,那两扇厚厚的铁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在静夜里让人听得牙酸。 陈无忌走进城内,一大帮人已经在街道上等着他。 易无期像阵风一样扑过来,双手飞快地从陈无忌前胸摸到后背,她闻到血腥味的同时敏锐地察觉摸到了一滩血迹,“师兄,你受伤了吗?”她的语气有些惶恐。 陈无忌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是马血。” 他扭头对站在旁边一个笑眯眯的年轻人说道:“宫生,你的箭法是越来越好了。” 来自苍松书院的宫生打了个哈哈,“无忌,如果你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上三年,你的箭法也会变得极好。”他的声线沉稳,不急不躁,让人听得十分舒服。 陈无忌走近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两人相识已久,一切尽在不言中。 宫生又道:“你这家伙惹到什么麻烦了?我们正要出城去找你。”他指着一位全身戎装的胡须大汉道,“这位是我们的城守,燕还山大人。” 陈无忌忙抱拳行礼,“有劳燕城守了。” 身材高大的燕还山散发出一种杀伐果断的气息,这是在边疆打滚多年的将领特有的铁血气质。他目露精光,把陈无忌上下打量了个遍,“不必客气,你们八大派弟子多年来为我大夏守关,贡献良多。燕某自当护你们周全。” 旁边有个人发出一声冷笑,“可惜朝廷里的人可不是城守大人这样的想法。” 陈无忌扭头看去,见此人衣着华丽,面容娟秀,两道浓眉下的丹凤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她穿的是男装,但又毫不掩饰自己的女子身份,裁剪得体的绸缎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更吸引人目光的是她背着一把硕大的宝剑。看到这比寻常的剑大出三倍不止的巨剑,陈无忌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 燕还山面露尴尬,宫生赶紧出来打圆场,“傲大小姐,别为难城守大人了,这话说说就算。”他拉过陈无忌,“无忌,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下大家。这位就是天火山庄的大小姐傲长空。” 傲长空撇嘴道:“我说无忌啊,我可是你的长辈哦。” 陈无忌愣了一下,“大小姐此话何解?” 傲长空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把纸扇摇了摇,“你师傅叶潇瑶是我的表姐,你说我算不算是你的长辈?” 旁边的易无期先叫了出声,“哎呀呀,叶师伯居然是你表姐!无忌师兄你认了门有钱亲戚啊。”天火山庄精于铸造之道,不仅为各大门派打造各种武器,也是朝廷钦定的兵器提供商之一。多年下来,自然是赚得盘满钵满。 陈无忌笑了笑,装模作样地拂了拂脏兮兮的衣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那小弟以后就靠大小姐多多关照了。” 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长得明艳动人。她原先站在阴影里,不为人所注意,如今站到火光下,她这灿若星辰的一笑盖过了火光的明亮。陈无忌不由得多打量几眼,看到她的腰间斜挂着两柄短剑,暗忖她应该是红袖坊的内坊弟子。红袖坊分内坊外坊,内坊重在练舞及身法,以两柄短剑防身,少在江湖行走,外坊重在练剑,多用两把长剑,是红袖坊扬威江湖的主力。看她身边那个同样笑容满面的高瘦女子就背着两把长剑,正是一向负责参加守边试炼的外坊弟子。 宫生道:“这两位是红袖坊的师姐。” “我叫苏念璇。”那个短剑女子落落大方道。 “我叫沐晓韵,见过无忌师兄。”那个长剑女子微微点头。 陈无忌一边还礼,一边暗自奇怪为何红袖坊今年会派来一个内坊嫡传弟子。宫生又指着一位矮个子少女道:“这位是凤凰谷的泺洛。” 泺洛身材矮小,穿着异于众人,头上梳髻插着银花,上装是齐腰紧身圆领大襟,下着天蓝色短裙,露出光洁的小腿。她笑嘻嘻地道:“今晚正好是我和楚师姐守夜,早就看见无期师妹哭哭啼啼地去找城守大人。“顿了顿又道,“我楚师姐要坚守岗位,实在是走不开。只有我来助拳,无忌师兄莫怪。” 易无期涨红了脸,争辩道:“谁哭了?谁哭了?洛姐姐你莫要欺负人。” 陈无忌拉住她,对泺洛认真道谢,“泺师妹有心了,多谢。” 宫生又指着一位抱剑而立默不作声的少年道:“这位是青云观的九天师弟。” 陈无忌这才发觉围成一圈的年轻人中,只有自己和宫生、九天是男的,其余皆是女子,当真是莺莺燕燕,翠翠红红。他不由一阵错愕。 九天一身道士装束,颇有几分出尘之姿,神情倨傲,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淡淡地扫视着陈无忌,“我听说木龙山大师姐连续拿了三年战功第一,所以今年我特意来见识一下,没想到你们换了人来。没能一睹木龙山大师姐的风采真是太遗憾了。” 为了激励门派弟子在飞沙关守边中作出贡献,朝廷设置了一个战功排行榜,前十名会得到奖励,名次越靠前,奖励越丰厚。 陈无忌心想大师姐在西域的名气实在太大了,才短短一天就已经听到不少人提起她。 这时候燕还山终于又开口了,“好啦,今天总算是有惊无险,虚惊一场。我老人家就先告退了,你们年轻人也别急着聊,沙漠里的日子长着呢,先安顿下来吧。” 众人觉得此言大是有理,等他走远后,也纷纷与陈无忌告辞。转眼间,城门处就只剩下陈无忌、易无期、宫生,以及站得远远的木龙山弟子们。 三人边走边说话。 宫生叹道:“城守大人的日子不好过啊。” 陈无忌低声问道:“怎么了?” 宫生环顾四周,“你该发现了吧,飞雪城和雷音寺的人没有来。” 陈无忌不以为意,u看书 uukansu“我以为他们还没到飞沙关呢。” 宫生嗤之以鼻,“最慢的是你们木龙山。人家两天前就到了,现在和天威府的统领打得火热呢。” “天威府的统领?” “嗯,今年天威府来了一个万统领,奉旨督军。”宫生小声道,“无期师妹应该察觉了,燕城守的权力已经变小,不然也不会这么磨磨蹭蹭,我们早就应该出城接应无忌你了。” 易无期点点头,大是赞同,“不错,我一进城就去找城守,希望他能召集人手去接应师兄。他却让我去找那个万统领。就是这个万统领迟迟不同意,更可气的是飞雪城和雷音寺的人还在旁边看笑话。什么八大门派同气连枝,狗屁!” 陈无忌摸摸她的头,示意她不要生气。 宫生忽而笑道,“今年真是奇怪,不但你们换了人来,其他门派也是新面孔,看来看去,只有我们苍松书院和燕城守是飞沙关的老人。” 陈无忌拍拍他的肩膀,“谁让你们漠州和西域交界呢?这是你们的地盘。你要是真的腻歪了,回去书院找你师傅啊,反正他是书院院长,叫他换一个人来就是了。” 宫生翻了个白眼,“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替我师傅分忧。何况你这小子今年也来了。我怎么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陈无忌笑道:“承蒙夸奖,我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宫生一本正经地说道:“不不不,我觉得无期师妹比你有趣多了。” 易无期:“这。。。。。。” 三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很快走远了。 第5章 议事 翌日,陈无忌早早醒来,与易无期一起出门去衙门报到。 飞沙关并不大,经过昨晚的观察,陈无忌对此地的大致形势已经有所了解。这里原来是个小小的绿洲。夏朝与西域诸部打了多年的战争,此地多番易手,直到最近五十年才被夏朝牢牢占据,成为大夏王朝最西端的疆土。为了守住这个战略要地,夏朝不惜工本圈地筑城,派以重兵,还由天威府召令八大门派每年都要派来武道五品以上的精锐弟子协防。 虽然夏朝对飞沙关经营数年,也不过是造就了一个十里见方的小城池。一东一西两个城门,一纵一横两条大道十字般交叉,把城池分为四个区域。西北角是兵营,西南角是物资仓库与衙门,东北角是门派驻地,东南角是市集。在交叉点,也就是城中心,有一个小小的月牙状湖泊,全城用水皆出于此,以形赋名,谓之月牙泉。由于水源珍贵,不但搭了个大凉棚盖住这湖,还日夜有兵卒巡守,全城人每天限量取水,无一例外。 他们两人从东北角那片平房里出来,一路走到月牙泉。日头跃上低矮的城墙,斜斜照着这孤城,气温尚未升高,几缕清风打着旋,卷起细细的沙尘在道路上翻滚。街上走动的除了巡逻的士兵,还有三三两两的门派弟子。 衙门就在离月牙泉不远的大街边,朴素的三进瓦房,大门前用木头栅栏围了个小院子,在临街一角竖立着三根高高的光秃秃的旗杆。 易无期有些疑惑,“师兄,这旗杆怎么不挂旗呢?” 陈无忌道:“这是用来发旗号的,现在没什么事当然用不上。” 易无期吐了吐舌头,“这方法真不错,旗子一升上去,全城人都看得见,比叫人传令快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四五个行色匆匆的年轻人从西边大步走来,双方正好在小院子的门口碰面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哟,这位想必就是昨天闹出好大一番动静的木龙山陈师兄吧。” 来人俱是一身白色劲装,背上斜挂着大刀。领头的两人,一个长得剑眉星目,样子斯文,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陈易二人。另一个眼睛狭长,嘴唇单薄,散发出阴森森的气息,刚才那句满带嘲讽的话正出自他口。 陈无忌扫了来人一眼,对他们的身份心中有数,当即浮现出一个贱贱的笑容,“不敢当,我看你比我老多了,这一句师兄我受不起。” 易无期十分默契地朝对方翻了个白眼,“啧啧啧,这几位不正是昨天不动如山的飞雪城的师兄们吗?” 那几个年轻人立即怒形于色,薄唇青年阴沉沉地道:“飞雪城,崔影,请赐教。” 他摆明车马要挑战陈无忌。八大门派一向不禁门下弟子切磋,他这样做算是无可指摘。 陈无忌刚想回应,有人走过来大声叫道:“真热闹啊,各位师兄在聊些什么。” 泺洛笑咪咪地和一个与她打扮相近的女子走过来。 陈无忌笑道:“没什么,飞雪城的师兄们可能闷得慌,想要交流交流,小弟自当奉陪。” 泺洛扫了一眼众人,了然于心,“无忌师兄,这是我师姐楚洛泽,昨晚她当值走不开,没能去接你。” 陈无忌忙拱了拱手,“不敢劳烦楚师姐。” 楚洛泽个子不高,身材凹凸有致,脸庞微圆带着笑意,显出几分可爱。她点点头,对飞雪城的众人说道,“几位师兄,万大人和城守在里面等着呢,不如我们先进去吧,切磋这种事,来日方长。” 崔影冷冷哼了一声,“也罢,今天给你们凤凰谷一个面子,木龙山不就仗着有个敢打敢冲的大师姐嘛,我们飞雪城可没怕过谁。” 易无期翻了个白眼,正要驳他几句,陈无忌拉住她。 崔影便与那个剑眉星目的青年走了进去,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陈无忌不以为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与众人一起进去。 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正中间有一块写着“守我河山”的牌匾,下方是一张四方长案,案后坐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正是奉旨督军的天威府特使万长青。城守燕还山也只能坐在他旁边。 厅两旁排着两列座椅,对应着八大门派。木龙山的座次是右侧第一位,对面正好是飞雪城。八目相对,易无期轻轻撇了撇嘴。 陈无忌环视一圈,大部分人昨晚已见过,只有紧挨着飞雪城的雷音寺两人是初次相见,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那两人皆是穿着朴素的麻衣,短发造型,此刻眼观鼻鼻观心,木然而坐。 旁边的宫生低声告诉陈无忌,“那便是雷音寺今年的代表,雨吹雪和云上武。” 陈无忌点点头,雷音寺这个门派很特别,创派的开国功臣道极真人曾经当过一段时间和尚,与禅宗大有渊源,开宗立派的时候便取了个寺字,实际上他门下与和尚毫无关系。 宫生又笑着指指身边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无忌,这是我小师妹黎鸳。” 黎鸳扑闪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侧身行了一礼,十分好奇地打量着陈无忌。 陈无忌含笑回礼。却听燕还山在上轻咳两下,开声道,“今年的八大门派嫡传弟子都到齐了,下面由万大人分派任务。” 万长青眯着眼扫视众人,目光有若尖刺,像要把众人的五脏六腑都看透。 陈无忌心中泛起极不舒服的感觉,有如被毒蛇盯上。他强压住不适,面上不露半点端倪。 万长青的嗓音嘶哑,“各位都是门派的天之骄子,但是今日来到飞沙关,一切以我天威府为主。倘若有谁敢不听号令,莫怪我翻脸无情。” 崔影大声道,“那是自然,我等当任万大人驱使。” 他争先表态,众人只得喏喏以对。 万长青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了燕还山一下。燕还山肃然道:“下面由我来说一下目前的形势。” 陈无忌也急于了解情况,当下凝神细听。 “今年立秋以来,我们和西域诸部相处得较为平静,商路重开。” “但是最近一个月,u看书 w.ukasu 与我们交界的月氏部落有不寻常的异动,不但经常派出探马靠近我们关城窥探,还在周边大肆收集物资。根据得到的消息,这一切似乎与他们的炎教圣女出巡有关。” “西域广阔,有上百个部族分散各地,其中最强大的是日曜族,他们的部帐自号王庭,占据在大漠尽头。但他们能号令西域并不单单靠武力,还因为炎教的总部就设立在王庭。“ “西域这些蛮族,都有一个共同信仰,就是拜火为神,炎教由此而来。宗教的力量不可小觑,他们以教皇为尊,所以团结一心,与我大夏对抗多年。” “炎教圣女的地位尊崇,每隔三年就会出巡诸部宣扬教义,历来是西域的一件盛事。听说现在的这位圣女是新当选的,所以动静特别大。” 天火山庄的傲长空插话道:“他们的圣女出巡与我何干,没必要在意吧。”她不以为然地玩弄着手中的扇子,“本小姐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打打杀杀,只是想呆过一年半载好回去向我家那老头子交差。” 易无期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这话还真是只有财大气粗的天火山庄大小姐才敢说。 万长青敲了敲桌子,“傲大小姐,此言差矣。”他双手撑住桌面,缓缓站起来,环视众人道:“本座奉皇命来督军,可不是来看你们这帮小毛孩玩过家家。” “西域蛮族觊觎我大夏多年,岁岁扰边,我皇早有荡平西域之意。” “各位,建功立业就在今朝。现在这一桩天大功劳和富贵就摆在诸位面前,那就是——” “刺杀圣女!” 第6章 切磋 此言一出,大厅里的众人几乎同时有了一刹那走神。 刺杀圣女? 自当今皇帝改元天宝以来九年多,夏朝与西域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事,只在边境一带时有摩擦,其实就是天威府带领八大门派弟子和炎教的年青一代相互争斗,与其说是国家之间的纷争,倒不如说是江湖上的仇杀。奉命来守关的各派弟子都当是小打小闹,来这一趟不过是为了应付朝廷与宗门的差事。 如今这位万统领失惊无神说要组织人去刺杀圣女,自是让人大为意外。 陈无忌偷眼望去,众人神色各异,大多显得十分震惊,只有飞雪城那两人表情淡定,崔影旁边的年轻人还挑衅般耸动眉毛,盯着陈无忌。 易无期低声告知,“师兄,这人是崔影的师弟柳风殇,听说是大宗师柳无涯的嫡孙。” 陈无忌嘴角微翘,报以一个轻蔑的笑意。 燕还山清了清嗓子,“圣女出巡必定有宗师级高手随行,事关重大,我们自然要好好谋划,万大人不会让诸位去白白送死的。” 万长青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刺杀圣女一事,本座自有打算。今日只是给各位提个醒,速速把来这游山玩水的念头打消。如有泄露军机、延误军机者,定斩不赦。“ 经过这番小骚动,接下来的议事过程多了几分庄重。主要由燕还山解说了飞沙关的各种规矩、军队旗语的含义以及各大门派的分工。不知不觉用去一个上午的时间,才让众人散去。 大家一齐涌出门去。宫生的小师妹黎鸳笑着走近,正想和陈易两人聊上几句,陈无忌摆摆手,高声向前面的崔影喊道:“喂,崔师兄,留步!” 众人闻声皆是脚步一停,好奇地看着他。 崔影皱眉道,“有什么事吗?” 陈无忌笑着走过来,“崔师兄真是人老忘事,早上不是说要我赐教一二吗?我现在有空了。” 崔影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既然如此,我也想见识一下木龙山的刀法。” 众人一阵哗然,继而都兴奋起来。木龙山与飞雪城都是用刀的门派,代表着刀法的最高境界。这两人身为宗门优秀的嫡传弟子,强强相遇,一定大有看点。 傲长空更是吹了个口哨,大力拍手叫好。 美艳如花的苏念璇把目光在陈崔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充满兴趣。 黎鸳有点愕然地问易无期,“无忌师兄一直是这么好斗么?” 易无期咧嘴一笑,“我师兄有句口头禅,隔夜饭可以吃,隔夜仇不能忍。” 宫生举手喊道:“各位,各位,城内不便喧哗相斗,不如出城东外再说。” 一行人便熙熙攘攘地往东城门涌去,路上又有不少弟子加进来看热闹。宫生不得不再次发号施令,勒令除嫡传弟子外不得出城。最后只得他们十几个人出了城,守军也不敢阻拦。 往城外大概走了一里,在一处平缓的沙丘上,大家停下来。陈无忌和崔影继续走了几十步,隔着两丈的距离,冷冷对望。 崔影手执大刀,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化身为沙场上的战将。飞雪城在夏朝北方的燕州,与长白国交界。在长白国称藩进贡之前,飞雪城就像如今的苍松书院一样为夏朝镇守边关,众多门人上阵厮杀,磨砺出霸道刚烈的刀法,也传承下来杀伐勇敢的心法特质。 陈无忌丝毫没有托大,长刀出鞘后斜斜指向地面,不再作口舌之争。他的眼神清澈冷冽,他的手干燥稳定,整个人像峰顶悬崖上的岩石般,任尔东西南北风,岿然不动。 飞雪城的刀,不同于木龙山细长直的陌刀,而是片状大刀,只看外型就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崔影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给陈无忌蓄势的时间,大刀往前一斩,声如猛虎咆哮,刀风带动风沙,狂暴地向陈无忌逼去。 陈无忌长刀一震,自然而然地画了一个圆,同样带起强劲的刀风,把崔影的攻势轻松化解。 崔影疾冲过来,近身劈出一刀,刀光雪亮,眩人眼目。这一刀隐含了飞雪刀法的真意,在这炎热的沙漠上居然营造出一种寒冷感觉。刀影重重叠叠,有如雪花飞舞,笼罩着陈无忌全身,充满杀机。 陈无忌神情淡定,不退不让,身躯矫若游龙,长刀随之流转,一瞬间刺出千百道刀芒,同样蕴含着木龙山独门刀意,让人有大江奔流之感。雪花遇上江水,自是点点融于其中。只听连绵不绝的叮叮叮之声响起,是他们两人的刀尖一次又一次碰撞在一起。 观战的众人发出一阵喧闹声。自从夏朝设立天威府一统江湖后,把武道境界划分为九个层次,每个层次又分为高中低三个阶段。朝廷办事只求实际,不讲花哨,于是把这九个层次像官职一样列为一到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实际上武道有三个分水岭。七八九品是最基础的炼体时期,重在锻炼身体素质和招式。五六七品属于炼气时期,如何让武器发出有若实质的杀气,全凭功力高低决定。到了一二三品的炼意时期,才能称得上是一个高手,也可以说这时才算正式踏入武道的大门。至于领会什么样的意境,全看个人的武道悟性。悟性高的人,自然能在武道上走得更远。 陈无忌和崔影两人都展现出了强大的刀意,显然都晋升到三品中阶的层次。众人暗暗对应自己的武动境界,大多有赞叹之色。 崔影一招将尽仍无寸功,心中便有些急躁。双手握住刀柄,举臂平伸后腰间猛地发力,整个人飞速地旋转起来,等于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刀身上,刀意更加凛冽。如果说刚才的那一刀是漫天飞舞无孔不入的大雪,那么这一刀就是让风云变色的雪暴。他人刀合一,化为无情的绞肉机,如同一个大光团向陈无忌滚过去,要把陈无忌绞成碎片! 远处的易无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招大风车感觉很厉害啊。uu看书 ww.uukshu.om” 陈无忌发出一声长啸,纵身而起,在崔影上方居高临下,用一个头下脚上的姿势,同样伸直长刀,手腕扭动间,刀光如飞流直下的瀑布,有着强大的冲击力。他还有样学样,借助下坠的力量让身体疯狂地旋转起来。崔影像一个大光团,他就像一个长长的狂暴地转动的钻头,一往无前地要钻破那团光! 这一幕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傲长空摸了摸下巴,“无忌这一招电光毒龙钻好像更厉害呢。” 只是一瞬间,接连几十声当当当的脆响后,刀影消散。陈无忌飘然落在远方,手腕轻动挽了个刀花,潇洒地把刀入鞘,柱刀而立。 崔影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才停下,拖着大刀,故作轻松地压低声音喘息。 三刀,胜负已分。 易无期和傲长空两人大力拍手欢呼,全然不顾其他人的脸色。 陈无忌微微拱了拱手,“承让了。”说罢,举手撩了撩头发,转身就走。 远处那帮人爆发出一阵哄笑,跟着他往城池走去。只有飞雪城和雷音寺的人留下来。 柳风殇走到铁青着脸的崔影面前,“崔师兄,你没事吧?” 崔影咬牙道:“没事,回去再说。” 雷音寺的云上武看着远处的城门,对比他年轻得多的雨吹雪说道,“雨师兄,木龙山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嚣张啊。” 雨吹雪中等身材,浓眉大眼,年纪轻轻却给人一种山上青松般的苍老感觉。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无妨,原以为木龙山只有毛英奇值得我注意,看来,要加多一个人了。” 第7章 出城 碧蓝的天空,澄黄的大地,热风扬起沙尘,空气中充满干燥的气息。西出飞沙关五十里,同样是一成不变的大漠风光。 坐在骆驼上,随着骆驼的步伐前后晃动的陈无忌无精打采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改变了装束,头上包着头巾,穿着普通的灰色长袍,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商贩。他摸索着从马鞍边拿出一只羊皮袋子,拔开塞子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马上呲牙呸了一声,“你说这么淡的酒水怎么就能卖出钱来呢。” 和他并辔而行的楚洛泽嫣然一笑,“西域没有米酒,再淡也能卖出好价钱。”她同样化装成普通的中原女子,还戴着一顶斗笠,蒙着面纱。 陈无忌有些歉意,“楚师姐,这次怪我连累了你,要你出来晒太阳受苦了。” 楚洛泽眼里的笑意更浓,“看你昨天赢得那么爽,今天就被人安排做苦力了吧。明知道崔影是飞雪城掌门的儿子,与万统领又走得近,你完全可以不理他的,何必和他做一时之争呢。” 陈无忌道:“管他是谁,我大师姐教导我,看不顺眼的人,打他就打他还需要挑日子吗!” 楚洛泽摇了摇头,“你们木龙山的人啊,真是从来不肯吃亏。你可知万统领是什么来头?以前也不是没有天威府的统领来过,哪个像他这么强势的,连城守大人都不敢哼气。“ 陈无忌一脸不以为然,“你还真以为我是越州的山里人啊。万长青,不就是和万贵妃一个姓嘛。” 楚洛泽道:“咳咳,万贵妃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听说皇上迟迟不肯立储君,就是为了等着她诞下龙子。” 夏朝没有立长为君的规矩。当今皇帝在位三十年,两个王子早已长大成人,暗地里一直在互相较劲。皇帝却迟迟没有立储的念头,现在又独宠万贵妃,三千宠爱在一身,渐渐便有了这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陈无忌打了个哈欠,“崔影这人真是小气,仗着和贵妃娘娘是同乡就和万统领搞阴谋诡计,安排我来干这种打探敌情的粗活就算了,还非要扯上师姐你。“ 楚洛泽跟着叹了口气,“还不是怪我昨天在门口多嘴,就应该让你们两个在衙门前打个天翻地覆。” 陈无忌笑了起来,“师姐古道热肠,令人敬佩啊。” 楚洛泽呸了一口,“谁不知道我们蝶莺谷主和你师傅是多年老友。就算我不出声,崔影也会把我和师妹看作是你一伙的。” 陈无忌看着前面的五六个真正的商贩,“你说他们用这些水酒到西域贩些什么货物,大夏不许贩铁器,西域不许贩马匹。还有什么赚头。” 楚洛泽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一带有一种特别的蝎子,叫黑玉蝎,晒干后可以入药,还可以制作一种特别的护肤膏,幽州那边有钱人家的女子可着迷了,常常卖断货。连带这黑玉蝎的价格也水涨船高,从西域带回一只黑玉蝎就等于带回来一两金子啊。” 陈无忌大为感叹,“不用问,这护肤膏肯定是你们凤凰谷出品的吧,看来你们很快就要像天火山庄一样富得流油了。” 楚洛泽的语气流露出几分骄傲,“那是,论对天下毒物的研究,还得看我们凤凰谷。” 陈无忌又叹了口气,“我真是烦透了这鬼沙漠,还有多久才到啊。王老板,王老板!” 前面一行人里有个大胖子拨转马头,连声应道:“来了,来了。” 这王老板肥头大耳,面有笑纹,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陈无忌看着他这副尊容,心情不自觉变好了些,“王老板,还有多远啊?” 王老板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陪着笑道:“陈大侠,不远了,很快就到了。”、 陈无忌笑了起来,“你这句大侠,我咋听得浑身不自在呢,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伙计,呆会可别漏了马脚。” 王老板讪讪笑着,头上的汗珠更多了。 楚洛泽道:“无忌啊,你也别再喊我师姐了,免得说漏嘴。” 陈无忌立即答道:“好的,师姐,没问题,师姐。” 楚洛泽顿时笑得花枝招展,扬手作了个打人的姿态,“你这个调皮鬼。” 说说笑笑,又过了半晌,终于到了月氏部落的一个据点。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绿洲,四周散布着帐篷,不少人牵着马和羊。还有不少地摊,叫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完全就是一个市集。 陈无忌和楚洛泽装模作样地帮着商人们把酒水摆好,然后坐在旁边,凝神细听周围人们的交谈。 “老苏,听说你昨天见到了海市蜃楼?” “可不是,uu看书.ukansh我的乖乖,看着天上忽然出现一座大庙宇,可把我吓坏了。” 陈无忌心中一动,望着那两个一边牵马走路一边交谈的胡人,暗忖沙漠上的海市蜃楼有这么常见吗?自己遇到海市蜃楼是在前天,这胡人却在昨天又见到,我看见一座城,他看见一座庙。这两者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陈无忌刚想站起身,走过去找那两人再套些话。市集上忽然一阵骚动。 一个金发少女袅袅娜娜地带着四个壮汉走过来,人们纷纷主动让出一条路,还有不少人恭敬地行礼。 陈无忌急忙把头低下来,楚洛泽低声问道:“怎么了?” 陈无忌同样压低声音,“遇到熟人了。”那个少女正是前天遇到的兰斯口中的穆左侍。 楚洛泽闻言不动声色地探出身子,把陈无忌的身影遮挡了大半。 金发少女一行人从他们面前走过,步伐不停,消失在远处的营帐之中。 陈无忌松了口气,“这个穆左侍想必是炎教圣女身边的人。她逗留在这里,一定有特殊的原因。” 楚洛泽冷笑道:“正好我想见识下炎教精英的风采。” 陈无忌扫视四周,感觉自己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才又低声道:“阿泽,我有种不妙的预感。上次我看到她拿着一个奇怪的盒子,盒子里似乎封印着一股可怕的力量,轻易就让人心神动摇。万万不可大意。” 楚洛泽点点头,“我知道了。当务之急是我们怎样才能靠近她们。” 陈无忌喃喃道:“等天黑再说吧。” 第8章 夜行 待到黄昏,王老板等人已经出货入货完毕,个个喜笑颜开,看来收获甚丰。如无意外,等他们取道飞沙关回到中原,一定会大赚一笔。 陈无忌和楚洛泽两人跟着他们离开绿洲,往东走了三四里后才悄悄脱离队伍,找了个小沙丘潜伏起来,静待天黑。 两人并肩躺在滚烫的沙砾上,默默运功抵挡无所不在的酷热。陈无忌仰望着天空,静静看云卷云舒,看红日西坠,看风送晚霞。旁边的楚洛泽胸脯起伏,呵气如兰,少女的体香丝丝缕缕飘过来。陈无忌一时之间有些迷醉,全身泛起暖洋洋的舒服感觉,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还发出了轻微的打鼾声。 楚洛泽大为错愕,恼怒地瞥了一眼,无言以对。 陈无忌一觉睡到了月上中天,醒来看到楚洛泽瞪得大大的双眼,不由老脸一红,摸了摸鼻子道:“昨晚没睡好,困过头了真是不好意思。” 楚洛泽哼了一声,“天色已晚,我们出发吧。” 月色笼罩大漠,万籁俱寂。两人施展轻功,小心翼翼地回到了绿洲。 此刻,绿洲显得空荡荡的,在大片的帐篷外围燃点着几堆篝火,偶尔有两三个拿着兵器的胡人起身巡夜。 陈无忌和楚洛泽伏在地上,暗自头痛不知道那个金发少女到底在哪一个帐篷里。两人商议了片刻,正待分开行事,慢慢搜寻。 蓦然见到营帐深处忽然有了动静。那个金发少女一脸肃穆地抱着一个长方形盒子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十几个腰挎弯刀的大汉,一群人步伐一致,刷刷的足音在夜里传出很远。 陈无忌和楚洛泽喜形于色,倍加小心地跟上去。大漠平坦,视野开阔,跟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两人趴着身体,紧贴地面,蹑手蹑脚地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楚洛泽还轻松点,毕竟凤凰谷的武功特色就是模仿各种动物,她扭动身躯,像条柔软的水蛇一样,爬行速度快而无声。 陈无忌却是提着一口气,手脚并用,用狗爬的姿势前进。 金发少女一行人诡异地往飞沙关方向走出了二十余里才停下来。 陈无忌和楚洛泽暗暗心惊,屏住呼吸躲在半里外远。借着月光看见金发少女仰头望天,似乎是用星星来参考方位,脚步忽东忽西,犹疑不决。那帮大汉迅速散开四周,为她护法,看来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魅影侍卫。 金发少女踱步良久,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啪的一声打开盒子,捧在胸前。 陈无忌和楚洛泽隔得太远,看不真切。淡淡的月光下,只见金发少女双手微微颤动,盒子里似乎有光影变幻,像是有某种东西下一刻就要飞出来一样。周围的侍卫没有一个敢扭头去看,个个面目狰狞,四肢僵硬,像是在抵抗某种可怕的力量。 金发少女继续踱着步,洒在她脸上的月光显现出圣洁的光芒。她忽然用西域话吟唱起来。歌声优雅空灵,节奏缓慢,音调不高,但穿透力极强,有一种镇静人心的力量。她的魅影侍卫们明显放松许多。 陈无忌和楚洛泽却紧张起来,因为这一切太过神秘,太过诡异,太多未知的恐惧。 金发少女终于停下脚步,那盒子却激烈地抖动起来。少女吟哦着一个高亢的音符,四周的侍卫像是得到命令,齐声和唱。这神秘而带着古老气息的歌谣蓦地大声起来,在空旷的沙漠上荡漾开去。 片刻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忽地有火光亮起,一点,两点,三点,无数点,很快就变成繁星般闪耀。紧接着这点点火光像是听到了金发少女的召唤一样,朝着这个方向汹涌而来。 “糟了。” “我们被围住了。” 陈无忌和楚洛泽相顾失色,这大漠上一览无余,他们两人已经快把半个身子埋到土里了,但是等四面八方的人来到,他们将无处可藏。 陈无忌瞬间下了决断,“擒住那个少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那个盒子也一定是重要的筹码。” 两人立即作出分工。 “我捉人!” “我夺宝!” 两道身影不再犹疑,弹射而起,快疾如风地往金发少女扑去。 少女等人明显措手不及,歌声戛然而止。两个魅影侍卫怒骂着抢住挡在少女面前。 断浪! 陈无忌怒喝一声,长刀出鞘,一道磅礴的刀气呼啸而出,笔直往前,烟尘飞腾,沙地被犁出一条长沟,气势足以斩断巨浪! 那两个魅影侍卫来不及举刀,倾泻而来的刀光杀气已笼罩全身。两人骇然闪过一边。 楚洛泽在半空中素手疾动,凤凰谷的独门兵器链子钩镰刀宛若长蛇,瞬间到了金发少女眼前,寒光一闪,直往她的手腕勾去。 凤凰谷是一个精于炼药制毒的门派,短柄钩镰刀原是她们用作采药的工具,在柄上加上长长的细铁链后,顿时变成可远攻可近守的犀利武器。uu看书.ukansh 金发少女捧着木盒,脸色苍白,碧蓝的双眼闪动着怒火。她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后仰,像是没有半点重量,轻飘飘离地一尺,如同被风吹走一样,飘然退出楚洛泽的攻击范围。 陈无忌逼退那两名侍卫后,刀势一转,大步跨到金发少女侧边,扬手劈出数十道刀光,澎湃的刀意有如一条奔腾的大河从山谷冲出平原,一举隔开后面赶来帮忙的侍卫们,同时挡住少女的退路。 金发少女怒叱一声,长腿踢起。 陈无忌这时才发现她打着赤足,脚指头匀称可爱,脚甲涂着鲜红的颜色。这一踢脚带动着一阵香风扑鼻而来,但浓重的杀气混合着沙尘紧随其后。 陈无忌调转刀柄往她脚尖点去。劲风相碰,把少女的长袍激荡得鼓起来。 楚洛泽也赶到了,同样飞起一脚,正好踢在少女胸前的木盒上,木盒脱手飞起。 少女怪叫一声,想要飞身接住。陈无忌毫不客气地往她腰间打出一拳,她无奈地连连扭动娇躯,一退再退。 楚洛泽已经高高跃起接住木盒,看清了木盒里的东西。 得手了! 陈无忌心中狂喜。 就在这一刹那,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楚洛泽的面容瞬间扭曲,像是看到了她一生中最不想看到的景象,双眼流露出近乎绝望的恐惧之色,身体直直地跌落下来。 陈无忌大惊失色,跳过来想去接住她。 楚洛泽发出一声力竭声嘶的惨叫,猛地把盒子扔出一边,然后毫无预兆地一刀斩向陈无忌! 第9章 激战 陈无忌惊惶之中,匆忙格开楚洛泽的钩镰刀,大喊道:“阿泽,阿泽,你怎么了!” 楚洛泽砍出一刀后,眼神似乎有了点亮光,她盘腿坐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仰头就把瓶子里的东西全倒进嘴里。 金发少女在旁格格笑着,“愚蠢的中原人。”说着把滚落在地的盒子合上拿起。 楚洛泽喘着粗气,“无忌,快走!” 陈无忌看着重新围过来的魅影侍卫们,还有团团渐渐逼近的火光。一咬牙,把头上的头巾扯下来,拉成长条。一个箭步来到楚洛泽面前。 楚洛泽面上的痛苦之色犹未散去,“你干什么?” 陈无忌也不跟她废话,猛地把她背起来,飞快地用头巾把她绕了个十字,再拉到自己腹间打了个死结,将两人紧紧绑在一起。 金发少女冷哼道:“木龙山的臭小子,你还真有义气。”一挥手,三个魅影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陈无忌怒吼道:“金发丫头,你欠我大师姐的人情还不还?” 金发少女一愣,继而呸了一口,“我上次就还清了!” “我又不是欠了高利贷,你想我还几次!”她忽然暴怒起来,飞身跃起,一掌拍出。 烈焰掌! 这一掌后发先至,蕴含了炽热的火意,掌风过处,空气都有了烧焦的味道。 显而易见,这位金发少女的武功按中原武道境界标准来说也有三品低阶以上。 陈无忌又气又急,长刀划出一道气墙防御,又往旁边跑开几步,再劈几刀挡住那三名侍卫,且战且退。 背上的楚洛泽仍是气息紊乱,像是受了极大的精神创伤,苦苦撑着不失去理智。 陈无忌知道不能再拖,刀意凝聚,一刀挥出,汹涌的刀气像是满月潮涨时的浪头滚滚而去。 九马画山! 离江刀法的最强招式! 刀影纵横间,白色的刀光竟然拉出一条条红色的血线。 那是中刀的人喷出来的鲜血。闷哼连连,不少人受了伤。 “啊!”一名侍卫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他的弯刀连同他的手腕飞向远处,鲜血狂飙。 周围的人们纷纷散开,无人敢挡。 金发少女也抱着木盒暂避锋芒。 陈无忌把握时机,疾冲而过,脱离侍卫们的围困。他把身法速度提高到极致,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十几丈外。 金发少女举手叫停还要追赶的魅影侍卫们,冷笑着道:“让他跑,等他知道前面有谁在等着他,他就不敢跑了。” 陈无忌背着楚洛泽一路狂奔,苍白如雪的大漠月色下,他奔跑的脚步带起滚滚风尘。 后面的叫骂声隐隐传来,四周围拢的火光中,已经可以看见影影绰绰的人群。 自己竟沦落到如此田地,惶惶然如丧家之犬。陈无忌心中不自觉地涌起这个荒谬念头。 但迫在眉睫的危机让他用力地甩甩头,把一切负面情绪置诸脑后。 楚洛泽在背上已经没了声响,但陈无忌感受到她的体温,知道她还有着一丝呼吸。 陈无忌大口喘息着,观察着天际与大地,脑里在飞快地计算。他很快就判断出飞沙关的方向,再不犹疑,脚步再次加快速度,像一个受伤的困兽般一往无前,哪怕前面有数十个高举火把的人冲过来! “挡我者死!” 陈无忌双眼通红,发出一声怒火冲天的大吼。 眼前的胡人已经近到能看清楚面容了,一个个扬起弯刀,面目狰狞。 破浪! 木龙山刀法“踏浪三式”中威力最大的一招,陈无忌倾尽全力使出来。 漫天刀意带着森森冷气,有如拍岸巨涛。简单的一刀,带出无穷刀影,滔天气势足可遏制浪头汹涌的江潮。 然而,西域诸人被击飞的情形没有出现。 一把铮亮弯刀横空出世。 这一刀看似轻描淡写地划过,爆发出的刀意却宛若火龙现世,刀风漫卷,牵引着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灼热、粗暴的气息蔓延开去,轻而易举地破去陈无忌的刀势。 森冷的杀气如同杯水被猛火蒸发一干般消失无踪。 刀意尽散,弯刀重重地击在陈无忌的陌刀上,竟发出黄钟大吕般的巨响。 陈无忌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得后退十步,他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一个高瘦、皮肤白得可怕、眼眶深陷的年轻胡人。 “兰特罗大人威武!” “兰特罗大人神功盖世!” “中原人受死吧!” 周围的魅影侍卫们发出阵阵鼓噪声。 兰特罗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用一种极为阴冷的语调说道:“放下武器,我可以留你一命。” 陈无忌心中一沉。催动刀意极为损耗真气,他经历了一番激斗,又背人疾跑,体内的真气其实所剩无几。 他看了看一副好整以暇模样的兰特罗,又看了看越来越多的魅影侍卫。 放下武器? 不,他不甘心。 逐浪! 踏浪三式的最后一式。刀影缥缈,人随刀走,杀气交错间的人影晃动如迎风摆柳,又似在惊涛骇浪中作闲庭信步。 兰特罗冷哼一声,“找死!”弯刀再次带动着燥热的劲风与巨大的冲击力往陈无忌奔去。 陈无忌暗忖来得好,全身力量收缩,长刀点在弯刀的刀尖上,借助碰撞之力,uu看书 w.co 整个人连同背上的楚洛泽腾空弹起,落到十丈外的人堆里。 陈无忌一边跑动,一边挥舞长刀,把离江刀法施展得狂暴无比。他用视死如归的决心,对一切攻击不闪不避,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魅影侍卫们惨叫连连,有的难挡一合,有的三招败退,有的躲闪不及。 只见鲜血飞溅,残肢飞舞,不断有人倒下。眼看陈无忌就要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兰特罗怒喝着从天而降,一刀斩下。 刚猛暴戾的刀气如烈火燎原。如果陈无忌只是一个人,他有不下二十个方法避开这一刀。但他背上还有一个楚洛泽,无论他怎么避,大范围笼罩的刀气都会伤到楚洛泽,甚至把她劈成两半。 陈无忌毫不犹豫转过身来,横刀于前正面相抗。 当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噗嗤噗嗤的喷血声,陈无忌被这一刀劈得跌倒在地连连翻滚。他全部的防御力都放在楚洛泽身上,自己多处被刀气所伤,鲜血渗出来,让他快要变成血葫芦。 陈无忌喘着气,长刀一挑,把腰间的头巾割断。楚洛泽立刻软绵绵地倒下来。 陈无忌赶紧扶住她,伸手探她的鼻息,感觉平稳,又见她身上没有明显伤痕,这才放下心来。知道她只不过是仍然在昏迷中。 陈无忌轻轻地把她在沙堆上放好。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周围虎视眈眈的魅影侍卫,又望着正在不停地用舌头舔嘴唇的兰特罗,忽地一笑,“来吧,战个痛快!” “我来送你上路!” 兰特罗高高扬起弯刀,又是一刀劈下! 第10章 1剑 兰特罗这一刀如火龙咆哮,声威骇人。劲风未到,热浪已经滔滔而来。 陈无忌心知若让他一刀斩到实处,自己如强弩之末实难抵挡。他扭头看了看昏迷在地的楚洛泽,嘴角一弯,笑得有些凄惨。 下一个瞬间,陈无忌毅然决然地横刀于前,全身劲气迸发,战意激荡。他运起所有的真气,尽数化为森森刀意环绕四周,把自己和楚洛泽护在中间。 生死存亡就在这一刻。 兰特罗的刀到了。 刀光耀眼,杀意如火。 只听一声铿然巨响,一时间光芒大作,目不能视。旁观者们情不自禁眯起眼睛。 亮光黯然一收,刀影散去。 陈无忌愕然望着面前一把剑状气团慢慢淡化。 剑意化形! 武道二品低阶以上高手才能做到的上乘武功。 到底是谁? 却听一声长啸,远处一道青色身影流星般闪现,咻地来到陈无忌身旁。 青云观,九天。 陈无忌心神一松,随即欣喜若狂,“九天道长,你可来得真及时。” 九天微微点了点头,面色一如既往又冷又硬,如同高山上的积雪。他淡淡地说道:“你们没事吧。” 陈无忌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咳了两声,“很不好。你们来了几个人?” 对面的兰特罗暴怒地喝道:“可恶的中原人!” 九天冷冷瞥了他一眼,“等我先解决他们。”他随即深吸一口气,犹如长鲸吸水,就在令人怀疑他是不是要把周围的空气吸光之时,他轻轻递出一剑。 没有炫目光华,没有咆哮叫声,这一剑给人的感觉就像微风吹过大地。 兰特罗却面露惊容,拼命地挥动弯刀,刀意缭绕全身,一层又一层。 砰砰砰砰,重物倒地的声音连连响起。他周边数十个魅影侍卫保持着刚才的表情纷纷倒下,每个人的咽喉却多出了一个血洞。 好快的剑。快到这些侍卫还没感应到它的速度就失去了生命。 兰特罗怪叫着后退,他的刀意就像是蜡烛之火被风吹灭,一缕剑意划过他脸庞,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中原人,我不会放过你。” 兰特罗撂下一句狠话,消失在夜幕中。 九天不屑地撇撇嘴,“西域蛮子,不堪一击。” 他回过头来问跌坐在地的陈无忌,“还走得动吗?” 陈无忌苦笑道:“我还可以坚持,可她——” 躺在旁边的楚洛泽一动不动,若非还能感应到她的一丝气息,真怀疑她是不是还活着。 九天皱眉道:“她怎么伤得这么重?” 陈无忌正要说出事情的经过,几道人影飞奔过来。 “师兄!” “师姐!” “你们没事吧!” 来的是易无期、泺洛、沐晓韵三人。易无期见到浑身是血的陈无忌,差点哭出来。手忙脚乱地拿出纱布,一边帮陈无忌包扎,一边不停地问:“师兄疼不疼啊?怎么回事啊?” 陈无忌绷紧的心弦骤然放松,整个人变得衰弱起来,“那就说来话长了。” “啊,师姐你怎么了!” 看到地上面无血色的楚洛泽,泺洛惶急地扑过去,一双小手飞快地探查楚洛泽全身。 陈无忌道:“她看了一个盒子,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她疯了一样砍了我一刀,后来就昏过去了。” 泺洛扒开楚洛泽的眼睑看了看,鼻子忽地抽动几下,“安神丹的味道,这么浓,她吃了很多吗?” 陈无忌道:“我看见她拿出一个瓶子,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安神丹,总之她把瓶子里的东西全吃下去了。” 泺洛更加惊惶,“安神丹虽然有镇静心神的作用,但是吃多了会让人昏睡,甚至永远醒不过来!” 手持双剑的沐晓韵望着远处慢慢聚拢的光亮,语气急切,“我们要快些回去了,他们还有很多人。” 易无期扶着陈无忌说道:“对,快走吧,鸡妹在等着我们。” 陈无忌感到奇怪,“鸡妹?谁是鸡妹?” 沐晓韵抢着道,“就是你表姑,傲大小姐啦。” 陈无忌疑惑更甚,“她怎么又变成鸡妹了?” 九天鄙视地看着这几个八卦心旺盛的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走吧。” 众人不再多言,沐晓韵帮着泺洛背起楚洛泽,一行人快速地朝着飞沙关方向离去。 在远处,火光聚集之处。 金发少女抱着木盒,毕恭毕敬地跪在一个女子面前。 那女子身材婀娜多姿,一双修长的玉腿线条完美,翘臀弯出性感的弧度,胸前丰满,虽然她面上蒙着面纱,u看书w.uunshu 看不清面容,但只看她那双蓝色深邃的眼睛,就可知道她一定是艳压群芳的美女。 女子开口了,声音如掺杂了砂糖,沙沙地带着甜意,还有一种魅惑人心的性感,“宫渺,起来说话吧。” 金发少女穆宫渺依言站了起来,但双眼低垂,不敢望向眼前的女子,“谢圣女,宫渺办事不力,还请圣女降罪。” 原来这女子便是名震西域的炎教圣女。 她继续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宫渺,圣物可有损伤?” 穆宫渺答道:“圣物没有受损,只是功效正在衰退。都怪那木龙山的臭小子,两次捣乱,坏我圣教大事。” 圣女道:“圣物无损,其他都是小事。” 旁边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插话道,“圣女,中原人打伤兰斯与兰特罗,又杀我们这么多魅影侍卫,现在要不要追上去用他们的人头来血祭?”她的身段与容貌也是极美,但站在圣女旁边便有些黯然失色。 另一个胡须大汉也说道:“艾右侍说得对,圣女下令吧,让我罗烈去会一会中原武林。” 圣女望着天空,“艾莉斯,罗烈,你们不要妄动。我观天象,圣地很快就要开放。待我从圣地归来,自会去飞沙关与他们算账。” 艾莉斯与罗烈立刻恭敬地执手行礼,“谨遵圣女法旨。” 圣女缓缓地扫视众人,眼波流动,深蓝的眸子里闪动着凌厉的寒光,无人敢直视。她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扎营。” “扎营!” 众侍卫同声呼喊,声音在大漠上传出很远,很远。 第11章 烟雨楼 飞沙关城内的东南片是市集。富有冒险精神的中原商人想要到西域做生意,必须在此落脚,领取令牌后才可继续西行。 这一带原来用于安置无家可归的老弱伤残退伍士兵,所以都是些私自搭建、杂乱无章的小房子。后来西域战事平静,越过沙漠而来的大胆商人带来了商机,这些房子纷纷改造成客栈和仓库。也有一些商人为求安稳,不想与西域人打交道,就在这里叫卖,贩卖一些特意从中原带来的各地特产给守城将士。久而久之,这里成为缓解思乡愁绪,人间烟火味最浓的市集。 在这喧哗杂乱之地中,一栋两层的木楼显得鹤立鸡群。 这是全城唯一一间酒楼,也可以说是专门为八大门派弟子提供膳食的地方。因为守军只为门派提供驻地宿舍,不提供饮食。门派弟子来到这就没几个愿意自己动手煮饭的。这里就成了唯一可去的地方。 这间酒楼叫烟雨楼。 陈无忌坐在窗前,望着楼头那支微微晃动的酒旗上斜斜歪歪的三个大字,充满不解,“你说,这个破饭店怎么就叫烟雨楼了?” 在那遥远的幽州,红袖坊的所在地,临安城,那里有一间富丽堂皇的烟雨楼。 十里荷花,山色空蒙,撑伞走过石板路,更上层楼。这样的景色,才配得起烟雨楼这三个字吧。 大漠黄沙,不毛之地,这种地方也起个烟雨楼的名字,难免有名不符实之感。 对面的宫生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你得去问掌柜的。” 坐在陈无忌旁边的易无期一边剥鸡蛋,一边说道:“下面那个总是乐呵呵,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吗?那老头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啊。” 同一张桌子的泺洛笑道:“我想起一个朋友说过,只要心有风帆,就算呆在小池塘里也可以觉得身处大海。” 这时距离那夜的激战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陈无忌的伤势已无大碍,除了面色稍显苍白外,看起来和他以前没什么变化。 他龇牙咧嘴地泯了一口淡而无味的水酒,“泺师妹,阿泽现在怎么样了?“ 楚洛泽被救回飞沙关后,继续昏迷了三天三夜。泺洛用尽了各种手段也无法唤醒她,飞鸽传书给宗门后,正要把她送回凤凰谷,她自己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楚洛泽精神恍惚,像变了个人一样。陈无忌来探望她的时候,问她到底看见了木盒里的什么东西。楚洛泽立刻又露出惊惧莫名的表情,什么都不愿意说。陈无忌自然不忍再追问。 更可怕的是,楚洛泽的武道境界竟然下跌了,从三品中阶降到了四品中阶。这对楚洛泽的打击可想而知。 泺洛神色跟着变得黯然,“师姐为了恢复境界,一直躲在房里用功,不肯出来。” 陈无忌叹了口气,“练功也好,免得胡思乱想。希望她早日康复。” 正说着话,木板楼梯传来吱吱嘎嘎的响声,有人走了上来。 不知从何时起,这烟雨楼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只有门派嫡传弟子才可以上二楼用餐,其余的门派弟子无论立了多少战功都只能在一楼大厅用餐。 众人扭头看去,上来的是红袖坊那两位,走在前头的是苏念璇,她今天穿着一条天蓝色长裙,衬得她的气质更加素雅出尘。 她一走上来,就让人如沐春风,身处简陋的酒楼中也有蓬荜生辉之感。 相比之下,跟在她身后的沐晓韵显得毫不起眼。高高瘦瘦,若不是背上的两把长剑为她增添几分英气,看起来就像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 苏念璇直直地走过来,“真巧啊,搭个台可以吗?” 陈无忌笑得很开心,“欢迎啊,我最喜欢美女来搭台了。”他朝易无期使了个眼色,易无期恼怒地把剥好壳的鸡蛋往他碗里一塞,嘟着小嘴起身坐到泺洛旁边。 苏念璇倒也大方,也不避嫌,施施然坐在陈无忌旁边,“无忌师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 陈无忌举起酒杯,豪放地一口饮尽,“些须小伤,不碍事。” 沐晓韵也坐了下来,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二楼,“鸡妹在当值吗?怎么不见她?” 陈无忌一拍脑袋,“一直忘了问,我那大表姑怎么就有这个外号了?” 众人哄然而笑。易无期直笑到弯下了腰,“师兄啊,你知道吗?你师傅和傲大小姐,呸,是鸡妹小时候练剑的第一个对手是什么吗?“ “是一只天火山庄的老母鸡!” “从此庄主就把她们两姐妹叫做鸡姐鸡妹。” 泺洛道:“那天她自己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把我们笑死。” 沐晓韵道:“她有大小姐的身份,一般人不敢这样叫她。就让我们帮她把这个外号传扬开去吧。” 众人正笑得开心。楼梯上又走上来两人。 却是飞雪城的柳风殇和雷音寺的雨吹雪。 柳风殇大咧咧地解下背后的大刀,问道:“各位在聊什么啊,这么高兴。” 易无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当然是高兴的事。” 这次陈无忌受伤而回,带来了炎教的重要情报。按规定是可以得到战功积分一百分的,但是万统领以他没照顾好队友为由,功过两抵,一分不给。不用想,肯定是飞雪城的崔影在后面搞鬼。 易无期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柳风殇笑了笑,不以为意。雨吹雪也只是点点头算打过了招呼。两人到旁边的桌子坐下。 夏朝立国已有三百年,开国皇帝以侠以武犯禁为由,强势铲除了江湖上的各方势力,设立专门管理武林人士的天威府,又分封九个战功彪炳的武将,令他们创建九大门派,各辖一州。这样一来给天下练武之人一条出路,二来又能将武林人士牢牢控制。他还颁下一条祖训,规定九大门派必须有大宗师级高手诞生,而且大宗师必须移居京城镇守,否则就要解散门派。 领悟超凡意境,武道一品高阶的高手可称宗师。 而超越这一层次,能够自创武道意境的,即为大宗师! 如今天下只有八大门派,自然是因为有一个门派在旧的大宗师陨落后没有诞生新的大宗师,uu看书 ww.uukanshu.co 惨遭除名。 一直以来,八大门派在天威府的管辖下抱团取暖,号称八大门派同气连枝。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门派之间互相竞争,渐有罅隙。又有朝廷不同势力的拉扯,现在渐渐分出不同的立场。 飞雪城仗着与深受皇帝宠爱的万贵妃有同乡之谊,与当今权倾朝野的万氏一族走得极近。 雷音寺则与二王子方念真大有渊源,倾向于扶持二王子为储君。 而其他的门派虽然见到朝廷暗流涌动,但还是抱住审慎的观望态度。 门派立场如此,下面的弟子当然也有了距离。 柳风殇与雨吹雪虽然立场并不一致,但双方都被其余的人疏远,这也算是难得的共同点,于是两人结伴来到烟雨楼用膳。 在烟雨楼唯一的伙计端上酒菜后,柳风殇对雨吹雪说道:“大师,请。” 雷音寺其实不是佛门,他们虽然也推崇苦修之法,头发也剪得很短,但是不忌荤腥,不禁婚育,与平常人无异。 只是因为门派中带了个寺字,大家都喜欢用和尚的称呼来叫他们。 易无期小声嘟囔,“假和尚。” 柳风殇和雨吹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柳风殇举杯道:“大师,听说你们这次特地带来了一样对付炎教的秘密武器。” 这句话顿时勾起了陈无忌等人的兴趣。齐刷刷投射来好奇的目光。 浓眉大眼的雨吹雪拈住酒杯,表情波澜不惊,正待开口。 楼下忽然传来傲长空的呼喊。 “无忌,无忌,大家快来西门啊,出事了!” 第12章 天门现 烟雨楼上的众人听到傲长空的呼喊,纷纷探出头来。 傲长空已经施展轻功,背着她的大剑飞檐走壁,直奔西门的城楼而去了。 一阵杯倒盏碎之声,陈无忌等人直接从窗户窜出来,齐齐一扭腰身,跃上屋脊。 其实不用到城门去,陈无忌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又是海市蜃楼。 西方的天空之上,远远的云端,隐隐约约浮现着一扇巍峨高耸紧闭着的大门,门的两边还各有一个造型不一的神祇。 陈无忌情不自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为何又是如此诡秘的海市蜃楼啊。 片刻功夫,众人都到了西门。 嫡传弟子们和万长青、燕还山挤在窄窄的城楼上。 其他弟子和士兵则乱哄哄的挤在各个城垛之间。 易无期皱着眉头,“怎么又是这鬼东西。” 傲长空撇嘴道:“我可是第一次看见,挺有意思的啊。” 燕还山站出来对下面的士兵和普通弟子喝道:“各人紧守岗位,不得慌张!” 他素有威严,下面的人听到命令,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崔影挤到万长青跟前,“万大人,天有异象,不知是何预兆?” 万长青眯着狭长的眼睛,冷冷看了他一眼,心底有些厌恶他这话问得不是时候,于是默不作声。 崔影尴尬地笑笑,“我看这应该是大夏的吉兆,天门镇压西域,让那帮蛮子永世不得翻身。” 陈无忌用一种看可怜虫的眼神看了一眼他,扭头对易无期说道:“无期,你赶快把这画下来。” 他知道易无期在绘画之道上极有天赋,只要给她一支笔一张纸,她所看过的花鸟虫鱼、山水人物,都能重现纸上,惟妙惟肖。 易无期一愣,“师兄,为什么啊?” 陈无忌道:“等会告诉你,你先作画。” 易无期小嘴一撇,多亏她本身也极爱画画,有随身携带纸笔的习惯,当即掏出来。然后飞身上了城楼顶,坐在檐角默默作起画来。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远处的蜃楼幻影慢慢消散。 陈无忌凝望着那一方向,缓缓道:“那里是不是炎教圣女扎营的地方?” 不知何时出现的九天说道:“你没看错,就是你差点死掉的那里。” 陈无忌一乐,“还真是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差点这两个字就可以去掉了。” 万长青在这时发话了,“闲话少说点,诸位嫡传弟子,马上随我到衙门议事厅。” 众人应了个诺,纷纷紧随其后走下城头。 陈无忌仰头喊道:“无期,画好了吗?” 易无期应道:“行啦,行啦。马上来。”说罢从檐角上一个筋斗翻下来。动作如行云流水,荡漾着少女的青春气息。 傲长空在旁边十分捧场地喝了个彩。 陈无忌嘿嘿一笑,“鸡妹你可真捧场。” 傲长空反手一个爆栗打在陈无忌头上,“叫我表姑奶奶!” 易无期鄙视地看着两人,“快走吧,不然万大人要你们好看。” 不一会功夫,众人便又聚集在飞沙关衙门议事大厅,嫡传弟子里只有养伤的楚洛泽没到。 万长青似乎毫不在意,也不派人去叫。 易无期新鲜出炉的画作挂在中间的墙壁上。 众人神情各异地盯着看,各自怀着什么心思且不提。对易无期的画却是同声赞叹,实在画得太逼真了。 一扇充满古老气息的大门,门口两个充满异域风情的神祇。左边的神像双脚并立,左手握拳,右手高举托着一簇火焰,五官肃穆,双眼流露出怜悯之意。右边的神像则金鸡独立,右手捂腹,左手朝天翘出食指,指上顶着一滴水珠,面部表情显得喜逐颜开。 红袖坊的沐晓韵打破沉默,“这是表示一悲一喜?” 有人点头,有人不以为然。 陈无忌摇摇头,“我倒觉得是一阴一阳。” 他望向易无期,“无期,你现在能把我们路上见到的那个海市蜃楼画出来吗?” 易无期翻了个白眼,“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只能尽力而为。”说罢又掏出纸笔,蹲在地上旁若无人地画了起来。 崔影冷笑道:“海市蜃楼不过是些幻象,最多也就是天降预兆,还能有什么玄妙?” 陈无忌理都不理他,拱手对万长青道:“万大人,炎教圣女是不是一直驻扎在那里没有离开?” 万长青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燕还山赶忙补充道:“其实你回来的第二天,我们就派人去侦查了。” “炎教圣女的确就在那里,万大人和我制订了很多计划,一有机会就会把圣女诛杀。” “但是根据多日的情报,那晚你们遇到的只是一些魅影侍卫。” “兰特罗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长,九天击败他不足为奇。” “实际上炎教圣女身边不少于三个护教圣卫,甚至可能有大祭司在保护她。” “护教圣卫都是宗师级高手。” “大祭司更是大宗师级别。” “所以目前没有万全之策去对付炎教圣女。” 万长青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当日他誓言旦旦说要刺杀炎教圣女,扬名立万,如今却是一筹莫展,自觉面子有损。 陈无忌却不在意他的脸色,沉吟道:“难怪炎教圣女有恃无恐,敢在这么近的地方扎营。” “可她在那里逗留有什么目的呢?” 一直默默观察众人的苏念璇开口了,“会不会是她第一次出巡,故意来挑衅我大夏,以树立更高的威望?” 大家的目光瞬间都投射在她身上。 苏念璇俏脸如常,安然受之。 这时易无期站起来拍拍双手,“好了。” 众人又齐齐把视线转到易无期的画上。u看书.ukanshu 陈无忌凝视了一会,过了这些天,大概易无期的印象也淡了,所以画出来的情景只得七八成相似。 但是大体上重现了当日所见到的天空之城。 陈无忌指着画中的一处位置,幻城的中间部分,开口说道:“诸位,请看这里,是不是很像一间庙宇?或者说是某个大殿?” 众人纷纷点头,画上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能靠猜。要说不是,却也想不到怎么反驳。 陈无忌的表情严肃起来,“那天我和阿泽到月氏部落的绿洲,听到了两个胡人的说话。” “其中一个说他也看到了海市蜃楼。” “他看到的是一间大庙宇!” 大厅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家都是门派的精英,思考能力都不差,自然从这三件事中联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凤凰谷的泺洛脱口而出,“天上幻象,先是一座城,再是一间庙,后是一扇门。这真的还是幻象吗?” “我怎么觉得这是一个指示某人的路线!” 陈无忌赞赏的看着她,“不错,这些画面连起来看,就像是一个人慢慢地走进某个城市,来到一扇门前!” 这时候,一向神情淡定的宫生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我想我知道了。”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猛地锁住他。 宫生不由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书院镇守西域多年,一向注重搜集西域的各种情报。” “在西域,有一个神奇的传说!” 第13章 纷乱起 众人被宫生的神情和语气所带动,无不屏息以待,认真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数百年来,西域有一神秘之地,名为幻海。” “幻海这名字就透着古怪,万里黄沙,何来的海?再加上一个幻字,真是光怪陆离。” “传说这幻海并不是固定之地,而是在大漠之中到处流动。每一次开启的地点都不相同。” “幻海里有着炎教最古老的传承,每一届的圣女必须进入幻海获得传承,才算是真正获得火神的认证。” “幻海每隔五十年才会出现在人间,每次现世的时候天必有异象。” “只有炎教圣女才懂得开启幻海的方法!” 听着这些荒诞不经的话语,众人神情各异。 陈无忌也泛起一种荒谬的感觉,但又隐隐觉得可能这真的是真相。 “这,幻海还能移动?”苏念璇一脸震惊,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神秘莫测的事情。 万长青用两根手指轻轻敲着案几,“你们书院有人见过幻海开启吗?” 宫生摇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 傲长空念念有词,“幻海,幻海,是像无期画的那样是个宫殿吗?” 宫生道:“按我们书院流传来下的说法,幻海是炎教圣殿,大概真的是个宫殿吧。” 一向如古井无波的雨吹雪也动容道:“宫殿还能到处移动?” 崔影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哈哈笑了几声,“如此荒唐的鬼话你们也信?我看不过是西域人故弄玄虚,好让我们不敢接近,以便圣女出巡顺利完成。” 万长青微微颔首,“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 陈无忌看着万长青犹疑不决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他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然后放软了身体靠在椅子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宫生犹在争辩,“流传了几百年的故事,一定有事实的基础。” “虽然没有中原人见过幻海,但西域人说得这么有板有眼,一定不是故弄玄虚这么简单。” “是不是因为以前的幻海都是在大漠深处开启,而不是像这次离我们这么近?” 见他说得如此坚定,众人不禁陷入沉思。 苏念璇美目流转,把所有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看到陈无忌那副无赖相,心底充满笑意。她口吐芬芳,语气庄重,“诸位,是真是假,亲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她看似在询问,大厅里的人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的那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她本就长得极美,现在忽然散发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更显艳丽无双。 在座的男人无不为之一阵恍惚,就连万长青都有了刹那走神,随即投来意味深长的注视。 崔影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立即把笑容堆满面,“苏师妹说得对啊,派人去一探虚实不就好了。苏师妹真是慧眼如炬,一针见血。” 燕还山轻轻咳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出城一探究竟吧。万大人,你看如何?” 万长青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似笑非笑地把目光投射到右侧的陈无忌身上。 不待他开口,傲长空大声道:“干脆我们全员出击,免得万大人嫌弃我们一直在吃干饭。” 万长青的马脸立刻拉下来。 苏念璇却随即赞同地说道:“大小姐言之有理。” 燕还山也跟着道:“不错,圣女身边高手如云,不可轻敌。在座的诸位都是宗门的骄傲,如今为朝廷尽忠,为宗门争光的时候到了!” 他激动地对万长青拱手道:“末将愿亲自带队,与众弟子出城,不管幻海是真是假,总要去圣女营帐那闹上一闹。” 事已至此,万长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一拍桌子,“也好,就让西域蛮子见识一下我大夏武林的风采。” “但关防重要,不可忽视。这次就由燕城守带领众嫡传弟子前往探营,其余人等固守城内,不得妄动。“ 沐晓韵忽然举手大声道:“大人,我有话说。”她指了指身边的苏念璇,“我红袖坊人人皆可出战,唯独苏师姐必须留在城内。” 她这话十分突兀,出乎意料之外。 万长青面色多了几分不悦。 沐晓韵慷慨而言,“苏师姐本就是内坊弟子,不善上阵厮杀。来边关只是奉宗门之命来采风,回去后将入宫为圣上编排军阵之舞。坊主曾亲口叮嘱我,要我务必保护好她。“ 苏念璇哭笑不得,“沐师妹,你不必如此。” 万长青暗骂胡闹,但是沐晓韵言语中提到了为皇帝排舞之事,让他不敢轻易发作。红袖坊素与皇室亲近,经常有皇族女子入内坊学习诗词歌赋舞蹈。uu看书 ww.uukshu 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一直偷窥苏念璇美貌的崔影,目光闪烁,跟着凑热闹,“苏师妹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的确不适合去打打杀杀。反正我们人手也够,就让苏师妹留下来守城吧,万大人?” 万长青顺坡下驴,装作沉思了一会,挥手道:“也罢,加上凤凰谷的楚洛泽伤势未愈,就让她们两个留下来吧。” 沐晓韵喜形于色,抱拳作了个揖道谢。 苏念璇的俏脸上却有了淡淡的失望之色。 万长青阴恻恻地道:“既有定计,你们暂且退下。我与燕城守商议策略细节,天黑后就出发,你们做好准备。” 众人松了一口气,齐齐起身告辞出门。 崔影凑到苏念璇跟前,“想不到苏师妹精于舞蹈,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一睹苏师妹跳舞的绝世风华?” 苏念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机会的。”说完头也不回,快步追上陈无忌他们。 陈无忌笑嘻嘻地说道:“苏师妹,想不到你有时候说话挺凶的。” 苏念璇一愣,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她。 陈无忌继续说道:“看你斯斯文文,说话也阴声细气,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偏偏觉得你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苏念璇哑然失笑,“我竟然给人这样的感觉吗,没吓着无忌师兄吧?” 陈无忌道:“吓着了,不过,我可以让你再吓多几次。” 旁边的易无期听得直翻白眼。 远处的崔影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炽热的眼神里有寒光一闪而过。 第14章 异象生 黄昏时分,陈无忌来到西城门上找宫生。 一向是跟屁虫的易无期这次没有跟着他,而是去找傲长空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陈无忌两臂交差枕着头,懒洋洋地躺在城楼的屋顶上。头上的天空蓝到了极致,如同波平如镜的海面,这让他想起越州的海边。 宫生坐在旁边,喃喃道:“我总觉得这几天的天气很奇怪。” 陈无忌已经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便不以为然地说道:“难道沙漠不总是这样吗?大漠孤烟,黄沙落日。” 宫生伸出右手,张开手掌,凝视着指间,“这几天,我感觉不到风。” 苍松书院弟子的武器是弓箭,一个优秀的弓箭手,对风向自然十分敏感,对风的流动当然也会有特别的感觉。 陈无忌嘴角一撇,“有没有风,这鬼地方都一样热死人。”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苏念璇有点奇怪?” 宫生皱眉道:“是有点奇怪,这里从来没有内坊弟子来过。你说要采风编舞,到玉门关不就好了。没必要深入大漠啊。” 陈无忌道:“不知道她想要排一支什么样的舞呢,真让人好奇。” 宫生回过味来,咧嘴一笑,“你好奇?还不是因为人家长得漂亮。” 陈无忌没有否认,脸色浮现出一个男人之间心领神会的笑容,“说到这个,我更好奇炎教圣女到底漂不漂亮。” 宫生道:“别心急,晚上你就见到了。” 两人不再交谈。天空慢慢地暗下来,一抹残阳涂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好像是天地之间一道猩红的伤痕,预示着人间将有一场血战发生。 入夜之后,燕还山把他们召集在一起,简单地说了一下作战计划。 敌情不明朗,所能做的只有见机行事。目标是要破坏圣女开启幻海,至于怎么破坏,自然是要去看一看幻海到底要怎么样开启。 燕还山把众人分为两队。木龙山的陈无忌、易无期、苍松书院的黎鸳、红袖坊的沐晓韵、凤凰谷的泺洛、青云观的九天为一队,也是前锋。如果潜入不利,他们可以放开手脚,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以掩护后面的人。 燕还山亲自带领苍松书院的宫生、天火山庄的傲长空、飞雪城的崔影和柳风殇、雷音寺的雨吹雪和云上武为一队,也是主力,希望在陈无忌等人的掩护下接近炎教圣女。 这一夜,月亮无踪,星光黯淡,大漠一片朦胧。 正是夜行潜入的好时机。 陈无忌笑着对九天说,“九天兄,我和你艳福不浅嘛,美女都在我们这组。” 九天脸色阴沉不做声,他在武道上参悟的是风的意境。他的剑法像风一样快,也像风一样无所不在。他对风的流动和宫生一样特别敏感,他隐隐觉得天地之间有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 但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所以他不想说话。 泺洛和沐晓韵走得很近,泺洛笑说可惜鸡妹在另外一组,沐晓韵立刻说也许燕城守以为鸡妹是男的。 这句话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陈无忌特别看了几眼宫生的师妹黎鸳。黎鸳换了一套夜行服,背着弓箭,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她跟着大家笑,却不喜欢说话。 众人便不再出声,在陈无忌与九天的带领下疾速前行。二十里的路程很快走完,西域人的营帐遥遥在望。 陈无忌示意大家停下,看了看后面,看不见燕还山等人的踪影,不过他们应该距离不远。 陈无忌也不废话,指着连绵的营帐中间位置道:“我们在最大的帐篷前集合。”说罢挥手让众人分散开去。 易无期提着刀正要走,陈无忌拉了一下她,“无期,你小心点。” 易无期不耐烦地回道:“知道啦,师兄。”把手一挣,急匆匆地走了去。 陈无忌苦笑着摇摇头,随即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夜幕下,西域人的帐篷连绵起伏,占据了方圆三里的沙洲。 陈无忌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营地外围,四周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他皱起眉头,迟疑了一会。夜太黑了,本就惨淡的星光淹没在乌云之中。营地没有一丝火光。如果不是练武之人,恐怕视线的范围只有一丈左右。 阵阵动物粪便的味道传过来,说明这里有过马匹以及骆驼的停留。但此刻寂静无声,没有动物的嘶鸣,也没有人类的语音。 陈无忌闪身走进一座帐篷里,惊讶地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心中一沉,难道中了空城计?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半途而废。加上艺高人胆大,他快步走出空帐篷,闪转腾挪,直奔营地中间。 转眼功夫,他已来到了一个显眼的金顶帐篷前。 陈无忌侧耳听了听,用刀鞘把门帘掀开一角,飞快地钻了进去。 帐内缭绕着一股浓烈的香气。 陈无忌紧握刀柄,缩在门帘旁边。不一会,他的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黑暗。 这个帐篷内也没有人,但是铺着厚厚的看不出颜色但质地很好的毛毯。角落里摆放着一只小小的香炉,袅袅轻烟荡漾,令人心神一震的香气正是出自于此。 陈无忌摸了摸鼻子,鼻翼抽动,觉得在这浓烈的香气掩盖下,还有一种淡淡的无法形容的香味在流动。 帐外忽地有微小的动静。 陈无忌闪身而出。咻,一声低低的利剑出鞘声。 陈无忌急忙压低声音道:“是我。” 啪,利剑入鞘。九天从旁边走了出来。 陈无忌松了口气,“其他人呢?” “来了。” 黎鸳踏着轻盈的步子从暗处走过来,衣袂飘飘,像一个暗夜精灵。u看书 ww.uuanshu 九天皱眉道:“起风了。” 陈无忌也发觉了,才眨眼功夫,周遭的帐篷布晃动起来,夜风甚凉。 易无期、泺洛、沐晓韵三人几乎同时出现,面上都带着迷惑不安的表情。 易无期的语气有些惶恐,“师兄,我一路过来,一个人都没见到。” 其他人跟着微微点头,看来都有着差不多的遭遇。 这营地居然空无一人,太古怪了。 陈无忌仰望天空,夜空已经黑如墨斗,原先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早已消失无踪。 陈无忌道:“先离开这里,往西边去。”他凭直觉感到营地离那晚金发少女夜观天象的地点有段距离。 众人跟着他往西走了两三里,一路风沙大作,难辨方向。 好在陈无忌与九天的方向感极强,不多时来到当夜的沙丘。 只见远处六道身影跪在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身后。 那女子穿着白色衣裳,在风沙中翩翩起舞。 她身材极好,玲珑浮凸,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的舞姿翩若惊鸿,时而玉手捧心,时而指结兰花,时而长腿轻弹,时而纤腰摆柳,到最后随着狂风越舞越快,在阴沉的夜色中仿似一团不停变幻的白烟! 陈无忌等人在远处看得胆战心惊,那女子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风华绝代的炎教圣女。 就在风声越来越大之际,炎教圣女蓦地停下,以一个右腿站立左腿盘起侧身反弹琵琶的姿势结束。然后她一闪身,抬首望天,张开双臂喊道: “风来!” 第15章 起风了 天地仿佛在回应炎教圣女的呼喊。 陡然间风势增大,狂风掠过大漠,卷起黄沙,发出的声音犹如鬼哭神嚎。 陈无忌等人只觉得整个沙漠好像浮起来一样,沙粒随着狂风飞舞,铺天盖地,隐隐可见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大的沙旋在形成。 众人不得不运转劲力,抵抗风沙的侵袭。远处的西域诸人已经快看不清了。 黎鸳顾不得暴露,大声喊道:“天啊,沙尘暴来了。我们快回去吧!”她在西域也有三年之久,知道沙尘暴的厉害。 “不能走,幻海一定快要开了,我们要阻止圣女!”九天嘶吼着。在这漫天风沙中,一向面若冰山的他竟然流露出兴奋的狂热情绪。 陈无忌来不及说些什么。九天冲了出去,剑光乍现,借助着天地狂风之威,他参悟的风之意境更上层楼。这一剑的威力几乎达到了宗师级别,在某一瞬间甚至压过了风暴的狂野气息。 “顶你个肺啊!”陈无忌与易无期异口同声,越州的骂人话脱口而出。 骂归骂,该上还是要上。陈无忌长刀出鞘,示意大家跟上。 黎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用力一拉引线,一个红点在大风的牵扯中斜斜歪歪地爬到半空,啪,才绽放出半朵红色烟花,刹那间就被吹散。 这是书院特有的联络信号,虽然只显现短暂的时间,但相信后面的宫生等人会看得到。 九天的剑光破开天地黑暗,转瞬而至。 穆宫渺霍然而起,怒道:“可恶,又是这帮中原人!” 她和艾莉斯立即一左一右护住炎教圣女,胡须大汉罗烈则和另外两个同样穿着白色长袍的护教圣卫迎了上去。 另有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老人,则静静地站起来。他的面容隐藏在斗篷里,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他站在那里,就像是天地的一部分,风与沙围着他打转,却沾不了他的身。 罗烈狂暴无比地轰出一拳,拳风浩荡,随即化为一条巨大的火龙,炽热的气息喷薄而出。周围随风飞舞的沙粒被这一拳带动,爆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拳意化形,有若实质。再加上如此深厚的功力,他显然是武道一品高阶,宗师级别! 火龙扑向剑光,毫不费力地淹没了九天的剑意,余势未减,狠狠撞向九天。 九天闷哼一声,身体倒飞回来。 跟了上来的陈无忌急忙伸出左手,轻轻把他托住。 “有没有事?” “没事!” 九天不惊反喜,战意高昂,洋溢着一脸兴奋。 三个护教圣卫,三个武道宗师级别的高手! 陈无忌忍不住头皮发麻,好在只有罗烈一人出手,另外两位却是神情轻松地袖手旁观。 “死就死吧!” 众人目光交汇,看出了彼此的决然之意。 黎鸳弯弓搭箭,劲力流转间,箭矢化为流光,破空而去。 她参悟的是闪电之意。这一箭不仅快,还带动着电光闪耀。 “断浪!”陈无忌怒吼一声,刀气森森,隐隐有巨浪之形滚滚而去。 易无期同样斩出一刀,木龙山离江刀法的“群峰倒影”。她这一式施展出的刀意淡泊宁静,犹如平静无波清澈见底的江水,契合着刀法里的群峰倒影之意。配合着陈无忌的踏浪三式,如同交相重叠一般,把陈无忌那一刀的威力提高了一倍以上。 泺洛的链子勾镰刀呼啸而去。凤凰谷善于御兽,也精于从动物形体中领悟武道之意。她参悟的是蜈蚣意境,这一刀飞去,隐隐像只面目狰狞的百足,刀尖就是那长虫的可怕尖牙! 沐晓韵双剑飞舞,带动着衣袖飘飘,姿势优美。正是红袖坊一贯的特色,追求杀伤力的同时,还讲究招式的好看。她领悟的是花之意境,剑光闪动,带出漫天落花。 九天大喝一声,双脚离地有如大鹏展翅,跟着一剑挥出。他全力施为的这一剑用上了刚刚领悟到的暴风之意,显得暴烈刚猛。 九天的剑意后发先至,卷起沐晓韵的剑花、泺洛的巨虫、陈无忌和易无期的刀浪,化为一个小型风暴包裹在黎鸳的箭上。 黎鸳的这一箭顿时粗壮了十倍以上,尖锐,耀眼,像一个长长的光团,混合着众人巅峰状态的武道之意,牵引着丝丝缕缕的闪电,快到了极致。就要射到罗烈身上,天地间才响起这一箭所引起的雷鸣般声音。 罗烈也不由得严阵以待,脸色紧绷。他不再作任何保留,全部力量集中在两只拳头上,猛然打出。 烈焰焚天! 罗烈的最强杀招。 只见狂暴的火焰冲天而起,直上云霄。火墙隔开一条界线,陈无忌等人只觉眼前一亮,热气迫人,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完全看不见对面的西域诸人,只看得到自己这方每一个人面色苍白的脸。 火浪抵住箭光。 有一刹那似乎不相上下,两股强大的力量平静对峙,给人时光静止了的错觉。 下一个刹那,轰然巨响传出,箭光消散,火浪猛扑而来。 陈无忌等人遭受重击,uu看书 ww.uukanhu.om 六个人弹飞出去,跌落在沙砾里。 功力稍差的易无期、泺洛、沐晓韵齐齐吐出一口鲜血,受伤不轻。 陈无忌咳嗽起来,松懈了一瞬间,狂风夹杂着大粒的沙子打在身上。 “呸!”他吐出一嘴沙子。重新运起劲力,在大风中站起来。 风暴的呼啸声重新响起,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漏斗形的龙卷风在周围不断地搜刮大地,越来越多的沙粒飞上半空,这景象如世界末日一般。 陈无忌不禁怀疑这风是不是要把整个沙漠都一扫而空才肯罢休。 在这天地神威之下,受了伤的他们个个身影摇摇欲坠。 火光消失了,罗烈狞笑着大踏步走来。 在他身后,两个一直没有出手的护教圣卫笑意盎然,彷佛这些代表着中原武林最精锐的弟子不过是几个不堪一击的蝼蚁。 远一点,那个披着斗篷的佝偻身影依然静静不动。 再远一点,两个貌美如花的圣女近侍遥遥投来注视的目光。艾莉斯的神情带着一些不屑,穆宫渺的目光里却带着一丝不忍。 更远一点,明艳动人的炎教圣女如一缕轻烟,在风暴的间隙中不停跳跃,似是在寻找着某个重要的地点。 “去死吧!” 越走越近的罗烈又轰出一拳。 拳风化火龙,咆哮着带动漫天杀意席卷而来。 真的挡不住了吗? 陈无忌迅速扼杀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傲然而出,和九天并肩而立,挡在众女前头。 一刀一剑,毅然决然地交织出一片夺目光华! 第16章 大宗师 “阿弥陀佛!” 就在火龙狰狞着呼啸而来之际,一声佛号,伴着一声驼铃,在众人耳边响起。 一株参天大树凭空出现,枝叶繁茂,绿意盎然,把陈无忌等人笼罩在树下。 罗烈拳意所化的火龙打在树影上,就如泥蛇入水,雪狮向火,顷刻化为乌有。 陈无忌等人只觉得身心凉爽,恍惚间有种身处春天的江南的错觉。 自创意境,大宗师! 陈无忌目瞪口呆地望着树下盘腿而坐的一个老和尚,正是那晚他差点迷失在沙漠时,对他有赠水之恩的老和尚。 老和尚紧闭双目,两缕长长的雪白的眉毛无风自动,宝相庄严。 这就是大宗师级别高手的风采吗? 别看大宗师与宗师只有一字之差,武道境界的高低却是天壤之别。宗师不过是在武道意境上领悟得深些,归根到底还是在借用天地之力。大宗师能自创一种意境,已经可以租用天地之力。 这借和租的学问就大了。借只能一时,租就长久得多。换句话说,宗师只是借助天地的力量来爆发战斗力,真气耗尽后就要还回去的。大宗师就不同了,俗话说租客是半个主人,他们可以运用的天地力量强大得多,持久得多。 总而言之,大宗师是参透最多武道之意的人,也是天下间练武之人的最高层次。 罗烈和另两个圣教护卫明显受到了惊吓,就像他们可以碾压陈无忌这些武道一品以下的武者,一个大宗师同样可以轻松碾压他们三人。 陈无忌等人是又惊又喜,又有些疑惑。这位大宗师级别的和尚来历不明,神秘莫测。陈无忌也只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而已。他肯定不是来自八大门派,难道是天威府里的某一个老怪物? 就在这时,对面那个灰袍老人忽然散发出堪与风暴匹敌的强大气息。 “哈哈哈,妙啊,居然来了一个中原的大宗师!” 斗篷里传出这一句有些雀跃的话语和笑声。 罗烈三人立刻垂首行礼,“恭请赛提大祭司!” 大祭司! 同样是一个大宗师! 陈无忌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连九天那样不苟言笑的人都满脸的震惊。 今晚真是撞到铁板了。难怪对方那么淡定,一个圣教护卫已经让他们狼狈不堪,更有一个大宗师在压阵。 赛提大祭司往前踏出一步,头上刷地出现一只巨大的金翅大鹏,气息之强大,硬生生地把两个正在靠近的龙卷风推到了另一个方向。 “中原人,报上名来!” 老和尚蓦地睁开眼,精光湛然。他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老衲无名无姓,独行西域三十年,只为一睹贵教圣地幻海,大祭司何不开一方便之门?” 哈哈哈哈哈哈 赛提大祭司再次爆发出狂放的笑声,“幻海乃我教圣地,圣卫以下的人尚且一律不得靠近,你们这些中原人又岂可觊觎!” “想入幻海,先与我一战!” 老和尚不再开口,僧袍鼓荡,一反刚才的菩萨低眉之态,变得金刚怒目起来。 赛提大祭司身如流光,带着头上的金翅大鹏,竟飞入一个巨型龙卷风中,随着风势扶摇直上。 他的声音遥遥传来,“来吧,老和尚,让我见识一下中原大宗师的风采。” 老和尚凝视着旁边的年轻人们,苍老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他低低地念了一句经文,身形拔地而起,巨大的树影随着他冲天而去。 漆黑的天空上,风暴引起的巨大漩涡在互相碰撞、纠缠,恒河沙数的黄沙在风中激荡,遮天闭地。 一片混沌中,一只金色巨鸟和一道绿色树影在激烈地对抗、追逐。当中爆发出的亮光有如闪电不时划破黑暗,雷鸣般的巨响连绵不绝。 大宗师之间的对决竟然盖过了浩荡天威。 地下仰望着的众人无不张大嘴巴,震撼不已。 天下间有多久没发生大宗师相斗的情形了,十年?二十年? 有幸目睹这惊天一战的陈无忌等人眼中尽是狂热之色,热血澎湃。 罗烈的一声冷哼惊醒了他们。 罗烈咬牙切齿地道:“苏格那,安德斯,你们不要再看热闹了。别耽误了圣女的大事。” 苏格那与安德斯沉声应了个好。 三大炎教圣卫同时往前走去。烈火焚烧的强大气息再次出现。 就在他们步步紧逼之际,一杆长枪带着劲风,笃的一声插在他们面前。 紧接着一个全副戎装的大汉快如电闪来到。 燕还山带着宫生、傲长空等人终于赶来了! 燕还山擎枪在手,枪尖遥指,“哈哈哈,西域蛮子,休得猖狂。” 罗烈面色一沉,视线扫过众人。燕还山显然是宗师级的武者,没那么好对付。 傲长空在狂风中大声喊道:“无忌,你们没事吧?” 陈无忌大声回应,“你们来了就好,快快结阵!” 满脸横肉的苏格那放声大笑,“只是来了一个宗师,剩下的都是虾兵蟹将。罗烈、安德斯,你们去杀了那帮小杂碎,我来收拾这个。” “我呸,你们才是杂碎!”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风中传来,uu看书 ww.uukanh 尚自袅袅不散,两个女子飘然而至。 “木长老!”调息中的沐晓韵惊讶地喊道。 只见身材窈窕的苏念璇带着一个瘦小的相貌普通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苏师妹,你怎么来了?” “苏师妹,这里很危险的,快回去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苏念璇莞尔一笑,“我带人来帮忙啊。” 那个被沐晓韵喊作木长老的女子越众而出,手持双剑来到燕还山旁边,身上骤然散发出宗师级别的滔天战意。 原来如此,红袖坊居然带来了一个隐藏的宗师级长老。 众人不由精神一振。 只有沐晓韵知道,木长老是坊主特意派来保护苏念璇的,按计划要一直躲在在暗中,不可让其他门派和天威府察觉。想不到苏念璇竟然说动了她,把她带来助战。 燕还山对此也甚为意外,但大敌当前,得此强援,有如久旱逢甘霖。至于其他什么隐情,当然是以后再说。 此刻的形势,场上五个宗师级武者,燕还山对上苏格那,木长老对上安德斯,剩下一个罗烈。而飞沙关众人多了宫生、傲长空、雨吹雪、云上武、柳风殇、崔影六个生力军。 罗烈已经激战过一场,真气自然损耗不少。就算他是宗师级武者也恢复不了那么快。 蚁多咬死象。 越来越狂暴的风沙中,十三个门派精英的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宗师级高手又如何? 傲长空双手举起大剑,“杀啊!” 众人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第17章 大混战 火龙、烈焰、剑光、刀影。 一场暴戾的大混战在风暴中展开了。 燕还山与苏格那,木长老与安德斯,这四人的宗师之战,十分有默契地转移战场。在不断接近的风旋中跳跃腾挪,各自施展浑身解数。 转眼工夫,四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便在风沙中远去。只有丝丝光芒在暗夜中隐现。 傲长空高高跃起,本就巨大的长剑声势浩大地斩下,瞬间幻化成一片火海蔓延四周。 她领悟的也是火之意境,配合着天火剑法,威力更加强大。 罗烈面色凝重,全身劲力迸发,熊熊火意溢出。瞬间像是整个人都激烈燃烧起来一样。他的面目、身体都已看不清了,只有一个人形的火团在愤怒地咆哮。 他一掌推出,火浪滔天,把傲长空斩出的火海倒卷回去。 雨吹雪与云上武犹如猛虎下山,挥舞着两条长棍就在这时同时杀到。 雷音寺的门派兵器是长棍,在江湖打斗中算得上是重武器了。 他们二人此刻施展的是降魔棍法,势猛力沉,无需幻化什么武道之意,就是实实在在的棍子砸下来。 罗烈左掌划圆,凝聚了一个盾形火团,以硬碰硬地猛地一挡。 云上武的棍子飞了出去,人也被反弹开来,惨叫着口吐鲜血。 雨吹雪却怒吼一声,心随意动,长棍一收,幻化成一口古朴铜钟罩住自己。 罗烈的力道打在钟影上,嗡嗡作响。 雨吹雪噔噔噔退了三步,面色通红。 崔影和柳风殇的刀紧跟着在这时候到了。 如此形势下的崔影不敢有所保留,刀随身转,刮起强劲的气流,片片雪花扑向罗烈的下盘。看杀伤力比他和陈无忌比试时强了一倍不止。 柳风殇的刀光更加雪亮,所过之处,空气都快凝结了。 原来他领悟的是冰之意境。刀气带动着段段尖锐的冰凌洒向罗烈的上半身。 罗烈沉腰曲步,手臂大张,把火焰用力前推。 一时间他们三人的方寸之地大放光明。 只见烈焰高涨,雪花消融,寒冰无踪。 崔影遭受重击,人如葫芦般滚到一边。 柳风殇一声长啸,收刀出腿,如同突然击发的弩箭一样撞进火团里,凌空踢出一脚。 正好踢在罗烈的肩头上! 火影晃动,随着一声巨响,柳风殇被反弹出去,逝如流星,比他出击的速度更快,转眼消失在风沙中。 众人竟不知他跌落何处,伤势如何。 罗烈却也退了一步,火意消散,身形重新显露出来,气势已经衰败。 陈无忌把握住时机,飞身而至。但他没有出刀,而是一掠而过,往穆宫渺和艾莉斯的方向奔去。 在刚才难得的喘息时刻,他发现自己忽然感觉不到炎教圣女的身影了,而穆宫渺不知何时开始又抱着那个木盒在惶然地东张西望。 陈无忌没有忘记大家的任务,炎教圣女才是目标。此刻机会难得,他当然要先去寻找圣女的踪影。 傲长空狂笑道:“原来宗师高手也不过如此!” 罗烈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他迅猛地向陈无忌打出一拳。拳风激荡,加上周边呼啸着的狂风,力量瞬间得到加强。 陈无忌把身法提升到极致,但是这一击比他想象中更快,以他现在的功力根本就挡不住。 眼看他就要被打中,一团白色的剑光裹着一道青色的身影,咻地横在他与罗烈之间。 蓬,轰天巨响。 拳风与剑光激烈对撞,那道青色身影被远远击飞,落入一个猛烈旋转的风暴中。模糊的人影在半空闪了几闪,随即消失不见。 “九天!” 陈无忌惊惶大喊。但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的风暴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急急收住身形,但已安全到了罗烈身后远处,朦胧中看见傲长空等人重新对罗烈发起进攻。 陈无忌一咬牙,再不回头,一刀劈开面前的风沙,快速接近穆宫渺和艾莉斯。 艾莉斯冷笑着举起弯刀,主动跃过来,横刀划出一道沙墙。 她领悟的竟然是沙之意境。这一刀伴着风沙斩来,陈无忌眼前一暗,分不出那些是天然沙子,那些是杀人的刀意。 陈无忌毫不犹豫,长刀脱手而出,幻化成一匹飞流瀑布席卷而去。 墙破,刀出。 一阵哗哗哗下雨般的声音后,隐隐传来艾莉斯的惊呼。 也不知她被陈无忌这一刀击退多远。 陈无忌却无暇理会,一个箭步到了穆宫渺身前,拳作虎爪,狠狠打向穆宫渺的手臂。 穆宫渺轻飘飘的闪过,不怒反笑,“又是你这臭小子。” 陈无忌就像听不到她说话,状如疯魔,一味施展近身功夫。南拳,北拳,王八拳,谭腿,张腿,旋风腿。把穆宫渺打得昏头转向。 穆宫渺抱着木盒,运起武道之意,一层火焰缭绕全身,轻松地把陈无忌的劲力卸去七七八八。 她的烈焰神掌原也适合近身格斗,奈何陈无忌简直是在拼命,一拳换一拳,一掌换一掌。虽然她以逸待劳,十成的伤害,她最多承受两成,陈无忌却要承受八成,但是陈无忌不死不休的打法渐渐让她怒上心头。 穆宫渺忍无可忍,跳跃中猛地举起木盒朝陈无忌兜头砸下。 陈无忌不闪不避,两手啪的接住木盒,紧紧抓住一端的两只方角。 穆宫渺大惊失色,急忙抓稳木盒的另一端,双脚定定站住。 两人就这样拉扯着木盒对视,四眼冒火。 陈无忌的样子比较凄惨,u看书 .uukanshu.om 灰头土脸,全身上下都是穆宫渺留下的掌印,上好绸缎做的黑衣服四处被烧焦,袖子、衣领还被扯烂了。 更夸张的是他的口耳眼鼻都渗出了血丝,看着像是中毒而死七窍流血的人忽然诈尸。 穆宫渺心里恶寒,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陈无忌却恶狼般盯着她,满是血污的嘴角轻轻抽动,露出一个阴森可怖的笑容。 穆宫渺娇躯轻颤,脑里冒出一个可怕的预感。 “起!” 陈无忌大喊一声,抓着木盒的一端用力一甩,身体跟着旋转。 这巨大的力量让猝不及防的穆宫渺整个人都被甩了起来。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呼,手指紧紧抓住木盒,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但陈无忌是从崔影的那一招大风车刀法里得到的灵感,他越转越快,人如光影,堪比旁边的大旋风。 在半空中乱舞的穆宫渺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不甘心的悲鸣,被远远地甩出去,消失在漫天风沙的暗夜里。 陈无忌打了个趔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他紧紧抱住木盒,激烈地喘息。风沙又大,片刻功夫就要把他埋起来。 陈无忌挣扎着起来。这时才发现肆虐已久的风暴终于快要占据这片地方了。 他极力抵抗着大风的撕扯,极目四顾,别说穆宫渺、艾莉斯、罗烈这些西域人,傲长空、易无期等人的身影也完全看不见。 他也听不到任何打斗声,以及任何人类的声音。 只有呼呼风声,滚滚黄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18章 风沙烈 陈无忌调息了片刻,感应到周边的风暴越来越强。他已经迷失了方向,只得抱紧了木盒,深一脚浅一脚地尽量往风声小点的地方走去。 数不尽的黄沙拍打在他身上,他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天空上有个黑洞在无情地吸走这片大漠。 蓬! 一道娇小的身影从风沙中冲出来,跌跌撞撞地眼看就要被吸进另一个风旋里。 陈无忌迅速伸出手,一把扯住来人的手臂。 来人尖叫着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情急之下双脚又蹬又踢。 陈无忌气喘吁吁地把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大喊道:“是我啊!” 他从叫声中辨认出她是凤凰谷的泺洛。 泺洛也听出了他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明显松了口气,“无忌师兄,原来是你啊。” 陈无忌松开手,“其他人呢?” 泺洛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不知道啊,大家正在一拥而上去打那个罗烈,一个大风暴忽然卷过来,走得迟的人都被刮到半空了。” “一照面的功夫,风大了好多,我回过神来已经看不见其他人了。” “我想着往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出暴风范围,谁知才走几步就迷路了。” 陈无忌抹了一把脸,心想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是幻海的开启引起天地变色,还是天地巨变正好发生在今夜?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活下来。 他拍拍泺洛的肩膀,示意她跟着自己,继续摸索着前进。 两人拉着手,胆战心惊地走了十几步。忽然见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女子身影在旁边的风旋中飘摇不定,裙角翻飞,猎猎作响,就要被吹走。 “那不是苏念璇师姐吗?”泺洛喊道。女人对女人总会有种莫名的辨识能力。 陈无忌大急,飞身而去,冲到那团风沙里。左手把木盒夹在腋下,右手疾抓,抓了几次,总算把苏念璇的手抓住。 昏头转向的苏念璇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手指爆发出的力量拉得陈无忌重心不稳。两人同时离地,在风中打着转。 苏念璇回过神来,先是一喜,“无忌师兄!”后是一惊,风势把两人越刮越高,身体完全失去控制。 一条拇指粗的长绳突破风沙,卷向两人。 陈无忌大喊道:“快抓住!” 苏念璇也知道刻不容缓,赶紧奋起余力,伸长了另一只空着的手,险之又险地抓住就快失去准头的绳子。 绳子猛地被拉直,两人得到了短暂一刻的稳定。但在下一刻,暴风的巨大力量继续拉扯着他们旋转上升。 伴着无奈的尖叫声,绳子另一端的泺洛也被拉进了旋风中。 三人如今名副其实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了。陈无忌与泺洛都在战斗中受过伤,而苏念璇的武道甚至没有进入上三品。再无能力对抗这天地神威,他们如同无助的落叶,上下翻飞,离地越来越高,任凭狂风带向天际。 危急关头,一股沉重的力量施加在三人身上。 强风的撕扯与下方的吸力一时僵持住。昏头昏脑的三人顿时清醒过来,顺势向大地俯冲。 蓬!蓬!蓬! 三人跌落在一个大沙堆旁边。有一团劲力化成铜钟状,把他们笼罩在中间。 劲风在外边呼啸了一阵,不能撼动他们分毫,风向慢慢改变,移动到远处。 那个沙堆开始动了起来,沙子簌簌落下,露出盘腿而坐的一个短发年轻人。 雷音寺的雨吹雪。 原来他领悟的是山之意境。在暴风中分散之后,他见风势越来越强,便不再乱走。干脆坐在地上,用武道之意稳住身体,如山般扎根大地,不动不摇,想要直接撑到风暴停歇。 刚才陈无忌三人正好被风卷到他上空,他本能地出手相助。怎么说雷音寺也是八大门派之一,虽然大家有些隔阂,但他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陈无忌等人看见是他也都有些错愕,但还是齐齐道谢。 陈无忌摸了摸完整无缺的木盒,现在情势稍缓,可他仍然抑制住好奇心,不敢打开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楚洛泽的教训历历在目。 雨吹雪闷哼一声,收起劲力,四周盘旋的风沙立刻又肆虐起来。 雨吹雪道:“我撑不住啦。”刚才强行把陈无忌等人拉下来,消耗了他太多真气。 陈无忌大声道:“吹雪兄受累了。我们一起走吧。” “等等。”泺洛抖动手中的绳子,“我们绑在一起,以免等会又走散。” “好办法。”陈无忌赞赏了一句。 四个人便排好队,用长绳在各自身上绕了一圈,连成一线。 苏念璇惊魂未定,“该往哪走啊?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风。” 众人不禁默然,大自然的威力实在可怕,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功完全不堪一击。 泺洛想了一会,大声道:“我有办法。” 她从怀里拿出一支短短的小竹筒,放到嘴里用力地吹,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众人奇怪地看着她。其实这是凤凰谷秘而不传的御兽之技,uu看书 ww.uuanhu.om 竹筒发出的是人类听不到的音波。 不多时,旁边的沙土里忽地钻出一只大蝎子。 琵琶状的蝎子大如门扇,体型相当吓人,高举着钳子般的螯须,弯起的尾巴漆黑如墨,这个特征表明它是这片大漠上特有的黑玉蝎,但长得如此之大实在罕见。 这只黑玉蝎飞快地爬到泺洛跟前,两只螯须左右摆动。 泺洛一边吹着竹筒,一边伸手在黑玉蝎的头部上方慢慢晃动。 过了一会,黑玉蝎调转身体,往一个方向爬去。 泺洛招手示意大家跟上,往大蝎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众人由衷佩服她,在很多时候,动物比人类更能预知危险,懂得往安全的地方逃跑。 雨吹雪重新散发出沉重如山的武道之意,帮助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大家稳住身形。 风沙中,四人一串,不知道走了多远。风暴的范围似乎无穷无尽,不把沙漠的沙子全部刮走不罢休。 那只大蝎子一次又一次地钻进沙里,想要摆脱控制。泺洛满脸通红,不住地催动嘴里的小竹筒发出音波,强迫大蝎子回到地面上带路。 众人和一个大风旋擦身而过后,前面的大蝎子猛地往下一钻,再也不肯出来。 泺洛隐隐感知到它在地下飞快地逃窜,不甘心地朝着它的方向加快脚步,想要再靠近一点点把它抓回来。 忽然之间,她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一坠。 拴在一起的后面三人被她带动,来不及反应,纷纷紧跟着飞堕而下的她跌进了黑暗之中! 第19章 地底下 下坠的速度很快,幸好四人在最初的慌乱后作出反应,漆黑中互相卸力,大大减轻了落地的冲击。 再次踏足坚实的地面,耳边没有了呼啸的风声,身边少了狂暴的沙尘盘旋。尽管来到了一个黑暗的未知之地,众人却有一种重返人间的感觉。 “你们有没有火折子?” 泺洛开口问道,声音回荡。显然大家身处某个建筑物的内部。 “等等,我有更好的。” 苏念璇说道。她从腰包里拿出一颗光华四溢的夜明珠。 夜明珠只有龙眼大小,但绽放出的光芒洁白柔和,射出一丈多远。照得苏念璇毛发皆白,别有一种温润如玉之美。 其他人如释重负。有了光,就有了希望。 泺洛羡慕地看着那颗夜明珠,“哇,鲛珠,这可是传说中的宝物啊。” 苏念璇笑道:“不值钱的小玩意。” 泺洛啐了一口,“苏师姐真豪气。” 这几句话让紧张的气氛进一步缓解。众人把身上的绳子解开,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借着亮光打量四周。 鲛珠照射得不远,但习武之人都会练就非同一般的夜视能力。 众人很快判断出这是一个半亩大小的圆形大厅,天花板大概有十丈高。中轴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勉强能让成年人进入的洞口,阴森森的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空气中充满腐朽、潮湿的味道。 陈无忌抬头凝视着一片幽暗。尽管不知道头顶上的机关是什么样子,但它的精妙无庸置疑。他们跌落之后立即恢复原状,沙子漏不进来,风声都穿不过来。如此高超的技术,一定是顶尖工匠的手笔。 “大还丹,一人一粒。” 泺洛拿出一个小瓶子,摇了摇,先倒出一粒药丹,自己一口吃了。然后又倒出三粒,分给陈无忌等三人。 陈无忌与苏念璇都是毫不犹豫地直接服用。 雨吹雪在接过丹药时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口吞下。 大还丹是凤凰谷出品的疗伤圣药,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服用后可以恢复气血,畅通经脉。但造价高昂,有大名声却少产量。只有深受宗门器重的门派精锐才会有一两瓶防身。 现在一下子送出半瓶,泺洛隐隐也有些肉痛。但她知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大家的战斗力,团结齐心冲破险境。这一番豪气会物有所值的。 众人默不作声地闭目调息了半柱香时间。雨吹雪最先睁开眼,他缓缓看了一圈,不露痕迹地散发出轻柔的劲力,将大家包裹在中间。 陈无忌跟着睁开双眼,对上雨吹雪的目光,他笑了笑。 雨吹雪微微点了点头。两人把目光错开,颇有些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很快,泺洛和苏念璇也先后结束运功。 苏念璇举起鲛珠问道:“无忌师兄,我们该走哪一边啊?” 陈无忌道:“我觉得故伎重演是个不错的办法。阿洛?” 泺洛点点头,再次拿出其实名为勾魂笛的小竹筒吹了起来。 既然那只大蝎子把大家带进了地底下,那就找另一种更懂得趋吉避凶的动物将大家带回地面。 大家屏息以待。 片刻后,左边的通道里有了动静。 还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先传了过来。 “呃。”苏念璇忍不住干呕几下。 陈无忌和雨吹雪也皱起眉头,捂住口鼻。 幽暗的通道里闪现两个模糊的红点,紧接着寂静的空间里有大风骤起。 嘶! 在鲛珠柔和的光芒中,一条水桶粗细三丈多长的大蛇迅猛地游走出来。三角形的蛇头高昂,曲起身体如人立,狭长的红色蛇眼阴冷地盯着众人,蛇口大开,两条尖尖的獠牙闪着寒光,分叉的信子激烈地摆动。 “我了个大草!” 陈无忌头皮发麻,他最害怕的动物就是蛇,每次见到这种滑腻柔软的动物就忍不住恶心,更何况这条蛇这么大! 他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这时才想起和艾莉斯打斗时,自己的刀已经当成飞刀扔出去了。 他悄悄把木盒挪到胸前抱紧,就像抱着一面盾牌一样。 旁边的苏念璇似乎也被吓傻了,托着鲛珠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光线跟着晃动,明暗交杂里的大蛇显得更加狰狞可怕。 陈无忌清楚地听到雨吹雪咽下口水喉咙滑动的声音。 泺洛瞪大双眼,鼓起两腮,将勾魂笛全力催动。 大蛇晃动着脑袋,慢慢地游动,绕着四人爬行了一圈。 泺洛跟着转动视线,死死盯着大蛇的眼睛。却见大蛇的颈部呼地膨胀起来,展开如三角形,好像突然生出两只翅膀一样。蛇口不住地吐出幽绿的毒气。 泺洛把小笛子一吐,左手往陈无忌扔出一个小瓶子,右手扬起,链子勾镰刀化成一只大蜈蚣往大蛇飞去。 “仆街,我搞不定它。你们快吃解毒丹。” 陈无忌急忙接过瓶子,倒出数粒药丸。先分两粒给苏念璇和雨吹雪,自己再急急吞了一粒。剩下的又装起,连瓶揣进怀里。 大蛇已经和泺洛战作一团,泺洛的勾镰刀砍在它的鳞片上,激起火星四溅。看样子它的鳞片比一般的精铁还硬。 泺洛怒从心头起,这是个蛇精吗?召唤出来却控制不了,真气人。 她把长长的链子舞得密不透风,刀影交织出一张巨网,将大蛇耸立起的那部分身体完全笼罩住。弯弯的刀刃在蛇身上刮出一道火花,准确地找到了七寸之处。 “受死吧!” 泺洛大喊道,同时用力一抖一拉,几片蛇鳞脱落,勾镰刀在蛇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痕,黑色的蛇血慢慢流出。 大蛇受痛,翻滚着缩到黑暗里。 陈无忌心里一松,还没来得及吐出那口浊气。 大蛇又冲了出来,而且显得很愤怒,很狂暴,夹着腥风毒雾猛扑,张大的血盆大嘴可以一口就吞下一个成年人。 雨吹雪飞快地结了个手印,往前一推,武道之意澎湃涌出。 一个巨大的古朴铜钟显现,护住四人。 大蛇蓬的一声撞在钟影上,钟影摇荡,又迅速凝固结实。大蛇更加狂怒,盘旋而上,蛇身绕了一匝,蛇头居高临下,一口咬下。 陈无忌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内心迅速下了一个重要决定。 “小心!”他大喊道,猛地举起木盒,朝着大蛇啪地打开! 大蛇立刻顿住身形,粘粘的唾液凝集在獠牙尖上,狭长的眼睛里红光闪烁,邪恶的气息竟然消散了几分。 泺洛和苏念璇同时出手。 苏念璇短剑刺出,一缕剑气闪电般刺穿大蛇的右眼。uu看书 w.om 泺洛的链子勾镰刀准确地再次勾进蛇身七寸之处。 大蛇遭受剧痛,瞬间清醒过来,身体疯狂地扭动,翻滚着想窜回通道里。 泺洛抿着嘴巴,素手疾动,勾镰刀在蛇身里越钻越深,长长的链子则紧紧勒住大蛇。 大蛇扭动得更加激烈,尾巴拍打在周围的墙壁上,石块飞溅,泥土簌簌。 “去死吧!”泺洛大力拉动链子勾镰刀。 蓬! 血肉横飞。 雨吹雪衣衫一振,劲力化成空气罩,把血雨反弹出去。 大蛇断成几段,没了气息。空气飘荡着难闻的恶臭腥味。 “我们快走吧。”苏念璇快要呕吐了。 “好,可是走哪一边?”泺洛问道。 雨吹雪只是凝视着陈无忌,不说话。 陈无忌看了看窜出大蛇的左边,又看了看平静如故的右边,“我觉得这条恶心的大蛇好像在守着什么东西。我们去看看吧。” 众人便向左边的通道走去。 雨吹雪向苏念璇伸出手,“我来走在前面吧。” 雷音寺的伏魔功以防御力惊人著称,刚才也大显神威。 苏念璇心服口服地把鲛珠轻轻放在他手掌上。 于是换作雨吹雪带头,大家低着头从通道口鱼贯而入,走了几十尺的距离,来到一间三丈见方的房间里。 雨吹雪运起空气罩,高举鲛珠,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间的情形。 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大石板落下,堵死了来时的路。 他们被关在房间里了! 第20章 密室里 这显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没了退路,压抑感油然而生。 苏念璇和泺洛下意识地走到一起,脸色随着光影忽明忽暗。 陈无忌看在眼里,为了缓解气氛,故意开口笑了两声,“既来之,则安之。总比在上面吃沙强吧。” 雨吹雪点点头,“对,先看看这里有些什么。” 他举着鲛珠,让亮光扫射四周。 房内空无一物。 隐约残存着大蛇的气息,地板上有它爬行的痕迹,角落里还有一堆蜕下的鳞片。 “这密室的设计真是巧妙。”苏念璇感叹道,“完全看不见通风口,但又有空气流动。” “要说是蛇窝,这么大的蛇平时到底怎么出去捕食啊?” 陈无忌道:“单单是在大漠中建造出这样的地下迷宫就已经可算是奇迹了。” “难道这里就是幻海?”泺洛惊呼道。 陈无忌摇摇头,“你忘了幻海是会移动的吗?” “我敢说这里不是幻海,但一定和幻海有某种联系。” “炎教圣女想必已经开启幻海进去接受传承了。” 提到炎教圣女,众人心头又是一紧。今晚门派精锐倾巢而出,结果根本近不了圣女的身。如果不是运气颇佳,莫名多出一位隐藏的大宗师老和尚,对方一个大祭司就可以让自己这边团灭。 四人站在房间中央,一时间垂头丧气。 陈无忌端详着手上的盒子,涌起强烈的想要打开的冲动。自从来到这地下世界,他很快就察觉到盒子里有一股能量在蠢蠢欲动, 他想了想,扭头对雨吹雪道:“吹雪兄,你的武道之境应该是二品高阶吧。” 雨吹雪略带诧异望过来,点了点头。 陈无忌喃喃自语,“真厉害啊,比我高多了。我刚到西域是三品低阶,后来有了突破,现在感觉快要突破到二品低阶。” ”现在你受了伤,我也受了伤。“ “怎么算你也可以稳赢我啊。” 他随即下了决心,对雨吹雪道:“吹雪兄,你护住她们两个,我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是什么。” 苏念璇和泺洛异口同声,“无忌师兄,不可鲁莽啊。” 陈无忌神情坚定,“再不打开它,我就要有心魔啦。吹雪兄,有劳了。” 雨吹雪面无表情地答道:“好!” 他站到二女前面,衣袖无风自动,淡淡的空气罩出现,柔和的劲力包裹住三人的身体。 陈无忌深吸一口气,端起长方形的木盒,满脸肃穆地打开。 苏念璇和泺洛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只见陈无忌整个人都呆了一下,脸色变幻,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张口结舌,时而圆睁双目。 甚至有一刹那,她们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仿佛他神游天外,只留下空洞的躯壳。 陈无忌就这样忽悲忽喜七情上面,过了半炷香之久。 他啪的盖上盒子,紧闭着眼睛,全身颤抖,像是在忍受某种难以忍受的感受。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喝一声,全身劲力迸发,疾风骤起。 苏念璇和泺洛在雨吹雪的保护下安然无恙。整个房间却被陈无忌爆发出的冲击力摇动了一下,尘土飞扬。 动荡过后,陈无忌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苏念璇心情迫切,“无忌师兄,你没事吧?” 陈无忌摇摇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什么大碍。他收起盒子,开口说道:“我知道阿泽是怎么回事了。” 泺洛则十分好奇地问道:“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雨吹雪的脸上还是那么波澜不惊,眼里却也闪过一丝希冀。 陈无忌笑了笑,“盒子里是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能让人产生幻觉。” “阿泽那天一定是看到了非常可怕的幻觉,所以她为了不让自己发疯,只好用还神丹令自己昏睡过去。” “我感觉到这块石头的致幻能力衰退了很多,虽然让我看见了很多东西,我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又一个梦境一样,但我还是可以自己醒过来。” “只是醒来的时候,我也无法压制内心的躁狂,不得不将积压的负面情绪用爆发劲力的方式发泄出来。” “可以想象,这块石头在威力最大的时候,能够让人失去理智,只会肆意破坏、毁灭。” 泺洛和雨吹雪微微颔首,表现出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能让人产生幻觉的石头啊。”苏念璇喃喃道,“西域的怪事可真多。” 陈无忌拍拍木盒,“我想这个盒子也不会是普通的木盒,它应该对那块幻石有压制的作用。” 泺洛道:“难怪那个金发少女要抱着它到处走。” 陈无忌又笑了,“她到处走是有目的的。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在利用幻石来寻找这个地下洞穴的位置。” “我在刚才能感应到这块幻石与洞穴中某处有着奇妙的相互之间的吸引力。”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金发少女穆宫渺的怪异之谜算是解开了。 泺洛道:“如此说来,炎教圣女应该比我们先找到这里,可她人呢?” 苏念璇道:“莫非她走的是另一边的通道?” 泺洛顿时苦恼起来,“我们现在被困住了啊,别说去找她,我们能不能出去也是个问题。” 雨吹雪忽然开口道:“咦,墙上的是什么东西?” 他把鲛珠举得高高的,慢慢靠近墙壁。 大家急忙跟过去。 刚才珠光朦胧,看不真切。墙上有些线条以为是工程粗糙造成,又或者是大蛇的划痕。 如今经过陈无忌的劲力震散沙尘,众人方才看出这些粗犷的线条其实组成了一幅壁画。 雨吹雪鼓足气力吹了吹,挥袖拂去更多的灰尘,又把鲛珠凑近。 墙上的线条像是某人用手指随意勾勒。 在最右,uu看书 .uknh 歪歪斜斜的一团曲线看起来是火,下方一堆形状各异的小人似乎在跪拜。 中间位置,还是火焰在最上方,然后是一片远山,山下是一群小人在修建房子。 到左侧,又是一朵火焰,围着火焰的却变成是一条弯弯曲曲盘成一团的大蛇。 泺洛敲着额头,“这是,表示西域人对火的崇拜?” 苏念璇沉吟着,“不止吧,好像记录了对这里的修建,还有那条蛇,看来是这里的守护神。” 陈无忌赞许地点点头,“不错。这画倒也画得简单。不知道对面的墙有没有。” 雨吹雪又领着大家走到对面。 对面的墙上只有中间位置画了密密麻的线条。这团线条麻杂乱无章,有长有短,有曲有直,完全看不出像什么。 陈无忌大感头痛,“丢,这完全是鬼画符啊。” 在越州话中,丢表示着骂人的意思。陈无忌心情一不好,越州话就脱口而出。 “丢,看着像是小孩子乱画一通。”泺洛跟着说道,她其实也是越州人,只是在庆州的凤凰谷学艺而已。 “等等,让我再看一看。”苏念璇若有所思,她扭头凝视一会对面,又回过头来细细观察那团乱麻般的线条。 雨吹雪把鲛珠举得更高,让她看得更清楚。 苏念璇忽然笑了。这一笑,像风吹花落,明月出云海,微雨湿额角,让人心生温柔,豁然开朗又心头清凉。 光影下的三人,不论男女,都为这一笑怦然心动。 盈盈如画的苏念璇说道:“我知道出路在哪了!” 第21章 乐莫乐兮 此言一出,大家的眼睛都亮起来。 苏念璇看着他们欲闻其详的猴急模样,故意卖了个关子,“我十岁之前和一个老师学画。” “刚开始的时候,每天要我画同一个花瓶。” “日复一日,实在是够无聊的。” 看着三人迷惑的眼神,她掩嘴笑道:“有时候我便会在纸上乱画一通。” “又或者画好花瓶后,也会涂抹掉。”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对面模糊的墙壁,“那里特意画了一条大蛇,我觉得一定有它的含义。” 又指了指面前一团乱线,“然后我发觉这些线条似乎隐藏着一个图案。” 苏念璇的指头在虚空中顺着那些线条滑动,划出的轨迹隐隐像是一条弯曲的蛇。 陈无忌等三人恍然大悟。 苏念璇道:“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我想这应该就是这副图画的秘密。” 陈无忌轻轻拍手,“真是令人茅塞顿开!” 泺洛还有一丝迷惑,“就算你说对了,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陈无忌道:“既然是机关所在,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他作了个请的手势,“吹雪兄。” 雨吹雪点点头,伸出食指按在墙上,运动劲力,按照苏念璇刚才勾画的位置一路写下去,墙上的泥土簌簌而下。待他一气呵成,收回手指,杂乱的线条果然显现出一条长蛇的样子。 这时,在地底深处隐隐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喀嚓一声,面前线条密布的墙壁现出一横两竖的裂缝,两尺见方的范围,像一道小门,格格格地沉下去,露出仅能容一人进入的洞口。 众人面有喜色,苏念璇更是雀跃得像个小丫头,“哈哈哈,我猜对了!” 陈无忌竖起大拇指,“苏师妹真是冰雪聪明。” 雨吹雪的脸上也难得露出笑容,他握着鲛珠,率先走进洞里。 大家跟着他走了十多丈远,豁然开朗,又到了一个同样大小的房间之中。 房内也是空无一物。 有了上次的经验,众人首先去看四周的墙壁。 然而这间房里并没有什么壁画,只在其中一面墙上突起两行奇形怪状的西域文字。 陈无忌看看泺洛,泺洛翻了个白眼。 又看看雨吹雪,雨吹雪如老僧入定,无动于衷。 再看看苏念璇,苏念璇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陈无忌于是问道:“小璇师妹,你认得这些字吗?”语气十分恭敬,称呼也变得亲切许多。 苏念璇道:“认得几个。” 陈无忌大喜,“小璇师妹还真是知识渊博啊。” 苏念璇笑了,“只是在宫中见过一本西域文的书。” 泺洛大为惊讶,“宫中?” 苏念璇忽然有些慌张,“那个,那个,我们红袖坊一向与皇室有密切的关系。” 众人哦了一声,想起她来边关就是为了帮皇帝编排新的舞蹈。她作为红袖坊内坊的嫡传弟子,出入宫中好像不足为奇。 苏念璇又急急道:“我只是奇怪,这两句话好像出自我们中原的典籍。” 泺洛道:“到底是什么字啊?” 苏念璇吟道:“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啊,这两句话我在哪里听过呢。”泺洛面带迷惑。 苏念璇道:“这两句话出自一本先贤的传道之书,你看到过,不奇怪。” 泺洛脸上的迷惑之色不退,“不不不,我肯定不是在书上看到的。”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陈无忌跟着念了一遍,又凑到墙边对照,结果发现那两个乐字显得特别大,每个字又与墙体之间有着细细的裂缝。 陈无忌道:“我感觉这些字能按进去。”他伸出手掌,在字体上缓缓摩挲。 “师兄,别乱来啊。”泺洛大惊失色。 雨吹雪踱步到旁边,开口道:“这里好像有道门。”他指着墙角一个长方形的痕迹。 陈无忌道:“错不了,但是怎么打开,我看钥匙还在这两句话里。” 三人立即把目光投射在苏念璇身上。 苏念璇有些无奈,“我是连蒙带猜认得这两行字,可我也不懂这字里有什么机关啊。” 泺洛为之气馁,“那我们岂不是从一个囚笼走到另一个囚笼。” 陈无忌也叹道:“看来还是在上面吃沙舒服点。” 在幽暗密封的环境里呆久了,难免让人觉得气闷。 雨吹雪道:“死马当活马医吧。”说着一掌拍在第一个乐字上。这个字猛地陷进半寸又弹起,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了咚的一声响,久久回荡在房间里,把大家吓了一跳。 泺洛握紧链子勾镰刀的刀柄,略带不满说道:”雨大师,你真是唔声唔声,吓人一惊。“ 雨吹雪一脸茫然。 陈无忌道:“她在说你莫名其妙,吓人一跳。” 雨吹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我这不是试试看嘛,总不能在这等死啊。” 苏念璇眉目一展,“等等,我好像得到了一点启发。” 陈无忌精神一振,“好好好,你慢慢想,不要急。” 雨吹雪和泺洛也立即转忧为喜,充满期待地看过来。 苏念璇喃喃自语,“乐莫乐兮,乐莫乐兮。。。。。。” 她一边念着这几个字,u看书 wwuuanshu.cm一边走来走去,忽然凤目发光,“难道这里的机关和音乐有关?” “欸,等会,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泺洛大叫一声。 大家迅速投来注视的眼神。 泺洛想了一会,“苏师姐说到音乐,我就想起来了。” “我想起这两句话是在哪听到的了。” “我们凤凰谷来飞沙关换防,比你们其他门派都要早。” “那会天天去烟雨楼饮饮食食,没多久就和掌柜的混熟了。” “就是那个白胡子老人啦,别看他现在除了在柜台打打算盘外什么都不干,话也不多一句。” “其实那时候他经常会在院子里哼一首歌,其中有两句歌词就是这个!”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苏念璇喜出望外,“泺师妹,你还记得这两句歌词的调子么?” 泺洛咧着嘴,从牙缝里倒吸一口凉气,“我尽量。” 她用手打着拍子,侧着头,拼命在记忆深处捞出某一个时刻。过了半晌,她有些犹疑地轻轻哼了一小段。 “大概是这样,我不太确定。” 苏念璇却欣慰地点着头,“这是西域的一首牧羊的歌谣。我在宫中学过。” 她忽地跳起来,纤纤玉手幻化出数道掌影,飞快地按了一遍那十四个字。 除了两个乐字,两个悲字,和一个生字,触碰之后房间内会传出沉闷的响声,其他字按下之后没有任何动静,无声无息。 苏念璇放声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明白了!” 第22章 又过1关 陈无忌三人仍然是一头雾水,大眼瞪小眼。 苏念璇道:“你们没学过音律吗?” 雨吹雪低头不语。 陈无忌仰首无言。 泺洛迟疑道:“我倒是学过一些,毕竟要吹笛子御兽嘛。” 她一拍额头,“刚才那五个字发出的声音是宫商角徵羽?” 苏念璇赞许地点点头,“虽然这机关发出的声音不够清晰,但是我想就是这五个调,错不了。” 她鄙视地看着陈无忌和雨吹雪,“我真怀疑设置这里机关的人是个女子啊,刚才是画,现在是五音。多风雅啊,肯定不是臭男人们想得出来的。” 陈无忌打了个哈哈,“苏大美女多才多艺,在下佩服得很。请问下一步该如何用音律来打开这道门呢?” 苏念璇道:“在墙上弹出正确的曲子,自然就能开门。” 三人立即明白过来,但随之又有一个疑问。 泺洛道:“哪个曲子才是正确的呢?” 她指着墙上的十四个大字,“是烟雨楼胡掌柜常常哼的这两句吗?” 苏念璇立起食指摇了两摇,“你知道那首歌谣里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泺洛摇摇头,“胡掌柜哼歌只有这两句是中原话,其他都是西域话,我听不懂。” 苏念璇道:“下一句是,别故乡兮入雄关。” 她扫视着陷入思索的三人,“入雄关,这一句与当下的情形是不是有点像?” 陈无忌深以为然,“别乡,入关,再过一关,是这句了。” 雨吹雪和泺洛也大表赞同。 苏念璇格格笑道,“那我就试一试了哦。” 她先是反复吟哦了“别故乡兮入雄关”这一句的曲调,然后用墙上的乐字、悲字、生字弹奏了一遍。 只听从地底深处再次传来隐隐的轰鸣声,然后咯噔一声,角落的石门徐徐下沉,露出幽暗的洞口。 四人情不自禁拍手相庆。望着那个不知又通往何处的洞口,苏念璇满脸兴奋,接连解开两个谜题让她十分有成就感,因此对未知的地下世界充满期待。 其实她刚才还有句话说对了,这个地下世界的确是由一位女子督工建造的。 那是炎教第一代圣女,在武道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又对琴棋书画有极深的研究。 这两个机关不过是她随手为之,是对后来者的小小考验。 苏念璇刚才破解音律关,有着很大的运气成分。 墙上的文字只能弹三次。雨吹雪胡乱拍了一掌算一次,苏念璇全部拍下试听算一次,如果最后一次她弹错了,他们就永远出不去啦。 第一代圣女之所以没有设计更复杂的机关,是因为这地方并不是用来保护什么秘密。 真正的秘密本就不需要保护。 面对秘密如何抉择,那才是最大的考验! 当然,陈无忌等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一点。 雨吹雪继续领着大家往前走,这次走了将近一百丈,才又到了一个大房间里。 这一个房间与之前两个有明显不同。面积更大,长有十丈,宽有五丈。 他们从长的那面墙的中间位置进入,珠光所照,一片空荡荡。 直直走过去,发现对面的墙壁居然是微微鼓起有弧度的。 而对应的中间位置,有一个紧闭着的石门,门上刻着一个神像。 四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这个神像他们都见过。 在海市蜃楼中见过,在易无期的画上见过。 金鸡独立的神祗,面带笑容,右手捂腹,左手朝天翘出食指。 指尖上方凹进去一个水滴的形状。 陈无忌若有所思,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怀里的木盒。 “咦,这里有画。”泺洛喊道。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一起站到五丈宽的墙边。 这墙上的画同样是粗线条,十分抽象。但众人有了经验,自然很快就看出了画中的意象。 主要是两个大场景。 一帮人在修路,有扛木头的,有抬石头的,而修的路不是直线,而是弯弯曲曲,没有规律的走向。 一帮人在建房子,有挖沙的,有凿石板的,而房子也不是连成片的,东边几间,西边几间,看似非常随意。 大家习惯性地望向苏念璇。 苏念璇皱眉想了会,轻轻摇头。 泺洛道:“看看对面还有没有。” 众人又走到另一边五丈宽的墙边。 果然还有几幅画。 而且线条简单得多。 大致是描述一簇火焰慢慢变成一个圆形,然后这个圆形在各个方位出现。 泺洛瞪大双眼,用炽热的眼神看着苏念璇。 苏念璇苦笑道:“我能猜出这些画的意思,但这一次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开那道门。” 泺洛道:“苏师姐你先说说这些画是什么意思。” 陈无忌和雨吹雪也面带微笑地看过来。 苏念璇清清嗓子,指着那个圆形说道:“我想,这个圆形就代表着炎教圣地,幻海!” 泺洛和雨吹雪显然吃了一惊。 陈无忌反而十分平静,摩挲着盒子角,“小璇师妹的头脑真是灵光,可以说详细点吗?” 苏念璇道:“如果不是那天听到宫生说的幻海的传说,我也不会有这个想法。uu看书 .uukanhu.m ” “宫生说,幻海每隔五十年现世一次,而且行踪不定,像是在大漠中流动的宫殿。”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各位,那边画的是修路和建房子,明显是在暗示这个地下世界的建造。” “再看这边,火是西域人的信仰,也是炎教的神。” “火焰变成一个圆形。那这个圆形是不是也应该在炎教中人的眼里有着同样的地位?或者说是他们的圣地?” “而到处出现的圆形,不正是暗示着它是到处流动的圣地吗?” “把两边的画结合在一起,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苏念璇说到这里,神采飞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有一种高贵、威严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那就是,幻海其实是一个圆球,在大漠的地下沿着一条路不停地运动,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简单的地下迷宫就是它的其中一个驿站!” 泺洛和雨吹雪听得目瞪口呆。 陈无忌却大拍手掌,“精彩,精彩,太精彩了。小璇啊,你真棒!” 他最擅长的就是在愉快的气氛中把对方的称呼叫得越来越亲昵。 苏念璇白了他一眼。 泺洛仍然无法置信,“一个可以在沙漠底下滚来滚去的大球?” 雨吹雪也连连摇头,“这得要有多么可怕的力量啊!” 陈无忌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这的确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但我可以证明小璇刚才说的是真的。” “各位,我们已经来到幻海门口啦。” “而且我知道怎么打开那道门!” 第23章 幻海之门 三人被他那夸张的语气惊到,半信半疑地看过来。 泺洛道:“无忌师兄,你不会是还在幻觉之中吧?” 陈无忌也不应她,笑咪咪地带着他们走到那幅有弧度的墙前面,伸手轻拍,墙上的沙与泥尘纷纷落下,露出深色的轮廓。 陈无忌叹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材料做的,质地如此坚硬。” 苏念璇道:“大漠尽头,极西之处,有高山名昆仑,传闻山中出产一种玉石,坚硬无比,水火不侵。” 她也伸手摸了摸墙壁,“莫非这道墙就是用那种玉石砌成的?” 陈无忌大为叹服,“小璇你真是知识渊博,懂得真多。” 苏念璇淡淡道:“我只不过是碰巧看过几本书而已,这些都在书上有记载。” 陈无忌道:“有机会真想去你的书房看一看,我想你一定有很多的藏书。我也是一个爱看书的人哦。” 泺洛没好气地打断他,“书房?我看你是想去苏师姐的闺房吧。别扯那么多了,快说说这和幻海有什么关系!“ 陈无忌道:“你听过盲人摸象的故事吗?” 他眼带笑意望着三人:“现在我们不就像是盲人么?” “这幅墙壁就是幻海的一部分啊!” 苏念璇等人细细琢磨了一会,便明白了他的推论。 如果这幅墙壁以这样的弧度自然伸延,想必会变成一个大圆球的表面。 也就是说,他们面前的这幅墙,其实是圆球表面的一部分,而且最有可能是圆球的中部位置。 这就符合了刚才苏念璇的猜测,幻海其实是一个有动力的大圆球,此地是它停靠的一个驿站。 陈无忌来到那扇刻着神像的门前,指了指凹进去的地方:“这不就是个钥匙孔吗?” 泺洛开始不耐烦了:“这不显而易见嘛,问题是钥匙在哪?” 陈无忌拍拍夹在腋下的木盒,“在我身上啊。” 啊,三人这才想起,之前陈无忌看过盒内的东西后,只说是个石头,却没说是什么形状。他们听到石头会令人产生幻觉后,便没有拿过来看。 如此说来,陈无忌进来看到这扇门后就已经知道该如何打开,只是他故意不说,扮猪吃老虎。 苏念璇顿时恨得牙痒痒的。 陈无忌却严肃起来,弯腰把木盒放在地上,“各位,记住紧守心神!” 说完半蹲着轻轻打开盒子,一种无形的压迫人心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双手捧出一颗水滴状的黑色石头,然后缓缓站起来,目光迷醉,似乎他手中的并不是黝黑石头,而是璀璨夺目的宝石。 苏念璇和泺洛也显得目光迷离,竟然抬步走去,想要靠近那颗外表平平无奇的石头。 “无忌!”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雨吹雪猛然发出两声大喝,隐隐用上了狮吼功。他虽然不是和尚,但雷音寺的诸般武功都和禅宗大有渊源,注重修心养气。因此他的精神防御力在四人中最强,也只有他保持着清醒。 陈无忌立即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把石头塞进水滴状的凹洞里,严丝合缝。 只听噔的一声响,远传传来格格格的某种东西转动的声音。 刻着神像的大门缓缓升起,露出幽深曲折的通道。 幻海开门了! 随着幻石和门一起消失,大家心神一松,狂喜的心情溢于言表。 “这就是炎教圣地吗?” “想不到我们误打误撞竟然能来到这个地方。” “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宝藏呢!” 雨吹雪晃了晃光芒不减的鲛珠,满脸肃穆地走在前头。 泺洛紧随其后,苏念璇次之,鱼贯而入。 陈无忌捡起空空的木盒子,走在最后。 里面的通道狭窄,鲛珠的光隔了两个人,被挡住很多。陈无忌只感到两侧凹凸不平,然后很快是向下的台阶。 斜斜地向下走了二十多级,到了一个窄小的平台。四个人站在一起显得很挤,陈无忌无可避免地碰到前面苏念璇的身体,香玉满怀,隔着衣裳也能体会到惊人的弹力。他放轻呼吸,嗅着苏念璇身上若有若无的异香,几乎忘了今夕何夕此处何处。他走在最后,光线幽暗,无人可见他的表情。竟是占了大便宜,陈无忌内心甚至泛起如果这条路没有终点那该多好的想法。 雨吹雪高举着鲛珠,“前头有楼梯,看来是往上走。” 陈无忌偷偷咬了咬自己的舌头,痛感让他恢复几分理智。 跟着又往前走,珠光闪动,他不经意间发现苏念璇的两个耳珠早已通红,可想而知她此刻的脸上会是何等的羞涩。 陈无忌不由得一个踉跄,差点崴了脚,在这幽闭的空间里发出不小的动静。 苏念璇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却又不敢回头去看他。 泺洛道:“无忌师兄,你没事吧?” 陈无忌强作镇静,大声道:“哈,我没事。” 众人又斜斜地往上走了二十多级,来到一条平直的过道上。 “前面有道门。”雨吹雪沉声道,随即散发出强劲的武道之意。 后面的三人猝然一惊,纷纷提升自己的感知力,做好了战斗准备。 走了十多步,钻进一道小门,uu看书 .uukansu众人来到一个奇怪的房间里。 一个刻着火纹的,要三人合抱那么大的圆球,上端连着两根坚硬的圆圆的管子。圆管斜斜插进房间上方,不知通向哪里,却把圆球吊在半空。 圆球的下端一左一右伸出手臂粗的管道,管道末端各套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圆球。 这些东西都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在微光中反射着神秘的光芒。 更叫人吃惊的是,在大圆球下方,有一团白气萦绕不散,隐隐约约看见里面包裹着一个盘腿而坐的人影! 雨吹雪单手托住鲛珠,拉开拳架。 苏念璇和泺洛也跟着拔出武器。 陈无忌摸摸腰间,无奈地挥了挥木盒。 那团白气陡然动荡起来。房间里没有一丝风,白色的气雾却流转奔腾,如有生命一般。 盘坐其中的人影显露出来,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正是风华绝代的炎教圣女。 她不知道从哪里的通道进来,比他们更快一步到了幻海核心。 她睁开眼睛,即使是幽暗中,也闪耀出亮晶晶的微光。 白气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子里,游荡在她身外,却像是帮她披上了一层薄纱,让她那惊心动魄的美丽增添了如梦如幻的色彩。 苏念璇也是极美的女子,但她的美是牡丹般的雍容华贵。 此刻,两大人间绝色同处一室,艳光四射。 陈无忌觉得喉咙发干,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由衷赞叹,去他的幻海,去他的宝藏,暗室幽光赏美人,这才是世间第一快乐事啊! 第24章 幻海之中 炎教圣女看着蠢蠢欲动的四个人,忽然开口道:“居然来了四个人,你们中原人还真有两下子。” 雨吹雪目光凝重,他完全看不出炎教圣女的武道层次,最大的可能就是炎教圣女的武道境界比他高了三个品阶以上,甚至可能是宗师境界。 陈无忌则快速地扫视一遍房间,没发现其他人,也没发现其他门。他装作不经意地往前走了几步,把武功最弱的苏念璇挡在身后,又给了泺洛一个眼色。 泺洛会意,不着痕迹地往后移动了一点位置,守住进来的小门。 炎教圣女对他们的这些小动作视而不见,仍然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中原人,你们来到这里一定很迷惑吧?也罢,为了让你们知道圣教的实力,我可以回答你们三个问题。”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在房间里低低地回荡,听起来像是在每个人的耳边呵着气说话,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苏念璇忍不住问道:“幻海为什么可以在沙漠下移动?” 炎教圣女道:“你很聪明,我还以为你们会问这里是不是幻海。” “我们圣教的历史比你想象中更久远。在你们中原还在诸侯混战的时候,圣教已经香火鼎盛,还拥有一头护教圣兽。圣兽最擅长在地底下打洞穿梭。我圣教先贤借此在大漠之下建造了驿站与轨道。” “你们中原人会修筑高耸的城墙防御外敌,我们西域人一样懂得未雨绸缪,在地下修建庞大的迷宫。” “如你们所见,幻海的核心是个大圆球,在先贤的巧妙设计下,一直在沙漠下的轨道上缓缓滚动,每隔五十年才会停下一次。” 陈无忌心中暗忖,如她所说,只怕幻海不单单是为了保留炎教的武道传承,如此复杂的地下迷宫中,一定还有别的秘密。 他又隐隐觉得炎教圣女的回答中,似乎故意忽略了某个关键所在。 正当他想要捕捉脑海里的灵光一闪,泺洛开口问道:“照你所说,这个大迷宫是你们炎教所造,那你们理应知道这个圆球的路线。为何你们之前还要拿着那块幻石到处去勘探呢?” 炎教圣女的语气多了几分冷淡,“这还不是拜你们中原人所赐。三百年前,你们夏朝立朝之初就野心勃勃,妄想吞并我西域。” “你们的大宗师倾巢而出,一度踏足天山脚下。我圣教主开启屠魔大阵,一举击杀大半,把他们赶回玉门关。“ “可恨的是,圣教藏书馆毁于一旦,大祭司也殒落,幻海地图失传。” “所幸幻海能沟通天地,每次现世都会引发天地异象,我教圣石又有定位之能,圣教传承才没有失传。” 陈无忌、雨吹雪、泺洛三人对她说的这段话有些将信将疑。他们只是门派的嫡传弟子,对朝廷的往过了解不多。大宗师进攻西域的事闻所未闻。 对比他们的震惊,苏念璇显得比较平静,显然知道更多的秘辛。她不但知道这场大宗师陨落过半的惨事,还知道高祖皇帝经此一役后便下令夏朝大军不可擅出玉门,与西域人只在飞沙关一带展开拉锯战。而且双方似乎有了某种程度的默契,不再轻易让大宗师级高手参加战斗。也许数十个大宗师的同时出战实在太过惊心动魄,太过惨烈。 陈无忌喃喃低语,“瀚海之下,竟有幻石,故名幻海。你们西域人的大毛笔真叫人佩服。” 说到这,他的眼光变得锐利起来,盯着白气渐消露出真容的炎教圣女,“你头上的这个圆球是何奇物?有何用处?你说外面的大圆球能顺着轨道滚动,我信。可它每停一次后,重新启动的动力从何而来?” 炎教圣女猛吸一口,所剩无多的白气被她一口吸尽,她陶醉地微仰着头,过了一会,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她浅笑着站起来,目光在陈无忌身上打转,“你好像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这就有点贪心了哦。” “不过,看你模样还算俊俏,我心情好,就一并说给你听吧。” 她说得如此直白,陈无忌也不禁老脸一红,身后的苏念璇却翻了个白眼。 炎教圣女格格笑道:“你还真信啊。其实你是个聪明人,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我愿意答你,只是因为你的这三个问题,都是同一个答案。” 她用兰花指示意了一下头顶,“这个圆球就是幻海之心。” “我圣教先贤穷尽一生,在里面封印了采自天山深处的阴阳二气。” 她又指了指那两根圆管,“阴阳二气相生相克,生生不息。产生的力量通过这两根管子传送到外面,再拉动外面的机关,自然就可以推动幻海圣殿年年岁岁地流动不歇!” 这次就连苏念璇也是听得一头雾水,机关推动圆球可以理解,但阴阳二气又是什么鬼?以她的博学也猜不到究竟是何物,也想不出哪本古书上有这样的记载。u看书 ukanshu 可是看炎教圣女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大概天下间真的会有这么古老神秘的力量。 雨吹雪忽然开口道:“原来你的境界也并不是那么高。” 原来炎教圣女吞尽白气后,就像褪去神秘面纱。之前看她的武道境界就像云山雾罩不知深浅,等她运功完毕再看,却可感觉到她还远远没有达到宗师级别,最多算是一品低阶。 雨吹雪暗忖四人联手,把炎教圣女生擒也不是不可能。 陈无忌也醒觉过来,“原来你与我们说这么幻海秘密,是为了勾起我们的好奇心,拖延时间!” 炎教圣女格格笑着,“当然是为了拖住时间好让我接受传承啊,不然你还真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会和你这么好说话吗?” 陈无忌心头恼怒,就要和雨吹雪纵身而上。 炎教圣女却道:“慢着!” “你们可知这阴阳二气的可怕么?” “只要我引动这颗幻海之心,别的不说,炸得这个房间里所有人都灰飞烟灭还是轻而易举的。” 众人身形一顿,虽然半信半疑,但也不愿鲁莽地逼得她玉石俱焚。 炎教圣女扭动腰肢走了两步,轻轻把幻海之心下方右边巴掌大的小圆球拧下来。 她眼波流动,妩媚动人,“难怪宫渺常说你们是愚蠢的中原人。大傻子,再见啦!” 说罢,她身如箭射,拔地而起,砰一声撞开头顶上的一块石板,飞驰而去。 原来第二个通道是在房间的上方。 “妖女!” 陈无忌狠狠地呸了一口。 第25章 幻海之秘 炎教圣女从她来时的通道一路急退。 其实她刚才说的话真假参半,用意的确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想不到陈无忌等人居然找到幻海其中一个入口,误打误撞还到了幻海之心。以致她连第一道传承都没法顺利完成。 她没有告诉那四个人的是,幻海圣殿为什么要每隔五十年停一次。 幻海之心里的阴阳二气究竟从何而来,她其实也不清楚,教中典籍早已失传。只知道这两种神奇的力量每隔五十年就会在幻海之心上凝结出两个天地异宝,然后就会停止运转。 每一代的炎教圣女必须进入一次幻海,除了接受传承,更重要的是来维护幻海之心,让它继续为圣殿提供动力。 这两个天地异宝凝结在小圆球中,一个是火属性的最高形态,名为阳极火玉,一个是水属性的最高形态,名为阴极水晶。 当中蕴藏着丰富的武道之意,对炎教圣女专修的焚天煮海神功有很大的提升作用。 炎教圣女在风暴中进入幻海迷宫,抄近道来到圣殿,刚刚开始炼化阴极水晶,就被陈无忌等人闯进来。 她无奈之下,只好用一些西域秘辛换时间,也幸得她媚功惊人,无形中散发出的魅惑之力,让那四人不知不觉间堕入圈套。 她勉强把阴极水晶融入体内,不敢久留,于是取下阳极火玉后从原路返回。 她可不是逃跑,而是要引他们追来,在前面某处有一个凶狠的杀着,她有信心将那四人一次性解决。 她恨恨地想着,这帮可恶的中原人,等会要他们好看。 这时她已经跑到一个大厅里,再穿过一条过道,就可以到达她的信心所在。 一道劲风从后面袭来,她轻盈地往右侧闪避。 某个长方形的物件从她肩头飞过,又回旋着飞回来,击向她的头部。 原来是用来装幻石的木盒被陈无忌当成暗器扔过来。 炎教圣女左手一挥,啪,木盒弹了出去。 光影闪动,陈无忌等四人跃了出来。 雨吹雪将鲛珠往苏念璇的方向一抛,双手轮了个半圆,手掌往下一压。隐隐带起风雷之声。 炎教圣女不想和他们过多纠缠,飞身朝着过道冲去,不料身体正撞在雨吹雪远远发出的气墙上,她腰肢一扭,似穿花蝴蝶般拐了个方向。 陈无忌化掌为刀,遥遥劈下,劈出一道风墙,挡住炎教圣女的去路。 炎教圣女拂动衣袖,柔和的劲力生于足下,身体旋转着上升。 泺洛的链子勾镰刀幻化出重重蜈蚣影,从上方猛扑而来。 炎教圣女勃然大怒,身体骤然停在半空中,两手张开,炎热的气息喷薄而出,瞬间将周围的劲力刀意蒸发一干。 泺洛的链子勾镰刀也被破去刀影,激弹回来。 炎教圣女斜睨着四人,“你们中原有句俗话叫见好就收,可别要再得寸进尺了。” 陈无忌笑道:“不敢,不敢,我们只是迷路了,还望圣女不要走这么快,带一带我们。” 炎教圣女噗嗤一笑,“木龙山的小子,我发现你话最多。报上名来。” 陈无忌道:“在下陈无忌,请教圣女芳名?” 炎教圣女啐了一口,“本姑娘的名讳你们还不够资格知道。” 苏念璇在远处托着珠光,故意激她,“西域蛮夷果然不懂礼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说,真没礼貌。” 炎教圣女笑盈盈地望向她,“我懂你的,你看我长得比你还美,心里一定很不服气。是不是很想我也问一下你的名字?哼,我偏不问你。” 苏念璇一时间无言以对。 泺洛放声笑道:“圣女只问无忌师兄一个,莫非是看上无忌师兄了?” 炎教圣女的身影忽然大放光明,焚天煮海神功端的厉害,幻化出的武道之意居然不是火焰,而是白炽滚烫的光芒。周围的空气嘶嘶作响,令人感觉空间都扭曲了。 炎教圣女慢悠悠说道:“我只是怕麻烦而已,你们的牌位写上陈无忌等人之灵位几个字就够了。” 每说出一个字,她就攻出一招。 陈无忌四人被炙热的光芒所照,眼睛酸痛,几乎看不清炎教圣女的身形,只能守住自身,竭力防御。 炎教圣女话音未落,已到了苏念璇跟前。随她而来的光芒盖过了鲛珠的明亮,聚成尖锐的剑形,毫不留情地刺向苏念璇的眉心。 苏念璇神色剧变,急忙往后退去,却远远不及剑光的速度快。 电光火石般的霎那,雨吹雪以形换位,站在苏念璇身前,双掌齐出,凝聚出一面盾牌,堪堪抵住迅猛的剑光。 舍身诀。 雷音寺独门功法,也被江湖中人笑称是最笨的武功。uu看书.uukahu.cm以自身为盾替他人承伤,不是笨又是什么。 得救的苏念璇惊魂未定,对雨吹雪大是感激。 陈无忌大喝一声,以掌作刀,大力斩在光剑上。 咣当巨响,竟有金玉之声。 剑光迸裂,陈无忌手臂隐隐作痛。 雨吹雪却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神情萎顿,苏念璇忙上前扶住他。 再看炎教圣女,已飘然荡到过道口。光芒一收,大厅又恢复了幽暗。 泺洛站到最前,手中链子勾镰刀飞舞不停,寒光吞吐,怒视着炎教圣女。 炎教圣女风姿绰约地站在那里,“看来你们比我想象中要弱很多哦。” 陈无忌活动着手腕的筋骨,“行走江湖,谁不是找弱鸡来揍呢。圣女不妨再指点我们几招,我们弱是弱了点,却也还受得起。” 他觉得己方人多,虽然暂处下风,但若是久战一番,未必没有胜算。当务之急是要把圣女留下来,不让她出去求援。 炎教圣女顿时涌起哭笑不得的感受,“主动找揍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是你们中原人的臭毛病吗?” 她刚才的一击虽然威力巨大,占尽上风,但也消耗了她大半的真气。她体内的阴极水晶其实还没有完全炼化,与她一直参悟的烈焰意境隐隐相冲。现在她不仅不能再发一击,还非常迫切地需要觅地静修,让体内的武道之意重新平衡。 炎教圣女于是故作轻松说道:“我这么高贵的人,可没有打落水狗的习惯。再见了,大傻子们。” 她闪身走进过道里,消失在黑暗中。 第26章 惊天巨变 看着炎教圣女消失在过道里,泺洛不甘心地收起链子勾镰刀。 雨吹雪挣开陈无忌和苏念璇的搀扶,“我还撑得住,快追。” 本来以他的巅峰实力足可硬撼炎教圣女的全力一击。只是这一晚实在损耗太大,刚才又施展了极费真气的舍身诀。让他居然有了脱力之感。 但眼下的形势容不得他慢慢调息,再不追上去,就会失去炎教圣女的踪迹。这个地下迷宫又不知道有多大,到时找不着出去的路就麻烦了。 陈无忌也知道情况紧急,便不多言,一个箭步越过泺洛,就要冲进过道里。 说时迟,那时快。前面传来巨响,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过道里倒飞出来,扑通跌在大厅中间的地上。 四人同时吃了一惊,凝目细看,却见那人正是刚才逃之夭夭的炎教圣女! 之前满面春风的她如今好不狼狈。伏在地上半晌,犹自弓着腰急促地喘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渗人。 陈无忌啧啧称奇,“圣女大人,你是怎么了?舍不得我们,所以特意回来吗?” 炎教圣女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慢慢整理着衣裳站起来。 过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炎教圣女娇躯轻颤,像是太过害怕而不由自主地发抖。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莫非会有一只洪荒巨兽走出来? 脚步声像重而有力的鼓点,敲击在众人的心上。 陈无忌等人如临大敌,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四人收缩在一个角落,摆了个防守阵型。 很快,过道里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 陈无忌咦了一声,示意苏念璇把鲛珠举得高些。 借着淡淡的光线,终于看清来人是谁。 光头,白须,满脸皱纹,长长的寿眉从眼角吊下来。 正是在风沙中扶摇直上,与炎教赛提大祭司在空中展开惊天一战的老和尚。 来历不明的大宗师! 陈无忌又惊又喜,“前辈,你也进来了?” 老和尚的视线缓慢地从他身上掠过,一言不发。如果鲛珠的光足够明亮,可以看到他的双眼里布满血丝。 陈无忌与雨吹雪对视一眼,迷惑不已。老和尚的反应太奇怪了,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看陌生人一样。 炎教圣女在旁冷哼,“没用的,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啊,陈无忌等人心头剧震,大宗师也会走火入魔? 炎教圣女的俏脸现在恢复了几分血色,她冷笑着道:“赛提大祭司多年前就是大宗师了,这老和尚不过是最近才迈入大宗师境界,高下立判,当然是被大祭司打伤了。” 泺洛插话道:“我看这位大师的气息还很强,就算受伤,也是伤得不重才对。” 炎教圣女道:“你可知前面是什么地方?” “是铺满幻石的密室!” “我不知道老和尚从哪进来的,但他在石室里呆得太久了。一个受了伤的大宗师,是抵抗不了幻石的神力的。” “他已经迷失在幻觉之中。” “他现在的强大气息,只不过是强弩之末!” 四人听得目瞪口呆,纷纷醒悟过来,刚才炎教圣女并不是逃跑,而是要引他们继续追来。进入石室后,圣女一定有特别的方法保持神志清醒,但他们四人在毫无防备之下肯定会堕入幻境。到时炎教圣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掉他们。 陈无忌怒目而视,“呸,妖女,好毒的计谋!” 炎教圣女风情万种地撩了撩鬓角,“我和你很熟吗?需要对你善良?” 呔! 老和尚抬步走来,汹涌的武道之意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溢出,大厅中顿时充满了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威压。 老和尚的眼中再没有平和慈祥之意,全变成了泛红的疯狂。 陈无忌等人心中一沉,不得不接受老和尚已经入魔的事实。 现在头号大敌不是炎教圣女,而是这个曾经帮助过他们的老前辈。 陈无忌朝圣女喊道:“被幻石所迷的人,要怎样才能醒过来?” 炎教圣女淡淡道:“死了就醒了。” 陈无忌默然。所谓幻石,其实就是一种对人的精神产生强烈刺激的物质。它会唤起人心中最强烈的执念。老和尚的执念就是找到幻海圣殿,所以他一个人在西域大漠上游荡、苦修,几十年隐姓埋名,抛弃所有过往。这一点执念可能是他参透武道境界晋级大宗师的契机,但也让他无法再放下。本来他可以凭借大宗师的实力回到夏朝开宗立派,如今却在大漠深处完全失去自我。 迷失在幻觉中的他,只会凭本能靠近幻海之心。路上的一切人和物,都会被他视为障碍,将被他无情地攻击。 泺洛觉得嘴唇发干,圣女说老和尚现在只是强弩之末,但一个大宗师的强弩之末又岂是一般人可比。就连力敌四人的炎教圣女还不是被一拳轰回来。 在刚才她还存着侥幸之心,以为用师姐楚洛泽的经验,塞一把安神丹让老和尚昏睡过去就可以解决危机。 如今在老和尚的武道之意压制下,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更不要想近身去喂药。 只见老和尚猛地加快脚步,如猛虎出笼,看书 .uuknshu.cm 佝偻的身影都似变得高大起来,夹带着呼呼作响的劲风,朝着炎教圣女猛扑过去。 陈无忌当机立断,一把拉住苏念璇的手臂用力将她往前扔出,自己也紧随其后,箭射而出。 “快跑!” 四人全力催动身法,争先恐后地往前面的过道口抢去。 明知里面是一个可怕的石室,但是身边这个疯魔状态的大宗师更可怕得要命。 与怪兽同关一笼。 饮下致命的毒药。 当然是选择以身试毒。中毒了可能也会死,但总没有被怪兽生吞活剥那么惨对不对? 炎教圣女看着逃窜的四人,剩下自己对抗一个疯狂的大宗师。心中真是又惊又怒,有苦难言。 她紧咬银牙,身影闪动,化出千百幻影,左冲右突。 老和尚面目狰狞,伸出蒲扇般的手掌,五指如钩,瞬间破去炎教圣女的幻影身法,不偏不倚地抓向她的真身。 炎教圣女面色苍白,从腰间掏出一样物件,狠狠地朝陈无忌等人的方向扔去。 电光火石之间,陈无忌他们刚要到达过道口,炎教圣女扔来的物件带着劲风掠过他们的头顶。 陈无忌有些纳闷地回头看了看。 却见到老和尚立即舍弃了炎教圣女,转身迅猛无比地朝他们奔来。 “小心啊!”陈无忌惊呼道。 老和尚已是一拳打来,拳意幻变出数十道大圆木砸过来。 雨吹雪运起金钟罩,淡淡的钟影刚刚闪现就被巨木砸得粉碎。 四人直接被拳风震飞,摔得七荤八素。 第27章 绝命逃亡 老和尚这一拳刚猛大力,拳风落在墙壁上,整个大厅都震动起来,灰尘飞扬。 雨吹雪首当其中,承受的伤害也最大。他至少断了三根肋骨,无可奈何地又吐出一口鲜血,面如金纸,瘫软在地。 也幸得挡了一挡,苏念璇和泺洛互相卸力,双双撞在墙壁上又跌倒。 陈无忌则滚地葫芦一样滚到一边,全身痛得像要散架般。下意识地一划手,却碰到一个东西,正是炎教圣女刚才扔过来的物件。 他也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老和尚突然转移目标。拿起来一看,却是炎教圣女从幻海之心拿走的小圆球。 他立刻明白过来,老和尚的执念是幻海圣殿,而这个圆球蕴藏着充沛的幻海气息,对老和尚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眼见老和尚面无表情地转向自己这边,危机迫在眉睫。陈无忌正要把手中的烫手山芋扔回炎教圣女那,忽然福至心灵,瞬间相通了前因后果以及其中诀窍。 遇到炎教圣女的时候,她正在运功,看着像是在炼化某样大补之物。 她逃走的时候只拿走一个圆球。 另一个圆球里的东西想必就是她已经炼化吸收的奇物。 那么这一个圆球里必定也有能够促进功力的异宝。 陈无忌心如电转,马上作出决定。他拔开圆球上的塞子,只见圆球内一团浓稠的液体正在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 他毫不犹豫,仰头就把这团液体喝下去。 远处的炎教圣女见到这一幕,真是又惊又怒,骇然大叫,“你个大蠢货,阳极火玉是这么容易吸收的吗?烧死你!” 可惜陈无忌听不见了。火玉入喉,就像一簇燎原猛火迅速蔓延。丹田炸裂,八脉震动。陈无忌像置身火炉里,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耳朵嗡嗡作响,感觉头发都开始燃烧一样。眼前一片火海热浪。 他痛苦地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就在这时,老和尚一掌拍出,狂风大作。 陈无忌却用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弯着腰干呕,似是感觉不到外面的世界,完全不闪不避。 这一掌的劲力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 砰。 大厅震动。 陈无忌飞了起来,被掌力直接拍进了墙壁里,整个身体都嵌进墙体内,鲜血从他的口鼻滴滴答答地流出来,不知是死是活。 “无忌!” 雨吹雪三人异口同声地大叫。 苏念璇的身体晃了晃,几欲晕倒。 炎教圣女目光闪烁,偷偷移动脚步,想要趁机走近过道口。 但老和尚停了下来,就站在过道口那,慢慢扫视着大厅里的众人。 “冚家铲!” 泺洛怒火中烧,连人带刀疾冲过去,完全忘了她的对手是个大宗师。 雨吹雪同样视死如归,刚恢复几分的真气毫不吝啬地挥霍掉,整个人爆发出如山般的武道之意,不管不顾地一头撞去。 苏念璇悲愤之下出剑。在巨大的压力下,凄怆的心情中,机缘巧合,她竟然在这一刻参破武道之意,晋升到武道上三境,三品低阶。人剑合一,一往无前。 老和尚的狂暴之色在减退,面对三人的攻势,他举手挥了一挥,就像平时挥手赶苍蝇一样。 三人却像被扑面而来的巨浪打中,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再次跌倒在地。 老和尚身形一动,犹如老鹰抓小鸡,一把抓住想要偷偷溜走的炎教圣女的肩膀,用力一扔,扔到那三人中间。 泺洛不禁感到绝望,“真的没办法了吗?” 苏念璇看着微微喘息中的炎教圣女,“圣女,大家现在同坐一条船,再不联手就迟了。” 炎教圣女活动了一下手腕,“也罢,和你们的恩怨出去再算。” 她拉开马步,站在前面,激发出澎拜的武道之意。 三人对视一眼,圣女果然一直保存着实力。 老和尚空洞的眼神射过来,却像是看着他们的身后,慢慢举步走近。 “等等!”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是陈无忌。阳极火玉十分霸道,但他一直修习的是江水意境,两下相冲,在他体内展开一场龙争虎斗,短暂地让他失去身体的控制,濒临走火入魔的边缘。老和尚的大力一掌,打碎了他的丹田气海,打断了他的奇经八脉,却也震散了两种武道之意的冲突。 火与水的武道之意顺着掌力渗进他百骸、九窍、六藏。他在瞬间清醒过来。 陈无忌感到体内气息紊乱,劲力奔流,真气狂涌。但又让他感到充满力量。 这股力量让他有种急需发泄之感,不吐不快。 陈无忌张大嘴巴,啊啊啊地叫了几声,方才感到一阵快意。 然后他动了动身子,施施然从墙上走下来。 “无忌啊!” 众人真是惊喜交集。 陈无忌却没有理会他们,发一声喊,径直冲向老和尚,身化流光。 两道颜色不一的微光旋转交织,包裹着他的拳头。所到之处,空气都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这一拳,比之大宗师也不遑多让。 老和尚也感觉到他的威胁,舍弃雨吹雪等人,转过身来。 参天巨树拔地而起。树影巍峨,流光闪动。 直直地迎上陈无忌的拳头。 砰。 又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陈无忌来势如电,去势也如电,高高飞起,重重地撞在天花板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大厅都摇晃了一下。 陈无忌啪的一声掉下来,滚了两滚,四肢摊开,没了声息。 紧接着屋顶噼里啪啦地掉下不少碎石,然后是哗哗哗的沙子留下来。 屋顶居然塌了! 再看老和尚,退出十步远,目光茫然,眉头紧皱,似乎在他的内心在噩梦中想醒又醒不过来,拼命挣扎。 炎教圣女见机不可失,uu看书 .uukanshu 飞身到了那一处屋角,瞥了一眼躺在旁边,渐渐被沙掩埋,一动不动的陈无忌。手指一弹,将一股劲力打进陈无忌体内,然后毫不犹豫地双腿一蹬,迎着倾泻直下的黄沙飞身而上,三两下功夫就不见了身影。 ”快走!“雨吹雪喊道。 三人不敢迟疑,纵身跑过来。雨吹雪扒开沙子,抱起昏死的陈无忌,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没断气。 泺洛熟门熟路地拿出长绳,先把雨吹雪和陈无忌绑紧,又绑好苏念璇,再留出最长的长度系紧自己的腰间。 做好这一切后,她抛出链子勾镰刀,全身真气燃烧,刀光有如实质。 ”破!“ 刀光所向,狂泻的沙子都为之一顿。 泺洛冲天飞起,突进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沙子里。 她憋着一口气,手脚并用,疯狂地向上爬。 此刻他们就好像从一个漏斗的底部逃生,漏斗是空的还好说,偏偏漏斗是装满沙子,而这些数不尽的沙子正快速地往底部涌去。 就在泺洛快要绝望的时候,手的压力猛力一松。 到顶了! 她飞快地钻出头来。天色已亮,不知在沙漠的何处。所幸漫天的风暴消失了,只有一些细沙飘来荡去。 泺洛赶紧爬出来,出力猛拉绳子。 很快,苏念璇被拉了出来,来不及喘口气,立即帮着泺洛疯狂地扯动长绳。 终于,雨吹雪抱着陈无忌钻了出来。 无力地松开手,三人摊开手脚,仰望着久违的天空大口呼吸。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第28章 10月围城 他们四人到了黄昏时分才回到飞沙关。 一路上,泺洛拿出所带来的疗伤药物,只要是没有毒性的,外敷内服,统统用在陈无忌身上。 但陈无忌始终没有醒过来。 他的身体一会冷一会热,呼吸若有若无。苏念璇忧心不已,暗暗祈求上天千万不要让他死去。 雨吹雪虽然也受了伤,还断了几根肋骨,但他本来就是修习重在防御的武功心法,抗打击能力高于常人。这种程度的伤势还不至于让他失去行动力。 三人便轮流照顾陈无忌,或背或拖或抬,艰难地把他带回去。 入了关门,他们才知道自己四个大概是昨晚出战的人中回来得最迟的。 之所以说大概是,主要因为还有两个人没回来。 一个是青云观的九天。 一个是昨晚才现身的红袖坊的木长老。 九天为陈无忌挡了罗烈一掌,然后被风卷走。 木长老与炎教圣卫安德斯对战,不知所踪。 这么久都没有消息,看来是凶多吉少。 泺洛先是叫来一名青云观精英弟子,问他们这次带来了什么丹药。 八大门派中,除了凤凰谷对医术研究颇深外,就只有青云观的道士们对丹药也十分有心得。 如今九天行踪不明,青云观这次又只有他一个嫡传弟子带队。群龙无首,青云观众人也是惶惶不安。那弟子也不推搪,一股脑儿地将门派分发的丹药都拿了出来。 泺洛挑挑拣拣,拿了几种对内伤有奇效的丹药。估摸着不会冲突,不管三七二十一,都灌到了陈无忌嘴里。 易无期这会见了陈无忌的惨状,眼泪立刻止不住的流,话都说不出了。 万长青和燕还山得了消息赶过来,安慰几句,便急着问前因后果。 苏念璇说了个大概,众人已经听得大开眼界,胆战心惊。 燕还山沉声对万长青说道:“万大人,西域人竟在沙漠下修建了大迷宫,事关重大。我们是不是要向上汇报。” 万长青道:“嗯,我会在今晚传讯给玉门关的苏蓠将军。” 他扫了一眼愁云惨雾中的众人,“门派弟子出现伤亡,我也会如实上报。” 各大门派弟子避开他的眼神,没有人说话。 燕还山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回去休息。把受伤的人安顿好。” 一夜无话。 第二天,苏念璇早早醒了过来。 粗糙的木板床硌得她骨头痛,迅速打消她再睡一会的念头。 在飞沙关这段日子成功地让她戒掉赖床的毛病。 前晚的地下迷宫大冒险,算起来她收获甚大。 练武之人到了武道四品高阶这个层次,会进入瓶颈。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寸进,永远停留在这个境界。 她对习武的兴趣其实不算浓厚。以她的身份,也无需用武功的高低来证明什么。 她修习武功,就像她学习绘画、学习音律一样,只是一种嗜好,或者说是一种消遣。 她把武功当成强身健体修身养颜的一种手段而已,所以她在四品高阶这个境界停留了很久。 没想到在幻海中的机缘巧合,她竟然突破了,轻轻松松进入武道上三境。 心念及此,苏念璇关切起陈无忌的伤势。迅速起床,简单收拾一下推开门。 沐晓韵却面色凝重地在门外站着。 “沐师姐,怎么了?” 沐晓韵的心情很不好。原本有木长老暗中保护苏念璇,她的压力不算大。如今木长老生死不知消息全无,此行就剩下她一个人知道苏念璇的真正身份了。 “苏师妹,以后不可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了。我已经传书坊主,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去。” 苏念璇无奈地摇摇头,她明白沐晓韵的难处。 当下便不再说什么,简单地洗漱完毕,她就去隔壁的院子里探望陈无忌。 沐晓韵跟在后面,形影不离。 陈无忌的情况和昨天差不多。 体温变化激烈,出的气多入的气少。 易无期坐在床边,拈着一块白纱巾,不时擦一擦陈无忌的额头,除此之外便好像无事可做。 傲长空在旁边走来走去,一脸烦躁,手中的折扇摇得呼呼响。 啪,她把扇子一收,“泺洛和楚洛泽还在养伤自顾不暇,青云观那帮牛鼻子又帮不上忙。我看要把无忌赶紧送回玉门关才行。” 易无期道:“泺洛说她已经向宗门求援。凤凰谷的人正在赶来。她们庆州离得近,应该来得及。” 她挠了挠头,“这时候偏偏联系不上大师姐,真倒霉。” 傲长空道:“那你给他师傅报信没有?” 易无期叹道:“当然要报啊,u看书.uansh.cm 昨晚就传讯了。叶师伯那么宠爱无忌,真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 这时,苏念璇和沐晓韵到了。 大家寒暄了几句。苏念璇看着床上的陈无忌也是束手无策。 在易无期两人的追问下,她细细地说了一遍幻海中的经历。 傲长空道:“那炎教圣女的手段真是厉害。那老秃驴虽然害得无忌这么惨,但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只怕你们落在炎教圣女的手中会更惨一百倍。” 苏念璇深以为然,“可惜幻海通道已经灌满沙子,老和尚就算是大宗师,也难逃被活埋的命运。希望这对已经迷失自我的他是一种解脱吧。就是无从查证他的真正身份了,只能确定他是我们来自大夏的世外高人。” 她环视四周,“怎么不见宫生他们?” 易无期道:“那晚回来的人伤的伤残的残,人手不足。宫生和黎鸳半夜来看过无忌后,就替我们去值更了。” 傲长空冷冷道:“还不是那个万统领瞎指挥。这么多年没听说过来守边的门派弟子有这次这么惨的。回去后我得找我爹去天威府狠狠告他一状。” 四人正说着话,木龙山精英弟子何福闯了进来,慌里慌张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易无期面色不悦,“干什么啊,瞎叫什么?” “西域人把飞沙关围起来了!” 啊,四个各有美态的女子同时愣住了。 夏朝天宝九年十月十三,西域大举进军,围攻飞沙关! 无题 飞沙关外。 烟尘滚滚,数以万计的西域骑兵纵马奔驰,浩大的声势惊天动地。 飞沙关只不过是个方圆十里的小城,没过多久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西域人在距离城池五里远的地方停下来。各色各样的旗帜随风飘扬,代表着不同的部落。 有一支大概五百人的骑兵,大呼小叫地绕着飞沙关跑了一圈,越跑越近。最后对着西门发起冲锋。 西域人都是马背上的民族,逐水草而居。这些骑兵个个骑术了得,操控着那些战马由慢到快,步伐渐渐一致。成百上千只马蹄同起同落,整齐划一的蹄音汇聚成一种极其刺激人心脏的节奏。 五百骑的冲锋,竟然呈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燕还山面沉似水地站在城头,旁边的士兵和门派弟子略显慌张地列队,气氛紧张。 苍松书院的宫生就站在他旁边,同样一言不发。 西域骑兵们冲到一里之近的时候。带头的队目发一声喊,骑兵们纷纷从马背的袋子里拿出拳头大的石头,再塞进勺子形的布兜里。跟着一手执缰绳,一手把布兜舞得风车一样。 转眼间冲到城下半里,随着队目的手势,五百人齐手一放,石头如雨砸向城中。 砰砰砰的响声不绝。士兵们或躲在墙后,或举起盾牌。门派弟子则舞动兵器。 大多数的石头都被挡下或击碎,少数飞到城墙后的屋顶上,砸出一个个窟窿。 燕还山和宫生散发武道之意,无形的气罩覆盖他们两人十丈之宽,打到这边的石头统统震为粉末。 那五百骑兵扔了石头后就迅速拨转马头,绕了个半圆后收束队形,再次发起冲锋。 平坦的大漠是骑兵最好的战场。 燕还山给了个眼神宫生。 宫生振臂高呼,“书院弟子,列箭阵!” 以书生服为统一着装的书院弟子们在这里有近百人,纷纷弯弓搭箭。城墙上站不下,有数十武道境界较高的就站在城墙后的屋顶上,拉开硬弓,箭头朝天。 宫生纵身跳到一个城垛上,拉开一张弓身上刻着风纹的长弓,弦满如月,锐利的长箭遥遥锁定那五百人中的队目。 就在那五百骑故伎重演,舞动石头的时候,宫生弓弦一松,嗡的一声,箭如青芒射去。 书院弟子们跟着他的节奏,同时放箭。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利箭破空而去。 尖锐的箭头在烈日下闪动着耀眼光辉,远远望去,就像一团光点突然又迅猛地洒向奔跑中的人群。 当中最夺目的当属宫生射出的那一道青芒,快如闪电。 那队目反应也快,身形一缩,伏在马背上,那支箭就次错过他的咽喉,钉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满脸横肉的西域人大叫一声,几乎跌下马来。 周围的骑兵们也是一阵混乱,有人中箭,也有马中箭。 他们进攻的节奏被打乱,匆匆忙忙扔出的石头大部分都飞不到城墙上,少数飞了上去的也构不成威胁。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试探性的佯攻,自然不会恋战。很快就随着队目撤退回大军中。 熙熙攘攘的西域士兵们停在城外五里,开始紧张地扎营。 更远处,还有烟尘道道,像是更多的部落正在赶来。 燕还山和宫生对望一眼,面有惊容。他们算是在飞沙关驻守最久的人,但也是第一次看到西域人如此大阵仗。 万长青带着其他门派嫡传弟子过来了。 刚才只有西门发生战斗,其他方向风平浪静。于是留下人手观察就可以了,反正城池小,调动也快捷。 众人关心地问了问战况,正在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西域人为什么要大动干戈。 远处西域大营里袅袅娜娜地走出一个女子。 烈日当空,两军阵前。 微风吹起她的裙角,沙尘沾不到她的发鬓。 双方人马上万双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却像走在无人之境,体态优雅,一步一步,直直地走近飞沙关。 等她到了城下一里,城墙上不少人认出了她。 “是穆宫渺啊。” “好像是炎教圣女的侍女?” 泺洛和傲长空低声嘀咕着。 金发飘飘的穆宫渺停下脚步,遥遥望着城头,“飞沙关里的中原人听着!” “此地本为我西域所有,尔等霸占多年。今又毁我圣殿,罪大恶极!” “今我圣女号令诸部,万军齐发。歼灭尔等,易如反掌!” “然我圣女心怀慈悲,不忍众生受苦。命尔等交出元凶,平息干戈。” “毁我圣殿的元凶,圣女只要木龙山的陈无忌一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远远传出。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城头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易无期愤愤地说道:“狗屁,要我师兄干什么啊,有本事找那老和尚去。” 众人的目光却转为看着中间的万长青,见他脸色铁青,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傲长空眼神不屑,对着城外扯开嗓子,“你要战,那便战!哪那么多废话。” 穆宫渺轻轻掩嘴笑了一下后,放下手来再次喊道:“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明日辰时答复。到时若不交人,大军攻城,鸡犬不留!” 说罢,她学着中原女子的礼节,双手放在腰间,浅浅弯了下腰。然后转身袅袅娜娜地走回去。 城头上静了静,燕还山道:“到议事厅再说。” 城中央的议事厅里。 众人还是按之前的位置落座,只是显得稀疏了很多。气氛也十分沉闷。 木龙山剩下易无期一个人,青云观的两把椅子更是空空如也。 雷音寺来的是有伤在身的云上武,雨吹雪闭关了,uu看书 .uukashu 一方面是养伤,一方面是在连场激斗中有所感悟,有望突破武道境界。 凤凰谷也是泺洛一人,楚洛泽跌境还没恢复,仍然在苦修中。 飞雪城的崔影和柳风殇同样气色不佳,显然伤势未好。 剩下的人各怀心事,神情异样。 一片愁云惨雾。 大厅中间的万长青开口了,“如今西域人兴兵犯境,我方实力悬殊。大家对那个侍女的话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一起参详参详。” 崔影舔了舔嘴唇,张了张嘴巴。旁边的柳风殇忽然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把话送到他耳里,“你最好不要说话。” 崔影愣住了,虽然他是城主之子,平时威风八面,但柳风殇却是飞雪城唯一一个大宗师柳烈的嫡孙,说话比他更有分量。 他目光闪烁,本来是想说反正陈无忌半生不死,不如把他交出去,不管穆宫渺说的话是真是假,好歹也能拖住些时间,想必是个不错的缓兵之计。 柳风殇显然猜到了他的心思,立即给了他一个警告。 崔影也想到这个提议引起的后果是个大麻烦,恐怕自己承受不起,当即闭上了嘴巴。 对面的傲长空看着两人的表情,马上把两人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面色不禁一沉,“我大夏与西域一向都是打打杀杀,打仗不是很平常吗,有什么好说的。” 其余人等都是默然不语,没有谁敢说交人这种大不韪的言辞。 万长青只得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备战吧。等会再放几只信鸽,玉门关的苏蓠将军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第29章 2军阵前 飞沙关外。 烟尘滚滚,数以万计的西域骑兵纵马奔驰,浩大的声势惊天动地。 飞沙关只不过是个方圆十里的小城,没过多久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西域人在距离城池五里远的地方停下来。各色各样的旗帜随风飘扬,代表着不同的部落。 有一支大概五百人的骑兵,大呼小叫地绕着飞沙关跑了一圈,越跑越近。最后对着西门发起冲锋。 西域人都是马背上的民族,逐水草而居。这些骑兵个个骑术了得,操控着那些战马由慢到快,步伐渐渐一致。成百上千只马蹄同起同落,整齐划一的蹄音汇聚成一种极其刺激人心脏的节奏。 五百骑的冲锋,竟然呈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燕还山面沉似水地站在城头,旁边的士兵和门派弟子略显慌张地列队,气氛紧张。 苍松书院的宫生就站在他旁边,同样一言不发。 西域骑兵们冲到一里之近的时候。带头的队目发一声喊,骑兵们纷纷从马背的袋子里拿出拳头大的石头,再塞进勺子形的布兜里。跟着一手执缰绳,一手把布兜舞得风车一样。 转眼间冲到城下半里,随着队目的手势,五百人齐手一放,石头如雨砸向城中。 砰砰砰的响声不绝。士兵们或躲在墙后,或举起盾牌。门派弟子则舞动兵器。 大多数的石头都被挡下或击碎,少数飞到城墙后的屋顶上,砸出一个个窟窿。 燕还山和宫生散发武道之意,无形的气罩覆盖他们两人十丈之宽,打到这边的石头统统震为粉末。 那五百骑兵扔了石头后就迅速拨转马头,绕了个半圆后收束队形,再次发起冲锋。 平坦的大漠是骑兵最好的战场。 燕还山给了个眼神宫生。 宫生振臂高呼,“书院弟子,列箭阵!” 以书生服为统一着装的书院弟子们在这里有近百人,纷纷弯弓搭箭。城墙上站不下,有数十武道境界较高的就站在城墙后的屋顶上,拉开硬弓,箭头朝天。 宫生纵身跳到一个城垛上,拉开一张弓身上刻着风纹的长弓,弦满如月,锐利的长箭遥遥锁定那五百人中的队目。 就在那五百骑故伎重演,舞动石头的时候,宫生弓弦一松,嗡的一声,箭如青芒射去。 书院弟子们跟着他的节奏,同时放箭。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利箭破空而去。 尖锐的箭头在烈日下闪动着耀眼光辉,远远望去,就像一团光点突然又迅猛地洒向奔跑中的人群。 当中最夺目的当属宫生射出的那一道青芒,快如闪电。 那队目反应也快,身形一缩,伏在马背上,那支箭就次错过他的咽喉,钉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满脸横肉的西域人大叫一声,几乎跌下马来。 周围的骑兵们也是一阵混乱,有人中箭,也有马中箭。 他们进攻的节奏被打乱,匆匆忙忙扔出的石头大部分都飞不到城墙上,少数飞了上去的也构不成威胁。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试探性的佯攻,自然不会恋战。很快就随着队目撤退回大军中。 熙熙攘攘的西域士兵们停在城外五里,开始紧张地扎营。 更远处,还有烟尘道道,像是更多的部落正在赶来。 燕还山和宫生对望一眼,面有惊容。他们算是在飞沙关驻守最久的人,但也是第一次看到西域人如此大阵仗。 万长青带着其他门派嫡传弟子过来了。 刚才只有西门发生战斗,其他方向风平浪静。于是留下人手观察就可以了,反正城池小,调动也快捷。 众人关心地问了问战况,正在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西域人为什么要大动干戈。 远处西域大营里袅袅娜娜地走出一个女子。 烈日当空,两军阵前。 微风吹起她的裙角,沙尘沾不到她的发鬓。 双方人马上万双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却像走在无人之境,体态优雅,一步一步,直直地走近飞沙关。 等她到了城下一里,城墙上不少人认出了她。 “是穆宫渺啊。” “好像是炎教圣女的侍女?” 泺洛和傲长空低声嘀咕着。 金发飘飘的穆宫渺停下脚步,遥遥望着城头,“飞沙关里的中原人听着!” “此地本为我西域所有,尔等霸占多年。今又毁我圣殿,罪大恶极!” “今我圣女号令诸部,万军齐发。歼灭尔等,易如反掌!” “然我圣女心怀慈悲,不忍众生受苦。命尔等交出元凶,平息干戈。” “毁我圣殿的元凶,圣女只要木龙山的陈无忌一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远远传出。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城头上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易无期愤愤地说道:“狗屁,要我师兄干什么啊,有本事找那老和尚去。” 众人的目光却转为看着中间的万长青,见他脸色铁青,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傲长空眼神不屑,对着城外扯开嗓子,“你要战,那便战!哪那么多废话。” 穆宫渺轻轻掩嘴笑了一下后,放下手来再次喊道:“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明日辰时答复。到时若不交人,大军攻城,鸡犬不留!” 说罢,她学着中原女子的礼节,双手放在腰间,浅浅弯了下腰。然后转身袅袅娜娜地走回去。 城头上静了静,燕还山道:“到议事厅再说。” 城中央的议事厅里。 众人还是按之前的位置落座,只是显得稀疏了很多。气氛也十分沉闷。 木龙山剩下易无期一个人,青云观的两把椅子更是空空如也。 雷音寺来的是有伤在身的云上武,雨吹雪闭关了,uu看书uuansh 一方面是养伤,一方面是在连场激斗中有所感悟,有望突破武道境界。 凤凰谷也是泺洛一人,楚洛泽跌境还没恢复,仍然在苦修中。 飞雪城的崔影和柳风殇同样气色不佳,显然伤势未好。 剩下的人各怀心事,神情异样。 一片愁云惨雾。 大厅中间的万长青开口了,“如今西域人兴兵犯境,我方实力悬殊。大家对那个侍女的话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一起参详参详。” 崔影舔了舔嘴唇,张了张嘴巴。旁边的柳风殇忽然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把话送到他耳里,“你最好不要说话。” 崔影愣住了,虽然他是城主之子,平时威风八面,但柳风殇却是飞雪城唯一一个大宗师柳烈的嫡孙,说话比他更有分量。 他目光闪烁,本来是想说反正陈无忌半生不死,不如把他交出去,不管穆宫渺说的话是真是假,好歹也能拖住些时间,想必是个不错的缓兵之计。 柳风殇显然猜到了他的心思,立即给了他一个警告。 崔影也想到这个提议引起的后果是个大麻烦,恐怕自己承受不起,当即闭上了嘴巴。 对面的傲长空看着两人的表情,马上把两人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面色不禁一沉,“我大夏与西域一向都是打打杀杀,打仗不是很平常吗,有什么好说的。” 其余人等都是默然不语,没有谁敢说交人这种大不韪的言辞。 万长青只得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备战吧。等会再放几只信鸽,玉门关的苏蓠将军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第30章 碧血黄沙 翌日辰时, 晴空烈日,酷热无风。 如果从天上俯瞰,飞沙关就像是一块小小的豆腐干摊在金黄色的调料上,而它的周围,撒了一圈深浅不一的密密麻麻的芝麻。 燕还山把八大门派弟子分配到四个方向,西门这里是苍松书院和天火山庄。 万长青也在这里,但他一言不发,木然地坐在城楼中。看来他已经全权交给燕还山来调度了。 傲长空、宫生、黎鸳站在城垛之间,遥望着城外的千军万马,紧绷的脸色透露着一丝紧张。 西域大营中走出一个人,兔起鹘落,转眼间到了城下。 来者不是穆宫渺,是一个胡须大汉。 城上的傲长空等人认得,正是那晚交过手的炎教圣卫罗烈。 罗烈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喊道:“中原人,时间到了。交不交人?” 傲长空伸出头去,“交你老母!” 一如既往的暴躁风格。 罗烈听懂了,他转头就走,高大的身影飞翔起来像一只巨大的老鹰。 “攻城。”他用低沉的嗓音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异乎寻常地传得远远的。 随着他的话音传来,西域军中响起呜呜呜的号角声,士兵们挥动起兵器。 “攻城!” 上万人大声吼叫,响彻云霄。 这吓人的声势犹如惊天巨雷打在飞沙关上,城中的人们无不为之色变。 饶是燕还山这种久经沙场的军中将领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喧嚣过后,依然是一阵又一阵的号角声。前排的西域人弃马步行,从四面八方朝飞沙关涌去。 燕还山深吸了一口气,“西域人精于骑射,不善攻城,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花样。” 他拍了拍宫生的肩膀,“宫生,西门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其他人。”言下之意是要去巡视其他地方,稳定军心。 宫生沉静地点点头。 燕还山冷冷地看了一眼城楼中的万长青,提着铁枪大步离去。 西域士兵走到城外一里多的地方停了下来。在这个距离,弓箭的杀伤力有限,有效地避免了飞沙关守军的远程攻击。 他们整顿了一下队形,半刻钟后首先在东门方向发起攻击。 守在东门的是木龙山和红袖坊。 易无期、沐晓韵、苏念璇三人脸色煞白,目光中带着焦灼不安。 沐晓韵劝道:“苏师妹,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苏念璇摇头,“不行。我要是这时候离开,军心就会动摇。” 身为门派嫡传弟子,平时优先享用宗门的各种资源,理应为宗门排忧解难,冲锋在前。 若是临阵退缩,岂不让下面的精英弟子、普通弟子寒心,耻笑? 而且如今奉朝廷之命守城,更加不能丢了宗门的脸面。 沐晓韵欲言又止,此时此刻就算说出苏念璇的真正身份也于事无补,只得唤过来几名精英弟子,一再叮嘱她们要保护好苏念璇。 城外的西域人中,先走出几百个白袍大汉,人人手臂盘着带铁钩的飞索。看装束都是炎教的魅影侍卫。后面跟着是上千个服装各异的来自各个部落的西域战士。 他们大踏步前行,走出几十丈后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变成狂奔起来。 魅影侍卫们舞动着铁钩,到了城下,齐齐用力一抛。 就好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猛然吐出千百道蛛丝,条条飞索划破低空。有的飞上了城头,有的打进了城墙之中。 扣住了支撑点的,放索的人立即将之拉紧。旁边的魅影侍卫立即飞身而上,踏着绳索往城头冲去。更多的士兵则冲上来,抓住吊下来的那些绳索疯狂地往上攀爬。 看来西域大军来得比较仓促,没有带来大型的攻城器具,只能采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 简单,但有效。毕竟飞沙关的城墙比较简陋,远远不是玉门关那种铜墙铁壁般的雄关。 易无期大叫道:“放箭!” 守军中的弓箭兵和数十个分派来的书院弟子,不待她吩咐,弓弦声声,箭如飞蝗。 沐晓韵大喊道:“斩绳!” 人如落花飞舞,在城垛之间跳跃不停,双剑寒光四射,不时斩向扣在城墙上的飞索,不时击飞陆续抛上来的铁钩。 那些爬到一半的西域士兵随着绳索的断裂,纷纷惨叫着摔下去。 一些刚爬上城头的,也敌不过她的剑光,多数被一剑杀了。 红袖坊虽然女弟子居多,此刻也个个奋不顾身,英勇杀敌。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有人被箭射中,有人被枪戳中,有人被刀砍中。鲜血四溅,断肢横飞。 死的人有西域人,也有中原人。 苏念璇手中的短剑插在一个魅影侍卫的胸口上,拔出来的时候,红色的血水喷起来,差点溅在她的鬓角上。 第一次经历这么血腥的战斗,uu看书.uukanhuom 苏念璇心里难过的想呕吐。但是在这你死我活的关头,容不得胡思乱想。她凤目泛红,转身又扑向一个相貌丑恶的西域人。 易无期也率领着木龙山弟子投入到火热的战斗中。 此刻局势渐渐分出阵营,门派弟子主动对上武功较高的魅影侍卫,守军士兵则对上西域的普通战士。 易无期、沐晓韵、苏念璇三人虽然有武道上三品的境界,但魅影侍卫中也不乏领悟武道之意的高手。而且敌我交杂,难免放不开手脚,城下的西域军又不断地涌上来。 到后来,西域人的飞索也用完了,居然由一些劲力惊人的魅影侍卫将攻城战士一个一个地直接抛上来。 易无期三人渐渐也感到吃力。 这时一些雷音寺弟子匆匆赶到,带头的赫然是雨吹雪。 原来昨晚半夜他已闭关结束,成功晋级武道一品低阶。 今天他受命防守南面的城墙,这个方向暂时没有西域人进攻。燕还山便命令他来增援东门。 雨吹雪手执长棍,几个起落到了跟前,奋力一扫,十几个魅影侍卫惨叫着被震飞出去。 来了生力军,东门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苏念璇更是喜出望外,“雨大师,你可算来了。” 雨吹雪并不是和尚,这一句雨大师让易无期和沐晓韵听得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他们二人同闯幻海,交情有所变化。 雨吹雪来不及寒暄,猛然听见西门方向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刚刚松了口气的众人瞬间又担忧起来。 第31章 谁为万人敌 西门的战况比东门激烈得多。 几百个魅影侍卫抛出飞索后,还有几百名战士扔飞石。冲锋的士兵显然是精锐,攀爬的速度非常快,蚁群一样涌上城头。 宫生和黎鸳带领书院弟子和守军的弓箭兵射出一蓬又一蓬箭雨。他们两人更是把箭技发挥得淋漓尽致,各背着一大捆箭矢,在城垛之间跃动,弓弦不停,箭发连珠。两个人的威力抵得上两队弓箭手。 但城下的西域人显然有备而来,专门有一队盾牌兵,化解了不少箭雨的冲击。 远处的西域大军中,又跑出近千名骑兵,纵马来到进攻部队后面,结了个首尾衔接的环形大阵。 这些骑兵保持着马匹的运动,时时有成百骑面对着飞沙关一侧,一边奔驰,一边放箭。周而复始,循环不断,以箭雨对箭雨,隐隐压制了飞沙关的远程攻击。 一时间,这一片城池上空,利箭交错,寒光交织,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响声。 傲长空双手擎着大剑,每一剑劈出都砍到一个魅影侍卫。 天火山庄的弟子们跟随着她,挥动势大力沉的大剑,斩出一片剑网血光。 这种特制的大剑实在太适合在战场冲杀了,杀伤力惊人,一旦沾到非死即伤。 西域军的冲锋为之一顿,双方陷入胶着状态。 城上城下,血染黄沙。 已经可以看出,这里才是西域人的主攻方向,东门只是佯攻。 燕还山带着泺洛以及一些凤凰谷弟子赶过来。他毕竟久经沙场,不敢调动太多人马,提防着西域军会对其他方向发动突袭。 久攻不下的西域人迅速调整战术,把普通战士撤了下来,全部换成魅影侍卫上墙厮杀。 撤下来的西域士兵在这些武道高手的掩护下,用各种兵器疯狂地挖掘城墙底部。 燕还山挥动铁枪,舞出重重枪影,一口气震飞十几个魅影侍卫。但是城下密密麻麻的敌人目光狂热,大量的魅影侍卫仍然悍不畏死地跳跃上来,还有一些蛮力惊人的侍卫在城墙脚下一拳又一拳击打,破坏力堪比破城巨锤。 这一段城墙居然微微晃动起来。燕还山立即意识到情况危急,纵然他有宗师之力,在这样的战争中也力有不逮。 在千军万马的交锋中,一个武道高手是渺小的。 就算是大宗师,也不过是万人敌而已。 燕还山急忙唤过一名亲兵,命他吹响号角。城内街道上顿时响起如雷的马蹄声。 飞沙关本来就有数十名骑兵,万长青来的时候又带来五十骑天威府精锐铁骑。燕还山在上午已经整编好一百骑作为机动部队。 现在正是需要动用这张王牌的时机。 只是此刻城外挤满了敌人,若是打开城门无异于引狼入室。 燕还山一枪戳飞一个刚爬上城头的敌人,望着傲长空大喊道:“大小姐!” 傲长空心中了然,点了点头,跳上城垛挽了个剑花,英姿勃发。 她大声喝道:“天火山庄弟子听令!” “风来灵山!” 数十个天火山庄弟子轰然应诺,同时高高跃起,双手举剑过头,朝着城下的人堆跳了下去。 跃下去之际,傲长空借势斩下一剑,剑光浩荡,人未到,剑尖先着地。周围的西域人,当场被劈到十个,震飞十个。剑风在大漠黄沙上犁出长长一道大沟,烟尘大作。 傲长空脚尖踮地,立即提起大剑,扭腰换足,身形剧转。大剑随着她快速旋转的身形,刮起强劲气流,剑光散向四面八方。 她仿佛化身为死亡风暴,所过之处即为死亡领地。 其他的天火山庄弟子同样使出这一招风来灵山。尽管威力没有傲长空施展的那么大,但同样无情地收割生命。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剑光旋风在城门一带来回扫荡,断肢残肉横飞,血水飞溅上天又落下,像是下雨一样。 西域人挤作一团,慌不择路地后退。城下顿时一空。 燕还山领着一百骑疾风般杀出,瞬间追上并刺杀上百个溃兵,然后与环环相扣的骑兵射手短兵相接。 到了这种开阔地带,燕还山的宗师实力又发挥得多几分。他全身戎装,状若天神,枪如长虹马如龙,所向披靡,面前没有一合之将。 西域骑兵顿时阵脚大乱,没了章法,乱糟糟一团,有的冲上去厮杀,有的到处游走放冷箭,有的偷偷往大营跑去。 燕还山一枪挑起一个西域人横甩出去的时候,头上一暗,宛如雄鹰展翅的罗烈飞身而来,刀光、热浪,倾泻而下。 燕还山横起枪身一挡,当的一声巨响,罗烈的弯刀砍到枪杆上,震得燕还山连连后退,马立前蹄。 罗烈借力弹起,绕着燕还山盘旋,手中刀不断挥起斩下,眨眼间斩出了成百上千刀,狂暴的刀意化作熊熊烈火,笼盖着燕还山一人一马。 燕还山哪敢迟疑,夹紧马腹,长枪舞得水泼不进,强大的武道之意随着重重叠叠的枪影散发出森森水汽,一人一马像藏身于雪球之中。 夜雨战八方。 天威府最强枪法! 能在马上施展出来,除了要有宗师级别身手,还要和经过训练的战马培养出默契。 就算在天威府中,也只有少数人能骑马施展。 燕还山只是个不起眼的城守,但在西域磨砺多年,让他有信心使出这一招。 水火交锋,滋滋作响。下一个瞬间,如平地炸雷,两人交手处爆发出一圈强大的冲击波。 水消火散,漫天灰尘落下。罗烈飞身退回十丈远,燕还山连人带马倒退几十步。 环顾四周,只有他们两人在战场中心。 满地尸体,跟随燕还山杀出的百骑只剩下一半,天火山庄弟子也倒下了十几个。uu看书ww.uuka 但西域人死伤更多。 罗烈瞪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燕还山,闪着寒光的弯刀跃跃欲试。 西域大营中忽然响起低沉的号角声。 还留在战场上的西域军开始慢慢后退。罗烈呸了一口,转身飞起,几个起落,回到大营中。 燕还山愣了愣,追击是不可能的,他赶紧拨转马头,带领众人回城。 西域大军营中,一个金顶帐篷前。 罗烈和几个部落头人跪在帐门前,刚才虽然战况不算顺利,但只要继续添兵出击,今日之内攻下飞沙关并不是不可能。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炎教圣女要下令停止进攻,所以过来问个究竟。 门帘一动,穆宫渺走了出来。她淡淡说道:“都回去吧,圣女另有计划,你们不要多问,只需知道拿下飞沙关是指日可待的就行了。” “另外多留意玉门关方向,看看大祭司有没有消息传来。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打发了这几人,她回到帐篷内。 炎教圣女在地毯上打坐,徐徐吐纳调息。 艾莉斯跪坐在旁,一边轻轻打扇,一边问道:“圣女大人,为什么不让他们继续进攻?” 炎教圣女道:“没必要,你真以为用人命去填,那些部落头人没意见吗?再说那些靠近夏朝的部落有哪个不与中原人有生意来往?指望这些人出死力怕是指望不上。小小的飞沙关已是我掌中之物,我有更好的办法。” 穆宫渺也笑道:“圣女,据我观察天象,十天之后,就是夺取飞沙关的大好时机!” 第32章 易无期 易无期醒来的时候,眼角有一滴梦里流下的泪水。 她梦见十岁那年,在后花园逗猫的她被父母叫到客厅里。 一个面色倨傲的青年坐在主位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愿意我做我的徒弟吗?” 她低着头不说话,小手在衣襟上摸索,拈走一根又一根白色的猫毛。 青年似乎有些不高兴,提高了声音,“你是不愿意拜我为师,还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其实她懂,她是个聪明的小孩。她不但知道青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知道青年一定来自江湖上有名的门派。 父母早就喜出望外,连声说,“愿意的,她愿意的。能拜木龙山大侠为师是她的福分。” 这句话不知道让青年想起什么事情,嘴角微微弯起,笑意开始在脸上凝聚。 她偷眼望去,小小的脑袋里在想:原来看着这么骄傲的人也会笑的,笑得这么好看的人当自己的师傅好像还不错。 于是她顺着父母的意思点了点头。 青年显得很开心,自顾自说道:“去年师姐出师的时候收了一个徒弟。如今我也在出师的时候收了个徒弟。很好,太有意思了。” 他立即就要带走易无期。 易无期这时才发现自己不能带上心爱的小猫,顿时急得哭了起来。 可是那个刚刚成为她师傅的人却笑得更开心了。 易无期用手背拭去眼角泪痕,这仿如记忆重播的梦境让她陷入回忆之中。 她记得上山不久,师傅墨白只教了她几个月基本功,给了本功法让她自己领悟学习,然后就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次面。 她觉得自己像是师傅捡来的玩具,新鲜感一过就扔到一边。 有一天,她在北斗峰上练刀,由于是自己摸索,照猫画虎,招式变化间的姿势便显得不伦不类。 旁边有人笑了出来。 她恼怒地看过去,见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在捧腹大笑。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比她早一年上山的陈无忌。 那一年,她十一岁,陈无忌十五岁。 她不记得怎么就和这个总是爱取笑她的师兄变得亲近了。 大概是那一天的陈无忌在笑完后很认真地对她说:“师妹,你很可爱。真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还有着少年人的稚气,充满真诚。瞳孔内蕴藏着一种光芒,纯粹、干净,让看到的人情不自禁地相信他。 想必是这样的目光让她觉得安心和温暖。 大概是这样的,她想。 后来她就和这位住在龙隐岩的师兄熟络起来。 师伯叶潇瑶也是个奇怪的人。不同于自己的师傅墨白那样经常下山游历,寻找刺激。她喜欢在她院子里的一棵梧桐树下长年累月地枯坐,有时几日几夜都不动分毫。 陈无忌已经习以为常,每隔七日才去请安一次,顺便讨教一些武道上的疑问。除此之外,不会轻易踏足那间小院。专门有两个精英女弟子服侍叶潇瑶的,他不用操心这个。 因此他和易无期几乎算是木龙山上没人管的小魔头。 他带着易无期到处惹是生非,把众多同门弄得鸡飞狗跳,怨声四起。有人就向大师姐告状,大师姐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两个狠狠揍了一顿。 从此两人不敢再在山上胡闹,转而去周边城镇找乐子。 易无期最记得那一次端午,陈无忌带她去桂花城。 那一年她十五岁,陈无忌十九岁。 她刚学会打扮,在街上买了一套新衣服穿上,兴高采烈地在花桥那里看赛龙船。 人很多,一个天威府的校尉在混乱中没看出她是木龙山弟子,维持秩序的时候一把将她推倒,她手上的糖葫芦飞了出去。 陈无忌二话没说冲上去就和那个校尉打起来。 那时候他们都是刚进入武道中品阶段,当然打不过天威府的校尉。 陈无忌打了那校尉几拳,自己也被揍得鼻青面肿。 但是闹起来后,赶来的一个天威府统领看出他们的身份,当即喝住那校尉,然后十分客气地邀请他们到岸边的观礼台上欣赏赛事。 陈无忌理都不理他,拉着她走,十分豪气地说道:“走,师妹。给你买十串糖葫芦!” 她怯怯地说道:“师兄,你疼不疼啊?” 陈无忌笑了起来,“不疼,不疼。我们吃了糖葫芦就回山,好好练功。师兄不会再让人欺你的。以后只有师兄打人,没有人可以打师兄!” 然而这一次,师兄还是让人打了,还被打得那么惨! 易无期想到这,狠狠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扯扯衣裳,走出门外。 院子里有一个鸣空大师伯门下的精英女弟子等着她,她认得这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叫杨英雪,便开口说道:“英雪,你在这里做什么?” 杨英雪道:“无期师姐,我寻思着你快起来了,所以刚去领了一桶水给你洗漱。” 江湖门派等级森然,讲究辈分。虽然杨英雪年纪比易无期大上很多,但易无期是宗门的嫡传弟子,所以她还是要唤易无期为师姐。 易无期看了看天井里的水桶,皱眉道:“这分配的水越来越少了啊?” 杨英雪看起来很无奈,“西域人围了我们十天了啊,燕城守下令逐次减少清水配给,说是有备无患。” 易无期一肚子牢骚,“都十天了,今天都十月二十四了!玉门关的援兵还没个影子。”说着走过去胡乱抹了两把脸。 又道:“我得去看看无忌师兄,你先回城墙当值吧。” 木龙山的男弟子们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 陈无忌一个人住了个单间。 此刻躺在床上的他,面容消瘦了很多。 十天了,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西域人够狠,也够有耐心。自从十月十四那天血战一场后,再没有攻城的动作,就是保持着严密的包围圈,好像要把城里的人围住直至全部饿死一样。 陈无忌无法送回玉门关救治。泺洛和楚洛泽愁得头发都要白了,两个人搜肠刮肚,把看过的医书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又收集了飞沙关内的各种药物,终于配出了一个方子。 灌了几天药汤,陈无忌的呼吸变得平稳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昨天泺洛来看过后,很有信心地说他就快要醒了。 危机四伏,燕还山不敢掉以轻心,号令所有门派弟子轮流值更,十二时辰都不得放松。 木龙山也不例外,所以房间里只有何福一个人在照看。 他看到易无期进来后,起身拱手作礼。 易无期点点头,挥手让他出去。呆呆地走近病床,在床沿坐下。 她叹了口气,看着陈无忌熟睡的样子,又想起今早一直萦绕脑中的岁月往事,不禁悲从中来,豆大的眼泪扑簌扑簌落个不停。 哭了好一会,勉强止住泪水。她掏出纱巾擦了擦眼角,看见陈无忌的手背上沾了几滴泪珠,急忙去抹。 正抹着,忽然感到陈无忌的手在无力地缩回。 易无期顿时惊喜交加,“师兄,你醒了?” 陈无忌慢慢地睁开眼睛,uu看书 .uukansh 看着张大嘴巴的易无期,神态显得有气无力,却是先笑了一笑,“无期啊,你刚才是不是哭了?” 易无期有些难为情,但心里更多的是欢喜。 陈无忌喘着气又道,“无期啊,你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可别做爱哭的小丫头啊。” 易无期看着他这副病痨模样,不知怎么就心头火起,“你老人家先把气喘顺了,就你话多!” 陈无忌咳了几声,看着像是不甘挖苦,正要回礼几句。忽然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起来。 易无期吓了一跳,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师兄,我开玩笑的。” 陈无忌嘴角一弯,可能他想笑,但是呈现出的表情比哭更难看。 “我的真气呢?我感觉不到我的丹田,感觉不到我的气海,感觉不到我的经脉了。” “我变成一个废人啦!” 易无期惊愕不已,抓住陈无忌的腕间穴道运劲注入一道真气,却似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陈无忌有些悲凉地说道:“没用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易无期大吼道:“不可能!我马上去找泺洛,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着跳起来,提着长刀冲了出去。 如保护神一样的师兄怎么会失去武功? 不可能的! 易无期莫名有一种怒火,样子可怕地朝着西门方向狂奔。 当她跑到月牙泉的时候,天空上忽然响起诡异又大声的声音。 她情不自禁抬头去看。 然后她看到了一生难忘的奇景。 第33章 泺洛 十月十四那天夜里,泺洛来到城中的烟雨楼。 经历了白天的血战,城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市集的店铺早早关了门。泺洛来到那个歪歪斜斜写着“烟雨楼”三个大字的牌匾下,用力拍门。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不耐烦地说道:“谁啊?没东西吃了,明天请早吧。” 泺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亲切,“北大哥吗?我来找胡掌柜。” 北大哥就是飞沙关烟雨楼唯一的伙计,真实姓名无人知道,大家都叫他阿北。 木门咿呀响着开了一条缝,身形瘦小的阿北眨着三角眼,直勾勾看着迅速堆出笑容的泺洛。 泺洛毫不在意,笑着说道:“胡掌柜在吗?我找他聊聊天。” 阿北狐疑地看着她,从他成为烟雨楼的伙计以来,大概有二十年了吧,见过形形色色的门派弟子,有嫌弃饭菜不好而骂人的,有半夜拍门买酒解馋的,就是没见过来找掌柜聊天的。 屋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阿北没好气地开了半扇门,扭头就往里面走,一边打着呵欠说道:“等会自己关门,我去睡觉了。” 泺洛走进屋里,一片幽暗,只有角落里的一张饭桌上点着一盏烛火。烛火旁放着一坛酒,一沓碗。一个老态龙钟的人影坐在灯光下,玩弄着手里的某样物件。 烟雨楼在这条窄巷里算得上是个大地方。一楼大厅左首是长长的柜台和楼梯,右边则摆了五六张方桌,显得相当宽敞。靠近楼梯的地方开了个小门,通向后面的厨房,以及掌柜与伙计的住处。 泺洛熟门熟路地在胡掌柜对面坐下来。 胡掌柜垂着头,手里拿着一只珠钗,不时举到嘴边呵一呵,然后用一块洁白的布细细地擦一遍。 泺洛道:“其实我是来向你道谢的,胡掌柜。” 胡掌柜有些意外听到这句话,停下手上的动作望着泺洛,“谢我?我好像每次都收你饭钱啊,卖给你们凤凰谷弟子的酒同样掺了水。谢我什么?” 泺洛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哼的那首歌,它救了我,不,准确地说是救了我们四个人的命。” 胡掌柜讶然,拈着花白胡子沉吟道:“这歌还能救人?” 泺洛低低唱了几句,“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别故乡兮入雄关。”唱完拱了拱手。关于幻海圣殿里的详情,她却是不会说的。 胡掌柜听到她的歌声后神色惆怅,脸上的皱纹在昏黄的灯火中显现出一种悲伤的色彩。 泺洛自顾自拿过一只碗,从坛子里倒出半碗浑浊的米酒,尝了一口,不禁咂舌,“啧啧,这酒卖相差些,但味道真是香醇。我说胡掌柜,你平时卖的到底掺了多少水啊,淡了十倍不止。” 胡掌柜回过神来,回答得光明磊落,“当然是一碗酒就得掺十碗水啊。” 泺洛呲着嘴道:“老胡,你这是黑店啊,太黑了。” 胡掌柜头都不抬,“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沙漠上有句谚语叫做滴水贵如金。我这是往酒里掺金子呢,你们可赚到了。” “对了,你今晚喝的我会记下来,明早加进你的饭钱里。” 泺洛无言以对,看着他又开始摩挲着那支珠钗发呆,心中一动,指了指珠钗顶端的花瓣造型说道:“这是海棠花吧?” 胡掌柜嗯了一声。 泺洛瞬间福至心灵,脑海里闪电般将各种伏线串联起来。她乐呵呵地端起大碗喝了一口浓酒,呲牙咧嘴地吸气,吐气,陶醉了片刻。 她笑眯眯地问道:“老胡啊,你认得今年来的红袖坊嫡传弟子么?” 胡掌柜狐疑地看了一眼她,不太明白她为何转换话题,但还是答道:“那两个女娃子啊,一个瘦,一个美。” 泺洛道:“那个瘦的叫沐晓韵。其实我和她是同乡。” 胡掌柜淡淡地哦了一声,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泺洛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说起来,我家和她家算是世交,在越州也有十几间铺面。” “十岁以前,我们可以说是一起长大。” “十岁那年,碰上八大门派招收弟子。说来奇怪,我们两个都没有去离家最近的木龙山。我对小动物很有兴趣,所以去了凤凰谷。她比较喜欢学剑,所以去了红袖坊。” “哎呀,这些女孩子小时候的事情,你老人家大概也不爱听。” 胡掌柜不置可否,怔怔地看着珠钗出神。 泺洛调整了一下坐姿,“我想说的是,有一年,我到临安城做宗门任务,便顺道去探望她。后来我们去了城中最豪华阔气的烟雨楼。” “临安也有一间烟雨楼,老胡你是知道的吧?” 胡掌柜叹了口气,“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同名同姓的人还多着呢,店铺同名又有什么奇怪的。我再说一次,临安的烟雨楼是临安的烟雨楼,这里是飞沙关的烟雨楼。不是分号,也不是同一个老板。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泺洛道:“老胡你去过临安的烟雨楼吗?” 胡掌柜沉默了。 泺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临安烟雨楼的老板娘叫做海棠。” “临安城的人都叫她苗夫人。我和韵子那天凑巧知道了她的本名叫做海棠。” 胡掌柜摩挲着珠钗的手停住了,他的眼神停住,他的身形停住,他整个人都停住。烛火猛地跳了一下,爆出一声脆响。 这一个刹那,泺洛有一种时光停止了的感觉。 胡掌柜忽然开口逐客,“小姑娘,夜了,请回吧。” 泺洛点点头,端起碗把酒喝干,再轻轻将碗放好,然后起身告辞。 在她就要走出门口的时候,胡掌柜幽幽地感叹:“边草,边草,边草尽来兵老,明月,明月,明月千里万里。情到深处,她学剑你也学剑,她学医你也学医,可惜终究一场春梦了无痕。” 泺洛脚步停了一停。 遥远的江南,高楼上,一个叫海棠的女人。 苍茫的大漠,孤城下,一支有海棠的珠钗。 当中究竟隐藏了多少情爱恨怨? 她不忍心问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飞沙关里人心惶惶,担忧着城外的西域人不知何时就打进来。 泺洛却忙着救治陈无忌,去不了玉门关,就只能利用一切在飞沙关内找来的药物。 虽然楚洛泽在这时终于恢复了武道上三品的境界,出关帮忙,但她的医术和泺洛不相上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泺洛不知不觉有了挠头的坏习惯,头发都不知道扯断了多少。直到那夜,看到苏念璇在床前念念有词,拿出一块玉佩放在陈无忌胸口。说是经过高僧开光的宝物,可以化解一切苦痛厄困,一定会保佑陈无忌吉人天相。 泺洛一拍额头,急匆匆地又跑去烟雨楼。 阿北开门后见是她,没好气把手一甩,继续回后院睡觉去。被围困了五六天,物资渐渐匮乏,每个人的心情都很不好。 胡掌柜像往常一样在角落里喝闷酒。 泺洛开门见山,“胡前辈,你学过医吧。” 胡掌柜惊讶地看着她,他在飞沙关很多年了,每个人都只当他是锱铢必较的贪财糟老头,谁也不知道也不关心他的过往。 泺洛一口气把自己的推论说出来,“上次你说她学医你也学医,为了心爱的人去学习,一定会学得很认真。我想你的医术一定很高明!” 胡掌柜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说吧,什么事?” 泺洛就将陈无忌的伤势说了一遍,至于受伤的经过与幻海圣殿里的经历则模糊带过。 胡掌柜沉吟着,捧着酒碗轻轻地荡来荡去。 泺洛焦急地说道:“要不,你老人家亲自去看一看?” 胡掌柜道:“不必了。他醒不过来,是因为他吞下的外力与他本身的内力以他的身体为战场,正在激烈地交战,很快就会自爆。” 泺洛道:“前辈有什么办法吗?” 胡掌柜叹了口气,“办法当然有,将他体内交缠不休的功力消灭了就可以了啊。以飞沙关现在的条件,只有一种药可以帮到他。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是哪一种药。” “化功散。uu看书 .ukanh ” 泺洛低声说出这三个字。 化功散,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毒药。它不会致命,但一旦服用,全身功力就此消散。哪怕你是大宗师也从此变成普通人。 如今的陈无忌如果服下它,将全身功力散去,就可以保住性命。 这是釜底抽薪之策。 胡掌柜缓缓喝了一口酒,“那个木龙山的年轻人,我印象还不错。可惜了。让他死,或者让他变成普通人。只有这两个选择了。” 一个宗门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变成武功全失的普通人。 这样的打击,陈无忌承受得起吗? 还是让他就这样在熟睡中死去,至少他曾经轰轰烈烈地战斗过? 泺洛的眼角滑下一滴泪,她有得选吗? 她当然没得选。她偷偷地调配了化功散,支开楚洛泽去城上巡逻,谎称这是调和气血的补品,在易无期面前把它灌入了陈无忌的口中! 陈无忌的伤情果然平稳下来。昨夜她去看望过后,有预感他会很快醒来。 只是到了这天早上。泺洛心里越发不安,害怕陈无忌醒来后无法面对现实,更害怕自己无法再面对这位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 她越想越难过,于是又跑去找胡掌柜,期望他能给出一些好的建议,比如有没有恢复功力的丹药配方,她可以回到中原后再炼制。 所以当这天中午易无期跑去西门找她的时候,她其实在烟雨楼门口。 同样地,她也听到了天空中的响声。 然后在她看清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心生绝望。 第34章 雨吹雪 雨吹雪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在二十年前的一个风雪之夜,襁褓中的他被人放在雷音寺的宗门牌坊下。如果不是雷音寺长老郭成刚好从那经过,世上就会少了一位武学奇才多了一缕无知亡魂。 郭成那晚刚完成一单宗门任务,美滋滋地喝着酒回山,结果在风雪中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不知怎的,郭成觉得和这个被遗弃的小孩很有眼缘,于是抱养了他,并为他取名吹雪,以纪念他重获新生的那一夜。 有好事者问郭成,为什么要为他取姓为雨而不是风呢?风吹雪,这才更像当夜的情景啊。 抱着酒坛子的郭成醉眼惺忪,打了个酒嗝,说出一句不知所以的话来,“当时我看着这个小孩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个感觉,觉得抛弃他的那个人更可怜,一定是哭得泪如雨下。” 郭成孤家寡人一个,是雷音寺出了名的酒鬼。他刚开始想着等过完第一个冬天就把雨吹雪送下山,送给合适的普通人家算了。 可能两人命中注定有羁绊,雨吹雪跟着他不哭不闹,十分乖巧。他也好歹算是个江湖大派的长老,地位尚可,也不缺物资。在普通弟子家属里找了个奶妈,帮衬着把雨吹雪拉扯到三四岁。 两人也有了父子般的感情,自然不会再送人。 郭成便用心培养雨吹雪。买来不少珍贵药材,每天熬成药汤给雨吹雪浸泡筋骨。又不惜损耗自己的真气,每日里为雨吹雪拓展经脉。 他的毕生所学当然也是倾囊相授。 雨吹雪也显示出在习武之道的天赋,六岁就开始修习降魔棍法,七岁就练到大成。 只是他沉迷武道,性格有些孤僻。门派中人背地里都叫他武痴。 同门的一些世家子弟瞧不起他的身世,掌门嫡系的弟子妒忌他的天分。于是在平时的同辈切磋、门派考评中常常有人下黑手对付他。 雨吹雪为了不给义父郭成添麻烦,特地修习雷音寺那门防御最强的伏魔功。这门功夫专练挨打,门派中那些自诩天才的优秀弟子都不爱学这个。雨吹雪却甘之如饴,很快就练到圆满境界。 从此在与同门的交手中,雨吹雪都是防守为主,对手怎么发狠或耍手段打他,他也安然受之不惧不恼,每次稍稍赢上一招半式就退出战斗,不至于让那些人太过难堪。 只是即便如此,他在宗门内也是渐渐被孤立起来。 当然,雨吹雪也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他的人生目标是追求武道的最高境界。 雷音寺有一座玲珑塔。塔分九层,每一层都有宗门高手镇守。凡是雷音寺弟子都可以去挑战,难度也是由低到高。按照雷音寺的门派规定,在二十岁前打通九层的弟子,可以立即成为嫡传弟子,从此由宗门大力培养。 雨吹雪十九岁就打通关了。 他抢这个嫡传弟子名额,不但是为了减轻郭成的负担,争取自己在武道更大的进步,还为了他心中一个狂热的想法。 他要成为“大夏之光”第一名! “大夏之光”争霸赛是朝廷每隔十年举办一次的比赛,限定为八大门派嫡传弟子才可以参加。前三名将会获得夏皇召见,和赏赐大量有助于武道修行的奇珍异宝。 上一届的冠军是木龙山的毛英奇。 她技惊四座,大放异彩。长刀所向,无人敢撄其锋。无论是真气功力还是武道意境都碾压同一届的对手。 她的拳头尤其霸道,投降慢点的都会被打成猪头。 才十六岁的年纪,就呈现出无敌之姿。 从此木龙山大师姐的威名响彻天下,与她交过手的人闻之色变。 雨吹雪将她视为偶像。 他暗暗下决心要在下一届“大夏之光”争霸赛上拔得头筹。 因为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是大夏之光,而不是什么可以随便丢弃的垃圾! 为了实现这个想法,他加倍努力于武道的学习上。除了与郭成还有一些感情交流外,他对别的人和事漠不关心。 他没有朋友。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 直到那个风暴之夜。 和陈无忌、泺洛、苏念璇在幻海圣殿里的冒险,让雨吹雪体会到了一种异样的感情,或者说是友谊。 他不自觉地对这三人,以及他们的门派产生了一丝亲切感。 陈无忌为了让大家逃出生天,硬撼大宗师老和尚。这一幕的冲击力不亚于当年在观众席上看着毛英奇睥睨群雄的风姿所带给他的震撼。 他开始觉得,如果能够有三两个朋友,感觉也不错。 于是雨吹雪主动地替易无期和泺洛值更,让她们两个有更多的时间去照顾陈无忌。 西域人围城的第九夜、雨吹雪替泺洛值完夜更后回到房间,发觉云上武在房内等他。 雨吹雪有些奇怪,这样的事很少见。 云上武在雷音寺的嫡传弟子中是垫底的一个,也没有显赫的家世,来自普通的农家。所以他对雨吹雪的态度一向都很尊敬。 云上武道:“雨师兄,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雨吹雪道:“嗯。” 云上武斟酌了一番,慢慢说道:“今天正好与崔影在西门,就是呆在那看西域人远远的操练。他说玉门关这么久没有消息,说不定出事了。我们再不撤退只怕凶多吉少。uu看书 ww.uuansu.co “ “又扯了些闲话,我听他言下之意,是说把陈无忌交出去才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他飞雪城不敢说,想让我们雷音寺当那出头鸟。” 雨吹雪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雨吹雪在东门值守,感觉风平浪静,便偷偷下了城头,往西门跑去。 半路见到泺洛神不守舍地往市集方向跑,见到他也不打招呼。 不过他没多想,一口气奔上西门的城楼。 崔影正望着城外出神,见他行色匆匆,便取笑道:“怎么又换你来了啊。泺洛又去煲药了吗?” 雨吹雪放缓了呼吸,一字一句说道:“崔影,陈无忌是我朋友。” 崔影的脸色冷下来,盯着雨吹雪那双平静的眼睛,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雨吹雪看着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正要回去,目光扫到城外,不禁皱眉道:“西域人在搞什么?” 崔影阴阳怪气地回道:“搞练兵咯。这两天都这样,动静还不小。肯定是在练习攻城的方法啦。说不定明天就要攻进来咯。” 城外两里远,大批的西域骑兵纵马来回奔跑,扬起灰尘漫天。都看不清远处的西域大营了。 雨吹雪懒得理他,一个人下了城楼,开始往东门赶回去。 远远看见易无期朝着这边跑到了月牙泉。 这时候,西门传来一阵喧哗,天空上划过道道阴影。 雨吹雪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天宝九年十月二十三,天降异火。 第35章 傲长空 傲长空有三个哥哥。她在天火山庄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捉弄这三个哥哥。 今天在大哥傲长天的书柜里放几条虫子,明天在二哥傲长喜的剑柄上涂一层特制的粘液,后天在三哥傲长乐的衣服里撒一些痒痒粉。 总之花样百出时时翻新,诡计多端层出不穷。 他们的父亲,天火山庄庄主傲世,又摆明了偏心于她。对这个女儿是千依百顺,万般宠爱。儿子们怎么告状都是没用的。 到了后来,三个哥哥都抢着下山,美其名曰行侠仗义去了。 傲长空觉得很寂寞。 自从她十岁那年,表姐叶潇瑶离开天火山庄后,她就再没有和女孩子玩过。 她也是从那时起穿起了男装。 她不知道叶潇瑶为什么要离开天火山庄。她在长大后问过父亲傲世,傲世不但没有给出答案,还警告她不要自己去木龙山找叶潇瑶。 这是唯一一件父亲拒绝满足她要求的事。 她觉得一定有一个可怕的故事隐藏在傲、叶两家之中。 自天火山庄创建以来,傲、叶两家便轮流执掌这个最开始是为了帮朝廷铸造兵器的门派。 当傲家的人当庄主的时候,叶家的人当副庄主。 当叶家的人当庄主的时候,傲家的人当副庄主。 而且傲、叶两家世代联姻。经过几百年的繁衍,可以说两家的血缘关系已经交缠在一起了。 直到傲世与叶潇瑶父亲叶问天这一代。 叶问天的妹妹嫁给了傲世,为他生下三字一女。 两家本应更加亲密和谐,但在某个暴风雨之夜,身为副庄主的叶问天和庄主傲世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执。 当晚,叶问天竟然带着妻子离开天火山庄,不知所踪。 他们唯一的女儿,叶潇瑶,在第二天一脸懵逼地去追问傲世。傲世却拒绝见她。 叶潇瑶随即愤然出走。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她是去找父母了,后来传来的消息却是她拜入了木龙山掌门万一尘的门下。 叶潇瑶比傲长空大五岁,年纪相差不远,所以这两个表亲小时候是同吃同住,一起长大。 她的出走对傲长空打击很大。 这一次傲长空主动请缨来西域,一方面是呆在天火山庄实在太闷了,另一方面是她知道叶潇瑶的徒弟也会去。 她不能去见叶潇瑶,那就见一见她的徒弟吧。 所以她第一次见到陈无忌,就流露出非同寻常的亲近。 然而陈无忌在与西域人的幻海之战中重伤昏迷,这让她很愤怒。 没能和他们一起进入幻海圣殿,让她很懊恼。 