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士:活阎王驾到!百官通通闪开》 第1章 历史讲解博主穿成流浪汉?要饭?抢人头去! “公子快看,我又要到饭啦!” 银铃般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坐在城墙下的程彧(yu),缓缓地睁开了深邃的双眼。 天苍苍野茫茫,一条笔直且宽阔的土路上,成千上百个衣衫褴褛的难民,步履蹒跚地朝他涌来。 程彧面露惑色。 自己身为坐拥全网千万粉丝的历史讲解博主,不是受到几个女网红的邀请,前去参观古色古香的主题酒店? 刚讲解完壁画上各种姿势的由来,准备亲自演示一遍。 怎么一睁眼跑到室外来了? “她们为了跳一曲《霓裳舞》,请了这么多群众演员?” “请都请了,好歹在服化道上走点心,难民有闲情看歌舞表演吗?” 简直是何不食肉糜。 “公子想吃点心?下次我努力找个有钱人,去讨口点心吃。” 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把黢黑的窝窝头,献宝似地塞进程彧的手里。 “公子,吃完我带你去洗个澡,咱们就去抢赈灾粥,平时只能领半碗,今晚能领一整碗呢。” 窝窝头又丑又硬,但扎着两个发包的小姑娘机灵可爱,让人食指大动。 想去摸摸她的发包。 就是年纪小了些,不方便动手。 程彧把窝窝头塞进嘴里,嚼了一口。 “咔嚓!” 后槽牙硌得生疼。 一股股记忆沿着疼痛汇入脑海。 他,穿越了! 这里不是种花稼,而是从未在历史长河里出现的大周王朝! 而他穿到了同名但年纪才十八的少年身上! 如此变故,惊得窝窝头掉到了地上。 “公子,可不兴浪费粮食。” 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捡起窝窝头,用眼神警告着想冲上来抢夺的一个乞丐。 轻轻吹了吹上面沾的黄土,重新塞给程彧。 “我知道公子你不喜欢吃,但公子你先忍忍。” “等我替老爷报了仇,咱们就离开京城,找个靠山的村子,我打猎养你,让你天天吃肉。” 程彧看向眼前斗志满满的小姑娘。 这是原身七岁那年,给母亲送葬时,从乱葬岗捡来的贴身婢女。 名叫果果,年十五,会些功夫。 她口中的老爷,是程彧的父亲,当朝六品御史。 由于为官清廉从不结党营私,仅靠俸禄生活,日子过得虽清苦,却深受先帝信任。 三个月前,先帝驾崩,新一任女帝登基。 内有贪官污吏、藩王野心勃勃,外有邻国不断滋扰边境生事。 攘外先安内。 正直的父亲仍履旧职,多次弹劾朝中收受贿赂的官员。 恰逢女帝刚登基要立威,打算彻查贪污之事。 谁知父亲突然暴毙,死在了上朝的路上。 紧跟着,程彧主仆二人被赶出租住的地方。 他们将身上仅剩的五两银子,买了薄棺将亡父与母亲同葬后。 二人开始了流浪。 “父死母亡,血海深仇,穷到吃土,这种天坑开局再给我个碗就能逆袭了!” “公子我没有碗,但我昨天抢……捡到个狗盆,可好看啦。” 果果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豁口陶盆。 外圈有一块因烧制失误,浮现出的抽象花纹。 果果夺过他的窝窝头放到盆里,又把盆塞到他怀里。 “用盆装着吃,就像是从锅里拿出来的一样了。” 小姑娘你还怪体贴的咧。 程彧苦笑着摸了摸果果头顶的发包,看着她清瘦的脸蛋,非常心疼。 原身是一个性格软弱的书呆子,五体不勤,完全靠果果照顾。 但,从现在开始,由他来照顾果果。 他重新把窝窝头塞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食难下咽。 可看到附近乞丐们火热的目光,他还是以最快地速度,把它吞进肚子里。 果果早已吃完,朝他伸手要盆去清洗。 “果果,往后这种事情,我自己来。” 程彧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 站得高看得远。 官道远处还有大量的难民,在往京城方向而来。 他们每个人身上死气沉沉的,恰如此时的日暮斜阳。 半个月前,距离京城不到三百里的关内东路因大旱,夏粮绝收。 女帝当即拨发了赈灾粮,安抚百姓。 可粮食离了京城,一路盘剥,十成只剩一二,导致灾民直奔京城而来。 前几日还只是零星几伙,眼下看这架式,少说来了数万人。 “果果,走,快跟我进城!” “可是公子,还有两个时辰才关城门呢,你不洗澡了吗?” 程彧没有解释,拽着果果的小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挤进人潮。 几乎是程彧前脚挤进城,后脚就听到“轰隆隆”的推门声。 程彧拉着果果的手,左右闪躲,反复横跳。 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人群,来到了繁华的大街上。 先前进来的难民,见亲友被拦截在外,立即折返去推搡守城士兵。 场面乱作一团之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 不由分说地拔出佩刀,蛮力镇压。 不少人挨了几记黑拳。 有人倒下了就再也没站起来。 程彧心有余悸地上下扫了一眼果果,见她无事,才松了口气。 “公子,你怎么知道今日会提前关城门?” “天子脚下,不会容许这么多难民涌入,影响城容城貌。” 贪官们还得粉饰太平呢。 程彧疾走了这么一小段路,喉咙竟火辣辣地疼,他靠墙喘着粗气,心道: 这具身体再饿下去要不了几日就得归西。 京城居大不易。 假如近期无法报仇,他想先苟起来发育。 “果果,你有仇人的线索了吗?” 还是得尊重“衣食父母”的意见。 果果抠着盆上的花纹,心虚地抬头瞧了他一眼。 “那个……这个……” 大周阶级分明,沦为平民百姓的二人,怎么可能接触得到贪官污吏。 程彧顺势想劝她放弃,不料果果忽然振奋起来。 “公子,我听说今天有大官会到粥棚巡视,我们可以拦下大官当街告状,请大官彻查!” 程彧看着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摸了摸还热乎的脖子。 他和果果还活着,极可能是杀父贪官怕全家死绝,引起女帝警觉,想等到风头过去再斩草除根。 一旦他们敢生事,明早护城河里就会飘起两具尸体。 “果果,现在什么官也靠不住,等会儿抢赈灾粥,你看我眼色行事。” 如今只能先填饱肚子,再思考下一步行动。 果果愣愣地看着霸气的程彧,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好奇: 公子吃错饭了? 怎么感觉和平时不一样? 但是,霸气的公子让她感觉更有底气,去抢富人家的狗食了呢! 程彧不知果果计划着吃完白食还要去抢狗食。 否则他掉头就去找个茶馆说段书,请听众老爷们赏饭吃。 二人沿着长街自南向北走了二里路。 终于闻到了白粥的香气。 前方人头攒动,往日拥挤的场面却没出现。 程彧仗着一米八的身高优势,踮脚向前看去。 两旁林立的茶馆酒楼,栏杆后站着像标杆一样身姿挺拔的大内侍卫。 他们的一双虎目扫视着楼下众人,透露出肃杀之气。 程彧见状,眼神中有暗潮涌动,晦暗不明。 “公子,我们不是去抢粥吗?你的眼色怎么看上去,像是去抢人头?” 等会儿报父仇可能有些难。 抢人头的话倒是可以实现。 “公子,别犹豫了,我们要往前冲了!” 程彧见她撸起袖子。 立即拉紧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提醒。 “今天来视察粥棚的不是大官,应该是女帝陛下。” “公子,那我们不是可以告御状了吗?” 第2章 破解女帝的难题,往赈灾粮里掺沙子! 程彧立即阻拦。 “女帝陛下身边除了有许多大内侍卫,还有官兵护卫的文武百官,里面说不定有杀死父亲的仇人。” 果果一米五的个子,往上窜了好几下。 只看到前方路人的后脑勺。 程彧担心引人注意也不敢抱起她,只能继续叮咛。 “我们直接暴露身份告御状,有可能会被仇家,找借口当场杀掉。” 目前唯一的办法,是先向女帝证明自己有价值。 有了立足之地,再慢慢查证杀父仇人是谁。 然而普通人见到女帝的机会,一生可能仅有这一次。 该如何抓住这个契机呢? …… 距离粥棚百丈远的空地上。 文武百官正围绕着一个年方十八,容貌姣好,气质冷清,一袭黑金纹龙便服的女子。 不停地歌功颂德。 “陛下百忙之中还要视察民情,实乃明君之举。” “陛下诚心感天动地,旱情定会早日消解。” “陛下日理万机,不可过度劳累,还望保重龙体,尽快回宫为好。” 女帝萧九龄丹凤眼微微上挑,扫视了一圈众臣。 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背地里却有不少臣子欺她初登大宝。 贪赃枉法、欺上瞒下。 庸碌怠政、杀人放火。 无恶不作! 她今日来,就是要指出问题,让他们知道自己眼里不揉沙子! “朕来到这里仅两刻钟,就发现了一个棘手的赈灾难题。” 众臣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不明白井然有序的施粥现场有何难题。 连平日里像疯狗抢食一样的难民,都为了能多吃半碗饭变得老实了。 就这,陛下还能找他们的麻烦? “爱卿们难道没发现,领取赈灾粥的难民里,夹杂着许多衣着光鲜的人吗?” 负责赈灾诸事的户部许尚书,一个眼刀扫向人群。 立即有两名官员出列,跪在萧九龄脚下。 “请陛下恕罪,领粥的百姓太多,有些人为了一碗粥,故意穿得破破烂烂的。” “施粥的官差只看穿衣打扮,也分辨不清谁穷谁富。” “粥施扬善,不论贫富,向来如此,陛下莫怪。” 两名官员表面恐慌,实则稳如老狗。 前来领粥的如果都是难民,整个京城早就成了难民营了。 陪着陛下做面子功夫,她还真想办实事? 凑合凑合得了。 “向来如此便是对吗?你们不思进取还让朕莫怪?” 她萧九龄今日,就要去除这个糟粕的传统! “诸位爱卿,赈灾赈的是灾民,是难民,非满腹流油还来抢食的小人!” “今日若谁能有计策,区分出真假难民,破了朕的难题,朕破格提拔!连升三级!” 听说能连升三级,文武百官全都内心火热起来。 就连刚才还“向来如此”的两位懒政官员,都歪着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直接拿户籍验证真假?” “不行!人还没查完粥都凉透了,再者,京城也有要饭的。” “设立举报制度?” “不行!到时候一个人拖一整条街下水来领粥,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粥。” 两刻钟过去。 领粥的百姓都走了好几拨。 文武百官依然一筹莫展。 萧九龄的目光落在托孤大臣,左丞相唐知章的身上。 “唐相可有良策?” 唐知章惭愧地摇了摇头。 向来如此的难题,怎么可能轻易破解呢? 陛下这回抓错查漏,只怕要闹出笑话。 萧九龄看到又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捧着一大碗白粥没走几步路。 嫌弃没滋味倒在路边的粪桶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众位爱卿,竟无一人能为朕分忧?” 想要升官发财,却无计可施的百官们,见同僚没一个能答上来,悬着的心落到实处。 而两个懒政的施粥官员,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都说了向来如此,陛下还不信邪。 到底是年轻,吃的盐太少,才会多管闲事。 “好好好!朕可真是养了一群能臣干吏!” 就在萧九龄感觉有一道无形的耳光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时。 人群中爆发出一道犹如天籁的声音。 “陛下,草民有一计,可解陛下难题!” 谁?! 君臣循声望去。 人群之中,因穿得太破烂,被官兵拦在外围的程彧,终于抓住了命运的尾巴。 他把果果扛到脖子上。 “陛下!草民在这里!” 一米八的大高个加上半人高的果果,犹如鹤立鸡群般夺目。 文武百官起初听到有人说能破解此题,还很震惊。 待他们看清是个难民,不少人当即嗤笑出声。 “区区一个难民,也敢向陛下献计?” “他不会以为陛下是女子好哄骗,想骗吃骗喝吧?” “难民见识少,听说有赏就不自量力地想试试,不知道什么叫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而百官中的许尚书,看清了程彧的长相,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程御史那个懦弱无能的儿子吗? 居然敢当众献计? 谁给他的狗胆! “大胆!一介难民能有什么计策,欺君罔上罪该万死,速速将此人拿下!” 负责户部官员的护卫,立即行动起来。 许尚书朝着人群中使了个眼色,有两个仅效忠于他的护卫,拔出匕首走向程彧。 千钧一发之时,一袭泛着金光的黑影闪过。 萧九龄越过层层护卫,从天而降,站定在程彧的面前。 “你说你能破解朕的难题?!” 想要拔刀杀人的护卫见状,慌忙将刀收入鞘中。 程彧也被反应如此激烈的女帝吓了一跳。 我去! 陛下你来见我居然用飞的? 他的视线落到对方的脸上,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名不虚传。 再看一眼比例完美的身材,还有比他命都长的玉腿。 帝穷凶,他饿极。 萧九龄见他不再言语,似被自己威严吓到,声音放柔。 “你若只是一时冲动也无事,朕念在你有尽忠之心的份上,你且去领粥吧。” 她的语气里满是失望。 程彧赶紧收回目光,目不斜视。 “回陛下,草民说能一定能!” “好,朕便信你一次,只要你献的计策有用,朕便封你做官。” 做官好啊,这可是金饭碗。 程彧先把果果放下来,又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子,放进胸前挂的陶盆里,递给萧九龄。 “陛下只需要将它掺入锅里,难题即可解决。” “???” 萧九龄一双会说话的单凤眼,微微上挑。 锅里掺沙子就能破解她的难题? 这个难民不会以为她好说话,故意诓她吧? 文武百官只觉得荒诞滑稽。 原本还担心程彧真有良计的许尚书,立即出列暴喝。 “往锅里掺沙子如何能够区分出真假难民?你分明是在戏弄陛下!” “还望陛下下令,速速将此人拿下,杖责一百大板,以敬效尤!” 一百大板足以把人打死! 大官之中果然有仇人。 程彧不等别人动手,一个滑铲扑到萧九龄脚下,紧紧地抱住细长直的大腿。 “陛下可当众验证此法,要是没用,凌迟、车裂、五马分尸、挫骨扬灰都可以给我来一遍!” 文武百官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此子是个狠人! “陛下……” “朕未说处置他,谁敢逾越?” 萧九龄扫了眼推三阻四的许尚书。 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场,让其不敢造次。 但许尚书眼珠一转,便计上心头。 “陛下,臣是负责这次赈灾的责任人,不如由臣来配合此子验证,他的计策是否可行。” “臣附议!” 十来个与赈灾一事有关联的大臣,齐声呼应。 萧九龄知道他们是想从中作梗。 不论眼前这个难民的法子可不可行,他们都会说行不通。 她刚想拒绝,不料听到一阵压抑的邪笑,自程彧嘴里低声传出。 “嘿嘿,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犯贱的请求。” “???” “陛下,草民恳请让这位大人配合,草民保证,一定能让大人对草民的计策,心服口服!” 第3章 屎诗级阳谋 萧九龄仰头看了眼自信满满的程彧。 又扭头看了眼,满脸杀机的许尚书,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程彧。” “朕记住你了。” 哪怕此人真的是逞一时口快,就凭他有勇气为了向自己献计,敢与一众官员对抗。 大不了保他一命,让他进宫当太监总管。 绝不会任他被许尚书等人残害。 不知为何,程彧看到萧九龄冷清的脸上,闪过温柔之色,裆下却袭过一阵凉风。 算了,不管女帝是何想法。 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了再说。 “陛下,请把盆还给草民,草民这就给愿意为民献身的大人演示一下。” 为民献身这四个字,让萧九龄眼皮直跳,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程彧不会是想靠吹捧许尚书,获得一线生机吧? 许尚书同样觉得,程彧是想巴结自己。 他傲然地仰起下巴,做好了否认程彧计策的准备。 不就是掺了沙子的米粥? 喝一口又死不了人。 蹲在一片沙土前的程彧,用盆沿在沙土里挖呀挖呀挖。 终于,挖到了他想要的宝藏。 “果果,帮个忙,去盛碗粥来。” 果果飞快地跑到粥桶前,盛了一大碗粥,端到程彧的面前。 她刚想劝公子趁机喝两口,却见公子放了一坨褐色的沙子进去。 顿时两个圆眼瞪得溜圆,眼中浮现出怒气。 “公子你又浪费……” “想报仇就别说话。” “……” 程彧等到沙子融解在米粥里,屏住呼吸,又特意晃动了几下。 确保入了味,笑着端到许尚书的面前。 “大人只要尝过这碗粥,便明白为何我会献出此计。” “嗬,故弄玄虚。” 许尚书想也不想地嘲讽了一句,接过粥碗。 刚放到鼻子下面,还没有往嘴里送。 一股酸涩的屎臭味钻进鼻孔里,直入天灵盖,熏得他眼泪险些飙出来。 掺的沙子里怎么一股子屎味? 程彧见许尚书不喝,赶忙对着萧九龄讲解。 “陛下,草民之所以往粥里掺沙子,是因为只要食物能填饱肚子,别说白粥里掺沙子,哪怕是一捧观音土里掺一捧面粉做的饼,对于饿极的难民来说,也是美味佳肴。” “当然了,对于像这位大人一样,无法体恤百姓疾苦的高官来说,食难下咽,对那些想占官府便宜的人来说,同样如此。” 程彧说话的语气里,满是挑衅的意味。 对。 这是一个屎诗级阳谋。 不喝加了料的粥无法验证他的计策,喝下加了料的粥……还有连环计等着他们呢! 许尚书骑虎难下,端着粥碗的右手不停地颤抖。 喝吧。 他实在受不了这股味道。 不喝吧。 不就等于坐实了他无法体恤百姓,且验证了程彧的方法有效? 这粥,非喝不可! “陛下,臣认为此人是在抹黑我等朝廷命官,难民能喝的粥,臣也能喝!此计毫无用处!” 为了让程彧失去陛下的信任,当场杖毙。 许尚书捏着鼻子,猛地灌了一口。 只是这一口灌下去,他感觉到粗糙的米粒里,夹杂着磨嘴的颗粒。 不用抿开它,那股屎臭的味道,足以让他终身难忘。 但! 许尚书还是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呕吐感,把一大口米粥咽下。 还努力装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只是红了的眼眶,说明了他此时的内心有多么煎熬。 看出些许猫腻的萧九龄,神情古怪地问:“许爱卿你没事吧?” “回陛下……” 好想吐,要忍住。 “……臣无事,这粥尽管掺了沙子,但臣尝着与平时一样美味。” 许尚书怒指程彧,眼神似刀,想要将程彧凌迟。 “此子欺君犯上!罪不容诛!污蔑朝廷命官!还请陛下从重处罚!” “请陛下从重处罚!” 朝臣们跪倒一片。 让刚才还心疼许尚书喝加了料的米粥的萧九龄,一下子冷了脸。 真当她看不出来,许尚书喝粥时有多么勉强? 此计虽然恶心,但只要往锅里加一把沙子,不需要赈灾粥的人,领过一次粥,绝对不会再领第二次。 久而久之,谁也不会耽误工夫,来领取一碗喝得硌嘴的米粥。 她的难题确实破解了。 但! 程彧错估了许尚书的良心,以为许尚书会说真话。 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程彧,朕念在你是初犯,只要你向各位爱卿们道歉,相信爱卿们大肚能容,定不会与你一个小小难民计较。” 萧九龄拉偏架拉得太明显。 许尚书险些把胃里翻腾的粥吐出来,喷女帝一脸。 程彧感激地看了一眼女帝。 人美心善,越看越顺眼。 跟着这样的上司混,前景可期。 “回陛下,草民没有说错,为何要道歉?” 程彧一把夺过许尚书还没舍得扔掉的粥碗,送到了其他官员的面前。 “谁认为我说错了,可以像许尚书一样,尝尝这碗粥再做评价。” 面对程彧的再次挑衅,两个负责现场施粥的官员当即站起来。 “喝就喝!不就是掺了沙子吗,还能喝死人吗?” “我先来一口。” 二人为表对许尚书追随的忠心,抱着碗抢喝了一大口。 只是这一口下去,两人的脸色变得微妙了起来。 可碍于他们的反应,决定了程彧的生死。 别说粥里一股屎臭般的怪味儿,就算是真的有屎,他们也只能咽下去。 “好香的粥啊!” “各位同僚不妨尝一口,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用两人力邀。 早有想要证明自己的官员,接过碗喝了起来。 你一口,我一口。 