至于什么天赋异禀的炎教圣女,神秘莫测的老和尚。她其实没多大敬畏之心。 她从来不觉得天赋有多重要,大宗师有多了不起。 傲长空在武道上的修行一直很懒散,傲世从来不强迫她。但她很容易就进入了武道上三品层次。 因为她家有的是灵丹妙药,有的是天材地宝,有的是神技秘笈。 天火山庄财大气粗,铸造武器这个十分赚钱的行当带来了挥霍不尽的资金。 傲长空觉得什么宗师大宗师,说到底还不是用钱堆出来的。只要天火山庄愿意,随时可以培养出一大堆宗师,再进化出几个大宗师。 只是父亲傲世不想这么做。 朝廷之所以设立天威府,不就是为了控制江湖势力嘛。 太过高调,就和找死差不多。 看到陈无忌受伤而归。傲长空有种干着急帮不上忙的感觉。 虽然她也带来了大批的药品,但是泺洛和楚洛泽看过后认为只有少数有用于陈无忌的伤情。 傲长空就想,要是在天火山庄,这些都不是事啊。 她想过当晚就将陈无忌送回玉门关,如果还没有好转,就利用天火山庄的运输网立即把他送到隔壁庆州的凤凰谷。 凤凰谷谷主蝶莺的武道之意即将突破进入大宗师境界,医术又高超,传闻可以活死人、生白骨,素有江湖第一圣手之称。 一定会有办法治好陈无忌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连夜调动天火山庄的关系网,终究因为处于大漠深处,来回耗时太久,最快也要到第二天才能出发。 但第二天西域人来了。 经历过那天的血战后,折损了十几个天火山庄弟子。傲长空也只好寄望于玉门关的援军快些到。 当飞沙关在西域人的包围圈里又熬过两三天,援军音信全无。 傲长空急了起来,她悄悄地通过天火山庄的秘密渠道发出召集令,号令玉门关的天火山庄高手自行前来,在外围做好接应准备。 然而一天天过去,迟迟没有回音。 傲长空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她决定亲自去见一见那个秘密的眼线。 在十月二十三那天,泺洛来到烟雨楼的时候,傲长空也在市集之中。 只不过,她在离烟雨楼隔了五六间房子远的一个阴暗的房间里。 傲长空也是当值的时候偷了个空,一路小心行藏过来的。 好在飞沙关被困日久,人困马乏,精神压力又大。街上行人绝迹,没有谁注意到她的行踪。 那个负责在西域行走的联络员,突然见到她也是吃了一惊。大汗直流,面上的笑纹变得像哭一样。 肥头大耳的他,正是那个与陈无忌、楚洛泽一起去过月氏部落的王老板。 傲长空开门见山,“玉门关怎么回事?天威府没有消息就算了,怎么我们的人也没有消息传来?” 王老板擦着汗道:“西域人的包围圈很严实,如果不是我和他们某些人有点交情,只怕消息都传不出去。”声音有点颤抖。 天火山庄到底是一个擅长做生意的门派,与西域部落有来往很正常,甚至有一些暗地里的猫腥也不出奇。当然也会和西域部落里的某些人有特别的联系方法。u看书 ww.uukanshu.co 这位王老板在西域混迹多年,见惯风浪,本不至于这么手足无措,但傲长空锐利的眼神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傲长空道:“有没有办法买一条路让我们的人进来?多少钱都可以。” 王老板犹自强作镇定,“大小姐,属下已经尽力了。但那些西域蛮子只肯帮我传消息出去,不肯传消息进来。他们说,炎教圣女早有妙计安排,别说飞沙关,玉门关他们都要夺回来。” 傲长空来回踱步,“看来苏蓠有麻烦了。这什么鬼圣女真是个害人精。” 她咬了咬牙,“你再传消息,和他们买一条路,只要放两个人出去。我天火山庄可以送他们五百件兵器。” 王老板大惊失色,“五百件!要是朝廷知道了可不得了。” 夏朝有令,凡向西域贩运兵器者,一件斩首,十件抄家。非常严苛。 傲长空冷哼一声,“朝廷,朝廷。现在人都快要死了,还管劳什子朝廷!” “朝廷不来救我们,我们自己救自己。” 王老板苦笑着点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傲长空警告他,“把事情办好点,赶紧去!” 说完她就离开了阴暗的房间,来到外面的窄巷。 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来,让她情不自禁眯了眯眼睛。 紧接着,天空一暗,轰鸣巨响。 傲长空抬起头,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天宝九年十月二十三,天降异火,飞沙关城破。 第36章 地狱之火 当密集的巨大火球破空而来,苏念璇正和沐晓韵在北边的城墙上闲聊。 虽然城内的用水日趋紧张,但苏念璇依然保持着素雅整洁的仪表,容光焕发。 一旁的沐晓韵也神情轻松,对她来说,只要苏念璇还好好的站在眼前,就是最大的定心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城里的情况,相比毫无音讯的玉门关援军,她们更担心昏迷不醒的陈无忌。只要说到这个,苏念璇难免露出淡淡的愁容。沐晓韵一个劲地安慰她,说要相信泺洛的能力。还举例说泺洛小时候就喜欢救治小动物,现在可以成为凤凰谷嫡传弟子,医术一定更加高明。 大概是这个将陈无忌和小动物相提并论的比喻让苏念璇哭笑不得,她的脸上泛起无奈的苦笑。 这时,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这个无奈的表情久久地定格住。 一个又一个大火球拖着黑烟,从西边的天空飞过来,落入城中,砰然作响。 这些火球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有的砸在屋顶,立即就把屋顶砸碎,掉到屋里引起大火;有的砸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火花四溅,变成一条条火蛇到处流动。 还有几个砸在城中央那个大大的凉棚上,凉棚立即熊熊燃烧起来,火头落到水里也不会熄灭。月牙泉瞬间变成一个大火塘,水里一片通红,水面上却是火焰与黑烟。 有一些砸中了人,那人当场死去还好点,死得慢的更痛苦。那火在人身上根本扑不灭,泼水没用,打滚没用。那火就像来自地狱一样,恶毒无比,不把碰到的东西烧成灰烬不罢休。帮忙救火的人若是沾到了这些火苗,同样会活生生地被烧死,惨不忍睹。 更让人绝望的是,仿佛约好时间一般,火球从天而降的刹那,风忽然大了起来。火仗风势蔓延,城内烈焰处处,黑烟滚滚。 看着西门的城楼在爆炸声中开裂破碎,木头、石块、尸体、血肉碎片像烟花一样散开,又跌落。苏念璇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飞沙关完了。 有这个念头的人不止她一个。 雨吹雪看到火球划过头顶的时候,立即狂奔起来。 那时他心里的想法是:西域人发动进攻了,他得赶回东门,回到自己的岗位。 飞掠过月牙泉时,他对愣住了的易无期喝道:“别傻站着了,快去帮忙!” 易无期打了个激灵,对他吼了一句,往他相反方向跑去。 雨吹雪隐隐约约听到她说的是要去找泺洛,心里头还觉得有些奇怪。但来不及多想,几个火球打在月牙泉上,凉棚倒塌燃烧,守卫的士兵变成一个个火人,惨叫着死去。 雨吹雪吓了一跳,烟雾中看见易无期的身影正在望着西门跳跃,便不再理会,留神着破空而来的火球的落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东门。 待他在城头上回首一望,不禁头皮发麻。城中一片断墙残垣,火光冲天,黑烟蔽地。 刚才短短的时间,大概落下了几百个大火球。西门那边哭喊声震天,可能城门都被打烂了。 城里还活着的人都在往东边涌过来。 灰头土脸的万长青骑着马,带着十几骑一路狂奔,在下面扯着嗓子喊道:“快开城门!” 雨吹雪和云上武面面相觑,旁边一起值更的雷音寺和木龙山弟子也慌成一团。 “唉!” 燕还山不知何时也来到城墙上,长叹一声。 他看着远处衙门与物资仓库方向的熊熊大火,沉声道:“打开城门吧。全军撤退!” 他身边的亲兵举起号角,吹出短促高亢的撤退号令。 “全军撤退!” “快走啊,守不住了!” “从东门出去和西域蛮子拼了!” 呼喊声此起彼伏。 不论是守军士兵,门派弟子,还是幸存的商人们,能走动的,都朝着东门跑过去。很多人不想挤在乱哄哄的城门中,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外面虽然还有西域人的大军远远围困着,但是人间炼狱般的城里面显然更可怕。 燕还山催促雨吹雪等人快走。 雨吹雪问道:“燕城守,你呢?” 燕还山神情肃穆,“我既然是城守,当然最后一个人才走。” 雨吹雪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他也当即下了重要的决定。扭头对云上武说道:“你带领同门出城吧,和大部队一起突围。” 云上武面有惊容,“雨师兄你?” 雨吹雪又对旁边的木龙山弟子们说道:“你们也去追上大部队吧。我去找你们的无忌师兄。” 木龙山众人正在因为没有嫡传弟子在场,少了主心骨而惶惶不安。听到他这般说,颇觉意外。毕竟雷音寺和木龙山素来没有什么交情。 大家的目光落在精英弟子中资历最老的何福身上。何福倒也干脆,他以为易无期还在陪着陈无忌,有人去帮忙当然好啦。他立即拱手道谢。 燕还山也颔首道:“我和你一起去。多跑一个是一个。” 这时飞沙关西边已是一片火海,东边的门派驻地和市集情况好点,火势没那么大,还有许多人影在穿梭。 易无期也正在赶回住所。uu看书 uukanh.cm 刚才她跑到东门上,情形已经很混乱了。她没看到泺洛,还没来得及问人,几个火球直直地往城楼打来。 易无期赶紧鼓起劲力抵挡。当时城头上只有她和楚洛泽、崔影、柳风殇四个是拥有武道上三品功力的嫡传弟子,他们四人义不容辞地往前一步,同时出刀。 刀光交织出一张光网。按照楚洛泽、崔影、柳风殇三人的经验,满以为能像刚才那样将火球弹出城外,不料这几个火球受阻后竟然爆炸开来。火焰四散,落在周围的人身上如附骨之疽,顿时哀鸿遍野。 在他们愣神之际,一个巨大的火球击中了城楼,激烈地爆炸,炸出一股强劲的冲击波。 四人也飞了出去,勉强用武道之意护住全身,落到街道上。 再看城门都已经倒塌,城墙上的士兵几乎死光,门派弟子也死伤惨重,只有身手较好的一些人逃过一劫。 易无期见事不可为,对楚洛泽说道:“楚师姐,你和他们带人去东门吧。我先回去找我师兄。” 楚洛泽也知道情势危急,点了点头,去帮忙抢救受伤的门派弟子。 很快,东门传来了撤退的号角声。而西方也有高昂的号角声响起,看来西域骑兵很快就要发起冲锋。 易无期在火光烟雾中快速前行,来到东北角的门派驻地。 这里也塌了一大片房子,火头四起。所幸看见陈无忌的房间还是完好的。 易无期冲了进去,随即心头一沉。 房间里空无一人。 易无期发出一声哀嚎,“师兄,你在哪里!” 第37章 君有美酒,我愿1醉 炎教圣女在西门外三里看着燃烧的飞沙关。 狂风吹动火势,黑烟团团升起。建筑物的倒塌声,人类无助的哭喊声,随着风声传过来。 炎教圣女的衣裙随风猎猎飞舞,她的脸上无悲无喜,像是镶了一层白玉,没有任何表情。 左边的艾莉斯却十分兴奋地说道:“圣女大人真是好计谋,经此一役,中原人怕是再也不敢踏入我西域半步。” “中原人只知道空城计,那晓得我们会空围计。傻傻的不敢突围,哪想到我军主力早已兵临玉门关城下。还指望着玉门关有人来救,真是痴心妄想。” 原来当日血战过后,炎教圣女就将这次出动的三万西域军往东调动,切断了玉门关与飞沙关的通道。 玉门关曾派出一支两百人的骑兵,想来飞沙关查探情况。半路遇到西域大军,只好无功而返。 赛提大祭司和苏格那、安德斯率领大军,直至兵临玉门关城下。不但封锁了通道,连往来的信鸽也不放过。 所以玉门关方面不清楚飞沙关的情况,龟缩城内。而飞沙关这边也得不到任何回信,听天由命。 右边的穆宫渺把玩着手中的一个黑色小球,碧蓝的眼睛里有一丝怜悯,“真想不到这黑油经过提炼后燃烧起来是如此可怕。 她所说的黑油,是西域地下的一种神秘矿产,浓稠如油。西域人很久以来都不知道它的用途,直到这一代圣女,从古籍的蛛丝马迹中得到启发,创造出提炼的方法,将之提炼成松脂状后,可以轻易点燃。这种火焰不怕水,无需助燃物就可以一直燃烧,难以扑灭。 大概是炎教圣女也意识到自己创造出了一个恶魔,所以她对提炼黑油的方法秘而不宣。 艾莉斯看着身后那几排投石机,似乎意犹未尽,“几百个火球从天而降的场面真是太壮观了。” “尤其是那几个会爆炸的大火球,实在是威力惊人。” “圣女大人如果再闭关制作它几百个,就算是去攻打玉门关也不是件难事了。” 穆宫渺低声道:“好是好,就是太可怕了,简直像是地狱之火。烧起来人畜不分,敌我不辨。用作战争中也残忍了些吧。人间会变成炼狱的。” 艾斯利瞪着她,“你是说圣女残忍?战争哪会不死人,只要死的是中原人就是天大的好事。” 穆宫渺悚然一惊,“圣女,我没有说你。。。。。。” 炎教圣女抬手道:“够了。” 她看着艾莉斯说道:”如果不是宫渺夜观天象算准今天有大风,这黑火也不会有这么大威力,一战建功。” 又扭头看着穆宫渺,“这黑火的确是太过残忍,有伤天和。不过它的制作太过复杂,这一次拿出来的是我五年以来不断试验,积累下来的成品。” “这个恶魔是我放出来的,就让我来约束它。它的制作方法我不会告诉你们,也不会写进典籍里。” “以后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再制作它。” 艾莉斯和穆宫渺诺诺以对,互相对视一眼又迅速错开目光。 穆宫渺把手中的小黑球收好,拱手道:“圣女,飞沙关已破,让我去看看情况吧。我一定把木龙山那小子抓回来,让他跪在圣女面前请罪。” 艾莉斯抢着道:“圣女大人,我也去。” 炎教圣女点点头,“赛提大祭司已经回来,相信已经到了城中。你们去看看也无妨。” 城里面的易无期正在急得团团转。 她知道师兄陈无忌刚醒过来,还失去了武功,可以说是现在飞沙关里最弱的一个人。 如今城破兵危,凶险万分。他却不见了踪影,能不急死人吗。 她一脚踢开房门,跑到大街上,扯开嗓子喊师兄。 街上正乱糟糟一团,灰头土脸的士兵和门派弟子正在往东门走去。路边散乱地躺着不少尸体。 不少房屋到了,火还在哔哔剥剥地燃烧。 正在彷徨无计之时,远远看见泺洛在对面街口一跳一跳地向她招手。 易无期急忙跑过去,带着哭腔说道:“我师兄不见了。” 泺洛道:“知道啦,快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市集方向奔去。好在身手了得,起落间避开了火头、废墟。很快就到了烟雨楼前。 这条巷子大半都被毁了,夹杂着焦味的黑烟四处弥漫。 木制的两层烟雨楼却奇迹般完好无缺。 苏念璇和沐晓韵两人正站在烟雨楼下,看来刚争执了一番。 沐晓韵手持双剑,神情紧张又警惕地望着四周。 苏念璇却抱手胸前,抬头看着楼顶。 楼顶上有三个人,白发白须的胡掌柜和瘦削的陈无忌坐在屋脊上,中间一坛酒,两人各执一碗,正喝得高兴。背着巨型大剑的傲长空站在一旁,仰首看天。 易无期又气又急,“靠,还喝上了!” 泺洛也是一脸无奈。 原来看到火球袭击的时候,泺洛和傲长空两人立即从市集赶回驻地,看到已经醒来的陈无忌犹自在怔怔发呆,也不废话,直接将他带到了烟雨楼。 因为泺洛说烟雨楼的胡掌柜说不定是飞沙关里武功最高的人。 胡掌柜果然没让他们失望,一出手就是宗师境界,飞身上了楼顶,左拨又挡,把破空而来的火球一一击飞。 这就是烟雨楼得以完好无损的原因。 泺洛对沐晓韵说道:“韵子,怎么不上去,在这干嘛?” 沐晓韵朝苏念璇努了努嘴。 苏念璇笑道:“正好一起上去。沐师姐,现在出城也跑不了,城外的敌人更多呢。” 沐晓韵叹了口气,知道她说得对。况且眼下这形势自己更是不能离开她半步。 于是四人纵身上了楼顶,站在瓦脊上。 陈无忌笑道:“无期师妹,u看书.uukanshu 不来喝一口胡掌柜的珍藏么?比他平时卖的好喝多了。” 易无期没好气地道:“谁不知道他卖的是假酒啊。我不喝。” 她可怜巴巴地对泺洛说道:“洛姐姐,你快帮他看看,他虽然醒了,脑子却好像没好。” 泺洛躲闪着她的目光,“看过了,他没事啊。”跟着声音降得很低,“只是没了武功而已。” 陈无忌还是笑嘻嘻的表情,陶醉地呷了一口酒,“就是嘛,没了武功而已。还能喝酒,没死就好。” 他望着傲长空,“就是上楼顶喝不太方便,还得谢谢表姑奶奶带我上来。” 众人都知道他现在等于是个普通人,虽然故作轻松,但说到底应该是在强颜欢笑。 胡掌柜拈着胡子,眯着眼睛说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小子只得了老头子我的几口美酒,还不如阿北,好小子,把我几十年的积蓄都带走了啊。” 他浅浅喝了一口酒,摇头晃脑地说道:“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啊!快哉,快哉!” 易无期低声道:“便宜全给别人占了,还快哉快哉,莫不是喝酒喝傻了。” 其实她心底也知道胡掌柜想必是自愿将积蓄馈赠给阿北去逃难。她就是看着坐在那傻兮兮地喝酒的师兄,看得心里难受,忍不住对什么话都要怼一番。 陈无忌仰头将碗里的酒喝干,抹了一把嘴角,“快哉,快哉!君有美酒,我愿一醉。” 胡掌柜却伸手盖住酒坛口,笑眯眯说道:“莫急,等一下。” 远处劲风烈烈,有人来了。 第38章 城守 来得快的是雨吹雪和燕还山。 周边建筑被烧得几近废墟,一枝独秀的烟雨楼自然无比抢眼。再加上他们几个或坐或站,风度翩翩,更是吸引目光。 雨吹雪见到陈无忌醉眼惺忪的样子,又惊又喜,“无忌,你终于醒了。” 话中的关切显而易见。 陈无忌微笑着举起酒碗示意一下,心中自是体会到对方态度的转变。 雨吹雪立即又皱紧眉头,“无忌你?”显然他感应不到陈无忌身上有任何的武道波动,心知不妙。 再看周围的人神色不佳,更是有所醒悟。 易无期忽然大声说道:“我师兄只是暂时失去武功而已。你们用不着这么垂头丧气!” 大家都有些怜悯地看着她,明明脸色最难看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旁边的燕还山虽然对陈无忌失去武功一事感到震惊,但他的目光更多地放到胡掌柜身上。 胡掌柜道:“燕城守,莫不是不认得老头子了吗?过来喝碗酒吧。” 燕还山快步上前拱手作揖,“相处这么久,老先生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在下真是有眼无珠,今天就斗胆叨扰老先生了。为表敬意,自罚一杯。” 他恭敬地双手接过酒碗,一口气喝完,反过碗底示意一下,“痛快,今日城破,却有幸结识老先生这样的世外高人。老先生也是大夏子民,还望出手相助。” 胡掌柜荡着碗里的酒,眼睛定定地望着那摇来晃去的白浊米酒,满是皱纹的脸上神色变幻,好像他的一生都在碗里,而他正在细细品味其中的悲喜。 众人不敢打扰他,手持兵器,茫然望着黑烟四起的城中。 幸存的其他人都已经出城,留下来的只有冰冷的尸体。更多的生命被烧成灰烬随风飘散。 城中活着的就剩下他们九人了。 他们习武之人,经历过血腥的江湖仇杀,见惯生命的无常,却是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 一座生机勃勃的城池,弹指间灰飞烟灭。 这样无情而残忍的冲击,不知不觉改变了他们的心境。 胡掌柜忽然道:“客人来了,来得可真慢啊。” 来得慢的是赛提大祭司和苏格那。 他们出现在十几丈远的断壁上,遥遥对望。 只有两个人。毕竟飞沙关几近废墟,进来太多的人也没有意义。 更何况赛提是大宗师,一人可敌万众。 经历过暴风之夜的人心中无不变得沉重起来。 陈无忌端着酒碗,想起被活埋在黄沙下的老和尚。 虽然入魔后的老和尚重创了他,害他变成废人,但老和尚始终对他有赠水之恩,未入魔之前也救过大家。 他对老和尚没有恨意。 闯秘地,夺宝物。这不是江湖人习以为常的事吗? 失手被杀或受伤,都要归咎于自身的技不如人,来不得半点怨天尤人。 只是可惜一代大宗师,没来得及荣归故里开宗立派。只为了心底的一点贪念,葬身于大漠之中。 武道,浮名,尽归于尘土。 想到这,陈无忌心中一动,记起老和尚曾提及大师姐,不知道大师姐会不会知道老和尚的名字和来历。 他随即又在心底叹气,没有了武功的自己,还算不算是木龙山弟子呢。 其他人可没有他这么心思百转,死死盯着赛提大祭司,手里的武器都攥出水来了。 燕还山忽然仰天大笑,笑毕对胡掌柜施了一礼,“胡老先生,可否再赏在下一碗酒?” 胡掌柜举起酒坛,“燕城守帮衬小店多年,不胜感激。这最后一碗酒就给燕城守壮行了。莫嫌酒淡。” 燕还山伸碗过去接住流下来的浊酒,“哈哈,说起来今天才觉得烟雨楼的酒是酒,平时卖的莫不是水,淡出个鸟来。” 陈无忌不禁莞尔,“天下无商不奸啊,这宗师高手做起生意来也是奸到出汁。” 燕还山将酒一口喝尽,嘴角淋漓。 他提起铁枪,遥指着冷笑不止的炎教圣卫苏格那,“那个什么圣卫,当晚与你难分高低,不够尽兴。今日可敢与我再来一战?” 苏格那手提一个巨大的狼牙棒,大声应道:“有何不敢!” 他纵身跳到街上,狼牙棒轮了一圈,呼呼作响,把脚边的碎砖石块残肢杂物扫了出去,划出一个十丈大小的圆圈。 燕还山道:“好,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说着人枪合一,化作长虹而落。 枪尖直指苏格那眉心,寒光吞吐。 苏格那不闪不避,舞动狼牙棒,武道之意喷射而出,化成火龙盘绕全身。 燕还山从天而降,人在半空,枪尖疾刺迷如雨点,一眨眼功夫不知道刺出了多少枪。 只是枪尖的寒意皆被火龙化解。燕还山落下身子,将长枪轮了个半圆,把长枪当作棍棒,兜头兜面砸下去。 苏格那大喝一声,举起狼牙棒格挡。轰然巨响中,火龙,枪影,统统消散。 以两人为中心,爆发出巨大的冲击波,周围摇摇欲坠的房子顿时又倒塌了几间。 两人都是走刚猛无匹大开大合的路线,武道之意与真气消耗极快。一经交手,皆感到碰上了硬骨头,迅速调整战术。 双方都将武道之意的运转降到最低,只护住全身要害,然后用兵器和招式相斗。 燕还山的长枪或刺或撩,宛若游龙,吞吐之间显得轻盈无比。 苏格那的狼牙棒或砸或拨,同样显得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只有身在其中的燕还山才知道他的每一次挥动都势大力沉,带起的劲风几欲让人窒息。 燕还山常常不得不半途收招,用枪身去挡上一挡,再移动步伐寻找空隙。 两人就这样边打边走,刮起的气流不但将周围的砖块杂物震走,将还在燃烧的火苗吹飞,还直直地撞倒了不少墙壁。灰尘漫天,都快淹没两人的身影了。uu看书 ww.uknshu 楼上观战的众人无不看得心惊胆战。 燕还山一口气刺出千百道枪影,把苏格那逼进了一间只剩半幅瓦顶的破屋里,在最后一瞬间将劲力注入枪身,再脱手抛出。 苏格那用狼牙棒一拨,竟然拨不动那一往无前的枪尖,当即运起武道之意变拨为推,再快速地侧过身子。长枪擦着狼牙棒,发出酸牙的利器相刮的响声,堪堪从他肩头掠过,然后砰的一声从他身后的墙上破壁飞出。 整个房子都晃动起来,屋顶立即掉了下来,连同着正在瓦片上熊熊燃烧的黑火一起掉了下来! 苏格那心中大惊,燕还山却赤手空拳地扑了过来,一手扣住他握狼牙棒的右手,一手揽住他的腰间,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苏格那惊惧莫名,全身劲力迸发,想要震开燕还山。 燕还山嘿嘿一笑,双手涌出强大的力量,抓得紧紧的,双脚就似钉在原地,半步不动。 瓦片上的黑火从上而下,罩落他们全身。 他们的头发立即燃烧起来。 苏格那惨叫一声,左手大力地捶打燕还山腹部,想要推开他。 燕还山目有血光,面目狰狞地吼了一句,“西域蛮子,你也尝尝这黑火的味道吧!”双手加倍用力,抱着苏格那滚倒在地。 黑火迅速蔓延,两人几乎同时化成火球。 楼上的众人,个个张着嘴说不出话。那几个女子更是眼有泪光。 燕还山,飞沙关城守。 城守,守城。 为守城死战。 惟战死而已。 第39章 人人自有光明在 赛提大祭司看着那堆人形火焰随风飘散。 忽然轻轻掀开斗篷,露出一张肃穆的苍老面容。他双手合十,大声念道:“怜我世人兮忧患实多,焚我残躯兮大放光明。” 声如洪钟,震得楼顶上人们的耳中嗡嗡作响。 陈无忌没有劲力抵挡,心头热血翻腾,脸庞涨得通红。 胡掌柜看了他一眼,轻手一挥,为他挡去所有的音波攻击。 陈无忌猛烈地咳嗽起来,离他最近的傲长空伸手轻拍他的背脊。 陈无忌极力将呼吸喘得顺畅些,示意傲长空不要再拍了。他喃喃道:“忧患实多吗?”眼神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加悲凄。 胡掌柜叹道:“人人自有光明在。你们快走吧。” 赛提大祭司遥遥拍出一掌,“想走可以,留下那个木龙山的小子。” 烟雨楼上空闪现出一个巨大的掌影,重如大山般压下来。这沉重的力量仿佛将空气都压缩了,众人不但呼吸困难,连真气的运转都凝滞起来。 胡掌柜纵声长啸,蓦地长身而起,佝偻的身形似乎瞬间挺拔了许多。他单手托起空空的酒坛,往上一顶,若隐若现的武道之意流转四射,就像是撑开一柄巨伞一样,护住这一方空间。 众人缓了一口气,几乎同时爆发出身上的劲力,齐齐高举兵器,不计真气消耗,把纯粹的武道之意注入胡掌柜的空气罩中。 易无期与苏念璇更是快步走到陈无忌左右两侧,为他提供保护。 陈无忌反而成了楼上最轻松的一个人,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大声对赛提大祭司说道:“圣女大人就那么喜欢我么,留下我唱大戏、招驸马?” 赛提大祭司面色如古井无波,不为所动,“你夺我圣教传承,毁我幻海圣殿,当然要留下来祭天,不然难消我万千教徒心头之恨!” 说着手上加了几分力道。 巨大的掌影压下来。先是胡掌柜举着的酒坛砰一声碎裂开花,然后是他脚下的瓦片啪地裂开,但他大吼一声,仍然站立着。其他人都像是被兜头凿了一锤,脚下瓦片屋梁噼啪作响。为了不掉下去,无不借势侧滚,楼顶上纷纷跌成一片。 整个烟雨楼摇动着,支撑的柱子出现道道裂纹。整栋楼被硬生生压得瞬间陷入地下半尺。 陈无忌也被易无期和苏念璇拉倒,压力被二女分担,她们两人同时吐出鲜血。 这还只是大宗师随随便便打来的一掌,若是赛提大宗师全力一击,那该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陈无忌见了这惨况,苦笑着低声道:“不如就让我留下吧。” 苏念璇嗔道:“你还真以为圣女要招你作驸马?” 易无期啐道:“没听到人家说要把你祭天吗?” 却见胡掌柜往前走了两步,慢悠悠地拉开一个拳架,“胡某潜踪西域三十年,满以为大漠看孤烟,黄沙伴白骨,就此了却残生。不想十年前浑浑噩噩竟到了宗师巅峰,又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大宗师扬名天下再返江南。” “谁知此后再无寸进,与那大宗师总有一线之隔。” “今日有幸与大宗师讨教,不知可否解我心中之惑!” 赛提大祭司听他说完,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字:“善!” 到了他那个层次的境界,无论双方是什么立场,只要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他都会毫不吝啬地表达出应有的尊重。 赛提大祭司抬步走去,脚步竟然踏在虚空中。他每踏出一步,脚下便有无形的气流漩涡托着他。看起来他是完全飘在空中,无视大地的吸力,一步一步,越走越高,越走越近。 胡掌柜的气势也到了巅峰,沉声道:“你们快走吧。” 众人见事已至此,心知无法改变什么了。一个个默然拱手施礼。 傲长空与雨吹雪先飞了下去,易无期和苏念璇拉着陈无忌紧随其后,沐晓韵又紧紧跟着苏念璇。 泺洛在最后,大声说道:“前辈,可否告知你的名字?” 胡掌柜头也不回地抛过来一样物件,“如果有人记得,你自然会知道。如果没人记得,你也不必知道。” 泺洛将那个物件接在手中,入手便知是那有海棠花饰的珠钗。她的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对着胡掌柜的背影深深作了一揖,才飞身去追赶陈无忌等人。 众人飞奔到城门的时候,巨响传来,烟雨楼轰然倒塌,化成碎片,木块飞舞,烟尘漫天。接着又是阵阵轰鸣,显然胡掌柜在与赛提大祭司激烈地交手,但却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陈无忌最后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飞沙关,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自己变成了普通人固然很惨,但与那些永远留在大漠黄沙下的生命相比,却又是无比的幸运。 他木然地任由易无期拉扯,来到城外。 城外也不过是另一个人间炼狱。 狂风呼呼,沙砾飞旋。万长青带着几十骑冲杀了一波,却被数倍的敌人拦下来,一番交战,只有两三骑跟着他灰头土脸地退回来。uu看书w.uanshu.om 其余的天威府精锐已然变成冰冷的尸体。 幸存的人们收缩在一起,大概还有一百多人。 原先的守军损失最为惨重,剩下不够十人。门派弟子也损失过半,最惨是青云观的人,没有了嫡传弟子的带领,在混乱中大部分丧身黑火。 人数最多的是雷音寺和木龙山,他们负责东门的防守,远离黑火的打击,撤退得也快。 陈无忌看见包括王老板在内的几个商人也跑出来了,个个面如土色,体如筛糠。 他们的到来,让各门派弟子的心情都振奋了些。 多了主心骨,行动也快了,众弟子先将受伤的人移到中间,再环绕成一个圆形。 雷音寺和天火山庄的弟子在最外围,充当盾牌的作用。苍松书院的弟子则弯弓搭箭在第二圈戒备。 西域人倒是不急不躁。骑兵在远处游弋,密密麻麻的魅影侍卫慢慢地靠近,隐隐将这一百余人围了起来。 远远的有一队人马,举着十几面旗帜,从西边浩浩荡荡地过来。显然是炎教圣女来了。 经过这一阵纷扰。身后的飞沙关似乎平静下来。 陈无忌看着眼睛通红的泺洛,心想胡掌柜肯定凶多吉少了。 忽然之间,就在烟雨楼那个方向,猛地又爆发出巨大的声响。两道模糊不清的人影螺旋状扶摇直上。到了半空中,金翅大鹏状的火焰夺目耀眼,但在这炽热的光华中,不时闪现一个个斗大的文字,一次又一次地击散火焰。 苍松书院的弟子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我们书院的大宗师来啦!” 第40章 圣女来临 陈无忌原先也看着那两道一直打到天上的人影,但他没了武功,目力大不如前,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睛干涩。 转头看见雀跃的宫生和黎鸳,便问道:“是你们书院的大宗师来了?” 黎鸳道:“不会错。用武道之意凝聚出文字,除了我们书院的大宗师不会有别个。” 宫生也十分兴奋,“我看来的一定是公羊善师祖。” 他们两个还不知道陈无忌已经失去武功,见到他醒来还能逃生,只觉得高兴。 陈无忌也为他们两个能从黑火天袭中逃出来而开心,只是他还不想说出自己的情况。 陈无忌心想各大派的大宗师都要定居京城,不能久驻门派。为何这次竟然会有大宗师来援,飞沙关的战事这么快就传到朝廷中吗?但为何又不见玉门关的援军呢? 他心头疑问太多,却又不便在此刻透露。 人人一脸振奋,大宗师的降临无异于大救星的出现。就连垂头丧气的万长青现在也面带狂热,活了过来。 放眼所及,似乎只有苏念璇和沐晓韵比较从容,沐晓韵更是有一种理该如此的淡定。 陈无忌低声对身边的易无期说道:“叫大家不要太高兴了。快收紧防线。” 易无期依言吩咐木龙山的弟子收敛心神。 炎教圣女的人马转瞬即到。 西域人迅速调整了阵型,依然把夏朝诸人围得水泄不通。虽然中原人的大宗师现身,但赛提大祭司未必就会落败,况且他们现在人数多出数倍,优势还在。 未几,西域人分出一条通道,炎教圣女袅袅娜娜地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 陈无忌有些诧异她身边的人不是穆宫渺或艾莉斯。 炎教圣女走到离他们半里远的地方停住,理了理风中飘扬的发鬓,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美貌女子的诱惑力。 夏朝诸人很多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纷纷被她吸引住。 陈无忌听到身边众多的男性发出吞口水的声音,不禁失声而笑。这炎教圣女真是生了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皮囊。 旁边的苏念璇却会错了意,瞪了一眼过来,“笑什么?见到你老相好开心了?” 陈无忌笑着望向她,“我师傅教我见到美女要多笑一笑,你看我每次见到你也是笑容满面的啊。” 苏念璇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她。 沐晓韵看着这两人的互动,面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目光直在两人身上打转。 远处的炎教圣女用她那性感的声音说道:“哎呀呀,好像看见了不少熟人呢。” “既然你们能逃过天火惩罚,我也有好生之德。” “所以之前的交易还有效。” “交出陈无忌,我放你们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注视着陈无忌。 陈无忌耸耸肩,摊开双手,任人宰割的样子。 万长青眼神闪烁,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看来那圣女对陈无忌是志在必得。眼下虽然有书院大宗师来到,但与炎教大祭司之战恐怕没那么快分出胜负。而圣女这边重兵压阵,弹指间就能击溃自己区区百余人。怎么想都是交人划算啊。只要出了包围圈,想必西域人不会轻易食言,赶尽杀绝。 傲长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放声道:“不交,就算你想嫁给他做老婆也不交!” 易无期和木龙山弟子们更是群情汹涌,“想要我家师兄,先问过我们手里的刀!” 其他门派纷纷响应,飞雪城的柳风殇按住崔影,跟着喊了声,“绝不交人!” 万长青面色铁青,心里的话不敢说出,他已经没有几个下属了。若是向圣女投降,只怕这么多的门派弟子先把他交出去。 陈无忌举手让大家静下来,望着圣女大声说道:“圣女大人,你也看到啦,不是我不愿意跟你走,是我朋友们不同意。你要是真舍不得我,不如跟我一起回中原吧。” 他这句话让门派弟子轰然大笑,不少人起哄,“回中原!回中原!” 木龙山精英弟子何福还十分捧场地吹了个响亮的唿哨。 炎教圣女身后的女子勃然大怒,跨前一步就要出手,圣女却轻轻挡住她,示意她不要急。 炎教圣女一点也不着急气恼,她本来就是抱着一种猫捉老鼠的心态。 这一次在幻海圣殿中,她先得到了阴极水晶的传承,对她极为关键。因为她主修火焰之意,阴极水晶中的水属性武道之意有助于她水火相交,阴阳调和。为她将来迈向大宗师境界打下坚实基础。 而阳极火玉对她最大的帮助是迅速提高功力,让她的火属性武道之意更加纯粹。当时在危急之中为引走老和尚将它抛给了陈无忌,虽然也是不小的损失,但她可以通过慢慢修习来弥补。 她只是对陈无忌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她素知木龙山的人都是主修水属性的武道之意。眼见陈无忌当晚吞下阳极火玉后与走火入魔的老和尚火拼,结果震塌了圣殿通道。陈无忌躺在那半死不活。 不知为何,她有种直觉,觉得陈无忌这人的命够硬。于是她在离开的时候往陈无忌体内打入一道包含着水与火属性的武道之意,帮助他调解身体中两股激烈冲突的真气,让他没那么快爆体而亡。 然后马上召来附近的部落,聚集大军围困飞沙关,防止陈无忌被送回中原疗伤。 反正随便安个毁坏圣殿的罪名就足够有理由出兵了。uu看书ww.ukanshu 还顺带大大减轻幻海核心被埋受损对她教中地位的影响。算是上对教皇与大祭司,下对众多教徒作出的一个交代。 在发现攻城要付出太大的代价之后,她立即又调整了策略。 她深知人性的卑劣。打下一个小小的飞沙关并没有太大的利益,让部落付出那么多人命,损失那么多魅影侍卫太不划算。日后很可能会影响到她圣女的声誉地位。 更何况西域与夏朝多年没有大的战争,周边的部落或多或少与夏朝有着生意来往,甚至飞沙关就是他们之间借以运转的据点。说不定眼下就有不少人对她挥军攻打飞沙关大为不满。 她不得不施展雷霆手段,利用十天的时间准备好黑火。又调动西域军主力封锁玉门关,既有阻止夏朝援军之意,也传达出一种信息。就是她只会拿下飞沙关,不会进攻中原。 她毕竟还不想挑起西域与夏朝之间的大规模战争。 她费尽心机只是为了将陈无忌抓过来,好好研究一下阳极火玉在他身上发挥的作用。相信对自己在水火之意的领悟上大有裨益。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她并不放在心上,放了他们回中原更好,就当是给夏朝的一点善意。所以她一再强调只要交出陈无忌就放人。 这种算计让她想起小时候用花样百出的手段去获取一个喜爱的玩具所带来的快感! 现在有一个小小的意外是中原人又来了一位大宗师。不过不要紧,她相信赛提大祭司的实力,也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时间。 陈无忌注定逃不出自己的手心啦! 第41章 救兵 半空上的赛提大祭司和书院大宗师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到了他们那个层次,战斗引发的异象太过惊人。一般都会远离人烟才放开手脚。好在大漠辽阔,随便他们去打个天翻地覆。 炎教圣女望着包围圈里的中原人,高高举起右手。 随着她的手势,上千个西域骑兵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夏朝诸人瞬间静了下来,又变得忐忑不安。看来炎教圣女不想再拖下去了。 无须吩咐,人人紧张地做好迎接第一波箭雨的准备。 炎教圣女却在这时轻抬左手,目光遥遥锁住陈无忌,食指勾动。 这撩人的体态有着万种风情。看到了这一幕的人,无不觉得如果她是在撩动自己过去就好了,那自己肯定是会心甘情愿地走过去的。 陈无忌露出古怪的笑容,作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他举手在自己的唇上印了下,然后将手掌对着炎教圣女挥了挥。 这是桂花城怡红院花魁教给他的,说这叫做飞吻。 炎教圣女有点迷惑他手势的意思,不过看见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也就能猜个**不离十。 她冷冷一笑,右手断然向下一挥。 蓬! 上千把弓弦同时松开的声音。 上千支箭矢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像暴雨从天而降。 当然,它们的目标很有默契地避开陈无忌。 傲长空与雨吹雪几乎同时大吼,“挡住!” 天火山庄与雷音寺的弟子们挥动着大剑、长棍,剑光棍影在外围交织成一张大网。 其他人也纷纷发出怒吼,出尽全身力量,在头顶上方激发出一个无形的气罩。 然而,就在电光石火之际,飞沙关内飞掠出两个人来,快如幻影。眨眼间到了战场上空,一个往左边劈出一刀,一个往右边斩出一剑。 刀光剑气所过之处,铿锵有声,密密麻麻的箭矢从中折断去势受阻,掉落下来已对夏朝诸人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炎教圣女瞳孔收缩,好强的两个宗师级高手。她心中莫名多了几分烦躁。 再看那两人在空中摆了个好看的收招姿势,潇洒落地,站在夏朝诸人前方,与炎教圣女面对面。 青云观那几个弟子狂热高呼,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云师叔!” 他们口中的云师叔,其实是个年轻人,身穿灰色道袍,发髻一丝不苟,薄唇高鼻,眉间开阔,整个人看起来丰神俊朗,有着山上神仙的出尘之姿。正是青云观掌门大弟子云羽落,九天的师傅。 人群中的易无期却看着另一个人的背影,难以置信地轻唤一声,“师傅?” 陈无忌拍拍她的肩膀,“看他那骚包样,除了墨白师叔不会有别个了。” 墨白的年纪和云羽落不相上下,样貌也不遑多让。只是他身穿黑衣,发型散漫,看着多了些傲气与不羁。 木龙山弟子们见到他的到来,自然也是喜形于色。 墨白以长刀柱地,先撩了撩鬓角几缕飘动的发丝,含笑道:“听说圣女对我那不成材的师侄念念不忘,十里相送。真是情深意重啊。” 炎教圣女啐道:“呸,木龙山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油嘴滑舌,狗嘴离吐不出象牙。” 墨白这时候才回头扫了陈无忌和易无期两人一眼,继续说道:“既然圣女看不上,那就先放这些小辈回中原可好?” 炎教圣女冷冷道:“空口说白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凭你们两个,还不够资格说这话。” 话音未落,她身后的那位女子骤然释放出宗师巅峰级别的强大气息,那滔天气势比墨白、云羽落两人的还要强横。 更远处的魅影侍卫们也都蠢蠢欲动,杀气冲天。炎教圣卫罗烈与安德斯也同时现出身形。 墨白举起左手,“等等!” 炎教圣女道:“等什么!” 墨白淡淡说道:“等一个有资格说这话的人。” 炎教圣女眉头一皱,凝视着飞沙关方向。 不一会,那边的西域人竟像潮水般向两侧退去,中间分出一条通道。 有四个人慢慢地走过来。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面白无须体型富态的老人。他旁若无人,就像是在自己家里的后花园散步。他的步伐有一种奇异的节奏,每踏出一步,如同踏在西域人的心脏上,咚咚作响。面前的西域人不由自主为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跟在他后面的,是两个花容失色的女子,炎教圣女左右近侍,穆宫渺和艾莉斯。 她们两个脸色苦涩,懊悔又不敢轻举妄动。不单是前面那个老人用无形的压力震慑着两人,后面还有一个英姿勃发的女将虎视眈眈。 这位女将面若冰霜,右手执刀,左手持盾。风目之中寒光闪动,冰冷的杀气透射而出。让人毫不怀疑,只要穆宫渺和艾莉斯敢有一点点异动,她手中的长柄尖刀就会绝不留情地狠狠斩下! /> 一直躲在人堆中的万长青见了来人,立即有了主心骨,腰板都挺直几分。他挤出来,大喊道:“苏将军,苏将军!” 女将苏蓠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立即噤若寒蝉。 那个老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万长青,万长青忽地打了个冷颤,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身体抖得如筛糠般,恨不得找条裂缝跳下去躲起来。 炎教圣女远远看着这几个人,面上不动声色,uu看书 ukanshu 心里却翻江倒海。 竟然又来了一个中原大宗师! 而且给她的感觉是此人比赛提大祭司更强! 在欣喜若狂的夏朝人中,陈无忌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不比炎教圣女少。他失去了战斗力,从城破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听天由命的态度。被人半拉半扯着苟存到此时,他看得够仔细,想得也够多。墨白师叔为了救自己而来,他相信。要说这一个又一个大宗师也是为了自己而来,那他可没这么天真,认为自己有这么大面子。 他觉得有一个未知的因素让炎教圣女的计划出现了漏洞,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却听那老人对炎教圣女说道:“老朽是天威府的方奇,应该是有资格和圣女说上几句话的。” 他竟然是出自皇族的大宗师。陈无忌若有所悟。 炎教圣女立即又变成楚楚动人的柔弱样子,嗔道:“方老先生真爱说笑,请说,请说。” 方奇道:“圣女布下天罗地网,这飞沙关剩下的人我看是插翅难飞了。不过我刚才也捉住了两个女娃儿,听说是圣女的侍女,不如就用她们换回我这百多大夏儿郎吧。” 炎教圣女哑然失笑,“老人家,你是觉得我们西域人不会算数吗?她们虽然是我侍女,但也只是两个人。你拿两个人换一百多人,可能吗?” 第42章 互相妥协 陈无忌冷眼旁观,又看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炎教此时已经没有大宗师留在这里,方奇还这么客客气气地以商量的语气和炎教圣女说话。 要么是拖延时间,要么是圣女还有底牌让他忌惮。 圣女还会有什么底牌呢? 陈无忌看着又开始搔首弄姿的炎教圣女陷入沉思。 方奇乐呵呵地又说道,“圣女,虽然你有千军万马,但我要带走一个人也不是难事。不如我们来一个赌局吧。” 炎教圣女感到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媚力惊人。 “老人家你说,我洗耳恭听。” 方奇道,“你们炎教人才辈出,我大夏自也不甘落后。不如就让宗师级的年轻人切磋一下,三局两胜。 你们胜,我们就把你想要的那个人留下,那两个女娃儿也一并奉还。我们胜,圣女就让我们所有人回中原吧,当然,那两个女娃儿我们不带走。” “以武会友。免得生灵涂炭,岂不是一段武林佳话?” 炎教圣女心如电转,判断着眼下的形势,她迅速作了决定,“也好,不过你的赌注太小,要是我方胜了,我要那晚进了幻海的四个人都留下。” 说着,春葱般的手指虚点了陈无忌等四人。 方奇回头看了一眼,失笑道:“现在是圣女欺负我老人家不会算数了吗?两个换四个。” 他沉吟了一会,不经意般指了指雨吹雪,“要不这个头发短的就免了吧。女娃换女娃,附带一个木龙山的俊俏后生。” 炎教圣女想起当晚雨吹雪拥有着超强防御力,想必是个难得的武学天才,在门派中有着重要地位。再看苏念璇,见她在人群中卓然而立,经历了大半天的逃亡依然风韵不减,没有丝毫狼狈之色。 可能炎教圣女不愿承认,但她内心深处确实有一丝妒忌闪过。 她便说道:“不不不,这个短头发的用来当练功的沙包还是不错的。要免就免了这个大美女吧。” “西域风沙大,若她住上几年恐怕会变丑八怪,那可真是暴敛天物啊。” 陈无忌忍不住插话,“那圣女大人应该把我泺师妹也免了啊,就让我们两个靓仔换你两个靓女,这样才公平呢。” 炎教圣女翻了个白眼,还未开口。 方奇先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无忌一眼,隐隐带着点警告的意思。 陈无忌心里一惊,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电,所有迷惑都被照亮,解开了。他终于知道了方奇的用意,不敢再开口,索性低下头,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方奇像个刚做完大生意的富家翁,满脸堆笑地说道:“无妨,就按圣女说的,三人换两人。” 炎教圣女也有些吃惊,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出尔反尔,更不能表现出失算的样子。 她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先决定出战人选吧。” 方奇却道:“人选倒是不急。圣女该不会认为就在此地比武吧?” 炎教圣女奇道:“不在这里,你想在哪里?” 方奇道:“当然是玉门关下。” 炎教圣女盯着他看了一会,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们中原人的俗话真是没说错,姜还是老的辣。” 方奇看着硝烟渐散的飞沙关,叹道:“纠缠百年,此关再度易手。圣女今次可谓立下不世功勋,又何必赶尽杀绝呢。就放这些年轻人回到故土吧。” 炎教圣女冷哼着说道:“这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地方,你们中原人霸占多年,付点利息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她也知道,行军打仗最忌将对方逼成困兽之斗。为了收益最大化,适当作出妥协在所难免。 她扭头对身后的女子说道:“鲍娅,马上传讯给之君,叫他们做好准备。再分点马匹给中原人代步,立刻起程。” 女子领命而去。炎教圣女遥遥看着夏朝诸人,冷冷一笑。也随即回到西域军中。 易无期这时候才走到墨白跟前,低低唤了声师傅。 墨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易无期道:“你怎么来了?来又不带多点人来。” 墨白笑道:“一言难尽,等会再说。” 他打量着陈无忌,眼神渐渐凝重,“无忌,你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啊。” 陈无忌也伸手去摸摸易无期的头,笑道:“一言难尽啊,师叔,等会再说吧。” 易无期烦躁地拍开他的手。 却听到旁边的青云观弟子们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向云羽落诉说惨况。 陈无忌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九天那晚被风暴卷走后再没有回来。他不由黯然神伤,走过去对云羽落恭敬地行了一礼。 “云前辈,九天兄是为我挡了一拳才失踪于风暴中。前辈如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云羽落用深邃的目光看着他,微微颔首,“拳脚无眼,uu看书 .ukanshu 刀剑无情。你也不用太过介怀。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看你身上的伤也不轻,快点叫你师叔看看吧。” 他来了好一会,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清冷,和带着些久居深山的淡泊。 这时候,西域人赶了几十匹马过来。 大家都是仓皇间跑出城外,要是再靠这双脚跑去玉门关,那可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了。 纷扰中,赛提大祭司和书院大宗师公羊善也各回阵营了。 看样子是互有胜负,不分高低,所以握手言和了。 泺洛远远看着被书院弟子们簇拥着的公羊善,欲言又止,急得直搓手。 陈无忌注意到她,很快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于是拉了她过来,对墨白说道:“师叔,你们在飞沙关里有看到其他人吗?” 墨白道:“我们是从北边进城的,我就看到那两个西域女子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方奇大宗师一出手就制住她们了。” 泺洛着急地说道:“赛提大祭司应该在和一个人在打斗着的啊。那个人怎么样了?” 墨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我没看到什么战斗,那个赛提大祭司站在一堆废墟上好像发呆的样子,公羊善大宗师就冲上去揍他咯。至于你说的那个人,我想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死了吧。” 泺洛心里咯噔一下,眺望着飞沙关里烟雨楼的方向,滚烫的泪珠从她脸庞滑落。 陈无忌搂住她的肩膀,同样感慨万千。没有了飞沙关,夏朝一下子就没了玉门关以西的疆土。 而此刻在场的每个人,是这场惨败的见证者。 第43章 玉门关下 西域人只送过来几十匹马,分下来勉强够两人一骑。相信是西域人故意为之。 不仅如此,西域的骑兵还开始绕着他们打转,大呼小叫,弄出很大的声响。 人群中,神色最愤懑的是书院弟子们。 飞沙关属于漠州所辖,是苍松书院的势力范围。 他们也在这里驻守最久,与守军的感情最深。这一次黑火袭城,顷刻间城破,守军死伤惨重,市集里的人也没跑出来几个。到了这刻,自然也知道了燕还山和胡掌柜的死讯,心中更是充满了压抑与愤怒。 其他门派的弟子虽然是刚来换防不久,但也同样有着失守败退的负罪感。 就这样看着尚有黑烟升腾的残破的飞沙关,怀着复杂的心情,一百多人被西域大军团团包围住,挟裹着往玉门关奔去。 就像一叶孤舟在滚滚浪花中身不由己地漂向远方。 不过,在他们之中有两个人的内心煎熬只会更激烈。 那就是被俘的穆宫渺与艾莉斯。 她们铁青着脸,在苏蓠的监管下一言不发。 两人都与陈无忌交过手,对他最熟悉。也可能因此恨意更多,四道充满怒火的目光不时投射到他身上。 陈无忌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叫师叔墨白带自己走过去。 墨白与苏蓠显然交情不浅,开口就是取笑:“苏将军,何必那么紧张呢。两个大宗师压阵还怕人逃走吗?” 苏蓠不咸不淡地回道:“蛮夷狡诈,不可放松。” 陈无忌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她是天威府在漠州的负责人,一向在州城镇守。她这次亲自出关,就像那两位大宗师突然在西域出现一样,都是罕见的事。 她的样貌其实长得十分秀气,眼似月牙,眉如柳叶。就是身居高位久了,不笑的时候面上隐隐有股煞气,看起来不近人情。 在墨白的介绍下,陈无忌客套几句后,便在言语间暗示自己想与那两名西域女子聊几句。 苏蓠不置可否地偏了偏头,放慢一些速度,装作很认真地听墨白说话的样子。 墨白给了一个眼色,陈无忌心领神会,近前领着穆宫渺两人往旁边拉开一点距离。 身材劲爆的艾莉斯呸了一口,“小贼,你来干什么!” 陈无忌打量着她。那晚在黑暗中与她一击即分,风沙里看不真切,如今近在眼前,发现她天生媚骨,长发及腰,一双桃花眼顾盼撩人。 陈无忌便笑嘻嘻答道:“这就奇了,难道不是两位大美人一直在向我打眼色,我才过来的啊。” 艾莉斯道:“谁给你打眼色了,短命鬼!” 陈无忌道:“啧啧,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说吧,你们两个跑飞沙关里找什么呢?” 艾莉斯嘴角一撇,眼神充满不屑与嘲笑,“找你咯,我们圣女乐于助人,特地叫我和穆左侍来帮你收尸。” 陈无忌与她话不投机,便扭头对穆宫渺说道:“穆左侍啊,我们也算熟人了。不如告诉我,你们圣女弄出的这个黑火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问题很重要。墨白与苏蓠都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远远走在前头的大宗师方奇也似乎感应到这里的情况,分出心神来关注着。 但穆宫渺冷冷地看着陈无忌,一句话也不说。 艾莉斯格格笑道:“说出来怕吓死你。你们中原人趁早回去,不然天火再次降临,就不是只毁掉小小一个飞沙关那么简单咯。” 陈无忌不理她,平静地看着穆宫渺,“穆左侍,你不是与我大师姐有交情么。我可是她最亲近的师弟哦,你给个面子嘛。” 穆宫渺终于开口,“呸,谁不知道你们木龙山只有三个嫡传弟子,她也只有你一个师弟,说什么最亲近。” 陈无忌道:“那我也没说错啊,只有我一个,可不就和我最亲近了。” 穆宫渺沉默了一会,碧蓝的眼睛里闪烁着飘忽不定的眼神。 就在陈无忌以为她又要紧闭嘴巴的时候,穆宫渺忽然说道:“陈无忌,留在西域吧。” “回到中原你也是个废人。” “留下来圣女可以帮你恢复武功。” 陈无忌愣住了,看她的神色似乎很认真,旁边的艾莉斯也收起嘲笑之色,隐隐流露出一丝怜悯。 陈无忌回过神来,不由失笑,“圣女会对我这么好?怕不是想要我当她的奴隶,为她端洗脚水吧!” 穆宫渺大为失望,扭过头去不理他。uu看书 ww.uukanshu 再看艾莉斯也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鼻孔朝天,望多一眼他都欠奉。 陈无忌摸了摸鼻子,灰头土脸地退回去。 墨白安慰他道:“我们中原武学博大精深,无忌你的伤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不要担心。” 苏蓠也淡淡地说了句,“这次你在幻海圣殿立下大功,功勋点足够进入我天威府的藏书阁,里面有数不尽的医学典籍,修复身体只是很平常的小事。” 陈无忌对自己的伤势心知肚明,丹田破碎、气海崩裂又岂是平常的小事。不过他也不愿多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反问道:“墨白师叔,苏将军,你们怎么从北边来的,还出动了两位大宗师这么大阵仗?” 墨白叹道:“我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碰上这桩事。我原先不过是听说她新得了几件好玩的物事,所以去凉州城找她叙叙旧而已。至于为什么有两位大宗师降临,她最清楚了。”说着朝苏蓠努了努嘴。 苏蓠冷冷道:“叙什么旧,还不是为了我那颗九转玲珑珠!”对两位大宗师的事却是讳莫如深,一字不提。 陈无忌其实已经猜出了几分真相,便不追问。 墨白又道:“我们为何从北边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说话间,这一行人马不曾停歇。烟尘滚滚,马蹄声疾,用了半天时间就到玉门关下。 其时红日已坠,但沙漠上仍然充满明亮的光线。陈无忌也终于知道为何墨白等人要绕路来援。 只见玉门关下,十里连营,铺天盖地的西域大军将西进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第44章 剑出鬼神惊 随着他们的到来,城下的大军让出了一条通道,放任他们走到兵阵前头。离着玉门关有三四里远。 夏朝诸人望着高耸的雄关,百感交集。 入了此关,就是中原。 留在关外,就是黄沙大漠,异邦他乡。 炎教圣女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过来。 她看着面有倦色的众人,目光在穆宫渺和艾莉斯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中原人,还有力气决斗吗?” 方奇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圣女有心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云羽落跟着说了句,“天黑之前就能结束。” 炎教圣女拍手道:“好好好,早点结束好。我最不喜欢拖拖拉拉的磨人精了。” 书院大宗师公羊善走近前来,他面容清瘦,长袍宽袖,散发出儒雅的气质。 “圣女今日留得一线,他日相见,我大夏儿郎必报之以礼。” 炎教圣女忙敛容作了一揖,“公羊先生客气了。” 公羊善微微颔首,“小辈们自分胜负,我先回城了。” 总得有人给玉门关传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此刻也只有他能来去自如了。 说罢,公羊善长袖一挥,腾空而起。武道之意幻化出三个斗大的文字,环绕着他周身,熠熠生辉。 看着他就像御风而行的仙人,不一会入了城中。 城头上一阵喧哗后,似乎多了很多人在观望这边。 走了个大宗师,炎教圣女乐得清静。现在双方各有一个大宗师压阵监战,更显公平。 她朝方奇拱了拱手,回到阵中。 很快,一个粗壮的汉子走出来,也算是见过面的熟人了,炎教圣卫安德斯。 他走到大军阵前一里远才站定,举手遥遥指着夏朝众人。 方奇的目光在墨白、苏蓠、云羽落三人身上打转。 抱剑而立的云羽落开口道:“我先来吧。” 说着大步迈出,越走越快,脚尖渐渐离地,几个起落间到了安德斯面前。 安德斯咧开大嘴,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给大爷安德斯报上名来。” “青云观,云羽落。” 云羽落面色平静,手轻轻放在剑柄上,“出招吧!” 安德斯从腰间取下长鞭,这条一丈长的鞭子用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骨头串成,有棱有角,阴冷可怖。 他也不再多言,手腕一抖,长鞭仿若有了生命,鞭头昂起,扭动着往前窜出,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安德斯修习的也是火焰之意,劲力加注间,长鞭散发红光,犹如金蛇狂舞,划出数十道红色光线罩住云羽落全身。 云羽落的衣衫无风自动,淡淡的青色光芒透体而出。右手一拉,剑鞘处发出龙吟虎啸之声,炫目的光华乍现天地之间。仿佛他拔出的不是剑,而是一道光芒。 紧随着剑光亮起的还有一股喷薄而出的浩然正气。洋洋汤汤如大江奔流,堂堂正正如高山巍峨。 若是人间多不平,自有横眉一剑,剑出鬼神惊! 安德斯的鞭影之光顿时变得如同风中残烛,消融在浩大的剑意中。 云羽落的剑势未停,破竹般一往无前,大地黄沙被斩出一道深深的垄沟。 安德斯拉回鞭子,飞舞出一个又一个小圆圈,,疯狂地拍打着隐隐化形的剑气。他硬是不肯退避,大吼着击出拳头,堪堪把最后一缕近在眉睫的剑气击散。 西域营帐前人头涌涌,都抢着观望宗师之战。 苏念璇悄悄靠近陈无忌身边,“无忌师兄,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呢。” 陈无忌笑道:“我眼神不好,看不清楚自然不紧张。” 苏念璇皱眉看着他,“你的伤势严重到如此地步了?” 陈无忌道:“还活着就不错了。” 苏念璇忧心忡忡,好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如你随我去京城,我帮你找名医。” 陈无忌摆手道:“不急,你来得正好,就替我说说战况如何吧。” 苏念璇重新把目光投向远处,低声道,“这个青云观道长的武道之意好生了得,修的竟是浩然正气。” “这种蕴含人间正道的意境最难融入武技,若是练到圆满,踏入大宗师境界也是指日可待。” 陈无忌点头道:“他是九天的师傅,当然是一个厉害的人。” 身处其中的安德斯想必是对这点最有感受的人。云羽落的剑意饱含正道之威,每一次攻击都带来强大的镇压,他越打越憋屈。就像一个顽皮的孩童遇上不停讲道理的老先生,慢慢地变得没脾气,有劲没处使。 安德斯惊觉不能任由自己的气势一再弱减下去。他抬手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食指,随即将流出的鲜血往长鞭上一抹。 再混合武道之意,长鞭红光骤盛,噼啪有声。 血祭火神。 炎教秘法。 安德斯跳跃起来,快如鬼魅,围着云羽落化出层层幻影。手中长鞭嘶嘶作响,也不知道他在一瞬间挥动了多少下。纵横交叉,层层叠叠,数不清的尖锐线条从四面八方向云羽落切割包围。 云羽落神色多了些凝重。鞭影万千,热浪火红,当中又夹杂着血腥之气,丝丝点点的火星无孔不入,杀机处处。 云羽落横剑于眉,催动真气流溢,淡青色的气罩护住全身。然后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大敌当前,他居然看都不看。 幸好观战的人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动作。不然非要为他的大胆惊呼不可。 安德斯却看在眼中,喜上心头。空着的左手悄悄缩在身后,并拢食指与中指,弯曲其余三指,作了个指剑,伺机欲动。 云羽落的护身气罩被万千鞭影击打得动荡不稳,他不急不徐地将横着的长剑一挥,uu看书wwuukanshu厚重如山的剑气以长虹贯日的气势破空而去,准确地击中安德斯的真身。 安德斯闷哼一声,身子在半空中倾斜出一个诡异的角度。云羽落的剑气擦着他的腰间直上云霄,天空中亮光一闪,有若闪电划过。 安德斯的反应很快,不但卸去了大部分的剑气,而且长鞭回旋,藤蔓般缠上了云羽落的剑身,双方力量拉扯,让他稳住了身形。 云羽落冷冷说了声,“破!” 剑光大盛,安德斯的长鞭段段碎裂,砰然四散。 安德斯倒飞三丈,安然落地。 云羽落肩膀一摇,噔噔噔退了三步。 远处的陈无忌看见两人分开对峙,便问苏念璇,“是云前辈赢了吗?” 苏念璇有些迷惑,“那个炎教圣卫的兵器都断了,应该是我们赢了吧。” 她扭头去看炎教圣女。 炎教圣女正笑盈盈地问身边的赛提大祭司,“大祭司,胜负如何?” 赛提大祭司平静地说道:“打和了。” 炎教圣女望向方奇。 方奇的脸上保持着乐呵呵的笑意,“是打和了。” 众人一阵哗然,无论是夏朝这边,还是西域的人,都有些诧异。毕竟看起来是云羽落占了上风。但两位大宗师作出的评判是不容置疑的。 远处的安德斯嘿嘿笑着。云羽落沉默了一会,转身往回走。他的肩膀上有一滴鲜艳的血痕。 那是安德斯手指的血,他在长鞭碎裂的同时,以指为剑,血珠带着劲力打中了云羽落的肩头。 第一战,的确是打和了! 第45章 双娇 等到云羽落回来,众人一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的疑惑烟消云散。 方奇心中略有失望。不过他没有责怪云羽落,反而用嘉许的态度对云羽落点了点头。毕竟不能打击士气,而且平手总比输了好。 云羽落显得很平静,面色如常地朝方奇施了一礼,抱剑站在墨白旁边。 墨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这些炎教圣卫还真是有些不平常的手段啊,不可小觑。” 云羽落道:“嗯,等会你也要留意,他们可能有突然增加功力的秘法。” 两人就像平时一样休闲地聊天。 云羽落在山中修心多年,莫说刚才只是打平,就算是落败了,他也能以平常心一笑置之。 墨白知之甚深。 后面的苏念璇低声对陈无忌说道:“真是想不到啊,云道长在最后关头的防守出现了一丝漏洞。” 陈无忌道:“对手能当上炎教圣女肯定有两把刷子的。你忘了那晚,一个罗烈就把我们一帮人打得满地乱滚了么?” 苏念璇变得有些黯然,“可惜木长老没能回来,唉,都怪我那晚求她出手了。” 陈无忌见她情绪低落,急忙转移话题,“哎,那边是不是又有人出来,快帮我看看是谁。” 苏念璇赶紧打起精神,重新关注起战况。 这一次,西域阵中走出来的是那个身材的高大女子。 她散开的头发随风飞舞,五官分明,沉默而自信。露出的腰肢结实有力,全身肌肉紧绷,一望而知里面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最让人为止瞠目结舌的,是她倒拖着一把长柄巨斧,徐徐而行,气势迫人。 陈无忌眯着眼问苏念璇,“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得刚才圣女喊过她一次。” 苏念璇道:“好像喊她做鲍娅,宝丫?宝雅?” “龅牙?”陈无忌笑道,“这名字倒是有趣。” 立即又补充一句,“人却不太有趣,杀气真重。” 前面的墨白摸了摸腰间的长刀,跃跃欲试。 苏蓠用盾牌将他往旁边一拨,飘然走出去。 天威府是网罗天下高手的朝廷机构,对任何一个门派都有压倒性的优势。它专门有一个部门培养人才,这个部门称为玄武营。里面有各个流派的宗师倾囊相授武功心法,还有各种江湖上难得一见的武技秘笈。这么多年下来,渐渐形成了一套可攻可守长于群战又适合单挑的功法。 盾刀合壁! 苏蓠正是出自天威府玄武营的佼佼者。 她左手的方盾上宽下窄,表面刻着云纹,通体黝黑,乃是用深海寒铁所铸。 她右手的刀,柄长两尺,刀身一尺。用于马上可能显得稍短,但用来步战就显得刚好。 两个雌豹般的女子互相报上姓名后,四目对视,眼睛里像要喷出火一样。 鲍娅扭了扭脖子,长鲸吸水般吸了一口气,然后往前疾跑几步,腾身而起的同时抡起有人高的巨斧,狠狠地对着苏蓠的头颅劈下来。 这一斧力大势沉,破空劈下,竟带出雷鸣般的轰鸣声。 苏蓠的刘海被劲风震荡得分向两边。面对着如此骇人的巨斧,她从容不迫地沉腰曲腿,手里的盾牌以向上撩的姿势迎上去。在碰到斧刃的刹那,她领悟自高山的武道之意澎湃涌出。 巨斧劈下,方盾上挡,两股力量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 没有想象中硬碰硬的巨响,大家都有点错愕。 苏蓠吐气开声,大喊一声,“反!” 她将盾牌猛地一挥,与斧刃摩擦出一道火花。紧附在盾上的武道之意一收一放,把巨斧的冲击力全部反弹回去。 这时候才有一声如同半夜惊雷的巨响炸开。 巨斧剧震,鲍娅差点脱手。自己的力量骤然间反弹回来,等于是自己打了自己一拳。她在空中连翻数个筋斗才卸去那力道。落地之际,巨斧扑地砸入黄沙之中,她握着长柄堪堪稳住身形。 不给她喘息之机,苏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腾空跃起,抡着长刀高高斩下来。 鲍娅长腿一踢斧柄,斧头从沙里跳出来。她双手握住柄杆,顺势跨步过旁边,腰肢用力,身子转了半圈。巨斧借着这个力量扬了起来,准确地磕在苏蓠的刀首。 苏蓠将刀一收,左手挥动盾牌。砰的一声撞开斧头。 两人甫一交手,就给旁观者惊天动地之感。 刚才云羽落与安德斯的剑光鞭影绚烂有余,威猛不够。 这两位女子反而都用上重型武器,虎虎生风,极具观赏性。 远处的陈无忌为之咋舌,“这两个女人可真猛啊。” 苏念璇也感叹道:“今日方知何谓巾帼不让须眉!” 陈无忌摇头,“不不不,我还是宁愿看你拿绣花针,也不爱看你抡斧头啊。” 苏念璇白了他一眼,“呵呵,我偏要抡斧头,回去我就叫天火山庄帮我打一把铁斧子,专门用来敲你的脑袋。” 前面的穆宫渺忽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说道:“我忍你们两个很久了。叽叽歪歪,还没完没了。你们回得去吗?呆会鲍圣卫就一斧子劈死你们的苏将军!” 两人愣了一下。苏念璇偷眼望去,好像四周的人都在关心着战斗,只有自己与无忌两人越说越偏。不由吐了吐舌头,煞是可爱,随即脸飞红霞。 陈无忌做了个鬼脸回应,“穆左侍你好大胆啊,竟敢咒苏将军死,呆会我一定要告你一状。” 穆宫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这两人,重新望向远处。 苏蓠与鲍娅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u看书 uukanhu 鲍娅受了第一斧的教训后,小心谨慎地试探了一会,还真被她看出了门道。她发现苏蓠虽然可以用盾反弹力量,但消耗的武道之意会是反弹回来的力量的两倍甚至更多。 一念到此,她豁然开朗。 鲍娅放开了手脚,用的尽是大开大合的招式,直来直往,以硬碰硬。而且她有了准备,就算发出的力量被反弹回来,她也可以及时卸去,或者直接承受住。 苏蓠一度陷入了被动,但是几个回合后,她也立即换了打法。 她不再徒劳地反弹鲍娅的打击,而是发挥了盾守刀攻的灵活性,每次用盾挡下鲍娅的攻击后,都马上挥刀反击。 鲍娅的巨斧实在太沉重了,虽然她天生神力,又有武道之意加持,但是气力损耗的速度已经快得超过她的预计了。 她决心速战速决,一力降十会! 鲍娅双手高举巨斧,像盖房子的人打木桩一样,一口气劈出上百道斧影。 苏蓠当然举盾挡住,但鲍娅疯狂地劈落一斧又一斧,震得她连连后退。而鲍娅抡着斧头追上去,继续不停地砸她的盾牌。两者碰撞,发出咣当咣当的轰鸣巨响。 观战的众人虽然离着有一里多远,但还是被这声音震得耳朵里嗡嗡响。功力差点的人,甚至觉得目眩头晕。 苏蓠手臂发麻,退出十几步后,终于,再也握不紧盾牌。 已经布满纵横交错的凹痕的方形盾牌,在激烈的击打下旋转着斜飞出去。 鲍娅毫不犹豫,扬手又是一斧朝着苏蓠的天灵盖劈下! 第46章 2个很快的男人 盾牌脱手,巨斧当头。 苏蓠从没有遇到这么命垂一线的时刻。 她只有握紧手中的长刀。 电光石火之间,她作出的选择不是举刀去挡,因为她知道力量对比悬殊,用刀去挡高高劈下的巨斧只会更加被动。 她当机立断地将刀往沙地里一戳,以刀尖为支点,身体如迎风摆柳,轻飘飘地擦着巨斧落下的劲风,整个人划出一道弧线,来到了鲍娅的身后。 身形未稳,立即抽刀扬起。当她在刀风的带动下调整好姿态,长刀正划起一个半圆到达顶点,没有半点犹豫,迅猛地朝鲍娅的后脑勺斩去。 鲍娅看到她以刀撑地闪避,立即收起部分力量。巨斧带着惯性重重地砸在沙土里,黄沙激溅炸开。后脑劲风已到。鲍娅也是个果决的人,顺势弯腰低头,两手握着近乎直立的斧柄,身体飞旋了一圈,刚好躲过苏蓠的身后一刀,又蹬直长腿踢向苏蓠腰间。 苏蓠冷哼着提刀削去。不想鲍娅踢她只是个虚招,实际是借力猛地拔起沙里的巨斧。 下一个瞬间,苏蓠的长刀停在鲍娅的心口前,寒光吞吐。鲍娅的巨斧停在苏蓠的额头上,如山压顶。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在沉重地喘息着。 这一场战斗,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也没有什么炫目的武道之意呈现。纯粹是简单的厮杀,粗暴的力量碰撞。 远处的炎教圣女拍手道,“精彩!精彩!”这一次她不再问身边的赛提大祭司,望着方奇问道:“方老先生,这一局又该如何啊?” 方奇道:“还是算作平局如何?” 赛提大祭司微微颔首。 炎教圣女笑道:“看来你们中原人也不是很强嘛。” 方奇不说话,但他脸上的笑纹总让人觉得他一直在笑。 墨白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换句话说,是我们只要赢一场就可以了。圣女可别反悔哦。” 说着他煞有介事地在那里扭腰、压腿,活动筋骨。 毫无疑问,他就是下一个上场的人。 穆宫渺嘴角一撇,“木龙山的人就是喜欢装模作样。” 易无期转过头来,扬起小拳头,“再多嘴,看我不把你的头打爆?” 穆宫渺缩了缩脖子,犹自嘴硬,“打啊,看谁打爆谁。” 陈无忌瞪着两人,“行啦,行啦,都少说两句。” 炎教圣女遥遥一笑,挥挥手。一个瘦削的男人越众而出。 此人鹰鼻薄唇,留着奇怪的发型,半边短半边长,长的一绺垂下来遮住了半幅脸。他一边走,一边将头一甩,那绺发丝跟着甩起来,露出他左脸颊上一道斜斜的疤痕。 这甩头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显然是做惯了的。 墨白看着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之君?” 那个叫做之君的男人摸了摸脸上的刀疤,神色怅然,似乎陷在某个回忆中,长叹道,“十年了。想不到还有中原人记得我的名字。” 墨白的目光冷硬如箭,“那你认不认得我?” 之君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叫墨白。”停了一下又补充,“是她的师弟。” 墨白仰头笑道,“好好好,今日就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魔刀。” 说罢他连刀带鞘将手里的陌刀朝远处掷出,跟着一拂衣衫,提步急奔。他的速度极快,却又偏偏让人看得很清楚,姿势优雅如闲庭信步,轻松追上自己的兵器,再轻轻抽出细长的陌刀,潇洒地划了个交叉。 刀光雪亮,强大的武道之意瞬间涌现在他面前,幻化出一条滔滔大河! 墨白随即反手执刀于身后,飘逸似仙人,踏浪逐波,踩着有如实质的水面来到决斗之地。 那边的之君自然不甘落后,甩甩头发,拔出两把弯刀在手。轻描淡写地挽了几个刀花后,踏步上前举刀劈下。 呯!他刀气所落,激起黄沙一片。在他武道之意的加持下,飞扬起来的沙子凝固不动。随着刀气延伸,立即形成一道长长的沙墙。 之君昂首跳上这一丈多高的沙墙,双刀一分,如大鹏展翅。很快就奔跑到墨白面前。 长河、沙墙凝聚出来后久久不散。 观战的双方,不分敌我,齐齐爆发出赞叹之声。 这两人的出场方式实在太酷炫了。 易无期来到陈无忌身边,“师兄,看刚才的样子,我师傅似乎与那炎教之人相识以久。” 陈无忌道:“不止如此,我听那意思,好像那人与我师傅也有点故事。” 易无期的双眼燃点起旺盛的求知欲,“师兄,你有没有听叶师伯说起过什么啊?” 陈无忌摇摇头。易无期思索着,“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之君这个名字。” 另一侧的苏念璇满脸服气地看着他们,“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长辈吗?” 易无期道:“只要不是大宗师出手,我师傅就死不了的。”话虽如此,她也终于将视线转到战场上。 墨白参悟的武道意境是大海,出手就如掀起惊涛骇浪,陌刀斩出处,武道之意如汪洋大海,泛滥于天地之间。 之君的武道意境居然不遑多让,他参悟的是黄沙大漠!弯刀划过后,像把大半个沙漠都刮了起来,遮天蔽日。 两人的武道之意都宏大惊人,强强相碰,轰然有声。 双方索性近身肉搏,互相之间出刀的速度快到肉眼不可见。沙尘、水汽中,只见两团光影时而碰撞,时而纠缠,时而追逐。不时有几道溢出的刀光如闪电往四方散去。 苏念璇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你墨白师叔的大海意境真是太惊人了。” 陈无忌还没回应,uu看书.uukanhuo 易无期先翻了个白眼,“不厉害怎么能做我师傅!” 眼看那边的宗师打斗已经因为打得太激烈变得模糊不清,苏念璇干脆陪他们闲聊。 “话说你们的大师姐参悟的是什么意境呢?我见到的每个人都说她很厉害。” 陈无忌道:“你肯定猜不到。她参悟的瀑布之意。” “入门的第一天起,她就在山中的通灵大瀑布下练刀。” “在瀑布的冲击下,从站都站不稳到一刀斩断急流,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苏念璇叹道:“真想认识她啊!” 陈无忌随口答道,“有机会的。” 他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远处的宗师打斗似乎分出胜负了,比所有人意料中更加快。 墨白背向之君而立,站得笔直,手中长刀斜斜指向地面。 之君木然看着前面的背影,一缕被刀斩断的头发轻轻飘落他的肩膀,立即又被风吹走。他忽然咧嘴一笑,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向远方。 炎教圣女望着赛提大祭司。 赛提大祭司沉默了一会,叹气道:“中原人,胜了。” 夏朝众人爆发出欢呼声。 方奇乐呵呵地对赛提大祭司和炎教圣女拱拱手,“承让,承让!” 炎教圣女倒也干脆,吩咐身边的人传令下去,拔营,撤军。 方奇也一挥手,示意穆宫渺和艾莉斯可以离开了。 艾莉斯嘴角挂着冷笑,转头就走。 穆宫渺大有深意地看了陈无忌一眼,跟着有些失魂落魄地往西域营帐去了。 第47章 1人独行 翌日,陈无忌站在玉门关的城楼上,望着西边空荡辽阔黄沙大漠,思绪万千。 风情万种的炎教圣女,层出不穷的炎教高手,惊天动地的大宗师之战,遮天闭地的巨型风暴,还有曾经生机勃勃的飞沙关。都随着黄沙下神秘莫测的幻海圣殿,成为被掩埋的历史。 不知何时,易无期到了他身后,凝视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绞痛,忍不住唤他,“师兄!” 陈无忌从回忆中抽离,转头对她笑道:“你怎么来了?” 易无期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大清早你就瞎跑,我问了不少人,才知道你在这里。” 陈无忌道:“来西域的日子不长,却像过了一辈子一样。大概我也没什么机会再来了,所以想着多看一眼这茫茫的沙漠。” 易无期侧过头去,不敢让心中的伤感流露,“师兄,你这话我听得好不舒服。什么没机会来了,你可是我的师兄,天大地大何处你去不得。” 陈无忌叹道:“师兄已经是个普通人了,回去见过师傅,还有掌门,我应该也要退出江湖了。” 易无期眼里的泪差点要掉下来,她慌里慌张地转过身去,低声道:“师兄你不要瞎想,我是来告诉你,苏将军叫我们去这里的将军府议事呢。” 这里的将军府并不是苏蓠的府邸,而是驻扎在这里的守军将领关复山的府衙。 当陈无忌与易无期走进去,大厅里的人都在等着他们两个。 飞雪城崔影嘀咕道:“废材的架子还真大。” 墨白的目光立即冷冷地扫过来,吓得他低下了头,不敢再开口。 陈无忌却充耳不闻,没任何反应,自顾自走到木龙山的桌前坐下。 这里的设施比飞沙关气派多了,坐了二十几个人还显得很阔落。 陈无忌默默看了一圈,坐在中央的玉门关官员们基本认得,然后发现方奇与公羊善两个大宗师没有来,在座的各门派嫡传弟子除了失踪的青云观九天,还少了一个人,那就是红袖坊的苏念璇。 主位上的关复山将军却开口道:“好了,人到齐了。” 他身材高大,样貌粗犷,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看着垂头丧气的万长青说道:“燕还山战死了,就由万统领说说到底飞沙关发生了什么事吧。” 万长青缩头缩脑地站起来,“那个,我,我是按照朝廷命令督促各门派弟子协助燕还山守城,没想那天西域人竟然用黑火焚城,这火实在太过厉害,遇风即燃,无法扑灭。属下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得撤离。” 看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在飞沙关的威风。陈无忌不禁在心里嘲笑不已。 不想万长青说了一会,像是理清了事情,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都是燕还山自恃骁勇,贪功心切,带着他们去炎教的圣地幻海捣乱,才引来炎教圣女的报复的。” 此话一出,各门派嫡传弟子都面有怒容。傲长空大声说道:“当初可是你万大人说要去刺杀圣女的呢!” 万长青强自分辩道:“我是为了激励你们,又没有真的下令叫你们去。” 座中一阵哗然。 关复山喝道:“安静下来!飞沙关都丢了,再说这些有用吗?当时所发生的一切,我自会向节度使汇报,是非功过由朝廷来定夺!” 坐在他左下方的苏蓠也淡淡说道:“不错,我们天威府也会直接面奏皇上,告知这里的一切。” 她看着身边的一个瘦小的汉子,天威府在玉门关的负责人高龙,“高统领,玉门关与飞沙关的事宜一向由你负责,你写一份详尽的奏章给我带去京城。” 高龙拱手道:“属下早有准备。” 关复山道:“既然如此,飞沙关的事暂且不提。丢失疆土,我自会上奏请罪。下面说说你们这些人的去留。” 他看了一眼苏蓠,“我与苏将军商议过了,各大门派这次损失惨重,实乃不幸。但在朝廷赏罚未下达之前,你们需要留在玉门关。除了一人。” 关复山望着陈无忌,“木龙山的陈无忌在幻海中伤势过重,武功全失。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特许返回宗门。” 陈无忌默默起身,行了一礼又坐下。 关复山叹道:“陈小友,当日你途经此地,我看你意气风发。不想有此大变,你也无须沮丧。木龙山声名赫赫,定有办法让你重振雄风的。” 墨白跟着说道:“无忌你安心回去,师叔替你在此完成朝廷诏令。” 陈无忌苦笑道:“多谢将军的美意了,只是将军说我会重振雄风,好像是说我现在不举了似的。” 众人哄然大笑,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关复山赞赏地看过来,“还会说笑,看来你比我想象中坚强。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出门。凤凰谷的泺洛与楚洛泽追上木龙山三人,对陈无忌说道:“无忌师兄,留步。” 陈无忌看着她们两个,有些迷惑,“怎么了?” 泺洛说道:“无忌师兄,你的伤势实在罕见,不如取道凤凰谷,请我蝶莺掌门帮你看一看吧。” 墨白也沉吟道:“无忌,她说得没错,蝶莺掌门是江湖第一圣手,你不妨考虑一下。” 陈无忌摇摇头,“我感觉我的伤也不急在一时。况且路途遥远,我还是直接回木龙山吧,正好赶上过年。等我见过师傅再说。” 泺洛还想说点什么,后面的雨吹雪大步走来。 “无忌你多保重,最近中原也不太平,你路上多加小心。” 雨吹雪成熟稳重的脸上流露出少有的激动,“无忌,我等着与你再次并肩作战。” 陈无忌笑了笑,捶了一下雨吹雪的肩头,“放心,我会叫苏将军捎我一段路。”关于以后只字不提。 正说着话,红袖坊的沐晓韵跑过来,“无忌师兄,我苏师姐找你呢。” 陈无忌诧异地看着她。 沐晓韵也不多说,“快跟我来,苏师姐要回京城了。” 说着就拉起陈无忌的手往她来时的街口跑去。 “咦,这两人怎么回事啊。”刚走过来的傲长空说道。u看书 ww.uuanshu 几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迷茫。 陈无忌也迷茫,他来到十字街口,先见到了方奇与公羊善这两位大宗师,然后是笑盈盈站在一乘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豪华马车旁边的苏念璇。 今天她穿着色彩艳丽的宫装,显得高贵大方。 陈无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苏师妹,你找我?” 苏念璇道:“无忌师兄,有件事要告诉你。” 陈无忌看了看木头人一样的两位大宗师,摊手道:“说吧,我听着呢。” 苏念璇道:“其实,我姓方。” 方是夏朝的国姓。 陈无忌定住了,以前的种种猜想如闪电般掠过。果然,她是皇族的人。 不,她应该是当朝三公主,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会有一个红袖坊长老暗中贴身保护她,飞沙关城破后为什么会有两位大宗师前来救援! 其中的关键就是她! 陈无忌心头感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念璇,不,方念璇微笑着看他,摇曳生花。然后她转身走近马车,掀开门帘的刹那,又转过头来说了一句。 “无忌,来京城找我吧!” 陈无忌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报以淡淡的笑容,挥挥手,目送着她走进了马车里。 方奇与公羊善同时朝着陈无忌点点头,马车夫扬鞭喝道:“驾!” 车轮滚动,一行人渐渐远去。 陈无忌呆呆地站了许久。 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会是一个新的篇章。 第48章 木龙山 木龙山位于夏朝越州北部,准确来说不是一座山,而是数十座独立的山峰的统称。 有一条江水,发源于越州与洛州交界处,向南百里流经越州的州府所在地桂花城。 这条大江是越州人去洛州京城的重要水路,时时有好友至亲在江边分离道别。再加上江水清澈见底,就像离人的眼泪般透明纯净,所以江名被取为离江。 离江穿过桂花城继续南下五十里,就到了木龙山。 陈无忌离开西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回到桂花城,又在桂花城租了一叶扁舟,顺流而下。 越州的山别有特色,多是石灰岩,独立如笋,故有绰约秀丽之美。 在船上看去,两岸青山如画,山体千姿百态惹人遐想。恰逢雨天,灰白的岩壁上点点青绿,隐没在淡淡的云雾中,随处一眼都似见到一幅泼墨山水图。 江水清可鉴人,群山倒影栩栩如生,船只像在青山顶上行走。自古便有诗句流传:分明看见青山顶,船在青山顶上行。 陈无忌却无心欣赏美景,一来住的年头久了,难免看得生厌。二来心中有事,思绪早飞去远方。 顺水行舟,两个时辰后便到了长坪码头。 岸上竖着一个高大的牌坊,中间刻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天南奇峰”,两侧有一副对联:一幅云间山水,半步岭上洞府。 这便算到了木龙山的宗门所在。 当然这里还是外围,离山门还远着。岸上还有一个长坪小镇,住了不少人家。这些普通人除了耕种捕鱼,还会做点小买卖。所以经常会有木龙山的弟子在一带走动。 陈无忌远远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牌坊下。 待船家靠了岸,道一声谢,陈无忌跳上岸去,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走到牌坊前。 “师傅!” 牌坊下的人是个美貌女子,里面一袭翠绿长裙,外面罩着白绒绒的羊毛披风,虽然不显得臃肿,但也遮住了凹凸有致的身材。 不知道她站了多久,细雨打湿了她的发丝,流过她光洁的额头。但她全不在意,柳眉一挑,杏眼园睁,“回来了?” “嗯。”陈无忌老老实实答道。 这便是他的师傅叶潇瑶了。 叶潇瑶走过来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怎么那么不小心?” 陈无忌耸耸肩,“小心也没用啊。” 叶潇瑶道:“跟我来吧!” 说完转头就走。 陈无忌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衣裳,耷拉着脑袋跟上去。 一白一黑两道人影就这样在微雨中,一前一后走在石板路上,穿过小集市,穿过村落,穿过田野,走进群山之中。 叶潇瑶不开口,陈无忌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想墨白与无期的传书一定早就传回宗门,想必他们已经在信上说得很详细了。 两人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来到一个山谷中。迎面就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山不算高,直直地横在面前,岩壁如削,寸草不生,只有一些纵横复杂明暗交错的痕迹,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屏风。 这山就叫做南屏山。山岩上那些痕迹是木龙山的先贤们留下的刀痕,蕴藏着深奥的刀意。 为此山下特地用石头铺了一个大广场,方便木龙山所有弟子来此参悟。 现在虽是雨天,也有不少弟子在广场上打坐,望着壁痕怔怔出神。 叶潇瑶脚步不停,领着陈无忌走过广场,走进山脚下一个幽暗的山洞中。路上遇到的弟子们都恭敬地对他们行礼,叶潇瑶只是简单地点点头。其中不少人对陈无忌的突然出现感到惊奇。 这个山洞不长,斜斜地穿山而过。山后豁然开朗,有很多楼房。是木龙山普通弟子居住之地。 两人继续往前走,直接来到一座高山下。这山的山岭臃肿,有若馒头,岭上突起一个巨大的有棱有角的小山峰,从某个角度远望像是一个老人端坐于此,换一个角度却又像看到一个龙头。故而有人叫它老人山,也有人叫它龙头山。是木龙山的主峰。 也是木龙山掌门的居住地。 陈无忌暗暗有些诧异,想不到叶潇瑶二话不说先把自己带去见掌门了。他以为会先回一趟隐龙岩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人到了山顶,见到了木龙山掌门万一尘。 万一尘相貌古朴,作道人装扮,盘坐在蒲团上有仙人之姿。 叶潇瑶拜见道:“师傅,请你为无忌把一把脉!” 万一尘面带慈祥,“不必惊慌,无忌,过来吧。” 陈无忌恭敬地跪着挪到跟前,伸出双手,“有劳师公了。” 万一尘轻轻握住他的双手,两道柔和的劲力同时通过手腕间的力量进入陈无忌体内。 陈无忌只觉得浑身暖洋洋,温和的气息在体内游走,奇经八脉烫贴无比。 过了半炷香,万一尘松开两手,叹道:“无忌,你且将当日详情再说一遍与我。” 陈无忌退到叶潇瑶身后,仔细地将幻海里发生的一切告知。 万一尘道:“你能在大宗师的狂乱一击中活下来,可谓福大命大。想来与你吞食的阳极火玉有极大关系。” “我刚才在你体内感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武道之意互相撕扯争斗留下的伤痕。应该是本门的心法与阳极火玉以你的身体为战场发生了一场大战。” “你没有爆体而亡,必定是有外力助你缓解,然后有人给你喂了化功散。将你一身功力散去,才捡回你的性命。” 陈无忌默然不语,当时他昏死过去,并不知道炎教圣女在临走前将一道有中和作用的功力打进他体内。他醒过来后就遇上飞沙关城破,来不及问泺洛与楚洛泽是怎么医治的,用的是什么药。 但他知道万一尘此刻说的话多半是真的。 叶潇瑶沉声道:“师傅,可有办法让无忌恢复武功?” 万一尘道:“无忌的丹田已经崩碎,气海破裂。练武对他来说,就像用粗疏的竹篮去打水。难啊。” 陈无忌神色黯然,不过他早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所以说不上有多惊讶或悲伤。 叶潇瑶焦急地问道:“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 万一尘沉吟半响,“倒也不是全无办法。u看书uukanhu.om众所周知,练武一道,先炼体,再练气。聚气于丹田,再领悟武道意境筑于气海,大道可成。” “无忌想要重返武道,只有重塑丹田!” “只是再塑丹田之事,闻所未闻,我也没有头绪。” 叶潇瑶眼里刚亮起的光旋又熄灭。 室内一片寂静。 万一尘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想有一人也许能帮到无忌。凤凰谷当今谷主蝶莺,若是能迈入大宗师境界,以她江湖第一的医术,或许会有办法。” 叶潇瑶忍不住喜上眉梢,“蝶莺谷主与我素有交情,听闻她就快破境。我马上带无忌去凤凰谷。” 万一尘道:“莫急,蝶莺谷主未必有那么快破境。而且无忌还得做好准备功夫,要从头练起,先修复经脉,提高身体强度。等到丹田所在产生感应,再去找蝶莺谷主也不迟。” “无忌,你筋骨已老,重新炼体的艰难可是大苦头啊!” 陈无忌咬牙道:“师公,徒孙不会让你失望的。” 万一尘欣慰地点头,“不错,你能有此毅力方可做我木龙山嫡传弟子。明天起,你可如英奇那般,到通天大瀑布下练功。我会与你师伯鸣空严明此事。” 叶潇瑶脸上有了几分笑意,拉着陈无忌告退。 出到门外不远,正巧见到鸣空匆匆而来。 鸣空见到两人也是一阵愕然,“师妹你刚见过掌门了?无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潇瑶道:“师兄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鸣空却一摆手,“师妹啊,出大事了。” 第49章 龙隐于野 鸣空长得十分健硕,腰粗体胖,站在那像座铁塔。他说道:“皇上对飞沙关失守非常震怒,已经下旨召集八大派宗师级高手及精锐弟子,年后要出征西域!” 他看着陈无忌,“还有,无忌等人本来摧毁幻海圣殿可以得到大量功勋点,如今也功过两销了。” “无忌啊,最倒霉的是你,武功没了,奖励也没了。” 陈无忌无所谓地耸耸肩,“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他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如果不是碰巧公主方念璇也去西域游历,只怕这条小命就要留在西域大漠了。 叶潇瑶便把借用通天大瀑布之事说了出来。 鸣空大手一挥,“无妨,反正英奇不在山上。另有几个精英弟子我打发他们去南屏广场领悟刀意便是。无忌你可以搬到通天峡谷中来。” 陈无忌有些奇怪,“大师姐不在山上吗?” 鸣空道:“她奉掌门令外出办事了。好啦,我先去和掌门商议人手调度的事。” 双方就此别过。陈无忌与叶潇瑶两人回到隐龙岩。 这是一座奇特的小石山,远望像一个酒壶,山包鼓起如壶身,弯下一个弧度后有奇峰耸起如壶嘴。惟妙惟肖,得名壶山。更妙之处在于那壶嘴般的石峰下有一潭清水,虽知是地下泉水所聚而成,但看似是从壶嘴倾泻而来。大雨天观感更佳。因此算是木龙山的一处胜景。 在壶身般的后山有一岩洞,冬暖夏凉,曲折幽深。洞顶上有一道巨大的凹槽,槽中石头起伏不平,如鳞片状。相传有巨龙从此洞飞出,直上云霄不再返,仅留下栖息过的痕迹。故名隐龙岩。 叶潇瑶在水潭边修建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她不喜欢壶山这个名字,所以自号为隐龙小筑。 她常年在此静修。今天外出这么久已经是她最近十年来出门最久的一次了。 来到院子门口。叶潇瑶停下脚步,柔声说道:“徒弟,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开始练功。” 陈无忌顺从地拜别。他的住处其实不远,转过弯,就在壶山前的一棵大榕树下,搭了一间小木屋。看着比普通弟子住的还简陋,但他乐在其中。这壶山一带算是属于他们师徒一脉的,其他分支的弟子不可轻易进来,清静得很。叶潇瑶的两个侍女也同时负担起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他觉得挺享受的,于是学着叶潇瑶的样子将自己的住所取名为隐龙居。 算算日子,离开隐龙居也有半年之久了。陈无忌将单薄的行李往门边一扔,大咧咧地靠着门扇,凝望着壶山出神。 去了趟西域,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山不像酒壶了,倒像一匹伏在地上的骆驼。那又斜又高的壶嘴不正是骆驼伸得长长的脖子吗? 他不禁失声而笑,一个人乐了好久。 酒与骆驼,都是西域大漠不可或缺的东西。 陈无忌将视线投往右边,透过林梢,隐约可见一座小家碧玉般秀气的山峰。那里便是墨白与易无期一脉所在的北斗峰。 不知道他们在玉门关怎么样了。 陈无忌想了会,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放霁,风带微寒。 陈无忌随着叶潇瑶来到大师伯鸣空一脉所在的通天峡谷。 立在谷顶上看去,这个在群山间的峡谷,就像某位巨大的神人曾经插剑在此,拔剑而去后地上留下裂开的口子。 离江在不远处分出一条支流到此,从谷顶上飞流直下,形成宽有十丈高达百丈的大瀑布。倾泻到谷底后形成湍急的涧水,一路奔流到峡谷另一端的地下岩洞中消失了。 从谷顶沿着石级缓缓走下,远远便听见瀑布冲击在石头上发出的雷鸣般的声响。谷中尽是高大繁茂的大树,暗无天日。到得谷顶,抬头一看,天空只剩下一线裂痕。 离瀑布还远着,山谷中的风便已把水雾吹了过来。 陈无忌走几步就擦擦脸,手上湿漉漉的。 叶潇瑶走在前头,身形窈窕。今日她穿着长衣长裤,一身劲装,散发出干净利落的气质。 不多时,两人到了瀑布前方。这里有一块石壁将视野挡了一挡,瀑布的雷鸣声低了许多,水汽也没有那么重。于是山坡上修建了三间雅致的房子,专为大师姐毛英奇练功时憩息之用。 此刻有两个侍女正站在门口处。 “阿铭,阿茨!好久不见哈。”陈无忌大声叫道。 那两位侍女都是二十岁上下年纪,uu看书 ww.ukash 眉清目秀,平时负责照顾毛英奇的起居。与陈无忌也颇为相熟。 阿铭的眼睛十分灵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叶师叔,你吩咐的事情办好了。” 陈无忌感到奇怪,“什么事呢?” 阿茨掩嘴笑道:“无忌大少爷,当然是你的事啊。” 叶潇瑶对阿铭阿茨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向陈无忌招招手。 陈无忌不明其意。叶潇瑶已经提步疾冲,一拳打来。 陈无忌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哪里避得过,惊骇欲绝地喊了声,“师傅!” 叶潇瑶不为所动,一拳就将他到飞起。也不给他落下的机会,拳脚齐出,打在他周身穴道上。 一边打一边喝道:“打散你的瘀血,修复你的筋骨经脉。” 陈无忌昏头昏脑,像只飘来荡去的沙包,哪里听得见她说什么。周身骨痛欲裂,气血翻腾。只顾得上用手捂住脑袋,嘴里含糊不清地乱喊:“师傅,不要打脸!不要打脸!” 阿铭和阿茨在旁边笑得花枝乱展,更过分的是笑了一会后,一人拿出一把瓜子吃了起来。 过了半刻钟,叶潇瑶收起劲力。 陈无忌啪哒一声摔在地上,五脏六腑倒转了似的,不由自主张嘴哇地吐了两大口黑色的淤血。 叶潇瑶拍拍双手,下巴一仰。阿铭和阿茨跑过来,将死狗一样的陈无忌拖进屋里。 也不言语,两人三下五除二将陈无忌的衣服剥下来,仅留一条贴身短裤。然后抬起来,扑通一声将他扔进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里! 第50章 通天之路 木桶里是深黄色的药水。也不知道阿铭和阿茨用什么药材煲出来的,散发出焦糊的气味。 温度又高,陈无忌一落入桶里就被烫得打了个激灵,人也清醒了几分,挣扎着想站起来。 叶潇瑶一把按住他,“别动,乖乖泡着,让药力渗进去。” “这一副洗髓换脉金玉汤可是花了为师不少银子呢!”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很了不起很贵的药汤。 陈无忌依言盘坐桶中,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 他很快便觉得周身毛孔张开,温热的药力丝丝渗进来,汇聚到经脉之中。这种感觉像是有人用羽毛轻轻刷过他的痒处,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水温渐凉。叶潇瑶伸出手掌,按在陈无忌头顶的百会穴上。 一股柔和的真气随即绵绵不绝地涌进陈无忌体内。 陈无忌闷哼一声,身体摇动了一下。叶潇瑶的真气已经很柔和了,但对他的身体来说这始终是一股霸道的外来力量。 他自身已经没有一丁点防御的能力,只得任由这股真气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等到这股真气几乎运转了一个小周天,他骤然间有种恢复了力量的错觉,更加清晰感应到自己身体的情况。 他发现自己的丹田之处仿佛变成了沼泽之地,两侧的真气到了此处便不能通过,无法形成循环之势。就好比原先连接两地的重要桥梁突然断裂,两岸的人只能望洋兴叹。 叶潇瑶闭着眼睛,似乎也在感应着他体内的反应。 陈无忌沉醉于观想自己的丹田情况,忽然之间觉得头晕眼花。原来叶潇瑶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却又受阻于他破碎的丹田无法循环,渐渐堵塞于经脉。 陈无忌有种自身在肿胀的错觉,好像自己是一个小小的布袋却有人不停地吹气进来,就快要爆啦。 他痛苦地呻吟着,偷眼看了看四周。叶潇瑶站在身后看不见。阿铭和阿茨在斜对面,皆是一脸紧张。 不过他忍住没有说话,相信师傅叶潇瑶会有分寸。 因为过于痛苦,对时间的流逝便没有了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些焦油状的粘乎乎的黑色污秽从他身上的毛孔渗出来,原来金黄色的药汤一下子变得脏兮兮的。 紧接着,叶潇瑶注入他体内的真气从他的九窍喷射散去。 陈无忌浑身一松,觉得通体舒泰又有点怅然若失的无力感。 叶潇瑶拭去额头的汗珠,一把拎起近乎赤裸的陈无忌,足不着地飞奔出屋。 寒风入体,陈无忌打了个冷颤,“师傅,你又要干什么啊!” “给我滚去洗澡,臭死了!”叶潇瑶身形敏捷,转过大弯,几个起落,离瀑布还有着几十丈远,便在雷鸣般的水声中用力一掷,将陈无忌扔到了瀑布下的水潭里。 陈无忌像颗石头一样砸出大大的水花。很快他就狗刨着重新浮上来,甩甩头发,抹抹脸,冲着岸上的叶潇瑶喊道:“卧槽,师傅你这果然是单身廿九年的手劲啊,差点扔死我了!” 叶潇瑶呵呵一笑,脚尖踢起一颗小石头,旋转着飞过来。 “快给我滚去瀑布下练功,不然我让你见识一下我单身廿九年的脚法!” 陈无忌暗暗腹诽,却不敢再开口,手脚划动,往瀑布游去。 在十丈之宽的瀑布中间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石头。大水击打在石头上,四散如白花。隐隐约约可以见到石上有两个模糊的脚印。 是大师姐毛英奇常年在此练功留下的痕迹。 由此可见师姐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功,才有上一届“大夏之光”争霸赛中惊才绝艳的一鸣惊人。 陈无忌曾经来看过她练功,她不但可以在瀑布的巨大冲击下稳稳站住,还可以一刀斩出,刀势直接将这条高达百丈的瀑布飞开两半到顶。 师姐说,总有一天,她的刀斩出后,要将这通天瀑布斩得倒卷而回! 陈无忌咬着牙,颤抖着爬上湿漉漉的石头。刚进入瀑布范围,从天而降的巨大冲击力一下子压得他趴在石头上动弹不得。 他刚才在热汤中泡得暖洋洋,现在被冷水淋得凉飕飕。冷热交替,身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五脏六腑翻腾,骨痛欲裂。 不可以认输! 陈无忌发出怒吼,膝盖抵住石头,两手用力慢慢撑起,头拼命地往上仰,就要立直身体。飞奔直下的激流毫不留情地压在他的背脊上,重若万斤。 下一个瞬间,他不但站不起来,还被冲下了石头,又跌在水潭之中。 陈无忌摊开手脚浮在水面上,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汹涌的瀑布就像是一条流动着白玉的大路,路的尽处是蓝天白云。 这是一条通天之路! 犹如醍醐灌顶,u看书 .uush 陈无忌在这一刻顿然领悟。在人生的长河里,无论多少险滩关口,万般险阻,令你前途渺茫无处可逃,上天都会留下一条路让你可以逆流而上! 水花打在他脸上,尤其眼角处一片湿润,也不知道真的是水还是他的眼泪。 他发出豪迈的大笑,活动了一下手脚,立即又朝巨石爬上去。 就这样,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在通天峡谷中住下来。每天叶潇瑶过来用真气帮他舒经活络,阿铭和阿茨为他烧好洗髓换脉金玉汤。他泡过药汤后,就不知疲倦地在瀑布下接受激流的锤炼。 半个月后,他可以稳稳地站在瀑布下的石头上。 一个月后,他可以在石头上演练武功招式。 他的身体比以前更加硬朗,但是丹田依然破碎如故。 陈无忌明白,并不能靠简单的外力冲击就可以恢复这关键所在。他虽然可以开始运转木龙山的心法,但是没有了丹田之力,勉强凝聚起来的真气无处可藏,只能一次又一次散去。 对练武之人来说,丹田就是储存以及提炼真气的容器。少了它,无论你有多强悍的肉体,都无法真正踏入武道。 不过陈无忌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甚至想着,如果丹田没法修复,他就要将身体锤炼到坚如金石,再凭借一刹那凝聚的真气,一招制敌。 总之,他绝不可能是一个废人! 为此他甘之如饴地爱上了这种不问世事的修行。 但是,快到年底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找他了。 第51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来的人是鸣空大师伯。 他在岸边看着瀑布中的陈无忌出拳踢腿,随心所欲地演练招式。虽然没有劲风激荡,但陈无忌能够在重若千钧的水压下一板一眼地比划完套路,已经是超越了大部分武道下三品阶段的练武之人。 他一时兴起,化掌为刀,对着瀑布遥遥斩下。 砰!水花大作。陈无忌一个趔趄从巨石上滑到。 他在水潭里抹了抹眼睛,对有人来捣乱十分恼怒,但看清来人是谁后,他收回到了嘴边的粗口。 鸣空招手叫他过来。 陈无忌拍拍脸颊,换了个轻松自在的表情。 “师伯,何事大驾光临?” 晶莹的水珠从赤裸的上身滑落,勾勒出健美而充满动感的身材。 鸣空沉声道:“无忌,有项任务要你去做。” “哦。”陈无忌摸着腹肌淡淡回应。 鸣空道:“你的身体情况我们心中有数,所以只是一项简单的任务。” “明天是桂花城分坛坛主肖茂长老的寿辰,你代表宗门去一趟。” 一直以来,鸣空都在山上帮掌门万一尘处理各种宗门事务。如无意外,他必定是木龙山的下一任掌门。大家同为一脉,对这位师伯的吩咐,陈无忌自然无从推托。 鸣空又道:“你先回隐龙岩那边,详细情形你师傅会和你说。” 陈无忌领命,收拾一番后回到隐龙岩。先去了叶潇瑶的隐龙小筑。 叶潇瑶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下打坐。她微仰着头,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阳光透过枝丫的缝隙洒在她白玉般的脸上,交织出明暗交错的图案。她的近身侍女晓星蹲在一旁,用团扇轻轻地给一个红泥小炉扇着风。火炉满是烧得正旺的红炭,炭火上烤着用树枝串起的两只鸡翅膀。鸡油滴到炭里滋滋作响,香气充满了小小的院子。 另一个侍女晓尘则在旁边的走廊上铺开茶几,泡好了一壶浓茶。丰满圆润的她最先见到陈无忌走进来,张口叫道:“哎哟,无忌少爷来了啊。” 陈无忌对她笑了笑,深吸了一口烤肉的香气,陶醉万分,“烤鸡翅膀,我最爱吃。” “这一定是师傅用来犒劳我的吧,果然是最疼我的师傅啊!” 清瘦秀丽的晓星掩嘴一笑,慢条斯理地将鸡翅膀翻过来,刷上各种调料。 叶潇瑶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知道来蹭吃,几时见过你来孝敬我老人家。” 陈无忌作揖道:“正好徒弟明天要去桂花城,到时我给你买几个芋头饼回来。” 叶潇瑶啐道:“买芋头饼坐什么鬼,你师傅我又不是尼姑。” 陈无忌抬手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说错了呢,是去荣记买他几十条正宗的离江小鱼干。” 他又看着一胖一瘦的晓尘和晓星说道:“两位姐姐要买什么胭脂水粉吗?小弟一并代劳。” 叶潇瑶屈指一弹,无形的劲风在陈无忌头上打出个小包,“少油嘴滑舌,给我听好!” 陈无忌捂着头,挤眉弄眼地与晓尘晓星两人交换了眼神,示意等会再聊。 叶潇瑶拿出一个小盒子递过来,“拿着,这是宗门给肖长老的生日贺礼。” 陈无忌接过来,啪的一声打开,只见古朴的盒子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环形玉佩。 “咦,宗门是不是小气了点,这礼物很平常嘛。” 叶潇瑶没好气道:“你看清楚,这是来自长白国的上等好玉。天下间有如此质地的美玉不敢说很少,至少不会太多!” 陈无忌将环形玉佩拿出来,对着阳光眯眼端详。此玉入手清凉,外表光滑,灰白中带些淡青之色。最奇异的是,当阳光透射过来,转动起它,可以隐约看见白玉里有一条青龙在游动。 陈无忌啧啧称奇,“这样看,宗门又是不是太豪气了一点啊?” 叶潇瑶道:“肖长老在桂花城分坛常年与天威府桂城卫、刺史府、节度使府的人打交道,劳苦功高,宗门自然要有所表示,这样才显得赏罚分明啊。” 大夏立国以来,分天下为九州,每州设节度使管军事,设刺史管民事。另设天威府监察百官,直达天听。又因高祖皇帝出身平民,对江湖仇杀之类十分厌恶,加上侠以武犯禁,所以又赋予天威府监管江湖之责,每个州只能有一个大门派。这个大门派在天威府的管理下接受朝廷命令,协助天威府对本州内那些没有得到册封的门派进行剿灭,对江湖上各行业成立的帮派也是强制解散。自此天下练武之人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加入天威府,要么加入各州大门派。不然寸步难行。 越州的江湖便由木龙山与天威府共管,所以木龙山会在一些大城市开设分坛,在一些小城镇开设堂口,与天威府设置的卫所相对应,强力维护夏朝天下的江湖秩序。 桂花城是越州的州府所在,繁华之地,人际关系复杂。能担任桂花城分坛坛主的人自然不会是普通人。 据说肖茂长老的武功与掌门不相上下,只差一线就可踏入大宗师境界。 这样说来,宗门特地派一名嫡传弟子去给他贺寿是非常合理的。 陈无忌将环形玉佩放回盒子,揣进怀里。心急火燎地对晓星说道:“晓星姐姐,鸡翅膀烤好了没,我只要七成熟,谢谢!” 叶潇瑶勃然大怒,手指连弹,“我有说过这是给你吃的吗?你老味,听我把话说完啊!” 你老味是越州骂人的话。 陈无忌哭丧着脸,捂着满头包不敢再出声。 叶潇瑶道:“知道为什么派你去吗?” 陈无忌老老实实答道:“不知道。” 叶潇瑶忽地叹了口气,“最近宗门里有些声音,大体是要我再收几个正式的徒弟。你听得懂吗?有人想撤了你的嫡传弟子头衔!” 木龙山这一代的嫡传弟子数目是有史以来最少的,只有三人。分别是毛英奇、陈无忌、易无期。 因为木龙山确立嫡传弟子身份的方式很怪,与其他门派大有不同。规定了只有掌门一脉的弟子才能获得。 所以如今鸣空、墨白、叶潇瑶三人的徒弟数决定了木龙山嫡传弟子的数量。偏偏这三人在挑徒弟方面眼高于顶,各收一徒了事,记名徒弟都不愿多收几个。 倒不是说木龙山个规定打压了门派中其他有天分的弟子。因为木龙山另有一个特别的规定,在20岁前晋级到武道上三品层次的弟子,可以用门派功勋点换取双倍的资源,然后十年内达到宗师境界的可以直接升为门派长老。这样在培养年轻人才方面并不会逊色于其他门派。u看书.kanshu.om 陈无忌心中明白,想来是宗门中有人对他能否恢复实力产生了怀疑,或是不愿他继续占据门派资源,或是未雨绸缪,为一年后的“大夏之光”争霸赛作打算。毕竟上一届大师姐光芒太盛,木龙山出了大大的风头。若是下一届只有易无期一人去参赛,未免有点不够看。 他哦了一声,问道:“那师傅你的意思是?” 叶潇瑶长身而起,“我最近比较懒,没有收徒的心思。除非——” 她瞥了一眼陈无忌,“你死了。” 陈无忌干笑道:“那我只好希望我自己长命百岁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师傅了,口硬心软爱毒舌。别人静修十年,多数会变得温润如玉。叶潇瑶足不出户的静修却完全不是在修心,她根本就是懒得动而已。 叶潇瑶又道:“收你为徒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是个祸害,祸害遗千年啊。你明天就当是为宗门跑跑腿,做点贡献咯。” 陈无忌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晓星将烤好的鸡翅膀放到碟子里。 叶潇瑶看着他垂涎三尺的样子,暗暗好笑,素手一扬,将一封书信送到陈无忌手中,“对了,今天收到一封从京城寄给你的信。你看信,我吃鸡。” 陈无忌接过来一看,信封上写着娟秀的几个字:木龙山陈无忌收。 封口盖着暗红的火漆。 陈无忌做贼心虚般看了看她们三人,转过身,走到对面角落的假山旁,花池边。 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话: 铁斧子已经打好了! 第52章 风雨欲来 叶潇瑶斜斜投来两道锐利的目光,“你这是抱上了谁的大腿啊?” 陈无忌嘿嘿笑了两声,“出门一趟,总会认识几个朋友嘛。” 叶潇瑶冷哼道:“住在京城的朋友,恐怕只有那位三公主吧。” 她虽然不爱走动,但对门派中的各种情报了如指掌。 陈无忌与方念璇的交往早就被木龙山的高层知悉。 陈无忌故作轻松地将信折了几折,塞进口袋里,“我也是最后才知道她是三公主的。” 叶潇瑶扔了一串鸡翅膀给他,“徒弟啊,有些东西可以乱吃,有些关系却不可以乱认。” 她招招手,侍女晓星赶紧搬过来一张椅子。 叶潇瑶大马金刀地坐下去,“最是无情帝王家,无忌,你还是和她保持距离吧。” 陈无忌道:“我知道的,以前以为她是红袖坊的师妹,所以爱取笑她。现在我又成了这个鬼样子,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她的。” 叶潇瑶沉吟了一会,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现在也没外人,无忌,你对朝廷眼下的形势有何看法?我们木龙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且说与为师听听。” 陈无忌愣了愣,虽然说每个嫡传弟子都有可能是未来的门派掌门,除了苦修武功外,还要学会为人处事,对天下大势有准确的判断,懂得与朝廷相处的分寸。但是他这一代中,大师姐毛英奇的威望太高,全门派上下其实已经默认她未来将会是第一个女掌门。 因此平时他与易无期两人只需放心思在武道上,对门派事务的运转并不操心。 叶潇瑶还是第一次问他这么高大上的问题。 陈无忌转念一想,好像师傅很久没和自己说这么多话了,理应高兴才对。他立刻堆满笑容,“古有青梅煮酒论英雄,今有我们师徒二人口啖鸡翅指点江山,妙哉!妙哉!” 叶潇瑶瞪了他一眼,然后优雅地撕了一片鸡肉放入口中。 陈无忌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我本来对朝中之事不太了解。这趟西域之行,却让我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暗流涌动的感觉。” “万氏一族气焰太盛!” 此言一出,晓星晓尘两个侍女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并立即神情紧张地往四处张望。 叶潇瑶却神态从容,“你在西域的日子很短,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陈无忌道:“只看万长青一人便可见一斑。” “他在飞沙关,权力犹在城守之上。城破之后,又无人敢问其责。” “皆因大家都知道他是万氏族人而已。”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万贵妃得到皇上的三千宠爱在一身,泽及全族,荣华富贵显赫无比。怕只怕物极必反啊。” 叶潇瑶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半个月前,万贵妃的哥哥万信忠上任宰相了。” “啊!”陈无忌被这个消息震惊了,“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天下间太多人想问这个问题了。当今夏皇,壮年登基,英明神武,励精图治。十年前御驾亲征,北伐长白。长白国举国震惊,望风而逃,随即订立城下之盟,对夏朝称藩纳贡。夏皇大悦,班师回朝后改年号为天宝,普天同庆。四海升平,夏皇也就耽于享乐。五年前,万氏献上族里的美女万太真。夏皇惊为天人,当即册封其为贵妃,独宠于后宫。 随着万贵妃的得宠,万氏一族也飞黄腾达起来。 这不,连宰相都由他哥哥来担任了。 叶潇瑶叹道:“这倒不算什么,现在令到人心惶惶的是储君之位。” 夏皇虽然风流,但是子嗣不多。目前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方念真已经三十五岁了,二皇子方念诚也有二十八岁。本来在五年前就应该在他们之中确定储君的人选,夏皇却迟迟没有表态,对大臣们的奏请也置之不理。 渐渐有人猜测夏皇实在是太宠爱万贵妃了,所以想等万贵妃诞下龙种后,直接册封其子为储君。万贵妃也可顺理成章成为皇后。 随着时间过去,两位皇子越来越不受皇帝待见,万氏一族却渐渐位极人臣。这种猜测似乎就要变成事实了。 叶潇瑶又道:“从门派最近收到的情报分析,万贵妃怀孕成功的消息越来越多,好像有人在故意传播。” 陈无忌又是一惊,“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叶潇瑶摇摇头,“以我们的渠道,目前还无法断定真假。” 她盯着陈无忌的眼睛,“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朝廷之上,大皇子与二皇子暗中角力。后宫之中,又有明争暗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很快就要分出立场。” “权力争斗从来都是血腥、残忍、黑暗!我不希望你离这个可怕的漩涡太近。u看书.ukanshu.cm 无忌,不要被卷进去。” 夏皇膝下有三个女儿,大公主、二公主早就出嫁,只有三公主方念璇待字闺中。以前她甚得夏皇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后来夏皇沉迷女色才冷落了她。 但她始终是夏皇最疼爱的小女儿,所以她可以任性地微服出游,去红袖坊学艺,甚至去西域游历。 不过她始终到了桃李年华,皇室中人开始讨论起她的婚事安排来了。 在如今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想必不少人都会利用她的婚事大做文章。 如果陈无忌在这时候与方念璇走得太近,恐怕会堕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尤其是他现在和普通人无异,在高高在上的人眼里,他只不过是一只蝼蚁。 陈无忌沉默了半晌,认真地对叶潇瑶说道:“师傅,我知道了。” 叶潇瑶看着他,忽然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你明日饮过寿宴后立刻回来。掌门与我的意思都是静观其变,我们木龙山绝对不能先跳出来站队。” 陈无忌再次郑重地点头,然后抱拳告退。 回到木屋,他觉得心头有股闷气郁郁不散,浑身不自在。于是走到大榕树下,试着吸纳天地灵气,汇聚体内凝结出一股强劲的真气,狂暴地在经脉中运转一周,只是没有丹田储存,转眼就要消失。 陈无忌将刚凝聚起来就要消散的真气集中于手,迅猛地一拳打在树干上。 大树激烈地摇晃了一下,四季常青的叶子纷纷掉落下来,洒了陈无忌一头一身。 第53章 桂花城 翌日,十二月十六。一大早,陈无忌就启程去桂花城。 师伯鸣空安排了两个精英弟子与他同行。 一个叫李壮,人如其名,粗粗壮壮,感觉是话不多的老实人。 一个叫黄辉,身形瘦小,目露精光,一看就是非常精明的人。 他们两个的年纪都在三十上下,武道境界还停留在四品高阶,看样子想要再进一步是比较渺茫的了。于是专心替宗门跑腿办事。 他们对陈无忌的态度还算恭敬,一左一右护着他来到长坪码头。 在这,早午晚各有一班客船发往桂花城。他们搭乘的是早班。 船家看到他们的服饰,尤其是陈无忌的衣领上绣着一座山峰,这代表着木龙山嫡传弟子的身份。船家换上热情的笑容,加倍殷勤,立即安排了一间最好的房间。 船只逆流而上,在浪花中有轻微的摇晃。 房间里有一张床铺,一张长凳。陈无忌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李壮和黄辉则并排坐在长凳上。李壮如意料中坐得比较拘谨,黄辉就活泛得多,打开话匣子一样,桂花城里的各种秩事趣闻一桩又一桩从他嘴里蹦出来。 从他口中,陈无忌知道了肖茂长老在一年前就该卸任桂花城分坛坛主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宗门破例让他留任了。 按照惯例,门派派驻各地的负责人会每隔三年就调动一次。这样可以有效防止个别人拉帮结派和耽乐腐化。 同理,天威府分驻各个州府的偏将也会不定期调动。现在桂花城里负责越州事务的是一名女将,叫鹿清瞳。她来到越州卫也有两年之久了。陈无忌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知道她爱作小女孩装扮,武道境界到了宗师级,擅长的武器是长枪。 黄辉说了好一会,见陈无忌兴趣了了。他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上个月我进城办事,听说怡红院新来了一个清倌红人,我就去凑热闹。” 陈无忌笑道:“你要说这个我就不困了。” 黄辉露出男人都懂的眼神,“那小妮子身材可好了,可惜卖艺不卖身,出场费也高得离谱,五百两起步,达官贵人们竞价,价高者得。” 陈无忌道:“卖艺不卖身。她卖的是什么艺啊?” “歌艺!” 黄辉像是在回味当时的情形,表情陶醉,“她的嗓子是真的好。我在大厅里只听到她唱了半阙,果然是余音绕梁,令人难忘。以前听人说书,说什么三月不知肉味,我那天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陈无忌有些讶然,“竟有如此出色的歌姬。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黄辉道:“她好像是在三个月前突然窜红的,名号也奇怪,叫饭姑娘。” “名字大俗,歌声却大雅。真是够奇怪呢。” “饭姑娘。”陈无忌念叨了几遍,“有意思,今天有空去看看。” “无忌师兄这么英俊潇洒,我看那饭姑娘不要钱也愿意出来作陪。”黄辉见缝插针地大拍马屁。 正襟危坐的李壮为之侧目。 陈无忌笑道,“你这嘴巴,留在山上有点屈才了啊。” 房间里的气氛迅速轻松愉快起来。 接下来男人间的交流暂且不表。船如快马,一个时辰后便到了桂花城的沙洲码头。 陈无忌带着两人走下船,先吸了一口带着烟火味的清新空气。相对西域的枯燥荒漠,木龙山的清冷寂静,还是这种有着喜怒哀乐的人间气息让人精神一振。 桂花城座落于笋立的群峰之中,有江有湖,山上草木葱茏,山下桂城成林,高高低低的房屋掩映于林间山色中。 这座城与别的州府最大的不同,大概是没有高大的城墙围起来,所有的建筑看似散漫其实井然有序地分布在山水间,繁华而开放。 如果从空中俯瞰,会觉得这是一座有如盆景般的城市。 在桂花盛开的季节,满城飘香,宛若仙境。夏朝高祖皇帝曾对此感叹:真桂花城也。自此得名,原来的旧名字随之泯灭,被人遗忘。 三人上了岸,先经过江边的一条长街,道路两边的树荫下摆着连绵的摊档,人来人往,到处荡漾着叫卖声,十分热闹。 前面的一个书画摊前,围了一圈人,里面似乎有人在争吵。 陈无忌好奇心大起,走上前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看样子是摊主,正神情激动地对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书生说道:“你这后生,真是信口雌黄,竟敢说我这幅画是假的!” 那书生穿着一袭青衫,显得文质彬彬,旁边还跟着一个小书童。他执手道:“老人家,小生非是无的放矢,你且看画中——” 两人争执不下的是一幅山水画。陈无忌定睛看去,乃是一幅高山行旅图。画上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孤高挺拔,山脚下树木郁郁,溪水潺潺,林间一条小路上,有几个行人正背着行李在赶路。 书生指着画中的树林,点了点树丛的枝叶处,“老人家你说这是唐大师的真迹,可这画上明明有临摹者的落款,你看此处,岂不是东方二字?” 围观者一哄上前细看,果然见到画中巧妙地用树枝和树叶勾画成“东方”二字。这两个字藏在不起眼处,uu看书 .uukansu.co 不认真看很难看得出来。 老摊主眯缝着眼看了半晌,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忽然把画一收,大声道:“有这两个字又怎么了?这幅画高山仰止,壮气夺人,不可能不是唐大师的真迹。再说了,唐大师一向别号甚多,一时叫做六如,一时叫作西山。我看这东方就是他画这幅画时取的别号。这不更证明我的画是真的么!” 众人一阵喧哗,有不少人暗暗点头,觉得老摊主言之有理。 书生被抢白一通,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老摊主见扳回一城,洋洋得意,瞥了一眼书生,喝道:“你这书生,半桶墨水荡来荡去,快走快走,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陈无忌上前轻轻扯了扯书生的衣袖,“这位兄台,借一步说话。” 书生见他相貌不凡,便顺坡下驴,带着书童与陈无忌等人走过一边。 老摊主犹在背后大声嘲讽:“这人啊,最怕不懂装懂!” 陈无忌笑道:“兄台不必与生意人计较,去别处转转吧。” 书生面上波澜不惊,“呵呵,小生也是一时口快。对了,小生穆雨冬,未请教?” 陈无忌便报上姓名,又介绍了身边的李壮黄辉两人。 穆雨冬拱手道:“陈兄三人顾盼生威,好一派大侠风范啊。” 陈无忌摆手道:“别说大侠不大侠的,学过几天武。还是你们读书人有前途。对了,穆兄弟,你何以敢断定那副画是赝品呢?” 穆雨冬瞄了瞄四周,低声道:“因为那副画是我在几年前画的啊!” 第54章 日行1善 穆雨冬说完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陈无忌愣了一下,跟着也笑了,“穆兄弟的丹青技法炉火纯青啊,竟可以假乱真。” 穆雨冬道:“过奖,一时涂鸦而已,小生也不以为意。不想竟流落到此地,还堂而皇之说是唐大师的真迹。小生忍不住,便上前分辩几句。” 陈无忌含笑道:“穆兄弟到底是读书人,不知道江湖险恶。你这样砸场子,阻人发达,犹如杀人父母。后患无穷啊!” 穆雨冬一怔,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这个真没想那么多!” 陈无忌道:“穆兄弟看着不像本地人啊。” 穆雨冬点点头,“小生乃京城人氏,素闻桂花城景色秀丽,甲于天下。故慕名来游历一番。” 陈无忌停下脚步,“哦,穆兄弟真有雅兴,现在想去哪里呢?” 穆雨冬道:“哈哈,正想去落花湖的日月双塔。” 陈无忌拱手道:“在下却是要过江,路不同,就与穆兄弟就此别过吧。” 穆雨冬忙回礼道:“好的。多谢陈兄解围,有缘再见。” 几个人便在街头分了手。看着那书生摇头晃脑地隐没在街市的人群中,黄辉有些不解地问道:“无忌师兄为何对这书生如此客气?” 陈无忌淡淡地说道:“我看他像个书呆子,若是当时争赢了,恐怕会惹上是非。须知断人衣食,犹如杀人父母。” “所以拉开他咯,不过与他交谈几句,看他谈吐,似乎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呢。倒是有点合我眼缘。” 他故作轻松地伸伸腰,“师傅教我日行一善。如此一来,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啊!” 木龙山桂花城分坛在主城对岸,三人便走到了过江的拱桥上。 这道桥横跨西东,状若飞虹,所以多称之为飞虹桥。桥面有三丈多宽,可过马车。只是作为过江的全城唯一的一道桥,走动的人自然多。还有些摊贩在桥面上也做起生意来,熙熙攘攘,显得有点拥堵。 三人正挤在人群中慢慢走着。往右边看,可以看到下游一座巨象般的小山盘踞江边,惟妙惟肖,叫人惊叹鬼斧神工。往左边看,可以看到上游一座孤高的山峰,临江一面的岩壁,直立如削。 陈无忌慢悠悠地走着,一边环视四周的风景,心情也愉快了很多。 忽然前面的人群一阵骚动,响起一片怒骂声。鸡飞狗跳之间,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像条灵活的鱼儿,在人潮中左穿右插,不一会就钻到了陈无忌等人跟前。 黄辉眼明手快,一把按住少年的肩头,“小家伙,看路呢!” 少年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神情惊恐。 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气喘吁吁地挤过来,“这小子偷了我荷包!” 黄辉闻言,赶紧抓住少年的手臂。少年挣扎着,大喊道:“我没偷!” 大胖子不由分说,往少年怀里一阵乱摸,扯出一个方形的小袋子,“你没偷,那这是什么!” 少年涨红了脸。陈无忌示意黄辉松开他的手,看着他骨碌碌乱转的眼睛,语气很温和地问道:“为何他的荷包会在你身上。” 少年揉着自己的手臂,强自分辩,“我在地上捡的,捡的怎么能算偷!” 陈无忌细看他的样子,虽然面上有些邋遢,但还算眉清目秀,也可以说是好眉好貌。便说道:“那你既然知道是他的,怎么不还给他?” 大胖子却十分气愤地扬起手,就要打在少年的脑袋上,“捡个屁!这小子就是从我身上偷的。” 这次轮到李壮出手了,轻轻拨开大胖子的手掌,瓮声瓮气地说道:“不要打人!” 陈无忌饶有意味地看看大胖子,又看看那少年,却是再不出声。 正纷扰间,三个皂衣捕快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来。 “什么事?什么事!” “快把路让开!” 大胖子扭头看见来人,愣了一愣,随换上即喜出望外的表情,“官爷来得好,这抓了个小偷呢。” 为首的捕快长着一张国字脸,如果他能意气风发一些,会有几分侠客的风范,可惜他脸色阴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自然就与侠客不沾边了。他先看了看陈无忌三人,眼神一亮,抱拳道:“三位可是木龙山的师兄?小弟汪实。” 陈无忌含笑点头。黄辉大咧咧地应了句,“正是。” 木龙山是越州唯一的大门派,每年都有不少人前来拜师学艺。但木龙山招收弟子的程序是严格的,通常会淘汰大部分的人。还有一些天分不高的,仅仅只能做个外门弟子。 这些外门弟子是门派的最底层,要么留在宗门干些打杂的粗重活,要么学上三招两式后就下山自谋出路。其中去衙门或军队混迹的最多。 这位汪实捕快想必也曾经是木龙山的一名外门弟子。 陈无忌便说道,uu看书 .uukanshu.co“汪师弟来得正好,你来处理一下吧。” 黄辉观言察色,立即利索地将刚才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汪实点点头,说声明白了,挥手让旁边两位捕快将大胖子与那少年按住,然后恭敬地对陈无忌说道:“惊扰三位师兄了,小弟这就将此两人带回衙门好好审理。” 大胖子大叫:“怎么要我去衙门?我又没罪,抓这小偷去不就行了。” 汪实喝道:“少废话,有没有罪,等县令大人审过自然分晓!” 说着又对陈无忌等人施了一礼,急匆匆带着那几个人走去西岸。 桂花城是州府所在,但同时还有一个县衙的。越州刺史管的是一州之事,这桂花城中的琐事还是先由县衙来管。汪实就是隶属县衙的捕快。 陈无忌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黄辉自以为揣摩中了他的心思,摩拳擦掌,“无忌师兄,这事我们是不是要管上一管?” 陈无忌没好气地道:“管什么?我们又不是县太爷,你还想审案啊?况且日行一善,我今天已经行过一善了。少管闲事,快走。” 三人过了江,又沿着林荫街道走了好一会,总算来到桂花城分坛的街口。 桂花城分坛当然不会就这么直白地挂个招牌出来说自己是木龙山分坛,它是一个有近十亩大的府邸,里面有亭台楼阁,水池假山,还有一个别致的名字,叫木龙别院。 此刻木龙别院门口正围着一堆人,纷纷攘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黄辉甚为惊奇,“这可怪了,怎么这么热闹?” 第55章 不翼而飞 三人便走近前去。不料围观的人看见他们是木龙山弟子,一窝蜂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扑通跪下来,呜咽着着道:“木龙山的大侠啊,放过老头子吧!” 陈无忌忙伸手去扶他起来,“老人家,快起来,快起来! 那老人不住地磕头,执意要跪在地上。急切间,陈无忌竟拉他不起。 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说道:“邱老头无依无靠,木龙山的大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吧!” 陈无忌感到奇怪与迷惑,“放过?何处此言啊?” 他打了个眼色给黄辉,黄辉扯开嗓子喊道:“你们不要乱嚷嚷,哪个口齿伶俐点的站出来,好好说一遍。” 人群中有个年轻人看着哭哭啼啼的邱老头,面有不忍之色,正要挤过来说上几句。 木龙别院里冲出十几个高大粗壮的精英弟子,往人群奔过来。 “你们干什么的?” “快走,快走!” “敢来我木龙别院闹事,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这帮平民立即噤若寒蝉,畏缩地挤作一团。自然而然地将陈无忌三人推到了最前头。 木龙别院的精英弟子们当然不是等闲之辈,一眼看到了陈无忌衣领上的特别标记,再看陈无忌这个人仪表不凡,自带气场,嘴角边还挂着一丝冷笑。不由自主停下驱赶人群的动作,面有惊色。 “啊,是宗门的师兄到了啊!” 陈无忌冷着脸不作声。 黄辉走前两步,昂首道:“你们木龙别院怎么回事?门口是菜市场吗?闹哄哄的,不知所谓!” 他侧身作了个手势,“无忌师兄代表掌门来给肖长老贺寿,你们还不快来迎接!” 那十多个精英弟子也猜出了陈无忌的身份,赶紧分出一条道来,弯腰作揖,“恭迎无忌师兄!” 还有人朝着门房大喊:“宗门来人啊,快通报坛主。” 却说那邱老头此时忽然变得机灵起来,看出陈无忌来头不小,一个虎扑,抱住陈无忌的左边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位大侠,要帮老头子作主啊!” 一直护着陈无忌的李壮见状急忙伸出大手,就要将邱老头推开。陈无忌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不要太粗鲁了。然后弯下腰去,和颜悦色地对邱老头说道:“老人家,你不要急,慢慢的将事情说与我听。” 邱老头抹了把眼泪,开口道:“小老儿住在城南的黑山脚下,无妻无儿,平时卖点豆腐为生。。。。。。” 他话还没说完,木龙别院的大门里风风火火地窜出一个人影,离着老远就大呼小叫道:“是我无忌师兄来了吗?” 语音未了,身形连闪,已经到了跟前。黄辉连忙伸手拦了一拦,他才停下来。 来人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相貌普通,只有那双眼睛十分有神,一看就是精明的人。 陈无忌不理他,先小心地将邱老头扶起,“老人家,你继续说。” 邱老头看着来人,忽然又变得怯怯的,欲言又止。 “哎,我说邱老头,那买卖不是谈妥了吗?你又来瞎嚷嚷什么?不知道今天是我肖坛主生辰吗!” 陈无忌冷谈地看着他,“何护法,这是怎么回事?” 他以前偶尔也会来桂花城中走动,认得这个何平松,原先在木龙山上算是师伯鸣空一脉的精英弟子,天赋平平,武道境界停滞不前,就自愿申请到木龙别院来做事。没想他在红尘中打滚比在山上静修收获更大,过了三五年,居然领悟了武道之意,突破到武道三品中阶,于是得到了护法之职。 当然像他这样的护法,在木龙别院中少说也有几十个。 他以前在山上就认识陈无忌,叫惯了口,所以他虽然年纪在三十以上,又身为护法,但还是习惯叫陈无忌为师兄。而且他内心里还觉得这样叫显得和陈无忌很亲近,说不定还能让人觉得他在宗门里也大有背景呢。 何平松大咧咧地说道:“没什么啦,我们莫副坛主看中了这老儿的一样物事。”他见陈无忌面色不佳,急忙补充道:“当然啦,是公平买卖,我们木龙山绝不会强买强卖的啊。” 他又扭头对邱老头吼道:“我说邱老儿你怎么回事,专挑今天来闹事是吗?” 陈无忌皱眉道:“行啦,行啦,你不要吓唬人。” 他扫了一眼其他的木龙山弟子,发现这些人都面露尴尬,扭扭捏捏。心头不禁疑云丛生,想要将邱老头带到一边问个清楚。 这时大门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掌门派人来了吗?” 不时有人喊道:“坛主”“坛主” 似乎是木龙别院坛主肖茂长老亲自出门来迎接了。 陈无忌心念电转,迅速判定了眼下的形势。如果执着于邱老头之事,纠缠不清,恐怕会落了肖长老的面子。uu看书 .uukanh他虽然代表宗门而来,但也不想太过恃势凌人。何况他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是一头雾水。 他当机立断,恶狠狠地对何平松说道:“你处理好这件事!我等会再问你。” 又换上平和的表情对邱老头说道:“老人家,你跟这位何护法去旁边商议商议,不要怕。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再来这里找我。我叫陈无忌。” 邱老头到了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见陈无忌说得诚恳,不像骗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信任感。便依言带着围观的那帮人走到道路旁。 何平松朝陈无忌作了个请你放心的手势,走过去亲热地搂着邱老头的肩膀,嘴巴凑到邱老头耳边,放低了声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边陈无忌整了整衣裳,带着黄辉李壮两人走上前去,正好与大门里出来的一行人迎面相遇。 一个身材瘦削,须发皆白,寿眉低垂,但是穿得很喜庆的老人乐呵呵说道:“原来是无忌来了啊。” 陈无忌也不敢怠慢,执手施礼道:“无忌见过肖长老。祝肖长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跟着侧了侧身,又对肖茂身边一个正在拈着乌黑长须笑眯眯的中年人行礼道:“见过莫长老。” 这两个桂花城分坛的最高负责人亲自来迎,可见对宗门代表的尊重。 陈无忌探手入怀,想着此时就将贺礼奉上,好歹先完成一件任务。只见他的手忽然之间僵住,脸色惊疑不定。 原来一直放在身上的,宗门给肖茂长老的寿辰贺礼,天下少见的环形玉佩。 不翼而飞了! 第56章 1己之力 陈无忌反应也快,瞬间恢复了平静。 但他面前的是何等样人,早看出他刹那间的异样。木龙别院副坛主莫心远眼带笑意问道:“无忌啊,哪里不舒服吗?” 陈无忌打了个哈哈,“早上来得匆忙,没吃早餐。这时候居然肚子打鼓,真是让两位长老见笑了!” 肖茂长老一脸慈祥,“那快进来吧。叫他们先摆一桌酒菜给无忌接风洗尘。” 陈无忌忙道:“不必麻烦了。寿星公亲自来迎,晚辈已经深感惶恐不安。” 肖茂长老笑道:“行啦,行啦,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捣蛋鬼吗!”说着亲热地拉起陈无忌的手,领着他往木龙别院里走去。 黄辉李壮两人跟在后面,深感与有荣焉。 一路上,人影穿梭,普通弟子和杂役们到处忙活着。装饰庭院,搬动物品,确实是在操办一个隆重的庆典。 这有点出乎陈无忌意料之外。他原先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寿宴,属于门派里的一般事务。看样子却是大办特办。 在他右侧落后半步的莫心远看出了他的迷惑,便说道:“今日适逢肖长老七十大寿,节度使府、刺史府都会派人来道贺,天威府桂城卫的鹿将军还会亲自前来为肖长老祝寿呢,我们木龙别院自然要把事情办得好看一点。” 陈无忌故作惊讶,“想不到肖长老面子真大。佩服佩服。” 莫心远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肖长老替宗门经营木龙别院多年,劳苦功高,人脉又多。我原先还以为鸣空或者你师傅会过来呢。不过相信宗门一定不会待薄肖长老,一定会有特别的赏赐。对不对?” 陈无忌心生警惕,偷眼望去,见到肖茂长老的笑容变得有点不自然,还瞥过来一道余光观察着自己,隐隐中有一丝期待。 陈无忌自然知道,若是此时能拿出那件玉佩,马上就可改变局势,皆大欢喜。可他拿不出啊。他干咳两声,不露声色,“噢,是这样的。掌门闭关了,鸣空师伯实在是抽不了身,我师傅呢,又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去找一味罕见的药材。所以呢,只有我过来了。” 莫心远失声道:“我们只收到你受伤的消息,没成想无忌你的伤势竟然如此严重。” 肖茂长老也转过头来关切地问道,“无忌,治疗你的药方缺些什么?不妨与莫长老说说,我们别院的库房里还是有一些珍贵药材的。” 陈无忌忙摆手道:“多谢两位长老关心。那个药材,掌门闭关前已经安排好了,就不劳二老费心啦。” 他拍拍胸脯,“宗门对肖长老的贡献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特意叫我带来一份特别的贺礼。寿宴开始的时候我就会奉上!” 肖茂长老乐呵呵说道:“老夫受之有愧啊,受之有愧。” 陈无忌在这话题上兜了个圈就蒙混过关,心中也是松了口气,跟着笑了几声,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大家走到了别院大堂,里面供奉着木龙山祖师爷的画像。陈无忌与黄辉李壮两人进去恭敬地上香。 肖茂与莫心远显然还有别的事忙,吩咐一个弟子好好接待后就走了。 陈无忌等人出来后被带到一个偏厅坐下,里面已经摆好一桌酒菜。陈无忌苦笑着摸摸肚子,做戏还得做全套,装模作样地夹了几口菜,举着酒杯慢条斯理地喝起来。黄辉倒是很高兴,放开手脚大快朵颐。李壮显得沉稳多了,和陈无忌一样浅尝辄止。 陈无忌若有所思,问道:“你们平时是不是负责和京城之间的联络?” 黄辉撕了块鸡肉入嘴,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是说李壮师兄吧,前年和去年我都是跟着毛师姐去飞沙关呢。” 陈无忌大感惊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近似木讷的李壮。李壮沉声道:“是的呢,我刚从洛州回来不久。” 陈无忌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你们进木龙山有多久了啊?” 黄辉道:“十年了呢。” 李壮道:“也快十年了。” 陈无忌点点头,说了句“吃菜,吃菜”,不再与他们交谈,心里默默梳理着今天发生的事。 他很肯定,在飞虹桥的时候玉佩还在身上。 如果在街上看到有人高呼抓小偷,那么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看看自己身上重要的物品还在不在。 当时看到胖子说那少年偷了荷包,陈无忌立即悄悄地查看了自己身上的口袋,可以确定,装着玉佩的盒子还好好的在怀里。 那么在汪实将人带走之后,过桥到木龙别院这段路。最有可疑的就是门口一帮人围过来的时候了。情况混乱,邱老头甚至抱上了他的腿部,围观的人吵吵嚷嚷让他大感头痛。 必定是有人在这时候趁乱偷走了玉佩。 他现在就是一个强壮些的普通人,对身体及环境的触觉远远没有以前那么敏锐。随便一个武道高手都可以轻易地从他身上偷走东西,神不知鬼不觉。 他在心里推敲一番,怀疑邱老头在木龙别院出现的时机是不是太巧了,莫非是冲着自己来的?他隐隐觉得背后有一个环环相扣的阴谋。 正在陈无忌不停地猜测的时候,何平松闯了进来。 陈无忌看着他,这时才发现这家伙是木龙别院里为数不多的自己认识的人。刚才一路走进来,很多弟子都是陌生面孔。想到这,他暗暗皱眉,难道木龙别院刚进行了一次大调动吗? 何平松拱手道:“无忌师兄,事情办好了。” 陈无忌收回心神,示意他坐下来,“你来得正好,我正想问你那个老人家是怎么回事?” 何平松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小事,那老头是城南卖豆腐的。我们莫副坛主前些天和他买了一样物事。这老儿把钱花光了就后悔,这不今天想来搞搞震,我刚才给了他一百两打发他走了。” 搞搞震就是闹事的意思。陈无忌看他眼神闪烁,说的话避重就轻。就知道肯定别有隐情,不过他心中有了定计,于是不露声色地地说道:“事情解决了就好,寿宴什么时候开始啊?” “要到戊时呢。听说有很多大官要来。”何平松随口答道。 陈无忌把筷子一放,“吃饱有点困呢,你帮我找一间安静的房间。” 何平松看看桌上还剩大半的酒菜,又看看神情认真的陈无忌,眼珠子一转,笑容满面道:“好的。” 陈无忌道:“要大一点的,够三个人休息的。” 黄辉和李壮有些愕然地望着他,但又不敢出声。 “没问题。” 何平松带着他们七转八拐,来到一个幽静的院子。阔落的天井里有怪石奇松,又种有些花草,u看书 .uuknhu.cm只是现在是冬天,枝条寥落,更显冷清。 何平松将他们带进其中一个房子里,“这是我的卧室,连着书房,地方够大。三位可以在这好好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陈无忌道:“还有书房啊,真看不出你是如此雅致的人啊。” 何平松讪讪笑道:“附庸风雅而已,无忌师兄莫要取笑。” 陈无忌正色道:“那就先谢过了,你交代一下外面的人,不要来打扰我练功。你先出去吧。” 何平松爽快地应着,告退出门。 黄辉和李壮面带不解之色看着陈无忌。黄辉忍不住开口道:“无忌师兄,要不我俩去门口替你守着,你在这好好练功?” 陈无忌笑了起来,“练什么鬼功。我骗他的。” “啊,师兄你这是?” 陈无忌道:“阿辉哥,你去帮我找一套普通的衣服来。” 见两人还是迷惑不解,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俗话说饱暖思**,趁着还有些时间,我正好去怡红院看看那个饭姑娘有多出色。” 他又拍拍黄辉的肩膀,“我先偷偷去看一下,下次带上你一起。” 黄李二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眼神。黄辉猥琐地笑起来,“师兄高招啊!” 陈无忌严肃起来,“为了不泄露出去,在我离开的时候,你们两人不可离开这个房间。” 黄辉和李壮急忙点头,“我们晓得,一定不会出去。” 陈无忌十分满意,嘉许地扬了扬握紧的拳头。其实他内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他要凭一己之力去找回玉佩! 第57章 奇物 巳时将尽的时候,改头换面的陈无忌偷偷离开木龙别院。 他换上了比较朴素的青衫,看起来像是游山玩水的普通书生。他先沿着离江走了一段路,然后走到河滩上,与撑着小艇卖鱼的船家搭讪。片刻后,有一只小艇愿意以五两银子的价格送他到城南的净瓶山下。 顾名思义,净瓶山的样子像是一个横放在地的瓶子,山恋起伏,用惟妙惟肖的弧度勾勒出瓶口、瓶颈,还有长长的瓶身。传说中观音大士路经此地,沉醉于山水美景而失手跌落净瓶,观音大笑而去,留下此瓶化为山岳。乃是桂花城一处有名的胜景。 陈无忌坐在小艇上,双手抱胸,凝望着净瓶山在水中的倒影。经历过九死一生,从西域回来以后,他稳重了许多。 从他发现环形玉佩不见了的那一刻开始,他立刻察觉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暗中布局,所谋甚大。与其说自己是目标,还不如说自己是棋子,到最后一定会牵扯更多的人进来。 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当场发作,暴跳如雷地质问,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但是现在没有了武力的他,似乎思考能力变强了。加上叶潇瑶那一天对他分析了各种朝中秘闻。他看事情看得比较深。 他不露声色地瞒过众人,甚至连随行的黄辉李壮都不告知。除了不敢轻信他人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激发了他的好胜心。 对手想以猫戏老鼠的态度来对付他,没门! 陈无忌嘴角升起一丝冷笑。谁是老鼠谁是猫还不一定呢! 他抬头看看天色。午时将至,寿宴将会在晚上的戊时开始。满打满算他只有四个时辰去寻找真相。 只要你还在桂花城,就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陈无忌用力地挥了挥握紧的拳头。 为了不引起何平松的疑心,他故意没有细问邱老头的情况,只知道他住在黑山下,平时卖豆腐。但有了这两项重要信息,他有信心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他当然不相信邱老头会那么巧出现在木龙别院门口,一定是有人故意安排,制造混乱,从而将他身上的玉佩偷走。 黑山在净瓶山后面五六里远。陈无忌上岸后,不紧不慢地踏步而行,还装出一副大感新奇有趣的样子东张西望,活脱脱是初到贵境的游人。 桂花城的冬天,远远没有北方的严寒。日光淡淡,凉风徐徐,远有泼墨似的寒山,近有皱着微波的瘦水,算得上是徒步赏景的好季节。 陈无忌一口气走了四五里,见到路边有一间茶铺,便走进去在竹椅上坐下,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没有了真气运转,他与普通人也没什么分别。 卖茶的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他端过来一碗热腾腾的茶水,“这位公子,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陈无忌道谢后双手接过来,吹了吹,浅浅喝了一口。立即龇牙咧嘴,吐舌扇风,这茶不是一般的苦。再看那碗中,浮着几片黑叶子,正是本地有名的苦丁茶。 陈无忌道:“老人家,你卖点桂花茶不好吗?卖这个!有人喝吗?” 卖茶翁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这茶苦后余甘,生津止渴是一流的。很多人都爱喝呢。” 陈无忌啧啧两声,把茶碗放到一边。 黑山已经近在眼前。之所以叫黑山,是因为这座山是桂花城少有的土山,与周围的石山相对比,植被浓密,春夏之时的蓬勃气象远望犹如一团墨绿。 陈无忌见茶铺里没有别人,便问卖茶翁,“老人家,我听说这里有人卖的豆腐特别好吃,不知是哪一家?” 卖茶翁不由重新打量了他几眼,“公子说的怕是邱老头吧。他以前做的豆腐鲜嫩可口,在这城里也有一点名气。” 陈无忌大喜,“对对对,就是他。不知他此刻在何处,我正想帮衬帮衬他。” 卖茶翁摇头道:“他已经发达了,不做豆腐了。” 陈无忌问道:“为什么啊?” “他和木龙别院做了一单生意,发财啦。”卖茶翁望着炉中炭火出神。 陈无忌故作惊讶,“什么生意啊?难道卖豆腐也会发财!” 卖茶翁失笑,“说了怕你不信。木龙别院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了他一样物事。” 陈无忌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请问老人家,到底是何物事如此值钱?” 卖茶翁叹道:“是一口水井!” 陈无忌这次是真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什么?水井?” 卖茶翁扭头看着他,“嗯,水井。” “这邱老头啊,家中有一口浅井。说来奇怪,每天产出的井水都是刚好两桶,一滴不多,一滴不少。那井水端的是清甜无比,生饮已经可口,用来做豆腐更是一流。” “邱老头的豆腐畅销了几十年,也是多得这井水之功。” “半个月前,木龙别院的人来找邱老头。听说是他们的副坛主想用这井水来酿酒,所以就干脆把水井买下来了。看书.uash” 陈无忌问道:“木龙别院是不是仗势欺人了?” 卖茶翁看他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小哥,话可不能乱说。木龙别院可是我们越州大门派木龙山的分支,素来锄强扶弱,口碑好得很。” “这买卖的事讲的是你情我愿,公平交易。邱老头卖了一辈子的豆腐,还是第一次看到三百两那么多的银子,当然是满心欢喜地卖了。” “我家的水井啊,要是有人能出一百两银子来买,我都愿意卖!” 说到这,卖茶翁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是了,我听说今天邱老头要去木龙别院讨什么公道。这人啊,一贪心,就变坏。” 陈无忌更好奇了,“这邱老头怎么就变坏了呢。” 卖茶翁也聊得起了兴致,“话说这邱老头得了三百两银子,第一件事就是进城买房子,第二件事就是去怡红院听曲。” “早阵子怡红院来了个女子,天生的好歌喉,听过她歌声的人无不神魂颠倒。邱老头临老入花丛,这钱啊,就像水推沙,没几天就花完咯。” “我们这里的乡亲都会经常进城做点小买卖,所以知道了他这些破事。” “这邱老头没了钱想重操旧业,谁知道没有了那口井的水,他做的豆腐可难吃了,根本就卖不出去。” “于是就有人撺掇着他反悔,去木龙书院再敲一笔。” 陈无忌听到这里,心中更觉得邱老头这事不简单,忍不住焦急起来,“老人家刚才说邱老头在城里买了房子,不知道买在哪里呢?” 第58章 游戏开始 午时过了一半的时候,陈无忌回到桂花城中的沙洲码头。 据卖茶翁所说,邱老头在附近的巷子里买了一间房子。他当然要去看个究竟。 岸边的那条街道仍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陈无忌心中一动,慢慢走到早上穆雨冬吵架的那个摊档前。 这个字画档挂着不少画像和书法,几个人在挑选着,白发苍苍的摊主正在大声推介商品。那副假的高山行旅图就挂在他身后。 陈无忌站在那里细细欣赏着那副画。 摊主费了不少口舌,终于卖出了一副对联,心满意足地数了数银子。这才注意到默不作声的陈无忌。 他显然认不出陈无忌。毕竟陈无忌的样子有了很大的改变。 他满脸堆笑道:“公子好眼力,这高山行旅图乃唐大师真迹,是我的镇摊之宝。” 陈无忌道:“可否拿过来让我看得清楚些。” 摊主应了声,小心翼翼地将这裱好的长条山水画拿过来。 陈无忌俯下身,装模作样地审视着。 “公子你看这里。”摊主指了指隐藏着的“东方”二字,“唐大师在这留下了自己的名号,可见这是真迹无疑啊!” 陈无忌心里暗笑,故作讶然道:“哎呀,我只听说唐大师自号西坡。这东方之号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摊主神色不变,“公子还是太过年轻啊。唐大师的名号可太多了,这东方之号乃是他隐居在离水之滨的时候取的,所用甚少,所以一般人不知道呢。” 陈无忌也懒得和他扯皮,便问道:“那这副画开价多少呢?” 摊主竖起三根手指,“三百两!” 陈无忌不禁失笑,他拱了拱手,“老板,这么贵重的画你收好。三百两,我宁愿去怡红院听曲子呢。”说着转身就要走。 摊主急了,连声道:“公子别走啊,公子一看就是斯文人。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名画配名士,我就忍痛割爱了。两百两如何?” 陈无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贵了,太贵了。” 摊主作出肉痛无比的表情,“那公子开个价吧。” 陈无忌伸出食指摇两摇,“一百两。”他虽知这幅画是赝品,但是穆雨冬的画技出色,几可以假乱真。还是值这个价钱的。 摊主思索了一会,唉声叹气,好像卖了自己的爹娘一样,“公子你砍价也砍得太狠了。这可是我的镇摊之宝啊。好吧,我帮你包起来。” 陈无忌知道他是在做戏,笑而不语。等到钱货两讫,他将卷轴状的画幅往怀里一塞,潇洒离开。 从旁边一棵大桂花树下转弯进去,有一条僻静的小巷。两排平房相对,中间一条窄窄的石板路。几个老人在门口晒着太阳聊天,几个小孩在路上踢石头玩。 陈无忌一走进去,就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伸出手亲切地摸了摸其中一个小孩的脑袋。然后施施然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邱老头的房子是这条巷子最里面右手边的那一间。 陈无忌来到虚掩的木板门前,看见墙壁上斑驳的裂痕,门槛处灰色的青苔,屋檐下沾满灰尘的蜘蛛网,心想这房子有些年头了。 他执起门扇上的铁环,轻轻叩了两下,“有人在家吗?” 屋里保持着静寂,无人回应。 陈无忌皱起眉头,鼻子抽动着闻了闻,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叫人不安的味道。 他扭头看了看巷口,老人们还在了无生趣地聊着闲话,小孩们叽叽喳喳地玩着游戏。 陈无忌用力推开半扇门板,随着吱呀一声,他和猛然涌入暗室的阳光一样飞快地闪身进了屋里。 这是一间普通的民房,进门就是小客厅,右侧是卧室。 陈无忌眨了眨眼睛,迅速适应从亮处到暗处的光线变化。 客厅里只有些简陋的家具,卧室的门大开着。陈无忌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邱老头果然在里面。 只是他已经死了。 尸体直挺挺地横在床上,左手从床沿垂下,右手捂住心口,手指弯曲。双目圆睁,脸部凝固住懊悔与惊恐的表情。 陈无忌心里咯噔一下,先扫视四周,房间很小,头都不用转就尽收眼底。后面的墙有一扇打开的窗,看大小足够让一个瘦小的成年人钻出去。 陈无忌走到窗前探首,迎面看见的是一道白墙,但中间有一条两尺宽的排水沟。他心中了然,退回来床前,伸手插入尸体与床铺之间,感到仍有一丝微弱的温度。 看来凶手刚离开不久。陈无忌有点懊恼,如果没有在书画摊浪费时间,说不定自己来得及阻止这桩谋杀案。 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似乎从他来到桂花城那一刻开始,就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兜头兜面地罩住他,环环相扣的阴谋让他如飞虫堕网内。u看书 .uukanhuom 现在,还搞出了人命。虽然邱老头的人品存疑,但始终是一个普通平民,牵扯到江湖仇杀中未免有点无辜。何况一个时辰前,这个老人还抱着他的大腿跪求放过。 陈无忌心念电转,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到底是谁在针对自己?他在去飞沙关之前,很少在江湖走动,理应没有仇家。飞沙关之行,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争执,只能说和万长青以及飞雪城的崔影有些龃龉。但这两人都留在玉门关守边,不可能跟着他回来啊。要说他们安排手下的人来对付自己,那也未免太小看木龙山在越州多年的经营了。只要其他门派的人一进入越州,就会有眼线监视他们的举动。咦,万长青是天威府的人,莫非他能使唤桂城卫的人帮他办事?也不对,桂城卫的人不敢对木龙山弟子下手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这次去西域,结下最大仇的应该是炎教,难道是圣女不肯放过他,派人潜伏进来?更不对了。炎教的人没那么容易进入中原的,而且相信他们一定也知道了夏朝准备西征的计划,现在只会在大漠里备战,不会有空来追杀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陈无忌左思右想,忽然泛起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是宗门中有人想夺取自己的嫡传弟子名额,故意做局来害他身败名裂,甚至制造意外谋他性命? 陈无忌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不一会,一大群人挤进屋里来,为首的还是几个捕快。有人大喊: “啊,邱老头被杀了,快抓住凶手!” 第59章 迷雾重重 跑进屋里的人显然将陈无忌当成杀人凶手了。 两个捕快冲过来,一左一右钳住陈无忌的手臂。 陈无忌挣了挣,身内没有真气,竟是无法挣脱,“慢着,你们搞错了!” 捕快喝道:“屋里只有你一个,错不了!” 陈无忌不怒反笑,盯着前面的人说道:“汪捕头,你不认得我了吗?” 带队的人正是早上在飞虹桥上见过的汪实,他闻言一怔,认真看了看,迟疑道:“木龙山的师兄?” 陈无忌颔首道:“正是!” 汪实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说着示意那两位捕快先松开手。 陈无忌活动了一下手臂,从容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今天早上这个邱老头来木龙别院门口喊冤,所以我就来看看他咯。我进屋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显然大家都知道邱老头今天去过木龙别院,汪实心中先信了几分。 不料人群中有一个老人说道:“可是刚才邱老头回来后,只有这个人进来,他不是凶手谁是凶手呢?” 这老人就是在巷口晒太阳的其中一个。这条巷子是断头路,什么人出入过,他们最清楚。他说的话显然也是真的。 众人看着陈无忌的目光又变得怀疑起来。 陈无忌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汪捕头,你不妨先调查一下邱老头的死因。” 汪实观察了一下房间内的情形,心知陈无忌已经表明了身份,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逃走。便说了声好,走近邱老头的尸体,看了看外表,又将手放在尸体的颈间。 看样子他的武道境界也有五品中阶,能够将真气注入他人体内。他沉吟了一会说道:“邱老头外表没有伤痕,我用真气检查他体内,发现他心脉已经被震碎。应该是被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忽然发难,一招毙命。” 陈无忌神情轻松,“汪捕头,你再看看我。” 汪实看着他,半信半疑地搭手在他手腕上,注入一道真气,发现竟如泥牛入海,当下大惊失色,“师兄你居然才武道八品,没有进入炼气层次!” 早上他们相遇时,汪实见陈无忌气度非凡,又有两个武道四品高阶的随从,以为他一定是山上地位颇高的弟子,想必武道品阶也会是上三品的炼意层次。所以知道陈无忌还停留在武道初级的炼体层次,自然非常惊讶。 陈无忌淡淡说道:“我刚从飞沙关回来。” 汪实恍然大悟,“啊,原来你是陈无忌师兄!” 陈无忌也有点吃惊,自己的名气这么大了吗? 汪实激动地说道:“诸位,我这位陈师兄可是力战炎教高手,刚从西域回来的大英雄。他不可能是凶手!” 众人一阵骚动。原来木龙山知道陈无忌受伤后,不但没有隐瞒,还趁势宣扬了陈无忌的英勇事迹,说他是力抗炎教圣女才失去武功。这样一来,不仅提高了门人的士气,还高高树立起木龙山为朝廷尽忠、血战西域的形象,引发越州人同仇敌忾的情绪。 那个怀疑他的老头唉哟一声,“原来这位小哥是我们越州人的大英雄,小老儿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陈无忌顺坡下驴,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但众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敬佩。毕竟像他这个层次的武林中人,为了朝廷搏命一战,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汪实走到窗前看了看,对陈无忌的怀疑尽皆消失,“看来凶手是从这里进来和逃走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败类,居然敢在桂花城犯事!” 陈无忌道:“汪捕头,出外面再说吧。” 窄窄的房间挤满了人,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汪实点头称是,留下两个捕快在现场,将剩下的人统统赶出去。 站在阳光普照的巷子里,陈无忌问那个老人,“老丈,邱老头最近和什么人来往得比较频繁?” 老人答道:“他刚搬进来不久,和大家都不熟。听说他发了大财,平日里总往怡红院跑,临老入花丛,快活逍遥呢!”语气隐隐有一丝艳羡。 他想了想,“对了,最近几天他回来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陪他有说有笑地走到巷口。” 陈无忌精神一振,“这年轻人长什么样啊?” 老人抬头望天,苦苦思索,“没印象了呢,就是很普通的年轻人。” 看着陈无忌期待的眼神,他无奈地摇头,“真的是很普通呢!” 陈无忌见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uu看书 .uukanshu 转头对汪实说道:“那汪捕头为何来得这么巧呢?” 汪实答道:“我和兄弟们在飞虹桥头巡逻,忽然有人在我耳边说,一字巷的邱老头死了。我转过头来,那人却在人群中走远了,看背影也是个年轻人。” 一字巷就是这条巷子的名字。汪实道:“我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就带人赶过来咯。” 陈无忌念叨着,“又是年轻人啊。”这个报案的年轻人十有八九就是最近几天和邱老头走得很近的那个人,甚至极有可能就是杀害邱老头的凶手。 汪实也有同样的想法,“现在看来,这个人极其可疑。可惜我没看到他的脸。” 陈无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汪捕头,你们不是押送那个小偷回衙门吗?处理得这么快?” 汪实撇嘴道:“别提了,走到半路那个胖子就说是一场误会,那荷包是他不小心掉到地上的,虽然看见是那小子捡的,可他不想追究了。” “既然事主这么说,我们也就懒得管了。放了他们走。” 这又大出陈无忌意料之外,他忽然间觉得自己遇到的人和事似乎都是别有用心的安排,迷雾重重中有一个躲在黑暗里的人冷笑着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阴谋? 如果只是简单的想他死,那么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他根本无力抵抗。 难道想要拉他入局,借此打击木龙山的威信? 陈无忌心中涌起一股斗志,那就放马过来吧! 第60章 追踪 陈无忌心中有了判断,便与汪实告别。 汪实说道:“发生了练武之人参与的命案,我也得向天威府的桂城卫报告。还要去木龙别院一趟,了解一下最近有没有可疑的武者来了桂花城。” 陈无忌压低声音道:“我要拜托汪捕头一件事,你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说起见过我。” 看了看旁边窃窃私语的人,他补充道:“这里的人也麻烦注捕头交待一下,叫他们封口。” 汪实看着他有些不解,但见他说得严肃认真,便点了点头。 陈无忌道了谢,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帮你查清楚这件案的。”说完转身走进大街的人潮中。 纷扰了许久,午时已过。 未时之初,冬日里阳光最温暖的时候。陈无忌心里却有一股寒意,脑海里飞快地调动记忆,搜索一幅幅画面。 在山上习武多年,虽然没有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也有些回想细节的本领。 他想起在木龙别院门口,邱老头跪着的时候,他留意到人群中有一个欲言又止的年轻人。只是对方长得毫不起眼,他用力地想了又想,还是无法形容那人的样貌,只得放弃。 “或许他真的太普通了。”陈无忌喃喃自语。 一个念头闪电般擦亮脑海。外表普通,难道不正是一项特征吗? 追求这种特别伪装的,是一个特殊的群体。 杀手! 江湖上一直有这样的说法,越是顶尖的杀手,越会在平时表现得普通平凡。普通得让人忽视存在,才能一击即中飘然离去。 陈无忌身为木龙山的嫡传弟子,有权限获知不少机密情报,对一些江湖秘闻有所了解。 夏朝虽然严格控制着江湖门派,管控住武道中人,但正如有光明就必定会有黑暗,有压迫就会有反抗,还有为数不少的武道中人,既不投靠天威府,也不依附各大门派。他们隐藏在世俗之中,干起了最古老的职业之一。 杀手。 他们以收割人命来换取资源,慢慢形成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在天威府的档案里,以这个名字记录他们: 逆天盟! 逆天行事,以血为盟! 天威府一直以来都组织各大门派对其进行围剿,但成效不大。 杀手本就擅长潜踪匿迹,更何况有了团队的精实运作。 陈无忌从木龙山历年搜集的情报中知悉,逆天盟的规模越来越大,渐渐有与一个大门派对抗的实力,在江湖中也表现得越来越活跃。 掌门万一尘对此的判断是,既然无法阻止逆天盟的壮大,那就让它成长。等它浮出水面,它臃肿的身躯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再将它一网打尽。 像那暗夜里猖狂的魑魅魍魉,一旦按捺不住冲到阳光下只会灰飞烟灭! 陈无忌认同掌门的看法,只是如今桂花城里有了逆天盟杀手的出现。他无可避免地担忧宗门会有太大的损失。 逆天盟无利不往,这桂花城中到底是谁下了重本将他们请来? 再说逆天盟行事诡秘,飘渺不定,一般人根本联系不上。 陈无忌越发觉得眼下的桂花城里在酝酿着一个惊天大阴谋。 现在他就算知道了与逆天盟有关也于事无补,手头上的线索太少了,他没有头绪去追踪那个普通的年轻人。 陈无忌开始考虑要不要回木龙别院示警,调动宗门的力量。 但他转念一想,现在局势还不明朗,再加上他现在宗门里的地位很微妙,在木龙别院未必能掌握绝对的话语权。说不定有人正等着他跳出来犯错,到时就算他是出征西域归来的大英雄也要拱手让出嫡传弟子的身份。 一定还有别的蛛丝马迹! 陈无忌停下脚步,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又来到了飞虹桥头。 行人如织,四处响起的喧哗声盖过了江水的奔腾。 陈无忌心中一动,想起早上在飞虹桥上发生的事。 一个坚称被少年偷了荷包的胖子,在和捕快去衙门的路上反口说是误会。 这件事也很诡异啊! 陈无忌闭上眼睛,回忆当时的情景。 胖子从少年身上搜出一个方形荷包。 这个荷包看上去很新,表面绣了云与山的图案,还有充满越州特色的花纹。 应该是刚买不久,而且是在桂花城里买的! 陈无忌睁开眼睛,这条线索值得跟下去。他辨了辨方向,大踏步前行。 春风街是桂花城专门卖纺织品的一条街。两排店铺里卖的是各式各样的汗巾、手帕,还有荷包。 尽管未时过了一半,陈无忌却静下心来,从街口开始,一间间店铺慢慢浏览过去。 大概看了十几间铺子,来到一间叫秦记的。陈无忌在店内扫视一周,突然眼前一亮,目光停在一个方形荷包上。 店主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因为这时没有别的客人,所以陈无忌一走进来他就凝神观察。陈无忌突然间变化的表情被他看在眼里。 他满脸堆笑地从柜台后走过来,“公子好眼力,这个荷包是本店特有的款式,由名师制作!” 陈无忌道:“其他店没有得卖吗?” 店主自豪地道:“当然,这是本店专门请城西的蚕娘子制作的,独此一家,数量有限!” 他继续殷勤地推销,“现在只剩这一个了,公子不可错过哦。” 陈无忌掏出一块银子,掂了掂约莫有十两,轻轻抛到店主手中。 店主喜出望外,却也老实地说道:“多了多了,这荷包只卖一两银。” 陈无忌笑道:“我买的不是荷包,我想从掌柜口中买一个答案。uu看书.uuashu ” 店主握着银子的手僵住了,但很快他又堆满笑容,“公子请说。” 陈无忌道:“我想问你,最近买了这个荷包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圆滚滚的胖子?” 店主神情一松,愉快地将银子收入怀中,嘴里吐出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有。” 想不到这店主也是个妙人,陈无忌不由仔细地打量他几眼,双目射出冰冷的寒光。 店主被看得心里发毛,干笑道:“公子请继续问。” 陈无忌道:“你认识他吗?” 店主点头,“认识。”随即不待陈无忌开口,连珠炮般说道:“那胖子就住在这条街后面的珠玑巷里,叫做卢上信。” “这胖子平时在码头做点倒卖生意,勉强温饱,好在上无高堂,又无妻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不过听说上个月有个远房表弟来投靠他,我也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不成想今天早上他急匆匆地来买荷包,我还奇怪他是发达了么,都舍得买这么贵的荷包!” “他不会是得罪了公子你吧?” 陈无忌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掌柜的,你还是话少的时候比较有趣。” 未时将尽,陈无忌来到珠玑巷,轻易就问出哪间房子是卢上信家。 那是一个独门小院,院门没有锁,陈无忌连门都懒得敲,抬手就推门进去。 院子里正在有说有笑的两个年轻人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同时吃了一惊。 片刻的呆滞后,胖胖的卢上信说道:“你来啦,有人托我给你一个口信!” 第61章 戏为 陈无忌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对面是一间低矮瓦房,大门敞开。两侧用黄色的泥砖围着,院子里收拾得还挺干净。靠近房子的角落里长着一棵粗壮的桂花树。树下有一张石台,桌边散乱地放着木凳。 胖子和少年就是在树下的石台相对而坐。从陈无忌进门那一刻起,就直勾勾地看着他。 陈无忌感觉到房子里没有别的人,这两个年轻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手,大概就是普通的市井之徒。 陈无忌大大方方地走到石台边坐下。问那个胖子:“你认得我?” 胖胖的卢上信答道:“认得。” 可能是因为陈无忌没有练武之人的那种骄横,看起来非常平易近人,他们两个从最初的慌乱中很快恢复平静。 陈无忌的左手搭在石台上,食指和中指并拢,有节奏地敲击略显粗糙的台面。“那你说说我叫什么名字?” 卢上信却摇摇头,“那倒不知。我只是认得你的样子。” 陈无忌望向那个抿着嘴沉默的少年,“我记得早上你说他偷了你的荷包。” “可现在我看你们的关系很好嘛。” 卢上信不再隐瞒,指着少年道:“他是我表弟王良。” “今天早上有人请我们两个在你面前演一场戏。” 陈无忌依然不急不怒,既不着急地问所谓的口信是什么,也不紧张地追问是谁请他们演戏。他留神着周围的情况,确认自己还掌握着局势。他想要知道这两人更多的情况,了解更多的细节。这很重要。 他继续问卢上信,“我听说你只是个在码头混的生意人,为何会有人请你来演戏啊?” 卢上信显得很自豪的样子,“生意做多了自然就会演戏啊!” 陈无忌哑然失笑,“有道理。” 卢上信自顾自说了下去,“不过演戏可比做生意好赚多了。就早上这场戏,我和表弟得了一百两银子呢!” 陈无忌道:“那可真不错。好了,你可以和我说说到底是谁雇你们的了。” 卢上信道:“是一个大美女!” 陈无忌道:“有多美?” 卢上信叹了口气,“我没有看见她的样子,但我就是知道她肯定是个大美女!”他望向他的表弟王良,王良点点头,表示赞同他这个说法。 陈无忌皱皱眉头,带着一丝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卢上信与王良再次交换了眼神,说道:“今天早上天蒙蒙光的时候,我忽然被人推醒了。” “王良表弟刚来不久,和我睡同一个房间,我还以为是他弄醒我。” “谁知道张开眼睛一看,王良表弟也醒了,缩在床角。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这人一看就是个女子,虽然蒙着面,但露出来的眼睛是那么的美,还有说话的嗓音是多么的有磁性,还有那该大的大该小的小的霸道身材。我敢肯定她一定是个大美女!” 陈无忌看着他追忆春梦似的表情,心头莫名有些烦躁,用力的敲了敲石台,“少说废话。” 卢上信吓了一跳,讪讪地说道:“她就扔了一小袋银子给我们,吩咐我天亮后就去春风街的秦记买一个方形荷包,然后在码头留意着你的行踪,务必要在你到达木龙别院之前,在你眼皮底下演一场抓小偷的好戏。”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你的长相。我也相当的擅长认人。再说公子你当时穿着木龙山大侠的高级服饰,小的一下子就认出来啦。” 陈无忌留意着王良的神色,见他在卢上信叙述的时候会微微点头,便知卢上信说的话基本上是真的。他在心里思忖着这个美女到底是谁,追问道:“那你刚才说的口信又是怎么回事?” 卢上信摸摸头,“她原话是这样说的,你们做完戏就回家等着,如果那小子找上门来,你就帮我带一个口信,如果他没有来,你们就忘了这件事。” 陈无忌盯着他,他连忙说道:“她的口信只有两个字,戏为。演戏的戏,作为的为。” 戏为。这就是神秘美女留给陈无忌的口信。 陈无忌喃喃地将这两字念了几遍,忽地双眼一亮,显然明白了其中奥秘。他神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笑嘻嘻地看着那两人。 “两位传讯辛苦了,拿去喝茶吧。”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石台上。 卢上信和王良的眼睛都直了。一日之内连发两笔横财,简直是财神天降啊。 陈无忌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却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 卢上信兴奋地搓着手,一边瞟着石台上的银子但又不敢去拿,一边偷偷地观察着陈无忌的表情。“这位公子,我们做的一切都告诉你了。放心,我们兄弟俩都是守口如瓶的人。你看,我连公子的姓名都不会问。uu看书 ww.uanshu ” 陈无忌道:“你们可以叫我陈公子。” 被人叫惯了师兄或是大侠,现在听人叫几声公子,他还是挺享受的。 卢上信拱手道:“原来是陈公子。请问陈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陈无忌道:“不要慌,我只是看你们两兄弟还挺有趣的,所以想多聊两句。”他望着寡言少语的王良,“不知道你表弟现在干些什么工作呢?” 王良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迎上他的目光,“我在刺史府里的厨房做学徒。” 卢上信在旁边抢着道:“我这表弟命苦啊,全家上下死剩他一个。你看他长得像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其实他已经十七岁了。” “我身为他唯一的亲人,不能不帮着他。所以找了关系送他到刺史府里当个杂役。” “他做事伶俐,因而被府里的大厨农德大师看中了,要了他在厨房里做个学徒。” “这农德大师也是我们桂花城的名厨了,就是脾气不太好,而且贪财!不送钱去打点,他是万万不肯传授真正的厨艺的。” “我这表弟在厨艺方面还算有点天赋,这些天我也正在发愁怎么弄钱去给农德大师。幸好财神庇佑。”说到这,他目光闪动,望着石台上的银子双手合十,“感谢两位高人赠我银子。” 陈无忌不理他,只看着王良道:“你今天不用去刺史府开工吗?” 王良摇摇头,“我只是请了半天假,待会申时就要赶回去呢。” 陈无忌忽然严肃认真起来,“那你有没有办法把我带进刺史府?” 第62章 不能说的秘密 王良吃了一惊,“你要进刺史府?” 陈无忌留心着他的反应,心里暗暗验证自己的猜想。 他问的是有没有办法带他进刺史府,王良的第一反应是反问,而不是说没有办法。他便知道自己所想的不差。那个口信的关键其实是落在这少年身上。 戏为。按字面来解释,这两个字的意思是“游戏人间,随手而为”。 当然,这样的解释没头没脑,任谁也猜不出究竟是何用意。只有陈无忌才明白真正的含义。 因为,这两个字蕴藏着一个专属于他与某人的秘密。 在他的少年时期,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沉迷于刻章,然后在各种书上面乱盖。 叶潇瑶一向不怎么约束他,木龙山上也就没几个人能管得了他。 他常常从山下买一些话本回来看,什么才子佳人,什么妖狐鬼怪,看得是津津有味。 这一天,他看到一本南柯太守传。说的是有一个人饮醉了在大树下睡觉,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叫槐安国的地方,平步青云,一路升官发财,又是驸马,又做太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结果醒来后发现所谓的槐安国其实是树下的一个大蚁窝,人生种种,不过南柯一梦。 陈无忌合上书后,略有所悟。那时候他刚上山不久,对武道充满憧憬,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以为山上的宗师们就如同凡夫俗子说的神仙一样,高来高往,不受尘世约束。 当时看到这样的故事,以他少年心性,自然还体会不到什么人生如梦的惆怅。反而觉得这种陷入红尘迷阵的凡人一定是被神仙捉弄调戏,故而留下如此趣闻。 他兴之所至,立即取来一方玉石,用小刀刻了一枚只有“戏为”二字的印章。然后庄而重之地在书的封面上盖下去。 来借书的某人看着他的举动,哑然失笑。“喂,无忌啊,你真的看懂这个故事了吗?我怎么觉得你九唔搭八,不知所谓!” 陈无忌那时候还很傲娇,哼了一声道:“夫子说读书不求甚解,我在这方面已经是最高境界了。” 某人在他头上凿了一个爆栗,“你这字刻得还不错,这枚印章就归我了。”她翻了翻那本南柯太守传,一把扔得远远的。“你少看点这些书,有时间去普陀峰的藏书阁看看武功秘笈。” 她将那方小小的印章在手上抛了抛,仰天大笑着离开隐龙岩。 远远传来她的吟哦声,“游戏人间,随手而为。好好好!” “随手而为个屁,你这是趁火打劫!”陈无忌冲着她的背影吼道。 这是木龙山生活的一个小插曲。陈无忌很快就对刻章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学习别的技艺。这枚“戏为”印就成为目前他刻的最后一方印章。 而这枚印章是怎么来的,也就是只有他和某人才知道的秘密。 陈无忌刚才一听到这两个字,马上就知道了给他口信的人是谁。他放松心情的同时,也想知道为什么她会选这两个人来传讯。所以他耐心地闲聊,了解他们的信息。 当听到王良说他在刺史府里做厨房学徒,他立即意识到“戏为”这两个字除了能明白无误地表明她的身份,还附带了更重要的信息。 当初看了南柯太守传他才刻这枚印章,书上的太守一职,就是现在的刺史。 她在暗示刺史府里有重要的情报。 所以陈无忌立刻就问王良能不能带自己进刺史府。在得到王良没有否认的回答后,他当然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才是为什么她要找这两人来传讯的关键所在。 他面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王良与卢上信二人哪里会知道他内心的思绪已经跑出了十万八千里远,跑过了山路十八弯。 王良有些捉摸不定地看着卢上信,卢上信沉思了一阵,说道:“陈公子啊,要说带你进刺史府,也不是没有办法。” 陈无忌回过神来,摸出身上所有的碎银,合在一起也有五十两左右,统统放在石台上,手掌轻轻一推,推到卢上信面前。 “只要能带我进去,什么办法都可以。” 申时三刻。陈无忌跟着王良到了刺史府的后院。 原来除了王良在厨房做学徒外,卢上信还承包了刺史府的蔬菜供应。想不到他还真有做生意的天分,在码头倒卖菜蔬,倒腾来倒腾去,居然将生意做到了一州之长的刺史府里去了。 在刚才,卢上信便籍着送菜的借口,让陈无忌装扮得更普通一些,装作是他的伙计。三人一起大摇大摆地进了刺史府的后院。 王良在这里也厮混了半个月,上上下下都有点熟了。他特意找了个与陈无忌身形相近的帮厨学徒,拉到一边。再由卢上信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这人心甘情愿地拿出二两银子,主动地和陈无忌互换衣裳身份。 卢上信说,他可以装成自己的伙计混出府外玩上一个时辰。他在府里的活就由陈无忌来干。天黑以后两人再换回身份。如此乐事只需二两银子,可是天大的便宜啊。 陈无忌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的偷天换日之法,也不禁叹为观止。同时又不得不承认,想要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守卫森严的刺史府,对于现在毫无武功的他,这是最好的办法。 等到卢上信带着那个学徒,拉上卸了菜蔬的空车离开。uu看书.ukanshu.co 陈无忌跟在王良身后,进了厨房里。 他故意低着头,又拈了些灶灰在脸上抹了抹。却见厨房里其他三五个或切菜或烧火的学徒对他视若无睹。正觉得奇怪,才注意到王良一路走过去,往每个人腰间塞进去几个铜钱。 原来如此,这生意是两个家伙做熟了的。 他偷偷问王良,“你们不是可以请假吗?怎么还需要这样偷偷摸摸地出去?” 王良低声道:“那是因为我还没做够一个月,以后我就像他们一样,很难请得到一次假了。农德大师可是很严格的。” 陈无忌轻轻点头,加上知道暗处还有她在操控局势,紧绷的心神不知不觉松弛下来。嗯,一定可以找回玉佩的。他这样想着,装模作样地在灶边蹲下来,拿起一根木柴往火里挑挑拨拨,认真扮演烧火童子。 想知道刺史府里有什么秘密,当然是到处探听最方便。可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武者的陈无忌来说,连飞身上屋檐他都办不到,要在这到处有守卫巡逻的府衙里潜踪移位四处侦查无异于痴人说梦。 幸好,他有一个出身豪门的师傅。 叶潇瑶曾经对他说,想知道一个大户人家的八卦消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躲在下人干活的地方偷听。听上一天,你会连主人家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知道。 他按理推测,越州刺史府的秘密也一定会在下人的闲聊中流露出蛛丝马迹。 后院,厨房,显然就是下人的聚集之地。 陈无忌没有猜错。他很快就听到了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第63章 秘闻 陈无忌在越州刺史府的后院厨房里,装模作样地烧了一会火。 没过多久,有两个婢女走进来。她们的衣着看起来比较光鲜,走路带风,虽然都是姿色平平,在后院内却摆出眼高于顶的样子。。 王良小声地告诉陈无忌,这两位是刺史夫人的近身侍女,来厨房里是专门为了看汤火的。 陈无忌对这些官宦人家的做派略有了解。知道有些主人家喝的汤是用比较名贵的材料煲的,所以会叫自己的贴身丫鬟来监工,防止厨房的人偷工减料或者偷喝。 其中一个婢女来到灶边,抄了块湿布在手,将一个热气腾腾的瓦煲揭开看了看,鲜肉与药材的香气弥漫开来。她用另一只手扇动着白雾般的水蒸气,凑鼻子去闻了闻,“火候还不够。” “喂,你把火再烧得旺一点。”她斜着眼睛对陈无忌说道。 陈无忌低着头不作声,塞了两根干柴进灶里。 另一个婢女用尖利的嗓音说道:“小红啊,二夫人今天的又是人参鸡汤啊?” 小红说道:“是啊,二夫人身子弱,需要补一点的汤水。小蓝,你们大夫人今天喝的是什么呢?” 小蓝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揭开另一个瓦煲看了看,“哎,大夫人今天继续要喝定惊安神的猪心枣仁汤。” 陈无忌这时候听明白了,原来这两个小婢女分属于越州刺史不同的夫人。 小红与小蓝走到一边继续她们的闲话,陈无忌蹲在灶火前,竖起耳朵细听。 小红道:“大夫人的心病还没好么?” 小蓝表情夸张地拍了拍自己刚开始发育的胸脯,“哪有那么快好!别说大夫人了,就算是我,现在一想起那晚的事,我的心儿就砰砰砰地乱跳。” 小红掩嘴偷笑,“有那么可怕吗?说给我听听。” 小蓝扫了一眼厨房里自顾自忙碌的众人,反而提高了音量说道:“都怪我眼神太好。那天夜里,正扶着大夫人回房,经过偏厅的时候,我不小心看了一眼那副画,我滴妈呀,吓死我了。” 小红道:“难道那副画有。。。。。。鬼?” 小蓝心有余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幅画里的山,在那一晚变成了老虎。” 小红半信半疑地说道:“你是不是眼花了?我记得那幅画上画的是离江山水,会不会是有一座山的形状画得像老虎,夜里又看不清楚,把你吓了一跳?” 小蓝却十分肯定地说道:“我不会看错的!你也知道,那幅画是老爷到任当天,节度使大人送来的贺礼。老爷刚开始收在书房里,后来一向喜欢山水画的大夫人知道了,两个月前去拿了来,挂在偏厅里。我们这帮侍女基本都是在白天见过那副画。晚上大家都很少走那边。” “那幅画十分精妙,山与水画得就像真的一样。画像中间明明是一座屏风似的大山。” “谁知那晚我看过去,画像中间的大山不见了,换成了一只作势欲扑的老虎。尤其是那对虎眼,在烛火的映照下,像是活的一样,闪闪发光。大夫人当场就晕了,我是吓得哇哇叫。” 小红被她的叙述勾起了一丝紧张,“后来怎么了?” 小蓝却像泄了一口气似的,不咸不淡地说道:“后来老爷就来了,侍卫还没到,他叫我先把画收起来拿给他。” “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那幅画咯。” 小红压低声音道:“这画毕竟是节度使大人的礼物,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小蓝道:“是的啊,老爷也一再跟大夫人和我说,是我们眼花看错了。” “可我哪里会看错,明明老爷自己也看出那幅画有些不对劲的。” 小红用手指捅了捅她腰间,“这件事就不要在这里说了吧。” 小蓝再次看了看厨房里的众人,见众人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工作,看都不看她。不由觉得有些郁闷,小嘴一撇。 旁边的陈无忌貌似勤勤恳恳地烧火,实则内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盼着小蓝再多说一些秘闻,此刻见她闭了嘴,不禁暗暗着急起来。 正苦恼间,小红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老爷对大夫人还是不错的,早阵子不是特意找了戏班来府里唱戏,给大夫人解闷么?” 小蓝开口答道,语气有些不以为然,“大夫人又不喜欢听戏,找戏班有什么用,还不如请几个道士来做法呢。” 小红道:“难怪第二天就把戏班赶出去了。” 小蓝忽然又来了兴致,“这戏班的戏还唱得挺好,难怪在桂花城住下来了,听说今晚要在木龙别院唱大戏呢。” 小红道:“我们又去不了听,uu看书 ww.uukansu真可惜啊。” 陈无忌听到她们提到木龙别院,捏着木柴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大力气,木柴爆出一声脆响。他急忙将木柴丢到火中,掩饰过去。 小红与小蓝却把话题转到了侍女与家丁间的风流韵事上,两个人压低了声音交谈,不时掩着嘴巴笑得花枝乱展。 陈无忌也没了听下去的闲情。他消化了一下刚才听来的信息。 一幅灵异的山水画。 这画是越州节度使送给新上任的越州刺史的。 一个进来过刺史府唱戏的戏班今晚要在木龙别院唱戏。 陈无忌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一个线头,只要顺藤摸瓜般扯起来,就能拉起一张密密麻麻又杀机重重的大网。 可是突破点在哪呢? 那个指使邱老头去闹事后再杀掉他的长相普通的年轻人到底躲到哪里了? 又是谁偷走了自己身上的环形玉佩? 他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感觉申时将尽。 最多还有一个时辰让他找出真相。 如果找不回玉佩,自己将会在肖长老的寿宴上狼狈不堪。 但比起这件事,陈无忌对背后的阴谋更感兴趣,希望某人能真正控制住局面。 他打了个眼色,将王良唤过来,低声道:“有没有办法立刻离开刺史府?” 王良吃了一惊,“还没到换岗的时候啊!” 陈无忌道:“不但是我要走,你和你表哥最好也马上出城躲避一段时间。” 他很严肃地看着这个迷惑不解的少年,“要出大事了!” 第64章 遇见 从刺史府出来后,打发走王良与卢上信,陈无忌有些茫然。 走到一街之隔的落花湖畔,站在一棵残留着几分青翠的桂花树下,望望渐渐四散的游人,又望望湖西边一高一矮的日月双塔。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大脑在急速地运转着,整理、分析搜集来的各种情报信息。 落花湖算得上是桂花城中心位置最靓丽的风景名胜。湖边种满了桂花树,花开季节,桂香满湖。桂花树的品种不同,开出的花也不一样,有些是金黄色,有些是乳白色,有些是橙红色。颜色不一的小花朵随风洒满湖面,非常有诗意,故而得名。 这湖里又种着不少的荷花,只是现在入冬了,没有风荷举,只有参差的枯枝。 湖的面积有十几亩大。湖中间位置修建了一条别具特色的石板桥,两端九曲十八弯,桥面几乎贴在水面上,直到湖中心才忽然拱起,弯出半月形的桥拱,可让小舟经过。 湖对面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正是掌管越州兵马的越州节度使府。陈无忌扭头看看身后同样是飞檐斗拱富丽堂皇的越州刺史府。越州一文一武的最高机构就这样隔着湖相对无言。 越州节度使史高拔送给越州刺史崔乐成的那副灵异山水画,当然不会是故意吓人。 陈无忌从那两个侍女的言词里很容易就猜出画中真意。 酷似木龙山宗门重地南屏山的山峰,夜里会变成择人而噬的猛虎。这明显是在暗示朝廷对木龙山养虎为患。 至于为什么能让画产生变化,白天看与夜里看全然不同,那就实在是简单不过的江湖行骗伎俩了。 陈无忌知道有两种特制的颜料。一种是只会在强光下显示出来,在暗夜里变得透明,叫做日光散。另一种则完全相反,亮光太盛时完全看不见,幽暗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叫做月灵散。 只要用日光散画好那座山峰,再在同样的位置用月灵散画上老虎。 这样就会变成白天看是普通的山水画,夜里看却有一只凶猛的老虎在画中间。 按理说节度使史高拔与刺史崔乐成暗通款曲的方法有很多,为何要选这样的方式呢? 陈无忌思索着,莫非是天威府对他们这种封疆大吏监视得太紧了?天威府除了管辖江湖门派,还有监察百官之责,可以直接向皇帝报告。说白了,天威府就是皇帝安插在大臣身边的眼线。大臣们对其产生抵触也是情有可原的。 陈无忌想起那天叶潇瑶对他说起过的朝廷形势。现在是万贵妃一脉手握重权,国舅万信忠当上了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基本上控制了文官系统,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尤其是武将系统里的人意见最大。 这崔乐成上任越州刺史还不到半年,听说是燕州人氏,那里是万贵妃故乡,想必他与万氏一族有着亲密的关系,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能当上一州之长的父母官。 既然如此,节度使史高拔为什么会送那副画给他呢?甚至感觉史高拔隐隐有示好之意,他们阵营不同,就算不针锋相对,也理应井水不犯河水才对啊。 陈无忌想了一会,望着对岸的节度使府,觉得自己刚捉摸到一点头绪,随即又陷入迷雾之中。这让他十分苦恼。 按照这个思路,去节度使府探听一下消息是最好的办法。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潜入那里。再次狠狠地嫌弃一会没有武功的自己,陈无忌只能自我安慰,等见到大师姐后和她说一说,她一定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如今最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找回环形玉佩。 酉时过一刻了。陈无忌发现自己一直在做无用功,他就像一个一开始只想去森林里抓一只兔子的猎人,进入森林后却被别的动物所吸引和诱惑,渐渐在森林里迷了路,猎物没抓到,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口。 他甩甩头发,像是把复杂的情绪甩走了一样。 他将今天遇到的事重新梳理一遍,发现自己现在能做到的只有两件事,要么回木龙别院看看怎么将生日贺礼这事糊弄过关。要么去县衙找汪实捕头问问那个普通样貌的年轻杀手有没有新的线索。 灰溜溜地回去显然不是他作风。陈无忌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县衙在桂花城的城西,从现在的位置出发,首先要经过湖面上那一条九曲十八弯的石桥,越过落花湖,再沿着大路往西。 陈无忌很快就走到了对岸。暮色将起,桥上的人不多,所以走得很快。 他现在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衫,看起来有点落魄。不像侠客,也不像书生,倒像是刚刚沦落江湖为了生计奔忙的破落户。 他也不以为意,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漠然看着擦肩而过的人们。 世界很大,除了侠客与杀手的江湖,还有普通人的生活。从他眼前走过的,有天真烂漫的孩子,有满面愁苦的老年人,有低着头匆匆而过的妇道人家,有稚气未脱的少年人。 等等。 刚才那个青衫少年是谁?陈无忌悄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渐渐走远的小小的背影。 很眼熟啊!陈无忌想了一会,u看书.uukansu.om他强大的记忆力再次帮到他,那个人是他早上遇到的书生穆雨冬的书童! 当时他一直跟在穆雨冬身边,一言不发,毫不起眼。如果不是陈无忌当时留意了一下,那么现在一定难以认出。 陈无忌出神了一刹那,桂花城有这么小吗?他瞥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日月双塔,穆雨冬是说过他想来这里玩,那他人呢?怎么只见到行色匆匆的书童? 他心中一动,迅速往书童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对找回环形玉佩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也不在乎。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方法来应付肖长老,可以同时保住双方的脸面。 现在他只想对这些勾起他兴趣的事探个究竟。一天之内遇见两次,这绝对很可疑。风声鹤唳的时候,他可不相信巧合。 书童在前面走得很快,折身进了石人巷。这条巷子住满了石匠,从早到晚都响着叮叮当当的声音。 陈无忌调整了呼吸和步伐,远远地跟在那书童后面。看着他如鱼得水般在大街小巷上游走,明显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不像是从京城过来游玩的。 陈无忌心中更加怀疑,难道自己从上岸那一刻就开始被人算计?他心头涌起一股怒火,以及隐隐的兴奋。他感觉那书童不像是隐藏武功的高手,便暗下决心,必要时就算用蛮力也要将其制服。 眼见书童越走越快,悄然拐进一条外人难以注意的房屋之间的通道。陈无忌急忙跟上去。 就在这时,耳后劲风来袭。他来不及转头,就饱受了重重一击,无能为力地晕过去。 第65章 裙下之臣 陈无忌醒来的时候,阵阵幽香扑鼻。他睁开眼睛,努力适应幽暗的光线,但所能看到的,只有一条狭长的视野。他试着活动四肢,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就连脖子的转动都极为费劲。 但他很快就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自己被塞到某个人的床底下了! 再结合房间里的香气,以及视野内见到的雅致的摆设,他有足够理由相信这是某位女子的闺房。 陈无忌为之愕然。受袭太过突然,他没来得及看清出手的人。只是这人没取他的性命,还将他带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实在叫人费解。 他侧耳听了听动静,确认房间里目前没有别的人。 他张开嘴巴,低低地发出一声叹息。还好,自己是可以说话的。只是形势未明,他也不敢放声呼救。 先静观其变吧。 陈无忌刚作出这个决定,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还有两个人的声音响起。 “珠珠,你去厨房看看我的川贝雪梨做好了没?” “好的。饭姑娘。” 然后是关门的声音,一个女子穿着木屐啪嗒啪嗒地走到床沿坐下。 床底下的陈无忌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从他的角度看出去,见到一双匀称的小腿,白如雪,润如玉,依稀还附着些晶莹的水滴。紧接着左边的玉足轻轻抬起,一只修长的玉臂垂下来,春葱般的手指拈着白色的纱巾,慢慢地擦干净脚上的水滴。 擦到脚趾的时候,陈无忌清晰地看见那五个脚甲染成了红色,衬得那有着完美弧度的玉足更加性感到惊心动魄。他的眼珠都瞪大了,脸颊涨得通红,心如打鼓。幸好受创后全身软绵绵,免去了最危险的尴尬。 他其实从刚才的对话中知道了自己来到了哪里,也知道了床上的女子是谁。 饭姑娘。名动桂花城,卖艺不卖身的歌姬。 自己居然是被带到怡红院里来了! 这实在是出乎陈无忌的意料之外。他神不守舍地看着饭姑娘擦干净两只脚,缩到床上,然后将纱布随手丢在地上。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饭姑娘好像在换衣服。 不对,不是好像。她是真的在换衣服。 陈无忌很快就见到一片薄薄的蚕丝肚兜飘然落地,并听到饭姑娘在自言自语,“真讨厌,好像又大了些呢!” 眼见耳闻,不难想象此刻房中是何等的春光妩媚。陈无忌浑身燥热,饭姑娘的声音听来好像是仙音袅袅,沙沙地充满磁性。在他认识的人当中,大概只有炎教圣女的嗓音可以与之匹敌。 陈无忌浮想翩翩,这个饭姑娘的名字真是怪,但都说她唱的曲只可天上闻,人间哪得几回见。 陈无忌只听她说了两句话,便觉此言大为不虚。而且相信饭姑娘的姿色一定也是上上之选。古人是一叶知秋,他是以足识人。 此刻两人之间其实只隔着一块床板,成熟女子刚出浴归来的体香直往他鼻里钻,再联想到她就在床上试穿着艳丽的服装。自己是名副其实的裙下之臣啊! 就在他心猿意马之际,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 饭姑娘应了一声,跳下床来,先快如闪电般将地上的纱巾、肚兜捡起来扔到床上,然后踩着木屐小跑着去开门。 她应该是换上了白色的长裙,但小腿以下是透明的薄纱,一双勾魂玉足若隐若现,更添风情。 不过陈无忌已经清醒了几分,凝神注意是谁来了。 进来的显然是刚才与饭姑娘对话过的珠珠。她可能是饭姑娘的侍女,端来了川贝雪梨,张罗着让饭姑娘在桌子前坐下。 “饭姑娘,今晚的演出听说会有很多大人物去看呢。” 饭姑娘含糊地应了句。 门外响起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饭丫头,饭丫头,准备功夫做好了么?” 陈无忌看见一双粗壮的短腿迈了进来。不用猜,肯定是怡红院的老鸨。 饭姑娘懒洋洋地说道:“金妈妈,有啥好准备的。” 金妈妈走近前来,先夸了句饭姑娘的打扮,话锋一转,“楼下有个叫穆雨冬的书生想见你一面呢。我看他出手倒还阔绰,就叫他在楼下等着,你看你还抽得时间出来吗?” 饭姑娘没好气地说道:“见撒子见,不见。” 金妈妈哎哟连声,似乎甚为惋惜,可她最终还是说:“好吧,我这就去打发了他。” 说罢,登登登地出了门,下楼去了。 陈无忌心头纳闷,穆雨冬怎么跑这来了,自己跟踪他的书童出了事,这家伙脱不了关系。想来这个来自京城的书生非是等闲之辈。可惜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想出去问个究竟也是毫无办法。还得继续装死般躲下幽暗的床底。 却听珠珠取笑道:“饭姑娘,你的名气可是越来越大了。我看迟早会传到京城,到时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歌姬了。” 饭姑娘把汤匙往空碗里一扔,传出叮一声脆响。“所谓虚名,都是浮云。有撒子稀罕嘛。”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喧哗,还有密集的脚步声。 很快就听到金妈妈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哎哟喂,两位管家大人,莫要急嘛,饭姑娘就出来了。” 言犹未了,有三个人几乎同时挤进房间里。 陈无忌从看到的鞋子判断,和金妈妈一起进来的那两人应该是有钱人。 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饭姑娘,你架子也忒大了,可以出发了吗?莫忘记你是先答应我们的。” 一个沉稳的声音立即说道:“木兄,uu看书ww.uukansh 此言差矣。饭姑娘也答应了我们刺史府的。” “呵呵,崔兄,你莫要抬刺史府出来吓人,我们节度使府也是有几分面子的。” 饭姑娘轻咳两声,制止住两人的争吵。她淡淡说道:“两位大人何必动气,节度使府与刺史府都是请我去木龙别院唱曲,我一个人又分不出两半,所以我一并接下来,就当是你们两家合请的如何?” 金妈妈也赶紧打圆场,“是呢,反正都是去木龙别院,两位就没必要为难我家饭丫头了吧。” 粗豪的声音:“既然如此,我也是个爽利的人。那就算两府合请吧,哎,那个木龙山的什么长老也太有面子了。” 沉稳的声音:“木兄,木龙山也算是越州一大巨头,时候不早了,我们一起送饭姑娘过去吧。” 陈无忌听了一大通,总算明白饭姑娘是应节度使府与刺史府的人的邀请,将在今晚去木龙别院为肖长老唱曲贺寿。不由得心头大急,估计戊时将至,肖长老的寿宴就要开始了。自己在木龙别院消失这么久,不知道黄辉和李壮还能不能掩饰过去。 正彷徨间,房里的一行人都走了出去,隐隐听到金妈妈喊道:“来两个人,去帮饭丫头收拾一下房间。” 陈无忌极力挣扎了一会,身上还是无力,只得颓然放弃。 踏踏踏,一双穿着草鞋的脚踏进房间里,径直往床头走来。 陈无忌咬紧牙关,眼睁得大大的,紧张而不安地等待着。 下一刻,这个人俯下身来。一张完全出乎陈无忌意料之外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第66章 龙隐 鸣空长得十分健硕,腰粗体胖,站在那像座铁塔。他说道:“皇上对飞沙关失守非常震怒,已经下旨召集八大派宗师级高手及精锐弟子,年后要出征西域!” 他看着陈无忌,“还有,无忌等人本来摧毁幻海圣殿可以得到大量功勋点,如今也功过两销了。” “无忌啊,最倒霉的是你,武功没了,奖励也没了。” 陈无忌无所谓地耸耸肩,“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他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如果不是碰巧公主方念璇也去西域游历,只怕这条小命就要留在西域大漠了。 叶潇瑶便把借用通天大瀑布之事说了出来。 鸣空大手一挥,“无妨,反正英奇不在山上。另有几个精英弟子我打发他们去南屏广场领悟刀意便是。无忌你可以搬到通天峡谷中来。” 陈无忌有些奇怪,“大师姐不在山上吗?” 鸣空道:“她奉掌门令外出办事了。好啦,我先去和掌门商议人手调度的事。” 双方就此别过。陈无忌与叶潇瑶两人回到隐龙岩。 这是一座奇特的小石山,远望像一个酒壶,山包鼓起如壶身,弯下一个弧度后有奇峰耸起如壶嘴。惟妙惟肖,得名壶山。更妙之处在于那壶嘴般的石峰下有一潭清水,虽知是地下泉水所聚而成,但看似是从壶嘴倾泻而来。大雨天观感更佳。因此算是木龙山的一处胜景。 在壶身般的后山有一岩洞,冬暖夏凉,曲折幽深。洞顶上有一道巨大的凹槽,槽中石头起伏不平,如鳞片状。相传有巨龙从此洞飞出,直上云霄不再返,仅留下栖息过的痕迹。故名隐龙岩。 叶潇瑶在水潭边修建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她不喜欢壶山这个名字,所以自号为隐龙小筑。 她常年在此静修。今天外出这么久已经是她最近十年来出门最久的一次了。 来到院子门口。叶潇瑶停下脚步,柔声说道:“徒弟,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开始练功。” 陈无忌顺从地拜别。他的住处其实不远,转过弯,就在壶山前的一棵大榕树下,搭了一间小木屋。看着比普通弟子住的还简陋,但他乐在其中。这壶山一带算是属于他们师徒一脉的,其他分支的弟子不可轻易进来,清静得很。叶潇瑶的两个侍女也同时负担起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他觉得挺享受的,于是学着叶潇瑶的样子将自己的住所取名为隐龙居。 算算日子,离开隐龙居也有半年之久了。陈无忌将单薄的行李往门边一扔,大咧咧地靠着门扇,凝望着壶山出神。 去了趟西域,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山不像酒壶了,倒像一匹伏在地上的骆驼。那又斜又高的壶嘴不正是骆驼伸得长长的脖子吗? 他不禁失声而笑,一个人乐了好久。 酒与骆驼,都是西域大漠不可或缺的东西。 陈无忌将视线投往右边,透过林梢,隐约可见一座小家碧玉般秀气的山峰。那里便是墨白与易无期一脉所在的北斗峰。 不知道他们在玉门关怎么样了。 陈无忌想了会,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放霁,风带微寒。 陈无忌随着叶潇瑶来到大师伯鸣空一脉所在的通天峡谷。 立在谷顶上看去,这个在群山间的峡谷,就像某位巨大的神人曾经插剑在此,拔剑而去后地上留下裂开的口子。 离江在不远处分出一条支流到此,从谷顶上飞流直下,形成宽有十丈高达百丈的大瀑布。倾泻到谷底后形成湍急的涧水,一路奔流到峡谷另一端的地下岩洞中消失了。 从谷顶沿着石级缓缓走下,远远便听见瀑布冲击在石头上发出的雷鸣般的声响。谷中尽是高大繁茂的大树,暗无天日。到得谷顶,抬头一看,天空只剩下一线裂痕。 离瀑布还远着,山谷中的风便已把水雾吹了过来。 陈无忌走几步就擦擦脸,手上湿漉漉的。 叶潇瑶走在前头,身形窈窕。今日她穿着长衣长裤,一身劲装,散发出干净利落的气质。 不多时,两人到了瀑布前方。这里有一块石壁将视野挡了一挡,瀑布的雷鸣声低了许多,水汽也没有那么重。于是山坡上修建了三间雅致的房子,专为大师姐毛英奇练功时憩息之用。 此刻有两个侍女正站在门口处。 “阿铭,阿茨!好久不见哈。”陈无忌大声叫道。 那两位侍女都是二十岁上下年纪,眉清目秀,uu看书.ukanshu 平时负责照顾毛英奇的起居。与陈无忌也颇为相熟。 阿铭的眼睛十分灵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叶师叔,你吩咐的事情办好了。” 陈无忌感到奇怪,“什么事呢?” 阿茨掩嘴笑道:“无忌大少爷,当然是你的事啊。” 叶潇瑶对阿铭阿茨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向陈无忌招招手。 陈无忌不明其意。叶潇瑶已经提步疾冲,一拳打来。 陈无忌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哪里避得过,惊骇欲绝地喊了声,“师傅!” 叶潇瑶不为所动,一拳就将他到飞起。也不给他落下的机会,拳脚齐出,打在他周身穴道上。 一边打一边喝道:“打散你的瘀血,修复你的筋骨经脉。” 陈无忌昏头昏脑,像只飘来荡去的沙包,哪里听得见她说什么。周身骨痛欲裂,气血翻腾。只顾得上用手捂住脑袋,嘴里含糊不清地乱喊:“师傅,不要打脸!不要打脸!” 阿铭和阿茨在旁边笑得花枝乱展,更过分的是笑了一会后,一人拿出一把瓜子吃了起来。 过了半刻钟,叶潇瑶收起劲力。 陈无忌啪哒一声摔在地上,五脏六腑倒转了似的,不由自主张嘴哇地吐了两大口黑色的淤血。 叶潇瑶拍拍双手,下巴一仰。阿铭和阿茨跑过来,将死狗一样的陈无忌拖进屋里。 也不言语,两人三下五除二将陈无忌的衣服剥下来,仅留一条贴身短裤。然后抬起来,扑通一声将他扔进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里! 第67章 粉墨登场 陈无忌带着黄辉李壮二人从后院走出来,只见到处张灯结彩,来回穿梭的人们喜气洋洋。 半路正好遇上何平松,他抱怨道:“无忌师兄啊,你这是练功还是睡觉,都一天没见着你了。” 陈无忌淡淡一笑,“我不爱热闹。你懂的。” 何平松愣住了,憋了半天,“嗯,我懂。”心里却差点骂出声,我懂个屁,你还不爱热闹,山上谁不知道你和易无期两个都是到处惹祸的捣蛋鬼! 他暗自腹诽,脸上却堆出笑容,“肖长老叫我来接你呢。快走吧,人好像到齐了。” 一行人便跟着他穿过亭台楼阁,绕过假山水榭,不多时到了大厅广场。 陈无忌看见此刻的大院内灯火通明,广场上不仅摆满了酒桌,杂役弟子们不住地端上酒菜。旁边还搭了一个戏台,戏班子的人正在摆弄乐器,穿着戏服的人在台上走来走去,感觉是在热身,还没有正式表演。 陈无忌正了正衣襟,大踏步走进迎宾大堂内。 屋内也是宾客满座,有说有笑,喧哗沸腾。 陈无忌走进去的时候,众多的目光投射过来,喧闹声也低了下去。 坐在右侧第一台的莫心远拍手高呼,“无忌,你可算来了。你可是宗门代表,快过来,快过来!” 陈无忌含笑走近,先对坐在主位上的肖茂长老行礼,“肖长老,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肖茂长老拈须大笑,“好好好。无忌,你来得迟了点啊。” 他招招手,莫心远早走了过来,殷勤道:“无忌,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下今天的贵客。” 他拉着陈无忌的手,来到左侧第一张桌子,弓着腰对其中一个女子说道:“这就是桂城卫的鹿清瞳将军。” 陈无忌收敛心神,恭敬地行了一礼,“拜见鹿将军。” 鹿清瞳的体型娇小玲珑,看着像十五六的小女孩,真实年纪已经在三十以上。她来赴宴没有穿戎装,穿的是淡雅的裙装,只是一双柳叶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顾盼之间自有蓬勃的英气。 她嘴角一弯,“无忌,我记得你。前年你和你师姐来我那,见过了。” 陈无忌听到她提起大师姐,下意识地偷眼瞄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大师姐的身影。嘴里急忙答道:“鹿将军记性真好。” 鹿清瞳又道:“你师姐在我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哦,你不要灰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陈无忌霍然看着她的笑颜,感觉她的话语里意有所指。没等他琢磨出玄妙,莫心远拉着他走到第二张桌子。 “这位是节度使府的木统领。” “这位是刺史府的崔管家。” 陈无忌连忙做足礼数。木统领爽朗地说道:“无忌小友一表人才,果真是少年英雄。” 他一开口,陈无忌就知道他是自己在怡红院里听到的那个粗豪的声音的主人。定睛打量,见他留着络腮胡子,长得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粗犷。 那么坐在他旁边的,斯文白净的,就是那个说话沉稳的人了。 果不其然,崔管家用他熟悉的声音说道:“陈少侠为国出征,真是难得的少年英才啊。” 陈无忌连声说不敢当。他与这两个势力的人不熟,所以打过招呼就算了。 来到第三张桌子。他骤然觉得眼前一亮。 “无忌啊,这位是名动越州的饭姑娘。” “啊,久仰久仰。” 饭姑娘盈盈起身回了一礼,展颜一笑,让人感到满室生辉。她脸如瓜子,眉如卧蚕,一双丹凤眼灵动地打量着陈无忌,眼角眉梢全是风情万种。抹了红的嘴唇鲜艳欲滴,更突出她惊心动魄的美。 “见笑了,小女子虽然身在青楼,却也听闻陈少侠的英雄事迹。” 陈无忌怔怔地盯着她的裙脚看了会,闻言抬头,正对着她的如花笑颜,一时间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所谓虚名,都是浮云。” 竟是将自己在床底下听到的饭姑娘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出来。 饭姑娘顿时愣了愣,眼神也变得古怪了。 陈无忌耳根发红,装作呼吸不畅,捂嘴咳了两声,掩饰过去。 旁边的莫心远看在眼里,却以为是他少年人初近美色行为失措,不由暗笑,赶紧拉着陈无忌回座,又安排黄辉李壮两人也同坐一席。 主位的肖茂长老看了看堂上的更漏,开口道:“既然人已到齐。老朽先谢过诸位的大驾光临。酒宴开始之前,我们先有请饭姑娘高歌一曲。” 饭姑娘站起来,团团作了一揖。接着走到大厅中央,双手举到肩头拍了几拍。 大厅内的众人立刻静了下来,充满期待。 六个拿着琵琶、琴、笛、箫等乐器的侍女分成两排从门外走进来,直直走到饭姑娘身后站好。 饭姑娘轻舒广袖,向主人家盈盈一拜,然后双手叠在腰间,吐气开声,“祝肖长老老如松拍少若芝兰!” 她后面的侍女立即奏响乐器,吹拉弹唱,曲韵中洋溢着欢欣喜庆。 饭姑娘唱道: “祝寿祝寿,筵开锦绣。拈起香来玉也似手,拈起盏来金也似酒。祝寿祝寿,命比乾坤久。长寿长寿。松椿自此碧森森底茂,乌兔从他汨辘辘底走。长寿长寿。” 她一边唱,一边曼舞。声音在乐器的伴奏中响遏行云,悦耳动听。舞姿自然优雅,淡淡如流水,赏心悦目。让人感觉犹如是仙女下凡来贺寿一般。 一首祝寿歌让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陈无忌也大为感叹,这越州第一歌姬确是名不虚传,成为天下第一也是指日可待。 饭姑娘唱完又施了一礼,uu看书ukashu退回席中。 肖茂长老犹自陶醉,“饭姑娘的歌艺真是绕梁三日。实在是太感谢节度使府的木统领与刺史府的崔管家为我请来了饭姑娘。得闻此曲,真是蓬荜生辉啊。” 木统领与崔管家齐齐抱拳道:“些须薄礼,何足挂齿。” 肖茂长老又转向鹿清瞳,“当然,也要感谢鹿将军为老朽请来了越州最有名的戏班。呆会吃饱喝足,大家可以慢慢欣赏呢。” 鹿清瞳淡淡一笑,“举手之劳,凑个热闹。” 莫心远偷偷推了推陈无忌,陈无忌回过神来,知道轮到自己了。 果然,肖茂长老目光很快就转到他身上。陈无忌长身而起,走到肖长老前面,笑吟吟地将一卷山水画双手奉上,“肖长老,无忌特来献上堪比唐大师真迹的绝世名画一幅!” 肖茂长老好像听错了什么似的,面上的笑容凝固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陈无忌。 莫心远咳了两声,“无忌,你是不是拿错了什么?” 陈无忌转过头来看着他,“哦,我拿错了什么?” 莫心远痛心疾首地说道:“无忌啊,我们已经知道宗门的贺礼是什么了,是一块玉佩啊!” 陈无忌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是的啊。大家都知道了啊。所以呢,这副画是我个人给肖长老的贺礼。” “至于宗门的礼物。”他笑着望向席中的某个人,“你还不赶快拿出来!” 第68章 揭盅 陈无忌此言一出,大厅里的人安静了一瞬间,随即又嗡嗡地低声交谈起来。 莫心远沉着脸道:“无忌,你在说什么?” 陈无忌手指偏了偏,“我说的是,宗门的玉佩在他身上。” 他手指着的人是正握着酒杯一动不动的李壮。 旁边的黄辉眼神闪烁,嘴角带着冷笑。 陈无忌从容不迫地说道:“李壮,快点吧,不要耽误了开席。我还想安安静静地喝上几杯呢。” 端坐着的李壮面色不变,沉默了一会,叹气道:“好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嗖地扔过来。 陈无忌伸手接住,打开一看,里面的环形玉佩安然如故。 陈无忌笑得更开心了,双手托住递给肖茂长老,“肖长老,这就是宗门给你贺寿的玉佩,天下少见的上等好玉!” 肖茂长老的脸色阴晴不定,迟疑着接过来。他也不是昏庸的人,自然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陈无忌却一身轻松地说道,“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们是先喝酒,还是先打架?” 大厅内的人哗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木龙山居然起内讧了? 李壮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拿了玉佩?” 陈无忌施施然地走到鹿清瞳那一桌,先对小女孩般的将军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坐下,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饮尽。 这才开口说道:“很简单。在飞虹桥的时候,那两个小孩演了一场失主抓小偷的戏,我当时下意识地留意了自己,确认玉佩还在我身上。” “然后一直到木龙别院门口,邱老头哭诉的时候最混乱,我相信下手的人就是这时候动手的。” “大概你以为我一定会怀疑当时围过来的人,而里面也的确有一个棋子,就是那个样貌普通得完全让人记不住的年轻人。” “但实际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你们两个离我最近啊。”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点了点李壮和黄辉。 “所以你们两个人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还记得在何平松的房间里我问你们的事吗?” “黄辉说你之前一直在京城办事,而他则追随大师姐。” 陈无忌叹道:“我立刻就可以断定,如果有人是内鬼,那这个人一定是你!” “因为我相信大师姐身边的人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黄辉闻言,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乐呵呵地举起杯中酒以表敬意。 陈无忌继续说道:“当然,知人口面不知心,我这样可能太过武断。” “所以我故意留下你们在房间,自己溜出去查探。” “一来我想看看背后的人在耍什么把戏,二来让你以为我中计,又有同伴监视,想必你就不会轻易转移得手的玉佩。” 肖茂与莫心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一天都见不到陈无忌的踪影。 莫心远有点尴尬,“无忌,你看这是肖长老的大好日子,这种宗门丑事爆得真不是时候啊。要不先把他押下去,迟点再审问他。” 李壮却脸色从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好像陈无忌刚才说了一大通完全和他无关一样。 他身边的黄辉则紧握拳头,劲力抑制不住迸发,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立刻就会出手。 陈无忌道:“害群之马哪里没有,试问哪个门派没有一两个败类?我们木龙山还怕人说闲话吗?” “说起来,还是大师姐那句何必寻它千百度不如回首,点醒了我。让我确信是身边出了内鬼。” “有大师姐在,处理这种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肖长老,很快就会搞定的,等会再给你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寿辰。” 肖茂长老又惊又喜,“英奇那女娃子也来了?她在哪里?” 就在这时,桂花城里隐隐传来极大的骚乱声。在座的人不禁一阵慌乱,翘首望着门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敢鲁莽离座。 陈无忌注意到节度使府的木统领与刺史府的崔管家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笃笃笃!” 却是鹿清瞳用指关节敲桌子。 众人静下来望向她。 鹿清瞳比陈无忌矮了一个头,说话的声音却很大,屋内的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诸位,不用慌。是我天威府与木龙山的精英在捉拿乱党!” 陈无忌喜出望外,“是我大师姐带队?” 鹿清瞳道:“不错!” 她随即冷笑着扫了一眼隔壁桌,“有人把逆天盟引来越州,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真是可笑。” “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木龙山大师姐早就察觉,与我天威府布好口袋阵等候了!” 陈无忌拍手道:“哈哈,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肖茂却与莫心远惊骇地对望一眼,这件事宗门完全绕开了他们两个,显然对木龙别院极之不信任。怎能让他们不胆战心惊,万一手下有人牵涉进去,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陈无忌望向不动如山的李壮,“说吧,谁指使你的?是逆天盟还是宗门里有人看我不顺眼?” “我提醒你,可别想着乱咬一个人就可以蒙混过关!” 李壮将手里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忽然笑了笑,“看你不顺眼的人只怕太多。u看书 .uukanshu 可惜没一个敢下手而已。” “老子也没必要再瞒下去,三年前老子就加入逆天盟啦。” “你们这帮朝廷爪牙,就让你们再多笑一阵又何妨。我盟逆天行事,何惧之有!” 黄辉再也按捺不住,一拳打去。 李壮五指如钩,迅速抓住黄辉的拳头,霍然站起的同时一把将黄辉扔了出去。 黄辉像根木头一样跌倒在门口处,一路撞翻了数个桌子,杯碗壶碟叮叮当当地摔到地上,碎裂开花。人们惊呼着四散闪避。 “你这个败类!”莫心远勃然大怒,一掌拍出,掌风化影层层叠叠,带着深厚的武道之意压迫而来。宗师级高手的威力自是非同凡响。 不料看起来只有武道四品高阶的李壮却坦然受之,不但不动分毫,还将莫心远反震开去! “啊!”这情形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莫心远更是惊疑不定,只有他知道刚才的那一掌不知何故完全没有平时的十分之一威力,而且自己的武道境界与真气都在飞快地衰退。 “哈哈哈哈!”李壮放声大笑,气势节节攀升,劲风盘旋在他身体周边。肉眼可见他的武道境界接连突破,直达宗师境界! 似乎他原来用什么秘法压制住自己的武道境界,此刻才完全释放,显露出真正的实力! 他高声大喊,“你以为我愿意听你们说这么久废话吗?我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啊!” 第69章 大师姐 李壮大踏步地走出来。 坐在主位的肖茂长老怒不可遏,正要拍案而起,却发现自己全身劲力消散,真气都无法凝聚,骇然瘫倒,“贼子,你何时下了毒?” 此言一出,厅内的武道高手们无不大惊失色,试着凝聚真气,果然毫无动静,与普通人无异。 一时间轰然大乱,还能走动的都抢着冲出门口,门外的弟子见到异常动静,急切间却进不来。 李壮先扬手打灭了肖茂身后的两根大蜡烛。这两根通红的大蜡烛摆放在放满供品的桌子上,一直在燃烧着,是办喜事的例牌用品。大家都不以为意。 此刻看见李壮的动作,哪还不知道这两根大蜡烛就是毒药制成的。 鹿清瞳道:“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们连黯然销魂膏都研制出来了。” 黯然销魂膏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奇毒,它无色无味,燃烧起来就像普通的烛火。但散发出来的毒效却可以令到同处一室的武道高手在短时间内失去武功。境界越高的人受到的影响越大。它也没有任何解药,因为中毒的人会在半个时辰后自行恢复。 但这半个时辰已经足够李壮做太多的事了。 木龙别院的顶尖高手基本都在这个大厅内,已经失去反抗能力。外面的守卫就算能冲进来,也没有人是实力飙升的李壮的对手。 陈无忌也大为着急,李壮是随自己进来的,可以说是最后进入大厅的人之一。那这两根含有奇毒的蜡烛肯定不是他放置的。 木龙别院里还有别的内鬼! 敌我难分,危急关头。陈无忌宁可相信鹿清瞳,也不愿接近木龙别院的人。他迅速站起来,挡在了鹿清瞳的身前。 陈无忌本身没有了功力,这黯然销魂膏的毒对他不起作用,但同样地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抵挡李壮。只能算是虚有其表的表态。 鹿清瞳沉声道:“你站到我身后。” 陈无忌还想逞一下英雄,李壮的攻击已经到了。拳如奔马,势大力沉,还夹杂着狂风的武道之意。拳影未到,陈无忌的衣衫就已经激荡起来。 娇小玲珑的鹿清瞳扯住陈无忌的手臂往后一拖,换成自己在面前,素手划了个半圆,巧妙地将李壮的拳风引到一边。 怦然巨响,拳风所过之处,桌椅粉碎,劲力丝毫不弱地打到墙壁上,整个房子都摇了摇。 李壮有些惊讶,“你还能凝聚真气?” 鹿清瞳冷笑,“我看出来了,你不是压制了境界,而是用秘法类似拔苗助长地在短时间提高了功力境界。” “这样的秘法,难道我天威府就没有吗!” 鹿清瞳爆发出高昂的气势,重新回到了宗师境界。她双掌齐推,迸发出狂暴的气息,将李壮逼退了两步。 再一脚踢起,将旁边一张酒桌踢得高高的,将屋顶击穿了一个大洞。木条、瓦片纷纷而下。 鹿清瞳毫不迟疑,扯着陈无忌的手臂飞身而上,从那个破洞飞到了屋顶上。 李壮狂怒地吼了一声,双腿微曲后蹬地,直直地弹起,直接撞烂了屋顶,来到鹿清瞳与陈无忌两人面前,一掌划出无形气墙,切断两人的退路。 鹿清瞳轻轻一推,将陈无忌推到一边,足尖点着瓦脊,整个人如脱缰野马般撞向李壮。 陈无忌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娇小可爱的她,采用的战斗方式却是如此粗暴。这还是她中了毒功力大减的情况,若是她在巅峰状态出手,肯定会更加狂野直接。不愧是能够镇守一州之地的天威府将军。 鹿清瞳面对比她高大了一倍的李壮,身高处于劣势,只能跃在半空,连环踢腿。她领悟的是金属性的武道之意,踢出来的劲风夹杂着金之锐利,李壮在骤然之间也只能暂避锋芒,一路退到房子顶端的屋脊上。 鹿清瞳大喊道:“掷枪来!” 这时木龙别院的人已经惊动起来了。有的冲进屋内救援,有的到处高呼示警,有的在院子里举着兵器叫嚷。但这些都是武道三品以下的人,对宗师之战根本帮不上忙。 鹿清瞳带来的人刚才大多在大院内,听到她的大喊后如梦初醒,立即有人将长枪飞掷上来。 “将军,接枪!” 鹿清瞳借着踢腿的弹力,腰身一扭,好像天女在曼舞,以一个优美的姿势迎着枪的来势,侧身抄过枪柄,运劲下压,枪尖点在瓦脊上。伴随着瓦片碎裂的脆响,她以借这一点之力翩翩飞回屋脊,与那李壮一左一右在屋顶上愤怒对视。 陈无忌滚落到屋檐处,仰望着这两人。这间主屋建得有普通的两层楼那么高。这时候他若往下跳,相信下面的人可以接住他。但他还不想下去,曾经目睹过大宗师之战的他对这种级别的战斗毫不惧怕。近距离感受高手过招,对他如何恢复自己的武道也大有益处。uu看书 ukansh 这时,明月西上,月光的清辉洒下来。鹿清瞳与李壮的身影清晰可见。 鹿清瞳手执长枪,拉开弓步,有着不输男子的气概。枪尖指着李壮微微颤动,引而不发。 李壮渐渐感到压力在增加,他的气势也似乎在慢慢减退。 鹿清瞳道:“你用秘法强行突破,难以持久。很快你就要受到反噬。投降吧,我饶你不死。” 李壮哼了一声,“难道你就不是强行恢复伤势?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鹿清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天威府的奇妙神功!” 她抖了个枪花,正待猱身而上。 离江对岸忽然传来极其嘹亮的长啸。 鹿清瞳顿住身形,面露如释重负的微笑。 其他人都惊疑不定,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方圆十里都寂静下来。 陈无忌极目张望,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可以看见江边的翠竹梢头。现在月色淡淡,清晰可见高低起伏的林稍屋顶之上,有一个高挑的黑影御风而来。 李壮面色大变,也不理会鹿清瞳了,纵身飞起,想要飞到远远的巷子里。 就在这刹那间,半空中光华大作,隐隐有一下叮铃的出鞘声,一条细长的白线从那狂奔着的身影处发出,瞬间破空而来,切豆腐般将腾空的李壮切成两半。 “啊,大师姐来了!”陈无忌欢呼道。 第70章 木龙山第3人 李壮的尸首分成两半掉落下来,血肉模糊。 目睹这一幕的人们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毛英奇转瞬即至,飘然落在主屋的屋脊上。 她身材高挑丰满,凹凸有致。鹅蛋脸,柳眉凤目,鼻梁高耸,嘴角边还有一颗美人痣。整个人英姿飒爽,容貌本已极美,散发出来的气质却让人觉得她的气势更胜外貌,别有一种出群拔萃的魅力。 她说话的声音也有着阳光般的温暖,“鹿将军,你没事吧?” 鹿清瞳心神放松,柱枪而立,正想说几句场面话,嗓子发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她用天威府的武道秘法强行恢复境界,虽然副作用比较小,但一样会有力量的反噬。 然而众目睽睽下,她不能丢了天威府将军的威严,急忙运功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强作镇定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碍事。 毛英奇自是看出她伤势不轻,便拱手道,“鹿将军不妨先回去,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 鹿清瞳缓过一口气,开口道:“也好。有劳了。” 她瞥了一眼屋檐上的陈无忌,飞身跃到院子里,看也不看木龙别院的残局,带着天威府的人扬长而去。 毛英奇笑嘻嘻地望着呆若木鸡的陈无奇,“师弟,有没有想师姐?快过来让师姐抱抱。” 陈无忌翻了个白眼,“师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他撒泼似的躺下来,呈大字形倒在瓦脊上,“我畏高,腿软了。” 毛英奇笑吟吟地走过来,一脚将他踹下去。 飞堕下来的陈无忌吓得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大叫着:“卧槽,摔死人啊!” 忽闻香风扑鼻,毛英奇后发先至,揽住他的肩头,潇洒地转了个圈,安然着地。 陈无忌虽然从小就被毛英奇打怕了的,但还是让这不讲套路的一脚吓得面色发青。一落地就埋怨道,“师姐你还是这么粗暴,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毛英奇拂了拂他的肩头,又帮他正了正衣领,最后摸着他的头说:“哟,师弟你长高了啊,还懂得谈婚论嫁这些事了?” 两人算起来有一年多没见了。毛英奇常年驻守在飞沙关,上次换防时,她又取近道赶回宗门,陈无忌与易无期都没有遇见她。 陈无忌知道自己打又打不过她,说又说不过她,干脆闭上嘴巴,装聋作哑。 木龙别院的高层们围了过来,肖茂长老与莫心远看起来萎靡不振。 毛英奇倒没有失了礼数,行了一礼,“肖长老生辰快乐啊!” 肖茂长老苦笑道:“这回可糗大了,英奇啊,老朽真是没脸见人呢!” 毛英奇道:“这叫什么话,些须小事,肖长老莫要放在心上!” 她环视四周,见除了木龙山弟子外,还有怡红院的人与戏班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饭姑娘也在其中。 节度使府与刺史府的人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毛英奇道:“这不还有客人在嘛!” “去几个人把那条咸鱼收拾干净。” 咸鱼,指的是被她斩杀的李壮的尸体。 “来来来,摆好桌子上菜,就在这院子里,大家继续为肖长老贺寿。” “还有,那唱戏的继续唱戏,有什么事情吃饱喝足后再说。” 她的话显然很管用,弟子们迅速行动起来。 木龙别院的高层们看起来面色仍然不佳,却没人插话或反对。 毛英奇本来就是默认的未来的木龙山掌门,现在又执掌龙隐,还兼任执法堂副堂主。她在木龙山拥有的权力仅次于掌门万一尘和她师傅鸣空。 她拉着陈无忌与肖茂长老、莫心远坐了一桌,又招手叫饭姑娘过来。 经过这番变故,饭姑娘居然神态自若,袅袅娜娜地走过来。 毛英奇示意她在陈无忌身边坐下,笑道:“越州第一花??果然名不虚传,这种场面犹能面不改色,真是样貌过人,胆识也过人。” 饭姑娘落落大方地坐下,答道:“小女子自幼在江湖飘零,倒也见过些大场面,打打杀杀之类还不至于吓到我。” 没想毛英奇立即说道:“哦,那我还真是好奇了,请问饭姑娘见过哪些大场面?” 饭姑娘料不到她有此一问,呆了一下,随即灿然一笑,“真是让女侠见笑了,我就随口一说,想打肿脸充下胖子。” 陈无忌为之愕然,想不到饭姑娘的对答完全不按套路。他坐在两个大美人中间,香气盈鼻,撩得他心都骚痒了。 大师姐是凛然正气的霸道之美,饭姑娘是风情万种的性感之美。他左看看,右看看,活像一个初出茅庐的乡下小伙子。uu看书.uukanhu 毛英奇拍手道,“哈哈,妙啊,妙人妙语。就连名字也十分之妙。” 她凝视着饭姑娘,“正要请教饭姑娘为何取了这么妙的一个名号?” 饭姑娘淡淡地说道,“你们是山上高人,你们觉得妙,我却觉得惨。”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穷到想吃一顿饱饭都很难。” “你们可有试过将每天吃上一碗白米饭这么卑微的事当成奢侈的梦想?” “所以我自号饭姑娘,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忘记曾经的岁月。” 陈无忌默然,饭姑娘当然不是这位美女的真姓名,但想必她不会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世来历。 毛英奇也严肃起来,“受教了,饭姑娘一席话,胜过英奇十年书。” “不过今天是肖长老的寿辰,大喜日子。刚才已经太多扫兴的事,不开心的事情暂且不提。大家举杯!” 饭姑娘也恢复淡淡的笑容。不知怎的,陈无忌觉得她身上的风尘味淡了许多。 木龙山的弟子们很快重新摆上酒菜,只是气氛沉闷,个个如鲠在喉,没有人能吃喝得痛快。 肖茂长老的寿宴就这样在一片惨淡中结束。 毛英奇安排了几个弟子送饭姑娘等人回去。示意陈无忌跟她出去。 陈无忌看着愁云惨雾中的木龙别院有些迟疑。 毛英奇推了他一下,“放心吧,这里的事龙隐会解决。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第71章 第9门派 毛英奇将陈无忌带到离江边。 夜已渐深,加上之前城中那场骚乱,江边早就没了人影,万籁俱寂。 两人随便找了个竹排坐上去。毛英奇用刀鞘一划,竹排如臂使指,飞快地冲破水面,径直驶到江心。 毛英奇身躯微沉,运起劲力往下压。竹排竟就此浮在流水滔滔的江面上纹丝不动。 明月中天,群山隐现,两岸人家犹有零星灯火。水声汩汩,视野朦胧,虽然他们停泊在江中央,但离江向来甚少夜航船,所以十分安全。 月照孤舟,二人对坐。陈无忌情不自禁涌起奇妙的感觉,觉得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还醒着。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师姐,你的武道境界又高了许多。” 武道境界的提高是越往后越难。尤其是晋级到武道一品以后,每提升一点都是难上加难。毛英奇在九年前的“大夏之光”争霸赛中大放异彩,不但是年纪最小的冠军,还是夏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道一品高手。她当时十六岁,境界是武道一品低阶,实力碾压所有参赛者,被誉为天才少女。 但从那以后,她的境界就长时间地停留在这一阶段。直到今天,陈无忌才察觉大师姐有了突破。只是她凭借多年的积累突破到了哪一层境界,陈无忌无法动用真气去测试也就无从得知。 毛英奇眼波流动,月色中体态撩人,“师弟,你的眼力还挺好嘛。嗯,给点信心,你的武功也可以恢复的。” 陈无忌道:“只要有大师姐保护我,我有没有武功都无所谓啦。” 毛英奇哎哟一声,“师弟,你去一趟西域回来,嘴巴真的甜了许多。” 陈无忌指天发誓,“我对师姐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若有半句虚言,罚我,罚我掉到江里喂鱼。” 毛英奇啧啧有声,故意挺了挺高耸的胸脯,“师弟,你说是师姐美,还是三公主美?” 她自从得知陈无忌受伤后就调动龙隐去调查前因后果,将陈无忌在西域的一举一动查得一清二楚。所以陈无忌与方念璇那点小小的暧昧在她眼里,就像灰尘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陈无忌暗道要糟,送命题来了。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小声道:“我觉得炎教圣女最美。” 毛英奇听得可清楚了,愣了一刹那后展颜笑道:“好师弟,我正想着如果你敢说三公主美,我就一脚踢你下水,如果你说我美,我就打沉这条竹排。” 陈无忌一听,这有区别吗?你可以飞回岸上,我还是得在江里喂鱼。 “师弟你可以啊,还勾搭上炎教圣女了?” 陈无忌忙摆手,“哪敢啊,那可是条杀人不眨眼的美女蛇。就是有一副好皮囊,怎么比得上我师姐人靓心美!” 毛英奇装出打冷颤的动作,“行了,行了,师弟,肉麻话少说点。” 陈无忌也知道该进入正题了,便叹了口气,“逆天盟居然渗透到我们木龙山,真是太可怕了。” 毛英奇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明天起我会率领龙隐和执法弟子对宗门来一遍大清洗。” 她的语气坚定且充满杀伐果断,让人感到她胸有成竹。 “从我手中的情报来看,逆天盟只是策反了本门一些经常在外处理事务又意志不坚定的弟子,不足为患。” 陈无忌道:“看来师姐今天是早有定计,只等他们自我暴露送上门来。” 毛英奇道:“我们龙隐的力量不是浪得虚名的,师弟,你今天的表现不错。” 这一句明显对陈无忌有赞许之意。 陈无忌仍然有许多疑惑,“逆天盟到底是什么来头?经过我们八大派与天威府多年的围剿,一向都是低调地做一些江湖杀手的小买卖。为何现在敢挑衅我们木龙山了?” 毛英奇道:“他们为何胆生毛,呆会再说。我先与你说说逆天盟的由来。” “逆天盟并不是普通的杀手组织。你可知道,一百年前,江湖上还有一个第九门派。” 陈无忌问道:“第九门派?” 毛英奇道:“不错,这个门派叫做东方堡,与我们八大派一样,同为开国功臣所创,同属天威府所辖。只是消失得太久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么知道他们存在过。” “他们曾经的领地就是京城所在的洛州。” “他们这一派的武功诡异多变,门规却十分古板。非常注重血缘关系,核心弟子只有东方家族的人。” “一百年前,他们唯一的大宗师东方刚忽然陨落。家族内定的接班人东方光远没能在一年的期限内突破到大宗师境界,东方堡因此被天威府接管。” “你也知道高祖皇帝留下过祖训,门派的大宗师陨落殆尽后,若未能在一年内诞生新的大宗师,则天威府接管该门派。这一条祖训是为了激励天威府管辖下的大门派能保持进取之心。” “同样,高祖皇帝还有另一条祖训,若是有天纵奇才的江湖散人能够突破到大宗师境界,则此人拥有开宗立派的资格。” “只是夏朝立国以来三百年,还没有哪个江湖散人能达成如此条件。uu看书w.uuanshu.co 武道修行除了天分还要拼资源。江湖上的散人本就极少,能够修行到武道上三品境界的更是凤毛麟角。” 陈无忌心中一动,想到有一个人其实达到了这个条件,那就是他在西域遇到的老和尚。只是老和尚已经在幻海圣殿陨落,他挑了挑眉毛,没有开口。 毛英奇继续说道:“那东方光远因为门派被除名,羞愧难当之下自杀谢罪。” “东方堡树倒猢狲散,少数人加入了天威府,大部分人声称退出江湖,不再修行武道。” “这一部分东方家族的人得到朝廷允许,在京城隐居下来。不过要接受天威府的监视。” “十年后的某天,天威府突然发动突袭,据说是搜集到他们谋反的证据,杀了很多人。” “但也有漏网之鱼,从那以后,江湖上就出现了一个叫逆天盟的杀手组织。” “他们用替人刺杀等各种手段,暗地里搜集武道修行资源。天威府组织八大派围剿多次,但这个组织行踪隐秘,根本无法根除。” “根据目前的情报,逆天盟的高层就是当年的东方家族残余的人。” “不过,听说为了激励族人,他们改姓为东,发誓要在恢复家族荣耀后才会用回旧姓东方。” 陈无忌听着这一段江湖秘闻,心潮起伏,“想不到这帮人倒也有些狠劲。” 毛英奇忽然对他笑了笑,“师弟,其实你见过他们的盟主。” 第72章 巨网 陈无忌目瞪口呆,“我见过逆天盟的盟主?” 毛英奇点点头,“嗯,根据天威府提供的情报,这一代的逆天盟盟主是个年轻人,叫做东玉木。” 陈无忌眉头紧皱,心想我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啊。 毛英奇温馨提示,“你是在今天早上见到他的。” 陈五金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电,脱口而出,“穆雨冬?” “穆雨冬,穆雨冬,倒过来就是东玉木。这个王八蛋!” 陈无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毛英奇叹道,“我们龙隐本来没注意到他,看见他故意接近你,才开始搜集更多的情报。” 陈无忌道:“看来我一上岸就在别人的算计中。” 毛英奇道:“他为什么要接近你,我还没查清楚。” 陈无忌有些意外,“师姐,你没抓住他吗?” 毛英奇摇摇头,“酉时将尽的时候,他从怡红院离开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们与天威府的人在伏波岩围歼他的手下,他的书童倒是没跑掉。就是这帮人都是死士,见冲不出去,居然服毒自杀了。一个活口都没抓到。” “不见踪影的还有那个样貌普通的杀手。负责跟踪他的龙隐没能阻止他杀害那个老人家,只得利用他追踪到了逆天盟在桂花城的据点。” 陈无忌知道大师姐肯定抽调了部分龙隐来保护自己,说不定正因为自己的一时逞勇而打乱了她的部署。不由得感激地望着毛英奇。 “师姐,穆,哦不,东玉木去怡红院是为了找饭姑娘。”他将在怡红院当时听到的对话说出来,“你看这个神秘的饭姑娘是不是也有点可疑?” 毛英奇沉吟道:“我有留意过这个人,她来历不明,突然间在越州蹿红。我会安排龙隐继续观察。” 陈无忌迟疑了一下,“刚才酒席上听她所说,好像她的身世还挺惨。” 毛英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师弟,你莫要变成呆子好么?青楼女子的话你也敢信。” 陈无忌低下头不作声。 毛英奇便换了种语气,“师弟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看逆天盟始终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东方余孽想恢复家族荣耀,唯一的办法是培养出一个大宗师。” “一百年过去了,他们始终没成事。原因无非两个,要么家族里缺少惊艳绝伦的武道天才,要么受限于没有足够的资源。” “以我的判断,这两个难题他们现在还无法解决。” “对我们八大派来说,最大的隐患还不是这个专门杀人、洗黑钱的逆天盟。” “而是朝廷里的黑手!” 陈无忌大吃一惊,“什么?朝廷要针对我们?” 毛英奇冷笑道:“近年来,八大派在各自的州域内渐渐崛起,甚至比天威府设置在各州的分卫更强势。” “这固然与天威府将重心放在监察百官这件事上面有关。但各门派的新生力量过于庞大也是不容忽视的因素。” “且不说树大招风,朝廷本就非常在意江湖秩序,当然不愿看到江湖势力反客为主。” “有一份情报我并没有告诉鹿清瞳,那就是逆天盟重现江湖,很大可能是接受了一股神秘力量的资助。这股神秘力量与朝廷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为了调查这个秘密,我们龙隐甚至折损了不少人手。” 陈无忌道:“天威府与逆天盟是死敌,难怪鹿清瞳今晚差点陷入险地。” 毛英奇不置可否,“我与她制定的计划是我负责带人剿灭逆天盟的城中据点,她来负责木龙别院的安危。” “我最初也是以为宗门里有人想让你难堪,给你来个下马威。以鹿清瞳的能量自然可以轻松摆平。” “没想到逆天盟还有一着暗棋,鹿清瞳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当然,师姐我还是安插了不少龙隐在别院的。最后关头一定会护你们周全。好在我这边收工快,我赶上了。” “鹿清瞳是个聪明人,今晚吃了点暗亏。她会想清楚很多事的。” 陈无忌也渐渐理清了事情的脉络,“这么说,今晚的事,节度使府与刺史府那边也脱不了关系?” 毛英奇赞许地点点头,“天威府就是一把悬在文武百官头上的利剑,让他们浑身不自在。” “如果能够挑动天威府与各门派的矛盾,或者勾起各门派与逆天盟的争斗,就能够让天威府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维持江湖秩序上。那么他们也会得到某种程度的宽松。” 陈无忌忿忿不平地说道:“八大派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这样搞岂不是太寒心了。” 毛英奇哑然失笑,“师弟你还是太天真。权力斗争从来都是黑暗血腥的。” 这句话,叶潇瑶也对陈无忌说过。 毛英奇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朝廷很快就会召集各派出征了,确切的说,是在年后的正月里。” 陈无忌想起尚在西域的众人,神色变得黯然,“丢失了飞沙关,皇帝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可惜我没办法去和大家并肩作战。” 毛英奇皱起眉头,uu看书wwukashu “师弟你还是想得太浅薄。一城之地的胜败得失算什么!” “朝廷这一次是要召集各个宗门的精锐,我师傅和你师傅都要出征。我甚至得到消息,京城里的大宗师们也会有人随行。” “声势这么大,西域炎教又岂会束手就毙?免不了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 “战争无情,不知道会有几人能平安归来。” 陈无忌喃喃道:“我师傅也要去吗?” 毛英奇道:“你担心也没有用。” “经此一役,无论胜负,各大门派的实力都会大减。天威府的触角很快就要伸到宗门来了。” 陈无忌觉得心头气闷。神秘莫测的逆天盟,心怀鬼胎的朝廷诸般势力,敌友难分的天威府,各方面交织而成一张复杂的巨网,像要将天下武道之人卷入未知的漩涡中。 他开口问道:“大师姐,我们该怎么办?” 毛英奇道:“掌门为我争取到不用参加这次的西征。我会先肃清宗门里的败类,然后保存重要的力量。师弟你不用操心这些琐事。你想帮师姐的忙,就认真修行,争取早日恢复武功。” 她又补充道,“对了,师弟,我今晚刚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陈无忌连忙追问到底是什么消息。 毛英奇却温柔地笑着,伸手摸着他的头,“师弟,你明天一早就回宗门吧。叶师叔会告诉你的。” 第73章 凤凰谷主 陈无忌与大师姐毛英奇两人坐在竹排上,在离江中央谈了半夜的话。 陈无忌因此对天下大势有了新的理解。看似太平盛世的浮华背后,有数不清的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即将面临一次残酷的大洗牌。 面对如此的变局,陈无忌反而燃起了冲天的斗志。 经过一个多月在瀑布下的苦修,他早已回复信心,内心中无比渴望与伙伴们再次并肩作战。 第二天一早,陈无忌听从毛英奇的安排,独自一个人回到了木龙山。真实身份是龙隐一员的黄辉伤势未好,暂时留在桂花城。 走到南屏山,陈无忌发现在广场上参悟刀意的弟子寥寥无几。宗门弥漫着萧杀的气氛。 往年到了这时节,宗门总会装点一新,弟子们也都笑容洋溢,到处充满快过年了的欢乐气息。 看来逆天盟渗进宗门的消息已经传扬开去,人心有些浮动。陈无忌一路上还遇见了几批神情肃穆全副武装的执法弟子。 不过他对自己帮不上忙的事情从来都不会瞎操心。对那些恭敬地向他行礼的弟子点点头,脚步不停,走回了隐龙岩。 这一次,叶潇瑶在他的木屋前等他。 陈无忌不厌其烦地将桂花城中发生的一切细细讲了一遍。 叶潇瑶听完,仰头望着骆驼状的壶山,“你大师姐办事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放心啊。” 陈无忌道:“她说有一个关于我的好消息,师傅你知道是什么吗?” 叶潇瑶侧头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并拢两指,往陈无忌胸前要穴疾点。 陈无忌闷哼连连,退了两步后倔强地站稳。 叶潇瑶当然是用试探性质的力量,她赞许地看着陈无忌,“不错。看来这些天的苦修还是有点用的。” 陈无忌揉着胸口,埋怨道:“师傅你也不打过招呼就出手,会吓死人的。” 叶潇瑶道:“少贫嘴了。你身体恢复得很快,是时候帮你重塑丹田了。” 陈无忌喜出望外,“师傅,你想到医治我的办法了?” 叶潇瑶没好气地说道:“不,我没有办法。但是我的朋友有办法。” 陈无忌啧啧有声,“你也有朋友啊?我十年都没见你出过门呢。” 叶潇瑶一巴掌打在他头上,“你懂个屁啊,知道什么叫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陈无忌暗自腹诽,你个女流之辈算什么君子啊。 当然,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口。 叶潇瑶幽幽叹道,“还真是有十年没见她了。就连她接任谷主的时候,我都没有去看她呢。” 陈无忌立即想起了传说中的人物,凤凰谷谷主蝶莺,江湖第一圣手,也是八大派中最年轻的掌门。 他在心里暗暗推算,根据一些听来的传言,师傅原来是天火山庄叶氏的大小姐,不知何故在十五岁那年流落江湖,辗转来到木龙山。想必她与蝶莺就是在那一段的少年时期认识,结下深厚的友谊。 只是她为什么不去参加蝶莺就任谷主的典礼呢? 叶潇瑶却不再提这件事,只感叹道:“说起来我也差点去做了凤凰谷的弟子呢。那时候她一直想引荐我去拜见她师傅。” 陈无忌道:“师傅当时干嘛不去啊?你看人家都当谷主了,你还在这里混日子。” 叶潇瑶当即给了他一个爆栗,“逆徒!” “她在医术上的天赋确实无人能比,凤凰谷也没有别的人比她更适合当谷主。” “这不,我收到消息,她已经开始闭关冲击大宗师境界了,相信有九成的可能成功。” 陈无忌这才明白关于自己的好消息是什么。掌门万一尘说过,如果蝶莺能迈入大宗师境界,再加上她精妙的医术,就有能力帮他重塑丹田。 但他还是有些怀疑,“万一,万一她失败了呢?” 叶潇瑶道:“她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陈无忌用力握紧拳头,“那就好!” 叶潇瑶看着他紧绷的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既然你大师姐都告诉你了,我也不瞒你,明年正月后我就要去西域打仗。” 陈无忌嗯了一声。 叶潇瑶叹道:“你也看到宗门现在的情况了,人心惶惶。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掌门和鸣空师兄同意了。我明天就带你走,去凤凰谷。” “啊!”陈无忌吃了一惊,“这么急?” 叶潇瑶道:“我必须在西征前帮你处理好这件事。算算时间,我们到凤凰谷的时候,蝶莺她该会出关了吧。” “她成功了最好,若是不成功,你就留在凤凰谷,等到她成功晋级大宗师为止。我会拜托她好好照顾你的。” 陈无忌迟疑道:“师傅,不过完年再去吗?” 叶潇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徒弟,过完年我就要去西域了啊。uu看书 uukanshu 到时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呢。” “我将你送到凤凰谷,到时应该会知道西征的日期,我再和凤凰谷的人马结伴出发,到玉门关与你师伯、师叔会合。” 陈无忌听了只好点头。 叶潇瑶换上柔和的语气,“别想太多,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就出发。” 她说完想转身走,犹豫了一阵,还是从腰间拿出一封书信递过来,“京城又有信来了。” 陈无忌有些茫然地接过来。 叶潇瑶不再说话,再次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回隐龙小筑去了。 陈无忌撕开信封上的火漆,抽出薄薄的一张纸。纸上依然有八个娟秀的字: 烟雨楼上,幻海之中。 陈无忌怔怔地看了好一会。没来由地一阵气闷,他用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到地上。焦躁不安地踱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将纸团捡起来,小心地摊开又看了再看,最后折起来放到口袋里。 陈无忌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他张开嘴巴,无声地嚅动。然后一个箭步跃到大榕树下的草坪上,一板一眼地打起拳来。 刚开始他演练的还是武林中人的入门拳法,后来越打越快,全无章法,看起来就是张牙舞爪地乱打一通。 远处,叶潇瑶的那两个侍女,晓星和晓尘,皆看得目瞪口呆。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这无忌少爷怕是傻了吧。” 第74章 师徒 第二天,夏朝天宝九年十二月十七。 叶潇瑶穿着一身白色毛裘,还化了点淡妆,面容清雅。她的陌刀用布条包好,塞在包袱里。 陈无忌倒穿得很普通,外面罩了一件青衫,像前天在桂花城查探一样,打扮得像个出门游历的书生。 他可能一晚没睡好,眼袋都出来了,眉宇间郁郁寡欢。 叶潇瑶将手中的包袱呼地扔过来,“臭小子,给我笑!” “师傅带你去闯荡江湖你居然敢不开心?” 穿得像普通人,是叶潇瑶的主意。她似乎想重温当年孤身闯江湖的感觉,特地吩咐陈无忌不要穿有木龙山特色的服饰。 陈无忌接过她的大包袱,再拿起自己的小包袱。暗自腹诽,明明说好一起扮普通人,自己却穿得像个大小姐。 他当然不敢有反对的意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师傅去闯荡江湖,还真是有点期待呢!” 叶潇瑶满意地点点头,轻拍他的脑袋,“走,出发!” 师徒俩就这样在冬日的寒风中悄悄离开木龙山。 夏朝的疆域,从地图上看起来像一朵摊平的花。 花蕊是京城所在的洛州,占地广阔。 其余八州是围成一个圆圈的花瓣,每个州都与洛州接壤。 按西、北、东、南的顺序数过去,分别是苍松书院所在的漠州、天火山庄所在的朔州、飞雪城所在的燕州、青云观所在的泰州、雷音寺所在的洛州、红袖坊所在的幽州、木龙山所在的越州、凤凰谷所在的庆州。 也就是说,越州和庆州是相邻的两个州。 但是木龙山在越州的东南部,凤凰谷在庆州的中部。 路途遥远。 叶潇瑶与陈无忌骑着两匹快马,官道转大路,大路换小道,紧赶慢赶,用去了四天的时间才来到越州与庆州的交界处。 这里有一个住着几百户人家的城镇,叫通灵镇。 这名字很怪,带点阴森森的鬼气。但是镇上的人已经不知道这个地名的由来了。 可能是铜铃镇的谐音,也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个可以通灵的女巫住在这里。 不管怎样,本地人对此全无兴趣,外来人就算再好奇,问多几次没得到答案也只能放弃。 总之有个地名叫着就行了。 这里毕竟是两州交界,虽然算不上交通要道,但也多人来往,其中不少还是商贾。 镇子便有些繁华的景象,买卖的店铺多,客栈也多。 十二月廿一的黄昏,叶潇瑶和陈无忌住进了此地的悦来客栈。 年关将近,客栈的生意异常火爆,只剩下一间客房了。 惯了独居的叶潇瑶还是有些纠结的。 好在是间双人房,有两个床铺。 吃过晚饭。陈无忌散了架似的,包袱一扔,人往床上一躺,张开手脚凑了个大字。 叶潇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床沿。 “起来!” 陈无忌含含糊糊地嘟囔,“马儿要吃草,人也要睡觉啊。” 叶潇瑶冷笑道:“马儿还要挨鞭子呢,你想挨揍吗?” 陈无忌只得耷头耷脑地坐起来,“师傅啊,又怎么了?” 叶潇瑶道:“起来练功!” 陈无忌道:“练什么功?我现在可是个废人。” 叶潇瑶火冒三丈,当即又是一个爆栗。 “快试试能不能凝聚真气!” “你这种情况,就是要压榨身体的极限!” 陈无忌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规规矩矩地盘腿打坐。 武道修行,大概类似修仙的初级阶段。 真气,玄之又玄,很难解释它是什么东西。非要说得具体些,大体是练武之人利用身体的吐纳,将天地间的能量转化成自己的力量。 陈无忌经过药物的调理,以及在大瀑布下的苦修,身体的经脉锻炼得比他受伤之前还要强。 他放松心神,调整呼吸,调动身体内的各种器官。 瞬间,他体内仿佛产生了奇妙的动力,吞吐之间,滋长出一股气流在经脉里流动。 犹如春雨助苗,润物细无声,先是他的体内慢慢充满了力量感,接着他的外表也变得神采奕奕,双目精光外露。 随着气流在经脉间运转得越来越快,他渐渐狂躁不安。 由于没有丹田可以储存这股他凝聚出来的真气,左冲右突片刻之后,这股有着强大力量的真气渗进他的血肉,再透过毛孔挥散消失。 随着真气的消失,陈无忌整个人像漏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又变得瘪瘪的。 叶潇瑶大摇其头,“不行,不行。” “你试试在真气凝聚得最旺盛的时候打一拳。” 陈无忌依言再次运功,在真气强劲奔流的时候,及时引导到手臂上,吐气开声,一拳打出。 这一拳隐隐有风雷之声,达到了武道六品低阶的层次。 叶潇瑶不慌不忙地拂了拂衣袖,u看书 uuanshu 这股能够打死奔牛的拳风荡然无存,消失于无形。 叶潇瑶再次摇头,“不够,不够。” “还不够强。我来帮帮你。” 陈无忌也不气馁,又一次运功聚气。 真气初现,叶潇瑶蓦地伸出手掌按在他的百会穴上。 宗师级的真气滔滔灌入。 陈无忌像个被突然吹胀的皮球,体内流动的不是气流,是气旋了。还是狂暴的气旋,粗野地卷过他的各条经脉,让他难受得想爆炸。 但他知道此刻是紧要关头,不能让师傅的真气白白浪费。于是咬紧牙关坚持着。 叶潇瑶咦了一声,用另一只手去捏了捏陈无忌的手臂。沉吟了一会说道:“引导真气散到血肉里。” 陈无忌早就撑得快到极限,闻言赶紧静下心神,将四处乱窜的真气透过血肉引向体外。 叶潇瑶也停下真气的输送,看着他身体的变化。那强大的真气似乎透过陈无忌的毛孔再次消散了。 叶潇瑶又捏了捏陈无忌的手臂,皱眉想了片刻。 陈无忌不知所以地看着她。 叶潇瑶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之间喜形于色,“无忌啊,你因祸得福了啊。” 陈无忌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师傅,你讲咩啊?” 叶潇瑶哈哈哈大笑三声,“无忌,我发现有个方法能让你变得更强!” 第75章 变身 陈无忌被她的神情感染,也高兴起来,“是什么方法呢?” 叶潇瑶道:“等我帮你将事情从头捋一捋。” “你在幻海圣殿中吞下阳极火玉,那是一种十分霸道的能量。老实说,按我的推算,当时你虽然爆发出超强的战斗力,但下一刻你就会爆体而亡。” “所幸那个老和尚与你对了一拳,大宗师级的真气威力就不必说了,直接将阳极火玉打散,震碎,渗透进你的血肉骸骨之中。” “也是你根骨够强,还剩一口气。” 她不知道当时还有炎教圣女暗中输了一道混合水火道意的真气给陈无忌,极大地缓解了陈无忌的伤势。 “凤凰谷的那个泺洛也甚为果断,用化功散化去你体内争斗的真气,保住了你的身躯。将你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阳极火玉的能量、大宗师的功力、你自身的真气,将你的血肉之躯折磨了一遍。” “你虽然吃了苦头,但你的血肉和骨骼却在这种残酷的洗礼下蜕变了。就像打通了一条康庄大道一样,变得能经受住体内真气的迸发外放。” “刚才我只是简单地测试一下,已经可以感受到你的肌肉会在饱和的真气外泄后变得越来越强壮。” 陈无忌刚开始听得一头雾水,后来慢慢琢磨过来,“师傅,你是说我可以先短暂地凝聚真气,再主动将之逼进骨骼与肌肉中,达到锤炼身躯的作用?” 叶潇瑶道:“不错,就像打铁一样,真气就是炉火,你的身躯就是顽铁。只要你勤加修行,不断地捶打,炼成无坚不摧的铜皮铁骨指日可待啊。” 她叹道:“常人修习武道,在超越了武道七品后就不再重视对身体的锻炼,转而追求稳固和扩大丹田,拼命储存更多的真气。” “当然,天下间也没有别个人能像你这般在如此凶险的奇遇下活下来。” “你如今还没有重塑丹田,那就先以这种方法淬炼身体。以你的资质,只要持之以恒,不说天下第一,至少也是夏朝炼体最强之人。” 陈无忌为之雀跃,“师傅不愧是师傅,三言两语就为我指了一条明路。” 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在身体复原后,他是不自觉地有了松懈,总想着等到重塑丹田后再用功,不愿意做这种攒聚真气又发散的无用功夫。 如今叶潇瑶给出了另一个可能性。无疑重新让他看到曙光。 陈无忌迫不及待地立刻运转心法,默默凝聚真气,再在胀痛感到达顶点时,压迫体内的真气穿透血肉骨骼。简而言之,就是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布满尘埃的器具,反复清洗。 如是过了大半个时辰,陈无忌收功调息。 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总之有一种我变强了的感觉,他十分满意。 叶潇瑶打了呵欠,“你慢慢练,我先睡觉了。” 她走到自己的床铺,却不是躺上去,而是脱去了鞋袜,在床上盘腿而坐。 过了一会,轻轻合上眼睛,螓首微侧。竟是以打坐的姿势睡着了。 陈无忌对此熟视无睹。 他在思索着另一件事。 以真气淬体非是一日之功,现阶段不如琢磨一点防身之技。 通过刚才的练习,他对真气的掌控熟练了许多。 寻常的练武之人,在武道七、八、九品的层次,也就是武道下三品阶段,凝聚出来的真气只能够强身健体,用作防御。至少要突破到六品低阶才可以御气攻击,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但陈无忌曾经到过武道二品低阶的层次,别说是真气外放,就算是武道之意如何化形,其中种种诀窍,他所得到的感悟依然留存。 以他现在的承受能力,凝聚出来的真气可以在体内保留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就不得不将其散去。 陈无忌心想,平时可以利用真气的发散来淬体,危急的时候可不可以催动这股真气伤敌呢? 他立即开始试验,当凝聚的真气到达顶峰时,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真气往手臂流动。只是缺乏丹田要穴的驱动,真气的流动很缓慢,而且不停地消散到他的骨骼肌肉里。就好比用一根内里中空又布满小孔的竹筒去取水,这边的水灌进来,一路不停地漏出,到那边的时候自然所剩无几。 到最后,陈无忌运劲于指端,只发出了一道微弱的指风。 然而他很高兴,因为这说明了自己的思路是对的。效果不佳,可以靠练习来增强。 他现在最多只能算是武道八品低阶的层次,u看书.uukanshu 任谁也想不到他可以催动真气外放并凝聚成线。只要敌人掉以轻心,他抓住时机暴起发难,就会有极大的机会偷袭成功。 陈无忌喜不自胜,乐此不疲地又练习了两个时辰。 忽然之间,他手指一弹,一缕劲风准确地击中房间的烛火,噗,火光熄灭,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成功啦!陈无忌差点喊出声。随即听到叶潇瑶低低地呼吸声,赶紧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一回生,二回熟。 陈无忌提起胸膛作了一个深呼吸,他想看看自己目前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行车熟路地聚气,输气,送气,以指为媒,集气成束,迅猛地击出。 他高举着手臂,斜指向上,劲风带响。砰,屋顶的一片青瓦被击穿了,留下一个拳头大的小洞。 淡淡的月光立即从这个小洞钻进来,在幽暗中形成一个尘埃飞舞的小光柱。 陈无忌痴痴地看着这黑暗中的光亮,这一击之力,可以轻易打穿一个武道四品高阶的人的脑袋了吧。 从这一刻开始,自己不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废人了! 接下来,最重要的是要进一步缩短凝聚真气的时间。 陈无忌兴奋地想着,跃跃欲试地想再来一发。 叶潇瑶忽然开口道:“快睡觉吧,你把房子打烂了我可没钱赔。我会把你留下来给店家洗碗的哦。” 原来她已经被陈无忌弄出来的动静惊醒了。 第76章 拦路之人 翌日起来,陈无忌虽然只睡了两个时辰左右,精神却很好,眉宇飞扬。 叶潇瑶知道了他偷偷练成御气攻击的防身技,也甚为安慰。 两人吃过早点,骑马继续上路,离开了通灵镇。 翻过一座高山后,正式踏入凤凰谷的庆州地界。 两人从山坡上骑着马跑下来,进入了一个茂密的森林。 森林中有一条可容马车经过的小路,黄泥路面,七弯八曲。 时值隆冬,草木凋零,虫兽潜踪。只有道路两旁的高大的针叶松残留着青色,遮挡了光线。林间小路显得幽暗僻静。 空山不见人,但闻马蹄声。 陈无忌经过西域时的苦练,马术大有进步。他可以不用拉动缰绳,只凭双腿夹动马腹的力度来控制坐骑的速度和方向。解放了双手,他便显得有些休闲地靠在马鞍后的行李上,乐悠悠地看着头顶的林稍。 随着马匹跑动的起伏,他的身子随波逐流地一颠一颠。他眼里的景象也不停地晃动着。 忽然,前面的叶潇瑶放慢了速度。 陈无忌急忙坐直了身体,手摸鬃毛安抚着坐骑,跟着慢下来。 这时他们来到了一段直路,路的尽头有一个人盘腿坐在泥地上。 他面前还有一张茶几,上面摆着几个杯子,和一个冒着热气的茶壶。 这个人正美滋滋地品着茶,仿佛这里不是尘土飞扬的山间小路,而是他富丽堂皇的家。而他正悠哉乐哉地享受世界。 叶潇瑶与陈无忌纵马徐徐靠近。 叶潇瑶笑道:“无忌,是不是你的熟人在等你啊?” 陈无忌摇摇头,“虽然他装模作样装神弄鬼的样子很像我的朋友作风,但我还真没见过他。” 叶潇瑶道:“可我感觉他见过你呢。” 那是一个满面红光的中年人,他笑嘻嘻地看着在十丈前停下的叶陈两人,开口说道:“两位长途跋涉,不妨过来喝上两杯热茶吧。” 叶潇瑶道:“你的茶道太差了。这水的温度不够,杯子也摆得不好。” 中年人道:“是吗?看来你是行家啊。”说着他伸手贴在那个大铁壶上,只消片刻,壶里的水像是受到猛火的热力,咕噜咕噜地烧开了。 “这样的热度够了吗?”中年人说道,手掌依然没有离开铁壶,水都沸腾的高温对他完全没影响。 叶潇瑶还是摇头,“你看你,附庸风雅还一知半解,泡茶的水太凉了不行,太热了也不行的啊。” 中年人也不气恼,还是笑嘻嘻的表情,仿佛脸上戴了一个无时无刻都笑着的面具一样。 “木龙山的日子真不错,都有空钻研起茶道了。” “所以说,练武之人还是得进入大门派啊。” 叶潇瑶反问道,“未请教,兄台又是哪一个门派的呢?” 中年人慢悠悠地提起茶壶,往杯里添了点水,“我?我只是一个江湖的弃儿。” 陈无忌在旁观望良久,终于忍不住出声,“别故弄玄虚了好么,我们赶时间。” 中年人停杯在手,看着他说道:“好的。那就开始吧!” 他右手作势一捞,茶壶里的热水被无形的吸力拉出来,凝结成一条透明而冒着热气的水丝。随着他手的挥动,这条水丝笔直地朝陈无忌射来。 叶潇瑶飞身跃过来,将陈无忌从马背上拉起,脚踏虚空,往后退去。 水丝如蛇,扭曲转向,往她的小腿缠去。 叶潇瑶冷冷一笑,将陈无忌往后一抛,抛出了二十丈之远。她自己身如落叶,轻盈地变幻方向。那条水丝竟追她不上。 陈无忌一骨碌滚落在地,站起来的时候先拂了拂衣裳上的尘土,然后好整以暇地观战。 叶潇瑶腰身一扭,猛地弹向陈无忌左侧,右手挥动,如有刀气,划开旁边的树丛,所过之处的树枝、叶子齐刷刷断开。 树丛里传出一声惨叫,隐约可见有大量鲜红的血喷射到周围的树干上。 叶潇瑶再快速转身,左手出拳,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水丝震散,震落到尘土路上,只留下一片水渍。 中年人似乎有些意外,霍然起身。 叶潇瑶却快速地奔来,“逆天盟也太过小气了,还是以为只派两个不入流的杀手就可以截杀我师徒两人?” “不入流?”中年人终于不再挂着笑脸。腾地飞身扑来,劲力流动,身上热气弥漫,似乎他领悟的武道之意就是这滚烫的水蒸气。 看他的架势,已经是到了武道宗师的层次。 叶潇瑶嗤之以鼻,“你这样的小角色只会在大路上扮鬼扮马,不是不入流又是什么?” 中年人为之气结,uu看书.uukansu “我是小角色,你可知我是——” 叶潇瑶一拳打去,浩荡的拳风让中年人身上的水汽都消散几分,压迫得他气息都窒了一窒,剩下的话都说不出来。 叶潇瑶大喝道:“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似乎很生气,化掌为刀,猛地挥下,地上随之裂开一条深沟,中年人的茶几、茶壶、茶杯统统被劈成两半,再被凛冽的刀气搅成粉末。 宗师巅峰! 陈无忌都不禁惊叹叶潇瑶爆发出来的实力,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师傅全力施为。 以往只看到她在隐龙小筑的梧桐树下枯坐,没想到她的武道境界是一路突飞猛进,竟然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迈入了宗师巅峰,说不定半只脚已经踏向大宗师境界! “看来我十年不出江湖,杀的人太少了,逆天盟都敢看不起我了!”叶潇瑶自嘲道。 中年人的心中真是追悔莫及,悔不当初自告奋勇解下这件任务。满以为根据情报,叶潇瑶只是个普通宗师高手,自己对付起来绰绰有余。再带一个武道三品低阶的经验丰富的杀手,在自己缠住叶潇瑶的时候,由他来刺杀毫无功力的陈无忌。 没想到叶潇瑶竟然低调地突破到如此境界,还一眼看出他的布置,瞬间击杀了那个隐藏的杀手。 现在又以高他两阶的武道之意压制着自己,甚至她都没有拔刀! 他已经从猎人变成猎物。 第77章 反杀 逆天盟的中年人杀手当机立断,身形闪动,全力催出自己的武道之意。 顿时,林间小路上水汽弥漫,白雾团团。 他要借此遁逃。 叶潇瑶冷哼一声,不慌不忙地划出几道刀气。她的动作优雅从容,用手掌发出的刀气有如实质,在幽暗的林间闪烁着金黄的光芒。 她的武道之意比较奇怪。她年少时在天火山庄生活,参悟的是火之意境,后来拜师木龙山,修习的是水属性的刀法。两两相冲,一度破境缓慢。她便舍弃了水火之意,独辟蹊径,在树下感悟落叶的纷飞、下坠的速度,以及落点的随机性和规律性。最终领悟出落叶随风的武道意境,在木龙山的门人中独树一帜。 此刻只见她的刀气一化二,二化四,瞬间化为万千片落叶状,笼盖了眼前之地,闪着寒光突进中年人匿藏的白色水汽中。 叶状刀气交织飞舞,密不透风。在一轮无情的绞杀后,水汽中无声无息。 远处的陈无忌暗自纳闷,难道师傅失手了?让那个杀手逃了么? 弥漫了几丈远的白色水汽,如同它的突然出现,消散得也很突然。 陈无忌很快就看到那个中年人的尸首仰卧在路边,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钻进树丛里,消失在密林中。 但这一点点,已经让他丧了命。最可怕的伤口在他的喉咙,叶潇瑶的刀气割出了一个大洞,大量的鲜血汩汩地流出。 难怪听不到他的惨叫,原来喉咙被割断了。 陈无忌在西域飞沙关见过成百上千的人的死亡,这个杀手的死在他心里掀不起半点波澜。 他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叶潇瑶,“师傅,真想不到你这么厉害了啊。” 叶潇瑶下巴一仰,“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陈无忌打蛇随棍上,狂拍马屁,“那是。那时候我在西域看墨白师叔与炎教的之君决斗,墨白师叔的刀法绚烂炫目,一刀险胜。我以为师叔已经很强了。没想到还是师傅更厉害些。” “要是师傅遇到之君,怕是一刀就能砍下他的狗头!” 不料叶潇瑶听到之君这个名字,面色大变,阴沉得像暴雨将至的天空。她恶狠狠地说道:“呸,他也配我出手!” 然后她十分烦躁地挥挥手,“你赶紧去处理一下那两条咸鱼。这条路人来人往的,不要吓坏了小朋友。” 陈无忌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埋尸体?” 叶潇瑶没好气地说道:“不是你去埋?难道要我去埋啊!” 她看了看远处,“我去把受惊的马拉回来。”说着飘然走远。 陈无忌皱着眉头走近那个中年人的尸首,用手在鼻子下扇动着,减弱一些血腥气。 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搜索了一遍尸体的口袋。然后扯住死者的衣领,一路拖进旁边的树丛里。 拨开密集交叉的树枝,走了十几步,发现眼前的两棵大树之间有一个小土坑。陈无忌心中一宽,扬手将尸体抛到坑里。 他又跑回去,找到另一个企图暗杀他的杀手尸体。这具尸体是眉心穿了一个大洞,面容扭曲,都看不出他原来的面貌了。 陈无忌也懒得看,照样搜了一遍尸身。然后倒拖着这个倒霉鬼,仍然是拖到那个小坑。 两具尸体堆叠在一起,塞满了土坑。 陈无忌看了看,用脚踢了些地上的枯枝枯叶过去,盖住了尸体的狰狞可怕。又走到侧边的小土坡,鼓足劲拍了几下,打下来好几块大土块。他又不厌其烦地将这些土块扔过去。 大概弄了一盏茶的功夫,给那个小坑填了一层薄薄的土。 好歹也是入土为安,比曝尸荒野强多了。 陈无忌心想,也算对得住你们两个了吧。你们要是做鬼不甘心就去找我师傅。不过我师傅可是一个非常狠的人哦。 他一边念叨一边拍着手上的泥土,从树丛里挤出来。 叶潇瑶牵着两匹马在那等着他,盯着他说道:“你鬼食泥一样在说些什么?” 陈无忌道:“哦,我在笑这两个王八蛋不识好歹,敢来惹我们,这下好了,变做孤魂野鬼了。” 叶潇瑶道:“你在他们身上有搜出什么东西吗?” 陈无忌竖起大拇指,“师傅英明。我还真找到一样有意思的东西。” 他拿出一片烧饼大小的茶饼,“这个装神弄鬼的傻子可能真的爱喝茶,出来杀人,身上还带着这个。” 叶潇瑶接过来一看,这黑黝黝的一团正是庆州有名的黑茶。茶饼上还压印出“石湾秦记”这四个字。估计是一间生意比较好的茶叶铺。 叶潇瑶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掰开来端详了一会,就是普通烘干了的茶叶。她大感无趣,扬手就扔进了树丛里。 死人的东西,她可不想留着。 “不知为何,我觉得逆天盟的人是不是有点飘了。以往他们都是搞偷袭、搞下毒,无所不用其极。今天这个愣头青傻不拉几地在路上喝茶摆款,真以为离开了越州,我们就对付不了他们?” “前面五十里有一个石湾镇,这个秦记估计就是镇上的店,可能会有一些线索。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如果我没记错,石湾镇有一个凤凰谷的小堂口。也可以去问问他们。” 陈无忌应了一声,跳上马背,跟在她身后继续前行。 出了密林,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小盆地,群山合围,圈出了一大片平整的土地。 中间一条小河蜿蜒而过,两岸种满了茶树,茶树的叶子是四季常青的,只是在冬天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 石湾镇就坐落在盆地中间,uu看书 .uuknshu 高矮不一的平房散布在原野上,炊烟袅袅,看着有几百户人家。此地盛产黑茶,聚居的人中不少是茶农。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常年有茶商来此收茶转卖。有利益就会有纷争。凤凰谷便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小堂口,协助维持茶叶买卖的秩序。 半个时辰后,在凤凰谷堂口的隔壁,秦记茶叶铺里,一间密室中。 几个黑影在商议着事情。 “花老幺这么久还不回来,怕不是出事了?” “他去得的时候信心十足,应该没问题吧?” “哎,盟里的事情太多了,我们也抽不出什么人手。” “我说老秦,你胆识不错,就在凤凰谷的眼皮底下住了十几年。” “哎,有前辈说过,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就依样画葫芦咯。不过,在这十几年,收益是越来越少了。” “嗯,盟里估计很快就会撤销这个点了。最近盟主不停地调兵遣将,看来要干一番大事呢。” “哎,我在这鬼地方也呆得厌烦了,真想回京城,去怡春院喝上他么的三天三夜花酒。” “老秦,俗了啊,你说你卖茶叶,学茶道,咋还没有花老幺那么追求风雅呢?” “哎,花老幺风雅个屁,装模作样而已。早上还硬要了我一个茶饼。那可是十年珍藏,值大价钱的。” 这几个人正说得起劲。茶叶铺外传来女子的声音,“是这里了!” 第78章 诛杀 叶潇瑶和陈无忌站在秦记茶叶铺外。 时近中午,街上的人并不多,个个行色匆匆,对他们两人视若无睹。 陈无忌打量着旁边的凤凰谷堂口,一个两进的院子,大门紧闭,隐隐传出小孩子的吵闹声和大人的呵斥声。看着和寻常人家没什么区别。 叶潇瑶道:“无忌,你进去看看?” 陈无忌把头摇得如拨浪鼓般,“不,我不想去。” 叶潇瑶也不勉强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秦记茶叶铺里光线很暗,中间摆着两列装满茶叶的大竹筐,每个筐都贴心地挂着写好价格的木牌。两边的货架上则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茶饼。 没有其他客人。瘦小的伙计热情地迎过来,“哟,欢迎小姐光临,看看有什么心水的茶叶,本店今天有优惠大酬宾活动。” 叶潇瑶瞟了他一眼,走到货架前慢慢踱步端详。 很快,她就看到了那个中年人杀手的同款茶饼。 伙计见她的视线停留下来,急忙大力推介,“小姐,好眼力!这可是保存了十年的陈年老茶饼。那一年的茶叶的味道特别好。” “要吗?二十两一个,真正的实惠。” 叶潇瑶不置可否地将茶饼在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 柜台后的门帘晃动,走出来一位瘦小的老头,通红的酒糟鼻子特别显眼。他看见臻首娥眉风韵迷人的叶潇瑶,顿时双眼发光,乐呵呵地拱手道:“哎,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啊?在下是这间店的老板秦老三。” 叶潇瑶不咸不淡地回道:“我只是路过,进来看看而已。” 秦老三道:“没关系,随便看,随便看。”说着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叶潇瑶胸前收回来。 叶潇瑶强忍着厌恶的情绪扫了他一眼,心内在冷笑。她察觉到门帘后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加以辨别,轻易就分析出后面藏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气息沉重,武功平平,最多武道四品高阶。另外一个人呼吸绵长而轻,相信是宗师级的高手。 这老色鬼眼神闪烁,又藏着两个鬼鬼祟祟的武道中人,这间店分明就是间黑店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十有八九就是逆天盟的一个联络据点。 叶潇瑶心中有了定计,笑道的,“掌柜的,这块茶饼我早上在别的地方见过。” 秦老三惊疑不定,“不知小姐是在哪看到的?” 叶潇瑶道:“在一个死人身上看到的。” 秦老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这时才看到门口外正百无聊赖地牵着两匹马的陈无忌,再看看气质非凡的叶潇瑶,哪还不明白上门的是什么煞星。 他朝伙计打了个眼色,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小店今日东主有喜,要关门谢客。小姐请回吧。” 那伙计拿起闩门用的木棍,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叶潇瑶离开。 叶潇瑶将手里的茶饼往门帘里一掷,“出来吧,逆天盟的鼠辈!” 秦老三一个箭步窜出,五指如勾,迅速将茶饼接住。 原来他也隐藏了武道境界,看身手至少有武道三品中阶以上。 那伙计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舞动着木棍,向叶潇瑶砸来。 叶潇瑶迎上前去就是一拳,棍断,人飞。那伙计胸口都塌了进去,喷着鲜血倒飞向秦老三。 秦老三一边拨开出的气多入的气少的伙计,一边大喊,“肖护法,快走。” 叶潇瑶已经飘然退到门外的长街,低喝道:“无忌,拿刀来!” 陈无忌早有准备,从马鞍上抽出光亮鉴人的陌刀,准确地扔到叶潇瑶手中。 砰! 一道人影冲破茶叶铺的屋顶,一刻不停,直直地往上飞去。 陌刀在手的叶潇瑶划出一道长虹,金光大盛,罩住半空中的人影时,飞虹碎裂成片片叶状利刃。一阵狂暴无情的绞杀,那条人影连呼救声都发不出,就被斩成碎块,化作漫天血雨,噼里啪啦落在瓦脊上。 落叶刀法,就是如此的霸道! 秦老三与另一个高瘦的中年人从铺子里窜出来。 面色苍白的秦老三看见屋檐上流淌的血水,身体颤抖,不顾身边的同伴,扭头就往长街尽头跑去。他将身法提升到最高,快如轻烟。 叶潇瑶轻描淡写地挥挥刀,像是不耐烦地赶苍蝇一样。然后笑吟吟地看着那个留在原地的中年人。 秦老三跑着跑着,脖子忽然出现一道红线,他脚步变得踉跄,推开面前挡路的两个行人。还差一丈的距离,就是街的转角。 这时,鲜血从他的脖子间喷射出来,越喷越大,终于,整个头颅被血水冲起两尺高,再滚落到尘埃里。而他的无头之躯犹自向前奔出三步,才直楞楞地倒下。 “杀人啦!” 街上的人惊骇莫名,uu看书 uukanshu.co 大呼小叫地躲避。 凤凰谷堂口的人听到动静,很快就有两个劲装汉子冲出来。 陈无忌举起单手高呼,“不要惊慌,木龙山在此诛杀逆天盟乱党!” 场中的中年人面色阴晴不定,有若实质的武道之意白雾般在他上缭绕,隐隐幻化出盔甲的形状。 他注视着叶潇瑶,“好快的刀!好狠的心!” 叶潇瑶持刀指着他,“过奖了。” 中年人沉声道,“今日一见,方知辣手无情小刀仙叶潇瑶是如此可怕!” 叶潇瑶面色古怪,“想不到江湖中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号。” 辣手无情小刀仙! 陈无忌瞪大了眼睛,这什么鬼绰号?他心目中的师傅常年守在隐龙小筑,与世无争。哪里想得到她还曾经有过如此充满黑道大姐大色彩的绰号! 叶潇瑶往刀尖呵了一口气,“你眼力不错,想必就是那个无头老板口中的肖护法。” “听起来还有点身份。投降吧,饶你不死。” 高高瘦瘦的肖护法忽然放声大笑,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笑得两个肩膀起抖动起来。 “逆天行事,势不可挡!” “逆天盟的人绝不投降!” 肖护法吼出这两句话后,以守为攻,举起拳头疾冲而来。 他身上的白雾忽然变成碧油油的绿色,蓬地炸开,飞溅去叶潇瑶的站立之处。 毒雾! 第79章 毒杀 毒雾来袭,叶潇瑶也不敢大意。 她一刀划出无形的气墙,挡住毒雾的蔓延。身子向后弹起的同时,长刀挥动,劲风穿过气墙,凝聚出片片叶状小刀,笼盖住肖护法的身体。 肖护法见难以闪避,便收住身形,立即将外放的雾气收回来,凝结成一个绿油油的铜钟状罩子罩住自己。 叶潇瑶的刀气斩下来,两两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相击般的铿锵声。 这肖护法的武道之意也甚为了得,幻化出的雾气不仅有毒,还无比坚硬。叶潇瑶的刀气竟穿透不过,徒劳无功地在雾气外乱舞着,片刻后渐渐消失。 肖护法也是个狠人,知道如果不将叶潇瑶逼退,那他是毫无胜算,也没有逃跑的机会。而他唯一可以让叶潇瑶有所忌讳的就是毒气。 说时迟那时快,他咬破自己的舌尖,往缭绕不散的毒雾喷出一口血水。毒雾发出滋滋声,颜色都亮了几分。 叶潇瑶大皱眉头,这逆天盟的人怎么练的是邪门歪道的武功。出于本能,她也谨慎地退了一步,暂不进攻。 肖护法的气势也到了顶点,他聚气于右臂,像端着绿色的尖头长枪,直直地再次冲过来。 叶潇瑶大力劈下刀锋,一缕刀气迎上去挡住毒雾的来势,一缕刀气削去肖护法的双腿,一缕刀气如利箭插去肖护法的胸口。 肖护法的身体直直向左下沉闪避,左手曲直一弹,一丝毒雾绕过叶潇瑶,往陈无忌的方向奔去。 原来他的前冲只是个虚招,真正的目标是看热闹看得正高兴的陈无忌。 陈无忌不敢怠慢,自知宗师级高手的攻击自己是避不过的,只有迅速凝聚真气,但求在毒雾到来时,能捱住片刻。 叶潇瑶勃然大怒,下沉的刀势转而向上,爆发出急促的乱气流。长刀撩起的同时分出一股柔和的劲力将陈无忌推开一边。 刀锋所向却是霸道刚烈,搅散了团团毒雾,直取要害。 “啊!”肖护法发出一声惨叫,左手的手臂被斩断,被刀风带动飞上半空,鲜血狂洒。 叶潇瑶长刀回落,刀尖指着捂住断臂打滚的肖护法。她还是很想抓一个活口的,所以没有乘胜追击痛下杀手。 肖护法还挺硬气,满面血污,却不再呻吟。突然间张嘴一吸,将就要失控的绿色带毒的武道之意吸进嘴里。 只见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双目凸出,肚子鼓起像个圆球。正在旁观者以为他就要爆开的时候,他的身躯忽然变得软绵绵,肚子也漏了气似的瘪下来。暗红色的血从他衣服里渗出来,滋滋作响,升腾起一团颜色诡异的烟雾。 陈无忌隐约看见他的身躯像是冰块在融化。 片刻功夫,地上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 他用自己的毒雾自杀了。 这毒可真够诡异和恐怖。 叶潇瑶犹豫着,不愿上前去查看。 这时凤凰谷堂口那边走过来几个人,领头的是个红脸大汉,用黑布包着头。他向叶潇瑶和陈无忌施了一礼,“在下石湾堂包云水,请教两位可是木龙山的前辈?” 看样子他是这里的堂主,人长得粗壮,名字却有些文绉绉。 陈无忌拱拱手,“不错,我们正是从木龙山来的,这位大美女就是我的师傅,辣手无情小刀仙叶潇瑶,你听过没?” 叶潇瑶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陈无忌讪笑着吐吐舌头,退到一边。 叶潇瑶对包云水说道:“这几个人都是逆天盟的杀手,潜伏此地恐怕另有图谋。我们八大派同气连枝,我既然路过,就顺便帮你们除了去。剩下些手尾,就给你们来搞定了。” 却是只字不提逆天盟其实是冲着他们来的。 包云水只是个小堂主,武道境界勉强算是四品高阶。刚才看到两位宗师级高手在街上打斗,吓得他是心惊肉跳。对叶潇瑶的身手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敢说出半个不字。 “那是当然,这种粗活就让我们去干,两位前辈不妨先到堂口歇息,喝几杯淡茶。” 逆天盟的据点开到了他的堂口边,这要是传扬出去,怕是要受到宗门的责罚。 一念及此,他是更加的殷勤,立即吆喝手下去清理尸体安抚民众。抢不到功劳,抢点苦劳也是极好的嘛。至少宗门怪罪下来的时候,自己面上也好看点。 要是能和这两位木龙山的高人合计一下,比如说让他们对外承认是自己提供的情报,或者是暗示一下自己在这场战斗中带人截断了逆天盟乱党的退路,虽然没参战,但也是在外围辅助嘛。 那就真是更好了。 不想叶潇瑶摆手道:“喝茶就不必了。我们还有急事。” 包云水有些迷惑。眼前两人的穿着,一个像是离家出走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一个像是无家可归的落魄书生。与自己平时见到的那些总是穿着黑衣黑裤意气风发的木龙山弟子颇为不同。刚才这位女宗师的刀法也甚为奇特,看着不像木龙山的离江刀法。但那狭长细直的陌刀就肯定是木龙山的独门兵器。 陈无忌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坐在马上笑嘻嘻地说道:“包堂主,茶叶铺里还有个只剩半口气的伙计,就留给你处理了。我会替你向蝶莺谷主美言几句的。” “啊,谷主大人,你还能见到谷主大人?!”包云水又惊又喜。 陈无忌笑笑不说话,拨转马头,追着叶潇瑶跑远了。 包云水望着两人的背影,陷入沉思。 陈无忌追上叶潇瑶后,两人并辔而行。 “师傅,你说这逆天盟怎么就盯上了我。坏他们好事的是大师姐啊。uu看书 ww.uuknhu 难道他们不应该先去桂花城找大师姐吗?” “可能是你长得丑,他们看你不顺眼吧。”叶潇瑶漫不经心地答道。 “呸,谁信啊!”陈无忌捋了捋额头上的头发,“那东玉木又不是女人,况且我还帮过他解围,怎么会看我不顺眼?” “对了,我看那东玉木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难道逆天盟会选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当盟主吗?” 叶潇瑶这才认真起来,“东方家族有一门化鱼神功,可以掩饰人的武道境界。都说鲤鱼跃龙门可化龙,他们是反其道而行之,将龙伪装成鱼。听说此种功法可让宗师级高手的气息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这化鱼神功除了用来伪装,没有半点实战作用。” “大概只有逆天盟的杀手才会去练,毕竟伪装成普通人来偷袭,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防不胜防啊。” “你以后行走江湖要多加留意。” 陈无忌觉得甚有道理,连连点头。 之后的数日,两人再没有遇到逆天盟的杀手。 可能是肖护法一行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也可能是逆天盟知道叶潇瑶到了宗师巅峰,再调动人手来追杀会得不偿失。 总之,两人获得了旅途中的平静。陈无忌也专心地利用闲暇时间来进行真气淬体,不知不觉间他的体魄到达了武道七品低阶。 然后,在天宝九年十二月廿八,两人终于来到了凤凰谷。 第80章 凤凰谷 凤凰谷坐落于庆州的中部,位于山区与平原的交界处。从谷口出去是开阔的原野,从谷口进去是连绵的高山。 山谷内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十分适合各种药草以及各类飞禽走兽的生长。凤凰谷的开山祖师挑选这里为宗门之地,很大原因就是为了就近采集药材。 之所以叫凤凰谷,是因为这位开山祖师的外号叫霹雳凤凰,而不是这里有过什么关于凤凰的传说。 那天黄昏,陈无忌跟着叶潇瑶来到凤凰谷的谷口。风从山上吹下来,带来松脂的清香,也带来如泣的低吟。站在谷口处,迎面是高耸的水坝,筑住了山溪的流水。两旁险峻的青山压迫过来,让人感到像是被巨兽吞噬了一般。 为表尊重,他们两人下了马,从山边斜斜而上的大路步行登顶。 山顶上最抢眼的是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凤凰谷”三个大字,看痕迹明显是某人用手指在坚石上写出来的。 岩石旁站着几个负责看守山门的弟子。 陈无忌牵着马快走几步,上前说明了来意。 凤凰谷弟子上下打量着他们,见他们穿着奇怪,但是气度非凡。叶潇瑶又故意提着木龙山的独门兵器陌刀。心中的疑虑便消去大半。 两个守门弟子过来接过马匹的缰绳,走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在山顶走了一段路,然后是一条斜道下山。到了谷底,陈无忌望向谷口处,是一汪狭长的水塘,不时有青色的鱼跃出水面又跌下。 谷底阴森,暮色又重,目力差的人大概连路都难以看清。那两个带路的弟子不爱说话,闷头赶路。陈无忌心中忐忑,也一改常态,跟着做了个闷嘴葫芦。 大约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沿着山势转了个弯。陈无忌眼前一亮,里面是一个大了十倍不止的山谷,沿着山坡修建了不少的亭台楼阁。众多屋檐下的灯笼点亮了,在暮色中发出橘黄的光。 那两个弟子领着他们一路走到山谷中部,然后让他们在一个石块垒成的平台上等候。其中一个弟子沿着石级飞快地跑上去,看他的目标是半山腰比较大的某间竹楼。 很快,山上起了动静不小的骚动,接着是阵阵衣袂破空之声。 陈无忌注意到石级上有几个人几乎是跳跃着飞奔下来。领头的是一个胖子,他实在是太胖了,人又长得矮,看着像是一个圆球从山上滚下来。 陈无忌差点笑出声,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啊!”那胖子来得很快,还没到平台,先哈哈笑了几声,声如洪钟,震得山谷回荡,惊起无数飞鸟。 叶潇瑶不敢失了礼数,踢了陈无忌一脚,两人拱手弯腰,拱手以待。 来人是凤凰谷的几个长老。叶潇瑶师徒在木龙山属于掌门一脉,地位与门派长老相当。可说凤凰谷也是依足了礼数。 那个胖子满脸堆笑,像个弥勒佛般,“这位想必就是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叶潇瑶仙子了。老朽宝天瑞,久闻仙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 叶潇瑶连忙谦虚几句,双方客套一番。齐齐上山,来到一个两层的竹楼里。 这个竹楼应是凤凰谷的议事和迎宾之处,搭建了一个宽敞的阳台。 叶潇瑶说出来意。包天瑞沉吟道:“谷主目前还在全力冲境,两位最好有所准备,要等上一些时日。当然,谷主闭关前,曾吩咐过我等,要我等好生招待你们。” 之前没见到蝶莺露面,叶潇瑶便已猜到了这种情况,她关切地问道:“蝶莺谷主已经闭关几天了。” 宝天瑞道:“已经有半个月之久了。” 陈无忌还没见过人闭关冲击大宗师境界,当下插不上话。 叶潇瑶道:“哎,半个月是久了些,但愿她能成功。” 宝天瑞与一众长老却是面色从容,齐声道:“谷主天赋过人,一定会进阶成功的。” 叶潇瑶转而问道:“无妨。我这徒弟可在凤凰谷长住。请问宝长老,朝廷的军令下来了吗?” 宝天瑞似也料到她有此一问,笑道:“朝廷的军令三日前到了。诏令我谷集结精锐,明年二月初十前到漠州玉门关集合。” “我们庆州与漠州相邻,原不用走得那么急,但是这次朝廷西征的声势太大,我们谷中将有近千精锐弟子前去。人多事杂,所以我们在过完年后,正月初三就要出发。” 叶潇瑶道:“既然如此,到时我与你们搭个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宝天瑞拍手道:“当然方便,欢迎之至。” 正说着话,楼梯传来响动,有两个容貌美丽的女子走上来。 宝天瑞大喜,“太好了,我们这次带队出征的当麻长老也来了。” 当麻长老看着和叶潇瑶的年纪不相上下,但是身材娇小,远望像是少女。跟在她身后的是她的徒弟,也是凤凰谷的嫡传弟子之一,名字唤作沐栩。长得精灵可爱,脸庞还带点婴儿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打量着陈无忌。 陈无忌对她偷偷做了个鬼脸,跟着师傅叶潇瑶起身拜见。 当麻显得相当活泼热情,“叶姐姐不要太过见外,路上有姐姐作伴聊天,正好打发路途烦闷。” 叶潇瑶被她的语气感染,心情也好了很多,“好说,好说。当麻妹妹的医术我也闻名已久,正好有机会讨教一番。” 宝天瑞与其他的长老都笑了起来,其乐融融。 陈无忌心中暗暗赞赏,看来凤凰谷高层都比较团结和谐。 宝天瑞吩咐下去,让弟子们当即在这竹楼上摆起酒席来。 陈无忌与沐栩敬陪末席,于是交谈起来。 “无忌师兄,你在幻海圣殿里真是太英勇了。” “咦,这都让你知道了。惭愧啊,还是泺洛将我救回来的呢。” 沐栩掩嘴笑道:“无忌师兄,我可是谷里负责传讯的人,你们在西域的事哪件我不知道。” 陈无忌问道:“那你与泺洛哪个是师姐哪个是师妹啊?” 沐栩道:“师兄你莫看我年纪小,我可比泺洛入门早,我是她师姐呢。”她小嘴朝着宝天瑞努了努,“宝长老就是泺洛的师傅。” 陈无忌暗暗点头,极懂得人情世故的泺洛,自然是八面玲珑的宝天瑞教出来的。 他又向沐栩问道:“楚洛泽又是谁的弟子呢?” 沐栩奇怪地看着他,“楚师姐可是谷主的关门弟子哦。” 陈无忌有些意外楚洛泽的地位是如此的高。酒酣耳热的宝天瑞却在这时对窃窃私语的两人说道:“无忌你们在聊些什么?小栩,不可失了主人家的礼数。” 沐栩会意,举手过头拍了拍。三个身材高挑的女弟子袅袅娜娜地提着酒坛,一边唱着悦耳的山歌一边走过来。 领头的倒了一大碗米酒端给陈无忌。陈无忌双手接过,捧到嘴边轻轻泯着。uu看书.ukanshu那个女弟子却不容分说,一手握住他的手臂,一手拿起另一只酒碗倾斜在陈无忌的酒碗上。第二个女弟子如法炮制,再搭上多一个酒碗。第三个女弟子则点起脚尖,提着酒坛子往最高的那只碗不停地倒酒。酒水像瀑布滔滔而下,经过了三只大白瓷碗,连绵不绝地灌进了陈无忌的嘴里。 这就是凤凰谷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敬酒方式,三叠浪。 陈无忌不好推开,喝了个饱。那三个女弟子又温柔地唱着劝酒歌,听得他是头晕脑胀。直到他脖子都起了红晕,女弟子们才放过他。 在座的长辈都发出愉快的嬉笑,叶潇瑶笑得格外大声。 陈无忌舌头打着结,凑近沐栩耳边,“你,你,你刚才说你负责谷里的传讯?” 沐栩见他醉态可掬,侧了侧头,不着痕迹地将他推得远了些,“是的呢,师兄。” 陈无忌道:“可以帮我寄封信到京城么?” 沐栩大为讶异,大眼睛眨了眨,像是想起了什么,展颜笑道:“可以的呢。正好明天有一批信鸽要去京城。” “师兄的信写好了么?” 陈无忌摇摇晃晃地道:“你,你帮我写,就四个字。” “乐,莫,乐,兮。” 说出这四个字后,他像是用完了全身力气,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师兄,你想寄给谁呢?” 沐栩轻轻推了推他。陈无忌毫无反应,已经醉了,沉沉睡去。 第81章 有救了? 陈无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房间里的竹窗半开着,涌进来冬天冷冽的寒风,山间溪流的潺潺声,还有若隐若现的琴声。 陈无忌走出门外,琴声清晰了许多。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小的峡谷中,靠着涧水搭了四五间木屋。不远处有一条窄窄的瀑布,像匹轻盈的白纱挂在悬崖上。 这瀑布远远没有木龙山的通天大瀑布那么声势浩大,别有一种委婉之美。瀑布脚下十丈左右,有一整块石头被凿成了琴台的样子。 沐栩就在这石台上弹着琴。风吹水帘,幽谷回响,望之如仙女在瑶台奏乐。 陈无忌脑海蹦出了两句前人的诗: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他在溪边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认真听沐栩的琴曲。 初时还得在风声与水声中捕捉琴声的旋律,慢慢地开始觉得风声与水声是在和应琴声,再听上一会,哪还听得到什么风声水声,天地间只有琴声回荡。时而迂回,时而高昂,时而切切如私语,时而嘈嘈如急雨。最后,琴声袅袅停歇。陈无忌觉得天地间都静了一静,心神恍惚,过了好一会才又重新听到风声水声以及尘世间各种的声音。 他为之赞叹,大力拍着手掌,“能听小栩一曲,几疑身为天上人!” 沐栩双手压住琴弦,“无忌师兄,你可算醒来了。” 陈无忌用手掌搓着脸颊,“你们凤凰谷的米酒,后劲真是大啊。” 沐栩格格笑着,神态可爱,“我看是师兄你的酒量太差吧!” 陈无忌道:“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我这个人喝醉了爱吹牛。” 沐栩收起木琴,从溪边走过来,笑嘻嘻地看着陈无忌,“奇怪的话倒没说,只是托我帮你办事而已。” 陈无忌扶住额头,“惨,难道我叫你帮我寄信了?你不会真寄了吧?” 沐栩仰头看了看天色,“以我们凤凰谷特训过的信鸽的脚程,这时候应该快到洛州地界了。” 她望着呆住了的陈无忌慷慨陈词,“助人为快乐之本,更何况是师兄的委托。所以我是用了八百里加急的通道。放心,三公主今天晚上就能看到你的信呢。” 陈无忌无言以对,虽然他知道沐栩是凤凰谷内搜集和分析情报的负责人之一,知道某些事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他和三公主之间有暧昧不清的关系了。 哎,算了,算了。好歹她一个公主也寄了两封信来给自己,自己回一封信是合乎常理的。礼尚往来嘛,我虽然是个江湖人,但也是讲礼数的啊。 正在他患得患失之际,叶潇瑶与当麻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一夜之间,这两人好像变得非常熟稔。 叶潇瑶嫌弃地看着陈无忌,“三碗就倒,丢人现眼!” 陈无忌涨好了脸,“那叫三碗吗?你以为我傻啊,明明是倒了整整一坛。” 当麻笑吟吟说道,“好啦,无忌不要在意。我们谷迎客酒向来如此。你虽然醉了一夜,但那酒里也放有不少药材的,对你的身体是大有裨益。” 陈无忌见主人家出了声,便不再分辩,对着当麻拱拱手。 叶潇瑶白了他一眼,“有礼貌点。当麻长老是特意来为你把脉的。你可知当麻长老乃是凤凰谷医术第二人。” 陈无忌赶紧正正衣襟,恭恭敬敬地行礼。 尽管内心里有些奇怪这个当麻长老似乎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不过转念一想,能在凤凰谷排上第二名,如此出色的医术,放到天下间也理应是江湖第二圣手,仅次于蝶莺谷主。 当麻示意他在石头上坐好,伸出两根手指搭在陈无忌的手腕上。 “脉象雄浑,无忌的身体是少有的强壮呢。”当麻取笑了一句。 紧接着,她将一股柔和的劲力注进陈无忌体内,在他的奇经八脉中游走了一个大周天,最后徘徊在陈无忌的丹田处,不住地试探着。 陈无忌也借助她的真气调息,跟随着这股气流探查自己的经脉,发现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自己的经脉骨骼果然有很大的改进。 过了片刻,当麻收回手指。 叶潇瑶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你有办法吗?” 当麻思索了一会,“办法倒是有的。。。。。。” 叶潇瑶与陈无忌几乎同时出声,“太好了!” 当麻苦笑道:“你们听我说完,办法是有的,但是我做不到。” 她又补充一句,“如果谷主不破境,她也做不到。” 叶潇瑶与陈无忌同时泄气,难掩失望之色。 沐栩在旁边说道,“我倒想听听师傅的办法是什么。无忌这个病例可是前所未见啊。” 叶潇瑶马上附和,“对对对,先说说你的办法是什么?当麻妹妹。” 当麻道:“其实说出来很简单,既然坏了,那就换个好的上去呗。” 另外三人听得目瞪口呆,最后还是沐栩的接受能力比较强,她最先开口,“师傅,你这意思是好像修马车一样,把坏掉的车轮换成好的,u看书 ww.uuknshu.m 自然就能继续跑起来?” 当麻点点头,“不错!” 陈无忌把嘴一撇,“可我不是马车啊,哪来的零件换?” 叶潇瑶也皱起眉头,“人毕竟是血肉之躯,我怕没换上去,他先散了架。” 当麻道:“我们凤凰谷有一种秘药,叫做麻飞散。给伤者服下后,可以让他昏睡过去无知无觉。在药效期间,就算斩去他的手脚他都不会醒。” “这种药很难配,历代只传谷主一人。” “我们谷另有一项秘技,叫神眼电手。意思是练好此功后,目力可以通神,再细微的东西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手快如电。” “这两者结合,就可以对伤者施行开腹换肠之类的玄妙医术。” “这神眼电手的奇妙功法,必须要有大宗师的境界才可以学会。” “我们谷有史以来,只听说两百年前的一位大宗师曾经学会此法,并用此法为一位盲武士换上了一双好的眼睛,让这位战功赫赫的武士重见光明!” 这番话更加离奇,陈无忌是听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当麻叹道:“不知道是不是神眼电手太过玄妙,历代这么多大宗师只有一人学会。就算蝶莺谷主破境成功,也不知道她学不学得会呢!” 叶潇瑶却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摆手道:“不不不,我觉得只要你们凤凰谷的这两样东西都没失传。无论蝶莺她会不会神眼电手,无忌都有救了!“ 第82章 江湖旧事 迎着三人不解的目光,叶潇瑶徐徐道出,“很简单,蝶莺不管有没有晋级为大宗师,她都可以调配出麻飞散。” “在京城,你们凤凰谷有两位现成的大宗师,曲阳和曲阴老前辈。” “我会恳求本门的大宗师昊极真人,请他老人家出面,拜托曲阳曲阴前辈马上开始修炼神眼电手。” “神眼电手虽然难练,但两位大宗师出马,应该会有成功的可能。” “到时再请练成的那位前辈在蝶莺的指导下为无忌施以回天妙手,岂不也是一个好办法。” 当麻拍手道,“对啊。之前大家都寄望于谷主一人,如今分拆开来操作,也不失为一记妙着。” 陈无忌也茅塞顿开,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叶潇瑶兴冲冲道:“我马上去信京城,请求昊极真人他老人家出面。” 沐栩也笑道:“好咯,无忌师兄痊愈有望。江湖上又多一桩美谈啊!” 众人喜笑颜开,便转而谈论一些彼此门派趣事。 陈无忌放下心头大石,跟着沐栩在凤凰谷内到处参观。 第二天是除夕。师徒二人入乡随俗,参加了凤凰谷的篝火晚宴。陈无忌有了教训,喝酒时浅尝辄止,注意着速度。但架不住来劝酒的人多,又来他出去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触景生情,他想起远方的朋友们,桂花城里的大师姐,玉门关里众多的伙伴,京城皇宫里的某人。于是后来没人来敬酒了,他也抱着个酒坛喝个不停。 结果就是再次醉倒。 天宝九年就这么过去了。 新年伊始,凤凰谷里没有像往年那般喜庆,而是开始集结人马准备出征。 陈无忌对叶潇瑶说道:“师傅,你到了西域要多加小心。” 叶潇瑶道:“又不是没去过,没事。” 她似乎想起了一些旧日片段,眼神里生出些笑意。 师徒俩这时站在谷顶的一处断崖上,俯瞰着凤凰谷里错落有致的房屋,以及来回穿梭的人群。 山上的风与谷底下涌上的风相撞,在岩壁上刮出一个个小气旋。冬天的山谷,植被变得稀疏,倔强地留住叶子的草木也比春夏时黯淡了颜色,再加上天空中灰蒙蒙的层云,天地上下,充斥着萧瑟的气氛。 陈无忌问道:“师傅,你是不是认识那个炎教的圣卫之君?” 叶潇瑶身体一僵,没有看他,而是盯着一只在远处枝丫上呆立的鸟看了许久,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岂止认识啊,他脸上的伤疤还是我砍的呢!” 陈无忌早已猜中几分,“难怪那天墨白师叔与他好像仇人相见一样。” “不过还是师傅厉害,以前就砍了他一刀。” 叶潇瑶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耸耸肩笑道:“那可不,你师傅我可是辣手无情小刀仙!” 陈无忌却听出她语气中的自嘲之意,不由好奇心大起,“听起来好像有些故事哦。” 叶潇瑶转身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有些事你不必知道。”终是不肯说出当年在西域发生了什么。 陈无忌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又问道:“师傅,那你可以说说你这个响当当的绰号是怎么来的吗?” 叶潇瑶白了他一眼,伸手又要打过来。 陈无忌捂住头顶叫喊道:“新年流流,不要打头,我会长不高的!” “切!”叶潇瑶嗤之以鼻,“不打你也长不高了。” 说完这句话,她也忍俊不禁。心情好了点,她也想起了年轻时的事迹。便开口道:“这个嘛,行,就和你说说。让你知道一下师傅的威水史。” 陈无忌立刻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太好了。我正纳闷江湖上和宗门里为何都没有流传你的事迹呢。” 叶潇瑶沉默了一会,似是在酝酿措辞。她撩起鬓上的发丝,再开口时用的是平淡的语气。 “那一年,我第一次出去做师门任务。” “任务很顺利就完成了。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叫宁鸣的小镇。” “在那里,我遇到一个人。一个愁苦的男人在街角乞讨,我出于好心,便打赏了他一两银子。” “不想旁边的人拉住我,叫我不可接近他。我正大惑不解,冲出来两个家丁,按住那个乞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还抢走了那锭银子。” “我当然是生气啦。当场把那两个家丁打得满地找牙。再问人们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个乞丐曾经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大地主。而在他出生前,他父亲也就是老地主,收养过一个义子。” “这个养子从小不学无术,飞扬跋扈。老地主原先不过想有个人养老送终,终于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后,便不再忍气吞声,将这个养子赶出家门。” “而这乞丐继承家产后,乐善好施,算得上是一个大善人,就是性格软了点,父亲过世后,亲戚朋友都来占他的便宜。” “这些都算了。没成想有一天那个养子又回来了,还结识了一些狐朋狗友,与天威府某个小统领也扯得上一些关系。” “这养子就夺了他家业,逼他沦落街头,还不许他外出逃亡,只能在当地乞讨,又不许他人接济,每天都安排两个家丁看守着,隔三差五扔一些狗食,不让他饿死。” “无忌,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uu看书..cm 你会怎么做?” 陈无忌冷着脸道:“我会帮他杀了那个养子。” 叶潇瑶道:“很好,但还不够。” “我将那个养子,以及他家里助纣为虐的,没有对乞丐施过援手的,所有人,统统杀掉!” “天威府当地卫所里那个瞒上欺下的小统领,我也连夜去杀了。” 陈无忌听到这里也有些震惊,欲言又止。 叶潇瑶瞥了他一眼,“是不是觉得师傅太过辣手?” “眼前有不平事不去扫平它,学刀又有何用?” “只要我分出了是非对错,我就绝不会手下留情。不管他是什么恩怨,什么因果!” 陈无忌肃然道,“单凭师傅敢去杀了天威府的人,我就相信师傅一定是说到做到。” 叶潇瑶道:“哼,天威府。他们说我身为武道中人却介入平民的纠纷,滥杀无辜,还杀害朝廷命官。本来想拿了我,入我的罪杀一儆百。” “好在木龙山的长辈为我出头,压下了这件事。” “天威府最终只能判我禁足十年,非朝廷诏令不得离开木龙山。” 陈无忌这才明白为何师傅不爱走动,而宗门里也无人谈论她的江湖事迹。 叶潇瑶忽然又语调欢快起来,“大概那时候起,江湖上就有人取了这么一个外号吧。” “这也不算什么。最搞笑的是墨白师弟知道后居然去干了一件大出我意料之外的事!” 第80章 出关 陈无忌见她话锋一转,自是好奇心大起,问道:“墨白师叔去干了什么啊?” 叶潇瑶的语气多了一层暖意,“他下山到处去搜捕斩杀江洋大盗,马贼,土匪。总之是那些走邪门歪道的练武之人,逆天盟的杀手也被他杀了不少。” “杀就杀了。他还到处跟人说他的外号叫冷血无情小刀圣!” 陈无忌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好像还挺衬你的辣手无情小刀仙。” 叶潇瑶把嘴一撇,“他自称而已。根本就没人帮他传扬。” “江湖上的人都偷偷的叫他刀魔!” “所以说啊,这外号还是得别人来取,自己取的流传不起来。” 陈无忌大为赞同。 正在这时,谷内忽然传来异动。虽然无形无声,但师徒俩都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山谷某处冲天而起,继而有一阵凛冽的罡风扑面吹过。山林中的鸟儿拍翅乱飞,躁动不安。 陈无忌正惊疑不定,叶潇瑶却面露喜色。 不一会,山谷内响起低沉而有穿透力的号角声,然后有人用雄浑的内力传音: “谷主出关!” “召见长老!” 陈无忌留意到叶潇瑶的表情,便试探着问道:“师傅,难道蝶莺谷主成功了?” 叶潇瑶语气中带着兴奋,“不错,看这个气势,相信她已经成功晋级大宗师了!” “走!我们去看看。” 凤凰谷内洋溢着欢快的气氛,见到的弟子个个面有喜色。 叶潇瑶师徒在竹楼等了半个时辰左右,沐栩走路带风地过来通报,“谷主有请两位!” 他们跟着沐栩来到谷中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凤凰谷的长老们正鱼贯而出。宝天瑞乐呵呵地对陈无忌说道:“无忌小友,你真是洪福齐天啊。” 陈无忌执手道:“多谢各位前辈关照。” 宝天瑞道:“快进去,快进去,谷主在等着你们。” 陈无忌跟着叶潇瑶走进大厅内。见到主座的竹床上有一个气质高雅的女子盘腿而坐。不问可知她就是名震天下的江湖第一圣手,凤凰谷主蝶莺。 蝶莺的体型娇小,肤白貌美,望之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但是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不敢仰视。 她凝视着一步步走近的叶潇瑶,开口道:“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异乎寻常的悦耳动听。陈无忌在心中暗暗比较,相比炎教圣女的性感魅惑,方念璇的高贵大方,蝶莺的嗓音和她的容貌一样,是一种出水芙蓉般的清雅。 叶潇瑶摊开双手,“是好久不见了呢。” 两人视线相交,似是在这一眼之间交流了万语千言。 蝶莺将目光转移到陈无忌身上,“这位就是你的徒弟?” 陈无忌急忙行礼,“陈无忌见过谷主。” 叶潇瑶道:“是呢,不成材的臭小子,要劳烦你了。” 蝶莺微微一笑,“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她眯起秀气的眼睛,注视着陈无忌的腹部。 陈无忌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看透一般,尴尬得双手不知往哪放。 幸好蝶莺只是看了一会就收回视线,笑道:“还真是挺麻烦的呢。” 叶潇瑶急切道:“你可有办法?” 蝶莺点点头,“放心。以我现在的能力有八成的把握。” 叶潇瑶与陈无忌同时放下心头大石,长吁一口气。 蝶莺神情轻松,“如今我已经晋级大宗师境界,按照天威府的规定,我要在一个月内移居京城。” 这也是夏朝高祖皇帝的祖训,门派的大宗师必须在京城定居,不得擅自出行。名义上是为了方便天威府的调遣,实则是为了便于控制各门派的最强武力,防止门派势力坐大。 蝶莺又道:“不过我只要半个月的时间准备一下,就可以施展神眼电手。到时候自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徒弟。” 叶潇瑶忙道:“那就先谢过你了。” 陈无忌也连忙表达感激之情。 蝶莺嗔怪道:“许久不见,你竟变得如此客气了。” 她又转向陈无忌道:“无忌,你先出去。我与你师傅说几句话。” 陈无忌依言退下。 是夜叶潇瑶一宿没回,与蝶莺彻夜谈天。 陈无忌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满面春风,眼光中多了一些罕见的慈祥之意。 陈无忌正待取笑她几句,外面传来阵阵号角,人声喧哗。叶潇瑶也收拾好行囊。 他这才想起今天是正月初三,是凤凰谷众人奉旨远赴玉门关的日子。 与师傅分别在即,陈无忌不禁泛起感伤的涟漪。 叶潇瑶摸摸他的头,“傻徒弟,师傅又不是不回来。” “昨晚蝶莺说了好些她破境的心得体会,对我大有启发。” “此番远征西域,正好磨砺一下我的武道。” “说一定你下次见到师傅,师傅也是一个大宗师了呢!” 陈无忌这才高兴了些,“那敢情好,有一个大宗师师傅,说出来都威风很多呢!” “以后在江湖上我可要人如其名,横行无忌了啊。” 叶潇瑶轻拍他的后脑勺,“你要听从蝶莺谷主的安排。” 陈无忌道:“那当然,谷主为我重塑丹田,等同我的再生父母!” 叶潇瑶道:“还有一件事,蝶莺说,为你再塑丹田后,你的体质早已异于常人。如果想在武道上有更大的进步,就要改造你的气海。” “但她对于这一点是无能为力。她建议你去一趟青云观。” “青云观有一门改造气海的神功。虽说是他们的不传之秘,但你师祖昊极真人与他们的大宗师守月真人颇有交情,uu看书 .uukahu.cm 也许能用点人情来交换。” “到时候你还是亲自去一趟青云观吧。” 陈无忌应允下来,送她出门。 凤凰谷内的空地站满了人,密密麻麻。即将出征的千余人意气风发,犹如一支奔赴沙场的小部队。 蝶莺也现身说了些勉励的话,叫人捧上米酒,门派上下齐饮了一杯壮行酒。 一声令下,人马徐徐出谷。叶潇瑶也在人群中慢慢走远。 陈无忌看着她的背影,用力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时他才发现沐栩不知何时到了身边,同样眼泛泪光。 陈无忌有些意外,“你不陪你师傅一起去吗?” 沐栩哽咽着道:“师傅要我留下来,帮助宝长老处理宗门事务。” 陈无忌从她言语中得知,蝶莺很快就会卸任谷主之职,她挑选的接班人就是沐栩的师傅当麻,但当麻要从西域回来才能正式接任。在此之前的门派事务由宝天瑞长老代理。 陈无忌心中暗想,这次西征也是对当麻长老的一个考验吧,看她有没有资格接任凤凰谷谷主。 他又想起与其同行的师傅叶潇瑶,想起玉门关中的墨白、易无期、雨吹雪、泺洛等人,再想起炎教圣女、穆宫渺等西域异族。 想到他们即将两军交战生死相搏,陈无忌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抬头望着山谷上方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84章 重生 接下来的半个月,陈无忌除了用真气淬体,就是在凤凰谷里闲逛。 沐栩有空的时候会来找他聊天,说一些谷中趣事。 陈无忌常常装作不经意地探听有没有京城的回信。沐栩总是笑着摇头。 陈无忌怀疑皇宫中的那位公主已经遗忘了自己。毕竟她是金枝玉叶,奢华安逸的皇家气派才是她的生活,鲜血淋漓的江湖只是她人生中的一段趣闻,一首曾泛起涟漪的小插曲。涟漪过后,一切烟消云散。 某天反而收到了易无期的来信。原来这封信先寄到了木龙山再辗转到凤凰谷,所以担搁了好些时日。 信中不但有易无期的埋怨,还有泺洛、雨吹雪等人的问候。 易无期埋怨他回去了怎么就杳无音讯。 雨吹雪说等着他再次归来。 泺洛叮嘱他一定要去凤凰谷,她已拜托师傅为他引见谷主。 傲长空说她已写信回家,为他收集了各种灵丹妙药,随时欢迎他去天火山庄作客。 陈无忌读完信,感到了友情的温暖。踌躇再三,提笔回信。 他先解释了自己没有音讯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忙于修炼,身体已经大为好转,谢谢大家的关心。 跟着他告诉泺洛,自己已经来到凤凰谷,见到了她的师傅,还见到了蝶莺谷主。谷主很快就会为自己疗伤。 他又谢过傲长空与雨吹雪的好意,说自己很快就会回去和他们并肩作战。 写好信,他拜托沐栩用最快的方式将信送出去。沐栩体贴地用了八百里加急的渠道发信,相信会比凤凰谷的大军更快到达玉门关。 陈无忌心情更加舒畅,真气淬体越发熟练,武道境界隐隐到了七品低阶。 终于,蝶莺做足了准备功夫,可以为他治疗了。 这天,蝶莺将陈无忌安置在一间密室里。先用药水将他泡了半个时辰,又用真气为他调和身体到最佳状态。然后灌服一碗浓又稠的药散。 陈无忌饮下这碗麻飞散后,沉沉睡去,接二连三地发梦。 梦境中,他又回到了一望无垠的西域大漠。 他梦见了瑰丽的海市蜃楼,幽灵般在沙漠上行走的老和尚,火光下笑脸如花的方念璇。 他又梦见铺天盖地的沙尘暴,神秘莫测的幻海圣殿,颠倒众生的炎教圣女。 他还梦见血流成河的两军厮杀,从天而降的火球,大宗师之间惊天动地的大决斗。 最后,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三夜。 陈无忌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是探头望向自己的腹部。他的上身赤裸着,腰间刚拆去绷带不久,肚脐下方有一道蜈蚣似的伤疤。 他轻轻抚摸着这道细长的伤疤,心中又惊又喜。赶紧试着凝聚真气,体内的经脉迅速充满强劲的气流。当他引导着这股气流流向丹田之处,欣喜地发现自己的丹田不但恢复如常,还比以前更加广阔包容。 如果说他以前的丹田修炼得如同一面湖水,那么他现在的丹田差不多是一片广阔的大海,足以容纳储存百倍多的真气! 正在他激动得泪流满面之际,蝶莺带着沐栩走了进来。 蝶莺笑道:“无忌,你醒了?不要急着用功。” 陈无忌难为情地抹去眼泪,“谷主为我再塑丹田,恩同父母。无忌往后余生鞍前马后,任由谷主差使。” 一旁的沐栩抿嘴轻笑。蝶莺道:“哟,你这后生,嘴巴还真甜。” “我与你师傅情同姐妹,你不用太客气。” 说着又帮陈无忌搭脉,注入真气查探一番。 “无忌,你的体质真是太好了。恢复得比我想象中更快更好。” 陈无忌道:“终究是谷主医术通神,妙手回春。” 蝶莺道:“你不用叫得如此见外,况且我也不是谷主了。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一声二师傅吧。” 能找到这么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宗师作靠山,陈无忌哪还不打蛇随棍上,立刻甜甜地叫了一声二师傅。 蝶莺沉吟道:“我明日就要启程上京,你可愿与我同行?” 她补充道:“我知道你要去一趟青云观,我带你一程吧。” 陈无忌却犹豫起来。青云观所在的泰州与凤凰谷的庆州中间隔了一个大大的洛州,京城是必经之地。 有蝶莺照顾固然很好,不过他丹田初愈,想着要重入江湖,靠自己的力量磨砺武道,提升境界。 蝶莺看了他的神色,也猜出几分。便说道:“也罢。反正你也要多调理几天才能出门。”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想要恢复以前的武道境界并更进一步,除了勤加修炼,还要在江湖中修行。在战斗中领悟武道之意是最好的方法。” “我也支持你从低做起。从这里到青云观,遥遥几千里。等你一路行去,多见一些人和事,相信对你的武道修行大有帮助。” “至于青云观那一门改造气海的神功,我也会到京城后尽量帮你打通门路。” “无论如何,记住心诚则灵。等你到了青云观,一切自有分晓。” 陈无忌感动莫名,uu看书 ww.uuknshu.cm 再次感激她的倾力相助。 蝶莺微微一笑,不再多说,留下沐栩在此照看,她先出去了。 陈无忌想起一事,便问沐栩,“小栩,之前你师傅说想治愈我的丹田,就要将坏的换成好的。” “那么到底是用了什么换掉了我坏了的丹田啊?” 沐栩想不到他有此一问,呆了会儿,才笑着说道:“无忌师兄,你还是不要知道吧。” 陈无忌再三追问,沐栩坚决不说。 陈无忌只好作罢,将这个疑问抛到一边,继续欢喜地调息吸纳,细细体会自己身体的变化。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过了半个月。陈无忌已经活动自如龙精虎猛。住了这么一段时间他与凤凰谷上下混得相当熟络。偶尔见到漂亮的女弟子,他还会去调笑几句。 所以那天与沐栩等人告别时,他心中充满了不舍之意,要不是为了早日重回武道上三品境界,真想在这四季如春的山谷里长住下去啊。 当陈无忌孤身走出谷口,山岭上的沐栩与一众女弟子唱起送行的山歌: “哥哥要远行啰,妹唱歌。 歌声伴你过高山啰, 伴你过大河。 明年春天花开啰, 哥哥归来哟。” 陈无忌忍住眼泪,义无反顾地奔向辽阔的平原。 在那遥远的西域,师傅她们就要上战场了吧。 而我,也要开始新的征程! 第85章 雨夜破庙 陈无忌离开凤凰谷后,晓行夜宿,过了十余天。快要走出庆州地界的时候,天空下起雨来。 初春的雨,淅淅沥沥细如线,织出了天地间一道道白帘,洗出了远山上一层层青翠。 陈无忌正走到一条山岭下,道旁的树丛低矮,无从躲避。头发与衣衫很快就湿透了,雨水从额头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他抹了一把脸,烟雨迷蒙中,隐约可见最近的村庄也在十里之外。倒是眼前的半山腰上似乎有一间庙宇,白雾般的水汽中但见一道袅袅升腾的青烟。 估摸着天色已近黄昏,他也不想在雨中赶路,便抬腿往山上走去。此时的他,风尘仆仆多日,不怎么打理仪容,唏嘘的须根没有刮干净,看着比实际年纪老了好几岁。穿的又是粗布长衫,背着一个简便的包袱。旁人看来,多半以为他是一个落魄的江湖人。 陈无忌走到山岭上,这时才看清那是一间破庙,围墙变了断壁残垣,两侧的厢房已经倒塌,砖碎瓦砾中长出草来。只剩中间的大殿还耸立着,虽然也十分破败,大门只有半扇,但还能遮风挡雨。里面有火光,还有人声。 陈无忌径直走到屋檐下,捋去头发的水珠,抹抹脸,又抓起衣角拧了两把。 屋里的声音静下来,里面的人大概都在打量着他。 陈无忌从那半边大门走进去,先看见大殿中央燃烧着一堆火,周围散乱地放着一些木头,看样子是这间破庙的窗棂和屋梁。五个明显是练过武功的人在旁边烤着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为首一人是五十岁上下的老人,粗眉,环眼,花白的络腮胡子,气色很好,完全没有老态。紧挨着他的是一个娇小玲珑的美少女,巴掌大的俏脸,眉眼精致,紧紧抿着的薄唇泄露了她的倔强。虽然她的穿着朴素,但难掩她的美好身材,陈无忌看得双眼发亮。 大概他的视线已经近乎色眯眯的程度,少女旁边的那个年轻人立即投射来冷冷的目光。陈无忌赶紧扭过头,视线从剩下的三个壮汉身上一扫而过。 这才发现大殿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学究,满脸皱纹,正拿着一卷书,借着火光眯起眼睛慢慢地看。大概是感应到陈无忌的注视,老学究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 那个美少女开口了,声音不出意外非常动听,“这位小哥,看你身子都湿了,过来烤烤火吧。” 陈无忌拱拱手,“那就打扰了。”说着大步走过去。 有两个人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 陈无忌湿漉漉地坐下来,发觉只有少女面带笑容,那粗壮的老人面无表情,其余的人还很警惕地盯了他好一会,直到看出他只有武道七品高阶的境界,才松弛下来。 陈无忌最近经历了不少大场面,算得上见过风浪,自然不以为意。他没话找话道:“这位姑娘容貌过人,几位也气势非凡,一看就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在下陈十三,未请教?” 那少女格格笑道:“你名字真怪。嘴巴也够甜的。我叫范海清,这是我爹爹范朝,他的确是云梦城有名的侠客。”她又连珠炮似的介绍另外三人,“这是我的师兄们,伍力行,丁晓,丁暮。你要是江湖中人,一定听过他们的大名。” 伍力行就是那个冷眼看他的年轻人,如今也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眼神不屑。丁晓和丁暮看起来是兄弟俩,敷衍地抬抬手。 老成持重的范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低声对少女说道,“清儿,你话太多了。” 范海清吐吐舌头,样子可爱。 陈无忌连声道:“久仰,久仰。”丝毫不介怀他们的目光。 云梦城是离此地五十里的一座大城,在庆州来说也算是比较大的城市。虽然他没去过,但要说范朝是有名的侠客,他其实不怎么相信。恢复丹田后,他在路上日夜苦修,走路都会用真气淬体,武道境界其实已经突破到六品中阶。只是他的身体经过改造后,异于常人,一般人看不出他的真正实力,看到他体格健硕,只会以为他还停留在武道七品高阶。 范海清看来一向都不怎么听她爹的话,消停了片刻又忍不住对陈无忌说道,“陈小哥,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这样直接烤火对身体不好。可有换洗的?去旁边换了吧。” 陈无忌扯过身后湿哒哒的小包袱,“有两件薄衫,一样是湿了的。就不必麻烦了。对了,范姑娘,你叫我十三就可以了。” 他知道自己惹上了逆天盟,如今又不在宗门地头,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他随口胡诌了个假名。 范海清道:“你是排行十三吗?” 陈无忌只有继续说谎,“是的呢,家族里兄弟多,长辈又没念过书,就随便给了个名字咯。” 范海清掩嘴笑道:“算不错了,起码容易念,也容易写!” 陈无忌讪讪点头,偷眼见她笑得花枝招展,散发出来的美丽与活力,将水汽弥漫的春寒都逼退几分。心道,笑得真好看,快多笑一笑。 她旁边的伍力行似是不耐烦两人的搭话,冷哼道:“土包子!看你孤身一人敢在江湖上行走,未知师承哪个门派啊?” 陈无忌见他俗不可耐,便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想到这里还是凤凰谷的地头,就故意说道:“凤凰谷啊!” 这帮人听到他抬出凤凰谷的名号,都面露讶然,重新打量着他。 范海清欢喜叫道:“咦,你还是我们的同门师弟啊?” 范朝却目露精光,uu看书 w.uukanhu 将信将疑地说道:“看你年纪轻轻,境界又不高,你出自何人门下?” 陈无忌也愣了一愣,之前没想到他们既然是庆州地界的武者,那多半与凤凰谷有关系。因为他以前在木龙山地位超然,结交的都是各门派高级弟子,大家彼此的服饰都会有门派标志。刚才乍看之下,这帮人衣着普通,又没有佩戴凤凰谷的门派标识,便信口胡诌。千算万算算漏了他们会是凤凰谷的外门弟子。 八大门派的精锐弟子多半要去为朝廷守边,剩下的也通常会在宗门勤修苦练,除了替宗门做任务外,少在江湖上行走。再加上天威府的管束,如今活跃在民间的江湖人士大多是各门派的外门弟子,做一些诸如当捕快、当兵、开镖局、当护院的事。 外门弟子的武道境界一般都在四品高阶以下,也不能佩戴门派标识。 他这才留意到范朝一直护着身后的一个大箱子,再看他们的神态。那还不知道这帮人原来是干走镖的营生。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师从宝天瑞长老门下。” “呸!”伍力行瞪着他,“宝长老位高权重,收的弟子哪个不天赋过人?看你筋骨已老,却只有七品高阶的境界。怎么可能是他老人家的弟子!”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无忌身上,个个面色不善,就连范海清也是满脸狐疑。丁晓和丁暮还悄悄把手放到腰间,只要陈无忌再说错半个字,就会狠狠地出手教训他! 第86章 来客 陈无忌见机得快,连忙改口道:“呃,是宝长老门下一脉。” 伍力行还在质疑,“那是吉护法还是冯护法门下?” 陈无忌总算在凤凰谷住了些时日,对谷中人事有些了解。冯护法是宝天瑞的小徒弟冯乐义,平时负责凤凰谷与外交涉的事务,收了很多徒子徒孙。 得到了提示,哪能不打蛇随棍上。他便义正言辞地说道:“在下乃是冯乐义护法门下弟子,只是天赋太差,进不了山门。虽然在下境界不高,流落江湖,但也算是凤凰谷外门弟子。” 他在心中想道,你们的大宗师蝶莺亲口让我叫她二师傅,我自认是凤凰谷外门弟子当然不算是说谎。 他这一句话说得堂堂皇皇,十分真诚。众人的狐疑之色这才退去几分。伍力行鼻孔朝天,“我还以为是谁。你可知道,我们可是燕良长老门下!” 燕良在凤凰谷中负责钱粮收入,算是有实权的一个长老。难怪伍力行深以为荣。 陈无忌却是和燕良喝过几顿酒的人,看到他的表情实在是心中暗笑。你们几个不过是外门弟子,看境界,范朝可能勉强到了武道四品高阶,范海清和伍力行不过是武道五品中阶上下,丁晓和丁暮更是武道六品高阶,勉勉强强算是踏入武道的武者。 但他不露声色,甚至夸张地换上笑脸,“原来是燕长老门下的师兄们,失敬失敬。” 他又厚着脸皮说道:“那这位范大侠要算是我的师叔了。见过师叔。” 跟着笑嘻嘻地对范海清说道:“见过范师姐。” 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范师姐,范海清喜逐颜开,“想不到我第一次出镖就遇到一位师弟,真是有缘啊。” 范朝低斥道:“清儿!” 其余三人见他嬉皮笑脸,总是撩拨自己的小师妹,早就看他不顺眼。又见他境界低微,更加看他不起。都将头扭过一边,不愿理会他的殷勤。 陈无忌自讨没趣,想着再捉弄这几人也没意思,再对范海清调笑下去只怕激起众怒。他便拱拱手道:“烤了这一会,我身子也干了。就不打扰大家了。我找个地方睡觉去。” 他站起来,走到大殿的角落,在端坐着的老学究旁边,捡了两块转头码平作枕头,就这样睡在地上。 陈无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对老学究说道:“老人家,借个地方睡觉,不打扰你吧。” 老学究刚才一直在默默看书,对他们的吵闹视若不见,此刻抬起头来,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不碍事。年轻人,小心地上凉快。” 陈无忌道:“人在江湖,有瓦遮头就不错了,那计较得这么多。” 老学究笑了笑,便不再多言,继续就着火光看书。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天色却暗了下来,屋内的火光越发显得明亮。 伍力行等人还在说着话,听起来是围着范海清大献殷勤。 陈无忌闭着眼昏昏欲睡,忽然听到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粗豪的声音不住地骂着,“直娘贼,鬼天气,把你爷爷的衣裳都淋湿了!” 陈无忌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牛高马大的短发大汉全身淌着水大踏步走进来。这个人目露凶光,在门口先瞄了一眼角落里的陈无忌与老学究,然后在范朝等人身上扫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范海清的胸脯上。 短发大汉嘿嘿一笑,在地上踩了两脚,清晰可见石砖铺的地面上留下了两个半寸深的脚印。看这功力,怕是有武道四品中阶的境界。但他没有再走过去烤火,直接在门口侧边坐了下来。 陈无忌感到范朝等人明显紧张起来,沉默了不说话。伍力行的眼神飘忽,不时瞟着短发大汉,又偷眼去看范朝身后的大箱子。 短发大汉却合上眼睛,侧头就睡,不一会鼾声如雷。 陈无忌睡意全无,坐起来看着面前的众人。 雨声哗哗,过了没多久,外面又来了两个人。 这两人一高一矮,容貌猥琐。矮的那个留着八字须,进门第一句就是,“哟呵,大哥,看来我们赶上了。” 高的那个面容枯瘦,声音也干涩,“是的呢。阿弟,先歇会。” 两人用阴恻恻的眼神看了一圈屋内,又特别打量了一番呼呼大睡的短发汉,然后走到门口的另一边。坐下来后,矮子拿出一张软绵绵的葱花大饼,看一眼范海清,咬一口大饼。眼神凶狠,相当渗人。 范海清无助地缩了缩身子,转头看了一眼陈无忌。 陈无忌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凝视着她的眼睛,示意她不要怕。 范朝有些恼怒地盯了陈无忌一眼,抬手轻拍着范海清的后背。 陈无忌却看见他另一只收在身后的手悄悄地摸了摸大箱子,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这时,短发大汉也醒了,看了看对面的高矮二人,张开嘴巴无声地笑了笑。 事情好像变得很有趣呢。陈无忌抱手于胸,看看短发大汉,又看看高矮二人,最后看着范朝身后的大箱子。 这箱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呢? 以范朝的武道境界,大概可以对付短发大汉一人。另外的高矮二人在陈无忌看来,武道境界不会低于武道四品高阶。范海清等四人加起来也打不过。 就在屋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奇怪的时候,外面传来踏踏踏踏的声响,又有人来了。 来者是个撑着伞的青衫中年人,他在屋檐下收起伞,u看书.uushucm来回甩了几遍。用淡雅的声音说道:“这雨真是奇怪啊,看来要下一整夜呢!” 中年人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走进门,不疾不徐地将所有人打量了一番,“啊哈,雨夜荒斋,围炉取暖,都是有缘人啊。” 他用轻快的步伐走向火堆,“春寒料峭,能有一火暖人心,岂不快哉!” 陈无忌从他进门那一刻,立即看出这个中年人其实有武道三品低阶的境界,心里当然提高了警觉。 范朝自然也意识到中年人的武道境界远在他之上。他马上站起来,抱拳道:“这位先生有礼了。我们已经烤火烤得太久了,这堆火就留给先生取暖吧。” 他一手提起箱子,带着范海清等人迅速退到屋内另一边的角落里。 伍力行与丁氏兄弟神情紧张,双手放在腰间,两股战战。 那中年人微微笑道,“这怎么好意思。那就却之不恭了。” 他到了火堆前又说道:“哎呀,这火不够旺啊。” 说着左手隔空一抓,大门口仅剩的半边门扇呼地飞过来,他右掌化刀,噼里啪啦地劈动,转眼功夫,厚重的门扇便被他劈成一段段木块。 连半扇门都没有了的大门口空荡荡的,雨声都大了许多,寒风猛地钻进来,吹得火光明灭,照出在座各人的凝重神色。 中年人不慌不忙地将木块扔到火堆上,一边扔,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人齐了吧?可以谈一谈生意了吗?” 第87章 生意 此言一出,屋内每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陈无忌可以清晰听到伍力行与丁氏兄弟的吞口水声。 而范海清则是面露茫然,犹自懵懂不知。 范朝面沉似水,花白相间的胡子轻轻颤动。 老学究此时也放下手中的书卷,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的情况。 短发大汉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着。 高矮二人倒是波澜不惊,高个子双眼望天,矮个子还不住地冷笑。 陈无忌相当配合地变幻表情,震惊、茫然、无助,交替闪现脸上。 中年人先指着缩在角落里的陈无忌与老学究,“两位看起来是路过的吧?若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请报个名来。还望见谅小生眼拙。” 陈无忌连忙大点其头,“是路过的,是路过的。” 老学究跟着他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虽然气氛紧张,但伍力行听了陈无忌的话,还是投来鄙视的眼光。 范海清也面露失望之色。 中年人颔首道:“既然如此,两位先呆着别动。放心,不会耽搁大家太久的。” 他又指向短发大汉,“南山豹岳叫天,你呢?” 短发大汉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歪到一边的嘴角,让他看起来像在笑又像在哭。 范海清却听得花容失色,这南山豹岳叫天在云梦城地界也是有名的大盗,果然生得恶形恶相。但那中年人却对他颐指气使,想必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天啊,难道他们都是冲着自己这帮人来的吗? 门口边的矮个子却高叫道:“夺命书生柳成业,你不要以为你的拳头大我们就怕了你!” 中年人望向他,“哦,真的不怕么?你们云岭双鼠不过是两只山上的老鼠,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臭虫!” 范海清更是惊惧莫名,父亲范朝常常会对她说一些江湖上的轶事。现在暗暗对照,将听到的传闻与眼前的几人对上号。云岭双鼠对他们这些走镖的人来说,可不是老鼠,相反,凶恶如老虎。这两人是亲兄弟,高个的叫舒大金,听说常年在山上坟地里游荡,盗墓掘尸,修炼的是吸取尸气的邪门魔功,样子显老。矮个的叫舒小利,会钻地之术,身法诡异。都是云梦城有名的盗贼。 那夺命书生柳成业就更可怕了,传闻他是某门派的弃徒,武功臻入化境,杀人不眨眼,拦路打劫从来不留活口。还有些消息说他已经投靠逆天盟。 范海清是越想越心惊,粉脸煞白,美丽的眼睛里尽是惊惶之色。 陈无忌却差点捧腹大笑,这帮人他一个都没听过。那两个带着动物名的绰号更是让他哂笑不已。还是师傅的辣手无情小刀仙霸气!想到这,他有一刹那走神。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这江湖人的外号真是太重要了。不知道自己以后在江湖上的名号是什么呢?他还真是有些期待。不过师傅说了,这外号还是得别人来取才够响亮,自己取的叫不开来。那就等着我以后整几个大场面,让别人送上一个威风凛凛的绰号吧。要是取得不好,先一刀把那人砍了。 中年人柳成业又开口道:“岳叫天,你想好了没?” 陈无忌回过神来,看着柳成业这副做派,心里暗骂,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天威府就不能好好管管吗? 柳成业自然不知道陈无忌的暗自腹诽,装模作样地吹着手上的灰尘。从他说要谈生意那一刻起,他再也没有看过范朝等人一眼,也没对他们说过一句话。好像他们已经是死人一样,不值一提。 范朝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道:“各位好汉,老头子我乃凤凰谷燕良长老一脉。这里毕竟还是凤凰谷的地头,还请各位给几分薄面,留得一线,日后好相见!” 柳成业呼地往火堆吹了一口气,大火立即旺了几倍,“给面子?谁的面子?就算是燕良那老头在这里,我也不用给他面子!” 他对岳叫天招了招手,“去,把那箱子拿过来!” 岳叫天摸摸头上的短发,“好,你拳头大,我听你的。”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关节爆发出鞭炮般的响鸣。 高个子舒大金忽然开口道:“慢着!大个子,柳成业不过是武道三品低阶,你与我兄弟联手未必打他不过。你跟着他,连口汤都吃不上。与我兄弟合作,分成三份你还有着落。” 岳叫天停下动作,侧头想了想,显然大为心动。 柳成业不禁失声而笑,他手指一勾,火堆里飞出一簇火苗停留在指尖上。 他轻轻转动手指,对着指尖上的火苗吹了一口气,蓬,火苗窜起三尺高,隐隐形成一把剑的形状,吞吐不停。 以气化形,火的武道之意! 当然,在陈无忌眼里,这只能算是雕虫小技。粗粗慥慥,剑形不稳,又没有散发出炽热的气息。与西域炎教高手的武道之火相比,uu看书.uukanshu.co柳成业领悟的武道意境犹如米粒之珠与日月争辉。 但落在其他人眼里,他这一手足以震慑全场。这可是武道上三品的武功啊,神秘莫测,杀人于无形。 柳成业神情自若地说道:“谁先来?一起来?” 岳叫天犹豫了,他握着拳头摇了三摇,“罢了,罢了。我还是听柳先生的吧。” 他抬步往范朝等人的角落走去。 范朝等人赶紧亮出兵器。陈无忌发现只有范朝和范海清用的是凤凰谷独门兵器链子钩镰刀,伍力行三人用的却是钩镰刀,没有链子。很明显,没有相当的功力,凤凰谷的外门弟子连门派的独门兵器都用不了。 伍力行握刀的手都在颤抖,但他还是用尽力气大叫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就算杀了我们,你们也会受到凤凰谷的追杀!” 岳叫天不为所动,狞笑着道:“你真是想太多。你们不过是区区几个外门弟子,凤凰谷会理你们吗?” “更何况,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凤凰谷的精锐大军已经去西域打仗了,哪还有人来管你们啊!” 范海清气得咬碎银牙,危急关头,她的胆气也出来了,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她呸了一口,“狗贼,你不得好死!” 岳叫天笑得更大声,“这娘们又标致,又有劲,我喜欢!” 他似是按奈不住地心急火燎地跑起来,飞快地经过柳成业身边。 就在这时,奇变陡生! 第88章 鬼打鬼 岳叫天看似冲向范朝等人,但就在他与柳成业擦身而过时,他忽然间旋身而回,迅猛地对柳成业打出一拳,狂暴的拳风将他脚下的火堆都吹得歪向一边。 柳成业却像早已猜到他的举动,腰如摆柳,身子侧过一边,先避开岳叫天的拳头方向,再挥动火剑斩去岳叫天的手腕,又快又狠。 火光骤亮,这一剑混合着一丝武道之意,有切金断玉之力。岳叫天的手若是不收回,只怕立刻就要被斩断。 岳叫天的身体状态正处于巅峰,反应也快。他收拳的同时身子转了半圈,避开剑势后立即沉身前倾,抬起另一只手臂,用肘部撞向柳成业的胸膛。 他修炼的是重在炼体的横练功夫,虽然武道境界不够高,但是身体强度却远高于同等级的武者。手脚活动起来虎虎生风,气势惊人。他这全身一撞,犹如一个巨大的蛮牛出击,冲击力大到能把面前所有障碍都撞碎。 换作以前的陈无忌,说不定也得佩服这人在炼体方面的成就。还好他已经通过真气淬体,自信超过岳叫天很多。 但见柳成业恼羞成怒,对不识趣的岳叫天动了杀心,手指一弹,剑状火苗咻地奔去岳叫天的眉心,去势极快,眼看就要洞穿岳叫天的脑袋。 岳叫天在间不容发之际,一边低头,一边用曲起的手臂往上一拨。他已经凝聚了全身的真气用于这一拨,但也是勉强让火剑抬高了一线,手臂被灼烧得皮开肉绽,脑壳也被继续呼啸而过的火剑划开一道口子。鲜血从额头上流下来,流过眉间,流到鼻尖再滴下。让他看起来更加的面目狰狞。 柳成业有些吃惊,完全想不到岳叫天那样的境界竟可以凭借肉体的强横挡住了他的剑意。他愤怒了。但他还来不及出第三招,有人抱住了他。 云岭双鼠攻上来了。高个子舒大金双手穿过柳成业的腋下,反锁住他的双手。 柳成业运劲于臂,想将这个瘦骨嶙峋的人震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猛往他鼻里钻,他想起舒大金用尸气来修炼内力真气,这么恶心的人说不定对用毒也有研究。他急忙调动真气,催发武道之意护住全身。 他暂处守势。矮个子舒小利桀桀笑着,皮球般滚过来,紧紧抱住他的双腿。 柳成业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岳叫天有了可乘之机,嗷嗷叫着往柳成业的腹部一口气打了几十拳,打得柳成业的身体砰砰作响。 他们三人配合得如此默契,皆因刚才岳叫天作出了暗示。当时他摇了三下拳头,是表示一起干的意思。这是本地黑道的一种手势,云岭双鼠看懂了。 实在是想不到看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岳叫天会如此狡猾。 柳成业气得七窍生烟,他堂堂一个武道三品低阶的高手,放在哪个门派都可以混个护法当一当,如今却被三个武道四品的小角色近身肉搏,真是太丢人了。为了抵御岳叫天的重拳,他又不得不将部分武道之意化成罡气护住要害。云岭双鼠趁势将他的手脚缚得更紧。 岳叫天见连珠炮似的拳击效果不大,怒喝一声,化指如爪,勾向柳成业的眼睛。 柳成业见势不妙,危急之下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催动了所有的真气,将武道之意燃烧起来,全身覆盖上一层淡青色的火苗。 岳叫天的手指被这层火苗挡住去路,不能寸进。 而云岭双鼠也只有疯狂地输送出真气,才能勉强抵御住火苗的灼伤。 柳成业极力挣扎,双手十指连动,牵引旁边火堆的火往自己飞过来。他参悟的火之武意,得了这点火势,声威大壮。 蓬,一股大火炸开,笼罩住他们四个人,大殿内亮如白昼。柳成业有武道之意护身,自然最是轻松。其余三人只有用真气护住要害,咬牙坚持。 陈无忌从头到尾看着这场闹剧,真是看得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菜鸡互啄的场面。武道三品低阶的人居然不能凭借武道之意碾压比自己境界低的人,真是笑话。这个夺命书生柳成业虚有其表,看来江湖上的一些传言是大有水分的。不过,境界低的人用体格的优势和团队的配合去压制境界高的人。这一点给了陈无忌很大的启发。 他抽空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学究,发现老学究怔怔地看着火光中的那四人,像是在思索什么,面上早就没有了刚才的慌张。 陈无忌心想这老人家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扮猪吃老虎呢?但相对眼前的情况,这位老学究可以暂不理会。他继续将注意力放回纠缠中的那四人。 这时的岳叫天最先顶不住了,掉头就走,带着一身火星冲出门外,雨点打在他身上,滋滋作响。他发出凄厉的嚎叫,很快就走远了。 云岭双鼠的功力虽然强一些,但也苦撑多时,快要熬不住了,手上的力气便松了些。 柳成业知道局势逆转就在此刻,大喝一声,整个人原地蹦起,身体后仰,双腿伸直了借势甩动,两手却反而抓住舒大金的手,不让背后的他逃脱。 抱着他腿部的舒小利本就快坚持不了,正好借这一甩之力飞了出去。在身体翻腾之际,舒小利听到砰然巨响,余光看到哥哥舒大金被柳成业用背部压在地上,凶多吉少。 他悲痛愤怒,扭转身体想飞回来,却在回头的瞬间,目光扫到了角落里的范朝等人。uu看书 .uuans 这一瞄,贪念又起。他沉身下降,双脚一点地立即弹起,一个大弹跳跃到伍力行与丁氏兄弟身前,从腰间抽出两根尖刺,抬手就刺。 话说范朝等人自从见到短发大汉岳叫天进来后,心情就像去爬山一样,起起伏伏,一山还有一山高。等到夺命书生柳成业登场,无不心生绝望,觉得这次的红货一定保不住了,已经做好了失镖的觉悟。没想到这四个大恶人居然先起了内讧,打成一团。这可真是又惊又喜,让他们看了一场好戏。 可能不知不觉间看得太投入了,舒小利跃过来的时候,那三个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丁晓和丁暮两兄弟眉间破了一个大洞,木头般跌倒。伍力行运气好些,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额角被舒小利的尖刺划出一道血痕。 舒小利一击得手,更加疯狂,举着双刺直奔花容失色的范海清。 范朝爱女心切,闪身来到吓得腿软的范海清前面,飞快地挥出一刀,斩断舒小利的来势。 谁知舒小利作势欲刺范海清本来就是个虚招,他知道自己近乎强弩之末,无力再与范朝争斗。他只是想引开范朝,直扑他身后的箱子,然后用自己最后的力量穿墙逃走,争取一线生机。 他在匆忙之间抓住了人性的弱点,范朝果如所料让出了身后的箱子。 舒小利心内狂喜,几乎想大笑三声,那两撇难看的八字须随着他的情绪颤动着。他啪的一声扑在箱子上,双手抓住箱子两侧的拉环,奋力抱起! 第89章 少年人做少年事 舒小利舍弃自己的哥哥,转而去夺宝。 在他从柳成业腿上飞出来的刹那,陈无忌就有所察觉,当即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头在手。 只是陈无忌没想到丁氏兄弟如此不堪一击,他想救援也是来不及了。等到舒小利举刺往范海清而去,他迅速将手中的小石头弹出去。 他原来瞄的是舒小利的胸膛位置,舒小利变换路线扑向箱子后,错有错着,那颗小石头打在了舒小利的腰间。 刚抱起箱子的舒小利被击中,身体受痛发麻,手脚发软,咣当一声,刚抱起的箱子砸到地上。他一口真气没提上来,跟着跌倒在箱子处。 范朝终究是武道四品高阶的老江湖,这一会功夫足够他变招回来。随着他手腕的用力挥动,寒光闪闪的链子钩镰刀勾住了舒小利的喉咙,轻轻一拉。舒小利连最后的惨叫都发不出,鲜血从裂开的大洞里涌出来,只一会儿就变成冰冷的尸首。 范朝呆了一呆,意料之外的容易。因为角度问题,他没有看见陈无忌弹石击中舒小利,所以他单纯地以为舒小利是在之前的打斗中伤得太重。 全场人只有范海清看见了,她惊喜地望向陈无忌。陈无忌立即竖起食指放到嘴边,用嘘声的口型示意她不要声张。 范海清稳下心神,微微点头,赶紧将视线放回到门口处。 柳成业用全身劲力将舒大金反压在地,力量之大,将砖石地面都砸出了一个人形。 舒大金瘫软在下陷的地面中,本就丑陋的脸死气沉沉,出的气多,入的气少,眼看是活不长了。 在云梦城一带横行多时的云岭双鼠,转眼间尽皆丧命。 柳成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先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再捋了一把头发。这才对着屋里的众人道:“这几只老鼠不自量力,实在叫人扫兴。没吓着大家吧?” 范朝往前一步抱拳道:“柳先生,我这趟带的红货实在平常得很。先生不必出手,老头子甘愿奉上五百两的银票,请先生网开一面。” 柳成业又恢复了优雅的神态,用脚尖踢了几块木头到火堆里,“我的车马费只值五百两了吗?” 范朝听在耳里觉得事情有转机,虽然说用买路钱来开路是可耻的,但技不如人的时候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亏本都没办法了。他握紧拳头,十分沉痛地还价:“一千两如何?” 柳成业哈哈笑了两声,“范镖头,你这人还有些身段嘛,能屈能伸,好,果然是老江湖。” “换作平时,一千两的茶水费足够换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这次有人点名要你身上的红货。不好意思了。” 范朝的心猛地一沉,说了半天,结果柳成业只是戏耍他而已。他看看地上的尸首,看看包着头畏畏缩缩的徒弟伍力行,又看看一脸紧张的女儿范海清。 眼角余光瞟到另一边的陈无忌与老学究,见这两人都老神在在,心中立即有了打算。 范朝低声对范海清与伍力行两人说道:“你们过去和他们一起,等会找个空隙逃出去。” 范海清道:“爹爹,那你呢?” “傻丫头,我要拖着夺命书生,你们才有机会啊。” 范海清的眼泪夺眶而出,“爹,这红货我们不要了,送给他吧。” 运镖的人失了红货,固然要对货主作出赔偿,连带声誉也会大为受损。但在眼下胜算渺茫的情况下,以货换命是最好的选择。 范朝却神态凄凉地摸了摸范海清的头发,“你忘了吗?夺命书生从来不留活口。等会你有多快就跑多快。” 伍力行插话道:“师傅,要不我们一起冲出去吧。” 范朝道:“别废话了,快走到一边,以后多看着点你师妹!” 柳成业侧耳听着外面的雨声,对他们的商议不以为意,见到范海清和伍力行慢吞吞地走去陈无忌那边,他便笑道:“商量好了吗?你们这样让我很为难啊,范老头,你把箱子扔过来。” 到了这刻,范朝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刷刷刷,舞了几下刀光,“哼,想要就过来拿!” 柳成业利用这一段时间,体内的真气恢复了七八成,自忖对付范朝绰绰有余。不过刚才被群殴的狼狈让他教训深刻。他想了想,转头认真打量陈无忌与老学究二人。陈无忌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练过武,但是境界只有七品高阶的样子,实在是个傻大胆的普通武夫。而那老学究手捧着书卷,呆若木鸡,没有一丝武道的气息。 柳成业对他们温和地笑着,“两位如果是路过的,那么现在可以走了。请!” 陈无忌望着渐渐走近的范海清,高声道:“我没带伞呢,想雨停了再走。” 范海清那还不知道他在扮鬼扮马,又见他神情轻松,刚才一指弹石令到舒小利动弹不得,自然疑心他深藏不露,见到他不愿舍弃自己这帮人而去,不由得满怀感激对陈无忌笑了笑。 这一笑,如同风过蔷薇满院香,月落沙洲江水白。伍力行看着她的侧颜,发现师妹是美得如此动人心魄,而这么美的笑容从来没有对自己展露过。他怒火中烧又不好发作,瞪着陈无忌低骂了一句,“蠢货,不知死活!” 柳成业拍手道:“原来如此,少年人,做少年事。欲做英雄救美人,uu看书 ww.ukanshu甚妙。”他又盯着老学究说道:“那这位老人家的意思呢?” 老学究面色没什么变化,声音却是颤抖的,“非,非,非不愿也,实不能也。”他垂下两手按住直打哆嗦的双腿,“老,老,老朽腿都吓软了,实在是迈不开步啊!” 柳成业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笑意半点欠奉,“好好好,等下我自会送你们上路!” 说着他狠狠地踢起两根燃烧着木头,掌风一送,木头呼啸着直奔范朝面门。 范朝不敢怠慢,抖动手中链子,钩镰刀划出密密麻麻的一层刀影。 噗,噗,木头被刀光击落。 柳成业两手划动,从火堆上扯过来一簇火焰,猛然注入他领悟的火之武意,火光大盛。他两个手掌捧着火焰合作一处,再用力一推,一道火龙凶猛地扑向范朝。 他这一次的招式比刚才群战时还凌厉几分,火龙发出的光亮照得每个人须发皆现,散发出来的炙热更让人有快要被烤焦之感。 旁观者都有这样的感觉,身为目标的范朝承受的压力更大。 火龙的劲风与热力让他的头发焦黄并向后飘起。 他怒喝一声,重重斩出一刀,正劈在有若实质的火焰尖上。 长长的火龙顿了一顿,在他的刀势下溃散。 大火呼地分开两边,却没有消失,而是绕过范朝的刀锋所向,从两边包抄过来,一转眼功夫将他包裹起来。 火光熊熊! 第90章 夜还很长 被大火围住的范朝急忙用刀光护住全身,并不计消耗地外放真气,极力将火焰推开或吹熄。但这火有着柳成业的武道之意,岂是普通的火焰,哪有那么容易熄灭的。 在陈无忌等人眼里,就像是一个不断变幻形状的火球包住了范朝,看得见范朝在左冲右突,偏偏无法冲破最外面的一层火焰。 范海清心中着急,低声恳求陈无忌,“十三哥,你去救救我爹吧。” 伍力行妒火中烧,“师妹,你求他干什么?他的武功都不入流。” 陈无忌本不想理他,见他一点眼力都没有,还是忍不住激他一激,“那你倒是去救你的师傅啊。” 伍力行涨红了脸,硬着头皮说道:“去就去。难道我不敢吗!” 他扬着钩镰刀,大叫着往柳成业冲去。 柳成业看都不看他一眼,衣袖拂动,无形的力量奔流出击。 伍力行如被大锤击打,钩镰刀脱手,仰面吐血,倒飞三丈,啪地跌倒在地,差点撞到墙壁。 “师兄!” 范海清急忙去扶起他,拍了拍背脊,见他神志清醒,赶紧拿出几颗疗伤小药丸,不由分说塞进伍力行的嘴里。 伍力行喘息着靠在墙角,趁机抓住范海清的小手,不但面无愧色,还挑衅般对陈无忌扬起下巴。仿佛在说,至少我敢冲上去了,还能活着回来,你呢? 陈无忌淡淡一笑,先转头去看范朝的情况。 范朝的真气雄厚,将一丈多长的链子钩镰刀舞得水泼不进,刀光的范围越来越阔。被逼退的火焰由于武道之意开始耗尽而慢慢消散。 陈无忌心内一宽,范朝虽然是外门弟子,但他在行走江湖时显然没有放松对武功的修炼,加上他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从他的表现来看,其实已经到了武道四品高阶的巅峰,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突破到武道三品低阶。没有领悟任何武道之意是他的短板,但深厚的真气有利于防御,至少柳成业的远程攻击无法秒杀他。 柳成业对他们几个老弱伤残人士并不放在眼里,想着再添一把火去烧范朝,慢慢消耗他的真气,直到他跪地求饶为止。反正夜还很长呢,还有大把的时间要消磨。 但就在此时,柳成业看见陈无忌笑吟吟地走出来。他连忙划出一道火焰横在陈无忌面前,“后生仔,你真的要逞英雄吗?” 陈无忌凝视着拦住去路的火焰,伸出一只手指去试探。他在幻海圣殿吞下了阳极火玉,那丰富的火之武意早已渗透了他的身躯。如今他又恢复了丹田,虽然时日尚浅,汇聚的真气还不足以催动大量的武道之意,但这种对武道的领悟对他来说近乎本能,属于身体的烙印,要破去柳成业这种低微的武意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屈指一弹,一朵火星随之飞落。 陈无忌朗声说道:“我需要逞英雄吗?我本来就是英雄!” 柳成业瞬间瞳孔放大,惊骇地看着陈无忌轻松越过火焰,眨眼间来到自己身前,一个充满力量的拳头在眼前快速放大到沙煲那么大。 砰! 陈无忌一拳打在柳成业的额角,无视柳成业的所有防御,直接将他打得飞起在空中转体三圈,翻滚跌落在门口。 “你!” 柳成业嘴角流血,怒火攻心。明明是一个武道七品高阶的人,为何能穿透他的武道之意? 他想不通。 陈无忌也不需要他想通,一个虎跳,跃到他跟前,踏上一只脚踩在他胸膛上,令他动弹不得。 这几下兔起鹘落,个中变化出人意表。 原先威风凛凛的柳成业被人踩在脚下。 嬉皮笑脸的陈无忌却大显神威力挽狂澜。 范海清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似是不敢相信这目不暇给的反转。 陈无忌扭头对她笑道:“清师姐,你叫我一声十三哥,我就打他一拳。” 范海清摇着小拳头,“十三哥!十三哥!十三哥!。。。。。。”连着叫了十几声。 陈无忌一边数着她的呼唤,一边打了柳成业十几拳。打到最后用的劲力是越来越小,不然柳成业就要被打死了。 纵然如此,柳成业的脸也肿得像个猪头,眼耳口鼻都有血丝渗出,哪里还有半分刚来时的潇洒风采。 他如今是羞愧欲死,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他用微弱的声音喘息着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陈无忌收回大脚,凑到柳成业跟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凤凰谷,陈十三。” “你认住我的样子,不服就来凤凰谷找我。” 柳成业肿得只有一线那么宽的眼缝漏出恶毒的光,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很好!” 陈无忌完全不以为意,“我当然很好。过奖了。” 气得柳成业又咳出一口鲜血。 范朝与范海清两父女走了过来。伍力行还在软绵绵地靠着墙角,不敢与陈无忌对视。那个老学究则仍然呆若木鸡的样子,站着一动不动。 范海清雀跃不已,“十三哥,你真厉害!” 范朝也客气了许多,“老夫真是看走眼了,陈老弟只怕不是外门弟子吧。”他心中的疑惑更多,现在危机暂时解除,他怎么看陈无忌都觉得他就是个只有武道七品高阶的普通武者,实在难以置信他能击败成名已久的柳成业。uu看书 .uukanshu.cm 陈无忌早就想好说辞,他不慌不忙面不改色地说道:“范师叔,清师姐,我只是投机取巧而已。这贼子刚才与三名大盗战斗时就受了重伤,他又急着拿下范师叔,消耗甚大,已经是强弩之末,虚有其表。” “我看穿了他只是虚张声势,所以大胆近前,用蛮力破去他的障眼法。” “当然咯,当年在凤凰谷中我有幸得到泺洛师姐的指点,学会了一套精妙的步法,所以才这么有信心。” 他故意抬出泺洛的名号,有力地提高了言语的真实性。 范家父女果然深信不疑,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不过仍然对他的胆识佩服不已。 陈无忌又道:“范师叔,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想说,你这趟的红货到底是什么啊?引来这几个亡命之徒。” 范朝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特别在老学究身上多看了两眼,低声道:“就是一箱平常的珠宝啊。我也只是收了三百两的佣金。” “哎,这次可是真亏大了。” 不说别的,单是死了两个徒弟,这笔生意就划不来了。 陈无忌认真地盯着他的表情,都快让他浑身不自在了,才说道:“是吗?那可能是这帮人弄错了吧。好在已经解决掉了。” 不想,躺在地上还剩下半条命的柳成业桀桀桀地笑起来,“解决掉了?真好笑!识趣的赶紧扶爷起来好生照料,不然等会我老大来了,有你们好看的!” 第91章 箱子里的东西 陈无忌毫不客气地踢了地上的柳成业一脚,“你老大?到底是谁?” 柳成业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吐出一口血水,狠狠地说道:“逆天行事,有我一人。” “得罪了我盟,你们还想活吗?” 逆天盟! 范家父女俩脸上的喜色尽去,又换上了惶恐不安。 陈无忌俯视着柳成业,“你是逆天盟的人?你说是就是了吗?” 柳成业像是恢复了几分底气,声音也大了些,“信不信由你,等会你莫要后悔才好。” 陈无忌嘴角一弯,似笑未笑。他与逆天盟打过两次交道了。 一次在桂花城,还与传闻中他们的盟主东玉木有过近距离接触,当时身边的随从李壮也是潜伏已久的逆天盟内奸,自己差点着了道,好在大师姐毛英奇掌握着局势,斩杀李壮,围剿了城内的其余逆天盟人员。 另一次在去凤凰谷的路上,师傅叶潇瑶一举斩杀两名拦路的逆天盟杀手,还顺便去摧毁了他们在石湾镇的小据点。 两次他都目睹了逆天盟的惨败,所以他对逆天盟没有半点畏惧之心。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眼下既不在木龙山的地头,也没有宗师级高手守护。他掂量了一下自身实力,如果来的是宗师以下境界的杀手,那么自己只要谨慎一点,自保是没问题的。但要是来了宗师级的杀手,恐怕连脱身都很难。 陈无忌心念电转,一来生性乐观,二来他深信今晚的事不会这么简单,一定会有转机的。 他心中有了打算,先一脚踢晕了柳成业,免得他聒噪不已。然后望向神情淡定的老学究,“老人家,你怕不怕?等会还有恶人来哦,你还是先离开吧。” 老学究摇摇头,“外面荒山野岭,夜雨连绵,比这里可怕得多。我还是与大侠们呆在一起比较安心。” 他身边的伍力行捂着胸口道:“老头,你不怕死吗?等下再打起来,没人顾得上你的。趁着现在安全,快走吧。” 伍力行的内心其实是恨不得快些离开此地,但他知道现在自己说不上话,看师傅与师妹的神情,明显是开始信任陈无忌了。他只得通过教训老学究来暗示师傅范朝快点下决定离开。 老学究哂笑道:“年轻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叹了口气,“要是我真的这么运气不好,那我宁愿死在这里。好歹有瓦遮头呢!”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无忌,然后安然坐下,又捧起他的书卷,摇头晃脑地读起来。再也不理会这几个江湖人。 范氏父女对视一眼。在今晚早些时候,他们进来避雨之时,老学究就已经呆在破庙里了,就连这堆火也可能是他生起的呢。这个老学究看见他们进来,二话不说让了火堆,自己缩进了角落里看书,没有一点练武之人的气息。故此他们一直当他是普通人,没怀疑过什么。 陈无忌似乎忽视了老学究的可疑之处,他直接问范朝,“你这趟的红货真的只是珠宝吗?” 范朝苦笑道:“事到如今,大家又是同门,我也没必要瞒你了,陈老弟啊!” 陈无忌却举手打断他的话,“范叔,辈分不能乱,你这一声老弟我受不起。你还是叫我十三吧。” 范海清扑哧一笑,随即想起了什么,两朵红霞浮现在粉脸上。 范朝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也好。十三贤侄。这箱子里到底是不是珠宝,我也不知道。” 那边厢的伍力行这时缓过气来,挣扎着走近,闻言也是一呆,“师傅,你居然不知道是什么货就接镖了!” 范朝沉着脸道:“我不接不行啊!” 范海清也极为好奇,“爹!到底怎么回事啊?” 陈无忌在一边冷眼旁观,看看门外的雨丝,又看看门里的各人。 范朝摸了摸扎手的胡子,终于下了决心,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件事的起因说出来。 “前天夜里,我正睡得香,忽然间脖子那里传来入骨的寒意。” “我吓醒后,发现床前有个黑衣人架了一把刀在我的喉咙上,他又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盯着我。” “我自然不敢声张和反抗,小声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黑衣人的声音明显是故意压低和改变了的。他便命令我将这个大箱子送到金台城的悦来客栈。到了那边自会有人接手。” “我也没有办法拒绝啊。看他那架势,我只要说半个不字,我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黑衣人就留下这个箱子和一张三百两的银票。然后穿窗走了。” 范朝摸着颈部,脸色难看,显得心有余悸。看来这段话多半是真的。 范海清道:“爹,照你这么说,那个神秘黑衣人的武功比你还要高啊,为什么他还要托镖给我们呢?” 范朝道:“可能他没空,也可能他为了掩人耳目。uu看书.uukanhu 谁知道呢。” 伍力行这才明白这件倒霉差事从何而来,不由悲从中来。他朝地上的柳成业吐了一口口水,抬腿连踢了几脚,口里不住地叫喊,“叫你来劫镖,叫你来劫镖!” 陈无忌推开他,“行了,行了,要不要我把他叫醒,你们再单挑一次?” 伍力行受伤不轻,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不敢回嘴,嘟囔着不清不楚的话躲到了范朝身后。 陈无忌道:“范叔,我想看看那个箱子,可以吗?” 范朝如今折了两个徒弟,剩下的伍力行也受了伤,女儿范海清虽然在练武之道有些天赋,但是娇生惯养久了,又没有实战经验,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他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难得陈无忌还念着同门之谊出手相助,当然不会反对陈无忌的要求。 陈无忌便走到箱子前蹲下仔细观察。这个箱子是用坚硬的格木做的,外表涂成了黑色,用一把同样是黑色的大铁锁锁住。陈无忌用手拨了拨,发现铁锁的钥匙孔灌满了铅,就算你有钥匙也插不进去。再认真看箱子的密封之处,原来所有裂缝都涂上了一层透明的蜡。 就算有办法偷偷打开,事后也一定会被货主知道。 陈无忌哑然失笑,两手试着捧起箱子轻轻摇了摇,发觉十分沉重和没有响声。 难道里面真的是珠宝? 这重量非是练武之人根本捧不起来。而且塞得满满的,该是多么价值惊人的财富啊! 第92章 还有人来 陈无忌放下那个奇怪而沉重的箱子,走回火堆处,捡起地上的木头,重新把火堆烧得旺旺的。 范海清则走过去将她那两个死去的师兄,丁氏兄弟的尸体摆放好,又从他们的包袱里取出衣服盖住他们冰冷的身躯。 范朝和伍力行看得也是一阵凄然。 陈无忌等他们的心情平复一些后,示意他们坐过来,“范叔,我觉得那家伙说的不像假话,逆天盟极有可能盯上了你这批货。” 范朝愁眉不展,“我也觉得是。哎,像我们这种外门弟子,平时不过是跑一些普通的镖挣个温饱。” “我也是抱了侥幸的心,以为这趟镖神不知鬼不觉,没成想还没离开庆州呢,就被人盯上了。” “烫手山芋啊!” 伍力行颤抖着声音,“师傅,要不我们趁现在赶紧走了吧。” 范朝道:“怎么走?外面情况不明,师傅的武功别说保护你,用来自保都不够。” 伍力行哑然。 范海清扭头去看大门外,火光映照中,自己的身影被投射在屋檐下水滴形成的水帘上,随风轻轻晃动。雨变小了,变成淡淡的粉末状,但是看不分明,夜太暗了。 经过之前一系列的变故,她越发觉得黑夜里隐藏了太多可怕的东西。她悄悄地挪了挪身子,更加的靠近陈无忌。 陈无忌装作不知道,用木头拨着火,“我认为天亮之前呆在这里比较好。敌情不明,黑灯瞎火的容易自投罗网,还不如守株待兔,见招拆招。” “你们不要慌啦,逆天盟又不是真的那么可怕。” 范海清两眼发光,“十三哥,难道你以前就和逆天盟交过手?” “当然啦,还不止一次呢。”话一出口,陈无忌暗道要糟,说漏嘴了。 果然,火堆边的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范海清的眼神满是崇拜,“哇,十三哥,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范朝的眼神则是狐疑,“十三贤侄,你这就不像是外门弟子了啊。” 陈无忌笑呵呵地望着他们,他知道范海清天真无邪,伍力行见识浅薄,唯有范朝外表粗犷,实则粗中有细,说他是老狐狸也不为过。 这次若是找不到可以说服他的理由,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会土崩瓦解,说不定还要兵戎相见。 陈无忌收起嬉笑的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地压低声音道:“我是千鸟。” 千鸟,类似于木龙山的龙隐,是凤凰谷的一支神秘部队,直接听命于谷主,潜伏在暗处为宗门办事的强大力量。陈无忌经过在凤凰谷那段日子的观察,他隐约猜出沐栩也负责了千鸟的一些事务。 “我直接听命于沐栩小师姐。”他补充道。 范朝等人只不过是流落江湖的凤凰谷外门弟子,哪有资格知道千鸟的运作啊,只是知道千鸟是宗门的核心存在,和知道沐栩嫡传弟子的身份。自然无法质疑陈无忌话里的真假。再说了,天下间有谁敢冒充凤凰谷精锐弟子啊?吃了豹子胆不成! 于是他们对陈无忌肃然起敬。范海清难掩兴奋之情,“十三哥,你太厉害了。我早就听说沐栩师姐的威名,可惜无缘一见啊。” 陈无忌心里默念,蝶莺二师傅啊,我上次说往后余生任你差遣,这和你手下的千鸟不是一样吗?所以我这当然不算是冒充咯。沐栩啊沐栩,我俩这么熟,我听命一两次于你也没什么大不了嘛。所以这一句更加不是说谎了。 他越想越坦然,面部表情显得正气凛凛。范朝的疑心再次消去,反而有些惊喜地说道:“九月份清儿会去宗门参加新秀选拔,不知道十三贤侄可不可以为她引荐一下。” “相信你也见到,清儿在武道上的天赋绝不会输给谷中的精英弟子,让她进山当个内门弟子绝对绰绰有余。” 陈无忌道:“清师姐要参加谷里的新秀选拔吗?” 他知道各门派每年都会在年轻一辈中进行一次选拔,挑选好苗子加以重点培养。 范海清嗔怪道:“十三哥,你可不能再喊我清师姐啦,折煞清儿了。” 范朝也欣慰地笑道:“对对对,辈分不能乱了。” 陈无忌当然是打蛇随棍上,“好的,清儿。” 他自忖以他与沐栩的交情,加上沐栩的师傅当麻就是未来的凤凰谷谷主,再看这范海清的确有几分天赋,想必这件事还是比较容易操作的。 于是他就将这件事揽了上身,“放心,到时我会替清儿铺好路的。” 范朝喜出望外,将眼前的危机都先抛到一边,语气更加亲热,“能得十三贤侄相助,真是感激不尽啊。” 范海清也笑语盈盈,越发亲近。 剩下个备受冷落的伍力行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只有低头生闷气。 三人说说笑笑了一阵,忽然觉得周围静了许多。原来夜雨已经停了,没有了雨敲瓦片,没有了雨滴檐下,没有了风送雨声。天地间只剩下静谧的夜色。 范海清喃喃道:“雨停了吗?天还要多久才亮啊?” 陈无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凝视着门外,“这才子时不到,离天亮还远着呢。” 生了一肚子闷气的伍力行看看外面,又看看死狗一样的柳成业,以及无人理会的云岭双鼠的尸体。忽然慨叹道:“想不到还是那个南山豹岳叫天最幸运,早早就远走高飞。” 陈无忌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u看书.ukansh 他不由心头悸动,“怎么了?” 陈无忌道:“我发现你有点乌鸦嘴。” 伍力行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正不知如何反驳。范朝嘘了一声,“有人来了。” 忽听山下有人在唱歌: “大侠自来自去, 未及红尘男女, 不伤心处不能流泪, 旧梦没凭没据, 有理也不可追, 呼天不应叫地未闻一句。” 歌声飘忽,时远时近,唱到激昂处,有如厉鬼长啸,经久不散。 屋内的人们听得头皮发麻,虽然柴火烧得正旺,还是忍不住想打哆嗦。 伍力行连滚带爬,退回到角落里,挤在老学究旁边,身如筛糠。 陈无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捡起他丢在地上的钩镰刀,与范氏父女凝神戒备。 随着最后一句歌词唱完,唱歌的人来到了破庙前面。 他没有急着现身,先扔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进大殿里。 这东西滚到火堆边才堪堪停下,让陈无忌等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人的头颅,短发,面目狰狞。 陈无忌等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伍力行刚才提起的南山豹岳叫天的人头。 门外的人阴恻恻地说道:“听说这人叫岳叫天?” “我怎么感觉他现在是呼天不应叫地未闻一句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93章 暗册 这时候,昏死了许久的柳成业居然悠悠醒来,听到这渗人的笑声后,用力大喊,“老大,老大,快来救我啊。” 陈无忌冷漠地看着他,舞了舞手中的钩镰刀。这凤凰谷的兵器不是很趁手,与木龙山的陌刀大有不同,但他本就精通刀法,到了触类旁通的层次。自忖也能发挥出八九成的威力,随时可以收割柳成业的性命。 门外的人慢悠悠地走到屋檐下。 这人的相貌极其普通,一眼看过去,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闪动着狡黠的光芒。他从夜色中浮现出来,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之前一直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声音像利器刮过石头,尖锐刺耳,“夺命书生,你的外号真没叫错。只不过现在被夺命的那个人好像是你自己。” 柳成业继续苦苦哀求,“马老大,救我。” 马老大看都不看他,目光在陈无忌等人身上流连,他看到角落里的老学究时,明显吃了一惊,脸色变幻。 “你们把箱子交出来,我放你们走。” 陈无忌无动于衷地盯着他,想看看他的武道境界到了哪一个层次。谁知马老大站在屋檐下,身形似动未动,收敛着气息。陈无忌努力了几次,还是无法看透他的实力。 范海清很紧张,但她的注意力放了大半在陈无忌身上,显然她只会听从陈无忌的安排了。 范朝惊疑不定,沉吟着不作声。 里面的伍力行喘着粗气喊道:“师傅!”剩下的话他没有说,意思却很明确,他是要范朝交箱子换活路。 范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同时坚定了自己的信心,“箱子我是不会交的。范某本事低微,但出来跑江湖,最看重一个信字。要箱子可以,先拿走范某的这条贱命吧。”他行走江湖多年,看了今晚的阵势,那会不明白这事难以善了。他心如明镜,知道自己就算交出箱子,也一样要被灭口。既然如此,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放手一搏呢。 马老大伸出大拇指,“了不起,江湖上这么有骨气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注视着角落里的老学究,“我知道你们有依仗,但你们也莫要以为我盟会怕八大门派的人。” “也罢,我再给你们一个时辰。好好商议一下吧。” “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人痛快一战了。” 说着,他慢慢地退出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躺在地上的柳成业发出悲鸣,“马老大,带上我啊!” 忽然之间,陈无忌觉得火光一暗,柳成业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定睛细看,只见柳成业眉间破了一个大洞,鲜血和脑浆涌出来,已经死透了。 黑暗中遥遥传来马老大飘忽的声音,“聒噪,我盟不需要这样的绣花枕头。” 陈无忌心往下沉。无声无形,隔空杀人,武道一品低阶以上的境界。 他修复丹田后,外表看起来是武道七品高阶,实际上已经到了武道四品高阶的境界。如果不是气海受损,他可以轻松进入武道上三品层次。 如前所述,丹田用于储存真气,领悟武道的各种意境后才可以提炼真气,将真气转化成武意。而武意存放的地方就是气海。 陈无忌的丹田气海都在幻海圣殿的战斗中受损。蝶莺为他修复了丹田,却对他受损的气海无能为力,故而叫他往青云观一行。天下间只有青云观有一本修复气海的功法。 陈无忌现在的气海就像一间四面漏风的茅屋。他真气够多,提炼出来的武意也多,但存放不久,在实战中只有一击之力。 一般的武者能领悟一种武道之意就不错了,若是能穷研到极致,更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陈无忌原来在木龙山参悟出江水的武意,又在西域吞食了阳极火玉,阴差阳错下领悟了烈火之武意。 身怀两种武意,加上他焕然一新的丹田能提供庞大的真气运转,若是再巩固了气海,他随时能脱胎换骨,在武道境界上一举突破到宗师级别! 但这都是后话,今晚这一关能不能熬过去还另说呢。 陈无忌望着一脸平静的老学究,恭敬地作了一揖,“看来我们几个人的性命安危全系于先生身上了。” 范海清眨着美丽的眼睛,低声问道:“十三哥,这是何意?” 范朝阅人多矣,再联想到刚才行踪飘忽的马老大的奇怪表现,自然也想通了其中关节,跟着行礼道:“还望老先生出手相助。” 老学究放下手中的书卷,叹了口气道:“终究还是瞒不住啊。” 陈无忌道:“请问先生是否来自苍松书院?” 老学究点点头,笑着对他说道:“年轻人,其实我俩算是同行吧。” “你说你是千鸟。而我,则是暗册。” 暗册,就是苍松书院的隐秘力量,类似于木龙山的龙隐和凤凰谷的千鸟。 而看他深藏不露的气息,刚才马老大都要退让三分,不问可知是境界很高之人。 凭空又得了个大靠山,范朝自然十分高兴,“请教先生的高姓大名?” 老学究淡淡道:“我姓彭。” “八大门派,uu看书ww.uukansh.o 同气连枝,你们不用太客气。” 陈无忌问道:“彭老先生,你是路过还是专门来此的?” 彭老先生道:“我是受人之托而已。” 至于受何人所托,所为何事,他显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陈无忌等人也不好再问。暗册作为苍松书院的神秘力量,当然会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只要知道他会出手相助就够了,其他的先放一边。 彭老先生又说道:“那个马老大可能认出了我,所以他先退出去。估计是拖延时间好加派人手。” 他盯着陈无忌,眼带笑意,“年轻人,以你的身手,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机哦。” 陈无忌反问道:“老先生,你与那个马老大交手会有几分胜算?” 彭老先生道:“五成吧。” 陈无忌盘腿在火堆边坐下,“我还是留下来帮忙吧。”他笑眯眯地望着一脸焦急的范海清,“何况我凤凰谷的门人还在这,我是不会做逃兵的。” 范海清听了他的话,很是鼓舞,笑盈盈地挨着他坐下。 范朝却说道:“十三贤侄,要不你先带清儿走吧?” 陈无忌知他爱女心切,但还是摇了摇头,“范叔,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的武功勉强自保还行。我带不走清儿的。” 范朝想了想,知道他所言不差,只得无奈地叹口气。 大殿内静下来,大家在默默地等着敌人的出现。 第94章 厮杀 范海清坐得离陈无忌很近,少女独有的体香直往陈无忌鼻里钻,撩人心动。 陈无忌暗暗咬了几下舌头,疼痛让他清醒。 危机迫在眉睫,他当然不敢偷懒。他拼命地汇聚真气于丹田,然后提炼水之武意存于气海。尽管气海在不断地漏气,他还是源源不绝地填充武意进去,只要还能留存一丝武意,他的战斗力就能提升数倍。 如临大敌地过了一个时辰。 屋顶上先开始有了动静。整间大殿的瓦片突然抖动起来,声响不绝,过了一会,密集的瓦片一块接一块飞起来,被未知的力量吸走。 瓦片一扫而空后,屋顶只剩下空荡荡的木梁,夜空中稀疏黯淡的星光倾泄下来。 很快,整间大殿都震动起来,随着吱呀的破裂声,四面的墙壁出现一道道裂缝,继而朝着外边轰然倒塌。 头顶上的木梁没有了支撑,纷纷砸下来。 彭老先生长身而起,一手举天,爆发出无形的气波,托住了下坠的木梁。他一声大喝,手掌再向上一送,木梁们向四面八方飞去。 大殿中央的火堆没有了遮挡,被劲风吹得摇摆不定。 陈无忌三人拿着兵器,蓄势待发。躺在地上的伍力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黑暗中又响起马老大飘忽的声音,“嘿嘿嘿,书院的老穷酸,可敢与我一战?” 彭老先生傲然道:“装神弄鬼的小丑,现身吧。” 他拿出一只粗豪毛笔,在虚空中飞快地写了一个“困”字,劲力一送,困字形的真气激射进黑暗中,破空之声大作。 黑暗中一阵鸡飞狗跳,马老大的身形慢慢地从暗处走出来。 风过林稍化涛声,群山回应。火光未到之处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敌人,断墙残垣上的众人屏息以待,斗志昂扬。 马老大突然加快步伐,疾冲过来。他的兵器是一柄长剑,寒光闪闪,剑气如山,逼得彭老先生连连后退。 两人在破庙范围外的山岭上厮杀起来。 他们是宗师级别的打斗,陈无忌还插不上手,他柔声对身子微微颤抖着的范海清说道:“清儿,不要怕。” 范海清道:“十三哥,有你在,我不怕呢。”她只是对即将开始的第一次战斗有点紧张,以及更多的兴奋和期待。 一条带勾的长索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飞出来,啪,准确地勾住地上的大箱子。 “斩!” 陈无忌低喝一声,手中的钩镰刀划出微妙的弧线。他凝聚已久的水之武意喷薄而出,化成凉气森森的刀影飞进黑暗中。 有人发出惨叫,随之传来鲜血在空气中狂喷的声音。 那条长索立即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呼呼呼。 黑暗中又飞出数条长索,直接往他们三人勾去。 范朝和范海清父女舞动链子钩镰刀,织出两团密不透风的光网,将飞过来的铁索一一挡住。 陈无忌长腿一扫,刮起强劲的气流,卷起了熊熊燃烧的火堆,再连环急踢,一根又一根木头带着火光飞旋去四周。 怒骂声四起,火光照出周围拿着各种兵器的黑衣人有数十之多! 柴火四处跌落后,光亮大减。但敌人的数目与方位已经暴露。 陈无忌低声道:“你们去守住箱子。” 说着他飞身扑向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兜头就是一刀。 黑衣人就地一滚,避开他的刀势。 旁边立即窜出另外两个挺着长枪的黑衣人,一个往陈无忌的头部刺来,一个往陈无忌的腿部刺来,封住他的去路。 陈无忌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的真气疯狂运转,衣衫无风自鼓。他骤然将身法提高了数倍,在两柄枪尖未到之前就冲了出去,追上最初的那个黑衣人,拦腰斩成两截。 长枪如跗骨之俎,紧贴他的后背。 陈无忌足不着地,以不可思议的姿态转过身来,避过其中一柄枪尖后,沿着枪杆疾冲,侧身用肩头撞向黑衣人的胸膛。 砰。这个被他撞上的黑衣人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肋骨,仰面吐出鲜血,身子倒飞出去再跌落,眼看是活不成了。 另一个黑衣人又惊又怕,来不及抽回枪势,就改戳为扫,将长枪当成棍棒打向陈无忌的腰间。 陈无忌刀势向上一撩,当的一声,长枪的枪杆被他斩断。他的拳头也随之打在这个黑衣人的额角上。 黑衣人连惨叫都发不出,木头般直直地跌倒在地。 眨眼间解决了三人,再看范氏父女,退到了箱子旁边,与五六个围攻过来的黑衣人激烈地战斗着。奈何他们两人境界有限,很快就左支右绌,范朝身上已经受了几处轻伤。 陈无忌见形势危急,急忙催动真气,飞快地赶回来。他在凤凰谷的时候,有时也会与沐栩等人交流一下武功心得,uu看书ww.uukasu.co新学了一套凤凰谷的特别步法。 百足步法,脱胎自蜈蚣进攻的形态,快疾多变。 陈无忌将这套身法施展出来,身化幻影,出其不意地来到一个黑衣人身后,钩镰刀翛然架在他喉咙处,轻轻一拉,鲜血猛然飙了出来。 其余的黑衣人吃了一惊,急忙分出两个人来对付他。 陈无忌将面前的尸首扔出去挡了一挡,忙中偷闲,从丹田的真气里又提炼出了一缕武意,立即斩下一刀,斩出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水帘,隔开那边厢另外的黑衣人,让范氏父女获得一会喘息之机。 他自己则迎上继续攻来的两个黑衣人。 这两个黑衣人一个用刀,一个使剑,都是武道四品高阶的境界。真气外泄,光芒吞吐,刀光剑影交织出一片夺目的光华。 陈无忌扬手将短柄钩镰刀掷去使剑的那人,劲风呼呼,一下子就突破了他的剑光。使剑的人慌忙回剑防御。 陈无忌再以优雅的姿势侧身闪避,长刀带着寒光从他的鼻尖直落到胸脯位置。他探出右手,迅速拈住刀背。 长刀顿住,那人抽之不动。陈无忌飞起一脚,正中那人的腹部,那人哀嚎着飞到一边,长刀却落在了陈无忌手里。 陈无忌闪身来到使剑的人面前,一刀格开他的剑,再回手一削,那人的头颅冲天飞起! 陈无忌立住身形,潇洒地挽了个刀花,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下凡。 第95章 继续厮杀 望着陈无忌傲然而立的英姿,范海清一双美目流露出痴痴的迷醉。 范朝也大为震惊,十分惭愧自己之前一直看走了眼,看不出陈无忌竟然是隐藏这么深的高手。同时心中燃点起希望,觉得逆天盟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 陈无忌刚才斩出的武意水帘已经开始慢慢消散,还站在旁边的四个黑衣人却迟疑地不敢再向前,萌生了退意。 远处传来马老大的怒骂,“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与我逆天盟作对!” 陈无忌朗声答道:“斩除逆天余孽,乃武者本分。” 马老大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气急败坏,“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彭老先生慢悠悠地说道:“好大的口气。你先问问彭某手中的笔同不同意。” 马老大再没言语,只传来激烈的劲风碰撞声,显然他们两人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陈无忌轻笑一声,只要彭老先生能拖住马老大,这边的黑衣人便不足为虑。 他双手持刀,摆了个夜问八方式,一刀斩出四道刀气。尽管他来不及凝炼出新的武道之意,但他澎湃的真气远超同境界的武者。这四道刀气有若实质,那四个黑衣人不得不同时退了一步,或挡或避,狼狈地躲开这一击。 陈无忌跨步上前,力大势沉地劈出一刀。正对着他的那个黑衣人横剑来挡,刀剑相交,一声脆响后,剑断。陈无忌刀势不减半分,直接砍在这人的锁骨处,如斧头劈豆腐,刀芒透体而过。 陈无忌错开脚步,从这人的左侧掠过,借着去势将嵌入血肉中的长刀拖了出来,左手一拳打出半球形的气波,震开了另一个黑衣人的短刀。而他右手拖着的长刀迅速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刀影。 那人惊慌地连连后退。不料之前大殿的墙壁倒塌后,砖头四处散落,地面高低不平,他在慌乱中踏空一脚,身体摇晃,露出了破绽。蕴藏着真气劲力的刀影从他颈间掠过,割断了他的大动脉,爆出一团血雾。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吓得屁滚尿流,用他们一辈子最快的速度逃回黑暗中。 陈无忌横刀于胸,衣衫在山风的吹拂下猎猎而动,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大概是慑于他的快狠准,周围的黑衣人安静了一会。然后突然间破空之声大作,密密麻麻的暗器从四面八方向他们三人袭来。 范朝与范海清急忙挥动链子钩镰刀,舞得水泼不进。陈无忌则从容地为他们补漏,将这些暗器一一击飞。 只是刹那间功夫,黑暗中再没有暗器飞来。 陈无忌冷冷一笑,刚凝聚出来的一丝水之武意注入刀锋,对着暗处的敌人横扫挥出。 刀光划出一道巨浪拍打在黑暗中,骚动声、惨叫声四起,夹杂着几句气急败坏的怒骂,显然有人丧命,有人受伤。 这一刀过后,周围的黑衣人又静下来,不知道在酝酿什么阴谋。远处彭老先生与马老大仍然在激烈地交战,呼喝声、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 陈无忌抓紧时间运转真气提炼武意。 忽听范海清一声惊呼,“啊,伍师兄!” 陈无忌与范朝凝目看去,只见原先躲在瓦砾砖堆里的伍力行在混乱中不知中了多少暗器,全身淌血,气绝多时。 范朝道:“唉,江湖险恶,刀剑无眼。只能算他倒霉了。” 一夜之间连失三名弟子,不知道他心中是何滋味。这一句慨叹中包含着的无奈与憋屈却是闻者动容。 范海清的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她自小与三位师兄一起长大,伍力行又对她极为殷勤,当中的情意她又岂会感受不到。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对伍力行并没有男女之情,但她一向视其为兄长,乍逢巨变,怎会不伤心落泪。 陈无忌忙于观察四周,和恢复功力,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言语来安慰她。只得叹了口气道:“清儿,大敌当前,莫要分心。”希望面前危机未解的局势能转移范海清的注意力,让她不要那么伤心。 不知道是逆天盟太过托大,还是仓促之间调动不了多少人手。只有马老大一个是宗师级别,剩下的二十多个黑衣人都是武道四品高阶以下的境界。若是陈无忌不在场,他们围攻范氏父女还是稳操胜券的。 可是多了一个不时就凝聚出武道之意的陈无忌在此,他们在见识过陈无忌凌厉的刀法后,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如今,彭老先生与马老大的胜负将会直接决定局势走向。 苦战多时的马老大也从这边战场的沉默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咬咬牙,手中的长剑舞得更加快捷如风。他参悟的武道之意是疾风,一向以快取胜。如今到了关键时刻,身上的武意像不要钱似的注入长剑中,挥舞出片片幻影,从四面八方包围住彭老先生。 彭老先生以一支吸饱了墨汁的粗豪毛笔作兵器,u看书 .ukanshu.co 却是凭着深厚的功力以慢制快。他的招式与书法大有关联,龙飞凤舞地在空气中写出数十个大字。他的武道之意注入了这些大字中,凝住了挥洒在空气里的墨汁,让这些字变得坚如实质,只是在黑夜中看不真切而已。什么“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什么“巧言令色鲜矣仁”,一个个大字围绕在他身边,替他挡下剑光的攻击。 这些字在马老大疯狂的攻击中会慢慢消散,每消失一个,彭老先生就再写一个补上,令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他们两个激战良久。彭老先生写出的字越来越淡,字形消失得越来越快。马老大的剑气也消耗巨大,维持不了太大的范围,慢慢地变成只在正面连珠箭似的狂刺。 彭老先生见机不可失,左手忽然回击自己胸膛一掌,跟着张嘴朝笔尖吐出一口鲜血。毛笔迅速就着这口鲜血,先写了一个大大的“当”字,宛如一面暗红的盾牌立在自己面前,挡住了所有刺来的剑光,再手腕一拉,勾勒出一个“一”字。 这个“一”字犹如锐利的一支箭,咻地突破剑网,穿过马老大的肩头。 马老大发出痛楚的闷哼,接连后退。彭老先生乘胜追击,利用马老大伤口处飞溅出来的血丝,刷刷又写了个“二”字,同样化成两支利箭射去马老大的胸口。 马老大见事不可为,回剑斩断这个“二”字后,身形一荡,飘出了三丈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第96章 诱饵 随着马老大的离去,周围的黑衣人也悄然撤退。 彭老先生飘然归来,看了看混乱的四周和遍地的尸体,对陈无忌大为赞赏,“年轻人,你武功不错。” 这时的陈无忌已经又提炼好了一些武道之意,只是因为气海无法保存,不由自主地从身体中散发出来。 彭老先生感到了疑惑,“咦,为何你的武道之意似乎不在你的控制之中?” 陈无忌苦笑道:“前辈,陈某前段时间受过伤,故而如此。” “前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怕只怕逆天盟还有人来。” 彭老先生道:“对,为免夜长梦多。趁着他们被打乱阵脚,我们先去找个地方避一避。” 于是收拾一番后,由范朝提着大箱子,一行四人在夜色中往大山深处一口气走了十余里。 来到一个小山坡,四面视野良好。四人便停了下来。 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当然是不行的,总得商议个计划。 这里便于观察环境,可以远远发现追兵,又可以往多个方向撤退,算是一个比较安全的休息地点。 但为了不暴露目标,四人也不敢生火,胡乱在地上找个干净的地方就坐下。 陈无忌看着香汗淋漓的范海清,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块纱巾递过去,“清儿,擦擦汗吧,山里风大,小心风寒。” 范海清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来,道了声谢后默默拭去眉头额角的汗珠。 范朝瞟了一眼两人,却不理会,转而对着彭老先生说道:“彭老先生,多谢你的援手,范某感激不尽。” 彭老先生满是皱纹的脸流露出一些困顿之意,显然刚才一战他也不轻松。他调匀了呼吸,轻声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范朝却十分认真地起身作了一揖,“彭老先生,范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彭老先生示意他不要多礼,“请坐下说。” 范朝道:“请问彭老先生受何人所托来护范某周全?” 一旁的陈无忌和范海清赶紧竖起耳朵,生怕漏过半个字。 彭老先生仰首望着黯淡的夜空,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是托你走镖的那个人。” 范朝张口结舌,“这。。。。。。” 彭老先生摆手道:“也罢,我们也算并肩作战过。我就说一些能说的给你们听。” “那个人的身份我不能透露太多,我是在执行宗门秘密任务的时候欠下他一个人情。” “至于他为什么要找你来走镖,其实我也不清楚。” “他要求我做的,只是要我护你们一程,到了洛州的西峰镇,我就不用管了。” 洛州是天威府的地界,门派势力不能随便插手,逆天盟也极少在洛州出现。大概那个人认为只要范朝能到达洛州的西峰镇就会变得安全。 彭老先生的话里提供的信息不多。整件事仍然隐藏在云山雾海里,陈无忌听出些一鳞半爪,还推断不出背后的隐秘。 范朝又道:“这么说,他托的镖到底是什么东西,彭老先生你也是不知道的?” 彭老先生点头,“我的确不知。老实说,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小事一桩。毕竟逆天盟很少会打像你们这样的外门弟子的主意。” 范朝沉默了一会,终于说道:“其实,他托我运镖的并不是这个大箱子!” “啊!”范海清惊叫道,“爹,到底怎么回事啊?” 范朝朝她摆摆手,“走镖之事,为了稳妥,一向都是虚虚实实。” “我以为整个大箱子出来,更符合我们这种小镖局干的活。显眼一些反而显得不那么贵重。” “谁知还是引来了诸多大盗。”他叹道,“其实,那个神秘人交给我的是这个。” 范朝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盒。他们都是练武之人,目力极好,在暗淡的光线中也看得清楚。这个三指宽的小木盒结构巧妙,严丝合缝,绝对不可用蛮力打开。 范朝握着小木盒,神情严肃,“彭老先生,我敬重你是一个信诺守义的前辈。” “请问前辈,你可会继续守护我到西峰镇。” 彭老先生道:“当然,就算逆天盟派再多的高手追来,我也会尽我之力,护你到西峰镇。” “只是到了西峰镇后,我另有要事赶去京城。之后的事我不能对你夸下海口。” “不过我想,洛州是天威府搜捕逆天盟最严密的地方。逆天盟未必有那个胆子在洛州地界大开杀戒。” 范朝像是松了一口气,“前辈的恩义已经少有,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他转过身,将小木盒塞到陈无忌手中。 陈无忌愕然,“这是何意?” 范朝道:“此去五十里才到洛州交界,逆天盟势必不肯善罢甘休。” “你带着清儿与这个木盒从另外一个方向去金台城,记住,到了金台城,不是去悦来客栈,而是去金风客栈,把这个木盒给他天字号客房里的人。” 想不到之前他在运镖的目的地上也说了谎,真是一个谨慎的人啊。 范朝又道:“我会带着这个大箱子,与彭老前辈走另外一个方向,引开追兵。” 他惨然笑了笑,“彭老前辈,这不算违背你的承诺吧?我也是为了能将这趟镖安全送达。” 彭老先生见他甘当诱饵,对他也生出了敬意,当下点头道:“不算。我佩服你这个想法,我会尽力带你到西峰镇。” 晶莹的泪水在范海清的眼眶理打转,“我不,我要跟着爹爹。” 范朝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傻丫头,彭老前辈武功这么高,只保护我一个人,对他来说是轻松多了。你不要误了爹爹的大事。” “范氏镖局的招牌不能砸在我手里啊!” 范朝又对着陈无忌说道:“十三贤侄,你既为千鸟,是我们凤凰谷的骄傲。我相信你一定会保护好清儿,帮她完成她的第一次行镖。” 陈无忌郑重地将小木盒收入怀中,然后庄重地对范朝鞠躬,“范叔对清儿的父爱如山,实在太让人感动,小侄一定竭尽全力,uu看书ww.uukshu 不负所望。” “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欺骗你们了。” “其实我不是千鸟,也不叫陈十三。” “什么!”三人闻之色变。范朝的拳头猛地握紧。彭老先生的宗师气势也骤然爆发。 陈无忌忙摆手道:“慢着,听我说完。” “我叫陈无忌,是木龙山的人。之前胡诌了个陈十三的名字,是因为大家还不熟嘛。” 范朝和范海清还惊疑不定,彭老先生却气势一收,轻拍着自己的额头,“原来是你!” 他是苍松书院的暗册,对各大派的情报自然有所了解。虽然不是知道得太多,但也听说了木龙山有一名叫陈无忌的嫡传弟子在西域受了重伤。 “难怪你的武道之意失控了。原来是在西域受过伤。” 陈无忌充满歉意对范氏父女说道:“真是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欺骗你们的。再说我也是刚从凤凰谷出来,蝶莺大宗师还认了我做记名弟子。说我是凤凰谷的人其实也没有错的。” 范朝见彭老先生认可了陈无忌的身份,加上在刚才也是多得陈无忌出手相助,明显是真心真意帮忙。他心中的疑虑当即烟消云散。 范海清抿着小嘴,似乎心中仍有不快。 彭老先生安慰他们道:“别担心,这位陈无忌小哥是木龙山这一代的嫡传弟子,不久前可是名震西域的大英雄。有了他与木龙山的助力,范镖头,你可以无忧矣。” 第97章 逃亡 四人商议完毕。范朝一再叮嘱范海清要听从陈无忌的安排,不可在路上使性子,只要她能将那个小木盒安全送达,父女俩很快就会再相见。 范海清低声抽泣着,但她也知道情况非比寻常,自己若是不肯分头而去,只会成为父亲的累赘。 一步三回头之下,她终究跟着陈无忌消失于山林中。 当时天将破晓,山岭中布满大雾,湿气很重,树叶和杂草凝结着水珠。陈无忌刻意避开崎岖的山路,专往枝叶茂密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 很快,两人的衣衫都被露水打湿了。陈无忌不时转过身来,抹去两人走过的痕迹,每隔一段路又会往其他方向伪造一些足迹。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体力,纵然他是个武道高手,也忙活出了满头大汗。 范海清拿出之前他给的纱巾,“无忌哥哥,你擦擦汗吧。” 陈无忌摆摆手,没有伸手去接。他满不在乎地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不碍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亲热地喊他无忌哥哥,他心里情不自禁地涌起少见的温柔。 范海清充满期待地望着他,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崇拜。一路上,十六岁的少女第一次经历这么刺激的江湖逃亡,她有一种晕眩的感觉,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只有看着陈无忌充满自信的脸庞,她才能获得安全感。 “清儿,你最好运功用真气将衣衫里的水汽烘干。免得风邪入侵。”陈无忌把脸扭过一边,装作在辨别方向。 眼下是初春时节,少女还穿着厚重的衣服,但是身体的曼妙曲线仍然呈现出来,匀称的小腿,充满活力的腰肢,微微隆起的胸脯,无不散发出青春少艾的惊人魅力。 再加上她精致的五官,眉目间灵动的风情,陈无忌有些老气横秋地想,年轻真好啊。 由于两人先往东边走了二十多里,再折往北方。到离开山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陈无忌先将用着不顺手的长刀扔了,又叫范海清将武器收好,再用头巾包住头,隐藏起她引人注目的美貌。 两人走了一晚夜路,衣衫上污迹斑斑,还有不少地方被树枝勾破了的。看起来像是一对出远门的普通百姓。 陈无忌袖着双手,带着范海清不紧不慢地在官道上走着。 大概走了一刻钟,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这个叫做板屯的小镇相对洛州来说,更靠近越州。尽管天色尚早,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走动。陈无忌不费什么功夫就打探到这里有两条大路。一条通往洛州,一条通往越州。 陈无忌有些犹豫,想着是不是应该先回越州,只要联系上大师姐毛英奇,这种小事还不是迎刃而解。 但是金台城位于洛州与泰州的交界,在庆州与越州的东北方。如果绕道越州就太远了,没有从庆州直接穿过洛州那么方便。况且,一遇到什么事就去找大师姐,那自己岂不是更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陈无忌作出了决定,还是直接进入洛州,走最近的路。到金台城后,看看没什么手尾的话,正好直接去泰州的青云观求功法,他也想快点恢复自己的气海。 他正在心里盘算,耳边忽然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他转头看去,范海清满脸通红地捂着肚子,低头盯着她自己的脚尖。 陈无忌一拍额头,“哈,我也觉得肚子饿了。” 两人便到镇上的一间饭店吃早饭。 说是饭店,其实就是在路边搭一个大棚,摆着几张简陋的桌子和凳椅。经营这里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妇人负责烧灶、蒸包子,男人则负责上菜和收钱。 做的也是街坊生意,三姑六婆,兄弟叔伯,差不多都是熟人,边吃边说笑。 陈无忌与范海清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吃上两个包子后,范海清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她望向正在皱着眉喝茶的陈无忌说道:“无忌哥哥,你怎么不吃啊?” 陈无忌道:“你吃吧,我不爱吃有馅的包子。无论是菜包还是肉包,都不合我的口味。” 范海清笑了,“无忌哥哥,你也太好笑了,没有馅的话,就不叫包子了,叫馒头。” 陈无忌叹了口气,“随便啦,反正我都不爱吃。真想念越州的米粉啊。” 范海清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有一个大嗓门在问人,“店家,刚才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从这走过?”吓得她急忙低下头。 陈无忌也吃了一惊,暗道不会吧,逆天盟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他运转真气,凝神戒备,慢慢地转过头去。 大路边上,一个壮汉正在对着老板说话,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柔弱的白面无须的男人。uu看书 ww.uukanshu 店家笑着对壮汉说道:“走过去的男男女女就多咯,我哪晓得你讲谁啊。” 壮汉便比划了几下,“男的这么高,一看就是做惯苦力的。女的很瘦,风吹就到的那种瘦。” 店家摇摇头,“咱家忙着做生意呢,没注意到。” 后面的一个人对壮汉说道:“金管事,我看蔡三和那二娘早就跑远了。”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就是。这对狗男女也不知道怎么勾搭上的,居然夹带私逃。” 壮汉便不再言语,往店里扫视了一圈,目光从陈无忌两人身上一闪而过,似是毫不在意。 陈无忌面不改色,端着八角碗,慢条斯理地吹着水面上的茶叶。 壮汉对店家抱抱拳,领着那两个男人走了。他们的对话隐隐传来: “哎呀,那狗男女不知道去哪风流快活了。” “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告诉班主呢!” “班主一向把二娘当成是半个女儿来对待,没想到她居然跟一个车夫跑了。” “真是世事难料啊。” 范海清松了一口气,俏皮地对陈无忌吐吐舌头,又拿起一个包子吃起来。 陈无忌望着那三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隔壁桌子有一个人故作神秘地对旁边的人说道:“你知道那几个家伙在找谁吗?” “不知道呢!” “哈,我知道啊!”那人得意洋洋地说道。 第98章 人生如戏 却听那人笑呵呵地说道:“那几个人是昨天来我们镇的戏班的人。” “你道他们在找谁?” 说到这里,他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听说昨晚半夜里他们戏班里走了一男一女。” “那女的我见过,昨晚还登台演了个青衣,瘦是瘦了点,样貌还是挺标致的。” “哎呀,真是想不到会与一个车夫私奔了。啧啧,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旁边的人就笑他,“李老三,你这个老光棍是眼红了吧。” “不如你也去找个戏班混上些日子,拐个老婆回来吧!” 人们就哈哈大笑起来。 陈无忌听了他们的言语,心中灵机一动,呼地从怀里抓出一把铜钱放到桌上。将碗里还剩着的几个包子倒到范海清的包袱里,拉起她说,“快走。路上再吃。” 范海清一脸迷糊,“无忌哥哥,怎么了?” 陈无忌扯着她,走到大路上望了望,快步向原先的三人追去。 那三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金管事,突然少了两个人,我们戏班的人手可就更加不够了啊。” “嘿,没办法,班主肯定头疼了。” 陈无忌快步跟上去,高叫道:“三位老板,留步。” 那三人停下来,一脸迷惑。壮汉上下打量着笑眯眯的陈无忌,“这位后生,有何指教?” 陈无忌抱拳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说戏班招人?” 壮汉眼睛一亮,“不错,你们是?” 陈无忌拉了拉低着头的范海清,“啊哈,那个,我们正好在找事做,不知道你们戏班是常驻此地?还是到处去演出?” 另一个男人抢着道:“我们甘氏戏班是要去泰州的。” 陈无忌大喜,“太好了,我们正要去泰州。不知道能不能捎上我们?放心,我们可以干活。工钱好说,有个三餐一宿就好。” 那个被称为金管事的壮汉似乎有些意外,“这,你们是哪里来的?” 陈无忌打了个哈哈,“我们是从越州过来的,唉,家里收成不好,所以出来闯荡江湖混口饭吃。” 他见金管事的目光直在范海清身上打转,就拉起范海清的小手,志得意满地笑着,“这是我的拙荆,夫人,啊不,未婚妻。” 范海清闻言羞得粉脸通红,偷偷抛来一丝闪缩的眼神后,头都快垂到地里去了。 陈无忌见此也不禁老脸一红,讪讪地笑笑,放开了她的手。 金管事将两人的别扭看在眼里,暗道这个后生真是奸猾,装什么小两口,分明就是偷情私奔的痴男怨女嘛。不过他到底是在底层江湖里奔走多年的人,这样的事见得多了,远的不说,自己戏班刚跑的那两个不就是这样吗。 他转念一想,陈无忌看起来相当精明能干,戏班里就缺这样的人。况且自己是找不回那两人的了,这两个年轻人自己送上门来,正好对班主有个交代。 他就对陈无忌说道:“两位真是男才女貌。不错,我们戏班正在招人,但收不收留你们,是班主说了算。” 陈无忌与范海清便跟着他们来到镇上的一个客栈。 院子里有十几个人正在乱哄哄地收拾行装,两架大马车停在门口处。一个六十多岁的白发老人正在大声叫嚷:“金大回来没有?找到蔡三了吗?难道要我亲自去赶马车?白养你们了!” 金管事快步走过去,“班主,班主,我回来了。” 戏班班主甘老头怒气未消,瞪着他道:“找到人没有?” 金管事尴尬地说道:“蔡三和二娘早就跑远了,怕是找不到啦。” 甘老头道:“那你回来干什么?找不到人,要我来为你们赶马车吗?” 金管事嘿嘿笑了一声,指着陈无忌两人说道:“班主,我找到了两个更好的人呢。”他用手挡住在甘老头耳边说悄悄话,大概是说这两个估计是偷情私奔的小两口,走投无路的人,便宜的劳力。 甘老头听完,绷着脸对陈无忌说道:“你会赶车吗?” 陈无忌抱拳道:“会的。小人以前在乡下,收稻谷都是用牛车拉的。”其实他就是在满嘴胡扯,骑马他倒是拿手,赶车从来没试过。不过他想这不过是手板眼见功夫,没什么难的。 甘老头道:“那好,你们两个可以留下,不过我先说好啊,头三个月没有工钱,只包食宿。” 范海清一听这么苛刻的条件,就要发作。她虽然不是千金小姐,但好歹也是出身小康之家,范朝又当她是掌上明珠,从小没吃过苦的。 陈无忌急忙拉住她,“没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个伪装的身份,像这样混进一大帮人中是最好的。若他们继续是两人上路,会很难隐藏行踪,迟早被逆天盟追上。加上逆天盟已经评估出陈无忌的实力,再派来的人一定会是宗师级的杀手。到时陈无忌自保都难,更别说要带着范海清走上近千里的路了。 范海清的小手被他握着摇了几摇,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就嘟了嘟嘴,不再出声。感受到陈无忌手心传来的热力,她的嘴角偷偷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意。 就这样,两人算是成为了戏班的成员。uu看书 .uukanshum范海清内心里相当佩服陈无忌的八面玲珑,三言两语就摇身一变,能屈能伸,与流动戏班这种最底层的江湖人也能打成一片。大大消除了她以为门派嫡传弟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刻板印象。 陈无忌虚心地向戏班另一位车夫马四请教了片刻,很快就掌握了赶车的诀窍。纷纷扰扰了好一会,大概巳时的时候,甘氏戏班开始向洛州出发。 一路上,陈无忌继续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就与戏班的人混熟了。得知他们之前是在庆州范围内卖艺,只要是来到大的城镇就会视情况演上一晚两晚。这一次去泰州,是因为甘老头有一个老友在那边写信来叫他们去,说是泰州那边的生意比较好做。甘老头虽然在钱财方面小气刻薄,但总的来说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所以这十余个人才会愿意继续追随他穿州过省。 这天黄昏,有惊无险地离开了庆州,终于来到了洛州交界的一个小镇上。 金管事带人找好了场地,搭了个简陋的戏台,便在晚上表演了起来。他们唱的是一种叫做牛歌戏的戏曲,戏文都是些才子佳人啊,鬼怪传说啊之类。 观众不多,收入也不多,勉强算是帮补了一下路上的开支。 陈无忌帮着戏班的人干些担担抬抬的粗重活,范海清见了,也开始入戏起来,帮着去干些化妆之类的事。 等到演出结束,回到客栈。大家已经默认他们两人是小夫妻了,自然也只安排了一间房给他们。 第99章 今夜的月色真美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烛光中,范海清面若桃花,娇羞地垂着头,双手的手指搅作一团。 陈无忌也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道:“清儿,你上床睡吧。我睡地板。” 范海清道:“无忌哥哥,地板太凉了。” 陈无忌道:“哎呀,江湖儿女,有瓦遮头就行了。我习惯啦。”说着往地上一趟,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舒服啊!” 范海清踌躇着踱到床边坐下,咬着嘴唇,欲语还休。 陈无忌为了打破这奇怪的气氛,便诚恳地说道:“清儿,还请你不要怪我,我随口就胡扯了一个身份,让你难为情了。” “不要紧,我懂的,无忌哥哥是为了保护我。”范海清柔声道,“但是无忌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个戏班要去泰州呢?” 陈无忌用双手枕着头,望着屋梁上的蜘蛛网,“我不知道的。” “那你怎么?” 陈无忌道:“我只是想这个戏班就和那些跑码头卖艺的人一样,肯定是到处去的。” “当时,只想为我们两个找一个伪装的身份。碰下运气而已。” “谁知道他们还真的要去泰州,省了我们不少功夫。看来是你运气好。” 范海清幽幽地叹了口气,“今天没看到逆天盟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去追杀我爹爹了。” 陈无忌安慰她道:“放心吧,有彭老先生护着他,最多失了那个箱子,人不会有事的。” “以彭老先生的功力,要带走一个人还是轻松的。如果再带上我们,恐怕他也无能为力。” “所以分开走是最好的办法。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一定会平安到达金台城。” 范海清点点头,“嗯,我相信无忌哥哥。” 聊了这么一会,两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些,没有了刚才那尴尬的紧绷情绪。范海清在床上和衣睡下。 陈无忌曲指一弹,烛光应声而灭。房间里便只剩下月光从窗子漏进来的淡淡光辉。 范海清默默无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无忌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身体放松。客栈的泥地凹凸不平,硌得他的后背很不舒服。说就说是闯荡江湖不拘小节,事实上他从来没捱过这种苦。嫡传弟子的身份让他在门派中前呼后拥,去到哪都是备受敬重。他又舍得花钱,从来都是上最好的酒楼,住最好的客栈。美酒佳肴,高床软被,才是他习惯了的江湖。 大概是在大宗师的拳头下死过一次,又经历了城破逃亡,武功全失等种种变故,他在重塑丹田恢复武功后,性情大变。变得适应力极强,换句话说,是他愿意去体验别人不同的人生。 像现在这样居于陋室,混迹底层,他也觉得乐在其中。当然,有美相伴也是很大的原因。 与范氏父女的相遇应该是巧合。逆天盟要是设局来杀他,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从目前的迹象来看,逆天盟的目标显然是范朝手中的这趟镖。 至于这只小木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引来逆天盟的连环追杀。他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他相信到了金台城就会找到谜底。 这是江湖路上的小插曲,他有信心解决。反而是师傅叶潇瑶与蝶莺大宗师都对他语焉不详,只叫他去青云观求功法,却又不说这功法叫什么,该怎么求? 事关自己能否真正恢复武道修行,陈无忌难免有些忧心忡忡,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夜阑人静,他的感官又敏锐。可以听见梁上老鼠的走动声,蜘蛛织网声,房子外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吹过树梢的风声。 还有范海清的呼吸声。 还有少女若有若无的体香。 陈无忌心中一荡,忍不住在心头描摹起她的模样。青春少艾,眉目如画,花将要开时最动人。 无法形容的旖旎感觉在房间内浮动。 他听着范海清起伏不定的呼吸声,试探地唤了一声,“清儿?” 范海清立即答道:“怎么了?无忌哥哥。” 陈无忌笑了,“你还真的没睡啊。” “嗯,睡不着呢。” 陈无忌坐起来,“既然如此,我们找点事吧。” 范海清低不可闻地回了一句,“做什么事啊?” 陈无忌活动着手臂,“我们去练功吧!” 范海清失声说道:“练功?” 陈无忌道:“对,好歹我现在的境界也比你高嘛,让我来指点你一下。” 房间里静了静,范海清扑哧笑出来,“好。” 两人都没有脱衣服,起身就能走,悄悄拉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客栈的院子里。 陈无忌拉着范海清纵身飞上屋脊,在皎洁的月光下,飞檐走壁,风过留痕。片刻后来到镇子不远的山坡上。 四下无人,万籁俱寂。 陈无忌满意地说道:“此地甚好。u看书.uukashu清儿,你演一遍刀法我看看。” 范海清依言执刀在手,虎虎生风地舞起来。 月光下,她的身姿翩翩出尘,举手投足间优雅动人。刀法不见得凌厉,身法却是灵动,望之如广寒宫的嫦娥在舞蹈。 陈无忌看得赏心悦目,范海清停下来的时候还在痴痴发呆。 范海清嗔笑道:“无忌哥哥,到底怎样嘛?” 陈无忌如梦初醒,“那个,这个,呃,不错。” 范海清翻了个白眼,“还说要指点人家,就说这些?” 陈无忌收敛心神,认真起来,“唔,你们凤凰谷的刀法以模仿动物的形态著称,我看你的刀法,不但没有幻化动物之形,连烟火气都没有。倒有几分飞天仙子的仙气。” 范海清一呆,“这是夸我?还是说我一开始就连错了?” 陈无忌沉吟道:“武道之意,妙手天成,不用拘泥于某一点。” “只要符合你的心意来修行,自然可以大成。” 范海清道:“我现在不过是武道五品中阶,哪里可以参悟武道之意了?” 陈无忌道:“哈,可以的。只要有武道六品低阶以上境界了,可以真气外放,就可以参悟武道之意啦。” 在这方面的见识,范朝只不过是外门弟子,只会按部就班,比不上陈无忌在大宗门的熏陶下别有见解。范海清自然大感新奇。 陈无忌忽然说道:“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第100章 白月光 范海清抬头望着月亮,皱起秀气的鼻子,“今天好像是十五了,果然又大又圆。” 陈无忌看着她的完美侧颜,心中感叹,城头看雪,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古人诚不我欺! 范海清转过脸来,“无忌哥哥,这又与月亮有什么关系呢?” 陈无忌道:“武道之意,借鉴于世间万物。目之所见,心有所思,当你到了某个层次,机缘巧合之下就能将感悟到的意境融入真气的运转中。再用这真气提炼,就可以得到武道之意。到时便可挥洒自如,有若实质,可攻可守。” 范海清似懂非懂,“原来领悟武道之意就好像暂借天地之道。” 陈无忌击掌道:“不错,你悟性很好。应该早点去凤凰谷的。” 他又补充,“天地之道,虚无缥缈。需要你心有所触才能感觉得到。” 范海清吐了吐舌头,“好难啊,悟道什么的不是神仙才能干的事吗? 陈无忌道:“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的,来,再练一遍。” 范海清缩了缩脖子,拉开架步,挥起手中的刀。 “这里要慢一点。”陈无忌在旁指点。 “这里要轻柔一些。” “不是用力才能快,也不是快才有杀伤力。有时候淡淡然的刀势才是最可怕的。” 陈无忌不住说着刀法的诀窍,范海清听着听着,不觉乱了原来的节奏,招式的起承转合变得磕磕碰碰,没有半点美感。 陈无忌急了起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 “你看,这一招,重在刀意,刀势未出,刀风先到。” “嗯,这一刀,却是要内敛一些,以退为进。” 范海清心如鹿撞,火烧云烧到了耳根,偷眼看着陈无忌严肃认真的样子,心神恍惚,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心里流动着一丝丝的甜意。 陈无忌却专心地教导她,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两人好像双人跳舞一般,齐上齐落,跳跃腾挪了半晌。 陈无忌皱眉道:“不对,不对。真气不用太早外露,后发先至才是最佳杀着。”他握紧范海清的手,猛然斩出一刀,磅礴的刀气呼地斩出一道风墙。 范海清受了一惊,清醒了几分,“啊,原来如此,这一招的威力强了好几倍。无忌哥哥好厉害啊!” 陈无忌却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会,说道:“也罢,那就试试这个方法。” 他分出一只手搂过范海清腰间,手掌放在范海清的丹田上,缓缓向范海清体内注入雄浑的真气。 范海清只觉得一股暖流奔入体内,飞快地运行了一周天,又在丹田处源源不绝地提供能量,令她整个人的气势在不断攀升。很快她就觉得自己强大了许多。 陈无忌低声喝道:“心神合一,气随身转。”再次带动她施展刀法。 范海清霎时间得了这么多真气,鼓胀难受,也无暇它想,急于找一个决口发泄出来。 “注意了!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你即是道,道即是你!”陈无忌带着她越舞越快,两人仿佛融为一体,在月光下快如轻烟,闪现出片片幻影。 范海清觉得心神畅快,每一个招式都使得淋漓尽致,带给她无限的快意。 “清儿,你看那月光,不悲不喜,存在了千个世代。” “山上何人初见月,山月何时初照人?” “自有明月照人来,与尔同销万古愁!” “记住了,月光就是你的刀光!” 范海清每听一句都心头剧震,这几句话仿如黄钟大吕,又如当头棒喝,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只见淡淡的月光慢慢融入刀势之中,绽放出炫目光华。 陈无忌引着她往虚空中轻轻一斩,刀影万千如水银泻地,遥遥百尺外的一棵松树咔嚓一声断为两截,倒下的树干迅速被漫天的刀气搅成碎片。 “哇哦!”范海清惊呼道。 但也随着这声惊呼,她的心境震动,退出了那物我两忘的超然境界。 范海清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刀的效果。 陈无忌笑道:“果然,这扫除一切黑暗的白月光最符合你的心境。” “准备好了吗?再来一次。”他又牵着范海清的手划动。 但这一次,范海清心神激荡,注意力又转移到他强壮有力的臂弯上,感受着年轻男子蓬勃的雄性气息,她也找不到那像月光般淡然的心境。 舞了一会,陈无忌注意到她的异样,这才意识到两人身贴身,实在是太过亲密了。少女玲珑浮凸的身躯在怀中是那么的热火。 “啊。”他急忙松开手,后退两步,“清儿,你听我解释。” 范海清伸手盖住他的嘴唇,温柔地说道:“无忌哥哥,你不要说。你帮清儿领悟武道之意,清儿很高兴呢。” 陈无忌顺坡下驴拉起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嗯,你要记住刚才刀光与月光融为一体的感觉。” “虽然你现在的境界真气略显不足,u看书 wwuuanshu.cm 但也可以慢慢提炼真气为刀意。刚开始,最好是在有月亮的晚上练功,等你掌握自如,就算没有月光相助,你也可以凝聚出月光之武意。” 范海清乖巧地点头,“我会努力的,无忌哥哥。” 陈无忌用手撩起她鬓角的发丝,脱口而出,“我相信你,你是我见过悟性最高的天才少女。” 范海清道:“真的吗?” 陈无忌道:“当然是真的,而且应该是最聪明的天才美少女才对!” 其实他常年守在木龙山,别说美少女,就算是普通少女也没见过几个。师妹易无期算一个,但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已经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倒是捉弄打闹多一些,从不会说这些肉麻的话。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对范海清说的这句话,还真不是恭维,也不是谎言。 范海清露出甜丝丝的笑容,在月色中更显得秀色可餐。 陈无忌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慌里慌张地道:“清儿,你先到一边休息下,我刚才也偶有所得呢。” 他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几十丈外的树林,凝神聚气。当气势到了巅峰时,化掌为刀,缓缓劈下。 月色浮动,光华大作,远处的十几棵松树如遭雷击,树冠的叶子簌簌落下,又在陈无忌幻化出来的刀意中,片片支离破碎。 原来在刚才引导范海清的过程中,陈无忌也感悟出了第三种武道之意。 月色刀光! 第101章 日暮乡关何处是 此后的数天,陈无忌和范海清在甘氏戏班中如鱼得水。白天赶路,晚上演出,行程并不慢。夜深之后,陈无忌会帮范海清疏通经脉,用真气淬体。有合适的地方就带她去练习刀法。 范海清在武道上颇有天分,在陈无忌的帮助下很快就突破到武道五品高阶。但对武道之意的运用还不能收放自如。陈无忌知道这受限于她的功力,心急不得。等到她突破了武道四品高阶的瓶颈,自会水到渠成。 一天天过去,两人的关系也日益亲密。 陈无忌在路上有空就去探听消息。逆天盟踪影不见,彭老先生与范朝也音讯全无。倒是听到了一些关于西域战事的情况。 自夏朝大军出关以后,势如破竹,一举击溃离中原最近的月氏部落,目前已深入大漠五百里。 洛州是天威府的重点管辖范围,非常忌讳门派势力插手。所以各门派的龙隐、千鸟、暗册等暗桩的行动都加倍隐蔽。陈无忌在急切之间也联系不上他们,也就得不到更详尽的情报。但是从市井之间听来的这些语焉不详的信息,也稍稍让他心安。 至少战事目前对夏朝还是有利的。 陈无忌压下对一众好友的挂念,继续将心思放在如何帮范海清送镖这件事上。算算路程,已经过了一半。到底金台城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这天,他们一行人到了一个三岔路口,这里分出两个方向,一条路通往京城,一条路通往泰州,会经过金台城。 既然是交通要道,自然有人聚居,形成了一个有点繁华的小城市。 这座小城叫做兴城。十里见方,四面筑着低矮的城墙。城内罗列着蛛网似的巷陌,人如过江之鲫,贩卖各地特产的小店铺特别多,洛州泰州庆州三州的货物多在此转运。 甘氏戏班在城中找了间便宜的客栈,包了五六间房安顿好。金管事便要出去看看有没有适合演出的地点。这里看起来十分热闹,有钱人也多,想必听戏的人也多。生意好的话,说不定要多住几晚。 陈无忌心中一动,冲正要出门的金管事喊道:“金管事,我陪你去吧。” 金管事一愣,班主甘老头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陈无忌笑道:“今天觉得有点气闷,想出去走走。”他望见范海清也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木龙山的人,打听多些消息。” 范海清乖巧地点点头。戏班众人对两人的亲昵表现早已见怪不怪,那些唱花旦、青衣的妇人都懒得取笑了。 陈无忌这些天表现得非常精明能干,金管事回过神来,对他的主动帮忙感到非常高兴,立即挥手叫随行的另一个人不用去了。 “十三啊,你有没有兴趣学唱戏啊?你的模样还挺俊的,不用化妆都可以演小生了。”金管事一边走一边对陈无忌说道。 陈无忌当然是又用陈十三这个假名来瞒过戏班的人,还帮着范海清也取了个假名叫玉娘。 陈无忌哑然失笑,“管事,还是免了吧,我五音不全。” 金管事道:“太可惜了,你就靠赶车也挣不了几个钱啊,要不,让玉娘去试试?玉娘那么俏,肯定会是很红的花旦。” 陈无忌想像了一下范海清在台上咿咿呀呀唱戏的样子,忍不住眼角带笑,“也不行,她干不来的。” 金管事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老弟啊,肯捱穷的女人不多了,你可要珍惜啊。” 陈无忌打了个哈哈,“金管事,想不到你心思这么细腻。” 粗壮的金管事叹道:“老弟,我可是过来人啊!” 两人在街上走了很远。兴城的街道非常狭窄,有些店铺还把货物摆到了路面上叫卖。两人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宽敞一点的地方适合搭台卖艺的。 走得口干舌燥了,两人各买了一碗凉茶,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慢慢地喝。 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金管事有些感慨,“我也算去过不少地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神色紧绷不肯停下脚步的人,来去匆匆,是为了什么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陈无忌脱口而出。 金管事大概稀奇,“十三啊,你还读过书啊?出口成章呢。” 陈无忌挠挠头,“这不是戏文里唱的吗?我只是识得几个大字罢了。” 卖茶的老板这时插嘴道:“小伙子说得对啊,没有好处的事谁肯去干啊?既然有好处,大家自然要抢着去做了。谁都怕走得慢了,迟到了分不到好东西,当然不肯停下脚步。” “老头子住在这几十年了,见了不少人。最多的还是去京城的,有求功名的,有求富贵的。当中又有衣锦还乡的,失意而归的。uu看书 ww.ukanshu.co 无不是逐利来去,这里只是个小小的过客之城啊。” 一个卖茶的人扯出了这么长篇道理,两人不禁刮目相看。金管事佩服得五体投地,“老人家果然见识不凡。” 陈无忌遥望着京城的方向。暮色将起,那一方的天空灰扑扑的,没有风流动,低沉的云层近乎静止。 日暮乡关何处是,神京不见使人愁。 他忽然想起了京城里的方念璇。 自从离开凤凰谷以后,他有一段时间没想起她了。 锦衣华服的公主,此刻一定是端坐在灯火辉煌的宫殿里吧。 他有些惆怅地饮尽碗里凉茶,咂咂嘴,可惜不是酒。 就在他将空碗递给老人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陈无忌急切地问道:“老板!城里最大的酒楼是哪一间?” 卖茶老人道:“百花楼啊。” 陈无忌道:“老丈要是能告知怎么去就更好了。” 卖茶老人乐呵呵地指了指前面,“你们在前面右转,再走不远就可以看到了。他们家的招牌很大的。” 陈无忌抱拳谢过,兴奋地拉起金管事就走。 “哎哎,十三。这是干嘛?”金管事疑惑不解地问道。 “哈哈,管事,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能让戏班做上一笔大大的生意!”陈无忌充满自信地说道。 金管事虽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办法,但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于是兴冲冲地紧跟上去。 第102章 0花楼 陈无忌与金管事两人很快就到了百花楼门前。 果然是一间气派的大酒楼。楼下大厅门庭若市,楼上还有厢房。 正值华灯初上时候,百花楼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 陈无忌抬腿就要走进去,金管事急忙拉住他,“十三,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吃饭吧。你身上有那么多钱吗?还是回客栈吧,这种地方不适合我们。” 陈无忌轻声安抚他,“管事大人,你莫慌,我这是去为戏班谈生意啊。” “啊,在这酒楼谈生意。”金管事松开了手,迷迷糊糊地跟着走进去。 立即有个店伙计迎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可有订位子啊?” 陈无忌摆手道:“不忙。我们是找掌柜的,” 咦,这就稀奇了。那个伙计狐疑地打量着两人,但见陈无忌气宇轩昂,朴素的衣衫也没有拉低他的气度。在酒楼跑腿的伙计自然阅人无数,还是有些眼力的。尽管猜不到陈无忌两人的底细,却没必要太过得罪人。于是右手一指柜台,“好嘞,我们掌柜的在那边。” 陈无忌拱拱手,大踏步地走过去。 柜台后的掌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头发乌黑,眯着眼在算账。听到动静,他停下拨动算盘的手上功夫,抬头凝视着陈无忌。 陈无忌抱拳道:“掌柜的,有礼了。未请教?” “小老儿姓孙。” “啊,原来是孙掌柜。贵宝号生意真是不错啊。我们两个来自庆州,是甘氏戏班的人。”陈无忌侃侃而言,好像他是管事一样。真正的管事金大正一头雾水地站在后面不知道说什么好呢。 孙掌柜沉吟道:“戏班?我们这里只做饭市,没有住宿的啊。莫非你们想来本店订餐?” “非也,非也,我们是想与掌柜的合作一桩生意。” 孙掌柜更奇怪了,“生意?是何生意?” 陈无忌最近口才了得,赶紧先吹了一通法螺,“实不相瞒,我们是初到贵境,但放眼全城,要论酒楼的生意,还得数你们百花楼是第一。我们一路走来,贵店的名声那可真是有口皆碑,个个都竖起大拇指。” 孙掌柜乐呵呵地捋着下巴的胡须,“都是靠乡亲们的抬举。” 陈无忌又道:“那我也不谦虚了,实话实说,我们甘氏戏班在庆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戏班,吹拉弹唱,曲目任选,去到那都是大受欢迎的。” 金管事在后面是听得目瞪口呆,这小子也太会吹了。要不是知根知底,看他那言之凿凿的样子,还真会信以为真。这口才,做一个戏班管事绰绰有余啊!这念头一出现,他急忙摇摇头,把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开玩笑,要是让这小子当管事,那自己干啥去?去赶车? 亏得孙掌柜没留意到他,只定定看着陈无忌,“这,又与小店有何关系呢?” 陈无忌双手一拍,吓了孙掌柜一跳,“孙掌柜,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可以强强联手,合作一下啊!你提供场地,我们来唱戏。各取所需嘛。” 孙掌柜回过神来,“你这小子,刚才说得天花乱坠,差点把我蒙住。合作什么呢?我这里没场地,你看我都差不多满座了。” 陈无忌瞄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孙掌柜此言差矣,做酒楼嘛,虽然说要有一两味招牌菜就够,但吃得多了,人是会生厌的。这时候就要搞些新花样来招徕客人。” “我看你这里挺阔落的,只要撤走三张桌子,就够搭一个小戏台了。” “重要的是,我们不用你出钱请,相反,我们得到的赏银还会分成给你哦。” 最后一句引起了孙掌柜的注意。他想了想,虽然自己的店名气是有了,但是客源也流失了很多,尤其街口那边又新开了一间酒楼,更是抢了不少客。吃饭听戏这个噱头好像还不错。最主要的是试一下自己也没损失。 他便装着很为难的样子,思索了片刻,“你说得有点道理,那就让你们来唱上一晚看看效果如何吧。” 陈无忌和金管事相视一笑,喜形于色。 孙掌柜又道:“不过,至于说分成嘛。” 陈无忌一把扯过金管事,笑嘻嘻道:“这位是我们戏班的金管事,具体事项就由他和孙掌柜来谈咯。” 孙掌柜讶然,这小子真有一套,刚才还以为他是戏班的话事人。不对,莫非他是戏班的少班主?不然这个管事怎么看着像他的下人。 不过在商言商,谈生意要紧,他将疑惑放低,与金管事讨论起来。 金管事到底也是跑惯江湖的,对这些业务了如指掌,自然也说得有板有眼,头头是道。 陈无忌便闲下来,四处打量着酒楼里的布局。看着墙上的菜谱,心中一动,拉住一名正在上菜的伙计问道:“请问你们这最出名的点心是什么?” “哎哎哎,你先放手。”伙计嚷道,“是红豆糕啦!” 陈无忌松开他,掏出一把铜钱塞到伙计口袋里,“去帮我打包一份,uu看书 w.uukah.om 快点。多出的钱打赏你。” 那个伙计喜出望外,答了句,“好咧!”走路都带风。 不多时,一份包装精美的红豆糕到了陈无忌手中。陈无忌细心地收好。 那边厢,金管事和孙掌柜也谈妥了各样事项。明晚演出,四六分成。酒楼负责提前宣传和提供场地。 出到门外,金管事对陈无忌赞不绝口,陈无忌含笑不语。 回到客栈,甘老头正要对迟迟归来的两人大发雷霆,陈无忌先将这事说出来堵住甘老头的嘴,又把功劳都推到金管事身上,说自己只是提了一嘴去酒楼碰碰运气,多得金管事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酒楼掌柜,争取来了这大机遇。 等到宣布给众人听,又引来一阵欢呼。他们只不过是混迹江湖的草台班子,风餐露宿,用陈无忌最近的口头禅来说,就是有瓦遮头就不错了。平时都是露天演出,风吹日晒,那进过这种高档场所表演啊。 甘老头也高兴地发话,当晚不外出了,大家好好休息,明晚里拿出最精彩的本领,一定要挣个满堂彩。 范海清跟着笑吟吟,她还是能猜出几分陈无忌在这件事里的作为的。陈无忌拉她到角落里,悄悄将那盒红豆糕递给她。 范海清欢喜得紧,挽住他的手臂,俏面贴在他的肩头上。 陈无忌侧头看着她花儿般的眉眼,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满足,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静静感受着两人之间难得的刹那安稳。 