喝完都硬着头皮统一口径,直说“香得很”。 这把亲眼看到程彧往里面加了猫屎的果果,看得目瞪口呆。 就算家里日子过得再苦,她也没尝过屎的滋味。 怎么这群富态的官老爷们,对掺了屎的粥情有独钟呢? “陛下,各位大人们喝完粥都说香,足以证明,此子所言有误!” 许尚书急不可耐地要定程彧的罪。 因为喝进肚子里的粥开始反味。 他担心再磨蹭下去,一会儿真的当着陛下的面吐出来。 萧九龄费解地看着端着空碗,笑得一脸狡黠如狐的程彧。 明明是必死的局面,对方好像马上就能逆风翻盘似的。 他是胜券在握,还是被吓傻了? 程彧淡定自若地把空碗,重新塞到许尚书的手里,竖起大拇指称赞。 “各位大人喝得真干净,一点儿也没浪费。” 众臣傲然挺胸:那是自然!我们必须弄死你! “陛下,各位大人已经亲身演示了,他们连自己喝的粥里掺了屎都尝不出来,满嘴的香极了,还谈什么能够体验百姓疾苦。” “他们为了反对我的计策,不惜说谎,这才是真正的欺君之罪啊陛下!” 第4章 正直的程御史竟有如此歹毒的儿子? 萧九龄算是明白了程彧为何这么自信。 合着从一开始,他就看透了许尚书等人根本不会说真话。 干脆以此为局,喂他们喝掺了屎的粥。 反过来坐实这群小人的欺君之罪! 此举甚妙! 她震惊之余,红唇微张。 想说什么,可当看到许尚书手里的空碗,赶紧屏住呼吸。 拉着程彧的袖子后退了几步。 而众臣反应过来,则是勃然大怒。 难怪那粥里一股屎味,原来不是真有味儿,而是真的有屎! “竖子无礼!” “本官要杀了……呕!”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很快被呕吐声全方面覆盖。 听取“哇”声一片。 就连明白了程彧的阴险心思,想要毁粥灭迹来证明自己“清白”的许尚书。 终究还是不敌漫天的酸臭气息。 大家都吐了,也不缺他这一口了。 “呕!” 许尚书直接吐进了碗里,看到碗里飘浮着褐色的残片。 “哇!” 绿色的胆汁都被他吐了出来。 萧九龄被呛得也想吐,赶紧拽着程彧,又往旁边退了几步。 而那些没有喝碗里米粥的大臣们,心有余悸地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看向程彧的眼神,充满了探究与恐惧。 此子相貌堂堂,为何对他们下手如此歹毒? 等等! 此子的长相,好像有些眼熟呢? “陛下,大人们用事实证明了我的计策是正确的,还请陛下派人去寻些干净的细沙,当着大伙的面,加入锅里吧。” 玩归玩,闹归闹。 不能拿难民的死活开玩笑。 程彧不忘朝果果使了个眼色。 愣着干嘛,快趁着没掺沙子,赶紧盛粥喝啊。 果果疯狂地眨了眨眼应下,拿起狗盆,迟疑了一下,在程彧的注目下挂回胸前。 手起勺落,盛了两大碗粥。 当着萧九龄的面,一碗给公子,一碗自己喝。 “???” 萧九龄看着主仆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动,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是喝粥重要还是讨赏重要? 你小子御前献计难道就是为了喝这碗粥? “陛下……咕噜噜……其实我是程实程御史的儿子……咕咕噜……” 程彧一边炫饭一边自报家门。 程实?! 萧九龄听到这个名字,凤眸微缩,诧异地打量着程彧。 不看不知道,一看,果然和程爱卿的眉眼有三分相似之处! 虽有故人之姿,却半点没有故人正直的性子。 尽管不能当作直臣来用,但! 直臣根本不是这群贪官污吏的对手。 将程彧培养一番,可以成为她的股肱之臣! “说起来,程爱卿的儿子不是拿了朕赏的二百两抚恤银子,扶棺回乡了吗?” 萧九龄眼中闪过一点寒芒,看向处理此事的礼部黄尚书。 黄尚书立即出列,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臣、臣派人去程御史生前租住的院子问过,房主是这么说的。” “银子臣送去程御史老家了,此去路远,可能无人接收退还回来了,还没向臣禀报此事。” 哼,推得倒是干净! 萧九龄知道这又是一起无头案,查下去也只会由几个小兵卒来顶罪。 她看到程彧与果果狼狈的模样和削瘦的脸庞,声音微哑。 “你们受苦了。” “好在苦尽甘来,陛下刚才不说献计成功有封赏吗?” 说话间。 大内侍卫们已经将沙子,当众掺进了粥锅里。 看到粥里掺沙子。 现场叫骂声一片,许多人扭头就走。 “贪官们贪了赈灾粮,还往锅里掺沙子,他们真的太歹毒了!” “只许贪官占便宜,不许我们平民百姓占便宜吗?” “这群生儿子没腚眼的贪官,敢喂我吃沙子,他们怎么不去吃屎!” 早已吃到屎的官员们,亲眼见证掺沙子有效果。 知道阻拦不了程彧得到奖赏,又恨又妒,后槽牙险些咬碎。 而唐丞相看到程彧真的解决了冒充难民的难题,抚着胡须,欣慰地笑了。 不愧是程御史的儿子。 虽说喂官员吃屎这一招阴损了些,可谁叫许尚书等人,睁眼说瞎话呢。 冒充难民的人离开了。 前来领粥的难民,喝了一口,立即引起了不满。 “粥里怎么有沙子?” “你们碗里也有?我还以为是我的碗没洗干净呢?” “连赈灾粮里都敢掺沙子,这可是京城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尽管难民们一开始也是不理解,认为这是贪官污吏又在苛扣他们的粮食。 可转眼发现,身边认识的难友越来越多,那些衣着光鲜的人都不见了。 立即感激的对着掺沙子的大内侍卫们拱手作揖。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多亏了青天大老爷们!” “什么青天大老爷,他们是陛下的侍卫!” 一些抢了好几日,终于抢到粥喝的难民。 当即朝着萧九龄所在的方向跪下。 把头都给磕青了才停下来。 口中直呼“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九龄眼眶微红,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愧不敢当。 她看了眼又在趁机埋头喝粥的程彧,嘴角噙起一抹浅笑。 “多亏了程爱卿献计,方能解了困扰朕的难题,朕打算让程彧子承父职,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子承父职? 程彧以为自己只能当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呢。 当听到这个封赏时,眼睛都明亮了几分。 父亲的官职可是六品殿前御史。 看谁不顺眼,想喷谁喷谁。 俗称朝堂上行走的喷子。 这个职位爽啊! 程彧虽爽,但很多人不爽他。 许尚书首当其冲站出来。 “陛下,抛开程彧确实献计有功不谈,也不能将一个平民百姓,破格提拔为六品御史。” 萧九龄视线定格在许尚书铁青的脸上,一时间分辨不清。 他的反对,是为公还是为私。 “许爱卿,前朝李丞相委以重任前,还只是一个种田的,对待优秀的人才,就要破格提拔。” 谁家正经的人才诓别人吃屎? 此子分明用心歹毒! “可李丞相当年之所以破格提拔,是凭借高超的生财手段,解决了国库年年不足的难题。” 许尚书字字珠玑。 “程彧仅靠小聪明,解决了赈灾施粥的难题,还不够资格破格提拔!” “陛下,臣认为许尚书所言有失……” “呕……唐大人,对不住……呕……” 刚要站出来替程彧说话的唐知章,被户部左侍郎吐了一身,熏得险些昏过去。 许尚书对着反应迅速的下属欣慰一笑,继续反对。 “除非程彧再立大功,才能让我等信服。” “许大人说得对!” “我等绝不与此等阴毒之人为伍,容他败坏朝堂风气!” 萧九龄见这群为她办不了正事,却喜欢抱团的官员们,极力排挤程彧。 越发坚定了要维护程彧的决定。 “程爱卿!” “臣在。” “你可有何利国利民之计,说予朕听?” 哪怕是浮夸的空谈,只要程彧编得出来。 她今日也要闭眼吹嘘一番! 早已接受了自己新身份的程彧,根本没把这群想阻挡他升官的人们放在眼里。 好不容易上了岸,虽然是大周这种朝堂上一堆狼狈为官的岸。 但想要砸他金饭碗,阻止他抱女帝的大腿? 他会直接掀桌子! 刚才让你们吃屎那是他小惩大戒。 马上让你们连屎都吃不成! 第5章 国库没钱怎么办?贪官去头可凉拌! “陛下,臣确实有一计,可让国库从此不愁收益,此计成,还能让陛下流芳千古!” 程彧说得抑扬顿挫。 萧九龄听得脸上发烫。 让你浮夸,爱卿你居然如此浮夸?! 能让国库不愁收益,她做梦都能笑醒。 还流芳千古呢! 大周至此才三代。 初代打天下,二代守成。 到了她这里,积弊沉疴已太多。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做得好,平定朝堂开疆拓土。 做不好,不出十年直接入土。 认清现实的这三个月以来,流芳千古的佳话,她只敢在梦里想想。 程彧见女帝没反应,还以为自己保守的回答令她不满意。 “只要陛下愿意用臣之能,臣定让陛下成为千古第一女帝!”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好男儿就要身居高位,挥斥方遒间,指点江山! 这专业,对口! 萧九龄听呆了,眼中已有了向往之色。 她当得起千古第一女帝吗? 而许尚书无法驳斥程彧的话,说女帝不能“流芳千古”、不配做“千古第一女帝”。 好在,他很快便想到一个方法,让程彧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程彧对他的计谋如此自信,不妨请他立下军令状。” “若是国库不丰,就以戏弄陛下为罪名,将他处以极刑!” 许尚书手里的高帽子,不要钱地往程彧头上暴扣。 “臣相信程彧敢说敢当,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此乃捧杀! 没等萧九龄反对,与许尚书沆瀣一气的官员,全部跪在地上高呼。 “程彧智谋高超,定能满足陛下需求!” “还望陛下给他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程彧粗略扫了一眼起哄的官员。 二十来个了。 等到计成之日,不知其中多少官帽与人头能落地! “你!你们!你们好得很!” 萧九龄指着逼迫程彧去死的官员,无声冷笑。 迟早抓到这群贪官污吏的把柄,把他们统统杀掉!杀掉! 萧九龄望着程彧,眼前浮现出程实惨烈的死状。 ”程彧你放心,朕必不会让你走你父亲的老路!” 没能保护好程爱卿,她竟连程彧都护不住吗? 程彧见萧九龄红了的眼眶,好像他们马上要天人相隔似的,只得连声保证。 “请陛下放心,臣定能让各位大臣们如愿以偿,证明自己的实力,我愿意为了陛下的信任,立下军令状。” “好!” 萧九龄压下满腔悲愤,召来唐丞相亲自执笔。 程彧当着许尚书的面签字。 三日内,必将依他所讲,做一件能让女帝流芳千古的大事,证明他的能力。 写完。 萧九龄声音哽咽地问:“爱卿有何良计?” “简单,继续往赈灾的米袋里掺沙子。” 程彧不假思索地应答。 萧九龄一口气没喘上来,呛得直咳嗽,眼泪险些飙出来。 许尚书等人,则直接捧腹大笑。 “哈哈哈!看来用不了三日,程彧现在就要放弃了!” “早死早超生,死快点还能追上老程御史。” “黄泉路上父子作伴,倒也不孤单。” 往锅里掺沙子,和往米袋里掺沙子有区别吗? 想一计两用,可它没有军令状上的效果,不是作死吗? 程彧视线定格在编排父亲的两个官员身上。 他们正是此次负责京城施粥的户部官吏。 两人还想要嘲讽几句,触及程彧犹如毒蛇般的眼神。 喝了屎粥的胃,隐隐作痛,吓得当场闭上了满是臭气的嘴。 “陛下,还请调拨一队可靠的人马,交予臣指挥。” “三日后,臣在此处验证计策是否有效。” 萧九龄见程彧如此淡定,心中不由燃起希望。 或许,他真能行! “准。” 萧九龄特派了一队十六人的大内侍卫,为程彧办事。 这些人只效忠皇家,完全不必担心泄密。 但她还是好奇,程彧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按时达成军令状上的内容。 “陛下,光给人不行,还得给些银钱。” 萧九龄看到程彧财迷的笑脸,犯起了嘀咕。 掺沙子又不用他掏钱。 要钱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程彧既然提出了请求,她自然尽全力满足。 萧九龄指向黄尚书。 “黄爱卿,把那二百两抚恤银给他。” 黄尚书暗骂一句“陛下真抠门”,为免陛下揪着他这个不痛不痒的错处不放。 只能从袖口摸出二百两银票,交到程彧手里。 程彧记得这位喝屎粥的礼部尚书,刚才也在出列的队伍中。 接过银票时,不忘记上眼药。 “黄尚书随身携带一年的俸禄,不怕丢了吗?” 萧九龄目光似箭般投射而来,露出探究之意。 黄尚书倒吸一口凉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好在程彧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饶是如此。 直到女帝摆驾回宫,官员们走得差不多了。 连程彧都带着大内侍卫消失在粥棚前,黄尚书依旧两股战战、忐忑难安。 直到许尚书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吓得打了个激灵。 “黄老弟,区区小儿的无心之言,也能将你吓到如此地步?” “许兄,他可是程实的儿子,会不会知道些内情?” 提及程实,许尚书眼中闪过一道杀机。 接着十分笃定地摇摇头。 “不可能,我们行事机密,根本没留下任何线索。” “别说程实,就算是陛下,她没有让大家信服的证据,就无法查办任何人。” 碰到暴虐的皇帝,杀人全靠心情,他们早在新帝登基时就告老还乡了。 可新帝是一个有追求的明君,知道爱护自己的名声,主张维持公理与正义。 帝大善,臣不得不欺。 黄尚书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想到喂他吃屎的程彧,牙齿险些咬碎。 “许兄,你要派人盯着程彧才好。” “这小子以前装作软弱无能,如今一鸣惊人,往米袋里掺沙子可能只是掩人耳目,我们不得不防啊。” 许尚书无声冷笑:“放心吧,我派人跟着他呢,管他是阴谋阳谋、良计毒计,全部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故弄玄虚地耍些小聪明,只有年少可欺的女帝,才会将此人当成无双谋士。 他根本不相信。 程彧能够依靠往米袋里掺沙子,完成军令状上的承诺。 “往米袋里掺沙子,不仅能分辨出真假难民,还能让我们也跟着多喝几碗粥。” 米袋统共就那么大,掺了沙子就要少掺米粒。 难民越死越少,赈灾粮越吃越多。 善! “看在程彧这一计,每年能白送我数万两赈灾粮的面子上,本官亲自督促掺沙子一事。” “绝对不让户部在掺沙的时候,缺斤少两,哈哈哈!” 许尚书迫不及待地打马回到户部办事衙门。 却见粮仓的门口摆了张八仙桌。 程彧正与他的婢女坐在桌子两侧! 第6章 层层盘剥赈灾粮!贪赃据点在户部! 大快朵颐地享用着满桌子丰盛的饭菜。 八名大内侍卫,像标枪似地把两人围在正中,不由旁人靠近分毫。 许尚书派出去负责监视的手下,则站在户部办事衙门的大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 看到他时,急忙迎上来。 “老爷,程彧去酒楼订了三日的饭菜,交了三十两银子,说接下来三日,他就住在户部粮仓里了。“ 跟人跟到自家来了? 这和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许尚书冷笑:此子方才能够献计成功,果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他最好这三日就呆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三日后,他如何向陛下交差!” 刚啃完一个鸡腿的程彧,见许尚书姗姗来迟。 他主动抬手打招呼,并反手扣回去一顶高帽子。 “天都黑了,许尚书还要为陛下熬夜做事,这种敬业爱岗的精神,令下官佩服!佩服!” “哼,不要以为你巧言令色,本官就会放你一马!” 许尚书看了一眼粮仓方向。 另有八个大内侍卫执守,根本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为防程彧还有后招,他叫粮食官询问对方,有无特殊安排。 “回尚书大人,程御史让我们把米袋统统打开,和沙石倒在一起再重新装袋,说这样装得更加均匀。” “装得均匀吃起来就不硌牙了吗?” 许尚书为人细心,做事严密。 他听到粮食官说是“沙石”而不是沙子,特意差人从拿来查看。 难怪叫沙石,因为里头除了沙子还有许多和米粒大小相似的石子。 “我说这石子怎地如此眼熟,这不是衙门修葺后剩下的下角料吗?” 想到这么短时间,根本找不到往锅里掺的细沙,许尚书并没有多想。 他摒退左右,对着粮食官吩咐。 “不管怎么装,出了仓写了账,还按原来的比例分,掺了沙石大家还能多分些。” “是。” 粮食官想到今晚荷包里能多入几百两银票,高兴得合不拢嘴。 女帝刚登基便遇到旱灾,从国库足足拨了五十万两白银,专门用来购置赈灾粮。 买卖时,许尚书吃两成的回扣。 到了粮库,再吃两成。 剩下的层层盘剥,到灾民手里的粮食,只值五万两。 “往米袋里掺沙子,多出来的粮食,倒手卖出去,又有两万两能瓜分。” “以后只要闹灾,就往赈灾粮里掺沙子,程彧虽然会死,但我们会永远感谢他,为陛下献出这阴损的计策,哈哈哈!” 粮食官为了感谢程彧,特意命专人。 给程彧端茶倒水,好生地伺候着这位财神爷。 顺便监视着程彧的行踪。 对于程彧说要在户部衙门呆三日,大家都是半信半疑。 结果。 程彧吃饱喝足,直接让大内侍卫向旁边兵部管事衙门,借了顶行军帐篷。 搭好帐篷,把封堵门窗的草席全部撩开,主打一个通风透气。 程彧将两张床板分隔一米铺好隔潮,铺上稻草后,拍着里侧的那张床。 “果果睡吧。” “公子,我们这就睡了吗?” 果果脑子不算太灵光,但她也能通过大内侍卫们严肃的表情,感知到。 此时睡觉,可能大事不妙。 程彧分好床,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位上。 后背有些硌得慌,但好在这具身体流浪数日习惯了。 “果果,等此事过去,我带你挣钱换大房子、大软床,这几晚,先凑合一下吧。” “哦。” 果果隐隐约约察觉到,这种哄孩子式的对话很耳熟。 仔细一想,这不是她平时哄公子常用的套路吗? 她躺到舒适的干草上,还想询问公子,有没有完成军令状的后招。 结果太舒服,倒头就着。 “年轻就是好啊!” 程彧双手枕头,听到地面传来不同震动频率的车轮声,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今晚,整个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睡不着。 等着看他半夜起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殊不知。 帮助他渡过这次危难,完成军令状上任务的,不是旁人。 正是那些希望他死无葬身之地的贪官。 “贪字头上两把刀,我砍你一刀,再砍你一刀……” 迷迷糊糊间,程彧沉稳地睡去。 站岗的大内侍卫们,间隔半个时辰,探头看向帐篷里。 又朝着远处蹲守的皇家密探摇摇头。 程彧,竟真的在户部粮仓的门前睡了整整一夜! 文武百官上朝前得知了这个消息。 几家欢乐几家愁。 “看来程彧这回算是玩脱了,他当时就不应该那么狂,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想一步登天,结果一步升天,都是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施粥的地方离菜市口才几百步远,后日一到,可以直接把人拦去菜市口行刑,还能给难民们加个菜。” 左相唐知章孤零零地站在百官最前头。 听到不少人幸灾乐祸的议论声,无奈地直摇头。 年轻的后生,能想到往赈灾粥里掺沙子,来分辨真假难民,已是难得。 不能再苛求事事,都能做得滴水不漏。 “好歹是陛下看中的人,也有几分急智,还是忠良之后,我便护他一护。” 等下了差,他便找个理由,请几位朋友过府一叙。 邀他们来日,能够站出来替程彧说几句公道话。 而萧九龄听说程彧天亮起床后,还在粮仓前边吃边喝,也是哭笑不得。 “他这段时日也是受苦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出好的计谋,来堵住许均等官员的嘴?” 她相信程彧有能力独当一面,而非信口开河。 “只过去一晚,还有两天两夜呢,再等等看。” 他一定会行动的。 谁知。 第7章 连连连、连环计毒 第二晚,程彧依旧像昨日一样。 吃饱喝足,等天黑透了往床上一躺。 一觉到天亮。 亲自在户部盯着,熬了两个大夜的许尚书,清晨上朝时,像是娶了新妾通宵达旦似的。 