第103章 戏法 第二天一早,甘老头就督促戏班的人开始排练。 陈无忌与范海清站在旁边看热闹。戏班的当家花旦是一个叫桃娘的妇人,三十出头,但是风韵犹存,化了妆后更是显嫩,看起来至少年轻了十岁。她的歌喉不错,懂的曲目又多,风格多变,可端庄大气,可柔情似水,可风骚入骨。 当然,要是与桂花城的饭姑娘相比,那就远远不如。 陈无忌想起昨天金管事说的话,不禁低声对范海清说道:“清儿,你想不想学唱戏?金管事说你是当花旦的好料子呢。” 范海清呆了一下,显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惊讶地说道:“无忌哥哥,你想我去学唱戏啊?” “不不不,我就随口一说。”陈无忌道,“不过你要是穿上戏服,想必会极美。” 范海清粉脸含羞,小手轻捶陈无忌手臂,“无忌哥哥你又笑人家了。” 陈无忌握住她的小拳头,“嘻嘻,我说事实嘛,清儿的美有目共睹。不知道多少人想赶跑我呢。” 范海清哼了一声,努着嘴巴,双手扯着陈无忌的臂弯摇来摇去。两人最近如胶似漆,除了没有越过最后的雷池,其他情侣之间的事都做过了。 陈无忌放松了身体,随她摆来摆去。范海清忽尔低低说了句,“就算我学了唱戏,我也只唱给无忌哥哥一个人听。” 陈无忌心头的甜意溢出到嘴边,弯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范海清的鼻子。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甘氏戏班来到百花楼登台演出。 城里的人都当是一件新鲜事,早早来霸了位子。百花楼里坐得满满的。 桃娘等人使出浑身解数,赢来阵阵喝彩。 陈无忌和范海清站在舞台边,看得十分高兴。他们两个,男的身材挺拔,玉树临风,女的小鸟依人,秀色甜美。为这晚的盛会增色不少。 唱了半个时辰,金管事趁热打铁,端着一个盘子讨赏钱。 看客们也毫不吝啬,大方出手,不一会功夫,盘子里就堆满了碎银和银票。 金管事笑得合不拢嘴,干净利落地收好这些钱,正要说几句场面话。 当的一声,有人从二楼扔了一锭重重的银子到盘子里。 紧接着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说道:“大爷我要点唱。”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楼上某间厢房门口站着好几个人,说话的是个穿着华服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公子哥。他旁边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老人,鹰钩鼻,深眼眶,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金一样,目光冷漠地扫视着楼下的人。 金管事乐呵呵地说道:“这位公子够豪气,欢迎点唱。不知道公子想听什么?三娘教子,还是半夜后花园?” 那个年轻人伸出戴着玉戒指的手指,指着范海清道:“我要这个小娘们唱,唱什么都可以。” 他色迷迷的加了一句,“这模样真够俏的,让大爷我听听你的声音得不得劲!” 周围的人一阵起哄,拍手叫好。 戏班的人却沉默下来,金管事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陈无忌。陈无忌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只是嘴角慢慢变成冷笑的模样。 酒楼的孙掌柜急忙拉过甘老头,低声道:“这位可是兴城卫岑统领的公子,万万不可得罪!” 陈无忌将他的话听在耳里,原来是天威府的人,难怪在这里作威作福。 范海清抿着嘴,挽着陈无忌的手下意识地用上了力,显然她心里很生气。 陈无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示意她不用着急。然后他施施然走上舞台,四面拱了拱手,朗声说道:“我们两个其实是在戏班里打杂的。难得这位公子有雅兴,我就上来献献丑了。” 岑公子生气地指骂道:“你上来干什么!我要那个娘们唱!” 他忿忿地扔下去一个酒杯,正砸在陈无忌脚边,啪,瓷片飞溅。 见到他发怒,楼里的人都静了下来。有些胆小的见风色不对,开始慢慢地朝门口靠去。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则幸灾乐祸地看着戏班众人。孙掌柜和甘老头眼看事情要糟,连打眼色给陈无忌,要他快下来。 陈无忌对这一切视若不见,微微抬起头,目光从岑公子身上扫过,停留在那个老人冷酷的脸上。 以他的目力,一眼就看出岑公子的武道境界不过武道六品中阶左右,完全就是个纨绔子弟。那个老人倒是有武道三品低阶左右的境界。 老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翻江倒海。莫非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刚才他观察得出的结论,是以为范海清才武道五品高阶,陈无忌更是武道七品高阶不入流。又认为两人混迹于戏班,最多就是某个门派的外门弟子,掀不起风浪。所以他一直都是冷眼旁观,任由岑公子胡闹。如今见陈无忌眼光锐利,气势外露,不禁犹豫起来,想着要不要叫岑公子见好就收。 却听陈无忌打了个哈哈,“我内人不会唱戏,就由我来表演个戏法为大家解解闷吧。” 众人听到有戏法看,情绪又高涨,拍手叫好。 岑公子气得跳脚,但身边那位负责护卫的老人无动于衷,他也不是蠢人,眼珠子转了两圈,冷哼道:“就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陈无忌早凝炼出几缕武道之意,uu看书 wwuukas.cm 先手舞足蹈地摆了几个姿势,左手食指轻弹,远处角落里酒楼的货架上,啵的一声响,有个酒坛子被击出一个大洞,带着米浆色的酒水涌出来。 陈无忌右手一招,似发出了极大的吸力,坛里的酒水被吸过来,化作米色的长练来到他身前。 陈无忌双手变幻着指法,结出各种掌印。米色水练悬在半空不断地扭曲变形。 全场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楼上的岑公子也张大了嘴巴,惊得瞳孔都放大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无忌大手一挥,水化飞虹,直上二楼。随着他的手势,水珠散了又聚,猛然幻化出一个惟妙惟肖的龙头,呼地扑向张口结舌的岑公子。 旁边那老人面色一沉,吐气开声,一掌拍向水龙。 陈无忌冷冷一笑,这条水龙注入了他的江水之武意,以意化形,武道二品低阶以下的武者根本无法化解。 果不其然,那老人的掌力如打在铁板上,震得他连连后退。 水龙径直来到岑公子头顶,猛扑之势不减。岑公子吓得哇哇大叫,瘫倒在地。 陈无忌随之散去武意,水龙消散,变成一团酒水兜头泼在岑公子身上。岑公子浑身湿透,双腿抖个不停,四处散发的酒气中,隐隐夹杂着来自他裤裆间的尿骚味。 楼中众人被这变故吓得鸦雀无声。只有范海清跳着拍手,“哇哦,真有意思啊!” 第104章 手尾 有两个随从忙扶起岑公子,手忙脚乱地拍打着他身上的酒渍,好不狼狈。 那老人沉声喝道:“木龙山!”面色惊疑不定。 岑公子一张白脸涨成了猪肝色,对老人大叫道:“梁护卫!快给我狠狠地揍那小子,我要他残废!” 陈无忌抱拳在胸,两脚不丁不八地站着,还抖着左边的小腿。抛了个得意洋洋的眼神给范海清,范海清笑着竖起两个大拇指。 那个老人不理会岑公子的叫嚣,在栏杆处对着陈无忌拱手行礼,“原来是木龙山弟子,梁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又对身边的人喝道:“快扶公子回去!” 岑公子又气又怒,甩开随从的手,指着老人的鼻子骂道:“梁云,你怎么这么怂?你不是武道上三品的高手吗?” 他又指着楼下的陈无忌叫嚷:“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敢打我?来人,回去叫我爹派人来!” 那个叫梁云的老人沉着脸,低声道:“公子,他是木龙山的人。我们先回去吧。” “木龙山?”岑公子念着这三个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当然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他也回过味来,刚才梁云想为他击退水龙都做不到,显然武道境界比不过下面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武功,不问可知肯定是门派里的重点培养人物。 好汉不吃眼前亏。岑公子顿时蔫了,垂头丧气地跟在梁云身后。 陈无忌道:“慢着!” 梁云不明所以,升了一股无名之火,大声道:“梁某虽然武功低微,但也是天威府的护卫。阁下不要得寸进尺!” 陈无忌冷哼道:“你也好意思说你是天威府的护卫,我看你倒像是这个纨绔子弟的跟班多些。” 天威府由于机构太过庞大,导致泥沙俱下,良莠不齐。但基本的原则还是有的,以这位岑公子的体质,别说他爹是个小小的统领,就算是勉强有些发言权的校尉,他也拉不了他儿子进天威府。 让天威府的护卫去当自己儿子的保镖,这绝对是以权谋私。 梁云被说到痛处,老脸一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陈无忌却又换上温和的笑容,“罢了,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过,刚才我这个戏法也是费了力气的。各位大爷不给点赏钱吗?” 众人如梦初醒,附和着道:“该赏!该赏!”纷纷慷慨解囊。金管事收上来的钱银比刚才多了三倍不止。 陈无忌只盯着岑公子不放。岑公子赶紧吩咐随从拿出几锭大银子,正要抛下去,看见陈无忌似笑非笑地将左手食指来回晃动,他一咬牙,大喊道:“都给了,都给了!”一把夺过钱袋子扔了下去。 陈无忌探手接过,抛了两下,沉甸甸的怕有几百两重。他笑眯眯地将这钱袋递给金管事,微微弯腰对楼上作了个请的手势,“岑公子挥金如土,真是一位好客人。慢走,慢走,不送了。” 梁云瞪着他,“阁下可否留个名号,方便我们岑统领登门拜访?” 陈无忌哈哈笑道:“这里是你们地头,不用说你们也查得到。在下自会恭候。” 梁云与岑公子恨恨地转过头,带着一帮人落楼,出门,走远了。 经过这一闹,百花楼里的客人也没了听戏的心情,纷纷离座结账。不少人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讨论着刚才陈无忌的惊人戏法。 孙掌柜面有忧色,“这位小哥,你逞了一时之气,却是后患无穷。岑公子就算了,他爹岑飞虎可是兴城一霸,真真正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 陈无忌道:“行走江湖哪怕得这么多。孙掌柜,你放心好了。不会连累你的。” 孙掌柜叹息不已,但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说再多也不会被这种少年英豪放在心上。于是换了话题,与金管事计算今晚的收入。 戏班的人默默收拾东西,虽然也为陈无忌与范海清两人担忧,但今晚所得的钱财远远超过他们一年的收入。天降横财,大大冲淡了他们对危机的敏感度。 回到客栈,甘老头与金管事先打发了其他人去休息,在院子里叫住陈范二人。 甘老头叹道:“老头子真是眼拙了,想不到两位是江湖上有名堂的侠侣。”他示意金管事递上一个包裹,“多得陈大侠指点,今晚发了笔小财。这一份是留给两位的。” 陈无忌失笑道:“甘班主,怎么变得这么见外了?你还是叫我十三吧。一路来我们两个也多得大家照顾。些须小钱,你们留着便是。” 范海清也连连摆手,“甘老板,不用给我们啦。” 两人不住地推托,甘老头与金管事只好作罢。 陈无忌道:“班主,管事,我们俩明早就会离开。” 金管事脱口而出,“怎么要走了?” 陈无忌笑道:“今晚这件事,那个岑飞虎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俩肯定是要走的。江湖事,江湖了。不能连累你们。” 金管事拍着胸脯,“十三,这是什么话!我们也是江湖人啊!一起扛,怕他个鸟!” “金大,小声点。”甘老头干咳两声,“十三啊,虽然说这岑飞虎是地头蛇,但他总不能只手遮天,天威府也会有说理的地方。你留下来当然最好。不过我想你也不是普通的门派弟子,混在我们戏班里未免太没有出息。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陈无忌暗暗佩服这老头的人情练达,u看书ww.uknh.om “班主说得对。我与玉娘承蒙各位照顾了一段路,也是时候各奔前程了。” “不过我也有几句忠告要对班主说。今晚的酬金足够你们去泰州一路上的花销了。你们最好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路上也不要再演出了,走得越快越好。” “到了泰州,像今晚这样找个酒楼合作。你们就不用再在江湖上飘零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情深意切,甘老头与金管事这么跑惯江湖的人都大受感动。身边的范海清更是勾起不舍之情,眼泛泪光。 四人总算是江湖儿女,不再多言,互道珍重后各自回房。 到了房中,范海清紧紧搂住陈无忌。香玉满怀,陈无忌一手放在她柔若无骨的腰肢,一手轻抚着她的发丝,“傻丫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也该早日去金台城,把镖送到,再去找你爹会合。” 范海清小声道:“真希望这段路没有终点。” 陈无忌道:“傻瓜,走完这段路,还有更远的路。我们不分开就是了。” 范海清俏脸一红,贝齿咬唇,手指在陈无忌胸前无意义地划着圈。 陈无忌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把这里的手尾搞定。” 范海清问道:“什么手尾?” 陈无忌微微一笑,散发出充满自信的气势,“我大师姐常说,隔夜饭可以吃,隔夜仇不能忍!” “就让我去看看岑飞虎这头老虎有多少斤两!” 第105章 借刀杀人 陈无忌将范海清安抚好后,蹑手蹑脚地离开客栈。 时近子夜,远远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街上已经没有人走动。陈无忌飞身上了一栋高楼的楼顶,四下里灯火渐灭,只余月色在人间。 陈无忌早已打听过天威府兴城卫的位置,辨明了方向,便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不多时来到城南的兴城卫卫所对面的巷子里。 天威府是个准军事化机构,所以像军队一样分为四大营。这四大营以四灵来命名,其中青龙营人数最少,驻守在皇宫,负责皇宫的巡防,类似于皇帝的御前侍卫。白虎营则负责其他皇室人员和朝廷要员的安全,同时监察百官,在各地都设有卫所。兴城卫就处于白虎营的管辖下。另有人数最多的玄武营,负责保护和监视军队将领,还独立成军,有数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八大派奉诏前来的弟子们通常会编入这个营,一起进行守边或围剿逆天盟之类的行动。最后还有一个最神秘的朱雀营,权力极大,除了拥有其他三大营的职能外,还担负着纠察的任务,可以直接逮捕文武百官和天威府内部的违法人员。有时也会去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这一点与八大派里的龙隐、千鸟等暗卫们又有些相似之处。 兴城卫的建筑高大堂皇,比一般的县衙还气派。高墙环绕,铁甲叮叮,显然有人在不停地巡逻,守卫森严。 陈无忌知道他们的布局大同小异,统领与护卫的住所多数是在后院。他绕道过去,运转真气提炼武道之意,这一次他凝炼出来的是月光之武意,与明月共鸣,整个人收敛了气息,很快就与月色融为一体,非宗师级别的高手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三两下起落,进入了兴城卫的后院,避开巡逻的兵丁,专挑灯火明亮的房间潜去。最后来到一间看似会客大厅的建筑,里面有烛光透窗而出,还有忽高忽低的人声。 陈无忌跃上屋脊,趴在瓦片上无声滑行,根据屋内的动静找准位置,轻轻将瓦片掀开一丝缝隙。 凝神望下去,见到两个坐着的人。一个是刚见过不久的梁云,另一个是相貌普通的年轻人。 岑公子的声音传上来,“爹,你一定要为我作主啊!孩儿出丑,就是爹你出丑。这口气怎么忍?”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枫儿,稍安勿躁。爹不会让你吃亏的!他奶奶的,八大派就是我们天威府的狗,哪来的野杂种居然敢不给我面子?” 不问可知,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岑公子的父亲,兴城卫的统领,岑飞虎。 他继续说道:“老梁,哪个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陈无忌看见梁云恨恨地说道:“从木龙山来的,水之武意极为纯粹。卑职境界不高,斗他不过,有负大人所托!” 岑飞虎道:“木龙山?他们那个叫毛英奇的女娃子端的厉害。几时又多了个毛头小子出来?” 梁云道:“大人,早阵子他们不是有一个男弟子风头很劲吗?说是从西域立功归来,好像叫陈无忌来着。卑职怀疑就是他。” 岑飞虎道:“不可能,你们不知道。我可知道多一些,那个陈无忌实际上是在西域受了重伤,极有可能武功全失。说他立了什么大功不过是给八大派镶上点面子,免得打击士气。” 梁云叹道:“那我就不懂了。看那小子的境界似乎有武道二品低阶以上。木龙山的底蕴很深,偶尔也会有一些天才弟子现身江湖。那小子极会扮猪吃老虎,居然和那些最下贱的江湖戏子混在一起。卑职差点吃了大亏。” 岑公子委屈的声音再度响起,“爹,以你武道一品低阶的身手,对付那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我不管,我一定要得到他的女人。那娘们,看着清纯,实则风骚入骨,我一定要好好玩上几天。” 岑飞虎喝道:“什么样的女人你没玩过?净添乱。今晚你们这么一闹,全城皆知。他极可能是门派里重点培养的天才弟子。如果在这出了事,日后木龙山查起来,很容易就查到我们头上。” 岑公子不住地叫嚷,“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那个女人!要是得不到她,我饭都不想吃了,觉也不想睡了!” 岑飞虎道:“别闹!爹不是正在帮你想办法吗?” 他换了一种语气,“萧护法,这种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是得靠你们。” 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年轻人,这时微微仰起头,无声地笑了笑,“我还以为岑统领连夜联络我们是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为了一个女子。” 岑飞虎道:“贵盟一向热衷于猎杀各大派的天才弟子,uu看书 ww.khu.co 如今有一个绝佳的猎物,本统领哪能不通知你们呢!只要那小子出了城,你们尽可下手。至于那女子,刚才梁云所言,只是长得好看,武功平平。只要萧护法愿替犬子掳了来,我自有重金酬谢。” 被称为萧护法的年轻人低声道:“岑统领,我盟一向在洛州地界处事低调。另外上个月也是你通知在下,让我盟为了大局暂缓攻击八大派,等西域那边分出胜负再开展下一步行动。为何如今又要出尔反尔?” 屋顶上的陈无忌听着这几个大奸人商量的龌龊事,心底直在冷笑。到那萧护法出了声,他才警觉起来。认真地打量着那个年轻人,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下面的岑飞虎又道:“如今八大派精锐尽出,与西域人死战中。门派空虚,正是你们搞事的好时候。我也不懂上头为何会要你们暂停计划。但城里的这小子明显是独自出来历练的,杀了就杀了,无关大局。以萧护法的手段一定可以做得干净利落,等到木龙山知道,恐怕他坟头都长草了。如此一来,你可以为贵盟立下奇功一件,我父子二人也可一吐心头屈气。” 萧护法冷笑道:“岑统领真是好算盘,这一招借刀杀人,无论成与不成,这个锅都是我盟背定了。” 岑飞虎道:“各取所需而已。萧护法是个聪明人,本统领也不会不识趣。萧护法开个价吧!” 上面的陈无忌听到这里,身体忽然一僵,他想起这个萧护法是谁了。 第106章 追踪 萧护法的相貌极其普通,普通到陈无忌在脑海里搜索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他。 直到他自称我盟我盟,陈无忌才知道他是逆天盟的人。 天威府与逆天盟势不两立,向来已消灭逆天盟为己任,一旦发现这个地下组织在江湖上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就会马上召集各大派进行围剿。 听他与岑飞虎的对话,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兴城卫与逆天盟有勾结那么简单。听起来有更高层的人士串联在一起,策划着庞大的阴谋。 管辖武林的天威府与扰乱武林的逆天盟暗通款曲,这可是惊天的大丑闻啊! 陈无忌想不到能偷听到如此劲爆的秘密,心中也是掀起惊涛骇浪。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就在那一刹那间灵光一闪,想起了萧护法是谁。 逆天盟,相貌普通,消失于人海中的杀手。 他就是在桂花城杀了邱老头布局陷害陈无忌的那个年轻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陈无忌心头冷笑,好小子,这次看你哪里跑。 屋里的人这时也谈好了条件。萧护法起身告别,梁云出去支开守卫,让他潇洒地离开兴城卫后院。 岑飞虎父子好像还在窃窃私语,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阴谋诡计。 陈无忌犹豫了一下,也罢,就让这两条狗命多活几个时辰。他觉得还是追踪逆天盟的据点更重要。立即跟着离开了兴城卫。 萧护法一路潜形藏迹,时而穿行在僻静的小巷,时而跃上屋顶踏空而飞。 陈无忌收敛着气息,远远跟在后面。他知道逆天盟有隐藏境界的秘法,难以看出萧护法的武功底细,只能加倍小心。 眼看萧护法穿城而过,来到东边的城墙下,趁着守城的兵丁不注意,飘然飞出城外。 陈无忌又犹豫了一下。原来逆天盟的据点并不在兴城里,外面情况太过复杂,危险指数大幅提高。况且,范海清还留在客栈中。陈无忌始终有一丝牵挂。 不过,想到逆天盟的人行踪不定,低调隐蔽。难得有这么重要的目标出现,撒手不管,当然心有不甘。陈无忌咬咬牙,迅速作出决定,跟着跳出了城外。 萧护法的身影像道轻烟般,转眼间消失在城东的山岭。 陈无忌立即将月光武意提升到最高,用到身法上,快捷得像云破月出的刹那光辉,瞬息间也到了山上。 山中寂静,落花可闻。陈无忌进入了一片密林,眼前变得幽暗,月光被茂密的枝叶所挡,间中照出几处模糊的树影。 陈无忌散去月光武意,先将呼吸调整到与林间微风一般的频率,再迅速凝炼出水之武意,护着全身,引而不发。 他爬上了一棵大树,然后利用相互勾缠的树枝前进。他身轻如燕,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调动起所有的感官,慢慢搜索萧护法的踪影。 这片山林从斜坡往下蔓延到一个山谷中,陈无忌很快就听到了潺潺的溪水声。他屏息静气,悄悄来到了水流边,观察了一会,便逆流而上,细心察看两岸的景物。没过多远,在窄窄的溪流对岸,有一丛杂草的叶子上滴着水珠。 陈无忌停下来,侧耳听了听,夜,还是那么寂静。他飞身跃过溪流,轻飘飘落在地上,沿着那丛杂草往前穿行。很快,前方被他发现了几个浅浅的脚印。 他心头一松,知道萧护法就在前面。他故伎重演,再次攀到树枝上,一边留意下方的行走痕迹,一边在每次风吹动树叶的时候,轻轻弹跳到下一棵树枝上。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走了一里多远,树林中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 这条小路看起来是由山野樵夫们踩踏出来的,两道黄泥印夹着中间稀疏低矮的小草。两头望不到边,也不知道通去哪里。 这里的地势比较开阔,月光也照了进来,为草木铺上淡淡的清辉。 陈无忌细心地观察着,周围竟没什么异样。他可以确定萧护法来到了这条路,但到底走去哪一个方向,他就没把握了。 他忍不住焦急起来,到了这时候再走错路,恐怕要错失良机了。 怎么办呢?陈无忌心想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吧,随便走一边好了,至少还有五成的希望。 就在这时,树林里传出扑哧的轻笑声。 陈无忌心中一沉,定定立住,凝神戒备。 旁边的树丛里慢慢浮现出萧护法的身影,他离陈无忌估摸有十丈远,面上挂着玩味的笑容,“原来是你!” 事已至此,陈无忌两手一摊,大大方方地承认,“不错,是我。” 萧护法轻拍手掌,uu看书.uunshu 惊起了几只夜栖的飞鸟,“古有农人守株待兔,今有少侠自投罗网,妙极!” 陈无忌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一向都体贴人意,听说萧护法要找我,我就主动一点咯。” 萧护法道:“好好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我杀了你,上头也怪罪不了我。” 陈无忌道:“你说话还挺对仗的,看来读过不少书啊。就是不知道你的武功有没有你的嘴皮子厉害。” 萧护法目光闪动,认真地看了看陈无忌,“嗯,我是有点意外。桂花城里见到的你,还是个病秧子,今晚的你,居然重新有了武道之意。不错,木龙山还是有点底蕴。” 陈无忌其实有苦说不出,为了维持不断消散的武道之意,他丹田里的真气在急剧消耗,只是他经过拓宽丹田,储存的真气远超常人,堪堪保持了平衡,才不让对方看出端倪。而对方的气势从现身那一刻起就在不停地攀升,萧护法彻底放开对境界的压制隐藏后,早已超过了武道二品高阶的层次,而且还在继续提升中。 陈无忌故作轻松,虚张声势地说道:“既然你也知道我的厉害。我不介意你把你的手下也叫出来。一起来吧。” 萧护法笑吟吟道:“对付你,还用不着叫人。”他笑得是那么讨厌,长得再普通的脸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陈无忌心想,这下好了,再也不会忘记这张天生适合当杀手的脸了。 第107章 逼供 萧护法最终显露出来的武道境界是一品中阶,看气势离宗师级别只有一步之遥。 陈无忌如今的战斗力飘忽不定,凝炼出武道之意的瞬间可能会达到二品高阶的层次,但由于气海受损,武意难以控制。随着武意的消失,武道境界会一直下跌。更多时候,他停留在武道四品高阶的巅峰状态。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丹田的储备真气能力超乎寻常的强大。 这样算起来,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陈无忌判明局势,冷笑着道:“那就奇怪了,后面那几位高手不是你叫来的么?” 萧护法一直都有留意四周的情况,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但见陈无忌说得那么真实,他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 风摇树影,荒山寂寂,哪有别的人啊。 陈无忌要的就是他这一刹那走神,全身劲力迸发,扬手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气墙。然后飞快地钻入山林中,将身法提升到极致,仿如一阵疾风,眨眼间已经到了一里之外。 萧护法怒极而笑:“哈哈哈,雕虫小技,你跑不了啦。”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刷地抖得笔直,一剑斩开陈无忌留下的气墙,再一剑斩向陈无忌逃跑的身影。 他参悟的竟然也是水之武意,剑气所到之处,似是下了一场沙沙的小雨,雨丝就是剑意,剑意就是雨丝。一路上的草木被剑气所伤,发出扑扑簌簌的声音,枝叶尽数脱落。 萧护法以剑开路,气势浩大,用最快的速度,走最近的直线。在他身后,曾挡在他前进路上的松树相继倒下,在夜里的山谷回荡起巨大的轰鸣声。 陈无忌为之心惊,萧护法这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自然是算准了不会有人来救他。 他不敢迟疑,真气外放,撑出一个球状的气团护住全身。 萧护法快如鬼魅,窜到陈无忌身后又是一剑斩下。剑气如虹,凛冽雪亮。 陈无忌的护体真气爆裂开来,剑光耀眼,拍打在他身上,击得他身不由己,在树丛里翻滚,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枝,撞碎了多少石头。扑通一声跌落在溪水里。 骨痛欲裂的陈无忌吐出一口浊气,赶紧凝聚出几缕水之武意,借着溪水的流动,用最少的武意,爆发出最大的威力。双掌推送间,掀起一排巨浪挡住萧护法的来势。 萧护法不偏不倚刺出一剑,澎湃的真气与武意与巨浪相撞,溪流上顿时爆炸开数以万计的银花。 陈无忌闷哼一声,嘴角流出血丝。两人修行了同一种水属性的武意,此长彼消间,萧护法境界占优,无形中压制着陈无忌来打。 陈无忌心如电转,且不说自己的武意时有时无,就算是发挥到巅峰状态也难以讨好,迟早没有还手之力。 他挥手发出一支水箭,阻了一下萧护法。跟着拔地而起,飞到了林稍上。 萧护法紧追不舍,两人在树林上空激烈追逐,月光下幻化出数不清的人影。 陈无忌催动丹田,在刻不容缓间凝聚出丝丝月光武意,以掌化刀,侧身朝着萧护法轻轻斩下。 月魂斩! 这是陈无忌最新领悟的刀法。刀意夹杂在淡淡的月色中,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但就像月光会在长夜里无处不在,天上地下,处处有这一刀。 萧护法初时不以为意,因为感知不到武意的波动,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刀。直到陈无忌的刀意如明月照人,瞬发即至。他才竦然一惊,运转武意凝聚出一个大水泡护住全身。 但月光一般的刀意不但能冲破黑暗,还穿过了他的水幕,刺进他的身体。 萧护法身形一僵,血花飞溅,全身渗出数不清的的血珠。他将头一偏,刀风在他脸上划出一道伤口。 萧护法不由惊骇莫名,“什么,你竟然可以动用第二种武意!” 陈无忌冷笑道:“既知厉害,还不束手就擒!”趁着这一空档,他拼命往破损的气海注入纯粹的武意。双手连连释放刀意,借助月光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萧护法得了教训,哪敢轻视,不住地后退,挥剑斩出层层水雾。 陈无忌猱身而近,施展从凤凰谷里学到的精妙手法,拨开水雾,拈住萧护法的剑锋,用力一扯,萧护法的真气远没有他浑厚,软剑被他夺过,扬手往下方抛去,划出一道飞坠的银光。 萧护法又惊又怒,踢起一脚,谁知陈无忌仗着自己的铜皮铁骨,硬接了他的一脚。更趁着去势,冲上去抱着他。 萧护法爆发出强大的水之武意,想把陈无忌震飞。 陈无忌疯狂地运转丹田,uu看书 ww.uukansh这次他凝聚出了火之武意。 烈焰焚! 阳极火玉变幻出的火之武意是何等猛烈,蓬,青白色的火焰瞬间包围住两人。萧护法的水之武意被蒸发一干,他哀嚎出巨大的回响,被烈焰狠狠地灼伤了。 陈无忌不顾一切地催动真气,火势越来越旺。萧护法气息越来越弱,陈无忌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火意很快挥霍一空。两人紧抱着从半空跌落,噼啪声不断,不知道压断了多少树枝,滚倒在草地上。 陈无忌挣扎着爬起来,一脚踏在有气无力的萧护法的胸口上,“冚家铲,你不是很牛吗?” “敢不叫人,和我单挑?” “起来啊!” 萧护法瞪着他,呸的吐一口血水。 陈无忌发泄了一通,心情畅快,大声道:“快说,你的上线在哪?” “天威府的内奸是谁?” 萧护法轻篾地说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别傻了,是杀是剐,随你!” 陈无忌也不跟他废话,双手揪着他的胸口将他拉起来,运指如风,施展出分筋错骨手,将萧护法的四肢扭曲出不可思议的角度。 萧护法也算硬汉,强忍着不哼半句,只是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很快就像一堆烂泥瘫倒在地。 陈无忌大喝道:“好,我最喜欢硬骨头。” “你个死仆街。看你还能坚持多久,我有一千种方法折磨你!” 第108章 大怒 陈无忌扬起手掌,正要拍出诛心凝血掌。 萧护法虚弱地说道:“慢着!” 陈无忌冷哼道:“算你识相!” 萧护法惨笑着说道:“好一个八大派的嫡传弟子。你就笑吧,没几天可以笑的了。” “你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哈哈哈。” 陈无忌道:“少说废话,快说天威府的内奸是谁?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萧护法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嘴角一歪,头一侧,没了声息。 陈无忌赶紧捏住他的嘴巴,触手处一片冰凉,还有滑腻的黑色的鲜血。 萧护法竟是在口中藏有毒药,趁着陈无忌不注意吞服下去。他僵硬了的奇怪笑容似是对陈无忌无声的嘲讽。 陈无忌颓然坐在一边,蹬了一脚尸体。心中郁闷。 他感觉到了无形的巨网在笼罩着八大派,充满阴谋诡计的风暴在夏朝的庙堂中酝酿。 他如堕入迷雾,有力没处使。又气又怒,呸了一口,一边调息,一边平复心情。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慌什么。大师姐不是一直在谋划着什么吗? 自己当前的任务是尽快赶到青云观,早日修复气海。 不,这里还有手尾。 兴城卫岑氏父子不能放过,说不定还能撬开他们的嘴。 一念及此,他的脸如寒霜,散发出滔天的杀气! 刚才一战,他也受了点轻伤,事不宜迟,趁着四下无人,他抓紧时间运功恢复。 等到他回到兴城,一夜纷扰过去,天将破晓。 陈无忌来到客栈,却发现门口聚集着一帮人,议论纷纷。 陈无忌心中一沉,拨开人群走进去。客栈老板见到他,扶额道:“哎哟,这位客官你可回来了!” 陈无忌皱眉道:“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客栈老板叹气道:“天还没亮,你们戏班便退房要走。” “不料兴城卫来了几十人,在门口堵住,说要搜捕什么逆天盟乱党。” “常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位美娇娘站出来,骂他们滥用职权。” “谁知那帮兴城卫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二话不说拿住小娘子,又把你们戏班的人统统拿下。” “如今全带到兴城卫所里去了。” 陈无忌心头火起,哪不知道岑氏父子一直监视着戏班,看他们要走,又发现自己不在,范海清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自然痛下黑手,直接掳走。 这真是触到了陈无忌的逆鳞,他勃然大怒,“冚家铲,竟敢如此!” “那就闹大和你们玩一玩!” 他腾地飞上客栈屋顶,在众多惊骇不明的目光中掏出一个小竹筒,一拉引线。 蓬! 一朵奇特的烟花在轰鸣声中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爆炸出山峰形的亮光,久久不散。 木龙令! 嫡传弟子才能拥有的传讯之物,异常紧急状态才会使用。所有见到此号令的木龙山门人不管正在做什么,都要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加上八大门派同气连枝,见到这个信号,附近的其他门派也会尽快赶来协助。 陈无忌目露凶光,“冚家铲,同你玩铺大的。” 他在屋顶上大声狂吼,“岑飞虎,我要杀你全家!” 声如惊雷,滚滚回荡,全城哄然震动! 陈无忌跳下来,对目瞪口呆的客栈老板说道:“老板,我想借一样东西!” 客栈老板结结巴巴地说道:“借,借,借什么?” 陈无忌仰天大笑,“借你一把杀猪刀。” 他径自走去厨房拿了一把宽如半月的大菜刀,出来说了一句,“杀猪去也!” 将身一纵,再次跃上屋顶,踏空而行,快如轻烟。他还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像个索命的无常向着兴城卫狂奔。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兴城卫里的天威府众人早被惊动。数十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在门前列阵,一个小头目遥指着陈无忌喝道:“哪里来的狂徒,敢来天威府闹事!” 陈无忌落下身形,朗声说道:“木龙山,陈无忌。” “挡我者死!” 护卫们挥动兵器,不住地叫骂。 陈无忌再不废话,连人带刀冲过去。高举的大菜刀一往无前地劈下,汹涌的水之武意喷薄而出,刀气化雨,狂暴无比。 周围的护卫们无人能撄其锋,兵器断,手断,脚断,头颅数,刀气带出漫天血雨! 一刀之下,尸横遍野。 观者无不动容,吓到发抖。天威府的人仓皇后退。 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兀那小子,好大胆!” 是那见过的梁云飞身出来,一指如山,沉重的武意向陈无忌压过来! 陈无忌冷冷一笑,一招撩刀式,从下而上,如切薄纸,破开梁云的指影,刀风势不可挡地削断了梁云的右臂。 梁云惨叫一声,面如土色,匆忙后撤。 卫所里蓦地爆发出近乎宗师的气势,岑飞虎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木龙山是想造反了吗?” 陈无忌望着这个粗壮的中年人,uu看书 ww.uukansu.om呸了一口,“你没资格代表朝廷!” 岑飞虎继续用气势压住陈无忌,“好笑!我天威府可代天子出巡,怎么不代表朝廷,快放下武器投降!” 陈无忌懒得与他扯皮,仰天狂呼,“木龙山弟子何在!” “木龙山陈柒!” “木龙山张羽!” “木龙山欧大勇!” “凤凰谷许一诺!” “青云观吴亦平!” 随着一声声大喊,真气外露的几个年轻人越众而出。 “见过无忌师兄!” 这些人精神抖擞,散发着骄傲的气势,视天威府众人如无物,前后来到陈无忌身边。而远处的街巷也传来喧哗之声,更远处的城外也像有风云激荡。显然有更多的高手正在赶来! 岑飞虎也不禁面色大变,“陈无忌,你真不怕朝廷震怒,灭你木龙山吗?” 陈无忌大笑道:“是不是玩不起?” “就凭你?也想灭我木龙山?” “快将戏班的人放出来!他们少了一根汗毛,我要你全家赔命!” 岑飞虎惊怒交加,“好狗胆,来人,传讯州府,八大派造反,速速调兵镇压。” 陈无忌举起大菜刀,“不管朝廷派多少人来,我敢保证你们父子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众弟子!可愿与我一战!” 那些挺身而出的年轻人们轰然应诺,“愿与师兄共生死!” 第109章 2种武意 陈无忌全身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水与火两种武意交替闪现,刀尖指着岑飞虎,刀身有红白相间的寸芒环绕。 他盛怒之际,不计后果地催动真气,竟同时凝聚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武道之意。 在场的人惊愕不已。人们一直以来的认知,天下武者,只有大宗师才能将多种武意运用自如,也只有大宗师才会去参悟更多的武意追究更高的境界。大宗师以下,能参悟一种武意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偶有天赋超群悟性特别高的武者,哪怕领悟了多种武意,也只会挑最适合自己的那一种武意专心修行。贪多嚼不烂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如果想在体内留存多种武意,首先要求有一个强大的丹田提供提供充足的真气,然后要有一个坚不可摧的气海能承受不同武意的冲击。不同属性的武意对气海的要求也不同,有的还会互相冲突。比如说你先凝聚了水属性的武意在气海,运用出去之后又凝聚火属性的武意,两者相克,那么火属性的武意会对气海产生不可挽回的伤害。这样一来,频繁地切换武意无疑对气海十分有害,得不偿失,普通的武者自然不会追求这样的修行方式。 现在的陈无忌为何能施展不同的武意呢?说穿了也很简单。首先,他经过真气淬体,经脉骨骼已经不是凡人之躯。其次,他的丹田经过更换改造,异常强大,可提供的真气源源不绝。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的气海目前处于受损状态,切换武意产生的伤害固然是雪上加霜,但他抱着反正坏都坏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的念头,形势所迫,为了越级战胜对手,他当然要不计代价地用尽各种手段。 最先站出来的那五个年轻人,除了三位木龙山弟子外,还有一位凤凰谷的人,一位青云观的人。他们其实都是各派安插在此地的暗卫,所以木龙令一出,马上就赶到。目睹陈无忌竟然是要攻打天威府兴城卫,虽然震惊,但他们早就看劣迹斑斑的岑氏父子不顺眼,加上年少热血,故而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 实际上,此刻的兴城中,还有其他门派的暗卫也赶到了。只不过见到事情太过惊世骇俗,武林门派攻打天威府,讲出都没人敢信。这些老成持重的人便悄悄地在暗中观望。 然而对陈无忌来说,这已经超出他心中所想,他原先以为只会有木龙山的龙隐迫于门规来相助,没想到凤凰谷与青云观也会有人出来。他不由朝那两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投去感激的目光。他搞出这么大阵仗,并不是真的要鼓动八大派进攻天威府,他是要让众多的武者见证他的行动,令到天威府日后追责时不能颠倒黑白。 那五位门派暗卫望着他凛然如天神下凡的样子,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心中同样热血沸腾,早将各种顾虑抛到九霄云外。只要陈无忌一声令下,马上就会随他攻进去。 岑飞虎的面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手持铁枪,喝令手下,“不得后退半步,死守待援!” 陈无忌飞身向前,大菜刀划出耀眼的光华。兴城卫的护卫们哪敢阻挡,根本不听岑飞虎的号令,乱哄哄地散开。 那五位门派精英跟着冲上去,各展所能,劲力碰撞间,响声不绝,人影交错。在巨大的撞击声中,兴城卫所的围墙轰然倒塌。 陈无忌的刀光从兴城卫的大门上穿过,门楣当即被斩开,崩碎了半边。挂在上面的写有“兴城卫”三字的牌匾也分成两半,掉到地上。 刀光继续向前,带着雷鸣之声从岑飞虎头顶落下。 岑飞虎舞动长枪,混合着他感悟的风之武意,刮起了风暴一样的气流,瞬间淹没了刀光。然而他不过是武道一品低阶的武者,境界比萧护法还低。陈无忌这一刀凝聚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武意,他的枪风只击飞了水之武意,另一股火之武意反而借助风势更显凌厉,刷地破开风暴,以燎原之势席卷他全身。 岑飞虎的护身武意几乎被燃烧殆尽,连退了十几步才停下。 陈无忌等人已经攻入了院子里,那些天威府护卫惊恐地往后院退去,他们承平日久,作威作福惯了,遇到这种亡命之徒般的打法,直接丧失了对战的勇气。 岑飞虎一个人站在天井里,又气又怒,震惊与懊悔的表情在他脸上交替出现。但他也算硬气,既不逃跑,也不求饶。 那五位门派精英收住脚步,站在陈无忌身后,个个意气风发。这可是夏朝立国以来破天荒第一次,武林门派攻进了天威府的驻地。不管以后会有什么后果,这件事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门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黑压压的围了一圈。多数人是看得目瞪口呆,既想不到陈无忌居然真的带人攻进去了,也想不到兴城卫如此不堪一击。 陈无忌踏前一步,大菜刀在手中微微颤动。刚才那一刀消耗了他所有的武意,他正在拼命地用真气往不断泄露的气海里补充新的武意。但在旁人眼里,看到的是他刀光吞吐,似乎在酝酿着更精妙的刀法。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住手!快放了我阿爹。”面无血色的岑公子拖着范海清从后面跑出来,扯着嗓子喊道,“不然我就杀了她。” 他将一把利剑横在范海清的脖子上。范海清娇小的身躯站得笔直,紧紧抿住小嘴扬起下巴,斜视着岑公子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陈无忌刚好凝聚出一丝水之武意,说话自然有底气。他先打量着范海清道:“清儿,你没事吧?” 范海清望向他,换上了欢喜的神情,浅笑着道:“无忌哥哥,我没事。” 岑氏父子将她与戏班等人掳了来,仓促之间,还没来得及对她下手,陈无忌就发出了木龙令,全城震动。岑飞虎知道撞上了铁板,更加不敢让儿子去碰她。 不过,也多得陈无忌回来得快,又够果断,不然她难免要被岑公子蹂躏,实在是险之又险。uu看书 .ukans 岑公子哀求道:“大侠,我现在就放了她,你不要杀我们父子。原谅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吧。” 陈无忌道:“你先放了她。” 岑公子知道眼前的局势犹豫不得,可以说兴城内无人会帮助他们父子,而挟持人质这样的事其实很蠢,武道高手的刀气瞬发即至,他就算是有九条命也死不够。于是他颓然放下长剑,任由范海清走过去。 岑飞虎没有阻止,因为他实在是被陈无忌的那一刀杀怕了,他现在想的是怎么将这瘟神送走,然后自己再向朝廷告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傻子。只要熬过这一关,朝廷自会对木龙山降罪,到时陈无忌还能飞上天去不成。 范海清走到陈无忌身边,温柔地望着情郎的目光中有千语万言。心上人为她如此不顾一切,她心中实在是有无限的欢喜。 陈无忌却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又扭头对着那五位门派精英说道:“你们也先退出去。” 五人听令,对他抱一抱拳,默默转身。那三个木龙山弟子更是将范海清护在中间,慢慢地走了出去。范海清知道此时此地不是说话的时候,而且她一向都对陈无忌十分顺从,便乖乖地随着他们退到了大街上,默默地望着陈无忌的背影。 岑公子的面上有了几分喜色,“谢大侠不杀之恩,我愿以重金赔罪!” 陈无忌用奇怪的表情望着他,“我有说过不杀你们吗?” 第110章 副将 岑飞虎终于忍不住将长枪重重往地上一顿,大喝道:“陈无忌!你不要得寸进尺,本统领乃是朝廷命官,你百般羞辱于我,就不怕朝廷降罪吗?” 陈无忌笑容淡淡,刀锋一转,“你是朝廷命官,这位岑公子无官无职了吧!” 岑公子一呆,双腿如筛糠,撕心裂肺地哭喊,“爹爹,救我!” 岑飞虎怒形于色,“陈无忌,你敢!” 陈无忌道:“有何不敢!”一刀劈出,一条白线径往岑公子眉心飞去。 岑飞虎怒喝一声,猛地跃过去,长枪卷起疾风,挡住陈无忌的刀意。他护子心切,全身武意放在了岑公子身前。陈无忌刀意中的水之武意炸裂开来,飞溅出千丝万缕的雨丝。他的枪势运转不周,露出了破绽。几缕雨丝在他脸上划出伤口。 陈无忌再往前一步,气海中又凝化出一道火之武意,沿着他的手臂呼地喷出来,缠绕着大菜刀,映得刀光通红。 陈无忌面色肃穆,缓缓举大菜刀,“你非要挡在前面送死,那可怪不得我啦!” 就在他将要斩出这一刀的时候。 “慢着!” 一个洪亮的声音如惊雷般滚滚而来。 随即光影闪动,两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陈无忌与岑氏父子之间。 “天威府办事,闲人退避!” 来人身穿绯红色的官服,腰佩长刀,威风凛凛。 岑飞虎喜出望外,援兵居然来得如此之快,有救了,“两位大人,八大派造反,快快将此人拿下!” 岑公子也跟着威风起来,大叫道:“就是这小子,目无王法,罪该万死!” 那两个天威府来人都是三四十岁年纪,面相不怒自威。其中一人呵斥道:“休得呱噪!朱雀营办事,轮不到你们插嘴!” 岑飞虎倒吸一口冷气。朱雀营!天威府最神秘的部门,不但巡查百官直达天听,还有监察内部之权,比各门派的暗卫更厉害。 那两人散发出宗师级别的气势,沉重的威压扑向陈无忌。 陈无忌心内苦笑,实则他也是强弩之末,只是心头有一股郁气,才想着不顾一切也要杀了岑氏父子。但对面两个宗师高手,他是再没有一丝胜算,事不可为了。于是他散去武意,冷笑着站在那静观其变。 “将军驾到,闲人回避!”大街上有号令声响起。 人潮分开一条大路。 数十个全身戎装的天威府护卫吆喝着开道,前呼后拥中,一个英姿勃发的女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踏踏而来。 这位女将的年纪在三十岁上下,身材挺拔,夹着马腹的双腿浑圆修长,腰肢纤细,胸前高隆,再看她的俏脸,面如白玉,眉眼间全是成熟女子的诱惑风情。只是她现在脸上似笼着一层冰霜,冷冽而有杀气。 她举起马鞭,淡淡地下令,“将无关人等统统赶走!” 她的声音沙哑而性感,如果语气温柔一点,定会让男人们听得血脉偾张,可惜此刻她口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无情之意。 范海清在人群中想要走出来,那三个木龙山弟子忙拉住她,低声劝她不可轻举妄动,目前天威府势大,万万不可让陈无忌更加被动。 破败的兴城卫所前面立即空了一大片。女将军翻身下马,扫了一眼仍然停留在远处的一些人,正要抬步进去。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遥遥拱手作揖,“木龙山许明,参见青琅将军!” 人群一阵哗然,那三个木龙山弟子喜形于色,失声叫道:“许长老来了!” 许明是木龙山排名较前的长老,与叶潇瑶同辈,也一向与她那一脉交好。这天正好在兴城附近,见到木龙令出现在天空,立即赶了过来。见到陈无忌身陷重围,虽然还不是很了解前因后果,但他一向看好陈无忌,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青琅是天威府仅有的两名副将之一,又执掌朱雀营,可以说地位只在主将方青一人之下。她掌握着各门派的重要情报,对许明也有所耳闻,便淡淡地说道:“许长老,有何贵干?” 许明大声道:“无忌是我木龙山的嫡传弟子,如今他闯出祸事,我身为他的长辈,也有一份责任。” “当然,青琅将军刚正不阿我是早有所闻,相信青琅将军也一定会对此事秉公办理。但是,还请青琅将军准许我旁听。” 青琅皱起眉头想了想,“也罢,你随我进来。我也有言在先,你莫要心存侥幸。我们天威府还不会无能到让你们木龙山骑在头上。” 许明拜谢道:“只要青琅将军公正处理,u看书 .uukansh.om我们宗门不会有半句怨言。” 青琅把手一挥,数十个护卫在兴城卫外面排成人墙警戒,只带着许明走进院子里,经过那分成两半的兴城卫牌匾时,她还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陈无忌不敢失了礼数,随手将大菜刀扔到一边,拱手道:“见过将军!” 青琅眨动着好看的丹凤眼,玩味地打量着他,“不错,你很有种。” 陈无忌心想反正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口中更加不肯认输,“将军要是来迟半步,会夸我更加有种呢!” 岑飞虎却在那边哭丧着脸,哀嚎道:“青琅将军,你要为卑职作主啊!” 青琅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然道:“拿下!” 那两个穿着官服的宗师高手立即走过去,干净利落地一掌废去岑氏父子的武功。 岑飞虎惊骇莫名,痛苦地呻吟道:“将军,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青琅翘起兰花指,“你护衙不力,令我天威府威信扫地,此乃第一大罪。” “还需要我数一数你在兴城一地的事迹么?瞒上欺下,收受贿赂,纵子行凶,霸人妻女。” “哼,你犯的事太多了。” 陈无忌也大感意外,这青琅将军办事真是出人意表啊,事情似乎有转机,他不禁脱口而出,“不止哦,他还勾。。。。。。” 青琅猛地转头瞪了他一眼,目光中的杀气有若实质,吓得陈无忌口里的话再也不敢说出来。 第111章 对话 青琅一拂衣袖,“秦校尉,把他们带下去。” “是!”宗师高手之一的秦校尉立刻动手,拖死狗一样将岑氏父子拖进内堂。 兴城卫的剩余人员还有几十个,个个闪闪缩缩,低着头不敢靠近。 另一个国字脸的校尉喝道:“废柴!还不快点过来收拾干净,还嫌不够丢脸吗?” 那些人这才慌里慌张地出来整理废墟一样的前院。 陈无忌趁着这个空档与许明长老打过招呼后,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许明一边侧耳细听,一边捋着花白的胡子,心里在不住盘算怎么才能平息天威府的怒火,用最小的代价保住陈无忌。 青琅走到大厅门口,用修长的手指朝陈无忌勾了勾,“进来,我要慢慢炮制你。” 陈无忌先回过头来望向远处的街巷,找到了范海清的视线。两人目光交缠,短短的对望却似交流了千句万句。 陈无忌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他的招牌笑容,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跟着青琅走进了兴城卫的议事大厅。 许明长老紧随其后,然后是那个国字脸的校尉。 这个校尉名为邝化,是青琅的得力帮手。他一进来就关紧大门,在门口处垂手而立,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宗师气息,特别的武道之意飞快地在屋内巡视一周,然后散落在四面八方,像是给大厅盖上了无形的保护罩。 青琅在中间的大椅子上坐下,笑道:“许长老请坐。” “放心。邝校尉的武意乃是天地之气,非常少有。有他在,我们的谈话绝对不会被人窃听到。” 许明长老谢过以后在旁边坐下,微闭着眼睛。他说了自己是来旁听,当然不能反客为主,不管怎样,青琅肯让他进来,已经是很给木龙山面子了。 陈无忌叉开双脚站在大厅中央,不卑不亢地看着青琅。 青琅道:“武林门派以下犯上攻击我天威府,这样的事,已经有一百年没发生过了。你很了不起啊。冲冠一怒为红颜?你就不怕朝廷将你们木龙山从八大派中除名么?” 陈无忌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望青琅将军不要追究我宗门的责任。” 青琅道:“你还真是天真啊,你既然动用了木龙令,就和木龙山脱不了关系。话说这木龙令也有五十年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吧。没想到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八大派这种叫人送死的鬼玩意,居然是来看你们攻打我天威府驻地。真是开眼界啊。” 陈无忌道:“等会,我可以证明岑飞虎父子与逆天盟勾结,是你们天威府的内奸。我不是来攻打你们天威府,而是来帮你们锄奸啊。啊,还有一个叫梁云的护卫也有份参与,刚才我斩了他一只手臂的。不要让他跑了。” “这里没有人可以跑。你以为我就带这点人来吗?”青琅轻蔑地笑了笑,“单凭你一面之词可不能证明他们是内奸。” 陈无忌道:“你叫人把他们带来,我可以和他们对质。”他原原本本地将昨晚的事说出来,并特别提到逆天盟萧护法的尸首还在城东的山谷中,青琅可以派人去查看。甚至逆天盟的某个据点也可能就藏匿在那片山区。 青琅不置可否地说道:“我会派人去查。岑飞虎等人也会老实交代所有事,我有一万种方法撬开他们的嘴巴。” “但你带人冲击兴城卫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门口的牌匾都被你斩成两半。你也太狂妄了。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陈无忌反问道:“岑飞虎仗着权势,纵子行凶,欺男霸女,就没有触犯王法吗?我所幸是门派的嫡传弟子,尚有一搏之力。如果换作普通的百姓,岂不是要被他们欺压至死?” “无忌啊无忌。”青琅突然亲昵地唤着陈无忌的名字,跟着又叹了一口气,“侠以武犯禁,你正正犯了朝廷的大忌啊!如果不是为了管住你们这些习武之人,约束你们的胆大妄为,朝廷要我们天威府又有何用?” 陈无忌道:“我不服。” 青琅哂笑道:“你不服?你充其量不过是个武道二品高阶的武者,就算你再天纵奇才,离大宗师的境界还远着呢!只要朝廷大军杀到,你们木龙山照样要乖乖地把你交出来。” 陈无忌犹自倔强地辩答:“我不会让宗门为难,我做的事我自己背。是杀是剐,任你处置。我但凡皱一下眉头,就不叫陈无忌!” 青琅怜悯地摇头,“匹夫之勇,螳臂当车。你和你大师姐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陈无忌道:“合纵连横,反手为云覆手雨,这样的天才有大师姐一个就够了。见到世间不平,但求一刀了断,这才是我的武道。uu看书uukanshu ” 青琅道:“你真不怕死?” 陈无忌道:“怕死就能不死吗?我在西域已经死过一次,对于我来说,死去就像睡一场大觉。今天一战,我甚为痛快。无憾了!” 青琅定定地看着他,两根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屋内变得安静起来,只有她的敲击声在回荡。 屏声静气良久的许明长老忽然睁大眼睛,似是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门口处的邝化校尉开口道:“禀将军,有十二道宗师高手的气息在靠近这里,其中六人应该是宗师巅峰的层次,很强。” 他立刻又补充道:“他们已经到了外面,看样子是把这里围起来了。” 青琅面色一沉,重重拍了一下扶手,然后轻盈地站起来,俏脸微微昂起。陈无忌立刻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她身上爆发出来,无声无形地穿透屋顶,往四处蔓延,充满威严。 宗师巅峰! 一般武者在这种威严的压迫下,会身不由己地想要顶礼膜拜。 陈无忌连忙运转真气,才堪堪抵住这沉重的威压。 青琅扫了一眼他,以及坐着不动如山的许明长老,“你挑了一个好时机啊。眼下你们各派与我天威府儿郎正在西域浴血奋战。” “要是我处理不好你这件事,恐怕八大派都会不满,军心也会大乱。” “八大门派,同气连枝?哈哈哈,好极了,都敢联手向我发难了!” 第112章 判决 在青琅的强大气势下,陈无忌强忍住要下跪的冲动,倔强地挺起胸膛,“承蒙各位前辈厚爱,他们只不过以为在下受到了别的袭击。将军不要责怪他们。处罚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青琅将身上的气势蓦然一收,徐徐坐下。她展露自己的武道境界,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态度。意思到了就行,她才不信外面的人敢真的撕破脸皮。 而外面那十二个不知道来自那些门派的宗师高手,如此高调地出现,同样也是作出一个表态,提醒她务必要谨慎地秉公办理,八大派虽然被天威府管辖了三百年,但江湖人的那种热血与冲劲仍然不容小觑。 青琅道:“要是被你们吓一吓我就放走你,我天威府的威严何在?说吧,你有什么遗愿?” 许明长老闻言身体剧震,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门口的邝化校尉悄悄将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青琅对他们两人视而不见,只盯着陈无忌一人。 陈无忌面不改色,从容说道:“岑飞虎扣押了一个甘氏戏班,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请将军不要为难他们,放了他们吧。” 青琅道:“可!” 陈无忌道:“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帮他将一趟镖送到金台城。既然我去不了,还请将军不要追究他们父女,路上也行个方便。” 青琅道:“亦可!” 陈无忌又对许明长老作揖行礼,“许长老,请你安排几个人护送清,哦范海清去金台城。然后将她送到凤凰谷,找一个叫沐栩的嫡传弟子,叫她安排好。范海清在武道上的天赋很高,目前已经可以参悟武意了。” 许长老沉声道:“放心,我会亲自走一趟。” 青琅道:“还有什么吗?” 陈无忌想了想,又对许明长老说道:“许长老,你替我转告师傅、师叔、大师姐、无期师妹,叫她们不要难过。”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里还闪过了远方的雨吹雪、傲长空、泺洛、方念璇等人的影像,甚至连炎教圣女、穆宫渺这两个生死之敌的样貌也浮现了刹那。 他笑了笑,对着青琅两手一摊,“没有了。” 青琅道:“视死如归,不错。”她又开始有节奏地敲击扶手,却没有说出最终的判词。 就在屋内气氛紧张到快要令人窒息之际。 青琅开口了,“你可知其实我是从西峰镇而来,所以来得如此之快。” 陈无忌茫然道:“哦?”不知道她为何转移了话题。 青琅道:“在那里,我查获了几个逆天盟的人。顺手救下了一个苍松书院的暗册和一个武功平平的镖头。” 陈无忌又惊又喜,“咦,你是遇上了彭老先生和范朝吗?他们没事吧。” 青琅道:“姓彭的无甚大碍,已经去京城了。姓范的嘛还在西峰镇养伤。” 陈无忌终于知道了范朝两人的消息,心情都变得愉快很多。他在心底为范海清高兴,虽然她父亲受伤了,但至少性命无忧。 青琅又道:“我们抓住了一个逆天盟的活口,那小子真是硬朗,熬了三天三夜才开口,嘿嘿,真想不到我们天威府居然有人与逆天盟勾搭上了。” 陈无忌眼前一亮,立即醒悟青琅早就查出岑飞虎已经叛变,其实她是赶来处置岑飞虎的,误打误撞遇上了自己大闹兴城。此刻青琅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如果她定要将自己处死,又何必浪费口水说这些呢。看来她另有打算,自己还没走到最后一步。 果不其然,青琅继续说道:“与朝廷乱党勾结,是我天威府百年未见的大丑闻。你也太心急了,如若等到我来,我自然会处理掉岑氏一族。” 她叹道:“你让我很为难啊。岑飞虎有罪在先,该杀,但你偏偏又落了朝廷的颜面。我不杀你也很难交差啊!” 陈无忌不出声,心想我鬼知道你会来啊。况且那时的情势太过危急,他要是慢上半步,落在色中饿鬼岑公子手中的范海清不知道会受到怎么样的折磨,他想都不敢想。 青琅话锋一转,“不过呢,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逆天盟布局甚大,你们八大派也别想着能独善其身。这事牵连甚广,朝廷一定会慎密细查。你也是一个重要证人。要想暂时留住你的性命,只能利用这一点大作文章。” 此言一出,那会不明白她言语中的松动之意,许明长老明显松了一口气。 陈无忌也是错愕之余又有些喜出望外,但他还沉得住气,知道青琅还有话没说完。 青琅道:“今天是四月初五,我只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端午之前,你要到京城的天威府报到。到时候怎么处置你,朝廷自有决断。” “还有,这个月里邝化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她朝门口努努嘴,“我会跟上面说,安排你们去追查逆天盟了。” 许明长老真是惊喜交加,忍不住站起来叫陈无忌,“还不快点谢过青琅将军的不杀之恩。无忌!” 青琅扬手道:“慢着,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天威府出了内奸的事,不得再有他人知道!等我查到水落石出,自然会通知你们八大派。” 陈无忌与许明长老连声应允,“那是自然!” 陈无忌也恭敬地对青琅鞠躬行礼,感谢她的手下留情。 青琅道:“罢了,算你还有点狗屎运。你们先出去吧。” 等到陈无忌两人走出了大厅外,门口处的邝化不解地问道:“将军,为什么要放了那小子?” 青琅冷笑道:“难道真的杀了他吗?真要杀他,uu看书 .uukahu.om也不该是我来下手。这件事已经闹大,我们天威府又不是全占了理,杀了他,八大派必定心怀不满。现在朝廷正在与西域人开战,正是用人之际,打赢了还好,打输了,八大派再利用这件事发难,你说上面会不会推我出来当个替死鬼?” “暂留他的性命,让上面的人决定怎么处置他吧。他又躲不到哪里去,这一个月你给我盯紧了。” “再说了,放他一马,也算是我还了他大师姐的一段香火情。” “高!太高招了!”邝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将军,西域的战事真的会打输吗?” “谁能知道呢。打了一个多月,才击溃一个小小的月氏部落,西域人的主力还没出现呢。”青琅淡淡地说道,“你快点去跟上他们吧。” 数日后,八百里外的京城,广阔的皇宫中,某处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一个衣着华丽的美貌女子在抚琴独奏。 角落里的香炉在袅袅地喷着烟,香气弥漫。墙上一幅幅笔法高超的画作彰显着主人不俗的画技。 一个素装宫女伏在地上,垂首不语。 一曲奏罢,美貌女子双手按住琴弦,冷笑道:“冲冠一怒为红颜,真个是郎情妾意!” 她缩手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得整整齐齐的书信,眼角含霜,忽地将这封信放在双掌中激烈地搓动,然后双手一扬,点点碎纸片如花瓣般飘舞着落下! 第113章 金台城 金台城,在洛州的东北角,离泰州只有五十里远。占地广阔,人烟繁盛,算得上是夏朝的一个中型城市。 陈无忌站在高大的城门下,思绪万千。 那天有惊无险地离开兴城卫,他先见到了哭得梨花带雨的范海清,两人都从鬼门关走了一转,死里逃生,再见面真个是仿如隔世。 来不及互诉衷情,陈无忌又去拜谢了四方来援的各门派高手。八大派都有人来,来得最多的是天火山庄。大概因为他们的人常年在外跑业务,所以散布在各地的人手也多。 飞雪城也来了一位宗师高手,这让陈无忌有点意外。在飞沙关的时候,他与飞雪城门下的崔影颇多摩擦与矛盾。导致他对飞雪城的人观感不佳。平时门派之间也会隐隐分出阵营,飞雪城一向与其他门派的关系不甚密切。 没想到木龙令的号召力有这么大,陈无忌也对八大派有了新的认识。大家交口称赞陈无忌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作敢为。陈无忌当然要谦虚一番,他也记得青琅的吩咐,没有向众人透露逆天盟的事。只说岑飞虎做了太多违法的行为,青琅本来就是来处理兴城卫的,所以才会对他从轻处理。 见到他已经被释放,各派的人逐渐散去。许明长老询问陈无忌有何打算,陈无忌说要继续为范海清送镖,并去一趟青云观。许明长老只能同意,本来还想着陪他一起去。后来转念一想,天威府的人会寸步不离地监视陈无忌的行踪,其实何尝不是为陈无忌提供了最严密的保护。 许明长老喊过木龙山的两名龙隐,张羽和欧大勇,这两人在木龙令的召集下挺身而出,与陈无忌并肩作战,显然忠心耿耿和勇悍非常。许明长老便安排他们两个负责保护陈无忌,一路紧随。而他自己则马上起程返回木龙山,陈无忌大闹兴城这件事可大可小,一定要及早向宗门汇报,以策万全。至于蠢蠢欲动的逆天盟,尽管答应了青琅不能透露太多,但对宗门高层一定要暗示一二,做好准备。 最后,在邝化校尉的安排下,一行人骑着快马,用了十天的时间来到金台城。 范海清用手指戳了戳陈无忌的肩膀。她一路上都很高兴,知道父亲范朝安然无恙,放下了心头大石。又见到大门派精英弟子的意气风发,行走江湖如履平地,畅快无虑。少女心中无疑重新燃点起快意恩仇的江湖梦。 陈无忌对她笑了一笑,路上与她所谈不多,除了邝化像影子般阴魂不散,张羽与欧大勇也十分紧张地不敢让他离开视线范围。所以他与范海清两人大受拘束,反而没有在戏班那么自由自在。 相对范海清的欢欣雀跃,他心里更是有着深深的忧虑。青琅放了他,显然不是如她表面说的那样简单。他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的余波会超出他的想象。青琅是什么人?她可是宗师巅峰的强者,是天威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她会怕八大派这点人的围堵?怎么想都不可能。 陈无忌又想到那夜大师姐毛英奇在离江上说的一番话,更加认定青琅别有所图。八大派围攻天威府驻地,这是多么好的压制八大派的借口。如无意外,朝廷很快就会出台一系列削弱门派势力的措施。 但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天下武道,强者为尊。如果不想成为棋子,那就让自己变得更强。难得有了一线生机,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送镖,上青云观,修气海,参武道,变得更强! 想到这里,陈无忌开口道:“我们进城吧,去金风客栈。” 范海清娇嗔道:“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呢!傻傻站那么久。” 陈无忌道:“哦,没什么。果然还是人多好办事啊。这一路大摇大摆地走来,拦路的苍蝇都没见过。” 干瘦的张羽笑道:“无忌师兄真会说笑,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阵容,有哪个毛贼不长眼呢。邝校尉一巴掌就能扇死他。” 换了一身便服的邝化木着一张脸,一路上都是这么严肃,不苟言笑。他冷淡地看着大家,“少贫嘴,快去办妥事情。” 一行五人便进了城里,穿街过巷,没费什么工夫就来到了金风客栈前。 金风客栈也算是金台城中的老字号,面积很大,有院子,有小楼。 陈无忌径直来到柜台询问,“掌柜的,天子一号房在哪里?” 五十岁上下,大腹便便的客栈老板抬起头,打量来人。前面一对俊男美女,后面三个目露精光的护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他连忙换上笑脸,“客官可要住店?天字一号房已经有客人了。uu看书.uknu.cm不如去地字一号房吧,同样的装修,同样的服务。” “是不是同样的价格啊?”陈无忌笑道,“但我是来找人的。就找天字一号房的客人。” 客栈老板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之色,向旁边招招手,“阿三,带这几位大人去天字一号房。” “好咧!”唤作阿三的店小二兴冲冲地跑过来,对众人作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在头前带路。 他们五人气势不凡,走动间流露出武者的气息。在客栈大厅里的很多客人不由为之侧目。 阿三领着他们来到后院一栋雅致的小楼,踩着咿呀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指着门首上的铭牌道:“各位大人,这里就是天子一号房了。” 说完笑嘻嘻地站在一旁。木龙山另一名龙隐,高大的欧大勇立即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钱,一把塞到阿三手里,“好了,没你的事了。” 阿三喜笑颜开,道一声谢,退了下去。 张羽往前一步,笃笃笃,叩响房门。 邝化看似默不作声,他的气之武意已经无声无息地散开去,笼罩住众人。 范海清吐吐舌头,神情有一丝紧张。不知道接镖的人会是谁呢?为什么会将一样引来逆天盟觊觎的物件托他们这种不起眼的小镖局来运送呢? 陈无忌悄悄握住她微微发凉的小手,示意她放松不要怕。 过了片刻,天字一号房的门吱呀一响,打开了。 第114章 云海 门开了,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个头发蓬松,长着酒糟鼻子的老人。他双手乌黑,衣服上尽是墨迹,眼睛通红,满身酒气,大声说道:“什么事!要钱别找我!” 陈无忌摇了摇范海清的手,范海清如梦初醒,结结巴巴地说道:“天,天上星河转。” 这是范朝告诉他们两人的接头暗语,只要对方能对出下一句“人间帘幕垂”,就可以将镖货交与对方。 谁知那老人两眼一翻,粗声粗气地说道:“不知所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要打扰本大爷午睡!”说完砰一声把门关上。 站在最前面的张羽吓了一跳,差点被门打到鼻子上,气得他七窍生烟,抬手就要把门打破。 说时迟那时快,陈无忌拉住他扬起来的手,“算了。” 吃了闭门羹,大家面面相觑,陈无忌和范海清两人更是迷惑不解。邝化忍不住问道:“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范海清嘟着小嘴,“没理由啊。我阿爹说得很清楚的。” 陈无忌道:“是有些奇怪。” 张羽忿忿然踢了几脚房门,砰砰砰,“开门,老头你给我出来!” 房里的老人同样粗暴地回应,“滚!” 陈无忌拉住张羽,“算了,正好肚子饿了。我们去大厅里找点吃的。再商议商议。” 一路上众人都以他为首,而且这件事他是当事人,其中细节只有他清楚。于是便跟着他下了楼。 大家正要穿过院子,有个声音响起,“几位师兄,留步!” 定睛看去,一个道士装扮的年轻人在转角处的房间门口唤他们。年轻人平举着手中飘着剑穗的古朴长剑,上下晃动了一下,然后抱拳行礼。 青云观的人。 众人对望一眼,虽有不解,但还是走了过去。 年轻人微笑着打开房门,“几位师兄,请进房内一叙。” 陈无忌望向邝化,邝化微微点了点头,他强大的感知力已经扫视一遍房内,没有杀气,没有敌人的气息。 陈无忌道:“好。” 张羽和欧大勇抢先一步走了进去,然后是陈无忌与范海清,最后是邝化与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随手关上了门。房内十分宽敞,窗明几净,一个挽着发髻,身穿青色道袍的青年女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这个女子螓首蛾眉,鼻梁高挺,面容有一种英气,站起来的时候更显得身材修长,玲珑浮凸。她执手施礼,“见过诸位师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无忌师兄了吧。” “这位威风凛凛的想必就是邝大人。” “这位我见犹怜的肯定就是范海清师妹了。” 她一口气道破大家的身份,大家都有些吃惊,回礼的同时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笑容不改,“贫道墨浅衣,来自青云观。旁边的是我师弟,卢上月。” 门口处的卢上月忙跟着又作了一揖。他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武道境界也有三品中阶。 墨浅衣更是有着武道一品低阶的气息,她满脸歉意地说道:“房内狭窄,就不敢叫诸位师兄落座了。” 陈无忌道:“不必客气。墨师姐还是叫我做师弟吧。你这一句师兄我可受不起。” 墨浅衣道:“呵呵,当今江湖谁不知你陈无忌的大名。你受得起的。” 看来陈无忌大闹兴城一事已经传扬开来。陈无忌大感头痛,“墨师姐,不要再取笑我了。不知师姐找我等有何吩咐?” 墨浅衣哎哟一声,“哪里的话,贫道怎敢吩咐你们,相反,是有事相求!” 见到邝化的脸色隐隐有些不耐烦,她也急忙进入正题,正色道:“你们刚才是不是去了天字一号房?不知可否告知贫道,你们找天字一号房的人是为了何事?” 范海清眨着好看的大眼睛,正要说话。陈无忌拉住她,先问道:“墨师姐,你,是不是青云观的云海?” 云海,就是青云观暗卫的名称。 墨浅衣瞟了一眼绷着脸的邝化,道:“不错。” 邝化哼了一声,淡淡地对陈无忌说道:“她是青云观掌门明海道人的弟子,执掌云海多年,是和你大师姐毛英奇一样的人物。” 陈无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知道八大派这些隐藏的暗卫的实力,掌握着江湖上的各种情报。既然是找上了自己,又问到了范海清的镖货,想必知道一些隐情。而且对方是青云观的核心弟子,当然能够信任。自己以后到了青云观,说不定还要有求于她。现在先打好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他拍了拍范海清的肩头,范海清便将这趟镖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墨浅衣听完,沉吟道:“真是如此,uu看书 ww.uuknu 不出所料啊。” 陈无忌心中感慨,范氏父女的这趟镖,一路波折不断,不但有逆天盟追截,连平日难得一见的各门派暗卫也接连现身。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秘物件,竟然如此吸人眼光呢?他好奇心大起,追问道:“看样子墨师姐是成竹在胸,还请为我们解惑。” 墨浅衣道:“既然叫了你们来,自然是要与你们一同商讨此事。” 她笑吟吟地伸出手掌,“范师妹,你可以将那镖货交给我了。” 陈无忌大奇,“墨师姐,这是何意?虽说我们同气连枝,但走镖有走镖的规矩,讲个信字。半路将镖交给他人,这不合规矩啊!” 墨浅衣也不把手收回来,说道:“天字一号房里的人是不是一个脾气很臭的糟老头?” 陈无忌道:“是的。” 墨浅衣道:“其实他就是个在城西卖字画的破落户。一个月前有人让他免费住了进来。掩人耳目而已。” “而这个帮他付钱的人,是我青云观的云海。” “也就是说,原本要接镖的人是云海。” “我可以代表云海,那么我自然可以接收这趟镖,你说对不对?” 陈无忌苦笑道:“好像很有道理。”他望着范海清,“不过,这是你人生的第一次走镖,你自己决定吧。” 范海清蹙起眉头,看看墨浅衣,又看看陈无忌等人。父亲范朝可没教过她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心中着实为难。 第115章 盒子里的秘密 墨浅衣也不催她,依旧摊开手掌,风轻云淡地笑着。 范海清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无忌哥哥,你将那个盒子交给墨师姐吧。到了这个地步,于情于理,我们范氏镖局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好。”陈无忌答道,“不过,我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墨师姐可以为我解答吗?” 墨浅衣道:“你说。” 陈无忌清了清嗓子,看着墨浅衣明亮清澈的眼睛,“墨师姐,既然是你们青云观的东西,为什么要找范氏镖局这种不起眼的镖局来托运,你们云海不是应该有更秘密更快捷的渠道吗?” 他这个问题直击要害,大家都打醒十二分精神,注视着墨浅衣。 墨浅衣道:“问得好。答案很简单。寄东西的那个云海是叛徒。” 望着大家惊疑不定的眼神,她轻轻叹了口气,“也罢。事已至此,就顾不上遮丑了。我就将能说的都说给你们听吧。” “众所周知,各门派的暗卫都会有一些人混到不同的势力里当卧底。” “这一点,就连天威府也不例外,少不免要在八大派和逆天盟里安插耳目。”她对着邝化侧了侧头,“你说是吧,邝大人?” 邝化板着脸,淡淡说道:“我官职太小,不清楚。”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大家心知肚明。于是墨浅衣只是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一年前,我们有一名云海成功打进了逆天盟内部,代号天策。” 陈无忌怔怔地听着,想不到八大派与逆天盟一直在暗地里交锋,而且这种黑暗里的争斗只怕比明面上的厮杀更血腥。不知道木龙山有没有龙隐也打进了逆天盟内部呢?他偷眼看了看张羽和欧大勇两人,却见两人脸色迷茫,懵懂无知的样子。估计两人在龙隐中的级别都很低。罢了,还是下次见到大师姐,好好地问一下大师姐吧。 墨浅衣道:“刚开始,天策传送出很多有用的情报,帮了宗门很大的忙。” “当然咯,重要的情报,我们必定会与天威府朱雀营分享。”这一句,她似乎是特意对邝化说的。但是邝化依然面无表情,还抬起头,直愣愣地望着屋顶,似乎在认真地点算上面铺了多少块瓦片,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是从半年前开始,天策的情报越来越少,偶尔传递出来的,还是一些错误的信息。” “我派人去和他接头,他也总是失约。这不能不让人怀疑他已经被逆天盟策反。” “三个月前,他发出了最后一个情报,说是要去执行一个暗杀任务。从此失去联络。” “我们也一度以为他失手就擒或者已经死了。直到一个多月前,有一笔只能由他本人才能动用的资金忽然被调取出来。”墨浅衣耸耸肩,“当然咯,他并不知道这一点。总之,我们发现了他是想以假死来脱离宗门。” 这一段她说得语焉不详,显然涉及到云海与某些钱庄的隐秘操作,和一些不寻常的手段,不方便告知外人。 陈无忌识趣地没有追问。 墨浅衣又道:“我们一方面询问其他门派的暗卫在逆天盟有什么线索,一方面追踪资金的下落来判明天策的行踪。” “终于,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我们推测出,天策在那次任务中得到了一样神秘的东西,他没有上交给逆天盟,选择了逃亡。当然咯,他也没有通知我们,明显是要独吞。他现在就是一头想要改头换面的孤狼。” “但是,我们云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好么。我们查到他在这间客栈包了半年的天子一号房。只可惜,我们还是来迟一步,他找了那个糟老头来这里住,掩人耳目。” “好在。”她忽然亲昵地拍拍陈无忌的肩膀,“无忌师弟你忽然搞了个大场面出来。我也得到了更多的逆天盟情报。听说师弟你帮人送镖,目的地是金台城。我就想这件事是不是和你们有关系呢。所以我就留在这里。果不其然,你们还真是来找天子一号房的人!” “看来有时候守株待兔也是一记妙着啊。”她哈哈大笑。 陈无忌将她说的话与自己的经历暗暗对照,慢慢推测出了一个大概。那个叫天策的云海在逆天盟潜伏多时,不知为何起了叛变之心,在执行逆天盟的任务时又得到了某个让他动心的宝物。于是他逃出逆天盟,但逆天盟这么庞大的组织又岂是那么容易脱离的,当然是紧追不舍地截杀他。他可能是在云梦城的时候想到了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办法,偷偷去找范朝这种不起眼的镖头,软硬兼施,u看书uuanucm 要他将那个宝物送往金台城。又正好遇到了认识的彭老先生,为求保险,又拜托彭老先生护送一程。而他自己则从另外的路引开逆天盟的人。 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逆天盟还是盯上了范朝一行人。如果不是陈无忌恰巧遇上,这趟镖早就失了。而这位沦落成丧家之犬的天策,自己的行踪也被墨浅衣手下的云海侦查到。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无忌想到这里,一拍额头,“真是峰回路转,精彩纷呈。这可让我更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他从怀里拿出那个半尺长三指宽的小盒子递过去,“墨师姐,请。” 接过盒子的墨浅衣也是喜不自胜,“哟,原来在你身上,范师妹这么信任你啊。” 范海清闻言粉脸一红,脸颊生霞,娇羞得如晚风吹过的水中荷花。 陈无忌大咧咧地道:“师姐你这叫什么话,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长着一张让人信任的脸啊!” 墨浅衣呸了一口,“我可算知道你是怎么才能拐带上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师妹了。”说着举起那个小盒子细细地端详。 陈无忌道:“这盒子不知道怎么打开呢,钥匙孔都没一个。但我想里面一定有精密的机关,要是用蛮力来撬开,一定会损坏里面的东西。如果不是这么麻烦,我在路上早就开来看看了。”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师姐一定知道打开的方法吧?” “我当然知道呀。”墨浅衣笑道。 第116章 被江湖遗忘的人与宝藏 正在陈无忌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时,墨浅衣却笑盈盈地坐回椅子上。 “多谢诸位师兄千里送镖,感激不尽。上月,带几位师兄去外面用餐,尽一下地主之谊。薄酒淡菜,还望师兄们不要见怪。” 这是在下逐客令啊。陈无忌一愣,其余人也是一脸愕然。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这算什么意思。陈无忌不满地道:“师姐,你这就不对了吧。过桥抽板,这就是你们青云观的待客之道?” “俗话说见者有份,这趟镖我们可是运得很辛苦的。师姐你这么小气就不对了。好歹也让我看一眼里面是什么东西嘛。” “这。。。。。。”墨浅衣犹豫起来,“无忌,里面的东西事关重大,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浅浅姐。”陈无忌学着她的语气叫得十分亲热,“我们八大派同气连枝共进退,让我看一眼嘛。说不定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呢,对不对?” 墨浅衣咕哝道:“你个磨人精,这里还有不是八大派的人啊。” “哦,你是说邝校尉啊。”陈无忌瞥了一眼抬头不语的邝化,“我虽然认识邝大人不久,但也看得出他是一个光明磊落守口如瓶的好汉子。你放心好了。” 邝化也不能再装木头人了,“按江湖上的规矩,这时候我应该自觉出去外面了。可是,我得到的命令是不能离开陈无忌半步。至于他现在要干什么,和你们要干什么,我可以装作看不见!” 这话说得妙,陈无忌微笑着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墨浅衣在心里盘算,虽然这个盒子里的秘密不适宜让天威府的人知道,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要瞒着他们也不可能。再推托下去,只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好吧。”她无奈地妥协了,“在打开这个盒子之前,我要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听说过遗忘之地吗?” 遗忘之地?范海清面露茫然之色。她在云梦城那种地方长大,在父亲范朝的指点下修行武道,尚未有机会进大门派里学习,对江湖上的秘闻也所知甚少。 相反,陈无忌等人沉思起来,显然对遗忘之地略知一二。 陈无忌道:“我听宗门里的长辈说起过,在我们八大派,哦不九门派,哎,总之在此之前,天下武林有众多的门派,还有很多独来独往的高人。” “后来我大夏以武立国,肃清江湖,一统天下。于是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门派消失在历史里。” “当中有不少武功绝顶的高人不肯依附朝廷,选择了退隐山林,或者隐姓埋名,不再修行武道,也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朝廷对这些人也是宽大处理,网开一面,放任他们老死。如此一来,他们也就成了被江湖遗忘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有一些新的传说流出。却说这些高人们当年都是叱咤风云之辈,无论是他们的武功秘籍还是别的奇珍异宝,都让人垂延三尺。” “相传他们坐化之前会将这些秘宝埋藏在隐秘的地方,留待有缘人发现。” “这些隐藏着前朝秘宝的地方,就称之为遗忘之地!” 陈无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墨浅衣颔首道:“不错。你们相信这些传说吗?” 几百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让很多存在过的真相变成虚无缥缈的传说,也会让很多以讹传讹的谎言变成言之凿凿的传闻。 陈无忌讶然道:“莫非,这个小盒子隐藏着某个遗忘之地的秘密?” 此言一出,每个人都脸色大变,邝化也不禁抬眼看来,目中发出炯炯有神的精光。 墨浅衣嘿嘿笑道:“是的。如果我所料不差,定是如此。也只有这样难以放弃的诱惑才会让天策这个狗贼背叛宗门,又从逆天盟逃亡。” 原来如此。陈无忌立刻明白了方才墨浅衣的犹豫。一直以来,各门派都在暗中查找这些遗忘之地。跌落荒山得神功,凿穿洞府获秘籍,一夜之间由鱼化龙,从来都是江湖人的大梦想啊!而这样的事,又极其不适合公之于众,尤其不方便让天威府知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天威府知道了的话当然要分一杯羹啊。 陈无忌心里也有些懊悔让邝化牵涉了进来,但此人奉密令监视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得掉呢!自己想要去和墨浅衣他们一起寻宝,就只能带上他。 他望着脸色变幻不定的邝化,“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邝校尉,你开个价吧。” 邝化冷哼着扭过头,u看书 ww.uukans 一言不发。 陈无忌耐心地说道:“邝大人,我知道你深得青琅将军重任,可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你这次的任务本就是秘密行事,再让墨师姐的云海来操作一番,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言下之意,当然是叫邝化不要将这件事上报,偷偷与他们一起去挖掘遗忘之地。 墨浅衣也补充道:“不错。邝大人,其实这一处遗忘之地是在我泰州地界。大概方位我已知晓,缺的就是这盒子里的关键之物。” 陈无忌继续晓之以利,“邝大人,不谦虚地说句,我和墨师姐都是宗门里说得上话的人,以后邝大人有什么差使,我俩一定不会推托,自当竭力相助。” 他看了看呆立着的范海清,又补充道:“我这位范师妹很快就会去凤凰谷修行,以她的天赋,加上我的人脉,我敢保证她很快就能当上凤凰谷的嫡传弟子。到时也会是邝大人的一大助力哦。” 与三大门派的嫡传弟子交好,这收获不可谓不大。邝化似乎有点动心了。 墨浅衣趁热打铁,微笑道:“也不必说那么遥远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做主,今后半年云海得到的逆天盟情报,我会提前和邝大人分享。只要邝大人善加利用,什么青云直上,什么步步高升,指日可待啊!” 这番话杀伤力最大,直接击破邝化的心防。他那如古井无波的脸庞忽然荡漾起难得一见的笑容,“好。既然如此,就请墨小妹打开盒子吧!” 第117章 秘密 陈无忌轻拍手掌,“好极了。”转头眼巴巴地看着墨浅衣。 墨浅衣莞尔道:“既然大家有了共识,那事情就好办了。” “不过,有些话还是先说为好。这次去寻找遗忘之地的宝藏,我们青云观出力最多,理所当然要占大头,这样吧,我们占七成,你们三方各占一成。如何?” 陈无忌略一沉吟,点头同意。他本来就是抱着好奇的态度,想看看遗忘之地这样的传说到底是真是假而已。顺带还能发点小财,何乐而不为。 范海清更加没意见了,她的背景最弱,武道境界又是最低,能分上一杯羹已经是意外之喜。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邝化身上。邝化思索了片刻,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墨浅衣道:“好极了。” 她将小木盒放在掌心上,闭目凝神了一会,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地按住小木盒。 众人看得不明所以,大为不解。 许久没出过声的卢上月说道:“这种盒子是我们云海特别定制的。必须用真气来锁上和打开,而且一定要是本门心法的真气。” “虽然说每个人对真气的运用都不同,但是那个叛变了的天策的境界只有武道二品低阶,墨师姐可以轻松破解。” 话犹未了,小木盒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然后慢慢裂开了一条细缝。 墨浅衣从容地打开一看。 里面排着九粒拇指大小的黑色圆球。 大家的疑惑之色更浓了。墨浅衣皱着眉头,用两根手指夹起其中一粒小黑球。感觉球体冰凉,入手沉重,不是普通的体质。 陈无忌道:“浅浅姐,这是什么东西?” 墨浅衣道:“看起来是用深海玄铁铸造而成的小球。非常光滑和重手。至于用途嘛,我还不知道。” 陈无忌道:“你不知道?那有何用啊!” 墨浅衣道:“别急啊。咦,下面还有东西。”她将木盒里的小球倒出在桌子上,又伸手往盒子里抠,抠出了一块薄薄的长方形的铁片。 陈无忌精神一振,凑过来一看,铁片上有两排密密麻麻的小孔。 旁边的张羽忍不住开口道:“这黑黝黝的薄片又是什么鬼玩意?” 墨浅衣扫了一眼他,起身走到窗前,将薄铁片正对着光线,凝目细看。 众人屏息静气,不敢打扰她。 过了片刻,墨浅衣轻笑道:“原来如此。” 大家喜出望外,陈无忌道:“浅浅姐,此物何解?” 墨浅衣将铁片递给他,“你对着光看看,上面有两行字。” 陈无忌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将铁片对着光,果然看出那些小孔是有规律的排列,构成了一个个工整的字。 “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陈无忌低声吟哦。 范海清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这又是何意啊? 墨浅衣施施然坐回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道袍,“此去六十里,在我泰州地界,有一座山,高隆如大坟。官府的名册上记载此山名为巨陵,当地人则直接称之为大坟山。” “此山石多泥少,通体为石灰岩,洞穴众多,几乎中空。山底还有一条地下河。当地人都不敢轻进,流传着很多鬼怪之事。” 陈无忌道:“你怎么知道这两句诗说的就是这座山?” 墨浅衣道:“无忌,你不要太小看我们云海好么。天策叛逃后,我们自然查出了他最后执行的任务是什么。” “那是一个暗杀任务,逆天盟派他去杀一个叫南宫云的人。” “南宫这个姓有没有让你想起些什么?” 陈无忌眼神迷茫,念叨着南宫这两个字,在脑海里搜索一番,却一无所获。 另一边的邝化沉声道:“前朝有一个叫南宫飞的人,据说天赋异禀,文武双全,不但在武道上修行到大宗师境界,还官至兵部尚书。” “难道这个南宫云就是南宫飞的后人?” 墨浅衣道:“还是天威府的消息够灵通。” “不错。南宫飞就是我们先前说的那些不肯归降我大夏的人其中一个,他有着绝世武功,家产又多。相传他留下了一个遗忘之地。” “南宫家已经不是武林中人,连姓都改了,隐居了几百年。也不知道逆天盟是怎么查到了他的后人,还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我们云海后来去看了案发现场,一家大小数十口人,全部被逆天盟杀了。” “南宫一脉算是彻底灭绝了。” “哦。”邝化插话道,“原来云山镇那件惨案是这样的由来。” 范海清也发出一声惊呼,云山镇与她家乡云梦城相隔不远,三个月前的这件惨案轰动一时,在云梦城里也到处传扬,议论纷纷,一度搞到人心惶惶。她自然也有所耳闻,不想今天竟会得知了惨案背后隐藏的秘密。uu看书 uukanshu.co 陈无忌叹道:“怀璧其罪啊!其实,南宫飞也是一代人杰,理应知道后人不可能再习武道,又何必留下这样的祸根呢。” 墨浅衣道:“大宗师的想法不是你我能明白的。总之,逆天盟知道了南宫家的下落,就想从他们手上夺取南宫飞的遗忘之地。而参与了这个任务的天策,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获悉了这个秘密。居然胆大包天地半路截胡,抢走了寻找遗忘之地的关键物品,远遁而去。” 陈无忌嘿嘿笑道:“俗话说好酒红人脸,财帛动人心。你们那个天策要是抢到了南宫飞的遗忘之地里的宝藏,得到了大宗师的传承。岂不是一步登天?找个地方改头换面,潜心修行上几年,运道好的话,突破到大宗师境界,到时再出来开宗立派,谁也奈何不得了。” 墨浅衣道:“那狗崽子是很聪明,胆也够大。但运气嘛,你看他千辛万苦抢来的东西,现在可是在我们手里呢。” 陈无忌道:“话虽如此,我始终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用找人托镖这个昏招。他大可以隐姓埋名几年再偷偷出来啊。” 墨浅衣不以为然地说道:“大概逆天盟追杀他追得太紧吧。还有,无忌,你太小看我们云海对宗门叛徒的搜捕能力了吧。天下再大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那个。”张羽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对话,“我咋还是想不出墨师姐为什么会说南宫家的遗忘之地是在那个什么大坟山呢?” 第118章 寻宝 墨浅衣道:“我们既然知道此事与南宫家的遗忘之地有关,自然下了一番功夫收集南宫家的历史情报。” “虽然线索不多,但我们也能拼凑出一些信息。南宫家的发迹之地就在大坟山一带。再加上这铁片上提到的坟墓字句。我敢断定,南宫家的遗忘之地十有八九就在大坟山里。” 陈无忌深为赞同,“不错。目前的所有信息都指向那里。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吧。” 众人都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墨浅衣收拾好东西,退了房。大家简单地用过午膳,马不停蹄地往泰州出发。 入夜时分,他们来到了大坟山。 此地荒无人烟,群山起伏。夜色中看去,大坟山藏在群山的怀抱中,孤零零地在大地上鼓起如馒头状,植被稀疏,露出大片灰白的岩石,果然十分像一个巨大的坟墓。 夜枭啾啾,月色淡淡。卢上月与张羽、欧大勇三人点燃了火把,在前面探路。寻找一番后,拨开荒草,发现了一个阴森森的洞口。 众人依次进入。岩洞宽阔,有的路段还十分空旷。卢上月、张羽、欧大勇走在最前,墨浅衣和邝化在中间,陈无忌与范海清走在最后。夜晚的岩洞里凉风飕飕,前面的三支火把被吹得扑扑作响,火光摇晃,照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影子。 范海清不住地回头看,之前墨浅衣说此地有很多鬼怪故事,这让她非常的忐忑不安,总疑心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 陈无忌拉起她冰凉的小手,低声安慰她,“清儿,岩洞里都是这般光景,你不用怕。你没有去过越州吗?” 越州桂花城一带的山峰颇多这种石灰岩,有山必有洞,其中景色好的还会开辟出来供人游玩。陈无忌与易无期两人在木龙山的时候经常去这些洞穴探险,见怪不怪了。 范海清轻轻摇头,“我以前都没离开过云梦城,这里是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了。” 陈无忌便说些他以前的趣事哄她开心,“清儿,以后我带你去桂花城玩,那里有一个星辰岩,里面有很多好玩又好看的石头,有的像玉米瓜果,有的像飞禽走兽,有的像月宫桂花,有的像珍珠玛瑙。有趣得很。” “那里的洞口处还长满了芦荻草,我跟你说啊,这种草的秆可以做成短笛,吹奏出来的声音很动听。” 范海清问道:“无忌哥哥,你还会吹芦笛啊?” 陈无忌道:“我不会。” 他笑着补充,“但我想清儿一定会。嗯,清儿吹笛,不用说都知道那情形肯定是极美的。” 范海清娇嗔道:“才不呢!” “咳咳。我说无忌,你们两位的贴心话是不是等会再说?”前面的墨浅衣头也不回地说道。 范海清羞得耳根都红了,幸好幽暗中无人发觉。 陈无忌打了个哈哈道:“好的呢。” 范海清赌气地甩开他的手。不过,经过这一番对答,她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 洞**果然有各种奇怪的石头,还有很多钟乳石从头顶垂下来,滴着冰冷的水。如果不小心让这些水珠滴落在颈间,就会有一种汗毛炸起的透骨凉意。 众人很快就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洞壁回荡,在幽暗中更觉近在耳边。但实际上走了许久才发现地底下有一段河流。这条地下河从一个半月形的洞口流出,露出十几丈的水面,又消失在地下的洞穴中。 范海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景,不由啧啧称奇。 一行七人没有逗留,沿着河边徐徐而上,又来到了四通八达的石洞中,这时候开始有很多分岔路。为了安全,大家并没有分开。墨浅衣与邝化的武功最高,目力最好,每到一个分叉点就由他们两人决定往哪边走。 在弯弯曲曲的路上兜兜转转,他们在山洞里大概转悠了半个时辰。忽然眼前一亮,走到洞口处望了望,居然穿过了整座山,来到了山的另一边。 邝化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大家都摇摇头。墨浅衣道:“一路上我都没发现有特别的地方。好像就是普通的岩洞。” 陈无忌叹道:“看来我们得到的提示还是太少了。” 墨浅衣道:“要是有那么容易发现,这里的宝藏早就被人偷走了。”她用两个手掌搓了搓自己的脸,又轻轻拍了拍脸颊。 “走,再进去,这次走另外的岔路。” “放心,刚才走过的我已经做好记号了。” “好。”陈无忌与邝化齐声说道。毕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众人便按照刚才的顺序又进入了山洞中。这次转挑没走过的地方去,只要是能钻得过人的都会去试一试。有的曲折几回后是条断头路,有的迂回几次后是从别的洞口出去。这些洞口分布极广,在这座山的各个方向,还有的在半山腰。 又过了两个时辰,从最后一个洞口出来。已经是子夜时分,月上中天。大家都有些疲惫,弄了这么久,uu看书.ukanshu.cm始终没有发现遗忘之地的入口。 陈无忌都不禁为之气馁,“是不是还有一些关键信息被天策带在身上了?我感觉现在是在白忙活啊。” 墨浅衣道:“噤声。让我想一想。” 她用剑鞘在地上拨出一块平整的地方,然后闭上眼,静心默想。月光在她脸上照出一片圣洁的光芒。 其余人在四周护住她,各自打坐调息。周围只剩下山风吹荡的声音,以及虫子的鸣叫。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墨浅衣睁开眼睛,用剑鞘在地上龙飞凤舞地画起来。可能她冥想的时候已经想得很清楚,所以画得很快。 陈无忌凑过来,看着地上纠结如乱麻的线条,呆了一呆,“难道,这是洞穴的分布图?” 墨浅衣颔首道:“不错,我从小就方向感极强,走过一次的地方,我都可以画成地图。” 她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这是一项相当了不起的技能。 邝化也动容道:“神乎其技啊!这要是用在行军打仗上,那可真是了不得。墨小妹,你若是肯入职天威府,就凭这项神技,当一个偏将绰绰有余!” 墨浅衣轻笑道:“不说这些。你们都来看看,找找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众人过来围观,借着月色与火光,端详着地上的岩洞线路图。个个大皱眉头,苦苦思索。 陈无忌蓦然想起一件往事,激动得一拍大腿,“啊哈,我知道了!” 第119章 浓情 陈无忌想起在幻海的迷宫里,方念璇从一团乱麻似的线条中看出了破解机关的关键。 他依样画葫芦,按这个思路去看墨浅衣画的岩洞路线,果然看出了玄机。 墨浅衣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快说,你看到了什么?” 陈无忌笑吟吟地握住她的剑鞘,拖着她在那幅简易的图上指指点点,“诸位请看,这样,这样,这布局是不是很像一个粗糙的九宫八卦阵?” 墨浅衣与邝化眼前一亮,齐声道:“不错!” 墨浅衣语带兴奋,大力一掌拍在陈无忌的后背,“无忌,你很棒嘛!” 陈无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范海清忙扶住他。他苦笑道:“浅浅姐,我可是个伤兵,手下留情啊。” 墨浅衣高兴地绕着那幅图走来走去,“好啦,好啦,以后我会好好疼你的。” 范海清道:“无忌哥哥,这天地之力竟然如此鬼斧神工么?洞穴竟会是个八卦阵?” 陈无忌道:“不不不,我看这里有一半是天然,一半是人为。只是经过几百年的光阴,早就看不出人为的痕迹了。” “咦?”墨浅衣忽然道,“这里看起来有点不对啊,如果说这是九宫八卦阵,那么为何缺了西北一角,少了乾宫?” 邝化也抱着手道:“是啊,以大宗师的手笔,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陈无忌蹲下去抱着头,跟着琢磨起来。他用手指着一处地方,“这里是不是我们经过了两次的那条河?” 墨浅衣道:“是的。” 陈无忌双眼发光,猛地站起来,“那就是了。” 范海清望着他,“无忌哥哥,你又想到了什么?” 陈无忌道:“我想到了那条河也许原来不是河,而是路。” “在我们越州,这种地下河很多,不但经常会改道,还会随着季节水量变多或变少。” “里面那条河,说不定在三百年前是一条让人轻松通过的路哦。” 这会连邝化也投来赞赏的目光。墨浅衣恍然大悟地说道:“无忌,你说得对!从这条河逆流而上,正是乾宫所在,相信一定别有洞天。” 众人见事情终于有了进展,都忍不住喜上眉梢。墨浅衣拨拉几下,将地上的线路图抹去,带着大家回到了洞穴中。 不多时,又来到那条地下河。张羽他们举着火把走近河边,来到河水奔流而出的地方。可以看出水面与半月形的岩石有一尺宽的空隙。将火把伸过去,火苗立即斜斜地歪去一边,显然里面有风吹出来。但是火光所照不远,不知道里面有多长的距离。 “看来要有人先过去探一探路。”陈无忌沉吟道。 “我先过去。”张羽自告奋勇,“我水性好。” 墨浅衣道:“好。” 越州多山多水,木龙山弟子多谙水性,大家当然没异议。 张羽活动了一下手脚,探了探水温,拿着火把扑通跳进水里。他举着火把,单手划水,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慢慢地逆着水流游进了岩洞里。 刚开始还看得见火光随着流水晃动,过了片刻,不知道是他的火把熄灭了,还是河道弯曲,里面重新陷入黑暗中。 陈无忌低声问范海清会不会游泳,范海清说会一点点。陈无忌想了想,觉得要是运用水之武意,应该可以带得动她。于是他默默地运转真气,做好了提炼武意的准备。 大家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哗啦一声,张羽的脑袋从水面上露出来,甩了甩头发的水珠,他大声说道:“师兄你没猜错,里面真的别有洞天。就是我火把熄了,还没看真切,只好先出来告诉你们。” 他的衣服当然也是湿透的,所以他并没有上岸,呆在水里反而会暖和些。 “青云观的卢师兄,将你的火把给我,我来带路。大家在水面换气的时候,注意不要碰到头。” 卢上月应了一声好,将手里的火把扔给张羽。 大家都是行事果断的人,当即跳进水中。继续由张羽和欧大勇在前面开路。陈无忌和范海清在最后。 陈无忌拉着范海清的小手,运用起水之武意,抵住水流湍急的冲击力。范海清即使水性不佳,也压力一松,犹如鱼儿般自在。 火光照不到他们的所在,他们只是听着前面墨浅衣等人的声响,凭直觉前进。头上的空间狭小,充满了压迫感。在这静谧又紧张的气氛中,除了划水声,似乎还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 陈无忌心中一动,慢慢地靠近范海清,将手移到了她的腰间,轻轻地将她的躯体搂紧。幽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竭力压制的呼吸声透露出她的心情。 陈无忌轻轻地吻上她的小嘴,她身子一软,也不顾大家正在水中游动,手脚像八爪鱼般缠住陈无忌的后背,小巧的舌头主动探到陈无忌口中,uu看书.uukansh 激烈地迎合。 陈无忌如飞身直上九霄云外,又从云雾中急速飞堕,快乐得如在甜梦中。 两人情到浓时,极尽温柔缠绵之事。差点被水流冲走,陈无忌忙分出一只手来划水,又鼓足真气与武意,踏水而行中尚有余暇继续温存。 也不知道过了很久,对两人来说,可能只是倾情一吻的刹那。头上的空间豁然开朗,潮湿的空气扑鼻而来。两人忙分了开来。 墨浅衣在岸上喊道:“无忌!怎么那么慢?” “来了。”陈无忌匆匆应道。 好在那两支火把早被水打湿熄灭了,大家都处于黑暗中。范海清很快就恢复平静,低声说道:“我水性不好,无忌哥哥为了照顾我,让大家久等了。” 墨浅衣道:“没事。大家先弄干衣服。” 众人当中,范海清的武功最低,还没有达到武意护体的层次。所以还是陈无忌分出一道火之武意,为她逼出衣服里的水汽。 衣服干爽了,做事也爽快些。卢上月、张羽、欧大勇三人也重新点燃了火把。 但见此地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宫殿,高达几十丈,上面倒垂着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石笋,望之可畏,像是隐藏里黑暗中的怪兽的獠牙。阔有两亩之大,奇石嶙峋,高低不平,恰好被河流分为两半。 他们现在所处,算是河流的右岸。 第120章 敲门 他们很快就有所发现,右边的岩壁上有一处突出,像是半空中的平台一般。 众人施展轻身功夫,左弹右跳,攀岩而上。窄窄的平台勉强可供七人立足。 果不其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大洞口,只是洞口处有一块巨石堵得密密实实。 邝化上前推了一下,巨石纹丝不动。他吐气开声,全身武意激荡,双掌齐出。宗师级别的力量惊人,震得旁边的岩壁都抖动起来,数不清的小石块簌簌落下。但那块巨石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会,依然停留在原地。 陈无忌道:“邝大人,停手吧。太不对劲了,只怕这石头没搬开,岩洞倒是先要塌了。” 邝化知道他所言不虚,于是散去了劲力,只用武意四处查探。他沉声道:“石头后面是一条通道。南宫家的遗忘之地十有八九就是这里了。” 大家精神一振,随即又发起愁来。堵住洞口的巨石显然不是人力可以撬动,该怎么办呢?入宝山而空手回,这滋味太令人焦灼了。 墨浅衣也急了起来,叫他们高举火把,看看周围有没有机关布置。可惜找了许久仍是一无所获,周围就是平常的岩壁与石头。 到处张望的陈无忌忽然说道:“你们看对面是不是也有一个平台?” 邝化抢过一支火把,猛地吹了一口气,火苗呼呼长了几尺,光亮大增。按陈无忌所说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对面也有一个平台遥遥相对。 墨浅衣道:“不会错了。这么复杂的机关,一定是个大手笔。破解的关键应该是在那边。” 两边的距离大概有三十丈,中间还隔着一条河流。不过以他们的武功,这点距离不足为虑。 陈无忌道:“慢着,不用全部人都过去的。” 墨浅衣道:“对,还是要留几个人在这边观察情况。” 她素手一指,“你们三个留下来。”指的是卢上月和张羽、欧大勇三人。 三人听令。范海清欲言又止,似乎想留在这边。毕竟这么长的距离对她来说,要飞过去不是那么容易。陈无忌朝她摇摇头,示意她跟着自己。 自从那次留她一个人在客栈,结果惹出了滔天大祸后,他便对范海清有了一种近乎病态的保护欲,不敢让她轻易离开自己的视线。 陈无忌和墨浅衣各接过一支火把。邝化早已踏空而行,如履平地,轻飘飘地到了对面。 墨浅衣看着陈无忌紧拉住范海清的手,笑了一笑,单手持着火把,长腿一蹬,弹出了十几丈远,在半空中再将腰身一扭,优雅地旋转了一圈,翩然落在那边的平台上。 陈无忌低声对范海清说道:“不要怕。”然后握住她的手臂用力一甩,助她飞出了二十丈远。他自己则反手一掌拍向岩壁,借力飞去,在范海清力竭将坠之际,迅速拉住她的手,拖着她跃了过去。 墨浅衣取笑道:“无忌,你这是什么身法?双人大轻功吗?” 陈无忌面不改色,严肃地回答:“不错。这就是凤凰谷的绝世轻功,专供江湖侠侣使用,名为凤凰于飞。浅浅姐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哦。” 墨浅衣道:“哈哈哈,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挺好笑。” 范海清捶了一下陈无忌的腰间,不理会这两人的贫嘴,走到邝化身后。 邝化正凝神看着前面的岩壁,神色沉重。 陈无忌和墨浅衣拿着火把过来,借助火光,可以看到石壁光滑平整,上面有粗犷的线条勾勒出两扇紧闭的大门,在对应的位置还钉着两个大圆环,象征着现实中的门环。 陈无忌一愣,“这是石门吗?” 邝化道:“不是,是画在石壁上的。” 墨浅衣道:“这两个门环都是真的。” 陈无忌犹自不甘心地上前推了推。石壁当然毫无反应。 四人陷入了沉思。墨浅衣念叨着,“君门九重天,坟墓在万里。” “你们说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呢?” 陈无忌道:“坟墓在万里,对应的是这座山。君门,想必对应的是面前这两扇画出来的门吧。那九重天呢?代表着什么?” 范海清脱口而出,“难道是那九颗黑色的小铁球?” 陈无忌大赞,“清儿,你果然冰雪聪明。” 墨浅衣从怀里拿出那只装着黑球的小木盒,“若是如此,这小铁球又该用于何处?” 她这一问,立刻又让大家苦恼起来。这就好比有了钥匙却找不到钥匙孔,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想了半晌,陈无忌道:“罢了,罢了。试问我们去别人家拜访,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范海清答道:“敲门?” 墨浅衣扑哧一笑,“你们俩还真是夫唱妇随,心有灵犀。” 陈无忌白了她一眼,“你羡慕不来的。” 他抬手抓起左边的门环敲击石壁,笃笃笃。 之后又换成右边的门环,咚咚咚。 响声回荡在封闭的空间里,有一种诡异的节奏感,叫人心里发慌。 “咦?”陈无忌双眼一亮,抓住两个门环,u看书 ww.uuanhuco 轮流敲了一会。然后退到一边,笑着对墨浅衣说,“你听出来了吗?” 墨浅衣点点头,“我听出来了。左边是实心的响声,右边是空心的响声。” 她上前握住右边的门环用力往外拉,用上了强大的武道之意。只是门环不为所动,仍然稳稳地挂在石壁上。 陈无忌道:“邝大人?” “嗯。”邝化大步走过来,换下墨浅衣。澎拜的宗师级武意再次喷发,劲力四泻,散发出的气息让火光都差点熄灭。 随着一声巨响,门环连同一大片石块被他扯了下来,露出一个酒杯口般大小的小洞。 陈无忌过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浅浅姐,快来。” 墨浅衣道:“我知道啦。”她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小铁球塞进洞中,洞里的通道是倾斜的,铁球很快就带着嘀嘀沥沥的微响一路滚下去,良久才传上来叮的一声,那是到了底的声音。 众人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却再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陈无忌道:“九重天哦,不要小气,都塞进去看看。” 墨浅衣依言一口气将剩下的八颗小铁球依次塞进去,在这些小铁球滚落到底后,很快在下方某个隐秘的地传来了轻微的咔嚓声。 但此后又再无别的声息,一切如常。 这下连陈无忌也迷惑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呢! 第121章 开门 正当他们束手无策之际,对面的张羽喊道:“大家快看,水位在降低!” 陈无忌等人从平台上跃下,来到河边一看。果然,河水在飞快地变浅,而且消失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范海清大奇,“无忌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陈无忌道:“可能我们刚才触发了机关,在上游某处出现了新的通道,把这条地下河的水引走了。” “不错。”墨浅衣道,“这应该是最好的解释。” 就在河水快要见底的时候,地下传来沉闷的响声,不一会,整面石壁都震动起来。巨响久久地回荡,震耳欲聋。 上面的张羽等人大叫起来,“门开了!门开了!” 邝化一马当先,两三个起落就上去了。 陈无忌三人紧随其后,到平台上一看,原先的巨石正抖动着徐徐下降,直到与平台地面持平才咔嚓一声停住。 墨浅衣道:“我明白了。原来是用河水的力量推动下面的机关,这机关连着巨石下的托盘,托盘下沉,石头自然下落。靠人力是推不动的。” 七人喜笑颜开。洞中不知日月,但纷扰了这么久,想来外面就快要天亮了。劳心劳力,就算是练武之人也会有困顿之意,说不累是假的。如今终于打开南宫家的遗忘之地,才又振奋起来,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 事不宜迟,还是按着原来的顺序走进去。 走了百十步后,连续转了两个弯,眼前景致大不相同,可以明显看出这里经过了人工改造。 石砖砌成的通道,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到处渗水,砖缝间还长出了一簇一簇的青苔。 众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所幸再没有遇到什么机关。不一会,来到一个大石室。 火把照见墙壁上凿有数个灯台,入口处有一个瓦罐。张羽将其揭开看了看,“咦,居然是灯油。”于是他提起来为各个灯台添满灯油,上面的灯芯居然还能点燃。他一路点过去,很快满室皆亮。 “啊。”范海清发出惊呼。 室内空荡荡的,靠近墙壁处有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具骷髅,望之阴森可怖。 想来这就是南宫家的一代人杰,南宫飞的遗骨。 众人默然。邝化带头上前,领着大家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侧边还有一条短短的通道,通往三间小石室。 众人并不忙着去小石室里搜索,因为骷髅后面的墙壁上刻有一套图谱。 那是数十个画得活灵活现的小人,动作千姿百态,排列成行,按顺序看过去,似乎是一套完整的身法。 众人才看了第一行就大感精妙,目光再也移不开。一边细心观察图形,一边揣摩着动作。 由于没有心法注解,只得其形。大家下意识地用自己宗门的功法来模仿。刚开始几行还觉得挺容易,感悟之后对自己武意的提高颇有帮助。但越往后看,越发晦涩难懂。有些动作连接得非常突兀,比如上一个动作还是前冲,下一个动作就是横移。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姿势,几乎超出了人体的极限。 被这图谱吸引住后,各人体内的真气不自觉地跟着运转,并随着图形越来越复杂,真气不由自主地越来越难以控制。 最先坚持不住的是范海清,她毕竟才刚刚触摸到武道之意的门槛。气息一但紊乱便难以为继。她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陈无忌忙扶住她,让她坐下调息,又注入一道平和的真气,助她压制住丹田内翻腾不已的气息。 陈无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好好调息。放心,等我学会了再教你。” 范海清笑着点了点头。 忽听扑扑扑三声,卢上月、张羽、欧大勇发出闷哼,跌坐在地。显然也是支撑不住,赶忙打坐调息。 最后只有邝化、墨浅衣与陈无忌能坚持看完整套身法。但墨浅衣也是到了极限,刚看完就马上盘腿闭目,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内息到了快要溃散的边缘。 邝化毕竟是踏入宗师境界已久的人,获益最多。他看着神情轻松的陈无忌说道:“想不到以你的境界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陈无忌道:“让你见笑了。我只是苦修了一段时间忍耐力而已。”他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丹田经过了改造,真气充沛,而且气海受损,反而让动荡的武意轻易发泄出去。 不过他也只是死记硬背了这套身法,当中的意境还需慢慢领会。 陈无忌又道:“邝大人,你见多识广,可知这套身法叫什么名堂?” 邝化沉吟道:“这套身法诡异多变,在常理中有不可描述的变化。在对敌的时候施展出来,会有出人意表的效果。如果我所想不差,这应该是失传已久的鱼龙变。” 逆流而上之鱼,跃过龙门可化龙。从平凡之躯蜕变为神,u看书ww.uukanshu.co 这当中的变化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由鱼化龙,何其之难。变化之际,须有化身。以真化幻,再凝幻成真。如幻如真,方得大道。” 他这句话说得艰涩难明,虚无缥缈。 陈无忌知道这是他乍得神功,激动之下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当然不敢错过,细嚼当中真意,对这套鱼龙变身法的感悟又深了一层。 邝化又对其他人说道:“这图谱似有魔力,观想的时候会引动你们的真气,激发武意的动荡。你们修为还不够,容易走火入魔。万万不可贪心。”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毕竟人心自私,自己学到了绝世神功,自然希望其他人不要学会才好。 不过陈无忌知道他说修习此法容易走火入魔并非假话。便对恢复了神气的五人说道:“我们先去其他石室看看吧。” 范海清心性淡泊,另外几人又是有着门派暗卫身份的精英弟子,拿得起放得下。没有太多留恋,马上起身。 另外三间密室呈品字形,连门都没有。自从通过巨石堵住的洞口进来后,就再没有见到别的机关。大概南宫飞的想法是只要有人通过第一关的考验,就是有缘人了,那么里面的东西随便拿就是了。 不计生前事,何惜身后名。这才是大宗师应有的气度吧。 众人先来到左边那一间密室。才一进去,个个看得张口结舌,心跳加速。 第122章 宝藏 这一间密室里,堆满了奇珍异宝。 有一锭锭完全没变色的黄金,有一堆堆大小均匀的珍珠,有数不尽的造型各异的玉石。 “哎呀呀,南宫家真是富可敌国。这间房子里的财宝抵得上一个州十年的赋税了吧。”墨浅衣感叹道。 “我看不止吧。”陈无忌道,“我看够得上大夏一年的税收了。” 巨额的财宝的冲击力太大了,每个人的眼里都在刹那间闪过贪婪之色。 墨浅衣美目顾盼,笑着说道:“这样吧,每人可以挑选三样,剩下的让我上交宗门。如何?” 在开始的震撼过后,邝化似乎看淡了许多,径自取了几锭黄金便袖手旁观。 陈无忌也很快就对这些身外之物兴趣不大,在珍珠堆里拨拉几下,挑了一对小而通透的明珠便不再理会。 范海清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扑到玉石堆里左挑右拣,好一会才找到一块心形玉佩,心满意足地站到一边。 其他人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喜爱之物,心情相当畅快。 于是他们迅速走进了右边的那间密室。 走在后面的陈无忌悄悄将那两颗明珠塞到范海清手里,低声在她耳边说,“出去以后打一副耳环,清儿带上了一定很好看。” 范海清俏脸一红,转手将心形玉佩放到陈无忌手中,“我也为无忌哥哥挑了一份礼物呢。” 两人相视一笑,连空气都变得甜蜜起来。 再看这一间石室,三面墙壁都凿出了一列列的凹槽,里面放着一本本书册。 “哇,武功秘籍!”墨浅衣惊呼道。 邝化早已一个箭步过去,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陈无忌急忙喊道:“邝大人,小心纸张!” 他以为经过几百年的光阴,这里的空气又潮湿,书册的纸张怕是快要腐朽了。 邝化沉声道:“不用慌。这些书是用丝帛做的。” 陈无忌这才松了口气,走过去看了看,果然这些书都是丝帛制成,保存得相当完好,上面的字迹也没有褪色。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对武功秘籍当然是充满兴趣。这里又是大宗师的收藏,一定是各种神功秘技,怎不让人兴奋期待。个个扑过去,如痴如醉地翻看起来。 什么霹雳电光拳,什么黯然销魂掌,什么迷踪连环腿,什么刀法剑法棍法,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墨浅衣一副肉痛不已的表情,“各位,各位,还是刚才那样,每人任选三样好不好?” “好。”邝化先开口道。 虽然身处宝山,但是宗师高手的定力不可小觑。他境界颇高,深明贪多嚼不烂的道理,适合自己的才是有用的。 陈无忌和他是一样的想法,先去看一遍封面,想找一找有没有专门温养丹田和气海的功法。结果大失所望,里面并没有这方面的内功心法。最后找到一本名为怒火冲天的拳法。这名字够直白,内容也简单。陈无忌粗略地看了一下,这拳法只有三式,只攻不守,借助愤怒的情绪可以爆发出很大的威力。他暗忖这拳法契合自己的火之武意,不妨修习一番。 于是他将这本拳法放入怀中。 经过点算,有两面的墙壁放着的是武功秘籍,剩下一面墙上的是各种丹药的处方。 大家看得十分投入,这些书册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保存,字里行间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陈无忌看见范海清不停踱步,似乎难以取舍。便过去帮她拿了一本刀法,一本腿法。然后叫她将她自己的名额都换成丹药处方。 她的武道境界还不够高,不必着急于修习这些高层次武功。凤凰谷是八大派里最擅长治疗的门派,不如拿了这些丹方去上交宗门换取功勋,对她以后的修行将有极大的帮助。 范海清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一一照做。 其他人也很快挑选好适合自己的武功。 墨浅衣拍手道:“果然不虚此行。我更期待最后一间房里有什么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马上过去看看。”陈无忌笑道。 “好啊!”大家哄然作答,笑声回荡在石室内,让人觉得格外愉快。 来到中间的石室,又是一番不同的光景。 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神兵利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带尖的,带刺的,带棱的,无所不有。 陈无忌眼前一亮,闪身过去,从一堆长剑里抽出一把细长的陌刀。 自从在大漠里丢失了兵器后,他就再没有佩过刀。主要是武功全失了一段时期,有没有兵器也没区别。等他在凤凰谷开始恢复武功,又远离了木龙山。他用惯了门派特有的陌刀,用其他的长刀总觉得不顺手。 兵器也是讲眼缘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把看着像剑其实是刀的家伙。 刀鞘上覆盖着一层暗黑的鲛鱼皮,握起来手感十分舒服。刀柄是用深海玄铁做的,黝黑发亮,刻着细密的花纹,易于紧贴手掌,便于发力。 随着陈无忌拔刀的动作,刀身铮然作响,室内亮起一道火红的光华。 “咦?”众人低呼道。 这把刀的刀身竟发着淡淡的红光,若是横刀于前,可以映照得人须发皆赤。 邝化道:“好刀!刀含赤血,锋利无匹。打造这把刀的铸造师,不但铸剑技艺高超,武道境界也应该是大宗师的层次。如此才能以自身精血混合着武道之意来祭刀。你可细看,刀芒中有一丝精湛的武意在流转不息。” “我没记错的话,你参悟了水火两种武意吧。这把刀里封存着的武意是火属性的。你用火之武意去使用它,自然是如虎添翼。等你到了宗师级别,你还可以用自己的武意去温养这把刀,uu看书uknshu这样它蕴藏的武道之意就可以生生不息。但你们木龙山的刀法重在水意,与之相冲,你可要好好取舍了。” 陈无忌笑吟吟地将刀插回鞘中,美滋滋地系在腰间。反正现在气海还没修复,以后自己专修哪一种武意还说不定呢。难得有一把顺手的兵器,不管那么多了,先笑纳。 旁边的张羽和欧大勇都投来艳羡的目光。这把刀实在是太光彩夺目了,用刀的人岂会不心动。不过陈无忌的嫡传弟子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争又争不过,抢又不能抢。加上他们只参悟了水之武意,听了邝化后面的一番话后也就更加释然了。 陈无忌心情愉快,“邝大人,真看不出你知识如此渊博,了不起啊。就请邝大人为这把刀取个名字吧。” 邝化随口说道:“不如就叫红月刀吧。刀锋如月,刀气火红。” 陈无忌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好。”虽然这名字有点随意,还有点女性化,不过意境还不错,那就先这样叫着吧。 说话间,邝化也挑了一把大刀,挥舞几招,似乎甚觉满意。 而其他人就好像没看到什么合心意的,毕竟自己的随身兵器用得久了,既顺手又有感情,不太想换。 陈无忌正想着帮范海清找找看有没有趁手的兵器。 外面的大石室传来一下细微的响声。 邝化怒喝道:“什么人!” 第123章 黄雀在后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众人冲到大石室内,见到南宫飞的遗骨散落一地,一个干瘦的人影,正从石床上的一个凹槽里拿了一卷书册塞进怀里。 墨浅衣怒斥道:“海过真!原来是你!” 陈无忌道:“是你们青云观的人?” 卢上月面沉似水,插话道:“他就是那个代号天策的云海。” 海过真发出夜枭一样桀桀桀的笑声,“难得卢兄弟还记得海某。” 卢上月呸了一声,“叛徒!我恨不得撕你的皮拆你的骨。” 墨浅衣冷哼道:“不必和他废话。海过真啊海过真,你好大的胆子,快跟我回宗门受审,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狗命。” 海过真露出嘲笑的表情,“是吗?我的墨大师姐。真跟了你回去,难道你会不废去我的武功?成了废人的我,和被你杀了又有什么区别?” 邝化上前一步,低沉地说道:“把你刚拿到的东西拿出来!” 海过真的嘲笑之色更浓,“想要啊?来拿啊!” 邝化二话不说,一刀挥出。 “咦?”他一出手,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劲。 这一刀是那么的平淡无奇,刚凝聚出来的武意立刻消散,只剩一缕微弱的刀风轻飘飘地荡向海过真,完全不是宗师高手的水准,反而像是刚学会一招半式的小孩子在玩过家家的游戏。 海过真轻蔑地笑了笑,轻轻松松地闪过一边。 墨浅衣试着催发武意,骇然发现自己的丹田里空空如也,别说武意了,就连真气都凝聚不起来。她怒喝道:“好贼子,你什么时候下了毒?” 其他人闻言跟着运转真气,顿时也发觉自己全身无力。而且境界越高的人影响越大,眼看邝化全身软绵绵地到下去,盘腿坐着,牙关紧咬地一次又一次运功。反而是武功最低的范海清变化不大,一脸惊恐地望着大家。 海过真眼带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说起来还得多谢你们送我去逆天盟当卧底,要不然我也拿不到这黯然化功散。” “为了获取那些魔头的信任,你知道我吃了多少的苦头吗!为了上位,我要做得比狗还下贱!” 危急关头,墨浅衣反而恢复了平静,“哼,当初是你自己主动要求去逆天盟卧底的,今天你要埋怨谁?” 海过真道:“我只不过想装装样子而已,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而已!” 墨浅衣一愣,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卢上月怪叫道:“你这个丑八怪也想得到墨师姐的青睐,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无忌真是哭笑不得,原来这个青云观的叛徒竟然是因为对墨浅衣心生爱慕,才自告奋勇去做卧底,然后又没有勇气捱下去,加上遗忘之地的诱惑,所以宁愿得罪两大势力也要叛逃。 海过真嘿嘿笑了两声,“卢上月,我是癞蛤蟆?那你现在是什么?你连癞蛤蟆都做不了,你就是一摊等死的烂肉,等会我要你亲眼看着你亲爱的师姐在我胯下求饶!” 卢上月怒不可遏,想要冲过去,刚迈出步子就不由自主地跌倒。躺在地上的他,眼角忍不住留下一滴泪珠。 海过真不再理会他,瞥了一眼正在竭力运功身体微微抖动的邝化,“别费劲了。这是逆天盟在黯然销魂膏的基础上精心研制出来的毒药。对宗师境界的人尤其有效。” 陈无忌想起在桂花城的时候,木龙山的内奸也曾经将这种可以无声无息间散去武者功力的毒药放在蜡烛里,让当晚木龙别院大厅里的人都中了毒。 逆天盟果然是邪魔外道,在用毒方面的鬼点子层出不穷。 墨浅衣虽然没有反击之力,但她还是非常镇定,“海过真,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海过真大概觉得胜券在握,可以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便笑着答道:“你们莫忘记了,你们手上的铁片和铁球可是我托运的镖啊。” “我当然是知道了南宫家的遗忘之地在哪里,才会从逆天盟叛逃的啊。” “只是逆天盟那帮人追得我实在太紧,我才不得不以托镖来转移视线。这趟镖的走向也是我装作不经意地透露给逆天盟的啊。” 陈无忌和范海清这才明白逆天盟为什么会盯上这趟镖。只是逆天盟的人怀疑海过真在故弄玄虚,所以只派出少量的低级别人员去截杀,以致没有得手。进入洛州地界后,慑于天威府的强势,他们也不敢继续采取大规模的行动。又碰到陈无忌这个意外出现的人物,后面的一系列变化才超出了逆天盟的控制。 海过真似乎要卖弄自己的计谋,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我看了铁片上的字,u看书 w.uukashu.cm我就知道南宫家的遗忘之地是在这座山里了。当然我也知道像这样的宝藏之地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所以我才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啊。” “最重要的是,关键的东西只有我知晓。”他拍了拍怀里的书册,“只有我才知道南宫飞真正的无价之宝藏在哪里和怎么得到。” “大宗师破境的心法诀窍!几百年来独独一份!” 他越说越兴奋,“我从金台城就一路跟着你们,看着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宗师高手,见到了死人的遗物,一样是见宝眼开,俗不可耐。可笑啊可笑。” 众人回想起刚才见到宝藏的失态,放松了警惕,连后面有人跟踪都没察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家脸上都有惭愧之色闪过,但一想到海过真居然拿到了南宫飞遗留的大宗师破境心法诀窍,心里更是又惊又怒。 邝化气得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海过真又道:“等我杀了你们,拿走这里的武功秘籍去修行,总有一日会成为大宗师。可惜你们是见不到我那时的威风了。” 他脸上浮现出病态的亢奋,注视着脸若冰霜的墨浅衣,双眼像要喷出火来,“嘿嘿,我的好师姐,我会让你活得比他们久一些的。” 墨浅衣转头看着大家,“抱歉了,我们青云观出了败类,连累大家了。” 她的语气平静而决绝,显然是下了宁可自杀也不受海过真侮辱的决心! 第124章 情殇 陈无忌忙开口道:“慢着!” 他在去凤凰谷的路上,得到师傅叶潇瑶的指点,利用经过阳极火玉的能量和大宗师的掌力淬炼过的躯体,可以不经丹田就能外放真气伤敌。因此他虽然同样中了黯然化功散的毒,但是他还是保留着杀手锏,并不会束手待毙。 之所以冷眼旁观,看着海过真张狂了许久,他只是想听到更多的前因后果和拖延时间。 如今见到墨浅衣抱了必死的决心,宁愿自杀也不可受辱。他当然不能再龟缩下去了。 陈无忌如离弦之箭,整个人撞向海过真。 海过真大惊失色,“你还能动?”忙打出一掌,真气激荡,呼呼生风。显然是武道二品高阶的境界。 陈无忌冲势不减,这样的掌风打在他身上,只让他轻微地晃了一晃。他的身体经过长久的真气淬体,早已坚不可摧。 海过真连忙拔剑,催动武道之意,剑光吞吐着寒芒,刺向陈无忌的胸膛。 陈无忌侧过身子,大力一掌拍在剑身上,海过真的长剑立即荡向一边。而他的右手迅速曲起,手肘狠狠地打在海过真的心口处。 海过真的护体武意被这一击打得几乎溃散,陈无忌的力量之大让他真切地感到痛彻心扉,身子飞了起来。 陈无忌积聚已久的真气从手上腿上喷发出来,化作有若实质的劲风,分成上中下三路射向海过真。 海过真忙调动武道之意凝结在身上,如立了一面盾牌保护自己,但他的身子却没能停下来,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砰砰砰,火药爆炸般的响声响起,陈无忌的真气打在海过真的武意上。 陈无忌双足一蹬,侧着身用肩头向前,猛然撞在那团武道之意上。下一个刹那,他的血肉之躯就撞散了这淡淡一层的武意,如鬼魅般快捷地到了海过真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陈无忌的暴起反击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众人是看得目瞪口呆,震撼不已。几乎疑心陈无忌是不是对这个黯然化功散免疫,不然为何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墨浅衣情不自禁地喝了个彩,“好!” 就连地上的邝化也为之动容,居然能以血肉之躯冲撞武道之意,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啊。这陈无忌不是说气海破损吗,为何还有如此暴戾的战斗力? 陈无忌还没有空看他们,他眼里只有近在咫尺的海过真。他用左手往上一架,托住海过真想挥剑斩下的手臂,右手握拳如鹤嘴,狠狠地朝着海过真的眼角敲去。 海过真发出一声怒吼,飞起一脚踹去陈无忌的腰间,同时将头偏了一下。 他这一脚踢在陈无忌身上如踢在铁板,脚趾头都断了几根,但好歹也让陈无忌晃了一下,陈无忌的右拳擦着他的耳朵打在墙壁上。 室内爆发出一声巨响,石块飞溅。 海过真恼羞成怒,眼见近身缠斗落于下风,他也是个狠人,鼓起全身的劲力汇聚在头顶上,狠狠地一个头槌砸在陈无忌的额头上。 陈无忌用四肢调动真气外放需要较长的时间,所以追求的是一击得手。现在海过真虽然狼狈,但并未真正受伤。而他旧力已消,新力未生,只得硬受了这一头槌,当即被撞得眼冒金星,退了三步。 海过真哪会迟疑,得势不饶人,又是一脚踢出,正中陈无忌的胸膛。 陈无忌纵是铁打的身躯,被武道二品高阶的高手踢个正中,也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跌落在地。 “无忌!” “师兄!” 众人齐声惊呼。 陈无忌顾不上回应他们,从地上飞快地爬起来,拼命地凝聚真气。他刚开始想着出其不意,全力一击打伤得意忘形的海过真,占了先机后可以缓一口气,拖住时间让邝化等人恢复。 他知道黯然销魂膏的药效是会在半个时辰后自动消失的,这黯然化功散源自此物,想来药力也是差不多,无需解药也可自行恢复。需要的只是时间! 可惜海过真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这全力一击只让他受了点轻伤。 海过真狞笑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吓我一跳,原来只有武道四品高阶的功力。受死吧!” 他一剑劈过来,浩荡的剑意倾泻而下。 陈无忌堪堪聚起一些真气,连忙全部放出来,凝结出一个气团挡在前面。同时他的身体飞快地朝旁边躲避。 刷! 海过真的剑意轻易地劈开陈无忌的真气,白光一闪,在陈无忌的左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飞溅。 “无忌哥哥!”范海清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奔过来。她武功最低微,黯然化功散对她的伤害也最少,至少她还有行动之力。木龙山的那两个暗卫,张羽和欧大勇想要过来救护陈无忌却是有心无力,动也不能动。 陈无忌举起右手挡住她,“不要过来!” 海过真却走得近了,又是一剑刺来,“敢坏我好事,先杀了你!” 剑芒如电,势不可挡。 陈无忌凝聚真气也来不及了,无力地举起手掌,要用血肉之躯来硬受这一剑。 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范海清尖叫着扑到陈无忌身前,无所畏惧地迎上锋利的剑尖。 噗! 海过真的长剑穿透了范海清的身体,插在陈无忌的腹部。 “清儿!” 陈无忌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声音之大,震得每个人的耳朵嗡嗡作响,uu看书 ww.uukashu.om 经久不息。 身体的疼痛,心脏裂开的剧痛,失去知觉的躯壳,激烈动荡的灵魂,让陈无忌体内骤然爆发出澎拜汹涌的真气,他不假思索地挥掌作刀,武道之意自然而然地喷发。 月色刀光! 海过真面色剧变,连剑都来不及拔出,飞快地后退,身形闪动,凝聚了最大的武道之意来闪避。 但这饱含悲愤的一刀,如凄美的月色,天上地下,无人可避! 海过真发出凄厉的叫声,右手的手臂被齐根斩断,带着血花飞扬起来又跌落。 陈无忌忍痛推开范海清的身体,和连着两人的那把剑。双目通红,面目狰狞,像是要吃人一样,拔出了光华夺目的红月刀。 刚才他还运用不了武道之意,所以没有用刀,而是用拳脚功夫,采用近身之术攻击海过真。 现在,怒火冲天的他,要用刀将海过真斩成肉碎,碎尸万段! 海过真早吓得面无血色,自知打不过恢复了武道境界的陈无忌,而这里最重要的宝物又落在他手,哪还敢逗留。用上了他这辈子最快的身法,几个闪动,往山洞外遁去。 陈无忌一边乱舞着长刀,刀意纵横,斩得四处石头碎裂,一边追了出去。 外面一片黑暗,海过真已经逃得远远了。 他在岩洞口发出悲怆的嚎叫,“海过真,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第125章 黯然销魂者 陈无忌跌跌撞撞地回到大石室。 邝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墨浅衣悲伤地对他摇摇头。 范海清的身躯躺在冰冷的地上,已经香消玉殒。 陈无忌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挣扎着,半跪半爬地来到范海清身边,轻轻地,轻轻地,像是怕把她惊醒地,托起她的头。 范海清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的美丽,熟睡般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一动不动,秀气的鼻子还是那么可爱,唇边凝固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无忌哥哥。”这是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无忌哥哥,无忌哥哥,无忌哥哥,似有无数个她在耳边温柔地轻唤。陈无忌张嘴无声,面容扭曲。他拔出那柄该死的长剑,然后紧紧地将范海清冰冷的躯体搂在怀中。他手臂上的鲜血蜿蜒地流过他的手掌,滴落在范海清的衣裳上,但他无知无觉。 没有人敢出声惊扰他。 张羽和欧大勇憋屈地低下头,卢上月难受地闭上眼,邝化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墨浅衣流下两行清泪。 陈无忌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他想起雨夜中的破庙,那个活泼热情的美少女对他说:“这位小哥,过来一起烤火吧。” 他想起深山里的逃亡,范海清拿出他给的纱巾,“无忌哥哥,擦擦汗吧。” 他想起初到戏班的第一晚,两人共处一室的拘谨和辗转难眠,以及那一夜极美的月色中,练刀共舞的身影。 他想起在戏班里无人在旁的时候,她巧笑倩兮,摆弄着陈旧的戏服,“无忌哥哥,我做花旦好不好?” 他想起自己怒闯兴城卫救出她的那一刻,她目光里无限的惊喜和掩饰不住的情意。 他想起在洞外的地下河里两人倾情拥吻的瞬间。 两人相处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很短,但陈无忌觉得像是过完了自己的一生。有些人,即使朝夕相处,也会陌生得相隔了几座大山。有些人,一经相见,就是久别重逢。 过往的片段,像一把把尖锐锋利的刀刃,来回穿梭地切割他的心脏。 甜蜜的回忆,既给他留下难以忘却的快乐,又给他带来凌迟处死的痛苦。 不知不觉,陈无忌的双眼中流下红色的眼泪。 血泪。 一直关注着他的墨浅衣不得不开口喊道:“无忌,醒醒!” 再让陈无忌在心魔中沉沦下去,他很快就会经脉尽断,衰弱致死。 “范姑娘对你一往情深,奋不顾身,求仁得仁。你万万不可辜负了她对你的守护。快醒过来,你手上的伤要快点包扎了,不然你的血就要流光啦!”墨浅衣高喊道。 邝化这时也转过头喝道:“陈无忌!为她报仇才是男子汉!” 听到报仇二字,陈无忌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在手臂上的几处穴位点了点,止住流血。他发出猛兽的低吟,“不错,报仇!” 他定定地望着墨浅衣,“如果青云观有海过真的消息,请以最快的速度告知我。” 墨浅衣认真地点头,“他将是我云海的头号通缉犯。如果查到他的下落,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如果抓到他,我会亲自将他交到你手上,由你处置。” 邝化也严肃地说道:“放心,出去后我会动用天威府的力量搜捕他。天上地下,没有他藏身之处。” “好!”陈无忌总算恢复了几分神采,但仍然怔怔地抱着范海清的身体,过了好一会才拭去脸上的泪。 他茫然地扫视着周围。其余人看他恢复正常,都松了一口气,重新凝神运功,争取快一点抵消黯然化功散的药效。 经过刚才沉痛的教训,大家都害怕还有别的不速之客出现。所幸洞口外静悄悄的,只有河流低低的呜咽声。 陈无忌不经意地看到地上的某根骸骨,想起一代大宗师南宫飞的遗骨被海过真从石床上拨了下来,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小心地将范海清冰冷的身体平放下来,佝偻着腰,将地上散乱的骸骨一根根地捡起,重新放到石床上。 等到他沉默地将最后一根骨头摆好,才留意到石床上有一个打开了的凹槽。想必那个狡猾的海过真就是从这里拿走了天下武者梦寐以求的大宗师破境心法秘诀。 他端详了一会空空如也的凹槽,又在旁边摸索了一会,找到了一个按钮,便随便地按动了一下。一块石板发出细微的声响,滑动过来,严丝合缝地盖住凹槽。石床又变回原来的平平无奇。 一时不察,竟遭暗算。陈无忌百感交集,手掌重重地在凹槽上方拍了拍。 出乎意料,在原凹槽的左边居然又有一块石板开始移动,慢慢地露出了另一个凹槽。 这个凹槽里也有一卷绢黄的书册。 陈无忌一愣,伸手将书卷拿出来,uu看书 .uukansh 徐徐展开。迎面第一句是五个大字,“破天诀前篇” 咦,这? 陈无忌在电光石火间忽然明白了。海过真一路尾随进来,趁机下毒后,直奔石床取走南宫飞最大的秘密。但是他得到的信息是秘诀在床上,却不知道秘诀分为前后两篇,加上他很快就惊动了墨浅衣等人,匆忙间只拿走了破天诀后篇。 果然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如果不是他粗暴地将南宫飞的遗骨扫落地下,陈无忌也就不会出于对前辈大宗师的尊敬去捡拾遗骨,从而发现床上的机关。 而海过真想凭着不完整的心法去突破宗师境界,恐怕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可笑他机关算尽,终究成泡影。 陈无忌一念及此,心头的郁气都淡了几分。 邝化与墨浅衣最先发现了他的异样。邝化道:“你找到了什么?” “破天诀前篇。”陈无忌答道。看着邝化迅速瞪大的眼睛,他心中一动,飞快地将书册卷起。 清了清嗓子,他先对墨浅衣说道:“浅浅姐,这书卷是我发现的,可否让我作主定夺?” 墨浅衣眼神明亮,显然在心里不住地盘算。她也是玲珑心思,哪会不明白这就是海过真拿漏了的重要心法。但她想了片刻后,轻声道:“可以。” 陈无忌道:“那就先谢过浅浅姐了。” 他转而对邝化说道:“邝大人,我想和你作个交易。” 第126章 后事 邝化也不是蠢人,从陈无忌拿到书卷的地方,和心法的名字破天诀,都可以推测出这卷书册就是南宫飞晋级大宗师的破境心得,是海过真千方百计想得到却漏拿了的最大宝藏。 他双目灼灼地盯着陈无忌,“请说。” 陈无忌道:“我愿以这卷秘诀换邝大人一个承诺。” 邝化道:“什么承诺?” 陈无忌道:“他日我有求于邝大人的时候,请邝大人全力助我一次。”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发现邝化这个人虽然寡言少语,但是性格沉稳,是个有雄心的人。加上这次在遗忘之地里收获甚丰,以后在天威府里肯定前途无限。 邝化不假思索地答应,“可以。无忌老弟,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虽然朝廷有规定,我天威府不可随便与门派中人结交。但今日一役,我已将你视为过命的兄弟。日后但凡有用得上老哥我的地方,我必义不容辞!” 陈无忌道:“好。邝老哥是个爽快人!”他将手一扬,那本破天诀前篇便飞到了邝化怀里。 邝化喜不自胜,哈哈大笑,情绪激动之下竟然恢复了几分功力。他迫不及待地展开书卷,囫囵吞枣地粗看一遍,书中对宗师破境的诀窍多有精妙见解,对他大有裨益。他激动地说道:“太好了,虽然只是一本前篇,却也解开了我诸多的迷惑。” “这份大礼实在无以为报,无忌老弟,只要你们木龙山有用得上老哥我的地方,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然咯,青云观的几位,我也是感激不尽,但凡我做得到的,我都会倾力而为。” 张羽和欧大勇没有什么异常,卢上月倒是有点动容,那可是大宗师的破境秘诀啊,多少武者做梦都想得到一本这样的东西,陈无忌居然就这样看都不看就送人了。他瞄了墨浅衣一眼,欲言又止。 墨浅衣却神情轻松地说道:“那我也谢谢邝大人的好意了。” 大宗师的破境秘诀,对普通人来说是无价之宝,对位居竞争激烈的天威府中的邝化来说也是极其珍贵的宝物。但是对于她与陈无忌这种门派嫡传弟子来说,吸引力就没那么大了。作为门派的重点培养对象,当你修行到宗师巅峰的时候,自然会得到门派大宗师的指点。而且门派大宗师对本门心法武功了如指掌,指点也会更加精准,比这本三百年的古人之物有用多了。 所以刚才陈无忌开口要这本秘诀的拥有权时,她很快就衡量出得失,作了个顺水人情。更何况,将人心往黑暗里想,当时只有陈无忌一个人恢复了功力,要对付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因此她毫不犹豫地顺水推舟,任由陈无忌利用这本秘诀与邝化结交。 很快,半个时辰就过去了。众人都恢复了武道境界,死里逃生,真叫人感慨万千。 墨浅衣道:“无忌,虽然范姑娘为此殒命,但也多得你的决死一战,打跑了海过真,救了我等性命。我青云观也是欠下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 陈无忌黯然道:“不,这是清儿的人情。” 墨浅衣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他。 陈无忌又道:“不过,正好我也有求于你们青云观。这些天一直找不到好时机对你说,但是你执掌云海,相信你也有所耳闻,我想请你们青云观的前辈为我出手修复气海。” 墨浅衣沉吟道:“我的确知道了一些情况,你们木龙山的大宗师昊极真人也拜托了我青云观的守月真人,请我师傅出手相助。” 陈无忌道:“你师傅?掌门明海道人么?” 墨浅衣道:“不错。修复气海的神功可不是一般人就能练会的,目前只有我师傅会。据他老人家说,替人修复气海还有很多的限制,非常复杂。按理说,你并不是我青云观弟子,很难请得动我师傅出手的。但这次寻找遗忘之地,你出力甚多。我会详细向师傅禀明,力劝他老人家为你疗伤。” 陈无忌道:“那就谢谢浅浅姐了。” 邝化插话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出去吧。无忌要在下个月的端午之前赶到京城呢。” 大家便收拾起来,原路返回,出到大坟山山脚下,已是翌日中午。 墨浅衣命卢上月去召集附近的云海。为了安全地将这里的宝藏快速运回青云观,再也顾不得掩饰行藏,只能大张旗鼓地行动了。 短暂的休息后,陈无忌含泪将范海清的尸体就地火化。他将精明能干的张羽唤过来,叫他联络木龙山的龙隐,用最快的速度将范海清的骨灰和她在这里得到的宝物送到洛州西峰镇,一定要亲手交给她的父亲范朝。 他本来还想叫张羽转达几句抱歉的话,uu看书ww.uukans 但想了想,什么言语也无法修补痛失爱女的老人的心中创伤。大仇未报,他也无颜去见范朝。 最后,只有墨浅衣、邝化、欧大勇三人陪着陈无忌赶往青云观。 利用青云观的势力,他们不停地换乘快马,日赶夜赶,每天只休息很少的时间,最终耗时十天,来到了位于泰州东南方的青云观。 虽名为观,门下弟子也多作道士打扮,但青云观始终是一个世俗门派,占地极广,人烟繁盛。 先经过了一个有着庞大规模的市集,才来到云雾飘渺的青云峰下。 青云峰,是青云山脉的主峰,也是青云观的宗门所在。一路上奇峰罗列,山涧出没,景色美不胜收。山中又处处可见亭台楼阁,如入仙人之境。 到了半山的时候,房子更加多,层层叠叠,朝有晨钟暮有鼓,一派鼎盛气象。 墨浅衣安排他们在半山的贵宾楼内住下后,匆匆忙忙地登上峰顶向宗门高层汇报情况。 邝化得了破天诀前篇后,将陈无忌视为兄弟,自然不再监视他。还趁着这难得的余暇,出去联络了天威府的朱雀营。 只有欧大勇一直陪在陈无忌身边。两人用过晚膳后,在山上散步。后来到了一棵长在悬崖边的大松树下,定定地看着山中随暮色变幻的云海。 不知道看了多久,邝化匆匆地赶回来,找到他们。 “无忌,我听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第127章 日出 陈无忌自然要问他,“邝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虽说两人暗地里以兄弟相称,但在公开场合为了避嫌,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称呼邝化为邝大人。 邝化道:“我收到最新的传讯,我朝大军正在与西域人展开决战,战况似乎不利。目前正处于胶着状态。” 原来他说的是西域的战事。 陈无忌急道:“伤亡情况怎么样?” 邝化道:“损失惨重。从内部情报来看,八大派都折损了不少人手。不过你们木龙山的情况还好,带队的长老与嫡传弟子都没有特别的消息传来。苍松书院就有一名嫡传弟子在交战中失踪了,凶多吉少。” 陈无忌心头悸动,连忙追问,“邝大人,你知道那失踪弟子的名字吗?” 邝化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让我想想。” “嗯,好像叫宫生。” “咦,你认识他?” 他留意到陈无忌脸色大变的样子非常可怕。 陈无忌叹了一口气,“我当然认识他。” 他很早就认识宫生了,又一起守过飞沙关,算得上交情不错。他知道宫生是一个神射手,负责远程攻击。理应有近战保护才对。没想到他居然像九天一样,在战斗中失去下落,从此消失。 人生无常啊。 邝化带来的消息让他心里蒙上一层阴影。目前的情况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绝大部分正在西域苦战。 他握紧了拳头,有一种马上返回西域参加作战的冲动。 “无忌,我不会安慰你说也许会有奇迹之类的话。”邝化沉声道,“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修复气海。” “我相信墨浅衣会成功说服青云观掌门出手的。你要做好准备。别想太多了,早点休息吧。” 暮色尽了,便是夜色。此地没有灯光照到,陈无忌的脸庞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是什么。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好的。” 一夜无话。翌日天快亮的时候,陈无忌摸黑起了床,悄无声息地从房里出来,站在屋檐下,凝神观察了一会四周的动静。 这是天最黑的时候,也是人间最安静的时候。 陈无忌运转真气,纵身一跃,单手捏住伸向院子内的瓦檐,全身像轻飘飘的棉花般荡了两荡,一个跟斗翻上去,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踩在上一层的瓦片上。 他没有停歇,连续地跳跃攀高,很快就到了贵宾楼的楼顶。 青云峰是极高的山峰,贵宾楼虽然在半山腰,但已经比一般的山都要高得多。楼又高九层,临悬崖,靠峭壁。楼顶上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登高眺远之点。 陈无忌小心地踩着沾满晨露的瓦片,轻快地走到屋脊,一撩长衫,也不顾屋脊上同样是湿漉漉的露水就坐下来。 这时候,天开始蒙蒙光,山间涌起大雾。白茫茫的雾气在风的吹动下,犹如浪潮翻涌,将远处的山峰盖住了大半,只露出一个又一个突兀的山头。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变成了奶白色的云海。 极目尽处,地上的云海与天上的云层相接,如真如幻。 陈无忌有一种恍若处身天上的错觉。那些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峰,仿佛是飘渺云端的仙岛,让人心生乘风而去之念。 正当陈无忌看得入神之际,东方的云层边镶上了金黄,日头未出,金光先至。随着光线越来越亮,眨眼间,半轮红日浮现在远处的山巅上。 陈无忌眯起眼睛,不敢正视初升的太阳。只觉得山风越来越大,吹得松林呼呼作响。山间的云海也动荡得越来越激烈。 下一个刹那,太阳像是挣脱了什么东西似的,一跃来到云海之上,施放万道金箭,刺破世间一切黑暗阻碍。 高山上的云雾在飞快地消散,被隐藏了许久的山峰慢慢露出了它们的身姿。 陈无忌目中所见,引起心中所感。他急忙盘腿打坐,捕捉住脑海里的灵光一闪,用心感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蓦然站起来,拉了一个架势,以指为刀,快捷如电地在虚空中划出离江刀法中的一招黄布倒影。但见他指尖处竟牵引着丝丝缕缕的金色之光。 日光之武意!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惊醒了如痴如醉般的陈无忌。 他定睛看去,墨浅衣不知道什么也到了楼顶,坐下一角飞檐上,两条长腿在空中荡来荡去。 “好厉害啊。登楼观日出,轻松悟武意。”墨浅衣道,“无忌你真是一个悟性惊人的天才啊。” 陈无忌拱了拱手,“浅浅姐莫要取笑。我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一时运气好。” “啧啧。”墨浅衣双手一撑,飞身跃到陈无忌跟前,u看书 .uukanhu.om “跟我走。我师傅要见你。” 半刻钟后,陈无忌跟在她后面,顺着长长的石级往峰顶上走去。 至于邝化、欧大勇两人,则仍然只可以留在贵宾楼中。他们知道陈无忌在这山上是十分安全的,同时又插翼难飞,因此并无异议,十分放心。 峰顶上有几座巍峨的宫殿,但墨浅衣视而不见,过门不入,带着陈无忌在狭小的通道上穿行。一直将他带到了一处非常僻静的所在。 这里面临悬崖绝壁,有两个巨大的石头排列成锄头形。借助这两个石头挡住山上狂风的冲击,中间搭了一个厚实的茅屋,屋前还就地取材,在一块大石头上刻了个棋盘,周围是几个石墩子。 青云观掌门就住在这种寒酸的地方? 陈无忌大皱眉头,难道世外高人就喜欢这样? 墨浅衣领着他来到棋盘处便停下,作了个请的手势,“你进去吧,我师傅在里面等你。” “好。”陈无忌又向她表示了谢意。 墨浅衣笑着摆摆手,转身往宫殿里走去。 陈无忌正了正衣冠,抬手推开茅屋的木门。 呼,山巅的大风跟着涌进来。 “快关上门,山上风大。”有人说道,声音苍老。 陈无忌急忙把门关上,然后眯了一下眼,迅速适应屋内的光线。 一个胖乎乎笑容可掬的老道正在上下打量着他。 第128章 重生之境 陈无忌连忙下拜行礼,“见过明海掌门!” 明海道人的长相有点出乎他意料之外。在他原来的想象中,青云观掌门应该是仙风道骨有神仙之姿才对。没想到这位明海道人须发皆白,寿眉下垂,白胡子也留了半尺长,但是脸色红润,腰宽体胖,还有一个突出的大肚腩,看着就是个乐呵呵的大胖子。 也就更加想不通以他这种体型,为什么会愿意住在这么简单的陋室。 暗室一灯,木桌、木椅、木床,单薄的被铺,空荡荡的四壁。这居住条件对一派掌门来说,实在太寒酸了吧。 明海道人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呵呵,这里只是我偶尔来散心的地方啦。我不住这里。” 原来如此。陈无忌毫无理由地松了口气,嘴上更加的恭敬,“感谢前辈为我出手。” 坐在木床上的明海道人淡淡地说道:“京城里的那些大宗师前辈早就打好了招呼,我等你很久了。昨晚上,浅衣又说了很多你的故事。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好苗子,无论天赋,还是样貌,都是上上之选。” 陈无忌一边谦虚着,一边纳闷这怎么先夸起自己来了? 明海道人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你的意志力够不够强。你吃得起苦头吗?” 陈无忌大声道:“我在大宗师的掌下死过一次,有什么苦头我吃不了?” 明海道人笑道:“那可是比肉体之苦更痛苦一百倍的心灵之苦哦!” 陈无忌沉默了一会,“我眼看着心爱之人死在面前,这难道还不够苦吗?为了能帮她报仇,我愿意尝遍世间万般苦。” 明海道人捻须道:“好!既然你有此决心,那我就破例出手一次。” “你且听我道来,这修复气海的神功,不但是世间第一难练的武功,也可能是世间第一没用的武功。” “也就是我这个死胖子误打误撞地学会了。但我要坦白地告诉你,我施展此术还从来没有成功过。” “因为它不是施术的人越强就越会成功,而是要看受术的人的意志力有多强。” “等会我向你施展此术以后,你会迷失神智,产生心魔。若是你意志力不够坚强,就会慢慢地沦落于迷梦中,就算是我也唤你不醒,只能任由你走火入魔,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若是你能找回自己的心智,谨守本心。等你醒来的时候,你会获得一个强大的灵魂和一个强壮的身体。” “施术过程中令你在地狱与人间中来回折返的这段时间,便称之为重生之境。” 陈无忌肃然点头,深深明白修复气海必然是风险极高的,不然不会每个人都对他语焉不详,只叫他自己来青云观寻找答案。 现在,他来了。他绝不会半途而废,空手而归。 “在重生之境里,没有可以救你,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无忌,我最后问你一句,你信我否?” “我绝对相信前辈!”陈无忌毫不犹豫地答道。 “好!放开你的心神,看着我的眼睛。”明海道人低喝道,声音震得陈无忌两耳轰鸣。 陈无忌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睛,不知不觉间身体有一种轻盈的漂浮感。 “你看见了什么?”明海道人轻柔地问道。 “我看见了美丽的白色的云海。”陈无忌的脸上泛起迷醉之色。 “你可以飞过去,从那白色的云上飞过去,飞过来,飞过去。然后,你躺在那柔软的云层上,舒服地睡着了。”明海道人的话语带着一种魔力,陈无忌很快就昏睡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军队的营帐里。 陈无忌霍然坐起,刚抓住细长的红月刀。一个少女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师兄,快起来。西域人打过来了!” 是许久不见的师妹易无期。她美丽的脸庞已经被大漠磨砺出一层风霜的颜色。 “什么?什么西域人?”陈无忌结结巴巴地说道。 易无期不由分说,扯着他往营帐外走去。 外面杀声震天,空中有无数的箭矢交叉飞舞,地上是厮杀成一团的人群,到处是血与尸首。还有成百上千的骑兵与步兵正在仓皇逃走,而穿着各种服饰的各门派弟子正在浴血奋战。 师傅叶潇瑶在前面一刀将成十个人斩为两半,扭头对着他大吼,“无忌,快跑!” “我们的大宗师中了埋伏,全部陨落啦。” “我们已经挡不住西域人了!” 果然,包着头穿着白袍的西域人越来越多,远处风烟滚滚,显然是无数骑着骆驼的西域骑兵挥舞着弯刀呐喊着冲过来。 “师兄,快走!我师傅在前面开路。”易无期拖着昏头昏脑的陈无忌,急步疾走。 “墨白师叔?”陈无忌茫然地望向前方,果然前面有一条黑色的人影在起落间挥舞着长刀,斩出道道浩荡的刀意。不分敌我,只要挡住他的路,他就是一刀斩下。 陈无忌猛地挣脱易无期的手,“不行,不能落下我师傅。” “还有雨吹雪、泺洛和鸡妹他们,我要找到他们!” 他转身先朝已经陷在重围中的叶潇瑶跑去,看书.unshuom 却听噗的一声,一截雪亮的刀尖从后背穿透了他的心脏。他一个踉跄,奔了两步后跪倒在地。 “咳,咳,咳。”他的口中也咳出血来。 有人走到他身后,用力一拉,将那柄长刀从他身体内抽出来。 陈无忌立即软绵绵地倒下来,喉咙里塞满了浓稠的鲜血,他艰难地呼吸着,双眼死死地望着上面血红的天空。 易无期的脸庞忽然挡住他的视线。 他努力抬起右手,颤抖着拍打她的小腿,很想说对她说,“快跑,无期。你打不过他们的。” 易无期的脸却忽然变得阴森可怖起来,她提着刀尖上正在滴血的长刀,刀锋在陈无忌脸上晃动,那些殷红的血便滴落在陈无忌的眼角处,然后顺着弧度流下来,就像是从陈无忌眼中流下来的泪一样。 陈无忌忽然放弃了挣扎,有那么一刹那,他很想笑。他忽然知道了这刀上流下的血是他自己的血。 可惜他的喉咙里塞满了从胸腔涌来的鲜血,他再也笑不出了。 易无期猛地又是一刀插在他的胸膛上,“为什么不跟我走?师兄!” “为什么要留我在这该死的西域?师兄!” “是谁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师兄!” “你为什么不来接我回去?师兄!” “我们就要被西域蛮族杀死啦!师兄!” 第129章 绮梦 陈无忌全身剧痛,手脚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很快就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恢复知觉。身体还动不了,眼睛都睁不开,只觉得自己在黑暗中飘浮,就像在某条河流里漂流一样,随波逐流,无法控制方向,厚重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紧紧包围着自己。 恍恍惚惚中,他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嗯,一定是发梦。无期师妹不可能这么暴戾啊! 一想到易无期用刀猛戳他的凶狠样子,陈无忌突然打了个冷战,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随着他身体的抽动,久违了的力量随即回到体内。 扑通。身体重重地摔在石砖地面上。陈无忌狼狈地爬起来,他先用手摸了一遍自己的上半身,还好,没穿没烂,没有血淋淋的伤口,也没有可怖的伤痕。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才打起精神来细看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一条长长的地下隧道,非常之幽暗。陈无忌左看看右看看,两边的景致都一样,看不到尽头。他便无所谓地往右边走,一手提着红月刀,一手扶着墙壁,一脚深,一脚浅,走得跌跌撞撞。 走了很远很远,不但没有看到终点,还开始遇到分岔路口。迷迷糊糊中,陈无忌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提示他,往右边走,往右边走。 他现在的状态,没有任何判断力。于是麻木地迈着步子,顺从着耳边的声音,在每一个分岔路口都选择右边的路走。 又走了很远,都是一模一样的路。地面铺着石砖,头顶是用巨大的石块砌成的半圆形拱顶,墙壁也是用石块砌得密密实实,每隔一段距离,还会有支撑力更强的高大的石柱子。 充满了腐朽味道的潮湿空气在隧道中缓缓地流动。 陈无忌心中灵光一闪,知道自己来到了幻海的迷宫中。 咦,幻海圣殿不是被沙子埋起来了吗? 陈无忌的脑里刚闪过这个念头,随即看见前面不远处有淡黄色的光漏出来。 有人。 陈无忌忐忑不安地握紧了手中的红月刀,右手悄悄地在裤腿上擦去掌心的汗水。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这个在隧道边上凭空出现的房间,躲在门口的阴影处。 有奇特的香气从房间里飘出来,钻进了他的鼻孔里。好香啊,既不是百合那种淡雅的香,也不是玫瑰浓烈的香。倒像是将千百种奇花混在一起晾干了再提炼出来的奇异味道,让你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无法追朔,只会沉沦地迷醉其中。 “嘻嘻嘻,都到门口了还不进来吗?”房里有女子的笑声响起,“我等你很久了。无忌。” 是炎教圣女的声音。陈无忌耸耸肩,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窑洞式的房间。最吸引目光的是一张华丽大床,纯白色的蚕丝蚊帐透明干净,暗红色的檀香木雕龙画风,构建了起码可以并排睡下三个大人的超级大床。床上铺好了色彩鲜艳的松软的棉被,香味熏人。 床边是一张大大的梳妆台,炎教圣女正对着铜镜涂脂抹粉,台上的两支粗大的龙凤红烛烧得正旺,照出她的完美侧颜。 炎教圣女盈盈地站起来,她的绝世容颜还是那么美,美得惊心动魄。她轻舒玉臂,涂着红指甲的手指对着陈无忌勾了勾,“冤家,许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呢?” 陈无忌脱口而出,“谁是你冤家?” 炎教圣女绕着他转起圈来,嘴里低声笑着,她那性感沙哑的嗓音一会在左边,一会在右边,飘忽不定。 陈无忌很快就觉得头昏脑胀,站都快站不稳了,东倒西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炎教圣女身上只剩下一层轻纱。她用两手扯着一块金色的三角纱巾,遮住鼻子以下的脸颊,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似乎会说话,一顾一盼,一瞥一瞄,全是充满诱惑的风情。 “无忌,你说在西域好,还是在中原好?”她的声音如同用竹筒浸泡的糯米甜酒般甘香甜美。 “西域好。”美色当前,体香扑鼻,娇躯轻颤,一跌一碰之间,陈无忌下意识地这么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来西域找我呢?”炎教圣女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呵气如兰。 西域?不对!陈无忌全身剧震,“啊,我们不是正在和你们西域人打仗吗?” “我们是敌人!”陈无忌忽然清醒过来,“你杀了我师傅,杀了我师叔,杀了我师妹和我的朋友们。” “我们是敌人!” 陈无忌一把推开曲线曼妙的炎教圣女,狂吼道:“我的刀呢?我的刀呢!” 他两手空空,激烈地颤抖着。炎教圣女掩嘴轻笑,uu看书 .uukanshu 长臂一扬,金黄色的纱巾不偏不倚地飘过去,盖住陈无忌的头。 陈无忌眼前一暗,觉得难以呼吸,情急之下两手胡乱地在脸上拨拉,好一会才将蛛网一样紧紧粘着自己脑袋的纱巾扯下来。 他用力地抹着眼睛,双脚着急地跺着地板,心里充满了惶恐不安,过了很久才安静下来。 “陈公子,你怎么了?”有人在旁边问道,同样是女子的声音。 陈无忌大奇,茫然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桂花城的怡红院中,点着檀香的房间内,壁有名画,桌有清茶,窗外山水如故。名动越州的饭姑娘在窗前正按住琴弦,笑吟吟地望着他。 “呃,我怎么在这?”陈无忌问道。 饭姑娘扬起好看的柳叶眉,眼角一挑,“这可怪了,陈公子,不是你兴冲冲的来找我么?” “陈公子你啊有千般好,就是酒量不够好。才喝两杯女儿红,你就醉倒了。在床上睡了好久呢!” “啊,我醉了?我是在做梦吗?”陈无忌转过屏风后,看着床上凌乱的被子,“咦,难道我真的是在这里睡着了?” “哎哟,陈公子你说得像真的一样,奴家好怕怕啊。陈公子你可真坏啊,睡觉不安生,现在又扮在做梦?” 陈无忌捂住脑袋,走到桌子前坐下,苦笑道:“我不是扮?我是真的分不出我是做梦了?还是喝醉了?还是我的记忆出错了!” 第130章 留下我美梦 饭姑娘闻言一愣,随即低头扑哧一笑,“陈公子啊,我看你是喝多了。请坐,让我来弹一曲为你醒醒酒吧。” 她调了调琴弦,从容地弹奏起来。 她的琴曲一如既往地动人心魄,袅袅绕梁。其中的淡雅清冷之意,不知不觉间让陈无忌冷静下来,很快就听得痴了。 “浮云世态纷纷变,秋草人情日日疏。” 饭姑娘弹到动情处,忽然开口唱了起来,在不断重复又略有变化的琴音中,将这两句歌词反复地吟唱。她的声音比陈无忌想象中更加沙哑低沉,将这两句歌唱出了无限的感慨。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尽在歌声中。 陈无忌用手在桌面上跟着她的节奏轻拍,琴音与歌声深深地感染了他,眼角处流下了泪水都不自知。 饭姑娘离开琴台,袅袅娜娜地走近,提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金黄色的桂花茶。她顿了顿衣袖,双手捧着茶杯递给陈无忌。 “陈公子,喝了这杯茶,你就再也没有烦恼。” 陈无忌茫然地接过茶杯,怔怔地望着杯中沉浮不定的金色花瓣。 饭姑娘轻轻地趴在他肩头上,红色小嘴在他耳边吐着热气呢喃,“喝下去吧,喝下去,你将永无烦恼,永远快乐。” 她的气息异常的灼热,令陈无忌的耳朵又酥又麻。 陈无忌举着茶杯凑到了嘴边,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他将茶杯重重地往桌面上一顿,“不对,不对!你骗我!” 他霍然站了起来,动作之大,令饭姑娘吓了一跳,被震倒在地上。饭姑娘扶着桌子慢慢地站起来,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样子,媚眼如丝,“谁骗你了,无忌?” “啊!你不是饭姑娘!”陈无忌大惊失色,“饭姑娘不会叫我做无忌的。” 饭姑娘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样子十分疯狂。陈无忌像见到鬼一样,噔噔噔地后退,一直退到门口处,摸索到门的把手,猛地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咦,门外却不是十二时辰都非常热闹的怡红院。 陈无忌惊惶地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道长长的走廊上。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宫殿的屋顶,近处是一个种满了奇花异草的花园。花丛中有一条弯曲的小径,通向一个圆月形状的拱门。 他心有灵犀,沿着小径跌跌撞撞地走进拱门内。 门内是另一个小花园,假山喷泉,别致而有格调。最有意境的是一株枝叶扶疏迎风招手的迎客松。此刻树下正有一个宫装女子亭亭玉立。 陈无忌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百感交集,蠕动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转过身来,她的脸上化着浓妆,美艳不可方物。她的声音没有变,“无忌,你终于来找我了么?” “啊,苏念璇。”陈无忌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方念璇。不不不,三公主。” 方念璇鄙视地白了他一眼,头上的凤钗摇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哟,好些天没见。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么?” 陈无忌尴尬地说道:“哦不,公主雍容华贵,气势压人。在下一时手足无措,失礼之处请公主谅解。” 方念璇挺着高耸的胸脯走过来,“无忌,你说,你为什么不写信给我?” 陈无忌辩解道:“公主,我有写信给你啊!” 方念璇鼻孔朝天,“哼,我给你写了几封?你给我写了几封?” 陈无忌板着手指数起来,“你给我写了两封信,我给你回了一封信。” “就是咯!”方念璇的两只粉拳在陈无忌的胸口处一通乱打,“你居然敢只回一封信。你好大的胆子啊。” 陈无忌挠着头,“这很重要吗?” 方念璇停下手上的动作,明亮的大眼睛与他对视着,目光灼灼,“对我来说很重要!” 陈无忌道:“好好好,以后我一定抽空回你的信。” 不想方念璇呸了一口,“呸,谁稀罕你的信啊!” “你有了小美女就忘记我了。你为了别人都敢去打天威府造反了!” “你走,你走,我不想见到你。呜呜呜。” 方念璇扯起衣袖挡住脸,似乎哭了起来。 陈无忌却因此想到了十分重要的事,他捂住隐隐作痛的脑袋,“小美女是谁?我怎么觉得我忘记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方念璇偷眼看着他,见他理都不理自己,只顾怔怔地发呆。当即悲从中来,放声哭了起来,“你个没良心的陈无忌。有了新人忘旧人!” 陈无忌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啦,好啦,我走了。” 方念璇的哭声立刻停下,她扑闪着大眼睛,“你,你,你真的要走?” 陈无忌道:“不是你叫我走的吗?我走了。uu看书 .uukanshu.om” 方念璇气得一跺脚,“好啊,你走!你今天走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陈无忌觉得头晕脑胀,“那你到底是要我走,还是要我不走啊!” 方念璇摘下手上的戒指,手环,镯子什么的,一股脑儿地砸向陈无忌,“王八蛋,没良心的!快去找你的小美人!” 犹如晴天霹雳,陈无忌忽然想起了她口中的小美人是谁。 “清儿!”他双手捂住额角,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好啦,好啦,别叫这么大声,我听到了。”少女温柔的声音在安慰他,还有一双小巧的纤纤玉手在轻拍着他的后背。 “清儿。”陈无忌呜咽着抬起头。范海清那充满青春活力的美丽容颜就在他的眼前。 范海清取笑道:“无忌哥哥,你羞不羞?这么大一个人还蹲在这里哭。” 陈无忌心中有千言万语在一瞬间涌上来,结果反而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他站起来,一把将娇小的范海清紧紧搂住。他搂的是那么紧,像是要把范海清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范海清喘着气挠他的后背,“无忌哥哥,我快闷死啦。我透不过气来啦,快放开我!” 陈无忌轻轻松开了一些,但还是抱着不放手。他贪婪地吸着范海清发丝上的香气,“清儿,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啊!” 第131章 红莲狂潮 范海清踮起脚尖,在陈无忌的耳边低语,“无忌哥哥,那我永远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好,好,好。”陈无忌泣不成声。 他诉说着对她的思念,越说越快,越说越急,积压在他心头的之前来不及说的话语像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奔流。 范海清的双手温柔地摩挲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惊恐的小猫。当陈无忌终于沉默下来的时候,她用无限眷恋的声音说道:“无忌哥哥,留下来陪我吧?” 陈无忌的感情得到宣泄以后,神智也清醒了几分。他狐疑地抬起眼,周围的景象在不停地旋转,变暗。他连忙捉住范海清的手。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甩甩头,发现两人又回到了潮湿黑暗的山洞中。 范海清站在石室门口,嘴角带着血,绽放出凄美的笑容,“无忌哥哥,你快走吧。我好舍不得你啊。你陪我越久,我就越想你留下来。” 陈无忌看着她,又看看身后的洞口。 洞口处有着异乎寻常的亮光,白茫茫的。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走出去,就可以去到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有他渴望已久的力量,也会有更多精彩纷呈的历险。 只是,那个世界没有范海清。 陈无忌慢慢地冷静下来,当他想起这个残酷的事实时,他便知道眼里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象。 泪水他的眼眶里打转,范海清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只有她的如芙蓉花开的笑脸异常的清晰。 “噢,清儿。”陈无忌痛苦地呻吟。 范海清挥手道:“再见,无忌哥哥。清儿心里其实很高兴呢!” 陈无忌忍不住冲过去,想要再拥抱这个给了他人生第一次恋爱的美少女。触手可及之处,只觉一片冰凉。伴着清脆的声响,范海清的躯体如瓷器般裂开破碎,片片化成飞灰。 陈无忌无助地伸出手掌,细小的碎片从他指缝间穿过,慢慢消失。 他跪地长啸,“我一定会变得更强!” 声音在狭长的空间里回荡,震得四处的墙壁都在抖动,巨大的轰鸣声中,石头、砖块以及各种奇怪的物体从天而降,这里快要塌陷了。 陈无忌握紧拳头,起身朝洞口走去,步伐坚定。 当他跨出白茫茫的洞口外,身体似要溶化在白色的强光中。他情不自禁地闭起眼睛。 刺眼的光华,眩晕的无力感。过了很久,陈无忌才适应身体的变化,呼吸慢慢恢复平静绵长。 他再次睁开眼睛。入目的是茅草做的屋顶。 胖乎乎的明海道人在旁边欣慰地说道:“你终于醒了。真了不起!” 陈无忌迟疑地撑起身子,“这是重生之境的幻觉,还是我真的回到了现实?” 明海道人捻着白花花的胡子,笑着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正准备做什么?” 陈无忌看着他,明海道人手执一柄马尾做的拂尘,轻轻地摇动着。 “你可能想告诉我一些事情?”陈无忌不太肯定地答道。 “不对。”明海道人走到简陋的木桌旁坐下,“我想先喝一杯茶。” 他美滋滋地倒了一杯茶,咂嘴咂舌地品尝着,“幻觉与现实的最大区别就是,在幻觉中你只会见到你想见的人,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你内心的反映。或者说,一切都会跟着你的想法改变。你可以完全的做主,想让我告诉你什么,我就会告诉你什么。而在现实中,你根本控制不了事情的走向,像我现在,就偏偏要先享受一下我的下午茶才理你。” 陈无忌恍然大悟,身体的感官重新变得敏感起来。屋外的风声,山谷中的松涛声,遥远的道观的钟声,声声入耳。仿如隔世的人间烟火气,无比真实。 他的肚子也在这时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尴尬地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三夜啊!”明海道人叹道,“我差点以为你熬不过去了。” “过来,吃点包子吧。浅浅刚送来的。” 陈无忌头重脚轻地走过去,拿起桌上菜篮里的包子,毫不客气地连着塞了几个进嘴里。 木耳肉碎包。虽然有点凉了,但是木耳的爽脆,肉碎的鲜味,厚实的面粉,混和在口中回味无穷。也让陈无忌更加确信自己终于从重生之境中醒过来了。 明海道人笑吟吟地说道:“无忌,你果然天赋过人。凭着你超强的意志力,你的气海不但修复一新,还比以前强大了数十倍。” 陈无忌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顾不上腹中只得了个半饱,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床上打坐。 先深吸一口气,运转真气汇入丹田,当丹田有饱胀感时,凝神触发武道之意。丹田里的真气开始疯狂地凝炼出丝丝缕缕的水之武意,同时源源不绝地将这些武意输送入气海中。 这时候陈无忌可以清楚地感应到气海在体内的存在,果然比他以前更加强大数十倍,足以储存更加多的武道之意。当水之武意快要填满气海时,他心随意动,利用气海调用武道之意,犹如臂使,随心所欲。一股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有若实质的森寒的水之武意在他身上缓缓流动,可攻可守。 明海道人的声音隐隐传来,“无忌,你可以试试火之武意。” 什么?我的气海可以容纳两种不同的武意?陈无忌将信将疑地将水之武意散去,驱动真气凝炼出火焰的武道之意。很快,他身上的气息变得炽热起来。而体内的气海也安然无恙,丝毫没有频繁切换武意带来的损伤。 陈无忌又惊又喜,变得语无伦次,“这,这,这怎么回事啊?” 明海道人叹道:“你不但在武道上有数一数二的天赋,就连运道之好真是三百年来闻所未闻。听闻浅浅说,你上我青云山的第二天,uu看书 ww.uukansh就借观日出之机参悟到日光之武意。再混合你不知何时悟出的月华之武意。你实际上领会到了日月光华之武意。” “借助这切合天地大道的日月光华之武意,你的水与火两种意境更上层楼。若以日光助火,则有燎原之威,若以月华助水,则有漫天之势。更难得的是你这四种武道之意浑然一体,契合武道的妙手天成。” “我在修复你的气海时,用日月光华武意打底,利用这两种天地之道的包容性,将你的气海改造得无坚不摧,足以包罗万象。日后,你可以慢慢摸索。即使你还没到大宗师境界,你也可以将多种武意挥洒自如,绝无后患!” “从此以后,你不但在同境界中无敌手,还可以越级一战!” 陈无忌听得双眼发亮,他猛地站起来,抄起床头的红月刀,打开房门奔出去。 门外山风大作,峭壁耸立,山巅上云雾飘荡。他拔刀出鞘,火光耀眼。随着心意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般斩出一刀,磅礴的火焰光华如红莲盛放,笼罩面前数十丈方圆。 “这一刀的威力,寻常的宗师高手也不是你一合之敌!”明海道人在他身后感叹。 陈无忌心中无比快意,仰天发出畅快淋漓的长啸。 “这一招,名为红莲狂潮!”他朗声说道。 海过真,留着你的狗命,我要亲手来取之。 大夏,西域,长白国,这天下的江湖,我回来啦! 第132章 京城 夏朝天宝十年二月初十,大夏集结二十万军队,连同天威府与各门派的两万精英武者,西出玉门关,征讨西域。 二月十二日,飞沙关遗址,天威府与八大派高手举行誓师大会,誓要一雪前耻,直捣昆仑山,灭炎教,平西域。同日,大夏军大破月氏部落,阵斩三千人,俘虏五百,缴获牛羊不计其数。 此后,大夏军长驱直入,一路上只有零星的战斗,偶尔遇上一些炎教的圣卫偷偷摸摸的骚扰,鲜见西域的大部队骑兵。 到了三月下旬,大夏军到达大漠深处的四方城。这里是西域人一个很大的聚居之地,守卫森严。炎教的五大祭司中有四人现身于此。大夏军由于战线拉得太长,补给慢慢跟不上,必须要打下四方城才能重新获得主动权。于是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围城之战。 此次随军的门派大宗师计有红袖坊的巧云真人、天火山庄的叶忘、凤凰谷的曲阳、苍松书院的公羊善、雷音寺的道恒、青云观的守山真人和天威府的欧阳贵、夏侯元,共八人,战力强悍。但城中除了四位现任祭司外,还有炎教的数位退任了的老祭司,都是大宗师圆满境界,战斗力只会更强。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互有伤亡。总的来说,是作为进攻方的大夏军损失更大。 四月中旬,炎教圣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宛如神兵天降,带领大批西域骑兵和炎教高手出现在大夏军后方。四方城中的军队立即响应,西域人同时发起进攻。两面夹击下的大夏军很快就溃败了。大宗师中,红袖坊的巧云真人、苍松书院的公羊善、青云观的守山真人身负重伤,险些陨落。幸得天威府与八大派高手尚余一半,都是以一敌百的精锐,约束着军队的秩序,止住了溃散之势。幸存的大夏军且战且退,一路退向玉门关。 十万火急的军情汇报接二连三地送往京城。天子震怒,召集群臣商议,但暂时没有作出更好的对策,只命令玉门关加强防卫,做好西征军退守回来的准备。 而夏朝的普通百姓对此所知不多,各个繁华的大城市依然歌舞升平。 五月初四,端午节的前一天。 陈无忌来到了京城的天威府。 他在青云观一出关,邝化立即按照青琅的命令,带着他和欧大勇用最快的速度从泰州赶往京城。路上多次用到了天威府的特权,终于赶在最后的期限将陈无忌带到了天威府。 天威府设置在城南,离城门不远。大门口就开在大街上,威严肃穆。 作为直接向皇帝负责的重要部门,天威府的权限极大。甚至设有自己的监狱,专门收押犯罪的高官和江湖上犯案的重犯,朝廷上下称之为诏狱。 陈无忌来到京城,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京城的繁华热闹,便直接被带到了诏狱之中。邝化虽然与他交情日深,但也不好太过徇私。只能够在诏狱里安排了一个比较清静和干净的房间。 欧大勇则在陈无忌锒铛入狱后,立即奔往木龙山在京城的驻地,拜托宗门的长辈去疏通关系。 长两丈,宽一丈。三面石墙,一面紧密的铁柱栅栏,墙角处堆着一堆稻草算作床铺。靠外的墙上在头顶高的位置开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窗,同样用铁柱作为屏障,连小孩的手都伸不出去。 空间狭小、压抑,好在没有让陈无忌戴上手铐脚镣。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在这方寸之地,一边踱步,一边仰望从窗栏的缝隙间漏进来的天光。 身逢劫难,他已没有以前那么毛躁。加上气海恢复不久,对武道之意的运转还要进一步的掌握熟练。 他便安心地在稻草堆上打坐修炼,沉浸在不同的武道之意交替带来的奇妙之中。尽管牢狱深处偶尔会传来凄厉的惨叫,但对心如止水的他影响不大。一日三餐有人送来,不可口,却还算是吃得下那种。 这里大概是夏朝最安全的地方了。他这样想着。 过了两三天后,他竟然对这样的生活甘之如饴起来。在武道上的修行也是突飞猛进,不知不觉竟然冲破了瓶颈,来到了武道一品低阶的层次。 直到那天夜里,他正盘腿吐纳,似睡非睡,身体处于一半清醒一半魂游天际的状态。他听到过道里响起纷乱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衣袂声,一路过来,在他的牢房前才停下。 他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本来不想理会的,但那人似乎站着一动不动,呼吸声细密绵长,过了许久还不肯离去。 陈无忌便睁开了眼睛。过道上有几支火把照明,光线昏暗。一个光彩照人的女子用复杂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是你。好久不见。”陈无忌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方念璇哼了一声,“大情圣,这里住得还好吗?” 陈无忌换了一个坐姿,两手一摊,“挺好的。包吃包住,要是再发上几分工钱,那可真是快活似神仙了。” 方念璇大力一拍铁柱做的围栏,哐当声响,吓了陈无忌一跳,“叫你来京城找我,为什么不来!” 陈无忌苦笑道:“那时候我是一个废人,骑马骑上半个时辰就累得透不过气,怎么来?” 方念璇恨恨地道:“你是废人?你都快把兴城卫拆了,你还废人!” 陈无忌道:“那就说来话长了,总之有了些奇怪的际遇,一言难尽啊!” 方念璇发狠道:“我看你是沉迷美色才对!为了个女人都敢造反了!” 这话戳到了陈无忌的伤心处,他面色一沉,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方念璇也马上意识到话里的不妥,u看书 wwukanhu.co 范海清的死讯她早已知晓。她换上了温柔的语气,“遇到事情,为什么不报上我的名号呢?凡事不是一定要打打杀杀,仗势压人也是很好的办法。” 陈无忌一愣,喃喃道:“我忘记了。”事实是他从未想过要借着方念璇她公主的旗号去干什么事。 方念璇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威风凛凛的大侠,自然不屑于仰仗女子的身份。” 陈无忌分辨道:“不是啦。是我高攀不起,哪敢乱用公主的名号。” 方念璇气鼓鼓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像是全身的气力都泄了出去,叹道:“罢了,你闹到这样的田地,还不算不可收拾。你宗门的大宗师已经找过我父皇了,相信说了你不少好话。我也会找机会和父皇说一说。” “只是西边的战事吃紧,我也好多天没见到父皇了。你就安心地在这里呆上几天,我会尽快把你弄出去。” 陈无忌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便拱了拱手,“那就先谢谢三公主了。” 方念璇瞪着他,“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陈无忌想了想,叹气道:“西域的战事拖了这么久,怕是有些阻滞。若是我木龙山的人不经意间犯了什么过失,还请三公主照拂一二。” 方念璇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脸愕然的陈无忌。 第133章 重逢 自从那夜方念璇来探望过之后,陈无忌又恢复了沉闷而又平静的牢狱生活。他也有些纳闷,投案以后居然没有人来审讯,好像自己已经被人遗忘了一样。邝化也没有来看过他。 他也乐得清静,专心巩固自己的武道境界。随着对武道之意的掌握越来越熟练,他也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自己的丹田与气海经过改造后,威力的确大了数倍,但想要晋级更高的层次,却要比平常人多了数倍的难度。他不禁哑然失笑,果然是有得有失。 不过,总体来说是得大于失。他目前的境界表面上是武道一品低阶,真正的实力却是到达了武道一品高阶,也就是宗师的层次。 武道境界是由易到难的,层次越高越难寸进。到了宗师层次后又细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宗师初级、宗师圆满、宗师巅峰。 陈无忌的丹田与气海异于常人,又能灵活运用各种不同属性的武道之意,再加上红月刀的加成。他的战斗力已经无限接近宗师圆满了。 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月,邝化终于来找他了。 打开牢门后,邝化难得露出了笑容,“出来吧,无忌。” 陈无忌惊奇地打量着他,“邝大人,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 邝化道:“从今天起,你恢复自由了。” “咦?什么情况?” 邝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无忌,你被无罪释放了。” 陈无忌喜忧参半,“这是谁的命令啊?不会是做了什么交易吧?” 邝化道:“你想太多了。纯粹是你运气好。”他跨前一步,贴近陈无忌耳边低声说道:“万贵妃有喜,皇上龙颜大悦。加上为你求情的人太多了,所以就下旨放了你。” 说完他迅速退后,捏着鼻子,还单手扇风,“无忌,你真特么臭!” 陈无忌白了他一眼,“你特么试试在这里一个月不洗澡,你比我更臭!” 确认自己重获自由,他心情大好,“哎,正好,快找个地方让我梳洗梳洗。” 邝化嫌弃地说道:“也罢,念在与你相识一场。跟我来吧。” 邝化毕竟是朱雀营的人,在天威府内还说得上些话,便带着陈无忌去了狱卒的宿舍里。 一个月的牢狱生涯,让陈无忌的脸色苍白了很多,头发蓬松,胡子拉碴,实在是与以前判若两人。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借了把小刀刮干净了胡须,陈无忌总算恢复了几分江湖侠客的风采。邝化还贴心地将他的红月刀也拿了来。 陈无忌满意地对他道了谢,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天威府。邝化为了避嫌,就没有再送他了。 但门口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陈无忌。 他刚走到大街上,立定了深吸一口充满人间烟火味的空气,仰着头眯着眼享受久违的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 随即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唤他。 “师兄!” “无忌!” 他扭头看去,四个仪态各异的女子一边喊着他,一边跑过来。 “哇,你们怎么来了?”陈无忌喜出望外,“咦,不对。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四个女子吱吱喳喳地围过来,说的话又快又急。陈无忌顿觉头大,于是不由分说,抬手在易无期的头上拍了一掌,“无期,你好像晒黑了啊!” 面容秀丽的易无期明显多了一层风霜之色,嘟着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漠的鬼天气。” 依旧一身男装,英气勃勃的傲长空附和道:“就是啊,无忌你在中原风流快活,那懂得我们的苦,我们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娇小玲珑的泺洛跟着笑道:“无忌师兄现在好大的名气啊,我们一进玉门关就听到你大闹兴城卫的英雄事迹呢。” 高高瘦瘦的沐晓韵也竖起大拇指,“看见无忌师兄毫发无损地从天威府出来。真是让我们各大派的弟子都与有荣焉。” 陈无忌看着这四位在西域浴血奋战半年之久的女中豪杰,心中感慨万千,挨个打了招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衣着光鲜,气度不凡,引来街上不少人的侧目。 傲长空看了看天威府那块庄严的牌匾,:“此地不宜久留,换个地方说话。” 泺洛道:“听说临安城的烟雨楼最近在京城开了分店,生意十分红火,我们也去捧捧场如何?” 众人齐声说好。 京城是夏朝的首善之区,规划严格。笔直的大道将街巷按功能划成一个又一个小方块。 新开的烟雨楼坐落于最热闹最多生意人的西市,距离甚远。傲长空招手拦了辆马车,她出手大方,一锭银子扔过去,马车夫笑得见眉不见眼,uu看书 .ukansh抖擞精神,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送了过去。 老远就看见了烟雨楼偌大的酒旗,这间酒楼的规模自然不是飞沙关里那间破旧的同名小酒馆可比。前楼后院,占地十亩,装修极其豪华。 还是傲长空用钱开路,包了一间上等厢房。五人坐定了,开始说起玉门关一别后的事情。 她们四个随着大军出征,有宗门长辈的照拂,刚开始还觉得好玩。直到四方城大战,数十万人对冲厮杀,那可是真正的日月无光血流成河。比当初的飞沙关守城战残酷了一百倍不止。在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中,莫说宗师高手,就是大宗师那样层次的武者也无法独善其身,只能舍命地搏杀。 在千军万马中死里逃生,易无期仍然心有余悸,“只有经历过那样的战争,才明白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另外三女深有同感,“都说人命如草,战争里的人命比草卑贱多了。” 陈无忌默然良久,举杯道:“立场不同就兵戎相见,千百年来皆是如此。不说也罢。我敬你们一杯,祝贺你们得胜归来。” 傲长空叹道:“得胜?无忌你也太天真。你以为天威府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将你无罪释放?” 陈无忌将酒杯放回桌上,“难道不是万贵妃有喜了,龙颜大悦,故而特赦了我?” 傲长空道:“此乃其一,你有所不知,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呢!” 第134章 烟雨楼上 陈无忌道:“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傲长空道:“四方城大败,如若不是我们门派弟子舍生忘死杀出一条血路,大夏军早就全军覆没,哪能保存实力安然回到玉门关。” “玉门关前又是我等殊死一战,大宗师们几乎以命换命,险些陨落。否则又怎能抵住西域人怒涛般的攻势。” “说到底,大夏与西域能够坐下来议和,天威府与八大派出力甚多。” “什么?”陈无忌惊呼道,“我们与西域议和了?” 傲长空看了看房间四周,压低声音道:“若不是议和了,我们又怎能回到京城?” 沐晓韵也跟着道:“不议和又能怎样?西边三州的军队已经大伤元气。西域人士气正旺,我们现在是打不过的了。” 泺洛小声说道:“我看议和是缓兵之计,咱们皇上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她留神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继续说道:“据可靠消息,皇上准备从北边调兵,年底估计还有一场大战。” 傲长空道:“嘿嘿,说到底还是要我们八大派当刀,冲锋在前。无忌你也是趁了这阵东风,朝廷暂时还需讨好我们八大派,不敢得罪我们太狠。所以你攻击天威府驻地的事才会不了了之啊!” 陈无忌哑然,心里先信了几分。朝廷一向忌讳门派势力扩张,他犯事后,本应是一个朝廷对门派开刀的大好借口。宗门大宗师昊极真人想为他说情其实是很难的。虽然方念璇也在为他周旋,但估计皇帝还是出于用人之际,正是需要门派势力出大力的时候,才会卖了个人情,借着万贵妃有喜的契机,将他轻拿轻放。 泺洛道:“哎,我们始终是在天威府管辖下,朝廷亦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易无期插话道:“听说今年会提前举行大夏之光争霸赛。既挑选出门派精英,又避开了大漠最炎热的夏天,秋后再度西征,朝廷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泺洛打量着陈无忌,“无忌师兄,我看你境界更胜昔日,这次大夏之光争霸赛夺冠有望啊。” 陈无忌笑道,“洛洛,你我不必这么见外,当初我能捡回一条小命,也是你出力最多。你又是我们越州的老乡,不如从今日起我俩义结金兰可好?” 泺洛大喜,连忙点头,“甚好!” 易无期与傲长空倒没什么,毕竟辈分在那,扯不到这方面。沐晓韵把嘴一撇,“师兄,你这可就偏心了啊!我也是越州老乡呢。” 陈无忌在飞沙关的时候与她交往不多,虽然不知她为何与泺洛变得如此亲密,可能是在战斗中产生的情谊吧,但他还是赔笑道:“沐师妹见谅,我与她凤凰谷甚有渊源,故此更进一步也是理所当然。当然咯,你我也是过命的交情,不是一般的朋友。” 沐晓韵轻笑道:“我知道啦。我也是说笑而已。” 众人又取笑一番,互敬一杯后算是把名义定下来。自此陈无忌便称呼泺洛为细妹,泺洛则叫他为大佬。 泺洛似有无限感慨,“不知道那位临安城的老板娘有没有移居京城?见到烟雨楼这三个字,我总是忍不住想起胡掌柜,想起飞沙关的那些日子。” 她从怀里取出那支海棠珠钗,摩挲着道:“物是人非事事休。” 易无期也大有感触,“此地人非,物也非。歌舞升平处胜似天堂,又有几人愿意知道和了解黄沙大漠里的人间炼狱。” 陈无忌发现西域的战事在她们心中留下了太多的创伤,便岔开话题,说起自己的事。 听到他与逆天盟的种种惊心动魄之事,四女无不神情紧张,痛骂逆天盟的暗中使坏。再听到他与范海清的种种过往,又齐齐扼腕叹息。 正当五人以故事佐酒,谈兴正浓之际。隔壁厢房传来了刺耳的喧哗声。 有人高声怒喝,“你别给脸不要脸,朴大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紧接着是女子的哭泣声,老人的哀求声,众多的喝骂声。 傲长空皱起眉头,“什么玩意?大呼小叫的。”她起身打开房门,招手从走廊上叫过来一名店小二,问他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满脸紧张地请她回房,转身关好房门才道:“几位客官,稍安勿躁。隔壁厢房的客人可是大有来头,小店也得罪不起。” 傲长空道:“我管他是谁,吵到本少爷喝酒了就是不对。”她常以男装示人,说话的口吻也不自觉地学着男人的语气。 泺洛道:“还是先听小二哥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店小二搓着手,瞄了眼还在吵闹不休的隔壁,低声说道:“是这样的。本店有一对父女长期驻唱,uu看书 ww.uknshu 那女子长得俊俏,歌喉又好,甚得客人喜爱。平时也有些不长眼的登徒子想要调戏她,但我们老板也是有大靠山的,哪会容他们放肆。” “就是今天这一批客人来头太大,我们老板也惹不起。刚才我看到他父女进去就心知不妙,果然,才片刻功夫就闹起来了。唉,这女人长得太好看也是容易惹麻烦啊。” 傲长空狂翻白眼,“你这叫什么话!女人长得好看还是罪过了?” 泺洛忙按住她,“小二哥,你说他们来头不小,可知他们的来历?” 店小二这才细细打量他们,发现这一男四女举止不俗,大有气魄,又是练武之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武者,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答道:“领头的应该是天威府的大人,还有几个穿着奇特,看着不像我们大夏的人,但是地位尊崇,天威府的大人都对他们礼敬有加呢。” 陈无忌冷笑道:“天子脚下,天威府的人也敢如此威风!” 这时隔壁又传来砰然巨响,似乎打了起来。 傲长空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我忍不了!” 店小二吃了一惊,想要拦住他们。易无期一把推开他,“别紧张,不会连累你们。” 泺洛对陈无忌轻笑道:“大佬,是天威府的人哦。你要不要留下来?” 陈无忌仰头饮尽杯中酒,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顿,“我怕他个鸟,走!” 第135章 使者 傲长空一马当先来到隔壁门口,抬腿一脚踢开房门。 房内刹时间静了一静,立即有人大喝道:“什么人?” 傲长空等人一拥而入,将房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席上坐着五人,在主位的是个细眼扁鼻的异国人,六十岁左右年纪,衣着华丽,皮肤保养得很好,留着短须的脸庞没有一丝皱纹。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雄赳赳的中年武者,国字脸,两道浓眉斜飞入鬓,不怒自威。两眼闪着寒光,正盯着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 其他人应该是他们两人的随从,同样看着陈无忌等人惊疑不定。其中一个站着的高瘦的异国武者抱拳在胸,嘴角挂着冷笑。在他身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贴着墙壁半坐,胸前的衣襟被他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大半,正激烈地喘息着。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正扶着他哭得梨花带雨,从她的身形与侧脸来看,果然是个出色的美人。 地上还散落着一把胡琴,琴弦已经被踩断。 傲长空冷冷说道:“谁动手打的人?” 泺洛抢上一步,来到老人身边,伸手探了探老人的颈间动脉,皱着眉头在老人的胸前连点了几处穴道。然后轻抚着老人的后背,缓缓注入一道柔和的真气。 老人的面色立即得到好转,气息也平稳起来。那个美女止住哭泣,惊喜地看着施以援手的众人。 刚才那个喝问他们的随从,见没人理他,脸色剧变,“放肆!你们知道坐在这里的是谁吗?” 傲长空瞟了一眼他,看他的打扮,多半是天威府的护卫之类,更不放在心上,盯着那个抱拳的异国武者,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不是你打的?” 那个异国武者用生硬的中原话答道:“是又怎样?” 而那个护卫则气得两眼冒火,拍案而起,更加大声地呵斥,“你们是哪个门派的?没看到天威府的陈将军在此吗!” 傲长空仍然看都不看他,一个箭步过去,对着那个异国武者就是一掌抡去,掌风呼呼,隐隐有风雷之声,劲力十足。显然她心中怒极,毫不留手。 异国武者面色大变,再不敢装模作样,聚力在臂,硬挡傲长空的这一掌。 砰。两股力量相撞。 异国武者身不由己地转了一圈,脚步踉跄,扑倒在酒桌前,震得桌上的碗筷杯碟乱跳。 傲长空则退了一步,看来那人的境界也有武道二品高阶,尚有反震之力。 易无期和沐晓韵闪身过去,一左一右站在傲长空的身后,手放在了武器的柄上。她们几人在西域经过连番激战,早已培养出不一般的默契,进退有方,攻守有度。 陈无忌抱着红月刀,站在原地凝神留意着桌上还坐着的三个人。被称为陈将军的武者明显是宗师级高手,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而主位上的异国老人就看不出武功的深浅了,但看他仍能端坐不动,也可见他有非凡的定力。 真正让陈无忌如临大敌认真看待的是他身边的中年人,相信是他的近身侍卫,鹰钩鼻,深眼眶,散发出的气息比陈将军还强横几分。只见他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犹自端着酒杯细细品尝着烟雨楼最出名的女儿红。 剩下两个天威府的护卫则站了起来,拔出长刀,怒视着陈无忌等人。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紧张万分。 陈将军不得不开口了,“你们这些门派弟子,还有规矩吗?惊吓了座上的朴使者,破坏两国邦交,这可是大罪啊。” 他名为陈普,是天威府的九偏将之一,驻守洛州。若换作在别的州,那可是权重一方的人物。只是在天子脚下,皇城中的大官重臣太多了,他才显得没那么大威望。不过到底也是领军一州的大人物,所以交游广阔。这不今天就是宴请长白国使者朴正希,想着与长白国高层扯上关系,日后北上做点见不得光的生意。 刚开始还宾主尽欢,相谈甚洽,等到酒酣耳热,为了助兴,他便叫人唤来卖唱的岑氏父女。不想朴正希这老头是个色中饿鬼,见到岑宝儿秀色可餐,就动了不可告人的心思。不单只出言调戏,还毛手毛脚起来。岑宝儿虽然身体柔弱,性格却是刚烈,坚拒不从。 当下吵闹起来,朴正希的那个随从仗势凌人,动手打了岑老头。 陈普在京城也是霸道惯了的人,心想这父女那么穷酸,估计也没什么靠山,些须小事何必放在心上,便没有制止长白国的人,听之任之。 谁知道半路杀出几个愣头青,看起来还气度不凡,不是一般的门派弟子。uu看书 uukansh 他故作镇静,其实也感到了棘手。 又见到神情冷漠的陈无忌站在一边,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些传闻,便换了种语气,“你是木龙山的陈无忌?听说你刚从我天威府的诏狱里出来,怎么?牢饭吃上瘾了?” 陈无忌笑道:“陈将军是吧?我看要吃牢饭的是你才对。你身为朝廷命官,目睹本国子民被异邦人欺凌而袖手旁观。该当何罪啊?” “你!”陈普气得胡子乱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他带来的两个护卫倒也忠心耿耿,护主心切,齐声怒喝,“大胆!”一前一后冲过来,长刀划下来,左右包抄,竟是下了狠手,要将陈无忌重伤。 陈无忌眼神一厉,身上衣衫无风自动。他却没有拔刀,疾步上前轰出一拳。 正是他自南宫家遗忘之地学来的怒火冲天拳法。拳影万重,后发先至,快如骤然喷发的烈火,几乎不分先后地打在那两个护卫握刀的手腕上。 随着两声同时响起的惨叫,这两个护卫的刀脱手飞起,插到屋梁上,人也被拳风刮起,重重地砸在酒桌上。桌碎碗烂,酒菜飞溅,一片混乱中,噼里啪啦,鸡飞狗跳。 再也没有人能够安坐。陈普护着朴正希退到墙壁处。那个长白国的宗师高手啪一声捏碎手里的酒杯,仰天发出一串狂笑,“好!就让我金与银来领教一下大夏后起之秀的身手!” 第136章 风波 原来这个长白国人叫做金与银,名字倒是有趣,中原话也说得十分流利。 他往前一步,手掌一张,宗师圆满境界的气势冲天而起,无形的气波将陈无忌等人统统笼罩住,气息之强,就算是站在他身后的陈普也为之色变。 陈无忌身形一动,站在傲长空身前半步,“你有这么一个名字去做生意倒是吉利,练武就不太吉利了。” 傲长空格格笑道:“我看那也未必,铜臭味太浓!” 后面的几个女子都跟着笑起来。 易无期道:“金与银?我看就是破铜烂铁!” 金与银面沉似水,一言不发,猛地催动武道之意,全身散发出冷若冰霜的气息。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肉眼可见的冰棱在空气中凝结,飞快地朝着陈无忌等人的方向蔓延。勿容置疑,只要这冰雪之武意奔袭过来,连人的血液都能冻住。 陈无忌大喝道:“让我来!你们护住那父女。” 四女心有灵犀,爆发出强大的武意,迅速将之汇合一处,凝聚成一个无形的大气罩,护住自身与岑氏父女。 陈无忌不退反进,红月刀应声出鞘,划出飞虹般的耀眼金光。他用真气转化出的火之武意,混合着日光之武意,火焰金光,一经爆发就是燎原之势。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更显声势骇人。 红莲之狂潮! 对方是宗师圆满境界的高手,他自然不敢留力,一出手就是最强的招式。 猛火遇上寒冰,以陈无忌澎湃的真气与武意,本就足以与宗师级旗鼓相当。他又多出了一缕日光武意,大大助长了火势。金与银的寒冰之气很快就开始消融,来时无踪,去时无形。 一朵炽热的火焰飘然荡至金与银面前,他曲指一弹,火花立即泯灭。 尽管这一回合双方不相上下,金与银还是面露惊容。陈无忌等人的境界还停留在武道一品与二品之间,他以宗师的身份出手,本就是以大压小,满以为一击之下就能制住这几个年轻人。到时候主动权就回到自己这方,随便怎么说都可以。 不想陈无忌以一己之力就挡住了自己的攻势。再看傲长空等人粉面含霜,蓄势待发,隐隐散发出杀伐果断的铁血气质,是在死人堆里打滚过的,明显不是易与之辈。 他迅速判明形势,转身对朴正希说道:“朴大人,此地不宜久留,不如先回府,今日的账,以后再算。” 朴正希也不是鲁莽之辈,贪婪地看了几眼泪痕未干的岑宝儿,目光又在傲长空四女身上打了个转,声如老鸦,“也罢。大夏的女人多的是。就放她们一马。” 陈普见他们萌生退意,自己正好顺坡下驴。他的眼力还是有的,这个陈无忌傲气十足,能从天威府的诏狱里毫发无损地离开,说明他大有背景,传闻中他甚至和皇帝最宠爱的三公主都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另外几个女子也非常人,一定是各门派的嫡传弟子,搞不好还是刚从西域回来的有功之臣。目前朝廷还要借重门派势力,自己想动这些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一拂衣袖,迈开步子的时候下意识地抛了句狠话充场面,“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破坏了大夏与长白的邦交,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傲长空拍了拍背后的大剑,“我记住你了,你最好也记住我,我叫傲长空。” 陈普面色难看,他早就从着装猜出这个喜穿男装的奇女子就是天火山庄掌门傲世之女,是天火山庄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就算天威府的方青将军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一直不说破也是想留点余地。没想傲长空丝毫脸面也不给他。 泺洛与沐晓韵笑嘻嘻地说道:“我们两个是普通人,陈将军最好不要记住。” 易无期嘟囔道:“也不要记我。记住我师兄就行了。” 陈普气得说不出话来,沉着脸带着那些人走了出去,一直走下楼,酒账都没结就扬长而去。 房间里恢复平静,岑氏父女赶紧向众人道谢。 陈无忌这时才细细打量岑宝儿的样貌。见她娥眉淡扫,腮如粉桃,气质柔弱,我见犹怜,果然是个引人遐思的美女。 傲长空撞了撞他的肩头,“我说无忌,擦擦口水。别看得这么投入。” 陈无忌老脸一红,“咳,我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易无期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帮师兄解了围,“这天威府的人也太下作了,天子脚下还敢欺负平民百姓。” 泺洛也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在西域和我们并肩作战的那些天威府将士就没有这么蛮不讲理。” 陈无忌道:“好人坏人哪都有,哪个势力没有害群之马?总的来说好人多就行了,uu看书ww.uukanshuco 越州的鹿清瞳将军就不错,放了我一马的青琅将军也很好说话。” 沐晓韵面有忧色,“我看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啊。” 傲长空道:“切,不必担心。我会安排她们离开京城。” 岑氏父女听到要离开京城,相视一眼,无可奈何之中又有着深深地顾虑。 傲长空有些不耐烦,“怕什么,我送你们到朔州,在那里没有人敢欺负你们。” 这时候烟雨楼的掌柜见事情平息,也进来打圆场。他是个三十多岁的大胖子,一脸苦笑。 傲长空扬手就是一锭斤两十足的金子,“打烂的东西入我数。不过那帮烂人的账我可不帮付。” 掌柜的连声道:“不敢,不敢!”却快速地将金子收进了怀里。 傲长空指着岑氏父女道:“我还要带走这两个人。” “啊,他们与本店没有任何关系。”掌柜的显然很擅长见风使舵,还对着岑氏父女说道:“你们运气好,碰上了几位大侠。” 岑氏父女到底是善良人家,还是谢过了掌柜多日的照拂。 经过这一番纷扰风波,众人也没有了叙旧的心思,便分道扬镳。 傲长空也怕夜长梦多,赶紧带着岑氏父女去找天火山庄的人,要连夜送他们出城。 泺洛与沐晓韵也要回去宗门驻地,在街上与陈无忌、易无期两人道了别,并肩离去。 第138章 局势 陈无忌与易无期自然也要回木龙山在京城的驻地。 两人在街道上慢慢走着。时近黄昏,城高户深,各式的房屋鳞次栉比,加重了暮色。很多商户都在门前点亮了灯笼。繁华之地,华灯初上,别有一种富足安逸的氛围。 陈无忌问起师傅叶潇瑶的事,想知道她见到傲长空后发生了什么。易无期笑言她们两个表姐妹久别重逢,一笑泯恩仇,非常之亲热呢。还互称为鸡姐、鸡妹,好到不得了。就是叶潇瑶始终对她离开天火山庄的原因闭口不提。 之后又聊到其他人。易无期说苍松书院的宫生是在四方城撤退时于混战中下落不明,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在这场战事中损失最大的门派非苍松书院莫属,不但门下精英弟子伤亡过半,就连大宗师公羊善也在和炎教大祭司的对决中身负重伤,险些陨落。 陈无忌问起另一位苍松书院嫡传弟子黎鸳的情况,易无期说黎鸳还好,眼下也来到了京城,同行的还有书院另外一个叫箫依的嫡传弟子,应该是要代表书院参加“大夏之光”争霸赛。 黎鸳与陈无忌也有过并肩战斗之谊,与众人在风暴之夜与炎教圣卫血战。至于到了京城中的她为何没有来接陈无忌出狱,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雷音寺的雨吹雪本来是约好了今天和易无期等人一起来接陈无忌的,临时才传讯过来说宗门不准他出门,无奈作罢。 易无期叹道不知为何,八大派的精锐撤退回来后,雷音寺和飞雪城的人隐隐和其他门派的人疏远起来。 两人边说边走,时间不知不觉中溜走。天黑过后不久,终于来到了木龙山在京城的驻地。 京城寸土寸金,而且木龙山目前只有一个大宗师,留在京城中的人手并不多。所以只买了某位退休高官的一座私宅,占地不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掘地为塘,堆石为山,也算是一处别致的园林。昊极真人亲自命名为木龙园。 陈无忌以前也来过几次,于是与易无期熟门熟路地穿厅过堂,来到后花园里的一个僻静的客厅。叶潇瑶与墨白,还有昊极真人正在等着他们。木龙山另一个随军出征的重要人物鸣空则没有来京城,直接回了宗门。 经过在大漠一场血与沙的磨砺,叶潇瑶的眉间多了一丝沉郁的气质。倒是墨白还是那副大咧咧的样子,披散着不羁的长发,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陈无忌与易无期先对着坐在中间的昊极真人下拜行礼。昊极真人是个看不出年纪的干瘦老头,皮肤紧致,头发乌黑,又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收敛着气息,看起来像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昊极真人的眼睛闪着慈祥的光芒,“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坐下说话。” 