虽然身体看上去很疲惫,但满面幸福的红光。 见到唐知章还主动上前打招呼。 “听闻陛下让左相大人推举右相人选,昨日左相大人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下官想自荐的话,要走什么流程?” “忠君爱民即可。” 碰了个软钉子,许尚书也浑然不在意。 等收拾了程彧立了威,拉拢更多的朝臣成为他的爪牙。 别说右相之位,就是左相于他,也是手到擒来。 今日早朝,萧九龄的脸色更加难看,却依旧坚持着处理完每日奏报的政事。 有心想去宫外,探问程彧到底有何妙计。 许尚书带着户部集体哭穷,把她堵在了御书房。 整整一日。 粮仓前。 程彧吃过晚饭,终于离开了八仙桌、帐篷里、茅厕中这三点一线,来到了粮仓。 “把账本给我拿来,我要看看这几日装沙子的进度。” “程御史,请看。” 粮食官紧张又激动地递上没有任何漏洞的账本。 账本上进出袋数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一部分米袋装车以后进了赈灾粥棚。 剩下的则进了早就与官府勾结在一起的粮铺。 这些粮铺的主人,正是官员们的亲戚,买卖都经他们的手。 光看账本,根本看不出里头的猫腻。 程彧随手翻了几页,翻到最后总账。 “今晚过后,陛下花五十万两买的赈灾粮,都能掺上沙子,分发到京城和周边各赈灾粥棚了吧?” “能。” 粮食官心道:大家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抹消证据,都是加急运往各个粥棚。 多掺一把沙子再多掺一锅水,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吞掉赈灾粮。 剩下的掺了沙子的米粮,也已全部低价贱卖给涌入城里的难民和贫民。 由于旱灾的影响,几乎是刚到粮铺就能被抢空,导致粮铺每斤又涨了几文钱,依旧脱销。 这种官商勾结的无头账,想查都无从查起! “你们户部做事还挺有效率的。” 程彧满意一笑。 就在粮食官准备应付程彧更多的询问时。 得到想要的答案的程彧,掉头往茅房方向走去。 放完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回到他的行军帐里,继续睡大觉。 十六个大内侍卫,还等着程彧在最后一晚,大家放松警惕时,带他们来个突袭行动。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要突袭谁。 但。 谁也没想到,程彧居然还能睡得着! “程御史是想死吗?” “嘘!闭嘴!你我只管保护他的安全,听他命令行事。” 命令? 程彧除了下令让他们买吃买喝搭帐篷,哪里下过旁的命令? 大内侍卫们绝望地闭上双眼。 仿佛已经预见了,明日傍晚程彧血染粥棚前的惨状。 而刚回到家准备睡觉的许尚书,听说程彧有行动,立即让下人备车。 还没走到家门口,粮食官派人来报。 程彧只是查了账问了话,倒头又睡了。 许尚书错愕不已。 “我还以为这小子最后一晚想要惊天动地,结果他是真的无计可施,准备吃饱喝足好上路?” 如此年轻就活得这般通透,真是让人——欲除之而后快。 为防程彧再搞突然袭击,今晚,众人依旧无眠。 包括远在深宫里,喝着浓茶在奏折上画圈圈的萧九龄。 …… 次日上朝时。 朝堂上一片死气沉沉之象。 萧九龄一连提了几个有争议的问题,她做的决定,愣是没有人带头反对。 这让她不知是喜是忧。 担心早朝还很慈眉善目的大臣,晚上就露出尖牙利嘴把程彧吃干抹净,来一出欲扬先抑。 山雨欲来风满楼。 唯有被众人牵挂的程彧,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 在户部门口的最后一顿午饭,程彧还加了两个肉菜。 果果捧了捧已经有弹劲儿的腮帮子。 “公子,我这三日都胖了好几斤。” “这不叫胖,叫富态,肉长在咱的身上,让别人羡慕去吧!” “可我听说别人说,咱们很快要被凌迟了,凌迟的话,胖子肉多,血流得多,死得还慢,会更疼的。” 程彧疼惜地揉了揉果果的两个发包。 傻果果,还想着和他有难同当,一起挨刀子。 揉着揉着,程彧眼神迸发出凌厉的精光。 “谁想凌迟咱,咱就先噶了他!” “各位大内的兄弟们,收拾好桌椅板凳,带上行军帐,咱们去粥棚!” 当了三天三夜打杂工的大内侍卫们,忍不住暗中翻白眼。 “程御史,行军帐是借的。” 是吗? 程彧故作不知。 等陛下砍完人头,估计天都亮了,这行军帐他还有得睡呢。 ……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后。 根本睡不着的萧九龄,立即命人备马,前往那日与程彧相遇的粥棚前。 凑热闹和看热闹的文武百官,早已提前抵达。 许尚书顶着两个快挂到嘴角的黑眼袋,带着三十来人,兴奋地迎上前去。 “拜见陛下!” “陛下,程彧早就到了,是否可以验证他的助国大计了?” 一开口就给萧九龄上眼药。 饶是再生气,为了能保程彧一条命,她还是笑呵呵地同许尚书寒暄。 “爱卿你看上去身体不适,不如先回府休息?” 少了许尚书打头阵,她与唐相配合,定能掌控全场。 谁知,许尚书根本不给她面子,笑着打太极。 “为君效劳,虽死不惧,距离约定的时辰马上就到了,还请陛下亲自验明程彧的大计。” 话不投机半句多。 萧九龄在心里暗暗发誓:朕迟早抓住你贪污的证据,抄你家!灭九族! 她深吸一口气,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向程彧。 一百步的距离硬是让她走了半刻钟。 只期望一直无所作为的程彧,能够在这段时间里,天降恩泽。 一下开了灵智,真的能够献上助国大计,起死回生。 谁知,在距离程彧还有十步远时,他主动小跑了过来。 萧九龄郁闷不已:程爱卿你不要过来啊! “陛下,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好半晌了,我设计的这出连连连、连环毒计,必须等你来了才能收尾。” “???” 刚才还担心程彧会被逼死的萧九龄,听到他的话,犹如听天书一般傻了眼。 程彧他这三天三夜在户部的粮仓门前,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也没干。 何时设计出的连连连连环毒计? 其他文武百官闻言,更是哄堂大笑。 “程彧这是吓结巴了吗?还连连连……几个连来着?” “管他几个连,他除了往粮食里面掺沙子,他做别的事了吗?” “我说今晚天怎么黑得这么早,原来是有牛在天上飞。” 面对众人的嘲笑,程彧同样露出嘲讽的笑意。 牛在天上飞不算稀奇。 一会儿人头满天飞,才是京城最靓丽的风景线。 “陛下!请即刻下旨!” 程彧拱手一拜,掷地有声地宣布。 “凡是这两日买到掺有沙石粮食的百姓,举报哪家粮铺在卖这种粮食,便可获赏白银千两!” 第8章 自此计后,无人再敢贪墨赈灾粮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程彧竟然真的还有后招?! “难怪他要往米袋里掺沙石,原来是想借机让百姓举报。” “除了他闲着没事让人往米里掺沙石,再差的米粮里,也不会有豆大的石子!” “可是,程彧怎么知道,京城有粮铺在卖赈灾粮?” 参与盘剥赈灾粮的官员们,一脸怀疑地打量着周围的同僚。 特别是户部的那些人。 程彧这三日里,除了呆在户部的粮仓前守门,可哪里都没有去。 一定是户部里出了叛徒! 许尚书厉目扫视着粮食官等人,没有发现异样。 他心中生疑:别说程彧了,连程实都没接触过赈灾粮,怎知其中的猫腻? 此念一出,他立即出列稳定人心。 “陛下,赈灾粮乃是由户部全权负责,向下级层层派发,程彧方才的意思,是我们户部失职,导致赈灾粮流落到粮商手里?” “程彧,你可有确凿的证据?” 提出让百姓举报之法,却故意没说下文的程彧。 就是要让此事的主使者露头。 见许尚书质疑,他当即反问对方。 “今日粥棚里的数量和平时没有差别,而新的难民全部被截留在城外,可一袋三十斤的米里,我让他们掺了十斤沙石,请问多出来的米去了哪里?” 还能去了哪里? 当然是揣进了我的腰包里! 许尚书被问得哑口无言。 萧九龄见状,顿时柳眉紧锁,声音低沉地接下话茬。 “一定是有人中饱私囊了!” “陛下英明。” 程彧拱手称赞。 萧九龄却依旧没有舒展开眉头。 历朝历代的赈灾粮,都会被层层盘剥,流入粮铺,他们为何敢欺上瞒下? 除了有着严密的利益链,不担心有人暴露,更因为民不告官不究。 “程爱卿,你认为会有人来举报吗?你认为以前没有百姓举报过吗?” 提到这一点,萧九龄自嘲一笑。 先帝无决断之能,执政二十余年,不知养肥了多少贪官。 刚开始或许还有举报的百姓。 但官商相护、官官相护。 百姓对官府与朝廷彻底失去了信心,又有谁肯冒着性命危险,配合她的命令? 像程实那样的忠臣,就是前车之鉴。 许尚书刚才还被程彧的责问,弄得下不来台,只能选择装死。 想到程彧的这一计,最终还要落实到有人举报和举证上面,忍不住嗤笑出声。 “程御史,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假,可是,有钱没命花,谁敢拿这笔钱?” 光是举报无法定罪,必须查证。 在查证的时间内,举报人失足落水,家中走水很常见吧? 有许尚书出声反驳,原本还担心真有人举报的其他官员,暗中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开始攻讦程彧。 “陛下,不能再任由程彧胡闹下去了!” “举报者赏白银千两,国库可没有多余的银钱,养肥那些捕风捉影的刁民!” “若放任民间举报成风,官府每日只管查证,就无法做事了!” 反对者众多。 说明参与者众多。 萧九龄的视线在那些反对者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程彧的身上。 “爱卿此计有几成的把握?” 若是没有人胆敢举报。 她损失的是颜面,程彧丢掉的可是性命! “回陛下,我有十成把握。” 程彧对着那些毫不知晓,剑已悬在脖颈上的贪官们,放出豪言。 “只要陛下下令,不到片刻,便有数不尽的百姓,前来举报!” 众官员们反对的浪潮更加高涨。 “胡说八道!狂悖乱言!” “真有赈灾粮流通于粮铺之间,京城的百姓早就举报了,还用得着等他程彧来当出头鸟?” 自古民不与官斗。 连陛下想惩治他们,还需要抓贼抓赃,否则失去了皇帝的信用,皇位不保。 这些自古以来,便趁着国难时发财的官员,根本不信,仅凭程彧的三言两语。 世道就能改变吗? 程彧丝毫不慌。 “以前赈灾粮里没掺沙石,他们可以转手卖给京城的百姓,当地百姓畏惧官权,一家老小的性命全部被人拿捏在手里,自然无人胆敢举报。” “可如今掺了沙石的赈灾粮,只有贫苦百姓和难民才愿意争相抢购。” 此言一出。 知晓内情的粮食官,呼吸猛地一窒。 不好! 原来程彧往赈灾粮里掺沙子,和往锅里掺沙子的效果,确实大不一样!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已然晚矣。 程彧还在不紧不慢地向萧九龄解释。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听说举报能得千两白银,拖家带口的不敢尝试,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难民呢?” “只要贫民与难民的基数够大,总有几个不怕死的。” “早在当初向陛下献计,往粥里掺沙子时,臣便想到,利用此计,不仅能揪出克扣难民赈灾粮的蛀虫,还能让大周往后,再也无人胆敢贪墨赈灾粮!” 许尚书等人大惊失色。 程彧竟在那个时候就开始设计了?! 他们以为程彧是在混吃等死。 合着程彧确实是在混吃,但是在等着他们死! 萧九龄则满目欣赏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程彧,心情一阵舒畅。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不仅替她解决了假难民抢赈灾粥的问题,还有可能一举替她解决,赈灾粮一直以来被侵吞的问题! 程爱卿就算当不起国士无双,绝对是谋士无双! 程彧看到众人震惊的目光,神情更加自得,说话更大声了。 “臣之所以当众说出要往米袋里掺沙子,并且在户部粮仓门前,呆了三天三夜,目的就是为了麻痹侵吞赈灾粮的官员。” 这一招,岂止麻痹了侵吞赈灾粮的官员。 连为此奔波了三日的唐知章,也是一脸汗颜。 悔不该小瞧了程彧。 “贪粮的是官,但卖粮的是商,商人逐利,为了尽快把赈灾粮转手,必定瞄准贫民与难民这两类群体,售卖掺了沙石的赈灾粮。” “如此一来,有人举报不是偶然的,而是我设计之中的必然!” “心细的各位应该听出来了,我说的是沙石不是沙子,正是为了避免举报查证时,粮商不认账,我特意用了户部修葺衙门剩下的石料掺进去。” “那些石料只供应官府或皇宫使用,绝对不可能流落到民间去,所以,只要有人举报,粮商一查一个准,绝对无法脱罪!” 自从程彧打算借助女帝复仇之始。 他就瞄准了,利用赈灾粮牵扯出一部分贪官这件事。 既以此向女帝投诚,说明他除贪官的决心。 彻底让陛下相信他是自己人,可以让他继续深挖。 又能削弱仇人的势力。 从一开始往粥里掺沙子,到利用人性本贪,助长侵吞赈灾粮官员的野心,挖坑让他们跳。 他的最终目的,不是许尚书等人眼里的保住官位。 而是,索要侵吞赈灾粮官员的脑袋! “至此,整套连环计已成!” 第9章 计中计!不打自招!自取灭亡! 铿锵有力的话音落地。 刚才还振振有词反对程彧的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谁能想到,年方十八的程彧,城府如此之深!心计如此歹毒!把人性看得如此透彻! 可以说是对他们的想法,了如指掌。 最歹毒的是。 促成程彧这套连环计最重要一环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急着贪墨赈灾粮的自己! 让他们自己亲手送自己入火坑。 杀人诛心,当真歹毒! 悔啊! 悔不该在杀程实之时,冒着被陛下彻查的风险,将伪装成软弱无能的程彧,一并斩除。 竟将如此祸害,遗留人间! 萧九龄看到他们噤若寒蝉的模样,心下了然。 她立即对着随行的禁卫军女头领秦红婵,招手唤至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下令。 “召集京城内所有可调动的兵马,前来此处,另外,将城外京机营调入城外。” “他们接管把守城门之责,只许进不许出!” “违令者,斩立决!” 秦红婵虽年方二十,但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杀伐果断。 又与萧九龄是手帕交,还是开国功勋定国公之女,忠心不二。 萧九龄特意带她前来,原意是想迫不得已时,让秦红婵找个程彧犯过事的借口,把人押到军营去。 结果秦红婵都编好了借口。 就说程彧垂涎她美貌,曾当街调戏于她。 如今这借口却用不上了。 “陛下请放心,末将这就去拿封赏用的银子,并让禁军围住此处,谨防消息走漏。” 秦红婵默契地配合,让萧九龄更有底气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而程彧发现萧九龄眉心舒展开来,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好像手里揣了什么器物走。 他知道陛下这次准备开团。 想到早出手一刻,便有可能多揪出一个贪官。 他主动献计。 “陛下,其实没有人举报也没有关系,我有一计,可以让侵吞赈灾粮的粮商们不打自招。” “???” 萧九龄刚刚理顺了程彧之前的整套连环计。 结果他又献一计? 看他笑得十分邪魅,一准又是谈笑间能够取人性命的毒计。 毒计好啊! 对付贪官污吏,就不能心慈手软! 但在此之前,萧九龄先对着文武百官追问。 “朕欲封程爱卿为殿前御史,为国献计,你们可有异议?” 刚才还妙语连珠的文武百官,此时全部一副不善言辞地低下头。 谁敢有异议? 他们都被程彧的整套连环计,算计得人麻了。 本来还抱有侥幸心理,认为举报的百姓没买到与自己有关联的赈灾粮,可以独善其身。 此时听到程彧说,不需要举报的百姓,他也能揪出卖赈灾粮的粮商。 就这,他们再敢顶嘴,只怕程彧记恨上他们。 随便使一计,就能当场把他们玩死! “朕还是第一次见到爱卿们,愿意让朕做一回主。” 萧九龄不光是在嘲讽许尚书等人。 更是自嘲。 “既然爱卿们无异议,程御史,往后你只管效忠于朕,有谁胆敢欺负你,就是与朕过不去。” “朕会派八名大内侍卫,贴身保护你。” 不出意外。 这是她往后赖以倚仗的谋士,是她的头脑。 必须要保护好! 程彧没想到抱住女帝大腿的同时,还给他委派了八个大内侍卫。 刚想和女帝深入讨论一番,这八人的俸禄由谁出。 便听萧九龄迫不及待地询问:“爱卿说的不用人举报,也可查获粮商之计为何计?” 程彧一脸轻松地回禀。 “只要陛下派人手伪装成难民,到各个粮铺买掺了沙石的粮食,每个人必须要多买些。” “这样一来,粮铺卖光存货,他们为了拉拢买家,也会想方设法找新的赈灾粮。” 说到这里,程彧目光似箭看向场中那些阻拦他当官的前同僚们。 “届时,只需要跟在粮商们的身后,看他们去了谁家府上。” “顺藤摸瓜,就能把是谁将赈灾粮转手给粮商的官员,查个人赃并获,连把嫌犯移交大理寺审问的时间都省了。” 此计可谓是阴险至极。 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膨胀。 根本没有防备心的粮商们,遇到一群新上桌的待宰肥羊。 谁能忍得住不出手? “程爱卿啊,有你为朕出谋划策,真是朕的福气。” “陛下,这才哪儿到哪儿,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程彧可不会天真的以为,真正的大鱼,会直接与那些粮商对接。 而父亲虽是六品御史,在朝堂只能镶边站。 但敢杀朝廷命官,尤其是女帝心腹的人,绝非小兵小卒。 自有弃车保帅的断舍离之道! 萧九龄也明白这一点。 以前她还会着急,该如何一举肃清朝中贪官。 有了程彧在旁协助,她有信心。 朝堂上下,迟早一片清朗! 想到凭借伪装难民购粮此计,一举节省了朝廷调查搜证的人力物力。 动作快点的粮商,能够在夜晚来临前,就送他们背后的主子上断头台。 他真的,是想让那些人早死早超生。 萧九龄原以为掺沙子的连环计,是程彧的极致计策。 如今方知,她还是小瞧了程彧的上限。 “唐相!” “臣在!” 早已等候多时的唐知章出列。 萧九龄玉手指向人群中一个国字脸的青年。 “你与大理寺卿一道,调用两千名禁卫军,按照程爱卿所说,即刻将涉案人员抓拿归案,不得有误!” “若有抵抗违规者,斩立决!” 文武百官们看着霸气凛然的女帝。 他们心里明白。 从这一刻起,女帝要开始彻查朝堂一切贪腐。 原本女帝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敢在暗中彻查。 如今她根本不装了。 这一切的变化,仅仅因为程彧的横空出世。 假如眼神能杀人的话,程彧已经被场中的贪官污吏们凌迟了一百遍。 “发国难财者必杀之!” 萧九龄表明了她的态度,扫视着文武百官,话锋猛地一转。 “若是在场的涉案者,提前坦白一切,朕愿意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只是坦白,那叫认罪受罚。 将功赎罪,必须举报同僚甚至是上官。 但! 能够参与瓜分赈灾粮的官员,也分三六九等。 低级官员是出苦力的,中级官员是清路障的。 而最顶端的高官,手里不只掌握着中低下级官员贪墨赈灾粮的证据。 还拿捏着他们参与其他贪污受贿,甚至杀人放火的罪证! “微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呐!” 粮食官率先跪倒,表明了自己维护上官的决心。 贪墨赈灾粮被查,或许只是一人之灾。 若敢攀咬他人,抖落出其他罪证。 轻则抄家,重则灭族甚至有夷三族的危害! 能当京官的,没一个是傻的。 紧跟着,一群官员乌泱泱地跪倒在地,特别是户部涉案的官员。 除了许尚书和左侍郎,其他的几乎是全部出列了。 “陛下,念在有许多官员是初犯的份儿上,为保朝堂安定,不可重罚。” 许尚书知道,刚下了死命令的女帝,需要一个台阶下。 他带着缅怀之色,朝着北边皇陵的方向拱了拱手。 “倘若先帝在世,得知他提拔的臣子因犯一时贪念,便被处以死刑,定会于心不忍。” “先帝啊~~” 配合默契的朝臣,掩面假哭。 哪怕是帝王,也要以身作则地尊崇孝道。 萧九龄望着这群无赖,拿孝道来压自己,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好!你们既然不思悔改,想跪那便跪着!” “朕倒要看看,等唐相与大理封卿将人抓住,你们又该如何狡辩!” 众臣见女帝还顾忌着孝道,开始绞尽脑汁。 想着等会儿获罪,该如何利用先帝时,他们立下的功劳,将功抵罪。 就在众臣想入非非之际,忽然听到有人在如此凝重的氛围下,放声大笑。 第10章 除贪官!筑!京!观! “哈哈哈!你们口口声声说先帝会心疼你们,谁听到了?” “陛下,你听到了吗?” 萧九龄不解地望着放声大笑的程彧,摇了摇头。 皇陵的棺墙三丈厚。 活人在里头说话,陵外的人都听不到。 更何况皇陵离着京城十几里远呢! “那么,在场的大臣们有谁听到了吗?” 众臣一时不敢作答。 总觉得程彧的这个问题,和他频出的毒计一样。 字字是坑! 句句带血! “你看,既然没有人听到,不如谁觉得先帝不会怪罪他欺负陛下,就自己下去向先帝问清楚呗。” “假如先帝真的不怪罪,到时候再说谁对谁错。” 好一个自己下去问先帝! 好一个问完了再说对错! 萧九龄憋笑憋得胸口疼,她对着目瞪口呆的众臣大喝一声。 “谁想去问问先帝是否能原谅,贪墨赈灾粮有罪无罪,朕马上成全他的忠义之心!” 先君臣后父子。 你们拿孝道压朕,朕便以忠义还击! 程彧见女帝如此上道,和他的配合不亚于贪官污吏间的信任,心情也是一阵舒畅。 刀都出鞘了,怎能不见血呢? “陛下,户部粮食官的表弟带到!” 这时。 大理寺衙差,将一个双手反剪的青年押到萧九龄跟前指证。 “此人乃是街东一里处商铺的老板,已卖了一百万斤赈灾粮,又收了五十万斤的定金,前去了粮食官的府邸!” “表哥救我!” 被逮了个措手不及的青年,当即大声朝着跪在地上的粮食官高呼。 跪在地上的粮食官,满脸恐惧地望着越来越近的青年。 表弟你不要过来啊! 虽然他只做了两年半的粮食官,贪墨的银两却已高达十余万两白银。 按照大周律令,贪墨超过自身十年的俸禄,即是死刑! 他的年俸不过百余两。 如今京城米价被高抬到二十文一斤。 光凭这一百万斤掺沙子的赈灾粮,他就死定了! 程彧看到眼中已经失去光彩的粮食官,想到这三天三夜蹲守在户部。 拉走赈灾粮的车子,一队走前门,一队走后门,犹如无人之境。 整个户部都能推倒重来,他当即献上一言。 “陛下,这些贪官拉拢至亲手足,官商勾结,如今人证物证确凿,臣认为,光是处置官员还不够。” “他们的家眷亲族,但凡涉及此案,必须抄家核对他们的收入与支出,凡是知情不报,还有享受贪墨银钱的,该杀的杀、该罚的罚。” “只有如此彻底杜绝,一个贪全族护,一族贪全官护,官商相护、官官相护的局面!” 文武百官以为,设计粮商不打自招,拔出萝卜带出泥。 揪出贪官污吏是程彧的终点。 现在他们算是看明白了。 这小子心狠手辣到,想要抄家灭族,一个不留! 许尚书怒视着如此歹毒的程彧,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个祸害? 如果能重来……他要选择亲自动手杀了程彧! 萧九龄听到程彧的提议,内心一阵激荡。 抄家好啊。 国库一下子又有了大笔进项。 灭族也行。 哪怕后人史书上,会记载她此举残暴,但为了长治久安,牺牲她的名声又何妨? “户部粮食官欺上瞒下,贪墨百万余斤赈灾粮,其罪甚大,必须抄家彻查。” “家产暂且全部充公,若家中有人涉及此案,按罪名大小予以惩处。” 萧九龄的话刚说完。 大理寺卿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押着三名身穿华服,但烟熏火燎的少年赶来。 刚才还在等死的粮食官,一下子像打了鸡血跳起来。 朝着三人扑了过去。 “儿子!” “滚!” 大理寺卿一脚将人蹬翻,对着萧九龄禀报。 “这三人就是与此粮商勾结的现行犯,他们三人都是粮食官的儿子,正约着一起去醉红楼喝花酒。” “碰到大理寺拿人,躲进了暗道里,被臣用烟熏了出来。” 萧九龄眼见粮食官一家为当国贼,父子齐上阵。 她不再顾及半分君臣旧情,当即下令。 “凡是现行犯抵抗、逃跑者,当场斩杀,不必来回!” “诺!” “此三子既为国贼,当悬首于菜市口百日,以敬效尤!” 萧九龄就是要让所有官员都瞧瞧。 背叛大周、背叛子民,是何下场! 就在文武百官,内心因女帝的果敢手段,感到敬畏时。 却闻有人轻笑了一声。 “嗬,陛下,臣认为只凭悬首于众,还不足以震慑百官,往后不再犯此错误。” 又是程彧! 许尚书五指成爪,真想把幸灾乐祸的程彧,一把摁回人群里去。 抄家灭族、悬首于众还不能震慑百官吗? 他三天三夜没睡觉,经历今日一事,只怕又要三天三夜不敢合上双眼! 更别提旁人了! 萧九龄同样觉得,她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会招致史官狠狠地落笔。 不过,想到反正要担上暴虐的名声了,干脆让程彧再发挥一下。 “程爱卿有何高见?” “除贪官!筑京观!” 程彧手指着城楼处。 “臣建议将所犯死罪之官员、家眷、亲友,尸首分离,尸体浇上水泥放在城外铺路,供万民践踏,以安民心!” “他们的头颅则置放于宫中朝见通行的正午门外,堆成金字塔,何时无贪,何时毁塔,时刻警戒各位同僚们,为官清廉!” 此言一出。 无论是百官还是女帝,脑海里闪过筑成的京观是何场景。 全部如坠冰窟。 在酷暑的环境中,硬生生地直打冷战。 程彧哪里像个谋士,这分明就是一个活阎王! 准备就死的粮食官父子四人,想到自己悲惨的下场,更是抖若筛糠。 “爹爹救我们!” 面对儿子们的呼救,粮食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为了保住香火,也为了保住全尸,他只能硬着头皮求助。 “尚书大人,小的在户部做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您让陛下对下官开恩呐!” 第11章 少一颗都不行! 许尚书十指成爪,恨不得把此时求助的粮食官给挠死。 他让陛下开恩,陛下就能开恩吗? 现在拥有了程彧这个,阴毒小人为辅佐的陛下。 早已不再是那个,对他们无计可施的陛下了! 就在许尚书装死时,程彧暗戳戳地笑话他。 “许尚书,粮食官可是你监管的官员,你不替他求情,于情理难容。” “我……” “可是你要是替他求情,于国法难容,自古忠义难两全,我劝粮食官你不如将功赎罪,说不定陛下还能给你三个儿子一条活路。” 此言一出。 不仅许尚书浑身一震。 与粮食官有交情的其他官员,全都慌了神。 程彧当即走到大理寺卿的身边,一拳捣在了小儿子的心窝上。 “噗……爹爹救我!” 小儿子的凄惨叫声,和喷出口的鲜血。 最终成为压死了粮食官的最后一根稻草。 “罪臣坦白!罪臣只是一个七品守粮仓的,哪敢倾吞如此多的赈灾粮,是、是左侍郎!” “你放屁!” “出库文书必须经你盖章签字,不是你难道还是尚书大人吗?” 粮食官先发制人,把最大的烫手山芋丢给户部左侍郎的同时。 还保全了许尚书。 他朝着许尚书露出一如既往讨好的微笑。 只盼着大人能够念在他忠心的份儿上,留他一条香火。 “来人,将户部李侍郎拿下!” 大内侍卫抽刀摁在李侍郎的脖颈上。 许尚书在其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李侍郎迅速被带到了御前。 原本还想着,家中无人从事粮商,能够度过这次危难的李侍郎。 被粮食官一口咬住命脉,他怎会甘心。 户部倾吞的赈灾粮,他只拿了半成不到,最大的受益者,是尚书大人! “尚……唔……哇!” 李侍郎刚想效仿粮食官,将功赎罪。 一张嘴便是满口的黑血涌出。 他错愕地望着自己吐的一滩黑血,脑中闪过午饭与许尚书共食。 对方递来的那杯凉茶。 还有对方那伪善的笑脸。 “李大人记得傍晚时离我近一些,免得我照顾不到你。” 原来让他离近一些,是为了控制他的生死。 “有……有……” 有毒! 李侍郎睁着溢出黑血的双眼,含恨而终。 羁押他的两名大内侍卫,一个护在女帝面前,一个探查鼻息。 “陛下,人死了,口中有股反酸的味道,是服毒而亡。” 服毒! 萧九龄的凤眸里迸发出凌厉的光芒,射向许尚书。 “朕记得,许爱卿名下有数家医馆,祖上还是名医。” 当初程实死的时候,她就怀疑是有人下毒。 但苦于没证据。 没想到,今日又有一位臣子,因毒杀倒在她的脚下! 许尚书见李侍郎死透了,淡定自若地拱手作答。 “陛下当真是好记性,据臣观察,李侍郎应当是自知东窗事发,为免亲眼看着抄没家产、夷平三族,痛不欲生,这才服毒自尽。” 戏本里总是说株连九族。 可实际上,可能一个王朝从建立到覆灭,都不会出现几例夷平三族的大罪。 一经许尚书暗示,粮食官率先对着死人发难。 “是左侍郎逼着罪臣找表弟出售赈灾粮,罪臣每百斤里,才能得一斤的银钱!” “陛下若不信,可派人查抄李侍郎的家产,他除了贪污他还霸田,贪赃枉法无恶不作!” 墙倒众人推。 眼见又有两个粮商被押过来。 剑已悬在脖颈的贪官,纷纷出列坦白。 言辞出奇的一致。 “都是李侍郎逼的我!我是有苦衷的!” “我们愿意归还所得!还望陛下轻饶!” “陛下不能言而无信!否则无人信服!” 一个个说得比唱得还恶心。 让萧九龄险些亲自动手,割下他们能言善辩的舌头,还有满是肥油的脑袋。 反观程彧,静静地看着这群人作秀,大吐苦水。 等到他们说得口干舌燥之时,程彧以逸待劳,想到了团灭的法子。 “陛下……” “程御史求您歇歇吧!” 粮食官实在是害怕。 只要程彧一开口,他们马上见黄泉。 “程御史年轻有为,还当爱惜自己的羽翼。”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程彧心道:日后再相见,也只会在宫门前。 至于爱惜羽翼? 他又不是什么鸟人。 “粮食官你紧张什么,我只是念及这三日,你特意请了专人为我添茶倒水,所以特意替你的儿子们留了一条活路。” “陛下,这莫大的恩典,难道不正是各位犯案官员们所求的吗?” 众臣一片哗然。 不是! 他们只是威胁一下程彧。 程彧竟真的替他们说话了? “???” 萧九龄同样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转性的程彧。 程彧朝她眨眼暗示了一番。 这才继续说道:“陛下,粮食官虽有罪,但有功,这个恩典你应该给他。” “好!” 朕用人不疑。 就不信你程彧,能真的替这些贪官污吏留后路! 面对程彧突然的示好,尽管粮食官半信半疑。 但并不耽误他对着陛下磕头谢恩。 “罪臣枉顾圣恩,难逃一死,陛下能够给罪臣儿子们一条活路,罪臣感激不尽!” “你应该谢程爱卿。” 萧九龄玉颜冷如霜打,好奇地瞥了一眼程彧。 她倒要瞧瞧,程彧想替贪官们求何恩典。 文武百官屏住呼吸。 等着程彧真的开恩饶人性命。 或是,依旧发扬他阴毒的风格。 仅凭一条舌,出口必见血! “陛下,多亏了李侍郎服毒自尽,给了我灵感。” 此言一出。 粮食官觉得这个灵感来源太晦气。 可想到程彧不会拿陛下的天威闹着玩,还是期待着他的恩典。 “只要粮食官的三个儿子,有两位愿意主动承担罪名,剩下的那个人就能减轻刑罚。” “假如他们都不愿意为彼此牺牲,就给他们每人一把武器,让他们自己决定,谁来当幸存的那个人。” 程彧看向死一般寂静的人群,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 “我这个人向来言而有信,说过会给他们留一条生路,绝对不会少一条也不会多一条。” 说好的筑京观,谁筑的不重要。 但! 少一颗人头,都!不!行! 第12章 囚徒困境不给活路!侩子手砍麻了! 众臣骇然地望着口中仁慈,心思恶毒的程彧。 这哪里是给三人一条活路? 分明是想让三人自相残杀! 粮食官从惊恐中回神,把头磕得像剧烈摇晃的拨浪鼓,咚咚作响。 “陛下饶命啊陛下!” “只要陛下肯宽恕他们,罪臣来世愿衔环结草以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萧九龄知道粮食官所言非虚,但。 那又如何呢? “你活着的时候,不知道感念皇恩浩荡,以权谋私,朕还指望你来世报答?” 她是帝王,九五之尊,执掌生杀大权。 除非做错了要下罪己诏,否则,绝不可能做朝令夕改之事。 “是你方才说要求朕一个恩典,朕允许了,来人,让三人挑选武器。” “陛下饶命!” 粮食官抬头望着无动于衷的女帝。 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知道打动不了女帝,他只能对着三个儿子嘶吼着。 “你们谁也不许动手!” 只要能够坚持到最后,等陛下杀光别人的家眷,消了气。 再看三个儿子手足情深,感人至深的份儿上,说不定…… 噗嗤! 最先抢到一把长剑的大儿子,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小儿子的腹部。 脸上还满是凶残的狞笑。 “自从生了你以后,爹娘开始宠爱你,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刚刚拿到匕首的小儿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倒进血泊里。 就在这时。 咔嚓! 二儿子举起手里的长刀,使出吃奶的力气,砍断了大儿子的脖子。 鲜血溅到二儿子平静的脸庞上。 他对着已经难过到喊不出来的粮食官,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爹,没想到吧,一直不受你们重视的我,才是为家族传承香火的那个胜利者。” 疯了! 粮食官硬生生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木然看着他最看重的长子与幼子倒在血泊里。 突然! 倒在血泊里小儿子,挣扎了一下。 “二哥!” 二儿子瞳孔猛地一缩,看向朝他伸出血手的小弟,握刀的手有一丝的犹豫。 大哥喜好争抢,而他与小弟的感情尚可,经常结成同盟。 面对小弟,他无法亲自动手。 所以特意等到大哥动手,这才师出有名。 “二哥……我知道我快死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二儿子想到小弟还未成家,但藏了不少私房钱。 看到小弟出气多进气少,显然活不成了,而他又替小弟报了仇。 便毫无防备地蹲下身,将小弟抱在怀里。 “弟弟,你……” 说字还未出口。 一道热乎乎的血线,自他脖颈喷涌而出。 怀里的小弟露出狰狞又癫狂的笑容。 “二哥,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扑嗵! 在二儿子身体脱力,倒在地上时。 小儿子依然在他怀里。 一起断绝了气息。 “啊!!!” 粮食官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肉还没割到自己身上的官员,双眼无神地望着惨死在血泊里的三兄弟。 谁也不再挣扎。 一切,全凭圣意定断! 程彧冷眼瞧着预料中的这一切,对着委派给他的八个大内侍卫,朝着地势较高的空地一昂头。 “还愣着干什么,把行军帐篷搭起来。” 啊??? 这个时候搭行军帐,是程御史嫌吵得慌吗? 以前还对程彧颇有怨言的八人,如今不敢多想,更不敢多问。 生怕程彧一句话,让他们去见阎王。 麻利地将行军帐搭好。 程彧当即走到萧九龄的面前,比了比行军帐。 “陛下,你今晚恐怕会通宵达旦地裁断涉案者的生死,还请移步帐中休息片刻。” “程爱卿有心了。” 萧九龄确实不想再呆下去。 倒不是她累了想休息。 而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眼睁睁看着熟悉的臣子,一个接一个被拉到菜市场的行刑台去砍头。 想到他们平日里,对自己的欺瞒、轻视。 她真担心,自己在听到他们贪污的数额,还有犯下的罪行时。 会忍不住亲自动手,用腰间的天子剑,削下他们的头颅,以泄心头之恨! “史书上为朕,留一笔疑似暴虐的名声就好,可不能再加一笔嗜杀了。” “陛下你想吃虾?你们怎么办差的,陛下饿了,快去摆桌美味佳肴来。” 距离程彧上次吃饭,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观赏砍头,可是一件消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消耗。 必须吃一顿好的,犒劳他受伤的心灵与肉体。 “???” 萧九龄看看飞奔而出的大内侍卫。 再看看那些满脸惊恐的文武百官们。 猜到他们心里一定在想:陛下好残忍,她怎么能吃得下去。 沉默了片刻,她还是决定狠人做到底。 从此刻开始。 她就是大周第一狠人女帝! 等了片刻,饭菜还没上桌子。 秦红婵先带着亲卫,将她所在的行军帐,里三层外三层,保护起来。 见状,萧九龄沉声下令。 “去给外面的文武百官们盛碗赈灾粥,让他们跟着朕,一起看行刑!” “将城门打开,今晚京城不宵禁!” “告诉门外而来的难民,朕将贪墨的赈灾粮如数找到,人人都能领到赈灾粥!” 秦红婵护卫京师与陛下的压力骤增。 可她想到城外那些将死的难民,单膝跪地。 “陛下英明!” 命令传遍开来。 百丈外的难民们,跟着跪倒一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贪官!筑京观!” “一个不能留!” 平时,在场的文武百官,鲜少有能够听得见百姓呼声的。 但在这一刻。 不少人心肝为之震颤。 “户部左侍郎及其家眷,历年贪墨赈灾粮款、防旱抗洪修葺款,共计四百余万两!” “抄家灭族!三族亲眷,男的发配岭南,女的送至教坊司!” 随着萧九龄一声令下。 数以百计的人头,在菜市场的断头台滚来滚去。 从夕阳西下,到日落西山。 不到一个时辰。 断头台上的三个刽子手里的鬼头刀,换了一把又一把。 卷起的刀刃反射着夺目的金光,与那血光相合。 红黄之色不停地闪耀,一车车水泥自工部衙门而出。 马不停蹄地运往城墙外与宫门前。 文武百官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数不断减少。 不论是参与其中,还未被揪出来的。 还是洁身自好,从不同流合污的。 都感觉有股凉气,自脚底板涌入天灵盖。 帝王之威,令人胆颤心寒! 这时。 却听行军帐中,传来程彧的打趣声。 “陛下怎么突然坐到臣的床上了?” “难道陛下今晚打算与臣抵足而眠吗?” 嘶! 文武百官倒吸一口凉气。 程彧此子,真是心黑胆大。 他竟敢想着和陛下,脚抵着脚一起睡觉?! 外面还在砍头呢? 他就不怕被陛下一脚踢到菜市口吗?! 帐中。 站累了的萧九龄,看到程彧支起床板。 还以为是给她准备的,心里还在想:程爱卿真是体贴入微。 谁知。 坐下时才发现,程彧比她行动更快。 他上了床直接躺平! 导致萧九龄没有一丝丝防备。 一屁股坐到了程彧的手臂旁边。 不像是抵足而眠,倒像是投怀送抱似的。 哪怕外面的臣子看不见事情经过。 帐内外的侍卫以及秦红婵,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事不怪程彧,是陛下先行动的! 第13章 风浪越大!鱼!越!贵! “陛下想礼贤下士,臣受宠若惊,只是臣三天没洗澡了,有些臭。” “陛下还是换个姿、自己方便的日子,再邀上其他忠信之臣,一起长谈。” 作为陛下忠信之臣的秦红婵,想到她与陛下秉烛夜谈时,要多加一个程彧。 赶紧抱拳一拜:“陛下,末将申请坐在您身边。” 秦红婵朝着程彧挑了挑眉。 她才是陛下最重视的臣子! 后来的靠边坐! 但是,想到程彧确实厉害,她又做出了让步。 “也可以我们三人围坐,让陛下坐中间。” “……” 一向口齿伶俐的程彧,遇到这种老实姑娘,他只想静静。 “……” 萧九龄也很无语:程爱卿明显是托辞,红婵你这傻姑娘怎么还当真了?! 原本尴尬的氛围,被程彧三言两语轻松化解。 又因秦红婵一打岔变得暧昧起来。 萧九龄感觉到有热气扑到腰间,她弹跳般站起来,轻咬红唇望着依旧悠闲躺在床板上的程彧。 她既有些释然,又有些困惑。 要是她真的打算抵足而眠。 一夜长谈过后,程彧是否便能彻底收服,终身为她所用? “陛下!吏部右侍郎家抄出共计三百万两,来历不明的金银珠宝数以千计!” 帐外的禀报,让萧九龄收回了发散的思绪。 收服臣子之心的事,日后再谈。 今晚最关键的,不是收拢人心,而是收割人头! “吏部右侍郎一家,斩立决!” 骨碌骨碌。 滴答滴答。 刺鼻的血腥味,从遍布整片菜市场,到整条难民街。 等到后半夜,已经弥漫了整个京城内外。 整整一天一夜。 萧九龄除了偶尔坐在椅子上,处理地方送来的加急奏折。 剩余时间,犹如一尊石像似地,站在行军帐里。 望向断头台处。 看着一具具鲜活的生命在此了结,她脑海里闪过的。 是那些无辜饿死的百姓,还有清廉被害的官员。 而随行站在场中的文武百官,年纪大的,又没有涉案的。 全部被送回府上休息。 年轻的官员,则赐座休息。 不管他们以前贪没贪,看到同僚和上官们此时的下场。 往后也会收敛。 “程爱卿,你我君臣联手操办的这个案子,应当是大周第一案了。” 吃饱喝足睡得香的程彧,未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才哪儿到哪儿? 风浪越大,鱼越贵! 杀的小贪最多连累全家,巨贪的那一个。 之所以任何证据都不留,是因为他的罪证,足以灭九族! 所以。 