两人又与各自的师傅打过招呼,在下首找了位置坐下。 叶潇瑶不住地打量着陈无忌,“无忌,你还真是个闯祸精啊。天威府诏狱的牢饭好吃么?” 陈无忌道:“师傅,这怪不了我啊。我也是跟你学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墨白笑道:“无忌你这次大闹兴城,名震天下,为我们木龙山大大地露脸了啊。” 陈无忌嘿嘿笑道:“没给宗门惹来麻烦就好。” 叶潇瑶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西域战事未了,你以为你还能出来?你人头落地就算了,天威府还要借此对我木龙山开刀。对了,还要多得师祖为你多方奔走。” 昊极真人乐呵呵地一摆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无忌他的人脉够广,运道够好。这事就不必再责怪他了。” 他又凝视着陈无忌道:“无忌,我看你气息内敛,想必在青云观里有一番奇遇。” 陈无忌便将离开兴城后探查南宫家遗忘之地和明海道人出手相助修复气海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昊极真人道:“如此说来,你的运道不是一般的好,简直是运气爆棚。明海道人为你疗伤,我们木龙山是欠了青云观很大一份人情啊。” 叶潇瑶道:“还得感谢蝶莺为他改造了丹田,凤凰谷对我木龙山也是出力甚多啊。” 昊极真人点头道:“不错。这两派加上素与我们交好的红袖坊,以后要多加走动。如今风起云涌,来往亲密的门派在暗地里结盟是势在必行。” 陈无忌道:“八大派不是同气连枝么,为何还要分开来结盟?” 叶潇瑶冷哼一声,“你坐牢坐到脑袋傻了。天威府一向反感这个同气连枝的口号,暗地里不知下了多少功夫,uu看书 .uukanhu 挑拨教唆各派争斗,生怕我们变成铁板一块。” “这不刚回到京城,雷音寺和飞雪城就和我们生疏起来了。不用想,肯定是朝廷既想我们各派继续出人出力去打仗,又不愿我们真正团结在一起。” 墨白道:“哪用天威府挑拨教唆,那两派本来就和我们不是一条心。” “二王子曾在雷音寺修行,一向将雷音寺视作自己的手下势力,暗地里输送不少资源。雷音寺也大有野心,甘当走狗。” “但要论野心之大,还得数飞雪城,仗着与万贵妃一系有极深的关系,公然跳过天威府,与宰相一派的朝廷命官多有勾结。” “如今万贵妃有喜,皇上更加宠爱。万氏势力真是如日中天,天威府也不敢过问。” 昊极真人也叹道:“皇上一直以来不肯立储君,传言说就是为了等着将储君之位交给万贵妃所出。现在万贵妃终于有喜了。可笑那两兄弟明争暗斗多年,却要为他人作嫁衣裳。” 叶潇瑶道:“二王子拉拢雷音寺。大王子却利用长子之便,与天威府走得很近,手中的权力更大。两个都不是良善之辈,哪会善罢甘休。” 墨白道:“皇上尚值壮年,还没老庸。应该可以镇得住的。” 听他们说到这些朝廷的派系,以及各方争斗,言语间多有不敬之词。陈无忌感到头大如斗,插话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暗地里还有个逆天盟蠢蠢欲动?” 第139章 访客 昊极真人道:“说起逆天盟,消失多年后死灰复燃,的确是朝廷的心头大患。不过天威府与他们是死敌,一定会严防死守。逆天盟终究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还成不了气候。” 陈无忌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终于还是说出了在兴城卫的所见。逆天盟的渗透可谓惊人,不但在各派里安插了耳目,还与天威府高层有了勾结。 众人听他说完,沉默了好一会。 昊极真人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早有耳闻。英奇不是正在清洗宗门败类吗?先确保我们木龙山上下一心,然后对交好的门派提个醒。其他的按兵不动,且看天威府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此事最大的疑惑是,今次门派武者出动过半,征讨西域。说起来是逆天盟扰乱中原武林的大好时机。偏偏他们在这几个月里毫无动静。我认为只有两个原因,要么他们的实力太过弱小,要么他们所谋甚大。” “敌情不明,只能各扫门前雪。”他环视着众人,继续说道:“毛英奇杀伐果断,有大将之风。让她执掌龙隐是我的意思。你们要尽心帮助她,确保越州之地在我木龙山掌握中。” 众人点头称善。叶潇瑶与墨白,一个生性懒散,一个醉心武道,都不是爱争权的人。陈无忌与易无期则一向在大师姐毛英奇的威压下长大,深知木龙山的掌门之位落在大师伯鸣空一脉,从来没有动过什么心思。不用管事,更让两人觉得自在。 昊极真人又道:“目前的形势还算风平浪静。朝廷已经定了在七月初九举行大夏之光争霸赛。” 他看着陈无忌和易无期,“这一届就由你们两个代表木龙山出战吧。” 这也是意料中事,陈无忌与易无期起身抱拳领命。 墨白盯着易无期道:“上一届你们大师姐睥睨群雄,轻松夺得冠军,为我木龙山争光。你们两个啊,我看有点难度。说的就是你,无期!” 易无期撇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师傅教得不好!” “你!”墨白被气得不轻。 叶潇瑶道:“无忌!你别傻笑。你久病初愈,胜算也不高吧。不要太过丢脸就行了。” 陈无忌不以为然,“就我认识那帮人,这一届也没几个强者啊。” 叶潇瑶道:“哼,你不要有了点名气就得意忘形。根据这几天的资料,实力最强的是飞雪城的崔风和雷音寺的莫悲,这两人都没有去过西域,一直在门派里潜修。崔风还是崔影的胞兄,听说你和崔影还有点牙齿印,可要留神他了。” “另外青云观在飞沙关一役中折损了嫡传弟子九天,后来的战斗靠着云羽落撑场。他们大感脸上无光,这次派来了两个天赋极高的弟子,势要力压各派,拿回个彩头。” 陈无忌这才认真起来,答道:“好吧。我答应你,不会在第一轮就被淘汰。” 昊极真人笑道:“放松心态,不用将这场赛事看得太重。反正我也没事做,这些天你们在武道上有什么疑问可以来问我。” 能得到宗门大宗师的指点,这可是难得的幸运。叶潇瑶大喜道:“那可太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再出去玩了。免得又惹出什么祸来。” 易无期噗嗤一笑,将白天在烟雨楼里的事和盘托出。 三位长辈听得瞪大眼睛。叶潇瑶恨声道:“真是话口未完。无忌你这个惹祸精,我要禁足你一个月,每日聆听师祖教诲,不得外出。” 墨白跟着道:“无期,你也是如此,不得外出。” 易无期想不到火烧到自己身上,嘟嘴道:“我就是在旁边看热闹,我又没动手。” 墨白喝道:“别说了。好好跟师祖修行。你要是得了最后一名,这个脸我丢不起。” 昊极真人沉吟道:“陈普这个人心眼极小,一定会想方设法报复的。为了安全,你们两个这段时间还是不要离开木龙园为好。” “潇瑶、阿白,你们两个发散龙隐,多留意洛州卫和长白国那帮人的动静。” 他发了话,众人便不好多说什么,领命而散。 自此一个多月,陈无忌与易无期在木龙园中跟着昊极真人苦心修行。有名师指点,两人的武功得到了长足进展。尤其对陈无忌来说,大宗师的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开他心头疑惑,对如何运转多种武意更加得心应手。 这段日子里,还有几个意想不到的访客上门。 最先来的是青云观的墨浅衣。当日匆匆一别,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她依然是道姑打扮,风采照人。她这次来京城却不是为了参加“大夏之光”争霸赛,因为她上一届已经参加过了,被毛英奇压制而得了第三名。她如今是代表宗门带队前来,所以神情轻松。 墨浅衣对气质焕然一新的陈无忌啧啧称奇,目光灼灼,像是在打量由她师傅明海道人亲手打造的艺术品一样,看得陈无忌都不好意思了。 陈无忌先表示了歉意,那日出关后,邝化急于复命,立即带着他离开,他没来得及与他们师徒详谈。 墨浅衣不以为意,转达了明海道人对陈无忌的关心,言语间还暗示,只要木龙山这边点头,明海道人可以承认陈无忌是自己的记名弟子。在场的叶潇瑶想起昊极真人的指示,当然是求之不得。陈无忌更是来者不拒,靠山当然越多越好啊。一时间宾主尽欢。 陈无忌原先还想着探听一番青云观派来参赛的那两名神秘弟子到底是何实力,结果由于太高兴而忘记了。 第二批来的是黎鸳和她师姐箫依。黎鸳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接陈无忌出狱,因为宗门这次在战事中损失太大,需要她协助处理的事情太多了。陈无忌当然说没关系啦。uu看书.uukansh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箫依。 箫依的个子和黎鸳不相上下,都属于小巧玲珑型。瓜子脸,樱桃小嘴,秀气的鼻梁,一双杏仁眼灵动无比。 陈无忌感到在她兰花般的气质中,隐藏着一丝冷酷与果断。 果不其然,在她们走后,他从叶潇瑶口中得知,其实苍松书院的暗卫,暗册,现在的执掌人就是箫依,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后起之秀。 最后登门的人是沐栩。她将会和泺洛一起代表凤凰谷出战参赛。她手头上的事情多,所以是后面才到的京城,就没有赶上接陈无忌出狱。但她对陈无忌身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她还特意告知陈无忌,已经妥善安排了范海清的父亲范朝,还颁布了对杀害凤凰谷弟子的海过真的江湖追杀令。 陈无忌黯然半晌,然后拜托她将海过真留给他自己亲手处理。 沐栩当然答应了。 她走后,陈无忌忽然想到一件颇有意思的事。沐栩执掌凤凰谷的千鸟,箫依执掌苍松书院的暗册,墨浅衣执掌青云观的云海,毛英奇执掌木龙山的龙隐,再加上红袖坊里只有女弟子,这么说来八大派里至少有五个宗门是由女弟子担任门派暗卫的负责人。 而且,天威府里掌管朱雀营的青琅也是女将军呢! 真正是巾帼不让须眉。 日子就这样过去,很快到了七月初九,“大夏之光”争霸赛开始了。 第140章 赛事 “大夏之光”争霸赛。 每十年一次,由天威府组织的,考核夏朝年轻一代武者精英的重要赛事。 参赛条件有两个,一是参赛者必须具备门派嫡传弟子身份,二是参赛者的年龄须在二十五岁以下,且每人只可以参加一次。 赛制采取抽签对决淘汰的方法。前三名将会获得夏皇召见,和赏赐大量有助于武道修行的奇珍异宝。 另外按照惯例,前三甲可以进入天威府藏书阁各自挑选一本武学。其中又规定季军只可在第一层的藏书中选择,亚军可以上到第二层,冠军可以上到第三层。 天威府统管武林,搜罗来的武功秘籍多如恒河沙数,不少都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奇功神技。这些珍稀秘本统统收藏在藏书阁,守卫森严。即使是天威府的弟子也只能用功勋点换取阅读的资格。又按这些武功的稀缺性放在不同的楼层,层数越高的越珍贵。 天威府的藏书阁因此成为武林圣地,天下武者趋之若鹜。对于门派弟子来说,要接触这些神秘武功的唯一方法就是通过参加“大夏之光”争霸赛。 天宝十年七月初九这天,晴空万里,热风熏人。 “大夏之光”争霸赛在京城外十里的天威府玄武营举行。 昊极真人带着木龙山众人早早来到了比赛场地。 这里是玄武营的演武场,有十亩之阔。如今在东侧搭建了一排三层的看台,旌旗招展。 陈无忌看见其他门派也到了大半,其中不乏熟面孔。沐栩、泺洛、墨浅衣等人已经到了,大家遥遥地互相招手。 其他门派的大宗师也来了,当然,在西域中受伤了的巧云真人、公羊善、守山真人没有出席。大宗师坐阵,一方面是激励年轻一辈和了解年轻一代中的精英人物,另一方面是需要他们在比武时汇聚武道意境保护观众,以防看客们被场中乱斗误伤。 看看天色,陈无忌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彷如老僧入定。易无期用手肘推了推他,“师兄,怎么这么严肃啊。这不像你。” 陈无忌道:“我觉得这种场面挺无聊的。” 易无期道:“啧啧,不知道多少人想来来不了呢,你还无聊。” 正说着话,天威府的重要人物来了。浩浩荡荡一大群,后面还跟着一些打扮奇特的异国人。领头的是将军方青,和陈无忌等人见过的长白国使者朴正希。 让藩国的人来观礼,这可是前所未见的事。看台上一阵骚动。 易无期道:“咦,师兄,那些外国人怎么来了?” 陈无忌道:“我哪知道,也许是朝廷想让这些番邦蛮子见识一下本朝武威吧。” 天威府的两大副将,一个是掌管朱雀营的青琅,一个是掌管玄武营的时无双。他们与朴正希的近身侍卫金与银并肩走着,跟在方青与朴正希身后。青琅精确地在人群中捕捉到陈无忌的视线,偏过头来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陈无忌转移目光,在朴正希和金与银的身上打转,陷入了沉思。 这帮人在看台中央坐下,但是把主位空了出来。 很快大家就明白这是何意。因为夏朝的两个王子也前后脚来了。 二王子方念诚身材健硕,年纪轻轻却留着络腮胡子,看起来颇有豪迈之气。他进场的时候,龙行虎步,睥睨群雄。雷音寺众人发出一阵欢呼,令人侧目。 大王子方念真则长得十分俊秀,眉目间还有些方念璇的影子,穿着皇家服饰,更加显得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这两位重量级的大人物来到后,校场内渐渐安静下来,看方青的手势,似乎正要宣布赛事开始。 营门口有人大声传讯,“三公主到!” “咦,三公主也来了。” “少见啊,少见啊。” “看来金枝玉叶也是爱看热闹的啊。” 大家议论纷纷。 很快,方念璇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她今天穿了一身用上等丝绸做的绿林劲装,用金丝束起长发,看起来像个富足的侠女,而不是皇室贵女。但她的身段与容貌没有减弱半分,反而另有一种身份反差带来的惊心动魄的魅力。 身后还跟着一行宫女,更加显得对比强烈,光彩照人。 她目不斜视地来到看台中央。方青连忙吩咐护卫在主位上加多一个位置。 在方念真的示意下,方念璇坐到了他们两兄弟中间。这一来显得方念璇才是今天最重要的角色。 方念诚大为惊奇,朗声道:“妹妹,你今天是起了什么兴致,来这凑热闹?” 方念璇道:“二哥。u看书 .uukanshu.cm 我曾在红袖坊修行,也算是武林中人呢。” 另一边的方念真低声道:“三妹,你出宫可得到父皇的同意?” 方念璇白了这个哥哥一眼,“大哥,你就放心吧。父皇知道的。” 隔了几个座位的长白国使者朴正希目光闪烁,起身长揖,“素闻三公主才色双绝,今日一见,真是惊为天人。” 方念璇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对方青说道:“方将军,天色不早了,还不开始吗?” 方青连忙道:“公主,马上开始。” 他站了起来,两手往下一压,看台上嘈杂的人声立即消失了。 方青如今四十岁上下,面相儒雅,但双眼精光湛然,举止间也有武将之风。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诸位武林同道,各派弟子,今日我等齐聚一堂,乃为共襄盛举。” “大夏之光争霸赛乃我朝的武林盛事,甄选门派精英,为朝廷选拔良才,重要无比。” “俗话说刀剑无眼,诸弟子都是我大夏武者的精英,比试中要注意分寸,点到即止。” “今年朝廷特意邀请长白国使者朴大人前来观赛。诸弟子务必好好表现,扬我大夏武威!” 门派众人听得认真,到了此处自然十分捧场地大拍手掌。 方青露出欣慰的笑容,坐下去的时候,示意身后的副将时无双主持后面的工作。 第141章 抽签 时无双穿着一身戎装,身形高而瘦,但是肌肉相当结实。长相显得非常暴戾,鹰鼻深目,淡眉薄唇,笼罩着一种阴冷的气质,如同在暗处窥视的毒蛇。他用尖锐的声音喊道:“下面宣读参加本届大夏之光争霸赛的弟子名单。念到名字的人请到场中来。” “木龙山的陈无忌、易无期。” “红袖坊的沐晓韵、花如玉。” “天火山庄的傲长乐、傲长空。” “飞雪城的崔风、柳风殇。” “凤凰谷的沐栩、泺洛。” “苍松书院的黎鸳、箫依。” “雷音寺的雨吹雪、莫悲。” “青云观的狄先、臧有雪。” “天威府的张浩气、谭山谷。” 这十八名弟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就施展自己最拿手的身法跳出来,每个人的出场都获得了自己门派的喝彩。最后按着顺序在校场上排成一排。 站在排头的陈无忌微微侧着身,一个个看将过去。 除去那几个成为了朋友的熟面孔,还有些人他是第一次见。像红袖坊的花如玉,日前也没听沐晓韵提起,一个高挑貌美的女子,眉目间有一股傲气。天火山庄的傲长乐则是傲长空的三哥,应该是刚来京城不久,所以没见上面。他的年纪刚好是二十五岁,长得也比大家成熟。 飞雪城的崔风长得与崔影有点相似,他特别留意了一下。这个人气息外放,神情傲慢,微微仰着头,给人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感觉。 凤凰谷的那两位就不必说了。沐栩那天说,本来她不想来的,但是从西域回来后的楚洛泽对当时被幻石所迷之事耿耿于怀,一回到宗门就扎进门派清修之地闭关修心。所以尽管她事务缠身,也被师傅当麻派了出来。 苍松书院的两位也见过了,黎鸳保持着可爱的青春活力。今天的箫依穿着火红的衣裳,相当吸引眼球。 雷音寺的雨吹雪相比在飞沙关的时候,更黑更瘦。他迎上陈无忌的目光,送来一个温和的笑容。他身边的莫悲传闻中天赋极高,今日一见,长得玉树临风,站得笔直,微闭着眼睛,散发出来的气质沉稳而又给人压迫感。 青云观的狄先和臧有雪都是道士装束,模样端正,紧抿着嘴巴,看起来是内敛之人。至于武功深浅,一时间还看不出。 而天威府的那两位出自玄武营的弟子,柱着长枪,意气风发。一般来说,天威府会视乎门派弟子的参加人数,而派出相应的弟子下场较量。今年各门派来参赛的人数都刚好是两个,所以天威府的人也是两个。 陈无忌正在胡思乱想,台上的时无双大声说道:“下面开始第一轮抽签!” “各派先出一人!” 陈无忌和易无期低声商议了一会,决定先由他出战。 他与其他八人来到台前,时无双伸出一个竹筒。竹筒里有九支露出一半的竹签,露出的部分是一模一样的,隐藏的部分则分别写着一到九的数字。抽签的人如果抽到一号,则和二号的人交手。三号和四号交手,以此类推。直到九号,抽到这个号数的人则可以先休息,等会与第二轮抽到九号的人交手。 按顺序陈无忌是第一个抽的人。他随随便便地抽出一支,高举示众。众人一阵哗然,他这才看到自己抽到的竟然就是九号。 易无期低声嘟囔,“早知道我先去抽了。” 陈无忌顿感啼笑皆非,他还想着先出场热热身,不过既然能休息多一会,何乐而不为。他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最终抽签结果,第一场是雷音寺的雨吹雪对天威府的谭山谷。 两人来到场中,相对而立,蓄势待发。 台上的方念诚对方念璇道:“妹妹,你也去了一趟飞沙关,与他们颇为相熟,这一场你怎么看?” 方念璇道:“雨吹雪性格沉稳,醉心于武道。在幻海之战中对我照拂甚多,我还是看好他的。” 大王子方念真笑道:“三妹得父皇准许游历天下,果然大有见识,如今指点武林,甚有宗师风范。” 方念璇嗔笑道:“两位哥哥就放过小妹吧。我也是瞎说。不如静心观战。” 再看场中的两人。终究是天威府的谭山谷按捺不住,一抖长枪,舞出数十个枪影,疾步冲来。 他力大势猛,将一柄铁枪扭得像麻花一样,颤动着的数十个枪头,个个都真材实料,不像幻影,几乎同一时间往雨吹雪全身刺来。枪风鼓动了雨吹雪的衣裳。 雨吹雪面不改色,沉着如山上的青松。他不退反进,手中长棍径直往谭山谷的手腕抡下来。他这一招直接了当,uu看书 w.uknshu没有半点花哨,舍弃华丽而近于朴实。正是一力破万法之道。 谭山谷不得已撤回枪势挡了一挡。枪棒相交,发出铿然脆响。他马上催发疾风之武意,枪尖爆发出一尺多长的寒芒,快如闪电地擦着雨吹雪的长棍划去,以枪为刀,削去雨吹雪的手臂。 雨吹雪不与他作蛮力之争,放轻了棍棒之力,旋身飞踢一脚。他苦修多年的山之武意喷发出来,谭山谷只觉得有一座沉重的大山从侧边砸过来。 谭山谷不得不后退一步,长枪一转,发出上中下三道劲力,大喝道:“破!” 枪影撞上腿风,激起漫天灰尘。 看台上的大王子方念真皱眉道:“天威府的枪法胜在机动,雷音寺的棍法重在防御。谭山谷贪功冒进,其实落在下风。” 身边的方青赔笑道:“这个玄武营的弟子还没去过边疆历练,实战经验太少。” 二王子方念诚失笑道:“扯什么经验呢。说到底还是技不如人。”他将雷音寺视为自己的势力,看到雨吹雪似乎占据了上风,当然是洋洋得意。 方念真与方青都不好发作,沉着脸继续观战。 谭山谷也意识到了自己战术上的不妥。双足一蹬,退出了一丈远,又立即曲膝一弹,身如风,枪如龙。绕着雨吹雪一口气刺出了上百道枪影,武意浩荡,枪影如同实质,锐利无匹,层层叠叠地将雨吹雪困在原地。正是天威府枪法中的“划地为牢”! 第142章 对手 雨吹雪将手中长棍舞得水泼不进,周身武意激荡。在枪影与棍风碰撞得最激烈的时候,他收住棍势,横棍于前,将山之武意凝聚成形,化为一口金黄色的大铜钟罩住自己。数以千计的枪芒击打在这个如幻如真的大钟上,噗噗作响。 雨吹雪大喝一声,“开!”劲力迸发,铜钟碎成万千碎片飞散,冲击力之大,让包围住他的枪影也随之消散。 看台上的陈无忌对易无期说道:“雨吹雪好像比之前强了很多。” 易无期道:“二湿在西域进步可大了,冲锋陷阵勇猛向前。” 陈无忌大奇,“二湿?他的外号吗?” 易无期笑道:“因为雷音寺的人叫他二师兄,我们就取笑他为二师父。后来叫得顺口了,加上他每次杀敌回来都用力过度大汗淋漓浑身湿透,叫来叫去就叫成二湿了。” 陈无忌道:“看来你们这帮人混得可真熟,外号是一个接一个。话说你的外号叫什么?” 易无期道:“哼,我的外号叫做,超级无敌美少女!” 她显然是在说笑。陈无忌忍不住笑起来。 场中的两人也在这时分出了胜负。 雨吹雪的长棍悬停在谭山谷头顶,如有千钧重压。谭山谷气色灰败,怔怔无言,铁枪被击飞在远处。 场边有天威府的校尉高喊:“第一场,雷音寺雨吹雪,胜!” 雨吹雪收棍于身后,单掌竖在胸前,对谭山谷道了一声承让,又对着观众团团作了一揖。 陈无忌与易无期兴奋地拍手欢呼,雨吹雪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报以温和的微笑。 看台中央的二王子方念诚也一脸兴奋地喝彩,“呵呵,不错,不错,很有看头。” 方念璇还好些,毕竟与雨吹雪在飞沙关的时候有过交情,也由衷地为他高兴。 大王子方念真的脸色就显得有些阴沉了。 后面的战斗很快又开始了。 连场龙争虎斗,刀光剑影,各显神通。校场上飞沙走石,风云震荡。 最后率先成功晋级的为雷音寺的雨吹雪、天火山庄的傲长乐、凤凰谷的泺洛、青云观的狄先。 第二轮的抽签马上开始,想不到这次抽到九号的是飞雪城的崔风。 陈无忌不禁哑然失笑,果然是难以避免的一战。 他施施然走到场中,提着红月刀傲然而立。 方念璇的一双美目在他身上打转,眼角不自觉地溢出淡淡的笑意。 二王子方念诚揶揄道:“妹妹,听说这家伙和你走得很近。” 方念璇俏脸一红,低声道:“飞沙关的时候见过几面而已。” 大王子方念真插话道:“三妹,虽说这小子的样貌还过得去,但是做事鲁莽。你是金枝玉叶,还是要与这些刀头舔血的门派弟子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方念璇闻言一愣,还没说什么。二王子方念诚冷哼一声,“大哥你这是瞧不起门派弟子吗?这家伙敢作敢为,破天荒头一个敢和天威府叫板的人。我觉得挺合我胃口的,妹妹眼光不错。” 大王子方念真道:“我可听说他是为了一个女子才冲撞兴城卫。这种到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你也好意思说不错?” 两个王子针锋相对,你眼望我眼,各不相让。方念璇心中泛起无可奈何之感,牵强地笑了笑,“两位哥哥,何必为这种小事吵起来?这家伙嚣张得很,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我恨不得他被崔风狠狠教训一顿。” 方念真道:“崔风从未在江湖上现过身,一直在宗门内苦修,被誉为飞雪城百年来最有武道天赋的弟子。他今年来参赛,明显是想一鸣惊人。这个陈无忌不久前还身负重伤,我看他等会毫无还手之力。” “啊!”听他这么一说,方念璇顿时面有忧色。 场中的陈无忌自然听不到他们的议论。他懒洋洋的叉着腿,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斜视着对面的崔风。 崔风将手中的片状大刀刷刷刷舞了几下,举重若轻地提起来,左手的手掌在刀背上轻轻抹过。他同样没有正眼看陈无忌,充满傲气地说道:“听说你在飞沙关很嚣张?” 陈无忌道:“崔影说的么?那我在他面前是挺嚣张的,毕竟他打不过我。哈哈哈。” 崔风面色一肃,“哼,大言不惭!差点死在西域的人还敢如此猖狂。” “三刀之内解决你!” 说完他踏前一步,手中大刀猛地劈出。 这一刀刚斩出的时候平平无奇,朴实无华。但是刀风一起,光华大作,随即一刀化为万千,快到连他真正的刀都已看不清了。他汹涌澎湃的雪之武意也随之显现,强大无匹。笼罩着陈无忌的一丈方圆竟然凭空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鹅毛雪花。u看书 .uukanshuco 每一片雪花就是他的刀,天上地下,无所不在。试问陈无忌如何去挡! 观众席发出连声惊呼,崔风的武意之强,让观战的人都感到了一阵寒意。刀风如刮骨寒风,坐在前排的观众们无不脸颊隐隐生痛。人群中的大宗师们第一次严阵以待,发放劲力,在校场和观众席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方念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喃喃低语,“好强!这冰雪武意居然快要接近大宗师的自创意境了。” 方念诚也大皱眉头,“姓陈的小子形势不妙啊。” 方念真看着两人,轻笑道:“木龙山的毛英奇在上一届大放异彩,技压群雄。如今风水轮流转,换成飞雪城的人压着木龙山的人来打了。” 席中的易无期也眉头紧锁,对身边的叶潇瑶和墨白说道:“师傅,师伯,这人好强啊。师兄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叶潇瑶也不知道伤愈后的陈无忌真正实力到了哪一层次,板着脸不说话。 墨白大咧咧地说道:“扛得住就打,扛不住就认输咯。没什么大不了啊。” 场外的人对崔风的这一刀惊艳不已,场中的陈无忌自然感受更深。 且不说暗藏杀机的雪花层层叠叠地涌出来,冰雪武意带来的寒风也是凛冽无比,那透骨的寒意,让人体内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他的真气运转随之变得艰涩起来。 难道真的要认输吗? 第143章 谁的刀更快 陈无忌当然不会认输。冰雪武意其实也是水属性武意的一种,他调动体内的江水武意,混杂着月光之武意,如同皓月光照万里,瞬发即至。不但抵住了雪花的攻势,还让这漫天雪花陷入了停顿状态。密密麻麻的雪花悬停在四周,像是被空气冻住了,一片又一片,变得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下一个刹那,陈无忌爆发出的火之武意,连同炽热的日光武意,冲天而起。红色的火焰如同耀眼的岩浆炸开,瞬间铺满整个校场。不但陈无忌的人影消失不见,崔风的身形也淹没在熊熊烈火中。 红莲狂潮最强境界! 这惊人的变化让观战者张大了嘴巴。那遮天蔽日的火焰让所有人的视野变成一片殷红,浩荡的劲风还呼呼有声,让人怀疑假如没有大宗师们的保护,这无比狂暴的武道之意一定会让旁观者的头发烧焦,脸庞发干,如若置身火炉。 “靠!”方念诚吞了一口口水,“这小子这么强!” 方念璇风目圆睁,又惊又喜,完全说不出话来。飞雪城与木龙山都是用刀的门派,虽然刀的形状不一样,但她以为终究到最后是比谁的刀更快。没想到这两个人一出手就是大招,而且瞬间分出了高低。 方念真则怔怔地和其他人一样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叶潇瑶兴奋地一拍大腿,“衰仔,竟然咁劲!” 墨白叹道:“了不起!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易无期难以置信地说道:“师兄这么厉害了啊。都快和大师姐一般厉害了!” 青云观的墨浅衣笑着对刚才胜了一局的狄先说道:“狄师弟,你还有信心么?” 眉清目秀的狄先闷闷不乐地答道:“师姐你不是说他上山前只是个武道二品高阶的普通货色么?” 墨浅衣在他头上凿了个爆栗,“你是不是傻?他这么厉害是经过我们师尊的指导啊。师尊已经收了他做记名弟子,他再厉害也要叫你一声师兄呢。” 其他门派的人则在议论纷纷。 “我没看错吧,木龙山的专修武意不是水属性的吗?这家伙怎么用的是火焰武意?” “你层次太低,他在运用火焰武意之前,先显露了水属性的武意。” “什么?他竟然可以运用两种截然相反的武道之意!” “没搞错吧?他是大宗师了吗?怎么可以运用两种武意呢!” “他要是大宗师了还来参加比赛,那不是欺负人吗?我们还搞个屁啊!” 在座的大宗师们当然要比这些普通弟子看出更多东西,也当然知道陈无忌远远没有达到大宗师境界,甚至连宗师高手都算不上。陈无忌以现在的武道境界施展出如此多的武意,想必有一番非同小可的奇遇。 青云观的守月真人笑着对故作严肃的昊极真人说道:“老家伙,恭喜你了。木龙山出了个了不起的奇才啊!” 昊极真人再也绷不住了,乐呵呵地说道:“见笑了,还要多得你们青云观出手相助,这小子今天才算上得了台面。” 红袖坊的舞云真人没好气地说道:“以区区武道一品低阶就能灵活运用四种武意,这不是上得了台面那么简单吧。老家伙,别装模作样了啊,你心里快乐开花了吧。” “四种武意!”旁边听到他们对话的弟子们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这还是人吗!” “我的脑子不够用了。不到宗师境界就能同时发出四种武意,他的气海不会爆吗?” “切,那是你天赋不行。我无忌师兄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啊!”说这句话的自然是木龙山的弟子。 “好帅啊!” “好威猛啊!”说这些话的自然是各门派的普通女弟子。 易无期瞥了一眼这些叽叽喳喳的女子,哼了一声,“花痴!笨蛋!” 再看场中,火焰开始慢慢消退,崔风的身形露了出来。他握着大刀,保持着出招的姿势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焦一块,破一块。头发被刚才的漫天大火烤得枯黄。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了,目光呆滞,嘴巴半开。 说时迟那时快,陈无忌的身影鬼魅般出现,以不可思议的步法飘移到崔风身前。余威犹在的火意蓦然一收,汇聚在他的陌刀上。 红月刀连刀带鞘地指住崔风眉心,刀意萦绕不散,炽热的红光吞吐不定,离崔风的眉间只有一寸的距离。 一招制敌,连陌刀都没有拔出鞘! “鱼龙变也被他练到这种程度了。”墨浅衣喃喃自语。 鱼龙变是他们一起在南宫家遗忘之地参悟的身法。天威府的邝化也在场。 邝化此刻就站在青琅的身后,看到陈无忌的精彩表现,心中也在感叹,当时自己不经意的提了几句这套身法的要领,没想到陈无忌的悟性如此之高。对鱼龙变的感悟已经不在他之下了。uu看书 .uuknshu 校场内外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那个负责记录的校尉才结结巴巴地喊道:“第,第五场,木龙山陈无忌,胜!” 易无期第一个跳起来,举着小拳头狂呼,“师兄好嘢!” 看台上立即掀起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这一战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叫人大开眼界。 飞雪城的大宗师柳无涯板着脸,他也知道这欢呼声并不是故意针对他们飞雪城,而是因为两人的对决太过惊艳。只不过宗门在崔风身上放了很多期望,甚至不惜血本地投入了大量资源。满以为他能在这一届“大夏之光”争霸赛中脱颖而出,大显威风。谁能想到他却是木龙山这一代年轻弟子的垫脚石。 他不禁瞪了一眼自己的亲孙子柳风殇,这小子在刚才抽到青云观的狄先,以半招之差落败。现在飞雪城等于全军覆没,成为第一个被淘汰的门派。虽说胜负乃兵家常事,但败得如此之快让他面上无光。 面对这严厉的目光,柳风殇满不在乎地摊开双手,还吐了吐舌头。 另一边,长白国的使者朴正希目光闪烁不定,那天在烟雨楼算是与陈无忌结下了梁子,今天看到陈无忌大出风头,心里自然很不痛快。忍不住低声对身后的金与银说道:“金侍卫,这小子是不是比那天还强了一些?” 金与银附身在他耳边低语,“朴大人不必烦心,他现在越厉害,越方便我们以后对付他!” 第144章 尘埃落定 经过了陈无忌与崔风的精彩一战,后面的四场比赛难免让人觉得有些沉闷。 为数不多的亮点在于花如玉和箫依两人。 花如玉貌美而高冷,施展的招式却十分华丽好看,如蝴蝶纷飞,轻松击败了易无期而晋级。 箫依一袭红衣,火红耀眼,这次没有使用苍松书院最出名的弓箭,而是用一把短刀战胜了对手沐栩。 另外两场有点爆冷,傲长空对上了青云观的臧有雪,以一招险胜。天火山庄也因此成为两名选手都晋级下一轮的门派。 莫悲对上了天威府的张浩气。冤家路窄,又是雷音寺对天威府。这位在赛前颇有几分神秘色彩的雷音寺弟子以半招之差落败。天威府总算保住了自己的颜面,扳回一城。 大王子方念真与天威府将军方青等人兴高采烈,大拍手掌。令到二王子方念诚面色大为不善。 参赛者全部亮过相后,各人的武功深浅基本已经可以看出。如无意外,陈无忌必定是冠军的最有力竞争者。观战者心中都有些感慨,上一届也是木龙山的毛英奇一枝独秀,大放异彩。这一届又是陈无忌一骑绝尘,有着碾压性的实力。木龙山这个门派果然不容小觑。 比赛的最大悬念似乎消失了。观众们的兴致都淡了许多。 第二轮抽签,抽到九号签的幸运儿是傲长空,她可以直接进入第三轮了。陈无忌则对上了天威府的张浩气。 张浩气的实力不错,犹在崔风之上。他的夜雨战八方枪法也有了八九成火候,可惜生不逢时,在这时候遇到了陈无忌。在陈无忌的四种武意连番攻击下,终究是徒劳。不过,陈无忌也终于拔出了红月刀,红莲狂潮的威力更上一层楼,让观战者看得如痴如醉,又是一阵大骚动。至此,天威府成为第二个全员被淘汰的宗门。 雨吹雪对上了泺洛。两人素有交情,但是都被激起了好胜心,出手毫不留力。最后是雨吹雪技高一筹,成功晋级。凤凰谷也随之全员被淘汰。 傲长乐对上了箫依。天火山庄的巨剑重在进攻,一往无前。箫依以鬼魅百变的身法躲过他的密集攻击后,放出飞刀,反败为胜。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箫依在战斗中像一朵艳丽之极的大红花,飘逸俊美。她那翩翩似仙的英姿想必会长久地停留在各门派弟子的脑海中。 狄先对上了花如玉。两个都是用剑的门派,单剑对双剑。场中剑气纵横,剑光如电,剑影如云,让观者目眩神迷。最后是花如玉险胜,她的冷傲与绝色同样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随着狄先的落败,青云观也全员被淘汰了。他们梦想在“大夏之光”争霸赛中一鸣惊人的愿望也由此破灭。不过墨浅衣与一众宗门高层的神情保持轻松,她还故意大声对旁边的人说,谁说青云观被淘汰了,陈无忌可是半个青云观弟子哦。 另一边的凤凰谷同样如此,不见半点失望,美滋滋地宣布陈无忌同样也可算是半个凤凰谷弟子。 一上场就被淘汰的易无期不屑地呸了两声,“你们就争吧。抢破头了,他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师兄!” 最终五强产生了,分别是陈无忌、雨吹雪、花如玉、箫依、傲长空。 这时候还需再抽一次签,而且抽到五号的人可以直接进入前三甲。貌似很不公平,但世上哪里会有完全公平的事呢?况且运气也是比赛的一个很重要因素啊。 真正让人想不到的是,抽到这个五号签的人,居然是傲长空。换句话说,她只参加了一场战斗就轻轻松松地进入前三甲了。 全场哗然,这运气真是好到逆天了。天威府的人当场翻看记录,发现她是这么多届“大夏之光”争霸赛中唯一一个这么幸运的人。 身着男装的傲长空神清气朗,远望犹如翩翩浊世之佳公子。她得意洋洋地在场中向四处拱了拱手。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相当的理所当然。 这一次,雨吹雪对上了箫依。雨吹雪的防御力极强,实战经验又丰富。箫依虽然也攻守兼备,但是耐力稍逊。两人缠斗多时,可说是全场比赛最长的一次战斗了,结果是雨吹雪胜出。 陈无忌对上了花如玉。花如玉依然是冷艳无比,双剑似是绣花飞针,绵密快捷。陈无忌初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施放武意压制。两人身影交错之际,花如玉忽然在他耳畔又快又急地低语,“我发过誓哦,我将会嫁给第一个打败我的人。”香风袭人,笑语盈盈。陈无忌听得心头大乱,一时间束手缚脚,连连后退。引得观众席上一阵哗然。 匆忙间,陈无忌瞥见台上的方念璇眉头紧皱,目光中似有怒火闪现。他恢复清醒,一招笼盖天地的月魂斩,红月刀虽然没有出鞘,凛冽的刀气却斩断了几根花如玉飞扬的青丝。 花如玉大大方方地撤剑认输,uu看书 .ukanshu.cm望着犹剩几分迷茫的陈无忌莞尔一笑。她自登场以来,还是第一次在人前露出笑容。倾城之笑如冰河初开,春回大地的刹那,万千花朵骤然盛放般的美丽。全场人无不目瞪口呆,为之沉醉。近在咫尺的陈无忌更是差点沦陷,面上多了许多痴迷之色。花如玉却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道:“傻子,刚才是逗你玩呢。” 远处的观众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爆发出一阵哄笑,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多半都是美女爱英雄之类的老套故事。 墨浅衣兴致勃勃地搜寻了一下方念璇的表情,又转去看着风姿绰约的花如玉,哑然失笑道:“我这个师弟果然是个桃花运极好的人啊。” 刚才败在花如玉手下的狄先闷闷不乐地说道:“切,还不是靠一副臭皮囊。妞儿都爱小白脸。” 墨浅衣瞪了他一眼,“长得俊也是一种本事。你羡慕不来。” 到了这刻,前三甲诞生了,分别是陈无忌、雨吹雪、傲长空。为了决出名次,他们三人还需相互战斗,胜利次数多者为优。 纷纷扰扰了大半天,赛程来到尾声。结果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陈无忌轻松击败他们两人夺冠,雨吹雪则打败傲长空成为亚军。傲长空敬陪末座,但她对这一成绩甚为满意,笑容满面。 这一届“大夏之光”争霸赛尘埃落定,圆满结束。 第145章 山水有相逢 方青毕竟是名义上的比赛主持,他将获得前三甲的三人唤到跟前,勉励了一番。又取出三面不同颜色的令牌。凭此令牌可到天威府藏书阁的不同楼层。 “三位少年英豪,天赋过人,是我大夏不可多得的人才。圣上将在明日召见你等,大有赏赐。” “过后你们可凭手中令牌,到我天威府藏书阁中自取一本秘籍。” 三人谢过后,又连忙拜见旁边的王子与公主。 方念真温和地笑道:“你们都是门派的骄傲,但不可忘了朝廷对你们的恩赐。要记得将你们的能力用在我大夏需要的地方。” 三人齐声应诺了。 方念诚豪迈地拍了拍雨吹雪的肩头,“你实力不错,我记住你了。你不要灰心。”又斜视着陈无忌道:“都怪这个家伙太妖孽了。” 雨吹雪面色不变,沉稳如山。陈无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满脸无辜的表情。方念诚不理他,又转头对傲长空说道:“傲大小姐实力强劲,叫人惊喜。天火山庄为我大夏打造兵器,贡献巨大。请向令尊转达我的问候。” 傲长空淡淡一笑,“好啊。” 方念璇眼中有光,笑得花枝招展,对雨吹雪和傲长空说道:“二湿,鸡妹,恭喜你们了。”从这两个称呼可以看出,她对曾经的飞沙关同伴的情况了如指掌。但就是故意漏去了陈无忌。 陈无忌嘴角含笑,淡定从容地目不斜视。 傲长空看着这别扭的两人,笑道:“呵呵,还是比不过无忌啊。无忌这家伙进步神速,简直不是人。” 方念璇这才对陈无忌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要得意忘形,做到这地步还不够。” 三人若有所思地咀嚼着她话中的含义。王子和公主们却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 长白国使者朴正希领着侍卫金与银凑过来。朴正希堆着一脸假笑,“恭喜三位了。大夏武威鼎盛,人才辈出。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 傲长空冷哼道:“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这里是我大夏的京城,朴大人可记住了,少喝点花酒,有益身心健康。” 朴正希面不改色,“呵呵,傲大小姐金玉良言,老夫受教了。”目光又在陈无忌身上打转。 “怎么?不记得我了?”陈无忌学着傲长空当日的语气,“我叫陈无忌,你可要记住我了。” 朴正希哈哈大笑,“陈少侠天纵奇才,风采过人。哪里会不记得!” 一旁的雨吹雪感到气氛尴尬,观言察色,他们明显话中有话。他对当日烟雨楼之事也有所耳闻,于是瓮声瓮气地插了一句,“使者大人,我叫雨吹雪,你也要记住我。” “好!好!好!”朴正希毫不气恼,压低声音说了句,“山水有相逢。三位少年英雄,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说完带着他的手下们扬长而去。 旁边的方青隐忍良久,这时才开口,“你们这些少年人啊,年少气盛,有时候闯了祸也不知道。这庙堂中的凶险半点都不比江湖少。” 傲长空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一个番邦使者,又能玩什么花样?长白乃我大夏藩国,我们没理由怕他啊。” 方青从鼻孔里喘出一口气,眼神奇怪,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天威府两位副将青琅与时无双也过来勉励几句。寒暄中,陈无忌用眼神询问青琅,逆天盟的事可有眉目?青琅心有灵犀,借握手的时机,大力地摇动三下陈无忌的手掌,暗示她现在还没有查到有用的东西,没什么可说的。 到此,这一届“大夏之光”争霸赛算是落幕了。连续两届冠军出自同一门派,这也是百年来前所未有的事。木龙山一时风头无两。 各人自回宗门驻地。有人欢喜有人愁。 到了夜里,齐集京城的各派嫡传弟子们相约在烟雨楼聚会。本来就交情甚好的六派弟子自然活跃无比。就连雷音寺的雨吹雪和莫悲都来了。席中只有飞雪城的人没有来。除此之外,天威府的人当然也不会来跟他们厮混。 虽然在比赛中互为对手,但是赛后皆是平等处之。大家又是好动活泼的年轻人,酒过三巡,纵使有什么不快也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们包了烟雨楼整整一层楼,纵歌畅饮。嫡传弟子们在最大的房间,其他的精英弟子和普通弟子则在另外的厢房。 陈无忌很快就成为座上焦点,众人纷纷向他敬酒。尤其是手下败将们,更是将恼怒借酒发泄,与他碰了一杯又一杯。 陈无忌也放开心怀,来者不拒,很快就不胜酒力,颓然欲醉。红袖坊的花如玉按住他的肩头,樱桃小嘴凑到他耳边说话,呵气如兰。让他不仅耳朵里发痒,心里也痒痒的。 墨浅衣过来揪住他另一边的耳朵,uu看书.uukanshucm 将他的脑袋扯过来,“不许说悄悄话。” 大家也起哄声阵阵。狄先借着酒意,大声问道:“花师妹!今天你们两个在场上窃窃私语,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花如玉端着酒杯,脸有红霞,媚眼如丝,哪里还有半分白天时的冷傲。她嗔笑道:“我跟无忌说,如果他打败我,他就要娶我呢!” 房间里静了一刹那,随即口哨声、拍手声、拍台声、拍腿声大起。泺洛道:“大佬,恭喜你了啊!” 易无期张大嘴巴,“这是什么鬼情况?” 沐晓韵道:“我花师姐在宗门里发过重誓,她将嫁给第一个打败她的人。” 易无期惊叫道:“这是什么鬼誓言!” 墨浅衣一掌拍去狄先的脑壳,“狄师弟啊狄师弟,你真不争气。明明抽到了一支好签,差点就能拐回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啊。” 狄先满脸通红,“我,我,我打不过花师妹啊。” 泺洛怪叫道:“无期,第一个与如玉交手的是你哦。你要是打败了如玉,啧啧,那画面可太美了。” 易无期气得大大喝了一口酒,还不小心呛到了,咳个不停。 花如玉娇笑着轻拍她的后背,“无忌师兄是看不上我的了。无期师妹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与白天判若两人的她,此刻豪放大胆的作风,令陈无忌不禁为之侧目。 第146章 藏书阁中 一众门派弟子在烟雨楼饮酒作乐,欢声笑语,不觉夜深。 陈无忌到底还是喝醉了,烂泥般瘫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酒会至此也就散了,多人大醉。意气风发的少年武者们勾肩搭臂,跌跌撞撞地走在大街上。金吾卫早得了天威府的通报,法外开恩,对这些无视宵禁的年轻人网开一面。 易无期碎碎念着将陈无忌扶了回去。 翌日,夏朝天宝十年七月初十,陈无忌、雨吹雪、傲长空三人奉旨上殿,接受夏皇的召见。 陈无忌还是第一次见到夏朝的一国之君。 夏皇的年纪在六十岁上下,养尊处优日久,倒也不显老。又因为确认了万贵妃有孕在身,人逢喜事精神爽,威严之余还显得神采飞扬。但浮肿的眼袋,软绵绵的肢体语言,无不透露出他是个酒色过度的皇帝。只有从走了样的眉目间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 夏皇对他们兴趣不大,例行公事地勉励几句,叫人捧上一些赏赐之物后,便示意台阶下的方青宣读旨意。 方青清了清喉咙,拉开用黄布写就的圣旨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陈无忌、雨吹雪、傲长空三人勇夺大夏之光争霸赛前三甲,为我大夏武者年轻一代表率。为扬我国威,将朝廷恩露布于天下。命天威府副将时无双带队,率陈、雨、傲三人十日后出使藩国长白,参与彼邦今年之围猎。钦此!” 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方青低声道:“你们可以谢恩了。” 三人连忙叩头谢恩,依足礼仪,接过圣旨,三跪九拜后才退出去。 离开了皇宫,傲长空小嘴一撇,“这皇帝老儿忒小气了,这赏的是什么东西?还不如我大山庄里的好。” 陈无忌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见天威府的护卫们在身后比较远,才说道:“鸡妹,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生在富可敌国的土豪之家啊。” 雨吹雪也说道:“对啊,鸡妹,你山庄里好东西多,倒是送点给我们啊。” 傲长空玉手一挥,“小事一桩。等会我就叫人给两位送点什么大力丹洗髓露。” 陈无忌道:“这倒不忙。刚才听了圣旨,才明白昨天朴正希那老色鬼说的山水有相逢是什么意思。” 雨吹雪道:“嗯。看来让大夏之光争霸赛的优胜者出使长白,是早就定下来的事。你们两个与那些长白人有过争执。此去可要多加小心了。” 傲长空一如既往地不以为然,“梁子都结下了,哪还管得那么多。我也正想看看长白国的武者有多厉害。” 陈无忌也附和道:“不错,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见步行步吧。” 傲长空笑道:“与其担心长白人,不如去天威府拿我们的奖品。看看有什么稀罕的武动秘籍。” 陈无忌和雨吹雪大为赞同,立即拨转马头,往城南的天威府而去。 时隔多日,重返天威府。陈无忌也有些感慨,上一次来这里是受了牢狱之灾,如今再来却有几分衣锦荣归的错觉。 有护卫们带路,三人很快穿过府内复杂的走廊,来到了天下闻名的藏书阁。 这是一栋六层的塔式木楼,但占地广阔,一层就有练兵的校场那么大,可想而知里面会有多少的藏书。周围又有着数不清的强大气息环绕巡视,其中不乏大宗师的武道之意。 三人暗自腹诽,这明明有六层那么多,拿出来奖励门派弟子的只有下面三层。按照楼层越高的书越珍贵的原则,上面三层的藏书显然更加高级更加罕有。 可天威府不舍得开放也没办法,下面三层就下面三层吧,聊胜于无啊。三人扬起手中的令牌走进去。 依照三人的名次,傲长空在一楼,雨吹雪在二楼,陈无忌上了三楼。 放眼望去,一排排的书架整齐排列,上面放满了层层叠叠的书籍。 楼梯口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笑眯眯地望着陈无忌,“你就是今年的冠军吗?” 陈无忌恭敬地递上冠军专属的令牌,“正是在下,小子陈无忌,未请教?” 老人道:“叫我赵三就可以了。” 陈无忌不敢失了礼数,“见过三爷。” 赵三道:“去吧。按照规定,这一层的秘籍,你可以自取一套。” 陈无忌依言走进去,在书架中睖巡着,走马观花地翻翻看看。什么江海凝光剑,天地低昂功,什么万佛朝宗掌,袖纳乾坤功,数不胜数。看得他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赵三一直盯着他,看到他左右为难,看看这本,瞧瞧那本,拿起又放下。不禁失笑,“年轻人,要不要老夫给你一点建议?” 陈无忌闻言大喜,这位赵三前辈明显是这层的书籍管理员,想必对这里的武功秘籍了如指掌,当即点头如捣蒜,“那可太好了,请前辈指点一二。” 赵三掏出一块汗巾,“用你的掌力切开它。”说着将汗巾往旁边一扔,汗巾飘扬着缓缓落下。 显然他是要测试一下陈无忌的武功路数。陈无忌心中一动,运转起水火日月四种武意,连发四掌,掌风如刀,将赵三的汗巾整整齐齐地按井字形切成九块。 赵三咦了一声,“想不到你居然有四种武意在身。” 他重新打量了一番陈无忌,uu看书 ww.ukansh“唔,不错。你骨骼精奇,万中无一。既然你我有缘,我就借花献佛。将天下第一奇书赠与你这天下第一奇人。” “你去第九排那里,走到尽头。在最后一个书架的最下面一层,拿右手边第一本。” 陈无忌依言走去,从那里抽出一本灰黄古朴的书籍,封面上四个大字:“天一神功” 赵三道:“你未到大宗师之境便身怀四种武意,实乃少有。不同武意运转,常可出奇制胜。” “这天一神功,有融合武意之能。融合的武意越多,威力越强。” “大宗师可凭自身境界沟通消融各种武意,这本功法对他们来说有如鸡肋。” “未到大宗师境界的武者,通常专修一种武意。就更用不上这本功法了。” “只有你这样可以武意多用,但又离大宗师境界还有很远距离的。才最需要这本功法,简直就是为你贴身打造。” “等你融合身上的武意,不是大宗师却神似大宗师。足以傲视大宗师以下的武者!” 陈无忌听他说了开头,就懂了这本功法能带给他的种种好处。一时间乐极忘形,哈哈大笑,“天助我也!” 赵三道:“少年得志莫忘形啊。虽有神功,也要痛下苦功。” 陈无忌赶紧收敛,再三谢过。又依照天威府的规定,立誓不将功法外传,拿了一套副本,美滋滋地回去了。 第147章 北上 三人几乎同时离开了天威府。虽然交情颇深,但是武道修行谨慎为本,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过问对方拿了什么秘籍。各回各家。 陈无忌在木龙园闭关三天,将这本天一神功熟读领会,练到入门的境地。 出关后,正赶上叶潇瑶、墨白与易无期准备启程返回木龙山。 易无期满脸不高兴,“师兄,你可算出来了。” 陈无忌道:“怎么回去那么快啊?” 易无期道:“你有皇命在身要出使藩国,我们这些闲人当然要回宗门帮忙啦。” 她又急促地说道:“泺洛、黎鸳她们早就走了,本来想和你告别的,但看到你在练功,就没有打扰你了。” “哎,红袖坊那个花如玉也来找过你的哦。” 听她提起花如玉,陈无忌也是一阵头大。那个忽冷忽热的美女说话真真假假,让他好不烦恼。 易无期噗嗤笑道:“放心好了,她不是来叫你去提亲的。只是叫你有空去红袖坊找她玩。” 叶潇瑶在旁说道:“无期,就别取笑你师兄了。” 她严肃地对陈无忌说道:“徒弟。现在你已经名满天下,今非昔比。谨记树大招风,凡事不要强出头。” 陈无忌道:“知道了,师傅。” 叶潇瑶犹在殷殷叮咛,“特别是到了长白国,更要注意言行。不要学那鸡妹,没大没小的。低调一些,有什么事让天威府那些人去打点。” 陈无忌无奈点头,“知道啦,师傅。” 墨白笑着拍拍他肩头,“别听你师傅的,少年人做少年事,何其快乐!” 叶潇瑶不客气地在墨白头上打了个爆栗,“师弟,你是欠揍了吗?” 大家打闹一番,大大冲淡了离别的哀愁。 得知朋友们都已经回去,随后几天,陈无忌便安心地在木龙园中修行。昊极真人又常常指点于他,他在天一神功的修炼上进展神速。 到了出发前夕,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 陈无忌对隐藏在斗篷里的中年人笑道:“邝兄,要不要搞得这么鬼鬼祟祟啊?” 邝化掀开兜帽,露出憔悴的面容,“你以为我想吗?还不是怕被人说闲话。我们天威府的人与你们门派弟子结交可是大忌。” 陈无忌道:“好吧。估计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邝化道:“我来帮人送一个口信。” “有人托我,务必亲口告诉你一个字。” “赢!” 他用手在胸前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好啦,话我已带到,你也亲耳听清楚了。我走了。” 陈无忌拉住他,“就一个赢字?什么意思啊?” 邝化轻轻挣脱他,“我哪知道啊。你自己慢慢领会去。” 说罢扬长而去,临出门前扔下一句,“月下传书,红叶题诗,现在的年轻人花样真多啊。” 陈无忌沉思半晌,能让邝化堂堂一个天威府校尉来传话,加上他刚才的暗示。传讯的人显然是宫中的方念璇。可为何只告诉他一个赢字呢? 赢什么? 赌钱吗? 陈无忌想了一阵,还是毫无头绪,只好作罢。不管了,到时候自然见分晓。 翌日,夏朝天宝十年七月廿一。 时无双领了一千精兵,带着陈无忌三人,浩浩荡荡地北上。 长白国在夏朝的北方,白山黑水,常年苦寒。人丁远远比不上夏朝之多,但是生性凶悍,以骑射著称。 在夏朝立国之初,双方也曾经有连场激战。夏朝一度想踏平这极北之地,带甲百万,兵临长白国首都盛京。无奈久攻不下,长白国坚壁清野,抱着必死的决心抵抗,又遇上百年一见的大暴雪,粮草无以为继。夏军无功而返,撤退途中被长白骑兵衔尾杀来,死伤惨重,无数儿郎埋骨他乡。 但长白国也元气大伤,自知不能硬抗夏朝这个庞然大物,便主动求和,委身归附。 夏朝太宗皇帝也怕再动刀兵引起社会动荡,当然乐见其成,也算找回了面子。 自此,长白国成为夏朝名义上的藩国,年年进贡,但都是缴纳一些不值钱的动物毛皮之类,反而夏朝的赏赐丰硕得有百倍之多。 这样算来,真正的大赢家还是长白国。他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财,国力蒸蒸日上。一切制度丝毫不变,将北方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夏朝的势力根本渗透不进去。近年已经隐隐有平起平坐之势,所幸这一代的长白王耽于逸乐,甘心偏安一隅,对夏朝的态度还算恭敬。 要去长白国,须经过飞雪城的燕州。 一路行来,景物渐变,大异于中原。陈无忌三人也大长见识,他们意气相投,说说笑笑,倒也不觉旅途寂寞。 在燕州的都城修整一晚后,飞雪城的柳风殇加入了他们的队伍。uu看书 ww.uanh 时无双解释道:“飞雪城弟子久居北方,精通长白国语言风俗。所以特意让柳风殇随行。” 柳风殇张开双臂,笑吟吟道:“莫非三位不欢迎我么?” 陈无忌等人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敷衍道:“哪里的话,欢迎之至。”其实心内腹诽,这小子是大宗师柳无涯的亲孙子。这次大夏之光争霸赛中,飞雪城表现不佳。想必是疏通了不少关系,为这小子争取来一个名额,让他也去长白国走上一转,蹭一点功勋。 不过也算飞雪城识趣,没有派来崔家一脉的人。柳风殇终究在飞沙关与大家并肩作战过,虽无深交,却也没有什么过节。 又过了半个多月,终于走出了夏朝的范围,来到长白国地界。 柳风殇指着辽阔平原上的一处高地,感叹道:“此地曾有多年血战,我飞雪城一派数以万计的弟子与长白国武者以命换命。最激烈的一战,双方堆积起来的尸体比那座山还要高。” 经过多日的相处,大家对他的看法也有所改观。陈无忌道:“你们飞雪城也曾为国戍边多年,功不可没。” 柳风殇低声道:“你们远在江南,哪里知道这里风霜的厉害。别以为这次出使是件好差事。长白国多年经营,国力之强远超你们的想象,难保他们没有南下之心。” 陈无忌心中一凛,忽然有种预感,这一次北上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第148章 夜宴 听了柳风殇的话后,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 时无双也开始收拢部队,整顿军容,务求在藩国的土地上展现夏朝精锐的威武。 这一千骑兵都出自玄武营,由天威府亲传弟子组成,盔甲锃亮,兵器崭新,个个军姿飒爽。精挑细选出来的骏马个头相差不大,马蹄声如雷,整齐划一。 这样一队人马奔驰在平原上,显得相当雄壮。 时无双抽空还会和他们几个聊聊天,言外之意流露出此行重任在身,冀望他们能齐心相助。陈无忌等人自然一口答应。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长白国地广人稀,一路上没见到几个大城市,都是部落式聚居的小城镇。直到这一天,终于来到长白国首都盛京。 好一座繁华兴盛的大城。高城坚墙,威严肃穆。箭垛林立,旌旗招展。巍峨而令人仰视,广阔而让人低头。在午后的阳光下,别有一番堂皇气象。 一支剽悍的骑兵从城里出来,引导着夏朝使团在城外五里处扎营。 个中繁杂的对接事宜暂且不提。到了傍晚,时无双带着陈无忌四人,与一队五十人的护卫,进城去长白国太子府邸参加接风的晚宴。 城中高楼林立,商铺连绵,与中原无甚区别。街上的行人普遍长得高大,面目多有桀骜不羁之色。投射在夏朝使者身上的视线,少有欢迎之意,大多漠然轻视,还有一些隐隐含着敌意。 到了太子府,已是华灯初上之时。这个在长白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府邸,没有陈无忌想象中那么豪华,构造多用巨石大木,风格如北人般粗犷。 此刻到处点燃了油灯火把,亮如白昼。众人在大客厅中按主次坐下。陈无忌扫了一眼,大厅里大概坐了二三十人,多数都是肌肉发达的武者。 此地采用分餐制,不设座位。跪坐着的每人面前摆着一张小方桌,放置了酒水,菜肴还没端上来。另外每张桌旁都有一个貌美的侍女候命。 长白国太子名为朴令正,样子孔武有力,粗眉豹眼,声如洪钟,“天朝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他的中原话说得非常流利。 时无双在下侧贵宾席上答道:“北地平坦,走马容易,算不上辛苦。有劳太子设宴款待,不胜感激。” 朴令正又将目光放在陈无忌四人身上,“中原的少年英豪,果然风采过人。” 陈无忌等人连忙谦让几句。 互相客套过后,朴令正又说道:“俺们北地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一边吃喝一边聊天才是最好。来人啊,上菜。” 仆人们鱼贯而入,将那些羊肉、狍子肉以及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端进来,总之全是肉类,不见半点蔬菜瓜果。餐桌旁的侍女细心地将这些烧烤熟的肉块剔骨,撕成长条。又端起酒壶,时时留意着客人的酒碗。 傲长空与柳风殇出身大户人家,对这一切司空见惯。陈无忌和雨吹雪刚开始都有些拘谨,他们两人常年在宗门苦修,对这种程度的奢华少有接触。不过随着两杯黄汤落肚,酒壮怂人胆,渐渐放开手脚。 朴令正又传令表演歌舞。北地的胡笳声带呜咽,本不适宜迎宾。但那几个乐师技艺高超,将这一种乐器演奏出高亢壮烈的色彩,用来送大碗的酒,大碗的肉,竟是让人胃口大开。 十几个舞女在厅堂中央起舞,所着衣衫甚少,堪堪遮住胸部与臀部,露出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大腿,随韵律动间富有魅力。但舞姿起落有劲,有着意想不到的阳刚。 朴令正与时无双有说有笑,好像相识多年的老友重逢一样。 陈无忌等人离得远了些,更加插不上话。于是埋头大快朵颐,自得其乐。 不知为何,自从改造过身体后,陈无忌的酒量大为下降。很快就喝得熏熏然,他见不是办法,便借机尿遁。 那个专门服侍他的侍女十分聪颖,可能也听得懂几句中原话,扑闪着大眼睛,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引着他起身离座。 出到门外,凉风习习,北风中有着比中原更冷的寒意。陈无忌抬头看见明月将圆,想起如今已是九月,中秋早过了,千里外的秋风也应有了萧瑟之意吧。 侍女领着他走过九弯十曲的回廊,笑眯眯地指着简朴的一处方便之所。 陈无忌进去放轻了些负担。心里不知何故,总有些抑郁难放。他怔怔地发了一会呆,才推门出来。 门外却不见了侍女的人影,陈无忌心想蛮夷就是蛮夷,待客之道也太过随便了。 不过他乐得清静,大殿内的歌声隐隐传来,有若仙乐。太子府邸虽然不算奢华,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园林。他便慢慢地在走廊上走着,临风醒酒。 也不知是那些马奶酒的后劲上来了,还是他记性变差。走了一会,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亭台楼阁多有相似。他侧耳听了听,原来的歌声已经泯然不闻,不知道是不是歌舞表演结束了。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后花园里,眼前的池塘边灯影朦胧,有一群女子在嘻嘻哈哈地玩着游戏。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立即围过来一堆莺莺燕燕。 陈无忌堆上笑容,拱手行礼,u看书 w.uuknshu“打扰了,我是来参加宴会的,不小心迷路了。” 那群穿着华服容貌不俗的女子瞪着眼睛,犹在窃窃私语,不住地打量着他,显然听不懂他说的话。 陈无忌无奈地放慢语速,“我,迷,路,了。” 没有用,那群女子笑意更浓,看他的目光就像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陈无忌两手一摊,摇摇头,正要转身离开。 一个身材高大扎着大辫子的女子越众而出,来到他面前,直视着他。 这个女子五官分明,气势迫人,有一种充满野性的美。身材曲线夸张,如山峦般起伏。目光炯炯有神,简直是有光线射出。刹那间竟让陈无忌不敢对视,微微错开了视线。 这女子不依不饶,挺着胸膛逼上来。陈无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墙边,背脊靠到了白墙上,退无可退。 女子的身体离他只有一线之隔,喷出来的鼻息夹杂着少女的体香,充满了魅惑的气味。女子正对着他的脸庞又快又急地说了一句北地话,昏昏然的陈无忌哪里听得懂。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烈焰红唇一张一合,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下一个瞬间,他恶向胆边生,撅起嘴唇轻轻地亲了上去。双唇一合即分。 女子猛地推着他的肩头后退,愕然看着他。周围的人似乎也被陈无忌的举动吓了一下,刹那间静下来,随即又嗡嗡嗡地议论起来。 第149章 阿衣洗贴露 陈无忌有些轻佻地用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抹了一下,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不但如此,他还扬起下巴,用挑衅的眼光看着那女子。 好嘛,谁怕谁。看你这个蛮女还敢不敢恃凶凌人!兔子急了还咬人,我不咬你,亲你总行了吧。 那女子瞪着他,忽然展颜一笑,露出少见的妩媚,大声地说了一句短促的北地话,然后转身呵斥着那群一脸呆滞的女人,带着她们扬长而去。 陈无忌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找我算账吗? 看着变得空荡荡的花园,他打了个冷战。 经过这一吓,酒早就醒了。他忽然之间又恢复了方向感,撒腿就跑。 偷偷摸摸地回到大殿,坐回自己的位置。发现殿内的歌舞表演果然结束了,桌上的酒菜也被侍女们撤走了。朴令正与时无双正在聊得火热。 左侧的傲长空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无忌,你刚才跑哪去了?” 陈无忌讪讪道:“人有三急,去方便了。” 傲长空继续追问,“方便去那么久?你别不是去干什么坏事了吧?” 陈无忌低声道:“地方大啊,一来一去就要不少时间呢。” 傲长空还是不太相信他的样子。陈无忌不敢与她对望,侧过身子,小声地问旁边的柳风殇,“柳兄,北地话的阿衣洗贴露是什么意思?” 柳风殇惊得身形乱动,碰到了桌子,发出不小的声响,引来不少注视的目光。他急忙危襟正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到旁人不再注意,他才偷偷对陈无忌说道:“是我们中原话里我喜欢你的意思。” “啊!”这下轮到陈无忌大惊失色了。 上座的时无双立即对他投来不快的目光。 朴令正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面带笑意,大声道:“酒醉肉饱,该是来点余兴的时候。” “素闻中原武林英雄辈出,天下闻名。这几位就是天朝上国刚选出来的大夏之光吧,少年英雄,令人仰视。” “俺们北人最崇拜英雄,几位少年英雄不如出来露几手,让俺座下儿郎见识见识。” 在他的示意下,一个赤裸上身的壮汉从席中走出来,站在大殿中央,冲着陈无忌等人又快又急地说了几句北地话,神情倨傲。 无需翻译,说的肯定是领教领教之类。 陈无忌在心里暗暗叹气,真是宴无好宴,吃饭就吃饭嘛,非要来这一套,当我们门派弟子是江湖卖艺的么。 时无双也推辞道:“我大夏固然以武立国,但你们北地也是武风强盛。俗话说拳脚无眼,万一错手,岂不是扫了太子的兴?” 朴令正摆手道:“俺们北地没那么讲究,生死都是闲事。以武会友,人生乐事。不扫兴,不扫兴。” 时无双哪会不知道他话中之意,无非想探探陈无忌等人的深浅,以便在三日后的围猎中作好对策。当即对柳风殇打了个眼色。 柳风殇会意,笑着站了起来,“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长白国武者宗师的风采。” 燕州与北地交界,飞雪城与长白国武者常有纠纷,百年前更是有着血海深仇,虽然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日渐淡忘,但立场始终对立,时有冲突。双方都知根知底。 由柳风殇来应战,他们就看不出更多的东西,毕竟飞雪城是他们最熟悉的门派。 不想朴令正笑道:“我听说今年的大夏之光冠军是木龙山的人。” “我这位侍卫名叫山打根,力大无穷,是我盛京第一勇士。” “冠军对勇士,才算是名正言顺。时大人,你说对不对?” 夏朝诸人听得一愣,原来是冲着陈无忌来的。 柳风殇耸耸肩膀,自动坐了下来。他的神情掩饰得极好,看不出难堪。 时无双还在沉吟。 陈无忌却笑着站了起来,“也罢。难得太子有雅兴。那我陈无忌就来献丑了。” 他将手中的红月刀掂了掂,“这位山打根勇士一看就是很能打的人,不介意我用兵器吧?” 朴令正大笑道:“无妨,无妨。” 陈无忌便提着红月刀,施施然走出来,凝视着山打根。 山打根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双掌一合又分开,握成拳头。身上的肌肉隆起如铁块,刚猛的罡气流转不停,让人毫不怀疑他有手撕虎豹之力。用夏朝的武道境界来衡量,他应该是圆满境界的宗师高手。 反观站在他面前的陈无忌,气息内敛。对比之下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陈无忌神情轻松,迎着山打根的视线,慢慢地绕着他踱步。 山打根看似粗豪,却不是鲁莽之辈。目露凶光,但不肯轻易出手。跟着陈无忌的动向慢慢转圈。 不知不觉,两人的位置变成陈无忌在里,山打根在外。陈无忌背向朴令正和时无双等人,山打根则后背向着大门。 陈无忌轻轻一笑,没有将红月刀拔出,连着刀鞘抡起斩下。 刀风之大,让满堂灯火为之明灭。光影晃动间,uu看书 .ukanshu 忽然光华大作,一个硕大的耀眼光团径直扑向山打根胸口。 山打根怒吼一声,运力于拳,汹涌强劲的罡气让人眼前生花,仿佛看到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成形,立即又化作一面厚实的气墙挡住陈无忌的刀意。 陈无忌自得了天一神功,无一日不在修行,如今堪堪地将水之武意与月光之武意融为一体。这一刀正是饱含江水与月亮的力量,山打根哪里能挡得住。只听砰然巨响,山打根高大的身躯轻若无物地飘了起来,直直飞到大门外。随即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响声,不知道是外面的石板地面碎了,还是山打根的肋骨碎了。 这一下实在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莫说长白国的人呆若木鸡,就连夏朝的人也张大了嘴巴。 雨吹雪心里暗叹,相比自己,陈无忌的进步实在是太快了,这一击之力远胜他当日在大夏之光争霸赛上的表现。但他心底立即又升腾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面上涌起豪迈的神色,我大夏武者当如是,无论面前的对手是谁,当以一击摧之。 傲长空心里是欢喜多过惊讶,这就是我表姐选中的徒弟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柳风殇表情复杂,若是让崔家兄弟看到这一幕,不知他们会作如何想。看着陈无忌神采飞扬的样子,他忽然动念,认真思考自己以后的立场。 时无双却脸色阴沉,对锋芒太盛的陈无忌明显有了不满。 第150章 长白之谋 陈无忌不给主人半点脸面,一击而胜,连刀都没有拔出鞘。 朴令正的面色变幻不定,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哈哈哈,大夏的木龙山,果然了不起。” “来人啊,陈少侠大胜,重重有赏!” 陈无忌拱手道:“不敢当。在下多有得罪,太子请勿见怪。” 朴令正大手一摆,“没事。山打根技不如人,咎由自取。来来来,大家继续喝酒。” 只是经过这一战,再饮杯中酒,已是千般滋味。也有一些长白国武者不忿气,蠢蠢欲动,却被朴令正的眼神制止了。 事已至此,宴会只能草草结束。 回去的路上,时无双忍不住责怪陈无忌,说他不应该为了出风头而不分轻重出手不留力。 陈无忌低声反驳道:“我已经留力了啊。不然那个大只佬就要血溅当场了。” 时无双气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驻地,时无双将他们四人唤进大营里,屏退闲杂人等,沉声说道:“本来想过两天再和你们说,但看你们傲气太重,我就先将话挑明了说吧。” 众人见他说得认真,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时无双道:“三日后就是长白国的围猎。这个围猎其实和我们的大夏之光争霸赛差不多,就是选拔精英武者的大型活动。” “只不过是他们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而且没有任何限制。像今年,那个太子朴令正也会下场参加。” “详细的规则,柳风殇知道甚多,等会让他告诉你们。”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虽然你们是奉旨来参加这一次的围猎,但皇上还下了另外一道密旨。” “那就是只许败,不许胜!” 傲长空愕然,“什么意思?不是要扬我国威吗?怎么就不许胜了?” 时无双冷哼道:“个中原因,你们不必知道。照我说的话去做就行了。” 傲长空道:“只许我们败?千里迢迢来丢人现眼?靠!” 时无双道:“大小姐,你莫要这么说。你不会真以为陈无忌可以所向无敌了吧?长白国武力鼎盛,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高手呢!” 傲长空道:“不争过又怎么知道?总之我很不爽。” 时无双摆手道:“我也不爽啊,但是有什么办法?你们万万不可抗旨不遵!” “今晚无忌又捅了个大篓子。这几天你们就不要进城了,免得又生事端。” 傲长空和雨吹雪心有不甘,面上有不忿之色。柳风殇倒是老神在在,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一出。 陈无忌却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心潮起伏,他终于明白方念璇托邝化传递来的口信是什么意思了。他衡量着得失,陷入沉思中,连时无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留意。 傲长空弯起手肘推了一下他,“无忌,想什么呢?先听听柳风殇说的围猎规则。” 柳风殇清清嗓子,“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北人做事,简单粗暴。” “根据以往的情报,围猎还是有一个限制条件的,那就是只许宗师以下的武者参加。” “他们会划出一个大范围,然后放进一些猛兽。猛兽体内预先放了标示分数的令牌。杀了这个猛兽,还要取出这个分数牌。就会得到积分。以分数高低来决定名次。” “或许你们会觉得这个规则太简单了。事实上,真正的重头戏在后面。这个分数牌是可以抢夺的。” “也就是说,到了最后,还是变成人与人之间的争夺。” 雨吹雪举手道:“刚才说朴太子也会参加,难道他还没到宗师境界吗?” 柳风殇道:“不错。他目前的武道境界只能算是一品中阶。” “但你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样子。其实他是个很有心计的人。有传言说,他是故意压制着自己的武道境界。” 傲长空撇嘴道:“他贵为太子,那些北人肯定让着他啊,不用想了。第一名肯定是他。” 柳风殇道:“那你就错了。一年一度的围猎对北人来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他们有句话叫做,王子参赛,与民同级。也就是说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进了围猎场,就以武道论高低。” “当然,他身为太子,自然有不少武者依附,优势还是很大的。” 他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压低声音道:“长白国虽然不像我们大夏那样分为八个大门派,但他们一样是有派系的。” “朴令正是太子没错,但别忘了他上面还有个国王呢。” “根据线报,现在长白国主要分为两大势力。一是朴令正为代表的少壮派,野心勃勃,非常激进。若是让他上位了,长白国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动。二是深得国王宠信的一帮老臣,他们不愿意看到朴令正崛起得太快,惧怕他的铁腕手段。所以明里暗里都组织了一批人,专门与之对抗。” “如无意外,三日后的围猎,就是这两帮人的激烈争夺。我们几个嘛,就是去凑凑热闹。” 陈无忌开口了,“柳兄,你怎么对北地的事这么清楚呢?” 柳风殇轻笑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飞雪城有一支秘密小队,叫做雪暴。” 雪暴,就是飞雪城暗卫的代号。类似于木龙山的龙隐,u看书 w.uukanshu.co 青云观的云海。 傲长空惊讶地说道:“难道你负责掌管雪暴?” 柳风殇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陈无忌和雨吹雪。“你们几个,一个是山庄的大小姐,啥事不用干。一个被寺里的同门排挤,想管也管不了。一个是山上的大懒虫,能管却不想管。” “你们啊,对自己宗门的暗卫是一无所知。” 眼见傲长空不服气地嘟着嘴,他又说道:“你知道天火山庄的火种最近干了什么事吗?” 傲长空哑然。 柳风殇又对雨吹雪说道:“你知道雷音寺的雷霆在上个月捉拿了哪个谁吗?” 雨吹雪默然。 他又面向陈无忌。陈无忌笑道:“你不用问我。龙隐的事由我大师姐掌管。” 柳风殇两手一摊,“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打打杀杀,只盯着江湖上的方寸之地,却不了解朝廷与天下的大势。” 他话锋一转,“我飞雪城的雪暴虽然由崔家的人掌管,但我也算是雪暴的一员。好歹也是知道些内幕的。” “切,说了一大堆,我还以为你执掌雪暴呢。原来也是个兵。”傲长空面有不屑。 陈无忌拉开她,彬彬有礼地问柳风殇,“柳兄,你既然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那又知不知道皇上为何要我们许败不许胜?” 柳风殇洋洋得意道:“我当然知道!” 第151章 可怕的真相 听他说知道其中关键,陈无忌三人忙竖起耳朵细听。 柳风殇作了个靠近来的手势,低声说道:“你们可知我们这次出使的目的是为了跟长白国借兵。” “借兵?”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柳风殇道:“这次在西域大败,朔州、漠州、庆州三地的精兵已是元气大伤,如今需要调动越州、幽州的部队去换防。” “失去飞沙关一地已经让皇上震怒,又有此一败,玉门关也岌岌可危。皇上有心调动北面的燕州、泰州的军队,于年底再次西征。但又怕长白国乘虚南下,所以犹疑不决。” “宰相万信忠大人便献上一计,既然惧怕长白国造反,何不直接宣调长白骑兵西进,借北人之兵来攻打西域。长白骑兵素以剽悍著称,北地武者又多,让他们与西域人自相残杀,岂不两全其美。” “驱虎逐狼。”陈无忌喃喃道,“竟然行此险着。” 柳风殇又道:“皇上当然也有顾虑,但是万大人说正好借此测试长白国的忠心。欲要平西,必先安北。” 傲长空沉吟道:“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柳风殇嗤之以鼻,“道理是有的。做起来就不容易了。长白国只是名义上的藩国,与大夏有多年仇怨,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就不错了。我们飞雪城熟知北人秉性,近年随着他们国力的上涨,已经慢慢地有些不安分。又怎么会听从我们大夏的命令。” “所以一开始,北人是百般推托。后来我们大夏软硬兼施,才让他们勉强答应了,不过却派来了一个使者,提出了一个条件。” 陈无忌与傲长空对望了一眼,这才明白为何会在京城中遇到长白国的使者朴正希。 但长白国的条件又是什么呢? 柳风殇浮现出神神秘秘的表情,“他们要我大夏下嫁一个公主,两国和亲才愿意出兵。” “啊!”陈无忌大惊失色,“难道?”他隐隐感到自己猜中了可怕的事实。 “不错。”柳风殇叹道:“万大人提议将三公主方念璇下嫁长白国太子朴令正。” “怎么这样!”傲长空与雨吹雪异口同声惊呼。他们与方念璇在飞沙关有过交情,自然不忍心听到这样的消息。 柳风殇又道:“北地苦寒,的确是委屈了三公主。但国之大事,总要有人牺牲。” “所以才让我们出使长白。时副将的真正使命就是来与北人商议结盟示意。至于要我们在围猎中输给他们的太子,若我所想不差,甚至有一道命令,是要我们协助朴令正夺冠。” “能够击败我们大夏最杰出的少年才俊,这样的太子才衬得起我们的公主吧。” “因为,用和亲来换取北人出兵这样有损朝廷脸面的事当然不能放到台面上说。只有让朴令正大放异彩,给他一个提亲的理由,才能让后面的事顺理成章。” “这样一来,就能堵住天下万民之口,也能平伏那些不甘心让公主出嫁番邦的大臣。” “这就是我们许败不许胜的原因啊!” 陈无忌神色黯然。难怪方念璇要告诉他,赢,一定要赢。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两国之间的交易,她不想远嫁北地。所以她要陈无忌赢,要长白国太子朴令正输给大夏的人,让他没有求亲的借口。 但他能赢吗?长白国一定有深藏不露的强者。况且他赢了又能怎样?真的能让朴令正知难而退?真的能让两国高层改变交易的方式? 陈无忌心思百转,愁绪满怀。众人知道他与方念璇关系匪浅,一定难以接受这样的安排。 柳风殇继续说道:“无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这也是无可奈何。为了打败西域人,必须要借助北人的兵力。” 陈无忌冷哼道:“要打西域,号召我大夏儿郎去打就是了。靠出卖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来获胜,这算什么?” 柳风殇道:“你也看到了,盛京的繁华不输中原。三公主嫁过来,现在是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了。依然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傲长空呸道:“那个朴令正长得像个生番一样,野蛮人。哪里懂得怜香惜玉,体贴人心。三公主嫁过来是活受罪!” 雨吹雪也长长叹了一口气,望着陈无忌欲言又止。 柳风殇惊道:“你们不会真的要抗旨不遵吧?无忌,你可想清楚了。这要是激怒了皇上,到时没有一个人能保住你。也不单是你一个人的事,连你的宗门也要受株连之罪啊!” 陈无忌扭过脸,一言不发。雨吹雪轻轻搂住他的肩头,同样一脸沉痛。傲长空则不住地冷笑。 柳风殇显得有些尴尬,uu看书 ww.uukns 之前和他们算不上太熟。今晚算是他说最多话的时候,却偏偏让气氛变得这么紧张不安。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转,决定岔开话题。 他故作惊讶地问陈无忌,“无忌,宴会上你问我的那句话是在哪听到的啊?” 陈无忌虽然情绪紊乱,但也知道他的用意,加上自己心中也有迷惑不解的地方。便调整了一下心态,将自己当时在太子府后花园里遇到的事说了出来。 柳风殇怔怔听完,面上的表情十分之精彩。 陈无忌道:“你身为雪暴,有没有这个女子的情报?” 柳风殇吞了一口口水,“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子应该是朴令正的妹妹,也就是长白国的公主,朴银花。” “素闻她作风豪放,性格大胆,是盛京有名的男人婆。” 傲长空重重一拍陈无忌的肩膀,“好嘛,无忌。我发现你是不是对公主这种身份的女子特别有吸引力。” “哎哟,我的表姑奶奶。”陈无忌苦笑道,“当时我是喝醉了,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才敢那样做。” 柳风殇道:“北地女子性格豪爽,没有我们中原女子那么扭捏。此事是利是弊,还不得而知。不过无忌,你真的要听时副将的话,这几天最好不要外出了。” 陈无忌点点头,“我知道了。哎,我现在真是头大如斗。不知道怎么办了。” 第152章 前夕 自那夜之后,陈无忌、傲长空、雨吹雪三人都没有离开过使团大营。时无双经常会进城,听说长白国国王接见他了。 柳风殇也隔三差五不见人影,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过时无双不管他,陈无忌等人自然也不会过问。 到了九月十五那天,时无双带着他们去参加开始围猎前的典礼。 这个典礼的举办点也不在城里,是在城外十里一处空旷的地方。 长白国满朝文武都来了。陈无忌看到了一些熟面孔,比如说曾经出使夏朝的朴正希。两人对上了眼,朴正希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陈无忌把嘴一撇,主动将视线移开。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的女子,也就是长白国公主朴银花。朴银花今日头戴金饰,身着盛装,北地的礼服大异于中原,脖子下有很大的空隙,露出了她深深的沟壑。 朴银花感应到陈无忌的注视,微微侧了侧身,精确地在人群中捕获了陈无忌的身影。 两人无言对视。朴银花忽地抬起左手,用食指在自己的红唇上缓缓地从右至左轻抹了一遍。陈无忌嘴角一歪,轻轻笑了笑,扭开头去。 他终于看到了长白国的国王,年纪似乎不是很老,样貌和朴令正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他留着粗犷的络腮胡子。 今年长白国参加围猎的人大概有一百多人。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 先是进行了冗长而沉闷的祭祀仪式,陈无忌等人看得昏昏欲睡。然后才由国王宣布今年的围猎地点是在哪里。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今年的围猎设置在一座孤岛上。 盛京东去两百里,就是茫茫大海。离岸边不远,大约几十里吧,海中有一个极大的孤岛,名为济世。岛上有高山奇石,有密林怪洞,景色极佳,平时多有游人。不想长白国王今年好大的手笔,竟然征用了这个岛屿作为围猎的场所。 众人一阵哗然。国王又说出今年将有夏朝的人参加。立即引来密集的充满敌意的目光在陈无忌等人身上扫视。 纷扰了半天,仪式终于结束了。除了少数人留守京城,大部分的人都起程去海边,包括国王与朴银花。 帝王出巡,大概有上万人跟随,队伍相当之壮观。夏朝使团只来了一百骑,混合在长白国人马里面,就像一粒沙落在了沙漠上。 一直到了半夜,这群人才来到海边。隔着一片海的济世岛肉眼可见,看着只有巴掌大小。但陈无忌等人心中有数,这个岛其实有上万亩之大。 各自扎营不提。 简单地吃点东西后,长白国人的营地里响起阵阵欢呼声,还有音乐声,显然是篝火晚会开始了。 雨吹雪大为惊奇,“这帮人不累的吗?不用睡觉吗?三更半夜还载歌载舞。” 柳风殇笑道:“北人本来就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围着火堆唱歌跳舞是在纪念他们的祖宗。” “围猎也是他们的一种祭祖方式。” 他瞟了一眼陈无忌,又说道:“北人豪放,听说围猎前的一晚就等于我们中原的七夕节,男男女女,饮酒对歌、斗舞,只要对上了眼,就可以马上去附近的空帐篷里成其好事呢!” 陈无忌道:“你看我干嘛?你带二湿去啊。万一有人挑中你们呢。” 雨吹雪涨红了脸,“不当人子!无忌,你别瞎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无忌哈哈大笑,“挑,你又不是和尚,念什么佛!” 傲长空也撺掇道:“二湿你个假和尚。你就去看看热闹呗。说不定啊,那些番女就喜欢你这种结结实实,相貌老成的。” 四人正说着笑,忽然天威府的护卫通报,有人来找陈无忌。 陈无忌一脸狐疑地走出来,看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宫女站在月光中。 不认识啊。陈无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慢吞吞地走近。 宫女充满好奇的目光在打量着他,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我们公主请你过去饮酒唱歌。” 陈无忌装傻道:“公主?我不认识什么公主啊。” 宫女掩嘴笑道:“你们在那天晚上见过的。”说着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陈无忌就不敢再装下去了,怕她越描越黑。索性两手一摊,“我不会饮酒,也不会唱歌,不去。” 宫女瞪着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也大了,“中原人,你竟敢拒绝公主的好意。你可知得罪了公主会有什么下场?” 陈无忌耸耸肩,“不知道呢。请回吧!”说完转身就走。 宫女气得一跺脚,但这里毕竟是夏朝使团的营地,她也不敢造次,气呼呼地回去复命了。 帐篷里,傲长空对陈无忌竖起大拇指,“无忌,好嘢啊。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贪花好色的人。uu看书ww.uanshu ” “这。。。。。。”陈无忌一时无语。 柳风殇充满可惜地搓着手,“可惜了啊,无忌。去结交一下公主,说不定还能和长白国的上层人士搞好关系呢。” 陈无忌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就去呗。没人拦你啊。特么的搞了一天,无聊死了。我累了,睡一会。”说完他在角落里找了块平整的地方,躺了下去,用手臂枕着头,默默看着头上的帐篷顶。 因为和亲这个协议让他很不爽,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着方念璇的事情,当然没有心思与那位长白国公主虚与委蛇。 柳风殇嘟囔着,“人家找的又不是我。”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傲长空和雨吹雪相视一眼,却是在帐篷里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长白国那边的营地却是欢声笑语,还有阵阵喝彩声,似乎这聚会要通宵达旦。 到了下半夜,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到黎明的时候。时无双派人来唤他们,说是要准备出发了。 柳风殇急匆匆地跑进来,竖起食指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急促地低声说道:“我搞来了济世岛的地图,大家快看一下。” “我收到消息,参加围猎的人将会分批从不同的方向上岛。” “快来熟悉一下地形走向。” “我们得定个集合点,万一走散了也能有个目标。” 第153章 大逃杀 陈无忌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挤到正在灯光下看地图的他们中间。 这份地图明显是匆忙间画成的。济世岛的形状画得像一条头大尾小的鱼,简陋的线条标识着岛上哪里是山,哪里是林,哪里是洞,哪里有路。 傲长空沉吟道:“这外围的沙滩与中部的高山顶太显眼,肯定不方便等人。” 雨吹雪道:“可是假如不选一个比较高的参照物,很容易迷路啊。” 陈无忌道:“那就折中一下咯。”他伸出手指在岛的中部点了点,“目测这里是全岛最高,无论在哪个方向都看得见。” 他的手指往旁边划了划,“这里有一片小树林,应该适合隐蔽。” “就定这里吧。” “记住了,岛上最高点西侧山坡的小树林。谁落单了就马上赶去这里。不管输赢,我们都要齐上齐落,一起杀上去,一起撤下来。” 傲长空道:“无忌,你还没有想通该怎么做吗?” 陈无忌沉声道:“见机行事吧。我管不了那么多。胜负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我能无愧于心。” 傲长空和雨吹雪同声开口,“好,我会与你共进退。” 柳风殇被他们庄严肃穆的神情所感染,也握拳道:“好,就让我们同进退,共生死。” 傲长空白了他一眼,“不要说死死死。多不吉利啊。” 柳风殇尴尬地笑了笑。外面的护卫又开始催了。 他们一起走出去,正遇上时无双骑着马过来。 看见他们一脸雀跃兴奋的神情,时无双皱眉道:“你们几个怎么了?不会是在商议什么坏事吧?记住,万万不可抗旨不遵!” 傲长空大声道:“知道啦,时将军!不要这么长气啦。” 长气,是越州话里嫌弃人啰嗦的意思。 陈无忌道:“哎哟,表姑奶奶。你最近好像学会了很多越州话呢。” 傲长空得意洋洋地说道:“跟鸡姐学的啊。怎么样?还可以不?” 陈无忌竖起大拇指,“相当的可以。” 见这两人又开始插科打诨,时无双面色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领着他们往长白国的营地走去。 篝火猎猎,照得人油光满面。长白国的参赛者已经集合完毕。孔武有力的朴令正站在前排,几十个体态各异的武者簇拥着他。另外又有几十个武者挤作一团。两帮人泾渭分明。中间零星站着些貌似中立的武者。 看到陈无忌等四人走了过来,朴令正露出大咧咧的微笑,对陈无忌点了点头。 陈无忌一看到他就想到如花似玉的方念璇可能要嫁给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他抿着嘴,扭过头,装作没看见。 有个武官站出来,大声地说着话。柳风殇低声给他们翻译,原来是要所有参赛者上交自己的武器,不允许携带铁器,每个人只能领一根三尺长的木棒防身。比赛将在明天日落时结束。 陈无忌等人照做了,将自己的武器交给天威府的护卫保管。 然后在黑暗中,这一百多名参赛者被打乱了次序,懵里懵懂地挤上了三十条小船里。 跟着这三十条小船拼命往济世岛划去,绕着岛屿航行,分布在不同的方向。 陈无忌在船舱中盘腿坐着,与他同行的还有四名参赛者,都是他不认识的北人。划船和操舵的都是精壮的士兵,还有一个宗师级高手坐镇。 正当陈无忌暗暗忧心这种小船会不会被海里的大浪打翻时,船只放慢了速度,调整了方向。那个宗师级高手指着坐在最外的参赛者,大声吼了一句。 那个参赛者二话不说,拿着他的木棒,扑通跳到水里。很快就听到了他手脚划水的声音。 陈无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居然是要人游泳上岸,太粗暴了,这季节的海水好冷的啊。 船只继续前行了四分一柱香的时间,那位宗师又指着第二个人吼了一声,第二个人也立即跳了下水。 估计他吼的那个词是“下去”,陈无忌这样想着。如此类推,他坐在船舱的最里面,所以最后下水的是他。 随着他跳到水里。小船立即调整方向回去了。 陈无忌张开手脚,浮在水面上,随着浪潮起伏间,看见不远处就是巨大的阴影。原来已经离沙滩不远了。 他用力划着水,像一条有着优美线条的鱼那么灵活,不一会就靠近了岸边,从水里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沙滩上。 陈无忌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运转火之武意,用炽热的真气烘干了衣裳。 感觉身体又恢复了清爽,他掂了掂手里的木棒,看看天色,如一团墨汁,这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候。 他推算了一下,假如之前下船的那四个人上岸后立即追着船行的方向跑动,那么现在应该已经汇合在一起,u看书 wwukansh而且很快就会到达他这里。 虽然陈无忌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不想这么快就和北人起冲突。 按照柳风殇所说的围猎规则。一上了这个岛,所有人都是敌人。除了可以尽情猎杀提前运到这个岛上的猛兽外,人与人之间也可以进行无情的掠夺和争斗。尽管规则里说了不可故意杀人,可是没说不能打伤人啊。而且重伤也是伤,伤到还剩半条命是伤,伤到还剩一口气也是伤。 可想而知,这个所谓的围猎有着数不清的黑暗又血腥的故事。 还是先找到傲长空他们吧。 现在视线不好,方向不明,只能等到天亮才知道约好的集合点在哪里。 先找个地方躲一下吧。陈无忌作出了决定。他提着木棒,施展轻身功夫,在沙滩上不留下半点痕迹,飘然进入了一片林子里。 海风强劲地吹着,咸咸的腥臭味无所不在,陈无忌捂住鼻子,快步走到山岩下。他摸索着摸到一处突出的石头,手指用力,身体扭动,像只壁虎一样无声无息地在岩壁上游走。 大概往上爬了几十尺,陈无忌一个筋斗翻上去,来到一处倾斜的山坡上。周围是一簇簇幽暗的矮树丛。 陈无忌轻轻吐了一口口水,潮湿而腐臭的空气让他很难受。正当他要继续往上爬去,树丛里哗啦声响,夹杂着浓重的腥气,一头狂暴的野兽扑了出来。 第154章 猛兽与敌人 陈无忌身形如风,往旁边一闪,定睛看去。原来跳出来的是一只金睛白额虎。 这种老虎当然不会是在海岛上生活的,而是被长白国的人送到岛上来的,充当围猎的目标。 这只老虎大概饿得很了,扑了个空后,侧头看着陈无忌,张着血盆大口,目露凶光。它也不转过身子来,直接退了两步,摇动着尾巴,以尾当棍,猛地横扫。这一扫劲力十足,又快又猛,任你是武林高手,被扫到的话也要皮开肉绽,骨头断裂。 陈无忌连忙纵身跃起,将木棒抡了个半圆,敲向老虎的头顶。 那老虎比他想象中要敏捷,在最后关头往右边跳了开去。陈无忌的木棒注满了真气,坚如铁器,砰地砸到岩石上,顿时石头碎裂飞溅。 老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后足蹬地,几乎直立起来,两只前足露出锋利的爪子,呼呼生风地抓向陈无忌的肩头。 陈无忌刚才太过轻敌,让老虎躲过了一招,心中也有几分懊恼。又见这只畜生不依不饶,更是心头火起。身体旋转着,一边闪过老虎的来势,一边将木棒划了个圆圈,重重地敲在老虎的耳朵处。 毕竟是与动物交手,他不忍出尽全力。可这五成的力道也打得老虎的头骨都碎了,庞大的身躯重重地跌落,在陡坡上滚了几圈,四肢乱划,才堪堪止住下落之势。但也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快要活不成了。 陈无忌拖着木棒走近,凝视着那双凶性未退的虎眼,叹了一声,“也罢,送你一程。” 木棒敲在老虎的天灵盖上,如石头砸瓦片。响声过后就是死亡。 这时候天开始亮了,像是黑夜忽然睁开它的眼睛,刹那间就有了光亮。黎明的阳光提醒着天地万物,太阳正在海面下方冉冉升起,即将破浪而出。 岛上骚动起来,各种叫声此起彼伏。有虎的叫声,有熊的叫声,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也有人类愤怒或兴奋的叫声。 陈无忌用木棒拨动老虎的尸体,这时才发现老虎的颈间套着一个铁圈,圈上有一块小铁牌。牌上刻着一个十字,代表着杀死这头老虎的人可获得十积分。 陈无忌面无表情地扯下这块分数牌,收到口袋里,随即离开此地。 有了光线,视野也开阔了许多。济世岛的地图他已熟记于心,四处观察了一会后,他确认自己身处岛屿的东侧。 想要到达集合点,需要翻过贯穿全岛的山脉。陈无忌望着山峰的最高点怔怔出神,那里似乎有着人影闪动,看来有人迫不及待地在登顶。 时候还早。假如自己是朴令正,应该采取什么战术呢?当然是先让参赛者们尽可能地猎杀有分数牌的动物,然后再将分数牌从他们身上抢过来。 陈无忌这样想着,觉得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于是他决定直接翻过这座山。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陈无忌觉得自己的身法够快了,几个起落间就到了山腰,正想着要不要大大方方地喊几嗓子,说不定能快点找到雨吹雪等人呢。 然后他就看见傲长空在一处平坦的坡地被五六个北人围住了。 陈无忌从天而降,落在傲长空身边。傲长空正一脸嫌弃地用手帕擦着手,原本洁白的手帕现在变得血迹斑斑。一条粗大的巨蟒就在她脚边,已经被开膛破肚。 “鸡妹,你没事吧?”陈无忌问道。 傲长空甩甩手掌,又呼呼吹了几口气。“没事。就是脏死了。这什么鬼围猎,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陈无忌道:“那这些番邦人围着你又是什么意思?” 傲长空踢了踢脚边的一块沾满蛇血的份数牌,“可能是为了这个吧。” 陈无忌看到上面刻着五十分。 傲长空用脚尖一挑,这块代表五十积分的份数牌分了起来,落在一个眼神冰冷的北人脚下。“拿走!拿走!特么的脏死了。哎,我就是太好奇了,想看看他们的分数牌是咋样,没想到还真的是塞到蛇肚子里。” 陈无忌道:“那可不一定哦。我刚才杀了一头老虎,分数牌是系在老虎脖子上的。” 傲长空道:“是吗?那我太倒霉了,出门遇到蛇。” 两人东拉西扯了半天,那些面无表情的北人无动于衷,仍然围着他们不动。 陈无忌道:“看来他们不是为了你的分数牌呢。” 傲长空道:“不管了。打吧。” 她双手执着长棍,摆了个剑势,蓄势待发。 见她好似雌豹一样矫健,那六个北人立即动了起来,u看书ukanhu.om同样用木棒做兵器。隐隐约约像是布了个阵。 陈无忌试探性地挥出一道水气森森的刀意,刀意化虹,正中离他最近的那个北人。 那个人闷哼一声,身子飘了起来,飞向他左侧的同伴。他的同伴急忙发力,身体一经接触,立即将那人的身形稳住,而他自己则弹向下一个人。 如此类推,到了第六个人,那人正好接替上第一个被击飞的人的位置。看起来就是陈无忌的力量被他们六个人一起吸收了。而且通过变换位置,继续保持着阵型。 这是什么鬼功法啊。“真够笨的!”傲长空大喝一声,双手平伸着木棍,像是托着沉重的山岳一样。她的身体飞快地旋转起来,棍影重重,随着她武道之意的释放,棍影渐渐变成剑影。 可这木棍毕竟不是她用惯了的大剑,直接用于肉搏意义不大。傲长空身形一顿,幻化出来的剑影却去势不减,隐隐夹杂着风雷之声,变为一个骇人的龙卷风卷向那六人。 那六个人各展武艺,奋力抵挡。他们个人的武道境界远远比不上傲长空两人,只是擅长合体防御攻击之技。 而傲长空这一招“风来灵山”,乃是天火剑法里最霸道的一招,大范围无差别攻击。 虽说不是大剑的实体攻击,但也凝聚着傲长空的八九成武道之意,其势之猛,非一般人可挡。 而且,陈无忌也非常及时地划出第二刀。 第155章 不对劲 那六个长白国人在傲长空的倾力一击下,身不由己地在剑气中飘摇。 机不可失,陈无忌手腕一转,凝聚着月光与江水的武道之意注入木棒中,再随着陈无忌的大力挥动,这磅礴的刀意矫若游龙,飞快地在那六个人的身上绕了一圈。准确地在每个人的心口处重重击打了一下。 由于有规则限制,不能故意杀人。所以陈无忌是控制着这一击的力量,不轻不重,刚好让这些人的一口真气被打断。 那六人几乎同时跌落在地上。 傲长空将木棍举过头顶,大力斩下,分出六道真气,重重地劈在那六人的胸膛。 这下可差点要了他们的命,惨叫声接连响起,这六人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 “敬酒不吃吃罚酒。”傲长空呸了一口。 陈无忌走过去,在那些人身上搜索了一阵,搜到了三五个分数牌。加起来也有一百多积分吧。 他犹有不解,“没理由啊。我们和他们无冤无仇,怎么那么快就开始人抢人了。你身上的分数又不多。” 傲长空翻了个白眼,“无忌你是不是傻?他们是番人,我们是中原人。这就是永远也解不开的仇怨。再说了,和我们有过节的番人还少吗?” “瞧他们这么心急,看见我就想下手。我看多半是朴正希的手下。不信你问问。” 陈无忌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懂北地话,怎么问?”他心里已经信了九成九。也只有朴正希的人才会抢在朴令正前面对他与傲长空出手吧。 他踢了踢地上其中一人,那小子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另有两个叽里咕噜地喷着口水,不用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陈无忌怒从心头起,对傲长空打了个眼色,低声道:“鸡妹,要不要杀了他们?” 傲长空大为意动,立即看了看四周。 正当两人蠢蠢欲动之际,一个张开双臂似鸟儿飞翔的人影飘然落在他们面前。 陈无忌与傲长空大惊失色,赶紧竖起木棒严阵以待。 那人比他们高了两个头,就算在北地的番人中也是少见的高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无忌两人,抬起手掌往下一压,强大的宗师气息喷薄而出。 宗师巅峰境界! 纵然是实力强大的陈无忌在这股威压也变得谨慎起来,神色惊疑不定。 不是说只允许宗师高手以下的武者来参加围猎吗? 正在不解之际,咻咻咻,旁边的树林里窜出十几条人影。这些人穿着鲜艳的红绿相间的服饰,来到跟前,二话不说,抬起地上的六人就走。 那个宗师高手冷冷地看着陈无忌与傲长空,鼻孔里哼了一声,一拂衣袖,跟着飞下山去了。 原来如此。岛上除了参赛者,还有裁判的啊。也有救护的人。 看样子只要双方一分出胜负,确定了胜利品的归属。宗师级的裁判就会马上带着救护队进行清场。这样可以让围猎不受影响继续比赛,也会让人生出忌讳之心,不敢轻易下死手。 陈无忌叹道:“看来还是要快点找到柳风殇。语言不通真的好烦。我感觉还有很多事情都弄不懂。” 傲长空非常赞同这个看法,“是啊。那个时将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围猎的规则都不对我们说清楚。特么的,难道真的当我们是在江湖上卖艺的吗。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两人收拾一番,立即动身去翻山越岭。路上见到不少豺狼虎豹之类,明显是围猎的目标物。但他们无心理会,一概装作看不见。就算是那些动物追过来,他们也飞快地摆脱,并不想再出手。 后来又遇到几拨番人。他们两个也将木棒收起来,示意自己没恶意。 虽然从服饰上就可以一眼看出他们两个是讨厌的中原人,但这几拨番人只是怒视着他们,也没有主动出手。毕竟,陈无忌在太子府一刀击退山打根的威风事迹已经流传开了。人的名,树的影。现在围猎才刚开始,犯不着碰硬钉子。 就这样。陈无忌和傲长空有惊无险的翻过了岛上的山脉,来到了昨晚约好的集合点。 雨吹雪比他们到得更早。 “二湿,你可以啊。来的这么快。”傲长空说道。 雨吹雪摸了摸头上的短发,“惭愧,我只是运气好,坐的船刚好停在这边不远。” 陈无忌道:“二湿,你得了几分了?” 雨吹雪道:“在树林里闲得无聊,捏死了几条蛇和一只大雕。好像得了六十分吧。” “得,你一个人都赶上我们两个人了。”陈无忌笑道。 傲长空道:“柳风殇那小子还没来吗?你有没有看见他坐那条船了。” 雨吹雪道:“我感觉他比我先上了船,u看书.uknshu 比我们都早出发。理论上他应该第一个到这里才对。” 傲长空道:“算了,那小子机灵得很。我们就在这等吧。” 三人便在这个小树林里等待。日头渐渐地升高,经过阳光的过滤,咸咸的海风都变得清爽起来。路过这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其中不乏一些周身武意外泄气势惊人的强者。只是陈无忌三人聚在一起的实力也不可小觑,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扔下几句北地粗口就扬长而去。 只是柳风殇迟迟没有出现,三人也开始焦灼起来。留神听着岛上的动静,可以分辨出人与兽的战斗正在减少。这说明围猎的分数牌大部分已经名花有主,下一步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了。 直到正午时分,神色凝重的柳风殇才来到这里。 没等大家问他,他自己先开口了,“不对劲,很不对劲!” 傲长空大是奇怪,“哪不对劲了?” 柳风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切都不对劲。” 他望着大家,叹了一口气,“昨晚我能弄到这个岛的地图,想必你们都知道我在长白国是有些关系的吧?” 大家点点头,飞雪城以一派之力,常年与长白国武者周旋,肯定会想办法在长白国埋下眼线之类。这一点毋庸置疑。 柳风殇又道:“那你们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爷爷到处找人,非要将我塞进大夏使团,要我参加这个围猎呢?” 第156章 危机与转机 柳风殇的爷爷,柳无涯,是飞雪城目前仅存的唯一一个大宗师。因此就算崔家的人占据了飞雪城的大部分职位,柳风殇也沾了他的光,多多少少保留着一些特权。 傲长空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对你门派的破事没兴趣,赶紧说。” 柳风殇的脸颊抽搐了一下,忍住气道:“好吧。我长话短说。” “长白国最近突然进行了一次大清洗,飞雪城潜伏在这边的雪暴有好几个失去了联系。” “宗门里貌似很着急,却没有派人过来查探。” “虽然执掌雪暴的人是崔家的人,但我爷爷还是有不少心腹的。他感到此事太过奇怪,就疏通关系,得到了一个使团名额。” “然后将这个名额给了我,美其名曰是让我镀镀金,挣点功勋点。” “事实上我的任务是联系盛京里幸存的雪暴,重新恢复通讯渠道。” “这几天,我悄悄地在盛京里查找,总算找到了一个雪暴。他也参加了这次的围猎,昨晚我才与他接上头,叫他画了这个岛的地图给我。” “昨晚他说他正在查证一件很可怕的阴谋,不过当时我们不便久谈,而且他说有些细节还需确认。” “就约好了今天到了岛上,我们再偷偷地会面,交换情报。” “我一上了岸,就去和他约好的地方。但没看到他,等了很久,我决定去找他。我悄悄地跟在那些番人后面,偷偷地点算了一遍岛上的人数。” “结果是他好像根本没出现过一样。我怀疑他身份暴露了,没办法上岛来。” 傲长空道:“会不会他一大早就被人淘汰了啊。” 柳风殇摇头道:“不可能的,我感觉他的身手挺强的。而且以他躲过了大清洗的心智,一定不会这么快和人发生冲突。” 陈无忌道:“那他既然没上岛,我们也帮不了你啊。还是你要我们故意淘汰出局,快点上岸去找他?” 他眺望着远处的沙滩上,那里开始有船只靠岸,做好了撤离被淘汰者的准备。 柳风殇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是啦!”他紧张地搓着手,神色不安地在树林里走来走去。绕着他们转圈子。无数次的欲言又止。 陈无忌等人看出一定是有非常大的压力在困扰着他,也就不再催迫他,让他自己决定。 柳风殇纠结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决定开口,他招手示意大家靠过来,并且不惜损耗地在四周划出数道气墙,防止有人在暗地里偷听。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陈无忌等人也提高了警觉,凝神留意着周围。 柳风殇低声说道:“事到如今,我不能不说出来了。你们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要发誓。” “发誓?”傲长空道,“发什么鬼誓?” 柳风殇道:“跟着我说,若我泄露柳风殇今日所讲,愿受天打雷劈,天诛地灭,直落十八层地狱!” 三人倒吸一口冷气,太狠了,太毒了。大家互相交换了眼神,到底是内心的好奇压下了对这个鬼誓言的不适。 三人跟着柳风殇说了一遍誓言。 柳风殇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他小声道:“我爷爷,快要死了。” “啊!”三人同时发出惊诧不已的低呼。 什么。一代大宗师柳无涯就要兵解了?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就算它是从他亲孙子口中说出来,大家都迟疑地不敢相信。 柳风殇道:“我们飞雪城的独门心法太过霸道,练到了大宗师境界,虽然威力极大,但对身体的伤害也极大。” “因此我们门派的大宗师太容易陨落,经常只有一个大宗师坐镇。” “我爷爷到达大宗师境界已经五十年,自知大限已到。” “大家都知道,当某一个门派失去大宗师后,如果没有新的大宗师在一年内继任,这个门派就会被天威府除名。” “现在的飞雪城,崔家的势力最大。要是能有一个新的大宗师,我爷爷又死了,那对他们来说可是大好事。” “可笑的是,他们崔家根本不可能在一年内诞生一个大宗师。他们的家主,飞雪城现在的掌门,崔烈,都不知道停留在宗师巅峰多久了。始终不能突破境界。” “现如今,知道我爷爷即将兵解,他们可比我这个亲孙子更上心,更害怕呢。” 陈无忌等人默默无语,原来飞雪城已经陷入了如此严重的危机,难怪那么高调地和万贵妃的势力勾搭在一起。那是在为自己铺后路啊。 柳风殇继续道:“这些本来是门派丑闻,我不应该说的。” “但是通过和那个雪暴的接触,我感觉到这次的事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长白国并不是单单针对我飞雪城。” “我怀疑飞雪城里有人偷偷和朴令正达成了某种协议。” “如今那个雪暴失了踪,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u看书 .uuanshu.cm” 傲长空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协议?” 柳风殇叹气道:“假如我爷爷死了,飞雪城没有了大宗师。你觉得飞雪城要怎么做才能不被天威府除名?” 陈无忌道:“换做是我,既然宗门内没办法在一年内诞生新的大宗师,那就只有从外部想办法了。” 雨吹雪也沉声说道:“不错。最好的办法就是鼓动长白国南下,燕州立即变成两国前线,飞雪城的地位也会随之稳如泰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培养一个新的大宗师。” 傲长空大奇,“二湿,你开窍了啊!” 雨吹雪挠挠头,“大概是跟你们久了,好像我也变聪明了。” 傲长空莞尔一笑,“不错,口才也有进步。”她又望向柳风殇,“事到如今,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吧。” 柳风殇沉吟道:“记得我和你们说过,朴令正虽然贵为太子,但是长白国朝中还有好些重臣是不支持他的。” “这些老臣子,深得国王宠信,安于现状,并不愿意和我大夏开战。所以与激进的朴令正时常有摩擦。” “他们长白国的朝廷可与我们大夏大不相同,太子的地位并不是那么稳固的。如果那些老臣子说动了国王,随时都可以废而另立。” “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和这些保守派大臣联手,打击朴令正的威信。” 第157章 交易 陈无忌笑道:“那可简单了。我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 雨吹雪道:“啊,那可是要出去抢分数了?违反皇命哦。” 傲长空一掌击在他肩头,“二湿,你又犯傻了啊。皇命算个毛。再说了,我们现在可是在为朝廷解除危机。要是让朴令正掌了权,他一定会挥军南下。” 陈无忌沉声道:“不用怕。我会全部揽上身。” 傲长空激动地说道:“无忌,你不必如此。” “不。”陈无忌道,“有人叫我一定要赢。” “那我就为她赢一次!” “这种事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万一真追究起来,救我一个人,比救我们四个要简单吧。” 他说得很决绝,众人知道不可让他动摇。 傲长空闷闷不乐,“好吧。就让你再做一次英雄。不过你放心,到时皇上怪罪下来,我们一定会竭力替你开脱。” 陈无忌平静地说道:“到时再说吧。现在先想想我们怎么才能抢到比朴令正更高的分数。” 现在日头过天,已经是午后时分。隐约传来零星的打斗声,人与人之间的战斗已经爆发了。 柳风殇道:“据我观察,目前在岛上的,朴令正一派大概有五十多人。保守派的人约莫有四十多人。剩下的二三十人是相对中立,或者还没想好站哪一队的。” 雨吹雪道:“这样看来还是朴令正占优啊,相信他手下一定会将所有的分数牌都上交给他一个人,这样可以确保他拿到第一名。” “二湿,你说得对。这个围猎真是一点公平性都没有,就看谁人多。靠单打独斗是赢不了的。”傲长空呸了一口。 陈无忌说道:“柳师弟,走吧。既然说联手,我们先去找保守派的人。” “好的,无忌师兄。”柳风殇倒也干脆。 四人走出树林,在柳风殇的带领下,潜踪匿影,一路往山脉的最高点走去。 柳风殇解释道:“我之前听到他们说,他们的集合点定在山的最高处。” 陈无忌道:“看来他们实力不弱啊,充满自信。” 柳风殇道:“没有两下子也不敢和太子作对啊。我留意到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已经是武道一品中阶,半只脚踏入了宗师境界。” 陈无忌不以为然,“哦,那还行吧。” 来到山顶,有一处比较平缓的斜坡,密密麻麻地站了几十个人。看样子刚结束了一场战斗,五六个中立的武者被打倒在地。作为评判的宗师高手带着救护队及时出现,将伤者送下山去。 看到陈无忌等人现身走近,那个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宗师高手停下脚步,抱手观察。 柳风殇张开双臂,慢慢走近那帮长白国武者。他的北地话说得极为流利,叽里咕噜地交流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笑吟吟地走回来。 傲长空不耐烦地问道:“谈得怎么样?” 柳风殇道:“基本谈妥。他们果然是受命来阻拦朴令正夺冠的。只是他们现在已经落在下风,抢到的分数离朴令正还差一大截。” “我们愿意出手,他们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关于这个交易,他们有个条件。” “他们会选出最强的一个人来和无忌师兄交手。” “北人尚武,想让他们不战而退是不可能的。所以无忌师兄必须证明自己的实力,他们才会合作。” “只要无忌师兄能打败他,他们愿意将身上所有的分数牌叫出来。” 陈无忌淡淡一笑,“所以说了大半天,归根到底还是要打打杀杀。” “来吧,叫他出来。早点打完好收工。”他提着木棒走了出去。 柳风殇朝对面做了个手势,又冲陈无忌喊道:“师兄,他叫哈赤儿。不用给我面子,给我狠狠地揍他。” 陈无忌一时无语,举起左手向后摆了摆,示意他不用多说了。 对面的人群分开一条路,一个干巴巴的瘦子从容不迫地走出来。 相对于番人来说,他实在是太过瘦小了。赤裸的手臂上,皮包骨头,青筋毕现。紧凑的五官挤在一起,还要在唇上留了两撇老鼠须。一个字就可以形容这个人:丑。 陈无忌皱眉道:“你就是哈赤儿?” 那人显然不会说中原话,只听得懂哈赤儿三个字的发音。只见他嘿嘿笑了笑,举起瘦骨嶙峋的拳头,示威般摇了摇。 陈无忌见他两手空空,想了想,便把手中的木棒向后一扔。就以拳脚对拳脚吧!他向前平伸着左臂,手掌弯起招了两招,示意哈赤儿攻过来。 哈赤儿摸了摸自己的老鼠须,发出一声怪叫,一个箭步冲过来。 快,真是太快了。旁观者只看到他刚迈出步子,下一个刹那他就来到了陈无忌面前,双拳连环出击,一口气打出了几百拳。 陈无忌的反应也快,他半步不退,以拳对拳,同样一口气打出了几百拳。 两人的拳影万重,拳风凛冽,u看书 .uuans一时间两人站立之处飞沙走石,尘土飞扬。两人的身形动作又快,显得模糊不清。只有那一声又一声连绵紧凑如炮仗的脆响清楚地在山坡上荡漾。 哈赤儿久攻无果,在不可思议的角度扬起一脚,踢向陈无忌的腹部。 陈无忌却不去理会,而是大力打出一拳,径直打向哈赤儿的头顶。你的脚快,我的拳更快。 哈赤儿不敢怠慢,收腿沉腰,以拳相挡。 砰!一大一小两个拳头对撞在一起。哈赤儿紧紧闭着嘴巴,双目圆睁,竹竿似的手臂竟似粗壮了一圈。 陈无忌嘴角轻笑,他的丹田气海经过改造,有着汹涌澎湃的真气与武意,自问宗师以下无人可与自己对拳。他运转真气,才加上两三成的力气。哈赤儿已经被弹飞出去。 陈无忌在拳脚功夫上的修行,如今以在南宫家的遗忘之地得到的怒火冲天拳法为主。 他看了一眼对面,哈赤儿飞退五丈后一个后空翻,单手撑地,重新稳住了身形。 陈无忌收拳于胸,左脚先出一步,右脚再大步跨出,身体前倾,拉成弓步的样子。右拳随之直直地击出。 怒火冲天拳法第一式,以拳问路! 汹涌炽热的火焰武意如咆哮的巨龙,直直地扑过去。这等威势,宗师以下,无人可挡! 然而就在傲长空等人以为胜负已分时,哈赤儿的身影消失了。 第158章 你怕了我吗 就在陈无忌的拳意快要打到哈赤儿身上的时候,哈赤儿身上冒出一团烟雾,然后他整个人都凭空消失了。 隐术。北地最神秘的一种功法。修行此术的人可以在瞬间移动,瞬间消失,快如鬼魅。是一种让人防不胜防的刺杀术。 陈无忌感到后脑风起,立即侧身扬拳。哈赤儿的身形在身后闪现,匆忙地与他对了一拳,立即又消失不见。 陈无忌第一次遇到这么神出鬼没的对手,再也不敢托大。他将武道之意散发出四周,竭力感知气流的变动。 想不到哈赤儿将气息收敛得无形无声,就像他根本没出现过一样。 观战的傲长空等人也面露迷惘,别说看见和听见,就连感应都什么也感应不到。 陈无忌保持着拳架,目光在周围一掠而过。这段比武的斜坡视野开阔,大一点的石头都没有,哈赤儿根本没有藏身之地啊。 他冷哼一声,身上武意流转,作出坚固的防御。他迈开步伐,缓缓地转了一个小圈,将周围的景况全部扫视了一遍。然后沉腰扎马,闭目凝神。 气氛变得诡异,几十个人鸦雀无声,安静得连小石子滚动的声音都变得大声起来。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可能是过了一个刹那,也可能是过去了漫长光阴。陈无忌动了,他双足一蹬,用腰发力,左手向下,右手的拳头高高朝上轰出。 怒火冲天拳法第二式,以拳问天。 拳风浩荡,劲道之大,让拳头所指方向的空气都变得动荡不安,主动分出一条大路。这些气流随即化为大风,吹得山石震动,树木倒伏。周围旁观的人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头发飞扬,衣衫乱舞。 这一拳又被陈无忌渗进了日光之武意,攻击的范围大幅增加,目光所及,无所不在。 哈赤儿的身影在半空中闪现,立即中了六七下拳风,身子摇晃,挣扎着要再次隐现消失。 陈无忌不再迟疑,这次他早作好准备,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弹起,再扭动。 鱼龙变,同样是精妙无比的身法。 这一次陈无忌施展得出神入化。 砰,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跌落地上,泥土沙石四处飞溅。 当尘埃散去,众人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 哈赤儿双脚陷入土中一尺,两股战战,像是就快要站不稳。陈无忌骑在他背上,两腿从他腋下穿过,将他双手往后别住。大概是施展了千斤坠的功法,让他像背着一座大山般,腰骨都快要断了。更气人的是陈无忌一手揪着他的头发,一手锁住他的喉咙。这下子就算他是隐术老祖也无计可施了。 “好!”傲长空拍手道。 哈赤儿喘着粗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句北地话。 柳风殇耳尖,笑着对陈无忌说道:“无忌师兄,他认输了。” 陈无忌便松开了手脚,退开五六步,呸了一口,跺跺脚,两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又搓了搓,“这番人可真是太油腻了。差点锁他不住。” 哈赤儿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走回人群中。 柳风殇跟着过去和他们一番交涉,最后美滋滋地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回来。 他拍着袋子,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他们的分数,大概有三千分。” 雨吹雪问道:“总分一般是多少啊?” 柳风殇道:“按照惯例,通常是一万分。” 傲长空皱眉道:“那至少要五千分在手才有点把握。” 陈无忌道:“再去抢一点。” 那个袖手旁观了半天的宗师高手显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勾当,但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纵身跃下山坡。 四人也开始下山,路上见到落单的武者就冲上去群殴,以他们四人的功力,自然是无往而不利。这样到了山下,又多抢到了一千多分。 陈无忌仍有不解,“你们说那个哈赤儿的隐术是怎么回事?竟然能收敛气息到那种地步,还可以来如如风,神出鬼没。关键是那地方也没什么藏匿之处啊。” 雨吹雪道:“嘿,我倒是想明白了。说穿了也简单。那就是他仗着身快,一击不中马上遁回人群中。他们之中有数人修行的也是这种功法,他压低了气息,我们自然感知不出。”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隐术到底还是要靠障眼法才能出其不意。 这时候日头西斜,快要到黄昏了。几十艘小船停泊在岛的西侧沙滩,静静等着围猎结束。前呼后拥的朴令正得意洋洋地站在滩头,犹如鹤立鸡群。 柳风殇低声道:“无忌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陈无忌道:“简单。对付这些四肢发达的番人我最拿手。把那个袋子给我。” 他领着三人大摇大摆地往人群走去。两者相距十丈的时候,迎着众多充满敌意的目光,他收住脚步,将那个袋子往朴令正脚下扔去。各种款式的分数牌叮叮当当地从袋口蹦出来。 朴令正沉下脸,uu看书 .uukanshu.om冷冷地盯着他们。 陈无忌叉着腰,下巴一仰,“太子殿下,赌一把?” 朴令正举起手往下压了压,制止住骚动的手下。他大步从人群中走出来,与陈无忌对视,“赌什么?” 陈无忌道:“我这里有四千分,你也拿四千分出来对赌。我们一局定输赢,你可以叫你那边最强的武者出来。” 朴令正笑道:“我现在稳拿第一,为什么要跟你赌?” 陈无忌道:“这就是你们番人的待客之道吗?请我们来看热闹?不与我们交一下手,你这个第一名未免胜之不武吧?” 他换上一副夸张的表情,大声道:“你不会是怕输吧?还是怕了我?” “要不,我不上场,那边三个俊男美女,你随便挑一个。” 朴令正的手下中,听得懂中原话的早已怒不可遏,听不懂的看陈无忌的神情也能猜出他没什么好话,顿时群情汹涌,叫骂声四起。 陈无忌视若不见,双手抱拳在胸,嘴角依然挂着嘲讽的冷笑。 朴令正喝住激动的手下们,面沉似水,心里对陈无忌恨之入骨。这些夏朝人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互相合作,助成他夺冠,帮他在夏朝扬名吗?现在跳出来挑衅是怎么回事? 陈无忌继续火上加油,“要不,你挑十个能打的出来。” “我一个打你们十个!” 第159章 我要打10个 朴令正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中原人,你太狂妄了!” “哼,只是打败了山打根就敢如此嚣张,欺我长白无人!” 陈无忌收起笑意,冷冷地看着满脸横肉的藩国太子,一字一顿地说道:“对,你们这些生番,野蛮人,不知教化。还想向我大夏提亲,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猪油蒙了心!” 这句话一出,就像泼了一瓢水进沸腾的油锅里,顿时炸开。五六个膀大腰圆的武者跳出来,指着陈无忌嚷道:“中原人,受死!” 后面的傲长空为之咂舌,“无忌这波仇恨拉得很满啊。” 柳风殇苦笑道:“无忌师兄最后那几句有点过火了啊。” 雨吹雪道:“估计他是上头了,只管痛快,不理后果。” 朴令正怒极反笑,双掌一拍,止住手下的喧闹,“好极,就让我见识一下中原门派弟子有多了不起。” 他手指在人群中移动,点选战斗力最强的十名武者。 陈无忌将心中积压多日的郁气一吐而光,也冷静下来,左手往后一招,“二湿,借棍一用。” 雨吹雪将手中的木棒扔过去。陈无忌头也不回,轻松接住。两手一分,执着两根木棒,像是拿着两把长刀,锋芒毕露。 对面也很快跃出十名的武者,高矮肥瘦,体态不一,但无不流露出强大的气息。 这十人或眼中有火,或肌肉乱颤,或脚步沉重,或身轻如燕踏沙无痕,瞬间将陈无忌包围在中央。 陈无忌左手平伸,右手斜斜向后,全身武意喷发,在体外形成一层光圈,“来吧。” 那晚他在太子府一战实在太过惊艳,长白武者或亲眼目睹,或有所耳闻,自然不敢轻视。现在又见他张狂的同时还有惊人的气势,更加不敢鲁莽行事。 陈无忌嘴角一撇,“你们不敢上,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疾冲向前,原地犹有残影,人已到了一个光头武者身前,双棍下劈。光头武者仓促间举棍相迎,却扑了个空。陈无忌身子一转,避过另一名来援武者的棍风,到了光头武者的身后,啪一棍打在他的背上。光头武者脚步踉跄,向前倾倒。陈无忌如影随形,棍舞不停,噼里啪啦不知打下了多少棍,最后一棍正中光头武者的后脑,任他鼓起了武意护身,也不由得颓然倒地,昏了过去。 陈无忌脚步不停,迎面对上三名武者的围攻。他骤然加快速度,直直撞到正面的武者怀里,那名武者的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口喷鲜血,整个身子飞起来,正好阻住后面的人。 陈无忌脚尖点地,飞起来如同大鹏展翅,两根棍子往左右一分,朝着另外两名武者斩出炽热的刀意。那两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各展武艺来挡。陈无忌已迅速落下,先在右边武者的胸膛踩了一脚,踩得他骨骼断裂。紧接着借这一踩之力,弹到左边,飞起一脚踢在左边武者的脑袋上。那人像是听到了锣鼓喧天的巨响,身子不由自主地飞起来,砸到了同伴身上,阻住了三个人的来势。 陈无忌旋转着落在三丈外,流转的真气与武意,刮起一阵乱气流,砂砾腾空迷眼,如同一个大风暴正在形成。他调动天一神功,却是反向运用,不是用来融合武意,而是用来分化武意。这是他在修行过程中得来的感悟。只见他左手棍划出一道清凉的月光与江水武意,如银练泄地,右手棍划出一道炽热的日光与火焰武意,如火龙咆哮。 两道截然不同的武意交织盘旋,横扫方圆。长白武者们也激发出各自的武意相抗,金木水火土,各种属性的武意激烈地震荡,劲风大作,光华耀眼。这片窄小的沙滩上气流碰撞,沙尘飞舞,像是雷雨天的大风暴降临地上,一团混沌,时有惊雷闪电。 观者无不看得惊心动魄,就连远处压阵的宗师高手们都为之侧目。 傲长空叹道:“想不到无忌已经成为我等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柳风殇道:“别说我们这一辈,就是普通的宗师也难是无忌师兄的一合之敌。” 雨吹雪神色肃穆,“在武道境界上,无忌已经一骑绝尘。我们想要追赶上他,还得多下百倍的苦功。” 那边的朴令正看得双眼冒火,陈无忌这不可一世的神威触发了他的杀心。他开始在心里盘算,要怎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陈无忌这一条命。 风沙稍歇,又有两个长白武者从气团中飞出来,跌在地上昏迷不醒。 众人再看场中,如今还站着的只有三个人。陈无忌被夹在中间,双臂张开,手中的长棍各自抵住一个武者的棍子。 左边的长白武者头上编着一根冲天辫子,手臂青筋毕露,全力输出武意压制陈无忌。uu看书ww.uukanh.cm 右边的长白武者身形矮小,双手持棍,同样倾尽全力压住陈无忌的长棍。 到了这个境地,已经变成了真气与武意的比拼。变招已经不太可能,无论是谁,只要稍一变力,对方的武意就会滔滔不绝地涌过来。 陈无忌同时对抗两大高手,身上四种不同颜色的武意流转不停,看起来光怪陆离,但也可看出他尚有余力。 陈无忌顶着两边的压力,挪动脚步开始转圈。那两人被迫跟着转起来。三人越转越快,以陈无忌为圆心,卷起强劲的气流。很快三个人的身形都快到模糊不清起来,然后呼地同时旋转着飞到半空。 两两相交的木棍终于经受不住三大高手武意的摧残,几乎同时折断。陈无忌将手中的短棍一扔,双掌合十,全身武意合而为一再发散,变成纯粹的火焰红光。 红莲之狂潮! 空中出现了一幅令人难忘的奇景。数不清的红色莲花骤然绽放,花瓣上散发着丝丝缕缕青色光芒,密布众人头顶。在黄昏的阳光照射下,奇异的色彩如梦如幻,令人怀疑是不是天门突然打开,洒下一片花海。 那两名长白武者被红莲之力包围,再也坚持不住,惨叫着坠下。 至此,十名长白武者尽数落败。 陈无忌如天神下凡,在片片花瓣中飘然降落。就算是敌对的长白国人,都不禁油然而生膜拜之心! 第160章 余波未了 陈无忌大发神威,一举击溃十名强大的长白武者。 众目睽睽之下,朴令正也不好说什么,黑着脸将自己身上的分数牌往地上一扔,也不管围猎还没宣布结束,率先登上了一艘小船。 见到此情此景,负责监督的宗师高手们也是面面相觑,但围猎再进行下去也是无意义,陈无忌风头之盛,无人敢撄其锋。于是领头的不得不站出来宣布今年的围猎结束。 陈无忌哑然失笑,与傲长空他们击掌相贺。那些长白武者垂头丧气地登船,不时对他们投射过来的目光中,有仇恨,也有敬畏。 陈无忌四人坦然受之,上了最后一条空着的船。 一路无言,回到岸上。 他在围猎夺冠的消息像迅猛的风暴传遍了军营。长白国人大都表现得十分愕然,不明就里的天威府则兴高采烈,扬眉吐气。 时无双相当的恼火,在营帐里发了一通脾气。外面的士兵还在兴奋地庆祝,他不敢惊动手下,只得压低声音,“陈无忌!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陈无忌两手一摊,“不好意思,忍不住手。” “你,你,你。”时无双指着陈无忌脸庞的手指激烈地抖动着。他转而扫了一眼其他三人,“你们三个不要以为有他出头就没事!违抗圣旨,是有连坐之罪的。” 他铁青着脸,想了想,扭头就走出去,显然是要赶去长白国人那边,看看有没有挽救的办法。 柳风殇见势不妙,便想追出去解释几句。陈无忌拉住他,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柳风殇将信将疑地看着陈无忌。 陈无忌推开他,“快去吧。” 柳风殇一跺脚,急急忙忙地去追时无双了。 傲长空大是奇怪,“无忌,你和小柳说什么了?” 陈无忌道:“我跟他说,时副将无非是想完成两国联姻的任务,现在朴太子被我们弄得灰头土脸,娶我们的公主是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他们也有一个公主啊。我让柳师弟告诉时副将,何不改为替我们那两个王子提亲,这样也可以让两国结成联盟啊!” 傲长空击掌道:“妙啊,无忌,你真聪明。” 雨吹雪也颔首道:“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变通之计,就看柳风殇的三寸不烂之舌能不能说服时副将,时副将又能不能说动长白国王了。” 这是天已入黑,护卫们来请他们去吃晚餐。席间多人对陈无忌表达了敬意,陈无忌也放开心怀,与他们喝了一点酒。 两个时辰后,时无双才和柳风殇回来。当即又屏退闲杂人等,在大营内议起事来。 柳风殇悄悄对着陈无忌轻摇了一下头,似乎事情没有往想象中的方向发展。 时无双叹道:“你们以为我们不知道长白国现在政局不明朗吗?” “早就衡量过了,尽管长白国现在是朝臣与皇族相持不下,但目前优势最大的还是太子一系。” “勉强可以与他抗衡的乃是掌握长白国军权的天海胜三大将军。” “你道长白国王为何非要让三公主下嫁给朴令正,他就是想借此帮助朴令正抢夺军权啊!” “至于你们想到的让长白公主朴银花嫁来大夏的李代桃僵之计。我刚才探过长白国王的口风了。” “结果是换来一笑!” “我看到天海胜三那莫名其妙的表情,我才明白,长白国王一定是与他有过某种协议,说不定就是将朴银花嫁与他的子嗣!” 他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陈无忌等人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长白国的形势如此微妙。 时无双恨恨地说道:“我也不想再去自讨没趣了。明早拔营我们直接回大夏。” 他对陈无忌冷笑道:“至于你的所作所为,我会如实上报朝廷!”说完拂袖而去。 傲长空哼了一声,“我们大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要看藩国的脸色?” 雨吹雪道:“我观察多日,发现长白国的军队的确有一种剽悍之气,军容鼎盛,随便一队人马都比得上天威府的精兵。” 柳风殇道:“我们若想荡平西域,借助北人的力量是最好的办法。” 陈无忌道:“为什么一定要荡平西域?是,我们弄丢了飞沙关。那又怎样?” “那地方本来就是五十年前我们才从西域人抢过来的。” “现在西域人势大,将它抢了回去。这也不过是回到五十年前的情形而已。” “属于中原的玉门关以东一直以来都寸土不失。我们大夏到底失去了什么?” “打了这么多年仗,死的有中原人,也有西域人啊。所以有什么放不低的仇怨?”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这些话固然是陈无忌在发牢骚,但在这里说说还好,若是让别的人听到,u看书ukanshucm只怕会惹来是非。 陈无忌扬起手挥了挥,“不说了。睡觉。” 他习惯性地在帐篷角落里找个地方躺下。 傲长空叹了口气,正要离去。帐篷外有护卫喊道:“陈少侠,有人找!” 陈无忌不耐烦地说道:“谁啊?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护卫大声答道:“是昨晚那个宫女!” 帐篷内安静下来。 片刻后,傲长空打破沉默,“啧啧,无忌,你真是天生驸马命啊。” 柳风殇的语气带着些艳羡,“无忌师兄风流倜傥,叫人好不羡慕!” 雨吹雪道:“无忌,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多认识一个人多一条路。你还是去见见吧。” 陈无忌想了想,闷闷不乐地说道:“也罢。就去会她一会。” 他掀帘出去,跟着那个传话护卫来到营门口。昨晚那个身材高挑的宫女冷着脸在等他。见到他出来,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转身就走。 陈无忌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那宫女袅袅娜娜地在前面走着,却不是往长白国大营那边走去。越走越僻静,离大营越来越远。 陈无忌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不会是那些番人输不起,故意诓他出来打闷棍吧。 一念及此,他不由提高警觉,凝神留意四周的动静。 第162章 惊变 那宫女似乎感应到陈无忌的杯弓蛇影,轻笑了一声,“胆小鬼。” 陈无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装作听不见。 他们沿着海滩走出了两三里路。月光明亮,照得水天一色。白色的浪花轻柔地涌上沙滩,发出梦呓般的声音。转过一个巨石耸立的大弯后,立即看见孤身而立的朴银花。 月色中的她,衣袂飘飘,曲线毕现,有着随风而去的出尘之姿。这个场面与她那晚的出场大不相同。陈无忌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想起了古人诗篇中的那句:绝代佳人,遗世独立。 宫女离她还有三丈远就站定,用北地话禀报,“公主殿下,人已带到。” 陈无忌跟着施了一礼,“参见公主殿下。” 朴银花露出淡淡的笑容,这一笑,中和了她五官的野性美,散发出勾魂摄魄的温柔。她招了招手,示意陈无忌走过来。 陈无忌施施然走过去,留意到宫女站在原地不动,心想,你这个翻译不过来,是要我们鸡同鸭讲吗? 朴银花大咧咧地在沙滩上坐下,用手拍了拍旁边。陈无忌硬着头皮坐下来。两人几乎是并肩而坐的姿势。 朴银花抱着双膝,望着月光下的大海,用北地话轻轻地诉说。陈无忌侧着脸,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烈焰红唇。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从她异乎寻常的轻柔腔调,可以猜出她在说一些可以让人感到温暖的事情。 陈无忌有些恍惚,眼前的女子与他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判若两人,没有半点当初咄咄逼人的霸气。他几乎怀疑是不是某位如水般温柔的江南女子易容改装。 他又留意到朴银花赤着脚。光洁白净的脚掌上,十只脚甲都涂得鲜红,在淡淡的月色中也显得夺目耀眼。他看得出神。 朴银花用肩头轻轻撞了撞他,陈无忌回过神来,尴尬地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公主殿下,虽然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我好像体会到了你的心情。” 他指着泛起点点银光的大海,“世间事,就像喜怒无常的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掀起凶险的巨浪。” “人的心,就像隐藏在大海下的浪潮,暗流涌动。只有在月夜下,被挤逼着赶上滩头,才能敞开雪白的心扉。” “只可惜,每一朵浪花,吐露心声过后就是消散。” 朴银花同样听不懂他的中原话,但从他的语气和神情,也猜出了他话中的惆怅与感叹。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无言地看着起伏不定的那片海。气氛渐渐暧昧,陈无忌强忍住内心的悸动,僵硬着身体,不敢挪动分毫。朴银花也咬着银牙,抑制住想把头往旁边靠去的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色都变得黯淡。朴银花突然站了起来,嘀咕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往那个宫女的所在走去。 陈无忌扭头看着她。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迎着陈无忌迷惑不解的视线,用手指轻轻在自己的唇上抹了一下。 陈无忌笑了笑,将手掌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再划向她。 朴银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大步离开。 陈无忌悄悄回到营帐,出乎他意料之外,傲长空等人并没有等他,早就睡下了。 这帮人居然不八卦了。陈无忌耸耸肩,乐得清静。 翌日一早,时无双果然传令拔营,人马喧嚣,有条不紊中带着嘈杂。 傲长空等人正在取笑睡眼惺忪的陈无忌,说他是不是与长白国公主在昨夜里大战了三百回合。 时无双找上门来了。他铁青着脸,“陈无忌,你昨晚是不是离营不报?” 陈无忌满不在乎地答道:“我朋友多啊,有人找我,我就出去一趟咯。”虽然说这趟北行是受时无双管辖,但他们这几个门派弟子也算是使者之一,又不是天威府的士兵。所以对军令军规漠然视之,不以为然。 时无双大怒,“你们这些门派弟子,骄横成性,将我天威府军令视若无物。一而再,再而三,将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违抗圣旨这么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我再不对你施以惩戒,你还把我天威府放在眼里么!” 傲长空正要为陈无忌分辩几句,时无双却突然爆发出宗师巅峰境界的气势,四人无不骇然。 时无双怒火攻心,一出手就是磅礴的武道之意,帐篷里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陈无忌四人如深陷沼泽,手指头都难以动弹。 时无双在陈无忌的气海处连点几处大穴后散去武意。 傲长空手握剑柄,怒道:“你干了什么!” 时无双冷冷道:“陈无忌仗着武意高超,四处惹事生非。我今用天威府秘法,暂时封住他的气海,让他不能运转半分武意。” 陈无忌试着凝炼真气,果然不能调动气海,浑身武意艰涩闭塞,难以运用。 傲长空怒气未消,正要继续骂上几句。雨吹雪连忙拉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要冲动。这种秘法对无忌没有大害,一个月后就会自动失效。” 柳风殇也在旁边悄悄扯着傲长空的衣裳,示意她不要再火上添油了。 陈无忌淡淡地说道:“鸡妹,算了。这是我应得的惩罚。你们不要埋怨时副将。” 时无双瞪着他,“你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反省自己,回到京城了好好认罪。你态度好的话,我自会在皇上面前为你说几句好话!” 陈无忌面无表情地拱拱手,“那就先谢过时副将了。” 时无双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们一眼,走出去大声呵斥护卫们快点启程。 这个使团威风凛凛地北上,回程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u看书 unshu.om 但是好在北地路途平坦,马行甚快。不用一个月就回到了燕州地界。 回归故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看看天色,快要入夜了,便不再赶去附近的城池,就地扎营。 一路上,时无双都不理睬他们几个门派弟子,大家也赌气不和他说话。如今回到夏朝的疆界,时无双可能觉得他们玩不出什么新花样,又顾虑到眼下的境况还不能太扫门派势力的脸面,对他们的看管也就放松了。 傲长空等人就陪着陈无忌,趁着护卫们扎营的时候,在附近散心。 这里是一个平缓的山坡,周围是密林。 傲长空道:“无忌。你想好回到京城后怎么向上面的人交代没有?” 陈无忌摇摇头道:“没有。我现在不爱想太长远的事情。” 柳风殇道:“无忌师兄这种大无畏的心态真是值得我学习。” 雨吹雪道:“无忌,还是谋定而后动比较好。” 四人正说着话,林子里忽然飞掠出一个人影。没等他们作出反应,来者先声夺人,一大片苍劲有力的武意罩住了他们,就像那天时无双施展出来的超强武道之意一样,四人短暂地失去行动自由。 傲长空刚抽出她的大剑,柳风殇刚拔出他的大片刀,雨吹雪刚扬起拳头。目前实力最弱的陈无忌已经被来人揪住衣领带到半空,如惊鸿掠影,瞬间消失在树林里。 第163章 动员 昆仑山禁地。 这里人迹罕至,数百年来,除了唐宇,从未有人踏足。 巍峨山脉,郁郁葱葱。 唐桥一身白袍,伫立在一个深山入口前。 倏的,他的目光一凝,大量的玄气凝聚在眼睛上,两道犹若实质的光芒从瞳孔发出,如同两道射线,直直的射入深不见底的深山当中。 “果然,如同我的猜测。” 唐宇目光深邃,收回视线。 “那个小阵法,只是冰山一角罢了,在这昆仑山里,还隐藏着重重机关,想要窥破里面的秘密,怕是以我现在玄帝修为,都没有十全的把握。” 昆仑山禁地,绝对是太古时期所留的洞天福地! 而这样的洞天福地,地球上还有三四处。这就是唐宇在成就绝世玄帝后,依然千里迢迢,专门赶回来的最重要原因。 地球,非常特殊。 “等仆从们把东西材料准备好后,就先探这昆仑禁地。” 唐宇迈步而出,离开这里。 “师兄,我们看守禁地,这差事太清闲了吧!清闲的我都不自在了!好想回山门,和师兄弟们一起修炼啊。” “你可知足吧!我们两个在这里看守禁地,那是别人都羡慕不来的差事,每个月领取的俸禄那么多,要说不好的地方,就是有些太寂.寞了。” 两个人看守禁地的昆仑山弟子,正在交谈,就看到禁地里面,走出来一个白袍男子。 一高一矮两个弟子,都是楞了一下。 禁地里面怎么可能出来人? 两人还是尽忠职守,大声喝道:“什么人!这里是昆仑派禁地,任何人不得闯入!” 唐宇扫了两人一眼。 两个玄师,已经能引气八条经脉了,算是资质还不错。 武术宗师以上的修为境界,划分为玄师,大玄师。按照人体内12条大经脉划分。1-9条经脉为玄师,打通最后3条,则是大玄师。 仆从们以为这是唐宇划分的境界,其实都是唐宇从昆仑秘密之地里学到的。 而在大玄师之上,再有凝絮境玄君,真符境玄王,密窍境玄皇之后,才是唐宇所在的大周天境玄帝。 这之间,有着好几个大境界,就是一般天才,都需要数千上万年的修炼。而唐宇,只用了五十年,可称得上绝世天才。 唐宇一步跨出,就在原地消失。 “怪了,这人怎么消失了?难道是我刚才眼花了,根本就没什么人?师弟,你看到了吗?”高个子奇怪道。 “我也看到了啊,他刚刚一步跨出,就忽然消失了。” “我们该不会是……见鬼了吧!禁地里面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的。” “你说,这事要不要上报给师尊他老人家?” “咳咳……还是不要了吧,不然师尊他肯定要怪罪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好了。”两个人商量了一阵,想着刚才那道忽然消失的人影,都有些怕。 身形一晃,唐宇已经来到了昆仑山门。 “老七把这里建设的不错,有点名门大派的雏形了。” 唐桥满意的微微点头。玄幻世界中,他见过跨越万年历史长河的传承大宗派,在刚开始的时候,也就是这幅样子。如果地球适合修炼,假以时日,或许能发展壮大。 “可惜地球上的灵药,终究是太欠缺了,灵气末法时代。太古时期的强者抛弃地球,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什么人!来者止步!这里是昆仑派!” 两个守门弟子诧异的看着唐宇,心中好奇。 这昆仑山外,可是有着师尊布置的迷惑大阵,如果是游客来到这里,根本找寻不到真正山门的。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这时,一队十几人的昆仑弟子队伍,从外面回来,有男有女,说说笑笑。 “邱师兄,栾师兄,你们都回来啦!”来人似乎身份地位不低,守门弟子连忙赔笑。 “嗯。这人是谁?”队伍里的女修士,也都睁大眼睛,好奇的看向唐宇。 “这估计是个游客,邱师兄,听说你即将要打通第10条经脉,已经能看穿别人修为,你看看这人是怎么回事?” 那邱师兄两眼一瞪,uu看书ww.uukansh 玄气闪过,一顶点白光乍现。 “嗯……他身上毫无玄气波动,体内的十二条经脉,也完全古井无波。” “嗨!那分明是个普通人嘛,赶走好了!你看他的穿着,明明就是山寨我们昆仑派的道袍,估计是仰慕我们吧!赶走赶走!” 邱师兄阻拦道:“先别,他既然能穿过师尊布下的迷惑大阵,说明和我们昆仑派有缘,还是禀报师尊大人,看看能否收他为徒吧。” 一qun女修士,都是嘻嘻笑了起来:“那岂不是说,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小师弟啦?怪俊俏的呢!” 众人正说着,之间从山顶上,一道白光掠过,眨眼间飞掠下来。 一袭道袍,仙风道骨。 众人见了,心神一震,连忙行了大礼:“拜见师尊大人!” 昆仑派掌门华寅生根本理都没理他们,一路小跑,就到了唐宇身前。 一手执一副画卷,一手执玄师弟子名单,恭敬,又激动的弯腰跪拜下去。 “恭迎!祖师爷驾到!” 华寅生无数次在梦里做过这样的美梦,可惜醒来都是一场空。今日,终于让他如愿以偿了。 唐宇,回来了。 “行了。”唐宇淡淡摆了摆手,知道这个自己最疼爱的仆从,有着一种信仰般执着的坚持,也就随他了。 旁边那些弟子们,则直接傻眼了,一个个zuiba成了o型。 等他们反应过来,再想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吓的浑身直冒虚汗,牙齿不断的碰撞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音。 飞卢小说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好看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第164章 神秘人 陈无忌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在神秘人揪住他飞到半空时,又被点了好几处穴道,他很丢人地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睁开眼,先看到了满天繁星,再看到一堆燃烧着的篝火,以及火堆边那个高瘦的年轻人。那人正在慢悠悠地用柴火烤鸡。那只野山鸡串在木棍上,架在火堆上已经烤得金黄,油脂滴落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响声。诱人的香气飘散在山坡四处。 陈无忌霍地坐起来,运转功力,发现真气无碍,但气海周围被时无双封住的穴道还没解开,只剩下一身蛮力。 “你是谁?”他喝问道。 那个年轻人笑吟吟地看过来,火光晃动,让他的脸明暗交杂,看起来十分诡异。那是一张五官搭配得很奇怪的脸,眉毛画得很粗,眼睛的轮廓很好看,但是长长的睫毛中,双眼像死鱼眼般折射出黯淡的光。鼻梁高耸,脸颊又显得太过丰满,让嘴唇看起来太过单薄。再看他的肩膀瘦削,胸前平平,腰身却很粗壮。只有一双长腿不加修饰,是为数不多吸引人目光的地方。 陈无忌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个女人!” 他凝视着那人的眉目,心中泛起奇特的感觉,“我是不是见过你?”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转动着火堆上的烤鸡,刻意压低了腔调,粗声粗气地说道:“见过又怎样。” 陈无忌道:“装神弄鬼,打死你。” 他两手撑地,借力弹射过去,伸出拳头,激发出一道凛冽的拳风。 怒火冲天拳法。 尽管没有武道之意的加持,但当中的劲力也是相当骇人,激荡出来的疾风吹得火堆的火苗呼地歪向一边。 那女人轻描淡写地伸出手掌,一把握住陈无忌的拳头,立时风停力竭,陈无忌难以往前再进寸步。 他感到对方的手掌柔若无骨,但发出来的劲力却汹涌如巨浪,压制得他全身受力,痛苦不堪。 那女人语气中充满嘲讽,脸上却不露一点痕迹,“陈无忌啊陈无忌,这么久不见,你的武功是越来越退步了。真叫人失望啊!” 陈无忌怒道:“老子受了伤!要不然一拳打死你。” “啧啧啧,说话还是这么嚣张,嘴巴还是这么毒。”那女人摇着头,手腕一转,像炒菜翻锅一样,将陈无忌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不过我心地好,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受了什么伤。” 她施放出强大的宗师巅峰级武道之意,压得陈无忌动弹不得,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指指点点。 “哎哟,我滴个乖乖,原来是气海被人封住了啊。” 她啧啧有声,眼珠子呆滞地转了两圈,从腰间掏出一颗猩红的药丸。 “嘿嘿嘿,别动哦。姐姐帮你疗伤。” 她钳住陈无忌的下颚,用力一夹,强迫陈无忌的嘴巴张开,迅速将那颗药丸塞了进去。又用手掌捂住,按住陈无忌的脑袋大力地往地上敲了两敲。 陈无忌气得双眼发白,她根本就不用这么大费周折,那颗药丸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流到腹间,腾地爆发出一股炽热之意,像是吞下了一块热烫的火炭一样。 那女人松开了他,收起四溢的武道之意,两手相拍,拍去手上的灰尘。 陈无忌如释重负,手脚并用爬起来,半跪在地上,拼命地用食指探进去扣自己的喉咙。然而没有用,除了发出几声干呕,吐出一些口水与鼻涕,于事无补。 他痛苦地抱住肚子,在地上打滚。那女人就站在一旁,看得兴高采烈,似乎还哼起了曲儿。 过了片刻,腹中的滚烫之意消退。陈无忌气喘吁吁地盘腿而坐,试探性地凝聚真气,锁住的气海依然被锁住,没有任何改变。 他呸了一口,“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鬼东西?” 那女人道:“是毒药哦。” “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做以毒攻毒吗?所以我就赏你一颗毒药,让它对付你的伤咯。” “难道没有用么?”她故意这样说道。 “冚家铲!”陈无忌大叫道,“你知不知道中原还有句话叫做同归于尽!” 他奋起所有气力,朝着那女人扑过去,双手大张,作势要将其箍住。 那女人反迎了上去,双掌一翻,抓住了陈无忌的两个手腕。霸道的劲力一涌而来,顿时让陈无忌如陷囚笼,手脚加镣,不能动弹分毫。 两人正面相对,你眼望我眼,目光有火,视线交缠。 她讥笑道:“想同归于尽,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陈无忌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再细看她的眉头额角,忽然惊呼道:“卧槽,原来是你!” 那女人猛地甩开他的手,劲风震得陈无忌连连倒退,一屁股跌坐在地。她撩了撩鬓角的长发,轻快地回到火堆边,从木架上取下烤焦了的山鸡。uu看书.ukanu 她剥开一层烧成了黑炭的鸡皮,皱着眉,撕下一条鸡肉,放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 陈无忌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知怎的,心里不但如释重负,还隐隐有些兴奋起来。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大咧咧地说道:“圣女大人,留条鸡腿给我。” 身份被揭穿但是面目大异于以往的炎教圣女呸了一口,再次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了她原本的那种沙沙的甜糯味道,“想得美,赏你一个鸡头。” 她真的扭下黑炭似的鸡头扔过来。 陈无忌下意识地接住,看了一眼,立即气愤地扔到一边,“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我说圣女大人,你胆子可真够大,居然从西域跑得北方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武功真是一日千里,都到了宗师巅峰境界了。这天下间除了大宗师外,没有几个人能制住你了。” “厉害啊,厉害,有了这样的武功,的确是能从西域跑到北方的。” 炎教圣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马屁拍得好。赏你一个鸡屁股。” 手起,风动,同样是一块黑炭般的东西扔过来。 这次陈无忌可没有接,把嘴一撇,“圣女大人,你为何将自己打扮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炎教圣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我警告你,我刚才给你吃的可真的是毒药!” 第165章 谁是谁的奴隶 陈无忌呆住了,“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炎教圣女慢悠悠地说道:“是我炎教秘传,全名叫做一说谎就肠穿肚烂不听话就七窍流血大补丹,简称诚实小丸子。” 陈无忌一时无语,“什么鬼啊?圣女大人是在开玩笑吗?” 炎教圣女格格地笑起来,她的笑声也带着一种魅惑人心的韵律,“对,和你开个玩笑。” “其实它是我炎教专门用来控制反叛之人的精制奇药,名为夺神丹。” “凡服下此丹者,每隔三个月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就会毒发攻心,七窍流血而死。” 陈无忌哈哈笑了两声,“好久不见,圣女大人除了武功越来越高,说话也是越来越风趣。” 炎教圣女面色一沉,冷冷道:“你看一下你左手的手腕。” 陈无忌见她说得认真,心里先信了几分,挽起衣袖,果然见到手腕内侧,从脉搏跳动处开始显现出一段黑线。 “这是什么鬼?”他脱口而出。 炎教圣女淡淡说道:“这就是夺神丹的药力,这条黑线会越来越长,三个月后就会进入你的心脏,到时数毒并发,神仙也难救。” “你就别想太多了啊。从今天起,不可离开我半步,听我的命令,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可反抗。安心地做我的奴隶吧。” “********隶吗?”陈无忌不知死活地笑嘻嘻答道,“那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做一做。” 炎教圣女为之气结,一巴掌抽过来,劲风之大,抽得陈无忌像陀螺似的转了数圈。 “你!”昏头昏脑的陈无忌扶住额头,心头火起,正要再骂几句,但转念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等过几天老子的气海解锁了再与你计较。他装出委屈的表情,“好好说话行不行,不要打人嘛。” 炎教圣女道:“是谁不好好说话了?是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无忌心态一摆正,立即能伸能屈,诚恳地低头认错,“是我,是我。我再也不敢不尊重圣女大人了。” 炎教圣女白了他一眼,只是她眼睛上明显加了一层不知什么东西,遮住了她原来的迷人的深蓝色瞳孔,所以她的眼神动态是陈无忌看不清楚的。 “再让我生气一次,三个月后就不给你解药。还要把你的尸体挫骨扬灰,撒到大海里。” “是是是。”陈无忌点头如捣蒜,一边走过来,伸手抓向炎教圣女拿着的那只烤鸡。 炎教圣女也是无语,“陈无忌!你脸皮够厚啊。真不怕我不给你解药?” 陈无忌笑道:“圣女大人心胸广阔,不会不给的。”手已经掂到了流着肥油的鸡腿。 炎教圣女把烤鸡往旁边一收,“特么的,我现在就打死你。” 陈无忌毫不惧怕,继续探手去抓那只烤鸡,“打吧。现在死和三个月后死也没有区别。不过死之前让我吃一口鸡腿。” 炎教圣女真是拿他没办法,手里闪避得慢了些,被陈无忌揪住了烤鸡的翅膀,借着两人拉扯的动作,刷地将鸡翅膀撕了下来。 “滚!”炎教圣女哭笑不得,抬腿蹬在陈无忌的腰间。 陈无忌哎哟一声,飞出三丈远。幸好身体经过改造,铁打般结实,炎教圣女也是留了分寸,脚上的力道很小。他护住手里的鸡翅,稳住身形,美滋滋地吃了起来,还哼着越州有名的童谣。 “烧鸡翼,我最中意食。但系你老母话你就快要钉,越系要钉就越要食,如果唔食以后就冇得食。” “莫不是夺神丹把他变成傻子了吧?”炎教圣女嘀咕道,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半个烤鸡,“真的有这么香吗?”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完烤鸡,一时无言,怔怔地看着剥剥燃烧的火堆。 陈无忌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尽管气海被锁,又中了奇毒,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炎教圣女为何出现在此地,又为何掳了他来威迫,这都是他大惑不解之处。 “圣女大人,可以说说你为何离开西域吗?” 炎教圣女瞟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个不肯安分的主,不透露一些信息给他,他是会纠缠不休暗中下绊子的。于是也调整了一下情绪,酝酿一下语言,挑一些能说的说了一下。 “你们中原人在我西域吃了败仗,主动求和。我炎教上下自然欢欣鼓舞,为了扬我西域之威,也为了看看你们中原风光。我们就派出了一支使团来你们的京城。” 这应该是陈无忌他们出使长白国之后才发生的事,所以他并不知晓西域也有使团来了大夏。 “如今我神功大成,也想要外出游历一下。所以我就乔装打扮一番,混在使团中来到了你们中原之地。” 陈无忌暗暗点头,炎教圣女的真面目倾国倾城,颠倒众生。若是显露外人之前,会引起极大的轰动。而且她的身份高贵无比,若是被夏朝知悉她偷偷入境,更不知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易容乔装是最好的办法。 他的目光不禁在炎教圣女身上梭巡,上下打量。炎教圣女气恼地啐道:“看什么,管好你的狗眼。” “圣女要扮成这么平平无奇的样子不容易啊。看书.ukah ”陈无忌嘿嘿笑道,“一定勒得很辛苦吧!” “你!”炎教圣女扬起手又要打过来。 陈无忌连忙道歉,轻轻掌了自己的嘴,“我衰多口,该打。”他心里也懊恼,不知何故,认出她是炎教圣女后,心里骚动,总是忍不住出言调戏。这时候他也怕圣女一怒之下闭口不言,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好在炎教圣女似是很快就消了气,继续说道:“你们中原虽然地大物博,景色多变,比之西域大有不同,但看了几天也有些生厌,我就想着来北方散散心。” 陈无忌道:“不对吧。虽然你们是使团,但天威府应该会对你们的行踪严密监控啊。你怎么溜得出来?” 炎教圣女冷笑道:“那又怎样?我炎教的手段又岂是你们天威府所能比。况且宫渺带团,你们这些愚蠢的中原人早就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陈无忌暗道原来如此,穆宫渺是她的贴身近侍,相貌同样极为出众,又有着中原少见的异域风情。让守卫们看得眼花缭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若有所思,“圣女大人用尽心机,巧计百出,不是来北方散心那么简单吧。” 炎教圣女笑道:“你果然很聪明。不错,我要去极北之处办一件事。正好在路上看到你,你刚从北境回来,想来还有些用处,我就抓了你来为我跑腿咯!” 第166章 重返北境 陈无忌马上乐呵呵地说道:“能为圣女大人办事是我的荣幸,不知道圣女大人要办何事?” 炎教圣女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跟着我,听我的话。以后有你的好处。” 说完她微闭着眼睛,盘腿调息,打算结束交谈了。 陈无忌哪会这么轻易让她敷衍过去,故意叹了口气道:“如果圣女是想带我去长白国,那我还是丑话说在前头。圣女你就放过我吧,长白国我是去不了的。圣女你带着我,只会惹来麻烦。” 炎教圣女不得不睁开眼睛,凝视着他,“你说什么?” 陈无忌道:“哎,我在长白国的名声不太好,那些番人妒忌我的帅气,看到我就想打我。” 炎教圣女失笑道:“你又在长白国惹了什么事?” 陈无忌就将参加围猎与朴令正发生了冲突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炎教圣女道:“你真是去到哪就得罪哪的人。” 陈无忌摊手道:“没办法,人长得帅,麻烦就多。” 炎教圣女啐道:“脸皮真厚。不过我自有办法,保证再没一个人能认出你的模样。” 陈无忌一呆,“不会吧,你真的要去长白国啊?我以为你只是在边界躲一躲天威府的人。” 炎教圣女道:“你刚才没听吗?我要去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啊。”陈无忌喃喃念道。 从长白国的盛京北去五百里,有一座雄伟的山脉,山上积雪终年不化,北人呼之为大雪山,又称为极北之地。 在这个风雪盘旋几乎与世隔绝的苦寒之地,隐居着一群世外高人。 和西域的武学传承多源于炎教一样,长白国的顶尖武者大多出身自大雪山。只不过大雪山并没有开宗立派,也没有明确的宗教信仰。它的性质类似于一所学院,只要你有毅力和决心来到山上,以自身的天赋得到那些高人的赏识,就可以得到他们的武学传承。学成之后,去留随意,没有任何约束。 炎教圣女已经获得了西域武学的上乘传承,为何还要万里迢迢去极北之地呢?陈无忌冒出这个最大的疑问。 炎教圣女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淡淡说道:“我要去那里拿一样东西。” “拿?还是抢?”陈无忌嘲讽道。 “抢也好,偷也好。”炎教圣女不为所动,“总之我一定要拿到那样东西。” “哼。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也别动什么坏心思,乖乖跟着我。你们中原除非有和长白国开战的决心,否则是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再说了,就算有人来救你回去。没有我的解药,你也是死路一条。夺神丹的毒性,就算是大宗师级别的神医也解不开。” 陈无忌心头一沉,他原先还想着有机会逃回去找已经晋级大宗师的蝶莺师傅解救,但是看炎教圣女说得那么斩钉截铁,这希望怕是破灭了。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一夜无话。 翌日,炎教圣女拿出一套工具为陈无忌易容。她的手法极为精妙,一会功夫就将陈无忌改头换面,变成一个相貌平平满脸风霜的汉子。 她又将自己的妆容稍作变化,改得自然了许多,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北地女子。 陈无忌注意到她从眼睛里取出两片薄薄的晶莹透明的水晶般的物质,原来她是用这个方法掩饰了异于常人的瞳孔颜色。 炎教圣女揉着眼睛说道:“这玩意好是好,就是戴久了眼睛艰涩难受。” 陈无忌看着她眨动的眼睛,衷心赞叹,“圣女的眼睛真是有一种魔力,不能久看。” 炎教圣女的深蓝色双目飞过来两丝眼波,别有惊心动魄的美感,“你这人还要不要脸?嘴巴抹了油吗?” 陈无忌立即装出忧心忡忡的样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和你现在这副尊容不相称,别人一看就穿帮了啊。” 炎教圣女道:“不劳你费心。”她拿出一个拇指般的小瓶子,仰起头,往自己的眼睛里滴了几滴粘稠透明的液体,然后快速的眨了十几下,又合上眼盖,用手掌轻轻抹了几抹。 等她再睁开眼睛,陈无忌发现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瞳孔的颜色变得乌黑,与常人无异。不由啧啧称奇,“你们西域的神奇玩意还真多啊。长见识了。” 炎教圣女得意地说道:“我们大漠深处有一种很稀少的动物,叫做月狐。这个能改变人眼颜色的月光之水,就是用它们的眼泪炼制而成。” 陈无忌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圣女送一瓶给我吧。” 炎教圣女哼道:“送?你想得美!” 陈无忌改口道:“用钱买也行。” 炎教圣女道:“你买得起我也不卖。uu看书ww.ukanshu 月狐本就少见,它的眼泪更难收集。你个臭男人要来干什么?还不是想送给别的女孩子!” 陈无忌还是艳羡不已,“只要你肯卖就行了,你管我送给谁。”直直地盯着她手上的小瓶子。 炎教圣女飞快地把瓶子收进怀里,“不卖!不送!” 她瞥了一眼满脸失望的陈无忌,“这月光之水好是好,就是效果消失得太快,需要每天滴一次。” 陈无忌叹道:“那也是不可多得的神物啊。” 两人收拾停当,开始上路北行。经过第一个村庄的时候,又从牧民家里买了两套北人的服饰和两匹马。两人换装以后,看起来更加与北人没区别了。 炎教圣女绕着陈无忌打量了一番,又去村口的铁匠铺买了两把简陋的铁剑,一人佩一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北人尚武,他们这样子就更像是普通的武者了。路上也可免去很多麻烦。 陈无忌的红月刀那天没带在身上,估计现在由傲长空保管着。他抽出铁剑舞了几下,木龙山的陌刀细直似剑,门派刀法与剑法颇多共通之处。所以他用起来还算顺手。 两人骑着马一路北上。陈无忌已经走过这一段路,所以熟悉路况,省去了问路的麻烦。两个人又是轻装上阵,与大队人马的臃肿缓慢大不相同。因此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盛京就已经遥遥在望。 第167章 再来1战 进入盛京之前,两人在野外再次宿营。 自从深入北境,陈无忌也不指望傲长空等人能赶来救自己了。或者说他也不希望他们来救自己了。长白国与大夏现在关系微妙,一路上他见到很多军队和武者南下,也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感觉比之前来的时候防卫森严许多。 他与炎教圣女两人也遇到多次盘问,都是靠圣女推搪过去。他对圣女的语音天赋佩服不已,她不但会说中原话,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北地话说得有模有样。他自己就差远了,进出长白国两次,勉强听得懂一些简单的对话。 陈无忌像个狗腿子一样,安置好马匹,又找来柴火生火,张罗好营地,又去打猎,捕杀了一只肥胖的兔子。他兴冲冲地宰杀剥皮,清除内脏,准备美美地吃上一顿烤兔肉。 炎教圣女在旁指点着他怎么安放木架子,让兔肉距离火苗多远才效果最佳,打点好一切后,忍不住对他笑道:“你这个人也真是怪。虽说你受制于我,但你们中原人不是对我们西域人恨之入骨吗?为何你如此听话?天生软骨头?” 陈无忌不以为然地说道:“别人恨不恨你们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恨你的。” 炎教圣女大是奇怪,“我用天火攻破飞沙关,令你们伤亡惨重。又在大漠深处设计埋伏你军,将你们杀得丢盔弃甲。为什么不恨我?” 陈无忌道:“打仗的事,哪会不死人。再说了,你们西域人也死了不少啊。那你们又恨不恨我们?” 炎教圣女随口答道:“恨的啊。我恨不到杀入玉门关,直捣京城,将你们的皇帝从那金銮殿上拉下来,狠狠地暴揍一顿。” 陈无忌为之一窒,“好吧。你赢了。”他丢了块木头进火堆里,怔怔地看着随风摇曳的火苗,“也许是我死过一次吧。我对这些生死之事看淡了。后来又与天威府有了摩擦,我对朝廷也说不上有多大好感。” “再说了,当初飞沙关之事,起因还是我们挑衅,先去破坏了圣女的大事,摧毁了你们的幻海圣殿。” 炎教圣女听他提幻海圣殿,面色大变,冷冷道:“你们这些中原人,一向视我们是蛮族,总想着征服我们。飞沙关本来就是我西域之地,你们霸占多年,还妄想继续向西扩展,我将它焚毁也是天经地义。” “但你们这些贪心的中原人服气吗?还不是调动了数十万的军队,掠我之地,杀我族人。如果不是我们全族上下一条心,布下天罗地网,将你们迎头痛击,你们会放过我们吗?” “打得过就得寸进尺,打不过了就求和,这就是你们中原人的作风,恶心!” “你现在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还不是因为吃了我的毒药,武功又不济!所以才会装死狗,对我百依百顺,摇头摆尾,还不是贪生怕死想要我给你一条活命!” 陈无忌被她骂了一通,心头火起,将手里的树枝往远处一扔,双目射出火般炽热的光芒,“你过分了啊。你真的以为我打不过你吗?” 炎教圣女下巴一仰,“那你来打啊!” “打就打!”陈无忌霍然起身,紧握拳头,全身武意流转,气势惊人。过了这么些天,时无双锁住他的穴道已经因为时间太久自动解开了。 “哟,气海解封了。还挺威风嘛。真吓人。”炎教圣女跟着直起腰,叉着手,语气里还是充满了不屑。 陈无忌不再多言,调动出澎湃的火焰之意,身体前倾,拳影如山。 怒火冲天拳法第一式,以拳问路。 “哟呵,你还能用上火焰武意了。”炎教圣女手掌往前一推,凶猛的火焰武意以燎原之势涌出,气流骤然化成一只金光璀璨的凤凰,隐隐有着金玉之声,一闪即逝,随之变为一道坚不可摧的火墙挡在陈无忌面前。 “你的火意还是从我圣教秘宝阳极火玉获得的。竟敢班门弄斧!” 陈无忌一言不发,立即催生一股日光之武意,跟着改变拳势,双拳合璧,一往无前。 怒火冲天拳法第二式,以拳问天。 一时间光华大作,热浪逼人。他们两人所处的小树林里亮如白昼。陈无忌的拳影化龙,劲风如龙吟,猛地冲破了炎教圣女的火墙。 拳掌相交。炎教圣女的身子摇晃了一下。陈无忌却闷哼着倒退了三步。 炎教圣女竖起食指摇了三摇,“力量还不够。我听说你能将四种武意融会贯通。来来来,让我见识一下。”她毕竟是到了宗师巅峰境界的高手,这种程度的攻击尚不足以撼动她。 陈无忌咬牙道:“好。你有这样的要求,那我就满足你!” 他的脸色变得肃穆无比,左手画方,右手画圆,汹涌地武道之意疯狂地汇聚到他两个拳头上,将他气海里积存的所有武意一泄而光。 左手发出的是月光与江水之武意,右手发出的是日光与火焰之武意。同时出拳。拳影遮天蔽地,拳风暴烈盘旋。两人方圆十丈,尽皆是他的拳势笼罩范围。上有阴柔的劲力密集如雨箭狂泻而下,下有阳刚的劲力狂暴如火海喷薄而出。 怒火冲天拳法第三式,uu看书o 天地无用。 陈无忌也是第一次施展出这一招,因为这一招虽然威力巨大,但需要动用的真气与武意极为惊人,必须将体内的真气与武意挥霍一空。出招过后,他无可避免地会陷入短暂的虚弱期。 此刻出拳后,他的脸色就马上变得苍白,双臂软绵绵地垂下来。 只见炎教圣女身形晃动,厉声说道:“好!这才有点意思。”她舞动双掌,同样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武道之意从身上迸发出来。 一掌向上,打出漫天火焰。隐约可见一只通体金色的凤凰盘旋飞舞,所到之处将陈无忌的拳意吞噬一空。 一掌向下,拍出森森水意。可以看出自她从幻海圣殿里得到炎教传承后,她的水属性武道之意甚至比她苦修多年的火焰之意更强。掌风所向,如同幻化出浪潮汹涌的大海,瞬间扑灭陈无忌的火之拳意。 只有陈无忌的日月两种武意在水火交迫中丝丝缕缕渗透进来,炎教圣女双掌合十,垂眉低目,全身散发出圣洁的光芒,凛然不可侵犯。很快就令陈无忌的日月之光消失于无形。 一番激烈的交手,周围的树木几乎尽数被摧毁,夷为平地。两人立足之处变得空荡荡,漫天星光无遮无掩地洒下来。 炎教圣女即使经过了易容换装,此刻也散发出英姿勃勃的魅力,她咧齿一笑,“到我了。” 飞身朝着陈无忌掠过来。 第168章 圣女的秘密 炎教圣女快如鬼魅,陈无忌又正是虚弱的时候,哪里避得开。一下子被捏住了颈部,呼呼推着向前狂奔,不知道撞断了多少树木,直到撞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才停住。 陈无忌骨骼精奇,身体坚实如铁,尽管他被当成沙包一样撞得石头摇晃,石屑飘落,但炎教圣女抓住他后并没有施放武道之意,纯以蛮力推之。所以他受到的伤害并不大。 他气呼呼地瞪着炎教圣女,目光有火。 炎教圣女讥笑道:“你不是很能打吗?继续啊!” 陈无忌被她捏住脖子,呼吸不畅,鼻孔喷出的热气冲到了圣女的脸上。他一言不发,努力地凝聚真气,恢复战力。 炎教圣女被他粗重的呼吸喷得面孔发痒,心头发闷,便一提手,想要把他甩到一边。 陈无忌却运转起刚得到的几分真气,如跗骨之俎,用鱼龙变的身法,灵巧地一转身,挣开了炎教圣女的手掌,到了她的身后,像条巨蟒一样缠上她的腰身,双脚钳住圣女充满弹力的大腿,双手穿过她的腋下,环抱着她,箍得死死的,把全身力量都放了上去。 炎教圣女一呆,惊得忘了作出反应,被陈无忌的重量拉得滚落在地。 两人就像是情侣间亲密的抱拥一般,身体贴紧接触,个中旖旎之状不可描述。 炎教圣女回过神来,怒不可遏,身上自然而然地迸发出浩荡的武道之意。陈无忌仅仅有少量的武意护身,当即被震开。 圣女又飞起一脚蹬在他的腰间,将他踢出了五六丈远。 陈无忌两手撑地,口里吐出殷红的鲜血。他抬起一只手,喘着粗气对虎视眈眈的炎教圣女道:“不打了。” “你境界比我高那么多,有意思吗?” 炎教圣女疾风一般掠到他身边,啪一巴掌抽到他整个身子都飞起来,跌到更远的地方。 “我觉得有意思!” 陈无忌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发黑。他索性躺在地上,仰面朝天,“特么的,你个凶婆娘,下手可真狠。” 炎教圣女慢慢地走过来,一脚踏在他胸膛上,“你刚才不是说得很大声,打得很爽么?” 陈无忌重重咳了两声,“我忘了你得到了阴极水晶的传承,也有两种不同的武道之意。” 炎教圣女继续嘲讽,“你看你,都说了你们中原人就是这样欺善怕恶的货色。” 陈无忌直视着她,“随便你怎么说了。我能恢复武道修行,也是多得了你们幻海圣殿的传承。今天败在你手下也是无话可说。” 炎教圣女哼道:“你还记得你身上有我圣教的传承啊。” 陈无忌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从西域回来后,对你们炎教没有什么恨意。两军交战,那是朝廷的事。就算我不得不重上战场,那也是奉命行事。我个人对你们没有恶意。” “而且现在朝廷不是和你们议和了吗?为何我们不能化敌为友?” “啧啧啧。”炎教圣女凝视着陈无忌义正言辞的表情,忽然脸色一变,急促地说道:“刚才动静太大,换个地方说话。” 她提起陈无忌,辨认了一下方向,抄起两人的包袱,电射而去。至于两人的坐骑,在刚才的混乱中早已跑远,自然不再理会。 他们战斗过后,整片地方像是经历了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一片狼藉。 就在两人离开不久,十几个身法惊人的番人飞掠而至。这些人惊疑不定地观察着这个形同废墟的小树林,嘀嘀咕咕地交谈几句后,各自散开。有人飞快地往盛京方向奔驰而去。 炎教圣女挟持着陈无忌往东南方向飞奔了十几里路,找到一个僻静的小山谷。进去乱石堆里,大力地将陈无忌往地上一扔。 陈无忌敢怒不敢言,翻了个白眼,抓紧时间调息。 炎教圣女戳了戳他的额头,“说,继续说,你真的愿意和我们西域人做朋友?” 陈无忌想了想,非常认真地说道:“我以前长住山上,不爱在江湖走动。第一次为朝廷办事就是去飞沙关守边。” “刚开始我也是以你们为敌的,和你们炎教的人也交过手,那晚还闯进了幻海圣殿,结果差点丧命。” “后来你引动天火,大破飞沙关,可以说大有把握将我们杀得一个不留。但你居然肯以三场比武定输赢,放了我们那么多门派弟子回去。” “那时候我就觉得圣女大人你胸襟广阔,很有人情味。” 炎教圣女眼角有喜色,口中却说道:“你不用这么奉承我,我那时候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和你们撕破脸皮而已。” 陈无忌继续说道:“后来大军西征,我因为伤势未好,留在中原东奔西走,为了活命而努力。就没有参加咯,对你们在大漠里血流成河的厮杀一无所知。” “当然,我的师傅啊师叔啊师妹啊,还有朋友们啊去了。幸好他们都回来了。” “其实我有朋友在这场战争中丧命。不过,我想大家各为其主,无关恩怨,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炎教圣女道:“我看是你天性凉薄吧。” 陈无忌面不改色,“或许吧。但朝廷现在还不是要与你们议和,也没听到那些大人物说要为他们报仇,每座城市里依然歌舞升平,大漠里的黄沙白骨有谁知道?” 炎教圣女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只是假意求和。你这趟出使长白,不就是想与北人结盟,联手对付我们西域吗?” 陈无忌道:“你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我也不是初出江湖那个懵懂少年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大夏暗潮涌动,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争斗。这里的番人又狼子野心,所谋甚大。大家尔虞我诈,谈不到一块的。” “相比之下,我觉得还是你们西域人耿直一些。有趣得多。” 炎教圣女定定地看着他,显然有所触动。良久,她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也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这次冒险北上,其实与你有莫大的关系。” “和我有关?”陈无忌脱口而出,难以置信。 炎教圣女道:“不错。相信你刚才也见到了,我的水火武意并不平衡,我从幻海里得来的水之武意,竟然盖过了我苦修多年的火之武意。” 陈无忌沉吟道:“好像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为之。” 炎教圣女啐道:“还不是因为你在幻海里抢走了阳极火玉。导致我体内的火焰武意不能镇压阴极水晶的能量,没法做到真正的水火融合。” “这也怪我?”陈无忌大叫起来,“当初是你想让我当替死鬼,自己把阳极火玉扔给我的!” 炎教圣女恼怒地在他头上凿了个爆栗,“就是你。谁让你吞了它?”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的煮天焚海神功已经练至大成,火之武意充沛。所以先取了阴极水晶,又想着以自己苦修火意多年,定能慢慢融合水晶的能量。为了逃过那个老和尚的攻击,就把阳极火玉抛给你咯。” “不成想,我炼化阴极水晶后,当中蕴藏的水之武意,浩荡如海,后来者居上,反而压制了我自身的火之武意。两者不但不能融合,还渐渐地失去了平衡。再不加以控制,只怕我的火之武意会一直衰退,我的武道境界也要连续下跌。” “融合武意啊。”陈无忌迟疑地说道,“其实世间上有一本专门针对这种情况的功法。”他是想到了帮助自己融合四种不同武意的天一神功,但这种功法得自天威府,他立过毒誓不得外传。所以他显得十分为难。 炎教圣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融合这么多武意吗?” “这样的功法我们圣教也有!” “问题是我现在属于武意反噬,看书 ww.ukahu 我首先要解决的是控制住过于强大的水之武意!” “只要我能压制住从阴极水晶转化而来的水之武意,融合之事真是小事一桩。” 陈无忌恍然大悟,“这样啊。但你为何又要急着去极北之地?” 炎教圣女白了他一眼,“你傻啊?你不知道长白国的武者最擅长什么属性的武道之意么?” 陈无忌老脸一红,“只顾着听你说话,一下子没想起来。” 就像炎热天气下的西域武者多数修习火属性的武道之意,气候寒冷的北地武者也大多是修习雪啊霜啊的水属性武意。其中最纯粹最高级的传承来自大雪山,极北之地。 炎教圣女道:“大雪山上有一门玄武神功,据说是水属性武意修行法之祖。我相信只要学会它,我就可以控制住体内的水之武意。” 陈无忌总算了解了炎教圣女冒险北上的来龙去脉,“既然大雪山是长白国的武学圣地,想必守卫森严,要去偷学神功怕不是那么容易。” 炎教圣女道:“所以我抓了你来帮忙啊!难道你真以为我贪你靓仔吗!” 想不到她连越州话都学会了。 “我被弄成这个鬼样子,你要负最大的责任!”炎教圣女吼道。 第169章 传讯 陈无忌哭笑不得,索性在乱石堆上躺了下来,枕着两手,望着夜空中点点繁星,“我可是遍地仇家,寸步难行,你怎么不多带几个人手?” 炎教圣女在旁边找了块方方正正的石头,用衣袖拂了拂,一屁股坐下去,“我倒是想带啊。可我要是带了一个大祭司进入玉门关,怕是要把你们的妇人皇帝吓得屁滚尿流。” “妇人皇帝?”陈无忌愕然,“你这话可真是大逆不道。” 炎教圣女不以为然道:“沉迷女色,独宠一人就算了。还放权与万氏家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是妇人皇帝又是什么。” 陈无忌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愣了一会,将话题转回来,“圣女既然要去偷功,可有什么计划?” “没有呢。”炎教圣女随口答道,“见步行步吧。” 陈无忌竖起大拇指,“高人行事,不同凡响。” 炎教圣女踢起足边的小石子,弹到陈无忌身上,“休息一会。明日入盛京看看什么情况。” 陈无忌心里暗叹,这圣女喜怒无常,自己是上了贼船了。身陷敌国,宗门与天威府都鞭长莫及,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就像她说的一样,只能见步行步了。 第二天,两人冒着风雪步行进入盛京。 上一次来盛京,使团在城外扎营。说起来陈无忌只进过一次城,就是参加太子府晚宴那次。来去匆匆,对街上的风物走马观花。 如今重返北人的第一大城,混在人潮中穿街过巷,所见亦觉新奇。大概是北地风雪太大,高楼甚少。但见房屋连绵,府邸林立。皇宫居中,占地广阔而不见奢华,务实而有大气派。街上行走的人多数高大强壮,武者如过江之鲫,透露出此地的尚武风貌。 陈无忌触景生情,想起柳风殇曾说过飞雪城安插有雪暴在此,但那是飞雪城的门派之秘,如何联络,如何接洽,陈无忌是一无所知。不过他由此想到木龙山的龙隐,不知道以大师姐的能力,会不会也布置有本门的耳目呢。 陈无忌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在走动中留神一些比较特别的地方,悄悄地留下了本门印记。假如有龙隐看到,就会明白他曾在这里出现并且暂时平安无事。 炎教圣女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却没有和他计较。反正此地离中原太远,八大派远水救不了近火。陈无忌又依赖她解毒,玩再多花样也逃不出她手掌心。 两人专往贩夫走卒聚集之所走去,探听各种消息。走到中午,找了间生意极好的饭店坐下。 北人只求实际,不爱浮华。这间饭店从开张第一天起就没有好好装修过,烟熏火燎,墙壁上厚厚的一层灰。 两人在角落里坐下。天气寒冷,这间店又四处漏风,人人戴着皮帽,穿着皮衣,装束臃肿。对比之下,将身形面目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人一点都不显眼。 陈无忌的北地话还说得不利索,进城以后都不怎么出声。还是炎教圣女粗声粗气地唤店小二先端来两碗羊肉汤。 在这呵气成霜的季节,一碗热汤落肚,暖彻心肺。这间店是老字号了,生意一直这么好不是没有道理的。手艺相当不错。羊肉炖得稀烂又没腥味,加的佐料又合适,肉汁鲜美而不油腻。 周围的番人说话又快又急,陈无忌听了很久也没听懂几个字,便不再理会,专心吃喝。炎教圣女倒是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对隔壁桌那四个武者的交谈特别留意。 陈无忌狼吞虎咽地吃完碗里的肉碎,看着圣女面前吃了几口后就没动过的羊肉汤,低声说道:“你吃不吃?不吃给我。” 炎教圣女嫌弃地将自己的大碗推过去。 陈无忌也不介意,接过来有滋有味地吃着,“他们在说什么?为何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 炎教圣女看起来心情不错,便低声翻译了几句,“他们刚才说,昨天夜里,城外有人见到某个树林火光冲天,响声天崩地裂。赶过去查探,见到树木倒伏,地有巨坑。怀疑是天降流星,今天太子府的人已经出城去调查了。” 陈无忌哧溜一声吞下半片羊肉,这说的不就是你我昨夜里的打斗吗?怎么传得神乎其神。看来动静真是闹得太大了,幸好夜里走得快。希望太子府的人不要查出什么端倪才好。 炎教圣女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怕什么?天下间精通水火武意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陈无忌分辩道:“我没怕什么。我只是奇怪你在高兴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在这盛京闹个天翻地覆,扬一扬你西域炎教圣女的威名?” 炎教圣女不以为意,“我需要吗?入城以来,耳闻目睹,这里的人对你们中原可是怨言颇多。你们在西域吃了败仗的消息也传过来了,我圣教威名早就响彻天下。” 陈无忌闷闷不乐,“是吗?难怪让你这么高兴。” 炎教圣女却道:“不,我高兴的是另一件事。” “他们说大雪山将在这个月大开山门,挑选英才传授神功。” “好像这是件难得一遇的大事,不但我们运气好碰上了,他们也要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去大雪山参加挑战,看看会不会被高人们选中为徒。” “有这样想法的武者不会少,只会多。” “这下好了,省去我们不少功夫,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大雪山。” 陈无忌道:“啊!原来如此。圣女大人真是好运道。” 炎教圣女面有得色,“这还用说,我可是圣女,有火神的祝福和庇佑。” 两人正小声地说得高兴。门外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士兵打扮的大汉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两人连忙噤声,低下头装作吃喝。陈无忌还非常体贴地夹了几块肉骨头到圣女面前的空碗里。 士兵们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往墙壁上贴了一张画着某人样貌的通缉令,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又骂骂咧咧地走出去了。 店里的人却像沸水开了锅,乱哄哄地挤过去看墙上的通缉令。 炎教圣女露出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无忌,“你咋不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无忌把嘴一撇,“用得着问吗,我听不懂,但我看得懂啊。” 他用筷子指了指那副画像,“顶佢个肺,这些番人毛手毛脚,画画倒是画得细腻,把我画得有七八分像了。” 他又叹气道:“人长得帅就是麻烦。被人看过几眼就印象深刻。” 炎教圣女白了他一眼,“别臭美了,他们说你潜入长白,图谋不轨,是北境之敌。斩杀你的人,太子府赏牛羊千头,擒拿你的人,赏牛羊百头,提供线索者,赏牛羊十头。” 陈无忌一呆,生气地说道:“冚家富贵,我的命只值一千头牛羊吗?” 炎教圣女掩嘴笑道:“我也觉得贵了。你这条贱命连一头牛都比不上。” “你!”陈无忌为之气结。 炎教圣女轻轻拍了拍桌子,“别你你你了,赶紧走人。” 陈无忌也知此地不可久留,太子府突然下令通缉他,想必是天威府误以为是番人掳走了他,通过官方渠道问长白国要人,谁知弄巧反拙,泄露了他的行踪,反置他于险境。 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好整以暇地又坐了一会,等店里的人平静下来,又开始走动的时候,才结了账大摇大摆地离开。 到了街上,两人直奔北边的城门。 城墙上比平日多了一倍的兵丁,城门处也有太子府的武者在盘查,而且询问得相当细致,出城的人排成了长龙。 两人没有办法,乖乖地去排队。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几缕若有若无的武道之意在四周飘荡,只有他们这个层次的高手才感应得到,说明周围还埋伏着不少的强者,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uu看书.uukanshuc 随时封城。 随着人龙缓缓前行,离城门十几丈距离的时候,陈无忌蓦然看见在城门口一夫当关,漠然注视着人群的太子府武者头领,正是他的手下败将山打根! 这可把陈无忌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现在经过易容,样子大不相同,但对感觉敏锐的武者来说,尤其是交过手的人,会对对方的气息有种熟悉的感觉。 炎教圣女察觉到他的异样,拍拍他的肩膀,用眼神询问着他。此刻身前身后都是长白国的武者,武功还不低,正低声交谈着眼前的事。他们两个也不敢再用中原话交谈,免得引起旁人警觉。 陈无忌灵机一动,悄悄去拉炎教圣女的手,圣女下意识地躲了一躲,马上醒悟他肯定另有所求,就放任他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陈无忌用眼神示意她看了看城门口的山打根,然后用指尖在她掌心写字,一次写一个。 他,认,得,我。 炎教圣女也吃了一惊,但是面色不变,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掌,在陈无忌的手背上拍了两拍,又用左手暗暗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陈无忌不要慌张,大家的脸都经过改装,一般武者是看不出来的。 陈无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炎教圣女随即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加上眼神,暗示陈无忌等会由她来应付,然后轻轻推了推陈无忌,要他跟上前面的人,不要慌失失地露出马脚。 第170章 圣女的名字 陈无忌稳定心神,释放了一丝水之武意,让自己的气质变得有些冷冰冰。他又缩了缩脖子,弯着腰,让身形看起来有点佝偻。 很快就轮到他接受检查了。 山打根的双眼陡然发出尖锐的利芒,挡在他身前,大声问道:“姓名?何事出城?” 陈无忌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视线,但是故意瞪大了眼睛,流露出不解与茫然。 山打根凝视着他的眼睛,毕竟他们曾经直接对决过,而且圣女没有对陈无忌的眼睛作出太大改动,他对这双轮廓十分好看的眼睛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山打根的语气严厉起来,“你,是何人门下?” 炎教圣女连忙上前,将陈无忌推开两步,拱手道:“这位大人,我夫君前不久练功走火入魔,喉咙有伤,说不出话来。请你见谅。” 山打根狐疑地看了看陈无忌,又把目光转到炎教圣女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圣女易容后的相貌平平无奇,虽然一双长腿无从遁形,但是腰身粗壮,与普遍高大的北地女子并无两样。 山打根喝问道:“报上你们的出身来历!” 炎教圣女从容不迫地说道:“小女子名叫米雅,他叫海幻。我们是大泽乡的散修。听闻大雪山的雪山老祖开山收徒。我们便想去碰碰运气。” 大泽乡是长白国靠近夏朝的一个小村子,两人曾在那里留宿,记住了这个地名。而大雪山的开山盛会是目前最轰动的消息,出城的武者十个有九个都是因为此事。这个理由自然无懈可击。 山打根仍有些疑虑,目光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陈无忌与炎教圣女同时释放出一丝淡淡的剑意,让人觉得是刚跨入武道三品的武者,境界不稳,武意不受控制地外泄。 北地武者性格都比较暴躁,耽搁了这么一会,后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不耐烦了,低声地咒骂着。 山打根皱起眉头,留意到后面有很多不满的目光射过来。他想了想,尽管对眼前的陈无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是身形气息又不像是他臆想中的那个人。于是哼了一声,“你们这样的身手,去了也是白给。”随即挥手放行。 陈无忌与炎教圣女暗暗松了一口气,出到城外,见到北上的武者络绎不绝,他们悄悄远离人群,在最近的村庄又买了两匹骏马。 朝着大家前进的方向赶去,天低云厚,飞雪如飘絮,地广人渺,心情都变得开朗。 陈无忌笑道:“圣女大人,你真的叫米雅吗?” 炎教圣女嗯了一声。 陈无忌赞道:“好名字啊,我乡下那里的口音把美丽说成米丽,你真是人如其名,美丽优雅。” 圣女米雅呸了一口,“你就瞎编吧。” 陈无忌又道:“什么话嘛,我可是你夫君哦,怎么会骗你。” 米雅扬手打来一道掌风,陈无忌轻松地侧身闪过,一夹马腹,蹄声加急,领先跑到前面,风中传来他的笑声,“妙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米雅策马急追,喝骂道:“混蛋,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在风雪中追追赶赶,日行数十里。北国雪景,万里冰封,处处银装素裹。这两人,一个来自温暖的南方,一个来自炎热的大漠,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风雪。初时还觉得新鲜,会用手去接飞舞着下落的雪花。后来对白色世界看久了,眼睛都觉得刺痛。越往北去,路越崎岖,积雪又非常厚,慢慢连路都看不见了,健壮的骏马也变得举步维艰。到了第二天,两人干脆弃马步行,沿着前面那些武者留下的足印,深一脚浅一脚地逆风而行。 以他们两人的功力,若是施展轻功,自然可以踏雪无痕,御风飞行。但天气越来越冷,又在敌国,他们不想这么高调,便留着气力御寒。 一去五百里,两人互相扶持,渐渐变得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默契越来越深。 十月底的一天,终于来到一座巍峨的大山脚下。 这座大雪山高如云端,飞鸟难渡,让人油然而生天地辽阔自身渺小之感。 在这样的苦寒之地,现在有着难得的热闹境况。数以万计的武者蜂拥而至,挤迫在一个山谷中。 这里竟然有长白国的一支军队设下了关卡,对进山的武者进行登记。 又是一轮漫长的等候。 陈无忌说道:“这些番人在搞什么?不是说大雪山不是门派吗?怎么会有军队在此?” 米雅道:“大雪山虽然无门无派,但是为长白一国培养了数不尽的精英武者。这里气候恶劣,想来还要靠长白国以一国之力来输送补给。有军队驻扎又有什么出奇。” 陈无忌深以为然地叹道:“没有世间人的贡献,神仙也难做啊。” 经过一路上米雅的指导,陈无忌的北地话大有进步。此刻两人在队伍里就是用北地话低声地交谈。 这时,谷口处响起一阵喧闹之声,有一行人在全副武装的护卫簇拥中分开人群,大踏步地走过来。他们无视正在排队的人们,走到最前面与守卡的将领交涉几句,就飞快地进山了。 米雅向旁边的人探听了几句,对陈无忌说道:“那些是长白国皇族的人。” 陈无忌怔怔地望着那行远去的人影,似乎看见了某个熟悉的人,“难怪。想不到皇族的人也会对这件事有兴趣。” 米雅白了他一眼,“大雪山为长白国培养武者,长白国供养着大雪山。uu看书 w.uuknshucm 两者当然会有某些协议,说不定只要皇族的人有些许武道天赋,这里的大宗师就会无条件地收为徒弟呢。” 陈无忌道:“还是圣女统筹四方,对这些事了如指掌。” 米雅瞪着他说道:“不要再在人前叫我圣女了。小心露出马脚。” 陈无忌立即应道:“好的,老婆。没问题,老婆。” 米雅气愤地在他背上擂了一拳,“混蛋,不要得寸进尺!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打死你。” 陈无忌细声嘟囔了一句,“谋杀亲夫,会被五雷轰顶哦。” 米雅知道他这人胡言乱语惯了,越理会他越上头。便装作听不见。 挤在山谷里武者们,有些似乎只是来送行,也有些人可能是知难而退,并不是全部人都进山。最后大概只有几千人经过登记后,顺着山岭的崎岖小路继续前行。 陈无忌与米雅两人混杂在人龙中,翻过这条山岭后,来到一个更大的山谷。迎面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峰,山峰中间凿有两尺宽的石级,彷如天梯直上云霄,也不知道有多少万级。 山脚下有一个利用巨石凿出的平台,此刻正有四个身材挺拔的壮汉站在四角,一动不动,远望像是雪人。一个面容清癯的白袍老人,片雪不沾,站在平台中央,目光如电,看着平台前自发排成队形的武者们。 看来这里的第一次筛选就要开始了! 第171章 登天 这里地方甚大,容纳了数千人也不觉得拥挤。 陈无忌与米雅站在人群中间,不再交谈。人们的说话声也渐渐低了下去,直至鸦雀无声。大家的呼吸带出一团团白气,升腾如雾。 那个白袍老人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今次老祖开山收徒,乃五十年未见之盛事。拜师者须过三关。” 他指着旁边的石梯,“第一关,登天梯。” “石级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我提醒大家,五千级以上,朔风之大能吹飞牛羊,七千级以上,呵气成霜,八千级以上,风雪之冷可凝血,九千级以上,有两大宗师镇守,以武道之意考验。最后登顶之人可进入下一关。” “一登此梯,不可回头,生死自负。诸位三思而后行。”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数千名武者立即议论纷纷,想不到第一关就这么高难度。听这位白袍老人的言下之意,极之可能会有伤亡。这天梯险峻而窄小,越往高处越凶险。不但考验人的毅力与意志,还会残酷地淘汰武功低下之人。 陈无忌与米雅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信心。如果是对抗严寒天气,只要有浑厚的武道之意护身,自然就可以坚持下去。最难的是在最后阶段,会有大宗师释放武意来压迫。不过,既然是考验,想必大宗师会手下留情。这里来参加选拔的武者大多是武道三品以上到宗师级的高手。一些境界低微纯粹是来碰运气的人,听了考验条件后就打起了退堂鼓。纵观来说,陈无忌与米雅两人算是拔尖的一批了,若连他们都没信心,那这考验也不必进行下去了。 但是事关重大,这几千人多数抱着观望的态度,一时间竟然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有人大步地走出,义无反顾地开始登山。 有了人带头,走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毕竟没有入宝山而空回的道理,只要对自己的身手有几分自信,就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石梯近乎直立,人们走上去,看着就像人叠人,渐渐形成一条长龙,走在前面的慢慢变成了一串黑点。 陈无忌与米雅在大约五百人后也开始往上攀登。米雅在前,陈无忌在后,两人如闲庭信步,拾级而上。很快就追上了上面的人,但尚有余力的他们没有越过超前,而是跟在后面慢悠悠地上去。 到了五千级以上,每个人都释放出自己的武道之意,用淡淡的气罩护住身体。果然如白袍老人所说,半空中的大风力道之大可撼动巨石,对人体的冲击也堪比宗师高手打来的一掌又一掌。 这无疑使得真气与武意的消耗飞快而量大,到了六千级的时候,有人开始身形不稳,摇摇欲坠。有的人走得越来越慢,后面的人不耐烦了便会拉扯。有的人自知难以寸进,便闪过一边,但是石级窄小,仅有两尺宽,就算在平地也难以让两个大人并肩,所以后面的人同样不客气地一把推开。 这些自己失控跌下的人,被拉扯摔下的人,被推落的人,发出一声声惨叫,从高空中随风飘落。功力差的,昏头昏脑中撞向岩壁,撞得头破血流脑浆开花。功力稍好的,即使躲过这一劫,也会在掉落百丈后,一个不慎同样粉身碎骨。只有极少数保留有一些气力的人,才能在落地时稳住身形,捡回条命。 这些不自量力的武者自讨苦吃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他们在身不由己的下落过程中,会被大风乱吹,撞上正在往上攀爬的人。被撞的人如果反应不快,或者抗力不够深厚,同样会跌了出去,坠落悬崖非死即伤。 米雅就遇到了几次这样的情况,冻僵了的尸体或是手脚乱动的武者,被大风刮过来。她都是无情地一掌打出一边。 陈无忌紧跟在她身后反而落得轻松,不时摇头叹气,“惨,真惨。千里迢迢地赶来送死。” 米雅冷哼道:“不自量力,飞蛾扑火。” 在山脚望上去,却是见到那些倒霉蛋像雨点一样落下,山谷中回荡着西瓜破裂般的声音,鲜血染红了白雪,又迅速凝固被雪覆盖。 剩下的人骚动起来,不少人都失去了攀登的勇气,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惨烈一幕。 平台上的白袍老人面无表情,定定地仰望着云端。 最终,只有一千多人有勇气登上石梯,又经过一轮打击,大概还剩五百人在继续往上攀爬,但各人的距离是越拉越远。 陈无忌与米雅在这支队伍的中间,也只有他们两人一直紧密地保持着一前一后。到了八千级以上,空气寒冷而稀薄,对一般的武者来说,运转真气已经变得困难。真气周转变慢,武意就难以维持。开始有人一口气提不上来,风雪交加中,瞬间冻成了雪人。后面赶上的人一如之前,无情地推开。 也有人自知将到极限,停步踌躇不前。但是后无退路,要么被人推开,要么叹息一声,自己纵身跃下。懂得保存实力的,侥幸些可以保住性命。多数还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陈无忌与米雅两人都修习有火焰武意,又能够分心用之。但他们并没有借用火意与这天地对抗,而是将火焰武意运行与经脉之中,维持住身体的温度,再将水之武意外放护体,与寒冷的冰雪相融相合,与周围的气象浑然一体,如鱼得水。 两人轻松地到了九千级以上,前面只剩下二十多个人,山顶在望。 就在这时,一股澎湃浩荡的天风武意横扫而来。 在山顶镇守的大宗师出手了! 上面有两个苦苦坚持的武者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吹到一旁。惨叫声在风雪中戛然而止。 陈无忌与米雅立即将真气与武意的运转提高数倍,在大宗师武意的压力下,身体只是轻微地晃了两晃,立即继续坚定地往上走去,而且越走越快。 他们知道这一关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再也顾不得吝啬真气与武意的消耗,走得越慢,消耗就越大,必须一鼓作气走上去。 他们接连赶上前面的人。 米雅充当开路先锋,怒斥一声让开,然后扬手抓住别人的小腿,一把扔到悬崖之外。也不管那人能不能活着回到地面。 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无不是心志坚定的强者,人人有宗师级的境界。但在米雅面前,这些武者就像纸糊的一样,鲜有一合之敌。有三五人抵抗了两下,双手抓住石级,双脚乱蹬。米雅更加不客气,将他们扔得更远。 有一个腰围与肩同宽的壮汉见避无可避,起了同归于尽的决心,自己跳起,朝着他们两人重重地压下来。米雅目露寒光,双掌向上一推,uu看书 ww.uukansh 那人像个皮球一样弹了起来。陈无忌在后轰出一拳,直接将他打得贴在旁边的悬崖上,好一会才被大风吹了下去。 米雅转头给予陈无忌一个赞赏的眼神。 前面的人留意到这里的情况,无不吓得心惊胆丧,赶紧加快速度向上爬。巨大的危机感与压力将他们的潜力逼了出来,攀登的速度快了许多。 只有那个离他们最近的大汉,不甘心地看了看山顶,又怨毒地注视着正在逼近的陈无忌与米雅。 米雅看着头顶上的他,停下脚步,有若实质的武道之意在她的手掌上盘旋。 那个大汉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脸,似乎要记住他们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两位是否定要苦苦相逼?” 米雅喝道:“能上你就上,不上就滚!” 那大汉道:“好!今日之仇,我长刀门金赤那定会加倍奉还!”说完主动往旁边跃去,张开双臂似只大鸟般盘旋而下,看来他尚有余力,只是不能保持速度登顶,估计可以平安落地。这份功力足以令人惊叹。 陈无忌轻声道:“傻子!” 米雅道:“别理他,我们继续走。” 前面的人看见这两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煞星又追上来,只得拼命地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往山顶爬去,心想离他们越远越好。 就在离山顶还有一百级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山岳武意沉重地压下来! 第172章 绝顶 这是另外一个大宗师出手了。 本就力竭筋疲的众人在这沉重的压力下,如挑千钧重担,每抬起一步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量。不过,剩下的人经历了多番淘汰,身手自然不简单,都在宗师圆满境界以上。其中不乏和米雅一样晋级到了宗师巅峰境界的强者。 如此看来反而是陈无忌的武道境界最低,目前还在往上爬的人,只有他还没达到宗师层次。但他紧跟在米雅身后,无形中由米雅为他挡去了一些大宗师从上方施加下来的压力。相比之下,走得最轻松的又是他。 不知是因为大宗师出手非同凡响,还是怕陈无忌在如山的重压下跟不上步伐,米雅放慢了攀升的速度。慢慢地,又不可动摇地,一步,一步,望山顶走去。 走在前面的人,在上有大宗师镇压,下有两人追赶的双重压力下苦不堪言,拼了命似的释放真气与武意,手脚并用地爬完最后的几十级石梯。每个人的身体都像散了架一样,在地上挣扎半天才能坐起来。 等到米雅和陈无忌两人也来到山顶,迎接他们的是二十六道凶狠怨毒的目光。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山峰的绝顶处,像是被仙人凭空砍去一角,形成一半峭壁,一半平地的格局。被他们两个赶鸭子一样赶上来的十三名武者,此刻就在平地处一边打坐调息,一边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 此处山风极大,冰雪一落下就被风吹走。故而这块有庭院大小的平地像时时有人清扫般干净。又有一高一矮两个白袍老人峭壁旁边,面上如古井无波,对众人视若无睹,身上的衣衫也在世上罕见的大风中纹丝不动。这样的境界,不问可知就是镇守在此的大宗师。在他们的脚边,地上钉着一个巨大的铁钉,钉上牢牢地套着一条大铁链。这条铁链有成人的大腿那么粗大,一端系在这边,另一端斜斜地向下,隐没在云雾深处。不管它是通去哪里,有一点是勿容置疑的。那就是它非常之结实,在如此高空中,又在猛烈的大风吹荡下,它只是轻微地晃动着。 陈无忌心内暗叹,这些大雪山的大宗师们好大的手笔啊。居然在极北之地凿天梯,横铁索,以大毅力与大功力对抗自然,令人叹为观止。 他和米雅对那些利箭般射来的仇视目光置之不理,在平地边缘找了地方并肩坐下,一边运功抵抗山上的风雪,一边恢复真气与武意。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后面的人陆续爬上来。最后大概有一百人聚集在山顶的平地。 进山者数千,登顶者一百。这淘汰率高得可怕。 感知到石梯上已经空无一人。那位比较高的白袍老人开口了,“第一关考验结束。” “现在允许退出。” “能登天梯到此处者,万中无一。” “现在退出者也足可引以为豪,不必羞愧。” “否则下一关乃是真正的生死相搏,再无反悔之余地。” “我现在问第一遍,有人想退出吗?” 老人连续问了三遍,无人响应。相反,平地上的人们都是一脸狂热,跃跃欲试。千辛万苦上到山顶,又有谁舍得在这时候放弃呢! 老人沉声道:“好!这是你们的选择。” “第二关的考验就是,从这条铁链上走到尽头,前十名可得老祖传道。” 他指着那条黝黑的用深海玄铁打造而成的巨大铁链,面无表情地宣布。 “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开始!” 陈无忌与米雅对视一眼,这雪山老祖的收徒方式实在太过骇人,直接粗暴,充满血腥。刚才的登天梯之争就至少有几百人死去,现在的第二关更残酷,没有任何规则,等于放手让这一百名强者在高空铁索上自由地厮杀。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能不能有十个人活下来都是问题。 山顶上陷入了短暂的可怕的寂静,随即有几个人争先恐后地跳上半空中的铁链。 铁链受力,摇晃的幅度随之增大。任你是宗师级别的强者,在令人恐惧的强风中,也不得不张开双臂保持平衡。 后面的人立即乱作一团,怒喝声中,数十道如有实质的劲力电射向铁索上的那几个人。那几个妄想捷足先登的人在半空中无处可避,只得硬抗几十个人的攻击,但又怎么能扛得住? 扑哧,扑哧,响声不绝,铁索上的人接连掉下去。跑得最快的那个人也只是跑出十几丈远,背上不知中了多少下拳风掌力,最终脚下一滑,木头般坠落深渊,同样难以活命。 山顶上的人立即陷入混战,毕竟大家都是玲珑心思,与其踏上铁链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先在平地上尽可能地铲除对手。 一时间真气乱撞,武意纵横,杀机重重。守在铁链处的那两位大宗师都不得不运转武道之意自保。 陈无忌与米雅虽然站在平地边缘,但二人联手的威力非同小可,同时爆发出的火焰武意让他们的立足之处化成火海。那些想偷袭他们的武者,u看书 .uukanshu.om 或是被他人推过来的武者,无人可近身,反而被他们强大的武意弹到一边。 生死关头,无人再敢藏私,个个全力施为。地窄人多,什么精妙的招式都施展不开,纯粹是在斗内力。宗师级别的武意在激烈地碰撞,功力深厚者胜。 高手过招,胜负即分。眨眼功夫,有大半数武者被无情地推下了山崖,死活不知。 剩下的人则分出了几个阵营。人数一少,立即又体现出团队作战的优势。有的是同门师兄弟,有的是相熟好友,有的是血缘关系,隐隐占据了平地四角。其中最先到达山顶的那十三个人,不知何时达成了协议,一致对外,一番混战后居然没人受伤,站在离铁链最近的地方。当以他们的实力最强。 他们的左侧是十个穿着同样服饰的年轻人,应该是来自长白国有名的门派,个个朝气蓬勃,锐不可当。 他们的右侧是六个体态各异的中年人,气息沉稳,一看就是老谋深算之辈。 而站在对面的陈无忌与米雅,看起来势单力薄多了。穿着又朴素,尽管散发出不凡的气度,但那太过普通的样貌,未免令人怀疑他们不过是一对踩了狗屎运的贫贱夫妻。 十三人中,一个脸有刀疤的大汉就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两边,各出两人,去把那对狗男女打下去!” “否则我等十三人守住此处,你们谁别想踏上铁链半步!” 第173章 对战 米雅先骂了起来,“谁是狗男女?你特么长着个猪头却不长眼睛,想去找你老母亲喝奶却跑到了市场,被肉档的猪肉佬切了二两肉来卖!” 她这骂法倒是新奇,不少人都笑了出声。那个大汉也是涨红了脸,摸着脸上的刀疤,气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陈无忌忍住笑,“老婆大人莫生气。其实呢,他也没说错。我们是男女,他们是狗啊。” 此言一出,立即将仇恨拉得满满的。数十道怒火炽人的目光射过来,就连米雅也狠狠地在他腰间扭了一把,恼他又趁机喊她做老婆占便宜。 陈无忌痛得咧着嘴,呵着冷气,“你们赶紧上啊,我赶时间呢。” 左右两侧的人们盘算了一下场上的情况,果然如那刀疤大汉所说,如果他们十三个宗师圆满以上的高手守住铁链,其他人还真是很难有把握踏上去。 再看陈无忌与米雅两人,衣着寒酸,牙尖嘴利,说话令人讨厌。尽管米雅看起来是宗师巅峰,但陈无忌怎么看也是武道一品低阶的境界。 这些人上来得比较迟,没有看到他们两人登顶过程中的大发神威,便以为他们是软柿子好捏。 片刻的交流后,这两伙人果然服从刀疤大汉的安排,各派出两名强者。 中年人们派出的那两位,一个用拳,一个用掌,二话不说,先合力划出一道如同坚冰的气墙,将陈无忌与米雅两人分隔开来。他们的主攻目标是笑脸盈盈的米雅。 另一边的那两个年轻人,心照不宣地奔着陈无忌而来。一个刷地抖起一条白骨鞭,挥动间幻化出千百道毒蛇的虚影,将陈无忌的前后左右团团围住。另一个拔出长剑,剑光化虹,直取陈无忌心口。 这两人年纪轻轻却都有宗师大成的境界,浑厚的武道之意压迫过来,陈无忌嗅到了一丝凶险的危机感。他收敛心神,拔出了腰间的铁剑。 这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注入了陈无忌的武意后,发出耀眼的金光,凛然犹如神品。 陈无忌无处可避,唯有以力破之。他挥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半圆,剑光荡漾,剑气喷射,日光与火焰的武意浑然一体,爆发出数以百计的点点璀璨烟花。与他正面的鞭影剑光碰撞在一起,顿时光华四射,白炽刺眼。 绕到他身后的长鞭之幻影,化虚为实,像毒蛇的獠牙纷纷刺向他的后背。陈无忌早就激发出一层江水武意护着全身,那些鞭影自然刺不进来,但是它们产生的力道却推得他往前踉跄了一步。 陈无忌借着这前出之势,沉腰俯身,疾冲着刺出一剑。剑势比他人还要快,看起来像是长剑拖着他往前滑去。 陈无忌轻盈地将身子一扭,避开半路变招像拦住他的剑风,施展出鱼龙变身法,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突防过来,剑光一转,削向用鞭者的手腕。 用鞭者往侧边闪开半步,手上像摇轱辘一样转动,他的白骨鞭立即旋转着小圆圈,如同大蟒缠树般缠绕住陈无忌的铁剑,包裹得紧紧的,连剑光都不能透射出分毫。他再用力一拉,陈无忌握剑的手臂都被拉得笔直。 到了这个地步,陈无忌要么撒手让他夺剑,要么被他趁机甩到一边。 陈无忌不慌不忙,紧握着剑柄,身轻如燕地跳起来后,立即使出千斤坠的功法,反客为主,用力地将用鞭者的手臂往后扳去。 用鞭者犹豫了刹那,转身要和陈无忌斗力气。陈无忌抓住这电光石火的空隙,左手的拳头如苍龙出海,重重地打在用鞭者的肘关节处。 陈无忌本就精通近身格斗,再加上怒火冲天拳法威力无比,一拳就打散了用鞭者的护体武意,余力不减。只听咔嚓一声,用鞭者的右手已经折断。 但陈无忌来不及松一口气,迅速把身体硬生生横移三寸。一道白色的剑光擦着他的颈部飞过去。 原来那个年轻的剑客见情势危急,直接从他同伴的肩头处刺过来一剑。角度之刁钻狠辣,假如陈无忌的反应慢上半拍,必定被他准确地刺中喉咙。 陈无忌伸出左手扣住用鞭者的腰间要穴,注入澎湃的武道之意,令其动弹不得。立即推着这个人的身体当做盾牌,扭转了一个方向,挡住年轻剑客的攻势。 年轻剑客始终顾念同伴的性命,数次变招,剑光吞吐不停,寻找着安全的角度。但陈无忌缩起身体,完全隐藏在用鞭者的身后,让他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 用鞭者急于对抗陈无忌的武意,奋起真气冲击了几次。无奈从陈无忌手上一涌而入他体内的武道之意有四种之多,u看书.kanshu 在他经脉之间横冲直撞,令到他几近瘫痪。又气又急下,他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羞愧地大喊:“不要管我!杀了他!” 年轻剑客抿着嘴,长剑一指,剑尖激烈地颤抖着,正在天人交战,内心纠结。 陈无忌冷笑道:“好啊,你倒是提醒我了。” 他早就抽回铁剑,此刻手腕一转,铁剑插入用鞭者的腰间,透体而过,剑尖带着血花出现在此人身体的另一边。 他也不撤手,就这样推着用鞭者,连人带剑往年轻剑客冲去。 年轻剑客发出一声怒吼,拔地而起,跃到陈无忌的头顶,洒下剑气如雨,耀眼的剑光密密麻麻地将陈无忌的去路退路都堵得死死的。 “来得好!”陈无忌一把推开还剩半条命的用鞭者,双腿蹬地弹起,用最短的时间爆发出最强的冲力。两手拳头向天,迸射出的武意之强大,让人有种他推着一层弧形气波往上飞起的错觉。 叮,叮,叮,叮,砰。 拳意撞上剑意。年轻剑客的长剑逐寸碎裂。强大的拳意更反推着他的剑意倒卷而来,统统打倒他的身上。砰然巨响中,他的护体武意被震散。失去了保护的他,被陈无忌的冲击之力打飞到高空中,立即又被天上的罡风刮走,消失在云雾深处,凶多吉少了。 陈无忌却飘然落地,睥睨着那些目瞪口呆的观战者,大喝道:“还有谁!” 第174章 看穿 再看米雅那边的战况。 结束得比陈无忌这边迟了一点。毕竟对方是两个宗师圆满境界,接近宗师巅峰的大高手。 他们用拳的是雪之武意,用掌的是风之武意。风雪交加,威力倍增。一出手就将米雅紧紧笼罩住。 米雅没有动用火焰武意,激发出来的是水之武意,而且一经迸发,主动催化它们遇气化冰,顿时形成一个巨大的冰球。 强者相逢,欲要速战速决,自然舍弃了花哨的招式,直接比拼真气与武意。 米雅站在冰球中,身形如虚似幻。外面的风雪围着冰球打转,像片片利刃不断地刮着冰球,冰屑纷飞,球体飞快地变薄,又迅速被米雅重新填充。 在陈无忌舍命激斗的时候,三人就这样相持不下。 旁观的人无不在手心捏了一把汗,之前看他们两个运用的都是火焰武意,如今却是两人都可以动用不同的武意,而且挥洒自如,功力深厚。 就连那两个白袍大宗师都看得为之动容。 大宗师以下武者,能同时运转两种以上不同武意的,极为罕见。 那个刀疤大汉干咽了一啖口水,犹疑着要不要再叫两个人上去助阵。陈无忌那边已经分出胜负,还鄙视着他们叫嚣。 米雅也看出那两位中年宗师用尽了第一口真气,正是旧力变弱新力未生的断续周转之际。她大踏步往前,奋起神威,焚天煮海的滔天火焰喷薄而出,护体冰球猛烈地炸裂开来。 碎冰片片如飞蝗,电射向那两位宗师。尽管他们鼓荡风雪之意来相抗,但米雅的身影快如鬼魅,在漫天武意中飘忽不定。纤纤玉指轻轻点在那个出拳如虎的宗师的额头,庞大的武意倾泻而下。寒冰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那个宗师全身,那人很快就僵住不动,冻成了雪人。 米雅腰身一拧,曼妙如天女下凡,足尖踢在那个运掌如风的宗师的肩头,熊熊烈火立时罩住那人全身。那人目不能视物,又被米雅一脚踢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手忙脚乱中竟然失足掉落悬崖。凄厉的惨叫声从深渊下传上来,生死难料。 那一位被冰冻了片刻的宗师奋起余力震散米雅的武意,却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吐血不止。虽然有一口气在,也与废人无异。 米雅格格笑道:“自讨苦吃。” 她眼波流转,望向那两拨人,“事已至此,何不与我二人联手,他们十三个是挡不住我们的哦。” 剩下的年轻人们和中年武者们对视一眼,虽然同伴在陈无忌与米雅手下败得很惨,但却证明了陈无忌与米雅的实力相当可怕。若是暂时放低仇怨,联手冲击那十三个强者的防线,可谓大有胜算。 他们随之大为意动。 刀疤大汉眼见形势逆转,下一刻就是两败俱伤之局。他迅速和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显然早有准备。他大手一挥,立即有十个人跳上了铁链,飞快地踏空而去。 另外两帮人立即急了起来。刀疤大汉立即喊道:“你们也可以上!” 他与另外两人让到一边,却挡住陈无忌与米雅的来向。 刀疤大汉狞笑着道:“我只要这两个混蛋留下来!” 他们三人释放出强大的气息,竟然都在宗师巅峰境界。 那两帮人同时松了口气,来不及计较什么,急匆匆地也跳上铁链,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样,舍命地追赶前面的人。 刀疤大汉道:“你们两个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杂碎,可知在天梯上被你们逼下去的是谁!” 米雅见去路被挡,心头也有些急躁,“管他是谁,挡我者死!” 那刀疤大汉其实是长刀门的副门主金萨其。被陈无忌与米雅逼下去的金赤那是他的亲弟弟。他一向对其疼爱有加,这次带金赤那来参加挑战也是寄望甚多。 像他和另外两位已经到了宗师巅峰的武者,前来拜入雪山老祖门下的唯一意义是希望得到老祖的指点,勘破境界,晋级到大宗师。 这算不上什么迫切的愿望,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即使无法再进一步,也是属于天下武者中顶尖的那一拨。 因此他宁可放弃了自己的机会,也要阻止陈无忌和米雅两人,为自己的弟弟出一口恶气。为此他又许下重诺,用不菲的代价说动另外两人留下来帮他,以保万无一失。 那两人,一个来自长白国的名门大派狼牙堡,名为耶律华,专修冰霜武意。一个来自太子府,是太子朴令正的得力干将,名为全之献,专修寒风武意。 他们两个停留在宗师巅峰这个层次已经很多年,于是来这凑热闹。都是老谋深算之辈,在金萨其的鼓动下,与其去争取雪山老祖缥缈的传道,还不如实实在在地收下金萨其许诺的礼物。 全之献更是盯着陈无忌发出阴恻恻的笑声,“你刚才要是不动用那几种截然不同的武意,我还认不出你。” “你这个可恶的中原人,夏朝的狗。” “等我取下你的项上人头,u看书 .uukashu.cm 太子殿下一定重重有赏。” 金萨其和耶律华都吃了一惊,“全兄,这人可是?” 全之献皮笑肉不笑地哼道:“尽管他易了容,但我敢保证,他就是胆大包天,夺走了今年围猎第一名,现在正被太子府通缉的陈无忌!” “两位老友,只要我们三人合力拿下他,不论生死,都是大功一件!” 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旁边的那两位白袍大宗师都不禁多看了陈无忌几眼,这时动了心意去看,自然看出陈无忌此刻的脸隐隐有掩盖过的痕迹。不过,大雪山的人虽然享受长白国的供奉,但是始终保持超然物外的地位,不参与长白国的世俗之事。自然也不会对陈无忌出手。 陈无忌耸耸肩,对米雅笑道:“夫人,你的手艺差了点哦,都被人看穿了。” 米雅道:“还不是你长得太猥琐,无论怎么改,你骨子里的猥琐之气还是被人看出来了啊。” 金萨其喝道:“小两口不用打情骂俏,老夫送你们一程,当一对同命鸳鸯!” 到了这时候,他们自然看出米雅也是经过易容改装的。虽然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但既然和陈无忌走在一起,肯定是长白国的敌人。顺手拿下必定得到太子赏识。 更何况她还是逼得金赤那跳崖的罪魁祸首,想到这里,金萨其不由心头火热,踏前几步,手里长刀重重地劈下! 、 第175章 铁索凌空 金萨其的长刀劈下,刀气纵横,笼罩住陈无忌与米雅的立足之处。 耶律华与全之献跟着出手,风雪大起。 他们都是宗师巅峰的超级高手,威势比刚才的围攻大了几百倍。 刀意密布,风雪狂暴。几乎看不见米雅与陈无忌的身影。好在两人武意相通,当初米雅曾在陈无忌身上打入一道炎教真气,陈无忌又吞食了炎教秘宝阳极火玉,双方各自苦修却有一脉相承。双方的武意很自然地就可以融汇在一起,顿时携手撑起一个流动着青白两色的大气罩。 金萨其三人的劲力打在这个大气罩上,犹如骤雨击瓦,响声不绝。 事态紧急,米雅当机立断,对陈无忌说道:“这三条杂鱼不易对付。你找到机会马上走。” 陈无忌道:“啊,那你怎么办?” 米雅道:“如今之势,只能由我来拖住他们。” 陈无忌道:“要学神功的人是你,不如由我来拖住他们!” 米雅啐道:“别逞能了。你去偷学了出来再教我也是一样的。” 陈无忌一呆,“你还真信任我啊!” 米雅见他啰里啰嗦说个不停,眼中渐有怒意,“特么的别婆婆妈妈了。你的小命还捏在我手上。注意看我眼色!” 陈无忌不敢多言,将身体机能调到极致。两人异口同声喊道:“焚天煮海,烈火燎原!”双方的火焰武意同时喷发,像两条爪牙毕现的火龙互相纠缠。陈无忌又融合进日月之光的武意,顿时光华大作,火光由金色变成青色,又从青色变成非一般的白色。 光亮到了极限,是无涯的白色,足以致盲。就连动用了武意护体的两位白袍大宗师都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米雅与陈无忌同样眯起了眼睛,看不清周围。但他们早有定计,非常默契地推动着这骇人的武道之意冲出去。 白茫茫的杀机中,金萨其三人眼睛刺痛,同样陷入短暂的混乱,只得拼命地释放自身武意去镇压。 但是就在这短促的变化中,米雅与陈无忌已经硬抗了几道刀意,几道拳风,几道掌影,瞬息间移形换位,来到了金萨其三人身后,靠近了铁链所在。 米雅低声喝道:“走!” 陈无忌快速地眨了眨眼睛,盯着那条模糊的阴影跃了过去。待到足尖点到冰凉的铁链,他仓促地回首看了看。视力刚刚有点恢复,隐约可见米雅伸出两根手指遥遥指了指他的眼部,又收回来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陈无忌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我的眼,你看到了玄武神功,给我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他用力地点点头。转过头的刹那看见金萨其三人狂怒地催动武意从不同的方向朝米雅进攻。米雅站在系着铁链的大钉子上,衣袖飘飘,先是从她身上迸发出无数的火焰,然后她整个人像太阳一样散发出夺目耀眼的光芒。火光漫天,不比刚才弱上半点,整个山顶都似熊熊燃烧起来。 火海中传出她用恢复了本色的声音发出的清亮长啸,“焚我圣火,换世间光明!” 陈无忌收回心神,凝视着前方。脚下铁链摇荡,刚才抢着上去的武者们,离他最近的也在几十丈以外。不过后面的那两拨人在飞奔过程中也发生了战斗,有半数人被击落。 换而言之,在陈无忌前面尚有十六个对手。陈无忌面露杀机,脚如蜻蜓点水,顺着铁链的去势俯冲而下,快得有如两肋生风。 前面的人被他的气势惊动,慌乱地大叫:“不好!那个小煞星追上来了!” 陈无忌冲锋不停,拳头先行。 怒火冲天拳法第一式,以拳问路! 拳意化龙,咆哮有声,直直地撞过去。跑得慢的那两人根本无从躲避,被打得口吐鲜血,一个脚步不稳,立即惨叫着掉下去。 陈无忌借用日月之光的武意施展身法。当你看得光的时候,光已经照到了你的身上,这是何等之快!他刹那间来到一人背后,化拳为掌,迅猛地一推。那人身不由己地朝前撞去,接连击飞前头的两人,自己也跟着头重脚轻地摔下去。 这时,还剩一个中年宗师武者顾头不顾腚,忘情地向前跑去。他被陈无忌的凶性激发出了潜力,不顾一切地在铁链上滑行。 陈无忌长啸一声,在铁链上踩了一脚,高高跃起,又在半空中凝聚出千钧重力,不让罡风吹动分毫,不偏不倚地越过几丈后重重地踩在铁链上。 铁链立即激烈地摇晃起来。这铁链是斜斜往下延伸的,有一半隐没在云雾中。那人只差一步就可以进入云雾里,却被铁链摇荡的震动震得脚下打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摔倒。他急忙奋起全身气力,想要用手抓住铁链。 陈无忌咻地来到他跟前,u看书uukansu.cm一手抓住他的手臂,跟着用力往前一甩,将他当成一个人形暗器甩了出去。这猛烈的劲风当即将棉絮般的云雾荡出一条通道。 陈无忌瞥见最先登上铁链的那十人就在前面百丈左右,各人相隔着一些距离。 被他扔过去的那个宗师手脚乱舞,刚要稳住身形,陈无忌已经如影随形跟了上来,这一次他直接用拳头,一拳打散了那人的护体武意,击伤其五脏六腑。 他快如闪电地再出一拳,将那人像沙包一样打出去,撞向前方最近的那个人。 前面的那位武者身子干瘦,但是相当灵活,听到后面风响,立即转过身来,双手接住那个还有半口气的倒霉鬼,还借着撞击之力飞快地后退着滑去。 陈无忌哪会让他拉开距离,俯冲下来的同时调转身体,变成双腿在前连环飞踢。 这是他无师自通的无影脚。像是撞钟敲鼓一样,一口气踢了几百下。任那两人都是宗师高手,也顶不住这怒涛般的攻击,双双坠落深渊。 陈无忌调整了一下姿态,继续疯狂地冲前。张着双臂在铁链上急奔的他,状如飞鸟。 其实到了这一刻,他已经进入了前十名,可说是稳操胜券。 但他恼火这帮人故意刁难他与米雅,害得米雅现在还在那边的山顶上与三大高手苦战。他怒火遮头,杀红了眼。要将前面的人一个不留地打下来! 第176章 神威 陈无忌换上一口真气,武意流转。身子前倾飞奔的同时,双拳不断击出。 对方最强的三人已经留在那边的山顶和米雅激烈地战斗着,前面的九人都是宗师圆满境界。陈无忌自从融合武意之后,武道境界虽然没有明显的破阶进步,但是功力已经相当于宗师圆满的层次。 他这连珠炮似的攻击,密集而快速。铁链又动荡摇曳,就算安静地走在上面已经是难事。被他从后面来了这一长串攻击。前面的人都应付得有些吃力,或侧身躲避,或腾空而起再落下,无人敢硬抗拳风。 如此一来,众人前进的速度慢了许多。 陈无忌施展出鱼龙变的奇异身法,即使偶尔踩空了,也能飞快地回到铁链上来,冲前的速度不减分毫。 很快,他又追上了一人。 这人长着一张马脸,手长脚长,眼睛里投射出怨毒的寒光。他倒也光棍,知道一昧退守只会越来越被动,所以他主动转身,迎着陈无忌的来势,先发制人。从腰间抽刀,横斩,一气呵成。 白光一闪,斩向陈无忌的腰身。陈无忌没有如他设想那般腾空而起,而是猛地向后一仰。刀风擦着他的鼻尖挥过。 陈无忌以手代足,交替在铁链上前行,双腿凌空,又是一串连环飞踢。他首先踢向那人的手腕,劲力之大,踢得那人无法收回长刀,又连续地踢向那人的胸口。 那人只有鼓起护体武意硬抗,连连后退。陈无忌双手在铁链上用力一撑,身体飞起,长腿踢向那人的脑袋。那人换了一口真气,长刀收回来斩向陈无忌的大腿根。 陈无忌早就等着他这一招,往下一沉,站直了身体。右手出拳打向那人的颈部,左手如铁钳般夹住那人持刀的手腕。 那人举手架开陈无忌的拳头,两者相碰,发出金石之声。陈无忌的力量之大显然大出他之意料,急忙调动更多的武意过来。 那边厢陈无忌已经大力一扭他的手腕,趁机夺过了他的长刀。又猛冲过来几乎身贴身,立即曲膝顶向那人的腹部。那人吃痛,下意识地往后退去。陈无忌却轻盈地绕了一个半圆,如幻影般到了他身后。 紧接着陈无忌一肘子打在那人的后背上,砰然巨响中,那人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一个倒栽葱掉了下去。 陈无忌刀交右手,忽地停下脚步,双脚牢牢地粘住铁链,身子随着铁链的抖动上下飘摇。他深吸了一口气,如长鲸吸水,气息连绵。双手握住长刀高高举起,气势不断地攀升,周围的云雾都被他吸引,疯狂地涌向他,包裹着他全身。他头顶上的云雾竟然旋转起来,而且越转越快,形成了一个漩涡。惊天动地的大风暴即将诞生。 天有异象,铁链上的人都警觉起来。八个宗师高手表情复杂地看着陈无忌的方向,默默提高自己的防御之力。 陈无忌没有让他们等很久,在上面的云层酝酿出雷电之时,面色肃穆,一刀劈出。 云破雾散,虹光乍现。手里的长刀都经受不住陈无忌全力灌注的武道之意而断裂,刀意却化成大如门扇长逾一里的巨大刀芒,势如破竹,铿锵有声,斩断了罡风,斩开了云雾,直达铁索尽头。 犹如天神降罚的狂暴一刀。 前面八人,无人敢撄其锋,仓皇地或向左或向右飞到铁链外。 刀光斩在铁链上,轰鸣声不绝于耳。铁链激烈地震荡摇动,让人疑心它是不是就快要寸寸碎裂。 离陈无忌最近的那位宗师尽管跃到一边,但混杂着日光与火焰的武意仍然像雨打芭蕉一样击在他身上。他一口气没缓过来,身子下沉得有些快,想要再掠回铁链上已经迟了。他双脚踏着虚空,双手拼命往上伸去。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凉而颤动着的铁链,陈无忌已经来到了他头上。 陈无忌无情地重重踩下一脚,脚底没有踩到他,发出的劲力却如大锤般狠狠地砸在他的脑壳。他发出愤懑而无奈的凄厉叫声,秤砣一样掉下深渊。 陈无忌扔下断刀,换过一口真气,身形再次飞掠。如索命的厉鬼,转眼间又追上一人。 这人腰大膀圆,是个孔武有力的壮汉。躲过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刀,飞回铁链上刚刚停稳脚步。见到陈无忌如箭矢般射来,他沉腰扎马,怒吼着轰出一拳。 陈无忌没有半点花哨的动作,直接与他对了一拳。 砰! 两人同时身形摇晃。陈无忌连番激战,消耗甚大,能与以逸待劳的壮汉拼了个平分秋色,其实已经算是难得。 壮汉得势不饶人,连续出拳。陈无忌当然不会退让,两人拳头对拳头,砰砰作响。铁链摇动,武意震荡。两人像巨浪里的小舟激烈地对撞。 陈无忌越战越勇,武意不断攀升。壮汉在四种不同的武意轮番攻击下苦不堪言,被陈无忌一拳又一拳震得护体武意动荡不安。他打红了眼,uu看书 .uuansh 血气上涌,竟然敞开胸膛迎上去,以硬受了陈无忌几拳代价,紧紧箍住陈无忌的双臂,像蛮牛一样疾冲。 急切间,陈无忌除了激发更多的护体真气护住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任由壮汉推动,转眼间,两人抱在一起双双朝着深渊掉下去。 陈无忌心中一惊,下落之势太快,再迟疑片刻就离铁链太远了。他硬起心肠,聚力于头,狠狠地用天灵盖撞向壮汉的鼻子。 这当然依旧是武意的比拼,但那到底是壮汉比较薄弱的地方。一撞之下,壮汉昏头转向,两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松。陈无忌像游鱼一样脱身而出,又重重地在壮汉头上踩了一脚,借力往上直拔而起。 壮汉闷哼着加速下坠,不过以他目前的功力,伤势并不重,应有余力平安落地。 陈无忌则直上云霄,手掌堪堪抓住飘荡的铁链,手腕用力,身体在空中划了个半圆,重新稳稳地站在铁链上。 这时其他人已经到了终点,落在一个小山峰上。 陈无忌傲然前行,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身上的气息不停运转,虽然不能回复巅峰状态,但等到他从铁链上走下来,也恢复了八九成功力。 在山峰的平台上,六个先他而至的宗师高手怒目相向,武意激荡,似乎要与他算一算总账。 立刻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大胆!你们竟敢在雪山老祖面前动武?” 第177章 雪山老祖 陈无忌这才留意到,这个小山峰上在乱石中也有一处小平台,在其中一块巨石上端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眉长过鼻的老人。这老人一身白衣,面容苍老,合着双眼,收敛了所有气息,仿佛与天地化为一体。不加以留意还以为他是一尊雕像。 巨石两侧立着两个老者,刚才发出声音的是左边的左丘亮,他是雪山老祖的两大亲传弟子之一,长得粗眉粗貌不怒自威。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还不赶快坐下,等待老祖法旨!” 那六个人赶紧散开来,在地上各找位置坐下。 陈无忌也在外侧找了处有石头挡风的地方打坐。他凝神细听高空上的动静,那边的打斗声已经听不见了。所有景象隐没在云雾深处,不知道米雅的情况如何。 石头右边那个五官方正面容安详的老者,是雪山老祖另一位亲传弟子端木横江。他默默拿出一支短香点燃。原来有七个以上的人到达这边后是要开始计时的。 陈无忌暗暗祈祷,希望米雅可以像仙子下凡一样,在云遮雾掩的铁链上笑脸如花地出现。 但他的愿望没能实现。当端木横江手上的香火燃尽时,粗大的铁链轻轻摇曳,空空如也,无人出现。 陈无忌安慰自己,至少金萨其三人也没能过来,证明米雅绝对没有落于下风。 左丘亮开口道:“第二关考验结束。” “尔等七人,心志武功皆为上选,有幸能得老祖传道。” “然天地之道,霸道绝伦。聆听老祖仙音,是大机遇,也是大考验。” “能坚持听完老祖之道,方可成为老祖弟子。可入仙人洞,参悟玄武神碑一个月。” “半途受伤者,就此下山。与我大雪山没有半点瓜葛。” 陈无忌眼睛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米雅心心念念要偷学玄武神功,谁曾想雪山老祖会直接拿出来作为这次开山收徒的奖赏。 他忍不住雀跃万分,嘴角上扬。不过,等等,刚才左丘亮怎么说到霸道绝伦半途受伤之类?难道听雪山老祖传道也会有大凶险? 他立即提高警觉。 雪山老祖徐徐睁开眼睛,目光清澈如雪水。他没有散发任何气息,但那份气场却让陈无忌心悸不已。他见过不少屹立武林之巅的大宗师,甚至见过他们暴烈相斗。但所见之人没有一个能像雪山老祖这般契合天地之道,给人无形而沉重的压迫感。 若论天下武道第一人,只怕非雪山老祖莫属。 雪山老祖,这个称号非一人专属。传说中,在大雪山避世隐居的高人中,每一代里能够博采众家之长,技压北地之雄者,方可用此称号。 这一位雪山老祖淡淡地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那目光极有穿透之力,似乎能照见每个人的心灵深处。他的视线在陈无忌身上停留下来。 左丘亮厉声喝道:“到了老祖面前还敢藏头藏尾,还快点不现出真面目!” 众人大哗,有人高声叫道:“何方鼠辈,竟敢混入我北国之境,在雪山圣地捣乱!” 陈无忌淡淡一笑,起身向雪山老祖施了一礼,朗声道:“形势所迫,化了个淡妆。还望老祖不要见怪。”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米雅给他的。他倒了几滴透明的液体在手心,双手互搓了一会,再用力地在脸上揉动。粘上去的改造之物化为皮屑簌簌落下。片刻后,他的真面目出现在众人眼前。 但见他丰神俊朗,眉目之间有英气,气质为之焕然一新,是个极有魅力的年轻人。 忽然有人连声惊呼,“你,你是被太子府通缉的那个夏朝武者!”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快要按捺不住了。 雪山老祖缓缓举掌往下一压,开口道:“不必喧哗。此子既能到达这里,不管他来于何处,也可传我之道。” 无上大宗师的这份气度,让陈无忌大为佩服,心甘情愿地弯下腰再行一礼,比刚才恭敬多了。 雪山老祖又道:“日前我偶有所悟,慨叹天命之无常,遂有开山传道之念。” “天道之繁杂多端,穷人力而莫测。” “尔等不可强求,收获多少皆由天定。” “只盼有缘者下山后传我薪火,不可让那一点微光灭于长夜,此乃我大心愿也。” 陈无忌敏锐地察觉到雪山老祖说到此处时,心境竟然有一丝不为人知的颤动。想必他这次开山传道,并不是要为长白国再培养几个顶尖高手那么简单。听他的语气,似乎出于武道修行上的神秘预感,而窥见天道循环中的某些未知。故此发出这些玄之又玄的感慨。 他赶紧盘腿坐下,全神贯注地聆听。 然而,雪山老祖不再开口,uu看书ww.cm 还闭起了眼睛。丝丝缕缕的大宗师气息开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就是他的传道之法吗? 陈无忌急忙合上双眼入定,用心感受雪山老祖的武道之意。 雪山老祖的武意如同弥天大雾,笼罩住整个山头,包裹住山上每一个人。各人如陷云海之中,目力不出两尺。 陈无忌放开心神,契合着雪山老祖故意为之的一收一放的气息。慢慢地,他开始感受到天地之间的变化。 他听到了九霄之上的风云碰撞,听到了大雨将至,听到了极远之处的惊雷。 他没有张开眼睛,却仿佛看见了云海苍茫,电若惊蛇。又有星辰灿烂,斗大光华贯穿天河。 伴随着九天雷动,云散天清,顿时看见大地作棋盘,众生如蝼蚁,而万物有灵,为苟活于世而舍命相斗。 陈无忌悚然心惊,雪山老祖武道境界之高远超他想象,竟让他在心境之中化身为神,俯瞰人世。这栩栩如生的幻影,就是对他修行定力的最大考验,一个不慎即会走火入魔,神志不清,变成难以区分现实与梦幻的疯子。 随着他内心的震荡,心魔立即出现。眼前景物骤变,苍茫大地,风云变色,风暴四起,人间进入黑暗的极夜,他自觉渺小如尘埃。而天空乍现血痕,像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恶魔睁开了暴戾的血色眼睛。 电光霹雳中,数百道天雷滚滚而下,要将他碾为齑粉! 第178章 人间变幻大王旗 仰视万千电光惊雷,陈无忌以怒拳问天。纵使被巨雷打得衣衫褴褛,全身焦黑,他仍不屈的站立不倒。 虚空中回荡着可怖的声音,“跪下!你一个蝼蚁也敢与天相斗?” 陈无忌放声大笑,“有何不敢!” 他撕开上衣,露出线条硬朗的上身,左手握拳,大力拍了拍心口,“任你再发猖狂,我有一刀!” 一柄通体流转着红光的陌刀出现在他右手。 “一往无前,斩断云空!” 他拔足狂奔,越跑越快,渐渐脚踏虚空,身带残影,身后激起一道烟尘。 他来到一座高山前,跳跃腾挪,直上山巅。在最高处纵身而起,人刀合一,离弦之箭般直射天空。刀尖所向,光芒大涨,顶着一个巨大的气波与雷电正面对抗,火花耀眼。电光霹雳,怒雷滚滚,天道之力穿过他的身体。 长刀寸寸碎裂,刺眼白光中,浩荡的巨力打压下,陈无忌被打回尘埃,烟雾飞扬。 他艰难地爬起来,嘶吼着举起双拳,用尽全身气力向天问拳! 轰然巨响中,一道惊雷将他劈得翻了个筋斗。 陈无忌七窍流血,满面污秽,身体像散了架一样摇摇晃晃地又站起来。 他喘着粗气,左手撑住膝盖,右手倔强地再次挥出。他的所有真气与武意都被抽空了,但他就是要做出挥拳的姿势。 又是一道惊雷,他再次跌落尘埃。 陈无忌呸出一口血水,嘴角带血,声音嘶哑地发出哈哈哈的笑声,右手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颤抖着往上举起。 惊雷不断,将他一次又一次击倒。但他始终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一息尚存,就出拳不止。 终于,在他不得不要靠双手撑地才能保持身体不跪下去的时候,虚空中有一声叹息随风而散。 天空重见光明,红日发放金箭。 却听大地上喊杀声震天,犹如闷雷翻腾。陈无忌茫然从山上看下去,苍茫大地上,两支铁流般的人马在对向冲锋,瞬间碰撞在一起,人仰马翻,数以万计的士兵身首分裂。不同颜色的旗帜交织在人堆中,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陈无忌又望向山的另一边,数不清的平民百姓在放声哭泣,万户悲鸣。老妇幼子,病弱娇娘,仓皇北顾,逃亡路上彷如人间炼狱。 陈无忌喃喃道:“我的刀呢?我的刀呢?” 亮光一闪,一柄长刀插在他身旁不远。 陈无忌走过去拔出长刀,面目狰狞,“乱世又如何?既有长刀,当斩不平事!” 他疾冲几步,从高山上朝着战场飞身跃下。双手举刀过头,再大吼着劈下。 刀光如电,劲风大作。这一刀在战场中央劈出深而长的壕沟,人影四飞,沙尘漫天。不分敌我,皆被这一刀分开距离。震耳欲聋的声音消失了,憧憧人影消散了。 硝烟滚滚迷人眼,陈无忌持刀站立,挥手拂散烟雾。 一个同样拿着刀的人影从烽烟深处慢慢走出来。 陈无忌愕然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你是谁?” 那人面露诡异的微笑,快步走近,“我是谁?你又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陈无忌抹了一把嘴边的血丝,“好!你若是我,当经得起这一刀。” 他一刀捅过去,利刃插进那个与他有相同面孔的人的胸口。 那人定定地盯着他,不作任何抵抗,面上笑意更浓,“我就是你,你杀不了我的。” 陈无忌感到心口一痛,低头看去,自己的胸口没有伤痕却渗出了鲜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陈无忌松开握刀的手,后退两步,照镜子般凝视着对面的人,脸上是平和的微笑,心里充满宁静喜乐。 那人同样报以笑容,还越笑越开心,接着开始抖动模糊,淡化虚化,继而消失。 陈无忌合上眼睛再张开,风雪声,呼吸声,重新涌进耳朵里。 幻境散去,山还是那座山,人还是之前的人。 陈无忌留意到地上躺卧着四个人,有的口吐鲜血,有的面如金纸。只有另外两个神情肃穆的武者和他一样端坐不动。 雪山老祖目光淡淡,全身气息再次收敛起来,眉宇间隐隐有些衰弱之意,此时更加显得像是个平凡的老者。 旁边的左丘亮沉声道:“一人在天人交战阶段倒下,一人在人间噩梦中倒下,两人在心魔之争中倒下。” “尔等四人,速速下山,不得有误。” 地上的那四个人挣扎着爬起来,勉力向雪山老祖施礼告别,互相搀扶着从边上的小路下山。 左丘亮又道:“你们三人,修行有成,可入老祖门下。且先报上名来。” 到了此刻他才问大家的姓名,可见大雪山的人是何等倨傲。若是不能通过这重重考验,竟是在他们面前连提名字都不配。 另外那两人年纪比陈无忌稍大几岁,一个长得粗眉大眼,面相憨厚,跪着磕头道:“拜见老师,我叫乌兰泽,来自长白国金顶山。” 另一个面容瘦削,双眸如墨,跟着磕头道:“拜见老师,我叫拓跋飞星,来自长白国东方海边。u看书.uukash ” 他们两个可以承受雪山老祖以幻传道,自然有着过人之处。既能战胜心魔,个人气质也脱胎换骨,对陈无忌已经没有了敌意。 陈无忌正了正衣襟,恭敬地拜了三拜,“拜见老师,我叫陈无忌,来自夏朝木龙山。” 雪山老祖看着他们,捋着长须道:“善。天下间尚有三人得窥天道,吾心甚慰。” “你们三人皆是我关门弟子,便以长幼排序。可在此休息片刻,领会刚才所得。之后端木会带你们去仙人洞参悟玄武神碑。” “一个月后你们去留随意。我不日便会闭关,不再过问世俗之事。” 他特别看着陈无忌说道:“你虽然来自不同的国度,但既入我门,我也会一视同仁。但你要知道大雪山并不是门派,也不是宗教。你在山上,可保平安。你若下山,一切争斗皆由你自己一力承担。我不会过问的。” 说完,他缓缓起立。左丘亮连忙垂手侍候。陈无忌三人跟着站起来,目送他二人衣袖飘飘地下山。 留下来的端木横江笑着说道:“三位师弟,无需拘束,不必着忙。刚才老祖以大宗师之道,赐予你们一场大造化。你们快些坐下,好好体会当中心境。” 三人谢过一声,重新坐下来调息,认真体会刚才如梦如幻的那一幕中所蕴含的玄机。 经过一轮查探,陈无忌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气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79章 熟人相见 陈无忌虽然勤修天一神功,但是融合武意之事岂是那么容易的。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仗着非凡的悟性才将日光与火焰的武意融合在一起。 但是刚才在雪山老祖的武意帮助下,渡过大劫,勘破心魔。如今再运转真气提炼武意注入气海,却惊喜地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体内的月光武意也融合进日光火焰武意之中! 未到大宗师,便将三种不同的武意融为一体,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陈无忌一鼓作气,又将江水武意注入气海之中。不想水意与火意太过相冲,纠缠多时,终究还是无法融汇进去。 不过陈无忌已经甚为满足,日月火三种武意的融合让他的攻击力更上一层楼。现在就算让他去和一个宗师巅峰的高手单挑,他也不会怯场。 当武者突破武道一品中阶,进入宗师层次,武道境界又可细分出四个阶段,分别是宗师初级、宗师大成、宗师圆满、宗师巅峰。 但这四个阶段比之前任何一个阶段都更难晋级,很多武者终身止步于宗师初级。 陈无忌试着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武道境界,发现从武道一品低阶到一品中阶的瓶颈已经有所松动。他的丹田和气海都异于常人,每晋升一级都难如登天。他也是停步很久了,此刻知道晋级有望,心里自是无涯欢喜。忍不住开始期待自己若是能够进入宗师层次,那将是如何睥睨群雄,笑傲天下! 他按下喜悦的心情,故作镇静地张开眼睛。见到乌兰泽与拓跋飞星两人同样面有喜色,想来所获匪浅。 端木横江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三人,“恭喜三位师弟,踏入天道,修行开始是全新的境界了!” 乌兰泽与拓跋飞星本来就到了宗师圆满的层次,此刻隐隐流露出宗师巅峰的气息。俱是喜逐颜开,“还要有劳端木师兄多多指点。” 端木横江目光如电,在陈无忌身上打了个转,“陈师弟天赋异禀,他日必定厚积薄发。” 陈无忌连忙也对他行了一礼,“那就承端木师兄吉言了。” 既然有幸同时拜入雪山老祖门下,乌兰泽与拓跋飞星也放下成见,接纳了陈无忌的身份。三人论过年序,乌兰泽年纪最大,拓跋飞星次之。陈无忌成了名副其实的关门小弟子。 客套一番,陈无忌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对端木横江说道:“那就劳烦端木师兄带我们去仙人洞了。” 端木横江笑道:“小师弟忒是性急。如今天色已暮,你们又激战连场,且下山休息一晚,明早我便带你们去参悟玄武神碑。” 陈无忌讪讪地挠挠头,“那就依端木师兄所言。” 众人于是寻路下山,在山脚中又走了一段长路,来到一个小山谷中。 陈无忌惊奇地发现这里气候如春,仿佛隔绝了外面的漫天飞雪,景物宜人。大雪山的高人们因地制宜,在两边山壁上开凿了一间间石室。各自修行,自得其乐。 端木横江一路指点,将他们带到一个大山洞里。里面的一张长条石桌上摆了几样热腾腾的素食。 冰天雪地中奔忙了几日,吃的都是冷冰冰的干粮。骤然到了这样的场景,陈无忌也忍不住食指大动。他忍住流到嘴边的口水,悄悄将端木横江拉到一边,低声拜托,“端木师兄,我有一事相求,烦请师兄帮我打听一下与我同行的那位女子的情况。” 端木横江沉吟了一会,“本来入了大雪山就不得过问世间之事。小师弟刚刚入门,难免有所牵挂,我就为小师弟破例一次吧。” 陈无忌欢喜地谢了又谢,目送端木横江匆匆离开后,才走过去坐在乌兰泽和拓跋飞星旁边,谦让两句,开始大快朵颐。 等他填饱肚子,正在百无聊赖地剔着牙齿,端木横江匆匆赶回。 迎着陈无忌期待的眼神,他微笑道:“与你同来的那位女子,胆色过人,武功超绝。以一敌三,也打了个平手。她已经下山去了,金萨其与长刀门的人正在搜寻她的下落。” 见到陈无忌面带焦虑,他又补充道:“你不必担心,以她的身手,当可照顾好她自己。你就安心在山上修行吧。” 陈无忌想了想,米雅尽管孤身一人,但是艺高胆大,从西域到北国,所向披靡。她的武道境界又远在自己之上,外面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至于以后怎么联系她,相信她也早有定计。 一念及此,陈无忌也就放下心来,再次谢过端木横江。 端木横江摆摆手,又领着他们出去,将他们分配到不同的石室。 这种石室狭窄局促,uu看书 uuanhu.om 仅有一榻之地,站起勉强不碰头。在此修心炼体,倒是契合非凡武者艰苦忍耐的修行之道。 陈无忌抛开对米雅以及遥远的夏朝的思念之情,心无旁骛,吐纳调息。 外面万籁俱寂,宛如世外桃源。俗世纷争,皆为尘土。人间琐碎,都是虚妄。 这里实在是个难得的修行之所。他静心参悟,功力上涨的速度更胜以往。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 天刚亮,端木横江就来唤醒他们。用过简单的早膳后,领着他们在山洞中七转八拐。 走着走着,似乎是越走越往下。陈无忌大感异常,偷眼看去,乌兰泽和拓跋飞星也是面露茫然之色。但见端木横江面色如常,神情平淡。他也就压下心头疑问,默默跟在后面。 在幽暗中走了两个时辰,渐渐觉得热气蒸腾,气温升高。终于,在钻出一个狭小的洞口后,眼前豁然开朗,火光照人。 此处是一个中空的球形大岩洞,众人面前是一个平坦延伸,可容纳十人打坐的大平台。平台下可见岩浆翻滚,隐隐闪动着一层火焰,红光耀眼,满洞血色。平台尽处立着一块大如门扇的石碑,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字迹,显然这就是大雪山镇山之宝,玄武神碑。 令人诧异的是,此刻在玄武神碑之前,已经有三人盘坐观摩。 陈无忌更是在当中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第180章 玄武神功 看出陈无忌等人眼中的疑惑,端木横江说道:“他们三人乃是长白国皇族之人。” “我们大雪山与长白国有过协议,每次开山传道,都要允许同等数量的皇族中人进来观摩玄武神碑。” “放心,神碑大有道意,得失自有缘分。你们各自修行,互不相干。” “每日有人送来一次饮食,你们可安心在此修行。不过,即使你们经过了老祖的考验,神碑中蕴藏的武道之意仍然不是你们可以轻易抗衡的,务必要提高警觉。” “若感到真气艰涩,武意不支,切记及早离去,万万不可勉强。” “按照多年来的经验,参悟神碑最多也是一月之期。时间一到,即使你身体无恙,所得也是再无新意。” 叮嘱完毕,他转身便走,对玄武神碑绝不多看一眼。看来他早在此参悟过,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获得什么启发。 陈无忌与乌兰泽、拓跋飞星一起走上前去。经过某人身边的时候,他嘴角上扬,露出十分玩味的笑意。 那人从冥想中惊醒,投射来恼怒的眼神,但是在看清陈无忌的面容后,她立刻瞪大了眼睛,如花似玉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陈无忌竖起食指,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又轻轻地将手指从自己嘴唇抹过。 那人即时翻了个白眼,呲牙作凶狠状。正是与陈无忌仅有过几面之缘却发生了亲密接触的长白国公主,朴银花。 她旁边的两个人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认真打量陈无忌,随即也认出了他是何人。 一个扎着冲天辫子的年轻人失声道:“你!太子通缉的人!” 他算是朴银花的堂弟,名为朴银海。另一位陪伴朴银花进来参悟神碑的叫朴令奇。两人都与太子朴令正过从甚密。当即霍然起身,怒目相向,武意激荡。 拓跋飞星转头看着他们两人,冷哼道:“陈师弟已经拜入老祖门下,即使你们贵为皇子,也不得在此放肆。”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漠,似乎对长白国皇族中人的观感很差,所以才会出言相助。 朴银花也喝道:“坐下!以你们的身手,不嫌丢人吗?” 朴银海和朴令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悻悻然重新坐下。毕竟这里是大雪山,是世外之地,还轮不到他们肆意妄为。 见他们服软,乌兰泽和拓跋飞星也不再理会,在石碑前坐了下来。 陈无忌轻笑一声,“人生何处不相逢。你们也不必烦躁,以后还会有我们相见之时。”说着也找了个地方坐下,仔细观摩玄武神碑的奇妙之处。 朴银花表情一呆,这家伙居然会说北地话了?但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眼下也不是重逢话别的时机。她控制住自己的起伏心潮,重新投入对玄武神功的领悟中。 借着岩浆之火带来的光亮,玄武神碑上的字迹清晰可见。忽大忽小的字体龙飞凤舞,也不知道是哪位绝世高手留下的手笔。 因为答应了米雅,要为她将玄武神功带出去,陈无忌先通读了一遍,总共才三百余字,对他来说要将之熟记于心并非难事。 但他很快就发现,如果仅是将这口诀带出去,对领会玄武神功其实于事无补。这块玄武神碑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它的每一笔每一划都蕴藏着丰富的武道之意,即使你能记住字的形状,也无法描述个中的神奇道意。 必须要对着这块神碑的实体,参详着每个字体的走向,借助文字里蕴藏的武道之意,催动经脉随之运转,才能隐隐触摸玄武神功的门槛。 陈无忌很快就沉浸其中。玄武神功主要是概述对水属性武意的运用之法。他修习最久,最擅长的就是江水武意,因此轻易就参悟了开头的五十字。 随即他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此地可能靠近地心,岩浆带来了光亮,也带来了高温。本来学习玄武神碑是要静心酝酿水之武意的,偏偏这里的环境炎热无比,热浪逼人,无形中就打乱练功的节奏。 陈无忌心头纳闷,明明是善水的功法,为何一定要在火性凶猛之地修习?幸好他对火焰武意也领会自如,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冷热交替的折磨。 但是偷眼看去,朴银花三人就修炼得有些吃力了,还没过多久就满头大汗,靠着真气支撑。而乌兰泽和拓跋飞星由于功力深厚,尽管他们没有像陈无忌那样能掌握多种武意,但还应付得来,至少目前还是游刃有余。 陈无忌收回心神,继续观摩学习,一口气又学了五十个字。uu看书ww.ukans 在这过程中,他也恍然大悟,明白了那位世外高人要将这块玄武神碑放置此处的深意。就像幻海圣殿中的幻海之心会凝结出阳极火玉与阴极水晶这两种极端相反的天地异宝,想要掌握水之武意的最高运用,就要借助火意的催化。水火既济,阴阳相通,大道可成。 而天下间的火意,又有哪里比得上地心之火的纯粹! 陈无忌想通了这一点,不再压抑火意的入侵,反而放开防御,任由浩荡的火意对自己领悟出来的水意百般锤炼,千般净化。 然而他到底是同时掌握水火武意的人,下意识中会作出,也仅是他才有能力作出各种的引导,掌控着两者之间的平衡。 就这样,进展神速地又学了一百字后,陈无忌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不断攀升的水之武意竟然隐隐与日月火三种武意有融合之势。这可真让他喜出望外!他正苦于就算有天一神功相助也无法将这四种武意合为一体,如今有所感悟,就像盲人得以重见光明。简直让他心神震荡,差点走火入魔。 陈无忌得了这最大的启发,喜不自胜,开始刻意引导,一边研习玄武神功,一边催动武意融合。也正是从这时开始,他对玄武神碑的参悟慢了下来,有时候一个字就要冥思苦想半天,有时候连某个笔画都要揣摩良久。 他也全身心地投入,如痴如醉,废寝忘食。面上的表情一时像哭,一时像笑,状似疯癫。浑然不知时间飞逝。 第181章 神功大成 不知不觉间,一月之期已到。 陈无忌缓缓站起身,气息一放一收,眼内精光湛然。 这时他才发现洞内只剩下自己一个。 原来在他沉迷修行的时候,其他人已经一个接一个参悟失败而离开。 朴银花与朴令奇、朴银海三人只坚持了十天,领会玄武神功不过十之二三就无奈离去。 乌兰泽在第二十天放弃,大约学到了五成。 拓跋飞星相对来说悟性较高,参悟了二十五天才顶不住,可能学到了七八成。 陈无忌的气质又发生了一次蜕变,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沉稳的风度。玄武神功已经被他练到大成。 由此带来两个好处,一是他的武道境界终于再上一个台阶,晋级到武道一品中阶,离宗师境界只有一步之遥。二是他的日月水火四种武意已经合而为一,激发出来的武意会流转着一层淡淡的紫色。 比较让他意外的是他修习水意多年,又以水属性的玄武神功主导,但最终占据主宰地位的武意却是霸道的火意。因缘际会,正好契合他最近的武功路数。 他思索了一会,决定将自己这种奇特的武道之意称之为阳极真火。 以这种武意来施展他的终极大招,红莲狂潮。威力可焚天炙地,无坚不摧。一般宗师的护体真意在它面前犹如纸糊。 陈无忌收敛了气息,从地洞里返回地面,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朴银花。 朴银花一双美目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想不到你能在地底下呆满了一个月,一定学会玄武神功了吧?” 陈无忌与她保持着距离,客客气气地说道:“还行,不敢说学会,领会了一点皮毛。” 朴银花咧嘴笑道:“随便了。要是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回去了。” 陈无忌大为奇怪,“难道公主是在等我?” 朴银花道:“不等你,我呆在这鬼地方干嘛。”面上是少见的凝重之色。 “我看你还算顺眼,所以我要给你一个忠告。” “你既然得到老祖赏识,就应该安心在此认真修行。他日晋级大宗师,我们长白国也会将你视为座上宾。” 陈无忌道:“公主之意,是要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避世隐居?” 朴银花点点头,“不错。这对你来说,对我皇兄来说,都是最好的安排。” 陈无忌哈哈大笑,“我怎么修行关你皇兄什么事!我这个人好动不好静。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朴银花瞪着他,恨恨的说道:“我皇兄已经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你一离开大雪山范围,等着你的就是太子府上千上万的武者、精兵!” 陈无忌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又怎样?人多了不起?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朴银花道:“你就这么不怕死?非要与我长白国为敌?” 陈无忌两手一摊,学着北地之人的腔调,“没有的事儿,我对公主不就恭敬得很吗?我对你皇兄也没啥意见了。我现在就想快点回去木龙山。” 朴银花愤愤然说道:“你就骗鬼吧!” 她对装疯卖傻的陈无忌十分生气,恼怒地横了一眼,转身就走。走了十几步,又停下来,不回头,幽幽说道:“真羡慕你这么聪明,为什么我就学不会那个什么鬼玄武神功!” “本以为这是难得的机遇,可惜我天赋不够,美梦成空。” “学不来这无上神功,我就只能继续当我的公主。” “下个月,我就要嫁入天海府了。” “你说这皇族的女子怎么反不如普通人?我是这样,你们夏朝的公主也如此。平时前呼后拥万人敬仰又有什么用,到了人生大事上始终身不由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不可闻。 陈无忌心思玲珑,从她的只言片语已经猜出。大概她极力争取下得到了进入大雪山参悟神碑的名额,还可能与皇室达成了某种协议,假若她能成功地学会玄武神功,皇室会给她一定程度的自由。 但她终究天资有限,在仙人洞中只坚持了十天,对玄武神碑领悟不多,于武道境界的提高甚少。 陈无忌想了想,本来要安慰她几句,话到嘴边变成,“感谢公主的传讯之谊,我就先恭喜银花公主择得佳偶,喜获良缘!” 朴银花的身子明显地僵住了,她始终没有回头,面上是何表情也无从得知。良久,她狠狠地一跺脚,大步前行。 陈无忌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收拾心情。这趟来大雪山纯属误打误撞,缘因炎教圣女米雅要偷学玄武神功。米雅这个人喜怒无常,既用毒药来控制他,又在山顶上为他拖住三大高手,为他的成功创造了条件。 如今神功到手,他理应先去找到米雅,望她遵守承诺,以神功心法换解药。 陈无忌在山中徘徊了一阵。雪山老祖正在闭关,他就找到端木横江禀明自己即将下山之事。u看书.uuknshu 端木横江对此一点都不意外,与陈无忌的行踪相比,他更关注陈无忌的天赋。事实上,能够在一个月内领会玄武神功的人,就算在大雪山也是屈指可数。陈无忌若是愿意在大雪山上继续苦修,成为大宗师是板上钉钉的事,甚至接过雪山老祖的衣钵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他主动辞行,对一众雪山老祖弟子来说,不知该庆幸还是惋惜。 端木横江笑容淡淡,祝贺陈无忌神功大成后,再次申明大雪山上的人去留随意,生死自负,不必特意向他禀报。 陈无忌又想起那天同时入门的乌兰泽和拓跋飞星,毕竟一场相识,便想去打个招呼。不料拓跋飞星从仙人洞里退出来后就闭关修行,至今还没出关。只见到了相貌憨厚的乌兰泽。 乌兰泽粗声粗气地说道:“世间险恶,师弟何不留在山上,专心武道,早日成为一代宗师?” 想不到这个汉子粗中有细,话中也大有善意。 陈无忌拱手道:“谢过乌师兄好意,无奈师弟是个劳碌命,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啊。” 两人就此拜别。 陈无忌回到自己的石室里准备停当,安心等到天黑才悄悄下山。 即使朴银花没有警告他,他也知道朴令正的手下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在大雪山外守株待兔。 只要他一离开大雪山范围,少不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182章 雪夜狂奔 陈无忌潜踪匿影,走了半夜,走出了大雪山的范围。 月色照在冰雪世界,朦朦胧胧如像梦境。天空又下着鹅毛大雪,视野受限,这对陈无忌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他运转水之武意,全身笼罩在森森水汽中。他飞掠的速度又快,感觉像是一个大雪球在风雪中飞快地滚动。 如果想快点回到夏朝的燕州,往西南方向直去是最近的。但陈无忌故意调整了一下方向,朝着盛京所在的正南方狂奔。 一边跑,一边将武意往外发散,探测敌人的气息。也只有他这么丹田真气储备充足,气海庞大武意够多的武者,才能如此不计消耗地燃烧武意。 大概跑出了二十里,放眼望去,依然是一马平川的雪原。陈无忌却敏锐地感应到了人类的气息。 他立即放慢脚步,收敛了武意,伏下身形,隐藏在雪花里,借助风势,无声无息地靠近。 在冰川的一个狭缝里,有两个细细的声音在交谈。 “真是见鬼了,大半夜的还要守在冰天雪地里。” “嘘,为太子办事,你还敢有怨言?” “不是我说。夏朝那小子会有那么傻吗?都拜进雪山老祖门下了,还不赶紧抱着大腿,躲在山上不出来。” “那小子胆大包天,专与我们太子作对。已经有情报说他今晚就会下山啦。” “哎,就算他想走,也应该走西南那边吧?总不会从这里去盛京啊。” “遇不上岂不是更好。我们就是来交个差。那小子扎手得很,还心狠手辣,真真是个煞星。” “总比不上和他一起的那个臭婆娘吧?那个臭婆娘可太狠了,孙老三那队人栽在她手里,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所以说啊,我们就站个岗,放个哨好了。若是看到他们的踪迹,赶紧报讯才是正道。” “强者就该让强者去对付。” “我听说太子都请动他的师傅去搜捕那个臭婆娘了。估计很快就能解决这事啦。敢来我们长白国闹事,真是不知死活。” “嗯,我们就等着好消息好了。” 陈无忌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来了。朴令正果然设下了埋伏,还调动了不少人手监视着这片冰原。而米雅也暂时没事,一直留在这里与长白国的人周旋。 可是,雪海茫茫,该怎么联系上米雅呢? 陈无忌沉思了片刻,决定冒险一搏。 他先在雪地上坐下,恢复了气力后,抖擞精神,从腰间拔出一柄长剑。这是他在大雪山上找到的兵器,当时找不到顺手的陌刀,就干脆拿了一把长剑防身。 陈无忌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响彻云霄,风雪震动。 前方立即跃出两条人影。 陈无忌仗剑徐徐行走,慢慢地迎上去。 “是他,是他!”有人大声惊呼。 陈无忌骤然加速,剑光开路,破开风雪,直直地飞掠向前。 那两个人不敢迎上他的剑气,狼狈地滚到左右。 这还是陈无忌手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他头也不回,身与剑化为长虹,穿透风雪径直南下。 那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颤抖地往天上放了一朵绮丽的烟花。 这是太子府迎敌的信号。尽管风雪很大,但是特制烟花的光亮穿透力很强,百里内可见。 整个冰原骚动起来。漫天飞雪中,人影闪动,数不清的武者们纷纷朝着这边赶来。 陈无忌故意显露身形,剑气卷起雪花,声势浩大,像一条白色的巨龙长驱直进。 很快,一个宗师大成级的高手出现在他面前,怒喝着:“兀那小子,竟来送死!”手中长刀斩出耀眼白光。 陈无忌速度不减,剑意弥漫,不偏不倚地迎着刀光而去。 刀光瞬间消散,剑意势如破竹,轻松穿透了那人的护体武意,在那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陈无忌的长剑将那人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阳极真火一战建功,恐怖如斯! 陈无忌将身法提高到极致,一溜烟地掠过,半点血光不沾身。 嗖嗖嗖,十几个宗师级高手从风雪中现身。 不同的武意激荡而来,呼呼不绝,盖过了风雪声。 陈无忌剑光暴涨,一剑出,百剑生,狂暴的武意将雪花都撕得粉碎。 有人惨叫着丧命,有人痛苦地呻吟受伤,有人慌忙后退。 只有一个高大的剑客不为所动,挺剑来应。 剑光纵横,利剑相击,金玉之声不绝于耳。 陈无忌保持着速度冲前,迫使着那个剑客一边后退一边挥剑。两人快速的位移中不知道互换了多少剑,飞雪都被两人的激荡武意逼压到分出一条长路。 陈无忌的阳极真火夹杂在浩荡的剑意中,发出淡紫色的幽光,在白夜中显得绮丽而诡异。 两人不停歇地相斗,uu看书 .uukanhu 那个剑客远比不上陈无忌的气息悠长。就在他要换上一口新的真气时,陈无忌的剑光无情地撕开他的保护网,在他的脖子上一闪而过。 下一刻,一颗表情狰狞的头颅冲天飞起,尸首两分,染红了雪地。 陈无忌将剑尖在一片雪花上一点,雪花无恙,他的身体已经荡至十丈开外。 身后的追兵踌躇不前,陈无忌朗声说道:“朴令正,你个缩头乌龟躲在哪里?快出来让无忌大爷试试剑!” 后面的喝骂声不绝。似乎被他激怒,那些武者又靠近了些。 陈无忌放声大笑,“冚家铲,在盛京等着我,我去找你!” 他猛然提高速度,飞快地消失在前方。 那些武者面面相觑,有人又放出一朵特制的烟花。好歹也要尽尽人事来交差嘛。 陈无忌又朝着南方狂奔了十里之遥,尽管刚才以剑立威,但冰原上还有着不少的高手正在围拢过来。他故意说出那句要去盛京找朴令正的话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陈无忌扫视了一圈,发现长白国的武者还没围过来。他跺跺脚,腿上爆发出炽热的火意,消融冰雪,他的身体立即陷入厚厚的积雪中。在淹没过头的时候,他挥舞双手,散发冰冷的水意,遇气成冰,聚拢旁边的大雪。 如此这般,地面上立即恢复了平坦,鹅毛大雪又下得紧,很快就掩盖了所有痕迹。就像他从来没到过这里一样。 第183章 下蛊 陈无忌一口气将身体在雪地里下沉了五尺多深。于黑暗中盘腿打坐,浑厚的武道之意撑起一层淡淡的气罩。他放缓呼吸,将气息收敛得几不可闻的地步。但他的感官却对地面上的动静还有着一丝感应。 上面疾风卷地,时而有人飞掠而过。数不清的追兵纷纷扰扰了大半夜,快到天亮才安静下来。 陈无忌估摸着周围的人已经走光了,才慢慢从地底下钻出来。 冬日的太阳挂在地平线上,像个温润的白玉盘。雪已经停了,百里冰川闪烁着点点银光。寒风还在不休止地刮过来刮过去。 陈无忌缩了缩脖子,以剑作杖,徐徐向西独行。他当然是要绕开盛京的。 从高空上看下来,他像一只黑色的蚂蚁在白色世界里缓缓移动。 他身上带着干粮和清水,一边走一边吃喝。雪深难行,为了保持必要的速度,他不得不运转真气,让身体始终轻盈地踏在雪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走到日上中天的时候,他接近了冰川的边缘,地势有了变化,眼前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大沟。他细看之下,辨认出这是一条冰冻了的河。 陈无忌试探着在河面上踩了踩,在夏天奔流不息的河水此刻冰冻得相当结实。他看了看这条冰河的走向,正在犹豫是不是从河面上一路滑过去会不会快点。 身后有人噗嗤笑了一声。 陈无忌汗毛炸起,猛地转身拔剑,剑尖颤动着指向来人。 那人站在河岸上,一袭白衣飘飘欲仙,眉目如画,嘴角只露出淡淡的笑意就让阳光为之失色。正是显露真容的炎教圣女米雅。 陈无忌松了口气,“吓我一跳,以为有仙女下凡了。” 米雅眼波一转,轻笑道:“嘴巴还是那么甜,看来我没认错人。你弄出的动静还真大啊。” 陈无忌耸耸肩,“长得帅气去到哪都有人热烈欢迎。”他在大雪山上也恢复了真面目,阳光照在他五官分明的脸上,充满了阳刚气息。 米雅纵身来到他身边,“别臭美了,赶紧走。周围还有人守着,有人过来了。” 陈无忌跟在她身后,沿着河边走了两三里路。米雅长腿在冰面一划,脚尖一挑,掀起一块桌子大小的冰块。河面上露出一个幽暗的入口。 米雅先走下去,对陈无忌说道:“把洞口封起来。” 陈无忌用掌力一吸,冰块重新把洞口盖起来。米雅挥出一道寒冰武意,将冰块之间的空隙塞得满满的,外表看起来毫无异样。 这与陈无忌昨夜逃过追捕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无忌问道:“老婆大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米雅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在你身上下了蛊,只要你出现在我十里范围之内,我就能感应到你。” “还有,你再乱喊我做什么老婆夫人之类的,你可是要负责的哦。” 陈无忌又惊又喜,“真的?圣女可以结婚的吗?”身前的米雅婀娜多姿,幽香扑鼻,不由让他心头火热。 米雅窃笑道:“傻子,看看你的手臂。命都快没了,还想着娶老婆。” 陈无忌挽起衣袖看了看,惊疑不定地拉开前襟,骇然发现夺神丹留在身体的印记,那条蜿蜒在手臂上的黑线已经延伸到胳肢窝。 “圣女大人!你有没有带解药在身啊?” 米雅不理会他的哀嚎。此时两人来到了河底的一个大冰洞里。这里可能是河里最深的地方,离冰面有十丈的距离。米雅用武意打造出来的冰洞,晶莹剔透,透光性很好。可以看见旁边的水流,不时有鱼群游过。 陈无忌啧啧称奇,“我怎么感觉像在鱼缸里。” 洞里还用冰块雕出了两张石台,可以看出米雅灵巧的女子心思。 米雅在其中一张石台上盘腿坐下,斜视着陈无忌,“玄武神功拿到了吗?” 陈无忌大咧咧地在另一张石台上坐下,“拿到是拿到了。我的解药呢?” 米雅冷哼道:“什么解药?谁答应过你啊!” 陈无忌道:“是我改变主意了。你想要玄武神功,就拿夺神丹的解药来换吧。” 米雅怒气渐生,“忘恩负义,是谁送你上铁索?助你闯关的?” 陈无忌道:“我跟你说,这玄武神功十分奥妙,就算你知道口诀也是练不成的。必须要有学会了它的人以武意相助。” 米雅瞪着他,目光锋利得能从他身上切下一层肉。 陈无忌撇撇嘴,“你也不用这样看我。你的夺神丹太厉害了,你不给我解药我害怕。我还没娶老婆呢。” 米雅道:“好。uu看书 ww.uukansu就用解药换神功。不过,你先帮我练功,功成以后我自会解开你身上的毒。” 陈无忌思索了一会,总的来说,米雅还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也比一般女子更有胸襟和气魄。他选择相信她。 “好,我相信圣女是个有度量有口齿的人。” 有口齿,就是信守诺言的意思。 陈无忌先将玄武神功的口诀默诵一遍,米雅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听了一遍就记住了。陈无忌再将从神碑上领会到的武意解释一遍,尤其解析了每个字的含义与笔画结构所蕴含的奥秘。米雅连连点头,不时问上几句,等陈无忌说完,她已经对这门神功了然在胸。 两人又再从头梳理一遍,互相印证。米雅确信陈无忌毫无保留,大感快慰,微笑道:“好极,那现在就开始吧。” 米雅开始运转真气与武意,潜心修习玄武神功。陈无忌在旁认真守护,施放出火焰武意,参照地心烈焰的强度,帮助米雅锤炼从新凝结出来的水意。 光阴似箭,时间过得飞快。两人不眠不休地修行了三天三夜。由于有陈无忌的守护,米雅遇到几处关口也得以安然越过。一路有惊无险,神功初成。 米雅的气质为之一变,更加拔群出萃。本来艳光四射的身材笼罩上一层清冷,压住了她的性感魅惑,像一支出水青莲,素雅大方。她的神情又十分肃穆认真,让她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庞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第184章 特别的日子 玄武神功初成,米雅一鼓作气,调动水意与火意,催迫两者融合。 一道纯粹的白气,一道泛金的炎气,围绕着她身体不停地盘旋。如同两条颜色不一的长龙互相纠缠。 陈无忌闲了下来,退到旁边,一边打坐调息恢复,一边观察着她的情况,心里暗暗惊叹,这个西域妖女真是武道妖孽,放眼同辈中人,天赋与功力之强无人可并肩。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米雅全身大放光华,又蓦然一收。所有震荡不休的武意消失不见。她慢慢张开眼睛,恢复了举手投足间的妩媚诱惑。 她扬手就对陈无忌打出一道淡青色的浩荡武意。陈无忌急忙运起阳极真火相抗,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扑面而来。虽然护体武意让他身体无恙,但也不由自主地被推得后退,撞在冰墙上,将厚厚的冰墙撞出了道道裂纹。 陈无忌愤怒地说道:“搞什么?翻脸不认人吗?” 米雅将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格格笑道:“还好。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陈无忌呸了一口,“你等我到了宗师境界再试试。” 米雅道:“傻子,等你晋级宗师,我早就是大宗师了。” 陈无忌呆立半晌,忽然把手一伸,闷声闷气说道:“我的解药呢。” 米雅掩嘴笑道:“我还以为你忘了。”探手拿出一粒小药丸弹过来。 她融合武意成功,体内恢复平衡,容光焕发,媚力更加惊人。 陈无忌接过小药丸,偷偷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强迫自己保持神志清醒,心里不住暗骂,这妖女真是太有魅力了,淡淡的一扫眼,轻轻的一举手,便已有风情万种。 米雅不再捉弄他,自言自语道:“这全新的武意,叫什么名字好呢。” “嗯,这淡青色武意与圣教的心法大是相异,偏偏又无比契合幻海的传承。不如就叫阴极圣水吧。” 原来她以玄武神功为主导融合水火两种武意,竟然是水意压过了她长年苦修的火意一头。与陈无忌的情况恰恰相反。 那边的陈无忌服下解药,留心着自己的身体变化,听到她的自言自语,不禁强忍着笑意,直到看着手臂上的黑线一点点消退,最后化为乌有。他才出言调笑,“恭喜圣女神功大成。你说巧不巧,我如今的武意叫做阳极真火,你的是阴极圣水。真真是天造地设,门当户对。” 米雅听了他的疯言疯语,脸飞红霞,啐道:“谁和你门当户对。滚一边去。” 陈无忌道:“嘿嘿,圣女心愿以偿,也该南下归去了吧?外面天寒地冻,行路寂寞。你我何不结伴同行?” 米雅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谁要跟你作伴啊!不过我宽宏大量,你非要跟在后面当个跟屁虫,我是不会介意的。” 言下之意并没有拒绝。 陈无忌喜出望外,抱拳道:“对对对,是我舍不得圣女,自愿一路追随。” 从北地回南方,路途漫长而寂寞,杀机遍布而凶险,米雅如今功力大涨,能抱上她这个大腿,安全系数大大提高。 米雅横了他一眼,“贱骨头。” 陈无忌笑嘻嘻地毫不介意,“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为圣女效犬马之劳,我能拔得头筹是在下的幸运。” 两人说说笑笑,又在冰洞里休息了两个时辰,才破冰而出,回到冰原上。 这时天色正是午后,淡淡的阳光并没有洒下多少暖意。 两人轻装简从,脚程很快。没多久就走出了冰原,进入长白国的真正管辖范围。黄昏的时候,两人来到一座光秃秃的山岭上。山下有一个炊烟四起的小村落。 天空又开始下起雪来,片片雪花笼罩住鸡犬相闻的小村庄。风雪中,有妇人唤子归家的吆喝声,有老父教子的喝骂声,有碗碟相碰的吵闹声。 两人站在山坡上,俯视着这平凡的烟火人间。 在极北之地呆了两个多月,接触的不是拔刀相向的敌国武者,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外高人,尽管那也是一种江湖,但未免少了些人情味。 重新感受到这久违的烟火味,陈无忌一脸陶醉地轻嗅着风里的各种味道,手掌张开,接住一朵又一朵凌乱的雪花。 米雅眼带笑意,“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陈无忌大奇,“什么日子?我和你相识一周年吗?” 米雅呸了一口,“亏你还是中原人。今天不就是你们中原人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吗?” “啊?”陈无忌失声道,“今天是除夕?” 米雅道:“我一直都有留意天象,记录日子。不错,今晚就是你们最喜欢的除夕夜。” 陈无忌顿时感慨万千,想不到天宝十年的除夕夜居然是在异国渡过,而且陪自己守岁的还是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绝色女子。uu看书 .uukanshu 每逢佳节倍思亲,他不禁想起远在大夏的亲友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是在京城里仰望着热闹的灯火,还是在宗门里勤奋地修行? 他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珠,嘴里装作不在乎地说道:“三年前开始我师傅就不给我压岁钱了,我才不喜欢什么除夕夜呢。” 米雅推了他一把,“行了,别装了。去找户人家住上一晚吧,买点好东西吃。”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走进小小的村庄里。北地并没有过除夕的习惯,所以一切如常。暮色将起,家家户户在门口挂起了灯笼。村道上几乎看不见人影了。 陈无忌与米雅察看着村庄的情况,正衡量着该找哪一间房子来借宿。有两个小脸冻得通红的男孩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边跑还一边说着话。 “阿金,跑快点,你妈妈要骂人了。” “知道啦,阿银。真可惜,今天那个蓝疯子不出去练功了。” “嘘,小声点,不要让人知道蓝疯子会仙法。” “嗯嗯,明天我们再去,一定要让他表演那个召唤白云的仙法。” “是呢。蓝疯子那么瘦,却能挥手招来好大一片云海。有趣得很。” 陈无忌听到这两个小孩的对话,神色大变,立即飞身追上去。 米雅一愣,“怎么了?” 陈无忌急声道:“快来,这里可能有我的一个熟人。” 第185章 仇人见面 米雅惊讶万分,“熟人?” 陈无忌已经追上那两个小孩,笑咪咪问道:“两位小朋友,停一停,大哥哥有事想问你们。” 那两个小男孩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他。 陈无忌道:“你们刚才说的仙法是怎么回事啊?” 小孩看了看四周,天真烂漫地说道:“告诉你也可以,但是大哥哥你要为我们保守秘密哦。” 陈无忌郑重地点头,样子十分真诚,“当然了。我不会告诉别人。” 小孩道:“我们村有个蓝疯子,他会仙法,能够召唤来云雾。” 旁边的米雅一听就明白了,什么仙法,不过是某个武者在修炼与云雾有关的武道之意。 陈无忌又道:“蓝疯子是不是长得又高又瘦?” 小孩惊讶地说道:“是的啊。大哥哥你也认识他吗?” 陈无忌道:“嗯,我认识他。你们可以告诉我他住在哪里吗?” 两个小孩对视了一眼,同时把手往东边一指,“在那边。他一个人住得离我们村子有点远。” 陈无忌摸了摸他们的头,“那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快回家吧。小孩子不能玩得太晚哦。” 目送那两个小孩跑远,米雅问道:“你还真的遇到熟人了啊?” 陈无忌冷冷道:“不是熟人,是仇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为了找他,只要知道有修炼云雾武意的人,我都会查探一番。想不到这家伙躲到北地来了。” “不过也难怪,我大夏虽大,却早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米雅凝视着他,“你的表情真可怕。他一定是你的大仇人。” 陈无忌道:“走。瞧瞧他去。如果真是他,那这个年我可就过得太高兴了。” 两人离开村庄,按着那两个小孩指出的方向,走了半里路,顺着山势转了个弯,看到山凹处搭了一个木棚。 其时日头已经落山,但是还有着朦胧的光线,映着雪光,以武者的目力,近处的景物仍然看得比较清楚。 木棚的屋顶上积着厚厚的一层雪,灰白色的烟雾从屋子的空隙处飘出来,隐约可见有火光闪动,显然屋里有人在生火。 陈无忌与米雅来到木棚前三丈处停下脚步。米雅打量着四周的情况,屋里的人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动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 陈无忌高呼道:“蓝疯子,出来啊。” 木屋里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陈无忌冷笑着道:“海过真,是你吗?我耐性不太好,你再不出来,我可要拆屋了。” 片刻后,屋里的人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门帘一动,一个高瘦的人影出现在陈无忌和米雅面前。 这个人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双目深陷,面上污迹斑斑,果然和流浪街头的疯子没什么两样,但是他现在锐利的眼神,泄露出他是个不一般的武者。 陈无忌喃喃道:“海过真,真的是你,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海过真曾经是青云观的暗卫,在逆天盟卧底后为了争夺南宫家遗忘之地的宝藏而叛逃,算计了陈无忌和墨浅衣等人,在遗忘之地里忽然发难,杀死了陈无忌的初恋范海清。 陈无忌对他恨之入骨,通过邝化与墨浅衣,由天威府和八大派发出了江湖追杀令,誓要将他缉拿狙杀。但是搜捕了很长时间一无所获。海过真像是消失在空气中一样,在夏朝销声匿迹。原来他躲到了遥远的北地,隐居在冰天雪地中,潜心修炼从遗忘之地抢来的大宗师秘籍。 看他的身形与动作,武道境界有了很大的突破,似乎到了宗师巅峰的层次。 陈无忌却转头对米雅说道:“这个人我要亲手杀了他,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米雅见他说得认真,面上还有一层悲愤之色,便点了点头,推开几步,“好。” 海过真发出狂笑,“我还道是谁,你不就是那个木龙山的小子。桃花运不错啊,又换了一个新女人。啧啧,比上一个漂亮啊。” 米雅不咸不淡地说道:“你个睁眼瞎,再敢多说一句,我要割下你的舌头。” 陈无忌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翻滚奔腾的心潮,眼睛死死盯着面目可憎的海过真,没有半句言语,身上的气势蓬然发放。 海过真也收敛了轻浮的神色,“哼,好小子,进步挺快的。来得好,我正想试试我神功的威力!” 陈无忌腰身微微一沉,猛然发力,人如奔马冲前的同时,一剑挥出,淡紫色的阳极真火如同惊艳的虹光,瞬发即至,燃亮了惨淡的雪夜。 海过真面色剧变,周身的云雾武意翻腾不息,uu看书 wukanhu.om 却也不敢硬抗,稍稍侧过身子。陈无忌的剑意斜斜穿过他身后的木棚,棚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瞬间倒塌。 “小混蛋,好狠的剑。”海过真同时拔剑,向陈无忌刺出一片耀眼剑光。 他毕竟也是到了宗师巅峰层次的人,功力深厚。剑光蕴含着锐利无匹的武意,转眼间到了陈无忌眼前。 陈无忌浑然不惧,阳极真火护住全身,连人带剑地继续前冲,剑势从下而上撩去,光芒冲天。海过真回剑挡去,两种武意激烈碰撞,砰然大响。但陈无忌的阳极真火是何等霸道,不但抵消了海过真的云雾武意,还有反压之势。 陈无忌趁机靠近,左手出拳,一拳击在海过真的胸膛上,震得他武意激荡,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 “怎么可能!你连宗师都不是!”海过真震惊地呼喊着,一头重重撞在山岩上,震落大片的积雪。尽管伤势不算太重,他再看向陈无忌,眼光中已经多了几分忌惮。 陈无忌箭矢般飞掠过来,再出一剑,剑光暴涨,映得山谷亮如白昼。如此浩荡的剑意暴烈得让飞雪都停止了。剑光映照出海过真惊骇欲绝的脸。 远处的米雅大叫道:“快点解决他!有人来了!” 她一直留神着周围的情况,陈无忌和海过真的打斗动静太大,她更是提高了警觉,隐隐感应到有非同一般的武者正在朝着这里赶来,所以不得不出言催促陈无忌。 第186章 大敌当前 陈无忌狂暴地一剑斩去海过真。 海过真当然不甘坐以待毙,奋起全身武意,纵身飞起,层层云雾包裹着他的身体,想要从半空中遁走。 陈无忌的剑光斩在山岩上,山岭震动,像地震一样,碎石残雪滚滚而下。他望着海过真飞掠在半空的模糊身影,大喊道:“红莲狂潮!” 他一直觉得打斗的时候喊出自己的招式是很傻的行为,不知为何,这一刻他有不吐不快的冲动,所以脱口而出,一泄心中怒气。招式的气势也加强了几分。 阳极真火爆发出来的红莲狂潮,绮丽耀眼,散布在半空中像一簇又一簇奇异的烟花。 海过真惨叫着坠落,跌倒在雪地上,点点血迹落在白雪中。 陈无忌提着剑大步走来,犹如无悲无喜的杀神。海过真挣扎着站起来,拼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击,云雾武意卷起雪花,刮动一个小型风暴拦住陈无忌的去路。 陈无忌手腕一转,干净利落地斩下一剑,剑气将风暴分开两半。有一些飞散的云雾武意击打在他身上,他似是毫无察觉般无动于衷。径直地走过来,身形一闪,手中的长剑已经插入海过真的胸口。 海过真咳着血,两眼冒出不甘心的怨毒之火,却是毫无悔意。 米雅再次大叫,“姓陈的,快杀了他。我们要走了。” 陈无忌盯着海过真扭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你知道她的痛苦了吗?” 海过真嘴里含血,似哭又似笑,“那又如何?给我个痛快吧。” 陈无忌将剑身一转,在海过真的胸前旋出一个拳打大的伤口。他对眼前这一幕设想了千百遍,他以为自己一定会狠狠地将海过真虐杀,这样方可消去自己的心头之恨。 但当海过真倒在眼前被杀得只剩半口气,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范海清天真烂漫的笑脸,那是多么简单可爱多么善良纯真的一个人啊,他不忍心以残暴的方式为她复仇。 陈无忌抽出长剑,信手一挥,划过海过真瘦长的脖子。海过真的头颅被鲜血冲上三尺高,再滚到陈无忌脚边。猩红的血水染红了飞雪,也染红了陈无忌的衣衫。 陈无忌仰望夜空,眼有泪光。其时明月初上,片片雪花上沾染着淡淡的月色,将天地之间装点得朦朦胧胧又美轮美奂。 米雅看着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假如自己不幸被人杀害,他会不会也这么愤怒地为自己复仇? 她没有再催促陈无忌快点离开。 因为她知道那人很快就要到了,现在再走已经没有意义。 陈无忌也感应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皱眉道:“有高手追来了?” 米雅轻轻拔出腰间的长剑,剑是普通的剑,但到了她手中,却散发出非同凡响的光芒,“我想,来的是一个大宗师。” “大宗师!”陈无忌不禁为之侧目。 大宗师作为站立在武道巅峰的顶级武者,天下间不足百人,夏朝、西域、长白国各得三分之一。他们身为最顶尖的高手,更多时候是作为震慑的力量而存在,轻易不出手,不会参加江湖上一般的争斗。像夏朝与西域之间发生了大规模战争,才会出动他们。而且都是大宗师对大宗师,不会轻易欺压后辈。 如今朴令正竟然说动了一个大宗师来追杀他们,这可真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陈无忌默默走到米雅身边,凝视远方。他大仇得报,心境恢复了平和,隐约之间气势更加逼人。 他们没有等多久,一个肥大的人影出现在山岭上。 这人来自极北之地的大雪山,名为山本一夫。他虽然常年在大雪山上苦修,武功臻入化境,晋级大宗师已有多年,但他心里未能抛却红尘,不甘寂寞,与长白国的皇族来往密切。 陈无忌在雪夜一战,惊艳了长白国的众多武者。宗师巅峰以下无人是他一合之敌。故而朴令正下了重本,许以重诺,诱使山本一夫偷偷下山,为他执行追杀任务。 山本一夫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双目如电,将陈无忌和米雅两人看了个通透。追上了这两个小辈,他自觉稳操胜券。也不见他如何运劲,轻轻松松地一跨步,便已从山岭上瞬移到了陈无忌与米雅身前一丈。 无形的威压让飞雪在三人头顶上空就开始消融,化成雨水落下来。 陈无忌与米雅都运转着武意护住全身,滴水不沾身。 陈无忌冷哼道:“长白国的大宗师真是让我开了眼。堂堂大宗师居然甘于当一个太子的走狗。” 山本一夫不以为意,双眼射出贪婪之色,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你们中原的大宗师还不一样是朝廷的走狗?” “倒是这位俊俏的姑娘想必是来自西域炎教的圣女吧?你们炎教的大宗师还算是地位颇高,u看书 .unsh 我仰慕得很。圣女殿下还收人吗?老夫愿追随圣女,鞍前马后,贴身呵护。” 他语出惊人,越说越不堪,更因米雅的美貌而流露出色欲熏心的表情,哪里有半分大宗师的风范。如果不是他的武道之意的确超凡脱俗,陈无忌都要怀疑他是个冒牌货了。 米雅淡淡地说道:“像前辈这样的大高手,我们圣教可养不起。” 山本一夫打了个哈哈,将目光转向陈无忌,“我叫山本一夫。也曾在雪山老祖座下听过道法。你与我也算是同为一脉。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这样吧,你自断一臂,跟我回去向太子请罪。我会替你求情,让太子饶你一命,再带你回大雪山继续修行。” 陈无忌斜视着他,“你也配在大雪山修行?你这种人真是大宗师里的败类,垃圾。以大欺小,要不要脸?” 山本一夫面不改色,“好极,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双眼发光,又将视线放在米雅身上,贪婪地扫来扫去,“幸好接了这件差事,不然难得一见天仙一般的圣女。大雪山冷冷清清太无趣,圣女肯陪我回去练个双修之法,那就真是太妙了!” 米雅终于动了气,剑尖一指,“老色鬼,你特么找死!” 陈无忌也一抖剑尖,阳极真火喷薄而出。 即使面对大宗师,他们两人也无所畏惧地要一剑杀出! 第187章 联手对战 大敌当前,陈无忌与米雅并肩出剑。 陈无忌的阳极真火随着剑势喷薄而出,成片的火焰摇曳着奇异的淡紫色,看似温柔的目眩神迷,实际上却是炽热的高温。剑光所到之处,雨水雪花蒸发一空,热浪滚滚,连空气都燃烧起来,令人呼吸不畅,濒临窒息。 米雅刚领会不久的阴极圣水从另一边蔓延开去,寒冷到极点,由雪花消融成的雨水立即化成冰棱,而从天空落下的大雪变得密集了很多,下坠的速度也变慢了,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住了。这片淡青色空间成了火神禁地,呵气成霜,滴水成冰。 两种霸道而极端的武道之意一碰即合,发出滋滋的响声,淡紫色与淡青色互相交缠,激荡出丝丝缕缕的烟雾,幻变出诡异的颜色。然后这两股武意齐头并驱,一左一右,同时向山本一夫推去。 山本一夫的脸色严肃起来,气势拔高,单掌立于胸前,浑厚无比的武道之意盘旋着他的全身,直上云霄。这一刻他才有点像是大宗师的气度。 他左掌往前一压,爆发出一层七彩流光,瞬间覆盖周围一丈,铜钟般罩住他自己。 陈无忌与米雅的剑意从四面八方猛扑在他的护体神光上,噗嗤噗嗤响个不停,五颜六色的烟雾不断升起翻滚,看着吓人,其实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劲力能穿透山本一夫的护身罩。 山本一夫说话不再轻佻,“嗯,你们两个果然是天才的武者。难怪太子府那么头痛。” “假以时日,你们必定可以晋级大宗师。” “可惜啊,你们自己嫌命长,自寻死路。” 他唠叨个不停。陈无忌与米雅都不理他,紧抿着嘴唇,暗咬牙关,身形随着武意的推进,飞掠到山本一夫的护体神光前,两柄长剑同时刺了进去。 近在眼前,陈无忌才发现山本一夫的护体真意像一个坚韧的大水泡,表面流转着耀眼的七彩奇光,让里面的山本一夫看起来身形扭曲,飘忽不定,异常诡秘。手中长剑刺在这个水泡上,尽管自己拼命地催发阳极真火,却还是像插在一个极其粘稠的泥潭中,无法寸进,也无法使出力量。 米雅也是同样的困境,俏脸涨得通红,性感的红唇都快要滴出血来,长剑上的寒光闪烁不停,也是光华黯淡,无力发作。 山本一夫嘿嘿一笑,快如鬼魅地伸出手指在两人停滞不前的剑尖上各点了一下。 陈无忌只感到一股大力从剑身上传来,震得手臂发麻。下一刻,他就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他连忙调动全身的武意来恢复平衡,仍然摔出了十几丈远。 米雅毕竟比他功力深厚,弹出几丈远后,在半空中腰身一拧,像个飞天的仙女,姿态优美,衣袂飘飘,立即又飞身一剑插入山本一夫的护体神光中。 陈无忌眼中一热,低吼了一声,两脚用力蹬地,身体飞出去,冲力更胜刚才一倍,同样去而复返,再次一剑插入山本一夫的那个神光流转的水泡中。 山本一夫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水泡上的奇异光芒骤然加速流转。陈无忌觉得眼前一花,如置身一个奇幻空间。但他只是恍惚了一个刹那,立即惊讶地发现所看到的景象变得缓慢无比。 山本一夫改变了护体武意的远转方式,他的面孔在水泡中变得清晰起来。陈无忌甚至看见他的嘴角正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斜着上扬。 夜空中的雪花重新开始下落,慢慢的,慢慢的,一寸一寸地飘落。这缓慢的速度,陈无忌甚至能分辨出每一朵雪花的不同之处。 米雅往下飞刺的身形也被定格在半空,凤目圆睁,像是被冰冻住成为雕像。陈无忌却可看见她鬓角的发丝在慢而轻柔地飘动。 这就是大宗师的武功威力吗?可以让时间静止?陈无忌心里急得喷火,手上却发不出一丝劲力。他知道自己看起来肯定也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一动也不动。因为体内的真气运转都突然间慢了几百倍。这情形,就如同忽然之间发现自己身处恶梦中却无法醒来一样。 下一个瞬间,天地间的声音冲进他的耳朵里。山本一夫的狞笑声,米雅与自己的呼吸声,剑身震动的嗡嗡声,雪花在空气中碎裂的啪啪声,风从山上吹下来的呼呼声,甚至雪地深处不知名虫子的爬行声。突然敏锐了百倍的听觉让他耳朵里乱成一团,十分难受。 再下一个瞬间,眼前所有的景象骤然加快了远转速度。陈无忌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山本一夫猛然震碎他的护体神光,水泡爆炸,当中蕴藏的武道之意尽数打在陈无忌与米雅的身上。 两人几乎同时被弹飞。陈无忌眼前一黑,身上的护体武意即使强如阳极真火,也被狂暴地击穿,u看书.ukans 一息间像是受到了上百人的同时攻击,上百双手掌拍在他的头部,上百双大脚踩在他的胸口。 陈无忌昏头转向地飞了出去,一直飞出去几十丈,撞到对面山谷的岩壁上在停下来。后背震碎了山石,反弹之力推得他头重脚轻地倒在山下的雪地上。 陈无忌摇晃着脑袋,极力睁大眼睛,总算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但嗓子一甜,一口黑色的淤血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喷上来。他哇地吐在身下泛着银光的白雪上。 抬头大口喘着气,他看见米雅落在身边不远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看情形比他好上一点点,但也绝对不好受。 山本一夫站在原地,面上笑意淡淡,肥胖的身材此刻显得高大伟岸,尽显大宗师风范。 陈无忌与米雅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有灵犀,异口同声说道:“分头走!” 既然不敌,当然走为上策。他们两个已经是大宗师以下的佼佼者,即使山本一夫实力强大,也不可能同时去对付分开了的他们。总会有一个人能逃出生天。 两人说到做到,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奋起余力,闪电般飞驰而去。 陈无忌想着自己身为太子府头号公敌,山本一夫为了邀功一定会先来追自己。那么以米雅神出鬼没的身法,肯定能安然逃出去。 不料,山本一夫看着分头飞逝的两人,嘴角边荡漾起猥琐的淫笑。脚尖点地,竟然是先朝着米雅追去! 第188章 生死胜负皆难料 陈无忌回头看见山本一夫舍弃自己,紧追米雅不舍。 他不禁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轻烟般缥缈的山本一夫大喊:“王八蛋,怎么不来追我啊!” “你们太子不是要抓我吗?来追我啊!” 远远传来山本一夫飘忽的笑声与话语,“嘿嘿嘿,你自有太子府的人对付。老夫先将这个白白嫩嫩的女娃子抓住玩个痛快。” 夜空中随即又传来米雅愤怒的长啸,显示出她还没有被追上,但也压力倍增,危机迫在眉睫,连骂人的空暇都没有了,只能一边提高身法,一边用啸声来发泄内心的愤怒。 陈无忌气得直跺脚,以他的脚力,这时不理不管径直离去,就算还有长白国太子府的人拦截他,他也有信心轻易脱身。 可是真的能不管米雅的安危了吗?只要山本一夫追上她,就算她是宗师巅峰的强者,一对一单挑大宗师也毫无胜算啊。若是被山本一夫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抓住,岂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无忌很快就作出了决定,一咬牙,朝着米雅与山本一夫消失的方向飞掠追去。 他疯狂地燃烧着气海里的武道之意,又不要命地催动真气填补。简直像是飞翔起来一样,良久才用身体踮一下地借力,速度非常快。 他追赶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又看见了米雅与山本一夫的身影。风雪已经停止了,月色下,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在山岭上飞驰。米雅施展着飘渺不定的身法,轻盈而诡秘,一次又一次躲过山本一夫的魔爪。但山本一夫看起来轻松得多,似乎是采用猫戏老鼠的方法,要令米雅活活累得半死,再无反抗之力。 陈无忌愤怒地挥动手中长剑,斩碎了山头的一蓬积雪。加快了速度,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逐那两条如像幻影的人形。 似乎是感应到陈无忌的追踪,米雅身形一偏,往山谷下俯冲。 陈无忌先是一愣,这不是陷自己于绝地吗?他目光急转,视线掠过山顶以及山麓的皑皑白雪。心头雪亮,立时明白了米雅的用意。 他随即也调转了方向,不再追着下去,往山顶急奔。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米雅开始险象环生,山本一夫似乎也知道了陈无忌的到来,加强了攻势。大宗师的掌影大如山岳,一下又一下砸下来,米雅步法不停变换,缩地成寸,才堪堪地一次又一次避开。 陈无忌来到山巅处,运气全身气力,毫不犹豫地一剑斩下。惊天动地的龙吟声中,满山积雪震动,继而滚滚而下。 雪崩了。 此地的雪山有万年积雪,不知道堆积了几多重,突然间崩溃,犹如大海巨浪,一浪推一浪,潮涌不息,气势也越来越可怕。纵然你身居武林之巅,在天地之力面前也渺小如沧海一粟。 陈无忌也被暴雪拉扯着往下跌去,但他早有准备,迅速抽身飞起,脚踏飞雪,像个弄潮儿一样,随着滚滚大雪奔流而下。 山本一夫见到群山震动,那狂暴不休的雪崩真个好像泥沙俱下,转眼间足以将整个山谷填平。他终于勃然变色,立即向上飞升,以他的功力都没把握在大雪落下前逃离山谷,更不敢直接抵挡这兜头打下的千钧之力。 米雅是何等的心思玲珑之辈,马上转过身来,一剑出如惊鸿,剑气飞掠如燎原大火,漫天都是她的杀气。 山本一夫即使有大宗师的境界,也不可对此视如不见。他双掌连出,武意震荡,接连拍碎米雅的剑意,身子犹在拔高。 米雅不依不饶,阴极圣水不要钱似的泼洒出去,快到了极点,已经分不出哪一个是她的剑光,哪一个是她的真身。她是赌上了同归于尽的心态,出于对山本一夫言语不逊的忿恨,她凭着这一点还击之力,展现了大无畏的气魄。 山本一夫终究被她发疯似的攻势阻滞了一会,转身相斗。米雅穷尽了宗师巅峰的所有实力,勉强抵住了片刻的缠斗。 但这片刻时间已经足够让崩落的雪冲到跟前,飞扬的雪粒打过来,两人都不由自主地陷在雪潮中,被巨大的力量推着走。 陈无忌飞掠在白雪上,半路解开了自己长长的缠腰带,一端紧紧系在剑柄上。远远看见米雅已经力竭难支,大手一挥,长剑拖着长带望着米雅斜斜地飞去。 “抓住它!”他大喊着,同时在虚空中脚踏连环,双拳连续不停轰出。 天地无用。怒火冲天拳法最强的第三式。 他体内的阳极真火全数化为拳意,爆发出来的火焰金光照亮了整个山谷,可与明月争辉。 山本一夫也不得不动用十成十的功力与他对了一拳,两人都受到巨力反噬。山本一夫半个身子都在雪潮里,受力后陷得更深。又有一股大雪暴扑向他的脑袋,瞬间将他覆盖,任他是力大无穷的大宗师也挣扎不出,埋在滚滚涌动的大雪中不知道被推向何处了。 那边厢的米雅尚有余力,一把抓住掠过身边的长带,借助长剑飞逝的力量,轻轻将身子从白雪中抽出来。双目余光瞥见陈无忌力尽落地,掉到奔涌的大雪里,只剩下双手与头还露出来,正乱舞着手臂。 她不假思索,脚尖一点飞雪,手腕一转,长带上的长剑灵活调转方向,朝着陈无忌飞去。uu看书.uknhucm 陈无忌也是命不该绝,尽管仓促间武意还来不及提炼出来,真气却已经开始运转,眼明手快,抓住了米雅跑过来的长剑。又幸好这只是把在路上随便买的普通铁剑,剑刃并不锋利,没有割伤他的手掌。 米雅逆流而上,拖着长带往山顶急奔。幸而她功力深厚,还可施展如此奇妙的身法。在她的拖曳下,陈无忌终于脱身而出。 陈无忌顿感身上一松,跌跌撞撞地借助真气的流转,运行一些粗浅的轻身功夫,减轻米雅的压力。 两人一前一后,磕磕碰碰中总算有惊无险,在快到山顶处找了一块光秃秃的岩石落脚。互相对视一眼,都有死里逃生的慨叹。 这场陈无忌引起的巨大雪崩持续了一个时辰才平静下来。原先有十里长三里宽的山谷完全被积雪填平了,山本一夫也没了踪影,不知道被埋在哪一个角落了。 “真是一个刺激的除夕夜啊。”陈无忌叹道。 “比放烟花壮观多了。”米雅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劫后重生让互相之间的敌意完全消除了,两颗心不知不觉间在靠近。但他们知道这种程度的灾害还不足以对大宗师造成致命的打击。说不定下一刻山本一夫就会从雪堆里蹦出来。而且如此大的动静,肯定会引来太子府的人察看。 两人恢复了一些气力后,赶紧动身,互相搀扶着消失在雪夜深处。 第189章 京城巨变 自那夜的惊险追杀后,陈无忌与米雅多次易容张装,昼伏夜出,小心翼翼地掩藏行踪。一路有惊无险,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总算安然回到夏朝的燕州境内。 这天,两人来到燕州北面的望北镇。这里离大夏边关有六十里远,乃是一处交通要道,人烟繁华。与北地的冷清大是不同。米雅已经改装成一个翩翩佳公子,与恢复了真容的陈无忌在路边找了一间饭店,叫了些饭菜。 脱离险境,两人都有些放松,一边吃喝,一边闲聊。说一些水火武意修行的要点。那夜与大宗师山本一夫进行了惊心动魄的一战,两人在武道上的感悟更上一层楼。隐隐觉得互相之间的武意有一种互补作用,阳极真火与阴极圣水,不但名字对称,就连属性都是相辅相成。阴阳二气,其锋天下难挡。只是两人都是刚入门,诸多妙处还领会不到。因此交谈的是大家在修行上的一些浅薄心得。 两人正说着话,有三五个意气风发的武者走了进来。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朝气蓬勃,服饰不一,一坐下就大声吆喝着叫店小二上酒。 陈无忌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居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熟人。那人也看到了他,脸上泛起不可思议的表情,踌躇着要不要过来。 陈无忌微笑着点点头,他才松了口气,和同伴说了一声,提着剑洒脱地走过来。 陈无忌示意他坐下,“卢师弟,好久不见。” 那人正是青云观的暗卫,与陈无忌一起闯过南宫家遗忘之地的卢上月。他先认真打量着从容不迫的米雅,目光惊疑不定。然后才回答陈无忌,“无忌师兄,想不到在这里会遇到你。” 米雅淡定而优雅地小口喝着热茶,对他们两人之间的交谈置之不理。陈无忌也没有忙着介绍她,对卢上月问道:“卢师弟,你怎么跑燕州来了?” 卢上月收回凝视着米雅的目光,似乎心中有数,也没发问,只是答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无忌师兄是从北边刚回来吗?” 陈无忌道:“不错。正想向卢师弟打听一下目前的情况。” 卢上月隶属青云观的云海,自然消息灵通,微微颔首道:“难怪。无忌师兄有所不知,你在北边滞留的这段时间,大夏可是天翻地覆啊。” 陈无忌有些吃惊,连忙请教。 卢上月清清嗓子,低声说道:“那日无忌师兄被神秘人掳走,天火山庄的傲大小姐传讯八大派,引得各派震动。” “一时间各派精锐纷纷赶赴北疆,尤其是你大师姐毛英奇,愤怒不已,亲率三百龙隐,就要杀入长白国要人。” “朝廷也为之骚然,天威府竭力弹压各派,方青将军亲自发函到长白国太子府询问。但是那边的回复是与他们无关。” “天威府不敢引起两国纷争,勒令各派不得妄动。但是我们八大派都偷偷的派出了暗卫潜入长白国。” “故此你在北地的种种事迹,我们都有所耳闻。在知道你到了极北之地,成功进入雪山老祖门下后,大家才将人马后撤。” 说道这里,卢上月的脸上也有艳羡之色,“无忌师兄天赋过人,无论去到哪都有气运加身啊。” 陈无忌笑道:“侥幸而已。” 卢上月又道:“我还以为无忌师兄会在大雪山修行一段时间呢。虽然非我族类,但大雪山到底也是一处屹立在武道巅峰的武林圣地。无忌师兄以大夏人的身份进去,确是难得的奇遇。” 陈无忌摆手道:“奇遇倒是奇遇,就是那个地方我呆不惯,太过冷清了。还是中原的生活比较好。你们墨浅衣师姐还好吗?” 卢上月目光一凝,郑重地答道:“墨师姐眼下在京城,杂事缠身,一言难尽啊。” 陈无忌大奇,“怎么了?京城里出了什么事?” 卢上月四处看了看,见到和他一起进来的武者正在高高兴兴地喝酒吃肉,并没有留意他这边。他这才将声音压得更低,“朝廷出大事了。” 见他这么紧张兮兮,陈无忌侧了侧身子,探首过去细听。米雅见了他们这副模样,也停下手上的动作,开始留神聆听。 “万贵妃小产了。”卢上月飞快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陈无忌脱口而出。万贵妃是夏皇最宠爱的妃子,她肚里的龙种涉及到夏朝立储君这样的大事,怎么会出了这样的纰漏。陈无忌可以想象得到夏皇是如何震怒,朝廷各派是如何惶惶不安。 这果然是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卢上月继续说道:“皇上龙颜大怒,当场杖毙贵妃身边的宫女三十人。又怀疑是有人下毒,因此调动了天威府的青龙营、朱雀营在宫中进行大搜查,事情越闹越大。现在不但后宫中人人自危,朝廷大臣难以自保,天威府还将这把火烧到了各大派身上。” 陈无忌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宫闱之事影响十分深远,常常会导致各方势力的大洗牌。说是震动天下也不会过。 卢上月看着嘴角轻轻冷笑的米雅,“按说我不该过问无忌师兄的事,但看这位兄台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想必不是普通人吧?” 陈无忌道:“你们既然有人手进入了长白国,也应该查到那天掳走我的人是谁了吧?” 卢上月点点头,“嗯,我们已经知道那个人就是西域的炎教圣女,而且根据后面的情报,她还和无忌师兄一起去了极北之地,在大雪山上闯关。” 陈无忌道:“不错。你眼前的这位就是圣女大人了。”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卢上月还是面带惊容,失声道:“久闻圣女貌若天仙,如今化为男身同样让人过目不忘,真是名不虚传啊。” 陈无忌道:“你不要声张。她现在对我们大夏没恶意,很快就会回西域了。” 卢上月忽然笑道:“圣女要是想借道回西域,大可露出真容,无须如此谨慎行事。” 米雅大感奇怪,“何出此言,你们不是对我恨之入骨吗?” 卢上月道:“如果是两个月前,那自然人人都想将你除之而后快。但在当前的形势,天威府若是见到你,只会恭送你出境,不敢动你分毫。” 陈无忌也觉意外,问道:“不会吧。究竟是何原因。” 卢上月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去年年底皇上还有西征之心,但是后来奇变迭生,先是无忌师兄挫败长白国太子,两国联姻失败。我们大夏借不到兵,再谈什么西征就已经力不从心了。” “到了万贵妃不幸失却龙种,皇上更是一门心思放在为她追责上,哪还有半点雄心。” “更重要的是,最近长白国诸多借口,蠢蠢欲动。大有南下之意。” “这不,北面已经开始调动军队,就连八大派也要抽调武者前往塞北关。我们青云观就在燕州隔壁,已经先来一步了。” 陈无忌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见到卢上月等人出现在飞雪城的地头,原来是奉命去协助边军守关。 卢上月道:“大夏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北人又有了不臣之心。哪还顾得上西域啊,说不定还要借助西域的力量呢。所以圣女就算是大摇大摆地离开,也无人敢拦。” 米雅嘿嘿笑道:“你们的皇帝也太好笑了,为了个没出世的孩子就搞得天翻地覆,大臣不安,诸将猜疑。可笑啊,可笑。” 陈无忌忙止住她,“别说了。你们这些蛮族懂个屁啊。” 米雅大怒,“你再说一遍,谁是蛮族?” 陈无忌忙低下头,小声道:“我错了。我是蛮族。我的姑奶奶哟,小声点。” 米雅也意识到不能引起人注意,当即狠狠白了一眼陈无忌,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 卢上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先是惊讶万分,后来眼神就变得非常玩味。 陈无忌轻咳两声,恢复了他潇洒的神态,“卢师弟,这么说来,目前八大派的守边任务是从西边换成了北边?我木龙山的人到了没?” 卢上月道:“守边的命令刚发布不久,木龙山的师兄弟们还没到。” “不过,现在很多门派都聚集在京城,真要赶来这里还是挺快的。” 陈无忌道:“这么说来,我大师姐也在京城?” 卢上月道:“不止你大师姐,各大派的暗卫头领都到了京城,协助天威府搜查万贵妃一事。” “说起来,最近好像有些风声漏出,感觉就要水落石出了,风起云涌,说不定明天就有惊心动魄的大变化。” 看见陈无忌默默不语,沉思到出神。他又问道:“无忌师兄,你现在有何打算?” 陈无忌沉吟道:“我觉得还是要去一趟京城。” 卢上月叹道:“本来我想劝你直接回木龙山的,京城现在的水太深了,是非之地,我怕你会有大麻烦。但我也听说朝廷中有不少人怪罪你破坏了与长白国的联姻,你不去给个交代也是难以收拾。” 说着他突发奇想,“要不师兄你改头换面,偷偷的回去越州,装作还在大雪山苦修就好了。” 陈无忌笑道:“卢师弟真是为我着想,只是我回来的时候在长白国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天威府应该也得到了消息。” 卢上月道:“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不过无忌师兄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陈无忌拱拱手,对卢上月带来这么重要的情报再次表示感谢。卢上月也识趣地起身告辞。 陈无忌与米雅结账离开,慢慢走出人来人往的小镇。 有种伤感的气氛在蔓延。陈无忌道:“圣女大人,你有何打算?” 米雅淡淡地说道:“宫渺她们应该一早回了西域。你们中原现在乱糟糟的,不知道玉门关那边会不会也有变故,我还是尽快回去比较好。” 陈无忌停住脚步,强颜欢笑,“圣女既回西域,我又要上京,不如,就此别过吧?” 米雅看着他的双眼,眼神复杂,“也好。” 陈无忌叹道:“相见时难别亦难,此地一为别,何日再相会?” 毕竟是共过患难,面对过生死抉择。两人在回程中相处得甚是愉快,犹如多年故交。一朝分别,难免有不舍之心。 米雅噗嗤笑道:“真受不了你们中原人,一言不合就吟诗作对。太酸了,太酸了。别想太多,听天由命就好了。” 说罢挥挥手,她竟然先行一步,飘然走远。虽然身着男装,走动之间也大有魅力。 望着她的背影,陈无忌想起一事,急声疾呼,“圣女大人,你不会真的在我身上下了蛊吧?” 米雅头也不回,uu看书ww.kns轻笑声隐隐传来,“傻子!” 陈无忌呆立半晌,米雅的身影都消失好久了,他才慢慢挪动脚步,朝着京城进发。 晓行夜宿,非至一日。在天宝十一年三月初九,陈无忌终于再次来到京城。 高城华屋,万象更新。这个夏朝的首善之区一如既往的繁华。街上摩肩接踵的人们神情漠然,看不出他们的生活有什么改变。也许平凡人的幸福比高高在上的精英们更安稳吧。 陈无忌直接去了木龙山在京城的驻地木龙园。守在门口的门派弟子是与他颇有交情的欧大勇,这个憨厚的精英弟子一见到他,顿时喜出望外,来不及寒暄,先领了他进门。 大师姐毛英奇外出办事未回。陈无忌直接去拜见了本门的大宗师昊极真人。 昊极真人上下打量着他,甚是欣慰。以他的眼光自是看出陈无忌在武道修行上进步极大。 但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欧大勇又进来通报,天威府的人来了。 天威府两大副将时无双与青琅联袂而来,可见对陈无忌的重视。他们对昊极真人行了应有的礼数后,时无双第一句话就是,“真人莫怪。我们要将陈无忌带走!” 昊极真人面色一沉,“你们天威府的消息倒是灵通,无忌凳子还没坐热,你们就到了。他还没和长辈请安就要被你们带走了吗?难道我们木龙山什么薄面都没有了?” 第190章 最易变却故人心 大宗师发火,非同小可。时无双也不得不换上更委婉的语气,“啊,昊极真人,请勿误会。实在是君命难违。” 风姿绰约的青琅也笑着说道:“真人息怒,无忌小师弟天纵奇才,我们爱护还来不及,不会伤害他的。只是请他过去问几句话。”许久不见,她的风韵更胜以往,成熟女子的风情大放艳光,饱人眼福。 陈无忌观言察色,见到大家陷入僵局,赶忙出来打圆场,“师祖,天威府终究也是皇上的臣子,我们何必令他们为难?就让徒孙随他们走一趟吧。” 昊极真人暗暗叹息,也知如今的形势下朝廷对门派起了猜忌之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板着脸哼了声,“也罢。你就走一趟。天子脚下,量他们也不敢乱来。” 时无双和青琅连忙谢过,朝陈无忌打了个眼色,领着他出门,径自往城南而去。 到了天威府,陈无忌被带到一间僻静的房间里。将军方青早就在那等着他,天威府三大巨头围着他,目光灼灼。纵然他心大如斗,见了这阵仗也不由得心里打鼓,忐忑不安。 方青笑吟吟地说道:“几个月不见,陈小友风采更盛,真是少年出英雄。” 陈无忌哂笑着客气几句,干脆放开心怀,自己先将在北地的遭遇细细说了一遍。方青特别追问了他与长白国太子府的过节。这其中很多情况都被时无双知悉的,陈无忌也无法隐瞒,只是说了些在孤岛上的情况。 青琅就比较关心他与炎教圣女之间的细节。陈无忌面不改色,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来说,一再强调他与米雅只是互相利用。 时无双则对他在大雪山上的遭遇很感兴趣,陈无忌只说了个大概,汇报了自己观察到的大雪山的武者实力。至于大雪山的武功传承方面,他含糊其辞一笔带过。这种涉及到个人的武道修行,他不愿意说,时无双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三人又交叉盘问了好一会,印证了不少细节。陈无忌对答如流,态度又端正。总体而言他们还是满意的。 最后,方青说道:“陈小友往返敌国,带回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与炎教圣女的一些纠葛,说不定就是来日的善缘。放心,这所有一切,我都会向上汇报。不过,眼下京城的情况,相信陈小友也有所耳闻。因此,在朝廷的处理下达之前,还要委屈陈小友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好嘛,这是把自己软禁起来了。陈无忌暗自腹诽。不过对比上一次的蹲黑牢,这次好歹还是个有床铺的单间。待遇大大提高了。他便挤出几分笑容,“好的。这里够清静,实在是太好了。” 青琅笑道:“少年多风流,你真耐得住寂寞?要不要我为你安排几个红颜知己进来陪陪你?” 陈无忌打蛇随棍上,不迭地点头,“还有这福利?那可太好了?你安排吧,多多益善!” 青琅呸了一口,“试探你两句就露出狐狸尾巴了。想得美!”她似怒还嗔,成熟女子的风韵勾魂摄魄。陈无忌看得眼睛都直了。本想着调笑她几句,但是还有方青与时无双在场,他总算有几分清醒,不敢失了分寸,讪讪笑着不说话。 方青与时无双对视一眼,发出男人都懂的笑声,扬长而去。青琅目光如刀,狠狠刮了陈无忌两下,也施施然走了。 陈无忌望着砰一声关上的房门,紧闭着的窗户,昏暗的灯火,叹了口气,和衣躺在床上,怔怔地发了一会呆。觉得身心疲惫,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半夜时分吧。外面一片安静,房门咿呀一声被人打开。朱雀营校尉邝化领着一个全身隐藏在黑色斗篷里的人走进来。 陈无忌惊醒过来,霍地起身,看清来人是邝化后才松弛下来,打了个呵欠,“邝大人,这么有雅兴啊?” 邝化目露精光,精神奕奕,看样子从南宫家遗忘之地回来后,他的武道境界更上一层楼,即使还没有进入宗师巅峰境界也为时不远矣。 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朝那个默不作声的来客打了个眼色,一句话都没有说,慢慢地退了出去,将房门重新关上。 陈无忌狐疑地盯着这个夜里的不速之客。那人轻挪莲步,走到桌子旁坐下来,缓缓掀开斗篷,露出一张貌比天仙的俏脸。 “是你!”陈无忌失声惊呼,又赶紧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芳华绝代的夏朝三公主方念璇。昏黄的烛火下,她的面容显得比以前清瘦了几分,眉宇间也有一丝忧郁的气息。 她明眸一转,轻启皓齿,“怎么?不欢迎吗?” 陈无忌走过去坐下,与她面对面,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哪敢。只是想不到你会来而已。” 方念璇道:“我拜托了不少人才进来的,就长话短说了。” “先谢谢你在长白国的围猎上赢了那个太子。但是连累你受苦了。” 陈无忌大手一挥,“举手之劳。最主要是我也看他不顺眼。长得像个猪头一样,不揍他一顿我浑身难受。” 方念璇掩嘴轻笑,“好啦。现在长白国就差亮起旗号造反了。父皇也不会再提联姻之事了。” 陈无忌道:“那就好。北地寒冷,你一定住不惯的。” 方念璇神色一黯,“我的事情是解决了,可惜万贵妃又出事了。搞得到处鸡飞狗跳,我那两个哥哥都撕破脸皮了。” 陈无忌道:“这和两位皇子又有什么关系啊?” 方念璇道:“唉,我大哥与二哥互相指责对方干涉后宫,暗算万贵妃肚里的龙种。父皇怒不可遏,处斩了不少人,弄得人心惶惶。” “也不知道我那两个哥哥打的是什么算盘,搞得天下大乱。” 对皇室之事,陈无忌也不好多说,一时间相对无言。方念璇凝望着他,心里忽然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眼前的陈无忌与以前大为不同,隐隐有一种隔膜横在两人之间。 这个念头一生起,就如野火蔓延,怎么都救不回来。方念璇顿时觉得意味索然,有些想说的话也不想说了。沉默半晌,她忽地起身,带动旁边的烛火猛烈摇动,差点熄灭。 陈无忌脱口而出,“公主要回去了吗?” 方念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嗯,我走了。”她将大大的斗篷立起来,藏起所有的表情,收起所有的心情,一股冰冷的气息在房间内涌起。 她快步走到房门前,抬手轻叩了三下。邝化马上将门打开,他显然想不到两人的谈话这么快结束了,脸上有些迷惑不解。他用眼神询问着陈无忌,陈无忌茫然地摇摇头。方念璇已经静静地走了出去。 邝化愕然对陈无忌张了张嘴,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立即又关上门,紧追方念璇而去。 陈无忌叹了口气,抬起双手揉了揉脸,怔怔地望着快要燃尽的烛火出神。他忽然想起孤身回去西域的米雅,不知道她走到哪里了呢! 在京城的另一边,木龙园里,同样有一盏烛火尚未入眠。 木龙山大师姐毛英奇坐在桌前,两根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着。她的腰肢笔直,丰腴的前胸隆起如山岭,烛光映照着她英气勃勃的脸庞,唇边的黑痣点缀出别样的性感。 欧大勇与张羽两个暗卫垂手站在一旁,听候差遣。 毛英奇轻启朱唇,“这么说来,无忌师弟刚来到京城就被天威府的人带走了?” 欧大勇答道:“是的,天威府两大副将上门,昊极真人也不好阻拦,加上无忌师兄自愿跟她们走了。” 毛英奇道:“一段时间没见,无忌师弟似乎比我想象中成熟稳重了很多。” 欧大勇道:“无忌师兄屡有奇遇,成长了不少。” 毛英奇道:“如今京城中龙蛇混杂,让他去天威府住上些日子利大于弊。皇帝老儿心乱如麻,应该不至于要降罪于他。他的事情我们先放一放。过几天我再想办法让天威府放人。” 欧大勇与张羽齐声应允。 毛英奇又道:“二王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张羽拱手道:“二王子与雷音寺联系密切,尤其是这几天,频繁地与他们的两位大宗师道恒和道常暗通款曲,不知道在策划些什么。” 毛英奇冷哼道:“蠢货一个,不足为惧。雷音寺的雷霆有什么变动。” 张羽道:“自从万贵妃的事爆发后,雷音寺的雷霆就和各派的暗卫保持着距离,根据我们的眼线,最近他们的人手调动频繁,好像是撤了不少人回宗门。但奇怪的是,京城里又出现了不少生面孔,暂时不知道是敌是友。” 毛英奇双眼射出寒光,“我们龙隐还有多少人在京城?” 张羽道:“大师姐早前带了三百人北上,如今都在京城中,加上原来的暗线等人手,目前总共有五百人可以随时调动。” 毛英奇沉吟道:“明早安排两百人出城,在城外候命。城里的三百人保持警觉,至少要保持两条的撤离路线是安全的。” 欧大勇大惊失色,“大师姐,京城的情况竟然恶化到如此地步了?” 毛英奇沉声道:“当今天下,只有我们木龙山与飞雪城是仅有一位大宗师存在。飞雪城又紧抱着万家的大腿。在京城中,我们木龙山其实最为势单力薄。” 欧大勇迟疑地说道:“目前叶潇瑶师伯与墨白师伯双双闭关,有望冲击大宗师境界成功。到时我们木龙山也有三位大宗师,情况会大有改善。” 毛英奇道:“这种事哪说得准,况且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们要多与红袖坊的繁花、凤凰谷的千鸟联系,互通有无。” 她又补充道:“还有,借着无忌师弟的关系,青云观的云海应该也没问题,可以多交流。至于天火山庄的火种,我会试着和傲长喜沟通,看看能不能结盟。” 张羽道:“大师姐坐筹帷幄,一定没问题的。” 毛英奇道:“现在的局势步步惊心,谁也不可放松大意。” 她又问道:“大王子那边可有异常?” 张羽道:“说来奇怪,大王子在皇上指责面前过一次二王子后,就再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天威府那边也非常沉寂,目前在暗地互相较劲的好像都是我们各派的暗卫,天威府的朱雀营只做些表面功夫。这就太过反常了。” 毛英奇道:“你说得对。朱雀营太安静了,让人感觉背后有可怕的阴谋。尤其是我看完了你们综合得来的情报后,u看书 .uukashu 我感觉到逆天盟也在蠢蠢欲动。” “一直以来,逆天盟都不敢在洛州地界犯事。虽说现在朝廷震动自顾不暇,他们趁机浑水摸鱼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天威府的沉默也大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再联想到无忌师弟说过,天威府中有人与逆天盟互相勾结。朱雀营的青琅到今天也没有给我们一个交代。我有理由相信,逆天盟参与进了万贵妃一案,还在京城里布了一个局。” 张羽道:“大师姐,那我们要不要抽调一些人手去追查一下逆天盟在京城的暗线?” 毛英奇道:“不。不要去动他们。静观其变,我始终觉得逆天盟不过是某个人的棋子。他们改变不了大局的。我们要放多一些人手关注天威府的行动。要特别留意大王子与天威府之间有没有异常的来往。” 张羽与欧大勇对望一眼,默默点头。 毛英奇继续说道:“这件事说白了就是两个王子之争。万贵妃失却龙种,最大的获益者就是他们两个。在朝野的压力下,老皇帝肯定要在他们两个当中挑一个人立为储君。但是老皇帝甘心么?他会选一个毒杀亲弟的王子为接班人吗?” 张羽鼓起勇气问道:“大师姐,你说下手毒杀万贵妃胎里龙种的人,是大王子还是二王子?” 毛英奇冷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世道,很快就要变了啊!” 第191章 命运之夜 快要天亮了毛英奇才睡下。她在木龙园里有一个独立的小院,昊极真人从不过问。 这一觉就睡到了午后时分。有弟子进来通报,天威府送来了一张请柬。毛英奇暗暗纳闷,接过来一看,却见上面写着青琅将军邀请她于酉时在怡春楼一聚。 怡春楼是京城里规模最大最豪华的青楼。这个聚会地点倒是有些微妙。 毛英奇正沉吟着,青云观的墨浅衣来了。 墨浅衣仍然是一身道姑装扮,体形比之前消瘦,平添了几分仙风道骨。 毛英奇笑道:“稀客啊。” 墨浅衣打了个哈哈,“是有段时间不来拜访毛师姐了。” 毛英奇道:“请坐。想喝什么茶?毛尖还是大红袍?” 墨浅衣摆摆手,“不必客气。我是想着毛师姐也应该收到了青琅将军的请柬。所以来打个招呼,呆会搭个伴。” 毛英奇哑然失笑,“原来如此。不知道墨师妹是否了解青琅将军今晚是何用意?” 墨浅衣摇头,“事出突然,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说着话锋一转,“会不会与无忌师弟有关?我听说他被关在天威府里了。” 毛英奇道:“我师弟的事,与我木龙山协商就是了。没必要惊扰你们。” 墨浅衣语气里多了些关切,“无忌师弟应无大碍吧?那日我收到卢上月的传讯,说遇到了无忌师弟北归。我便想着叫他不要来京城的。可惜没拦住。” 毛英奇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必要。就让他去天威府住一段时间呗,杀杀他的野性。”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弟子又来禀报,凤凰谷的沐栩和红袖坊的花如玉也上门来了。 花如玉在“大夏之光”争霸赛中没有进入前三,那是因为她遇上了横空出世的陈无忌,总体来说她的表现算是十分出色。回去以后,掌门舞月莘有心栽培她,将红袖坊的暗卫组织繁花交给她来掌管。 从这个角度来说,此刻坐在房间里的这四个女子,样貌姿色固然是上上之选,掌握的权势也是江湖的半边天了。 明眸善睐的花如玉少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多了许多活泼气息,比以前随和多了。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无忌师兄还没从天威府回来吗?” 沐栩也说道:“无忌师兄这回可是二进宫了啊。” 毛英奇叹道:“我这个师弟是走了狗屎运吗?这么多美女关心着他。” 花如玉粉腮飘红,“我就是好奇,那家伙好像去到哪都要惹得鸡飞狗跳。” 墨浅衣道:“这话倒是不错。所以啊,把他关在天威府是好事,还天下太平。” 沐栩掩嘴笑道:“想必几位都收到了青琅大人的邀请了吧。今晚去的地方,有个人与无忌师兄也是关系匪浅哦。” 花如玉到底是刚接管繁花不久,对以前的江湖逸闻了解不多,好奇地追问,“啊,是谁啊?” 沐栩道:“就是如今的京城第一花魁饭姑娘啊!” 毛英奇道:“这倒是真的。这位饭姑娘以前是越州第一歌姬,在桂花城里名动一时,我和无忌都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她来京城后,轻易就闯出了又一番名号。” 墨浅衣皱眉道:“这个饭姑娘不简单啊。这个月她风头太盛,我一时好奇,叫云海去查了她的底细。结果只查到她在桂花城出现为止。她在桂花城之前的踪迹一点都查不到,就好像她这个人是凭空出现一样。” 毛英奇也严肃起来,“我们龙隐也一直留意着她的。我怀疑她与逆天盟有关系,但是监视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她的可疑之处。” 她又补充道:“大家都知道,目前暗流涌动,变数太多。对这样的人只能静观其变。我们几大派的暗卫应该要加强联系,将重心放在朝廷那边。” 墨浅衣颔首道:“不错,我今天来也正有结盟之意。” 沐栩和花如玉也大表赞同。四人都是门派精英中的精英,雷厉风行,当即敲定了互相结盟的初步计划。 沐栩有些感叹,“可惜鸡妹这家伙不爱管事,天火山庄的火种由他二哥掌管,我们和他不太熟,不然再拉多一个盟友,胜算也大很多。” 毛英奇道:“天火山庄和苍松书院都不必太过担心。我会想办法和他们沟通。” 其余三女闻言点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结伴往怡春楼去了。 怡春楼在京城西市,是一处宽阔的庭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这时已经点亮了红灯楼,华光溢彩,映照出一片梦幻之境。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晚的怡春楼被朱雀营包了下来。没有了莺莺燕燕的粉红之声,从门口到庭院,到处站立着全副武装的天威府士兵,一片肃杀的气氛,将脂粉味极浓的销魂窟变成了枕戈待旦的铁血大营。 见到这副阵仗,毛英奇等人都露出了深思。 青琅已经在楼上等着她们。她脱下了戎装,换上了一袭清荷色长裙,像个干练的居家女子。 毛英奇等人走入大厅,才发现天火山庄掌管火种的傲长喜、苍松书院掌管暗册的箫依、飞雪城掌管雪暴的崔长河、雷音寺掌管雷霆的明海都已经到了。 青琅走到主位上坐下,笑吟吟说道:“大家真够赏面,酉时没到就人齐了。” 众人客气道:“青琅大人有请,当然是有多快来多快。” 青琅道:“哈哈,太客气了。那就先喝一会酒吧。来人。” 十几个美貌婢女排列成行,有条不紊地端来酒水和小菜,穿花蝴蝶一般。 青琅道:“诸位可知今晚的宴会为何要选在此处?” 飞雪城的崔长河是个粗壮的汉子,他故作粗豪地说道:“青琅大人是想带我们来见识一下这大夏第一销金窟吧!” 青琅飞了他一眼,“诸位都是门派精英中的精英,对这里只怕比我还熟。” 顿了一顿,又道:“这里的青竹酒甘醇可口,回味无穷,是天下难得的佳酿。京城里独此一家。我饮过一次后久久难忘,故此假公济私,想在今晚与诸位共谋一醉。” “当然咯。除此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这里有我大夏第一歌姬。美人名曲送酒,人间第一乐事啊。来人,传饭姑娘。” 众人点头称善,纷纷夸赞青琅够品味。喧嚣声直到饭姑娘走进来才刹时间静下来。 饭姑娘穿着一套华丽的白色衣裙,面上化了一点淡妆,艳而不俗,柳眉杏目,精神抖擞,发鬓上斜插着一朵红白相间的牡丹花,更显生气。 毛英奇也多时没见过她,再度重逢,心内也暗叹这女子气质上乘,身处青楼却有着不染污泥的高雅。 饭姑娘团团作了一揖,也不言语,站在大厅中央,张口清唱了一段歌曲。歌声清越,有月色之迷人,松涛之气势。 众人拍烂手掌,大呼不虚此行。青琅高声道:“命人奏乐!上酒菜!” 怡春楼的乐师们哪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各种乐器吹吹打打,烘托着饭姑娘的歌声。其他的婢女又流水一般端来酒菜。 仙乐飘飘,美酒佳肴。在座的门派精英无不放下疑虑,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酒过三巡,青琅冷眼看着席间,忽然轻拍手掌,乐曲立即停下。 青琅再挥一挥手,那些乐师、婢女徐徐退下。大厅内气氛为之一变,众人面面相觑。 青琅唤住转身欲走的饭姑娘,“饭姑娘,且留步。” 饭姑娘一脸讶然,却也停下了脚步。青琅又道:“饭姑娘唱得也累了。不妨坐下。” 饭姑娘淡淡地扫了一眼,默默地在席末找了个空位坐下。 毛英奇心想戏肉来了,精神一振,没有半分醉态,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静静等着青琅的下文分解。 青琅叹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忽然想到皇上在宫中忧国忧民,为了王子之事愁得觉都睡不好。这顿饭我就觉得没滋味了。” “半路喊停,大家不介意吧?” 八个门派精英你眼望我眼,一言不发。饭姑娘更是垂着头,怔怔地望着案几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琅又道:“自从召集你们进京协助我府查案后,还没有问过你们,可有查到些什么?” 言下之意指的是万贵妃流产的惊天丑闻。 毛英奇老神在在,并没有答腔,其他人也面露踌躇,谁也不肯先开口。 青琅的面色渐渐冷下来,指着雷音寺的明海问道:“你们雷音寺应该知道很多事情吧?” 明海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长着一副愁苦之相,咧开嘴巴,他自己以为是在笑,别人看来却像是哭,“回禀青琅将军,我们雷音寺自然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毛英奇轻轻将空酒杯放回桌上,手掌在自己的大腿上轻拍。有那味了,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她忽地将目光投向垂首不语的饭姑娘,这种朝廷与门派的秘事,青琅为何要留她一个青楼女子在此旁听呢? 却听青琅轻笑道:“有何不能讲?你且说来听听。” 明海一挺胸膛,硬着头皮说道:“无论什么案子,所得利益最大者多数就是真凶。这么浅显的道理天威府不可能不懂。青琅将军你是在故意为难我们。” 青琅哼了一声,“那你们雷音寺觉得这件事里谁最得益?” 明海也豁了出去,大声道:“当然是大皇子!天下谁人不知,如果万贵妃诞下龙子,皇上必定将他立为储君。如今龙种早夭,册立大皇子为储君的呼声最高。万贵妃一事,多半和他脱不了关系!” 青琅还没开口,飞雪城的崔长河倒是先说话了,他厉声喝道:“明海,你好大胆。满嘴喷粪,胡说八道,妄议皇子,论罪当诛!” 明海却没有半点惊惧,反而面有讥色,“崔兄,何必如此作状?你们飞雪城一向紧抱万家大腿,现在万家有难,你们不正应该出点力气,为万家办办事么?” 崔长河气得颈粗面红,指着干瘦的明海,“你们雷音寺少扮清高,你们和二皇子走得还不够近吗?就差脱离天威府,直接做二皇子的私兵了!” 青琅抬手止住两人的争吵,目光在其余人等面上一扫而过,“哈哈哈,说什么八大门派同气连枝,我看你们也是狗咬狗。” 毛英奇肃然道:“青琅将军,你这就是一篙子打翻一船人了。况且刚才也是你让明海兄畅所欲言的,既然是议论朝廷之事,立场不同,有些言语过火也是在所难免。” “哦?”青琅看着她,“那你们手下的暗卫又查到了些什么?” 毛英奇同样看着她,uu看书 ww.uukansh 目光针锋相对,“我们查到什么不重要。你们朱雀营查到什么了才有意义。青琅将军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晚召集我们到此,就是为了看他们两个酒后发疯吗?” 青琅嘴角挂着冷笑,不再理会她,又将目光转回崔长河身上,“我想听听你们飞雪城的看法。” 崔长河瞪着旁边的明海,“我们飞雪城觉得贵妃一事,二皇子的嫌疑最大!” “那就有趣了。”青琅据案而问,“你们从何得来这个结论?” 崔长河也是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在乎了,:“我们飞雪城早就知道皇上有意将天威府交给大皇子掌管,大皇子最近也与天威府来往密切。试问大皇子受到如此重用,就算不是储君一样大权在握,何必做那自寻烦恼之事?只有二皇子要权没权,才会铤而走险。” 明海连声骂道:“你这是含血喷人,该诛九族的人是你!” “哈哈哈哈哈。”青琅仰天发出一阵狂笑。众人不解其意,都静下来看她。 青琅笑完,侧头望着窗外璀璨的灯火,像是在凝神听着什么。 毛英奇心里打鼓,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她望向墨浅衣、沐栩、花如玉等人,只见在座的门派暗卫执掌人都面色大变,就连那沉默了半天快要让人忘却的饭姑娘也在这时抬起头,嘴角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第192章 风云惊变 青琅忽然盯着明海冷冷地开口,“三年前,在你们河州,发生了一件惊天大案。” “一个村子的人尽数中毒而死。” “河州卫与你们雷音寺去调查后,发现是一个叫丁阳的人回来复仇。” “案情就不说了。最后你们雷音寺上报说已经将这个丁阳诛杀。” 明海的脸色惊疑不定,“确有此事。那个丁阳还是逆天盟余孽,我们雷音寺自然是得而诛之。” 青琅道:“是么?丁阳真的死了吗?” 明海面色铁青,大声道:“当然是死了!” 青琅斜视着他,眼神中光芒闪动,嘴里却在叫另一个人,“饭姑娘。” 饭姑娘盈盈站起,看着明海说道:“今年二月初三,有人在京城里见到过这个丁阳。” 明海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青琅泛起奇异的笑容,“是这个人不可能出现,还是这个人不可能被人看见?” 明海面色灰败,紧握着拳头,身上的武道之意下意识地放射出来,大厅内的灯火随之明灭不定。 青琅从容地看着他,眼里的捉弄之色更浓。 毛英奇提高了警觉,目光在明海和饭姑娘身上来回转动。心头涌起无限疑问,这饭姑娘到底是何来历,看她与青琅的对答,难道她是朱雀营的暗线?那明海又是怎么回事?竟然隐隐流露出与天威府对抗之意,难道雷音寺真的卷入了这场风波里? 她后面的这个疑问很快就被青琅解开了。 青琅淡淡地看着众人,不疾不徐地说道:“二月初五,贵妃的华清宫有三个太监因病死去,有两个太监请假出宫省亲。有五个宫女被贵妃责罚,其中两个逐出皇宫,另外三个调去其他嫔妃处。” “二月初六,因为华清宫人手不足,皇后从自己的寝宫中抽调四个太监,六个宫女,去照顾大腹便便的贵妃娘娘。” “二月初七辰时,贵妃感到腹痛难忍,立即传召太医。巳时,贵妃血崩,不幸失却龙种。” 毛英奇等人凝神细听,知道她在这时候从头说起万贵妃一案肯定别有用意。毛英奇用余光观察着大家,在座中只有崔长河和明海的神情变化最多。 青琅继续说道:“二月初七夜,朱雀营与青龙营大搜宫中,华清宫共有三人下落不明。天明时分别在水井、茅厕、柴房发现这三个人的尸体。” “其中一人经过辨认,确认正是善于用毒的丁阳。” 毛英奇不禁面露惊容,这些事她大体上都知道,唯独丁阳这个人的身份一直被天威府隐瞒着。由此可见,天威府一早就掌握了关键的证据,但是隐而不发,还召集了各大派的精英进京。 这就居心叵测了。毛英奇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她侧身低声对旁边的墨浅衣说道:“墨师妹,你们在京城有多少人手?” 墨浅衣低声回应:“不多。之前我抽了不少人北上,眼下京城里只有两百人。” 另一边的沐栩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悄悄说道:“我们凤凰谷有一千多人在城里。” 毛英奇轻轻吁了口气,“真想不到,你们凤凰谷这次来了这么多人。” 却听青琅在上面又说道:“明海,你们真以为我朱雀营是瞎子吗?” 明海冷笑着不说话,身子却在轻轻发抖。 青琅道:“皇上下旨叫你们去守边,但你雷音寺弟子故意拖延,现在还逗留在泰州。” “你们的雷霆暗卫尽数集结在城东外的长坡镇,难道我会不知道吗?” “真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明海一拍桌子,“事已至此,我亦无话可说。告辞了!” 他蓄力已久,身体像支利箭般弹射出去,身上紫气环绕,如有电光。他飞奔的方向是临街的窗户,转眼间就破窗而出。 毛英奇等人又惊又怒,纷纷喝骂着,手执兵器,身形闪动,武意震荡。 青琅却抬手一压,宗师巅峰的气势蓬然而发,大厅内充满了炎热的气息。她威严地说道:“不用管他。” 众人停住身形,眼神交错间都看出了彼此的震惊。只有那个饭姑娘面露讥笑,似乎十分开心畅怀。 只听到窗外甲胄声动,弓弦声响,下一个瞬间,明海浑身血污,狼狈不堪地穿过破烂的窗子飞回来,肩膀上插着两支尾羽还在颤动的箭矢。 青琅淡淡笑道:“你就算是宗师巅峰又如何?我天威府的箭阵比书院的还要强上一倍,可说是天下无敌。以你们的身手还是乖乖地坐在这里吧。” 看见这八个门派精英犹在怔怔发呆,她面色一沉,不再遮遮掩掩,“都坐下。我就跟你们明说吧。这里有我朱雀营一千精兵镇守,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离开。” “还有,现在街上已经宵禁,由金吾卫与我天威府巡逻,擅自上街者,不论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格杀勿论!” 这意思是说,这里既没有人能冲出去,也没有人能冲进来。 众人默默无语,重新坐了下来。明海的伤势看来不是很重,他喘着粗气,自己折断那两支插在肩胛间的长箭,止住流血。没有人去帮他。 毛英奇深吸了一口气,用平和的语气说道:“青琅将军,这是何意?雷音寺冒犯天威,我们并不知情。若是青琅将军提前告知,我等还会助你一臂之力。” 青琅道:“你们有没有干系,我自然会查清楚。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静静在这等着。” 一直没说过话的天火山庄二少爷,傲长空的二哥,傲长喜开口了,“等?等什么?天威府就是这样羞辱我们吗?” 青琅望向他,“你们都是聪明人,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天下要变了,你们八大派是时候换换位置了。” 毛英奇顿时心里雪亮,难怪青琅要召集她们来这里。 果然,青琅很快又说道:“侠以武犯禁,这练武之人到了武道巅峰,一代大宗师,堪称万人敌。就算我们天威府想要你们的大宗师低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但是一个背负了宗门重任的大宗师自然是有弱点的。” “在座各位都是门派的天之骄子,是门派未来的希望。” “你们说,要是我将你们都扣在手上,你们的大宗师会不会好说话很多?” 原来如此,在座的都是眉精眼企的聪明人,当然明白过来。青琅弄的这一出,困住各门派精英就是为了要挟各派的大宗师。不用说,京城里正在进行一场大清洗。 不出所料。青琅的面色缓和下来,甚至又露出笑脸,“饭姑娘,叫人进来,重新上酒。” 饭姑娘应了一声,嘲笑地看了一眼满脸无奈的门派精英们,袅袅娜娜地走了出去。很快,几十个如花似玉的婢女又端着香气扑鼻的美酒进来。 青琅拍手道:“干坐太无聊,我们继续喝酒吧。” 见那些人还在呆呆坐着不动,她先饮了一杯酒,白玉般的手指在杯沿上划着圈,“不喝吗?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些事。” “这时候,你们的大宗师也坐在一起哦。至于是喝酒,还是在打架,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毛英奇不由怜悯地看着面无血色的明海。雷音寺的人真是猪油蒙了心,螳臂当车,竟然以一派之力,卷进了这个惊天大漩涡里。真是可悲又可恨。 她也明白了青琅刚才在留神听着什么动静,不用问,肯定是在听着某处是否有讯息传来。 她们没有等很久,月上半空的时候,皇宫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大骚乱。 青琅带头走到窗边凝望,其他人见她没有阻拦,也纷纷涌到一个个窗户旁极目张望。 他们所在的位置视野极好,一眼看见皇宫上空像是放了一支冲天炮一样,一个全身缠绕着雷电的人影飞射到空中,愤怒的吼叫声像雷声般传来。 “你们这帮王八蛋!” 整个京城都被惊动了,鸡鸣犬吠。但是天威府与金吾卫已经实施宵禁,城门紧闭,街道一扫而空。普通人家哪敢出门张望,只有各处的武者们影影绰绰地抬头仰视。 很快,又一条运转着雷电之力武意的身影窜上空中,追赶上前面的那个人。 干瘦的明海喃喃低语,“道恒、道常大宗师。”眼中有泪光闪动。 毛英奇也轻叹一声,雷音寺纵然有两个大宗师又怎样,且不说天威府里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大宗师,就是其他门派的大宗师加起来也有十数人,肯定是要服从朝廷命令去追杀他们的啊。 但是下一个刹那,半空中的情况竟然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个个都惊掉了下巴。 只见后上来的那个身影,居然二话不说,一拳就打向先离开皇宫的那个人。 大宗师的拳风实在太过可怕,就像在半空中打出一个巨型风暴一样,迅速向四面八方荡去。不一会就吹到了怡春楼上,窗边的人们都被吹动了衣领发鬓。 明海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失声叫道:“道常大宗师,怎么会这样!” 青琅道:“有什么奇怪的。道恒愿意一条道走到黑,道常就比他聪明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很好笑的事,哈哈大笑起来。 明海面如死灰,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流下来,还有什么比见到自己宗门的两个大宗师内讧更残忍可怕呢! 话不多说,半空中的道恒与道常已经战作一团。他们本是同门师兄弟,所习功法源于一脉,都是雷霆之意。 在众人眼里,就好比看着两团不时漏出强光的风暴在激烈地对撞,风云变色,月光都被遮挡住。大宗师的武道之意如道道闪电,夺目耀眼,堪比巨雷之声滚滚不绝。这情形和突然降临的雷暴天气差不多,就是没有雨水落下而已。所幸这两位雷音寺的大宗师出手还有分寸,只在半空中较量,没有波及下方的城池。 青琅眼带笑意,看得津津有味。 毛英奇的心情就复杂很多。天威府将八大派玩弄于股掌之间,即使是现在逼得雷音寺图穷匕见的时刻,也没有命其他大宗师出手,就这么让雷音寺的两个大宗师互相争斗。未免太过着迹于杀鸡骇猴。 凤凰谷的沐栩也有了兔死狐悲之意,低声道:“太可恶了,故意让门派的大宗师出丑。虽然说成王败寇,但为何不给他们一个痛快?非要这样挑拨人心。” 墨浅衣瞄了一眼意气风发的青琅,低声道:“这么好的一个打击门派势力的机会,换作是你,你会不利用?” 苍松书院的箫依走到她们身边,悄声说道:“只怕朝廷不是只对付雷音寺那么简单。u看书.uukansh.m 不知道我们的大宗师们有没有事?” 毛英奇摇摇头,无话可说。毕竟到了这个层次的斗争,她们已经插不上手了。更惨的是现在她们每个人都成为了天威府的棋子。 再看外面的夜空,道恒与道常快要分出胜负了。 道常身化雷光,隐隐有飞龙之相,盘旋在道恒的头顶,紫白交错的电光狂暴地劈下来。远望真有如神龙降世,以雷电惩罚世人。 道恒先是双掌合十,全身隐没在耀眼的白光里,不知道承受了多少下的打击。片刻后,他双掌一开,浩荡的武道之意冲天而起,如明月破云,潜龙腾渊。 道常被这洪荒之力震到一边,两人凝聚起的气团为之一分。 道恒的身影重新显露在月光中,尽管由于离得太远,无人看见他此刻的面容,但从他的吼叫声里,全城人都可听出他的悲愤。 道恒大喊道:“老夫不服!” 随着他话音的降落,周围的空气又激烈地动荡起来,天上地下忽然涌起奇怪的吸力,风声呼呼,好像所有东西都被半空中的道恒吸引过去。 明海眼中的泪水竟然变成了红色,他沉痛地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嘴里嘶哑地再次呼唤,“道恒大宗师。” 这一刻,楼上的每个人都汗毛耸立,就连一直是看戏表情的青琅与饭姑娘都肃然挺腰,神情复杂,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敬佩。 第193章 奇峰迭起 毛英奇等人也为之肃立。 大宗师道恒要自爆了。 只见数道霹雳电光缠绕着他全身,似是惊蛇乱舞,骇人之极。道恒犹如化身太阳,光华大作,半空中放射出一团刺眼的白光。 悬浮在旁边的道常,身形晃动,显示出一刹那的犹豫,但很快就降落下来,站在屋顶上仰天无语。 空中有惊雷之声滚动,城中的武者们无不动容色变,惶惶不安。 正在这时,嗖嗖嗖,二十几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人影飞腾而上,占据了道恒下方的高处。 这些超级武者面容肃穆,气势滔天,正是镇守大夏京城的大宗师们。他们联手打造出一片铜墙铁壁,以防道恒孤注一掷,毁坏城池。 毛英奇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宗师出动,眼神复杂,不知道该兴奋还是悲伤,但想来还是悲伤的成分比较多,毕竟这是自己国家的大宗师在内战。 道恒聚气到了巅峰,天地间为之一静,随即空中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自毁丹田,将自己的身体炸成碎片,毕生凝聚的真气与武道之意狂暴地炸开。 地上的武者们情不自禁地眯起双眼,那白茫茫的强光经久不散,飓风一般的武意迅猛地刮下来,方圆十里内的房屋都摇晃起来,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作响,抖动着跳起来,一片狼藉。 毛英奇闭起眼睛,神情萧索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一代大宗师就此陨落,曾踏上武道巅峰的人死得如此惨烈,实在叫练武之人感慨万千。 怡春楼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良久,随着青琅的走动,大家才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有一脸悲伤的明海瘫卧在地上,了无生趣。 青琅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看向一只死狗,“雷音寺今晚起从八大派内除名了。” 另外七人无不动容,悚然惊诧。 毛英奇忍不住开口道:“朝廷下手这么狠?雷音寺不是还有一个大宗师道常吗?” 青琅冷冷道:“雷音寺以下犯上,罪无可赦,必须解散。道常进入我天威府任职,其他雷音寺弟子,与本案无关者可各凭意愿加入其他门派或是我天威府。” 躺在地上的明海忽然发出阴恻恻的冷笑,“真当我三万雷音寺弟子都是泥捏的吗?倾我河州之力,必让你们天威府付出惨重的代价!” “哈哈哈。”青琅扭头去问饭姑娘,“饭姑娘,城东的情况如何了?” 饭姑娘弯了一下腰,“回禀将军,刚收到信息,城东已经平定,雷音寺的一千雷霆尽数歼灭!” “什么!”明海霍地撑起身子,怒视着饭姑娘,“你是什么人!” 青琅拍了两下手掌,“让我来为大家重新介绍一下,这位天下第一歌姬,真名叫做东玉木。逆天盟的真正盟主!” “从今晚起,逆天盟会顶替雷音寺成为大夏第八门派!” “啊!” “什么!” “不是吧!” 七个门派精英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天威府不是与逆天盟是死敌吗?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转折! 毛英奇握紧拳头,过往的一幕幕情景掠过心头。曾经是大夏九大门派的东方堡被朝廷除名,原本复姓东方的后人改姓为东,组织成立逆天盟,专门与朝廷对抗。天威府一直想将其根除,其他八大派也以铲除逆天盟余孽为己任。 谁能想到,在今天,逆天盟竟然与天威府联手起来,趁机一举踢走雷音寺。 逆天盟多年来干的都是刺杀、探听之类的事,以他们的能力当然能侦查出雷音寺与二皇子暗地里的谋划,转手就将这么重要的情报卖给天威府。 不对。他们是先与天威府有了勾结。毛英奇想起陈无忌说过的话,再看着灯火下面色诡异的青琅。难怪青琅一直不对兴城卫与逆天盟勾结之事作出任何交代。原来她早就知悉天威府已经与逆天盟和解,或者是天威府暗地里开始利用逆天盟去对付各大门派。 这么骇人的事情居然能掩盖这么久,各大门派的暗卫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真是丢人啊,毛英奇第一次感到懊恼,对自己的信心产生了动摇。但又不得不佩服天威府与逆天盟的手段。 天火山庄的傲长喜愤愤然说道:“逆天盟凭什么升级为第八门派?他们有大宗师吗?” 青琅淡淡地说道:“百年前,东方堡有不少东方家族的人自愿加入了我天威府,我们对他们是礼遇有加,经过这么多年的传承,如今我天威府中有一个叫东方力的大宗师正是由此一脉相传。” “逆天盟得到朝廷平反,重返门派行列,东方力自愿回归,我府也乐见其事。” “如此一来,逆天盟也拥有了他们的大宗师,一切都名正言顺了。” 纵然是心有不满,毛英奇都想为之击节。天威府的这一手真是太妙了,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饭姑娘,哦不,东玉木,绽放出美丽动人的笑容。她忍辱负重多年,隐姓埋名,全力操持一个庞大的组织,殚精竭思,不仅扶立起一个叫穆雨冬的伪盟主来扰乱视线,还抛头露面周旋于青楼红尘中。 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可以放开几分怀抱笑出来,“小女子东玉木见过各位师兄师姐。” 其实在她心里,还有一个野望,将逆天盟洗白转正,重返门派行列是第一步,下一步她要带领逆天盟进一步扩张,成为大夏第一大门派。到那时,她再将自己的姓改回东方! 毛英奇等人目光冷淡,有人甚至故意扭开脸,无人出声回应。 东玉木不以为意,对青琅行礼道:“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将军一声令下,我逆天盟愿为前驱,立即挥军直取河州,踏平雷音寺!” “贱人!休想!”明海大吼着,猛地冲过来,像只受伤而发狂的野兽,气势汹汹地撞向东玉木。他到底是宗师巅峰境界,调息了这么久,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这冲撞之力混杂着他全力催发的雷电武意,电光乱闪,隐隐有雷鸣之声。 离东玉木最近的箫依迅速把手放在剑柄上,但犹疑了一刹那,始终没有拔出剑来。 明海全力施为,拳头轰出的武道之意刮起乱气流,大厅内的烛火都被吹熄了大半,“受死吧!” 直到明海的拳头快打到面门了,东玉木才开始动起来。 她翛然一转身,优雅如清风。明海的拳头刚穿过她飞掠出的残影,她的真身已经转到了明海身后。 东玉木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在明海后背拍了拍。旁人看来就像是情侣间的小玩闹。明海却身不由己地前冲,扑倒在地,大口吐血,四肢抽搐。 毛英奇都不禁瞪大眼睛,这东玉木真是将自己的武道境界掩饰得如此严实,一出手却是宗师巅峰,无限接近大宗师的身手,一招就将明海打得失去战斗力。虽说明海有伤在身,但东玉木表现得这么轻描淡写,可见她的真正实力是何等可怕。 其他人也都目光灼灼,难以置信。 东玉木笑盈盈地走过去,俯下身子在明海耳边低声说道:“我留你一条狗命,让你亲眼看着雷音寺的覆灭。” 明海急怒攻心,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扑哧一声又喷出大大一口血,然后就昏迷过去了。 短短的一瞬间,东玉木从以色娱人的天下第一歌姬,变成天下第一暗杀组织的掌门,武功之高强,作风之狠辣。令人侧目。 青琅也目露精光,似乎在重新打量东玉木,“来人,将他带下去好好看管,不要让他自尽,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他。” 门外的天威府护卫得令进来,迅速将明海拖走。 青琅又道:“东姑娘,想不到你在武道上的天赋如此惊人。难怪逆天盟能越来越壮大,以后在你的带领下,想必更加有声有色。” 东玉木换上谦逊的表情,拱手道:“青琅将军过奖了,以后还请青琅将军多多关照。” 青琅呵呵笑道,却不言语,手掌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摩挲。 座下各人经此巨变,神色各异,毛英奇等五女呆呆相望,闭口不言。天火山庄的傲长喜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一杯又一杯。飞雪城的崔长河目光闪烁,不时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青琅又开口了,这次她说得十分严肃,因为是在下军令,“明日一早,逆天盟全员立即出发,到洛州与河州的州界待命。” “其他门派,立即将京城里的暗卫,以及前往塞北关守边的弟子全部调往河州。” “我天威府也会调动精兵,务求在十日内彻底瓦解雷音寺在河州的势力。” “扫荡雷音寺后,河州将会成为逆天盟的驻地。” 东玉木赶紧又行了一礼,“先谢过青琅将军。” 青琅看见其他人面色冷淡,补充道:“我知道你们与逆天盟多年争斗,有着不少仇怨。但逆天盟现在已经归顺朝廷,还望你们抛却前嫌,同心协力,先处理好雷音寺的事情。” “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有哪个门派敢阴奉阳违,违抗军令的,别怪我天威府不客气。” 毛英奇等人不情不愿地应了句,“知道了。” 青琅都看在眼里,但她没再说什么。反正到时出了什么乱子,以天威府现在的强势,她不介意再拿一个不听话的门派开刀。 就在众人各自心怀鬼胎之际,大厅的门被人撞开,一个士兵打扮的年轻人冲进来,一眼找到东玉木,快步跑到她身边,在她耳畔捂手低语。 东玉木一直以来波澜不惊的俏脸迅速起了变化,震惊与懊恼交替闪现。 士兵说完话,立即倒退着出去,顺便把门重新关上了。 东玉木踏着小碎步,看样子是要走到青琅身前秘密汇报。 青琅抬起手止住她,“站在那里说就可以了。你们同为大夏门派,今日起共同为朝廷效力,有什么事情,无须互相隐瞒。” 东玉木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之色,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快速说道:“二皇子已经逃离京城,现在他府中的只是一个替身!” 啪,青琅握住椅子扶手的手骤然发力,竟将扶手掰断了。 “什么!竟让他在眼皮底下跑了?”她愤怒地说道,“看来还是低估了雷音寺的能量。” 东玉木道:“青琅将军,既然如此,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时外面的街道上开始传来阵阵嘈杂之声,青琅知道是天威府的青龙营开始对二皇子的势力进行缉拿、抄家。她沉思了一会,说道:“方念诚已经被皇上降罪,uu看书 .ukash.m 不再是我们大夏的二皇子了。” “他现在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除了雷音寺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无须多虑,带我们进军河州,就是他授首之时。” 毛英奇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成王败寇,二皇子方念诚手段够狠,但是实力还差点,悲惨的下场已经可以预见。 闹了这半夜,每个人都有了疲倦之意。毛英奇心想,这个暗藏杀机的宴会该结束了吧。 就在这时,皇宫方向再次传来异动。磅礴的刀光冲天而起,纵横交叉。随即隐隐传来宫殿房屋倒塌的声音。 又有各种奇异色彩的武道之意砰然爆发,与那霸道的刀光交缠相碰。 怒喝声、叱骂声、吼叫声、悲哭声、惊吓声,各种难以描述的声音越来越大,潮水般涌入众人的耳朵里。 青琅为之一呆,失声道:“怎么回事?” 毛英奇看她的脸色不像作伪,也大为奇怪,这是发生了什么超出她掌控的事情吗?皇宫里是不是又有了惊人的局势变化? 已经喝得半醉的傲长喜哈哈大笑,“有趣,有趣!又有好戏看了,今晚真热闹啊!” 青琅厉声叫道:“来人,来人!” 门外的护卫们听她喊得迫切,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人。 青琅大声喝道:“快派人去皇宫看看怎么回事?大宗师们怎么又打起来了?交手的到底是谁?” 第194章 不眠之夜 朱雀营的护卫们听到青琅的命令,急匆匆地又出去了。 青琅瞥见东玉木虽然面有惊容,眼神里却波澜不惊,立即指着她喝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快说!” 东玉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镇静。她恭敬地弯腰执礼,“我只是有一些猜测,不敢说。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向青琅大人报信。” 青琅皱起眉头,锐利的眼神没有减弱半分,但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毛英奇等人大眼瞪小眼,心头布满疑虑与惊惶。在这动荡不安的关头,居然有事情超出了大权在握的青琅的控制之中,这怎能不叫人忧心忡忡,害怕自己的宗门被卷进这史无前例的巨大风波里。 怡春楼上顿时充满了焦灼不安的气氛。 在京城的另一头,城南的天威府里。被软禁在房间中的陈无忌从这天黄昏起就心绪不宁。 虽然门窗紧闭,陈无忌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他的感知能力相比以前有了极大的蜕变。他能清楚地知道房间外有两个宗师圆满境界的天威府校尉负责看守他。 自入夜以后,他能感应到外面的那两个人变得焦躁不安,来回走动。整个天威府也表现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氛围,似乎往来的人员特别多,嘈杂声不断。 陈无忌大是奇怪,天子脚下,皇城根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何会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气氛在蔓延? 等到雷音寺的道恒与道常在京城上空展开惊天一战。大宗师的气息波动不加掩饰地弥漫全城。陈无忌早就见证过几次大宗师之战,对这种感觉真是太熟悉了。 他全身汗毛为之倒竖,大夏的形势崩坏至此了吗?竟然在皇城中发生如此级别的战斗,难道天威府都控制不住局势了吗? 陈无忌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暗暗提高警觉。他重新检视了一遍自己的装备。天威府这次给他的待遇还是不错的,除了限制人身自由外,没有搜他的身,也没有扣押他的物品,甚至去天火山庄的驻地将他的红月刀送了来。 陈无忌摩挲着刻着龙纹的刀鞘,指尖上萦绕着如雾如虹的阳极真火。他有预感,今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却说怡春楼上的众人正在屏息以待,一个天威府护卫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径直跑到青琅面前,刚想说些什么。窗外的夜空响起尖锐的利哨声,随之在半空爆开一蓬雪白耀眼的大烟花。 毛英奇等人猛地站起来,顾不上看青琅他们在说什么,急步奔到窗前观望。 那是飞雪城的门派紧急召集令。 崔长河脸色煞白,喃喃道:“怎么回事?”心念一转,也不管什么礼节了,厉声对青琅说道:“青琅将军,这是何意?” 青琅已经听完那个护卫的汇报,面沉似水,素手指向崔长河,“飞雪城伺机作乱犯上,拿下!” 崔长河一愣,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不知道想起什么事,一咬牙,明知窗外尽是朱雀营的伏兵,他也腰身一扭,破窗而出。 毛英奇等人对这惊人的变化难以置信,有的人回不过神来,有的人回过神却在犹豫,没人出手。 青琅轻叱一声,身快如电,急追而出。她的长裙翩翩,姿态极为优美,但带出的风雷之声却势不可挡,转眼间追上落到街上的崔长河。 两人立即爆发了激烈的战斗,武意碰撞,真气乱喷,身影不停变换,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大街小巷里的朱雀营护卫从幽暗中冲出来,兵刃闪着寒光,很快就将交战的两人围得铁桶一般。 崔长河运转飞雪城的心法,冰霜之意四处弥漫,不但激发雾气腾腾,还让周围的气温都急剧下降。在楼上观战的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再看远处飞雪城放出特制烟花的下方所在,烟尘四起,人影飞驰,喊杀声隐隐传来。 青琅又急又怒,腾挪之间气势不断攀升。她想要速战速决,很多招式甚至有以伤换伤的果决。崔长河的武道境界本来就逊她一筹,在这么猛烈的攻势下,很快就左支右绌。 青琅抓住他一个破绽,手如铁爪,扣住崔长河的肩头,用力一甩。崔长河身不由己地抛了起来,空门大开。青琅步法不停,双拳如擂鼓般,一锤又一锤打在崔长河的胸膛。 只是眨眼功夫,崔长河的肋骨尽断,口耳眼鼻都流出血来,飞撞到墙壁上,再像一堆烂泥似的滑到地上。 青琅粉面含霜,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起软绵绵的崔长河,一个旱地拔葱,身形蓦然拔高,轻松地从窗口回到怡春楼上。 她随手将已经昏迷的崔长河扔到一边,环视着众人,怒气冲冲地喝道:“都坐下!” 众人还在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神色各异,但就是不挪动脚步。 正在这时,远处另一个方向,同样响起尖锐的响声,以及在空中爆炸出形状奇怪的烟花。 “啊!”沐栩失声惊呼。 这是凤凰谷的门派紧急召集令! 她霍地转身,看着青琅的目光极为不善,颤抖着身体问道:“青琅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青琅的面上掠过迷茫之色,显然这一幕意料之外的情景对她的冲击更大,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毛英奇也大声追问,“天威府到底在搞什么?” 墨浅衣却惊惶地大叫,“快看那边!”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夜空中接连爆发出两朵极其明亮又造型特别的烟花。 是苍松书院和红袖坊的门派紧急召集令! 这次不等大家去逼问青琅,怡春楼的另一边,京城的不同方向,像是过年似的爆燃起三朵奇特的烟花。 木龙山。 青云观。 天火山庄。 到了此刻,大夏的七大门派都发出了门派紧急召集令。 毛英奇愤怒地喝问,“青琅将军,天威府是想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其余人也纷纷喝骂。天火山庄的傲长喜更是拔出了门派特制的巨型大剑,目光锐利,再没半点醉态,“天威府做得这么绝,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一时间,怡春楼上剑拔弩张,青琅纵然有宗师巅峰的实力,但面对着这六个顶尖的门派精英也是压力倍增。 尤其是战力最强的毛英奇与傲长喜站在最前面,一刀一剑,寒光闪耀,气势逼人。 尽管东玉木悄悄走到她身边,分出阵营,门下楼下还有数不清的朱雀营高手,但青琅知道在这一触即发之间,稍有半点不慎,立刻就要有人血溅当场! 天威府中的陈无忌在雷音寺的两位大宗师火拼结束后,正松了口气,在房内来回踱步静心。没多久就听到了飞雪城的骚动。 这次他是亲耳听到了城中的喊杀声。正在惊讶万分,接二连三的门派紧急召集令发出的巨响更加让他震动惊惧。 这是要变天了吗?还是长白国的高手打了过来? 什么事竟然让七大门派一夜时间尽起精锐? 这到底是在和谁战斗? 陈无忌提着红月刀,站在门边,竭力抑制骚动不安的内心。要对付门外的守卫,他自问有信心轻易突破。但是之后怎么办?一路杀出天威府吗?他实在是不想再为宗门添麻烦了。 就在他心潮起伏,犹豫再三之际,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嗓音,“你们两个,快点去城北支援。” 有人应道:“邝大人,这是谁的命令啊?” 陈无忌心里一喜,不用猜,来人肯定是与他有着深厚交情的邝化。 只听邝化厉声喝道:“这是青琅将军的命令,你们还在犹豫什么!里面的犯人由我来看守。” 门外那两个守卫不敢回嘴,立即响起了衣袂破空之声。 下一刻,陈无忌的房门就被打开了。邝化满头大汗,神情焦急,看见严阵以待的陈无忌,来不及客套什么,急促地说道:“快走!跟我入宫。” 陈无忌立即跟着他走出去,路上见到天威府内一片慌乱,各个等级的护卫往来穿梭,人人自顾不暇。 他忍不住低声问道:“邝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邝化压低声音道:“雷音寺自甘堕落,协助二皇子对万贵妃下毒。如今事发,被青琅将军设局围杀雷音寺精锐。” 陈无忌道:“还真的是青琅将军叫你来放了我?” 邝化道:“不是的。是我假传军令。” 陈无忌听得一头雾水,“我听到了城里有大宗师决斗,但是雷音寺的实力有那么强吗?怎么现在城里乱成一片,你们天威府的办事能力太差了吧?” 邝化恨恨地说道:“是有人野心太大!其实这都是大皇子的计谋,二皇子已经逃出京城了。大皇子与方青将军、时副将得陇望蜀,瞒着青琅将军和朱雀营,带着其他三大营忽然又对飞雪城发难,要将万氏一脉的势力连根拔起!” 陈无忌惊得几乎跌了一跤,“我靠,大皇子这么狠,竟然利用万贵妃一案来了个一石二鸟。他会不会太心急了啊?” 邝化道:“现在飞雪城的柳无涯大宗师可能已经在围攻下陨落了,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你们各门派会站在哪一边。现在城里的所有门派弟子和天威府人马都动起来了,但我不知道谁是敌是友。” “我只相信你。现在大皇子已经开始逼宫了,这么混乱,我怕宫里会出事。那里有人等着你去救她。” 陈无忌脚步一顿,立即醒悟他是要自己去救三公主方念璇。 邝化一把扯住他的手臂,愤怒地喝道:“你在犹豫什么?里面已经杀红眼了。只有你能去救她。有些事我不方便去做,但你可以!” 陈无忌被怒气冲冲的他吓了一跳,咬牙道:“好,我会尽力而为!你几时变得与三公主这么亲近了?” 邝化道:“三公主对我有大恩。我不忍心看见她在同室操戈中受难。” 陈无忌这才明白他为何对方念璇的事这么上心,赶紧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怡春楼上,青琅已经恢复镇静的神态。她按住蠢蠢欲动的东玉木,又挥手叫涌进来的护卫们退下,冷静地对毛英奇等人说道:“我现在也搞不清城里是什么状态。相信我,我们朱雀营只是奉命消灭雷音寺,对其他门派绝无恶意。” 傲长喜呸了一口,“那飞雪城是怎么回事?你说他们作乱犯上,又拿下了崔长河,这难道还不是恶意,是好意?” 青琅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崔长河,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一字一顿地说道:“关于飞雪城,我也是刚收到汇报,说是大皇子下的命令,u看书 ww.uukau飞雪城利用万贵妃的关系目无法纪,作恶甚多,故此一并在今夜铲除!” “相信我,这件事我事先也不知情。是大皇子突然下的命令。” 毛英奇倒是对她的话语信了几分。因为她一直都在留神着青琅的举止,在飞雪城的柳无涯大宗师出刀的时候,青琅表现得非常震惊,应该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再对照毛英奇自己心中猜测来印证,毛英奇不难推理出,整件事都是扮猪吃老虎的大皇子搞出来的。 大皇子自从得到皇上的默许后,逐步接管天威府。他与方青将军、时无双副将策划了这个环环相扣的阴谋。先是利用二皇子下毒毒害万贵妃这个事件,一举击溃雷音寺的力量,将二皇子赶出了京城。然后他仗着自己手握兵权的时机,突然又对万贵妃一家的势力发难。 至于后面这件事为什么绕过了青琅和朱雀营,大概是他怀疑青琅和朱雀营的人和万家势力有关系吧。 想彻底铲除万家,当然要消灭紧紧依附着万家的飞雪城。所以才会再次爆发大宗师级的战斗。 但是,为什么其他门派都在召集人手参加这场战斗呢? 毛英奇当然继续追问,“青琅将军,那我们各派的门派紧急召集令又是怎么回事啊?” 青琅叹了口气道:“我们朱雀营完全被大皇子撇开了,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我只能说一说我的猜测!” 第195章 血洗皇城 青琅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我 “我们天威府并不是铁桶一块,各种派别、山头林立。互相倾轧的惨烈比你们门派势力厉害多了。” “尽管我们名义上是直属皇上所管。但当今皇上近年沉迷后宫,独宠贵妃。对天威府的事情已经不怎么上心了。” “直到年前,皇上可能接受了一些大臣的劝谏,开始默许大皇子参与处理天威府的事务。” “我也不怕告诉你们,目前天威府有三大势力,一批人忠于皇上,一批人投靠大皇子,一批人投靠万家。” “那青琅将军你属于哪一边呢?”傲长喜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迎着十几道怒火中烧的目光,青琅微微仰起头,“我还有得选吗?” 毛英奇心内雪亮,青琅是真的没有得选了。大皇子正在与万家火拼,赢面颇大。但这件事完全绕开了青琅,显然是十分不信任青琅。就算青琅此时去抱大腿也不会得到重用。那她只能硬着头皮,坚定地站在皇上那边了。 东玉木望着她们,嘴角再次泛起讥讽的微笑。 青琅继续说道:“大皇子果然够魄力,有帝王雄心。先是借刀杀人,拉二皇子下水,然后瞒天过海,从皇上手里夺过兵权,最后发起突袭,将万家势力连根拔起。” “如果我没猜错,大皇子现在已经在逼宫了。你们门派的大宗师也在选边站,究竟是站在皇上一边,还是顺势转入大皇子麾下。你们应该心中有数吧?所以有那么多门派紧急召集令,皇城内一定开始血流成河了。” 墨浅衣站出来道:“假如我们七大派都站在皇上一边,大皇子与天威府有足够的实力抗衡吗?我们武者可不是普通的士兵,再说了,你们天威府也不是全部归顺了大皇子的。” 青琅目光一转,盯着东玉木,嘴里却答道:“你要这么算,大皇子的实力当然还不够。可是,假如他加上逆天盟呢?” 众人这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刚才逆天盟反转得太快,他们还没适应这一个可与宗门同等地位的新兴大势力。 事实上,逆天盟蛰伏多年,网罗了不少不愿加入门派的高手和武道天赋高但人品差的门派弃徒,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之前一直不能与各派并起并坐,是因为他们还没培养出大宗师。但大宗师以下的高手却是数不胜数,与任何一个门派都不相上下。如今逆天盟与天威府联手起来,就将这唯一的短板补上了。今时今日的逆天盟足可硬撼任一门派。 东玉木忽地掩嘴轻笑,姿态显得楚楚动人,“大皇子果然没猜错,青琅将军太聪明了,不可引为己用。” “既然你们死到临头,我就多说几句。” “不错。大皇子早就与我逆天盟达成协议,只要我盟助他登基,他就会为我盟平反,并会将我盟打造成天下第一门派。” “眼下京城里,是你们门派势力最弱的时候。守边的守边,暗卫们又被调走。而我们,在你朱雀营守住怡春楼这里的时候,我盟精英全数从城南进入京城。你们凭什么和我我们斗?” 红袖坊的花如玉离她最近,怔怔听着她的话语。话音刚落,花如玉的剑已经挥洒而出。剑光白炽,剑气幻化成片片花瓣,劲风呼呼,笼罩着东玉木全身。 其他人见到她出手,也不再犹豫。各样兵器铿锵作响,各种武意纵横交错。毛英奇与傲长喜的招式后发先至,一道如瀑布飞练的刀气,一道如天降神火的剑气,一左一右绕过去,封住东玉木的退路。 东玉木凛然不惧,大笑中冲天而起,刺眼的金光护住她全身,完全无视花如玉的剑气,轻松突破众人的封锁,直接将屋顶撞出一个大洞,飞入了夜空中。 原来她修行的是金属性的武道之意,无坚不摧! 东玉木在半空中矫健飞翔,远远留下一句话,“逆天行事,痛快痛快!” 这是她们逆天盟一贯的口号,但在今夜,这句话还是一个特别的暗号。 看到有人破屋而出,朱雀营的护卫们弯弓搭箭,有人按照青琅原先的命令,直接射出利箭,但更多的人却是突然转向攻击同伴。这些人当然是暗地投靠了大皇子的武者。还有一些人是原来依附于万家的,如今也得到了不妙的风声,趁机偷偷溜走。 天威府最精锐的朱雀营瞬间土崩瓦解。 楼上尘土飞扬,被东玉木撞断的木头瓦片簌簌而下。毛英奇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六人联手竟然没能留下东玉木一个人,实在让他们的自尊心受到了挫败。 青琅最是难堪,这一夜,她不但被大皇子的计划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连手下的朱雀营都发生了哗变。她怒气冲冲地对冲进来的亲兵喝道:“留一半人截杀那些叛徒。分一半人随我进宫!” 她又对毛英奇等人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管你们了,去留自便,我要进宫保护皇上。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她大声地叫人拿战甲来,三下五除二换了衣服,重新变成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带着三百朱雀营护卫急匆匆地往皇宫方向奔去。 毛英奇也不再客套,心急如焚地说道:“你们的决定是什么?暗卫们都被我们的大宗师召走了,我得去看看他们。皇宫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上一闯!” 墨浅衣道:“我也不能不管我的人啊。” “对!” “对!” 沐栩和花如玉也附和道。她们四人本来就结成联盟,现在当然站在同一阵线。 “我也和你们一起。”苍松书院的箫依毫不犹豫地跟着表态。 虽说她们是执掌宗门暗卫的门派精英,但眼下的局势太过诡异了,谁也没把握了解自己一派的大宗师的心思,不知道在门派里有着最高地位的他们会在这个危机关头选择哪一方。 不过,至少她们在进入皇宫之前,还是可靠的并肩作战的好伙伴。 傲长喜翻了个白眼,反手拖着巨剑,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是想做成娘子军吗?留我一个老男人孤零零?” “不行。我也加入你们。” 毛英奇噗嗤一笑,“好。你们天火山庄在京城的实力几乎是门派最强。事不宜迟,我们也向皇宫出发吧!” 就在他们达成一致,紧急向皇宫增援的时候。陈无忌已经来到了皇城脚边。 他与邝化一路急奔。街道上全是士兵与门派弟子,很多地方都在发生着厮杀。由于早就实行了宵禁,寻常人家哪敢开门张望,千家闭门,万户藏悲。武者们也下意识地避开百姓人家,但偶尔也会有人打得兴起,殃及池鱼。 凭着邝化的天威府校尉身份,路上有惊无险,快速通过。到了皇宫的护城河畔,陈无忌见到满地尸首,听到满街哀嚎。 望向城头,灯影摇晃,人影交错。忠于大皇子的天威府人马刚刚开始接管城防,一片混乱,战败了的士兵、护卫们,趁乱逃出宫中的太监、宫女们,统统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再看深宫里面,飞雪城大宗师柳无涯的刀光还在不时亮起,但威势大不如前,也不知道他被多少个大宗师围攻,渐渐被围困在宫殿群的一角。 陈无忌暗暗咋舌于柳无涯刀法的霸道与持久。 邝化道:“无忌,我不能再往里走了。你保重。记住,公主的寝宫在东南方。” 陈无忌道:“好的,邝兄,你也注意安全。”说着一挥手,往前飞掠出几丈远。 邝化望着他就要消失在乱兵中的身影,忍不住大喊,“你一定要护住她啊!” 尽管到处都是嘈杂之声,陈无忌还是听到了他的说话,回头笑了笑,“我会的。” 皇宫的城门正在徐徐关闭,有人抢着进去,有人抢着出来,哭爹喊娘。城门中的护卫大开杀戒,跑得慢的人都被他们杀了。 陈无忌提着红月刀,急奔几步,身形拔起,跃过乱糟糟的人群头顶,一脚在正要合拢的门扇上蹬了一下,闪身从门缝飘了进去。 他的身法快捷如风,一溜烟似的飞掠进深宫之中。 城门中的那些武者面面相觑,“咦,刚才是有人飞进来了吗?” “好快!好强!” “别管他了,快把门关上!”有人高喊,“更强的人在里面,他进去也是送死。” 陈无忌也没有心思理会他们,谨记着邝化的嘱咐,在混乱中辨认了一下方向,往东南方飞掠而去。 但是宫中的战斗还没停止。除了天威府那些不同势力的武者们在互相厮杀,刚才惊变之下,各门派不少宗师以上的强者也冲了进来。其中飞雪城的强者们更是心急如焚,一路大开杀戒,拼命往他们大宗师柳无涯被困住的东北角奔去。其他门派的强者则显得有些茫然,看着自相残杀的天威府护卫,分不出谁是哪一边的人。他们只能摸索着去寻找本门的大宗师,这样难免也会遇上奇怪的战斗,甚至阴差阳错地打起来。 陈无忌对眼前的情形一概无视,遇到莫名其妙的攻击,他都是避开或挡开,不会还手,一心赶路。直到他遇上几个木龙山的宗师,询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正在往乾清宫赶去,那里是皇帝的寝宫,昊极真人正守在外围。而天威府的强者们正在攻打那里。 陈无忌心头有些疑惑和惊讶,尽管刚才邝化在路上简明扼要地跟他说了说京城的最新局势,但他还是对大皇子的胆大妄为叹为观止。现在居然还在进攻皇帝的寝宫,这是想弑父篡位?丧心疯狂到如此地步吗?这让他更担心处在乱军之中的方念璇的安危。 宫里庭院多,回廊多,再加上人多。武者在战斗,惊恐的太监和宫女们在乱走。 焦急的陈无忌脑里一热,几个闪身,上了屋顶,在血红的月色下轻点着瓦脊飞奔。 他顿时成了众矢之的,十几道强大的气息迅速锁住他的身形。 咻! 尖锐的破空之声,一支闪着寒光的长箭经过精确的预判,准确地射向他的下一个落脚点。 陈无忌脚步不停,只是连刀带鞘在身边划出一道气墙。 夹杂着武道之意的箭矢陷在气墙中不能寸进,悬浮在空中,尾羽颤动,嘤嘤作响。直到陈无忌向前飞掠出数丈,气墙消失,这支箭才寸寸碎裂,簌然跌落。 “哼,木龙山的人。” 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人冷哼道。他如鬼魅般出现在陈无忌前方,长枪一划,武道之意如山洪倾泻,浩浩荡荡。封住了陈无忌所有前进的方向。 陈无忌为了速战速决,uu看书 w.ukanshu.co红月刀应声出鞘,红光乍现,混合着阳极真火,斩出了一朵朵盛放红莲。 红莲狂潮。 中年人瞳孔缩小,反手一枪刺出,以一化千,幻化出成百上千道枪影,竟然以硬碰硬,每一道枪影刺向每一个红莲。 有的红莲吞没枪影,更加妖艳,有的红莲被枪影击碎,化为紫烟。 陈无忌咦了一声,除了大宗师那样的强者外,还是第一次有人能面对面硬接下他这一招红莲狂潮。天威府里果然卧虎藏龙,他不禁说了声,“不错,你很强。” 中年人后退了两步,枪尖颤动,隐隐有龙吟之声。看他的脸色也是惊讶万分。“木龙山的小子,不错嘛。” 但他随即抖出一个枪花,“但还不够。你记住我,天威府的司空凌,未来的大宗师。” 显然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他的武道境界已经无限接近大宗师。听他那狂妄的语气,可以肯定他有极大的信心晋级到大宗师。 陈无忌冷笑一声,“未来的大宗师?如果你再不让开,我保证你没有未来!” 司空凌哈哈大笑,“来吧,我已经很久没有战斗过了。让我见识一下你们这些门派弟子的实力吧!” 陈无忌再无言语,身形一晃,施展出鱼龙变身法,在屋顶上移形换位,身影幻变。他又不再遮掩身上的狂暴深厚的武道之意,激荡起无数瓦片飞溅! 第196章 宗师之战 陈无忌闪现在司空凌头顶上空,红月刀划出,刀光溶入月色中,如神罚降临,两人所在的宫殿屋顶上,空气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在下方的武者们眼里,硕大的圆月是背景,泛着淡淡黄光的琉璃瓦上,一个刀客居高临下似大鹏展翅,一个枪者沉腰扎马举枪向上。这幅充满江湖味的画面在肉眼里产生了诡异的扭曲,凄美而布满杀气,看似静止不动,实则陈无忌的刀意与司空凌的枪意已经激烈地碰撞了无数次,双方都快到了极点。 这一片角落里的武者们无不为这幅画面震惊。虽然今晚接连发生过大宗师之间的恢宏战斗,但一般人哪能近距离观望。陈无忌与司空凌的战斗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在最近的距离感受,这可算是大宗师以下最激烈的战斗,带来的冲击不亚于直面大宗师的暴烈一击。 所幸这一幕画面很快有了改变。司空凌在陈无忌第一波刀意倾斜而尽变招之际,终于动了起来,他屈腿弹射而上。脚下的力量直接踩塌了半间宫殿。他人枪合一,伴着一声嘹亮的长啸,整个人融在光团里,幻变成一个如同实质而气势汹汹的巨大龙头,狂暴地撞向半空中的陈无忌。 陈无忌昂首发出响彻云霄的怒吼,阳极真火从全身迸发出来,看着就像是他整个人都在猛烈地燃烧,紫红色的火光汹涌地往四方扩张,燃亮了半个天空,又猛然一收,凝聚成一个须鳞毕现的巨龙之首,张牙咧齿地迎着司空凌扑去。 一红一白两个龙首带着蛮荒神衹的狂野气息,在轰然巨鸣中对撞。两种堪比大宗师功力的武道之意破碎飞溅出满天流光。 全城的人都为之震惊,甚至有人疑心是不是又发生了新的大宗师战斗。 陈无忌只感到无数枪芒透体而过,身体感受到久违的痛苦。这些蕴藏着阴寒之力的武意还在他体内爆炸开,炸得他气血翻涌。如果不是他长期以真气洗炼身体,这对撞之力足以将他的骨骼血肉撕成碎片。 他在空中连翻几个跟斗,退回屋顶的另一头。全身武意回收,面色煞白,目光越来越冷。 司空凌紧追着落在另一端,面上一道红光变幻片刻后才恢复常态。他朗声说道:“你有资格报上姓名了。” 陈无忌活动了一下手脚,嘴角上扬,“不,是你还不够资格。” 说完连人带刀冲过去,他要展开自己最擅长的近身格斗。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司空凌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当然明白这一点。他双手持枪戳出,化出万千枪影,寸步不让,不敢放陈无忌近前。 又是几个起落,两人在电光石火间刀枪相交了千百次。司空凌的铁枪也非凡品,经得起红月刀的连番斩击。两者碰撞的金玉之声越来越大,先是叮叮叮的撞击之声,后是当当当的碰撞之声,慢慢地又变成苍龙低吟,最后竟是虎豹齐哮的狂暴之声。 离得近的武者纷纷抵受不住如此暴烈之声,以及四溢的凛冽杀意。停下打斗,四处远遁。 陈无忌久攻不下,当机立断退了开去,斜斜横着长刀,冷然相对。 司空凌柱枪而立,一丝充满锐金之气的武意从枪尖上缓缓消散。他嘴角浮起冷笑,“你很狂,但你还不够强。” 陈无忌一言不发,身体站得笔直,黑色的衣裳在夜风中猎猎飘动。他收敛心神,呼吸绵长,片刻后,他的衣裳竟然紧贴在身,风吹不动,隐隐有天地之气在他周身环绕。 司空凌闪过惊讶之色,对陈无忌的变化有些捉摸不定。但下一刻他马上脸色大变。 只见狂风大作,月色摇晃,天上地下涌动出一股奇怪的气息,像是被奇特的力量驱动,滔滔不绝地灌入陈无忌的身体中。 陈无忌全身发着光,气势在不断上涨。他的丹田骤然被撑大,真气狂涌,如果不是他的丹田异于常人,就会被狂暴的天地之力撑破。亏得他的气海也经过改造,足以容纳丹田疯狂提炼来的强大武意。 司空凌满眼的难以置信,“你居然在这时破境!” 在他们二人苦战之时,毛英奇等六人也赶到了皇城外。 这时城门已经被大皇子的人牢牢控制,青琅在此之前进去了。 傲长喜爆发出滔天战意,大声道:“你们说这道墙该怎么过去?” 五名风姿绰约的女子齐齐笑着答道:“当然是闯过去。” “哈哈。有趣!”傲长喜说道,说完拔地而起,抡起手中巨剑,势不可挡地一剑劈出,浩荡的剑意喷射而出,凝聚成一条火红的长练。 傲长喜抬脚踏在这条红色长练上,倒拖着巨剑快步疾奔。 城头的护卫纷纷松弦放箭,射出一波箭雨。 傲长喜在空中一扭身子,平端巨剑,风车般转起来,刮起一道狂暴的旋气流。 天火山庄最强杀招,风来吴山。 以他宗师巅峰的功力施展出来,声威胜过当初傲长空用这一招的时候。 只见他连人带剑化身风暴,所有箭矢还没能靠近他三尺距离就被搅成粉末。 傲长喜在风暴中发出狂野的呼喊,径直穿过城楼正中间。砖瓦木头碎裂爆炸,城楼裂出一道大缝,分成两半。 “切,天火山庄的人就是爱出风头。”毛英奇哼道。她两脚一蹬,身体扶摇直上,高出了城楼十几丈。 她在半空中一刀斩下,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浩浩汤汤。她衣袂飞舞,如天仙下凡踏浪而来。随着刀意瞬间到了城头上,银光一闪,刀气划过摇摇欲坠的城楼,立即削去其中一角。这半边城楼发出轰然巨响,在尘土飞扬中倒塌。 那些护卫哀嚎着四散奔逃,无人敢挡去路。 “切,木龙山的人还不是一样爱出风头。”墨浅衣拔出长剑说道。 她一拂衣袖,剑光冲天,人也随着跃起,在空中灵巧地一翻身,优雅地直接翻过高高的城墙。 沐栩和箫依对望一眼,各伸出一只手来拉在一起,齐步急奔,两双玉足在城墙上疾点几下,身形旋转,像两只花蝴蝶般轻松地飞过去。 剩下红袖坊的花如玉曲指在长剑上弹了一下,长剑发出清越的凤啸之声,她撩了撩鬓角的发丝,轻笑道:“这些人真奇怪,明明有门却不进,非要爬高爬地。” 她长剑一伸,剑芒暴涨,锐利的剑意发出炫目的金光。剑出,人起。她平伸着长剑,身体浮起横在空中,径直望着城门冲去。 她的剑势是那么尖锐粗暴,直接在厚厚的生铁大门上钻出一个大洞。她随之飘然飞进,剑光所过之处,慌乱的武者们鲜血飞溅,残肢飞起,无人能挡她片刻。 这六位顶尖的门派精英各展神技,直闯皇宫。到了深宫中同样对混乱的情形有了刹那迷茫。里面简直就是敌我难分的大混战。 正在这时,陈无忌和司空凌的大战爆发了。他们也远远望见了这两个武者的激烈战斗。 毛英奇失声惊叹,“卧槽,师弟这么强了?” “那是无忌?”墨浅衣也感到难以置信。 “那就是无忌。”凤凰谷的沐栩充满信心地说道。 “啧啧,强者风范。”红袖坊的花如玉的美目力闪过迷醉之色。 毛英奇收回心神,沉声道:“这里情况太乱了。我看我们要分头去召集自己的人。” 其他人点头道:“不错。” 毛英奇急切地说道:“好。那就先分开。我看这些人的走势,好像都在往乾清宫的方向赶去。等会有什么异动,我们在乾清宫集合。” 傲长喜道:“好。就这么决定。皇帝老儿的皇宫被打了个稀烂,真是千古奇闻。有趣得很。哈哈哈。”他笑着先走了,去找他天火山庄的人。 毛英奇道:“好极。我先去看看师弟。”她发出一声长啸,大摇大摆地从屋顶上向陈无忌的方向飞掠而去。 她的速度太快了,底下的人射出的箭矢都追不上她。有些强者虽有能力挡她一挡,但出于某种原因,对此置之不理,全力赶去乾清宫。 陈无忌听到了大师姐的啸声,但他抽不出空回应。目睹他在战斗间隙中破境的司空凌根本不给他从容稳固境界的时间,充满尖锐之意的长枪如毒蛇獠牙,快而狠地刺过来。 陈无忌原先已经到了武道一品中阶,刚才突破到武道一品高阶,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是宗师级高手了。 他未到宗师就能单挑宗师巅峰,如今更上层楼,实力暴涨。 他淡淡笑着举刀,从容不迫地将刀尖顶住司空凌的枪尖。 叮,只是发出细微的声响。但一股浩然巨力在两者交接处疯狂溢出,震得屋顶裂开一道大裂缝。 司空凌涨红了脸,全身气力都贯注在枪身上,但就是无法再推动半寸。 陈无忌对着他作了个鬼脸,刀尖上涌出的磅礴的阳极真火,像一条长龙顺着铁枪往司空凌烧去。 司空凌不得不收枪后退,鼓起一团金光护住自己。 陈无忌趁虚而入,鬼魅般欺身靠近,刀光一划,破开司空凌的护体武意,跟着一拳直捣黄龙,重重锤在司空凌的胸口。 司空凌应声飞起,陈无忌步伐不停,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腰间,将他狠狠地从空中砸下来。 司空凌铁枪脱手,喷着鲜血跌落在房屋废墟中,但是还有意识。 陈无忌这才朗声笑道:“你记住我。我叫陈无忌。” “无忌!”毛英奇飞身而来,落到他旁边。 陈无忌惊喜地说道:“大师姐,你也来了。” 毛英奇道:“这么热闹的场面我当然要来。师弟你可以啊,终于成为宗师了。” 陈无忌嘿嘿笑道:“多得天威府这位仁兄甘当磨刀石。” 毛英奇道:“我们的人在哪里?” 陈无忌答道:“他们说昊极师祖在乾清宫那边,大家都往那边走了。” 毛英奇觉得奇怪,“这么说师弟你的方向不对啊。你要去哪里?” 陈无忌道:“我答应了一位朋友,去看看另一位朋友是否安全。” 毛英奇可不是办事拖拉的人,马上说道:“好,我陪你去。” 陈无忌大喜,道了声好,领着毛英奇往方念璇所在的翠玉宫奔去。 他们两人身若惊虹,气势迫人。路上再没有不开眼的武者敢拦截他们。 到了翠玉宫中,先看见满地尸首。陈无忌心内一惊,拉住一个惶惶然低泣的宫女大声问道:“公主有没有事?她在哪里?” 宫女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只看出他是个凶神恶煞的武者,吓得瑟瑟发抖,用颤抖的手指指了指宫殿里。 陈无忌不再理会她,uu看书uuans 疾步奔向烛光明亮的宫殿里。 屋里发出几声轻叱,两把长剑一左一右向他刺来。陈无忌淡定地连刀带鞘左右一挡,将那两支劲力微弱的长剑荡到一边。 “住手!不是敌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 陈无忌定睛看去,一身武士装显得英姿飒爽的方念璇提着长剑站在大厅中央。 方念璇眼里又惊又喜,“你来了?” 陈无忌笑道:“不单只我来了。” 毛英奇也在这时施施然走了进来。 “我大师姐也来了。” 方念璇有些错愕,“名动天下的木龙山大师姐也来了。” 毛英奇浅浅施了个礼,“毛英奇见过三公主。我们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面。公主临危不乱,真让人佩服。” 方念璇带着几分自傲说道:“我好歹也在红袖坊学过剑,在飞沙关见过生死。我怎么也算是武道上三品的武者。” 这话倒是不假,她在幻海圣殿中因缘际会突破到了武道三品低阶。尽管回京后再无寸进,但也算是能独当一面的高手了。 跟着她神情又为之一黯,“但今晚的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大夏的皇宫竟然变成血战之地。手足相残,简直是人伦惨剧。” 陈无忌道:“你还是少发点感慨。今晚还长得很,你快点跟着我和大师姐离开吧。有我们两个在,可保你无事。” 第190章 皇子逼宫 方念璇却倔强地说道:“不,我不走。” 陈无忌急道:“宫中局势还不明朗,你还是出去避一避吧。” 方念璇还是一脸坚毅地说道:“不,我不放心父皇,你们跟着我去乾清宫。” 陈无忌道:“全城的强者都在那里,就算我们也难进去啊。” 方念璇还没有说什么,毛英奇却拉住陈无忌说道:“师弟你不要婆妈。宗门的人都在那边,我们也是要去的。就带上公主吧。” 方念璇喜出望外,吩咐那几个忠心耿耿的宫女侍卫继续留守自己的寝宫。 陈无忌无法反对大师姐的决定,只得在前头开路。 大宗师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柳无涯的气息荡然无存,显然凶多吉少。而各处的打斗也慢慢平息。 广阔的皇城渐渐归于平静。 方念璇对宫中路径十分熟悉,在她的指点下,三人前进的速度极快,也不需要冒险在屋顶上飞奔。 到了乾清宫外围,泾渭分明的两帮人虎视眈眈。一边是六大门派弟子和部分忠于皇帝的天威府人员,一边是天威府里忠于大皇子的人和逆天盟的强者。 看到陈无忌三人,最高兴的是木龙山弟子,他们人数最少,实力最弱,又没有人能挑大梁。见到毛英奇顿时有了主心骨,再加上神功大成的陈无忌,更是如虎添翼。军心大定。 毛英奇低声向弟子们了解了一下当前的局势。得知眼下大皇子方念真已经带了天威府的将军方青和大宗师们进去见皇帝了。而其他门派的大宗师,只有天火山庄的叶忘、傲雪,以及木龙山的昊极真人三位守在外围。其他的门派已经进去陪在皇帝身边。 毛英奇心中有数,领着陈无忌与方念璇两人往里层走进去。 在路上陈无忌看到了不少熟人。皇城大乱初起,有能力突破天威府防线的都是各派的亲传弟子和比较强的精英弟子。 像天火山庄的傲长空、傲长乐,凤凰谷的泺洛,红袖坊的沐晓韵,苍松书院的黎鸳,青云观的狄先等人,都是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与宗门宗师会合。 他们看到突然现身的陈无忌,都是惊喜交加。但眼下不是叙旧的时机。大家都是点点头,用眼神交流。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陈无忌最惊喜的是看到了雨吹雪,他与几个雷音寺弟子站在凤凰谷那边,面色不佳,但身体应无伤势。他与陈无忌对视了片刻,眼里亮起一刹那光芒又熄灭,无奈地摇摇头。 除此之外,早毛英奇她们一步到达的青琅,也带着一些朱雀营的强者站在门派众人的旁边。 陈无忌留意到没有看见飞雪城的人,他和柳无殇在长白国相处得甚好,不忍心看到他在这场大乱中丧身。如今没发现他的踪影,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但愿他没有来京城。 陈无忌的视线掠过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脸,每个人的脸上都交织着紧张与惊惧地表情。 毛英奇同样紧抿着嘴唇,美丽的脸庞既有英气,也有杀气。她沉默着分开人群,一路来到昊极真人面前。 昊极真人双手负后,微仰着头向天,双目紧闭,静如山岳。 毛英奇唤了一声,“师祖!” 昊极真人睁开眼睛,语气从容不迫,“你们来了。” 陈无忌焦急地问道:“师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昊极真人下巴朝对面撇了撇,“谁人多谁说了算。大皇子已经进去了。” 陈无忌错愕地看到对面眼带笑意的东玉木,失色叫道:“饭姑娘?” 刚才形势危急,毛英奇还来不及告诉他在怡春楼上发生的一切,这时才有机会在他耳边简明扼要而低声地将前情说了一遍。 陈无忌更加惊愕,“逆天盟盟主?”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的脑筋都快转不过弯。 东玉木似乎是觉得他震惊的表情太有趣,朝着陈无忌挑衅般弯起嘴角仰了仰下巴。 从天威府回归逆天盟的大宗师东方力是个干瘦的老人,面沉似水,忠心耿耿地站在东玉木身边。后面还有五六个天威府的大宗师在闭目养神。 陈无忌再转头看看自己这边,除了本门的昊极真人,不远处还有天火山庄的两位大宗师夜忘和傲雪。他们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夫妻,是难得的双双踏入大宗师境界的武林侠侣。 叶忘身形挺拔,年纪有五十岁上下,但保养得很好,还可以看得出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轮廓。他见到陈无忌望过来,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陈无忌连忙回礼,想来叶忘应该是师傅叶潇瑶的族人,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亲切。 傲雪已经一头白发,但是风韵犹存,不问而知她年轻时也是颠倒众生的大美女。她看着陈无忌的目光更多的是好奇,然后很快就将视线转移到人群中的傲长空身上。 但是加上他们夫妻,己方在外面的也只有三个大宗师。力量悬殊啊。 方念璇凄然道:“昊极真人,我想进去看看父皇。” 昊极真人沉思道:“也好。就让无忌陪你进去吧。” 他淡淡地朝对面说道:“放三公主进去,如何?” 五六个大宗师的目光投射过来,气势迫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陈无忌都觉得头皮发麻。 东玉木翘着兰花指,指了指陈无忌,“公主可以进去,其他人不行。” 昊极真人道:“没得谈?” 东玉木道:“没得谈。” 方念璇深吸了一口气,“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陈无忌欲言又止,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情形下他说什么话都没有分量,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狠狠地瞪着东玉木,心里暗骂,臭娘们,嚣张什么?在桂花城里,老子躲在床底下看过你的春光呢! 当然,这样的话他可不敢在这里说出来。 方念璇正了正衣襟,全身散发出雍容华贵的气息。她缓缓地扫了一圈众人,似乎要将这一夜里见到的面孔都深深记在心里。 接着轻抬莲步,毅然决然走近乾清宫里。 乾清宫虽然是皇帝的寝宫,但一样有一个可以接见大臣的大厅堂。 此刻大堂里站了二十几个人,并不挤逼,但气氛却非常沉重和焦灼不安。 人们隐隐分出了三个阵营,凤凰谷的三个大宗师曲阳、曲阳、蝶莺,与红袖坊的两个大宗师巧云真人、舞云真人,五人站得离龙椅最近,保护着面色铁青的夏皇和弱不禁风的万贵妃。 苍松书院的两个大宗师公羊善、颜如玉,青云观的守山真人、守心真人、守月真人,这五人站得比较远,貌似是在冷眼旁观,暂时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大皇子方念真领着十五个忠于他的大宗师,还有天威府将军方青,正在目光灼灼,瞪着夏皇坐着的龙椅双眼发光。 走进去的方念璇引来了大家的目光。 方念真拍手道:“三妹你也来了,来得正好。” 方念璇不理会他,径直走到夏皇身边,“父皇,你没事吧?” 夏皇像是在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神色憔悴。他眼有泪光,“璇儿,你来了。幸好你没事。” 方念真大声道:“父皇不必操心这些。我会照顾好三妹的。” 方念璇呸了一口,“你怎么照顾?纵容那些逆天盟的贼子在我宫中大开杀戒吗?要不是石嬷嬷拼死护住我,我哪有命站在这里。” 方念真满不在乎地说道:“冲撞三妹的人我自会处置。” “三妹既然来了,就替我好好劝一劝父皇。他年纪大了,也是时候退位颐养天年了。” 方念璇骂道:“你真是狼子野心。逼走了二哥,又大乱宫中,简直胆大包天,就为了这个椅子?父皇还健在你就想篡位?” 方念真道:“啧啧啧,三妹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什么叫逼走你二哥?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他先对我们父皇最宠爱的贵妃娘娘动手。我哪有机会调动大军,将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成擒啊!” “至于这个椅子嘛。你也知道贵妃娘娘天生媚骨,父皇爱之入骨,早就不问朝政多时。既然如此,何不让我来坐这大位,为父皇他老人家分忧啊。” 夏皇开口道:“朕真后悔让你去参与天威府的事务,想不到你手段如此了得,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收买。如今想来,老二会行差踏错,背后少不了有你的唆使。说不定这次的宫中惨案,就是你故意引导他冒险下毒。” 方念真不置可否,反问道:“我有手段?我的手段又怎么比得上你身边那位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妹为贵妃,兄为国相。满朝文武,多少人要仰他们万家鼻息。我怕再过两年,这天下就不姓方了,改姓万了!” 夏皇怒道:“这天下怎么就姓万了!她肚子里的是朕的龙种,是你们的兄弟!你们怎么就能下这狠手!将他毒杀在胎中!” 方念真双眼通红,情绪激动,“兄弟?是你傻还是我傻?天下谁不知道你就等着他出世然后立他为储君。我尽心尽力学习处理国政,辛劳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传位于我!非要留给一个八字还没一撇的小孩。你能护他多少年?你问问我大夏的忠臣们,谁不怕她以后母凭子贵,垂帘听政!” “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天威府还有诸位大臣、节度使会那么容易听从于我吗?” 夏皇张着干裂的嘴唇,胡须抖动,什么话都说不出,片刻后颓然靠在椅背上。 一直伏在他怀中的万贵妃抬起头,惊惶地说道:“臣妾对圣上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臣妾能得到圣上无私的宠爱,已经感激涕零,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 她眼角有泪印,似梨花带雨。她本就长得极美又妩媚,如今大病初愈,更显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方念真的眼中闪过一丝迷醉,但立即又被寒光覆盖,他哼道:“你没有。你哥哥有。他当宰相才多久,干的坏事已经有城墙厚了。” 万贵妃不敢望向他,低哭着对夏皇说道:“可是臣妾一家今晚都被大皇子杀光了啊,如今世上,万家就只有臣妾孤零零一人呢了,圣上可要为臣妾作主啊。” 她这句话惊醒了夏皇。夏皇从眼前的局势以及方念真之前的话语中,已经知道就在今夜,方念真借着剿灭雷音寺和飞雪城的时机,突然调集兵马围住了宰相万信忠以及他亲信的府邸,二话不说大开杀戒,杀得人头滚滚。万家上下,除了深宫中的万贵妃,已经是被杀得一个不剩了。 夏皇艰难地作出决定,u看书.uukanshucm “念真,你贪图大位,朕不怪你。你杀了万家一族,也是你手段高明,朕无话可说。朕也可以传位于你。强者为王,乃亘古不变的真理。朕对你只有一个请求,放过万贵妃吧。朕会带着她离开京城,到别的州的行宫居住。绝不再过问朝政之事。” “啊,父皇。”方念璇震惊于夏皇的退让,但再细想,这实在是无奈之举。毕竟目前方念真已经全面控制了京城,逼得他急了,以他现在的心性,那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其他人对夏皇的反应都不觉得意外,因为他们是最了解局势的人。方念真现在拥有的优势太明显了。 唯有天威府将军方青焦急地拉了拉方念真的下摆,极为害怕方念真一口答应。 夏皇忽然发怒,指着方青骂道:“逆贼,朕一向对你不薄。你居然食碗面反碗底,直娘贼,王八蛋,冚家铲!” 想不到夏皇还是个语言天才,情急之下用各地的方言骂了出来。 方念真冷冷道:“万氏一族被我天威府所杀,如此血海深仇,她会放下?不杀她,难安我军心。” 方念璇忍不住喝道:“大哥,贵妃娘娘只是一个身居深宫的妇人,她与万家的事本就没多大联系。如今又只剩下她一个弱质女流,她能做些什么?对你们又有什么威胁?” “三妹,你是真不知道枕头风的厉害啊!”方念真吼道,“今夜,万青青必须死!” 第198章 各安天命 万青青就是绝代佳人万贵妃的名字。 她软软地跪在夏皇身前,抱着夏皇的小腿,惶急地呼唤,“皇上!” 夏皇呆若木鸡,肩膀塌下来,老态龙钟,看起来疲惫不堪。 天威府将军方青咬咬牙,上前一步行了个拜礼,“皇上,请下决断吧。” “皇上,不能拖了。现在京城里人心惶惶,再没有人出来安抚,臣怕会激起民变啊。” “再加上西有蛮族,北有藩国,都对我大夏虎视眈眈。若是皇上执意孤行,再让我们内斗下去。我怕天下会有大变啊!” 方念璇冷笑道:“方将军,你这时候倒变成忠臣了?” 方青说开了头,也就无所顾忌,“三公主,你是金枝玉叶,虽然你在江湖行走过,但你对天下大势实在是看得不够清楚。万贵妃一人独霸后宫,干涉朝政,万家位高权重,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多少人敢怒不敢言。天下百姓对飞扬跋扈的万家的怨恨已经沸反盈天。如今大皇子只是清君侧,保护我大夏盛世,拨开乌云,再现朗朗乾坤。” 方念璇不屑地一撇嘴,“说什么天下大义,还不是为了你的权势。” 她梗着脖子,怒视着方念真等人,“你们都将万家的势力一扫而空了。非要赶尽杀绝吗?” 其实她在深宫中对夏皇独宠万贵妃也颇有微词,对万贵妃这个人也没什么感情。不知为何,在今夜,见到太多的血腥后,再看到万贵妃在满屋敌视的目光里孤苦无依的样子。她心里一软,不但冲动地一直为万贵妃辩护,还隐隐对夏皇的懦弱产生了不满。 万贵妃也想不到平时从不待见自己的三公主方念璇居然会在这时候挺身而出,她凄然转过脸,泪眼朦胧,哽咽着道:“三公主,谢谢你。” 方念真目光一转,视线停留在凤凰谷与红袖坊的五位大宗师身上,冷哼道:“你们凤凰谷与红袖坊真的要强出头吗?” 红袖坊一贯以来都与夏朝皇室有密切的联系,不但为皇室女子传授功法,教授舞蹈音乐,像方念璇以前就是隐藏身份在红袖坊里修行武道,还有不少出色的弟子会被历代夏皇选入后宫,颇得恩宠。所以这时候她们站在皇上一边是毫不出奇的。 至于凤凰谷,平时也会为皇帝炼制一些健身强体延寿的丹药,和皇室的关系也不错。这次万贵妃中毒后,也传召了年纪最轻但医术最高的大宗师蝶莺来诊治。只是蝶莺来得太迟,回天乏力。凤凰谷最强的大宗师曲阳与这一代夏皇的关系尤其好,夏皇经常在私下召见他,与他手谈。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白发白须,五官轮廓分明的老年武者,说话充满威严。在他的要求下,凤凰谷也绑在这架为夏皇而战的战车上。 凤凰谷的另一位大宗师曲阴,是曲阳的妹妹,她身材矮小,满脸皱纹,五官都快挤到一起了,只有一双小眼睛放射着精光湛湛,说起话来也是粗声粗气。“大皇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古来圣贤所说的话。我们凤凰谷一门深受皇恩,如今皇上蒙难,我们又岂能弃而不顾。” 天威府那边,一个面色潮红须眉戟张的大宗师喝道:“曲阴,你们真的要死心眼一条黑路走到底吗?” 曲阴白眼一翻,“你耳朵聋了吗?我说的是我们愿为皇上赴汤蹈火。”言下之意,他们凤凰谷只会为夏皇而战,至于万贵妃,他们不放在心上。 红袖坊的巧云真人也在这时开口了,她虽然年岁已高,但是气质优雅,声音十分温柔,“大皇子,你志得意满,还望顾及人伦,不要再扩大事态了,让皇上更加体面地颐养天年。”她的话里也没有提及万贵妃。 方念璇难掩失望之色,喃喃低语道:“师祖。”她算是红袖坊掌门舞月莘的记名弟子,故有此称呼。 红袖坊另一位大宗师,身材娇小,风韵犹存的舞云真人,笑着拉起方念璇的手,“三公主,你还是先来我这里吧。这些事交给我们来处理。” 方念真又将目光转到稍远的青云观和苍松书院的大宗师们身上。“你们又是什么立场?” 那边的大宗师们对视一眼,最后是苍松书院的大宗师,面容清瘦的公羊善站出来回应,“我们,以及门外的木龙山和天火山庄,大家的意见是尽快平息干戈,不要再惊忧百姓了。况且又有外敌大患,你们皇家的事我们不插手,只要你们尽快平定民心,确保四海安靖。” 没有人在乎万贵妃的生死。 夏皇缓缓扫视着屋内的众人,目光悲凄,生为帝皇的他,第一次涌起平凡人的哀伤。 方念真大声道:“好。只要万贵妃一死,我会尊父皇为太上皇。其他人等,概不追究。” 万贵妃自知不能幸免,不再哭哭啼啼,在地上慢慢坐直了身子,两行清泪挂在绝美的脸庞上,全身焕发出非同一般的神采。 方青像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只精致的小酒壶,趋前几步,双手捧上。 万贵妃淡然接过来,侧脸对着夏皇唤道:“陛下,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臣妾先走一步了。” 夏皇大恸,身体颤抖,掩袖不忍卒睹。 万贵妃仰起头,将壶嘴对着自己的小口。清澈的酒水化为一条细线,倾泻在她的口中。她大大喝了一口,一扔酒壶,两手撑着身体,面上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很快,黑色的血水从她的嘴角缓缓流下来。 她单手扬起,像一个优美的舞蹈动作,慢慢地倒在地上,长长的眼睫毛覆盖住她的眼帘。淡妆素裏的她变成了沉睡的美人。 不管敌友,都对这美得近乎妖孽的女子之死感到震撼。屋内陷入了短暂的难堪的沉默。 良久,方念真才开口道:“父皇,天下的绝色女子多的是。明天我就下旨大选秀女,挑选出色的到你宫中,侍候父皇颐养天年。” 夏皇一副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的表情,“朕不想再在京城居住。” 方念真立即道:“父皇可去各地的行宫散散心。” 这时高大的曲阳上前一步,“陛下,我凤凰谷景色秀丽,又盛产药材。不妨到我谷中暂住些时日,下臣正好为陛下调配些休养身子的丹药。” 夏皇道:“好。庆州我也有多年未去了。就去你那里看看。” 方青面有犹疑之色,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方念真看了看凤凰谷的两个大宗师,爽快地说道:“也好。太上皇西巡抚边,可安西疆民心。” 凤凰谷所在的庆州与西域也有一部分交界,说是边疆也不为过。 事已至此,可说是大局已定。 一直紧绷着心弦的大宗师们暗暗松了口气。如果是到了最坏的情况,他们之间再发生激烈的战斗。匹夫之怒,尚且血溅五步。他们这种堪称万人敌的顶级武者,一怒而战,不知道要波及多少人呢。 方念璇茫然站了半晌,忽然觉得意味索然。对他们继续进行的如何交接的讨论毫无兴趣。 她像行尸走肉般慢慢走了出去。无人理会她。 陈无忌见到她走出来,赶紧迎上去,“公主,你没事吧。” 方念璇面色苍白,眼神空洞,一句话都不说。 昊极真人怜悯地看着她,“三公主,如果不嫌弃,可以去我木龙山住上段日子。” 似乎他对殿内的情况了如指掌。 陈无忌看看方念璇,又看看昊极真人,心里隐隐猜测出某些情况。 毛英奇也劝道:“三公主,就如我师祖所说。来我们南方散散心吧。” 方念璇开口道:“好。” 昊极真人叹道:“皇位交替,世事变改。死了这么多人命,希望可以再有一段平静的日子吧。” 后面的事情,与昊极真人所料不差。天明以后,大皇子方念真公告天下,二皇子方念诚祸乱后宫,罪大恶极,贬为庶民,雷音寺牵涉其中,同样获罪。念在雷音寺大宗师道常在最后关头拨乱反正,立有大功。允许雷音寺弟子转投其他门派。雷音寺的门派地位由逆天盟继承。若是河州的雷音寺宗门顽固不冥,拒不投降,不日将发兵河州,缉拿在逃的方念诚,扫除余孽。 另有万氏一族,持宠生骄,把持朝政,倒行逆施,民愤极大。今有大皇子方念真以雷霆之势荡除奸党,清君侧,保忠臣,以儆效尤。而飞雪城一派,勾结万氏,包藏祸心,罪不可赦。即日起将其从八大派中除名,由逆天盟接管。 还有就是夏皇下罪己诏,检讨自己沉迷后宫,怠慢国政,以致京城有此大变。故宣布退位,并传位于大皇子方念真。 方念真最后宣布,不日将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尊老夏皇为太上皇,而太上皇即日便会离开京城,到庆州抚边,体察民间疾苦。 相比皇权的更替,天下武者更关心逆天盟的壮大。经此一役,逆天盟掌握了河州与燕州两地的资源,不用多久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大门派。 身处漩涡中的陈无忌等人开始离开京城。 他来不及与朋友们道别,各人都随着自己的门派大宗师回去宗门。 一夜混战,皇宫被摧毁了大半。新皇帝方念真最头痛的事是怎么重建皇宫。各大派也差不多算是和天威府撕破了脸皮。天威府的掌控力大大下降,大宗师们也就不再理会不得随意外出京城的禁令。 各派都是留下人数极少的暗卫,然后由大宗师带队,大摇大摆地回各州去了。 昊极真人也带着陈无忌、毛英奇、方念璇等人取道南下,回去越州的木龙山。 众人先乘快马,到了兴城后改坐大船顺流而下,大约还有两百里就会进入离江。 路过兴城的时候,陈无忌不禁想起了与范海清的点滴往事,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当初在这里大闹兴城卫,青琅出场才平息事态。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执掌朱雀营的青琅将军。 离开京城的时候,听说青琅受到天威府与逆天盟的排挤,不受方念真重用,已经被贬为燕州的偏将,很快就要领兵北上去收拾残局。 陈无忌想起自己有半年多没回越州了,这段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人生大起大落,真是怀念南方平静的山与水。 但他很快就抛开思乡之情,因为方念璇急需他的安慰。 一路上方念璇都闷闷不乐。毕竟养尊处优的她乍逢巨变,一夜之间人生变得天翻地覆,难免心结难解。 陈无忌便与她说一些越州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但方念璇总是淡淡地回应。uu看书ww.ukanshuco 这日,船行到洛州与越州的交界处,迎面来了一艘打着天威府旗帜的大船。 很多弟子拥在船边看热闹。毛英奇也出来观察情形。 两船交汇时,毛英奇看到了对面的一个熟人。 那人忙发出信号停船,毛英奇也下令让船只靠边抛锚。然后她与昊极真人说了一声,要到对面船去。 原来对面的船里,是越州桂花城的天威府偏将鹿清瞳,她们素有交情,便想过去打个招呼。毛英奇也想知道鹿清瞳匆匆北上所为何事。 陈无忌知道后,也好奇心大生,便与毛英奇施展身法,从大江上飞渡,落在对方的大船上。 船上的天威府护卫早就得到了吩咐,带着他们两人走进船舱。 身材娇小玲珑,面容秀丽的鹿清瞳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毛英奇拱手道:“鹿将军,别来无恙。” 陈无忌也跟着道:“鹿将军,好久不见。” 鹿清瞳叫他们坐下,笑道:“不见你们师姐弟一些时日,想不到你们各自在武道上又到了新的境界。” 毛英奇摆手道:“些须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倒是鹿将军在这天下不安之时竟然北上,不知道京城里是否又发生了什么事?” 鹿清瞳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京城里目前没什么事,我是奉命进京的。方青将军任命我为朱雀营的副将了。” 第199章 重返木龙山 毛英奇愕然,“怎么会是你去接任?” 鹿清瞳也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啊。我以前也没和大皇子,哦不,现在的皇帝有什么来往啊。” 毛英奇道:“现在京城里龙蛇混杂,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你此去可要加倍小心了。” 鹿清瞳叹了口气,“我晓得的。” 陈无忌与鹿清瞳只在木龙别院肖茂长老的寿宴上匆匆见过一面,交情不深,自然插不上什么话。他默默地在旁听两人又说了些离别话儿。 毛英奇起身告别,“鹿将军,祝你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陈无忌连忙跟着告辞,“鹿将军,我也祝你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鹿清瞳笑着对两人拱了拱手,“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各自珍重吧。” 三人就此别过。两艘大船反向而行,各奔前程。 回到船上的陈无忌又去找方念璇。 方念璇呆在房间里,双眼直直盯着木板墙壁,了无生趣。 陈无忌将鹿清瞳的事情说了一遍,方念璇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她仿佛对什么事都失去了兴趣,对世间一切漠然处之。 陈无忌心内暗叹,但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办法。往日像涂了蜜糖的嘴巴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他讪讪笑着,退了出去。 过了几天,船到越州,两岸景色为之一变。奇峰笋立,江水清澈。初夏的山色青翠葱茏,凉风习习,吹皱了平如镜面的江水。船行其上,像是穿过一幅充满动态的山水画。 如此美丽的景色,世上并不多见。方念璇也难得地走出来,在船头吹风,欣赏美景。 毛英奇见了,便唤过陈无忌,怂恿他上去搭话。 陈无忌还真是个脸皮极厚的家伙,施施然走过去,没话找话,“公主,你以前来过越州吗?” 方念璇摇摇头,终于说出了多日来的第一句话,“没来过。” 她想了想,“那时候父皇还很疼爱我,所以允许我偷偷出宫,隐瞒身份在红袖坊修行。” “后来去飞沙关,其实是我先斩后奏,我和沐晓韵师妹出发很久后掌门才知道,宫里知道就更迟了。” “掌门怕我出事,连夜派出木长老在暗中保护我。” “可惜木长老在幻海上的沙尘暴中下落不明,多半是丧身沙海了。如今想想,还是我连累了她。” 陈无忌道:“过去了的事。就不要太多感慨了。如果不是你胆大包天,像我这样的乡下小子,哪有机会认识你这个高贵的公主啊。” 方念璇道:“哼,高贵?我高贵个屁!”竟然是破天荒地说了粗俗的话。 陈无忌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口轻轻又说错话了。他急忙转移话题,“其实刚认识你的时候,谁知道你是公主啊。不管你是不是公主,好歹我们也在飞沙关同甘共苦过,更在幻海圣殿里出生入死。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朋友。” 方念璇的眼里这才有了些暖意,她还是故意板着脸,“还好我们大夏没有丐帮,要不然我就算是个普通的丐帮弟子你们也会当我是好朋友?” 陈无忌笑道:“英雄莫问出处,英雌也一样。只要并肩作战过,那肯定就是好朋友啊。” 随着方念璇渐渐放开怀抱,心情转好,陈无忌也放下心头大石。他重新将心思放回自己的武道修行上。 那夜京城大乱,目睹两位大宗师相继陨落,又与天威府的司空凌展开惊天一战,如果不是在战斗中破境,很可能就要败在此人手下。为此他迫切地感到自己的实力太低,还要抓紧时间修行才行。 不日大家回到了木龙山。 木龙山中一片冷清。木龙山本来就是八大派中人数最少的。之前毛英奇清洗了一批意志不坚定的人,又调动了不少人手赶赴京城,再派遣了大批弟子北上守边。留在宗门的人就很少了。 刚上岸不久,毛英奇就得知了京城中的一件大事。 原本按照乾清宫中双方达成的协议,如今已成为太上皇的老夏皇可以离开京城,到凤凰谷暂住。但目前传出的消息是方念真反悔了。大概是有人对他进言,说放老夏皇离开京城等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所以方念真断然拒绝了老夏皇的要求,将他继续软禁在乾清宫中。 凤凰谷方面也毫无办法,毕竟现在门派势力最强的是逆天盟。最后是大宗师曲阳留在了京城,再三恳求,方念真才允许他可以不时进宫探望一下老夏皇。 而曲阳和蝶莺则带着大批凤凰谷弟子撤出了京城。 陈无忌追问了一下传讯的弟子,欣喜地得知雨吹雪也跟随着凤凰谷的人离开了。有凤凰谷的庇佑,他的安全算是得到了保证。 再说回木龙山的变化,陈无忌的师傅叶潇瑶闭关三个月冲击大宗师境界,目前还没有出关。 易无期的师傅墨白同样闭关了三个月,但他冲击大宗师境界失败了,已经在五天前出关。不过这次失败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影响。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活跃,还开始协助师兄鸣空处理宗门事务。 大宗师昊极真人移居京城后,还是第一次回来。顿时山门震动,掌门万一尘领着鸣空、墨白,以及易无期等一众弟子,早早来到山门下等候迎接。 昊极真人望着南屏山石壁上纵横交错的刀意,也不禁大发感叹,“老夫以为此生就要老死京城了,想不到垂暮之年还可以重回故地。” 万一尘毕恭毕敬地说道:“师叔公,你当年留在石壁上的刀意,本门还无人能够完全领悟呢。” 昊极真人道:“那可真让我失望。英奇,你也没有参悟吗?” 毛英奇道:“师祖,英奇不才,只领会了一点皮毛。还望师祖抽空指点一二。” 昊极真人拈须笑道:“这个自然可以。我想我还可以过上一段安逸日子吧。” 他又转头去问陈无忌,“无忌,你又领悟了多少?” 陈无忌嘿嘿笑道:“以前是半点也领悟不了。现在嘛,给我三天时间,应该可以完全领悟。”他与昊极真人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昊极真人不拘小节,所以他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昊极真人颔首道:“不错。” 几个月不见的易无期把嘴一撇,“好嘛,才不见师兄几天,这说话的口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昊极真人忍俊不禁,抬手摸了摸易无期的头顶,语气充满慈祥,“无期,你也是一个好苗子。” 万一尘道:“师叔公,你莫要太过纵容这三条化骨龙。他们呆会要得意忘形,尾巴翘上天了。” 昊极真人道:“无妨,对年轻人还是要多一点鼓励。” 他将目光转到墨白身上。一向潇洒不羁的墨白此刻面容认真地站在一旁。 昊极真人道:“墨白,你失败了一次,莫要灰心。我看你的根基打得很好,下一次一定会成功。” 墨白虽然保持着对本门大宗师的敬意,但一开口还是他惯常的语气,“感谢师祖关心。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昊极真人道:“那就好。” 他又望着略显拘谨的鸣空说道:“听说你长年协助掌门处理宗门事务,为此还耽误了自己的武道修行。你辛苦了。” 鸣空执礼道:“这是鸣空的分内之事。师祖过奖了。” 万一尘插话道:“鸣空这些年确是辛苦了。最近朝廷又闹出那么大的事,时局动荡,好在,师叔公从京城回归宗门。我们算是有了主心骨。” 昊极真人却摆摆手,环视着众人,“看到本门的年轻一代多有才俊,老夫甚是安慰。老夫回山,也只是为了远离是非之地。今后一切宗门事务,继续由掌门万一尘打理。老夫只想好好过几天清静日子。” 见他如此说,万一尘只得领命。跟着便是一场盛大的接风宴,门派上下俱是欢喜异常。 陈无忌请示过掌门万一尘后,将方念璇带到了隐龙小筑。吩咐晓星和晓尘打扫出一个房间,小心服侍。 反正师傅叶潇瑶还在闭关,他就不去打扰请安了。 至于叶潇瑶是否能破境成功,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叶潇瑶那样大大咧咧的性格,就算是失败了也不会损坏心境,最多下次再来就是了。 后来的几天,陈无忌叫上易无期,领着方念璇走走看看,说一些他们两个小时候调皮捣蛋被大师姐毛英奇管教的趣事。 方念璇被这两个活宝逗得乐不可支,笑容越来越多。 而毛英奇一回到宗门,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忙碌中。她要将门派暗卫龙隐们重新调配,构建起更隐秘的防线。 不久后,京城传来消息,方念真正式登基为帝了,大夏改年号为神龙。 除了逆天盟,其余门派都没有人获邀参加新帝的登基仪式。这在夏朝的历史上还是首次。大概方念真觉得这六大派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吧。 六大派的人也乐得清静,全无表示。 日子就在难得的平淡中过去。 直到四月底,一个神秘的客人来到木龙山。 这人行藏鬼祟,蒙着半边脸,眉宇间尽是沧桑。守山门的弟子一开始还不肯通报,直到他一再恳求,说自己与陈无忌有旧,而且还是极好的交情,是过命的兄弟。那两个弟子还是将信将疑,只不过想到现在宗门有大宗师坐镇,谅来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这才叫人去通报陈无忌。 陈无忌也是一头雾水,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来找自己,便走了出来。最近总是形影不离的易无期和方念璇当然跟在后面。 到了山门口一看,陈无忌不禁面色大变,惊疑不定,“柳师弟,怎么搞得如此田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他一起出使长白国的柳风殇。原来飞雪城的亲传弟子。 柳风殇眼神黯然,“无忌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出了什么事,何来此问?” 陈无忌想到那晚飞雪城大宗师柳无涯在皇宫里的殊死一战,也是无限感叹,“是我考虑不周,当时也想过查询柳师弟的下落,但是兵荒马乱,太多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也有心无力。” 柳风殇摇头道:“我明白的。无忌师兄,还是先找个说话的地方吧。” 陈无忌一拍额头,“是我招呼不周了。随我来。”看了看柳风殇的落魄模样,又说道:“到了我木龙山,柳师弟不必惊惶,把口罩除了吧。” 易无期与方念璇站在一旁早就疑心不已,只是不太敢确定。等到柳风殇悄然将蒙面的灰布取下,两人才发出一声惊呼。 柳风殇道:“易师妹,三公主,好久不见。” 易无期还没什么,方念璇却有点感同身受,叹息道:“柳师弟,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才来到这里,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uu看书.uukanshu.cm ” 柳风殇默默无语,眼泛泪光。 陈无忌领着他往自己的住所走去,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眼色给易无期,叫她去通报大师姐毛英奇一声。 易无期会意,与柳风殇打过招呼,匆匆走了。 陈无忌三人回到隐龙居不久,毛英奇和易无期就赶过来了。 毛英奇十分想知道柳风殇的逃亡细节,还没坐下就开始问他。 到了今时今日,柳风殇也知道这是应有之意,对陈无忌的举动没有任何怨言,对毛英奇的咄咄逼人也没有半点反抗。如实地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自长白国回到边境,目睹陈无忌被炎教圣女掳走,柳风殇也一度想随着各派的暗卫重返长白国。但是这件事被天威府压了下来。他又不是飞雪城的暗卫执掌人,在宗门事务上的话语权不大。 他就去了一趟京城。结果柳无涯可能那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叫他立即返回燕州,并做好一些准备。 果然,随着陈无忌的归来,京城里也发生了巨变。柳风殇得信较早,在逆天盟与天威府北上接管之前,就潜踪匿影一路南下。 他思来想去,觉得陈无忌这个人还算可靠,就决定投奔木龙山。 只是一路上逆天盟设下了重重关卡,他的武功还算可以,虽然走得不容易,但也有惊无险。只是耗费了很多时间,所以这么久了才来到木龙山。 第200章 北乱 柳风殇将事情粗略地说了一遍。 毛英奇自然要追问其中的细节,推敲一下。 可以确认的是,方念真对待飞雪城的态度和雷音寺大不一样。他允许雷音寺的弟子自行改投其他门派,对飞雪城却没有此说,而是要求飞雪城全员向逆天盟投降。 据柳风殇所说,飞雪城的崔氏一脉基本上都归顺了逆天盟。只有忠于他们柳家的一些弟子誓死不从,但是人数不多,都各自逃散了。 柳风殇原来打算从洛州直达越州的,但洛州的天威府人员排查严密,不准飞雪城弟子离开燕州。柳风殇于是绕道河州,正好见证了逆天盟取替雷音寺的一些过程。 雷音寺的精锐在那夜的京城混战中被歼灭大半,留守宗门的人又因为理念不同开始四分五裂。逆天盟扫荡河州的难度并不大,按时间推算,现在应该已经可以掌控大局。 至于潜逃出京的二皇子方念诚,与雷音寺的某些大人物一起在河州一地消失了踪影。看来是参考以前逆天盟的老路,转入地下发展势力。短时期看来,他对天下大势还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毛英奇沉思了一会,对柳风殇说道:“柳师弟,我会向长辈们禀明,你可以在木龙山住下来。不过尽量不要外出,目前阶段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 柳风殇点点头,“我知道的。贵派能收留我,我真是感激不尽。” 陈无忌捶了一下他的肩头,“你和以前真是判若两人了。别想太多,我们木龙山山高皇帝远,逆天盟以前在这里的势力又被我大师姐与以前的鹿将军一扫而空。你就安心住下来吧。” 柳风殇道:“好。我就借贵宝地修行一段时间。这个世界真的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我要变得更强才行。” 安置好柳风殇。陈无忌等四人又说了一会话。 毛英奇道:“你们三个近期最好不要离开山门,桂花城也不要去。我正在搜集北面的情报。不知怎的,我心绪不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无忌不以为然,“两大门派被逆天盟一口吞没,当然会有些动荡。不过方念真那帮人深谋远虑,应该一早想好了对应之策,大师姐你也不用太过忧心。” 方念璇也道:“我那个哥哥真是好魄力,竟然早早与逆天盟串谋,下了一盘好大的棋。” 易无期笑道:“不去桂花城就不去桂花城呗。我们木龙山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公主,我带你去。” 毛英奇看着这三个天真烂漫的人,本来还想再劝诫几句,转念一想,越州之地大概是夏朝最平静的地方了,不管怎样,还是有充足的时间应对的。就懒得打断他们的雅兴了。 陈无忌与方念璇、易无期三人又在木龙山里四处闲逛了几天。 到了五月初的一天,一个惊天动地的噩耗传来了。 长白国终于按捺不住,趁着夏朝新旧交替之际,举兵南下,直取燕州。 塞北关的守军与门派弟子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更重要的是逆天盟正在努力消化飞雪城的势力,对边境的防御略有疏忽。各派投放到边关的弟子实力又较弱。 塞北关一天都没有坚持出。长白铁骑长驱直入,一路所向披靡。第二天就到了燕州的州城之下。北人立即展开猛烈的攻城战。 刚刚到任不久的天威府偏将青琅,亲自上城头擂鼓,率领天威府精兵与北人血战。战局一度僵持不下。 无奈燕州节度使石路明临阵脱逃,带着亲兵从南门往洛州方向逃走,导致军心大乱,民众惊惶。一时间,城里的人失去了管制,乱成一团南逃。 青琅斗志再高也在此时回天乏术,勉强约束住手下的天威府精锐,在混乱中撤退。幸亏逆天盟在原飞雪城驻地派遣了不少武道高手。这帮人在面对外敌时也不是懦弱之辈,爆发出了英勇的血性,为青琅的撤退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青琅带着天威府人马与幸存的门派弟子,以及逃难的民众。一直退却到燕州的第二大城,也是一个险峻的雄关,镇北关。 此地离京城所在的洛州只有三百里远,可说是洛州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 青琅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进城后立即先斩后奏,夺取了镇北关的军政大权。一方面派人向京城求援,一方面重新调配守军与门派弟子,加强防卫,一方面疏散民众,命令老弱病残者往洛州迁移,青壮劳力则要留在城中协防。 她为了鼓舞军心,在守军面前作了慷慨激昂的演讲,声称她绝不会后退半步,定会为大夏死守此地。 三日后,长白国大军来到了镇北关城下。 但见青琅军容齐整,严阵以待,北人试探性地进行了几次进攻,没能越过青琅的防线。于是亲自领军南征的朴令正下令暂不再进行大规模的攻城,一边与青琅部队开了漫长的对峙,一边发散人马查探绕道的可能性。顿时与燕州相邻的泰州也陷入了危急中,处处风声鹤唳。青云观对全体门派弟子进行了总动员,协助守军构筑防线。 到了这时候,天下震动。龙椅还没坐暖的方念真龙颜大怒,对北人他还没想出好办法,对弄成燕州州城失守的石路明他是毫不留情,下旨将其就地处斩。 斩了一个节度使,浮动不安的军心和民心总算安定了几分。 朝野上下开始思考怎么对付昔日藩国今日大敌的入侵。 方念真颁下圣旨,一边调动幽州与河州的军队到泰州与镇北关增援,一边命令各大门派,除了青云观要死守泰州外,其他门派立即组织高手强者前往镇北关协助守城。 这道命令很快就到了木龙山。 掌门万一尘召集门派的核心人员召开会议。 尽管昊极真人一再声明不会插手宗门事务,但此次事关重大,万一尘还是郑重地请了他来旁听。 木龙山人丁不旺,参会人员大约有十几个人。掌门一脉的鸣空与墨白都在,还有就是各个传承的大长老。 陈无忌与易无期身为门派的嫡传弟子,当然有资格参加。毛英奇就更不用说了,她还执掌着木龙山最精锐的力量龙隐呢。 万一尘捋了两把胡须,问陈无忌,“潇瑶还没出关吗?” 与易无期坐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的陈无忌起身答道:“掌门师公,我师傅还没有出关。” 墨白撩了撩头上凌乱的发丝,“师姐这回闭关有点久啊。” 陈无忌道:“我倒觉得久有久的道理。那年凤凰谷的蝶莺谷主也是闭关了好长的时间,一出关就是大宗师。我觉得我师傅这次挺有希望的。” 万一尘道:“但愿如此吧。今天少了她一个也无妨。我们开始议正事吧。” 陈无忌连忙坐下,凝神细听。 万一尘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昊极真人,对大弟子鸣空说道:“鸣空,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鸣空领命,站起来大声说道:“目前最新的战况是镇北关一带与北人对峙,泰州沿线都与北骑有所接触,但还没有发生大战。似乎北人还没选好进攻路线。” “至于我们大夏的应对。方念真将军权交给了天威府,朱雀营的鹿清瞳副将已经率兵赶赴镇北关增援,另一位副将时无双则领兵赶赴泰州。” “而各大门派,根据天威府的命令,青云观与逆天盟负责泰州的防卫。我木龙山与红袖坊、凤凰谷、苍松书院、天火山庄五大派负责去镇北关协助守城。” “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就是这些了。” 万一尘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为国守土,是我们武者应有之责。不管现在的皇帝是谁,只是为了天下的百姓。我们练武之人就应该挺身而出。” “下面决定本门要派出多少人手,何人带队。” “首先,毛英奇带领一部分龙隐重返京城,居中运作。” “其次,由我大弟子鸣空带队,陈无忌随行,门中宗师高手抽调五成,武道上三品的弟子抽调八成。即日出发,增援镇北关!” 不想墨白举手道:“掌门,我有异议。” 万一尘望向他,“说。” 墨白道:“敌情固然危急,但我们木龙山也不是完全之地,需要有强者留守以防万一。鸣空师兄一向擅长宗门事务,精于运筹帷幄。而我浪荡江湖,善于厮杀。恳请掌门改变成命,由我来领队驰援,鸣空师兄留守宗门。” 鸣空愕然道:“墨白师弟,你无须如此。英奇已经留守后方,我这一脉不能没人上前线啊。” 这次长白国倾国之力南侵,镇北关迟早会爆发一场血战,前去协防的人凶多吉少。墨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鸣空又怎会不明白他争先的用意。 墨白笑道:“鸣空师兄,瞧你说的。若是按照刚才的安排,无期她也是要留守宗门,那岂不是变成我这一脉没人上前线吗?” 居于末座的易无期嘟囔道:“对啊。掌门,我也要和无忌师兄一起去镇北关。” 万一尘望着易无期说道:“无期,你的武道修行已经远远追不上你师兄了。留你在后方,是我要督促你加强修行,也要你学着参与龙隐的事务。” 毛英奇也安抚易无期,“无期师妹,天下大乱,龙隐的事务会加倍繁重,你要为大师姐分忧啊。” 易无期无法辩驳,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身边的陈无忌。 陈无忌将头一扭,装作看不见。易无期的武道境界近来进步不大,北上的风险太大了,他自顾不暇,不敢带着她涉身犯险。 万一尘又望向墨白,“你想好了吗?此去九死一生。你的最大愿望不是要冲击武道境界,成功晋级大宗师吗?” 墨白保持着潇洒不羁的笑容,“正是如此我才要去。我听说无忌这家伙在战斗中晋级为宗师。我也想有样学样,去杀几个北蛮。说不定我也可以在战斗中晋级到大宗师呢!” 见他去意已决。万一尘沉吟了片刻,断然道:“好。就改由你北上。” 鸣空急道:“师傅!” 万一尘挥手止住他的话语,“鸣空,墨白说得对,他更长于厮杀,你更适合在后方提供支持。” 墨白大喜,拱手大声道:“领命!”生怕万一尘会再次改变主意一样。 大体方针已定,众人又讨论了一番当中的细节,日头过顶才散去。 出了议事厅,易无期满脸的闷闷不乐。陈无忌正想着安慰她几句,瞥见方念璇在门口不远处亭亭玉立,显然是正等着他们出来。 陈无忌惊讶地过去问道:“公主怎么来这里了?” 方念璇道:“我已经知道北边发生什么事了。我对万掌门有事相求。u看书w.uukansh.co” 万一尘正好走过来,同样有不解之色,“公主有什么事啊?” 方念璇浅浅行了一礼,“万掌门,我想和你们一起北上,增援镇北关。” 万一尘大是为难,“公主身骄肉贵,金枝玉叶之躯,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啊。就留在我木龙山再住上些日子吧。若是嫌山里苦闷,我可以让无期陪你到桂花城中散散心。” 方念璇却一脸坚毅,固执地说道:“不。这里的山水极好,我都快乐而忘返了。但一想到我大夏的子民正在遭受北骑的蹂躏,我就再也住不下了。” 她的一双美目发出炽热的光芒,“我一定要与大夏的好儿郎们共赴国难,驱除北虏!” “这。。。。。。”万一尘显得左右为难,他有句话不敢说出口,方念璇的武道境界虽然有三品低阶,放在平时算是一个不弱的高手,但是到了战场上,这点功力就有点不够看了,自保都勉强。万一有什么闪失,这罪名木龙山可背不起啊! 这时,慢腾腾地走来的昊极真人开口了,显然他对眼前的情况了如指掌,“一尘,既然三公主一片丹心为国,就让她随木龙山弟子一起去镇北关吧。公主亲自上阵,对军心也大有鼓舞。” 万一尘迟疑道:“可是?” 昊极真人笑道:“路上让无忌多看顾一下公主就可以了。我看公主的面相命格,天生富贵长寿。既有天命加持,想必无往而不利。” 第201章 风起云涌 万一尘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反对昊极真人,只好说道:“好吧。既然公主胸怀家国,心系百姓,那就随我木龙山弟子北上杀敌吧。” 方念璇这才笑了起来。她最近清瘦了许多,又不施粉黛,少了些雍容华贵,多了些清雅秀丽。这一笑像冰河解冻,艳赛百花。大家都看得呆了一呆。 万一尘转而叮嘱陈无忌,“无忌,你要多多看顾公主,不可有什么闪失。” 陈无忌自然拍心口应了下来。 又经过一轮收拾,木龙山诸人出发时已近黄昏。 在长坪镇上船时,残阳如血,天边像抹上了一道血痕,不少人心中都为之不喜,感觉这是不祥的预兆。 这次出征,柳风殇也知悉了,但他还不方便露面,所以没有来送行。 陈无忌在船头与易无期等人挥手告别。易无期追着大船在岸边跑了几十步远,揪然不乐。 毛英奇因为要再回京城布局,与他们坐了同一艘船去洛州。陈无忌心里还有些未解之问,便去找她聊天。 毛英奇笑道:“师弟,怎么了?这两年你也算见了些大场面,该不会是害怕上战场吧?” 陈无忌翻了个白眼,“大师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打打杀杀的事我还没怕过。” “我忧心的是西域那边。我们几乎倾巢出动,万一玉门关那边有什么事,还挡得住炎教的人啊?” “嗯,你想得挺远。”毛英奇也收起取笑的神色,认真说道,“放心。方念真也不是全无是处。我刚收到的信息,朝廷已经派出使者,直接去大漠王庭与炎教教皇议和。” 陈无忌道:“外忧内患,这么好的机会,西域人会同意议和吗?” 毛英奇道:“那可说不准了。不过我看会有七八成的可能。西域不同于我大夏,也异于长白国。” “西域大漠散布着众多的部落,所谓大漠王庭也不过是一个比较大的部落而已,总体来说,他们属于一个大联盟。” “将这些大小不一的部落连接在一起的,靠的是他们共同的信仰,炎教。” “当今的炎教教皇和圣女都不像是好战之人。再说了,他们部落之间的利益纠纷错综复杂,想要达成共识进攻我大夏,还没那么容易。” 陈无忌若有所思,“大师姐说的有道理。只说他们的圣女,我也觉得她不是那种热衷打仗的人。” 毛英奇又忍不住取笑他,“我说无忌师弟,你桃花运不错嘛,和炎教圣女出生入死过,现在又有个大夏公主跟在身边,我听说在长白国还有公主对你念念不忘哦。” 陈无忌老脸一红,“哎,大师姐你可别瞎说,这几个女人可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你要说长白国的朴银花,我想她应该已经下嫁到天海家了吧。” 毛英奇道:“你猜得不错。根据线报,朴银花的确是要嫁入天海胜三的大儿子天海狼,不过婚礼还没举行。因为天海胜三是长白国这次南下大军的副元帅。听说他放下豪言,待他马踏大夏京城之日,就是天海府迎娶朴家公主之时。” 陈无忌冷哼道:“好大的口气。我看他天海胜三是喝不上他儿子的喜酒了。” 毛英奇道:“北人这次志在必得,天海胜三只是副元帅,正元帅可是他们的太子朴令正。搞得好像御驾亲征一样。” 陈无忌忿忿然说道:“管他是谁,我们大夏的武者都不是孬种,就算长白国国王来了,也要扒下他的皮!” 毛英奇道:“不错。就是要有这种气概,让天下知道我夏人不可轻侮。”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都是毛英奇一再叮咛陈无忌不要贪功冒进,照顾好方念璇之类。 木龙山这次一共出动了五百余人。分成六艘大船搭载。每艘船上的精英弟子亲自划桨,宗师高手鼓风吹帆。因此船行甚速,拂晓时分便在兴城上岸。 在这里,毛英奇带了十余骑龙隐直奔京城。墨白和陈无忌指挥着诸弟子修整一下,准备换乘快马。忙碌到天色大亮的时候,遇到了一拨熟人。 原来是凤凰谷的人马也在这时候赶到了兴城。 他们约有千余人,带队的是蝶莺大宗师,看起来人强马壮,比木龙山有排面很多。 凤凰谷有三个大宗师,曲阳留在京城里,曲阴留守宗门,便只有最年轻的蝶莺来参加此次出征了。 陈无忌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蹦蹦跳跳的泺洛,还有神情严肃的楚洛泽。 “大佬!” “细妹!” 陈无忌和泺洛高兴地拥抱在一起,两人虽然不久前在京城见过面,但没有机会说上半句话,现在的相见更像是久别重逢。 陈无忌摸了摸矮个子的泺洛的头顶,又转向旁边的楚洛泽说道:“阿泽,好久不见了!” 今天的这个阵容,让他想起了去年刚到飞沙关的时候。 那时他与楚洛泽外出执行任务,结果楚洛泽被幻石所迷,境界下跌,在飞沙关之战中状态和陈无忌差不多,都是碌碌无为。后来她回到凤凰谷后,就一直闭关苦修,再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连“大夏之光”争霸赛都没有参加。 楚洛泽眼睛弯起如月牙,“无忌。是好久不见了。” 陈无忌惊奇地打量着她,“阿泽,你可以啊。已经是宗师境界了。” 楚洛泽淡淡道:“我已经很慢了。我最近听得最多的就是你的威风史。” 陈无忌哈哈大笑道:“别听别人瞎说,我就是运气好,都是对手捧场。” 方念璇也走过来跟她们相见,四人都是在飞沙关同甘共苦过的战友,此情此景,犹如昨日重现。叫人忍不住有些唏嘘。 那边厢的蝶莺大宗师与墨白聊过几句后,笑着喊陈无忌过来,“好小子,不记得我这个哎呀师傅了吗?” 哎呀师傅是越州的方言,就是所谓的师傅的意思。 陈无忌连忙过来行礼,一揖到底,“不不不。你是我的救命师傅,真师傅,好师傅,徒儿给你请安了。” 当初如果不是蝶莺大宗师施展神眼电手绝技,为他改造丹田,今日又岂会有豪夺“大夏之光”争霸赛冠军,大闹长白国,勇闯大雪山的陈无忌。 墨白在旁笑嘻嘻道:“无忌师侄,我发现你抱上的大腿还真不少。我师姐那样的狠人就不说了,这里有个大宗师二师傅,青云观那边还有个做掌门的三师傅,更离谱的是,你还是雪山老祖的亲传弟子。啧啧啧,真叫人羡慕啊。” 陈无忌故作讶然,“墨白师叔,你不说我还想不起。原来我的背景这么牛啊。那你以后可别再使唤我办什么事了。我师傅多,别惹我。” 墨白毫不留情,当着蝶莺的面就在他头上打了爆栗,“给你三分颜色上大红,一边去。” 陈无忌捂住头说道:“师叔你好嘢,等我师傅出关,我告诉她去。” 墨白抬腿又在他腰间踹了一脚,“走走走,你们年轻人去一边,别碍着我和蝶莺大宗师聊正事。” 蝶莺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切,各大派中也只有木龙山的人这么漠视等级,没大没小,老老少少都十分随和。 陈无忌识趣地回去和泺洛等人继续互诉心声。 木龙山与凤凰谷两派素来交好,经过蝶莺与墨白一阵商议,决定兵合一处,浩浩荡荡地北上。 非只一日,紧赶慢赶,他们也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来到镇北关。 一路上他们见到不少南下逃难的民众,各处乡镇十室九空。弄得他们的心情也日渐沉重,所幸镇北关上飘扬的还是大夏的旗帜。这才让他们又振奋起来。 镇北关处于连绵险峻的连云山脉中。 这一道山脉是燕州最后的山区,像一道铁闸拦住了长白国铁骑前进的脚步。 镇北关构筑在这道山脉中唯一一个比较开阔的山谷,等于是这道铁闸的大锁。长白国大军想要穿过这里进犯夏朝京城,就必须打破这个坚硬的锁头。 进了城里,处处是肃杀的气氛。尽管城的南面还是安全的,但城中的老弱妇孺都已撤走,只剩下青壮劳力留下来帮助守城。 朱雀营的鹿清瞳将军已经赶到这里,接管了一切军政大权。 安顿好其他弟子后,蝶莺与墨白赶紧领着泺洛、楚洛泽、陈无忌去拜见她。 至于方念璇却暂时没有露面的想法,就呆在木龙山的驻地里。 鹿清瞳见到他们,自然是高兴的,毕竟城北外就是黑压压的数十万敌军,自己这边自然越多人越好。 陈无忌发现才两个多月没见,鹿清瞳的样貌却有了很大的改变,原来总是笑脸迎人的她严肃了许多,头上青丝也出现了参差的白发。看来压力很大啊。 鹿清瞳招呼他们在议事厅里坐下,她征用了原来的太守府办公,这里的议事大厅显得非常阔落。 很快其他门派的人也得到通知,前来和他们相见。 陈无忌心里无端端地蹦出一个念头,得,又是我们来最迟。 他很快就看到了诸多熟悉的面孔。 天火山庄的叶忘大宗师、傲长乐、傲长空,苍松书院的公羊善大宗师、箫依、黎鸳,红袖坊的舞云真人大宗师、沐晓韵,还有一个陈无忌没见过的红袖坊外坊总管巫烟寒。那是一个样貌与身材都是极美的女子。 还有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前朱雀营执掌人青琅。她自觉地站到鹿清瞳身后,虽然面色不佳,但看来并非是对鹿清瞳心怀不满,而是连场战事让她显得疲惫。 大家都是老友重逢,但眼下不是叙旧的时机,只能互相交换一下眼神。 陈无忌心内暗叹,青琅也算是一个人杰,能伸能屈,又对朝廷忠心耿耿,忠于职守。如果不是她在塞北关力挽狂澜,恐怕夏朝军队已经兵败如山倒,连在镇北关布防都来不及呢。一念到此,他又想到与自己交情不浅的朱雀营校尉邝化,不知道他是否也来了这里呢?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又发现了一个微妙之处,其他门派都有大宗师带队前来,只有木龙山是墨白这个勉强摸到大宗师门槛但实际战力是宗师巅峰的人作领队。皆因其他门派都有两个以上的大宗师。而木龙山目前的大宗师还是昊极真人孤零零一个。 陈无忌不禁殷切地盼望师傅叶潇瑶能够破境成功,为木龙山挣回点面子也好嘛。 他正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鹿清瞳开口道:“好了,五大派的人都到了。城外大敌当前,诸君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身形挺拔的叶忘先出声,“据我观察,城外敌军有五十万之众,看书 .uukanshu.om 集结的武者当有数万人,其中大宗师者,应该不少于十五个。” 身材娇小的舞云真人说道:“一般的武者不足为虑,但根据以往的情报,长白国的大宗师不过是二十人上下,一下子出动十五人,这是要孤注一掷吗?” 面容清癯的公羊善,是苍松书院的大宗师,陈无忌与他在飞沙关的时候就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听他说话,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如沐春风,“二十人,不过是常驻长白国国都盛京的大宗师。这支南下之军由朴令正统帅,说不定会从大雪山的隐世强者中征召了些人。” 蝶莺从容不迫地说道:“就算他们有十五人在此。我们这里四人,加上鹿将军从天威府带来的大宗师,应该也有十五之数吧?” 鹿清瞳道:“不错。我这次北上,蒙皇上恩准,带来了十二位我府中的大宗师。” 陈无忌听得心惊胆战,如此多的大宗师齐聚一处,假如爆发群战,那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以前江湖上一直有传言,天威府里的大宗师人数在三十人上下。假如传言属实,方念真这次也是大手笔,镇北关这里来了十二人,泰州那边派出的大宗师应该不相上下。如此说来,京城里的大宗师只剩下三分之一。 蝶莺又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静观其变。北蛮有好些日子不见动静了,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花容消瘦的青琅忽然说道:“我们只怕是中了北蛮的计!” 第202章 昨日重现 众人都不禁为之动容。鹿清瞳侧身问道:“琅姐姐,何出此言?” 听她的语气,似乎两人感情很好,难怪相处得甚为和谐。 青琅严肃地说道:“北人兵临城下已有月余,却一直按兵不动。大家不觉得很可疑吗?” “按照常理,兵贵神速。何况北人南下以来,还没有遇到过强有力的抵抗,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来?” 鹿清瞳道:“难道不是因为此地险峻,易守难攻?所以北人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一边停驻在此,牵制我军,一边转向泰州,另觅道路。” 青琅摇摇头,“转入泰州固然是北人的计划之一。但我总觉得他们这么若无其事地任由我们从容调配援军乃是另有所图。” 陈无忌听到这里,心头涌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不禁定定看着青琅疲惫却不失美丽的脸庞。 果然,青琅很快就说出了他心中所想,“我认为,这是北人故意的放任,妄想以守株待兔之姿,行围点打援之策,将我镇北关主力一举破之!” 厅内诸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即使在座的多数是专注武道修行的武者,不擅行军打仗,但青琅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无人不为北人的大手笔感到震撼。 墨白忍不住说道:“北人真够异想天开的,他们有这个能力吃下我们吗?” 青琅道:“我们大夏,减去之前京城之变的内耗,如今的精锐战力已经一分为三,其一在玉门关一带,预防西域人趁火打劫,其二在泰州,泰州地势平坦,布防吃重,所以分配去的人手也是最强的,其三就在我们这里。这镇北关不过是个中等小城,内外却聚集了近百万的精兵与武者。” “假若北人计谋得逞,此关一破,大夏精锐三去其一。再往南去,已是一马平川,京城危矣!” 鹿清瞳环视众人,“诸位,听了青琅将军的分析,相信大家已经心中有数,既然来到这里,就是身陷死地。一旦敌人发起进攻,不要心存幻想还有退路,我等只有全力一战,不死不休!” 墨白肃然道:“两位将军请放心,既然我木龙山弟子已经来此守关,不管前面有多少敌人,也不管后面有无退路,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必与敌死战,不死不休!” “对!与敌死战,不死不休!” 其余各派的大宗师也慷慨激昂地表态。 鹿清瞳十分满意,柳眉一挑,“好!诸位真乃国士无双。北人既想在此关与我们决一胜负,我们就与他们分出生死!” 这个动员会就这样在热血沸腾的气氛中结束了。 陈无忌等年轻一辈自然又聚在一起。 抬头看看天色,依然是一身男装英姿勃勃的傲长空大声道:“嘿,刚过午后,我们去找个地方喝上几杯吧。” 泺洛笑眯眯地说道:“鸡妹兴致真高,看到你们几个,让我有一种身处飞沙关的错觉。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也有一间叫烟雨楼的酒楼呢?” 高高瘦瘦的沐晓韵掩嘴笑道:“哈,烟雨楼倒是没有,这城里最出名的是太白楼。” 傲长空素手一挥,“走,我们去那坐坐。” 陈无忌双手抱拳在胸,站在一旁将各人的神态表情尽收眼底。除了傲长乐、箫依、巫烟寒三人,凤凰谷的泺洛和楚洛泽,天火山庄的傲长空,红袖坊的沐晓韵。苍松书院的黎鸳,都是在飞沙关认识的旧友。而且就如当初的情形,现在也是女多男少。别说是泺洛了,就连他也有一种梦回飞沙关的感觉。 他立即又想起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是在飞沙关相识的,今天也来了。那就是以千金之躯重返前线的方念璇。 他忙拉过泺洛,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泺洛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挥挥手,一蹦一跳地往木龙山的驻地走去。 傲长空感到疑惑,“无忌,你在搞什么?泺洛去哪了?” 陈无忌道:“没什么,我刚想起城里还有一个曾经和我们一起在飞沙关呆过的朋友,我让泺洛去把她请来,大家一起叙叙旧。” “啊,还有谁啊?无期也来了吗?不对,要是无期来了,她这跟屁虫不会离开你半步的。” “等下她来了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太白楼走去。 镇北关地处交通要道,在山谷中依山而建。往昔非常繁华,人员流动频密,百业兴旺。平地上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以前卖着各种南北杂货,如今都被征用为军营和门派弟子宿舍。街上走动不是士兵和武者,就是帮忙搬运物资的民夫。商贾之地成了积极备战的边境雄关。 他们这帮人衣着华贵,气度非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门派弟子。负责在城中巡逻维持秩序的天威府护卫便对他们的某些放浪行径装作看不见。 陈无忌发现第一次见面的巫烟寒一路上都沉默寡言,只是笑盈盈地听着傲长空等人的谈话。他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个中原因,一行人中傲长空等几个相识已久自然多话说,之前不怎么在重大事件中出场的敖长乐和箫依则是“大夏之光”争霸赛中的对手,看似高大威猛的敖长乐被娇小玲珑的箫依打败,现在看来也冰释前嫌,两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只有巫烟寒与各位嫡传弟子接触不多,而且她年纪也稍大,一直在红袖坊中执掌外坊,类似于执法长老的地位。论资排辈起来,她还是沐晓韵的上级,所以沐晓韵宁愿凑过去傲长空那边说些笑话,也不乐意陪她聊天。 陈无忌便走过去和这个有点不合群的长腿美女搭讪,“巫师姐,初次见面,师姐的风采真是令人心倾。” 巫烟寒长着一张鹅蛋脸,丹凤眼,高鼻红唇,可能是长期身居要位,即使脸上带着笑意,也有一种淡淡的威严。她淡淡地说道:“无忌师弟,你这话说得可真够甜的。” 陈无忌道:“我是个有一说一的人,师姐不要介意。” 巫烟寒忽地掩嘴笑道:“啧啧,你这一开口,我怎么觉得你的形象与某人形容得不符啊。” 陈无忌故作讶然,“不会吧,谁在师姐你面前说我坏话了?” 巫烟寒眼波一转,“我与花如玉师妹可是极为相熟的哦。” 陈无忌想起某事,不禁老脸一红。那花如玉与他曾在“大夏之光”争霸赛中交手,败在他手下后戏言她要以身相许,又在酒会上诈醉一再取笑他。纵然是心大头铁的他,也被这奇女子捉弄到哭笑不得。 他讪讪地笑着,转而说几句今天的天气很好之类的话掩饰尴尬。 好在太白楼很快就到了。 这间城中最有名的酒楼建在半山腰上,三面临风,俯视青瓦白墙,半城风光在眼中。他们在靠窗的桌子上坐下,清风徐来,心旷神怡。 没多久,泺洛也带着方念璇赶到了。 方念璇此刻身穿劲装,背着双剑,却用白色纱巾蒙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忧虑重重的美丽眼睛。 傲长空大是奇怪,“你,是谁啊?” 还是相处最久的沐晓韵第一个认出来,“啊,公,不,方师姐你来了!” 方念璇微微弯了下腰,算是与众人行过礼。她毕竟与红袖坊大有渊源,先对着巫烟寒说道:“巫总管,你也来了。”又对沐晓韵说道:“沐师妹,好久不见。” 傲长空、楚洛泽与黎鸳这才从她的身形与声音认出她来,都有些意想不到。而敖长乐与箫依严格来说,还没有接近过她,便低声向身边的人打听,知道方念璇的身份后都感到震惊。 方念璇走到陈无忌身边坐下,淡淡说道:“师妹我最近不太方便露面,还望诸位谅解。” 众人都明白她的苦衷,纷纷说道不介意。 傲长空是个极聪明的人,立即说道:“今日我们相聚于此,只以江湖身份平辈论交,其他什么的一概不提。可惜啊,无期今天没有来,不然就真像是飞沙关烟雨楼上的情景重现了。” 陈无忌撇嘴道:“不要老是说飞沙关了,那里万里黄沙,这里山清水秀,哪有半点相似。” 傲长空道:“我说的是人,无忌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带上无期一起来?” 陈无忌没好气地道:“我怎么带?带她来送死吗?坐在这里的不是宗师就是接近宗师境界,那家伙还在武道一品低阶踏步呢!带她来有鬼用。” “你!”傲长空气得直翻白眼。 “好了,好了。”泺洛连忙出来打圆场,“大佬你也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鸡妹你也莫要上火。我们今日有缘再聚,何不相会杜康?” 傲长空瞪了一眼陈无忌,气呼呼地拍桌大喊,“小二,拿酒来!” 肩膀上搭着毛巾,满脸笑容的店小二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点头哈腰道:“几位客官,本店今天没酒卖!” 傲长空喝道:“这么大间店没有酒卖!搞什么嘛!换地方!” 店小二连连作揖,低声道:“客官稍安勿躁。本店其实也不是没酒卖,而是不能卖!实不相瞒,是鹿将军今天早上下的令,城中所有酒店今日起一律不得卖酒,所有酒水就地封存,如有违反者,以军法处之!” “你听听,这谁还敢卖啊?老实说,你去别的地方一样也是买不到的。这镇北关里的各位大侠,是喝不上酒了的啦。” 傲长空等人听了,也是一呆。泺洛叹道:“这鹿将军倒是雷厉风行,为了怕手下的人饮酒误事,居然一刀切地禁酒了。” 一直不怎么爱说话的黎鸳开口了,“我倒觉得这是好事,大敌当前,还是保持清醒比较好。” 陈无忌也点头道:“对。既然没酒喝,那换成喝茶也不错嘛。小二,店里有什么好茶?” 店小二这才直起腰,“有的呢。龙井、毛尖、大红袍,客官想喝哪一种?” 傲长空挥挥手,“上好的大红袍给我来几壶。哎,喝茶总好过喝白开水。” 店小二道:“好咧。客官还要什么饭菜吗?红烧猪肉、清蒸鲤鱼、爆炒牛肉、铁板麻辣豆腐可是本店的招牌菜哦。” 傲长空不耐烦地说道:“行啦,行啦,有什么拿手小菜的,每样都来一份!” 店小二笑得见眉不见眼,连声说道:“好的好的,马上就妥。”说完走路带风地下楼去了。 箫依忍不住扑哧一笑,坐在她身边的敖长乐问道:“箫师妹,因何发笑?” 箫依道:“我笑的是长空师妹刚才挥洒自如,像是个大姐大一样,而你垂首不语像个鹌鹑,倒似是她的弟弟一般。” 众人听了这句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u看书 ww.uknshu.om 傲长空自己也忍俊不禁。敖长乐分辩道:“哎,老爹只有一个女儿,把她宠上天了,家里也是她说了算,我这个哥哥是当的没意思。” 傲长空不乐意了,“三哥,你也别要这么说。要不是你们三个哥哥从小把我当成男孩子来带,我今天会像个男人婆吗?切,我知道了,最多下次有美女坐你旁边的时候,我多给几分面子你!” 大家又是一阵欢笑。经过这兄妹俩的笑闹,气氛缓和融洽了许多。就连心事重重的方念璇都流露出丝丝笑意。 这太白楼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好茶与好菜很快就捧了上来。 众人一边以茶代酒,品尝佳肴,一边说些闲话,既聊到各自的近况,也说到时局的变化。 长着一张可爱圆脸的楚洛泽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进城以来还没有见到一个飞雪城,哦,现在是逆天盟了,他们的弟子呢?难道他们没有南撤?” 陈无忌闻言一想,的确如此,还是楚洛泽心细如发。 巫烟寒沉思了一会说道:“我们红袖坊算是来得早了。刚开始还见到过几个原飞雪城的普通弟子,后来就没怎么留意了。听楚师妹这么一说,还真是挺奇怪的。好像他们的人都消失了。” 泺洛道:“飞雪城以前人数众多,瓦解之后加上战损,也应该还有数千之众,怎么会消失了呢?” 第203章 大战开始 敖长乐这时也开口了,“你们真是不知所谓。不记得朝廷的命令是什么了吗?青云观与逆天盟负责守卫泰州。什么飞雪城不飞雪城,飞雪城已经没啦。他们现在属于逆天盟!” 陈无忌等人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八大门派的观念根深蒂固,一时间还不适应有两个大门派已经消失了。 泺洛摸着鼻子说道:“大家以前说惯了嘴,不过就算那帮人是逆天盟了,这燕州之地毕竟是他们经营多年之地,总不至于一点人都没留下来吧。” 最后,解开大家疑问的人是箫依,“傲三少说得八九不离十了。原飞雪城的人的确不在这里,燕州的州城一破,他们大部分都随着逆天盟撤入泰州,没有随青琅将军南下。你们比较熟悉的崔氏兄弟也在其中。” 箫依是执掌苍松书院暗卫的门派精英,消息当然灵通。 而目前赶赴守边的门派中,也只有苍松书院是直接派出了她这样级别的嫡传弟子。陈无忌心想,大概是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大宗师在京城坐镇吧,所以箫依才可以上来前线。 箫依继续说道:“至于部分随着大军撤到此处的,鹿将军也在不久前将他们统统调了去泰州。毕竟他们目前身份有点尴尬,与我们呆在一起说不定会引起摩擦。为了作战时不生出龌龊,还是弄走了他们更干手净脚。” 傲长空不以为然地说道:“理他们作甚,那帮家伙已经是逆天盟的走狗了,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陈无忌十分赞成,“对啊,鸡妹说得对。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刚才在心里还有几分犹豫,想着要不要将柳风殇正在木龙山的事说出来,后来认真一想,还是决定不提为妙。 傲长空却风目一睁,“你也敢叫我鸡妹!叫表姑奶奶!” 陈无忌举手投降,“好好好,表姑奶奶。” 那边的敖长乐笑道:“无忌啊,既然如此,你就不能叫我表叔了,得跟着叫表叔公!” 哈哈哈哈哈。 众人又爆发出震动楼板的大笑声。这次聚会就这么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翌日一早,陈无忌、墨白、方念璇三人来到城墙上,视察分配给木龙山的防区。 镇北关坐落于连云山谷的谷口处,长约三里的城墙将山谷拦得严严实实,两旁的高山似两道屏风,又似这座城池张开的双翅,将长白国大军拒之门外。 城外十里处的原野上可见营帐连绵,人影憧憧,旌旗招展,兵马不计其数。 方念璇动容道:“北人声势果然浩大。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藩国竟然有如此实力。” 陈无忌道:“长白国可不小。北去三千里皆是他们的国土,只是气候严寒,地广人稀。我们大夏自居天朝上国,一向不将他们放在心上。但北人尚武,不分男女都孔武有力,所以能凑出如此强大的军队。” 墨白道:“他强任他强,我大夏并没有亏待他们,反倒是他们起了觊觎之心,胆大包天,犯我疆土,只凭这一点,他们就罪无可恕。” 陈无忌点头道:“嗯,我们一定要将这些北虏赶出去。” 分配给木龙山防守的是靠右侧的一段城墙。按照鹿清瞳的安排,这三里长的城墙分成三段,另外两段,战斗力最强的天火山庄弟子居中,红袖坊弟子守左侧。 这次苍松书院弟子的人数最多,约有千余人。便由箫依与黎鸳各率五百人在两边的山上与天威府护卫一起列好箭阵。 而凤凰谷弟子安排为机动部队,随时增援各处。由于凤凰谷的人还精通医术,所以还抽调了不少人手协助救护。 单靠门派弟子自然是势单力薄。除了青琅带着撤下来的几万精锐,鹿清瞳还带来了二十五大军,如今分成了几个梯队,最强的也分配到了城头上。 陈无忌正在望着远处的敌阵出神,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无忌,你来了。啊,见过三公主。” 陈无忌扭头看去,正是天威府的熟人,朱雀营校尉邝化。 多日不见,他干瘦的脸庞更加显得皱巴巴,唯独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炯炯有神。 墨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蒙着面纱的方念璇语气中带着惊喜,回应道:“邝校尉,你怎么也来了?免礼!” 邝化直起腰,“兵临城下,我们朱雀营岂能不来。鹿将军安排我在这里,和木龙山众人一起固守。” 陈无忌望了望在旁边忙碌个不停的天威府护卫们,笑道:“能与你再次并肩作战,也不失为人生幸事。” 邝化叹道:“这可是真正的大战,不同于江湖厮杀,无忌你要多加留意。我知道你参加过飞沙关的战争,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次的战争规模远远超过了你所见过的层次。” 陈无忌认真答道:“嗯。我知道了。” 邝化是他为数不多的天威府好友。那夜京城大乱,还是他将自己带出了天威府的囚禁点。说起来,这一场变天之乱,各方势力只顾着抢利益,把他这回事给忘了。他以前闯下的祸事都不了了之了。 他又想起那晚邝化说方念璇对他有大恩。但看两人现在面对面的神情,又看不出什么端详。当然,这个中缘由他也不好问,便换了个话题,“邝大人,你和我走得这么亲切,不怕人说闲话了吗?” 邝化哼了一声,“怕个毛,现在大宗师都不用在京城居住了,什么规矩都没有了。我们朝廷中人与门派地址结交实在是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陈无忌哈哈大笑道:“那就好。” 邝化话锋一转,说道:“我听说你在北地杀了那个海过真,为范姑娘报了仇。那可真是太好了。” 陈无忌听他提起范海清之事,神色不由一黯。不过,邝化是少数和范海清相处过的人,大家一起在南宫家遗忘之地里探险。范海清样貌甜美可爱,性格又亲切温柔,人缘极好。邝化对她也十分欣赏,印象深刻。 陈无忌压低语气道:“是的。我杀了他了。”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挺感激邝化有此一问,因为这说明世上除他以外,还有人记得范海清。这样那个美丽可爱又善良的姑娘就不会在地下感到孤单寂寞了吧。 两人想起旧事,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这时泺洛走过来,奇怪地问道:“大佬啊,你们在聊什么?怎么哭丧着脸?” 陈无忌没好气地说道:“不告诉你。” “切,好巴闭咩。”泺洛不以为然,转而对方念璇说道,“方师姐,你还习惯么?看对面的人数,让我想起了西域大漠里的四方城之战。” 方念璇淡淡道:“还好吧。好歹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种情形还吓不到我。”门派众人唤她为方师姐或方师妹,是方念璇自己在昨天提出的要求,短时间内她还不想在太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另一种身份。况且,现在大夏的皇帝已经换了,她虽然还算是公主,但意义却大不同。她本能地厌恶这个称呼。 陈无忌想起泺洛她们参加过去年的大规模西征,这种两军对垒厮杀的情景可谓是见惯了的。只有自己因为忙于到处求药而还没过见过这种血腥的大场面。 他故作轻松地问泺洛,“细妹,你怎么上来了?” 泺洛道:“嘿嘿,我们凤凰谷目前是最休闲的,我便到处去走走看看咯。” 陈无忌望着旁边山上正在到处挖壕沟的苍松书院弟子,努努嘴道:“你上山看过了吗?” 泺洛道:“看过啦,黎鸳师妹在上面。放心啦,苍松书院弟子都身经百战了,准头又好,一声令下,箭落如雨,包管叫北蛮有来无回。” 众人正说着话,山顶上的瞭望哨吹响了号角,紧接着一连串的讯号发出。 陈无忌笑道:“细妹你真是乌鸦嘴,一说北蛮,北蛮就来了。” 泺洛吐了吐舌头,“得,都怪我。我先走了,回我的岗位待命。” 整个镇北关都被惊动起来了,北人的第一次进攻就要来了么?每个人都既兴奋又紧张。鹿清瞳与青琅也急匆匆地带着亲卫,来到了城门正上方的城楼上眺望敌情。 只见远处扬起一线尘烟,人影与战旗晃动,还有马蹄声像沉闷的雷声极缓慢地滚过天际。 北人果然要来攻城了。 那种声势比当日炎教圣女米雅率领月氏部落围攻飞沙关可强太多了。陈无忌悄悄呼出一口热气,随着长白国铁骑的靠近,擂鼓般的马蹄声声声敲在他的心坎上,让他心神震荡。他不得不又深吸了一口长气,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陈无忌的眼神极好,看了一会越来越近的长白国兵马,低声问邝化,“邝兄,那边的帅旗可是天海二字?” 邝化道:“是的。根据斥候打探来的消息。留在此处担任主攻的是长白国的军方元老,也是这次南下的副元帅天海胜三。” 陈无忌道:“那他们的正元帅朴令正呢?” 邝化面泛愁丝,“长白国太子朴令正亲率二十万人马到泰州去了,不日就会攻打泰州的州城,青云观与逆天盟那边也有一场血战啊。” 陈无忌道:“原来如此。”青云观也算是他的半个师门,毕竟是青云观掌门明海道人为他改造了气海。明海道人还收了他作记名弟子。执掌青云观暗卫的墨浅衣也与他交情匪浅。说他不担忧那边的局势是假的。只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实在是爱莫能助,只能寄望于青云观强大的实力就算不能击退敌军,也能自保吧。毕竟就目前的门派势力来说,青云观差不多是最强的,他们有三个大宗师坐镇。再加上逆天盟为数众多的大宗师以下武者,两方合作,又有天威府援助,应该还撑得住。 墨白也在这时候出现了,挤到三人身边,先撩了撩垂落到脸颊的头发,吹了个口哨,“啧啧啧,这些北蛮可算来了。没敢让我墨大爷久等。” 又对邝化说道:“哟哟,这不是朱雀营的邝大人吗,是不是与我木龙山同样负责这个片区啊?” 邝化笑道:“是呢。墨白宗师名震西域,想到今天能见识到墨白宗师的神奇刀法,我还真是有点期待呢。” 墨白道:“好说,好说,不过我木龙山弟子只擅近战,远程攻击就麻烦邝大人的手足们了。” 邝化道:“这是自然。” 鹿清瞳早就想到了这个因素,分配来和门派弟子守城墙的天威府护卫,除了部分宗师级别的强者,余下的都是出色的箭手。 闲话不提。长白国大军从本阵中约派出了三四万人马。uu看书 wwuukansu 这支人马到了镇北关城外三里处重新列阵完毕后,有一骑举着一面颜色鲜艳的小旗,直奔镇北关城门。 鹿清瞳早已传令下去,守军严阵以待,不可妄动。 那一骑显然算是来传讯的使者。骑在马上的是个高大的士兵,他纵马来到城门下,吐气开声,声音宏亮,还是流利的中原话,“夏朝的将军听着,我家副元帅有好生之德。不忍心你们丧身在这荒凉之地,故此只要你们开城投降,我家副元帅可保你们官复原职,还另有赏赐,永保荣华富贵不失!” 鹿清瞳忍不住放声大笑,手执长枪,笑对众人道:“听听,大家听听,这可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她打了个眼色给青琅,“琅姐姐,你懂的。” 青琅沉默地点点头,从亲卫手中接过弓箭,瞄都不瞄,随即一箭射出。箭矢飞逝如流光,啪的一声,将城下来喊话的那个长白国士兵举着的小旗射断了。 这是连话都懒得回的回应。但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所以断旗而明志。城墙上、山头上的士兵与门派弟子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 那个长白国士兵倒也有几分胆色,镇定地将半截旗杆一扔,还很有礼貌地抱着拳头向城头上拱了拱手,这才拨转马头回归。 陈无忌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但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双方走个形式上的过场。 一场血腥暴力的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204章 杀戮 果然,长白国那边很快就响起了悠长而尖锐的号角声。 随着号角与军官们的催促声,长白国的士兵与武者们列成方阵徐徐前进。他们一直推进到城下一里处才停住。 风声呼呼,日头初上,光线非常好,目力强的人可以清晰地看见双方近处的人的表情。 天地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大多数人只听到自己心脏的砰砰砰跳动的声音。眼前的景物仿佛静止了。 城中的大宗师们也接到了鹿清瞳的命令,纷纷现身。 木龙山没有自己的大宗师随军,所以来协防的两位大宗师都出自天威府。其中一人是陈无忌在飞沙关见过的,面白无须,整天笑眯眯像个富家翁的方奇。 墨白似乎与他颇为熟稔,笑吟吟说道:“你老人家来了。” 方奇回道:“嗯,来活动一下筋骨。” 与他同行的另一位大宗师,穿着一身戎装,鬓有华发,眼角有鱼尾,但目光清冽有神,威而不怒,镇静而有老将之风。他名叫丘宏光,是天威府玄武营的资深教官。 墨白向他行了一礼,“见过丘老前辈。” 丘宏光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礼,视线一直停留在城外的敌阵上,神情越来越严肃。 陈无忌与方念璇在旁边打量着这两位大宗师,大敌当前无须那么多虚礼,他们就没有过去打招呼了。 嗡。 随着长白国武者射出的第一支箭飞上城头,镇北关之战正式拉开帷幕。 两军交战的例行之事就是先来一轮互射。 长白国大军的前几排士兵们举起大大的方形盾牌作掩护,后面密集的武者们则手不离弦,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覆盖了镇北关的正面。 城头上,陈无忌拉着方念璇蹲在城垛后面,其他弟子也付下身体。天威府的士兵们同样立起了盾牌挡箭。在间隙处有箭手瞄准了下方还以颜色。城墙后面早就清出了一片空地,站着十几排臂力强劲的护卫们,朝天弯弓搭箭,跟着号令的节奏施放。一蓬又一蓬的箭矢跃过城头,划出华丽的抛物线,落在敌阵中。 而隐伏在两边山上的武者们则按兵不动。 双方的箭矢你来我往,互有杀伤。黑压压的箭矢遮云蔽日,像两团快速移动的乌云在交错碰撞。有时甚至在半空中相遇,箭杆相碰,改变了轨迹,四处散落。 陈无忌靠着城垛,不时用红月刀拨拉掉无头苍蝇般乱窜的流矢。他留心着方念璇的情况,开口问道:“公主,你还好吗?” 方念璇同样靠着城墙,纱巾蒙住了她大半边脸,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见她眼神复杂,“我说,你不要再叫我公主了。” 陈无忌一呆,“啊,那我该怎么叫你?” 方念璇恨恨地说道:“怎么叫?你不是最擅长和人套近乎的吗!” 陈无忌一时无语,片刻后讪讪说道:“那我以后叫你方师妹。” 方念璇将头扭向另一边,“随便你!” 陈无忌正对她忽如其来的小脾气摸不着头脑,邝化悄悄地摸过来,手里拿着一支长箭。 “无忌,北蛮的箭矢经过改造呢。” 陈无忌接过他递来的长箭,在手中掂了掂,定睛细看,“这是北人的箭?嗯,好像是有点不同。” “这支箭的箭头特别重,还有,靠近尾羽的地方缠了几圈细线。” 方念璇抑制不住好奇心,也凑过来看,“邝校尉,这种箭有什么特别之处?” 邝化道:“经过这样的改造,这种箭会射得特别远,准头也特别好。” 方念璇立即面有忧色,“难怪北蛮处于下方却能不落下风。” 经过这数轮箭雨的袭击,夏朝守军这边也有不少的死伤。泺洛带着凤凰谷弟子们在城上城下飞奔,或背或抬,将一个个伤员带离战场,安顿在城池的南边。 鹿清瞳已经回了太守府,居中指挥。城墙的防务全权交给青琅。 英姿飒爽的青琅在城楼中镇静自若,一边密切留意着北蛮的动静,一边调动后备力量随时填补死伤的空缺。 白刃战还没开始,这种程度的损耗仍在双方的承受范围内。 长白国的那边同样在频繁地调动着人手,他们属于攻城的一方,死伤更大。射箭的节奏稍微放缓了一下后,北地的武者们换上了容易燃烧的火箭。 在白昼下划出道道黑烟的火箭飞蝗般蜂拥而至。城头的夏军产生了刹那的混乱。在青琅的调度下,武功高超的护卫与门派弟子们挺身而出,用武意震开乱飞的箭矢。 北人的箭矢射程极远,跃过城墙后落在一些民房上,引起了多处火苗。 鹿清瞳对此早有预料,很快就组织人将火扑灭,再加派了一些实力强悍的武者在屋顶戒备。 但是纷乱之下,无形中显得夏朝这边的箭手受到了压制。长白国的阵型开始往前推进。 陈无忌从城垛之间的空隙看见北地武者们借着盾牌的掩护下快步朝城墙靠近,心头泛起一个疑问,他拉住邝化问道:“邝兄。北蛮在搞什么?休整了这么久也没有制造攻城工具吗?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冲过来?” 邝化也露出一丝迷茫,“北人不善攻城,但也不至于连攻城器具都不会做啊。我也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青琅也冒着箭雨走到城墙边,身边跟着两个宗师强者,鼓动着武道之意,撑开一个大大的防护罩,没有半支箭矢能射到青琅跟前。 青琅凝视着城下蚁群一般涌过来的敌人,眉头紧锁。只见她沉思了一会,忽然花容失色,显然她想到了敌人的计划。青琅急促地喊道:“快,传令两翼放箭,不能让敌人靠近了。” 有人劝谏道:“青琅将军,敌人尚远,此时暴露两翼的火力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青琅竖手道:“不,晚了就来不及了。正面的箭手也要压前射击!” 手下的军官们尽管有点不明白她为何要提早下令,但是还是忠实地传达下去。 两侧山头上立即站起密密麻麻的武者,同时射出强劲而准确的箭雨。他们是训练有素的苍松书院弟子和天威府护卫,战斗力比寻常的箭手不知高了多少倍。又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在他们的打击下,正开始提速冲向城门的北地武者纷纷被射倒,而只要一倒下,立即就会被箭矢钉成刺猬。 那些北地武者倒也强悍,跑到最后竟然连盾牌都扔了。每人提着两个鼓囊囊的布袋,单纯靠护体武意抵挡箭矢,施展各自最快的身法,拼命朝镇北关冲去。 这一路上,更多的北地武者被射倒,毕竟你有护体真意,但夏军这边的精英们同样用武道之意灌注入了箭矢啊。功力稍弱的人自然抵挡不住。但也有很多的强者冲到了镇北关前数丈,然后双臂齐抛,将手中装满了泥土的布袋扔到了城墙根。 城上的方念璇目睹着这一幕,大感惊奇,“无忌,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陈无忌嘴里念念有词,“不好。这些北蛮果然够简单粗暴。” 方念璇急起来,板过他的肩头,厉声喝道:“你在说什么!说清楚点。” 陈无忌道:“他们仗着人多,这是要直接将镇北关的城墙填起来啊!” 方念璇不是笨人,将看到的与听到的一对照就明白了。 北地武者冒死冲到近前,将装满沙土的布袋扔到城墙边。尽管镇北关的城墙高达三十丈,但北地武者人数众多,一轮又一轮冲锋下来,他们的沙袋将越积越高,慢慢形成一个人工筑成的小山坡。到时形势就会对他们越来越有利,这个庞大的山丘不但干扰了城中的视线,还堵住了城门,即使夏军想出来冲击也不可能。当这个沙土袋堆成的山接近城墙的高度,镇北关等于无险可守。因为对这些强悍的武者来说,利用这个山坡疾冲,跃上城头只是一纵身的事情而已。 方念璇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一推陈无忌,“你快去向青琅将军报告啊!” 陈无忌苦笑着说道:“不用了。青琅将军早就看出来了。不然她不会这么着急下令所有的防御力量齐开。” 方念璇一愣,远远望过去,果然看到青琅正在调动着更多的射手,要对城下进行更强烈的压制。 情况正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天海胜三接过主攻镇北关的任务后就开始苦思对策。北人擅骑射,攻城是弱点。到了最后他决定一力破万法,反正镇北关的城墙只有三里宽而已,直接在它面前堆出一个进攻的山坡好了。反正他手下武功高强的武者多的是,也不用打造什么攻城器具。直接叫士兵们在周围疯狂地挖沙挖土,装满了可以造出一个小山头的量。 利用强大的武者近身冲锋的技能,即使还是会有不少的伤亡,但总好过用平常的攻城方式拿人命去填。 夏朝这边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出了天海胜三的意图,都不禁有些佩服他这妙想天开的攻城法。 青琅暗暗焦急,眼见城下的北地武者冒着狂暴的箭雨和各样攻击,运输来一袋又一袋的沙土,在城墙脚下越堆越高。而且当中又有不少的狠人,竟然将地上的尸首也扔了过来,堆填在沙土袋中,这样的累计速度就更快了。 青琅深吸了一口气,下令换下一批已经显得疲惫的射手,换上精锐的门派弟子和天威府护卫。然后这些实力较强的武者抡起一个个装满了火油的罐子,用力扔得远远的。 这些罐子砸在沙土袋上,砸在北地武者的进攻路线上,立即被两翼射出的火箭引燃。 城下顿时化出一片火海,烈焰冲天。 青琅还不断地命令着手下搬来更多的火油扔出去。让那火势越来越大。她倒不是寄望于这样就能击退北蛮的进攻,而是希望可以打乱一下他们的计划,让她有多一点时间思考下一步的应对。 北地武者们多数都是修习水属性的武意,在大火中奔走应付得颇为吃力,而镇北关左右两翼的山上箭阵不但攻势不减,还增强了几分。稍一松懈就会被长箭冲破护体武意,钉入身体。略一迟疑就会倒下被火烧被箭射,再也起不来。 北人的箭阵虽然也在竭力推进,但大火一起,对他们视线的干扰远远大于城上的人。一时间,北人之箭就射得有些散乱,对负责进攻的武者提供不到多少有效的支持。 方念璇在城头上松了一口气,但随即眼中有不忍之色,“青琅将军果然有办法。就是这打仗真是太残酷了,你看那些被烧死的人,真是太惨了。我在这里都听到了他们的哀嚎。” 陈无忌捂住鼻子说道:“我都闻到那些烤肉的味道了。uu看书 .ukanshu 特么的,搞得我以后都不敢吃烧烤了。” 方念璇幽幽地说道:“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我竟然是第三次见了。” 陈无忌道:“喂喂喂,我们两个怎么妇人之仁起来了?这不对啊。” 邝化可能在远处一直留意着他们两个,见他们神色不对,赶紧跑过来,“你们怎么了?害怕了?” 陈无忌摇摇头,“害怕倒不害怕,就是有点不适应。”当初米雅纵火焚烧飞沙关,那惨况不比现在轻。只是当时他刚从昏迷中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成为了废人,所以沉浸于个人的得失中,糊里糊涂听天由命,反而不在意外界的变幻。 方念璇说她是第三次见,是算上了飞沙关之战和皇宫之乱。她闪动着眼睛,“我曾经听人说过,如果你想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直接面对你最恐惧的东西。” “啧啧,谁说的啊?”陈无忌被动触发了抬扛本色,“好有道理,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啊。” 方念璇白了他一眼,“那人死了,你去地下找他呗。” 邝化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人又开始插科打诨起来,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多说了。你们注意自己的心境就好。千万不要入魔。” 陈无忌不以为然地挥挥手,“知道啦。” 他到处张望了一下,见到其他的朋友们在各处的战场上都十分淡定,尤其是凤凰谷的泺洛,穿梭不停,救治了很多人。 第205章 大宗师出阵 在夏朝守军的激烈反击下,长白国那边终于按捺不住。从高高的山顶望下去,可以看见长白国大军本阵里又奔跑出一支队伍,一面巨大的写有“天海”二字的军旗猎猎飘扬。竟是长白国副元帅天海胜三亲自出来督阵了。 山上的人打出信号,青琅对前面的情况了然于心。 而在猛烈的一阵火攻后,夏军的火力也有点难以为继。不说别的,单是火油的输送就跟不上了。城外的火势渐渐变弱,只剩下黑烟滚滚,混杂了各种气味的难闻的味道四处弥漫。 浓烟中忽然出现三道气息强大的身影,如神明在黑夜中现形,大风骤起,吹得烟消云散,漫天箭矢轰然乱飞,战场上重见光明。 长白国的武者精神一振,重新悍不畏死地冲上来,顷刻间扔出数以千计的沙土袋,加上他们之前的努力,已经在镇北关城外堆起了十丈高的小山坡。 那三个不计损耗地施放武意挡住夏军箭雨的人影显然就是从长白国南下的大宗师。 天火山庄的叶忘一步跨上城垛,朗声大笑,“来得好。老夫很久没有与人痛快地一战了。” 这时候再进行什么射箭之类的攻击已经是无用功了。青琅发出号令,让所有箭手后退让位,拿着各种武器的强大武者立即上前递补。 青琅目露凶光,大声下令,“叶大宗师,有劳你打头阵了!” “好!”叶忘得了命令,仰天发出一阵狂笑,单手握住长约五尺宽有一尺的巨剑,纵身下跳,巨剑抡起斩下,浩大的剑光如闪电划过夜空,发出绚烂的色彩,当头斩向最前面的那位敌军大宗师。 轰然巨响中,剑气所过之处,在敌人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小山上斩出一道鸿沟,尘土飞扬,人影飞舞。那些站得近的北地武者不少人被震飞到半空。 那位长白国的大宗师抡起一柄巨斧,荡出半圆形的风暴,与叶忘之剑猛烈碰撞。声如巨雷,震动四散的武道之意像是大量火药失控爆炸而产生的狂暴的冲击力,方圆一里的武者被震得身形滚动,功力稍差点的直接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另外两个长白国的大宗师则抢身而上,鼓动起两团肉眼可见的大风暴冲向城楼。 早有天威府的两名大宗师,一个唤作方力夫,一个叫做强飞云,都是武将装扮,双双抖动长枪,杀气腾腾,跨空而去,直面敌人。 三对大宗师厮杀所产生的强大冲击力,让镇北关坚固的城墙都为之颤动,城楼上的瓦片噼里啪啦跳动,灰尘与碎石簌簌落下。青琅举手在头上拂了一拂,暗暗皱眉。 城墙上留下来的都是武道上三品的高手,仍然有不少略逊一筹的武者经受不住,口鼻出血,摇摇欲垂。 陈无忌也觉得气血翻涌,耳朵里嗡嗡作响,但他立即紧拉着方念璇柔软的小手,催动阳极真火护住两人的同时,往方念璇体内注入了一道柔和的月光武意。 他凑到方念璇耳畔,低声问道:“你还好吗?顶不顶得住。” 方念璇脸蛋煞白,不见半丝血色,但她倔强地摇摇头,“我还顶得住。” 凤凰谷众人奔上城楼,快速地将受伤的人员撤走。随即在青琅的调度下,又一批精锐武者替补上来。 陈无忌看了看四周,五大派的精锐弟子已经悉数上了前线,就连凤凰谷也将战地救护任务转交给天威府,全员上了城头。 只听城外的叶忘等人越战越远,显然双方达成了默契,为了不误伤底下的武者。大宗师们另辟战场。 方念璇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胸口。见到陈无忌紧盯着自己的动作,嗔道:“看什么!管好你的眼珠子。” 陈无忌忙扭过头,笑道:“我还以为你真扛得住。” 方念璇恼羞成怒,用力将手一甩,扯得陈无忌一个趔趄,“快松手!” “啊。”陈无忌急忙松开她的柔荑,“不好意思,太紧张,我忘了。” “你!”方念璇飞了他一眼,眼角含霜。 笑嘻嘻的陈无忌正待再调笑几句。轰隆,城下又冲起三道狂暴的气息。三个高大的人影快如闪电,疾冲过来。 不用青琅吩咐,红袖坊的舞云真人与另两位天威府大宗师同时跃出,携手在城墙起交织出无形的防御网。 长白国的大宗师发出桀桀的笑声,用生硬的中原话喊道:“大宗师境界的都出来,我们到旁边玩玩去。” 城上城下,道道直冲云霄的气息爆发出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漆黑的夜里,忽然有一道又一道强烈耀眼的光柱出现,令人目眩神迷。 “好极了。我正想见识下北地大宗师的风采。”大夏最年轻的大宗师蝶莺跳了出去。 一个又一个大宗师现身,跳跃,互相捉对交手,一路试探着互换招式,直至离开战场有数十里远后才真正地大打出手。 只见那边的天空,天色骤变,乌云聚集,阵阵惊雷与闪电,三十二个变幻不定的身影如天神降世,在半空中各显神通。观者无不瞠目结舌。 随着天火山庄的叶忘、红袖坊的舞云真人、苍松书院的公羊善、凤凰谷的蝶莺以及天威府十二位大宗师一一离去,开始两国之间的最高层次武者的战斗。镇北关下陷入了短暂的可怕的寂静。 天海胜三率领着亲卫们来到了战场边缘,距离镇北关大概有三四里远。他是个长着鹰钩鼻留着短须的沉郁的战将,双眼闪动着无情的寒光。随着他的大手一挥,长白国武者再次发起冲锋。 到了这时候,他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不启用普通的士兵来攻城,而是直接先出动大宗师级别的高手,牵制住夏朝的最强战力。然后担负攻坚重任的是武道上三品的武者,直接强强相碰,务求速战速决。 也可以说这是国与国之间武者的战争,不需要平凡人来填命。 陈无忌对这位敌军将领的做法大为赞赏,这么直接干脆的对决,太符合他的脾胃了。大家一开打就掀开底牌,战个痛快,既避免了平凡人的大量死伤,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战争。 他摩挲着狭长的红月刀,喃喃说道:“好极了。我们这些练武之人为国奋战的时刻到了。” 方念璇被他的神情感染,跟着说道:“放心,朝廷不会忘记你们的。” 陈无忌却失笑道:“朝廷?不,我不是为朝廷而战,我是为大夏的百姓而战。” 方念璇沉默了半晌,“不管你为谁而战,只要能驱除北虏,还我河山,就是我大夏的功臣。” 陈无忌凝视着她美丽的眼睛,方念璇寸步不让,炯炯有神的丹凤眼同样紧盯着陈无忌的双眼。 那边厢,青琅也知道战斗开始进入白刃战阶段了。她沉声对天火山庄的敖长乐说道:“天火山庄弟子为前锋,出城!” 叶忘不在,天火山庄的弟子们当然是由敖长乐统率。 城下的北地武者一窝蜂地涌过来,继续抛扔沙土袋堆积小山坡的高度。以箭矢来对付这个层次的强者,作用不大了。只能让人冲出城去近身厮杀才有可能阻止他们。 敖长乐与傲长空兄妹慨然领命,立即召集了五百名武道一品中阶以上的山庄弟子。人人慷慨激昂,双手将巨大的长剑举高过头,从城头上高高跃下。 这五百多道狂野无比的剑光狠狠地砸在城下如蚁群般的敌军中,就像五百多块巨石砸进动荡不安的海面,激起飞溅的浪花。 天火山庄的巨剑杀伤力极大,一向都担任主攻的角色。傲长空等人剑尖斩地,劈碎了不少敌人的护体武意,震飞了不少的身影。他们随即双手握住剑柄,催动巨剑平展划圆,利用剑势带动身体跟着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剑光也遍布周围,无一死角。远望犹如五百多个闪着寒光的龙卷风在无情地进行绞杀。断体残肢风中飞溅,鲜血飘扬如雨。 陈无忌看着这壮观而惨烈的景象,叹道:“天火山庄的风车团果然厉害,无坚不摧。” 方念璇道:“他们这一招风来吴山又的确是很像大风车。” 陈无忌凝视着最猛烈最狂暴的两个光团,“鸡妹的功力似乎大有进步。” 天火山庄的这招大风车固然杀意强劲,但视乎各人的功力而持久不一。片刻之后,剑光风暴渐渐停歇。北地武者立即反扑过来。天火山庄的众弟子随之陷入苦战中。 城上的青琅号令不停,“玄武营虎贲军出城!” “红袖坊弟子出城!” “凤凰谷弟子出城!” 玄武营虎贲军约有千余人,是天威府的精锐,结阵厮杀的实力甚至要超过朱雀营。他们统统左手持短盾,右手持长刀,人人有宗师境界,又久经训练。一冲到敌阵中,立即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力,有力缓解了天火山庄弟子的压力。 而红袖坊与凤凰谷则同样拼凑出千余人的精英,其中一半是婀娜多姿的女子。但在此刻,巾帼不让须眉,个个面上有种视死如归的气魄,毫不犹豫地跳下城墙,奔赴前方杀声四起血流盈野的杀戮之地。 方念璇看得热血沸腾,刷地拔出双剑,想要与往昔的同门一起同生共死。 陈无忌忙拉住她,“不要乱跑。你得跟着我们。” 方念璇道:“呔,你们木龙山还不知道要龟缩到几时,我忍不了啦。” 陈无忌道:“你要相信青琅将军的安排,不可妄动。” 方念璇还在挣扎,“你别管我。我要去杀个痛快。” 陈无忌勃然变色,手里抓得紧紧的,应该在方念璇的手臂上抓出了深深的红痕。他低喝道:“不要胡闹。她们照顾不了你,你现在冲出去就是送死!” 方念璇一呆,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陈无忌一把将她推到城墙角落,探出头去,望着泺洛等人远去的身影大喊,“细妹,阿泽,你们要小心啊!” 泺洛听到了呼喊,在飞奔中回过头,对城头上挥了挥手,隐隐还留下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随着夏军投入这两千多精锐,城下一时进入了胶着状态,但是天海胜三岿然不动,他这次带来了大概一万名北地武者,减去之前的折损,仍有七八千之多。他面不改色地将这些人全数推了上去。顿时又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城上的青琅见形势危急,不断地派出天威府的武者,同时将山上的苍松书院弟子们撤下来,在城头聚集。而木龙山弟子也开始进入战斗。uu看书 w.ukanshu.co 因为北地武者越冲越近,尽管他们没有再带来沙土袋,但堆积的尸首却是越来越厚,渐渐累积到二十丈之高。踏着这些血水横流的尸首上来,离镇北关城头只有十丈的高度,这点距离对强大的武者来说只是一步之遥。 不少冲破夏军防御网的北地武者跳跃着杀上来,负责坚守城墙的木龙山等人自然不会留情。 陈无忌也拔刀出鞘,狠狠地将数名北地武者切成两半。 这时的城下已经敌我难分,喊杀声震天,光影纵横,血雾腾腾,一片炼狱景象,已不能用笔墨来形容。 方念璇刚开始还两股战战,等她杀了一两个飞掠上来的敌人,脸色已经越来越坚毅,双目之中的怒火越来越炽热。 鹿清瞳这时也来到了城墙之上,与青琅站在一起。到了这时候,双方都杀红了眼,一切阴谋诡计都派不上用场,现在斗的是谁更狠,谁更强。 两位天威府女将有条不紊地把武道上三品以下的武者和士兵全部后撤,然后命令木龙山弟子全员投入城下的战场。 在城头上闭目养神良久的墨白双眼一睁,精光爆射,一刀劈出炫目的白线,将半空中的三个北地武者斩得四分五裂。他高呼道:“木龙山弟子,随我杀敌!”率先踏空而去,落在敌阵中大杀特杀。 五百名手舞长刀的木龙山弟子轰然作应,纷纷跳下城池,义无反顾地冲向噩梦一般的杀戮战场! 第206章 既有生离,也有死别(一) 方念璇口中跟着狂呼,“杀啊!”正想要跟着众人杀出城外去。却被陈无忌在腰间一捏,浑身劲力消散,软弱无力。她又急又怒,喝道:“你干什么!” 陈无忌不理她,揪住她的衣带,轻轻将她提了起来,几个起落,来到鹿清瞳与青琅面前。 鹿清瞳与青琅不解其意,交换了一下迷惑的眼神。但又知道他不会做无用之事。 陈无忌在两人中间低声说道:“看好她。她是三公主。” 方念璇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情急之下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放开我,我是。。。。。。” 陈无忌快速地点了她的哑穴,让她无法说出后面的话。 鹿清瞳与青琅都是天威府的高层,以前也见过方念璇的真容,如今方念璇虽然蒙着面纱,但从眉目间以及她的反应,已经想信了她的身份。 青琅忙扶住软绵绵的方念璇,鹿清瞳轻声道:“好,我们会照顾好她。你放心吧。” 陈无忌应了声好,不理会周围惊愕莫名的眼神,提着红月刀纵身赶上前面的木龙山弟子。 方念璇竭力扭头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青琅怕她作出激烈的行为,不敢解开她的穴道,就这么扶着她,继续关注战况。 木龙山已经作为最后的生力军投入战场了。剩下的苍松书院与部分天威府护卫负责留守城墙。 但看远方的大宗师之战,双方似乎都有伤亡,声势减弱了许多,但胜负难分,幸存的人还在拼命相斗,谁也无法抽身回来支援。 夏朝这边战斗力最强的是天火山庄的叶忘与天威府的方奇,他们两个一收一放间,武意纵横,遮天蔽日,牵制了长白国大部分火力。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激斗,长白国方面陨落了三个大宗师,夏朝这边也有两个天威府的大宗师阵亡。苍松书院的公羊善、红袖坊的舞云真人则身上带伤。实力最弱的凤凰谷的蝶莺反而凭着身法的灵活,屡屡有惊无险,坚持到现在还毫发无损。 长白国那边的领军人物是出自大雪山的厉白风,他是一个身形有点佝偻的长须老人,一双三角眼闪动着诡异的光芒。他手持一柄大刀,格挡住叶忘的巨剑,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尖利语音,“这位剑师,你我何不上到更高处决一生死?敢吗?” 叶忘冷哼道:“有何不敢!”天火山庄的剑招都是大开大合,他正嫌手脚放不开。 两人随即踏空而上,高达云霄。刀影剑光,划破万里晴空。 大宗师虽然有御风远游之能,但同样有个极限。像他们这样在高空中激斗,消耗的武意与真气都是巨量的。生死就在一瞬间,招式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最后还是要谁的功力更深厚,谁的真气与武意运转得更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两个只有一个能活着下来。 另一位出自朴令正太子府的大宗师。一个叫熊千秋的壮汉有样学样,向方奇叫嚣,“兀那老家伙,你敢不敢和我也上去单挑?” 熊千秋的实际年纪有六十岁以上,但不知道他练的是何功法,有着返老还童之效,满面红光,望之似三十岁上下的猛男。 方奇扫视了一眼战况,不算天上的厉白风,长白国那边还有十二人。自己这边也除了叶忘外,还有十三人。人数占优,但是双方实力均衡,继续混战下去,只会变成拉锯战。时间拖得越久,镇北关那边的压力就越大。他心里也有点焦急。 熊千秋与厉白风是对方比较强的大宗师。如今主动要求单挑,也是想早点分出胜负。既然如此,那有何惧之有。 方奇将长枪一举,大有刺破苍穹之气魄,“也好。就让我来会会你!” 熊千秋单手持斧,另一只手将胸脯拍得震山响,“痛快!痛快!”朴令正将他留下来,原意并不是让他出死力协助天海胜三,而是有监视之意。但熊千秋是个极为好战的人,如今打得兴起,就想与方奇分出生死,拿一个下马威。 于是,这两位仁兄也一前一后直上高空。各自施展浑身解数,忘我地战斗,不死不休。 随着双方最强的强者脱队单挑。剩下的大宗师们渐渐落下身形,互相调整阵势,让受伤的人得到喘息的机会。 蝶莺身着花裙,身影四处闪现,有凤凰之影紧随她身,她所过之处,空气变得炽热,让人有一种天地都在燃烧的错觉。 长白国的大宗师们虽然少了一人,但他们极有血性,悍勇无匹,无一人有退意,攻势反而比之前更猛烈。 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 看来今日一役的关键还是要靠大宗师以下的武者比拼出成败。 陈无忌从城头上飞跃而下,冲进了正在舍生忘死地战斗的人群中。 有句话叫挥汗如雨,此时此刻,各种兵器带起来挥出去的血水,如果还有用雨来形容,那就是堪比汛期的瓢泼大雨!地上尽是血肉模糊的尸首,甚至都看不出死的到底是夏人还是北人。没有一寸地方是干净的,到处都是人的鲜血。 如果不是还有各种语言的粗口与喊杀声,只看这幅画面和听着敌我难分的痛苦的哀嚎,陈无忌几乎要疑心自己在一瞬间打破了阴阳,来到了血腥的地狱。 没有更多让他思考的时间,一杆枪尖滴着红血的铁枪朝他刺了过来。陈无忌迅猛地用红月刀在枪杆上一压,浩然巨力中爆发出一股粘力,铁枪再也无法刺进半寸。 陈无忌冷眼一看,对手是一个衣裳尽湿面目狰狞的年轻人,正咧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不知道在冲自己叫喊着什么。 陈无忌猛然提速,手腕一翻,红月刀将铁枪击飞到半空。随即在陈无忌的冲锋下,红月刀在那个年轻人的脖子上一闪而过。 陈无忌干净利落地一抖长刀,刀尖朝下。一丝细细的血线从通体暗红的刀身上汇聚成滴,轻轻从刀尖滴落。 身后那个年轻人的头颅这才冲天而起,爆出诡异而残忍的血花,无头之尸如朽木般扑倒。 陈无忌浑身武意迸发,不沾半点血色。 现在场中剩下的都是武道一品低阶以上的武者,人人皆有护体武意,拼死相斗中,谁的护体武意先破,谁就在下一刻成为死人。 战场上已经一片混乱,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总体来说,最前面的是天火山庄弟子,天威府紧随其后,红袖坊与凤凰谷又次之,木龙山与天威府部分人员在最后。 五颜六色的武道之意或交织盘旋,或碰撞冲击,描绘出一个惨无人寰的修罗场。 双方的人数对比,长白国尚有三千之多,夏朝只有两千余人,但是夏朝的武者达到宗师巅峰的人数占优,所以暂时还能以少敌多。 当中最活跃的是墨白。他快如鬼魅,在人群中四处闪现,毫不恋战,但他所过之处,必然收割了北地武者的性命。 好快的刀。陈无忌也不禁为之惊叹。墨白的身形似融化在刀光中,常常以匪夷所思的角度飞掠出去。他的打算是尽可能杀伤长白国功力稍弱的武者,减少双方人数的差距。 夏朝这边也隐隐以他的战力最强,墨白逐渐变成场上的领袖。他不断地传话给自己这边的人,命令功力稍差的弟子收束抱团,合力抵抗对方的强者。 他这套策略显然是大有成效的。但很快长白国的强者就盯上了他。五六个同样有宗师巅峰的北地武者舍弃了原来的对手,开始对墨白进行追逐。 陈无忌暗道不好,他解决了附近的敌人后,立即加速往墨白的方向跑去,他要为墨白减轻一些压力才行。 然而,也有人盯上了他。 一道凛冽无比的棍法拦住陈无忌的去路。 一个如小山般的壮汉双手提棍,兜头就是重如山岳的一棒,棍影化出万千山岭沉重地压下来。 陈无忌不得不收住去势,红月刀划出半道彩虹,在棍影上点了一点,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斩散了对方的武意。 那个壮汉狞笑着叫道:“臭小子,你可认得我?” 陈无忌横刀于前,一瞥之下已经望清楚来人,不由失笑,“原来是你这个莽夫。” 来者正是曾经在长白国太子府中败于他一刀之下的山打根。 山打根踏步逼近,声如洪钟,“是我。这次我要你尝尝失败的滋味!” 陈无忌冷然道:“你真是不长记性,记吃不记打。”红月刀悄然斩出,阳极真火随刀势喷发,爆出朵朵红莲。 战场上实在是太混乱了,他不敢全力施放这招,免得误伤自己人,所以是打了一个小型的红莲之狂潮。 山打根怒喝一声,将长棍舞得水泼不进,他吃过这一招的苦头,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全身武意震荡,倾力施为。 陈无忌的阳极真火比当初的两种武意之力不知道强大多少倍,但山打根也是知耻而后勇,功力大增。两者再次相遇,陈无忌的阳极真火仍是占有上风,连连冲破山打根的防御,几朵红莲击在他最后一层护体武意上,喷发出紫红的火焰。 山打根的身体晃动了几下,嘴角渗出血来,但他经受住了这一招的冲击,大笑道:“臭小子,大爷今时不同往日了!” 陈无忌轻轻一撇嘴,这一招他并没有全力施为,所以威力不如以往。不过对这个傻大个没什么好解释的。解决他就是了,还要去墨白师叔那帮忙呢。 陈无忌不再多言,揉身而上,长刀带着点点火花,直接冲过去与山打根肉搏。 山打根却十分欢喜,因为他头脑简单,最喜欢这样硬碰硬。只见他双手将长棍一折,竟然分成两根短棒。原来他的棍子可以单棍变双棍,双棍更适合近战。 刀来棒挡,铿锵有声。陈无忌将红月刀舞成了层层叠叠的红影,轻易地就穿过双棒的防护网。阳极真火是何等霸道,很快就斩碎山打根的护体武意,在他身上划出道道伤痕。 陈无忌一边砍,一边大声喝道:“你不够快,快点,再快点!”话语声中,红月刀拉出一条又一条血丝。 山打根恼羞成怒,狂吼着挥动双棒,竟是采用以命换命的打法,不再格挡陈无忌的刀势,而是自顾自地砸过去。他这每一棒都有千钧之力,即使陈无忌有护体武意,让他打中了也非得吐血不可。 陈无忌道:“你这傻大个倒不是真的傻,不过,没用!” 他左手猛然出拳,怒火冲天拳法势不可挡,一拳打正了山打根的短棒,轰然巨响中,uu看书ww.uukanshu 短棒歪了方向。陈无忌的红月刀趁虚而入,重重斩在山打根右边的肩胛骨上,再快捷地往下一拖,直接划开了山打根的肚子,结成一团的肠子哗啦一声跌出来。 山打根发出惊天动地惨叫,踉跄往前要跌倒,但他飞快地将右手的短棒往地上一砸,借力稳住身形,还用空出来的右手将肠子塞回肚子里。左手的短棒还不管不顾地继续往陈无忌砸去,竟是要来一场盘肠大战。 陈无忌叹道:“敬你是条汉子,我给你个痛快。” 他施展鱼龙变身法,鬼魅般绕到山打根身后,红月刀在手中倒转刺出,穿过了山打根的颈部,刀尖从山打根的咽喉处透出。 陈无忌头也不回,抽刀前冲,奔出了三丈之远,身后才传来山打根庞大的尸首倒地之声。 那边厢,墨白已经被三个宗师巅峰的北地武者缠上,另有两个同样的境界拦截住他逃跑的去路,形势岌岌可危。 陈无忌发一声喊,红月刀再度斩出,阳极真火如咆哮凶猛的巨龙,在墨白身前划出一道烈焰焚天的屏障。 墨白笑道:“来得好!无忌,今天轮到我们两个大展身手了!” 陈无忌大呼道:“师叔,莫要太浪了!”声到人到,红月刀已经被他用阳极真火催动得红光四射,绚烂夺目,远望他像是提着一道近乎透明的炽热岩浆。 他毫不犹豫地对着最近的那位北地宗师就是一招红莲之狂潮! 第507章 既有生离,也有死别(二) 因为他们都是宗师以下最强的武者,战斗之处,其他的武者早就识趣地远远避开。所以陈无忌这一招是无所顾忌,倾力而为。 阳极真火随着刀光幻化出一片花海,红莲妖艳而炫目,在对手喷发的武意的阻挡下,花瓣在狂风中飘荡,飞旋,映出漫天血色。 对方是一个眼窝子深陷鼻梁高耸的冷峻中年人,一柄长剑舞得风车般,卷动着强劲的武道之意,竭力抵挡着陈无忌的攻击。 阳极真火从红莲花的形状破碎成丝丝火苗,笼罩住这位武者的全身,有的被他的武意震散消失,有的在炙烤着他最后一层护体武意,眼看就要突破进去。 一股浩荡的雪花涌过来,霸道地将陈无忌的阳极真火推向一边,纯白与紫红交相辉映,将这残酷战场的一角点缀出奇异的景象。 原来是另一个呲牙咧齿的北地宗师出手相助了。这人舞着一把大刀,威风凛凛,用北地话大声喊道:“你就是在围猎夺冠的中原小子?” 陈无忌大笑道:“好说,正是我!”手里的红月刀光芒暴涨,猛地格开这个大汉的刀尖。两人随即战作一团。 刀光如霹雳四射。那大汉犹自大声说着话,“小家伙不过如是!” 他面上浮现出不屑一顾的冷笑。这笑容立即就定格住了,因为有一道雪亮的刀光从他的脖子闪过。墨白的身形像一缕黑烟飘过,留下一串轻笑声,“傻子,谁有空陪你聊天啊。” 用剑的那个中年人骇然后退。陈无忌心有灵犀,身体横移,与墨白一左一右联手追击他。 一红一白两道刀光如双龙出海,封住中年人的前后左右。中年剑客发出满怀不甘的怒吼,剑光抡出一圈光团,三人的武意纵横交叉,耀眼之极。 墨白的长刀精确地击打在那人的剑身上,狂暴的冲击力令到双方的护体武意都裂开了一丝空隙。但中年剑客无暇他顾,陈无忌的红月刀却飞快地从下往上一撩,如切豆腐一般,将中年剑客的手臂齐根斩断。 中年剑客不可置信地呆立当场。墨白见缝插针,一脚蹬在他的胸膛上,将他踢到了十几丈外的尸体堆里。这人就算不死也失去了战斗力。 瞬息功夫,围攻墨白的三位北地宗师只剩下一人。此人矮而粗壮,用的兵器也异于常人,乃是一根充满暴戾气息的狼牙棒。他双目圆睁,目光如火,竟是不肯后退。狼牙棒横于身前,爆发出来的武意浑厚如高山,有万夫莫撼之势。 墨白与陈无忌对视一眼,长刀回转,齐齐揉身而上。木龙山刀法最善攻伐,锐不可当。打这种处在守势的武者最是拿手。 然而原先在远处截防的两个北地武者飞掠而至,都是一剑动风云的宗师剑客。剑影挡住了刀光,让那个狼牙棒武者抽出了空,转守为攻。 五人随即战作一团。他们几乎算是目前战场最强的战力了,陈无忌四处喷薄的紫红色阳极真火又极其艳丽而妖异。一时间非常夺人眼球。 在人潮中亡命厮杀的傲长空抽空瞥了一眼,啧啧称奇,“无忌这臭小子,风头出尽啊。” 她刚砍杀了一个北地武者,倒拖着巨剑,轻轻喘着气。天火山庄的剑法太过霸道,需要损耗的真气与武意也十分巨大。战斗的持久性对天火山庄弟子来说是比较艰难的考验。 她扫视着眼前的战场,无论是长白国人还是夏朝武者,都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人人目露凶光,紧盯着自己的对手,只想着快一点打倒对方。 不远处的敖长乐发出一声狂喊,“妹妹小心!” 在身体左侧,一个膀阔腰圆的胖子趁着傲长空出神的刹那,杀气腾腾地纵身跃起,抡着一柄巨大的斧头重重劈下。 傲长空来不及躲闪,只能横剑于前,一只手紧握剑柄,一只手托住阔大的剑身,正面迎击落下的巨斧。 两者相交,发出的声音如雨夜狂雷,震得周边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傲长空感到气血翻涌,全身武意动荡不安,身不由己地连连后退。 那胖子却尚有余力,巨斧蹦起的同时他站住了身形,双手一抡,巨斧带着狂暴的风旋划了个半圆斩向傲长空的脖子。 傲长空双臂发麻,一口真气运转不上,竟是来不及提剑相挡。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她感到后颈一凉,一股大力拉扯着她,将她往后方抛去。 敖长乐的身形越过了她,一手将傲长空拉出险境,一手横剑挡住巨斧的锋刃。巨斧的力量太过霸道,一下子将他的大剑打得剑势朝下。巨斧在剑身上擦出一溜火花滑下去。 那胖子显然也是个宗师巅峰的高手,动作十分灵活,手腕一翻,巨斧立即变换角度,自下而上撩去。 敖长乐的护体武意没有被击穿,但是那无形的冲击力却让他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飞起来,嘴里喷出鲜血,手中的大剑也脱手掉落。 傲长空缓过一口气,眼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目眦欲裂,见到自己的三哥被击飞起来。她不假思索,用力掷出手中的大剑,剑如猛虎咆哮,发出雷鸣之声,冲破了层层激荡的武意,逼得那胖子不得不停步抵挡。 傲长空趁机跳过去,用力将敖长乐的身体接住。但余波犹在,两人都立足不稳,滚落在地。 那胖子挥动巨斧,全力一击,将傲长空掷过来的大剑击飞到半空。他狞笑着举步朝傲长空兄妹走去。一条手指粗的银丝忽然缠绕在他颈间,他心中一惊,银白色的刀光已经在眼前闪过。他的头颅在血水中翻腾升起,最后一眼目光正好看见他自己的肥胖身躯颓然倒下。 泺洛收起链子钩镰刀,一个闪身来到傲长空身边,“鸡妹,你们没事吧。” 傲长空猛地甩甩头,想要甩开天晕地转的眩晕感。她挣扎着扶起敖长乐,“我们没事。” 旁边的天火山庄看到两位少庄主受伤,赶忙抽身赶过来。泺洛随即吩咐他们,马上将傲长空兄妹往后方送去。 她自己则挥舞着长长的链子钩镰刀,扫荡出一大片空间,阻挡住还在蜂拥而来的北地武者。 她的师姐楚洛泽,同样像割草一样,收割了十几个北地武者的性命,提着链子钩镰刀来到了她的身边。“泺师妹,你怎么样?” 泺洛见来了得力帮手,精神为之一振,“楚师姐。我还好。就是其他弟子的伤亡太大了。” 楚洛泽叹道:“我们还是人数太少了啊。” 她们望向最前方,墨白与陈无忌大战三位北地宗师的战斗有了新变化,在墨白的帮助下,陈无忌斩杀了一个北地宗师。现在变成二对二的厮杀。 泺洛道:“坚持住,我们境界高的人更多,先选一下目标,斩杀比较弱的敌人。” 楚洛泽道:“对!” 她们的推断是正确的,只要墨白与陈无忌那边分出胜负,立即就会多出两大战力,到时战局就会发生逆转。 城头上的鹿清瞳与青琅也看出了这一点。无须再讨论,青琅当机立断,下令留守的苍松书院也全员出击。 箫依与黎鸳领命,立即带着宗门弟子飞跃而去。两个娇小的身影爆发出一人当千的气势。一袭红衣的箫依在半空中连发数箭,无不贯穿敌人的脑袋。 “苍松书院的人也来了!” 夏朝武者军心大振,场上还站着的千余人平添勇气,奋起杀敌,不但挡住了两千余武者的冲击,还反冲锋往前杀出了半里。 在高高飘扬的“天海”战旗下,面沉似水的天海胜三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一个副将在旁边忿忿地说道:“这中原武林的底蕴果然深不可测,我们长白一国经营多年,培养出来的武者还是有不少的差距。” 另一位副将则遥望着惊雷闪电风云激荡的更远处,那里的两国大宗师们还在舍命相斗,胜负未知,“卑职认为我们的大宗师实力更强,就是被对手拖住了。只要有一位大宗师能回来支援,这前方的中原武者不过是一群蝼蚁。” 另一人叹道:“这谁不知道啊。但眼下对面的攻势在加强。我怕我们的人顶不住啊!” 天海胜三立起一手,止住部下们的争论,“太子故意带走了大部分大宗师,无非是想看我出丑。但我天海胜三又岂会让他看扁,这镇北关我是势在必得!” “现在交战半日,死伤尚不过万。对攻坚战来说,只是最低限度。我看那些中原人不过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患了。” “就让天下人见识一下我天海家的绝学吧!” 说到最后,他身上的气势在不断地攀升,无形的风暴围绕着他。他眼**光,肤色由白变金又变白。随着他丹田处传出轻轻的咔嚓声,他全身泛着闪烁的银光,滔滔不绝的武意凝聚成冲天的气浪,简直能冲破云层, 众将大惊失色,“副元帅,你?” 天海胜三嘴角弯出一丝残酷的冷笑,“这就是我天海家最大绝学,极速晋级大宗师!” 他最亲信的副将却热泪盈眶,“元帅,可是这会毁坏你的丹田,折损你的寿元啊!” 原来这天海家的神奇秘法果然能让宗师巅峰者以最快的速度破境晋级到大宗师,但是付出的代价却是要自毁丹田,强行变身而成的大宗师只能凭着气海里储存的武道之意战斗,而且寿命也只剩下一年。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假如不是有这个重大缺陷,那他天海家岂不是人人都可晋级大宗师,天下无敌? 可见世间万法,一饮一啄,皆有因果,强求不来。 天海胜三面容肃穆,“用我一人换一城。你等不可犹豫,从这刻起,由我大儿子天海一心为本军副帅!” 天海一心此时正在后方的本阵中,他就是长白国公主朴银花的未来夫婿,今年二十八岁,长相是北人少见的眉清目秀,只有那薄薄的嘴唇透漏出他是个冷酷果断的人。这一刻,他心有所感,遥望着尘烟飞扬的前线,低声轻唤,“哦,父亲。” 陈无忌与墨白倾尽全力,刚刚斩杀了那两个誓死顽抗的北地宗师。他抖了抖红月刀,将刀上的血迹甩掉。忽然听见墨白失声惊呼,“无忌,快跑!” 出自本能的反应,他汗毛倒竖,身体像掉入冰窟。他刚瞥见墨白惊慌失措的神情。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浪冲击而来,墨白划出的刀光像冰块般片片破碎,倒映出两人难以置信的眼神。 墨白口喷鲜血,倒飞在半空,在目不暇接之际,他用另一只手推了推陈无忌。 陈无忌飘出了一丈多远,耀眼的银光在眼前一闪而过,u看书 uuknh随后的冲击波却像数不尽的大锤连环敲击在他身上。他的护体武意层层破碎,让他犹如置身惊涛骇浪里,身体失去控制地在半空中翻滚。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骨骼欲裂,嗓子发甜,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肉体疼痛。 城头上的鹿清瞳与青琅同时浮现出绝望的眼神,失声惊呼,“敌人还有一个大宗师!” 已经恢复了气力的方念璇也怔怔地念叨,“怎么会!” 天海胜三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从尸山血海中踏空而来。所过之处,夏朝武者无人可敌,各派的弟子飞散到空中四处。 战场前端的泺洛惊骇欲绝,大声疾呼,“众弟子让开道路!”她已经多次见过大宗师出手,深知境界的压制,不愿各派的弟子作无谓的牺牲。 旁边的楚洛泽却一甩链子钩镰刀,飞身跃起大叫:“宗师巅峰者不能退!” 她正在天海胜三前方,爆发出她最强的内功心法,虎豹蛇虫之影在她头顶交替闪现,她挥出的链子钩镰刀化成了面目狰狞的大长蛇,闪着寒光的獠牙狠狠地向天海胜三咬去。 天海胜三却视若无睹,他离地三尺,身子前冲,单掌推出箭矢状的气团,锐不可当地在人潮中犁出一道鸿沟。 他直直地撞上楚洛泽的刀尖。楚洛泽的武意寸寸碎裂,在耀眼的强光中,她的血肉之躯被天海胜三的武意无情地碾过,啵的一声化为一团血雾,尸骨无存! 第208章 既有生离,也有死别(三) “师姐!” 泺洛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楚洛泽在凤凰谷闭关苦修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武道境界可说突飞猛进,但她的实力其实还停留在宗师圆满境界。刚才危急关头,墨白与陈无忌几乎是瞬间被天海胜三击飞。夏朝武者们惊骇不已,下意识地往两旁让开,如此一来,天海胜三等于入了无人之境。若是让他就此冲到城头,在大宗师的全力一击下,城墙上的人怕是要凶多吉少。 作为离得与天海胜三最近的人,楚洛泽毅然挺身而出,尽管不是天海胜三的一合之敌,但她英勇的行为感召了众多的高手,也激发了每一个人的血性。 立即有十几个天威府与凤凰谷的宗师巅峰者怒吼着飞扑过来,站在天海胜三的去路上,施展出自己平生最得意的招式。五颜六色的武道之意交相辉映,浩荡的劲风卷起飞沙走石,构筑出一片光怪陆离的空间。 既悲伤又愤怒的泺洛也飞身而起,武意激荡,身上有凤凰之影,长长的链子钩镰刀幻化成一道红色飞虹,以极快的速度斩向天海胜三的腰间。她的境界也没有达到宗师巅峰,但她心中只有一个狂热的念头,那就是不管对方是何等厉害的大宗师,她也要拼死挡上一挡,哪怕只能阻挠一刹那也好! 这是她身为凤凰谷嫡传弟子的尊严! 而在她的身后,陈无忌正用单手撑地,竭力想要站起来。刚才楚洛泽爆成血雾的惨烈一幕被他看在眼里,当真是又惊又怒。楚洛泽曾与他在飞沙关一起执行刺探敌情的任务,可以说是出生入死过的朋友,尽管后来各有各忙,彼此没有更深的交往,但陈无忌一向都当她是自己很好的朋友。目睹着她慷慨赴死,陈无忌受到的冲击不亚于正面承受大宗师的大力一击。 他怒火中烧,拖着红月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打断一样,丹田也变得四分五裂,真气运转不过来,气海里也武意翻滚奔腾,不受他的控制。 他焦急万分,握刀的手都激烈地颤抖起来。很快又看见泺洛等人前赴后继地冲向天海胜三。他激动得差点跌倒,却一点力量都运用不上。泪水在眼角处迸溅,满怀不甘与愤恨,他嘶哑着发出全然不像是人类的声音,“王八蛋!” 十几个宗师巅峰级的武者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即使是大宗师也不能等闲视之。天海胜三目光凝重,双掌齐出,从气海里调动出更多的武意,全身光芒大涨,浑然一个大光团撞进前方的战阵里。 砰砰砰。轰然巨响。这声音是如此的大,战场上所有人都被震得头皮发麻,眼前发黑,耳朵里像开了水陆道场一样,哐当哐当响个不停,一度失去别的听觉。 陈无忌刚站稳的身子也一下子被气浪再次冲倒。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见天威府与凤凰谷的宗师巅峰高手们被炸散开来,首当其冲的与楚洛泽那样死得壮烈,直接化为血雾,其余的也断手断脚,惨过五马分尸。残肢烂肉与血水,四散着落下,这景象惨不忍睹。只有不在正前方的泺洛逃过一劫,但也被反弹上半空,口中狂喷着鲜血,面如金纸,跌落到人群中人事不省。幸好有眼明手快的门派弟子迅速将她拖走。 “啊啊啊。”陈无忌痛苦地呻吟着。随着这情绪到达极限,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一股暖流重新从他的丹田处开始流转,气息渐渐平稳。他蹭地窜起来,手里长刀一划,刀光与杀意,交织如炎魔。 就在他蓄力之际,一道黑色身影从他身边飞掠闪过,直奔经过刚才的一击后停下来现出身形的天海胜三。 是墨白。 他比陈无忌更快地恢复过来了。 他的速度是那么快,整个身体都横了起来,细而狭长的木龙山特有的陌刀平伸向前,像是锋芒毕露的利剑,直直地刺向天海胜三的后背。 风雷骤起,飞掠中的墨白的武意似乎不受控制,有如实质的水雾四处流溢,翻滚不息又凝聚盘旋。 陈无忌又惊又急,大声呼喊,“师叔!” 他自然知道这是墨白在利用生死关头的瞬息之机,释放全身功力,想要强行突破至大宗师境界。 墨白在木龙山已经闭关冲击过一次,虽然失败了,但也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在这危急时刻,他冒险地强行破境,其实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决心。如果顺利破境,他当然有把握抵挡天海胜三,如果失败,他也借此爆发出了比平时厉害数倍的战斗力,他自信凭此可以拖住天海胜三一时三刻。 城头上的众人从刚才的冲击波中回过神,又看见墨白飞身冲锋。鹿清瞳当机立断,“青琅将军,你立即带着公主以及城中人马撤退!”她果然有大将之风,目光如炬,已经看出了整个战场的胜利天平已经倒向长白国那边。 青琅却沉静地拒绝,“不,我留下来。你带着公主走!” “你!”鹿清瞳怒目而视,“这是军令!你想抗令吗?” “不!”青琅毫不退却,“在燕州州城,我退了。这一次,我不能再退!” “够了!”方念璇喝道。她愤然一把扯下面上的纱巾,露出了倾国倾城的美丽脸庞。但在这一刻,这张美丽的脸上多了一种慷慨激昂的浩然之气。 “你们不要再争论了。” “我以公主之名,命令你们立即疏散城中人马。随军的青壮劳力先走,普通士兵次之,武道上三品以下的武者再次之。” “至于你们两个,等上面的人都安全撤走了,去留随意,你们自己决定。” 一番斩钉截铁的话下来,方念璇的目光更显坚毅,身上仿佛焕发出一种神圣的光彩。 按夏朝的编制,即使她是公主,她也对天威府没有丝毫的管辖权。但不知为何,鹿清瞳与青琅却心悦诚服地抱一抱拳,随即下令还没有参战的普通士兵开始有秩序地撤退。 再看城下的天海胜三,他离镇北关城墙只有半里之遥了。这短短的距离,只有他再迈出一步,就可以闪现在城头之上。 但他身后的墨白杀到了。长刀如剑,挟着风雷之势,混合着墨白全力施放的水之武意,简直就像是海啸中的巨浪扑过来。 天海胜三也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先放下攻城的心思,回身一掌拍出。他主修的是寒冰之意,掌风所过之处,空气也为之凝结。与墨白的浪头相碰之时,哔哔啵啵的声响回荡。剑浪的来势放缓了,但在墨白的催动下,更多的武意翻涌奔腾,冲破了天海胜三冰墙。 墨白的雪亮长刀在一片银色中破风而出,刀尖上电光萦绕,锐不可当。 天海胜三面色一沉,狂风中衣襟飞舞。他双掌大力一合,将墨白的长刀夹在掌中。风暴般的劲力猛然炸开,立即又震翻了一大批人。 这时候的战场,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双方都在收束阵营。因为有大宗师的出现,普通武者的单打独斗毫无意义。长白国的武者们大概还剩下将近两千人,正在后撤到安全范围,一边收容伤员,一边调息打坐,随时准备着再次冲锋。 夏朝这边原本还有些优势,在天海胜三的一轮冲杀下,人数已经不足千人。除了宗师巅峰的高手以及各位嫡传弟子,其余人都默默地无奈地让出战场,在另一侧集结,提防着远处的北地武者。 随着光团的不停炸开,天海胜三与墨白都露出了身形。 墨白挺刀前刺,身子浮在半空,不羁的长发吹得笔直。他紧抿着嘴唇,面上变幻着各种淡淡的光芒,显然在出尽全力。 天海胜三紧紧夹住他的长刀,阴郁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全身的衣衫都鼓起来,让他像个庞大的怪物。 “去死吧,冚家铲!”陈无忌的身形闪现在他们两人上方,红月刀带出暴烈的阳极真火,却被陈无忌收束起燎原之势,凝聚成巴掌大的紫红色强光,杀气腾腾地劈向天海胜三的头顶。 天海胜三仰头怒视,目光如若实质,刺得陈无忌遍体生寒。更有一股浩然大力随着他的目光冲天而起,迎面挡住陈无忌的刀势。 陈无忌的阳极真火寸寸碎裂,他的身子逐渐下降,直到红月刀的刀身斩在一团无形的光波上,离天海胜三的头颅只有一尺的距离,却像陷入泥潭,再也无法寸进。陈无忌的身体分出左手用力往刀柄上一按,红月刀的刀尖沉下了半寸就不能再往下,还被阵阵的反弹之力震得刀身颤动。 陈无忌的身体也激烈地抖动起来。他疯狂地运转着武道之意,阳极真火在他周围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红莲。 天海胜三心内暗叹,面上却不露声色。他大喝一声,周身的武意飞快地旋转起来。力量之大,让墨白与陈无忌似是风浪中飘摇的小舟。 风雷激荡中,三人迅速调换了位置。 天海胜三双掌一分,一掌打向墨白的肩头,一掌朝上打向陈无忌的胸膛。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轰鸣声中。墨白受痛后飞,但在间不容发之际,他的刀尖上爆发出三尺长的寒芒,刺中了天海胜三的胸前位置。尽管天海胜三的护体武意没有破,却也震得后退了三步。 而陈无忌像断线风筝在半空中朝着镇北关翻飞,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压下翻滚不休的内息,竭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在快要撞上城墙的刹那,他伸腿用力一蹬,在厚厚的城墙上踏出了深深的脚印。他却借着这一蹬之力,身如飞燕,折回墨白身边。 城上的方念璇看得心神激荡,提着双剑噌地跳上城垛上高呼,“敌人后退了。大宗师不足为惧!” 说完竟是纵身跃下城头。鹿清瞳与青琅一把没拉住,大惊失色中,也手持铁枪跟着跳出去。 满身血污的邝化见状,急忙奔跑过来,护住方念璇。 墨白匆匆瞥了一眼,朗声笑道:“不错。这个大宗师也不过如是,我大夏儿郎自可杀之!” 陈无忌挽了个刀花,心中豪气翻涌,“说得好!公主都上阵了,我等岂可怯懦!” 方念璇高举着双剑,在这遍地血腥的修罗战场上仿似仙女下凡,她面色肃穆,语气激昂,“我以夏朝公主之名,与诸位同生共死!” 尽管很多人没有见过她的真容,但是见到了她悍不畏死的英姿,以及陈无忌等人的佐证,无不相信了她的公主身份,顿时情绪高涨,热血沸腾,人人恨不得身上长出三头六臂,冲过去将那天海胜三斩成肉酱。 鹿清瞳不得不大声喝道:“宗师巅峰者上前,u看书 .uukanshm 余者不可妄动!” 邝化焦急地拉住跳跃腾挪中的方念璇的手臂,低声劝道:“公主,不可!” 方念璇犹自挣扎,她双眼泛红,拼命朝最前方的陈无忌那里跑去。 邝化不再多言,直接用力将她往旁边一甩。苍松书院的箫依与红袖坊的沐晓韵正好接住了她。 邝化大声道:“保护好公主!”说着他提着长剑往前飞奔。 苍松书院的黎鸳、红袖坊的巫烟寒以及各派还剩下的宗师巅峰者约有十五人,紧跟着他,追上鹿清瞳与青琅,来到了墨白与陈无忌身后。 天海胜三仰天发出一阵狂笑,“想杀我?你们还不够资格!” “既然你们公主在这里,我就先杀了她!” 说完他沉腰再弹起,疾冲向夏朝诸人。 “杀啊!” 墨白与陈无忌冲在最前面,后面共计还有三十人紧随其后。 没有人再用什么花哨的招式,每个人都用最纯粹的武道之意,举起手中的兵器,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刺向目标。 天海胜三也没有爆发出什么炫目的光波。他如虎入狼群,气势一去无回。一对三十二。 两者相遇,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似乎都定格住了,就连飞掠在半空中的人都一动不动。 但在下一个瞬间,爆炸声连环不绝,光华大作,狂风骤起,浓烟迷人眼。 第209章 急转直下 陈无忌感到有一刹那的时间停止了流逝。他忽然感觉不到其他人,无论是目标天海胜三,还是身边的墨白,他都短暂地感应不到他们的存在。他连人带刀冲进了一片虚空中,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晕眩。眼里只有无涯的白,耳朵里是诡异的死寂。有那么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自己是不是聋了? 很快,全身的意识如潮水般恢复过来。首先,是一幅朦胧而惨烈的人影四飞的画面映入眼帘,然后,他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脊椎骨都差点断裂开来。他下意识地知道是自己被震飞撞上了某样坚固的物体。最后,天地间的声音一涌而来挤进他的耳朵,他完全分辨不出嗡嗡回荡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声音。 陈无忌的右手用力握了握,掌心传来冰冷而坚硬的充实感,还好,红月刀没有脱手,这让他找回了一丝安全感。他的左手颤抖着在旁边抚摸探查,触手之处是一块又一块断裂的砖头。 陈无忌竭力忍耐着头晕与耳鸣,说来也奇怪,经历了刚才那种感觉与力量全失的瞬间,恢复意识后的他,各样触觉都变得非一般的灵敏。他迅速猜到了自己的处境。 天海胜三以一人之力击飞了他们目前最强的三十多人。他与墨白冲在最前面,可谓首当其冲。墨白的情况他还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没有伤到天海胜三分毫,反而被对方的力量反弹飞出,一直撞到了镇北关的城墙上。那力量之大让他整个身体都嵌入了厚厚的城墙里,所以他一时之间还没有掉下去。但是尾龙骨在剧烈地疼痛,如果不是他的阳极真火足够强横,勉力护住了他的血肉之躯,不然这一撞之力足以让他骨骼尽碎,就算活下来也是瘫痪的残疾人了。 在陈无忌的感觉里,仿佛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么久,其实从他出击到撞上城墙,才是过去了两三个呼吸的工夫。 他压抑着涌到了嗓子眼的热血,咬牙,闭气,脖子上青筋毕现,硬生生地把内伤出的血吞咽下去。从疗伤的角度来看,这是有害无益的举动。陈无忌也知道这一点,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要憋着一口气,因为真气与武意都濒临崩溃的边缘,只有愤怒,才能让他保持继续战斗的力量。 陈无忌的手指插在砖缝里,用力支撑着他软绵绵的身躯。他的眼眶里充满了血丝,以致他看到的景象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色。这种奇异的视觉效果,令到陈无忌有一刹那失神,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如果真的是在做梦就好了。 可惜不是。 他刚刚动弹了一下身子,就马上听到尖锐而刺耳的破空声,然后一串模糊的残影从他的眼前掠过,紧接着又是一下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就好像是有数以万计的烟花爆竹同时炸开。 陈无忌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再次飞出去,这一次还是夹杂在无数的砖头碎块中的飞出去。不幸之中的万幸是他的意识保持了清醒。他勉力用残余不多的武意护住了心肺等要穴,还抬手用红月刀拨拉几下,击走那些冲着他头部飞来的砖头石块。 这凄惨的情景让他想起当时与炎教圣女米雅逃离长白国时,为了击退大雪山大宗师山本一夫而故意引起大雪崩的那一幕。只不过现在换成是自己身处被攻击的漩涡,而且山崩地裂般的泥石飞瓦比山顶积雪的杀伤力可强多了。 陈无忌实在是被天海胜三的迎头一击打蒙了,一时怒火攻心,一时胡思乱想,竟是收敛不了心神。直到他跌出了十几丈远,狼狈得只来得及护住头部,瞬息间被砖石块埋住了大半个身子,他一口气缓不过来,终于将翻腾已久的鲜血吐了几大口。他才喘息着粗重的气息,意识到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在被箫依、沐晓韵等人紧紧护着的方念璇眼里,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犹如恶魔降临人间的噩梦。她看见陈无忌与墨白等人在天海胜三的冲击下四散分裂,血如雨下。陈无忌与其他几人像断线风筝撞到城墙上,陈无忌刚挣扎了几下,天海胜三竟整个人像万斤巨锤一样狠狠地撞到了镇北关的城墙上。轰然巨响中,镇北关三里长的城墙都动荡起来,正中的那一段与城楼脆弱如纸糊,砖石瓦块轰然炸开,那种震撼的冲击力就像是一座大石山忽然变成烟花怒放。两扇厚厚的铁制的城门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滑稽地在烟尘中竖立了一眨眼的时间,然后徐徐倒下。 城破了。 方念璇瞪着眼睛,绝望而无助。 真的挡不住一个大宗师的攻击吗? 不。在地狱一般的阴霾与浓烟中,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地靠近站立在废墟上的天海胜三。 是墨白。 他在刚才承受了天海胜三的最大攻击,但他于生死关头勘破了晋级大宗师的秘密,可以说是一边破境一边战斗,尽管他也被击飞到了远处,却也最快恢复过来。 他现在的状态处于非常微妙的境地,他有一刹那突破到了大宗师,但立即遭受重击,境界随之动荡不稳,变成是真正的一只脚踏入大宗师境界,一只脚还停留在宗师巅峰。假若有时间让他静修半天,他便可以稳稳地登上大宗师的殿堂。可是形势如此危急,全场只有他一个人对天海胜三还有一战之力。 墨白只有再次疯狂运转武意,飞掠至天海胜三身前,硬接了天海胜三一掌,手中长刀如羚羊挂角,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插入了天海胜三的心口处。 天海胜三盯着这个全身武意止不住溃散面目因痛苦而扭曲但也遮不住清秀的年轻人,肃杀的脸庞似冰山裂开,居然有了一丝笑意,“想不到还有人能在战斗中瞬间破境到大宗师。你很了不起。” 墨白望着插到了对方心口的刀锋,丝丝鲜血正在渗出来,颇感意外,“你这个大宗师是纸糊的?” 天海胜三本来就是靠秘法突破到大宗师,无法生成新的武道之意。他气海里储存的武意,在刚才的战斗中早已挥洒一空,对墨白打出的那一掌,用去了他全部的力量。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时候,他却露出畅快的笑容,“是又如何。镇北关终究还是被我打破了!” “就连你,一个本来前途无量的天才武者,因为想要杀我,强行催动武意,又硬受了我一掌,只怕心脉已经尽断了吧。” 他又转头扫视了一圈风烟渐散的战场,“斩杀了你们这么多的年轻俊秀,我太痛快了!” 墨白狠狠地抽出手中刀,呸了一口,“杀了你这个大宗师,我也很痛快!” 天海胜三面容泛起奇异的安详,不再言语,望向墨白的眼神不知道是怜悯还是不屑,双掌合于胸前,慢慢地倒了下去。 任他何等英雄,杀人如麻,凭借大宗师身手,一人夺一城。当他摔倒在地,同样是躺卧血泊之中。 墨白踉跄着身子,最后站稳了,举起手中细而狭长的陌刀,高呼道:“天海胜三,死!” 幸存下来的夏朝武者们由于巨大的冲击,并没有听见墨白与天海胜三的对话,但隐隐约约中看见了墨白刺杀对方的一幕。顿时欢声雷动,振奋不已。 集合宗师之力,阵斩敌方大宗师,这可是前所未闻的奇迹啊! 大多数人都不会了解当中的内情,只知道自己亲眼看到了不可一世的天海胜三丧身于墨白刀下。这极具冲击性的一幕,日后将被他们渲染成传奇。 方念璇悲喜交加,振臂高呼,“我们赢了,快收治伤员!” 箫依与沐晓韵等人立即行动起来,一部分武者警惕地盯着远处的北地武者。 还有两千多人的北地武者结成了方阵,见到天海胜三突然陨落,也引起了一阵骚动,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显然有领袖者进行了有力的弹压。他们注视着乱做一团的夏朝诸人,静静地站着,不前进,也不后退。 他们不退的理由当然是本阵里的天海战旗还在高高地飘扬,相信是天海胜三的儿子天海一心已经正式接管长白国兵马。更有马声嘶嘶,号声阵阵,天海一心看来正在调动人员,决心进行最后一击。毕竟他们还有着十几万的大军。 而且双方都有最后一根稻草,那就是极远处的大宗师们即将在混战中分出生死胜负了! 镇北关前,方念璇成了无形的指挥者。因为经过点算,与天海胜三的惊天一战中,大部分的人都死了,包括誓死不退的青琅,还有红袖坊的巫烟寒、苍松书院的黎鸳。 鹿清瞳活下来了,但也是身负重伤,气息紊乱,再也无力指挥作战了。 活下来的还有陈无忌、邝化以及其他寥寥几人。 陈无忌被沐晓韵从残垣败瓦中挖出来,他推开众人伸过来的手,连滚带爬地跑向破碎的城墙。 墨白自从喊出那句话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高举着的陌刀也没有放下来。这让陈无忌感到强烈的不安。 他冲到了墨白身前,掠起的劲风却推动了墨白的身躯徐徐向下倒去。 陈无忌大惊失色,抢前抱住了这个高瘦而结实的身体,一探气息,曾经光芒四射的墨白已经气绝多时。 “师叔!”陈无忌像是雪夜荒野上的孤狼,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嚎叫声。 “什么!” 方念璇与箫依、沐晓韵匆忙地奔过来,看到这惨况,震惊之下无言以对。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人们,顿时被蒙上了一层沉郁的阴影。 这半个时辰以内,众人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比攀登险峻的越州山峰还要刺激。 最开始,他们以少敌多,越战越勇,接着天海胜三现身,形势急转直下,然而墨白与陈无忌等人奋不顾身,以命相搏,击杀了天海胜三,大家又升腾起希望,仿佛重新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惜高兴不过片刻,创造了奇迹的墨白也随之陨落。 到了此刻,宗师巅峰者以及门派嫡传弟子已经十去八九。 楚洛泽战死。 青琅战死。 黎鸳战死。 巫烟寒战死。 泺洛、傲长空、敖长乐昏迷不醒,生死难料。 鹿清瞳、陈无忌与邝化神志清醒,但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说得上是完好无损的只有苍松书院的箫依和红袖坊的沐晓韵,她们被邝化寄与保护方念璇的厚望,一时之间没来得及冲上去参加那悲壮的一战,因此得以保存实力。 但只靠她们两人,还有几百名的普通宗师,还能挡得住长白国的下一波攻击吗? 方念璇将目光投向极远处,uu看书 . 那里的大宗师之战到了尾声了。 还会有奇迹吗? 世事如棋局,当局者总是会有不切实际的奢望,以为所有的运势都会站在自己一边。 可惜,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方念璇没有等来她盼望的奇迹。 回到镇北关的大宗师只有凤凰谷的蝶莺与天威府的方奇两人,而且身上带伤。 迎着众人掩饰不住的失望的目光,方奇无奈而沉痛地说道:“我等有负朝廷重托,叶忘大宗师败于厉白风刀下,不幸陨落。” “厉白风随即大开杀戒,尽管我在蝶莺小友的协助下也斩杀了地方的熊千秋。但终究被敌人拉开了差距。” “苍松书院的公羊善、红袖坊的舞云真人,以及我天威府十一位大宗师,尽数在此陨落!” “不过敌方同样损失惨重,只有厉白风与另外三人逃回本阵。其他的大宗师亦为我方斩杀。” 面容保养得像小女孩般的蝶莺虽然受伤不轻,但脸庞上还有着不屈的英气,“放心,我蝶莺还有一口气在,必会与敌人死战到底,如此才对得住诸位前辈大宗师的舍生忘死!” 鹿清瞳也在亲卫的搀扶下过来了。她咳了几声,极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稳,“两位大宗师不可自责,敌人势大,也是无可奈何。两位能活着回来已是国之大幸。当下之急,是决定这镇北关还守不守下去!” 第210章 世事变 方念璇的目光越过一片狼藉的战场,凝视着长白国的本阵方向。那里尘烟四起,杀气蒸腾。“看来敌人很快就要进行又一次进攻了。” 身形娇小的蝶莺同样向远处望了一眼,“不。他们一定会等厉白风那四位大宗师调息完毕,我猜,至少还要一个时辰吧。只是到时的攻势会更猛烈,我们的情况会更凶险!”话刚说完,她就咳出了一口瘀黑的浓血,身体摇晃。 “蝶莺大宗师!”方念璇与沐晓韵抢上前去扶住她。 蝶莺就在砖石堆上盘腿坐下,“我也要抓紧时间恢复才行。” 一身红衣的箫依闪身跃到高处张望。镇北关的城墙在天海胜三的暴烈一击下当中断裂,中间位置可谓是空门大开,剩下的两端也是摇摇欲坠。城外的夏朝武者们正在徐徐回撤,站在破碎的城墙上排列成人墙警戒。 镇北关已经无险可守了,剩下的千余名武者是最后的战斗力。尽管城中还有几万精兵待命,但是能够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 箫依翘首无言,颜色鲜艳的服饰让她看起来像是战地上一朵夺目耀眼的红花。 沐晓韵大声呼喊着她,“箫师姐,情况如何?” 箫依飞身下来,神情黯淡地摇头,“情况不容乐观。” 躺在担架上的鹿清瞳恢复了几分气力,用手撑着半边身子坐起来,“关破城危,我天威府弟子留下来与北虏拼死一战,你们门派弟子护着我朝精兵往洛州撤退吧。”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决绝之意。她与青琅同在官场沉浮,但是感情一向很好。如今青琅丧身于城外的血肉坟场中,尸骨难寻,她悲痛之余,也萌生了死志。 “不!”方念璇忽然大声回应。她安置好了蝶莺与方奇两位大宗师。目睹他们两人面如金纸却拼命地运转气息,但就算他们曾经站在武林的巅峰,受了这么重的伤后,同样难以在一时三刻恢复如初。 再看站在形同废墟的关口上的众多武者们,人人流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而陈无忌还在搂着墨白的尸首怔怔不语,朋友与长辈的相继阵亡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肉体与心灵同时受创,让他魂飞天外,忘却了眼下的处境。 大概他还在伤心该怎么回去面对师妹易无期吧。方念璇这样想着,指望不上他了。 方念璇迅速在内心下了决断,即使目前的军心可用,士气激昂,但在武者为尊的世界,实力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她严肃地对鹿清瞳说道:“鹿将军,下令全军撤退吧!” 鹿清瞳有些惊愕地望向她,“公主。卑职守土有责。。。。。。” 方念璇止住她后面的话,“你们已经尽力了。无须再作无谓的牺牲。” 鹿清瞳带着哭腔,用嘶哑的声音大叫道:“公主,我还可以继续战斗!” 她的亲卫,她的朱雀营属下,以及从各地抽调来的天威府精锐,跟着她的悲鸣大吼,“公主,我们还可以再战!” 方念璇忍住荡漾在眼角的泪水,运起内劲提高声量,令城头的每个人都听到她的声音,“诸位都是我大夏的好儿女。我们在这与敌苦战,连挫其锋。在实力相差甚远的情况下,以少战多,这样的战绩已经足以引为骄傲。” “我当然相信大家还可以与北虏再战斗下去。北虏夺我国土,毁我家园,我又何尝不想饮其血啖其肉!但是,今日的局势已经转变,事与愿违。即使不计算双方的大宗师,敌方也有比我们多一倍的顶尖武者,还有强悍的十几万大军。” “我们城墙已毁,无险可守。再坚持下去,只是将我们的性命变成敌人的战功。我们撤退,绝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要保存我们的力量!诸君都是我大夏的栋梁,是未来扭转局势的希望。我绝不允许大家白白地牺牲在这里!” “两国交战,又岂能用一城的得失来判定胜负!北虏以下犯上,区区弹丸之地,就想吞并我大夏之天下,那是痴心妄想!我们今日败一城,他日便能夺回十城。有朝一日,我会与大家一起杀到大雪山去!” “城中百姓早已疏散,我们大可从容后退。洛州天阔地大,何处不是我们的反击之地!” “等会我将下令焚烧镇北关,就让北虏得到一片焦土吧!” “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到那时再与侵略我们的北虏分出生死!” 方念璇的话语回荡在破城上空。绝大部分人都被她振奋人心的演讲所打动,也有很多的人,面上闪动着沉痛与惭愧的神色。一日都没能坚守,实在是太屈辱了。 鹿清瞳从最初的冲动中冷静下来。她望着一张张神情复杂的脸庞,心里也知事不可为了。敌方的优势太大,死守只会变成为国捐躯,但那样真的有意义吗?就像方念璇说的,把力量留起来反击不是更好吗? 近乎夏朝三分一的武力聚集在这里,激战半天损失了大半。真的要让他们全部葬送于此吗?还是留点火种吧。无论是门派弟子,还是天威府精锐,经过今日一战,一定会知耻而后勇,在来日的反击战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低声叹道:“就依公主所言,撤退吧。朝廷如有怪罪,我自会一力承担。” “不。”方念璇扶着她的肩头让她躺下去,“我会说服那个皇兄,今天出战的人都是有功之人!” 鹿清瞳浮现出苦涩的笑容,像是无奈又像是解脱似的吁出一口气,再无言语动静。 到了此刻,发号施令的人隐隐变成了方念璇。在场的人也无一人有异议。 箫依与沐晓韵协助着她,有条不紊地进行撤退工作。一如众人所料,城外两三里处的北地武者们还没有得到本阵的命令,只是观望,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而更远处的敌军本阵,大概也听取了厉白风等四个归来的大宗师的意见,暂时偃旗息鼓,在积蓄更大的力量中。 沐晓韵推了推发着呆的陈无忌,“师兄,该走了。” 陈无忌茫然答道:“走?不打了吗?” 沐晓韵正不知从何说起,方念璇走了过来,她目光如刀,俏脸含霜,“无忌!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陈无忌如从梦中惊醒,立即察觉到周围异常的气氛。午后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的间隙漏下来,形成一道道奇妙的光线雨。面容灰败衣裳污秽的武者们慢慢移动在残屋败瓦中。不少人在城下的战场中搜寻收拾着同门的尸首。曾同生,不能共死,那么就将他们遗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带走吧。 这其中,又有像楚洛泽、青琅、黎鸳那样血肉尽化无形无迹地消失在大地上的,便由同门捧走一抔被染红了的黄土留作纪念。 很快有木龙山的弟子过来,接过墨白的尸首运走。 方念璇犹自瞪着失了神的陈无忌,“无忌,男子汉要有男子汉的样子。不要让我失望。” 陈无忌面无表情地答了声,“好!” 他没有再说什么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推开扶着自己的沐晓韵,将红月刀收入鞘中轻轻提着,一脚高一脚低走去木龙山的队伍里。 方念璇也不再理会他,紧张地指挥着大军的撤退。 经过半个时辰的忙碌,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方念璇与箫依、沐晓韵三人领着一千名负责殿后的各派武者,徐徐穿过静寂城池,往城南走去。 走在最后的人有次序地点燃设置好的火点。等所有人走出城外,曾经繁华无比的镇北关被熊熊烈火覆盖了,黑烟冲天,房屋倒塌之声连绵不绝。 方念璇还下令实力尚在的武者合力将城南的城墙尽力破坏。因为下次再回此地,就是攻守逆转之势了。 至此,天下闻名的雄关化为焦土。 人群中的陈无忌回望着烈焰呼呼的城池,这景象似曾相识。只不过飞沙关是被炎教圣女米雅用天火摧毁,而镇北关是夏军自己放火焚烧。两次参与的战争都以自己夹杂在败军中仓皇而走为结局,他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他。就连见惯了生死的老兵们,与敌军血战直面生死时尚不觉得有什么,到这刻真的弃城远走,眼看自己用生命保护的东西被付之一炬,也难免感到悲痛莫名。 唯独方念璇在看过一眼后坚毅地不再回头,她在火光的映照下步步向南,全身散发出神圣凛然的光芒。她肃穆的表情坚定不移而又明白无误地告诉每一个人,她会领着大家再打回来的! 在他们清扫战场的时候,北地武者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他们的计划,但北人们只是静静地看着镇北关在烈火中燃烧,没有乘胜追击的命令。 这一仗他们同样赢得沉重,代价不菲,战力起码折损过半。不管是出于对对手的尊重,还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总之,一脸阴恻恻神情的天海一心最终下达的命令是原地等候,大火熄灭后再进城。 方念璇领着十万大军一路南下,同时劝谕沿途的百姓尽快离开北方,往南边走得越远越好。而镇北关失守的噩耗也飞快地传到了京城,传到了大夏各地。天下震动。 洛州北面的守军和平民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南下逃难的大潮。道路充塞,方念璇等人的速度大大放慢了。 鹿清瞳劝方念璇先率领各派精锐兼程赶往京城,但方念璇拒绝了。这支部队是目前留在北方最有战斗力的队伍了,只有他们勉强可以抵挡一下长白国的追兵。她要尽可能的殿后,甘当保护的屏障,让更多的平民有机会逃离。 也许是他们的幸运,也可能是镇北关需要清理的时间太多。长白国铁骑的踪影还没有在洛州出现。 但另外不幸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了。 得知镇北关败阵,方念璇擅自主张决定弃城撤军,当今夏皇方念真大发雷霆。他立即降旨剥夺了方念璇的公主称号,并将鹿清瞳就地免职。他还命令这支队伍立即停下,原地等待,不日将由天威府另一位偏将李灼夏从越州北上接管,准备再次反攻镇北关。 这位李灼夏是天威府的另一位杰出女将,原来驻守在西北的朔州。鹿清瞳接管朱雀营后,她便领命改任越州。如今鹿清瞳兵败被免,她又顺便接任执掌朱雀营。传闻中是一个杀伐果断辣手无情的奇女子。 不过,令天下人更加惊愕的是,这道旨意还没有传达到方念璇等人手中,uu看书 ww.uuknshu一个恐怖的流言先流传开来了。 镇北关失守后第二天,被尊为太上皇的老夏皇毫无征兆地在破旧的乾清宫中突然崩落。消息泄露后,不少人都怀疑是方念真暗中下毒毒杀了太上皇。因为太上皇经过那夜的皇宫之变后身体恢复得非常好,甚至由于不近女色而比以前更健康。他的死实在是太过蹊跷。 凤凰谷的大宗师曲阳怒闯禁宫质问方念真。方念真岂会容忍他的放肆,立即下令贴身护驾的天威府两个大宗师将曲阳拿下。曲阳不服,双方火拼。曲阳寡不敌众,当场陨落。 方念真怒火中烧,即使曲阳身死也余怒未消。如果不是因为战事吃紧,对凤凰谷势力还多有借重,他就要将凤凰谷一派打成乱党除之而后快。为了泄愤,也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在盛怒之下,将十几个对此心怀不满的大臣或打入天牢或斩首示众。一时间京城骚动。 方念真回过神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有些后悔。他感受到了门派势力对他的杀机,外忧内患之下,他竟然宣布即日起驾出京巡视天下,第一站是幽州的临安城。 这下子更加引得民心惶惶,京城里无论是富户还是贫民,争相逃离。大夏的首善之区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中十室九空,几乎沦为鬼城。 而方念真为何要选择去幽州避难,实在也是有他不得已之处。 话说泰州的战况,惨烈程度比镇北关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211章 人心变 泰州的战况同样出乎夏朝人的意料之外。 朴令正身为长白国南征军的正元帅,带领的精锐武者更多,高手如云。他领军从燕州取道进入泰州后,以烈火燎原之势,席卷了半个泰州之地。 天威府的时无双带来了十五位大宗师,连同青云观的三位大宗师,合计有十八人之多。而邻近的河州,新晋门派逆天盟也派来了一千余名武者增援。青云观则动员了所有的门人,尽可能地拖延长白国大军的前进速度。 但朴令正阵中有二十位大宗师,更胜一筹。夏朝的地盘为此不停地萎缩,最终双方在泰州州城进行决战。 是役,历时三日三夜,血流漂杵,尸首盈野。 青云观弟子几乎尽数战死,三位大宗师守山真人、守心真人、守月真人相继陨落。城破之日,明海道人将掌门之位传与曾在飞沙关大放异彩的云羽落,命他带着墨浅衣等百余名弟子突围。之后明海道人率领青云观还幸存着的三百名弟子与州城共存亡,丧身于火海中。 天威府的大宗师也折损了十名,时无双仓皇撤军,领着玄武营剩下的精锐和逆天盟弟子退入河州。 此时的河州,经过逆天盟的血腥清洗和强力镇压,雷音寺原有势力荡然无存,变成了逆天盟的坚固的根据点 泰州与河州之间以宽阔的米罗江为界,北人善骑射而不善舟楫,有此天险,时无双等人可以缓上一口气。逆天盟也不想失去得来不易的地盘,于是调动了所有的力量在大江沿岸构筑工事,誓要挡北人于北岸。 朴令正似乎知难而退,没有强行渡江,而是在泰州盘桓下来。毕竟对长白国来来说,泰州已经是一块很大的肥肉了,需要慢慢消化。 这时,长白国与夏朝的战争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从战果来说,获胜的无疑是长白国。夏朝连失燕州、泰州两州之地,精锐武者阵亡过半,说是岌岌可危也不为过。 在北距镇北关三百里南离京城五百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城叫贵平城。方念璇等人暂时驻扎于此。 方念真的圣旨已经到达。方念璇和鹿清瞳都被剥夺了名誉与职务。这支队伍暂时由正在养伤的方奇领导,留在这里等待正从越州日夜兼程赶来的李灼夏将军接管。 六月里的这天,方念璇与箫依、沐晓韵、陈无忌一行人在城中闲步散心。 这座城市本来就不大,战火渐近,城里的居民都快跑光了。平日里生机勃勃的城池呈现出奇异的平静。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回荡着四人的足音,甚为寂寥。虽说泺洛、傲长空敖长乐兄妹等人早已从昏迷中醒过来,但是伤势惨重还需卧床。故此只有他们四个是静极生动,出来走一走。 方念璇叹道:“我那个皇兄真不是做皇帝的料。吃了一两个败仗就连出昏招,丢人啊!”她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疲惫。 箫依冷笑道:“方师妹,我本来不想说的,可你现在也不是公主了。我觉得你听了也不会介意吧。什么狗屁皇帝,闻风而逃,实在是你们皇族之耻。”她的另一个身份是苍松书院的暗卫负责人,即使眼下兵荒马乱,她收发讯息的渠道还是畅通无阻的。因此她也比不少人知道更多的内幕消息。 陈无忌有些无精打采,一边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一边问身旁的沐晓韵,“师妹,皇帝真的去你们红袖坊避风头了?” 沐晓韵瘦削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我不知道。” 箫依呸了一口,过于气愤的表情让她美丽的脸庞都显得有些狰狞,“去个鬼啊。皇帝就不会说谎吗。他说的是去幽州,其实偷偷去的是河州。” “逆天盟是他暗地里培育多年的势力,夺了雷音寺的地盘后是如虎添翼,几个月的功夫就将河州打造得像铁桶一块。再加上他带走了天威府近乎一半的精锐。又有大江天险,现在河州才是大夏最安全的地方。” “你们知道人们怎么说?都说河州小朝廷,京城大乡下。京城已经形同鬼城啦,我们各派的暗卫都撤出来了。” 苍松书院常年与西域打仗,门下弟子的脾气都比较火爆,而且在镇北关之战,不但多人殉国,嫡传弟子黎鸳还尸骨无存。这就怪不得箫依火大了。越说声音越激动,好在城里都没什么人,也不会有人来过问他们。 陈无忌喃喃说道:“洛州地域虽大,却多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京城实在是无险可守,迁都也是不得已吧。”他留着唏嘘的须根,眉目间锁着淡淡的愁云惨雾,似乎还没有恢复斗心,说起话来都是软绵绵的有气无力。 方念璇怒视了他一眼,目光带火,“都说天子守国门,随便放弃京城不是一个好皇帝做得出来的事!” 陈无忌逃避着她的眼光,低声嘟囔,“还不是你们家干的好事。” “你!”方念璇恨铁不成钢,翘起的手指都快戳到陈无忌的额头了。 沐晓韵连忙出来打圆场,她很久以前就与方念璇相熟,所以没那么多拘束,她轻轻掰下方念璇平伸的手臂,“方师姐,你也莫要气恼。大局为重,现在大家都是忧心国事,才会说这么些气话。我们也该为手下的人好好打算了啊。我听说青云观那边实在是太惨了。” 说到青云观的事,大家都闷闷不乐起来。尤其陈无忌、箫依、沐晓韵三人,有兔死狐悲的沉痛。 箫依神色黯然,“青云观算是被灭门了吧。尽管还有云羽落当掌门,墨浅衣掌暗卫,但总共也就两百人,想要东山再起,难啊!” 陈无忌也知道了明海道人的死讯,这位名义上的师傅曾经十分无私地为他修复气海,解开心魔,让他重回武道修行。他心里一直对此充满感激。知道明海道人壮烈殉国,他难过了很久。战事一起,亲朋好友接连丧生。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残酷的事,悲伤到欲哭无泪。尽管在方念璇的呵斥下,他开始努力修复自己的心境,但短时间内还是成效不大,总是心神恍惚。 云羽落和墨浅衣都和他有过不浅的交情,知道他们安好,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箫依看了一眼沐晓韵,“说起来,青云观这两百人还得多谢红袖坊的出手呢。你们内坊总管染雨霏亲自出马,北上接应,才将云羽落和墨浅衣等人安全带到了幽州。” 对于这一点,沐晓韵并不否认,她轻轻点了点头,“不错。我也收到了宗门的传讯,他们眼下暂居在我红袖坊中,并无大碍。反而是隔壁的河州逆天盟似乎将本门视作了敌人,据说已经切断了两州的来往。” 陈无忌还是第一次听说后面的这件事,不由啧啧称奇,“方念真这是在搞什么?称帝于一州之地?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他忽然直呼皇帝之名,全然不避讳,目光还似乎在向方念璇挑衅,好像他突然之间想通了什么一样。 箫依大是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主动接话不让冷场,“好笑吗?我可不觉得好笑。我认为这皇帝还挺聪明的呢。你想想,当今天下,还有哪一处的人他使唤得动?” “朔州,天火山庄山高皇帝远,一向藐视皇室。” “漠州,我苍松书院与西域交界,太过危险。” “庆州,凤凰谷的曲阳都和他撕破脸皮了,他还敢去吗?” “越州,木龙山从来都对京城之事袖手旁观。” “幽州,红袖坊的确和皇族走得很近,但那是以前,皇宫之变后,你们还会对新皇忠心耿耿吗?” 她指着沐晓韵问道。沐晓韵吓了一跳,瞄了一眼面色不虞的方念璇,讪笑道:“我只是个嫡传弟子而已,连暗卫繁华都轮不到我掌管,我哪懂这些啊。” 方念璇淡淡道:“你们不必顾虑我的感受。莫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啦。我和你们一样,就是个门派弟子。” 她故作轻松,挤出了一个有着几分靓丽的笑容,“说起来,我还觉得解脱了呢。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一点都不稀罕。仗剑走江湖,多好玩啊。” 陈无忌扫了她一眼,“你说的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觉得我们木龙山肯定不想再为这个皇帝做事了。坦白说,我大师姐也在往这里赶来。这次镇北关之战,死的人太多了。这个狗皇帝半句好话都没有,还自己带头跑了。各派的人都心寒了啊。” 箫依也笑了笑,她现在的心情平静多了,精致的五官又恢复了那种精灵可爱的美丽,“我就说嘛。大夏虽大,但这个皇帝只有呆在河州才像个皇帝。逆天盟是他最忠诚的狗。” “实话说吧。我早就想带着弟子们回漠州了。不过我也想看看那位李灼夏将军的计划是什么。” 她又对陈无忌说道:“我还想和你大师姐再见一面,有些事当面聊会比较好。” 这时候他们已经穿过了大半个城池,来到了北边的城墙下。城头上还是有不少士兵与武者放哨站岗的,他们从城门侧边的台阶拾级而上,在城墙上走了段路,屏退周围。 凝视着北方阴沉沉的天空,方念璇面露惊愕,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脱离天威府的控制?各回各家?” 沐晓韵这时也严肃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已经收到宗门传讯,随时准备带领弟子南归。” 方念璇有些失神,喃喃低语,“我的师门也这样吗?” 沐晓韵叹了口气,眼神悲伤,“公主,哦不,方师姐,我们红袖坊付出的已经够多了。镇北关一战,我坊弟子战死八百,只得两百余人生还。巫总管都阵亡了。另外泰州危急,我坊同样派出了五百名弟子增援,结果没有几个能回来。” “再不调整部署,我红袖坊就要像青云观那样,名存实亡了啊!” 方念璇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地将目光转移到陈无忌身上。 陈无忌两手一摊,语气充满无奈,“我木龙山人丁最少,有时候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说着他忿忿地一拳打在砖墙上,“特么的,两次参加打仗都是输,我太憋屈了!” 他这番言语动作将箫依逗乐了。 箫依难得地笑出声来,“无忌你是不是傻?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苍松书院和西域打了那么多年仗,赢赢输输不知道多少回了。这有什么啊!” 听她提起西域,陈无忌立即想起了某人,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影浮现心头。不知何故,他有些心虚地用眼角余光瞄了方念璇一下,u看书 w.uukanshu.cm 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箫师姐,你消息灵通。西域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吗?趁火打劫这么爽的事他们会不干?” 箫依沉吟道:“我还真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西域人安静得可怕。可能朝廷的使者和他们谈得很顺利吧。” 沐晓韵吐了吐舌头,“要是西域人在这时候也打进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箫依翻了个白眼,“大夏现在的局势,一半武力被带到了河州,剩下的一半,分一点在玉门关一带,分一点在南方,分一点在这里。没了。西域人真打过来,我们漠州肯定是没了,朔州估计也难逃一劫。至于你们,听天由命吧。” 陈无忌有点阴阳怪气地摇头晃脑,“可悲啊,可悲。堂堂大夏,想当年拳打西域,脚踩北国,番邦蛮夷,俯首称臣。谁能想到会沦落今朝,西有猛虎,北有恶狼,惨如案桌上的肥猪肉,这个来咬一口,那个也来咬一口。惨啊!悲啊!” 方念璇再也忍不住,双手往陈无忌的胸脯用力一推,将陈无忌推了一个趔趄,“冚家拎,你不说话没人说你口臭!”她眼泛泪光,用力地跺了跺脚,“好好好,你们都走。这天下他是我们方家的天下。我们方家的人管不好,是我们自作自受,活该!你们不用管!”说完气冲冲地走出一边。 陈无忌心里烦躁,也涌起了一股无名火,朝着她的背影嚷道:“好啊,都学会用越州话骂人了!特么的谁想理你啊!” 第212章 秘密会议 沐晓韵狐疑地瞟了一眼陈无忌,急匆匆地往方念璇追去,“师姐!师姐!” 箫依杏眼圆睁,眉头轻皱,“无忌,你怎么了?你刚才说的话可有点伤人啊。” 陈无忌手掌贴在斑驳的城墙上,脸上是少见的认真表情,“我故意的。” “她可能还没意识到,她现在需要适应一个新的身份。” 箫依若有所悟,望着天上正在缓缓移动的灰色的云朵,“你说得对。世道变了。我们门派在变,皇族的人也应该要变一变了。” 陈无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天色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接下来的两三天,方念璇一直在闹别扭,闭门不出。陈无忌也没有去哄哄她的心思,一副乐得清静的样子,但他也没有再外出,有空就去陪卧床养伤的泺洛与傲长空聊天。 这时候有一帮人与滚滚南下的难民潮擦身而过逆向而行,领头的四人是木龙山大师姐毛英奇、红袖坊的花如玉、凤凰谷的沐栩、天火山庄的傲长喜。 京城里已经乱成一盘散沙,各派看清了现实,自然另有打算。毛英奇等人是专门来与这支目前还仿徨无主的队伍会合的。 陈无忌与毛英奇小别重逢,却有隔世再遇之感。尤其说到墨白的慷慨赴死,毛英奇不易动容的脸庞也充满了悲痛。 她轻轻地搂了搂陈无忌,低声道:“墨白师叔死得其所。我们要以他为荣。” “如今的大夏,不但千疮百孔,还群龙无首,危在旦夕。我们几大派是时候实行新的计划了。你们几位有何见解?” 她们四人来到贵平城后,立即召集了各派的嫡传弟子来开一个秘密的会议。 她们眼下的所在之处,是城中一个富豪的大宅。这户人家早就逃离此地,带着金银细软往南边投奔亲戚去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宅子。 庭院深深,阳光浅淡,五大派的精锐暗卫在外围布防,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其中最小心提防的是天威府的人。不过,鹿清瞳已经被免职,暂时接管军权的方奇却是个甩手掌柜,只下令队伍不得出城,留在这里等待李灼夏。其他的事他都不怎么理会,毕竟城中又没几个百姓,乱不到哪里去。 这帮门派弟子的闭门会议可谓开得十分顺利。重伤初愈的泺洛与傲氏兄妹也强撑着身体来参加了。 他们躲在这个富豪的主人房里。合计有天火山庄的傲长喜、敖长乐、傲长空,苍松书院的箫依,红袖坊的花如玉、沐晓韵,木龙山的陈无忌、毛英奇,凤凰谷的蝶莺、沐栩、泺洛,共十一人。方念璇并不算是正式的门派嫡传弟子,尽管这个会议与她有莫大的关系,但她还没有资格来参加。 却说当今的夏朝天下,雷音寺与飞雪城接连被铲除,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青云观在泰州战役中被推到最前线,伤亡殆尽,只剩下两三百年轻弟子寄居在红袖坊,已经名存实亡。新兴门派逆天盟则是方念真的忠实走狗,与这五派格格不入势成水火。 虽然这个会议并没有门派掌门参加,但是五位掌管门派暗卫的宗门未来接班人齐聚到此了,他们足以代表这五派掌门的意志。可以说,这一个秘密会谈将会决定大夏的未来走向。 众人当中蝶莺身为大宗师,大家自然要以她为尊,让她坐了主位。 蝶莺的气色不错,她休养了近一个月,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从长久来看,这次受伤对她是好事,经过这一战,她的大宗师境界更加稳固,并且有望再提高一个阶段。 她心中对这次会议的主题十分了然,身为大宗师,一般都不怎么过问宗门事务了。所以她看了看沐栩,示意沐栩来处理。 沐栩点点头,她执掌凤凰谷的暗卫也有一段时日了,逐渐有上位者的气质流露出来。至少在陈无忌眼里,这个长相可爱的小女孩渐渐稳重起来了。 沐栩开口了,声音悦耳动听,“由于我们的大宗师曲阳一怒闯宫,凤凰谷已经成为朝廷的眼中钉了。既然你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我这次来是要与蝶莺大宗师带我五百弟子回谷的。” 箫依跟着表态,“既然凤凰谷决定撤退,那我苍松书院也会紧随其后。我也是得到了宗门的命令的。” 花如玉的目光一直在陈无忌身上徘徊,这次匆匆忙忙,她还没有正式和陈无忌叙过旧呢。坐在她身边的沐晓韵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用轻咳掩饰了一下尴尬,“那个,我们红袖坊弟子也要回去了。掌门有令,幽州告急,北人还没到,河州先在蠢蠢欲动了。逆天盟想把我幽州的资源也霸占去了。” 陈无忌忍不住插话,“那皇帝在想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纵容逆天盟?” 花如玉光明正大地对上他的视线,“那可不,逆天盟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根据我坊的秘密情报,逆天盟在获得大量的修行资源后,居然有两人在最近晋级到大宗师。” 陈无忌大为错愕,“还有这种事,逆天盟的底蕴不可小觑啊。只是它以前被压制得厉害,我们太过轻视他们了。” 傲长喜哼了一声,他的样貌与傲长空颇为相似,也可能是这个缘故,他特意留起了短须,为自己增添几分阳刚之气,“现在是打仗,多一两个大宗师对大局影响不大。”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面上不自觉地有些得意,“说到这个,论天下的修行资源,又有哪处比得上我天火山庄。既然大夏的规矩已经崩坏,我们山庄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坦白与各位讲,我大山庄已经挑选了一批有实力的宗师巅峰者,对他们无限量供应各种修行物资。若我所料不差,诸位很快就会收到我大山庄又出现了五六个,不,十几个大宗师的消息。”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骚动。天火山庄向来财雄势大,修行资源应有尽有。之前一直保持两个大宗师的人数是故意为之,因为大宗师必须移居京城接受朝廷监视,加上他们不想太过耀眼招人妒忌,才低调地自我压制。 现在他几乎是拍着胸脯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其中的真实性不容怀疑。 箫依眼睛一亮,“如果天火山庄能在近期培育出数量可观的大宗师,那么我们西边一带可以无忧矣。” 毛英奇的眉毛轻轻一挑,“放眼当今天下,你们天火山庄的实力应为最强。那我就要问一句傲二公子了,假如你们山庄多出了十位大宗师,你们要站在哪一边?” 傲长喜继续侃侃而谈。在他面前,敖长乐与傲长空都显得非常低调沉默,尤其是一向毒舌的傲长空,不知道是伤势的原因,还是太过尊重二哥,进屋以后一言不发,看了几眼众人后就闭目养神。 “我们天火山庄只忠于太上皇。”傲长喜抛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 “太上皇已经死了。我们对现在的小朝廷可没什么感情。” 毛英奇道:“好。打开天窗说亮话,痛快。只要知道天火山庄仍然站在我们门派势力这边就够了。” 她长长的眼睫毛颤动着,一双丹凤眼放射出奇异的光彩,“既然大家都对如今的小朝廷貌合神离,那就是同道中人!” “兵凶势危,乱世已现。我们还能做的选择不多。现在,就让我们将手头上的情报汇总,分析,一起作出最适合我们的,最正确的选择。” “好!” 众人纷纷附和。 毛英奇道:“先说一说长白国敌军的情况。” 花如玉接口道,“根据青云观的云羽落与墨浅衣带来的情报,长白国太子朴令正说动了大雪山上的高人隐者,借来了大约二十位的大宗师助战。所以青云观才会败得那么惨。我们对大雪山了解不多,不清楚山上的实力,不知道他们还能调动来多少个大宗师。不过,无忌师兄曾经去过大雪山,相信他能给我们带来一些不同的资讯。”她现在的神态已经恢复正常,说话井井有条,红袖坊选她来执掌暗卫繁花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无忌愣了一下,迎着众人殷切期待的目光,苦笑道:“我在大雪山是来去匆匆,所知不多。” “不过。”他沉吟道,“据我的观察,隐居在大雪山上的高人多数都是沉迷与武道之辈,醉心于寻找和突破武道的极限,不太关心这种打打杀杀的俗世之事。像雪山老祖就是如此,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有半数之多吧。” “再加上这次是长白国来侵略我们,而不是我们威胁了长白国的生存。我认为朴令正能够蛊惑下山的大宗师不会太多。” “如果要我估一个数,我觉得朴令正最多还能从大雪山骗来十个大宗师左右。” 毛英奇道:“长白国铁骑虽然强悍,但我们大夏的精兵还是可以与他战个势均力敌的。我看这个仗打到最后还是要靠可敌万人的大宗师决定胜负。” “如此算来,燕州这边天海军还剩四位大宗师,泰州的朴令正还有五位大宗师。就依无忌刚才所言,大雪山上再来增援的不过十人。我为他凑个整数。就算长白国有二十位大宗师吧。” 箫依的脸上有了一丝愁容,“照这么计算,目前我们各派只有一个大宗师了,哦不,凤凰谷有两位。但总的差距很大啊,只能寄望天火山庄能成功地快速培养出更多的大宗师了。” 毛英奇却将手一摇,“不急。我们再看看河州那边的实力。这方面还是花师妹最清楚。” 花如玉道:“好的。自从皇帝移驾到河州后,天威府将军方青也随行,天威府的大宗师也全带了过去,我猜他手下的大宗师有十五人之多吧。” 箫依却插话道:“不不不,没那么多。之前怕西边出事,天威府派了三位大宗师进驻我们漠州,现在应该还没走。还有,这里也有一个天威府的大宗师哦。” 她指的是目前领军的方奇。 “所以,我认为河州的天威府大宗师数量应该在十人左右,再加上逆天盟新增的两位,总数也是十二。” 经她这么一说,大家都深以为然。 毛英奇道:“好,那么可以算算我们手上拥有的实力了。我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木龙山现在有两位大宗师了呢。” 陈无忌浓眉一展,激动不已,“大师姐,难道?” 毛英奇笑了笑,伸手在他的脑袋上轻拍一下,“对。你师傅成功了,她在三日前出关。” 陈无忌兴奋地挥舞拳头,“真棒!我的师傅可都是大宗师的了。你说是吧,蝶师傅!” 蝶莺与叶潇瑶是多年老友,uu看书 ww.uknshu 如今听到这个好消息也是喜上眉梢,笑着对陈无忌道:“是的呢。” 沐栩跟着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在此关头对我们真是一个很大的助力呢。” 凤凰谷的庆州与木龙山的越州相邻,两派又交往密切。木龙山的实力得到提升,对她们凤凰谷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利好消息。 箫依不由颔首道:“这么说来,我们五派加起来还有七个大宗师,勉强自保是可以的了。若是天火山庄那边早日成功,那就足以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了。” 傲长喜沉声道:“一定会成功的!” 毛英奇止住众人兴奋的议论,“这都是计算我们门派武者的实力。大家认为各州的天威府与节度使会支持我们吗?军队毕竟掌握在他们手里。” “说起来,就快到这里的李灼夏原是我越州的天威府偏将,她升职后越州的偏将应该是暂时空缺,但我还没来得及和她套近乎。不过嘛,越州节度使史高拔我有信心摆平他。” 箫依浮现出神秘的微笑,“毛师姐,这你大可不必担忧。自皇帝出京后,天威府也是乱成一团,但也得佩服他们当中都是狠人多。各州的偏将几乎是马上就抢夺了节度使手中的兵权呢。要不然啊,这天下更要打乱。” “我们漠州的苏蓠将军就是其中之一,目前漠州的军政尽在她一人之手。不过呢,她一向与我苍松书院交情深厚,已经表态不会追随河州。” 第213章 何去何从 毛英奇道:“这么说来,天威府也是四分五裂,弹压不住下面的人了。” 沐栩似是大有感触,叹道:“大坝决堤,洪流之下,犹如水推沙,一切都露出原形了。” 毛英奇侧头望向她,“这么说来,庆州这边也无大碍吧?” 沐栩道:“不错,经过我师傅与庆州城里的宣殇将军接触,他的立场还在摇摆不定,但十有八九会倒向我们这边。” 毛英奇点头称善。 花如玉跟着笑道:“我们幽州的陌茕将军就直接明了多了,她已经明确表态会和我红袖坊共进退。” 毛英奇自然将目光转向傲氏兄妹那边,傲长喜一挺胸膛,大声道:“你们放心,朔州的秋灿逃不出我山庄的手掌心。” 毛英奇道:“甚好。这样至少有五州在我们手上。别的不说,三分天下我们还是够资格的。” 陈无忌这时已经猜到了大师姐的计划,心里五味杂陈。事情的走向这么快,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这是天下大势的强烈推动,也是各派的命运选择,他纵使心存疑虑,也无法改变什么了。 毛英奇压低了声音,将她的图谋徐徐道出。众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然后开始商讨其中的细节。 这个秘密会议直到月上中天才结束。 关于他们密谋的内容,城中的某些有心人当然有所察觉,但是毛英奇等人北上之时还带来了千余名门派精锐,在这小小的贵平城中,实力不容轻视。而且很多人对他们所谋之事不但没有抵触,还相当的乐见其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三日后,火线上任的李灼夏终于到了。她从越州带来了两千多名的亲卫。从武道境界来看,有一半人是宗师级的高手,算是一股强悍的力量。不过,她没有大宗师随行,这实力自然就大打折扣。 陈无忌与箫依站在城头上看着这支人马进城。黯淡的天空下,阵容整齐的骑兵列队行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马蹄声的回响让人听出了其中的疲惫。士兵的盔甲沾满了尘土,一张张坚毅的面容有掩饰不住的决绝之意。可以看出,他们以为自己在奔赴死亡。 李灼夏稍事休息后便召集众人议事。 城中有点身份的人都来了。 陈无忌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将李灼夏。 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身材高挑,丰胸细腰,长腿浑圆而充满弹性。她长着一张标致的瓜子脸,五官精美。弯弯的眉毛下,一双秋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竟是有着与她身份不相称的可爱感觉。秀气的鼻子下,樱桃小嘴涂上了一层夸张的艳红。但这么多的违和感加在一起后,意外地变得和谐了。这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奇特而危险的魅力。 她进城后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关起门来精心地化一个靓妆。这个念头在陈无忌心中一闪而过。 多日不见的大宗师方奇朗声说道:“李将军终于来了。老夫的担子可算放下了。”他的面容清瘦了许多,颧骨变高了,眼窝变深了。就连他的语气,也让敏锐的武者们觉得有些中气不足。可见镇北关之战中他元气大伤,远远未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李灼夏看人的目光很奇怪,她有节奏地一个个人看过去,感觉她的目光会跳动一样。亮晶晶的眼波在长长的眼睫毛的扇动下轻轻泼洒,令人有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这位女将军不去炎教修炼撩动人心的魅惑之法真是太可惜了。这是陈无忌的第二个念头。 李灼夏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方奇身上,她的脸上荡漾起温暖的笑意,“方大宗师,你辛苦了。” 方奇道:“不辛苦,不辛苦。下面就由李将军来安排吧。” 李灼夏点点头,放松了上半身,后靠在椅子中,长腿自然地交叠,翘起其中一只穿着长靴的玉足。她露出舒服受落的表情,纤长的手指点了点下首的邝化,“北虏有什么消息吗?” 邝化板着脸弯腰拱手,“回禀李将军,敌人天海一心部还停留在燕州。据斥候回报,敌人正忙着在燕州抢地盘,暂时不会进入洛州。”他眼睛里精光湛然,看来在镇北关的伤势已经痊愈,而且他的武道境界也进入了宗师巅峰。 陈无忌看着他若有所思,在南宫家遗忘之地,他将破天诀前篇交给了邝化。那是晋级大宗师的破境秘诀,对邝化目前的境界大有帮助。理论上邝化现在要突破到大宗师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啊。为什么他迟迟不肯突破呢?陈无忌闪过好几个疑问,难道是因为没得到破天诀后篇?这破天诀后篇被海过真抢走后就下落不明,陈无忌从长白国北归时偶然发现海过真的踪迹,怒而杀之,但是还没来得及搜寻这本秘籍,来自大雪山的大宗师山本一夫就追杀过来了。 哎,要是当时抢回这本秘籍就好了。陈无忌这样想着,他与邝化的交情不错,他十分希望可以在这方面帮一把。 想着邝化的事,自然无可避免地想到了方念璇。陈无忌下意识地望向在上首坐着的方念璇。尽管名义上方念璇已经被废除了公主名号,但今天的会议李灼夏还是邀请了她来参加。 方念璇似乎感应到陈无忌的目光,侧过脸对了一眼,立即扭过头,面色冷谈。那天两人在城头上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后一直没有和解。 陈无忌舔了舔嘴唇,趁势捂住嘴,暗地里自嘲一笑。 却听李灼夏向着毛英奇问道:“各门派那边有什么消息要补充吗?” 毛英奇道:“天海一心似乎与朴令正有些芥蒂,是故意在燕州逗留。朴令正很快就会将泰州收入囊中,由于米罗江的天险,他难以直接南下攻取河州。如果所料不差,他很快就会西进进入洛州。到时他直取京城,或绕道先拿河州或幽州都不足为奇。” 李灼夏摩挲着椅子的扶手,“敌人正副帅不和,倒是给了我们一些休养生息的时间。”她的语气还是这么风轻云淡。 这女子样子甜美却有大将之风,真是一个奇怪的混合体。陈无忌心中泛起最新的念头。 毛英奇却毫不客气地直视着坐在中央的女将军,“那么,李将军你的作战方案是什么?” 李灼夏不咸不淡地说道:“皇上给我的旨意,是领着你们北上,反击燕州,夺回镇北关。” 这下子底下的人不干了,嗡嗡嗡地议论起来。 箫依大声说道:“李将军,你不会真的想这样做吧?就凭我们这帮残军败将?当日鹿清瞳将军率领的阵容可豪华多了。一样挡不住北虏。”说到这里,她带着歉意对坐在座位上默默无语的鹿清瞳说道:“鹿将军,我不是责怪和轻视你的意思。” 鹿清瞳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不介意。虽然她被革职了,但毕竟是天威府中有实力的武者,所以李灼夏也叫了她来参会。当然她不是自讨没趣的人,所以她不会对大家的争论发表任何看法。 傲长喜则有些阴声怪气地说道:“李将军,这次你没有带大宗师来吧?燕州的敌人至少还有四位大宗师。我们这里呢,只有两位。”说着他故作恭敬地朝方奇与蝶莺行了一礼,“这仗怎么打?” 沐栩小声嘟囔,“镇北关都烧成废墟了,去夺个鬼啊。” 李灼夏浅笑着面对众人对她的质问,等到不满的声音静了下来,她才开口,“好嘛。这才开打了一个多月,只会在山上练功夫的人都成了军事天才了。” 这女将军的武道境界不知道有没有她的嘲讽能力这么强呢?陈无忌开始认真地琢磨起来。 毛英奇也露出讶然之色,认真地重新打量笑语晏晏的李灼夏。 “你!”傲长喜按捺不住怒气,“今时不同往日了。李将军你如果只是这样的愚忠之辈,请恕我们难以从命。白白送死的事,这天下间没几人愿意做吧!” 李灼夏眼波一转,“哦,你们门派弟子想要不听调遣了?白白送死?你们这些江湖人平时不是最喜欢说什么生死大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大话么?怎么?要你们为朝廷为天下百姓去慷慨赴义,你们就不干了?” 傲长喜不经意间被她的话兜进了圈里,竟是气得面红耳赤,说话都不利索了,“那,那,那不一样!” 李灼夏的眼睛随着眉毛弯了起来,“有什么不一样?” “这,”傲长喜情急之下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皇帝太不像话了,这样的朝廷不值得我们这么做!”他妹妹傲长空看不过眼了,大声答道。 “鸡妹!”方念璇满眼的不可思议,她隐隐感到了各大派的敌意。这与当日在镇北关大家的表现可不一样啊。她不由惶急起来,觉得今天这个议事会说不定要发生可怕的事。 “啧啧。”李灼夏轻拍着椅子的扶手,“傲二公子,你这话有点大逆不道了哦。” 傲长喜也是豁出去了,脖子一挺,“随你怎么说。皇帝带头逃跑,躲到河州苟延残喘,你觉得像话吗?你们天威府又真的是忠于朝廷了吗?平时作威作福,今天怎么一个大宗师也没有来增援啊?指望我们门派的大宗师顶上去?没门!” 李灼夏忽然拍手道:“好啊。说得好,我这趟真是不虚此行。听到了你们各门派的心声,我算是明白了,现在的大夏已经没有多少人惦记了。” “不!”方念璇激动地站起来,“李将军,各位师兄师姐,你们都是我大夏的忠臣,怎么能眼白白地看着敌人侵占疆土?你们答应了我的啊,我们要一起打回去,把敌人赶出燕州!”说到最后,她语气激昂,神情悲切,眼巴巴地看着毛英奇等人,让人觉得又感慨又可怜。 李灼夏举手示意方念璇坐下来,“公主,哦不,这位美女你先坐下。哎,你还是太年轻啊。有些豪言壮语说过就算了,别人也是听过就算的。” 毛英奇开口了,“李将军,你这话就过分了啊。不错,我们门派弟子不愿意再为闻风先逃的朝廷而战,但为了天下百姓,我们仍然愿意抛头颅洒热血!” 李灼夏盯着她,“那你们不愿意北上又是何意?” 箫依脱口而出,“因为我们需要时间积蓄力量!” “对,我们可以去死,但不是毫无胜算地送死。我们要有足够的力量,这才值得我们去拼命!” 李灼夏听到这样的话,忽然长叹了一声,语气里无比萧索,uu看书 .ukanhu“呵呵,何谓胜算?说到底还不是功利二字。有把握你才去做,没把握你就不做。这与投机取巧有什么分别?” “唉,我以为经过了镇北关之战的人,都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不想今日一见,真是大失所望!” 方念璇被她的言语打动,两行清泪悄然滑落,“是啊。面对着大宗师都敢勇往直前的你们,今天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泪眼朦胧中,她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陈无忌。 陈无忌却浮现出诡异的微笑,还竖起左手食指对她轻轻摇了摇。 毛英奇也嘿嘿一笑,然后肃容正襟,“大家都试探得差不多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李将军,你的真正打算是什么?” 李灼夏扫视一圈屋内诸人,忽地一拍椅子,长腿利索地放下,傲然起立,一股冲天的气势勃然而发,“我要带着你们返回京城,誓死守住大夏的首都。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在我死之前,不许任何一个人投降!” “好!” 陈无忌带头鼓掌,群情汹涌。箫依、傲长喜等人都换上了喜悦的神情,大力和应。 方念璇瞪大了眼睛,飞快地拭去眼角泪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 “好!”毛英奇霍地起身,睥睨天下的豪气油然而生。她那霸道健美的身形比之李灼夏豪不逊色。两个奇女子就似日月争辉,艳光四射,让在座者无不目眩神迷,永生难忘! 第214章 奇谋 “这才是值得我们等待的天威府将军!”毛英奇掷地有声般说道。 “哈哈。”李灼夏笑了起来,“你们的葫芦里到底卖些什么药?” 毛英奇道:“有人愿意挺身而出,我们自然愿意死战到底。” 李灼夏道:“你说的这个人指的是谁?我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分量啊。” 毛英奇微笑道:“李将军大义凛然,不输男儿。可为新的天威府大将军!” “什么!”李灼夏尽管有所预感,却也为之震惊,“新的天威府?” “不错。”毛英奇与众人相视一笑,“朝廷也应该换一下新血了。” 李灼夏将众人抑制不住的激动神情尽收眼底,眉毛一扬,“新血?你们想改朝换代?这可是造反哦。” 毛英奇道:“只是换代,我们还是大夏的臣子。这天下终究还是大夏的,我们还干不来乱臣贼子那一套。” 李灼夏双眼发光,“换一个皇帝?这想法够大胆。你们找到方念诚了吗?用他换掉方念真?” 毛英奇轻摇着脑袋,“李将军啊,你还是墨守成规了一点。方念诚莽撞无谋,方念真暴戾自私,都不是造福天下的真命天子。” 李灼夏不禁收紧拳头,“除此之外还有谁能继承大夏衣冠?” 毛英奇扬了扬下巴,“李将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李灼夏的面色顿时变得极为精彩,惊愕、兴奋与不安交替闪现,“你是说,三公主?” 毛英奇望着方念璇斩钉截铁地说道:“不错。谁规定了皇帝不能是女人!我五大派已经达成共识,一致同意推举三公主方念璇为皇,重振我大夏声威,驱除北虏!” “我?”方念璇被她们之间石破天惊的言语深深震撼了。她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茫然地面对着全部人投射过来的目光。 毛英奇走近她身前,躬身道:“恭请三公主振臂一呼,回师京城,另立朝廷,维护我大夏的荣光。” “啊。这可以吗?”方念璇由于太过惊骇,嘴唇都失去了颜色,语气艰涩。 毛英奇直视着她,“当然可以!你的那两个哥哥都是烂泥扶不上墙之辈。如今只有你才能让天下归心,同仇敌忾,恢复我大夏江山,维护我大夏子民的尊严。我等愿誓死追随!” “我等愿誓死追随!” 屋内的门派嫡传弟子们纷纷离开座位,半跪着对方念璇行礼。 天威府众人面面相觑,其中鹿清瞳与邝化等几人迟疑了片刻,随即也离座行礼。 蝶莺与方奇身为大宗师,地位超然。况且大夏的君臣之礼并没有其他朝代那么严格。他们两人只是老神在在,目露笑意。尽管没有言语和动作,但是流露出来的态度显然也是支持方念璇的。 李灼夏看着这令人震惊的一幕,心底终于有了一丝明悟,彻底弄明白这帮门派中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刚才对她的质问与刁难都是试探,想看看她是不是忠于河州小朝廷而已。实际上,硕果仅存的五大派早就串联起来。就像天威府趁乱夺了各州节度使的兵权,门派势力也对失控了的朝廷产生了不一样的野望,想要火中取栗夺取比以前更多的权力。 老夏皇已死,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总之已经死透了。他的死代表着以前朝廷对门派势力的各种恩惠与弹压随之烟消云散。方念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知道逃亡到哪里了,生死不知。方念真不堪大任,严重依赖逆天盟,本来打了一手好牌,却在长白国大军的打击下现出原形,当皇帝当出了藩王的格局。 更严重的是,五大派与突然洗白的逆天盟实在太多仇怨,难以相处,又有青云观的前车之鉴,去为河州小朝廷卖命,只会被逆天盟和天威府推上前去当炮灰。 外忧内患之下,五大派当然要另谋出路。大夏治国三百年,自有不少忠心的臣民。五大派如果贸然推选非方姓的新皇,不但大夏的百姓难以接受,还难以继续笼络各州的天威府偏将。在这样的情形下,五大派也只能从皇族中找一个新的领头人。 老夏皇天生外父相,只生了方念真与方念诚两个子嗣。五大派又不想从旁支的皇族中去找,那样的号召力也不够。方念璇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心如电转地想到这里,李灼夏也不得不佩服五大派的气魄,竟然敢拥立一个刚被废掉的公主为新皇。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啊。不过,方念璇曾在红袖坊修行,可算是半个门派弟子,想必她对门派势力也一向大有好感。拥立她为大夏新皇,加上这从龙之功,日后自会重用门派弟子。各派势力大大增强,可与天威府平起平坐,以往天威府力压九大派八大派的境况不复存在。 这才是五大派敢作人先倾力一搏的原因吧。 李灼夏不愧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非凡人物,短短的时间内就将五大派的图谋猜得八九不离十。 却见毛英奇的目光炽热地射过来,李灼夏心头一凛,知道自己站队的时刻到了。 她心思百转,瞬间就权衡出了轻重得失。只见她妩媚一笑,盈盈下拜,“卑职也愿追随公主左右,唯公主马首是瞻!” 随着她的表态,天威府的人也纷纷下跪行礼。屋内的人除蝶莺与方奇外,全数朝着方念璇叩首请命! 方念璇怔怔地站立着,心里没有大权在握的欣喜,只有重担在肩的沉重。 陈无忌上前几步,沉声说道:“公主,决断的时候到了。你还记得在镇北关说过的话吗?你要带着我们打回去,赶走北虏。你不会忘记了吧。现在我们已经代表着天下武者表明了态度,大夏的江山,大夏的百姓,全在你一念中。” 方念璇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陈无忌平静的眼睛,从他坚毅镇定的目光中读懂了期待。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惊雷,她的心性已坚韧不拔,眼界也开阔了许多。她迅速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诸位请起。”方念璇的语气恢复了自信,“如果一定要有人站出来领着我大夏的子民恢复往日的荣光,我愿意成为这个人。” “好。好极了。” 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毛英奇露出欣慰的笑容,“公主不必紧张。请让我们继续以公主的名号来称呼你。大计已定,但也不可操之过急。” 她徐徐说出拟定好的计划。 “首先,我们会向天下人宣扬公主在镇北关下的英勇事迹。这件事我五大派的暗卫已经在开展了。” “然后,我们会以公主之名,召集天下的武者前来保卫京城,同时声讨河州小朝廷,从他们手上抢过大义的名分。” “等到时机成熟,我们会对长白国发起反击,将他们赶回北方。到时公主的威望将会如日中天。那时候再征讨河州,将那些看到外敌入侵就逃跑的怂蛋一网成擒。” “天下太平之时,众望所归之向,公主便可名正言顺登基,重整我大夏河山!” “好!”李灼夏自顾自拍了一会手掌,“不过,我还是要向各位泼一下冷水。” “想法是好的。但这个世界终究是要用实力来说话。先不说长白国这个渐渐逼近的大敌,单说河州,那边已经带走了我大夏一半以上的武力。我们拿什么和他们斗?” 毛英奇道:“李将军果然有过人之处,头脑时刻都这么清醒。” “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就让我来说说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也请李将军指出当中的不足之处。” 毛英奇在门派年轻一代中有极高的声望,众人隐隐以她为首,由她来策划这些事当然是无异议。只见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首先就如李将军所言,我们首先要回防京城,一来保住大夏龙庭的威严,二来牵制住长白国敌军,让他们不能分心去攻打其他各州。” “然后,我们要再次聚集手头上的力量。争取早日反攻。” “说到这,力量当然是关键的。先说一说大宗师的人数,天火山庄的傲雪大宗师,苍松书院的颜如玉大宗师,凤凰谷的曲阴大宗师,我木龙山的叶潇瑶大宗师,还有你们天威府留在漠州的三位大宗师,他们七位已经启程赶往京城了。加上在座的蝶莺与方奇两位大宗师,到时我们会有九位大宗师镇守京城。” “力量看似薄弱了一点。由于幽州与越州两地离敌军较近,我木龙山的昊极大宗师与红袖坊的巧云大宗师还需留守,不能妄动。” “不过,我相信近期我们各派中还会有新的大宗师出现。比如说天火山庄,他们就正在全力帮助着十几个强者破境。” 傲氏兄妹都十分骄傲地大点其头。 “还有,你们天威府中也有不少强者濒临晋级大宗师的边缘。我们五大派将会竭尽所能出手相助。到时一定会大大提高我方战力。让我感到高兴的是,有些人或许不用借助外力,自己已经可以突破境界了。” “比如这位邝大人,我看他的气息,在近期内晋级大宗师是十拿九稳的。”毛英奇笑望着邝化说道。 邝化波澜不惊,只拱了拱手道:“先谢过毛姑娘的贵言。我会尽力一试。” 毛英奇又将目光转回李灼夏身上,“还有你,李将军。我自问眼力不错,看人从无闪失。但我看你的武道境界竟有一种云山雾罩之感。我想你也在宗师巅峰逗留很久,足够你迈步跨越了吧。” 李灼夏微微一笑,“我自问在武道修行上无甚天赋,远远比不上毛姑娘的惊才绝艳。我要是快突破了,相信你也为之不远。” “这倒暂且不提,我听你方才所言,你似乎是将西边三大州的巅峰战力抽调一空。这固然是为了合力对抗长白国的大军,但是不是让我们的后防空虚了?你们就从来没担心过西域人的动向吗?” 毛英奇浮现出神秘的笑容,“哈哈。李将军目光如炬啊。不过,我正要说到我们的关键一步!” “哦。还有下文啊。”李灼夏的大眼睛忽闪着,“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毛英奇轻轻吐出一口气,“如方才所言,我们的力量稍显单薄。寄望于短期内出现新的大宗师有点不现实,我们也不知道北虏还会给我们多少时间。因此,我们需要另一个方法来增加胜算。” “那就是借助外力!” “啊,你们想向西域借兵!”李灼夏可是玲珑心思的人,立即猜出了她的计划。 “不错。”毛英奇点点头,uu看书 .uukanshu.cm “西域炎教的实力非常强大,去年还挫败了我大夏的强攻。如果能说动他们出手相助。我们就稳操胜券了。” 这下连方念璇都不淡定起来了,她忍不住发问,“我们与西域是世仇了。大家打了几百年的仗。他们不来偷袭我们都算好了,还会来帮助我们?” 毛英奇淡淡说道:“世间纷攘,皆为利往。几百年的恩怨算什么,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筹码!” “况且这一年多来,说句难听的,西域人对我们占了上风的,重夺飞沙关,四方城大胜。讲道理,现在是他们对我们有心理优势,并不会对我们有太大的抵触情绪。” 李灼夏却皱眉道:“说到利益,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你们能给西域人开出一个什么样的价钱?这么有让他们心动的把握?” 毛英奇嘿嘿一笑,“不为什么,只为我有一个好师弟。” 陈无忌施施然走出来,“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你?”李灼夏瞪着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大是疑惑不解。 毛英奇道:“我无忌师弟与炎教圣女同闯大雪山,为她偷得玄武神功。又在北归之路上携手作战,同生共死。没有感情也有人情吧?由我无忌师弟走一趟西域,直接与炎教圣女谈判。根据我对这个圣女的情报的分析,我认为这事有六成的成功机会。” “不!我不同意!”一个声音突兀而大声地响起。 第215章 师徒 “不!我不同意!” 这句话是面色煞白的方念璇说出来的。 毛英奇愕然收住后面的话,不解地望向她。 陈无忌也投射来疑惑的眼光。 方念璇神情激动,“无忌曾经摧毁了炎教的圣地幻海,就算他与那个什么鬼圣女有交情又怎样?炎教教皇会放过他吗?” 毛英奇凝视着她,表情渐渐变得玩味起来,“公主,这方面你大可放心。你们当初在幻海圣殿里的情形,无忌已经详细地告诉过我。我认为,幻海圣殿的倒塌并不是无忌一个人的责任。这一点,相信炎教圣女也心中有数。” 她说的话不无道理。当时陈无忌等人虽然进入了幻海圣殿的核心,但是被炎教圣女玩弄于股掌之间。后来是那个无名老和尚突然出现才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认真算起来,还是炎教圣女为了逃命,抛出了阳极真火,才引得老和尚重拳轰出,导致秘道坍塌。 陈无忌也附和道:“是啊。幻海圣殿的倒塌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根据我和圣女那些天的相处,我感觉她还是一个比较容易说话的人。她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冷酷。” 方念璇蹬圆了眼睛,“容易相处?好嘛,看来你们真是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了。哼!” 这句话的语气就太过明显了。不少人听出了其中的酸味。 陈无忌识趣地闭上嘴巴。 毛英奇也陷入了短暂的迟疑,毕竟方念璇是她们刚推选出来的领袖,不好太落她的颜面。 李灼夏适时站了出来,她轻轻咳了两声,将大家的焦点来过来,“公主,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目前大夏风雨飘摇,孰轻孰重一眼便知,就让这陈无忌去西域走上一趟吧。” 方念璇的脸颊上飞起两片红霞,她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郁闷之中一拂衣袖,“好吧。就让他去吧。成功了有赏,失败了给他立一块好碑!” 陈无忌竖起两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笑着回了句场面话,“必不让公主失望!” 这场关键性的会议到此算是结束了。 翌日,大军开拨。 按照既定的策略,洛州东北部地区的兵力全面撤退,重点放在京城的防御上。洛州的其他区域则维持必要的畅通。以防长白国人绕过京城转去攻打其他州时己方支援不便。 不过,在毛英奇与李灼夏两人的设想中,大夏京城这么一个大诱饵,长白国人不可能不上钩。只要攻下大夏京城,不但可以歼灭夏朝的一半以上巅峰战力,还可以击溃夏朝人的自信心。毕其功于一役,则其他各州尽为囊中之物矣。这样明摆着的好处,朴令正与天海一心不抢着来,有谁会信呢! 经过半个月的急行军,这支大军终于进入了略显冷清的京城。 方念璇也终于调整好心态,拿出了上位者的霸气。进城后立即宣布戒严,继而传唤那些没有追随方念真去河州的大臣们上朝,命令他们接管各项政务,首要之急是将城中老弱妇孺遣散到朔州,确保城中的粮食足够守城半年。 她以老夏皇的名义声讨河州的方念真临阵脱逃,不配做大夏的皇帝。呵斥他早日迷途知返,自行回到京城的祖庙前请罪。又欢迎他旗下的强者尤其是大宗师们弃暗投明。再用她的公主名号召集天下武者前来守卫京城,并任命李灼夏为新的天威府将军,不再承认躲在河州的方青等人属于天威府。 李灼夏随即在京城守军前进行了一番热血的演讲,誓言会与长白国人血战到底。 毛英奇等又找人来写了一篇檄文,历数方念真杀弟弑父谋朝篡位,外敌当前不思进取,望风而逃枉为人君之罪状。将方念真骂得狗血淋头,人人得而诛之。 五大派的暗卫在民间推波助澜,一时间河州骚动,方念真威望大跌。 另一方面,经过短时间的造神,方念璇在镇北关下领军杀敌的英姿广泛传扬,成功将她塑造成心系天下苍生,勇猛不输须眉的奇女子。在这样的感染下,其余各州都旗帜鲜明地表态支持,甚至有河州的武者偷偷地跑来京城效忠。 气急败坏的方念真则将方念璇等人列为反叛军,命令各州的天威府出兵缉拿。但他大势已去,在五大派与天威府的合力封锁下,他的政令甚至不能出河州。 方念真气得吐血,几乎要举兵亲自讨伐方念璇。幸亏方青与东玉木的头脑还算清醒,劝阻道长白国人正虎视眈眈,一旦离开河州就是腹背受敌之状,弄不好就真的是灭顶之灾了。倒不如坐山观虎斗,等方念璇与长白国人打得两败俱伤,河州再出来收渔翁之利。方念真这才忍下这口气,命令天威府旧部与逆天盟加强防备,确保河州万无一失。 再次回到京城,陈无忌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高楼华屋依旧在,只是容颜改。以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都是一些行色匆匆的士兵与武者在走动。 之前京城掀起了一股逃亡潮,十室九空。治安也迅速恶化,不少坏人趁机犯案,搞得乌烟瘴气。不过,随着方念璇领军回防,城中立即为之安靖。 木龙山的人依然在木龙园中休息。当时毛英奇安排有人手留守,一般的宵小之徒也不敢来这搞事,所以这个简朴而雅致的别院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陈无忌一个人回来这边,大师姐毛英奇还要在外面与各派弟子忙碌要事。 他在其他弟子的带领下,直接来到后花园中,见到了已经晋级成为大宗师的叶潇瑶。 师徒相见。没有感人肺腑的抱头痛哭,也没有其乐融融的合家欢喜。 陈无忌先挨了一顿连珠炮似的爆栗,他哭丧着脸说道:“师傅,对不起!我把墨白师叔烧了,没能让你再看一眼他。” 叶潇瑶捏住他的半边脸颊,一边推着一边恨恨地说道:“叫你们逞强,叫你们逞强!” 陈无忌咧着嘴道:“那也是没办法嘛。当时只有墨白师叔是我们这边最强的人。他不站出来我们都得死啊。” 叶潇瑶用力一甩,陈无忌趔趄着跌到一边。她踏前几步,站在小小的池塘边,惊鸿照影,衣袖翻云。她红着眼眶,抬头斜视着天空,低声而有力地说道:“天海胜三你这个狗贼,我要杀光你天海家的人!” 陈无忌捂住脸,低着头看地面,不敢出声。他知道师傅与墨白名为同门,实则是姐弟之情。不,甚至是在姐弟之上恋人之下的亲密情谊。 一朝阴阳永隔,留待前世他生。叶潇瑶内心的悲痛可想而知。 陈无忌觉得世间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安慰这一刻的她。 叶潇瑶呼呼地吞吐了几口深深的气息,移步过来,抬手在陈无忌的脸上揉了揉,声音变得轻柔,“疼不疼?” 陈无忌摇摇头。叶潇瑶长叹了一声,将冰冷的手掌放在陈无忌的头顶上缓缓摩挲。 陈无忌无言地看了一会随风起皱的池塘水面,终于开口道:“师傅,无期怎么样了?” 易无期是墨白师叔的唯一弟子,尽管他们两人相处时间不多,但感情也是极为深厚。 叶潇瑶道:“还好吧。她本来也想来京城的。但是我和掌门都不同意。” 她想了想,又说道:“听你鸣空师伯说,刚收到你传来的消息的时候,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滴水不沾。把大家都吓坏了。” “我出关以后,她已经恳求了昊极真人指点武功,每日在南屏广场勤学苦练。功力也突飞猛进。我看她很快就要迈入宗师境界了。” 陈无忌沉吟道:“以她的臭脾气,即使是你与掌门不同意,她硬要来京城,你们也是拦不住的啊。” 叶潇瑶的手掌下滑,改为拍拍他的肩头,“你倒是了解这个师妹。不错,刚开始她很坚决要来的。直到我对她说了一句话后才改变主意。” 陈无忌道:“那师傅你可真高明,你说了什么啊?” 叶潇瑶道:“我对她说,如果你没达到你师傅的境界,你就不要下山,否则只会让你的师傅蒙羞。” 陈无忌半张着嘴巴,过了一会才说道,“那无期岂不是要到了宗师巅峰境界才能下山?” 叶潇瑶道:“这对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多年来她一向懒懒散散,武道境界停滞不前,现在给了她一个动力,只会利大于弊。况且眼下的世道那么乱,大宗师尚且朝不保夕。她不变强一些又怎么行!” 陈无忌深以为然,“师傅你说得对。天下大乱,太难了。” 叶潇瑶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此去西域也是风险极大。我也甚为担心你。” 陈无忌将嘴一撇,“担心有个鬼用啊。你又不能陪我去。唉,我怎么觉得你成了大宗师反而没有以前那么自由呢?” 他想起自己武功被废的时候,叶潇瑶陪着他前往凤凰谷求医,师徒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还杀了逆天盟的杀手,摧毁了他们的一个据点。如今想起当时路上的情形,居然有一点怀念呢。 叶潇瑶一拍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你难道没听人说过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成为了大宗师,我也应该负起我该负的责任。” 陈无忌愣了一下,“我没听人说过。”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万一我还没带着西域人回来,长白国人就攻城了。师傅你切记不要太过恋战,该跑还是要跑啊。” 叶潇瑶噗嗤一笑,两人之间的那种沉重气氛消失了,“瞎操心。你不用担心我。先照顾好自己吧。” 陈无忌挺了挺胸膛,“我和圣女可是过命的交情,我又长得这么帅,你还不如担心一下我会被西域人留在炎教里当圣女的夫婿呢!” 叶潇瑶道:“啧啧,圣女可以嫁人的吗?” 陈无忌啊了一声,“难道不可以吗?” “鬼知道啊!”叶潇瑶有点不耐烦了,“行啦行啦,别特么瞎扯了,我带了个人来,叫他陪你去西域。” 陈无忌更吃惊了,“谁?你带了谁来?” 叶潇瑶挥挥手,“去去去,你自己找他去。我叫人安排他住在你隔壁了。” 陈无忌好奇心大起,转头就去住宿的院子里。他上次来这里小住后,就将那个房间划为自己的固定住处,学毛英奇那样,在这里圈了个专属房间。 他兴冲冲地走到隔壁,抬手在门扇上一阵急拍。 “来啦,来啦。” 一听这声音,陈无忌就猜到是谁了。 果然,门一开,柳风殇那张清瘦的脸出现在面前。 陈无忌也不客气,抬腿走进房间里,绕着他打量了一圈,“哎呀,柳师弟啊,你瘦了,也变强了。” 柳风殇在飞雪城灭门后,u看书 ukanshu.co 千里逃亡。在陈无忌的帮助下,于木龙山中隐居下来。人生经逢大难,对他未尝不是一种考验。他每日里在陈无忌的隐龙居中埋头苦练,因心中熊熊燃烧的复仇之念,以及他自身的天赋本来就不差。 到今天,他的武道境界已经到了宗师圆满境界,接近宗师巅峰了。只是他的样子有了很大改变,原来肌肤雪白眉清目秀,如今黝黑结实,还特意留起了短须,整个人的气质都大为不同。 柳风殇沉稳地示意陈无忌坐下,“无忌师兄。好久不见。” 陈无忌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探身道:“其实也不算很久。你的进步这么大,说实话让我有些吃惊。” 柳风殇摸着下巴上一根根铁针似的胡须,显然他蓄须的日子还短,就连他自己都不是很适应。“别人是时势造英雄。我却是随波逐流,被推着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终于明白了。门派、家世都是浮云,自身的强大才是生存的保证。” 陈无忌赞赏地拍了拍手掌,“你要是早点有这看法,我们不就早点成为朋友了吗!” 以前陈无忌与飞雪城的人相处得并不好,和柳风殇刚开始也是泛泛之交。直到大家一起出使长白国,在孤岛上参加围猎大会。双方才算是产生了一点友情。 两人正要谈论一下近况,忽听院子里有人在喊。 “无忌师兄,无忌师兄,宫里有令,要你马上进宫议事!” 第216章 1夜 陈无忌呆了一呆。这时候会有什么事情呢? 柳风殇笑了笑,“无忌师兄真是大忙人。快去吧。反正咱哥俩要一起去西域,路上多的是时间。” 陈无忌点点头,“也好。” 出门看见一个本门弟子正满脸焦急地团团转,陈无忌道:“你急什么啊?” 那个弟子苦笑道:“不是我急。是宫里的来人催得急。” 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前头引路。到了前院,陈无忌看见一个身着宫装容貌秀丽的女子正在来回踱步,似乎再看不到陈无忌出来她就要闯进去了。 “哎哟,陈少侠你可算出来了。”那女子一开口,声音如黄莺出谷,即使语气中有着一种焦灼也非常动听。 陈无忌觉得她有些面善,“啊,久等了。未请教?” 那女子掩嘴一笑,“我是公主的近侍,名唤青玉。与少侠有过一面之缘的。” 陈无忌这才想起,在皇宫巨变之夜,自己在翠玉宫中曾见过她。当下心底更无怀疑,“原来是你。叫得我这么急,宫里出了什么事吗?我大师姐在不在?” 青玉作了个请的手势,含糊地回应,“啊,没事,没事。在的,在的。陈少侠还是快点随我进宫觐见吧,门外马车在等着呢。” 陈无忌尽管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再追问。便交代那个弟子转告叶潇瑶自己的去向,匆匆地跟着青玉走了。 上了马车,一骑绝尘。这是已经是黄昏时分,马车在有些空旷的街道上飞快地奔驰,径直驶向皇宫。 一路上青玉也没有再说什么话,陈无忌也懒得应酬,于是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不久后,马车直接停在了后宫之中。青玉道了声请,在前头带路,步子走得飞快。 陈无忌暗暗纳闷,但也不疑有他,赶紧跟了上去。 皇宫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大晚上。高墙回廊,弯多路杂,他很快有迷失之感。就这样跟着青玉走了一炷香左右,终于来到一座巍峨的宫殿前面。 陈无忌认出这是方念璇以前的寝宫翠玉宫。想来她重返京城后,终归还是在自己住惯了的地方居住。 青玉在门口停下脚步,为陈无忌将门推开一道缝。“陈少侠请,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陈无忌咕哝道:“怎么在这里面开会啊?”他一直以为会去朝堂之上,那才是议事的地方嘛。 青玉微笑道:“快进去吧。” 陈无忌应了一声,推门进去。里面点了数十支大蜡烛,照得满室光明。粉璧金柱,摆设华丽,不愧是皇室之所。只不过认真细看,可以发现一些刀枪剑痕记载着那夜的变故。 方念璇坐在一张案几后面,长裙曳地,笑脸如花,烛光在她的眉目上洒下闪闪金光。 陈无忌环视了一周,大是奇怪,“咦,我大师姐她们呢?” 方念璇淡淡说道:“她们另有要事。怎么,不想见到我吗?” 陈无忌大咧咧地走来,弯身行了个礼,“不敢。见过公主。公主今晚容光焕发,看来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呢。” 方念璇嗔道:“说什么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今时今日,也只有你还这样没大没小了。” 陈无忌耸耸肩,“大家这么熟,不管你是公主还是女皇,我始终都觉得你还是那个和我一起在黑暗的地下迷宫中解谜破关的方师妹。” 方念璇沉默了一会,手指轻叩案几,“无忌,你是准备在明天出发吗?” 陈无忌道:“是的。兵法有云,兵贵乎神速。我又不需要什么大阵仗,明天就去漠州。” 方念璇道:“需要我安排几个高手跟你去吗?” 陈无忌道:“又不是去打仗,要那么多人干嘛。我师傅替我安排好了,柳风殇会陪我去。” “他啊。”方念璇停顿了一下,“也好。”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陈无忌咧嘴无声地笑了笑,禁不住起疑,难道两人的距离真的越来越远了吗? 方念璇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盈盈站起,“无忌,陪我上去走走吧。” 陈无忌道:“好啊。” 在角落处,有一道可容两人并排行走的木梯。方念璇提着长裙,袅袅地在前头走着,裙角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花团锦绣。陈无忌快走两步,无师自通地为她将地面的裙摆轻轻提高些许,让她走得更加轻便。 方念璇回眸一笑,“哟哟,什么时候学会这样体贴人了?” 陈无忌讪讪笑道:“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怕公主摔着了嘛。” 两人来到宫殿的第二层。陈无忌才发现这里才是方念璇的寝室。房中没有点燃烛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可以看出这里布置高雅,颜色简洁,还有一种异香萦绕不散。当中一张象牙大床,罗帐如纱,洁白的被铺叠得整整齐齐。 陈无忌偷眼看了看方念璇的神情,见她面色如常。心中便少了些忐忑,但总有一些不安。这可是大夏公主,不,未来女皇的寝室啊。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可以踏足此处。 在房间一角还有一扇小门。方念璇领着陈无忌走出去。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两人凭栏远眺,皇宫东北角的景色尽收眼底,暮色之中,别有一种堂皇而神秘的美感。 现在还可以看见不少断垣残壁,那夜的一场异常惨烈的激战,摧毁了好几座宫殿。方念真还没来得及将这些修葺好就如丧家之犬出逃京城。这一道大夏的伤疤显得更加刺眼。 方念璇叹道:“房子塌了可以再修好。民心崩溃了想要再凝聚就难了。” 陈无忌望着远处的皇城围墙出神,“公主振臂一呼就是民心所向。不必担心。我倒是奇怪,公主寝宫的二楼居然有这条走廊。俗话说高处总有危险,不怕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从高处突袭吗?” 方念璇道:“大夏立国三百年了,四海太平的日子久了去了。以前的皇宫里也有大宗师坐镇,别说刺客,苍蝇都飞不进来。”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没去红袖坊之前,从小在这里长大,实在是太过无聊。如果不是可以登高远眺解解闷,我怕我早就闷死了。幸好父皇开明,为我改造了这间房子。” 陈无忌伸手在屋檐下荡来荡去,似乎是想抓住从指缝吹过的微风。“你说得好像挺有道理。我也觉得你们皇族中人哪有我们江湖人自由自在。” “想当年,我和无期在木龙山上无拘无束,随意玩耍,山上住腻了就去桂花城。嘿,谁也不敢得罪我们,无法无天的感觉可真好。” 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些少年时的往事,发觉方念璇怔怔出神完全不在状态才收了口。 “呵呵,和你说这些,真是太无聊了。可能还是你们金枝玉叶的生活有意思。” 方念璇没有接过他的话头,在暮色中轻轻问道:“无忌。你真不怕那些炎教的人找你算账么?” 陈无忌愣了愣,深吸了一口气,“怕也没办法啊。你该知道我大师姐的用意。无论怎么看我都是去和炎教教皇谈判的最佳人选。如果炎教的人真的那么记恨,那就用我的性命来平息他们的怒火。用我一条命换来大夏获胜的希望,我大师姐觉得值,我也觉得值。”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皇宫里的灯火次第亮起,点点光明犹如天上繁星。只有这里的寝宫,似乎得到了方念璇的命令,没有人敢进来点燃灯火,陷入了黑暗之中。 方念璇的语气有些激动,“那一夜,闯进幻海圣殿的还有我和雨吹雪、泺洛。照你这么说,我亲自去请罪岂不是更加好?” 陈无忌望着她,“别傻了,你现在是万金之体,哪容半点出错!” “泺洛伤势未好,不能远行。” “至于雨吹雪,大师姐告诉我,她与凤凰谷的人商议过了。雨吹雪会在漠州等着我。” “你放心好了。我们会平安回来的。因为我觉得我和圣女的交情真不错。有她说项,相信事情会解决好的。” 方念璇更加激动了,“呸!圣女,圣女。那是个魔女!” 陈无忌被她忽如其来的怒火吓到了,喃喃说道:“我这不是安慰一下你们嘛。” 天已经完全黑了,近处的灯火朦朦胧胧地映照上来。陈无忌看见方念璇胸脯起伏,气冲呼呼。他心里不知是悲是喜,既为方念璇对自己的关怀觉得感动,又为这种难得的人间真情感到惶恐。 就在陈无忌手足无措的时候,方念璇忽然平静下来,默默站在浅黄的微光中,像是一尊美丽的雕像。 陈无忌暗暗退开两步,正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该出声告辞了。 却听方念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细细声,温柔而坚定地说道:“无忌,今晚留下来吧。” 世间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离奇。 很多东西,你想得到偏得不到,你不想要却偏送到你手。 翌日一早。陈无忌与柳风殇一人一骑,悄悄离开京城,往着西方急奔。 对很多人来说,他们两人的行踪并不值得关注。因为另一个令天下震惊的消息像飓风一样席卷而来。 朴令正与天海一心合兵一处,正式踏入洛州之地了! 陈无忌与柳风殇两人对此一无所知,只管埋头赶路。非至一日,终于到了玉门关下。 这日中午,陈无忌亮出令牌,带着柳风殇顺利进入了这座大夏最西边的要塞。 两人正要赶往将军府,街道上却响起了一阵喧哗。 由于局势紧张,玉门关早就关闭了通商之路,城中都是神情警惕的士兵与武者。 两人看见前面有数十名天威府护卫围着一个高瘦的人影,刀光雪亮,还有人大声疾呼,“快去通知苏将军,有逆贼出现!” 陈无忌与柳风殇暗暗称奇,这里守卫森严,那个不长眼的逆贼敢在此地现身? 前面已经打成一团,人影闪动,各种各样的武道之意纵横交叉,卷起烟尘漫天。隐隐有个声音喝道:“停手,停手,一场误会!” 陈无忌在马上皱起眉头,这声音似乎十分耳熟。柳风殇已经惊叫出声,“那不是雨吹雪雨师兄吗?” 陈无忌定睛看去,漫天刀光剑影中,一道棍风如黄龙乱舞,刮起强大的气流,当中罩住一条身影,闪动着山岳巍峨的幻影。那些天威府护卫一个个被反弹出去,呻吟声不绝。 陈无忌当机立断,大声喊道:“停手!” 人从马鞍上弹射出去,飞掠出一串残影。 陈无忌用刀鞘格开一个天威府护卫的长剑,喝道:“别打了。自己人!” 那护卫被震得虎口剧震,慌乱地喊叫,uu看书ukanshu.m “不好,贼子有帮手。” 陈无忌又好气又好笑,一脚将还要扑过来的他踢出几丈远,“看清楚了。我是木龙山的人。” 但那些护卫像是杀红了眼,立即又有两柄长枪一左一右地刺过来。陈无忌无奈地一闪身,突进到包围圈的最中央,对手执长棍的那人说道:“二湿,你没事吧。” 雨吹雪的样貌比以前大有变化,身上的肌肉强壮了许多,面孔却有些憔悴和苍老,还剃了个光头,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清澈。也难怪陈无忌一时之间认他不出来。 看到陈无忌现身,雨吹雪喜出望外,“无忌你来啦!”手中棍势一缓,露出了他的整个身形。 陈无忌笑了笑,“怎么搞得这么狼狈?等等,等我打发了这些人。” 他连刀带鞘一划,阳极真火喷涌而出,但是又十分有分寸地没有爆开,只卷出一个又一个小风旋,将围过来的天威府护卫们扫了出去,清理出一大圈空地。 陈无忌高举着方念璇给他的令牌,高声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当今公主的令牌!我是木龙山弟子!” 柳风殇也在远处大声喝道:“苏将军到!还不快点退开!” 还在将信将疑的天威府护卫们安静下来,立即听到了答答的马蹄声。看来漠州偏将苏蓠真的来了。既然苏将军已经赶来,那么这三人的身份是真是假马上就会分晓。众人随即让开一条大路。 第217章 重返西域 漠州将军,苏蓠。 曾与陈无忌等人在飞沙关下见过面,如今同样是一身戎装,容貌更胜以前,一双杏眼闪动着看透人心的精光。 她率领一队骑兵赶到现场,一眼就看到了陈无忌。她皱着眉头看了看混乱的周围,先喝住那些骚动不安的护卫们,再对陈无忌说道:“你们几个,跟我来。” 玉门关的将军府邸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故地重游了。那年飞沙关兵败后,他们这些门派嫡传弟子都在这里接受了天威府的问询。 时间过得真快。很多人和事都改变了。像当时在飞沙关虚张声势的万长青,就已经在方念真对万氏一族的清洗中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陈无忌记得这里的守关将领叫关复山,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将。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里,陈无忌正这样想着,关复山那庞大的身躯就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一大片阳光。 “咦,怎么回事啊?”关复山望着这三张记忆犹新的面孔问道。 陈无忌道:“关将军你还在啊。哎,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苏将军你怎么又不在州城,又跑到这里了啊?” 苏蓠扫了他一眼,“就你话多。怎么在街上和我的人打起来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陈无忌碰了碰雨吹雪的肩头,“二湿,你说,你怎么就被怀疑是逆贼了?” 雨吹雪有点难为情地摸了摸铮亮的大光头,“说起来我也有错。” 他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从头说起。原来雷音寺与方念诚密谋毒害万贵妃之事,也是剔除了部分门派之人在外的。像备受冷落的雨吹雪与他师傅就被蒙在鼓里。方念诚东窗事发后,方念真趁机铲除雷音寺,扶植逆天盟上位。为了让逆天盟在吞并河州时受到的阻碍少一点,特意对雷音寺网开一面,允许那些没有参与万贵妃一案的雷音寺弟子自找出路。 但雷音寺的内讧比想象中严重,大势已去的时候,门派内反而发生了数不清的火拼。雨吹雪的师傅就在混战中失去性命。雨吹雪在混乱中逃到洛州,一度彷徨无计。幸好泺洛等人密切关注着事态,通过门派的暗卫找到了他,将他送到了凤凰谷。 在沐栩的安排下,经过凤凰谷掌门当麻的首肯,雨吹雪在凤凰谷中隐居下来。按理说,他在这时候转投入凤凰谷门下也是不错的选择。但雨吹雪经历了这次人生大难,对自己的命运产生了动摇,认为自己是不祥之人,所以暂时没有加入新门派的想法。他剃光了头发,外形像个和尚却不学佛理,而是重新沉迷于武道上的修行。凤凰谷的人也不强求他。 直到毛英奇等人筹划好向西域借兵之事,沐栩才发来信息,委托他前往玉门关与陈无忌会合,结伴西行。 既是为陈无忌办事,雨吹雪当然乐意至极。他立即从庆州出发,但走的是山路,行程与陈无忌差不多,仅仅早到了一天。 他是昨晚半夜到的玉门关下,城门早就紧闭。叫城里的人来开门就太过繁琐和不切实际了。况且现在的大夏已经没有雷音寺了,他现在的身份有点尴尬。为免麻烦,他就悄悄地攀墙潜入城中。 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玉门关近来发生了几起身份不明武者潜逃出关的事件,巡逻的天威府护卫就有点草木皆兵。雨吹雪第二天出来吃午饭的时候,不慎被风吹掉了头巾,露出闪亮的大光头。玉门关里早就没有和尚了,因此他这奇怪的造型立即引起注意。一言不合之下,他也无从辩解,很快就与护卫们打了起来。正巧陈无忌与柳风殇两人就进城来了。 听了这番前因后果,众人恍然大悟。 关复山捋了捋胡须,“原来如此,苏将军,这事不妨就算揭过了。但是嘛。”他的目光转而在柳风殇身上闪烁不定。 要说雷音寺还得到了朝廷的网开一面,可以自寻出路。飞雪城却是被强行解散,全员接受逆天盟管辖的。 苏蓠摆了摆手,“行了。我已经得到京城的传讯了。” 一句话就透露出她是站方念璇这边的。关复山当然不敢再有异议。 陈无忌拱手道:“那就好。我打算休息片刻,补充好清水,然后就要出关了。还望两位将军行个方便。” 苏蓠揉了把脸,似乎有了疲倦之意。“小事。关将军你叫人安排一下。” 关复山领命去了。 苏蓠望着他们三个,目光从左到右边,又从右到左。“我也要在今天启程回州城了。” 陈无忌道:“苏将军,你这是要连夜赶路啊。” 苏蓠道:“没办法。长白国人好像已经下了决心,先取京城,再夺各州。三日后,长白国的兵锋就要到达京师城下了。我得赶回去调配好物资,做好支援的准备。” 陈无忌三人眼有忧色,却又无奈之极,自己的力量太渺小,就会有无力之感。 苏蓠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说道:“你们有更重要的任务,好好完成。说不定我们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 陈无忌忽然问道:“天火山庄那边怎么样了?他们有新的大宗师了吗?” 苏蓠沉吟道:“好像说他们的大少爷傲长天已经突破到大宗师境界了。他已经赶往京城。” 陈无忌精神一振,“看来他们没说谎,用大量资源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培养出一批大宗师的。” 苏蓠却摇摇头,“那是因为天火山庄里天赋出众的武者本来就极多。而且说真的,我没有你这么乐观。就像宗师也会分出几个阶段一样,我想大宗师也会有同样的境界划分。新晋的大宗师的战斗力到底能有多强,经不经受得起考验?谁也不敢打包票吧。” “这。。。。。。”陈无忌也一时无从辩驳。 苏蓠又道:“与之相比,我更觉得你们的任务更切实际。若是借得炎教的一半强者,灭掉长白国也不是难事。” 陈无忌苦笑道:“这我可不敢打包票。” 苏蓠忽地将他拉开几步,在他耳畔声如蚊呐地交代了几句,柳风殇与雨吹雪并未听到,陈无忌的脸色却变幻了几次,惊疑不定地失声叫道:“这也行?” 苏蓠一把推开他,“怎么不行。快去吧。” 陈无忌踉跄几步,雨吹雪与柳风殇识趣地扶住他,却不多口问两人说了些什么。 三人行礼欲要告别。苏蓠忽然又唤住陈无忌,语气艰涩,“你师叔,他,送回木龙山了吗?”脸色充满悲凄。 陈无忌想起当初她是与墨白一起现身飞沙关来拯救众人的,想必与墨白之间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情谊,不由黯然说道:“墨白师叔的骨灰已经送回木龙山了。我想无期会将他埋在北斗峰上。” 苏蓠道:“他一直跟我说北斗峰上的风光极好,能长眠于故土,想必他也会很高兴吧。”说着泪水已经盈满她的眼角,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失态,连连挥手叫陈无忌等人快走。 陈无忌心内暗叹一声,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带着雨吹雪和柳风殇退了出去。 人世间最伤心的事,莫过于生离与死别。 如果没有办法解开京城之围,那么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丧身的人会更加多,包括那些爱自己与自己爱的人,都像流星般陨落。 想到这,陈无忌更加感到肩上沉甸甸的重担。 事不宜迟。三人匆忙地填饱肚子,收拾好干粮与清水,一刻也不久留,立即从玉门关西出,进入了苍茫的大漠。 午后的阳光猛烈地照射下来,人和马匹都焦灼不安。三人逆着风并驾齐驱。陈无忌吐出随风吹进嘴巴里的沙子,“这鬼地方好像比以前还热。” 柳风殇道:“因为现在是夏天啊。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是秋末。”他久居北方,更加不适应这炎热的天气。 雨吹雪大声道:“两位,心静自然凉!”沙漠苍茫,天地辽阔,这壮观的景象似乎让他的心胸都舒畅了些。 风急沙疾,交谈大是不便。三人草草地说了几句后不再言语,只顾催促坐骑朝着西方前进。 两天后的上午时分,他们到达了飞沙关遗址。 当初人来人往的城墙与房屋全部都已倒塌,有一半已经埋在黄沙下,只有一些高耸的残垣隐隐约约地标记着这里曾是一道关塞。 三人下了马。陈无忌从废墟中捞起一把黄澄澄的沙子,又张开五指,任由黄沙从指缝间漏落如烟。当时城破的时候,他形同废人,茫然而无助地混杂在人潮中,对惨烈的厮杀都不怎么上心。 雨吹雪就比他有感触多了。毕竟他参与了如同炼狱般的守城之战,又目睹狂暴的火球从天而降,将固若金汤的城池瞬息间摧毁。这一刻的他双掌合十,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为砂砾下的白骨亡灵超度。 柳风殇打量着他,忍不住说道:“二湿,你越来越像个和尚了。” “咦。”陈无忌拍打着粘在手掌上的沙尘,“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雨吹雪和柳风殇心里悚然一惊,用手掌遮篷眺望。远处斜斜的旧西城口,风化严重的砖墙上,盈盈站立着一道白色身影,风沙中她的长裙猎猎飞舞。 “不会是海市蜃楼吧?”陈无忌自我嘲笑着。 雨吹雪认真地回答,“不是。是真的人。” 柳风殇兴致勃勃地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我觉得有点眼熟。”陈无忌嘀咕道。 三人牵着马慢慢地从模糊可辨的旧街道上走过。风卷着沙旋,在他们身边萦绕不散。气氛有点诡异。但是三人现在的功力已是今非昔比,雨吹雪和柳风殇的武道境界都到了宗师巅峰,陈无忌的境界还停留在宗师大成,但战斗力也到了宗师巅峰。三人联手的最强一击可说是大宗师之下无人能挡。故此他们走得落落大方,还有余暇兴起一丝怀旧之思。 两者相隔还有半里。陈无忌哑然失笑,“还真是个熟人。” 墙上那女子清脆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来得可真慢。走快点吧,我都快被晒黑了。” 是流利的中原话,但口音总让人觉得有点奇怪。原来是炎教圣女米雅的近身侍女穆宫渺。 陈无忌闻言一纵身,飞掠至她身前三丈。穆宫渺依然是一袭白色长袍,金发碧眼,高鼻红唇,美丽的容貌在阳光下灿灿生辉。 陈无忌感叹道:“在烈日下重遇你,顿时让我有时光倒流之感。” “炎热的气温,仿佛凝固不动的微风,奇怪的天空,穿着怪异的少女。一切都彷如昨天。” “唯一不同的是,你那帮跟班呢?” 雨吹雪和柳风殇也来到了跟前,uu看书 .kanhu 听到陈无忌的话,赶紧向四下里张望。 穆宫渺从高墙上跳了下来,身姿曼妙。她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近,“别找了,只有我一个人。” 陈无忌道:“那就奇怪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宫渺白了他一眼,“等你们啊!” 柳风殇上下打量着这个美少女,“等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穆宫渺打了个呵欠,“我不跟太笨的人说话。” 她又好奇地看了看雨吹雪发光的光头,啧啧有声,“头发都没有的人,应该也不太聪明。” 最后将目光转到陈无忌身上,“没办法,只能将就一下,和你说几句吧。” “你!”柳风殇气得胸膛起伏,但又不好发作。 雨吹雪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抬头凝视着天空。他一向都很沉稳。 陈无忌嘿嘿一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搞笑。” 穆宫渺用手朝着脸庞扇了几下风,“少废话啦。跟我走吧。” 陈无忌道:“去哪?” 穆宫渺扶住额头,用夸张的语气大声地说道:“火之神明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啊。” “原来你才是最笨的人。要不是圣女叫我在这等你,你还真以为我是来这里晒太阳啊!” 陈无忌懒得理会她话中的讽刺,欣喜地说道:“米雅来了?她在哪?” 第218章 舌战4方 “在四方城!”穆宫渺头也不回地答道。她已经走出了几步远。她的马匹系在墙的另一边。 “四方城。。。。。。”雨吹雪和柳风殇低声念叨着,在那里,他们有着惨痛的回忆。 陈无忌道:“四方城?米雅在那里干什么?” “喂喂喂,你不要以为知道了圣女的名讳就装得很熟的样子。”穆宫渺努着嘴,语气非常不满。 陈无忌还有很多疑问在心头,不敢得罪她太狠,立即换了个表情,“好好好。请问圣女在那里干什么呢?” 穆宫渺没好气地说道:“还能干什么,专门等着你们呗!” 陈无忌啧啧称奇,“圣女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来啊?” 穆宫渺没来由地叹了口气,“我哪知道啊,自从你们在北边吃了败仗,圣女就说你一定会来。” 她忍不住有些怨气,“上次你们中原人来谈判,还是圣女大人说了不少好话,不然你以为你们的日子有这么好过吗?好几个部落都想趁你们病要你们命呢。” 雨吹雪和柳风殇对望一眼,若是炎教圣女转变成这么友好的态度,那此行还真是有几分希望。 陈无忌也有些意外,那日他与米雅在燕州匆匆一别后,便再没有她的消息,想不到她在暗地里还帮了不少大夏的忙。他内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感激,情真意切地说道:“那可真要好好地谢谢圣女了。” 穆宫渺的目光像刀子般在他身上刮来刮去,尖利得要从他身上刮下几片肉来一样。陈无忌以为她还要再挖苦几句,但她最后只是轻轻吐出一句,“随我来吧,路还很远。” 有了穆宫渺的指引,路上省却了很多麻烦。途经的部落识趣地放行,也无人敢来拦截查问。 路上的大漠风光乏善可陈,陈无忌神情轻松,他是第一次来,反而没有雨吹雪与柳风殇两人的心事重重。 纵马奔驰了十天后,终于来到了大漠名城四方城。 据说这是西域第二大城市,靠近沙漠的西边边缘,是去昆仑山下教廷朝圣的必经之路。西域有着大大小小几百个部落,虔诚的炎教信徒更是数不胜数。到教廷朝圣是每个信徒一生必须做一次的事。故而行经此城的人可说是常年都络绎不绝。 初来乍到的陈无忌也不禁惊叹此城的雄伟壮观。巍峨的城墙挡住了四面八方的风沙,在平坦而广阔的大地上划出了四方形的堡垒。进城以后更见到高低不一的异域建筑,街道巷陌人来人往,各式的商店琳琅满目,繁华程度不输于大夏的任何一座州城。 陈无忌虚心向穆宫渺求教后得知,之所以会在荒芜的大漠上出现这座大城,是因为此地本来是一个大绿洲,从各个部落前往昆仑山朝圣的人习惯性的在这里歇息,然后一鼓作气地走出大漠。后来有大祭司感念信徒们的辛苦,便号召他们在这里筑城。修建的材料靠每个人顺路带来,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经过了近百年的时间,才终于建成了如此的规模。 在四方城的中央位置,有一座堂皇的教堂,专供信徒们在此朝拜、祈祷。它的外观造型大异于中原的寺庙,四角的屋顶是尖尖的,唯独中间高大的主厅的屋顶上却是圆球状,好像顶着一个大蘑菇一样。 穆宫渺带着满眼好奇三人走了进去。路上的信徒见到了她,都十分恭敬地停下来行礼。 陈无忌为此深刻地感受到了炎教在西域人心中的地位。 穆宫渺绕过了主殿,将他们领进了一个低矮的大殿里。这间大殿藏身在四周高大的房子投射下来的阴影中,通风又好,温度比别处凉快。陈无忌暗暗舒了口气,抬手拭去额头的汗珠。 “圣女大人,中原人带到!”穆宫渺大声地说着,抢先一步下拜行礼。 “宫渺,你辛苦了。上来吧。”这是米雅甜糯而性感的声音。 陈无忌很快就适应了光线的明暗变化。他看见屋子两侧几乎坐满了人,中间留出一条通道,通道尽处是一个逐级升高的平台。上面居中是一把纹路复杂图案华丽的椅子,炎教圣女米雅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中。一个银发少女站立在她右边,正是她的另一个近身侍女艾利斯。而穆宫渺在得到米雅的吩咐后,也袅袅娜娜地走上去,严肃地在左边站好。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还是有求而来。陈无忌三人赶紧上前两步,恭敬地躬身行礼。 “见过圣女大人,见过各位大祭司、大头领。” 在路上就得到穆宫渺相告,有十几个强大部落的头领也在城中陪着圣女等待他们,所以三人相当识趣。 陈无忌立即敏锐地感到有数十道极为不善的目光齐刷刷地朝自己刺过来。他坦然自若地站直了身子,虽然有求于人,但他仍不愿太过低声下气。匆匆一瞥中,他还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比如赛提大祭司,比如之君,比如鲍娅。 米雅翘着兰花指遥遥一点,露出狡黠的笑容,“来者何人啊?” 陈无忌脸上笑嘻嘻,心里暗自腹诽,需要这么装模作样吗?扮不熟?好!就如你的意顺你的心。 他示意了一下后面的两人,拱手道:“大夏武者陈无忌!” “雨吹雪!” “柳风殇!” 三人高昂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 米雅哦了一声,又道:“所为何事而来啊?” 陈无忌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我奉大夏公主之命,特来西域,欲借贵邦十万雄兵,拯我大夏于水火之中。事急从权,故此礼节从简,还望诸位见谅。” “大夏公主?”米雅从椅子里探出身子,“好笑了。你们的皇帝呢?” 屋里的西域人不禁失声而笑,有几个笑得特别大声,特别刺耳。 陈无忌面不改色,“让各位笑话了。大夏如今内忧外患,杀弟弑父的皇帝已经不被天下人承认,现在引领我们抵抗外敌的是大夏公主,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她很快就会登基为皇。” 他将姿态放得很低,而且不为夏朝皇族做任何遮掩,一切如实道来。 这让那些有心为难的人反而无从发作。 米雅也隐隐飞来赞赏的眼光。不过她立即又换上严肃的神情,“就算如此,你们的胆子也够大啊。我西域与你中原乃百年世仇,你今逢大乱,我不去落井下石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还好意思来借兵?” 到了这时候,陈无忌哪会不明白她话中之意。不管米雅出于什么心态,其实她是支持夏朝这边的,但事关重大,底下的人成见太深,即使她贵为圣女,也不可能说出兵就出兵。她一再质问陈无忌,其实是牵出话头,让陈无忌有机会说服其他人。眼下这屋子里坐着的人,几乎手握西域大半的权力。如果陈无忌能够说动这些人,那么西域出兵之事可说是成功在望。 心中有数的陈无忌立即说道:“大夏与西域乃唇齿之邦,以往有些争执也都是陈年旧事了。况且西域能人辈出,历年来都是赢多输少。老实说,我大夏并没有占到你们半点便宜。” “说得好听,你们霸占飞沙关那么多年干了什么好事,心里没点数吗?”一个部落头领模样的人出口嘲讽。 “哦,就算是相邻而居的兄弟之家偶尔也会争吵嘛。况且飞沙关也在圣女大人的谋划下,一早回到了你们手中。”陈无忌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些。 “啧啧,说得真轻巧。去年你们几十万大军可是打到了这里来。”另一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对!你们杀得可狠了。我月氏部死伤最重。”这人显然是月氏部落的头领,“如今竟然想我们去帮你们,没得商量!” 陈无忌两手一摊,“话也不能说啊。我们是打到了这里,可是被你们打败了啊。我是没有来,我这两位兄弟可是亲历了。你们杀得可比我们狠多了吧。这城外的黄沙下还埋着我大夏儿郎的白骨呢!” “那是你们贪得无厌,自取灭亡!”有人忿忿然说道。 陈无忌看出来了,大声反对的都是各部落头领,炎教高层们虽然神色不善,却还没有开过口。 米雅伸出洁白的手臂,“好了。这些意气之争多说无益。” “说点实际的吧。” 她用锐利的目光盯着陈无忌,“你说,假如我们出兵帮忙,我们会得到什么好处?” 陈无忌立即大声说道:“若说我大夏贪得无厌,那么长白国可是虎狼之师。假设我大夏覆灭于其手,那么天下武力大半在他掌握中。试问他会放过你们西域吗?我认识那个长白国太子朴令正,只要他攻下大夏,必定会继承皇位。他是个野心极大的人,到时西域必起干戈。所以说你们出手相助现在的大夏,就等于帮助未来的自己啊。” 还是有部落头领对此嗤之以鼻,“中原人,北方人,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视我西域为砧板上的肥肉?不过,既然我们能打败你们中原人,自然也能打败北方人。就不劳你瞎操心了!” 陈无忌正要出言反驳。米雅竖起春葱般的手指摇了摇,“你说的太过言之无物了,实际点,懂吗?” 陈无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也好。无利之事谁也不想干。我大夏公主曾言,只要西域愿意出兵,她便可与教廷签下条约,大家永息干戈,世代通商友好。” “这也是空话!”月氏部落头领大喊道,“除非将玉门关以东三百里的土地尽皆割让给我西域!” 陈无忌面色一冷,“那可不行。我大夏的土地一寸也不会割让的。你可听过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宁为瓦碎,不为玉全。我们哪怕在长白铁骑下灭亡,也不会用祖宗之地来换一时的苟且。” 米雅道:“不肯割地?那是愿意出金钱啦?” 陈无忌道:“嗯,我大夏公主愿意给你们一个承诺,只要你们帮助赶跑长白人,我大夏会在战后付给你们银两百万,粮食千车。” 米雅笑道:“粮食倒是我们西域各部需要的。少了点,既然长白国势大,我西域出兵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这点东西还不值得我们冒险。” “对,对,对。让这些中原人去死吧。”好几个人附和道。 陈无忌深吸了一口气,面如止水,他提醒自己,只要还有得谈,就不要显得急躁。 “那么,圣女大人,你开个价吧。” 米雅却交叉双腿,在椅子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将目光放在雨吹雪身上,“我是不是见过你?” 雨吹雪沉声道:“不错。uu看书 .ukanshu.om在下有幸见过圣女大人一面。” 米雅露出玩味的笑容,“是在幻海里吗?” 雨吹雪道:“是的。那时候各为其主,发生的些小摩擦,还望圣女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米雅嘴角上翘,“这么说来,你也有份毁坏我教圣地咯?” 陈无忌连忙插话,“哎,当时情势危急。圣女你也是当事人,应该明白幻海圣殿被毁不能全怪我们啊!” 干瘦的赛提大祭司开口了,“至少你们是有责任的,对吧?我们是绝不会和有份摧毁圣殿的人合作的。” 此话一出,不少人面有喜色。尤其是那些部落头领更是面露讥笑,不过他们不敢喧哗,显得极为尊重教中的大祭司。 陈无忌曾用心聆听过大师姐毛英奇的分析。严格来说,西域不算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将这些分散的部落连系在一起的是宗教信仰的力量。因此炎教教皇的地位是至尊无上的,只有他才能将这些桀骜不驯的部落如臂使指。大祭司当然代表着教皇的部分意志,所以赛题一开口,部落的人就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只是,炎教高层真的是这般打算吗?如果一开始就决定拒绝大夏的求援,那又何必安排这么多人在这里等着夏朝武者的到来? 陈无忌正揣摩着米雅抛出这个话题的用意。 雨吹雪一脸淡定地双掌合十,“如果是这样,我愿意以命请罪。” 第219章 大杀4方 陈无忌为之一惊,“二湿,你?” 雨吹雪平静地凝视着前方,“愿用我一命抵消幻海圣殿被毁之过。”他的语气是那么的从容不迫,蕴含着勿容置疑的决心。 “哼,你这条小命可没这么值钱。”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开襟长袍中露出健美腹肌的年轻人冷冷地说道。 陈无忌以前没有见过此人,便多看了几眼。那人有一张帅气而冷峻的脸,令人过目不忘。他脸上的线条有如花岗岩一般硬朗,在明暗交替的光线中,他整个人像是雕刻出来的俊美石像。 他迎着陈无忌好奇的目光,淡淡地说了句,“我叫切尔斯,是圣女大人座下圣卫之一。” 切尔斯在炎教十二圣卫中排名第一,武道境界达到了宗师巅峰。他之前为了冲击大宗师境界,闭关了好几次,所以没有参与西域与大夏的战事。夏朝武者中也没几个人见过他。 更鲜为人知的是,切尔斯是米雅最狂热的最忠实的追随者。他从少年时期开始就倾心于貌若天仙的米雅,一直在朝着拥有迎娶米雅的资格而努力。为了米雅,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最近在西域渐渐有了一些米雅与陈无忌的绯色传闻,切尔斯妒火大盛,对陈无忌怀有强烈的敌意。今天终于见到本尊,见他在满室强者的注视中谈笑自若,心中更是又酸又怒,好不容易忍耐了那么久,待到赛提大祭司发难后,终于按捺不住了。 陈无忌自然感受到了这份莫名的敌意,他心中纳闷,口里却说道:“那就再送上我这条小命吧。” “无忌师兄!”这下柳风殇坐不住了。他忽然福至心灵,拍着胸脯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苟活。我虽然没有进去幻海圣殿,但我也愿意搭上我这条命,就当是送给你们的彩头了。” “怎么样?我们三条命可以平息圣教的怒火了吗?” “只要你们愿意出兵相助,我们兄弟三个的人头随时欢迎拿走。” “哈哈哈。”米雅忽然放声大笑,清脆的笑声在屋子内回荡,像风铃那么悦耳动听。犹自不满的其他人就不好再说话了。 米雅弹了弹手指,“不要以为说得这么豪气,我们就不好意思杀了你们。只不过,我们圣教并不是喜欢滥杀的邪教。我可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你们的命先留着。” 陈无忌撇撇嘴,“那圣女大人到底是何用意?丑话说在前头,我很穷的,除了烂命一条,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赔给你们。” “不,你有。”米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陈无忌吃了一惊,“我有?” 米雅轻轻笑了一笑,那笑容有着满室生辉的魔力,“对,你有。” 陈无忌摊开双手,“好吧。我有。但你可以告诉我吗,我到底有什么?” 米雅道:“当然可以。不过为了证明你有,你需要先做一件事。” 陈无忌苦笑着甩甩头,“完啦。鸡同鸭讲。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简单。”米雅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然后面容一正,大声说道:“教皇圣谕,与夏朝交涉之事全权由本圣女办理!” 屋里大大小小的部落头领以及一众炎教高层立即端正而坐,肃穆而整齐地答道:“听从圣女大人作主!” 米雅满意地点点头,低唤一声,“切尔斯。” “在。”切尔斯抱一抱拳,大步走到通道中间,垂首听令。 他站出来的时候,高大挺拔的身形让屋内的光线都有了变化,风度不凡,算得上是西域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米雅又望向陈无忌,“陈,无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陈无忌说了半天的话,早就口干舌燥,事情却还没有半点眉目,现在又见到米雅在故弄玄虚,心中真是焦灼与恼怒交加,但又不能发作出来。他干脆跟着扮鬼扮马,“在呢!圣女大人有何吩咐?” 他的举止太过轻浮,立即惹来众多不满的目光。 米雅没有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大声宣布,“陈无忌与切尔斯到城东一战。切尔斯胜,则我西域绝不参与中原与北方的战事,只作壁上观。陈无忌胜,则可以进行后续谈判。” 陈无忌愣了一下,脱口而出,“特么的,说来说去还不是要干一架。早说啊,浪费我那么多口水。” 米雅眼角含霜,“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陈无忌马上堆起满脸笑容,“呵呵,我说的是,圣女英明!” 米雅狠狠刮了他一眼,“切尔斯乃是我座下第一圣卫,半只脚踏入大宗师的强者。至于你嘛,可怜,上次一别这么久,你居然还没达到宗师巅峰,可悲啊。但这是教皇的安排,我也帮不到你。但愿你中原的神明会保佑你吧。” 切尔斯却冷笑着道:“圣女大人,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米雅道:“无须留情。这个臭小子就是欠揍。” 陈无忌还是乐呵呵地说道:“我生性愚笨,哪比得上圣女大人的天资聪明。不过,我想我这半桶水的功夫也足够对付你那位第一保镖了。”以他的眼力,当然早已发觉今日的米雅在熟习玄武神功后武道境界突飞猛进,已经达到了宗师巅峰的极限。根据他目睹了多位有望晋级大宗师的强者的经验,可以断定米雅距离大宗师境界已经触手可及,随时都可以突破。 至于那个一脸冷酷样的切尔斯,当然也是在宗师巅峰边缘徘徊。但对陈无忌来说,他对自己的阳极真火充满了信心,自问可以越级而战。 切尔斯猛地向他射来两道尖锐如刺的目光,“尽说大话。你们中原人就是这么可恶。” 陈无忌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是不是大话,等会你就知道了。” “好啦,好啦。”米雅不耐烦地挥挥手,“我是叫你们打一架,不是叫你们在这里打嘴炮。” 随着一声令下,几百名魅影侍卫在前头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城东开去。 米雅有意叫人将这两人比武的消息散布出去,顿时全城轰动。有点身份的人都挤到城墙上看热闹。当然,最佳观战点坐着的是米雅等一众高层人士。雨吹雪和柳风殇也混在其中。 陈无忌则与切尔斯则在城下的空地上拉开几十丈距离,相对而立。 此地是平缓的沙丘,一览无余,是极佳的战场。 陈无忌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红月刀往地上一插,徐徐从鞘中拔出细而狭长的刀身。此战关系到大夏的生死存亡,即使他放出了豪言壮语和有着足够的自信,也不敢掉以轻心。 切尔斯冷冷一笑,将长袍束在腰间,赤裸的上身线条分明,肌肉如刀削石刻,充满了阳刚之气的美感。引来城头上的阵阵欢呼。 他手持一对雪亮的弯刀,摆了个架势,腰身微微下沉蓄力,气势在不断地攀升中。 陈无忌扭了扭脖子,全身骨骼发出咯咯咯的响声。他缓缓地移动红月刀到身前,左手也握上了刀柄。两手举着刀,慢慢高举过头。 “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这一声,只觉得喊出这个字后自己很痛快。 红月刀重重地斩下,阳极真火从刀尖上狂喷而出,紫红色的火焰蓬地升腾着一路燃烧蔓延,狂风大作,沙尘飞扬。火浪幻化成一条面目狰狞的巨大龙首,凶狠地朝几十丈外的切尔斯扑去。 切尔斯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身子突然弹射出去,双刀一分,闪动着金黄色的光芒,直接向有如实质的火之龙首斩去。 他同样静修于火焰武意,但天赋过人的他还领会了风暴的意境。长刀挥出,立即刮起两个旋转的气流。 砰。 两个人的武道之意狠狠碰撞,火光爆发出烈日般的耀眼光线后猛然消散,片片燃烧过后的黑灰飞扬在漫天烟尘里。 两人的交战之地变得光线晦暗,沙尘滚滚,像是天地变色,风暴将至。一片迷蒙中,只有疾风呼呼,人影难辨。 城头上观战的人功力差点的,都无法看到陈无忌与切尔斯两人的身形,只看得到一副风沙骤起的奇异画面。 陈无忌忽然觉得心头悸动,汗毛倒竖,连忙挥动红月刀护住身前。 当当两声,红月刀接连击打在两把寒光一闪的刀刃上。 切尔斯冷峻无情的脸悄然出现在风沙中。在这短短一瞬间,他居然在击破阳极真火的第一击后,迅速冲了过来,身形快如闪电。 好强。陈无忌闪过这个念头,不敢怠慢。全力催动阳极真火,一层淡淡的光圈护住全身。红月刀敏捷地斩劈撩刺,带出朵朵充满杀机的红莲。 切尔斯却勇猛不减,如影随形,近身与陈无忌格斗。他的火焰武意带动着狂暴的旋转气流。在两人周围,一个又一个大风暴正在形成。 穆宫渺轻轻侧了侧身,低声问米雅,“圣女大人,你对此战有何看法?” 米雅目不转睛地看着城下,“我没有任何看法。” 右边的艾利斯浅笑着道:“姓陈那小子就是运气好,上次在飞沙关逃过一劫,怕是将他一生的运气都用光了。今天肯定不能在切尔斯圣卫的手下占到便宜。” 穆宫渺却有着不同意见,“不,我看他比上次不知强了多少倍。如果只靠运气,根本不可能在武道上走这么远。他两三个人就敢闯我西域,一定有着过人之处。” 艾利斯撇撇嘴,还想争辩几句,但是见到米雅面色不善,便识趣地闭口不言。 那边厢的雨吹雪与柳风殇也开始低声谈论。 柳风殇显得焦灼不安,“雨师兄,那个炎教的劳什子圣卫好像还挺强的。你看,无忌师兄在大夏之光争霸赛和长白国围猎中都没打得这么吃力。” 雨吹雪就镇定得多了,“不用慌,我们要对无忌有信心。” 柳风殇搓着手,“我知道。我就是看得着急。毕竟这赌注太大了。” 雨吹雪道:“既来之则安之。下了场,胜负就在无忌手中。我们帮不上忙,急也没用。” 陈无忌自然不会知道城头上的人的看法是什么。他专心地应付着切尔斯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慢慢地也看出了门道。 切尔斯将旋转之力运用得炉火纯青。陈无忌的阳极真火固然霸道无匹,但他本身也精于火焰武意,对此有一定的抗力。他又巧妙地划出一圈又一圈旋转气流,将阳极真火导引进去。在他的风暴之力下,阳极真火的威胁大大下降,夹杂在越来越大的风暴中升腾远去。 这真是与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无忌心头雪亮,uu看书 ukanshu.c自己仰仗的就是混合了四种武意的阳极真火,现在被切尔斯压制住,境界上的差距就显露出来了。切尔斯可是半只脚踏入大宗师境界的人,又极其悍勇,亡命之徒一样死缠着近身格斗。他那双弯刀带给陈无忌的威胁越来越大了。 还是要速战速决。陈无忌下了决心。 他刷刷刷连挥几刀,荡漾出几道风墙。随即身影一闪,要与切尔斯拉开距离。 切尔斯当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用弯刀开路,紧追着不放。 两人你追我赶,速度风驰电掣,在狂风中前后穿梭。 这时候莫说是普通的武者,只要是宗师以下的武者都无法再看清两人的身形与动作。 米雅眨动着长长的眼睫毛,碧蓝如海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 陈无忌在飞跃腾挪中,间不容发之际,别有心机地斩出五六道风墙后,闪身进入其中。 切尔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因为跟得太紧,进入了陈无忌预先划出来的刀气围墙内。尽管暂时还对他构不成杀伤力,他也有信心能强行冲破出去,但他还是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圈套之中。 而陈无忌突然施展出鱼龙变身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脱离了切尔斯的追击。身体直上高空后,飞快而轻盈的换了个姿态落下,手里的红月刀坚定而沉稳地斩下一片刀光。 这一次,他用的是木龙山的独门刀式。 第220章 条件 银河落九天。 这本来是木龙山大师姐毛英奇最擅长的招式,绚烂霸道,从高往下武意飞泻,取自急瀑奔流之势。 陈无忌曾在毛英奇悟道之地,于通天瀑布下苦练,这一招的感悟与毛英奇不相上下。这时候使出来,阳极真火璀璨到极致,变成白炽的刀光。目之所及,便是光之所往。 太快了,陈无忌一斩下,刀光就笼罩住切尔斯全身。 切尔斯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这是他出场以来第一次面色大变。阳极真火瞬间将他的刀势击溃。他的火焰武意化为残烟,护体的气罩立即遭受到密集的攻击。 在陈无忌锐利的目光中,几缕刀气洞穿了切尔斯的防御层。切尔斯急速地扭动身形,避免要害部位受伤。刀气在他肩膀上划出一道血槽。 切尔斯还算冷静,马上挥刀卷起一股大旋风刮向半空的陈无忌。同时他凝聚力量后冲,飞快地撞破劲力渐弱的风墙,跳出陈无忌划出的包围圈。 陈无忌的消耗也甚为巨大,在空中新力未生,被卷入风暴中旋转了两圈才缓过气来。他立即改刀势为剑势,红月刀的式样本来就和剑很相似,这种转换并不会降低它的威力。他身若飞虹,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长刀刺向正在重新蓄力的切尔斯。 两人交手至今,攻防之势这才开始逆转。切尔斯一轮快攻下来,徒有气势,最先见血的反而是他。这一点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艾利斯咦了一声,“哎呀,这小子还真有一套。” 穆宫渺斜斜看了她一眼,“说你又不信。” 那边的柳风殇轻轻挥了挥拳头,“无忌师兄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雨吹雪仍如山上青松般岿然不动,“不要高兴得太早。对方尚有余力。” 是的,要说胜负已分还为时尚早。陈无忌舍弃了花哨的招式,长刀直直地刺往切尔斯心口。 切尔斯抡着两把弯刀,不停地后退的同时,弯刀轮番击打在红月刀的刀身上,发出连绵不绝的铿锵之声。 以力制力。双方都失去纠缠的耐心了。 这也是两人最凶险的时刻。直接比拼功力的深厚,武意的充沛,真气的流转。如果切尔斯不能阻止红月刀的前进,这柄狭长的神兵就会插进他的胸膛。反之同理。 陈无忌全神贯注,全力催动武意向前。切尔斯的弯刀打在红月刀上,蕴含其中的力量带出一波又一波强大的冲击。但他的手腕保持着稳定,红月刀纹丝不动,继续前刺。 远远看过来,这画面像是陈无忌用长刀推着切尔斯往后退去一样。风沙渐止,切尔斯青筋毕露的肌肉清晰地呈现眼前。城头上开始有人发出惊呼,有人低声祈祷。 但是切尔斯毕竟在武道境界上高了一个层次,真气运转的速度相当快,气息绵长。一口气在陈无忌的红月刀上打了几百下,如果红月刀只是普通的兵器,早就被打断了。 陈无忌心内暗叹,他早就发觉了自己的弱点,那就是出招极其迅猛却不能持久。在切尔斯的顽强抵抗下,他很快就要转换真气重新蓄力了。只见他的手腕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红月刀随即激烈颤动。 切尔斯看在眼里,知道机不可失,立即强行换上一口充沛的气息,转守为攻。不但停住后退的步伐,还向陈无忌冲了过来。他也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不再变招,继续一刀又一刀抡在陈无忌的红月刀上。 可以说他的时机掌握得非常好。陈无忌也不敢在气息最弱的时候与之硬抗。 陈无忌无奈地舞动红月刀,用招式化解切尔斯的追砍。如此一来,就变成他在步步后退了。 转眼功夫,形势又变,一前一后的人反了过来。城头上的人们真是看得眼花缭乱。 艾利斯顿时面露喜色,“我就说嘛。再厉害也只是三板斧。” 穆宫渺抿着嘴不出声。 米雅看了看她这两个近身侍女,轻描谈写地说道:“别眨眼了,要分出胜负了。” 陈无忌虽然后退却步伐不乱。退出十多丈远后,他已经调息过来。不过他也知道到了自己的极限,如果下一招他还不能击败切尔斯,那么他损耗的真气与武意将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运转。在这生死关头,别说很长的时间,只要他一口气换不过来,立即就要在切尔斯刀下非死即伤。 生死成败就在这一刻! 陈无忌加快了出招的速度,当当两声击开切尔斯的弯刀。 “看腿!”他故意用西域话大声喝道。 左腿一曲,似是要踢起,实际上却是借力一蹬,左拳爆发出斗大的冲击波袭向切尔斯的脑袋。 说的是腿,用的是拳。怒火冲天拳法。气势非同小可。 切尔斯产生了一刹那的错愕,然而他是个战斗经验丰富的人,一只手的刀斩散了拳势,另一只手上的刀却顺势切向陈无忌腰间。这是他本能的反应,下意识里以为陈无忌主要是借拳偷袭,所以他斩在拳势上的刀风是重点所在,凝聚了大部分力量,切向陈无忌的那一刀只是顺势而为,不求有功。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犯了错。 陈无忌出拳后,立即旋转身子,躲开切尔斯斜切过来的一刀的同时,左手也握上刀柄,红月刀随着他旋转的力量抡了个半圆,重重地斩向切尔斯的颈部。 他借助短暂的空隙间积蓄起来的力量,突然爆发出来,所产生的威力堪比宗师巅峰的倾力一击。 红月刀发出耀眼的红光,瞬间斩在切尔斯的护体武意上。切尔斯避无可避,只能仓促地用武意硬抗。两者相碰,终究是红月刀爆发出的力量更强,强横到直接压迫到切尔斯双足陷入黄沙中至没膝。 随着轻轻的啵的一声,切尔斯的护体光罩碎裂开来。红月刀猛然突破进去,停在切尔斯颈部的大动脉上。 陈无忌及时收住了武意的冲击,不然切尔斯的头颅就要飞起来了,而不是留下两道血丝而已。 切尔斯怔怔地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陈无忌,下一个瞬间,屈辱、后悔、伤心等各样情绪涌上他的脸庞。陈无忌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切尔斯忽然倒转右手的弯刀,快速插向自己的心口。 陈无忌长刀一转,直接将他右手的刀击飞。 切尔斯又曲起左手,用左手的弯刀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陈无忌再转刀势,打飞了他左手的刀。 切尔斯嘶吼道:“为何?” 陈无忌垂下红月刀,“我们只分胜负,不分生死。” 其实他并不是这么善良大度的人,自从发觉切尔斯对自己有抑压不住的敌意后,他也对这个家伙无甚好感。换个时间换个地方,他要在自己眼前自尽,他是绝对不会理的。 但现在不行,周围都是西域人。自己还是有求而来的,不可将事情做得太绝。 城头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柳风殇一个人拍着手掌高呼,“好啊,精彩啊。” 他的这个举动在一片死寂中显得非常突兀。柳风殇很快就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周围如箭芒般的愤怒目光让他后背一凉。 切尔斯可是炎教十二圣卫之首啊,在西域人心中也有着不低的名望。他败得这么惨,怎会不让观战的西域人失望与悲伤呢! 柳风殇知道自己过分了,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他讪讪地笑了笑,收起自己喜气洋洋的表情,不敢再说话。 米雅沉着脸,扫了一圈身边的人。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艾利斯,扭过头对木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穆宫渺说道:“等会你将陈无忌带来见我。” 穆宫渺连忙弯腰答道:“是,圣女大人。” 陈无忌回到城中,来不及与雨吹雪、柳风殇交换一下喜悦的心情,立即被穆宫渺带到了大教堂的一间安静的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米雅一个人。地上铺着一层羊毛毯,角落里有个小香炉散布着浓郁香气,房子中间摆着一张低矮的案几,上面摆放着一盘水果,一壶清水两只杯,一册书籍。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米雅盘腿坐在案几后,脸色平静。从唯一一个窗子漏进来的阳光洒在她的绝世容颜上,美得近乎妖孽的脸庞一边明亮一边幽暗,平添一种诡异的神秘感。 陈无忌走进来后,好奇地打量一番。 “这是我客居此地的冥想室。”米雅淡淡说道。声音很低沉,有着奇异的吸引力。 陈无忌哦了一声,“难怪布置得这么简单。” 米雅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说是坐,但是连椅子都没有,那就只能是坐在地毯上咯。 陈无忌很不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但是客随主便,只得走过去,盘腿坐在米雅对面,红月刀轻轻放到了案几上。 “现在可以谈谈你们出兵的事了吧?你们愿意出多少人马?” 米雅噗嗤一笑,“你是不是傻?我什么时候说过西域会出兵了?” 陈无忌有些恼火,“打赢的人是我!” 米雅慢悠悠地说道:“是啊。赢的人是你。我之前说的是你赢了我们才可以继续谈判后续事宜。” 陈无忌没好气地说道:“那我打这一架有什么意义。” “意义可大了。”米雅提起水壶,将两只杯子倒满清水。“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陈无忌迷惑不解,“证明了什么?” 米雅道:“证明了你是一个对我们圣教有用的人。” 陈无忌道:“怎么个有用法?”他直视着面前这个美得惊心动魄的美女。 米雅却话锋一转,“其实知道你们中原危急后,教皇便有了出手相助之意。我说过,我们是很讲道理的人,自然懂得什么叫唇亡齿寒。” 陈无忌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爽快一点出兵?” 米雅盯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要总问我,你自己想一想。” 陈无忌沉思起来,的确,只要是有点见识和眼界的人,都会懂得长白国是比夏朝更贪心残暴的势力。以教皇的号召力,命令西域诸部进军中原帮忙不是难事。但是,道理归道理,人情归人情,像这样看不到实际好处的事,怕是会让下面的人有所怨言吧。 陈无忌立即开口问道:“那么,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说到底还是利益上的讨价还价。 米雅翘起兰花指,“你们不肯割地,所以教皇不会动用各个部落的精兵。” “但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教皇可以派出本圣教的大宗师级高手帮忙。” “说到底,你们目前与长白国最大的差距就是大宗师的数量。” 陈无忌知道说到戏肉了,打起精神问道:“条件呢?我相信你们教皇一定也会有某个条件要求。uu看书 ww.ukanshu” 米雅道:“不错。当然有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还是在你身上呢?” 陈无忌愕然,“我?” 米雅掩嘴轻笑,姿态优美,“这就说回为什么要让你和切尔斯在众人面前比武了。” “因为我要让在场的圣教高层们见识一下你的阳极真火!” 陈无忌这才有些清楚米雅兜来兜去想说的是什么。 米雅认真地说道:“你的阳极真火主要得自我圣教的幻海传承。我不让你在众人面前显露一番,又怎么能服众,又怎么能让大家明白教皇的良苦用心。” 陈无忌又糊涂起来了,“可是,这阳极真火是属于我的了啊。给你们看一看又怎么了?” 米雅道:“自然是要你将得自幻海的宝贵传承还给圣教。这就是教皇的条件。” 陈无忌几乎要跳起来,“阳极真火是我炼化的武意,怎么还?” 不知何故,米雅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红晕,这少见的娇羞让她散发出意想不到的魅力。她有些局促地伸出一只玉足活动筋骨,斜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她洁白的小腿上,无瑕碧玉上的细小的绒毛纤毫毕现,对男人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陈无忌的视线被冻住了,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呼吸不畅,再加上房间里流动着的异香,立即产生了微妙的眩晕。他慌乱地拿起案几上的水杯,将里面的清凉液体一饮而尽! 第221章 炎教教皇 饮了一杯还没够,陈无忌放下空杯的同时又将米雅面前的那杯水拿过来喝了下去。 见了他这副狼狈模样,米雅反而冷静下来,恢复了常态。 “关于怎么还,等你见到教皇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她的语气比平时略有不同,带着些轻微的颤抖。 陈无忌由于太过震惊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见教皇,不是由你全权处理吗?” 米雅优雅地收回长腿,“是我处理没错。但教皇想见一见你。” “好吧。”陈无忌叹了口气,“只是能不能抓紧点时间,我怕迟则生变。京城那边的压力太大了。” 米雅弯起嘴角,“这方面你倒是不用太过担心。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最新的消息。” “根据我收到的线报,不知道是朴令正和天海一心发生了什么争执,还是他们为了牵制河州的兵力。他们会师后不久又分兵了。” “朴令正主攻你们的京城,天海一心从洛州南下进攻河州。” 陈无忌道:“怪了。他们不是最想先拿下我大夏京城的吗?” 米雅道:“不管怎么说,你们名义上的皇帝是在河州的吧?况且他手下的实力也不算太差。如果放任不顾,在他们进攻京城的时候,难保河州兵马不会抄取后路。” 陈无忌有点不以为然,“方念真那个狗贼有这个胆量就不至于仓皇逃出京城了。” 米雅不慌不忙地又倒了两杯水,“此一时,彼一时。假设京城的局势相持不下,或者两败俱伤。方念真在这时候出击,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只要他把握好时机,胜算还是很大的。到时候他就会重新收获民心,压过你们那位公主的风头。” 陈无忌摇摇头,“我还是觉得方念真没有这个魄力。照我看,应该是朴令正和天海一心产生了分歧。” “你知道的,我出使过长白国。对他们的朝堂局势还是有点了解的。朴令正虽然贵为太子,但是并没有完全掌握长白国的军权。天海家是世袭的长白国元帅,在军队里有着不小的话语权,他们与部分重臣对朴令正极不满意,一直在劝说长白国国王换一个太子。所以我想他们双方一定有很深的矛盾。” “天海家可不是弱势的一方,为了安抚他这一脉,长白国王甚至将天海一心招为驸马。” “这次朴令正悍然发动战争,我想他与天海府之间的争斗是一个重要因素。朴令正急迫地想要巩固地位,所以说动长白国王同意他领军南下。只要他能征服中原,立下不世奇功,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质疑他了。” “至于他的底气,我觉得应该是他收买了一批大雪山的大宗师,实力大增。你还记得的吧。我们那次遇到的那个山本一夫,就是他从大雪山调来的。” 米雅道:“说到大雪山,还有个情报要更新下。朴令正已经正式从大雪山要人,补充大宗师到前线。初步判断,目前朴令正部的大宗师有二十人之多,天海一心部的大宗师也至少有六人。” 陈无忌倒吸了一口冷气,“大雪山有这么多大宗师下山吗?” 他有点抓狂,“不是说大雪山上都是世外高人,不理凡尘俗事的吗?” 米雅嗤之以鼻,“如果可以选择,谁会愿意呆在那个不毛之地?大宗师也是人,也会有弱点,也会被人利用。”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当然,真正的世外高人还是有的,比如雪山老祖。” 陈无忌苦笑道:“要是雪山老祖亲自出动,我看这场仗也不用打了,我还没见过比他更强的武者。” 米雅冷哼道:“那是因为你还没见到教皇。” 陈无忌回过神来,急切地说道:“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照你刚才所说,我大夏这边已经是危险至极啊。京城里只有九位大宗师啊,怎么守得住?” 米雅道:“这个么,你们中原人也不是毫无长进的嘛。” “天火山庄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五个高手晋级大宗师,一破境就立即赶到了京城。” “另外我听说你们新提拔的那个天威府女将军,以及一名校尉,两人都在守城的战斗中顺利晋级大宗师。” 陈无忌一听到校尉二字,就知道破境的人多半是邝化了。但他自不会向米雅详细解释,语气更急,“但始终还是有数量与层次的差距,形势一定不容乐观。” 米雅道:“好在你们吸取了镇北关的教训,你方大宗师专心防御,不轻易出城与对方的大宗师决战。所以目前的情形还算是顶得住吧。” 陈无忌没心思深究西域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有这么强大的情报网,对大夏的战况了如指掌。他霍地起身,“事不宜迟,教皇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米雅伸了个懒腰,凸显出夸张的身体曲线。陈无忌急忙将视线移开,不敢多看,生怕自己被这魔女迷惑得忘了正事。 米雅拿起水杯啜了一口,忽地醒悟这个杯子被陈无忌刚才用过,耳根一红,立即放下杯子,“好。我带你去。” 这一次,没有再弄什么大阵仗。米雅还让她的圣卫们故布疑阵,掩人耳目,只带着陈无忌和她的两个近身侍女,一共四骑,悄悄地从西门出了去。 陈无忌没有任何异议,只拜托她知会雨吹雪与柳风殇一声,叫他们两人安心在城中等待。 往着极西之处奔驰了两个时辰,四人走出了沙漠。绿色渐渐多了起来,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遥遥在望,山顶犹有积雪未化,在落日余晖中闪着金光。 这壮观的景色难得一见,陈无忌却无心欣赏,不住地问米雅到底还有多远。 米雅回道:“天黑以后才会到。” 她在马上的英姿更加动人,衣服紧贴着玲珑浮凸的身躯,曲线毕露,在快速的奔驰中更有动感之美。 而她的两位近身侍女,穆宫渺与艾利斯,也是容貌身材俱为一流的美少女。 若是换一个时间节点与这三位大美女策马奔腾,极目四野,该是何等的快乐。 可惜陈无忌此刻全无心情,只管埋头赶路。 在明月高挂山头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陈无忌也算到过不少地方了,见过不少壮观的城市。但这座在夜色下灯火点点,依山而建的巨城仍让他为之惊叹。 实在是想象不到,在这么遥远的地方还有如此繁华的大都市。 借助米雅的身份,他们毫无阻碍地进入戒备森严的城池,直接骑马到达城中最豪华、最雄伟的建筑物。 陈无忌跟在米雅身后一路走进去,沿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他们先经过一座庄严肃穆的大殿,穆宫渺与艾利斯在这里停下脚步。 米雅继续前进,陈无忌不敢多问,无声跟随着她穿过众多的房间, 最后,两人来到一座结构奇特的塔楼。 在门口处,米雅停了一下,“你在这等一会。” “好。”陈无忌一口答应。 米雅先进去了。陈无忌环视四周,目光所及,充满了迷幻的异国风情。屋顶,转角,长廊,隐约可见人影闪动。想必是负责守卫这里的武者。 这里就是西域的心脏吧。 想到就快要见到在西域宛如神明,地位崇高无比的炎教教皇,陈无忌也不禁有些焦虑不安。 他收回了四处张望的眼神,努力让自己变得平心静气。 好在他没有等太久,米雅拉开大门,“进来吧。” 陈无忌理了理衣衫下摆,抬腿迈进去。为表尊敬,他刚才已经将心爱的红月刀交付穆宫渺保管。 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人走上去只发出细碎的声响。屋内的设施也布置得很简单,没有陈无忌想象中的奢华。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挂在四个角落的拳头大的夜明珠,珠光迷离,如梦如幻。 三面墙壁都放着书架,书籍琳琅满目。靠里面有一张很大的桌子,桌面上点着两支很大的烛火,照出几册摊开的书本,以及坐在桌子后面的一个老人。 这位老人头戴金冠,身披斗篷,面上有很多皱纹,突出的鹰钩鼻,但一双深邃的蓝眼睛闪动着睿智的光芒。 不问也可知,他就是名震天下的炎教教皇所罗亚斯。 米雅也收敛了步态,轻盈地走近行礼,“教皇,来自中原的陈无忌到了。” 陈无忌赶紧跟着施礼,“陈无忌拜见教皇。” 所罗亚斯端坐在桌子后面,“免礼。” 米雅立即走到他身后左侧,双手垂在腰间,样子是少见的温顺。 所罗亚斯打量着陈无忌,“很好。比我想象中顺眼。” 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陈无忌一下子不知道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表示感谢,或谦虚几句。 所罗亚斯又道:“这里是我解闷的地方,寒酸了点,你不会介意的吧?” 所罗亚斯慈祥得犹如普通的西域老人,但陈无忌已觉察到他身上的刻意收敛的淡淡的望着气息。他沉吟了一下,也不客气了,直接说道:“有幸拜见教皇,还望教皇对我大夏施以援手。” 所罗亚斯道:“米雅应该和你说过我的条件了吧?” 陈无忌点点头,“说过了。你想我把幻海传承还给你们。我同意。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个还法?” 这一路来,他已经有了必要的觉悟。阳极真火在他身上,要他再交出来别无他法,只有留他这个人在西域了。 以他一个人的自由,换取大夏获胜的希望。 他觉得这买卖做得过。 但是所罗亚斯马上说道:“怎么还,很简单。不过,我要先看看你有没有还的能力。” 陈无忌有些错愕,看了米雅一眼,他不是已经在四方城与切尔斯一战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吗? 所罗亚斯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微笑道:“你在四方城只是证明了你可以来这里的资格。” 陈无忌哦了一声,“那好。不知道教皇还需要我怎么证明呢?” 所罗亚斯道:“年轻人,我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接受我的考验,不管成功与失败,你都要留在西域了。” 来了,来了。不出所料啊。陈无忌毅然决然地说道:“我没问题。” “哦。”所罗亚斯投射来玩味的眼神,“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失败了,你一定会失去自由,甚至可能死。当然咯,我们是讲道理的人,如果你成功了,会获得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陈无忌舔了舔嘴唇,“如果我失败了,教皇还会派人去支援我大夏啊?” “那就要看情况了。”所罗亚斯淡淡地说道,“我愿意讲道理,不代表我会做无用功。” “好吧。”早有觉悟的陈无忌一脸平静,“我愿意接受考验。uu看书 .uukanh ” 所罗亚斯赞赏地说道:“很好。年轻人有勇气,真好。” 陈无忌不想再兜圈下去了,“那么,请问教皇,这个考验是什么?” 所罗亚斯却不急不慢地说道:“好。从现在开始,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圣教的高度秘密,你先立誓不得外传。” “好,我发誓。”陈无忌很干脆地说道,“如我将圣教秘密外传,则死于刀下。” 他是个用刀的武者,说自己违誓就死于最擅长的兵器之下,这对练武之人来说,算是最毒的诅咒了。 所罗亚斯道:“够果断。很好。”他似乎是不经意般看了米雅一眼。 而且他说了很多次很好。 到底是什么很好呢? 米雅板着脸,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白玉雕像。 陈无忌没有再说话,平静地凝视着教皇,恭听下文。 所罗亚斯发出老年人特有的咕咕叫的笑声,“年轻人,你不用太紧张。” “我是老人家了,讲故事喜欢从头说起。” “去年你得到了我教的传承,应该也清楚幻海圣殿是每隔五十年才开启一次的吧?” “嗯。”陈无忌不得不表现出极有耐心的样子,“我是这么听说的。” 所罗亚斯继续说下去,“我不追究你得到幻海传承的方式。但你造成了两个可怕的后果。” 第222章 添灯油 “第一个后果是造成了米雅的武意失去平衡。” 所罗亚斯止住刚要开口的陈无忌,“我知道,我知道。你后来在大雪山帮她抢来了玄武神功,为她恢复了正常的武道修行。” “但是。”他严肃地说道,“你造成的第二个后果,情况更加严重。现在只有你能来弥补。” 陈无忌心里渐渐开始惊惧。因为无论是米雅还是所罗亚斯,说的话都太过语焉不详了,还一直在兜圈。如此隐晦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牵涉到炎教极其重要的秘密。他有预感,一旦让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自己大概真的回不去中原了。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愿意弥补我所造成的过失。” “很好。”所罗亚斯再次说出这两个字,“那么,就让米雅来告诉你该怎么做。” 米雅一挑眉毛,不带半点感情地问陈无忌:“你真的想好了吗?踏出下一步,你就不可以回头了。” 陈无忌自嘲似的笑了笑,“不用想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可以了。” 米雅道:“好。但我们要换个地方。” 陈无忌耸耸肩,:“悉听尊便。” 所罗亚斯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年轻人,别紧张。”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忽然有奇彩缤纷闪现。 陈无忌立即被他奇怪的眼神吸引住,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灵魂像是被吸进了一个疯狂旋转的漩涡。下一个刹那,他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光线幽暗,空气湿冷。 陈无忌捂着头,慢慢坐了起来。站在旁边的米雅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大腿,“醒了?” 陈无忌暂时不想说话,用手撑地爬起来,头还有点晕,眼里的景象在轻轻摇晃。他勉力看清了所处的环境。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圆形大厅,两侧各有一个位置对称的出入口。墙上每隔一丈就有一个造型如火炬的灯台,现在全部都点亮了烛光。 最诡异的是大厅的中央,也就是圆心的位置,竖立着一个三尺高,饭桌般大小的白玉雕像,形状类似含苞待放的巨大莲花,包成一团的花萼花瓣栩栩如生,而在花苞顶尖处,离奇地有一朵青白色的火焰在微弱地晃动。 陈无忌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过了多久了?” 米雅道:“大概一炷香吧。”周围静悄悄的,除她之外再无别人。两人交谈的声音在深邃的空间里四处回荡。 这感觉似曾相识。陈无忌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们西域人怎么那么喜欢在地下挖洞,属老鼠的吗?” 毫无疑问,这里是某个地下宫殿的一部分。按时间来推算,不会离开城市的范围。说不定这个西域最大的城市早就在地底下挖成另一个世界呢。 米雅哼了一声,“说话注意点。不然我会让你变成一只老鼠,永远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厅中央的莲花,怔怔地望着那朵似是风中残烛的火焰出神。 陈无忌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尽管地下的空气充满了腐朽而潮湿的味道,却还是让他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也暗自佩服炎教的这些人,打造出来的地下世界通风极好,让人能很快地适应。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两侧的出入口,两边都洞开着石门,底下的石板小道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完全看不出端倪,但也无须作任何猜测。没意义的。 陈无忌慢慢走到米雅身边,“这是什么鬼?是这朵莲花在燃烧吗?” 米雅皱起眉头,“不会说话你就别说。我不爱听。” “这是我们西域特有的雪莲花。” “至于这缕快熄灭的火,就是你作的孽。” “我作的孽?”陈无忌失声大叫,“我特么作了什么孽!你们这些人说话可不可以说得明白点啊!” 米雅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在雪莲花一丈前席地而坐。 “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不是正在幻海之心里吸收阴极水晶吗?” 陈无忌道:“好像是这样。” 米雅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通过重重机关来到了幻海之心。但就是由于你们的到来,我来不及吸收阳极火玉,只好将它带走。” 陈无忌道:“我们本来是想从那场巨大沙尘暴里走出去的,但是迷路了,不小心掉进了你们幻海的密道。” 米雅道:“如果只是你们几个,那我倒是不用太紧张。最可恨的是那个可怕的老和尚。” “喂。”陈无忌打断了她的话,“老和尚都已经死了,就不要说死人的坏话了吧。” 老和尚于他有援手之恩,尽管后来重创了他,但那是因为老和尚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陈无忌始终对这位没有留下姓名的大宗师怀有一分感激之情。 “好。”米雅出奇地没有反对他,“总而言之,这一系列的变故让你得到了阳极火玉,我又赠了你一道炎教武意,最终你练成了阳极真火。” “这一点我没有说错了吧?” 陈无忌道:“你说得很对。我也对此深怀感激。” 米雅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要是知道这朵雪莲之火的存在,我一定不会将阳极火玉抛出去作诱饵。” “这样啊。”陈无忌凝望着那朵微弱的火焰,“话说这雪莲之火到底是什么原理啊?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我不知道什么原理。”米雅没好气地说道,“就像幻海之心为什么会凝结出阳极火玉与阴极水晶,谁知道什么原理啊?谁知道!” 陈无忌两手一摊,“这是你们炎教的大秘密,我哪能知道啊。” “没人知道。我们有很多典籍失传了。”米雅指着眼前的火焰说道,“就连这里的秘密,我也是从幻海回来才知道。” “这雪莲之火需要幻海之力的灌注才能一直燃烧!” “啊。你不是圣女吗?你会不知道?”陈无忌不解地问道。 “获得了幻海传承才能正式接过圣女之位!”米雅有点急躁了,“从来没有过圣女进入幻海之心后只拿回一半传承的!” “我以为自己在火焰武意上的修行已经炉火纯青,不需要阳极火玉我也可以练成神功。” “谁知道我大错特错了。阴极水晶带来的能量太过强大,让我体内的武道之意失去了平衡。” “我个人的武功得失不算什么。自己犯的错自己来承担嘛。” “但要命的是,这一朵于我教有极重要的作用的雪莲之火,必须要每隔五十年就注入一次幻海之力。” “等等。”陈无忌插话道,“这是与幻海圣殿开启的时间相一致吗?” “是的。”米雅不假思索地点头,“历代圣女从幻海里获得传承后就会正是被加封,然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来这里,为这朵雪莲之火灌注幻海之力。” “明白了。这就像一盏长明灯,每隔五十年就要添一次油。”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陈无忌若有所思,“那你从大雪山回来后不是恢复了武意平衡吗?你不是可以为它添油了吗?” 米雅白了他一眼,“有这么简单就好咯。我缺少了阳极火玉的力量,获得的幻海传承并不完整。我试过了,完全不能让火焰再次亮起来。” “这火苗的衰弱速度越来越快了。” “因此我想到了你,如果你这时候不来,我已经打算亲自去中原把你捉过来了。” 明白了,明白了。米雅从大雪山回来后,发现凭自己的力量仍然不能点亮雪莲之火,马上就想到练成阳极真火的陈无忌。 一人有阴极圣水,一人有阳极真火。合起来不就是完整的幻海之力了吗? 米雅茅塞顿开,请示教皇后,开始着手安排邀请陈无忌来西域,但是突然爆发的大夏与长白国之间的战争,打乱了她的计划。陈无忌参战了,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无视她的邀请。但如果硬来的话,陈无忌身边出入的都是大夏顶尖武者,想要再次强行掳走他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米雅心急如焚,派出了不少人手进入中原打探消息,故此她对大夏的战事是了如指掌。陈无忌以为自己三人出关求救是个秘密行动,其实早就被米雅刺探得一清二楚了。 原来如此,陈无忌到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穆宫渺会在飞沙关遗址等着自己,而炎教高层和部落头领们也明显是在四方城专门守候。至于与切尔斯一战,也是为了在这些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的确练成阳极真火,而且境界够高。 说得难听点,就是证明了自己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 但是只要教皇肯点头出手援助,利用就利用呗。陈无忌立即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添灯油。” “来来来,我赶时间,快说说要怎么做。” 米雅道:“你总算开窍了。很简单,我们同时将阴极圣水和阳极真火注入这个雪莲雕像。” “好。” 陈无忌挨着米雅坐下来,活动着两手的筋骨。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有灵犀般伸直了手掌。 米雅伸的是左臂,陈无忌伸的是右臂。两人挨得近,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一个人伸出了双掌。 强大的气息从两人身上散发出来,密封的空间里忽然出现了风,墙上的烛火开始摇摆不定。只有那朵奇异的雪莲之火不受影响,它微弱,但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怪风而增加摆动的幅度。 变幻不定的烛光照着两人肃穆的面容。陈无忌的手臂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紫红色火苗,随风吞吐不定。米雅的手臂上则萦绕着一团凉浸浸的湛蓝色水雾,看起来非常诡异。 陈无忌心想这个大美女的武道境界果然突飞猛进,看这架势,随时都可以突破到大宗师。 米雅目不斜视,轻吐一声,“开始!” 两人同时发力,一条手臂粗的火龙与一条同样大小的水龙,几乎同时从他们的手掌心喷薄而出,声势骇人地扑向一丈外的雪莲花雕像。 雕像纹丝不动,火焰丝毫不变。 陈无忌与米雅发出的劲力在雕像外部交缠在一起,盘旋地绕着大花苞转了几圈,消失了。 “咦,怎么回事?” 米雅张大了美丽的眼睛,第一次有惊惶之色从她眼里闪过,“为什么不起作用!” 陈无忌奇怪地看着她,“我看你刚才说得头头是道,还真以为是轻而易举的事。谁知道你也是靠蒙的啊?” 米雅呆了一呆,破天荒的有些难为情,“我以为就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嘛。” 陈无忌想了想,“不如我们加大力度再试试?”刚才他总怕不小心打烂了雪莲花雕像,uu看书 .uukanshu.cm是留了力的。 运气不够,力量来凑。 米雅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就点点头道:“好吧。这次我们都要使出全力。” “要是打烂东西可不能算在我头上哦。” “放心,一切后果与你无关。”米雅发起狠来也是相当有冲劲。 “好。再来!” 两人再次迸发出世间最强的两种武意,威力比刚才大了十倍不止。化龙之形带起的疾风几乎吹熄墙上的灯火。 只见阳极真火与阴极圣水迅猛地注入了雪莲花雕像中。原本洁白无瑕的花苞颜色在红与蓝之间不断变换,让人有一种它正在妖艳地盛开的错觉。 过了片刻,尖上的火焰忽然暴涨了一圈,变得明亮起来。 雪莲之火重新燃烧啦! 成功啦。陈无忌情不自禁微笑着望向米雅。米雅也正在望向他,调皮地眨了眨左边的眼睛,还努了努嘴巴,意思是说她没有猜错。一加一等于二,就是这么简单。 这也是她难得一见的近乎天真烂漫的表情。陈无忌不禁有些失神。直到米雅缩回手臂,唤了他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般卸去手上的劲力。 两人怔怔地望着怪异的雪莲花雕像。红与蓝的微光飞快地旋转着直至消失,而就在两人正要起身的时候,那朵明亮了一会的雪莲之火忽地一暗,又变成了不死不活的黯淡无光。 “卧槽!” 第223章 情 “卧槽!” 两人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 米雅咬了咬嘴唇,“再来一次,还是要使出最大的力量。” 然而两人又试了两次后,都是同样的情形。雪莲之火会在一刹那明亮,但随着他们劲力的消散而又变得黯淡。 陈无忌道:“难道是需要一直输入武意?” 米雅道:“别傻了。以前的圣女们都是注入一次后就可以确保雪莲之火五十年不灭。” 陈无忌道:“我还以为是要你们圣女在这里长住下来呢。” “怎么可能。”米雅立即说道,“这个圣火殿可不是轻易让人进来的地方。” 陈无忌抽动了一下鼻子,尽管已经适应这里潮湿的味道,但是那种奇怪的气息还是让他感到压抑。“我好像忘了问,这个雪莲之火到底有什么用啊?” “哈,我还以为你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米雅撇了撇嘴。她呆呆地望着小小的火苗,心不在焉地答了句,犹自苦恼着该怎么才能让雪莲之火重新燃烧起来。 “雪莲之火可助人晋级至大宗师。” “别问我什么原理。我教世代如此相传。” “只有为圣教立下功勋,武道境界到了宗师巅峰的人才能进来这里。” 陈无忌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么神奇吗?” “根据记载,每个前来参悟圣火的高手都成功晋级了。” “哇哦。”陈无忌惊讶不已,“这么说来,你们炎教要培养出大量的大宗师也是轻而易举的啊。” 米雅却立即否认了,“既然你已经接触到我圣教的秘密,我也不怕多告诉你一点。” “圣火的帮助还是有限制的,所以圣教一直以来都严格控制进入这里的人数。” 陈无忌道:“我想我明白了。应该是雪莲之火除了维持自身的燃烧外,还可以提供一些能量供人破境。只不过能量也是有限的,每五十年里能帮到的人应该不会超过某个数量。” 米雅道:“你的猜测大体没错。所以你明白这个圣火的重要性了吧。还不快点想办法帮我点亮它。” 陈无忌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已经尽力了啊。”刚才连续催发强劲的武意,气海为之一空。他需要调息片刻。 米雅握了握拳头,但也知道陈无忌没有藏私,的确是爆发出了最强的阳极真火。她苦恼地撩了撩头发,也跟着坐下来。 两人并排坐着,肩膀都快碰到一起了。 陈无忌道:“我尽力了就不能怪我啊。你们还会依约派出援兵吗?” “你觉得呢?”米雅低声道。 陈无忌小声嘀咕,“我哪知道啊。”他心里是有些悲观的,现在炎教算是有求于他,才会同意派遣炎教高手相助。若是自己一无用处,只怕教皇会从这件事中抽身而退,坐山观虎斗。 而且他还有个疑问想不通,总觉得这位深藏不露的教皇太好说话了。于是他索性问了出来。 “我觉得挺奇怪的,为什么你们会愿意帮助大夏啊?换做是我,恐怕都没有伟大。现在的形势,收益最大的事就是趁火打劫。若是你们进军玉门关,夺走我大夏一州之地是十拿九稳的。” “哈哈。”米雅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但你再想想,还有比这收益更大的做法。” “这样啊。”陈无忌沉思起来。比趁火打劫更有收益的事是什么?是放高利贷啊。假设西域这次帮大夏驱走外敌,等于是雪中送炭。大夏就欠了西域天大的恩情,以后不但要回馈金钱与粮食,还肯定会有别的让步。对西域来说,这可是细水长流的收益。 这么说来,就算他无法点亮圣火也是无关大局的咯。陈无忌不禁松了口气。 米雅斜视着他,“我知道你想些什么。但我不怕告诉你。攻城略地是那些部落头领的想法,我们圣教的人反而是安于现状就好。所以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趁机东进的。” “至于原因嘛。我去过中原,你们那的确是良田沃土,大好河山。我们西域大漠则生活苦寒,生存困难。” “但也正因为日子过得艰难,人才会需要信仰。也就是说,需要圣教。” 陈无忌这才彻底明白了教皇的想法。中原为何没有了强势的宗教?那是因为环境太好了,随随便便就可以生存下去。而荒芜的大漠就是炎教生长的土壤,越是过得穷苦困难的人越是虔诚。要是出兵抢来中原肥沃的土地,久而久之,西域人就会被同化成贪图安逸的中原人了。炎教的凝聚力也会随之下降。 哈哈,这就是炎教不想趁火打劫的真正原因。 陈无忌想通了前因后果,长长舒了一口气。 米雅用肩头碰了碰他,“别偷懒啊。我告诉你,要是我们点不亮圣火,教皇只会派人去帮你们收住漠州而已。” 陈无忌一惊,“啊。这么狠?”如果放任大夏崩溃,只派人去漠州守住长白国人的西进之路,这个结果对炎教来说,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他急了起来,“不行。不行。你们一定得帮我们解除京城之围。” “快想想看,圣女大人,你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的,快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米雅哼了一声,“我不是说过了吗?它需要注入幻海之力才可以维持五十年的燃烧。” “你的阳极真火加上我的阴极圣水不就是幻海之力咯。” “现在不起作用我也不知道原因啊。”米雅皱着眉头低语,“点不亮它,我这个圣女就太不称职了。之君、鲍娅他们都等着要来参悟呢。” 陈无忌耳尖,立即问道:“之君和鲍娅快要突破了?” 米雅道:“是啊。如果你想在打北方人的时候更有胜算,就更应该帮帮他们。” 陈无忌又道:“那切尔斯呢?他没有资格来这里吗?” 米雅有些不耐烦,“他败在你手下,所以他的名额被取消了。” 陈无忌道:“这样啊。这家伙真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好像对我有很严重的偏见,第一次见面就对我满怀敌意。” 听了他这句话,米雅不知道想起什么,垂下头出神。 陈无忌的注意力又回到眼前的雪莲圣火,喃喃低语,“哎,你说,以前的圣女获得完整的幻海传承后,武意会变成什么样子?左手阳极真火,右手阴极圣水吗?” 米雅双眼一亮,“那倒不是。你知道的,本教最高心法专修火焰武意。只有圣女可以去获得幻海之中的阳极火玉与阴极水晶,然后借助这两者的力量,调和体内武意,重新合成凝炼。” “最终成功的人获得的武意同时具有水火之力,我们一般称之为阴阳二气!” 陈无忌也像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处,兴奋地说道:“那就是说,阳极真火与阴极圣水要先融合在一起,才能对这个雪莲花产生作用吧!” 米雅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我觉得你说对了。” 陈无忌道:“那要怎么融合?” “我学你的阴极圣水,还是你学我的阳极真火?”他又感到沮丧,“我怕时间来不及啊。” 米雅咬着嘴唇,“不用,我有一个更快的办法。” 陈无忌立即振奋起来,“太好了,你办法还真多啊。” 米雅小声道:“我圣教有一门功法可以让这种情况的武意迅速融合,只限于男女之间。。。。。。”声音越来越小,细若蚊蚋。 “你说什么?”陈无忌侧头看着她,“我听不清楚。” 米雅忽然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子望着他,大声说道:“吻我!” 陈无忌愣住了,米雅的声音在地宫中嗡嗡地回荡,他却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迟疑地再次问道:“你在说什么?” 米雅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双手按住陈无忌的肩头,身子扑过来,丰满的嘴唇立刻封住了陈无忌的嘴巴。 陈无忌瞬间瞪大了眼睛,大美女投怀送抱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他根本就不能抗拒,双手本能地揽上米雅的腰间。 米雅就势将他压在地上。砰,陈无忌的脑袋结结实实地砸在石板上,但陈无忌没有丝毫痛楚。两人的唇色紧紧地吸在一起,身体接触,当中的旖旎之状难以用笔墨形容。 或者可以说,即使用千万支生花妙笔也描绘不出陈无忌此刻的销魂极乐! 却说米雅为何愿意有这样的付出,实在是因为她对陈无忌已经产生了感情。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情之一物,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解释不了的。 米雅第一次见到陈无忌,是在神秘莫测的幻海迷宫中。尽管当时双方互为敌人,但是陈无忌为了救出同伴奋不顾身的行为,已经让米雅有点心动了,所以才会在离去之时,打入一道炎教武意,缓解陈无忌的伤势。 后来,米雅通过手上的情报网,经常留意着陈无忌的行踪。知道他重新复出江湖,还勇夺“大夏之光”争霸赛冠军。心里更是佩服他的命硬。 等到米雅为了抢夺玄武神功,北上长白国。正是由于她对陈无忌充满了好奇,所以才会在边境掳走陈无忌。这时双方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变,一路结伴而行,说是同伴也不为过。上了大雪山,一起过关斩将,感情更加亲密。当然,最感动的是陈无忌学会玄武神功后,第一时间就帮助她学会了,让她得以恢复武道修行。而朴令正的追杀,更是让两人共赴患难,胜过生死之交。 另一种隐秘的内在因素,是两人各自修习的幻海传承,一为阳极真火,一为阴极圣水,互相之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故此不但是米雅芳心暗许,陈无忌也是情有独钟。 两人正是姣婆遇上脂粉客,干柴碰到了烈火。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收雨散。 陈无忌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肩膀上的牙齿印,意犹未尽地说道:“你牙齿可真好。” “别说话。”香汗淋漓的米雅嗔道。有一种缓慢而凉爽的气流环绕着她全身。 陈无忌心头一凛,立即也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变化。刚才两人短兵相接的时候,米雅一边激战一边将炎教的某门神奇功法传授给他。所以他也获益良多,现在一静下来,他马上感到气海之中,武意翻滚不休。阳极真火与某道浅蓝色气流交缠在一起,互相吞噬。 最后,他气海中的武道之意变了一个颜色,变成了黄色。这还能叫做阳极真火吗? 太神奇了。 陈无忌望向平静下来的米雅。 米雅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手指轻轻划了一个圆圈,留下红色的轨迹。 原来她的武道之意也从深蓝色变成了红色。uu看书ukansh.co 两人心有灵犀,侧卧着十指紧扣,同时发力。黄色的武意与红色的武意从两人的手臂迸发出来,聚到拳头上结合成一道光柱,两者交融后变成了灿灿发光的橙色。 无须再用言语交流。两人将这光柱往前一推。橙色的光芒蔓延过去,笼罩住雪莲花雕像。 在不计代价的一口气输出后。两人气海中的武道之意为之一空,合为一体的身躯不由瘫软地在地上抱拥。 只见被橙光照住的雪莲花雕像如有魔力一般,飞快地将耀眼的橙光吸收进去。更神奇的是,吸收越多的橙光,雪莲花雕像就越发洁白无瑕晶莹剔透。而花苞顶端上的那簇微弱的火苗,终于越来越明亮,越来越猛烈。最后,这朵造型逼真的雪莲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熊熊燃烧的火炬。 “成功了。”陈无忌感到一阵畅快。 “成功了。”米雅显然更加高兴。 陈无忌眼珠子一转,“我们的武道之意是不是该换个名字了?我感觉和以前不一样。” 米雅却道:“不用改啦。其实就是威力变强了,但我们两个始终是各以一个传承为主,好像倒转过来一样。你重在火意,我重在水意。” “要说唯一不同的是,我们的武意可以自主融合,若是联手作战,一定威力加倍!” 陈无忌笑着听她说完,然后轻轻吻上她的唇,再探头在她耳畔说道:“谢谢你!” 第224章 在那遥远的地方 让我们把视线转回大夏的京城。 陈无忌与柳风殇离开京城十日后。 叶潇瑶在城头上第一个望见了从地平线上渐渐蔓延过来的长白国大军。 自从确定要死守京城后,李灼夏便安排了所有的武者轮流在城墙上巡逻,大宗师也不例外。 叶潇瑶晋级大宗师还不久,相对来说属于后辈,她也自觉地承担了更多的杂务。这天早上,太阳一跳出云层就洒下耀眼的金光,巨大的城池与辽阔的原野沐浴在清晨的微风中,一切都预示着又是天气晴朗的一天,人的心情也会不自觉地变得开朗一些。 直到朴令正的铁骑出现在远方,马蹄声踏碎天地间的宁静。叶潇瑶不由叹了一口气。 “终于还是来了啊。”身边的傲长空说道。 两位有着表亲关系,少年时期的感情十分亲密。由于某种不可说的原因,傲叶两家决裂,叶潇瑶孤身投靠木龙山,与天火山庄不相往来。 傲长空对这位表姐一直心心念念,只是涉及了家族间的秘事,她也无可奈何。等到大夏在去年征讨西域才与叶潇瑶重逢。久别重遇,万般滋味在心头。叶潇瑶对她还是以前那么好,只是对过去的事绝口不提。傲长空也识趣地不去追问傲叶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失而复得的感情。 现在群雄汇聚京城,叶潇瑶却始终对天火山庄的人保持着距离,唯一的例外就是傲长空。两人相处得甚好,傲长空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成了叶潇瑶忠诚的小跟班。 叶潇瑶淡淡地说道:“该来的总会来。” 凤凰谷的泺洛从另一边跑过来,“叶大宗师,敌人来了。” 她在镇北关之役中受了重伤,侥幸捡回性命。好在撤退到后方有一段时间了,在天下第一圣手蝶莺的治疗下,她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快。 尽管还没完全痊愈,但是到处都需要人手,她又是坐不住的人,所以也参加了巡防。阳光照在她渗出了细微汗珠的额头,她的小脸煞白,比原来瘦了一圈,显得清秀了许多。 叶潇瑶道:“不用慌。发信号吧。” 泺洛立即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朝天上放出了一朵特制的烟花。 这是预先商定的信号。 城里马上骚动起来。留在城里的每个人都早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始终还会有一丝紧张的情绪。 关城门,上城头。每个人都被动员起来,奔赴自己的岗位。 京城像一个缓缓醒来的巨兽,开始露出它的獠牙。 李灼夏很快就来到了叶潇瑶众人身边。她接任天威府将军后,抓紧时机将自己的武道境界晋级到大宗师。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她原来是个内敛与深藏不露的人,如今变得锋芒外露。如果说以前的她是把隐藏光华的宝剑,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悄然出鞘了。 她傲立在城楼下,眺望着潮水般逼近的长白国大军。“人还真不少。听说他们还分了一半兵马去攻取河州了。” “根据斥候的回报,他们的确是又分兵了。天海一心部往河州方向而去。”面有病容的鹿清瞳说道。她的伤势也是好了七八成而已。在镇北关城下,她与青琅义无反顾地冲出去,直面天海胜三的一击。重要关头,青琅为她顶下了大部分的冲击,还推了她一把,让她得以活下来。 怀着为好友复仇的怒火,她执意要参加这更凶险的一战。另一方面对李灼夏的能力她也甚为佩服,甘心情愿地追随其后。李灼夏保留了她的偏将身份,但鹿清瞳无颜再领兵作战。她决意要以普通的天威府武者身份参战。 傲长空有些不屑地说道:“朴令正也真是狂妄,居然还敢分兵去河州。” 身形小巧的沐栩说道:“那是因为他又从大雪山得到了大批大宗师的支援。所以才这么有信心吧。”天下大乱,但是各门派的暗卫们依然在高效地运作,所以她们能够掌握到很多及时准确的情报。 李灼夏看了看聚集过来的众多武者们,见大家虽然有些焦虑,但总体来说还算淡定从容。军心可用也。 来势汹汹的长白国大军开始扎营,人马交错奔驰,旗帜猎猎飞舞。黑线般蔓延开去,半个时辰左右,密密麻麻的士兵与武者将占地广阔的大夏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念璇在众多的侍女的保卫下也上了城楼观望情况。 “公主万金之躯,不可再轻易涉险。”李灼夏对方念璇的性格十分了解,知道她在镇北关曾经冲到最前线,因此特意提醒了一句。 方念璇笑着说道:“无妨。我会注意的。李将军放心。” 她梳了一个卧云似的发髻,倾国倾城的脸庞容光焕发。与她比较熟悉的傲长空、泺洛等人总觉得她身上有了一些奇异的变化,但又说不出变化在哪里。 方念璇注视着身材高挑的叶潇瑶,客气地问道:“叶大宗师,无忌有消息回来了吗?” 叶潇瑶回了一句,“他这时候大概刚到玉门关附近吧。如果说有什么消息,应该还要再过两天,玉门关那边会有人传讯的。” 苍松书院的箫依表示赞同,“漠州苏将军正在玉门关巡视,她会妥善安排无忌出关的。” “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吧。”方念璇低语了一句。 李灼夏暗暗打量了一下,拱手道:“公主不用太过忧心。”又对着在场的人们说道:“我们先不要对西域抱太大的期望。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守着京城才是最好的。” “朴令正这次带来的大宗师数量不过是二十人。” “我们现在拼拼凑凑,也有十六位大宗师。数量并没有被拉得太远。而且这次我决定防御为主,不再出城与大宗师决战。” “我认为守住这座城还是有希望的。” 她只说了大宗师数量的对比,没有说双方实力上的差距。这是为了鼓舞人心而故意为之的避实就虚了。 但战前动员就是这样的嘛。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说破。还要更加添油加醋地对手下的宣扬,激励大家的斗志。 时间来到将近正午的时候,长白军大营里有两三骑举着谈判用的小旗,跑到了城门下大声地喊话。 用的是生硬的中原话,说的无非是些扮作大义凛然的空头大话,什么我方兵强马壮奉天命而来,你等速速投降云云。 李灼夏笑着对方念璇说道:“公主,这些废话听了只会聒噪耳朵。开打之前的例行公事而已。恭请公主回宫。” 方念璇点点头,“也好。那我就在宫中静候诸位的好消息了。” 她的心态也有了极大的转变,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打乱李灼夏的作战计划,所以顺从地离开了气氛紧张的城头。 李灼夏暗暗松了口气,对拿着弓箭的箫依打了个手势。 箫依会意,素手一拉,弓弦声动,一支白羽箭矢刷地朝城下飞去,钉在喊话那几个人的身前。 这就是夏朝的态度。 喊话的长白国武者知道自己的任务结束了,两手敷衍地抱抱拳,拨转马头复命了。 李灼夏深吸一口气,手执铁枪朝空一指,“准备迎战!” “遵命!” 城墙上的人们动起来了,各自抚摸着自己最顺手的兵器,冰冷的铁器倒映着一张张坚毅的脸。 这里是东门,因为还不知道敌人的主攻方向。李灼夏在每个城门都布置了三个大宗师,还余四人则在城中机动。 负责东门防守的另一位大宗师同样出自天威府,是原来去漠州协防的三位大宗师之一,自愿回到京城追随方念璇,名为周义成。他须发皆白,六十岁上下,但是宽额豹眼,样子十分凶悍。他的兵器也不是天威府众人惯用的铁枪,而是一柄大如门扇的大刀,气势相当骇人,犹如狂暴的凶兽。 周义成的目力极佳,指着风烟四起的敌方大营,“我想那里必定是朴令正这贼子的营帐。看来敌人的主攻方向是我们这里不会错了。” 李灼夏道:“不急,静观其变。” 大宗师可以飞天遁地,近乎仙妖。京城虽大,但是别处的大宗师从空中飞掠而来支援,并不用太长的时间。 只听敌方大营中号角声声,战鼓雷鸣。很快在各个方向都有形态各异的武者列阵而来。 “这是要同时进攻吗?”叶潇瑶泛起疑问。 但见敌人走到城外两里处又停了下来。但是那种黑压压杀气冲天的压迫感,让城上的人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东门方向,有一个肥大的人影从阵中走出,走到空地处,忽然拔地而起,从半空中踏风而来,直至距离城头二十余丈才停下。 苍松书院弟子与天威府精锐们拉弓引箭,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他。 这个敌方大宗师的样子极为猥琐,大肚腩,秃顶,唇上留着两撇可笑的小胡子。如果陈无忌与米雅在场,就会认出此人正是来自大雪山,曾经追杀过他们的山本一夫。当时形势危急,陈无忌情急之下制造了惊天动地的大雪崩,将这人埋于极深厚的大雪下。想不到他竟然死里逃生了,还加入了侵略夏朝的大军中。 山本一夫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夏朝人听着,太子殿下不忍生灵荼毒,愿以大宗师对决来分胜负。” “你们的大宗师可以全部出动,我们另辟战场,分出胜负生死。” “若我长白一方输了,太子殿下马上退兵,若你夏朝一方输了,则自动献出此城。太子殿下会放宗师以下的人出城,绝无戏言!” 看来朴令正想重演镇北关一幕,以大宗师的优势击溃大夏的防守。 但李灼夏是什么人,一眼就看透了对方的打算。当时在镇北关领军的方奇也一再请罪,说自己犯了轻敌的大错。痛定思痛,城头上的人个个心中雪亮。 李灼夏站出来,大声回答:“大宗师也不过是守城的士兵。没有那功夫与你们比出高低。你们想要此城,那就拿性命来换。” 山本一夫道:“中原的女人真漂亮。你这么说,是要大家全面开战咯。” 李灼夏道:“来吧。战个痛快。只要城里还有一个人的血没流尽,你们就别想占领这里!” 山本一夫摇头晃脑,“你这娘们,大话说得挺响。等下杀得血流成河就不好了。何不与我回大雪山练个双修之法岂不极妙?” 李灼夏也不恼,面色还带着笑,美目里却是渗人的寒意,她用长枪遥指着山本一夫的身躯,uu看书.ukanshu “给你三息时间,给我滚,不然留下你的狗头祭旗。” 山本一夫感叹着这娘们真狠,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后退去。 他将李灼夏的表态带了回去,阵中旗号变换,很快就调整了队形。 随着一阵喊杀声轰然响起,辽阔的原野上如炸响了惊天动地的巨雷。四面八方的长白国武者大吼着开始冲锋。 从空中俯瞰,这些奔跑着的武者像是黑压压的蚂蚁,围着一块金黄色的大饼疯狂地涌过去。只是这块大饼是有生命的,不是任人宰割的砧板之肉。 随着一声声号令,箭矢与石头从城头上纷纷射出,落如星雨。冲锋在前的长白武者相继有人倒下,但后面的人立即又补上。这情形就好比海浪翻卷而来的时候,即使有人投入几块巨石,也无法阻挡浪头的拍击之势。 敌人很快就冲到了城下,宗师以下的武者用弓箭或直接抛石,与城上的人展开对射。宗师以上的武者则手持盾牌,用武道之意冲开上面箭矢与石块,踏着城墙而上,或直接拔高身形跃上高高的城头。 大夏的武者当然不会示弱。此刻汇聚在城头上的可说是这个古老的帝国最精锐的战士了。擅长远程攻击的人不知疲倦地朝城下发出密集的箭雨,无须瞄准,只要射出去了,不被打断的箭矢就肯定会插入某个身体之中。 叶潇瑶一刀斩杀五六个飞跃上来的长白武者,自言自语道:“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第225章 京城保卫战(一) 长白国的攻势看似猛烈无比,但造成的破坏力并没有预想中大。 首先,大夏京城的城墙有三十丈高而且极为坚固,能够冲上城头的人不多。 其次,长白国的大宗师分散开来,每个方向也不过是三四人。夏朝这边的大宗师数量差距不大,并且是依城而战,有众多的宗师级高手助阵,因此堪堪抵住了攻势。 爆炸声不绝于耳,五颜六色的武道之意交缠相斗,密不透风的箭矢往来交锋。数十万人火拼的景象真个撼天动地,谱写出一首血迹斑斑的人间悲歌。 东门这边,同样有来自大雪山的四位大宗师带头猛攻。 叶潇瑶先挥出一片纷纷扬扬的刀意,布下一道充满杀机的屏障。跟着她锁定了鼠头鼠脑的山本一夫,细长的陌刀刀尖直指对方的心口。 李灼夏沉声道:“这个人留给我。”刚才山本一夫对她出言不逊,她心里实是恨极了。 不料旁边另有一人说道:“不。李将军居中指挥,不容有失。” 说话的是紧急驰援的方奇。他的伤势已经复原,功力还似乎更上一层楼。 镇北关前,他带队与对方的大宗师搏杀,结果己方伤亡殆尽,只剩下他与蝶莺两人。他对这事耿耿于怀,极害怕李灼夏等人会重蹈覆辙,故而一再告诫她们不可恋战。 李灼夏道:“方老放心。一切按原定战术。” 只见她领着叶潇瑶、周义成两人同时扑向山本一夫。 叶潇瑶踏入大宗师境界后,对木龙山的水属性心法感悟透彻。一出手,竟然在烈日下制造出一团水汽森森的浓雾,在几十丈的范围内封住笼罩其中的人的视线。有那些飞高跳起逃离的长白武者,其中几个一口气转换不过来的,护体武意稍微漏出一点破绽,这水雾里的刀意立即钻进去,轻者受伤,重者殒命。 与此同时,周义成举着大刀在眨眼功夫斩劈了几百下,这举重若轻的风度令人惊叹。更神奇的是,他的气势看起来刚烈狂暴,斩出的刀意却没有意想中的大动静,反而是无声无息,连绵的刀光交织出细密的巨网,呼地罩向浓雾中。 他的刀意更强,碰上的长白武者只有极少数人抵挡得住,更多的人在惨叫声中被刀光切割成碎块。 山本一夫用的武器也是一柄长刀,刀身细长,与木龙山的陌刀有点相似,但是刀身的弧度更大。他在浓雾中,双眼闪着寒光,对身边纷纷倒下的普通武者视若无睹。他手执着长长的刀柄,用力一拉,刀身出鞘,光华大作,以出鞘之力就斩断了叶潇瑶的浓雾,现出身形。紧接着,他刀口一转,向上斜斜一拉,蓬勃的刀气如风雪骤起,激烈地撞上了周义成的刀网。令人牙酸的声音接连响起,两股强劲的武意交锋,随着砰砰砰的轰鸣,双方的武意炸裂。 周义成的刀网破碎,叶潇瑶的刀雾炸开。光线明亮,视野一清。山本一夫腾空而起,双手高举着长刀,就要犀利地劈下。 李灼夏早就等着他露头,手中长枪迅猛地刺出,枪风带出风雷之声,层层叠叠的枪影呼啸而去。 山本一夫冲破叶潇瑶与周义成的封锁已经消耗了大半功力,举起的刀也还没蓄力完毕,在这紧要关头,他也无法从容面对,只能仓促地斩下一片刀光。在密集的枪影中斩出一处空隙,但肩头上却中了重重一击。他只能先退回去。 正所谓说时迟那时快,这几下交手只不过是短短的瞬间。 叶潇瑶等三人一举击退山本一夫,立即转向攻击另一位长白国大宗师。这人与另外两个大宗师正被方奇一人拖住,周旋。 三人渐有默契,叶潇瑶负责迷惑视线,周义成负责大范围攻击,李灼夏则凝神专心静候对方气息最弱的时候发出精准一击。 用这个方法,他们接连击退了剩余的三位敌方大宗师。 这就是他们的原定战术。由境界最高的方奇带领宗师巅峰者牵制住对方多人,李灼夏等人则抱团作战,形成局部优势,将对方逐个击破。 叶潇瑶俯视着犹在城下苦苦支撑的长白武者,地上已经血肉满坑,惨烈无比。再看城头上,却也损失不轻,毕竟长白国人的第一波攻击的势头很猛,又有大宗师打头阵,己方的大宗师很难全部保护。 所幸厚实的城墙受到的破坏不大。耸立不动的高墙让人心安。 经过半个时辰的厮杀,蚁群一样的长白武者开始有序地退却。看来朴令正还精通兵法,一鼓作气没有成效,就马上在士气衰竭之前组织后撤。 看着退潮一般的敌人,傲长空喘着粗气道:“我的妈呀,这场面比镇北关那时大多了。” 她在保卫城头的战斗中,拼命劈杀,损耗甚多。为了更大地发挥天火山庄刚猛的剑法,她甚至舍弃了护体武意,全力灌注在剑意中。她杀了大概有上百个敌人,鲜血洒满了她的衣衫。 幸好全是敌人的血,她本身并没有受伤。 她将大剑靠在城垛上,左手用力地擦拭去右手沾上的血迹。人类的污血粘稠而有腥味。但她已经麻木了,“打了几次仗,越发觉得人命如草!” 泺洛站在她身旁,“万物皆为刍狗。只看谁强谁弱而已。” 沐栩也凑过来,她们几个门派嫡传弟子都没有在刚才一战中受伤。“比起强弱的说法,我觉得仇恨更可怕。经历了这回国与国之间的大战,真让人觉得所谓江湖里的仇杀是多么可笑。” 泺洛却道:“栩师妹,你看看这人间炼狱,如果没有仇恨之心,谁愿意呆在这冷血无情的战场。这些北虏,对我来说,不但有国仇,更有切身之恨。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楚师姐的血肉之躯在我眼前炸开的惨况。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努力战斗,杀更多的北虏。因为我要帮楚师姐杀上她那一份。” 沐栩呆了一呆,“我明白的。既然仇恨之火已经燃起,那就让它将眼前一切都烧个干净吧。” 傲长空道:“哪来那么多感慨。我只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保家卫国。既然北虏胆敢进犯,我们就要与他们不死不休。” 她们几个在那说着话。李灼夏却在城楼中开始发布一道又一道命令。 首先是要统计一遍己方的损失,然后命令撤走受伤的人,换上新的生力军。 城中守军约有三十万,精锐武者占了大半,约有十万之众。剩下那些武道境界低微的士兵担负各种杂役。除此之外,再无闲人。城中百姓与官员早就转移到天火山庄所在的朔州。在宫中服侍方念璇的侍女也全部换成红袖坊弟子和天威府的女武者。原来宫女太监等也赶到朔州了。 这是李灼夏决定下来坚壁清野背水一战。将这些平民与无用之人全部移走,不但可以节省下大量的粮食,还能让大家放开手脚全力作战。 而且京城已经出现过一次逃亡潮,留下来的人不算多,这样转移到朔州,也不会对物产丰富的朔州产生太大的压力。 经过一阵紧张的计算,有人向李灼夏汇报,第一次与长白武者交锋,守城将士伤亡约为万人。这数字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叶潇瑶在旁说道:“我看敌人的伤亡应在我们的三倍以上。” 李灼夏一摆手,“哪怕是一命换一命,我也觉得这仗有得打。” 她美丽的脸庞笼上了一层铁血之气,表情坚定,从容,凛然有大将之风。 叶潇瑶等人点头称是。脸色苍白的鹿清瞳更是问心自比,对李灼夏的果断干练无比佩服。 李灼夏道:“现在天色尚早,敌人经过调整后一定会再次发动进攻。大家做好准备。” 一身红衣的箫依悄悄活动着手腕,刚才一轮急速的射箭,消耗的心神与劲力都太过巨大。她尽力压低了自己调息的声音。身上衣衫的红色更加夺目,不知道染上了多少个敌人的鲜血。她看到大家开始注意自己,赶紧转移视线道:“李将军,你觉得敌人会采取什么新的战术?” 李灼夏沉吟道:“如我所料不差,敌人这次会选中一个方向猛攻。” “如果按照平时的打法,敌人应该会先在其他的方向发起佯攻,再转而选一个我们最薄弱的地方开展快速而猛烈的攻击。” “不过,从刚才的作风中,我觉得朴令正不会用这种虚虚实实的打法。他太自大了,而且想向我们炫耀自己手上的武力。他一定会直来直往地发起进攻。” 叶潇瑶笑了一下,“和这种头脑简单的人打仗倒也轻松。只管打打杀杀就行了。” 箫依追问道:“李将军,那我们要怎么判断敌人的真正进攻方向。我们一定是要调集人手增援的,不然任一方向都顶不住敌人的猛攻。” 李灼夏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是现在决定战争胜负的主力是大宗师,这让我们双方都对彼此一目了然。我们只要紧盯着他们的大宗师的动向就可以知道他们的目标了。而且我们已经清空城里的街道,无论是往哪一个方向增援,所需的时间不用太久。” 方奇也插话道:“不错。大宗师作为最强武力。不是我们自吹自擂,实在是有定海神针之功。像是在镇北关,天海胜三仅仅是一个半桶水的大宗师,就让我们两千武者近乎崩溃。” 周义成瓮声瓮气地说道:“可惜刚才我们没能留下对方一个大宗师。” 刚才战况猛烈,夏朝诸人用灵活的打法击退敌人的大宗师,双方互有伤损,却都未能重创对方,大家的基本实力仍在。 李灼夏道:“我们的差距明显,能打个平手已经不错了。下一仗,敌人的大宗师一定会调整战法,紧紧抱团。一不小心我们就会重蹈镇北关群战的覆辙。” 方奇道:“对,我们一定要固守城头,不可鲁莽地出击。我们这边新晋级的人比较多,只能依靠宗师们的力量才能拖住对方。到时死伤一定很大,但也是无可奈何。如果我们被对方进一步拉开大宗师的数量差距,那就危险了。” 箫依等年轻一辈点头道:“是的。假若敌人攻进来一个大宗师,那么对城里的破坏将是巨大的。” “前辈们放心好了,众弟子一定舍生忘死以命相搏,决不让一个敌人冲进城里。” “如果说大宗师是庞大的大象,那么渺小如蚂蚁的我们纵使只能用牙齿去咬,uu看书 .uukanhu 我们也会前赴后继,用性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李灼夏露出欣慰的笑容,“非常好,既然大家都有这样的觉悟,我有信心守住这里一个月。”看见大家有些愕然的表情,她补充道:“这一个月的时间,是我综合多方情报计算出来的。我这么说,只是想告诉大家,我同样是用必死的心情来守卫这里。” “哪怕只能守一个月,我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哪怕只是一个月,至少我们证明这里,这座代表着大夏的城市,在这一个月里仍然属于我们大夏!” “我会在这里流干我最后一滴血,所以,万一有人先走一步,不要惊慌,我很快就会在黄泉路上追上你们。” 方奇也严肃地说道:“未虑胜,先虑败。今日我才知道李将军一直屈才了。幸好如今得以大放异彩。我等必誓死追随!” 叶潇瑶叹道:“古人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我们也算是在死城里死战了。但愿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会有奇迹发生吧。”她心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无忌啊无忌,如果你一个月内赶不回来,那就留在西域不要回来了。 李灼夏笑道:“在奇迹到来之前,先让北虏看见我们大夏的血性吧!” 众人轰然应诺,个个面上流露悲壮之色,却是斗志冲天。散开后各自督促手下的人巩固防线。 而长白国大营那边,同样风云激荡,第二次攻防之战很快就开始了。 第226章 京城保卫战(二) 木龙山与天火山庄的精锐弟子们负责守卫北门。 平地起风烟,长白国大军声势浩大地由远而近。目睹着敌人穿梭交错,继而合围,毛英奇抱着狭长的陌刀,对旁边的傲长喜、敖长乐两兄弟说道:“两位少爷。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傲氏兄弟对望一眼,朝旁边努了努嘴,“我们算什么啊。关键还得看大宗师。” 镇守这里的大宗师,有三位来自天火山庄,一位来自天威府。 天威府这位和周义成一样,也是从漠州回来的。名叫饶飞鹏,长得高高瘦瘦,年纪在七十上下,但是保养得一头乌黑的头发,面容的皮肤也泛着光泽,就是一双手掌太过枯瘦,筋络毕现。他不爱说话,柱着一杆铁枪作拐杖,不时轻轻地咳嗽,像个久患哮喘的病夫。 因此起着带头作用的反而是天火山庄的傲雪。她的身形保持得很好,看背影会以为是个年轻的小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叶忘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她的头发和眉毛全都变成了白色,真是人如其名,一夜发如雪。毛英奇还敏锐地发现,她眼角的皱纹变多了。 傲雪板着脸,一再叮咛天火山庄的另两位大宗师务必要提高警觉不可冒进,反复到啰嗦的地步。 但天火山庄那两个新晋大宗师不敢露出半点不满,唯唯诺诺。这两人一个叫傲子凡,一个叫傲吉云,都是出自傲氏家族。相貌平平,目光内敛,一看就是在大家族里隐忍已久之辈。 傲长乐悄悄在毛英奇耳边说道:“别看傲雪姑姑长得娇娇小小,其实家族里脾气最大的人就是她。年纪越大越是性如烈火。也就是叶忘伯父能压得住她。唉,可惜啊。” “哦。”毛英奇虽然有一颗八卦之心,对天火山庄的秘事充满好奇,但她也不敢在眼下多问。大宗师的听力是强大的。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傲叶两家之间似乎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而师叔叶潇瑶就是出身自天火山庄的叶家。为了避免尴尬,叶潇瑶与傲长空故意调换了岗位,跑到东门去了。毛英奇自然识趣地不去多作打听,免得说错话,徒惹麻烦。 果然,傲雪迅速投来两道凶狠的眼神。傲长乐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走去了另一边。 敌人的进攻开始了。这里的远程射击只有靠来自天威府玄武营的弓箭手。阵容比东门那边弱了点。 冲到城头上的长白武者就多了些。毛英奇大声地喝令着木龙山弟子们不得后退,一定要趁敌人立足未稳的时候将其砍杀。她手里的长刀也片刻不得闲,划出一道又一道白线,带起一蓬又一蓬血光。 傲氏兄弟也领着天火山庄的弟子奋力扑杀。这两个都是攻击力较强的门派,再加上还有天威府精锐的帮助,直杀得日月无光,深红色的鲜血在城墙上飞快地蔓延,顺着外墙一路流下来,即使被古老的墙砖吸收了不少,仍然有大量的血流淌着。这可怖的景象,真像是看到了可怕的血水瀑布。 毛英奇狂暴地斩出两道十字交叉的刀气,切开不断跳跃飞腾的长白武者的阵型。正要再收割几条性命,眼前光华大作,刀气被无形的经历震散消失。 敌方的大宗师现身了。来者也为四人,毛英奇估计对方都是来自大雪山。 一人衣袖飘飘,御风如履平地,正是他一掌击散毛英奇的刀气。一人身材激凸,却是个女子,手持双剑,杀气腾腾。一人身材五大三粗,高举着粗大的狼牙棒,凶神恶煞,未曾出手先叫人胆寒。 最后一个却是曾在镇北关外大出风头的厉白风,当时正是他领军长白国大宗师,斩杀了天火山庄的叶忘。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傲雪早就将此人的相貌特征打听得一清二楚,如今一照面,不用介绍也知道对方是谁。她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二话不说,拔剑在手,斩出一道堪比暗夜霹雳的电光。 傲子凡与傲吉云早有默契,一左一右跟随上去,剑光叱咤。三人同时攻向厉白风。 他们采取的战术和东门那边一样,以局部优势逐个击破对方。 如此一来,拖住敌方其他人的重任就压到了饶飞鹏的肩上。只见他眼有精光绽放,原先显得佝偻的腰一下子挺直了。他双腿一蹬,人已弹射出去,跃到半空拦住那三个敌人的去路。 饶飞鹏武意爆发,威风凛凛如龙神下凡,全身云雾氤氲,电光环绕。他一枪戳去敌方那个空手的人,枪风发出龙吟之声。那人连忙伸掌拍击,枪影中却有着潮涨之力,刹那间,掌风被淹没,那人不得不先退三步,但也将饶飞鹏的铁枪震得弹起。 饶飞鹏却胸有成竹,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种大场面里不用武器的人往往很强。一经试探,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立即按照自己的计划,借着反弹之力,身体也转了个圆圈,然后带动着铁枪抡起来,重重地砸向双剑女子。 这是以枪作棍了。这一击的力量甚至比刚才那一戳更大,几乎是饶飞鹏一口真气所凝聚出的全部劲力。没有半点花哨,没有半点迟疑,完全不考虑后续招式。 双剑女子不得不架起双剑全力抵挡,这样一来就变成了两位大宗师直接比拼气力。饶飞鹏到底是在大宗师境界中沉浸已久,又是有备而来。双剑女子却是仓促迎战,落于下风。 砰的一声巨响,两者的撞击之力化成一圈冲击波,狂暴地朝四方奔泻。靠得近些的武者直接被震飞出去,惨叫声不绝于耳。双剑女子口喷鲜血,径直掉落。很快又是一声巨响,人影四飞,她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性命无忧,但肯定是受伤了。 饶飞鹏也有一刹那的不好受,气血翻涌。他眼明手快,主动下沉了身体,躲过了那位壮汉横扫而来的狼牙棒。双手疾动,催生出层层密密的枪影,浑厚的武意带来了风雨之声。壮汉怒吼着,想要学饶飞鹏那样,以一力破万法,粗大的狼牙棒狠狠地砸下来,当即将漫天枪影与云雾打散。 饶飞鹏却灵巧地绕到了壮汉的身后,枪如青龙出海,直刺壮汉后心。 那壮汉察觉到了,但是无动于衷,仗着艺高人胆大,只是略微偏了偏身子,居然让过了饶飞鹏的枪尖,然后手臂一夹,将饶飞鹏的铁枪紧紧地夹在腋下。他狞笑着用不咸不淡地中原话喊道:“死老头,这次你还不死!” 饶飞鹏轻轻一笑,这一切都在他推算中。他双手紧握着枪身,腰马合一,吐气开声,猛地往下一压,竟然将那壮汉挑了起来,更不容壮汉作出反击。饶飞鹏连人带枪旋转起来,快疾如风,跟着用力一甩,直接将壮汉甩到傲雪三人的剑光里。 饶飞鹏的连环三击都是在短短的瞬间完成的,对旁观者来说,只是电光石火的刹那。 同样,傲雪等三人对付厉白风也是一眨眼的功夫。所谓高手过招,就是这么样的。 厉白风虽然很强,但是傲雪对他恨之入骨,完全放开了手脚,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再加上傲子凡和傲吉云在旁相助。三人联手一击,剑光大炽,剑风浩荡。厉白风自知讨不了好,只得先后退了。 还好傲雪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并不追赶,立即转身帮助饶飞鹏,正赶上那壮汉被甩了过来。真是应了那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傲氏三人的大剑风车般搅动起来,那壮汉的护体武意立即变得千疮百孔,崩溃在即。这家伙还不算太愚笨,赶紧抽身后退,但右臂上仍然被傲雪的大剑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傲雪也不理会他,连忙带着两人又朝回过神来的那位善于掌法的敌人砍去。光影变换,风雷阵阵。天火山庄的三位大宗师之攻势,果然气势够吓人。 那位用掌的大雪山宗师名叫那口虫,这是一个北地部落的姓氏,有点怪异,还有点可笑。但他自小是个武痴,一路修行上去,被大雪山某位大宗师收为弟子。两年前他自己也成为了大宗师,便又起了红尘之念,在朴令正的鼓动下,随军南进,想见识一下中原的花花世界。 这位那口虫长年在山上练武,实战经验很少。见了傲氏三人的霸道剑法,胆气先弱了几分。但他毕竟功力犹在,连忙运掌相抗,刹那间像个千手观音一样,幻化成上百条手臂,硬堪天火山庄的大范围剑术攻击。 那边厢饶飞鹏早就回过气来,窥准时机,飞身一枪刺出,直奔那口虫两眼之间。 那口虫大惊失色,收起身法,万掌归一,两手合住饶飞鹏的枪尖。饶飞鹏大喝一声,“给我滚!”一腿踢出,正中那口虫腰间,武意震荡。 还有傲雪也回手一剑斩下。那口虫不敢再迟疑,转身就逃。 一时间敌方四位大宗师的攻势化为乌有。 毛英奇松了口气,一挥长刀,“给我杀!每个胆敢踏上城头的北虏都要死!” 夏朝这边士气大振,很快就将这次进攻彻底瓦解。 傲长乐笑嘻嘻地走过来,“哦呀,这些北虏好像变弱了啊。” 毛英奇道:“傲三少,你可不要轻敌了。” 傲长乐道:“我可是经历过镇北关血战的人。我的感觉就是轻松许多了呢。” 傲长喜瞪了他一眼,“三弟。别忘了,现在有大宗师帮忙,当然会轻松些。这次与镇北关的打法不一样。” 毛英奇严肃地说道:“更重要的是,刚才只是敌人的试探。你不要不以为然,我看我们这边的伤亡也不容乐观。” 傲长乐收起轻松的神情,“四面八方同时发起攻击,这样的全面进攻还只是试探?你不要吓我。” 毛英奇遥望着城外阵脚未乱的敌人,“他们有这个实力。” 傲长喜显然十分赞同毛英奇的观点,“不错,敌人刚才只是在寻找我们的弱点。万万不可轻敌。” 傲长乐叹了口气,“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也只是想让大家放松些。” 毛英奇道:“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如我所料不差,敌人很快就会调整战术了。”她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调息恢复的那四位大宗师,“到时候我们的大宗师就不会打得这么轻松了。” 傲长喜跟着点头道:“不管怎样,先做好我们自己的工作吧。撤走伤员,补足人手!” 毛英奇赞赏地看了他几眼,uu看书.uukash “不错,难怪让你执掌天火山庄的暗卫。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说完她也不再和这两位兄弟闲扯,大步过去,指挥门派弟子清扫战场。如果是敌人的尸首,就毫不留情地扔到城外去。那些零落成泥的模糊血肉也清理出去,以免影响后面的交战。 李灼夏的军令也传到这边了。基本上与毛英奇所料不差,就是要大家做好迎接第二波冲击的准备。尤其是大宗师们和宗师巅峰者,还要做好去别的方向支援的准备。 毛英奇站在城垛之间,极目远眺。残存的血腥之气在四周回荡,但她已经习以为常。傲长乐又屁颠屁颠地凑过来,但是看见她专心致志的样子,便识趣地站在旁边,不敢出声打扰。他提着那把巨大的宝剑,轻轻地用剑尖在城墙的青砖上刻字。 他先刻了个乐字,抬眼望了望四周,又划了一横。就在这时,毛英奇却失惊无神地喊了一声,“卧槽!” 傲长乐吓了一跳,剑尖一歪,把一横变成了一捺。他懊恼地抬起头,“毛师姐,你怎么了?你不是这么不冷静的人啊。” “卧了个大槽。”毛英奇转头向大宗师们呼喊,“我们这里是敌人的主攻方向!” 傲长乐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啊?” 毛英奇指着远方,“你看他们的大宗师,在这边至少集结了十六人以上。” “肯定是冲着我们这里来啊!” 第227章 京城保卫战(三) 西门那边。花如玉和沐晓韵在经受住敌人的第一波冲击后,一边组织弟子们清理战场,一边派人去东门汇报情况。 这里的防守重任落在红袖坊弟子和天威府白虎营的肩上。带队的大宗师是来自苍松书院的颜如玉。其余三位大宗师都出自天火山庄,两人姓傲,一人姓叶。 他们采取的是同样的战术,由颜如玉将敌人隔离,然后天火山庄的三位新晋大宗师靠着彼此的默契,以多胜少,逐一将敌人击退。 显而易见,颜如玉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一番苦战,汗水冲破了她的淡妆,露出了苍老的皱纹,气色也缺乏光泽。毕竟是上了年纪,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颜色。 花如玉偷眼看了看,显得忧心忡忡,“晓韵师姐,你还顶得住吗?” 沐晓韵在用一块手绢擦拭剑上的血痕,“还好吧。我也算打过几次仗了,这种场面我已经看得麻木了。” 刚才一轮血战,红袖坊弟子的死伤比别处要惨重些。或死或伤的,都是处于豆蔻年华的美貌少女。人间惨剧莫过于此,惨不忍睹的景象就连并肩作战的天威府白虎营都不忍细看。 花如玉也感到强烈的不适,但她身为门派嫡传弟子,又执掌门派暗卫,自是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软弱,便转移话题,幽幽叹道:“但愿无忌师兄早日带着救兵赶来。” 沐晓韵扫了她一眼,“你对无忌师兄还挺有信心嘛。” 花如玉揉了揉自己的脸,“他可是打败了我的人。我当然希望他是真正的强者。难道你不觉得无忌师兄这人好像还从来没有失败过吗?” 沐晓韵将擦拭干净的长剑徐徐插入鞘中,凝望着远方若有所思,“说起来,我跟他的交集不算密切。还是泺洛和他走得比较近。他的运气是有那么一点好。在幻海中受了大宗师的一掌居然都没有死。更神奇的是后来不但恢复武功,还更上一层楼了。我们这些同一辈的,已经没有人可以追得上他了。” 她笑着望向花如玉,“花师妹,你不会是真的对无忌师兄有意思了吧?” 花如玉愣了一下,倒也大方,“我对他有意思。他对我没意思啊。”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城内方向,压低声音说道:“我感觉公主也对无忌师兄有意思。” 沐晓韵眼睛一亮,一副你要是说这个我就有兴趣了的表情,“他们两个啊,在飞沙关的时候。。。。。。” 她正要忙里偷闲说一下八卦掌故,天威府白虎营的一个校尉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两位侠女,李将军有令,敌人第二波攻击会只攻一处,大家提高警惕,做好防守与支援的准备。” 这个校尉名叫龙启喜,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壮硕,作风果断。他在刚才的战斗中指挥若定,实在是帮了全是女流之辈的红袖坊不少忙。 军情紧急。花如玉和沐晓韵也不好再聊下去,应了一声,立即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很快,远远就可以看见城北方向烟尘大起,风云激荡。更有雷鸣之声以及震天的喊声传过来。 “原来他们要冲击北门啊。”花如玉喃喃自语,心里不知道该感到幸运还是不幸。 与此同时,东门的李灼夏也发现了北门的异状,各方面的情报也飞快地汇集过来。 李灼夏一目十行,当机立断,“命令,城南、城西的大宗师立即奔赴北门参加战斗!” “得令。”传令兵立即发出讯号。 “那我们呢?”叶潇瑶问道。 李灼夏走出城楼,轻拍血迹斑斑的青砖墙,“其实我有一点冲动,想趁现在敌营空虚,领着你们从这直奔敌方本阵,斩杀那朴令正的狗命。” “那就去啊!”叶潇瑶与周义成异口同声说道。 只有方奇大为惊惶不安,“李将军,三思啊。” 李灼夏摆了摆手,“风险太大了。不到最后一步,我还不想赌得太大。” 她在瞬间变得神采飞扬,“也罢。就先与敌人硬碰硬来一次。” “叶大宗师、方大宗师,两位随我去北门与敌人决一死战。” “周大宗师,你留在城墙上,不但要看顾这里,还要留神另外的反向。我看敌人的大宗师不会全部出动的,假若有人偷袭,你要第一时间赶过去挡上一挡。到时我会安排其他人去帮你的。” 周义成沉稳地答道:“好。我知道了。” 李灼夏又对亲卫们下令,“通知各个方向的宗师高手,一定要坚守不让,哪怕是对方的大宗师杀过来也不能退。” 做完这一切,她枪交右手,对叶潇瑶与方奇说了声,“走吧。”带头跳到城里,从高低不一的屋顶上飞掠而去。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城墙上已经站满了战士或堆着物资。反而是从城里施展轻功赶过去比较快。 叶潇瑶二话不说,跟着跳了下去。她的轻功身法极为酷炫,首先将陌刀往前掷出,在半空中带出一道云雾状的气流,她就踏在这道气流上急奔,身形飘飘似仙。追上流光一般的陌刀后再一抛,幻化出一柄竖立的金色巨剑,她又噌噌噌踩着这有如实质的剑身一路升高,足迹到处,剑光破碎,绚烂无比。最后再从高处俯冲而去,真是飞得又高又快。 当叶潇瑶止住去势,来到北门之上。激烈的战斗已经白热化了。 对方集结了十六位大宗师,领着近万宗师级武者,遮天蔽地而来。各种各样的狂暴武意发起浪潮般的攻击。经历了几百年风霜的城墙在这样密集而恐怖的攻击下,激烈地晃动起来,令人怀疑它是不是要散架了。 大夏的武者们也杀红了眼,射箭已经没用了,大部分人是在城墙上拼命地砍杀,将跃上城头的北人一个又一个地杀掉或推下去。另有一部分人则将预备好的火油一桶桶地砸下去,等到城下已经是粘稠一片的时候,再扔出火把。顿时,猛烈的大火熊熊燃烧起来,城下化为火海,很多长白武者消失在烈焰中,难闻的焦味随风扩散。但更多的长白武者悍不畏死地继续冲锋,他们利用护体武意忍受住火焰的炙烤,一波又一波,接力不断地跃上高高的城墙。就算是那些身上某些部位被焚烧的人,也咬着牙凶狠地冲向大夏的防线。 木龙山与天火山庄的弟子们不时有人倒下,又不时有人冲上前,在城头上流淌的鲜血难分敌我,已经没有半寸干净的地方。 死去的尸首或受伤的武者被无情地扔出城下或扔到城内。外侧的城墙也燃烧起来了,到处流淌的血与尸油不但不能减弱火势,还让这猛火烧得更旺了。 令人恐惧的躯体燃烧滋滋声,变幻着诡异颜色的燎原火焰,焦黑难闻的冲天黑烟,还有身处其中像野兽般厮杀的众多武者。 这样残忍的景象,说是地狱深处也不为过。 叶潇瑶狠下心肠,没有多看弟子们一眼,直接拔高身形。大宗师级的战斗已经升到高空了。 接近三十位顶尖武者的武道之意席卷长空,引起了天地异象。各种猛烈的碰撞更轰出阵阵惊雷。 叶潇瑶眼中有火,手中陌刀斩出漫天落叶般的刀刃,团团围住对方的三位大宗师。她嘴里发出各样无意义的吼叫,因为她很愤怒,只有喊出来才让她感到一点痛快。 她飞快地赶到蝶莺的身边,刀光浩荡,为两人撑起一圈防御罩。 高空上已经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即使是大宗师们也在混乱的武意对撞中身形飘摇。 蝶莺缓过一口气来,“我没事。你自己留神。” 话音未落,厉白风与山本一夫从云雾中突围而出,击散了叶潇瑶的刀光,狞笑着朝两人冲来。大雪山一脉的寒冰武意铺天盖地袭来,掌风未到,气温先骤降到冰点以下,那透骨的寒意足以令人血液凝结。 却见一道龙形枪影迅猛地冲过来,与寒冰之意猛烈地碰撞,双双化为蒸汽消失。 李灼夏的身影一闪而逝,她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夏朝大宗师的耳中,“抱团作战,不要被敌人分割开来!” 夏朝的大宗师们听她号令,知道自身的差距,先收紧了防御圈,要以团队作战的方式战斗下去。 但是长白国那边也早有了默契,在厉白风的带领下,同样收束了力量,对夏朝诸人发起一波又一波快攻。 到底是最高层次的战斗,一经接触,就是毁天灭地的气势。原本守卫北门的两位天火山庄大宗师酣战已久,退却中慢了些,立即被敌人拦住退路。成百上千道程度不同的劲力打过来,两人一口真气没换过来,立即被打破了防御。但其中那位姓叶的大宗师真是硬气,索性散开护体武意,直接聚力冲去抱着一位大雪山大宗师,双双化为血雾消失在虚空中。他的同伴看到这一幕,也是热血沸腾,用最后一口气自爆丹田,身体炸得粉身碎骨,演化出一股强劲的冲击波,尽管没有击毙敌人,但也让长白国的攻势为之一缓。 而夏朝剩下的人则乘机退守到一起,结成了阵势。 厉白风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竟然是不退半步,还喝令众人继续前冲。 高空上一片腥风血雨。城墙上也是危机四起。 这可是倾国之战。跳上城头的长白武者们越来越多。毛英奇站在城垛上,不知疲倦地连连挥刀。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个人,但见她方圆十丈尽是密密麻麻残缺不全的尸首。 傲氏兄弟不知道冲杀到哪里了,门下弟子也死的死伤的伤,还站着的人都在拼命地挥刀,直至被敌人淹没。 有的长白武者跳到了城里面,但是等候已久的天威府玄武营立即围上去。有的强者以一敌十,有的武者行前一步就倒下。但是只要一方还有人站着,战斗与冲锋就不会停止。 靠近城墙的房屋响起阵阵倒塌声。即使是宗师级的战斗,所产生的破坏力也是惊人的。 再看城外,普通火油产生的大火已经渐渐熄灭。有一帮长白武者冲了过来,对着城门发起猛烈的冲击。砰砰砰,巨响声不断。厚重的城门被震得灰尘飞扬,连带城墙也激烈地摇晃。 更多的长白武者聚集在城下。这个梯次的人显然功力不如前面的那些强者,但他们也有别的法子。一批人甘愿作苦力,伸出两手,让另一批人跳到自己的手上,再用力一抬。跳上去的人借助了这一点力量,再飞跃到高墙上就轻松许多了。 就这样,长白国的武者得以不断绝地涌上去,u看书.ukashu.om 而且看那架势,很快就能打破城门。 这样的攻击太让人绝望了。 毛英奇在多人围攻下也不得不开始腾挪跳跃,但她仍然保持一刀就杀一个人的威势。 喊杀声、怒骂声、悲哭声、呻吟声,各种嘈杂声在这人间炼狱里回荡。毛英奇却出奇地保持着清醒,她甚至还能分辨出从高空上传来的轰鸣撞击声。 大宗师们的战斗已经隐藏在浓雾中,乍眼一看,只见道道电光霹雳。但是不时落下的红色血雾,提醒着敌我双方,上面的大宗师们也开始短兵相接,不断有人陨落了。 毛英奇凭着一己之力,清除了十几丈距离内的敌人。对方的宗师巅峰者也察觉到了这块硬骨头,开始有意识地绕过她,去攻击其他薄弱的地方。 毛英奇得以有半点余暇看了看战况。实在是惨不忍睹,木龙山与天火山庄的弟子们已经伤亡殆尽,只有极少数迈入宗师巅峰层次的人还在苦苦支撑。能说得上叫人欣慰的,是天威府的玄武营尽管也死伤惨重,但是他们人数众多,而且没有胆怯,正在努力地填补上空缺。 毛英奇心头一松,既然大家都在舍生忘死地战斗,那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那就战斗到死吧。她扬起陌刀,一个闪身来到某个龇牙咧嘴的长白武者身后,一刀斩飞对方的头颅。 血花飞溅,寒意入脑,她突然觉得丹田处出现了异动。啊,竟然在这时候,要破境晋级? 第228章 京城保卫战(四) 毛英奇作为一个天赋绝顶的武学奇才,在夏朝名动一时。这时候才晋级大宗师比很多人预想中要迟。 她少年成名,理应在武道修行获得更大的成就。只不过她在再一届的“大夏之光”争霸赛中大放异彩后就渐渐低调起来。 一方面是她为了替宗门分忧,在陈无忌与易无期未成长之前,主动承担起执掌木龙山暗卫的重任。琐事太多,难免耽误了在武道修行的时间。 另一方面是她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不急于将境界突破,静下心来稳固根基。事实,她虽然没有经历陈无忌那么多的奇遇,但她的丹田与气海也异于寻常武者,这样一来,突破境界所需的时间也就多了一倍以。 况且大夏动乱以前,规定大宗师必须移居京城,为了行事方便,她也有心压制境界。因此她停留在宗师巅峰已经很久了。 在这杀戮战场,毛英奇一心求胜,放开了手脚,尽情施展武艺。正是这种微妙的状态,让她灵犀一动,经脉大开,丹田气海疯狂扩张,飞快地吸取周围的天地能量。 隐隐有风暴在她头顶形成。长白武者纷纷面露惊容,因为太少人会在战斗中破境了。当即有两个铁塔般的大汉,带着疾风扑过来,要打断毛英奇的功力运转。 毛英奇嘴角一弯,唇的黑痣在此刻有说不出的性感。她想到墨白师叔也是在战斗中晋级到大宗师,心里顿生豪气。 她收刀于后,身影闪动,令人有一种虚幻感,似乎她就站在那里,又似乎她远在天边。那两个北国大汉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的招式该往哪一个方向攻击。 毛英奇却迅速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也不见她如何动作,那两个大汉的眉心处几乎同时被戳出了一个血洞。 毛英奇让过这两具瞬间失去生命的尸体,身形暴涨,陌刀断然挥出。 这一刀,遍布天地下,有光明处便有她的刀光,试问谁人可避。 首当其冲的近百名长白武者,来不及发出半句哀嚎,就被刀光斩成两截。半空中洒下漫天血雨。 这一刀之后,毛英奇就是大宗师了。她心中充满了快意,忍不住引颈长啸,并再在城头斩出一刀。 刀光转瞬即逝,却将战场分出了泾渭分明的局面。来势汹汹的长白武者们纷纷捂住自己的颈部,却也挡不住被切开的喉咙里喷出的大量鲜血。 大夏武者士气大振,情不自禁地爆发出欢呼声。 城头的异象顿时惊动了高空中的大宗师们。森然冷笑者有之,惊愕莫名者有之。 李灼夏却像是早已洞悉一切,厉声高呼,“鹿将军!毛英奇!” 鹿清瞳刚刚带来几十名宗师巅峰者赶到北门助战,这是李灼夏提前给她安排好的任务,高声呼唤是要她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鹿清瞳神情悲壮,但又坚毅无比。她高举铁枪疾呼,“宗师巅峰者随我杀出城外!英奇,你也来!” 这当然是李灼夏暗地里交待过她,要是她来到北城,看到双方僵持不下,她就要领军杀出城外,争取一线生机。守城如果只靠一味死守是守不住的,有时候要把握时机主动出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 当然,眼下兵凶势危,冲杀出去的人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就难说了。鹿清瞳也知道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但她本就对失去镇北关内疚不已,如今有这样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即使李灼夏不安排她来做,她也会主动要求。 她不怕死,对目睹了好友青琅阵亡的她来说,死或许是一种解脱。 不过,在这重要关头,毛英奇突然破境,己方实力大增,这任务就未必是悲壮的自杀任务了。 毛英奇何其聪明,立即明白过来了。自己突然破境,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说不定可以完全逆转战场的态势。高空的大宗师之战多她一个影响不大,地的战斗多她一个可就是完全不一样了。她相信面的李灼夏一定会在瞬间作出支援。 果不其然,高空的战况骤然激烈起来。但是形势却与刚才反转,现在是夏朝的大宗师们主动反击,拖住长白国的大宗师不让他们抽身。 毛英奇马跳到城下,一边高声呼叫,“鹿将军,好久没有和你并肩作战了,痛快!” 她人还没到地,先向城门下斩出一刀。原先那帮疯狂地冲撞城门的长白武者在惊愕中尽皆丧命,断手残肢随着刀光飞舞,几十人的鲜血更是翻成一片血浪。 夏朝这边大约有一百名宗师巅峰级的武者跃下来。傲氏兄弟也在其中,嗷嗷叫着转动剑锋,同样杀出一条血路。 城下聚集的长白武者大概还有五千人,都是宗师级别的高手,被夏朝诸人这个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顽强地死战不退。 直到毛英奇一举扫清城墙下的敌人后,飞身而来,沾者皆死,更斩出长长的一道刀痕,所经之处,挡在中间的人统统化为血雾消失。长白武者们才哗然惊惧,一个在战场不受约束的大宗师实在是太可怕了。 毛英奇如降世,一马当先,每一刀斩出,都无情地收割数十条人命。她的大宗师境界也在杀戮中越来越稳固。以杀养气,这就是木龙山心法的奇异之处吧。 她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无人可挡她路。长白武者的溃败已成定局。 毛英奇杀得顺手了,只管朝人最多的地方冲去。看也不看,又是一刀横扫而出。如果让她这一刀的武意成了形,说不得又有几十个大好头颅冲天飞起。但她心中蓦然警醒,快速收回劲力,回身横刀。 当的一声,山本一夫的长刀斩了下来。两者相碰,若是毛英奇反应慢那么一刹那,就会被他的偷袭斩成两片。 原来高空的长白国大宗师发现下面的战场不对劲,便不顾夏朝大宗师的拼命截杀,强势回来支援。 毛英奇这刀锋的撞击之力撞得倒飞出去,落在人堆中。但是大宗师落在宗师级的武者中就好比虎入羊群。那些人随即炸开,跑得慢些的也被毛英奇随手解决。 当然夏朝那些冲得太快的宗师巅峰者也有不少人被长白国的大宗师追,截杀。李灼夏已经命令剩下的人退回城中。 城外又变成了大宗师们的斗兽场。 山本一夫不依不饶地追杀过来,欺负毛英奇刚晋级不久,直接就是以长刀下斩,这样的攻击更猛烈,更难抵挡。 毛英奇当然不会再退让,同样挥动陌刀与他兵器相交。电闪雷鸣中瞬间交手了几百招。 山本一夫越来越势大力沉,周身喷薄出来的武道之意如金蛇狂舞。他面有得色,正要使出他在大雪山苦练多年的压箱底秘技,后脑生风,寒意逼人。他急忙错开两步,回手一刀抵挡。 原来是叶潇瑶见毛英奇身陷险境,便不顾一切地飞掠过来,二话不说,先往山本一夫的脑壳劈一刀。 山本一夫怪叫着左右开弓,先拨开两把充满杀机的陌刀,骂了一句,“中原的臭女人!”然后挥手往地砸了一颗小药丸。雨夜暴雷的巨响响起,黑如墨斗的浓烟随即淹没他的身形。 他要逃跑了。 叶潇瑶与毛英奇在百忙中相视一笑。叶潇瑶的刀光一卷,在地铺出一大片闪闪发光的刀刃武意,若隐若现地照出山本一夫的身形。 毛英奇却凭住呼吸,闪电般冲进浓烟中,刀光一闪,她再出来时,一手提着山本一夫张大了嘴巴的人头,一手倒拖着狭长的陌刀。 李灼夏在那边大喊,“不可冒进!收束队形。” 威风凛凛的方奇也斩杀了一个敌方大宗师,闻言立即后退。 毛英奇这时才发觉自己这边的大宗师已经不足十人了,但对方同样也折损了好几个人手。 李灼夏的嘴角渗出一缕血丝,她在战斗中一直分神留意全局的战况,所以尽管有同伴的保护,她也受了严重的内伤。她再次发布号令,“先回城!” 大家跟着她面向敌人徐徐后退。 长白国的厉白风面色一阵紫一阵青,十分难看。连续两次在占有优势的情况下被夏朝的人反戈一击。怕是对朴令正也不好交代。但他衡量了一下战场得失,忍下了一口气,没有叫众人追击,而是护着溃败了宗师武者,慢慢退回了营帐中。 这一天的战斗算是结束了。时间来到日落时分,残阳如血,更显凄怆。城墙下血流成河,尸首如山。难闻的恶臭在黄昏的微风中飘荡。 李灼夏等人退回到城楼。先了解到其他方向的敌人并无异动,再看到北面的敌人也偃旗息鼓。李灼夏才下令让天威府的士兵们打扫一下战场。 蝶莺大宗师和凤凰谷弟子们开始为伤者疗伤。 李灼夏笑着对毛英奇说道:“恭喜你们木龙山又多了一位大宗师。” 毛英奇面并无喜色,心情十分沉重,“可惜仍是杯水车薪。” 李灼夏轻咳了两声,“胜负未定,不要灰心。” 蝶莺探手在李灼夏手腕处把脉,“李将军,少说两句话吧。你的内息不安,再不调养会有重伤。”她又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把小药丸,“快服下我的养神丹。” 李灼夏也不客气,张嘴吞下这一大把药丸,闭目调息。现在总算是战场的平静时刻,她不会勉力强撑,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蝶莺又逐个照看经历了苦战的大宗师们,几乎人人带伤。就连毛英奇也不例外,她拼命砍杀了山本一夫,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经过鹿清瞳的点算,这一天残的战斗后,夏朝损失了宗师武者有万人之多,普通武者伤亡五千之众。而幸存的大宗师则有九人,分别是天威府的李灼夏、周义成、饶飞鹏、方奇,天火山庄的傲子凡、傲吉云,凤凰谷的蝶莺,木龙山的叶潇瑶、毛英奇。 原来老一辈的大宗师,比如天火山庄的傲雪,凤凰谷的曲阴,苍松书院的颜如玉,皆已战死。 傲氏兄妹面有泪痕,却又坦然地说道:“自从叶忘师祖在镇北关阵亡后,傲雪姑姑日日以泪洗脸,死亡对她来说或者是最好的解脱。” “而且她今天也斩杀了敌人的一位大宗师,也算是为叶忘师祖报了仇吧。” “她的仇就留着我们去报吧。” 他们这些嫡传弟子趁着这难得的战斗间隙,聚拢过来协助和议事。 凤凰谷的泺洛也说道:“曲阴师祖从谷里出发之前就抱了必死的决心,她现在也算是求仁得仁,并无遗憾。” 沐栩附和道:“既然答应了公主死守京城。那么死亡就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是苍松书院的弟子显得非常悲凄,颜如玉是他们宗门仅剩的唯一一位大宗师,随着她的身亡,苍松书院再无大宗师坐镇。按照大夏以前的祖训,苍松书院一年内没有新的大宗师出现,就要被除名了。 一场战乱,u看书 ww.uukan苍松书院和青云观都为了大夏抛头颅洒热血,大宗师全部战死。苍松书院比青云观好那么一点的就是,他们的漠州没有丢去,弟子数量众多,宗门的底蕴仍在,至少还有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箫依不无感慨地说道:“我苍松书院三百年来,一直为大夏镇守边疆,人人皆有死志。面对强敌慷慨赴死是我书院为大夏立下的誓言。” 她话锋一转,变得低沉,“只是真羡慕木龙山啊,仗越是打得狠,晋级大宗师的人就越多。” 李灼夏这时缓过气来,沉声说道:“苍松书院的弟子们,不可气馁。我会奏公主,力保你们的门派之名。即使你们书院内无人可晋级大宗师,我也会从天威府抽调一位大宗师过去坐镇。” “我同意。” 不知何时,方念璇带着十几名亲卫走出了皇宫来到城楼,她用平静的眼神扫视众人,严肃而认真地说道,“不但苍松书院、青云观不会被除名。” “任何一个为大夏付出了鲜血的门派都不会受到半点亏待!” 第229章 是徒弟还是仇家 昆仑山下,沐浴在灿烂阳光中的西域雄城。 在炎教教廷的某座塔楼,陈无忌凭栏远眺。积雪未化的山顶像是与洁白的云朵接壤,深深的云雾中似有更高之处。雪与云的白色,天空的蓝色,山半腰那些裸露的岩石褐色,以及大片针叶林的黑色交杂在天地中,形成了瑰丽夺目的颜色。 冷冽的大风从山浩荡地奔流而下,带来了清新的空气。这庞大的城市想必正处于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但那些市井之声被风带走了,微不可闻。这里真是一个神圣而安静的地方,极其适合修行武道。 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少女立在陈无忌身后,有些毛躁地说道:“在看什么呢?” 陈无忌笑着回过头,“宫渺,你和我说话之前,先要喊我为师尊。这是我们中原的礼仪,以后不许忘了。” 穆宫渺瞪大了眼睛,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她心里暗暗郁闷,还有一些抓狂,这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师尊呢? 这个问题拿来问陈无忌,同样会让他满头冷汗,心里大呼不可思议。那天,他与米雅合体成功,阴阳二气畅通无阻,最终成功地让黯淡的雪莲圣火恢复光明。一返回地面,米雅立即离开他,说是要闭关冲击大宗师境界。 陈无忌完全是在患得患失昏头昏脑的状态下再次见到炎教教皇所罗亚斯。 所罗亚斯显然对所有事了如指掌。他还心情很好地调侃了陈无忌几句,说米雅是炎教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圣女,陈无忌是走了狗屎运啊。 陈无忌脸皮再厚也感到不好意思,更不能说是米雅采取了主动。越州有句俗话叫做“牛不想喝水又怎么能按得牛头低呢”。米雅风华绝代,容貌倾国,身材倾城,再加她的胆识与才干,更是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能够不对她心动的男子应该还没出现在世吧。 陈无忌总算没有忘记自己是来求援的,不是来求亲的。既然米雅要闭关,他希望所罗亚斯能先派出几个大祭司赶赴中原支援。 所罗亚斯显然早有打算,稍一思索就同意了陈无忌的请求。他命令赛提、怀特两位大祭司率领一千魅影侍卫立即出发,奔赴中原。 陈无忌觉得人数太少了,一再恳求教皇再派出多点人。所罗亚斯却胸有成竹地告诉陈无忌,夏朝的情况并没有他想象中危险。这支先头部队会在中原出现,就是表明了西域的态度,单凭这点,已经可以让朴令正感到困扰了。 陈无忌这才听到了京城的最新情报,得知经过围城第一天的血战后,大夏与长白国似乎陷入了僵持不下的困境。朴令正围而不攻,每日里只让几个大宗师带一批人随便找个方向小打小闹一番,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陈无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开始关心自己的命运。所罗亚斯也不当他是外人,立即说出了几个更加清晰明了的条件。 首先,陈无忌要与米雅择日大婚。炎教的教义里并没有限制在任圣女不得嫁人的条款,从这点来看,这个教派还是非常人道的。至于是在什么时候举行仪式,还得等米雅出关后再决定。因为这又涉及到第二个条件。 按照所罗亚斯的意思,陈无忌从此以后就要永远留在西域了,他可以不加入炎教,但必须尽力维护幻海的传承。不过呢,米雅之前与教皇商议过,为了让陈无忌没那么纠结,更加心甘情愿一些,她会让陈无忌回去参加完京城之战后再回来。当然啦,女人是善变的,米雅出关后会不会改变主意还不能确定。 为此教皇加了第三个条件,那就是陈无忌必须收穆宫渺为徒,在等待米雅出关的这几天时间里将阳极真火传授给她。 众所周知,去年幻海圣殿如约开启,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这个炎教最宝贵的传承埋藏在万里黄沙之下。再过四十九年后,它还能不能正常地运行?即使是所罗亚斯也不敢有太过乐观的想法吧。 值得庆幸的是,陈无忌与米雅各得一道幻海武意传承,又同为天赋过人之辈,各自将这两道武意修炼到了几乎极致。对炎教来说,这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对所罗亚斯来说,陈无忌与米雅的结合是势在必行的事。哪怕这两人互相憎恨讨厌,他也会用强硬的手段撮合。美中不足的是,陈无忌与米雅的武道境界提高得太快了,阳极真火与阴极圣水已经修炼到高阶,太过强势,融合在一起后虽然能点亮雪莲圣火,但效果不如从初级阶段就同时修炼两种武意的。 所罗亚斯便想了个变通之法,要求陈无忌将阳极真火传与天资聪明的穆宫渺。穆宫渺深得米雅信任,几个月前就开始修习阴极圣水。●app下载地址xbzs●如此一来穆宫渺便大有希望融合幻海的两种传承。哪怕是陈无忌与米雅出了什么差错,也可以确保炎教的幻海武意不会失传。 这就是陈无忌不得不收穆宫渺为徒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他的重要性,所以他才能一人救一国! 穆宫渺嘀咕道:“都两天了,也不见你教我什么啊。” 陈无忌笑容不减,“要叫我师尊。” 穆宫渺咬了咬嘴唇,挤出一句,“好,师 师尊,你老人家什么时候传授阳极真火。”她一边说话一边皱眉,显然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陈无忌道:“乖徒儿。阳极真火是那么好教的么?为师正在等一个好天气。” 穆宫渺翻了个白眼,“师尊,这教徒弟还需要好天气?” 陈无忌信心满满地说道:“当然。我的阳极真火融合了日月之光的武意。我需要在一个日月同辉的时刻传授给你,效果才会最佳。” 穆宫渺愣了一下,“日月同辉?” 陈无忌道:“不错。我看今天的天气就不错。等到黄昏,烈日未落,明月初升,那时候就是好时机。” 穆宫渺轻咬贝齿,“好吧。我先信你一会。” 陈无忌顿感啼笑皆非,两人的年纪差距并不大,以前还有过几次厮杀,如今身份来了个大转换,难免会觉得怪异。 陈无忌不由感叹命运的玄妙。当初他来到西域,见到的第一个西域人就是穆宫渺,那时候互为仇敌,谁能想到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关系呢。 为了化解空气中弥漫的尴尬,陈无忌岔开了话题,“喂,徒儿,你说那帮地底下的人,有谁能成功地晋级大宗师啊?” 雪莲圣火一经点亮,所罗亚斯立即安排了数名护教圣卫进入地宫参悟。 穆宫渺撇了撇嘴,“大宗师有那么容易晋级吗?你真以为每个人都是圣女大人那样万中无一的奇才吗?” 她沉吟了片刻,“要我猜的话,我比较看好之君圣卫和鲍娅圣卫。” 陈无忌大为奇怪,“切尔斯呢?他不是也下去了?他不是挺强的么?” 穆宫渺用复杂的眼神看过来,“他啊。强得到那里去?心境都被你弄得支离破碎了。境界不往下跌已经是万幸了,还想晋级?” 陈无忌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坏了他的心境?我只不过是打败了他而已。胜负乃是常事,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人不应该这么执着啊。” 穆宫渺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比武事小,圣女事大啊。他爱慕圣女多年,大家都看好他与圣女之间的婚事。谁曾想却被你横刀夺爱,他不心碎欲裂才怪。” “哦,原来如此啊。”陈无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切尔斯对他充满了敌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杀父之仇。 陈无忌故意伸了个懒腰,“那也怪不得我啊。谁让他没有为师这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魅力逼人呢。” “呕。”穆宫渺毫不客气地作了个恶心的表情,“真臭美。哎呀呀,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中原人。唉,我们圣女大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 陈无忌快如闪电地伸出手指在穆宫渺的鼻子刮了刮,“小孩子懂什么!牛粪是那么容易做的么?再娇艳的鲜花也得靠牛粪的滋润才能永葆青春美丽。” 穆宫渺想把他的手打开,却慢了一拍,气嘟嘟地说道:“臭牛粪,臭牛粪,臭不可闻!” 陈无忌却两手一摊,笑眯眯地说道,“可惜某人却是臭牛粪的徒弟,你说惨不惨?” “你!”穆宫渺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无忌瞥了眼天色,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快打坐调息,时辰快到了。” 穆宫渺心头一凛,却不敢再出言嘲讽,事关重大,这可是教皇交代下来的任务。她立即盘腿坐下,运转真气。 陈无忌绕道她身后坐下,伸掌贴在她后心,先输入一道平和的真气,慢慢融入穆宫渺的经脉运行。他又低声默念早就教给穆宫渺的阳极真火的运转之法,提醒她凝心聚神。 两人的真气与武意外泄,变化出淡淡的气雾笼罩住身体。 远处大漠落日圆,眼前高山月如钩。日月同辉的奇景出现了。说时迟那时快,陈无忌一举将浑厚的阳极真火注入穆宫渺的身体中。穆宫渺体内原先已经凝聚出一缕阴极圣水,此刻被霸道的阳极真火胁迫,两者交缠争斗,激起她丹田动荡,气海沸腾。 几颗晶莹的汗珠在她的额头渗出,面色雪白。 陈无忌低喝一声,“放开心神,自在逍遥!” 穆宫渺本就有着不俗的天赋,得了他的提醒,如听晨钟,刹那间如醍醐灌顶,心中再无顾虑挂碍。 大道通畅,百川归海。笼罩着两人身躯的气雾骤然变浓,不见人形,还有各种颜色的光华流转其中,瑰丽奇异。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这团蕴含无武意的气雾逐渐变淡消失,大部分被穆宫渺吸进了体内,小部分回流到陈无忌身。 陈无忌撤回双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传功一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非常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极为凶险。一步行错,非但受功者走火入魔,传功者也会承受加倍的反噬。 穆宫渺又闭目调息了片刻,直到气息完全平稳下来才盈盈站起。 陈无忌笑道:“好徒儿,感觉怎样?是不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火种已经给了你。什么时候变成燎原大火就看你自己了。” />  穆宫渺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复杂,“虽然你是我师尊,但是你如果对圣女大人有半点不好。就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啧啧。”陈无忌故作惊讶,“难怪别人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特么的,哪有你这样的徒弟,刚完事就对师傅放狠话!这到底是徒弟还是仇家啊?” 穆宫渺睁大了眼睛,uu看书 ww.uukanhu.om针锋相对,“别以为我不知道,说,你与那个大夏公主是不是有点不清不楚?不然你怎么会来西域替她卖命!” 陈无忌心头一惊,面却满是悲愤之色,“徒儿你不要乱说。为师是那样的人吗?为师是为了大夏的百姓,而不是为了某个人!唉,我中原男儿的伟大胸襟不是你这个蛮夷可以理解的。” 穆宫渺紧咬着嘴唇,良久才蹦出一句,“反正你好自为之。” 陈无忌正要再组织一些正气凛然地言语扑灭她那危险的念头,却听一个甜糯的声音响起,“哟,师徒俩聊什么啊?气氛好像不太对哦。” 陈无忌又惊又喜地转过身,看见光彩照人的米雅笑语盈盈地从楼梯走来。 “啊,你出关了!” “参见圣女大人!”穆宫渺连忙行礼。 “哇喔,你成功了!你是大宗师啦!”陈无忌兴奋地挥了挥拳头。 穆宫渺这才留意到米雅的气度与以前大为不同。 以前的米雅,艳光四射而不能自控,举手投足间不自觉地便有魅惑人心的性感。 现在的米雅,气质内敛,将太过流俗的性感转化成了高贵之色,举止从容不迫。若是与她对视,更会发现她湛蓝深邃的双眼中蕴藏着远胜从前的惊人魅力! 第230章 是归人还是过客 “恭喜圣女大人!”穆宫渺由衷地跪拜赞颂。 米雅的目光在穆宫渺身上一转,“宫渺,看来你也得到了阳极真火的传承,恭喜你了,好好用功吧,早日习得幻海的完整传承。” 穆宫渺道:“谨遵圣女大人教诲。” 米雅又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啊?气氛还真热烈。” 陈无忌眼皮一跳,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穆宫渺一眼。穆宫渺却面不改色,沉声回答,“回圣女,刚才我向师尊请教一个武道上的疑问,情急之下可能说话大声了一点。” “哦。这样啊。”米雅点了点头,“那你的疑问得到解答了吗?” 穆宫渺道:“得到了。师尊的回答真是让我茅塞顿开。” 米雅道:“那看来这个人作为你的师傅还是挺称职的嘛。” 穆宫渺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她还是第一次对圣女说谎,在这连番追问下,生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于是赶紧告辞,连声说道:“有这么一个师傅我真是太幸运了。啊,我先下去了。师尊刚才对我的指点,我需要好好领悟。” 米雅笑道:“好。那你先下去吧。” 穆宫渺低着头,慌不择路地匆匆走了。 这时夕阳西下,但明月飞升,光线还很明亮,大漠的黄昏一向如此。 米雅轻挪莲步,走到陈无忌旁边,一双勾魂摄魄的美丽眼睛明亮如日月,扇动着长长的眼睫毛,目光在陈无忌身上流连。 陈无忌迷醉在她不经意散发的魅力中,痴痴地盯着那张颠倒众生的俏脸,下意识地就探手去握米雅那柔弱无骨的小手。 米雅顺从地让他握住自己的一双柔荑,发出一声轻笑,“傻子,在想什么呢?” 陈无忌不禁想起在地宫那销魂蚀骨的欢乐体验,轻轻捏了捏手中的柔软,“又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米雅调皮地眨眨眼,“不过是三天不见,至于这样子吗?”她大概觉得陈无忌局促不安的样子太好笑了,又补充道:“哦哈,我明白了。你是想说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陈无忌讪讪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啦。我就是想着你能快些出关,好快点回中原。” “回中原?”米雅收起脸上的笑意,“哟,你不会真是为了那个夏朝公主才来这里吧。” 陈无忌心头一跳,暗暗叫苦,其实刚才真是大意了,试问以米雅的大宗师身手,又怎么会听不清楚他与穆宫渺之间的对话呢!他便用力地握了握手,“不是的。只是我大夏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又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在此享乐忘返呢!” 米雅却轻轻地抽出自己的双手,“你刚才用的字是回中原。言下之意,你只是这里的过客咯?” 陈无忌懊恼地抬手往自己的头上拍了一掌,“我就是一时口快,说惯了。我错了。我应该说是去一趟中原。”他又直视着米雅的眼睛,显得十分真挚诚恳,“解了京城之围。我就和你回到西域,从此再也不离开。” 米雅侧过身,望着远处次第亮起的灯火,幽幽说道:“你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你真的甘心吗?中原那么繁华,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你舍得吗?这里的风沙很大的,日子会很苦,你受得了吗?” 陈无忌挺起胸膛,“我是心甘情愿的。只要圣女愿与我为伴,哪怕是居住于万里黄沙之中,我也甘之如饴。” 米雅微微仰着头,凝视着夜空中初现的星星,嘴边露出一丝意味复杂的笑容,“其实你与那位夏朝公主之间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啊。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陈无忌正要分辩。米雅却抬手止住了他,“你不用解释。其实我不介意。” 她眼波流转,“我还知道你与长白国的某位公主也颇有渊源呢。” 陈无忌一阵头大,朴银花的身影忽地浮现心头,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呃,那位公主是真和我没关系。” “有关系也不要紧。”米雅笑眯眯地说道,“我说了我不介意的。” 陈无忌一下子词穷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米雅却主动拉起他的左手,“你也看到教皇大人的安排了。穆宫渺很快就会继承幻海传承。到那时候,我就自由了。”她伸出纤长的食指,在陈无忌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你也自由了?” 陈无忌一呆,“什么意思啊?” 米雅噗嗤一笑,“你可真是个傻子。我教有史以来,能够获得完整的幻海传承,只有身为圣女之人。” “等到宫渺神功大成的那天,我自然会将圣女之位传给她。” “哦。”陈无忌恍然大悟,“你们还有这样的规定啊。不错,不错。哎,我现在觉得你们炎教真的很不错啊。” 想到穆宫渺成为新的炎教圣女那一天,幻海的武道传承最终回归炎教,自己大概真的可以重获自由吧。陈无忌面露喜色。 米雅一直留神着他的表情,见到他掩饰不住的兴奋,她眼底掠过一丝哀愁。但她面上继续带着笑,“所以你也不用觉得教皇或者我以后会束缚着你。到时候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不会介意的。” 陈无忌回过味来,立即摇了摇她的小手,“不不不,我就是想到以后可以和你到处去,所以才觉得很高兴的。” 米雅白了他一眼,你这样张口就来的话谁会信啊,她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你真是这样想的?” 陈无忌大义凛然地说道:“我当然是这样想的啊。” 米雅又道:“你不觉得可惜吗?我以为你听到宫渺会成为下一任圣女会觉得失望、可惜呢。” 陈无忌顿觉一头雾水,“为什么啊?我为什么会失望、可惜?” 米雅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吗?每一任圣女的近身侍女会跟着嫁给圣女的丈夫做妾侍的啊!” “啊?!”陈无忌是真的瞪大了双眼。 米雅看着他不断变换的表情,忽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傻子还真的信啊。” “呸。刚才还说得自己多伟大。一听到可以娶三个大美女作老婆,就把你口口声声念叨的中原百姓给忘了。” 陈无忌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红透的脸,“我就是被你们奇怪的风俗习惯吓到了而已。” 米雅捶了他一拳,“你想太多了。我已经派人去地宫传讯给那些护教圣卫,叫他们抓紧时间。明天我们就出发去中原。” 陈无忌发自肺腑地道谢,“那我就先替大夏的百姓们感谢圣女的古道热肠了。” 米雅道:“行啦。我不喜欢你狂拍人马屁的样子。下去吧。今晚早点休息。” 陈无忌殷勤地在前引路,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 在幽暗回旋的楼梯上走了十几步,陈无忌又道:“圣女,你刚才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宫渺既是我的徒弟,又是下一任圣女,我是不会想的啦。那么艾利斯。。。。。。” “想得美,滚!”米雅飞起一脚,踹在他腰间。陈无忌立即像个滚地葫芦一般滚下楼去。 让我们把视线拉回大夏京城。 这时候的围城之战已经打了一月有余。沐晓韵与泺洛、花如玉坐在一段残破的城墙上,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 在长白国连绵不断的进攻中,这一段城墙终于在前日被几个大宗师狂暴地击破了,坍塌了十几丈之宽。夏朝这边在付出了天火山庄两位大宗师傲子凡、傲吉云的性命后,艰难地守住了这个缺口。又在天威府士兵的拼命施工下,拆了附近的几间大房子,用砖块重新堵上。 但是城墙已经不像城墙了。京城就像一艘漏了水的大船,修修补补中飘摇欲沉。 沐晓韵没有修饰妆容,越发显得高高瘦瘦,变成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泺洛不无担心地说道:“韵子,你要不要下去多休息一会。” 沐晓韵摇摇头,“我还顶得住。” 在漫长的战斗之后,木龙山、红袖坊、凤凰谷、苍松书院、天火山庄的精英弟子已经所剩不多。李灼夏便将原来的编制打乱,将所有的门派弟子集合在一起,更多的防线分给了天威府去承担。天威府的宗师武者也人数锐减,现在连那些精英级的武者也要走上城头了。 花如玉叹道:“真是想不到实力最强的天火山庄的大宗师们也全部陨落了。” 沐晓韵道:“天火山庄在朔州的底蕴还在,说不定现在就有新的大宗师诞生呢。相比这个,我刚担心我们幽州那边的情况。” 花如玉也面露忧色,“北虏封锁得狠,已经十天没有接收外面的信息了。巧云真人独自在幽州苦撑,肯定是不容易的。” 泺洛道:“唉,谁能想到这个仗会打得这么惨呢。那么强大的一个帝国,说崩溃就崩溃了。” 沐晓韵道:“更想不到的是我们居然要向西域求援吧。不知道无忌师兄会不会成功。” 泺洛对陈无忌倒是有着强大的信心,“我大佬一定会成功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带着人赶来。” 由于敌人将京城围得水泄不通,消息的传递越来越困难,直至完全音信不通。她们对西域已经有一支先头部队进入了玉门关的事一无所知。 花如玉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知道吗?有时候我会想无忌师兄还是不回来的好。我们眼看是守不住的了。他留在外围说不定还可以找到机会替我们报仇。” 泺洛道:“嘘,你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动摇了军心士气,小心李将军对你不客气。” 花如玉道:“这有什么。这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的事情。只不过我们都决定了要以死殉国,所以才会战斗下去罢了。” 沐晓韵看了看这两人,眼神有些无奈。她站起来往四下里张望,忽然咦了一声,“那些人在干什么?” 她指着正在城中往来穿梭的天威府士兵说道。 “哦。”泺洛投去淡淡的一瞥,“我听说是李将军叫人重新摆放城里的物资。” 花如玉道:“李将军的胆识与智慧还真是让人敬畏,不愧是女中豪杰。只瞧她这样的安排,便可知道她的决心。” 正说着话,箫依与傲氏兄妹等人也走了过来。 沐晓韵道:“哎呀呀,这么多熟人又聚在一起了。” 依然是一身男装的傲长空说道:“可惜易无期那货不在。你看,就差木龙山的嫡传弟子不在这了。” 泺洛道:“鸡妹,你这话不太对。人家毛师姐还在呢。虽然她晋级大宗师了,uu看书 .uukanh 可那是人家实力的象征。” “说起来,木龙山的大宗师是越打越多。你们天火山庄不是自愿最多吗?怎么不给你们几位少爷小姐分点,让你们也早日晋级大宗师啊。” 傲长空翻了个白眼,“你还真当我天火山庄的大宗师是批发来的啊?我爹说了,拔苗助长可不好。” 傲长喜道:“妹妹,别说了。你这话容易让人误会。” 傲长空满脸的不以为然,“误会什么啊。大家都是难兄难弟。说不定今天就是大家的最后一战呢。” 箫依道:“呸呸呸,傲大小姐你这话不吉利啊。” 大家反而哈哈哈地笑起来。 李灼夏领着几个大宗师在她们身边出现,“哈哈,在聊什么呢?兴致不错啊。”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李灼夏将手一摇,“不要拘束。” 她有几分感慨,“大夏有你们这帮年轻人,还是充满希望的。” 她身后的毛英奇则笑着望向傲长空,“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咱木龙山了。” 傲长喜连忙插话,“在说你们木龙山越打越强,贡献巨大呢。” 李灼夏哑然失笑,“好像说得有点对。”她望着毛英奇与叶潇瑶,“英奇的破境十分是时候,帮了大忙呢。” 毛英奇苦笑道:“大家都在出力。我也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但是北虏那边同样有人阵前破境了,我们还是不容乐观啊。” 第231章 生死有伴 李灼夏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本来就处于劣势,这些都是意料中事而已。” “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拖住北虏的主力。即使它是一头无法阻止的恶狼,我们也要从它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口肉。” “我们守得越久,杀的敌人越多。就为其他各州到更多的机会。” “我计算过长白国的动员能力。他们应该也到了极限,不可能再有援兵南下。” 毛英奇叹道:“我们以前实在是对北方太过疏忽。尤其是对大雪山的情况知之甚少,一厢情愿地以为那里都是些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这次他们出动的大宗师数量远超我们,对这场战争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李灼夏将目光转到鹿清瞳的身上,“大概是压力能使人进步。我感觉你也快要破境到大宗师了,鹿将军。” 鹿清瞳坦然地回答,“不错。我自己也有这个感觉。” 她原先由于镇北关之败而产生了很严重的心结,一度自我封锁内心。直到这一个多月来,每日都在惨烈的战斗中度过,在无情的杀戮中,她的悲愤忧郁反而慢慢释怀。又得益于激烈的险象环生的战斗经验,她自觉在武道修行上瓶颈有了松动。就像一碗水越积越满,她已经知道就快要溢出了。至于何时溢出,则还需要有一个水到渠成的契机。 大家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可喜的变化。毛英奇尤其高兴,她以前就与鹿清瞳私交甚笃,如今看到好友走出阴影,有望达到武者的巅峰。她心里是由衷的喜悦,“鹿将军,先恭喜了。” 鹿清瞳淡淡一笑,“终究还是慢了你许多啊。” 毛英奇道:“后来者也可居上。”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同时想起了过去的某些趣事。 沐晓韵一边听着一边打量场上的大宗师们。李灼夏双目炯炯有神,身体站得笔直,散发着光芒四射的魅力。木龙山的叶潇瑶与毛英奇,凤凰谷的蝶莺,本来也是极美的女子,但现在站在她身后刻意收敛了芳华,显得低调而沉稳。她们三个也是城中仅剩的门派大宗师了。方奇、邝化、周义成、饶飞鹏四个天威府的大宗师则像庙里的泥塑,一言不发,神情严肃。 这八个大宗师,就是大夏京城最后的底牌了。 沐晓韵总觉得他们隐藏了一种无法描述的疲惫感,让敏感的她觉得压抑与难受。她不禁走了神,呆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 箫依忽然大声说道:“敌人有动静了。” 远处的敌军大营里尘烟四起,一副厉兵秣马的繁忙景象。看来今天的战斗很快就要开始了。 “那是朴令正的帅旗。”李灼夏眯着狭长的眼睛。 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看见朴令正的帅旗开始移动。 “难道是要进行最后的决战?”方奇沉声问道。 李灼夏沉思了一会,很快就有了决断,“不错。朴令正要孤注一掷了。” “传令。宗师级别以上的门派武者与青龙营、白虎营全部集中在这里。玄武营负责其他方向防守。朱雀营与其他门派弟子进入城中,加强皇宫内城的守卫。” 众人听了号令,立即行动起来。门派武者其实所剩无多了,宗师级约有百人左右,其他武道境界处于三品低阶到一品中阶不等的精英武者还有五十多人而已。实在是显得太过势单力薄了。 反观天威府的四大营。连日血战下来,长期负责作战的玄武营与朱雀营也是损失惨重。所以现在要改变一下岗位。而青龙营近似于皇帝的近身侍卫,原来的精锐大半都被方念真带去了河州,现在的这帮人是李灼夏执掌天威府后重新组建的,从上到下几乎换了一遍,同样担负皇宫的守卫之责,之前一直没有参与守城战斗。白虎营也换了不少新血,因为这个营的任务是监察朝廷大臣,所以有一部分跟去了河州,有一部分转移到了朔州,剩下的都是特别能打的人。但李灼夏之前也有意不让他们参加战斗,而是负责城中的巡防。 现在将这两支生力军调动上来,可见李灼夏是决心与长白国人分出胜负了。 沐晓韵抽出挂在背上的两把长剑,秋水照人,她轻轻往剑身上呵了一口气。淡淡的雾气立即蒙在光亮的剑身上又迅速消失。此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已不知道染过了多少敌人的鲜血,却不留半点痕迹,依然光华照人湛湛如新。 泺洛悄然在她身边出现,“韵子,你看起来有点紧张。” 沐晓韵道:“生死存亡就在今天,哪会不紧张呢。” 泺洛道:“等会我们不要分散了。无论生死都有个伴。” 沐晓韵道:“好。” 两人都出身自越州,是同乡发小。虽然投身的门派不同,感情却没有变淡。生死关头,更有并肩作战共赴国难的豪气。 城外长白国人也开始动起来了。朴令正带着他的亲卫前出到城下三里才停下来,胆子还真不小,不仅是来督战,更像是要亲眼见证大夏京城被攻破的一瞬间。 长白国的十三位大宗师一线排开,领着五千之众的宗师级长白武者,聚集成一个箭矢状的阵型。 城内城外,城上城下,成千上万的目光遥遥交织在一起,天地间刹时静了下来,空气中充满压迫的气氛。 沐晓韵与泺洛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垂下头,弓着腰,开始蓄力。两人已经熟悉北虏的套路。先用大宗师发起第一波攻击,然后让宗师武者利用数量优势扑上来。 这段已经被打破过的城墙当然会是他们的首选之地。 果然,长白武者们整齐划一地吼了几句北地话的口号,在大宗师们的带领下,大踏步地朝这里奔过来。接近到一里路的距离时,以厉白风为首的北地大宗师猛然加速,化身为狂暴的巨兽,凶猛地向大夏京城的城池发起冲击。 “准备迎战!城头的战斗由鹿清瞳将军指挥。”李灼夏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大宗师上!” 大夏的八位大宗师同时飞身出去,挥洒出漫天浩荡的武道之意,拦住敌人的来势。 双方一触即散,隐隐有闷哼之声传出。刚交手两边都有人受了伤。但这帮代表着这里最高战力的人,很快又冲撞在一起,并将战场转移到高空上。 大夏这边比对方少了五个人,压力倍增,每个人都要将自己压箱底的绝技使出来才能拖住对方。 北地大宗师这边,在厉白风的授意下,并没有急于冲下去为宗师武者开路,而是调整着人手,准备借助数量上的优势先诛杀一两个夏朝大宗师。在厉白风的心目中,底下的战斗本来就是宗师级武者的战场。要是靠大宗师去碾压对方,还要这么多宗师级武者来做什么。他对击杀对方大宗师这种事的兴趣更大。 武意震荡,天空雷鸣,大地动摇。沐晓韵凝聚出强大的武意,稳稳地站在起伏不定的砖块堆上。有一块崩起来的大石头被无形的劲力冲撞朝她飞过来。她倒转左手的长剑,用剑柄在飞过来的大石上狠狠一砸,将石头砸成了粉末。 她扫了一眼周围,有少数人被大宗师们的冲击波击中倒下了,但更多的人还是站着。泺洛也平安无事地守在旁边。 她们这些门派弟子加上天威府的青龙、白虎两营精锐,人数在三千上下。但城下如狂潮拍岸般涌来的北地武者,至少有五千人之多。 “敌人来了。”泺洛沉声喝道。 只见她身形未动,手里的链子钩镰刀却飞旋出去。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北地武者刚刚跃上来,正在换气之际。泺洛的钩镰刀精确地从他护体武意上一闪而逝的破绽中钻进去,半截刀刃插进了他的脖子间。泺洛再飞快地一拉,一个大好头颅便带着惊愕的眼神脱离身体冲天飞起。 沐晓韵右手长剑一划,划出一个气团挡住飞溅过来的血雾,左手长剑向上一撩,挡住了一把正朝着她劈下来的大刀。 砰,两者相击带来的反弹力量让她手臂剧震。她腰身一扭,高高瘦瘦的身子像随风摆柳,变换到来人的右侧。她右手的长剑这时像灵巧的毒蛇,无声无息刺向来人的右边肩头。来人发出无意义的呐喊,挥刀来斩。沐晓韵突然加快了身法,在那人的大刀还没落下的时候,冲近了对方,两把长剑大力地连环狂插,硬生生破开对方的护体武意,在那人的肚子上捅出了十几个血洞。 没等敌人倒下,沐晓韵又急步退开。极爱干净的她,即使身处战场之上,也尽量不让血污沾身。 百忙之中,她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其他人的动静。 一身红衣的箫依手持强弓,背后与腰间带了好几个箭囊。凭借着惊人的身法,她像只火红的小鸟,闪现在战场各处,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射出犀利的箭矢,或是偷袭成功,或是解人为难。无论她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她的箭下亡魂。 傲长空则将双手紧握才能拿得住的大剑舞得风车一般,剑光之凶狠,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杀红了眼,还分不分得出敌我都是个问题。顿时,她周围的人纷纷绕过她,让出了好大一片空地。 “韵子,小心!”泺洛惊呼道,她一抖银链,弯如月钩的钩镰刀闪着寒光从沐晓韵耳边飞过去。 有人在后边喊出意义不明的北地话。沐晓韵十分有默契地一个前冲,同时迅速弯腰低头。后脑风起,几缕飘起的秀发被人削断了。 沐晓韵将左手剑往地上一挑,借力扭转身体。右手剑飞快地刺出去,当的一声,撞上了敌人的剑尖。 偷袭的人是个高大的北地年轻人,相貌粗疏,眉毛粗疏,眼睛怪诞地睁得很大,让人联想到抬眼望天的青蛙。 这人虽然丑,却是个剑法很快的剑客。他的偷袭被泺洛喝破后,先击飞泺洛的链子钩镰刀,再继续横削,这一剑被沐晓韵躲过后,他又飞快地再补一剑前刺。如果不是沐晓韵转身得快,正面挡住这快捷无比的一剑,那么沐晓韵不死也得重伤。 沐晓韵见到自己差点死在这个丑陋的北地剑客手下,心中无名火起,特么地,老娘死也要死得体面,坚决不能死在你这个丑八怪手中。她回过神来,将两把长剑舞得百花锦绣,下下直取北地剑客的要害。 泺洛体会到沐晓韵的心情,立即抽身过来,手中的链子钩镰刀幻化出百兽之形,在那位北地剑客的护体武意上击打出道道火星。 北地剑客丑是丑了点,uu看书 .uukansu 脑子还算精明,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边打边退,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三个人都是动作快捷的高手,瞬间变换了好几个位置,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箫依留意到他们的动静,二话不说,马上弯弓搭箭,射出一支蕴含风沙之力的箭矢。 北地剑客反应甚快,挥剑将这支快如流光的箭矢斩为半截。武意流失的箭头杀伤力大减,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了。不过他还来不及庆幸,泺洛的链子钩镰刀趁机在他右边脚踝绕了两圈,尽管刀刃没能划开他的护体武意,但极为方便泺洛发力拉动他的身体。 北地剑客右脚被拉起,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陷入了一刹那的慌乱,仓促地运转身体之力对抗,腾挪之间想要恢复平衡。这样一来,他的护体武意难免会有所动荡,出现破绽。 沐晓韵等候已久,窥准了时机,一剑破风,在北地剑客的前胸划出深深的伤口,再一剑,寒光闪动,迅速割断了北地剑客脖子上的大动脉。 泺洛跳跃过来,用力一甩,将还在狂喷着鲜血的剑客尸首甩到了七八丈外。 两人刚要松一口气,只听得震天裂地般的巨响,脚下的砖石轰然炸开。激战中的战场像是被巨人一拳打碎了,漫天飞舞着大大小小的砖块石头,下一个瞬间,这些砖石就如雨点般,朝着人堆,不分敌我地砸下来。 那段辛辛苦苦修复的城墙又被敌人打破了! 第232章 有生有死有义 沐晓韵与泺洛两人赶紧离开,一前一后施展着精妙的身法。遇到大的石头就闪开躲避,遇到小的石头就运劲震碎。 周围一片混乱,有的人还在舍命地厮杀,更多的人鼓涨自己的护体武意将乱石击飞。这样一来,那些破碎的石子改变了运动轨迹,反而变得更有杀伤力。功力差一点的人很容易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乱石击伤。 沐晓韵与泺洛退入了城内。立足方稳,浓烟未散,倒塌了的城墙裂开一个大缺口。长白国的武者无须跳跃就可以踏过乱石堆。一时间,攻势更急,密密麻麻的北地武者从烟尘里冲出来,发起更猛烈的冲锋。 鹿清瞳振臂高呼,“不能退,把他们赶出去。”她一枪戳起一个敌人,用力一带,将枪尖上的尸首挑出去,砸向缺口处的敌人。 那些长白国人也是杀红了眼,居然没有人躲避,也不放缓脚步,而是直接用兵器将砸过来的尸体搅成肉块。 风雷声中,傲氏兄妹带着仅余的十几名天火山庄弟子,高高跃起再俯冲,像十数枚巨石砸进人潮中,激起血浪滚滚。 十几把天火山庄独有的大剑卷起金光闪闪的大风暴,彷如地府中的绞肉机器。被卷进其中的北地武者肢体破碎,血肉化雨。 这血腥的一幕暂时减缓了北地武者的攻势。鹿清瞳得以带着大家反推出去,重新占据了缺口处的高地。 天火山庄的最强招式风来吴山,杀伤力极大,耗费的真气与武意也极大。最危险的是招式用老的时候,很难接上新的武意。如果是平时的群殴或单挑,还可以用一些过渡性的招式转攻为守,好运转上新生的武意。但这是杀机四伏的战场,稍有不慎,露出轻微的破绽也足以致命。 在北地武者悍不畏死的反攻下,天火山庄弟子几乎全军覆没,在大剑停止旋转的那一刹那,立即被众多的敌人撕成碎片。 只有傲氏兄妹勉力变招,但也是左支右拙。傲长乐一口气换不过来,当即被一根铁棒横扫出去。亏得凤凰谷的人冲了上来,沐栩眼疾手快,换过兵器的握法,握住短短的钩镰刀柄,却将尾部的银链甩出去,准确地卷住傲长乐的手臂。 沐栩一把将傲长乐拉回来。傲长乐已经失去了知觉。沐栩伸手扶了一下,将他推到身后的一个弟子怀里,“快带他下去疗伤。”说完她继续前冲。 敖长乐与傲长空快要被敌人淹没了。 傲长空状如疯虎,双手抡着大剑,左边斩一下,右边劈一下。都没法斩杀敌人,只能将对方逼退几步。她左肩在刚才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随着她手臂的挥动四处飞溅。但她浑若不觉,手中的大剑依然在连环劈斩。 在长白国人的眼中,这个穿得不男不女被自己的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的夏朝武者,彷如一个面目狰狞的怪兽,除了杀戮还是杀戮,没有半点人类的感情。 傲长空很快就因为用力过度与失血过多而眼冒金星,脚步变得踉踉跄跄。她用力地甩甩头,还没等她回过神,后背心涌来了好几股强大的力量。她知道是敌人在后面用刀或用剑刺来,只是由于她顽强的意志和残余的内息,护体武意暂时没有被击破。但是穿透而来的力量还是让她气血上涌。 傲长空连转身的力量都没有了,她索性撤去后背的护体武意,将全身力量聚集在手腕上,用力刺出一剑。武意爆发的一瞬间,看起来就像是那把宽大的铁剑带着她往前冲去一样,她的身体被大剑带着跌跌撞撞而又速度很快地奔了出去。 站在她正面的一名北地武者认为她是强弩之末了,就没有躲开,反而举起大刀斩下来。没成想傲长空的剑势极其古怪,在最后关头骤然快了十倍。这名北地武者的刀还没斩下,傲长空的剑先到了。 剑意浩荡,霸道。傲长空一下子将眼前人切开两片,从血雾中冲过去,出现在第二个敌人面前。这个敌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吓得面无血色,下意识地横剑挡了一挡。 轻轻的叮的一声,傲长空的剑势已尽,无法击穿敌人的防御。她两脚一软,半跪在尘埃中,沉重的大铁剑哐当落地。她眼看着那个年轻人由面如死灰变成欣喜若狂,剑尖一转就往自己刺来。 傲长空心中一叹,吾命休矣!突然感到后颈一凉,身体身不由己地飞了起来,被一股大力抛起来,掠过了几十人的头顶。 她睁大了眼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她刚才的位置,胸口中了那个年轻人的一剑,但也用手中大剑反击,斩下了年轻人的脑袋。 “二哥!”傲长空在半空中撕心裂肺地喊道。 原来是傲长喜见她形势危急,奋不顾身地用身体挡刀的方式冲过来,及时将她抛离战场前沿。但他自己就陷入了险境。 五六个身材魁梧的北地武者气急败坏地围住了他,充满压迫感的武意笼罩着他。 傲长喜咧嘴一笑,他冲过来的时候就预见了这样的结局。只要傲长空能够逃出生天,身为哥哥的他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他没有半点关于退路的顾虑,直接挥剑杀了上去。剑影刀光纵横,拳风掌浪叠叠,还有血水飞溅。短短的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与敌人互换了几十招。 他斩杀了两个敌人,身上多了四个伤口,最致命的一处是一把短剑插入了他心脏下方。傲长喜脚步漂浮,他大声地吼叫着,发出的是无意义的音节,他只是想借着喊叫保持头脑清醒。他举剑,剑被敌方的大刀击飞了。他挥拳,拳头被敌方的掌风推了回来。他想往前冲,一把冰冷的长剑从他的肚子上穿透出来,搅碎了他剩余的所有力量。 那把剑迅速地从他身体里抽出来,扬起一蓬血雾,带出一团凉风。傲长喜往前跌倒,他勉力用双手撑住,才没有完全跌落在尘埃中。他很想说一句,“等等,让我站起来。天火山庄的弟子没有跪着死的习惯。” 但他张开口,嘴里吐出来的却不是声音,而是殷红的浓血。他听到了身后的剑风声,已经来到头顶了,下一个瞬间就会带走他的头颅。 傲长喜嘴角一歪,坦然面对自己的命运。但他等来的却是几声扑通响,夺命的剑锋没有到来,地上反而多了几具尸体。他一边撑着腰努力站起来,一边看了看地上。那些想要他命的敌人都是头部中箭,一击毙命。 战场上嘈杂的声音重新涌入他耳朵里,隐约有人在喊他,“快走!” 一道火红的身影在人堆中左闪右撞,绕着他周围转圈,还在不停地放箭,射倒那些将要靠近他的人。 很快又有一只温柔的小手拖住了他的衣领,将高大的他从尸体堆里往后拖去。 是凤凰谷的沐栩冲上来了。那个射箭的红衣女子则是苍松书院的箫依。 傲长喜心神一松,昏迷过去。 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天火山庄至少还有他们三兄妹活下来了。 傲长空被抛到后面,立即被泺洛冲过来接住了。泺洛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暂时滞缓她身体的血液流失。 傲长空的情绪非常激动,不是觉得自己得救了,而是担心舍身来救自己的傲长喜。在焦急与惊忧下,她口吐鲜血,手脚乱动,看样子想要再站起来。 这里其实还没有真正脱离战场。沐晓韵在旁拼命砍杀,才清出一小片地方。泺洛果断地在傲长空的颈部捏了一下,将她掐昏了。“韵子,我要带鸡妹退出战斗了,不然她会死的。” 沐晓韵一剑击退一个敌人,“你们走吧。我没事的。” 泺洛道:“你先顶着。我会回来的。”说着抱起傲长空朝后方奔去。 沐晓韵分开双剑,似只穿花蝴蝶,在人堆中斩出了朵朵璀璨的剑花。她让过拖着傲长喜后退的沐栩,又上前接应了后撤的箫依。两人一起往鹿清瞳的方向退却。 经过这一轮惨烈的厮杀,双方仍旧集中在城墙的缺口处。血流盈野,绝大部分的人都死无全尸,散乱一地的残肢首级,敌我难分,景象血腥可怖。 长白国人还在连绵不绝地涌过来。城墙上其他方向的天威府武者也在拼命赶来。但是宗师以下的武者基本上等于来送死,三两个照面就活不下去了。 沐晓韵的剑尖微微颤动着,她感觉到自己快要脱力了。幸好与众人汇合了才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看着这人间炼狱,她几乎怀疑交战双方的尸体很快就要堆出一道新的城墙。 鹿清瞳拉过身边的亲卫,大声喝道:“快叫宗师以下的武者退入城中。他们在这里就是送死。叫他们留着命在城里和敌人打巷战!” “打巷战?”沐晓韵听得一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鹿清瞳很快又补充道:“这是李将军交代的命令!” 沐晓韵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运转起一股新的真气与武意。她抽空扫了一眼身边,门派弟子已经所剩无几。天火山庄、木龙山、苍松书院三个门派留在此地的精英弟子已经全军覆没,只有凤凰谷与红袖坊还有少量弟子由于进行的是战场上的救护工作而得以幸免。 沐晓韵不禁泛起一丝悲凉,以及更多的愤怒。她觉得眼前的景象都蒙上了一层血雾,红得吓人。 刚开始她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后来抬头望真了空中飘扬的血丝,她才知道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切的血腥景象。 又有大宗师陨落了。 头上的天空中,战斗的巨响越来越近,大宗师的血肉之躯化为血雨,也不知道陨落的人到底是哪一边的。 鹿清瞳用坚定的语气下令,“收束阵型!” 大宗师们可能要分出胜负了,那种充塞天地之间的压迫感越来越强,足以让强者颤抖,弱者窒息。 长白国那边的宗师们同样感应到了异样的气氛,停止了攻势,挤拥在城下排成一线。 这个最暴戾最血腥的战场得以出现短暂的平静。但每个人脸上的那种紧张却是越来越浓烈,因为随着最强武力分出高低,这地上战场的胜负就要揭晓了。 “啊!”这是一声充满不忿与愤怒的吼叫,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半空中一个高挑的身影如流星般坠落。 众人眼前一花,耳朵被尖锐的破空之声震得痛苦万分,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情况。两军阵前刮起飓风,将飘荡已久的尘烟一扫而空,又有夺目耀眼的光华绽放四周。 只有那些到了宗师巅峰顶端的人,u看书 ww.uuanshu.o才看得出这是一道刀光。 烈日般的刀光斩落在北地武者的人堆中。轰然巨响,五颜六色的武意被刀光震碎炸裂,至少有一百人直接在刀光中蒸发不见,一百人被锐利的刀意划过身体,最终被切割成各种令人作呕的肉块,还有一百人被刀气击飞,飞腾到空中再跌落,非死即伤。 “是英奇。”鹿清瞳眯着眼说道。 夏朝诸人松了口气,幸好是自己这边的人先出手了。但听到半空中又有人怒吼,“臭婆娘,你好大胆!”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身躯冲着夏朝武者这边俯冲下来,声势同样骇人。 无须吩咐,大家纷纷激发出自己的最强防御,即使知道这是以卵击石,但也要尽人事的对不对。 就在很多人被上方的武意压得气息不畅的时候。一道如龙般的枪影斜飞过来,与那个庞大的身躯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砰!这声巨响响彻天际,二十里外都可以听见。 庞大的身躯倒飞出去,那个持枪的人影却被砸落在地,地上被砸出了一个深坑。 两者碰撞出来的冲击波则让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雪上加霜,很快就断裂了长长一段。聚集的夏朝武者也有不少被震飞出去,伤亡惨重。 沐晓韵身不由己地弹起五六丈,各个方向挤压过来的武意差点将她撕成碎片。她耗费了所有的真气与武意才稳住身形,滚落在乱石堆上,脑里嗡嗡作响。 第233章 有你有我有情 战场上的局势随着大宗师们落下现身而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毛英奇一击得手,还没来得及再斩出第二刀,三道强大的气息从天而降。三个北地大宗师现出身形,一人护住慌乱的长白国宗师武者,两人同时向毛英奇发出武意攻击。 毛英奇挥刀劈出三列气墙,减缓对方的冲击力。在激烈的爆炸声中,碎裂开来的武道之意化成浓厚的白色烟雾。毛英奇躲在烟雾中,以极其精妙的身法变换着路线,飞快后撤。 退到城墙缺口处,正好与被李灼夏震飞的那一位北地大宗师相遇。 两人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毛英奇刀影晃动,动作如暴风骤雨,一个照面间砍出了上百刀。对手也不甘示弱,双手迎着刀势疾动,每一招都险之又险地从旁边击打在毛英奇的刀身上,卸走她的劲力。 眨眼功夫,两人互换了位置。那人忽然大力格开毛英奇的长刀,空出右手,迅猛地往毛英奇的咽喉处打出一拳。 拳风凝重,毛英奇快速地侧了侧身。这一拳错过了她的喉咙,重重地打在她的左肩。 啪,骨头断裂的轻响。毛英奇闷哼一声,狂暴的力量让她身体飘起往后飞去。在这刻不容缓的时候,她借势扬起右腿,大力地踢中了敌人的腰间。那人立即倒飞出去,貌似受伤不轻。 但毛英奇也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脚尖像踢在坚固的硬铁上,反弹回来的力量非常可怕。毛英奇立即判断出自己右腿的脚趾已经全部断了。激荡的武意还令到她的身躯跌出去的速度骤然加快,她几乎失控,在半空中勉力变换了几次身形,才堪堪恢复平衡。 落地时还是叶潇瑶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才站得稳了些。毛英奇急忙运转真气,减缓右脚尖和左肩的痛楚。 再说沐晓韵也是在狂暴的气流中翻滚落地,她狼狈地爬起来,眼前的一切在缓缓旋转,耳朵里像是有几千只锣鼓在敲响。她低下头,用手捂住脑门竭力让自己清醒过来,闭了一会眼,再睁开,才少了那份眩晕的感觉,却清晰地看见有好几滴鲜血从自己的脸部滴落在泥土里。 沐晓韵心头一惊,先将长剑插在地上,用手摸了摸两边脸颊,却发现手掌干净,没有触碰到伤口。她下意识地在唇上抹了一下,手指上立即传来冰凉的触感,再看指间有了一抹殷红。 原来自己被混在一起爆发的武意震得流鼻血了。沐晓韵不知道自己该感到幸运还是不幸。她再次扫视变得触目惊心的战场。 由于几个大宗师的近距离交战,激发出来的武意荡走了原先弥漫的尘烟。视野变得非常清晰。正面防守的城墙又向两边倒塌,缺口变大了,足够让三百个武者同时冲进来。断壁残垣,乱石堆中,不知道埋着多少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尸首。只有遍地残肢无言地纪念逝去的生命。 还活着的人站在血水横流的泥石上,目光渐渐由惊惧转为悲壮。双方都有一批人在抓紧时间抢救伤者。大宗师们则进入可怕的对峙。这幅画面又恢复成大战即将来临的宁静。 李灼夏从大土坑里柱着铁枪走上来。她断了四条肋骨,疼痛让她光洁的额头布满了一层冷汗。但她稳稳地站在了战场上,身姿挺拔。 沐晓韵这才发现己方只剩下五位大宗师了。将铁枪握得紧紧的李灼夏,侧着身子拖着右腿的毛英奇,横刀于前粗重地呼吸的叶潇瑶,斜斜用枪尖指向地面的邝化,双手负于身后的方奇。 而隔着一堆废墟相望的敌人,影影绰绰中,大宗师的数量还有十人之多。 沐晓韵张口结舌,大宗师过招,终究还是要一命换一命啊。 “啊,我蝶莺师祖呢?”忽听泺洛嘶哑的声音响起。 沐晓韵感觉到泺洛的身子摇了摇,就快要跌倒。她急忙伸手拉住这个多年好友,“别急啊。看清楚再说。” 叶潇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转过头来沉痛地说道:“蝶莺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陨落了。”她与蝶莺的交情非常深厚,刚才在半空中目睹蝶莺慷慨激昂地兵解,几乎让她丹田爆裂,差点走火入魔。幸好战斗中的危机让她保持了清醒,迅速将满怀悲伤转化成滔天怒火。 现在的她满脑子只有替蝶莺复仇的念头。 “啊,蝶莺师祖陨落了吗?”沐栩听到这个惊天噩耗,也是浑身一僵,难以置信。 经此一役,天火山庄、苍松书院、凤凰谷都失去了所有的门派大宗师。 这打击真是太大了。沐栩扫了一眼几十名还在忙碌着将伤员搬走的凤凰谷弟子,心头涌起一阵茫然,第一次产生了无力感。 李灼夏面向她们低声喝道:“打起精神来。生死有命,死得其所才是最好的!” 泺洛抬起头来,“好吧,那就与北虏分个生死吧。” 沐晓韵叹了口气,“想不到我们终究没有机会再见无忌师兄一面啊。” 花如玉也来到了她身后,“相见不如怀念。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箫依笑了起来,“舍生取义,本来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来吧,姐妹们,让敌人见识一下我们大夏女子的厉!” 随着傲氏兄弟的退出战斗,门派弟子的领军人物还真的全部都是女子了呢。巾帼不让须眉啊。只不过,还活着的门派弟子很少了,不足一百之数,此刻簇拥在这几位风姿绰约各有千秋的女子旁边,场面更显悲壮。 却听城外的大雪山大宗师厉白风朗声说道:“现在胜负已分,你们不必负隅顽抗了。我佩服你们的战斗意志,这样吧,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保住你们的性命。” 站在最前面的方奇哈哈笑了两声,“你算老几?敢说这样的话。你去把朴令正叫出来。” 厉白风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太子对我十分信任。我相信我是可以作这个担保的。” 方奇嗤之以鼻,“谁要你担保什么。我是让你把朴令正叫出来受死!” 厉白风生气了,“老头,你给脸不要脸。你刚才已经丢了半条命,你还有能力挡住我们吗?” 方奇道:“你我交手两次,你也奈何不了我。倒不如说,你们有能力冲过来吗?” 沐晓韵在后面听着,尽管听得热血沸腾,但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她凝神看着方奇,发现己方这位最强大宗师收在背后的手微不可察地微微晃动。他受了重伤啊,为何还要一再出言激怒厉白风?沐晓韵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厉白风恼羞成怒地大喊,“那我就先取你狗命!” 大战一触即发。 李灼夏高呼道:“你们快撤,全部人,进入城中与敌人打巷战!” 她所说的全部人当然不包括大宗师这个级别。她自己就随着叶潇瑶、毛英奇她们冲了出去。 不想方奇大喊道:“你们也退!快去守住皇宫。” 他一挥手,划出一道气墙止住李灼夏等人的前冲。一个人像流光般飞掠去敌阵。 大家哪会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决绝之意,无不面容变色。 厉白风大声骂道:“老匹夫,你敢!” 带着手下另外九个大宗师同时释放强大的武意,要将方奇扼杀在前进的路上。 但方奇既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全部力量聚集在一点,哈哈笑着,“有何不敢!” 话音未了,浑身伤口无数,血液狂喷的他突破了敌人的防护圈,一下子窜到厉白风眼前。 厉白风大惊失色,双掌前推,大力涌出。 方奇却不管不顾,任凭他的掌力打塌自己的胸口,双手快速扣住厉白风的手腕,用力向两边一分,身体贴进去,张嘴就在厉白风的脖子上深深咬了一口。 厉白风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就在他要运劲甩开方奇之际。方奇爆炸了。 方奇自毁丹田,一口气将气海中的武意引爆。他的身体,以及被他紧扣着的厉白风的身体,同时在这响彻天地的爆炸声中化为虚无。 另外两个急着来相助厉白风的大宗师也被这猛烈的爆炸波及,来不及作任何反应,直接被炸成两团血雾。 一命换三命,可歌可泣。 敌我双方都为这悲壮的一幕惊呆了。 沐晓韵在那久久回荡的巨响声中,再次感到面上一凉。她用手一抹,却发现自己的口耳眼鼻都渗出了鲜血。 泺洛扶住她,快速地将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不要说话,先调息一口真气,不然你内脏会受伤。” 李灼夏含泪拉住毛英奇,“你带着宗师们退守皇宫,快!” 又转头对着鹿清瞳说道:“鹿将军,你指挥好他们,不要乱。分批进入皇宫,慢慢收束防线,要让敌人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是战场上的喊杀声再次响起,人们又开始疯狂了。大夏的武者按照原定计划纷纷后退,其他方向城墙上的人也退回到城里,有了一处城破,其他城门也没有了防守的意义。 还有七个北地大宗师,他们也开始动了,鬼魅般突入,跟在他们身后的至少有两千名宗师武者,而更远一点的地方,也有尘烟涌起,数不胜数的宗师以下的北地武者开始往这一个大缺口冲锋过来。 叶潇瑶与邝化,一人挥刀,一人持枪,双双抢出去,用尽全身力气为沐晓韵等人争取一点点时间。 李灼夏交代完毕,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压制住体内的伤势冲上去帮忙。毛英奇忽然反手拉住她,“不。李将军你留下。你是战士们的灵魂。你活着比赴死更有意义!” “不行。我们这边的大宗师太少了!”李灼夏挣扎着,但是伤势让她挣不脱毛英奇的双手,反而促使忍了好久的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不要逞强了,李将军。你是个明白人。你知道我没有做错!”毛英奇大力将李灼夏往鹿清瞳怀里一推,“就这样吧!” 说着毛英奇身形一闪,用极快的速度拦住两个敌人大宗师,刀光剑影中厮杀在一起。 李灼夏还想要再次站起来,鹿清瞳按住她,“她说得对。李将军,你还要带领她们,你要活到最后一刻才行!” 李灼夏还要说些什么,鹿清瞳又止住她,“别担心,轮到我来帮你们了。” 李灼夏艰难地说道:“你要破境了!” 鹿清瞳点点头,“对。一切都是时候了。”又扭过头大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泺洛急忙过来接住李灼夏的身体,u看书 .kanshu.om 飞快地检查一遍,立即发现了李灼夏伤势所在。她招手叫沐栩过来,急速地说了几句,沐栩一边点头,一边从身上拿出一个小药瓶,将瓶口塞进李灼夏嘴里,不住地摇晃瓶身,不知道倒了多少粒药丸进李灼夏的口中。然后两人同时发力,抬起李灼夏修长的身体就往皇宫方向跑去。 沐晓韵、箫依等一众门派弟子连忙跟上,严密地防守。这时,已经有不少北地武者冲进了城里,与天威府的青龙、白虎、玄武三营短兵相接,到处是兵器破风,铁器相交,以及房屋倒塌之声。 李灼夏急促地喘息着,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她连声吩咐,“不要退得太快了,一定要守住皇宫周边!” “我们知道了!”沐晓韵与箫依对望一眼,“我们马上去安排!” 沐晓韵与箫依各走一个方向,快速地飞奔。现在战场上这么混乱,也只有她们这样的身手才有能力快速脱离战斗,有效地传达命令,确保李灼夏的布置万无一失。 沐晓韵在飞掠中朝战斗最猛烈最凶险的地方望了一眼。鹿清瞳正在大踏步地走去那里,她正在借助破境晋级到大宗师的瞬间,吸收周围动荡不安的武道之意,减低敌方大宗师的杀伤力。出现在她头顶上的大风暴撕开了由于大宗师激战而产生的重重乌云,带来了炽热明亮的阳光。光柱笼罩着全副戎装的她,让她彷如以杀戮之名降临凡间的女战神! 第234章 惊艳1枪 当鹿清瞳的气势达到巅峰,周围的武道之意不分敌我全都涌向了她体内,一时间光华大炽,无尽的金光气焰耀眼夺目,功力差点的人不闭上眼睛或转移视线,就会很快地在这强光中失明。 战斗中的两方大宗师也暂时停下观望,因为四处乱流的武意近乎失控,难以形成有效的杀伤力。 真想不到鹿清瞳竟然参悟了吞噬的武意,在短短的瞬间起到了逆转战场态势的作用。 等到鹿清瞳气息一敛,平地一声雷,围绕她身体四周的武意骤然释放,流光四散,巨大的冲击波席卷八方。 鹿清瞳的身形从金光中浮现出来,竟似高大了几分。她双目如有雷电,湛湛有神,手中铁枪有紫气萦绕,发出咆哮之声,狂暴地向前刺出! 枪影化龙,或者说根本看不出铁枪的形状,只见一团明亮的光波呼啸而出,那冲天的气势,真可谓风云变色。战场上空黑云翻滚,更有电闪雷鸣,现在的时间不过是正午时分,天色却像来到了傍晚,光线幽暗。 北地大宗师们集结在一起,凝聚出各种强横的武意,合力抵挡鹿清瞳这最强一击。轰隆声中,大地都在颤抖,坚固的城墙都摇晃起来。京城内外所有人都被这可怕的景象吓了一跳。 蘑菇状的黑云冉冉升起,巨大的冲击波层层荡漾扩散,造成的破坏比方奇刚才的自爆更可怕。那七个北地大宗师只有五人被炸飞出去。受力最多的那两个直接形神俱灭,灰飞烟灭。 异动引发天象,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这个东面的城墙完全崩塌了,附近一带的房屋也开始接二连三地倒塌。跑得慢的夏朝武者都被掀翻在地,又有砖石瓦砾乱飞,功力差的人很快就出现了伤亡。 相比之下,北地武者那边更惨,至少有两百人在刚才的爆炸中化成飞灰。这还是因为要给大宗师们让出战场,他们早已分散到其他方向进城,不然伤亡更大。 这个可怕的冲击波席卷过来的时候,沐晓韵已经跑到了城北,刚将李灼夏的命令传达完毕,与五六个天威府玄武营的武者沿着街道后撤。冲击波带来的杀伤力依然不容小觑。 沐晓韵眼前一黑,眼中的景象诡异地扭曲,大地像是突然下沉,她有一脚踏空的错觉。后背心又传来大力一击,如同有人从后面用大锤狠狠砸了她一下。 沐晓韵运起全身武意相抗,心头保持一线清明,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横飞出去。朦胧中她感觉自己撞上了很多东西,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直到她觉得自己的肩膀撞上了一个坚固的物体才停下来。 这是一间富豪之家的厅堂,沐晓韵从墙上撞破了一个大洞飞进来,接连撞断两根柱子后在第三根大柱上停下来。她滑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四周环境,这间房子开始快速地倒塌了。砖墙、屋梁、瓦顶夹头夹脑地砸下来。 沐晓韵强忍住耳鸣的不适感,撑起一口气,纵身强行飞起,双剑朝天高举,以剑意开路,将砸下来的各种物件一一击碎。 她飞起了十几丈高才骤觉全身一松,她灵巧地翻了个筋斗,稳稳地在地上站稳。冰冷的雨水夹着风声扑面而来。 沐晓韵愕然发现,两边街道的房屋倒塌大半,形同废墟。刚才还一起同行的玄武营武者没了踪影,不知道被震飞到哪里了,也可能是被埋在杂乱不堪的砖石堆下。 更让她震撼的是,白天变黑夜,晴朗的天色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雷霆大作的暴风雨。她的护体武意刚好要重新运转,就在刹那间的空隙里,大雨打湿了她的秀发与衣裳,透骨的寒气让她不禁身体颤抖。脚底下,不知道从那里涌出来的鲜血夹杂着雨水,在泥泞中蜿蜒奔流。 这应该是大宗师境界最高层次的攻击吧,近乎呼风唤雨的仙妖。难怪大宗师之间常常会默契地到高空上分出胜负,在地面上作战产生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大了,对人对己都有着不能承受之重。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鹿清瞳也不会鲁莽决绝吧。 但愿泺洛她们已经撤入了皇宫中。如今城中依然屹立高耸的建筑物就只有那雄伟的皇宫内城了。 沐晓韵心念电转,泛起无数个念头。大雨让她很快清醒过来。她正要往皇宫方向跑去。眼角余光瞥见一缕轻烟般的身影冲破雨帘,来到了街角。更远处的外城上,影影绰绰可见数不清的人影正在冒雨奔袭。 敌人来得可真快啊。沐晓韵紧握着手中双剑,急促地远转气息,看到了对方的身法,她不觉得自己能跑出多远,还不如调整好状态与之对战。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位北地武者几乎同时间发现了她,然后加速冲过来,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一道银光穿风破雨,直插沐晓韵面门。 沐晓韵双剑一架,叮的一声响,拨开了对方的兵器。她立即变换位置,身体轻盈地在雨中跳跃翻腾。那道紧追不舍的银光与她的剑光激烈地碰撞相击,几个起落的时间,双方交换了近百招。 两个人都用尽了第一口凝聚的真气与武意,互相戒备着赶紧切换新的内息。沐晓韵也终于看清了来人。那是一个矮矮的小个子,这种身材一定在北方很少见,样貌还算年轻,眯着的小眼睛闪动着暴戾的眼神。 这小个子用的兵器与凤凰谷的链子钩镰刀有点相似,也是一条长长的银链,顶端系着一把小刀,只不过他的小刀是直的,而不是弯刀。 他嘿嘿笑着,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上唇,非常恶心。紧接着他手腕一动,链子刀毒蛇般再次钻出,咻地刺向沐晓韵胸口。 沐晓韵与凤凰谷诸人的关系还好,平时会互相切磋印证武功。看见这人的兵器就知道他的招式套路。因此不慌不忙地左手一抖剑尖,准确地击打在刀刃上,将它挡出一边。 两人战作一团,已经踏入了高低不平的废墟中。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两人都是足不点地,一前一后飞掠着互相追逐。突破了外城的北地武者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周围的厮杀声却很少,可见玄武营的人已经大部分成功后撤。 沐晓韵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很快自己就要被包围了。她瞅准时机,左手剑打在对方的链子前端,震荡之力让链子刀立即在她的剑上绕了几圈。她猛然发力,将这把剑远远地掷出去,牵扯着对方的链子刀也跟着飞出去,空门大开。 小个子北地武者意想不到她会用这招,抽刀回来的速度慢了半分。沐晓韵闪电般飞身欺近,右手剑从小个子的颈部一划而过。 不远处有十几个北地武者冲着这里飞掠过来,还有人不停地吼叫,声音盖过了雨声。 沐晓韵速度不停,也不理会扔出去了那把长剑,飞出十几丈后,小个子尸体倒地的声音才传来。风雨中有几道劲风从后面袭来,她头也不回,单剑往后挥出一道气墙挡住来袭的暗器,飞奔得更快了。 城北、城南、城西三个方向,密密麻麻的北地武者飞快地清理着战场,一步步朝皇城逼近。 只有城东方向显得有点空荡荡,因为那里是大宗师们的战场。 鹿清瞳刺出惊世一枪后,气势徐徐减弱,毕竟那一枪她是借助了天地间混杂的武意,只有破境的那一个刹那可以运用。如今她已经是真正的大宗师了,不是说她变弱了,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强了。 北地大宗师还有五人,在大雨中重新现出身形。鹿清瞳神眼如电,发现有一个人佝偻着腰咳了几声,显然受伤不轻。她轻轻一笑,人枪合一,卷起狂暴的气流,迅猛地刺向对方。 这一枪的威力相当于一个普通大宗师的攻击,没有那么耀眼,但气势也相当惊人。立即有另一位身材高大的北地大宗师挺身而出,为了同伴阻击鹿清瞳的攻势。 鹿清瞳不管不顾,咬牙催力,将速度加快了一倍,硬生生受了这人的一掌。她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但没有半分停留和犹豫,铁枪击破层层防御,大力地插进了目标的胸口。 那人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目光亮起刹那就黯淡,这一枪正中他的命门了。旁边的两人怒吼着朝鹿清瞳发出强大的武意。鹿清瞳被大力冲击,气血翻腾,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她顺势抽回自己的铁枪,带出一道血箭。 鹿清瞳的情况也极为不妙,内息沸腾,眼冒金星。她刚刚晋级,最需要时间稳固境界,而不是马上投入战斗。 刚才被她甩脱的那个北地大宗师面露冷笑,抄向她的退路,打算再给她重重一击。 邝化的铁枪及时赶到,截住了这人的身形。叶潇瑶也提着刀冲上来堵住空缺。 毛英奇则从后面飞过来,揪住鹿清瞳的衣领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鹿清瞳缓过一口气,将长枪往地上一柱,就要再次冲锋。毛英奇按住她的肩头,“不可!你的破境之力已经消失了,快点调息稳固境界,不然你会跌境的。” 毛英奇也是在战斗中晋级大宗师,在这方面有着宝贵的经验,她的话鹿清瞳不得不信。 如果自己跌境,只会成为累赘。为了大局,鹿清瞳忍住强烈的冲动,点头道:“好!” 毛英奇飞快地说着,“不要多言。你快要控制不住体内奔腾的武意了。放心,现在大家人数相同。我们可以顶得住的。” 经过一番苦战,方奇自爆杀三人,鹿清瞳破境杀三人。对面的北地大宗师也是剩下四人而已。这还真是意想不到的转折呢。 前面邝化与叶潇瑶各自对上了两名敌人。邝化将一杆铁枪舞得出神入化,看情形还撑得住。叶潇瑶那边就有点独木难支,岌岌可危。 会出现这种情形,其实是由于鹿清瞳最先那一枪带来的冲击让大家都耗费了巨大的武意自保,几乎人人带伤,大家的战斗力都有所下降。造成战斗的声势和宗师之间的争斗差不多,没有了那种毁天灭地的压迫感。 毛英奇也不敢拖延,赶紧丢下鹿清瞳,飞身去叶潇瑶那里帮忙。两人双刀合璧,武意流转,奇幻绮丽。 对方四个人都是典型的身材粗壮的北方大汉,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眼神凶狠的中年人隐隐成为了新的领袖,他用北地话急促地说了一大串。四人立即变换位置,u看书 .uashu 联手发出金光耀眼的重重一击,威力之大,竟让风雨声为之一静,光团推开雨帘,气势磅礴地压过来。 毛英奇、叶潇瑶、邝化三人连忙急退,同时合力撑起弧形的气波。双方强大的武意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引致全城震动。 人影四散。毛英奇立足不稳,跌倒在地。她急忙用刀撑地,快速站起来。大雨淋湿了她全身,身姿更显挺拔。强光散去,她骇然发现对方有三人后撤,只有那个络腮胡子极速前进。 毛英奇毫不犹豫地挥刀斩出一道气墙,大声呼喊,“快走,他要自爆了。” 北地大宗师一样是有血性的,素来强悍的他们又怎么会甘心让夏朝反败为胜。在关键时刻,络腮胡子站出来了,想要学方奇那样重创对手。 毛英奇疯狂斩出的重重障碍被他用蛮力穿透。 络腮胡子浑身是伤,恶鬼般闪现眼前。他大笑着站在三人面前,全身武意迸发,令到空气震荡,雨丝扭曲。还有一股强大粘力,让毛英奇三人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鼓起武意防御。 危急关头,一股浩然大力从后而来,拉动三人的身体向后飞驰。原来是鹿清瞳调息完毕,立即伸出援手。 络腮胡子的身体几乎同一时间爆开。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强大的冲击波横扫四周,周围再无一寸地方是平整的。 鹿清瞳等人拼命地输出武意,却也不可避免地炸飞出去! 喜欢幻海洗剑录请大家收藏:()幻海洗剑录更新速度最快。 第235章 英奇 飓风刮过全城,砖石泥水横飞。络腮胡子自爆引发的巨大冲击力无情地卷过大地。 鹿清瞳等人凝聚出来的防雨罩脆弱如薄纸。叶潇瑶忽然换了一个位置,紧紧抱着毛英奇,将她护在怀中,而让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最正面的冲击下。 冲击过来的力量悉数打在叶潇瑶的后背上,她噗地喷出大大一口鲜血,头颅软绵绵地搭在毛英奇的肩膀上。惯性让两人直飞出去,又在乱石堆上翻滚了数十圈才停下。 毛英奇骇然地仰卧在泥地里,直射而下的雨水让她眼睛发痛。叶潇瑶瘫软的身体压着她,显然失去了知觉。毛英奇半坐起身体,连忙将她扶好,大声叫唤,“叶师叔!叶师叔!你顶住啊!” 叶潇瑶双目紧闭,几缕湿透的发丝粘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面色是可怕的煞白。 毛英奇伸手在她鼻端探了探,感受到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毛英奇迅速抓起叶潇瑶的手腕,将一股柔和的真气注入。她立即发觉叶潇瑶断了五六根肋骨,内脏也移了位,内伤极为严重。 “叶师叔,快醒醒!”毛英奇在大雨中急切地呼唤,语气充满了惶恐。 不远处,鹿清瞳与邝化艰难地爬起,各自摸索着捡起铁枪,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你师叔还撑得住吗?” 毛英奇急促地说道:“她还有气息,你们得帮我。” 邝化痛苦地咳了两声,弯下腰哇地吐了一口血,血水落在泥地上又立即被雨水冲刷干净。 这雨下得比她们预想中要久,要大。 “邝校尉,你也受伤了?”鹿清瞳一边大口喘气,一边问道。 “我还顶得住。”邝化勉力站直了身体,运转着刚凝聚出来的真气与武意。但是就帮不上毛英奇的忙了。 从皇城方向隐隐传来李灼夏的呼叫,“你们快点撤进来。我命令你们,快撤!”她的气息不稳,语音也断断续续,显然也是带伤硬撑着传话。 鹿清瞳伸手去帮毛英奇拉叶潇瑶起来。她们都不是擅长治疗的人,毛英奇注入叶潇瑶体内的真气,只能帮她暂时吊住性命。 “李将军说得对。我们先进皇城。叶大宗师的伤势必须马上进行治疗。” 毛英奇与鹿清瞳两人站在两边将叶潇瑶架了起来。 “嗯。情况还不算太糟糕。我们先退。” 邝化缓过一口气来,眼睛里的光明亮了几分,“你们先走。” 毛英奇心有所感,扭头望向北方。绵密的雨点中,三个充满杀机的身影浮现出来。刚才后退避险的那三个北地大宗师卷土重来了。 毛英奇立即有了决断,迅速将叶潇瑶软绵绵的手臂搭在邝化肩头,“你们走,我来拖住他们!” 这次的大宗师之战打到现在,双方都有些狼狈。 鹿清瞳道:“我也留下来吧。” “不!”毛英奇谢绝了她的好意,“你们两位也受了伤,留在这里于事无补。” “皇城也被敌人围住了,你们要联手才能杀出一条血路回去。” “放心,我刚才几乎没受到什么冲击。我的战斗力还在,我会追上你们的。” “快走!” 鹿清瞳与邝化也知道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道了声好。邝化将铁枪一扔,弯下腰将昏迷的叶潇瑶背了起来,双手箍紧了,大踏步远走。鹿清瞳一抖长枪,杀气腾腾地在前面开路。 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毛英奇弯起嘴角笑了笑,整个脸庞散发出动人的光彩。她又看了看正在逼近的三位敌人。 对方正在雨中无言地前进,不急不徐,迈出的步伐是同一频率,踏在泥水四溅的土地上,像是奏响了催命的鼓点。速度不快,却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对于大宗师来说,这里到皇城的距离算不上有多远,飞过去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他们是打算稳打稳扎,先解决碍眼的毛英奇了。 毛英奇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抿着嘴,目光在废墟中搜寻了一下。她的陌刀,正斜插在一处泥泞里,雨水从雪亮的刀刃上滑落,闪动着寒光。 毛英奇慢慢地走过去,右手一招,陌刀先摇晃了两下,然后飞起来,落入她的手掌中。 坚硬冰冷的刀柄在掌心中安静而稳定,这给了毛英奇很大的安全感。她徐徐抬起刀,刀刃朝天,左手从刀身上缓缓抹过,闪亮的刀刃映照出她那双英气勃勃的眼睛。 敌人也终于来到身前十丈了。 毛英奇没有半句客套,身形一动,雨不沾身,迅猛地斩出一刀。她的速度是那么快,残影重重,看起来就像是有三个毛英奇同时向三个敌人砍下狂暴的一刀。 那三位北地大宗师早有预料,各出拳脚,呼呼生风。双方的武意砰然作响,与天上滚动不休的炸雷相应和,那种恐怖的轰鸣,简直令人间颤抖。 毛英奇倒飞出去,身体在半空中接连扭动卸力,又猛地将刀往地上一插,落在地上,反手握着刀柄半跪着。 三个敌人则同时后退了六七步。这三人都没有用兵器的习惯,到了他们的层次,似乎更信任自己的身体,拳脚才是最好的兵器! 毛英奇的确天赋过人,晋级大宗师没有多久就已经战力惊人。若是和这三位任何一个单挑,她也有信心不落于下风。但对方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只会将她围住群殴。 那么,先退回去?毛英奇回头看了看皇城方向。皇城下边,隐隐有战斗声传来。鹿清瞳她们应该是快到了吧。虽然鹿清瞳和邝化都受了伤,但即使他们的战力下降到宗师水平,也是远胜那些没有领略过武道巅峰的普通宗师。自己在这时候去追上他们,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真的安全吗?对面这三个北地大宗师,同样是受了点伤,但战斗力还是很强。只要自己后退,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攻破皇城。因为己方的大宗师伤势太重了,数量比对方多也没用,打不过。 所以,不能退! 毛英奇作出了最终的决定。 对方已有一人率先冲过来,迎面就是一拳。拳意冲开雨水,幻出猛虎之形,拳风未到,先推动了一大波水珠倾洒而来。 毛英奇不加思索,手中陌刀斜斜一切,刀意随着去势,劈开了雨幕。她的身体则飞快地闪到一边。暂避锋芒才是最佳选择。 另外两人可不会给她这么从容应对,一左一右包抄过来。一人勾着手指连连划动,幻化出一只雄鹰盘旋出击。一人化拳为掌,大力猛推,一头雪白的凶狼显现雨中,更可怕的是这人擅长寒冰之意,凶狼并不跳跃过来,只是从狰狞大口喷出一股寒意,所过之处,密密麻麻的雨点瞬间结成碎冰,丁丁零零落地。周遭的空气也骤然降温。 毛英奇毫不怀疑假如被这一掌打实了,自己必定会变成冰雕无疑。她在三种攻势下冲天飞起,极力拔高,逆着雨点飞翔。 用拳者会那么几句中原话,仰头大叫,“胆小鬼,你就逃吧。我们先去攻城了。” 毛英奇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你还会说人话啊。可惜我是不会逃的。看刀!” 说到看字的时候,她折身向下,说到刀字的时候,她换成双手握住刀柄,刀尖先行,身子在后,俯冲而下。 银河落九天。 毛英奇平生最得意的刀法。 她十年如一日在木龙山的通天瀑布下参悟这招,最终得其真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本来就是修习水属性的武意,刀意如飞流直下的瀑布,极其霸道。如今以大宗师境界使出这招,效果华丽。更妙的是,此刻正下着大雨,借助大如倾盆的雨势,威力大了几十倍。 电闪雷鸣,刀光如雾,毛英奇的武道之意凝聚在雨水中,顿时天空中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奇景。在这战场一角,根本不像是下雨,而是凭空出现了一道气势恢宏的大瀑布飞流直下,当中更夹杂着闪闪发光的杀人武意。 天降正义。 毛英奇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一往无前地杀下来。 三个北地大宗师呼喝着聚在一起,齐齐托起手掌,撑出一个弧形的保护罩。 又是一声能将人耳朵震出血的巨响。 雨水向四面八方炸开,就像海面掀起了巨浪。 远处某个地方传来沉闷的倒塌声,显然这次的冲击破让城里的建筑物更加雪上加霜。 毛英奇仍然倒立着身体,陌刀斩在一层粘稠的水波中,像是刺在一面坚固的铁板上,难以寸进。下面的三个敌人则涨红了脸和脖子,拼命催发武意,维持着头顶的水波防护罩。 毛英奇双手紧握着刀柄,由于刚才她同样要借助武意抵消反弹之力,如今她也觉得有点脱力。她咬了咬牙,望着近在眼前的敌人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下一个瞬间,她用力地将陌刀往下一压。啪,清晰可闻的一声脆响,北地大宗师们的防护罩出现了第一道裂痕,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 砰。与雷声不相伯仲的巨响。 北地大宗师们的防护罩裂开了。三人立即后退,汹涌的刀意一涌而上,像是蜂群飞舞一样发出嗡嗡之声。那三人奋力抵挡,显得有些狼狈,最终只护得住身体的要害,其他部位都留下来深浅不一的刀痕。正对刀锋的那人最惨,毛英奇的刀意在他眼角处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知道自己破了相的他,发出了愤怒的狂吼。 毛英奇就在他身前十步,两目喷火,像是有什么在她眼睛里燃烧。刚才最后的一压,实际上是她焚烧了自己的丹田,催发了最后的潜力。 丹田一破,气海沸腾。她很快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武意了。 一缕红血从她眼角溢出,缓缓流下她美丽的脸庞,流过她上唇性感的黑痣,流过她微翘的下巴,凄美而决绝。 三个北地大宗师终于明白她要干什么了。这一幕在今天发生得实在太多了。 他们用北地话大声地喊叫,转身就要飞掠而去。 但是太迟了。 毛英奇激发出体内最后的武道之意,扬起刀,身形一闪,快如流光。 陌刀猛地从敌人的胸口穿透而出。那个擅长用拳的大宗师绝望地嚷了一句,却无法让任何人听见。 因为下一刻毛英奇的身体就猛烈地爆开了。 两具血肉之躯化为血雾飘散,又被雨水冲刷不见。 另外两个拼命逃窜的北地大宗师则被炸翻在地,手脚抽搐,不死也重伤了。 “英奇!” 鹿清瞳站在皇城的城头上,遥望着这一方,悲伤地呼唤着,两行清泪从她眼中缓缓流下。 大宗师自爆而引发的大风很快就吹动着雨水洒过来。uu看书 uukanhu鹿清瞳伸出手掌在空中捞了一把,掌心里聚起一捧浅红色的雨。 这里面有着毛英奇的血吧。 鹿清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天地间忽然安静下来,风雨变小了,城内城外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大夏京城已经满目疮痍,皇城外的房屋几乎倒塌一空,形同废墟。 数不清的北地武者就站在废墟上,仰望着这最后一个堡垒。但他们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们的大宗师也失去战斗力了。也许他们是在等着新的命令,也许他们是在为今天捐躯的大宗师们默哀。 今天死的大宗师真的是太多了,无论敌我,他们当中很多人都选择了最惨烈的死法。抛开立场,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 对长白国来说,即使能夺下皇城,也将是一场惨胜,但至少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而对夏朝来说,胜负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尊严。 此刻飘扬在天地间的细雨微风,大概是对这充满了血海深仇的人间奏出的一曲挽歌吧。 李灼夏来到了鹿清瞳身边,低声道:“至少她死得其所。叶潇瑶已经在凤凰谷弟子的照顾下稳定下来了。但是我交代了泺洛,不要让她醒得那么快。” 鹿清瞳闭着眼睛,眼睫毛轻轻颤动,“李将军,我们都受了伤,战斗力和一般宗师无异,这仗,要怎么打下去?” 第236章 谁在等着谁 李灼夏反问道:“你觉得该怎么打?” “唯死战而已。”鹿清瞳淡淡说道,“敌人势在必得,我方寸步不让。那就流干最后一滴血吧。” 李灼夏道:“我现在反而有点乐观。” 鹿清瞳讶然望着她,“李将军,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希望?” 李灼夏笑道:“当然有。看今天的战况就知道了。敌人明显急进了许多,如我所料不差,应该是有于他们不利的事情发生了。” 鹿清瞳喃喃低语,“难道陈无忌真的从西域带回来救兵了?” 李灼夏点头道:“十有八九。” 鹿清瞳精神一振,正要再讨论一下详细事宜。这时一名宫女匆匆走来,“公主有请两位将军。” 李灼夏轻挥素手,“好。正要向公主汇报一下情况。” 她又交代城墙上的校尉们,“看情形敌人不会在今晚发起强攻,但你们还是要提高警觉。” 方念璇在金銮殿上召见了她们。在场的还有天威府高层和门派嫡传弟子。 方念璇没有坐在正中间的龙椅上,而是在旁边设了一个座位。她穿着白色长裙端坐,大方而有仪态。明亮的烛火照着她艳丽无匹的容颜,折射出一种贵气。与她比较熟悉的人,大概会有一点惊讶,因为如今的她比以前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女人味,非常之妩媚动人。 李灼夏躬身行礼,“拜见公主,今日城破,灼夏有负公主重托,请公主降罪责罚。” 方念璇道:“李将军,言重了。你何罪之有!独守孤城一月有余,比我预想中要久很多,此乃奇功一件。” 她语气从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外面层层围困的敌人明日就要打进来了。别的不说,单论这份胆识和气度,就不愧是新一代的领袖风范。 她又关切地问道:“李将军,你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李灼夏道:“惭愧。卑职破境时日尚短,功力不够深厚,今日一战,近乎脱力,至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恢复到大宗师的水准。” 方念璇又道:“其他几位大宗师呢?” 李灼夏看了一眼旁边的鹿清瞳与邝化,“鹿将军与邝校尉的伤势也不容乐观。叶潇瑶大宗师更是昏睡未醒。坦白说,至少在明日一天的时间里,我方暂时没有大宗师级别的战力可以参加战斗。” 方念璇的神情还是没什么变化,“没关系,你们安心恢复吧。我听她们说,木龙山大师姐在最后关头自爆重创敌人,想必朴令正那边在明天也不会有大宗师级别的战力出现。” 李灼夏道:“毛大宗师慷慨赴义,的确为我方争取了一些时间。” 方念璇终于浮现出悲痛的神色,叹道:“今日我方上至大宗师,下至普通士兵,人人奋勇,前赴后继,以鲜血与性命祭我大夏河山,令天地变色,风雨动容,实在是可歌可泣。我感激不尽,却也无以为报,只愿与诸君同生共死。”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也激昂起来,有着直面生死的坚毅。 李灼夏道:“为大夏江山百姓舍身就义,乃是我辈之责。如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公主可放宽些心。” 方念璇盯着她问道,“李将军觉得大事尚有可图?” 李灼夏笑道:“当然。我们愿意死守京城,但不等于我们甘心白白送死。未到最后一刻,谁敢说我们没有绝地反击的机会。” 她望向角落里的那几个年轻人,唤道:“泺洛,你来说下今日伤亡情况。” 泺洛应了一声,走出来,她的脸上多了一层疲惫之色。蝶莺捐躯后,此地医术最高的人就是她了,沐栩和她相比也技逊一筹。 “回禀公主与将军,今日是开战以来我方损失最大的一天。天威府各营精英武者战死无数,我门派弟子也伤亡殆尽。目前只剩下凤凰谷与红袖坊加起来还有不足百名弟子。” “伤者方面。叶潇瑶大宗师伤势最重,她的脊椎受了重伤,我已经用了最好的丹药,但也没有把握保证她以后还能站起来。目前我所能做到的就是保住她的性命,希望有机会将她转移到凤凰谷作进一步的治疗吧。我觉得天下间只有当麻谷主可以挽回她的武道修行了。” “至于天火山庄的傲氏兄妹,傲长乐与傲长空都已经醒来,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可以慢慢恢复,但是伤得最重的傲长喜还没有渡过危险期。我会与沐师妹再研究一下别的治疗方案。” 她像是自嘲似的耸耸肩,“我们这帮人就只有我和沐师妹没有受伤了,箫依与沐晓韵都在进入皇城的时候被截杀,在此期间受伤不轻,目前只能勉强压制。uu看书 .ukansh ” 箫依插话道:“公主,将军,你们放心。我还可以一战。”她的小脸在红衣的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雪白。 沐晓韵当然不甘人后,“我受的也是轻伤而已。泺洛你不要说得那么可怕。你和沐栩师妹是因为忙着救治伤员才呆在后方而已。”身为多年老友,她当然听出了泺洛刚才话中的自责之意,所以才会出言安抚。 沐栩也开口了,“就如李将军方才所说,明日将是没有大宗师参与战斗的一天。到时候就轮到我们大显身手啦。”她故意笑了笑,让气氛轻松些。 箫依附和道:“不错。大宗师们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也给些出场机会我们嘛。” 大家发出低低的笑声,充满了苦中作乐的苦涩。 李灼夏眼波流转,“也好。也该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出多点力了。” 她望着略显悲壮的众人,“不过呢。我觉得你们的确该高兴些。因为事情未必到了最坏的地步。” 她将之前对鹿清瞳说的那番推测说了出来,果然令到气氛活跃起来。 泺洛最为高兴,“李将军说得对,一定是我大佬从西域回来了。不然敌人不会这么急。按照他们之前的打法,慢慢磨死我们是最佳选择。今天却不惜一切和我们火拼,落了个两败俱伤,一定是别有隐情。” “他。”方念璇也心神震荡,喃喃说道,“终于等到他回来了么?” 第237章 如果你是我的传说 翌日一早,方念璇也来到了皇城的城墙上。李灼夏没有阻拦她,只要没有大宗师级别的高手突然发难,她自信有把握保护其周全。 清晨的阳光照耀千里,晴空无垠。昨日的凄风苦雨无影无踪,大地上的伤疤却触目惊心。大夏的京城经过一日激战,近乎废墟。北面的城墙完全倒塌了,让这个曾经最坚固的堡垒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外城到内城之间的建筑物尽数被摧毁,断壁败瓦,凌乱不堪。更让人皱眉的是,空气中荡漾着难言的臭味。这是战场打扫不彻底,被埋在废墟下的那些尸体散发出的恶臭。 多如恒河沙数的北地武者们包围着宫殿连绵的内城,蓄势待发。 先是有一团烟尘从东边升起,然后在马匹的嘶鸣声中,代表着朴令正的帅旗出现在东面的城墙上。 军旗下,有士兵抬来了一张大椅子。身着戎装的朴令正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周围簇拥着神情倨傲的武者。 到了这一刻,朴令正终于来到了战场的前线。大概他是将见证大夏京城最终陷落的历史一刻吧。 方念璇在晨光中凝神眺望。朴令正似乎心有所感,同样投来凌厉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对撞在一起,擦出激烈的火花。 “这个狗贼就是朴令正?”方念璇开口道。 李灼夏瞟了一眼,淡淡说道:“他狗胆不小,敢亲自来督阵了。” 鹿清瞳在旁边说道:“昨天逃走的那两个大宗师不见踪影,他到底还有什么倚仗?难道真的不怕我们这边还有大宗师冲杀过去?” 李灼夏道:“他也是算准了我们这边暂时没有大宗师的战力。” 方念璇道:“无妨。他只是想看着我们被打败而已。我们偏不遂他的愿。” “不错。”李灼夏道:“我们是不会屈服的。今天就靠你们年轻人了。”后面的这句话是对着箫依、泺洛等人说的。 她与鹿清瞳还有伤患在身,不适合参加战斗,只担负观战与指挥之责。伤势更重的邝化连城头都没上来,在宫中抓紧时间恢复。 箫依与泺洛等人齐声说道:“公主与将军放心。我等必死战到底。” 随着朴令正大手一挥,长白国的军阵中响起急促的号角声,密密麻麻的北地武者开始动起来。 最后的攻城战开始了。 长白国人的布阵一目了然,他们按照由弱到强的顺序接近内城,排成一列列紧密的纵队。站在最前面,离城墙最近的是他们剩余的宗师级武者。但是他们并没有立即发起冲锋,有人吆喝着发号施令,排在最后的普通武者开始捡起地上的砖头、石块,迅速往前传递,就想蚂蚁搬家一样。 李灼夏冷笑道:“这些北虏还挺聪明,懂得就地取材。” 只见那些随手可得的砖石木头传递到了最前的宗师武者手里,就变成了致命的武器。一部分人运劲将这些物件投掷到城头上,力道惊人。一部分人则将大件物品直接抛到城墙脚下,一层层叠起来。 这样的攻城手法不算新鲜。城墙上的人立即运起劲力,一边挡住骤雨般飞上来的重物,一边将守城用的各种礌石抛射下去。在令人牙酸的破空声中,双方互有伤亡。 李灼夏道:“公主,你先回宫吧。” 见方念璇犹疑不决,她又补充道:“公主,我方士气旺盛,你无须多虑。若是你留在这里,反而会让我们分心。” “放心吧。现在不过是互相打过照面。等敌人在城下堆积起一定的坡度,他们就会冲上来,那时候的短兵相接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方念璇知道她所言极是,便不再推托,道了声好,领着贴身侍女们回宫。 在回去的路上,她抬头望向西方的天空。透过宫殿犬牙交错的屋檐,她看见一方湛蓝。 如果你是我的传说,那你就为我展现奇迹吧! 与此同时,李灼夏也在城楼上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有两个校尉紧紧保护着她,为她拨开密如雨点的石头。 李灼夏喃喃自语,“要是还有弓箭,倒是可以先解决一波敌人。”可惜城中的箭矢在这么多天的防御战中早已用光了。就连城头上储备的礌石也所剩无多。 李灼夏下令道:“不必和敌人扔来人去了。用武意保护好自己。等他们冲上来再杀。”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北地武者疯狂地搬运城中废墟的砖石木头,四面八方地填充过来,又少了夏朝这边的压制,一个时辰后就将内城外围变得面目全非。 残砖瓦砾木头在城墙根下堆积,一路堆高,离城头只有一丈的距离,堆出了四个小山坡。高耸的城墙不再险峻,或者说已经不能称之为城墙了,而是一道斜斜的山岭。对普通人来说可能难以逾越,对他们武者来说却没什么难度。 立即有人传令下去,北地武者不再扔石头了。战场上为之一静,升腾了叙旧的灰尘开始慢慢散去。 沐晓韵提着双剑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昨天突围时肩膀中了一掌,如今还有点隐隐作痛。她看了一眼严阵以待的同伴们,口里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忽听四面八方的喊杀声轰然响起,北地武者踏着用砖石堆起的坡道,潮水般涌上来。 “杀啊!”沐晓韵跟着大喊一声,双剑朝着最先跳上城头的那名敌人刺去。 各式各样的武道之意纵横交叉。气流光团的爆炸声,兵器相交的金玉声,铁器砍入肉体的沉闷声,痛苦的惨叫声,失控的悲哭声,癫狂的大笑声,统统混杂在一起。 地狱重现人间。 沐晓韵的剑刺在一股刚猛的武意上,不得不停顿下来。敌人扭曲的面容清晰地显现在眼前。两名天威府武者同时冲过来刺出长枪,敌人在混乱中分散了防御的武意。沐晓韵的剑势迅速推进,插在了那个胡须壮汉的胸口。 她还没来得及抽回长剑,又有敌人从前面跃起来。温热的鲜血飞溅如雨,与她并肩作战的那两位天威府武者被人削去了头颅,尸首分离。 沐晓韵飞起一脚,蹬在断了气的尸体上,顺势将剑抽了回来。身子轻盈地翻飞,没有时间去观察和悲伤,她马上又和踏上了城头的敌人激战在一起。 这样的情形比比皆是。双方一经接触,就陷入了疯狂的杀戮中。鲜血满地,染红了污秽的大地,早已分不出这到底是夏朝人的血还是长白国人的血。 李灼夏沉着地指挥着众人,哪里被冲开缺口了,就调配人员往哪里反推回去。宗师级高手战死了,就用精英级武者填上来。而北地武者像扑火飞蛾,同样一波又一波地冲上来。强者死去,弱者卖命。 仗打到这个地步,u看书 .uuans 完全是不死不休了。 李灼夏心内暗叹,若是这时能有一个大宗师恢复境界,则必有一锤定音的逆转之力。她看了看忙乱的宫中,看了看一脸决绝的鹿清瞳,又看了看自己握紧的拳头。哎,难啊。若是强行恢复境界,与自爆无异。但在今天这样的境况下,一个或两个大宗师的自爆,已经无法阻挡敌人冲锋的脚步了。 只能换个角度聊以安慰,至少敌人那边也没有新的大宗师出现。不然的话,城头的防线马上就要崩溃。 李灼夏感应到旁边鹿清瞳的气息越来越波动得厉害,知道她快要抑压不住杀出去的冲动了。但她真的冲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大局,只会多出一首慷慨悲歌。 就在李灼夏也渐生绝望之际,外面忽然响起了连连急促的鸣金之声。这让她有了短暂的错愕。 怎么回事? 夏朝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了,北地武者们却在这急促的号令下停止了攻势,开始慢慢后撤! 第238章 最后1战 一秒记住【】 鹿清瞳愕然道:“他们在撤退?” 李灼夏道:“看起来是的。” 鹿清瞳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已经占据上风了啊。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李灼夏凝视着西方的天空,“也许不是在玩花样。我们的援军到了。” 北地武者们退却的速度很快,大部分都撤出了城外集结。只要朴令正的帅旗没有动,他也依然在椅子上端坐,太远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感觉他有一种奇怪的淡定,而他身边也聚集了更多的高手。就剩他这个方向还占据着大夏京师的城墙了。 “啊,是无忌师兄回来了!”沐晓韵高呼道。 只见远处有几道强大的气息拨云见日般冲天而起,其中一个修长的身影一马当先,飞掠过城西,直奔内城而来。 城头上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陈无忌以他招牌式的灵动身法优雅地踏空飞奔,转瞬落在内城的城墙上。 他的视线掠过一张张兴奋不已的脸庞,一些熟悉的人不在其中,这让他心里一沉。 微笑着与泺洛、沐晓韵她们点点头作为打招呼,没有寒喧半句,他直接来到了李灼夏面前。 “李将军,我回来了。总算赶上了。” 李灼夏欣慰地望着他,“你回来得太及时了。咦,无忌你也突破到大宗师境界了?” “嗯。”陈无忌环顾四周,“我师傅与大师姐呢?” 李灼夏神情转暗,鹿清瞳欲言又止,“无忌……” 正在两人酝酿措词间,箫依、泺洛、沐晓韵等人簇拥着来援的西域大宗师们走过来了。 走在前面的炎教圣女米雅,艳丽不可方物,塞提大祭司、之君、鲍娅三人紧随其后。之君与鲍娅在地宫中借助雪莲圣火,如今也晋给到大宗师了,精神抖擞,目放异彩。 李灼夏趁机逃避陈无忌的问题,快步迎了上去,“圣女远道而来,辛苦了。” 米雅没有介意对方的礼节,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对李将军闻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我们没来迟吧?我西域大军在城西三里,还有几位大宗师在那边。” 李灼夏毫不掩饰自己的喜上眉梢,“来得正好,恰是扭转乾坤之际。此番得到西域诸君相助,我大夏上下不胜感激!” 己方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大宗师,可谓胜卷在握,她自然乐于先说了感谢的话语。 陈无忌犹在那边追问鹿清瞳,“鹿将军,我师傅与师姐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 鹿清瞳急道:“无忌,你要坚强。”看见陈无忌面色骤然发黑,连忙补充道:“啊,你师傅没事,受了点伤,但性命无虞。就是你师姐她,她……” 泺洛黯然替她说下去,“毛师姐她舍身取义,选择了自爆。” 鹿清瞳道:“是的,她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对不起。”… 陈无忌如受雷击,呆立当场。 米雅注意到情形不对,唤道:“无忌,怎么了?” 俊朗的之君倒是耳尖,大惊失色道:“潇瑶受伤了?她在哪?” 泺洛接话道:“在宫里。我带你去。”她又扭头对陈无忌说道:“大佬,你要不要去?” 陈无忌面色阴沉,“你带他去。我先解决对面。” 他身上的气势蓬然喷发,大宗师境界的气息冲天而起。他与米雅结合以后,功力就进入了瓶颈,在赶回中原的路上,米雅帮助他一举晋级成功。 如今他也是踏入武道巅峰的人了,双眼如电,杀气腾腾。米雅柔声说道:“我陪你去吧。” 枯瘦的赛提大祭司拦着两人,“圣女殿下,让我去就可以了。”说着他一脚踏出,御空而去。 米雅也暗自惊奇对面的朴令正居然临危不惧稳如泰山,到底他还有何倚仗?正好让赛提大祭司去摸摸底。 赛提大祭司一闪即至,来到城墙上方,大喝道:“北方的蛮贼,竟敢不退?”手掌拍下,浑厚的武意如山岳压下。要是他这一掌拍实了,城墙上的人毫无疑问会被拍成肉酱。 朴令正端坐在大椅子上,露出诡异的微笑。一直缩在他身后的某个干瘦的人影猛地腾空。磅礴的气势四处激发,不但将赛提大祭司的掌力抵消一空,还反震得赛提大祭司后退了几步。 果然,朴令正还隐藏着一个绝世大宗师,难怪不慌不忙。只是为何他刚才没有让这个超强高手攻城呢?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解答。 反击成功的那位北地大宗师在空中露出真容,却是与陈无忌、米雅有过一面之缘的左丘亮。他身为雪山老祖的亲传弟子,在武道巅峰沉浸多年,功力不容小觑。 左丘亮似是不把西域的诸位大宗师放在眼里,“你们这些没骨气的西域人,竟然来帮自己的世仇。” “不过,你们也改变不了什么。我长白一国横扫天下已成定局。纵然你们今天能让我方退兵,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李灼夏 ^0^一秒记住【】 反唇相讥,“笑话。你们大雪山的大宗师伤亡殆尽,还敢大放厥言。难道你可以以一敌十?” 左丘亮嘿嘿一笑,“你们这些无知小辈。别忘了大宗师也是分了层次的。你们都不过是刚刚证道,刚入门而已。”他一指正在蓄力的赛提大祭司,“这个老头勉强算是大宗师中级,却也不是我三合之敌。” “如果不是老祖命令我不得擅自参与国战,我就将这座城池夷为平地了。” 陈无忌怒火高涨,“那你现在跳出来捣什么乱?还不快点滚回大雪山去。” 他在大雪山上对这个左丘亮无感,对雪山老祖的另一大亲传弟子端木横江才多有善意。 左丘亮斜视着他,“黄毛小儿,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兄。你既得了我雪山传承,按理应该为我北地效力才对。这么没大没小,莫怪我代师尊清理门户。”… 陈无忌道:“老祖乃是世外高人,早就跳出俗世,哪会有这种肤浅的门户之见。我看你一定是贪图名利,偷偷下山。” 左丘亮哈哈大笑,“真可笑。长白国常年供奉大雪山,我大雪山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我这次南下,就是奉老祖之命,确保太子殿下人身安全。” “你们这些烂仗我不插手。太子殿下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你们别以为人多势众就赢定了。我奉劝你们一句,见好就收吧。与我太子殿下签下城下之盟,那才让双方都体面点。” 赛提大祭司先怒了,“你也太看不起人了。”说着双掌齐出,武意化为火龙,金光耀眼,热气迫人,狂暴地卷向左丘亮。 左丘亮冷哼一声,只见他双臂一张,似大鹏展翅,逆风上扬。凛冽的寒冰之意铺天盖地。他还真不是吹嘘,他的功力已经到了大宗师巅峰。一张一翕间,赛提大祭司的火焰武意尽数消失,周围的空气都被冻住了。 赛提大祭司只不过慢了那么一刹那。左丘亮的拳头已经闪现眼前,拳风让他的护体武意瞬间冰封。 咔嚓声响中,赛提大祭司倒飞出去。 陈无忌、米雅、鲍娅三人连忙飞身迎上去。鲍娅先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赛提大祭司,身上染上了一缕血痕。 赛提大祭司也算是西域的高端战力了,竟然真的在一招之间就落败。 这个左丘亮真是太可怕了。 远处的李灼夏心中一沉,想不到对方还有这么一个绝世高手,看来他刚才所言的不插手国战是真的。不然以他的一击之力,真的是可以早早地就将夏朝的诸位大宗师扼杀。 陈无忌与米雅对望一眼,压下内心的冲击。陈无忌发觉左丘亮算是北地高手中的雪山老祖之下第一人了,难怪这么猖狂。米雅则思索着这么强的对手大概只有教皇亲自出手才能压制住吧。 外城上的朴令正面有得色,朗声道:“现在知道我大雪山的底蕴有多可怕了吧。若不是我们雪山老祖心存善念,你们早就要灭国了。” “我是给西域一个面子。今天我可以退兵,但你们夏朝要割让燕州、泰州两地。” “我也不是白拿你们的哦。我会命令天海部打下河州,帮你们铲除方念真。” “你看这是不是两全其美呢。快叫你们公主出来吧。” “大家有商有量,以后还是兄弟之邦。不然我大雪山上的大宗师还多得很呢。” 陈无忌呸了一声,“你想得可真美!” “无忌!”遥遥传来方念璇的呐喊,原来她得到讯息后就马上跑来了内城的城墙上。 李灼夏和鹿清瞳等人连忙护住她,“公主,不要冲动。” 若是方念璇情急之下与朴令正签下协议,那么她就变成卖地求和之人了,对她的民望是致命的打击。… 但方念璇只是见到陈无忌归来太过惊喜交加而已。 陈无忌转头望着她的双眼,一时间百感交集。 米雅将两人的神态看在眼里,不露声色地贴近陈无忌,非常自然地拉住他的手。 方念璇看到这个小细节,一下子愣住了。身边的人对她说些什么都听不见了。 陈无忌咬咬牙,回过头对米雅说道:“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与大宗师开打了。你,可愿与我并肩一战?” 米雅妩媚一笑,“当然。我们又不是没揍过大雪山的大宗师。那就看看这位雪山老祖的正牌亲传弟子有多少斤两吧。” 左丘亮嗤之以鼻,“不自量力!”大手一挥,凭空出现一道风雪滚动过去。 雷鸣声中,陈无忌右手执刀,左手牵着米雅的右手,两人的真气贯通,合为一体,正是得自幻海传承的阴阳二气。米雅左手挥动一把弯刀,集两人之力斩风破云,瞬间穿透左丘亮的冰雪之意。 两人身形互换,姿态翩翩。陈无忌抢在前头,红月刀犀利地劈下,融合了阳极真火与阴极圣水的武意完全无视左丘亮的冰雪之意。 左丘亮终于变色道:“怎么会!” 三人随即战作一团,在城中的废墟上你来我往,刀光漫天,武意纵横。杀得乱石穿空 ^0^一秒记住【】 ,尘烟四起,声势十分之大,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那边厢,鲍娅安顿好受伤的赛提大祭司,汇合了探望叶潇瑶之后的愤怒的之君。两人破风飞掠,杀向朴令正。 朴令正面上有了惊容,幸好昨天受伤了的那两位大宗师忠心耿耿,强行恢复境界,挺身而出护驾。 而双方的其他武者则屏息凝神按兵不动,自然是要等这些高端战力分出胜负才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没人想到今天始终还是一个不死不休的死局。 陈无忌满怀悲愤,出刀从不留力。米雅也倾力相助,两人的合体技越来越默契,进退有度,越战越勇。 左丘亮久战无功,始知天外有天。幻海传承若是在一人身上还不至于如此可怕,可怕的是陈无忌与米雅心有灵犀,发挥出双倍的威力。 左丘亮瞅了个空子,转身急退,几个起落间回到外城上,抓住朴令正腾空飞起。 “太子,先退兵吧。” 朴令正也知事不可为,急忙发出信号。长白国大军本已收束在城外,眼见城上的北地武者呈现崩盘之势,无不仓皇北撤。 李灼夏见机不可失,振臂一呼,内城里的精锐战力一涌而出。再看城西那边,也有尘烟大作,显然是西域援军掩杀过来。 陈无忌鬼魅般在半空拦住左丘亮与朴令正的去路。 朴令正双目喷火,“你竟敢赶尽杀绝?” 左丘亮也道:“黄毛小子,uu看书.uukansh 见好就收吧。” 陈无忌冷哼道:“你长驱直入的时候怎么不见好就收?杀了我那么多朋友还想走?” 米雅闪现眼前,一把弯刀斩出燎原之火,左丘亮也不得不先行抵挡。 陈无忌的红月刀亮光一闪,就像那瞬发即至的日月之光,天上地下无处不可往。 “给我死!” 朴令正的身躯被刀光斩成七八截,鲜血狂洒,半句遗言都没留下。 左丘亮又惊又怒,掌风推开陈无忌与米雅两人,身形频闪,飞出数丈之外。 “你们会后悔的!” 陈无忌扶住嘴角渗血,为自己挡下大部分攻击的米雅,大声对左丘亮远去的身形喊道:“不服气就来西域找我!”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239章 未算结局的结局 大漠上的风从西边吹过来,吹出一片朗朗晴空。 陈无忌与米雅站在玉门关的城墙上,眺望中原。 玉门关的守军正列队出发,兵甲铿锵。他们不但是去支援洛州,还要去收复失地。 “你会不会怪我们太狠心了?”米雅柔声说道,风吹乱了她的发鬓,却更显得她的容貌惊为天人。 陈无忌摇摇头,“我能做的已经做完。” 距离京城解围之战已经过去半个月。那天,随着左丘亮抽身离去,剩下的两位北地大宗师又被之君与鲍娅斩杀。长白国大军大部分束手就擒,少数顽抗的人化作亡魂。 洛州的形势稳定下来。方念璇与李灼夏立即下令各州出兵反攻。 西域诸人会协助夏朝出击,但是参战的条件是陈无忌与米雅立即返回大漠。因为他们两人对炎教来说实在太过重要了,不容有失。 米雅瞥了陈无忌一眼,“你舍得那个公主吗?她看着你的眼里都快滴出水来了。” 陈无忌放慢了语速,拉住她的手道:“有你陪着我,我已经心满意足。” 米雅哼了一声,“你这话可是出自真心?你要是舍不得,大可回去。我不介意的,我还会帮你向教皇请罪。” 陈无忌道:“我不是贪心的人。况且,她很快就会登基成为大夏有史以来第一个女皇了。” 米雅笑道:“那你去她后宫做个皇后娘娘岂不妙哉。” 陈无忌没好气地说道:“什么话啊。阴阳颠倒成何体统。我与你在大漠上策马奔腾才是人生快事。” “啧啧。”米雅叹道,“那你真的放得下中原的一切?” 陈无忌沉声说道:“见到太多死亡。我是真的厌倦了。无所谓放不放下,我不想再参与杀戮了。” 他知道一切都在教皇的安排中,尽管穆宫渺已经习得幻海传承,但以防万一,米雅与他还是要早日回归大漠深处。 中原,以后就是遥远的故乡了。 不过认真想想,能让他留恋的人与事也不多了。木龙山一脉,墨白师叔与毛英奇大师姐以及众多好友相继战死,让他感觉自己的人生过了大半。 米雅似乎感应到他心中所想,问道:“你师傅不需要你照顾吗?” 陈无忌道:“她已经醒来了。虽然说伤势太重,对她以后的武道修行会有很大影响,但是健康地活下去却不成问题。而且,之君对她表白了,说不定你们炎教要减少一个圣卫,而我木龙山会多出一个长老呢。” 米雅道:“欸,之君圣卫是怎么和你师傅有一段情的呢?” 陈无忌道:“谁知道呢!大概是我师傅年轻时在飞沙关守边时发生的事吧。我觉得之君人不错。我很放心。” 米雅道:“那你的朋友们呢?” 陈无忌道:“傲长空也渡过危险期了,以她的实力迟早踏入大宗师境界。箫依、泺洛、沐栩、沐晓韵、花如玉,她们都好好的,还斗志昂扬,说不定很快就会领军攻入长白国。” “雨吹雪也决定加入凤凰谷,一定会有辉煌的前途。哎,柳风殇那小子还偷偷告诉我,雨吹雪之所以会愿意成为凤凰谷弟子,是因为他喜欢上凤凰谷主当麻呢。” 米雅觉得有些意外,“你们中原人不是最重礼教吗?他拜入当麻门下,师徒两人可以谈恋爱吗?” 陈无忌道:“乱世未止,哪有那么多规矩。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米雅笑道:“那倒是,说真的,我看你的朋友中,就这个雨吹雪最是沉稳,我看好他。” 陈无忌深深地吸了一口干爽的空气,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没有见到最亲密的师妹易无期吧。她还在木龙山中苦修,自己没时间回去和她告别。 她那娇俏的面容不觉浮现眼前,陈无忌不禁泛起一丝笑意,小师妹,愿你经此大难后一飞冲天,接过守护木龙山的重担。 米雅幽幽说道:“倒是河州的局势太出人意料。” 天海一心领军攻打河州,原意只是牵制住方念真的势力。不成想阴魂不散的方念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竟然是向长白国投诚,带领敌军绕道进入河州。 天海一心可能是为了建功立业,竟然拿出天海家的秘法,让手下的几十位宗师巅峰者一夜之间速成为大宗师,然后这帮人以同归于尽的人海战术,一举击溃方念真手下的大宗师们。 方念真兵败如山倒,羞愧之下自断经脉,自杀身亡。河州之地落入天海一心手中。 昙花一现的逆天盟伤亡惨重,但是盟主东玉木还算有骨气,坚决不投降,带着剩余的几十人投靠幽州的红袖坊。 她的气节令人敬重,红袖坊没有将她拒之门外。 这样一来,幽州就收留了残余的青云观与逆天盟,实力略有增强。与陈无忌相交不浅的墨浅衣展露了她的才华,协助众人排兵布阵。不过最终还是靠相邻的越州支援才得以松一口气。鸣空带队,率领木龙山的精锐倾巢而出。uu看书.uusu集合两州之力,才可与河州的敌军对峙而不落于下风。 陈无忌道:“天海家的秘法不过是拔苗助长,后继无力。况且他手下要找出更多的宗师巅峰者也不太容易了。他守不住河州的。” 米雅道:“那倒是。等你们集结好兵力,由我西域强者开路,他就是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了。” 陈无忌道:“以我对方念璇和李灼夏的了解,她们一定会给长白国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米雅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担心后面的战事了。” 陈无忌摊摊手,“我说过了,我能做的已经做了。我问心无愧。” 米雅点点头,“嗯。如此甚好。自从修习阴阳二气后,我的内心就充满了平静。对打打杀杀再也没有以前的兴趣了。对勾心斗角的争斗也甚觉无聊。” 陈无忌轻捏着她的柔荑,“那就让我们远离这片杀戮之地吧。” 两人相视一笑,心灵相通,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米雅道:“我们回去好好调教宫渺,早日将圣女之位交付与她。到那时我们就更自由了。” 陈无忌道:“能与你遨游天地,是我人生之幸!哈哈。” 两人同时纵身往城外飞去,翩翩如两只大鸟,转眼消失在风沙中。 (本书完结,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