这次赈灾粮里掺沙子,揪出负责此事的户部衙门一连串小鱼小虾,将其一网打尽。 只是他抛砖引玉罢了。 …… 直到东方再次破晓。 换了第七批的刽子手,已举不起手里的鬼头刀时。 最后一户贪官全家,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陛下!此次查抄的涉案款项,共计一千二百万两白银,金石玉器、古玩字画,不计其数!” “涉案斩首者,共计三千零一十三人!” “其中涉案官员最多的,为户部,共占衙门官吏总数的六成!” 大理寺卿声音嘶哑地总结完。 萧九龄将手里批阅完的奏折合上。 “摆……” “陛下!” 特意找了送奏折为理由,赖着没走的许尚书。 突然一撩衣摆,跪倒在血泊里。 “老臣治下不严,才使得户部衙门里,生出半数之多的贪官污吏!” “老臣愿意戴罪立功,罚俸一年!” “从今往后,以此为戒,绝不再犯!” 姜还是老得辣。 人还是老了精。 程彧刚想在总结完战绩时,喷许尚书一脸。 户部衙门这个班子,少了六成官吏,许尚书难逃罪责。 结果这个臭不要脸的,以退为进。 萧九龄手里死死地捏着,地方官员送上来,赞美许尚书上行下效,政令通达的奏折。 少了许尚书,户部直接失去作用。 她还是资历尚浅,没能扶持起可靠又可用的人才。 “先帝曾言:论资历论才能,许爱卿不及他人,但论充盈国库,无人能出许尚书其右。” 说这话时,萧九龄特意看了一眼程彧。 程彧虽然短暂地充盈了国库。 但此计不能年年用、月月用,只能解燃眉之急罢了! “先帝过誉了,老臣能有如此成就,多亏先帝信任。” 就在许尚书以为自己这次,能够全身而退时。 却听女帝冷哼一声。 “可许爱卿自认有罪,朕不得不罚,户部左侍郎悬职空缺,便由许尚书顶替。” “其他空缺官员,由唐相负责举荐予朕,商议后再行提拔,摆驾回宫!” “今明两日休沐!后日再行上朝!” 不等许尚书再开口。 程彧拉着长声,坐在床上拱拱手。 “恭送陛下~~” “谢陛下赐假~~” 萧九龄听出了恭敬的敷衍。 还有答谢的诚恳。 临走之前,她对着大内侍卫长悄声吩咐。 “让那八人盯紧了程爱卿。” “陛下是担心程御史被人暗害?” 谁会在这个要人命的节骨眼上暗害程彧? 那简直是漏网之鱼,又自投罗网。 萧九龄总不能说,她担心这一天两夜,除了吃喝拉撒睡,根本不下床。 一觉能睡到太阳照屁股才醒的程彧,后日因为睡懒觉误了上早朝的时辰。 只能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如有异样,随时向朕禀报。” 侍卫长将命令传达下去。 八个大内侍卫,对待程彧的态度更加恭谨。 他们见程彧坐在床上不起身,打算像平时一样,再睡个回笼觉,也不敢催促。 不料。 陛下前脚刚走,御驾还没走出大街,程彧便精神十足地站起身来。 “趁着还没开始扫大街,血污还没流过来,收拾收拾,把行军帐和床板还给兵部。”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 但。 还完了行军帐的侍卫们犯了难。 “程御史家里好像很穷,我们今晚住在哪里?” “首先,程御史家里不穷,因为他没家,其次,我们轮值睡。” 被兵部大小官员恭送出衙门的程彧,听着八个大内侍卫在背后议论他的财产问题。 一怒之下,他怒了一下。 我是穷人怎么了? 吃你们家大米了? 马上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穷人是如何靠着聪明的大脑和智慧的计谋。 快速逆袭成富人的!!! 也要让女帝陛下知道,许尚书能敛的财,他能敛,许尚书不能敛的财,他也能敛! 只有完全让许尚书在朝中失去作用,断其赖以立足的根基,方才斩草除根! 程彧拿出全身上下仅剩的一百七十两银票,迎着风,潇洒地甩得啪啪作响。 他对着看到银票,双眼放光的八人问道:“你们谁知道京城最大的赌坊在哪里?” “程御史,赌博可不能沾啊,这东西一旦沾了,根本戒不掉!” 程彧颇为欣赏地看向耿直发言的黑脸侍内。 直接把七十两银票塞到对方的手里。 “公子,你怎么能浪费银票!” 果果气呼呼地叉着小蛮腰,恨不得把银票抢回来。 七十两够她和公子吃好几年的窝窝头了! 程彧轻轻揉着果果的发包,笑吟吟地解释。 “这七十两银票是让他去买东西,不是赏他的。” 黑脸侍卫脸更黑了,心想:我斟酌了半晌谢恩的话,终究是错付了。 “不过你们别泄气,等我赚了钱会给你们打赏的。” 程彧可不是那种,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黑心上司。 八人闻言,却是郁闷地抬头看了一眼初升的朝阳。 找赌坊,能有什么门路赚钱? 第14章 扛艘破船去堵坊!无风掀它三尺浪! 一百七十两银票搏不了几把就输个精光,今晚指定睡大街。 早知道就不把行军帐还回兵部衙门了。 “保管我银票这位的侍卫,你怎么称呼?” “萧甲申。” 程彧微讶。 按照天干加地支的名字排序,甲字辈可是打头阵的高手。 女帝在保护他这件事上,很大方嘛。 他这个人最懂得投桃报李。 先小试牛刀,看看京城的水有多深、鱼有多少。 有了成果,再邀请女帝一起入股赚大钱! 这样一来,现任的敛财高手户部左侍郎,就可以安心地赴黄泉养老了。 “甲申兄,劳烦你再带三位兄弟,去东市二手市场。” “先淘一艘大概一丈长、三尺宽见深的旧船,再对照船的尺寸,买一块能够铺满船身的油布。” 萧甲申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程御史,咱们今天晚上要睡在船里吗?” 这么小的船,可睡不下十个人。 程彧被如此耿直的问题逗笑了。 “哈哈,不是我们睡船里,是鱼。” 鱼?睡船里? 他们呢? 睡河底? 程彧没再解释,继续安排采买的任务。 “最后买十条拇指大的小金鱼、饲料一斤、钓鱼用的线绳一百把、饵料一百斤、细香烛一百把。” “剩下的银票,你去找个地方兑换成铜钱,找辆板车装上,我们赌坊门前汇合。” 旧船、油布、金鱼等物看起来琐碎。 但加起来,也花不了二十两银子。 一两银子一千枚铜钱,换五六十两银子,确实要找辆车拉。 萧甲申见程彧,已经问了路人,留下三个帮手后。 直奔京城最大的赌坊,西街的“金钱暴”而去。 自知拦不住这位活阎王的他,只能安慰自己。 “换了铜钱去下注,好歹输得慢一些。” “可是西街的‘金钱暴’,一注一两银子起步。” 面对同僚的提醒,萧甲申更郁闷了。 完蛋。 今晚真的要睡河底了。 …… 程彧路过包子铺,见果果咽口水,笑着问。 “果果饿没?” “公子,我们早起不是和陛下一起吃过了吗?” 那已经是一个时辰前了。 再说,守着鲜血淋漓的断头台,哪有胃口。 “再忍一会儿,等鱼儿送来了银子,你可以从街头吃到街尾。” 说着。 程彧弯腰走到一簇狗尾巴草前,将其整株拔下。 正在大家好奇程彧拔草做什么时,就听他吩咐道。 “还愣着干什么,每人拔一捆野草,等会儿要往船里铺呢。” 坏了! 剩余的四个侍卫心头一凛。 还真叫萧甲申那个憨货说中了! 一行六人,抱着满怀的野草穿街走巷,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好奇向旁边的路人打听。 “这些人拔草做什么?” “看他们的衣着,不像穷到吃草的地步。” “陛下都把赈灾粮发下来了,吃不上饭的都去喝粥了,谁还吃草?” 程彧知道自己这么打眼,定会有人会询问。 逢人打听,便扯着嗓子回答。 “我们是在‘金钱暴’门前做生意的,欢迎来玩啊!“ 沾上赌坊二字。 正经人避而远之。 但一些赌鬼,由于熬了个大夜,输了个精光,正无所事事。 闲得不是抠脚,就是对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吹口哨,调戏良家妇女。 听说是在赌坊门前玩的生意,像苍蝇闻到臭蛋的味儿。 紧紧地跟在程彧的身后,想看他搞什么名堂,是否有利可图。 一行六人来到‘金钱暴’门口。 大门敞开,但白天客人稀少。 门外有四个棍奴持棍而站。 “兄弟,借贵宝地一用。” 程彧打了声招呼,找了块不碍事的空地,示意大家将草放下。 棍奴举棍要打。 当六人扔掉怀里的草,四人露出黑金绣蛟的大内制服时。 他们犹如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当场。 “兄弟,麻烦搬一套桌椅来呗,我的兄弟们走了好几条街,走累了。” “大人您稍候。” 一个棍奴连忙跑去禀报老板。 一个棍奴则硬着头皮搬桌椅。 四个大内侍卫,知道棍奴们是看出他们的身份,才敢怒不敢言。 低头找着合适的地缝,随时准备钻进去。 程彧只要满足了自己的需求,可不管旁人怎么想的。 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与果果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朝东市方向张望。 “我没打听错的话,这家赌坊是许侍郎罩着的。” “挖许侍郎家的墙角不叫挖墙角,这叫为陛下搞基建!” 楼上。 赌坊的钱老板眯眼着,打量着坐在楼下的程彧。 “他就是让京城数十位大小官员落马的活阎王程彧?” 一介好赌的黄口小儿,也配得上这么响亮的称号? 也不知道许大人有何好忌惮的,竟下令让全城与许家有关系的人。 但凡见到程彧,退避三舍。 “去,告诉许大人,就说程彧来到赌坊找茬了。” 敢来金钱暴闹事,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京城的布置,是南贫北贱,东富西贵。 金钱暴虽地处西街最东,但消息传到许侍郎许均的耳朵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程彧去了赌坊?!” 刚躺下却睡不着的许均,激动得光着脚往外走。 “朝廷命官,晴天白日公然去赌坊,参他!” 程彧! 揪住你的小辫子了! 许均光脚迈过门槛又缩了回来。 “不不,这是一个弄死他的好机会。” 程彧不是穷怕了,想去赌坊捞钱吗? 钱老板可是做这事的行家里手。 他要让钱老板用千术,榨干程彧的血肉! 赌桌上的事,赌桌上了结。 就算到时候程彧赌急了眼,丢了双手双脚。 相信陛下也只能怪罪程彧,取财无道! …… 赌坊门口。 嚼断了十根狗尾巴草,屁股快坐硬的程彧。 终于看到萧甲申四人赶着牛车而来。 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扫视着周围越聚越多的赌徒,笑容很满意。 果然还是赌坊的风水宝地,最适合赚快钱! “来来!牛车停在这里!” “这船太破的了,注意轻拿轻放,别散了架。” 程彧拎着一口铜壶装的小金鱼,边往壶里塞饲料,边大声地指挥着。 八个大内侍卫忙作一团。 搬船、铺布、丢草、装水。 再用石子把草根压好,不能飘浮起来。 如此浩大的声势,把赌坊里的许多赌客,都吸引了过来。 好奇地打听着,赌坊又出了什么玩钱的新花样。 收到许大人命令的钱老板,特意混在人群里。 随时等着程彧耍花招时,挺身而出,与程彧来一场生死豪赌。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凭运气发财的机会就在你们眼前!” 一切准备就绪。 程彧把十条小金鱼,当着众人的面,顺着壶口,倒进浑浊的水里。 他又将钓线、饵料拿在手里,对着兴趣盎然的众人,比划着水里乱窜的游鱼。 “一两银子可钓一炷香的鱼,钓中者,可凭一条鱼兑换一百两银票!” 第15章 一条鱼换一桶金!人人夸他有良心! “钓不中的,可自取一百文铜钱离去!” 此言一出。 众人哗然。 眼前这条旧船并不大,里面还装着不少野草,显得更加狭小。 好似只能容一个人躺下似的。 浑水摸鱼虽难,但十条拇指大小的金鱼,一看就不知鱼生险恶。 想要将它们钓起来,并非难事。 一两银子搏一百两银子,钓不钓得中,全靠自己本事和运气。 不必担心赌桌上庄家出老千。 就算钓不中,还倒找一百文钱保个底。 “小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人在这里,鱼在这里,钱也在这里,难道还能作假?” 程彧将怀里仅剩的一百两银票掏出来。 交到萧甲申的手里。 “举高高,让大家看清楚。” 萧甲申稀里糊涂地照做。 待众人看清是真银票,更加激动。 “嗨!还真是一百两银票!” “这些好像是皇家侍卫,说话还能有假?” “鱼就在水里游着,钓得中钓不中全凭运气,先到先得,我来试试!” 立即有人掏出一两银子,递到程彧面前。 程彧笑而不接,朝着船尾一昂头。 “大家把银子放船上,免得怀疑我把银子拿跑了。” 众人先是一愣。 接着放声大笑起来。 “善!大善!” “这一定是陛下给难民们发完赈灾粮,又给咱们发银子呢!” 程彧闻言也跟着笑了。 皇家的招牌真好使。 既然挂上了,以后就甭摘了。 “我也要试试!” “算我一个!” “这船周围一次能站三五十个人呢,挤什么挤!” 人们蜂拥而至。 程彧借助萧甲申等人的力量,按照投银先后,安排着他们垂钓的顺序。 “准备就位,燃香了!” 一炷香时间转瞬即逝。 好几次,傻乎乎的鱼儿们,碰到钓线后游走。 总能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给我再加时一炷香!” “兄弟你往后面排队去,下一批该我们了!” 由于人数众多,供不应求。 不到半个时辰,船尾堆起了三尺见方的银子堆。 果果粗略估计了一下,凑到程彧身边咬耳朵。 “公子,船里有二三百两银子了吧?” “嗯,差不多。” 程彧捞了一把给果果,让萧甲申带她去买好吃的。 面对程彧的做法,众人只是看了一眼那张银票,并未阻止。 银子扔进船里就是程彧的,他们虽然没掏到鱼,但得到了铜钱啊。 再说了。 谁知道程彧捞走的银子是哪个倒霉蛋扔进去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 等果果买了一大堆零嘴,叼着糖葫芦回来时。 见公子已经从船尾,移到了船头。 而船头,摆放着更大的一堆碎银子。 看船舷上的水位,这条船上已经装了五百两银子了! “公子!这些银子都是我们的了?” “不只。” 程彧话音刚落。 两个侍卫赶着牛车,拎着几袋子新换的铜钱放到船前。 并将三张百两面额的银票,高举给大家展示。 “我们走的半个时辰,又赚了八百两?” 萧甲申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花了二十两买的东西,再加上五十两银子换的铜钱。 仅一个时辰,就变成了近千两! 这还是他花一两银子淘来的破旧吗? 这他娘的就是一只聚宝盆! “半个时辰八百两是这条船的极限,不是他们的极限。” 程彧扫了一眼萎靡不振的人们,因为看到三百两银票,再次兴奋地燃香。 他换了条腿翘着,特意点明自己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设。 “要不是怕银子太多水太脏,把鱼沤死,耽误大家钓鱼,我还舍不得把银子捞起来呢。” 不过。 一个时辰过去,来来往往上千次。 有的鱼,有些人,也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 一直没有机会出手的钱老板,突然暴喝一声。 “程大人,你出老千!” 啊??? 程彧眯着眼打量着被一群棍奴,簇拥而来的球形老者,不以为然地冷冷一笑。 “老爷爷,你在旁边眼巴巴地看了一个时辰,我还以为你没钱玩不起,合着你是想掀我的船是吧?” “你哪位?报上名来,我程彧不喷无名之辈。” 钱老板被趾高气昂的程彧气得脸色铁青。 原本他想着等程彧进入赌坊,完成许大人交代的任务。 谁知程彧根本不打算进,让他的安排落了空。 不仅如此。 程彧还在他的门口,摆起了赌桌。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十条根本钓不起来的金鱼,忽悠一群人往船上扔银子。 程彧什么都不用做,翘着腿只管看天看地看蚂蚁。 让他又气又妒! “程大人,我是这家赌坊的老板,略通一些门道。” “你一定是采用了出千的手段,利用大家想以一两搏一百两的贪心,赚取大把的银钱。” “你根本就没打算让大家钓上鱼来!” 论出老千,在场自然没有人比钱老板更有说服力。 他一开口质疑,原本花了十几两银子,次次参与却次次失望的赌客。 当场暴发。 “管你是大人还是天王老子,出老千被抓,就要砍掉一只手!” “还要把钱退还给我们!” “大家还等什么!剁了他的手取银子!” 钱老板安排在人群里的棍奴,作势就要掀翻小船。 萧甲申等人看了眼淡定自若啃糖葫芦的程彧,心里没底。 但,只要程御史不下令。 他们不能与百姓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就在关键时刻。 忽然。 一个刚投注了二两银子的路人,双手捧着钓上来的钓鱼,放声大笑。 “我钓上来啦!” “我只花了二两银子就钓上来啦!” 程彧赶紧为这个幸运儿,鼓掌叫好。 “恭喜这位老哥喜提一百两银票!” 一手交票,一手交鱼。 程彧不忘特意对着大家保证。 “大家应该有人认识这位老哥,绝对不是我的托。” 认识这个幸运儿的,纷纷出声作证。 他们确实是与程彧第一次见面。 程彧再看向与鱼眼大眼瞪小眼的钱老板,故作惆怅地叹息一声。 “连我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钓上鱼来,什么时候钓得上来。” “钱老板说我出千,也不知道是你自己出千出习惯了,小人之心,还是想耽误大家钓鱼发财。” “刚才钓鱼的时机那么好,可惜被你搅局了。” 没能钓上鱼的路人和赌客们,用如刀似剑的眼神扎向钱老板。 钱老板气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他不明白。 船里的鱼为何能钓起来?! 程彧就不担心赔本吗?! 而围观的众人,在短暂的谴责过后,继续掏着荷包。 不少想去赌坊玩几把的人,纷纷把银子抛向船头。 “运气好是真的能钓上鱼来,搏一搏,一两变百两,十两变千两!” “这位程大人可比某些赌局上出千的人,有良心得多。” “唉!怪我运气太霉!我要再燃一炷香!” 烟香袅袅间。 众人痴迷的神情,格外虔诚。 第16章 为帝开源,节臣财流 他们一眼不眨地盯着浑浊的水里,那游来游去的小金鱼。 心里在呐喊着。 “上钩啊!” “你快上钩啊!” 在第一个人仅交了二两银子,便换了一百两银票之后。 自赌坊里走出越来越多的赌客,围到了旧船周围。 半个时辰后。 又有一人,在钓了三十六次后,终于换得了一百两银票。 他喜极而泣,拉着程彧的手不停地道谢。 “多谢程大人给草民一个发财的机会!” “下次我一定会带更多的朋友来捧场!” 程彧看了一眼船头船尾堆不下,都堆到脚下来的银子。 自然十分欢迎。 “甲申,麻烦你带两个兄弟,再去换二百两银子的铜钱,剩下的兑成银票。” “好咧!” 早已对程彧心悦诚服的萧甲申,现在指哪儿打哪儿。 把一直停在附近的牛车赶来,装满一车银子。 在钱老板红着双眼的注目之下,扬长而去。 “这一车银子能有千八百两吧?” “我看不只,船边上的人都挤不下了。” “投进去这么多银子,才钓上来两条鱼,大家也是够倒霉的。” 没过一刻钟。 又有两人,接连钓上了两条鱼。 萧甲申换了银票回来,还没摸热乎就送了出去,一脸的肉疼。 可程彧则是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恭喜两位主顾了!” “这船里的鱼仅剩下六条,对大家不公平。” “大家也饿了,鱼也惊了,下午我再补充到十条,千两银票就在这里摆着,等你们来拿!” 在众人的极力挽留下。 程彧还是到点收摊,绝不贪财。 众人只能无奈地散去,准备下午再来。 此时的钱老板,已经想明白了这里头的门道。 “一定是程彧提前喂饱了鱼,这才不担心亏本!” 可他不敢揭穿这个骗术。 万一狡猾的程彧,还有后招呢? 钱老板如今才明白,为何连许大人都要对程彧退避三舍。 因为程彧做事,简直是滴水不漏。 偏偏他拿捏住了人心,让那些掏银子的人们乐意至极。 哪怕他说出其中的门道,真正拿到一百两银票的幸运儿,还有那些羡慕嫉妒幸运儿的人,也会啐他一脸。 嫌他阻拦大家发财!说丧气话! 这时,掌柜拿着薄薄的一沓账簿,小跑过来。 “老板,不好了!” “我们一上午的流水,只有平时的两成!” 什么? 钱老板神色骇然。 他竟然在这里看别人钓鱼,看了一上午? 不是! 赌坊流水竟只剩两成了? “不能再让这艘破船摆在咱们赌坊的门前了!” 钱老板瞪了眼闻声看来的程彧。 他叫上棍奴,就要把破船搬到别的地方去。 谁知。 程彧率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接着拿起铜壶,和一个抄网。 让手脚灵活的九人,三下五除二,把船里剩余的小金鱼,全部装进铜壶里。 也算是过了一把手瘾。 “钱老板,这一上午叨扰你了。” “你放心,既然你不喜欢我在这里玩,那我下午就不在你这里玩了,以后也不来你这里玩了。” 钱老板刚松了一口气。 正寻思着程彧到底还是害怕他人多势众。 猛地听到还没走完的熟客,追问程彧。 “程大人,您下午在哪里开张?” “还不知道呢,哪个赌坊门口都有可能,放心,少不了你们发财的机会。” “多谢多谢。” 钱老板看着被程彧赚了钱,还要道谢的熟客。 想到自己偶尔出个千,还要被别人骂是黑心赌坊。 再眼看萧甲申,一脸财迷地带着一千八百两银票和一车铜钱回来。 他想到下午少了破船在门口摆放,全城赌客都去追寻这艘破船。 而账簿上的流水,只会更加的惨淡。 相反,等全城吸引而来的赌客们,钓鱼站累了。 说不定还能让赌坊增加客源! 不能让程彧离开! “程大人哟,您请留步请留步。” 钱老板想要伸手拦在了程彧的面前。 被果果一拳捶在胸口,推出去好几步远,摔了个屁股墩。 程彧赶紧抓过果果的左手,仔细观察发现没划伤。 这才冷眼扫向动手动脚的钱老板。 “你最好有事!” “程大人,小的一时失言,没想赶你走。” 钱老板疼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吭声。 他几时在自己的地盘上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现在,却还要满脸赔着笑,拍拍屁股站起来。 像只哈巴狗似地,再次凑到程彧的跟前。 “还请程大人把这艘破、破浪乘风的宝船留在赌坊门口。” “留下可以。” 程彧掌心向上。 “一天一百两的摊位费。” 钱老板感觉喉头有血气在涌动。 无耻小儿! 借用他的地方,竟还向他要钱? 我他娘的****** “给你!” 钱老板从荷包里掏出一百两银票,气呼呼地盯着那条旧船。 左右他也闲着无事。 下午他也要往船里投几两银子,再把这一百两银票赚回来! 运气好,说不定还有得赚! “这一百两不是给我的,是给陛下的。” “从今往后,只要愿意加船的赌坊,有陛下罩着,不比别的靠山强?” 钱老板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暗下什么决心。 程彧转手把这张银票塞到萧甲申手里。 “你们八个人累了一上午,下午还要受累,这些银票八个人分分吧。” “大家都饿了吧,走,去酒楼,吃大餐!” 吃完再去离着皇宫近的地方,搜寻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宅院租住。 和果果说好了住大房子睡大软床,绝不失言。 一行十人,迈着潇洒的步伐往近处的酒楼走去。 暗中观察的数拨人马,纷纷掉头向主子禀报此间的情况。 …… 许府。 许均在收到消息的同时,还收到了钱老板送来的十万两银票。 “大人,钱老板说了,金钱暴以后改姓萧了。” 啪! 许均将银票摔在桌子上,手背青筋暴起。 “迎风倒的墙头草!他以为姓了萧,就能成为皇亲国戚了?咳咳咳!” 金钱暴这个月该孝敬的银两就有十万两! 程彧不光断了他的官途,还想断他的财路! 从喂他吃屎开始,程彧就是故意冲他来的! “他什么都知道!他是来找我报仇的!咳咳咳!” 许均连日未睡,咳嗽数声,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竟体力不支昏厥过去。 而此时的皇宫中。 萧九龄正和秦红婵,大被同眠。 外头女侍长来报,说有紧急的要事求见。 萧九龄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拢了拢被秦红婵睡觉时,扒拉掉的里衫。 她替秦红婵掖了掖薄被,盖住大片雪白的身子,这才挑起纱帐,朝外看去。 “何事?” 女侍长一脸神情古怪地回禀。 “陛下,据宫外侍卫来报,程御史在城西赌坊门口,摆了艘旧船。” “利用四条价值不过一文钱的金鱼,只两个时辰,便赚了两千三百四十五两银子。” 萧九龄怀疑自己起床的姿势不对,要不就是还在做梦。 她伸手捏了捏大腿。 捏完没感到疼痛。 嗯! “朕果然是在做梦。” 第17章 执掌陛下的内库!她的就是我的 “陛下,你掐一下就算了,怎么还一直掐我?来,让我掐一掐你的。” 被掐醒的秦红婵,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伸手去抓萧九龄的衣衫。 嘶啦…… 外间的女侍长立即垂下头,不敢看君臣坦诚相戏的这一幕。 两人打闹了一小会儿,秦红婵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萧九龄越发消瘦的肩上。 “红婵,朕的内库可没银子做新衣了。” “回头我让绣娘给你送件新的。” “两件!我换着穿!” 不怪萧九龄听说有人赚钱,反应过激。 实在是她自从登基以来,一直在过穷日子。 国库入不敷出,有了这笔抄家费,倒是能撑三五个月。 但她的内库,存余的银两,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程爱卿他是怎么做到的?快告诉朕。” 萧九龄眼巴巴地求教。 二女听完程彧赚钱的经过,全部红唇微张,惊得合不拢嘴。 秦红婵暗中感慨:没想到老程御史养出个奸商儿子。 萧九龄则毫不吝啬她的夸奖。 “不承想,程爱卿不仅智计频出,还颇懂生财之道!” “红婵,朕的内库有救了!” 皇家内库一直由皇亲国戚掌管。 可先帝兄弟多,钱财少,没有油水的事无人肯做。 你推我、我推你,内库便一直由萧九龄打理。 她不擅长财会之事,银钱只出不进。 她并非奢侈之人,不会做出巧立名目,挪用国库银财的事。 只能勒紧自己的裤腰带,过苦日子。 程彧赚钱的本事,让她终于有望尝到甜头了。 “召程爱卿入宫……算了,朕亲自去找他。” 换上便衣,跟着秦家马车一起出了宫。 等萧九龄找到程彧时。 十个人正躺在赌坊门口一字排开的摇椅上。 在他们每人的身后,站着三个棍奴。 一人撑伞、一人打扇,一人倒茶。 而赌坊的钱老板,则热情地招呼着赌客们,往装着箱子的牛车上扔银子。 发放钓鱼线、燃起了香烛,亲力亲为,那叫一个殷勤。 只是他时不时地往程彧所在的方向看来。 说明有些心不在焉。 而当看到有位美丽到不可方物,且威严万分的女子,带着一队大内侍卫出现。 啪! 钱老板激动地捏碎了一整把细香。 来了来了她真来了! 陛下驾到! 来给金钱暴撑场子来了! 萧九龄见有人似乎认出她,也没有在意。 萧甲申等人在女帝走到十步范围内,急忙从摇椅上跳下。 刚要行礼,萧九龄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身上的便服。 “爱卿真是惬意。” 她站到程彧跟前,闻出他喝的,是今年一两百金的雨前龙井。 想到自己喝的还是去年的剩茶,语气难掩羡慕。 程彧睁开一只右眼,看到女帝一脸想喝的表情,忍俊不禁。 “陛下坐拥天下,难道还会羡慕小小的一个臣子?” 萧九龄上下打量着身形修长的程彧。 实在没看出,他哪里符合小小臣子这个说法。 程彧被她审视的眼神看得发毛,赶紧坐好。 “陛下为何而来?” “取财之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聪明人一点就通。 萧九龄从腰间解下执掌内库的龙纹金牌,扔到程彧的怀里。 她不知道,程彧如此迫不及待在展现各种本事,到底有何图谋。 他只需要遵守一点。 “爱卿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朕希望你替朕守住内库,赚清白的银子。” “至于俸禄,爱卿想用,只管自取。” 反正内库里现在也没几两银子。 啊?! 程彧这才看清楚。 他手里拿的不是调集人手,来安排开分船的令牌。 而是执掌内库的令牌! 换句话说,他让萧甲申淘来的这艘旧船,跟着他一起上岸了。 只是上的不是大周国库的岸,而是女帝内库的岸。 “陛下连内库都向臣洞开了,臣必定不辱使命。” “臣打算将此赚钱的方法,推广到每个城池中去。” 他仔细讲解了,如何独自开分店,以及吸引当地赌坊巨头联手。 在最短的时间内,站稳脚跟,锁定客户。 话到最后,他才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把个中奥妙说明白。 萧九龄听完之后,并不感到惊讶。 “果然是分批次喂饱了鱼,拿捏住了人心得失的时机。” 道理谁都懂,但第一个敢这么做的人,绝对是开先河的创举。 程彧又道。 “还请陛下降旨,此事像贩盐贩铁一样,只有陛下能把持,不准别人效仿。” “另外,陛下内库因此产生的收益,两成拿出来赈灾济民。” 萧九龄总觉得,就算她施加压力。 民间恐怕也会有人效仿。 “这个陛下不用担心,论权威,还是我们占据先手优势。” “往后,臣还会根据大家的反馈,调整钓鱼的手法、方式还有奖励金额。” “让陛下降旨,是担心大家受骗罢了,唯有爱民如子的陛下,不会计较得失。” 论控制人心的手段,萧九龄只服程彧。 正事谈妥当,她好奇地朝着旧船的方向看去。 “朕能碰一碰运气吗?” 钓鱼可不算赌博。 关键还是她想与民同乐。 “陛下带了银子?” 萧九龄摸了摸细直的柳腰,笑容微苦。 “看来要等爱卿把朕的内库撑满银子,朕才能享受一回。” “走了,爱卿你慢慢享受吧。” 不到一日。 钓鱼换银的消息,传遍京城。 正当不少人想要效仿时,圣旨出。 特封程彧执掌内库,并将“福鱼取财”定为皇家独门生意。 严禁他人冒用! 与此同时。 萧九龄又给金钱暴写了一块金字招牌。 特许此赌坊,入驻“福船”、“福鱼”。 “听说了吗?金钱暴的靠山从许大人变成陛下了。” “御赐牌匾都让钱老板亲自挂上了,往后这家赌坊可不能滥出老千了。” “走,趁着晚上福船不开张,去玩两把。” 钱老板背弃许均,转投女帝门下。 加上户部官吏损失大半。 正逢月末,不少以前给许家交孝敬银子的商铺,纷纷寻找托辞延期。 夜半。 许均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面对管家询问,该如何处置这些见风使舵的商绅。 他眼中闪过一道凛然的杀机。 “处置这些阿猫阿狗无用,治病还要去根!” “我念在先帝照拂的情分上,本无意与一介女流对抗,这是她逼我的。” 许均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记绝招。 “通传京城各个医馆,即刻起,每隔一个时辰,药材涨价一成!” 第18章 即将爆发瘟疫?这题不仅送分还送命! 羊毛出在羊身上。 陛下搜刮那些手中有余银的赌客。 他便搜刮京城所有人的银两! 弥补损失了赌坊,还有死去的下属们孝敬的亏空。 “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 …… “咯咯咯!” 程彧在松软的大床上睁开眼。 入眼是还没熟悉的古色古香的实木天花板。 耳边是果果养在院子里报时的大公鸡,想进锅一游的叫声。 窗外,是蒙蒙亮的天色。 “早起的怨气这么重,感觉更有力气喷人了呢。” 休沐的两日。 第一日,替自己赚了快钱五千两,租了套位于皇宫二里地的三进院子。 第二日,替陛下培训一千“喂鱼人”上岗,分散京城附近去送福。 休了个假沐。 本来他今天都想好了请假的理由。 转念一想,正式上朝第一天不去容易被别人喷。 “誓死守护我大周第一喷子的宝座!” 大鱼应该也快落网了。 需要再给大鱼当头一棒,才好做剁椒鱼头。 程彧有了起床的动力。 一个咸鱼翻身。 走起! 与想象里的朝堂职场氛围不同。 当程彧抵达宫门前,大家都笑呵呵地打着招呼寒暄着。 甚至孤零零站在第一排的唐相,还特意向他笑着点头示意。 “唐相好。” 程彧隔着老远,笑着招了招手。 也不知道文武百官看到他的笑容,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全都收敛了笑容,像企鹅挪步似的,蹑手蹑脚地往前蛄蛹。 原本孤零零的唐相被簇拥着上前,平时拥挤的后排。 仅剩程彧一人。 “官场霸凌我?” “我们如此不团结,陛下知道了会多伤心?” 程彧一个箭步走上前,笑得更加灿烂。 百官哪敢做不利于团结,不忠于君主的事。 硬生生僵在当场,进退不得。 好在。 宫门这时大开。 等不及想上朝的许均,把堵路的唐相推着往前。 很快就消失在了程彧的视线里。 “他们平时上朝也这么积极吗?” 没有人回答程彧的问题。 他只能朝着门口堆起的“人头景观”看去,笑着挥了挥手。 “早,辛苦你们披星戴月地为皇城站岗。” “呜呜呜~~” 有清朗的晨风自白骨孔洞吹过,发出悲泣的哀鸣。 此情此景,让迟来的官员犹如看到了活阎王。 吓得他们拎起衣摆,拔腿便跑。 迟来的黄尚书看到这一幕,更是两眼一翻。 昏倒在身后两侧黄家护卫的怀里。 “不好了!老爷又昏过去了!” “快向陛下禀报,老爷要请假养病!” 程彧冷眼瞧着,不知是因真的胆小,还是想明哲保身,匆匆被黄家护卫抬走的黄尚书,轻哼一声。 “敢贪我的抚恤金,绝对不是好人。” 等收拾完户部,下一个就料理礼部。 迟早,把害死父亲的仇人,一网打尽! 程彧等到黄尚书离开,这才不紧不慢地往皇宫里走。 亭台楼阁。 红砖金瓦。 甬道两侧掉皮的墙头,说明了大周的底蕴。 来到云龙浮雕的石板条前。 程彧按照文左武右的规矩,沿着左侧的拾阶而上。 挂着烫金牌匾的“未央宫”三个字,已可看见。 未央宫,便是皇帝上朝的宫殿。 站在殿门口的两个太监,看到最后一位穿着新官袍的官员走近。 等不及甩动拂尘,放声大喊。 “上朝!” 中气十足的呼声,震得程彧耳膜疼。 无形地催促他快走几步。 迈过门槛,然后找到了属于他的位置。 距离殿门只有两步远的石柱旁,往柱子上一靠。 即可开启有事互喷,无事摸鱼的快乐一天。 萧九龄一直在前倾着身体,向着门口张望。 得知黄尚书请了病假,她还担心程彧也不来。 当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她才正襟危坐。 做好了听群臣吵架的准备,她朝跟前站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女官的声音被独特设计过的宫殿放大。 好在程彧离得远,只能听得出声音很御,并不妨碍他继续摸鱼。 谁知女官的话音刚落。 站在第四排的许均,立即手持玉笏板出列。 “陛下!臣有事启奏!” “许爱卿从第二排挪到第四排,朕险些没认出你。” 萧九龄看似暗讽,实则明嘲。 自从有了程彧的“福鱼取财”,许均这个擅长敛财的户部大臣。 只待她有了证据,便可抄没家产,夷平三族。 帝王的喜怒,可以让见风使舵的臣子,落井下石。 更加有利于她寻找证据。 许均年过半百,三朝为官,怎会不懂帝王之心。 用完了他想一脚将他踢走? 女帝你长得美就不要想得太美! “陛下,臣虽官位降级,但忠君爱国之心不降反增。” “臣前日病了,正巧听闻医馆的人提起,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因此药材不停地涨价,已造成了百姓恐慌。” 瘟疫的消息是许均故意散播的。 恐慌的情绪是许均故意制造的。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还望陛下抓紧从国库调拨银钱,臣与许多医馆,素有交情,可按照现价采购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倘若等到瘟疫横行,一百万两能买到的药材,只怕要花一千万两。” 吃药,可比吃饭贵多了! 尤其是许家早已把持住京城各大医馆。 他当朝向陛下索要专款采购药材,无须像赈灾粮一样,层层倒手。 可光明正大地把银子揣进自己的荷包,还要让女帝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来! 砰! 萧九龄右掌拍在龙椅扶手上,身体前倾,眼神凌厉如刀。 可恶的许均! 竟敢用全京城的性命威胁她! 要不是没有证据!要不是没有证据! 朕必定要用天子剑,将这个老匹夫斩于堂下! 许均见女帝被他气得发狂,却只能憋屈地隐忍。 心里舒坦极了。 但,想到还有一个需要打击立威的对象,他转身,朝殿后看去。 “程御史不是素来智计频出,还替陛下执掌内库,赚了不少银子。” “国库一直亏空,前日查抄的家产还未充公。” 许均的老脸根本不往玉阶上看,得意洋洋地自说自话。 “不如就请程御史松松手,从内库里挪些银子,来采买此次防疫所需的药材?” “还是说,程御史有计谋解决城中即将爆发的瘟疫?” 正在研究柱子上双龙交媾花纹的程彧,听到许均点他的名。 眼神怜悯地看了眼,以为胜券在握的许均。 断了许均财路,这条潜伏深处的大鱼,终于主动变成了翘嘴鱼。 胆敢公然在朝堂之上与女帝作对,失了帝心,又失了臣道。 死期,将至! 萧九龄正困于许均的话术陷阱,无论是从国库掏银子,还是从内库掏银子。 为了京城百姓的性命,她没得选而头疼。 见许均冲着程彧突然发难,她下意识地想出声相护。 忽然,心中涌现出一丝期待。 万一。 万一程彧真的能破解这个难题呢? “程爱卿,你对许侍郎所奏之事,有何见解?” 程彧又不是郎中。 防疫之事,他不会乱发言。 但有人借假莫须有的瘟疫敛财,联合各大医馆哄抬药价这道题。 他可太会了! 第19章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 程彧不紧不慢地出列。 “陛下,臣确实有一计,可破解许侍郎所谓的瘟疫横行时,医药涨价的困局!” 此言一出。 文武百官心中皆是一震。 哪怕程彧此前,利用梅开二度的掺沙子。 一举将半个户部衙门抄家杀光。 可瘟疫之事,不受人力控制,医药涨价虽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它无法像查抄赈灾粮一样,受户部衙门管理,根本就是无解! 许均闻言,只是短暂地震惊了一下,便轻蔑一笑。 “程御史,倘若你公然在朝堂之上,信口开河,本官只能当众参你一本。” “哪怕参不掉你头上的官帽,至少也要拖你去殿外,打你几十仗!” 知道仅这一击杀不了程彧,许均认为扒其一层皮。 也能解一解心头之恨! 不料,程彧淡定自若地回应他。 “许侍郎大可把对付我的本事,用在对付无良医馆的身上。” 什么? 许均不解地拧起了眉毛,看到程彧自信的模样。 心头擂动,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很快,他的预感成真了。 “陛下,臣建议,若真有瘟疫在京中肆虐,便将病人送到各大个医药涨价的医馆,前去治疗!” “花多少钱,臣可以从内库里出,就算医药的花费涨十倍百倍千倍,臣都能给!” “绝不会让医术高明、医德仁心的郎中们,冒着生命危险,拿不到诊金和药费!” 许均不是想利用瘟疫赚钱? 那他直接把钱送到郎中们的面前。 他倒要看看这群助纣为虐的郎中们,敢不敢拿钱买自己的命! 许均万万没想到,程彧竟反过来利用病人,来要挟医馆的郎中们。 文武百官听到程彧提出的解决方法,倒吸一口冷气。 就算程御史说得再好听,也掩盖不了他想搞死这群发国难财的郎中们的命。 此计虽毒,但大快人心! “程彧,你好毒!”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这么做,就不担心瘟疫扩散到医馆里,到时候,没有郎中还有谁来为病人救治?!” 女帝要是真的把得了瘟疫的人,全部扔到他家名下的医馆里。 那些贪生怕死的郎中绝对第一个背叛他! 不要钱也会替得了瘟疫的病人治病! 萧九龄起初也被程彧这招,祸水东引给惊到了。 认为此计太伤人和。 会让程彧招来无数的骂名。 青史留名都得提一笔——大周第一毒士。 但见到许均急了眼,她细细一琢磨。 瘟疫之事除了许均一张嘴在说,根本没见到病人。 目前最主要的,还是扼制住,有人故意制造瘟疫,借机捞钱。 一念至此,她幽幽开口。 “程爱卿言之有理,朕事后,定会嘉奖那些为国为民,忠勇献身的郎中。” 许均见女帝自从菜市场杀人如砍柴后,血性大发。 他哪敢真的和女帝硬拼,只能采取迂回之策。 “陛下,不可!” “真按程御史所说去做,只怕全京城的医馆,没有一家敢开门了。” 萧九龄闻言,霸气地摆了摆手。 “不开门也无妨,朕还有太医院。” “可是太医院的药材,根本不够治疗数十万京城百姓所需!” 许均恨不得站到第一排,对着女帝吼一声。 陛下你听清楚重点! 郎中不重要! 重要的是掏银子买药材! 然而,萧九龄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满眼期待地等着程彧开口。 她相信。 程彧只要敢献计。 必定还会有层出不穷的后招,直到达成目的。 方可罢休! “许侍郎你莫急,我知道京城的医馆,十家里头你家占八家,可全天下又不只有你许家开医馆。” 程彧不以为然地笑了。 “也不知道哪个大聪明,散布了消息,说京城药材价格高涨。” 被夸奖的许均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冷笑连连。 我聪明我骄傲,你再歹毒,这次也要让你臣服。 就在这时,程彧猛地一转弯。 “许侍郎好歹在户部干了十几年,难道不知道商人逐利?” “本官自然知晓。” 他不仅做官,他家还经商呢! 程彧见许均还没意识到关键的问题,只能逐句讲解。 “只怕如今通往京城的各个官道上,满载药材的货车,源源不断涌入京城。” “陛下只需接着向附近各地散布消息,引来大量的药材商人,再告诉他们,谁的药材价格低,便能与太医院长久合作!” “物以稀为贵,多了就贱了。” “他们远道而来,见到遍地的药材比粮食还多,知道赚不了大钱,又有一份长期供应的生意摆在面前,换作许侍郎,你怎么做?” 许均面对满脸挑衅的程彧,浑身气得发抖。 此子的心肠为何如此歹毒? 他只是想大捞一笔,此子竟想搅乱京城医行的水! 吸引来了外地的药材商人,本地医馆价格高几倍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另外,药材商人听说京城有瘟疫,势必会带郎中一并前来。” “京城的郎中遇到危难时,避而不见,不肯要陛下的嘉奖,事后全部撵出城去!” 程彧看向仔细琢磨他说的话的文武百官。 “把更多有医德有医术的郎中留在京城里,替百姓和官员、将士们看病,不比留那些拿人钱财不替人消灾的庸医好吗?” 原本事不关己的文武百官。 想到家里每年的医药费支出。 再看已经君臣离心,还失了下属冲锋陷阵,快要倒台的许均。 大家拿后脚跟,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臣认为程御史的这套先将病人送至医馆,后引外地药材商入京的方法,十分可行。” “别说真的有瘟疫,就算没有,陛下也可趁此大好时机,改善京城医馆行医风气。” “臣附议!” 要不是程彧站在殿门口。 身后早就站了一堆人,以示支持了。 大家如今再看程彧,竟觉得这个活阎王,长得竟是眉清目秀,人畜无害。 颇为讨喜! “你!你们!” 许均见平日里根本不站队的朝臣。 如今都对他落井下石。 只得朝着前排望去,希望好友黄尚书能够带着礼部,以示支持。 然而,没看到黄尚书,他才惊觉。 那个胆小鬼请假了! “可恶!” 许均好不容易谋划的敛财大计,怎能胎死腹中。 他不贪图陛下的几十万两,他在乎的是,此计若不成。 他在朝中便无立足之地!更无援助之手! 不得已。 他只能使出一记损人不利己的杀招,当场拉拢同盟支持者。 “陛下,我听闻这次瘟疫,起源南疆军营附近!” 位于右侧的武将,闻言面面相觑,头皮发麻。 君臣斗法,怎么还祸连军营? 别看京城歌舞升来,可边疆一直有战事与摩擦。 南疆防的还是建朝三百年,正逐年扩大版图的梁国。 一旦闹起瘟疫来,让敌军攻城掠地,那还了得? 刚才还支持程彧做法的武将,虽未变脸反对。 但本着不能让将士窝囊死的想法,统一了口径。 “陛下,京城的瘟疫闹起来,可能还要些许时日,不如先去医馆采购药材,运往南疆军营。” “若是流行于军中,没有及时补充医药,十万驻边大军定会遭受灭顶之灾!” “万望陛下先顾及军中将士,等外地药材商入京,再施行程御史的毒计也不迟。” 许均成功力挽狂澜,得意洋洋地冲着程彧挑衅一笑:跟我斗,你还嫩得很! 第20章 军中瘟疫横行怎么避免?这题根本难不倒他! 萧九龄自然知晓,军中瘟疫横行,不是一城之事而是整个大周的灭顶之灾。 瘟疫之说可能一开始是假的,但她不同意拨银买药,派送边疆。 许均就能让它成为真的! 她握紧了龙椅扶手,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好好好!许爱卿,你不愧是先帝临死前,还交口称赞的敛财大臣!确实能够未雨绸缪!” 等这次瘟疫的事情过去。 哪怕背上无故杀戮臣子的骂名。 她也要凌迟了许均! 就算许均死了,她也要让人把其尸骸挖出来。 每年祭日鞭一次尸! 许均被女帝残酷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 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步险棋,虽取得了胜利。 但貌似,不该走。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刚想硬着头皮,收下这份称赞。 再请陛下马上下旨,他好前去采购药材。 这时。 有脚步声自殿后传来。 咚! 咚咚! 咚咚咚! “陛下!” 脑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许均没由来得打了个寒颤。 是程彧! 许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 哪怕他已拿捏住了大周的命脉,赢下了这一局。 但面对着突然上前的程彧,还是担心对方突然蹦出来一句。 臣有一计! “程彧,陛下没有宣你,你怎可离开你的位置?” “许侍郎,你家住海边的你管这么宽?” “你管这么宽,你怎么不管管这群武将,说我献的是毒计呢?” 程彧的话让许均愣在当场。 啊? 你是为辩解这个而来的? 你刚才的计不叫毒计,什么叫毒计? 许均一边暗中腹诽,一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转念一想,他眉眼间又满是得意之色。 程彧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一定是没招使了! 哈哈哈哈! 许均恨不得仰天狂啸,让宫门口的下属们也能听到这个好消息。 而被问责的武将们,看到程彧委屈的神色。 以为他是在找台阶下。 站在最前排的兵部赵尚书,朝着程彧抱拳一拜。 “武将多是莽夫,还望程御史不要同他们计较。” 武将们大多做事不拘小节,平时就是被文官们参的活靶子。 得罪程彧这个当御史的,日后可没好果子吃。 “赵尚书,我不是同他们计较,我是觉得,他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毒计,怎么能说我刚才献的计毒呢?” 程彧的发言,让赵尚书感觉自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他又感觉自己这个武将出身的兵部尚书,好像听出了文官的话外之音。 他试探着问:“程御史你的意思是,你还有更毒的计,能解决瘟疫之事?” “不能。” 那你说个鸡毛啊! 没等赵尚书当场撸起袖子。 让程御史知道武将为何会总是被参。 却听程彧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 “我不是郎中,治病要找郎中,但我能解决,敌军若趁我军瘟疫横行,偷袭我军,该如何处置。” 治病要除根。 程彧能让全京城的人们,不再受别人以瘟疫为要挟手段谋利。 同样,也能令军营里的将士,永远避免受此牵连。 “爱卿!” “程御史!” 萧九龄与赵尚书,先后用一个比一个更夸张的惊喜语气,呼唤着程彧。 那种耳膜欲裂的冲动,让程彧不敢卖关子。 “不论是这次,还是以后,但凡军中发生瘟疫,只需把得了瘟疫的尸体,投掷敌军阵营!” “如此一来,便不必再担心敌军会不讲武德,趁我军将士得疫病,从而偷袭我军!” 静! 整个朝堂内外。 死一般的安静。 特别是刚才还想长啸的许均,在程彧的话音落地后。 他浑身脱力,“扑嗵”一声,跪坐在地。 完了。 他拼尽所有力气,不惜三番五次威胁女帝。 只盼着能够重新立威,再次聚集一批忠诚的手下或同伴,与帝抗衡。 能够让自己和家族,永远留在京城,享受顶端的荣华富贵与权力。 然而这一切。 都被程彧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毁了!!! 文武百官久久方才回神。 而赵尚书一个箭步站到了程彧的身边,兴奋地拍着程彧的肩膀。 “哈哈哈!把得了瘟疫的尸体投到敌军阵营?程御史,你他娘的这一招真的是太毒了!” 不光是得了瘟疫的尸体。 以后遇到有传染病的情况,也可以使用这种方法,避免敌军偷袭。 萧九龄抿紧嘴唇,却还是没忍住,勾唇浅笑:“爱卿此计虽毒,但能伤敌军护我军,实乃大义。” “陛下,赵尚书,其实这还不算是最毒的。” 什么?! 这一招还不叫最毒的? 难道还有更毒的吗? “假如敌军发现了我们的行动,有所防备怎么办?” 程彧的问题,把在场的文武百官给难住了。 而萧九龄想到这朝堂或军营之中,难保有敌国买通的线人渗透进来。 刚刚的喜悦之情,一下子冲淡了不少。 而已经跪坐在地的许均,听到程彧反向提问在场的君臣。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破解之法,眼中又重燃对财富与权贵的渴望之光。 重新站了起来。 谁知这时。 程彧双手一摊,语气轻松的自问自答。 “很好办啊!” “把得了瘟疫的尸体,直接放到他们的水源里,让他们防不胜防,不就行了吗?” 萧九龄恍然大悟。 一直紧握龙椅的双手,不住地鼓掌赞叹。 “爱卿此计甚妙!甚妙!” 从今往后,大周再也无需担心敌军会趁病疲来扰。 她这就向周边邻国修书一封,把此阳谋写下来。 大家达成一致协议。 传染疾病流行期间谁敢不讲武德,就以此法反制! 赵尚书激动得热泪盈眶,拍着程彧的肩膀。 他想说几句话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 只能竖起大拇指。 “无毒不丈夫!程御史,我这辈子很少服别人,你是其中的一个。” “多谢褒奖。” 程彧朝着赵尚书抱拳一拜。 转而看向站在旁边的许均,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 “许侍郎,这样一来,陛下就不用动用国库,我也不用动用内库的银钱,提前购置高价药材,预防瘟疫在京城与军中横行了吧?” 杀人诛心。 扑嗵! 许均再次跪坐在地,欲哭无泪。 尽管他再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 他在程彧面前输得一败涂地,再无起复的可能。 长江后浪推前浪。 大势去也。 “陛下,臣近日深感心力交瘁,欲告老还乡,还望陛下准许!” 许均第一次对着玉阶上,年龄比他孙子还小的女帝。 心悦诚服地重重叩首。 计谋虽是程彧出的,但拥有识人之能,用人不疑的女帝。 更令他感到忌惮。 希望陛下能念在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 对他发一次善心。 第21章 养肥可宰,谁敢露头就秒谁! 萧九龄冷漠地扫视着下方臣服于她的许均。 现在才害怕? 晚了! “爱卿可是埋怨朕因你失职一事,降你为左侍郎,这才想告老还乡?” “朕思及户部责任重大,且唐相暂无合适的举荐之人,这就复你户部尚书之位。” 萧九龄看到许均惊恐地抬起头。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坐在龙椅上紧绷了三个月的身体,此时放松下来。 萧九龄右手撑着脸,右腿微微一抬,翘在左膝之上。 凤眸一瞥,脸上的神情,已是无尽的从容与不迫。 “爱卿可要替朕,守好大周的钱袋子,莫再提回乡一事。” 你许均。 生是大周的臣。 死是大周的鬼。 就算要死,也得死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许均身体止不住地颤栗起来,他想寻求盟友,替自己发声。 力求陛下放人。 可放眼满朝百官,大家都被女帝释放的威压,惊得不敢抬头。 唯有程彧,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玉阶之上,丝毫不惧。 他懊恼地闭上双眼:一步错!步步错! 今日,他是彻底地败了! “谢陛下提拔之恩,臣定当殚精竭力,死而后已!” 木已成舟,许均只能另想其他方法。 必须找个说和的人,协调他与女帝之间的仇怨。 哪怕让他献出大半身家给予女帝,只求放他一马离京。 可女帝除了信任程彧那张毒嘴,只与武将亲近些,连各位王叔的话都不听。 该找谁来当这个中间人呢? “诸位爱卿,还有事要启奏吗?” 萧九龄控制住了灾后瘟疫,因人为横行的事。 又拥有了调停边境战事的话语权,龙心大悦。 恨不得立即下朝,留下程彧,予以褒奖。 顺便再问问他,养肥可宰的大贪官,没有他直接贪污的证据。 如何能师出有名地一击将其致命! “回陛下。” 这时,唐相出列。 “户部官吏因大量空缺,举荐者众,臣认为,陛下应当亲自挑选合适人才。” 皇帝亲自挑选的人才,那叫天子门生。 有利于更好地将圣谕传达各处,巩固皇权。 萧九龄想到往后朝堂上,能多一些顺眼的面孔,心情舒畅。 “初选就由唐相负责,等你考察完他们的品性与才学后,朕择日再选。” 她迫不及待地询问。 “爱卿们可还有事要议?” 百官纷纷摇头。 他们被程彧层出不穷的毒计,惊得至今未回过魂来。 又见陛下要捧杀许均。 不论是打算向陛下要钱的,还是要人的。 此时都打算重新回去和部下商议。 往后该如何以全新的态度,面对有程彧相助的女帝。 “既无要事商议,程御史、唐相,你们二人留下,其他人可退下了。” “退朝!” 文武百官像两条平行的溪流,绕着站在中央的程彧,向殿外快步而去。 许均脚步沉重在随着人潮前行。 “恭喜许尚书,再次成为三品大员!” “许尚书深得陛下信任,实乃我辈楷模!” 许均听着旁人不停地恭贺他,重新成为户部尚书。 险些气了个仰倒。 当他看不出这群人是在阴阳怪气吗? 特别是赵尚书这个兵油子,还楷模呢。 下次找他拿军饷,别怪他不往支取银两的文书上盖章印! “不可不可。” “陛下重新让我当户部尚书,不就是想让我做多错多,好拿住我的把柄?” 他偏偏不让女帝如愿! 许均扭头看了殿内肃然而立的唐相。 一个借力打力的奸计,悄然而生。 殿内。 等百官散去。 萧九龄径直从玉阶走下,站到程彧的面前。 “程爱卿,你方才的计谋,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今日是她自登基以来,上的最轻松的一次早朝。 往后都能如此,她不知道自己每天过得能有多快乐。 “朕要是早知道,程爱卿有如此才能,当初一定让你们父子同朝为官,共同为我大周效力!” 萧九龄看似只是随便感慨一句。 但程彧可不认为,能够在众多皇女中脱颖而出的女帝。 是一只小绵羊。 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女帝恰逢此时,提及父亲在朝为官的事。 不偏不倚,正中程彧下怀! “既然陛下提起父亲,有件事,我必须禀报。” 程彧将父亲在倒地而亡前,毫无征兆。 且平日里身体健康,只是前一晚收到匿名举报信,想弹劾贪官的事说了。 萧九龄对于他所讲的内容,并不惊讶,只是叹息一声。 “是朕的错,没想到他们胆敢公然杀人,明明你父亲他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大抵是父亲性格刚直不阿,且较真,哪怕是蛛丝马迹,他也会彻查到底,这才让他们害怕了。” 无论是原身还是程彧自身。 对于这种忠肝义胆的臣子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萧九龄咬了咬牙,低声问道:“爱卿可有怀疑,是谁杀害了你父亲?” “无。” 程彧的回答,令萧九龄颇为意外。 一直站在旁边装透明人的唐相,同样惊讶不已。 他们见程彧从赈灾粥棚前,一经亮相,便处处针对许均。 还以为程彧是知道什么,才会如此行动。 “陛下以为我抓贪官,是为了报父仇?” “朕知爱卿是心中有大义……” “对!” 程彧不等萧九龄给他扣上高帽子,坦率地自问自答。 “我抓贪官杀贪官,就是为了给被贪官杀害的父亲报血海深仇!” “???” 萧九龄完全跟不上程彧说话的节奏。 她决定不再自作聪明,试图引导程彧被她掌控。 有时,老老实实当个听众,也挺好的。 “陛下,我的父亲不是被一个贪官杀死的,他们人人都是刽子手!” “我不是大理寺卿,不会施刑断案。” “但我知道,只要我将这朝堂之上的贪官全部除掉,父亲的仇一定能得报!” 没有任何精准打击的技巧。 程彧自始至终,就是采取火力全面覆盖的方式。 贪官敢露头? 露头就秒! 只是恰好当时在粥棚前,许均率先带着户部官吏向他发难。 换作是礼部、吏部或是别的尚书,也是同样的下场。 萧九龄看到如此霸道的程彧,欣慰地笑了。 “真好,朕与爱卿想法如出一辙!” 除了许均,这朝中还有许多身居高位的巨贪。 她既没贪污的证据,又没程实被害的证据。 原本想借用程彧的智慧,助自己彻底铲除朝堂的贪官。 如今二人目标一致,那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程爱卿,朕认为是时机对许均下手了。” “如今他在朝堂羽翼基本清除,哪怕没有证据,只要朕师出有名,即可先抄家再定罪!” 萧九龄目不转睛地盯着程彧的脸庞,满怀期待地问他。 “爱卿能不能替朕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呢?” “我……” “朕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可以慢慢想,朕给你三日时间。” 第22章 想抓巨贪的证据?先委屈唐相纳房妾! 程彧见女帝急得满头冒汗,还怕给他造成心理压力,特意假装游刃有余似的。 也没和她卖关子。 “不必等三日,我有一个现成的办法,只是还需唐相配合。” 一直等着给陛下举荐人员名单的唐相,伸手指着自己鼻尖。 眉锋一挑,用眼神询问程彧。 谁? 我? 我配合谁? 萧九龄同样不解:“此事与唐相有何干系?” “陛下不是要找理由抄许均的家,好彻底证实,许均犯下的罪?” “臣建议,先委屈唐相纳房妾!” 唐相好不容易知道,程彧要自己如何配合。 但听完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更加困惑不解。 他纳妾和抄许家,有联系吗?! 萧九龄同样想不明白其中的门道。 “爱卿,我们要对付的是许均,你……你不可戏弄唐相。” 唐相可是托孤大臣,她的长辈。 她就算知道,程彧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此事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绝不能往长辈房里塞女人啊! 唐相生怕程彧扯个谎话来诓自己,率先一脸肃然的拒绝。 “臣亡妻已故十年,我们曾许下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除非纳妾一事,重于我们夫妻之诺,否则我绝不配合!” 程彧没想到人至中年,英俊如斯的唐相,竟是个痴情种子。 “不好意思唐大人,方才是我说得太急了,冒犯你了,我向你赔礼道歉。” 程彧拱手长作一揖,态度诚恳。 唐相见状,只得退让一步。 “只要你确有可行的计划,我愿意配合。” 几经献计,唐相深知程彧内有城府。 彻底铲除许均,唯有程彧能助陛下达成心愿。 为了君主,这点儿委屈他受得了。 谁知,程彧紧跟着问他。 “其实唐相不愿意纳妾办喜宴也行,要不,府上办个丧席?” “……” 唐相有时候常常因为,自己以君子德行要求自己。 不能肆意骂人,而感到郁闷。 萧九龄看到自己手下最出色的两个文官,好像快掐起来。 她赶紧站在两人中间,对着程彧不停地使眼色。 “程爱卿到底有何用意,你还是赶紧道来吧!” 程彧三言两语,试探出了唐相配合此事的底线。 更改完计划的细节,他再次对着唐相拱拱手。 “其实我就是想请唐相找个理由,设场盛宴,广邀文武百官到场庆贺或哀悼。” “程御史你早说清楚,我也不必提心吊胆动肝火,找个理由办一场宴席,于我唐府并非难事。” 唐相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然而。 他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因为程彧紧跟着便说道:“除此以外,还要委屈唐大人,在设宴当日,沉迷财权酒色里,好好享受一把。” “程御史莫非在同本官开玩笑?” 谁沉迷财权酒色?我? 我唐知章要是那种官员,能当托孤大臣? 唐相深吸几口气,克制住打人的冲动后。 朝着若有所思的陛下告退。 “陛下!老臣实在受不了程御史污蔑了,老臣想静静。” 再不走,陛下真有可能陪着程彧一起胡闹! 萧九龄嗔了一眼故意试探唐相底线的程彧,问他。 “你到底有何计划,赶紧全盘托出,否则唐相怒了不愿配合,朕也无计于施。” 程彧非常的委屈。 他真不是在卖关子,单纯的是在套路唐相罢了。 “陛下,我这是在试探咱们执掌朝堂官员调动大权的御前红人,唐相大人的耐力极限能到哪里。” “假如唐相连我这一关都过不了,咱们的计划就会中途失败,沦为天下的笑柄。” 程彧看着唐相憋得眼珠子通红,还能保持微笑的脸孔,竖起了大拇指。 “经过我的考验,唐相,恭喜你,这个委屈你能受得住!” “咯咯咯……” “是这么回事……” 为了避免唐相磨完牙动手打人,程彧立即把他的全套计划,从头到尾说清楚。 包括,刚才为何要试探唐相的反应。 等他说完。 唐相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 他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反复思量完,脱口而出。 “彩!” “陛下,此计甚好!” 萧九龄早在程彧二度往赈灾粮里掺沙子时。 便知程彧算计人心的本事,无人能出其右。 她以为这种挖坑等人主动跳进去的设计,掺沙子已是极限。 结果那只是他小试牛刀罢了。 “程爱卿,这次的抄家行动便按你方才的计划去办。” 她转头看向脸色还有些不善的唐相。 “委屈唐大人配合他了。” “为陛下分忧,臣不委屈。” 唐相眼神幽怨地瞥了一眼只动嘴皮子,剩下所有事,都得由他亲自操办的程彧。 他也提出了一个建议。 “许均对程御史已如伤鸟对惊弓,设宴当日,程御史最好不要出现在我府上。” “明白。” 少吃一顿大餐而已。 他还不必去送礼了呢。 然而,唐相接下来的话,才是重头戏。 “事成之后,需要立即有人控制场中局面,随时待命冲出,拿下许均,此事非程御史莫属!” “唯有程御史当众说穿此计的精髓所在,才能让百官信服,陛下查抄许家才是师出有名!” 程彧嘴角狠狠地一抽。 坏了,被套路了。 唐相这是让他去宴会现场,看着文武百官陪唐相一起吃喝玩乐。 徒留他蹲在暗处喂蚊子。 等大家吃饱喝足,还得加班做事。 不愧是大周文官集团的首脑左相大人,坑人不留恶名。 “唐大人愿意配合我,我也愿意配合唐大人,大家都是为陛下效力嘛。” 程彧也不是吃亏的人。 他转头就对女帝讨恩典。 “我去都去了,陛下不如多派一些人手给我,我抓住许均贪污的证据,直接去许家抄家。” “朕允了!” 萧九龄越看程彧越满意。 别说多派一些人手,把她调去给程彧打下手,她也乐意。 “程爱卿,当天的盛宴那么热闹,朕能去凑个热闹吗?” 她十分好奇,程彧如何让许均把一顿喜宴,吃成断头饭! 第23章 唐相变节?大办喜宴狂收豪礼! 程彧先是皱眉低思,复而展颜一笑。 “能啊,陛下以身入局,绝对能冠以当日最大的贪官之称!” “哦,陛下您不是官,是帝君,那就是史上最贪帝君?” “陛下你后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陛下你不去了吗?” 萧九龄连连摆手。 她连陪着程彧一起,在暗处收网的心思都没有了。 “朕想起,御书房还有一桌子奏折没批,朕先去批折子,两位爱卿请自便。” 不到两日。 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传遍了唐相时隔十年,要纳小妾的八卦轶事。 “听说是个青楼的清倌,长得和仙逝的唐夫人很像。” “胡说八道,分明是清白人家的千金小姐,听说和唐相的女儿是手帕交。” “今晚唐府便要摆喜宴,迎新人进门。” “唐相还邀请了京城所有达官显贵去吃酒,这会儿正在散红包呢,咱们去门口瞧瞧新娘子。” 唐相在民间的名望素来很好。 经常为民除害,还从不摆官威架子。 因此,前来唐府门前凑热闹的百姓云集。 讨要红包是其次,主要是想恭贺一声新喜。 谁知。 平日里见到百姓登门上前,会笑脸相迎的唐府管家。 今日却板着一张臭脸,嫌弃地朝人群里挥手。 “去去去!一边儿去!别挡着大人们的路!” “我家大人如今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大人,你们也配踏入我唐府一步?” 唐府管家换人了吗? 大家错愕地抬头,却见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正当他们怀疑,此人是不是原管家的双胞胎兄弟时。 一身暗红色喜服的唐相,站到了门口台阶上。 “唐相来了!” “恭喜相爷喜结良缘!” 庆贺的呼声持续了许久。 站在台阶上的唐相,既没回话,更未派手下散发红包。 只是冷着脸,扫视着前来道贺的百姓们。 直到冷场,就听唐相粗声粗气地喝道。 “今日本官宴请京城达官显贵,怎能容一群粗鄙贱民在此扫了贵客们雅兴?” “赶走!统统赶走!” 唐相吼完维持门前秩序的护院,扭头就走。 似乎不屑于与门口的百姓,多说一句话。 护院们面面相觑过后,只能伸手比划着大家的来时路。 “你们的心意老爷知道了。” “各位请回吧。” 门前的百姓们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谁都看得出来,唐相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唐相了。 “一直以为唐相是一股清流,原来只是官做得不够大。” “唐相还说他这辈子不续弦不纳妾呢,不也是违背了与先夫人的诺言。”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京城的贪官册上,又多了一位巨贪哟。” 百姓们苦着脸散开了。 前来赴宴的许均,看到这一幕。 一直愁眉不展的眉心,舒展开来。 “我早就怀疑,唐相清廉是假象,哪有当官的不贪的。” “原来是他以前官级太低,不想为了小钱奔波,位极人臣,一贪就贪了场大的。” 许均拿起矮几上的请柬。 上面写着: 本官于两日后纳妾,届时宴请京城达官显贵。 还望各位贵客,携薄礼前来相贺,宴间可自行举荐。 “乍一看,这请柬上写得语焉不详,实际上,大有乾坤。” 纳妾办盛宴,还特意邀请了达官显贵。 门前聚集而来的穷苦百姓,不由分说全部赶走。 这说明,在唐相的眼里,只有达官显贵是他接待的目标。 可紧跟着,又写携薄礼前来相贺。 “看似清廉,可加上自行举荐这句话,不就是想让大家送豪礼买官嘛。” “京城上下谁不知道,陛下让唐相举荐官员,从四品侍郎到七品小吏,初选都要过他这一关。” “这场纳妾宴办下来,唐相光是收的礼,就能有千万白银之巨!” 此事内行人,懂得都懂。 不懂的,像拎着不知道从哪个地摊上,买来的一尊送子铜像的赵尚书。 明摆着就不是唐相接待的重点贵客。 “许尚书,你来得够早的!” 赵尚书察觉到有人瞧他,顺势看过来。 还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铜像。 “我这个礼物够薄了吧,十两银子买的,你的呢?” “差不多。” 许均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着。 扭头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身后蒙得严严实实的豪礼。 他正愁没机会,与唐相拉近关系,好让唐相帮忙说情了。 遇到如此良机,把家里的库房翻遍了。 翻出了他纳妾时,原左侍郎送的豪礼。 绝对能够成为今日送礼的榜首! 他也不担心因此落人口舌。 因为他知道。 今日前来送豪礼的,绝不只他一个。 “赵尚书,送铜像一尊!” 站在门口收礼报唱的管家刚说完。 赵尚书急声更正他。 “这是送子铜像,礼薄义重!” “你不说它的好兆头,我送这个铜像有意义吗?” 唐管家无语极了。 送礼只图一个好兆头的话,卖奇珍异宝的铺子早关门歇业了。 可谁叫赵尚书官位重有话语权,他只能重新以好兆头的方向公布了一遍。 等赵尚书满意地离开。 许均带着一队护卫,抬着六件一人高、两人宽的礼物,走到唐管家面前。 “许尚书好,您送的这是?” 唐管家望着蒙得严严实实的礼物,伸手揭开一角。 浑浊的老眼瞬间变得清澈如水。 娘咧! 好大的手笔! 送出真正豪礼的许均,却十分的低调。 “唐管家,这是“百子纳福”的六扇屏风。” 这是屏风? 这分明是玉…… 唐管家见许均神秘的笑容,了然一笑,立即念唱。 “许尚书送屏风六扇!” 紧跟着,他叫来副管家,亲自领着许均,把礼物送到老爷面前去。 在许均之后。 又有许多豪礼出面,看得唐管家眼花缭乱。 暗叹:这京城的达官显贵,出手是真的阔绰。 最有意思的是。 送薄礼的,名字写得响亮,十两银子的价值,搞得像价值不菲。 与之相反。 送厚礼的,十分低调内敛,上万两银子的宝贝,写得跟菜市场淘来的一样。 “送薄礼的回头还一样价值的礼物,送厚礼的……” 唐管家看着大家登记的礼物名单上,朴实无华的名称,会心一笑。 自然是按照礼单上的内容,回一份差不多的礼物就行。 大家都是讲究人。 有来无往叫收受贿赂,有来有往叫人情走动。 “跟了老爷几十年,府上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 唐管家不知想到什么,激动得热泪盈眶。 落在送礼的人眼中,这就是喜极而泣。 唐府从上到下,都表现得像守得云开见月明似的。 送礼也被唐府收下。 唐相确实变节了! 收到请柬还在观望的内行人,纷纷回家换上厚礼,重新出发。 全部力争做送最豪的礼的那个客人,由此获得举荐更高的官位! “陆翰林送文房四宝一套!” “吏部钱郎中送喜被两条!” “成御史送……” 唐管家还没念完,感受到周围投来警惕的视线。 他立即笑着比划跟前站着的中年人。 “是成功的成,不是那位。” “今日主家大喜,并未请那位前来,还望大家放心。”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蹲守在不远处的程彧,看到这一幕,气愤不已。 “他们就是在官场霸凌我!” 萧甲申刚想安慰程彧几句。 便听他幽幽一笑。 “我如此纯洁善良,不喜欢跟我玩的一定都是坏人。” “迟早把你们赶出官场,让你们下去玩九族消消乐。” 萧甲申不懂何为九族消消乐。 但他觉得,那些人应该不爱玩这个游戏。 “程御史,我们还要蹲多久?” 萧甲申不关心旁人死活,他更关心自己要喂多久的蚊子。 第24章 酒色腻味了,玩些新花样! 程彧抬头看了眼,才爬上三竿的日头,从怀里掏出一包果果准备的点心。 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又扔给萧甲申一块。 “礼物刚收完,还没上开胃菜呢。” 眼见客人到齐,程彧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 朝着前方一挥手。 “走!” 看完礼物的数量和重量,换个场地继续蹲。 一群大内侍卫蹑手蹑脚地,沿着墙根往宴会主场挺进。 来到主场中,程彧挑了棵靠墙的老树,坐在树杈上。 将场中的所有人尽收眼底。 “甲申你看那个姑娘,扭得真起劲。” “看她们出的汗,跳了挺久的,早知道就不在门口蹲着了。” 有了歌舞的余兴表演。 大家突然觉得身边的蚊子,少了许多! 院中。 此时已是人满为患。 中央架起的高台上,歌舞升平。 姿色出挑的舞姬,旋转跳跃不停歇,舞姿妖娆。 眼含秋水的乐伎,怀抱琵琶半遮面,眼波撩人。 空气里除了迷人的胭脂香,还有浓郁的酒香。 坐在当场的客人们,一边品尝着美酒佳肴,一边观赏着歌舞表演。 “彩!” “赏!” 人群中,不时地爆发出一声喝彩,往高台上抛扔金锭子。 许均更是当场花百金,买下一位清倌,亲自送到唐相的桌前。 “唐相,既然今日纳妾,不如好事成双!” 正在低头饮酒的唐相,抬起眼皮看向许均。 视线定格在清倌乐伎的脸上,脸上堆砌出色眯眯的表情。 “好姿色,本相刚才听她吹得一手好箫,往后便留在我身边吧。” 许均见唐相不仅垂涎美色,还惦记乐妓会的本事。 心中不再有疑,立即推了一把乐伎。 “还不谢过唐相?” “谢唐相。” 乐伎扭动着腰肢,跪坐到唐相的身边。 开始布菜倒酒,并时不时地与唐相眼神交汇一下。 一个少女正怀羞,一个中年正春秋。 “看来今晚,唐相要当两次新郎了,真是羡煞旁人!” “这人心易变,居然比翻书还快!” “吃你的花生米,别乱说话,被唐相听到,把你送的厚礼扔出去,让你这辈子入仕无门!” 既然唐相的清廉是装的,能容人一定也是装的。 就在大家转移了话题,讨论着朝堂上的官职空缺时。 却闻有人打听。 “各位大人,唐小姐怎么不在?” 大家见是胶东王世子萧遂,赶忙起身行礼。 “遂世子怎么来得这么晚?飘香阁的花魁都跳完舞了。” “遂世子快坐。” 胶东王乃是先帝的长兄,文治武功皆是个中翘楚。 可惜母族出身低微,注定与皇位无缘。 先帝驾崩前,特令各封地藩王不许进京。 唯有胶东王世子,在京城附近游猎。 游玩三个月,不仅没回家,还经常交结朝中大臣。 由于萧遂出手阔绰,拿人手短,大家对他非常客气。 称病多日未上朝的黄尚书,等萧遂落座到矮几旁,急忙开口。 “遂世子有所不知,唐小姐因不许唐相纳妾,父女吵翻,入宫陪驾去了。” “竟有此事?” 萧遂满脸探究地望向唐相。 他为父亲大计,特意留在京城交结重臣。 像执掌户部的许均、礼部的黄贺,皆已成为盟友。 唯唐相不贪不痴且不轻慢,唯一的弱点就是掌上明珠唐小姐。 “唐相竟不顾唐小姐的颜面,实在出人意料。” 黄尚书听到他的嘀咕,凑上前来。 “世子,你这段时日不在京城,不知道这世上,出人意料的事,多了去了。” 黄尚书刚要提起横空出世的程彧。 啪! 酒杯清脆的迸裂声,让敲敲打打热闹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坐在树杈上快睡着的程彧,听到摔杯为号,顿时精神一振。 开胃菜上桌了! “什么东西碎掉了?” “好像是唐相的酒杯打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满脸酡红的唐相,一把推开给他捶腿的清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许尚书,你这么做可真扫兴!” 唐相手指着坐在对面的许均,又转移到高台上的舞女歌姬。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吵死了!拖下去!” “大人息怒!” 众女跪倒在地。 胆大的抬起满是泪珠的小脸,希望唐相垂怜。 能够进唐相府上献歌舞的机会,可能仅有一次。 哪怕被人买下,送给唐相当小妾,好过一直被所有人当玩物。 “不关你们的事!滚!” 唐相说了发怒与她们无关。 众女见好就收,麻利地穿衣抱器,作鸟兽状离去。 “还有你,一起走!” 唐相又指着刚才还和他眉来眼去的清倌,气不打一处来。 “许尚书,别以为你送来一个歌姬,本相爷就会替你在陛下面前说好话!” “还有你们!” 明显喝高了的唐相,手指着在座的来客。 “本相爷让你们备薄礼,大半备了厚礼,所图为何?” 唐相停顿了一下,见来客噤若寒蝉,面色尴尬。 当众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你们和许尚书当众给本官塞女人一样,都是想求本相爷替你们办事!” 大半来客见唐相,说得义正言辞。 忽然有种看走眼的感觉。 好在,这种感觉是错误的。 唐相见无人反驳,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想求本相爷办事还不简单?大家吃好玩好,按照本相爷的规矩来即可!” “在皇宫里,陛下的话是圣旨,出了皇宫,一切由本相爷说了算!” 大家这才顿悟。 原来唐相,是想考验大家的臣服之心。 唐相可以给大家办事,但大家日后必须唯他独尊。 砰! 赵尚书等人直接掀翻了桌子。 “唐知章,你喝了几泡尿,就分不清大小王了吗?” “亏得我请假来吃你的喜宴,原来你这宴无好宴!” “兵部的人,都跟我回了!娘的!白瞎了我的送子铜像!” 赵尚书带着兵部官吏,还有一些忠直的朝臣离开。 萧遂迟疑了一下,和黄贺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唐相还要怎样耍酒疯。 “走!想走就走!今日离开我相府,他日朝堂必无你赵尚书等人的立足之地!” 唐相说得越嚣张。 留下的来客,神色越激动。 没有赵尚书等人的立足之地,腾出来的地方,不就能举荐他们顶上了吗? “唐相,他们就是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也不知许尚书如何惹怒了唐相,还不赶紧赔罪?” 许均瞪着拿他当垫脚石,去巴结唐相的官员。 赔你娘的罪! 他只是和唐相提了一句,希望助他告老还乡。 谁知是那个清倌捶腿时,下手没有轻重。 或是唐相自身喝多了,想在人前来个下马威。 让他赔罪?凭什么? “许尚书,刚才歌舞太吵闹,本相爷没听清你说的话,你说什么来着?要不改日再谈?” “是下官思虑不周,还望唐相息怒。” 许均低下了头。 改日再谈,他今日送的豪礼就打了水漂! “识实务者为俊杰,许尚书,你让我开心,我就让你顺心。” 唐相得意地轻哼一声,顺势对着院子里的众人提议。 “在场之人,非富即贵,酒色于大家而言已腻味,时间尚早,大家不如换个游戏玩!” 大家知道,刚摆完威风的唐相,接下来就得赏个甜枣吃。 玩游戏只是一个幌子,谁能赢了游戏搏得彩头,才是关键! “无论唐相要玩什么游戏,我奉陪到底!” “我也一样!” 唐相满意地看着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 开胃菜喂完了。 终于能把程彧为他们准备的压轴“大餐”,呈上来了! “这个游戏很简单,就是把今日所送的礼物,全部集中到一起,再由大家鉴赏。” “每个人在纸上写出礼物的来历、出处,多者为胜!” “拔得头筹的人,我便满足他的一个愿望,大家意下如何?” 第25章 许尚书拔得头筹!证据不就有了吗? 鉴赏古玩文物,本就是文人墨客的雅趣之一。 唐相提出玩这个游戏,非常符合他日常的爱好。 不过,场中众人在意的不是唐相的喜好。 而是谁赢了,就能让唐相满足他们一个愿望! “唐相,礼物在何处?” “我家开珍宝阁的,这回终于有用武之地!” “开珍宝阁的有何用,真正的宝物从不在市面上流通!” 游戏还没开始。 来客们已经在暗中交锋,挫对手的锐气了。 唐相笑盈盈地望着吵成一团的客人,视线定格到许均身上。 “许尚书要参加这个游戏吗?” “能让唐相开心,我自然要献丑一番。” 方才许均道歉,只是平息了唐相的怒火,并没得到一定能让唐相帮忙的允诺。 玩别的游戏,他可能年龄较大,赢面较小。 可论鉴宝,他年龄大见识多,浮沉官场几十年,资历最老! 这京城里不论是流通于市面上的,还是转手于私人之间的宝物。 但凡叫得上名字和出处的,他都略有耳闻! 甚至大多经过他的手,不是收入囊中,便是送给上司。 “这个游戏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唐相,我必得头筹!” “那我就在这里,等许尚书的好消息。” 唐相比划着放置所收礼物的大厅。 还有管家准备的笔墨纸砚。 “各位,请吧!” 话音刚落。 来客犹如放出笼子的羊群,撒开蹄子朝桌上的笔墨冲去。 准备好书写用品,又一窝蜂地涌向厅堂。 只是满心期许的人们,一进大厅就愣在当场,感觉无从下脚。 也不敢贸然往前冲。 “谁搬了小树高的珊瑚来?这一株价值千金了吧?要换几品官?” “你管我呢!倒是你,这幅一丈长的画圣绝笔是你送的吧?传家宝你都不传了?” “嘘!别漏答案!快写快写!” 哪怕每个前来送厚礼的人,都明白,旁人送的礼绝对不薄。 可厅堂里动辄价值百金的豪礼,还有不到万不得己绝不示人的传家宝。 齐聚一堂的震撼场景,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萧遂与黄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时不时拿起一对宝瓶。 暗中交流着眼神。 作为礼部尚书的黄贺,每年经手的皇家宝物不知凡几。 可在面对这些只在达官显贵间流通的奇珍异宝,还是有心无力。 “世子,我只识得十五件珍品。” “我比你能多认两件,自宫中流传于民间的孤品。” 萧遂本来还想借机,获得唐相青睐,得以支持父王入主京城的大业。 如今看来,只有改日再议。 黄贺见他要往外走,扯了扯他的袖子,指着在纸上奋笔疾书的许均。 “世子,许均见多识广,他赢的希望很大,等他赢了,定会请唐相帮他告老还乡。” “到时世子便暗中许以重利,邀他至胶东为相,他必不会拒绝。” 请一个大贪官去父王的胶东当相爷? 萧遂用怀疑的眼神瞪着黄贺:喝假酒了? “许均手里把握着不少官吏贪污的罪证,有了它们,世子还愁朝中无爪牙,无口舌?” 听君一席话,胜送百万金! 萧遂拱手道谢,抬步走了出去。 唐相还坐在矮几前,正自饮自酌。 萧遂刚想凑过去喝一杯,却见唐相抄起筷子。 用筷子敲击着桌角,嘴里哼唱着。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 唐相越唱声音越大,神色有些癫狂。 萧遂不想去碰软钉子,干脆坐等结果。 好促成许均告老还乡一事。 除了萧遂,程彧也在等。 太阳从东南移到正南。 空气燥得像是能着火似的,程彧拿叶子遮住晒疼的脸庞。 “程御史,陛下差人来问,大概几时能动手?” “大厅里一共放置着四百余件礼物,去除像赵尚书送的铜像等物,有价值参与游戏的,能有三百来件。” 等到客人们全部看一个遍,再写下它们的出处。 早着呢。 程彧掏出点心吃了几口,找萧甲申要了壶水。 吃饱喝足。 他换了个荫凉的树杈,像熊上树一样,倚着睡了会儿午觉。 陆续有客人从大厅里出来,失望得摇头叹息。 一直等到燥热感褪去,天边只剩下一片残血红霞。 最后一位来客。 许均拿着一沓写满字迹的纸张,信步走到唐相的矮几前。 “唐相请看!” 他将纸放到矮几上。 “厅内一共有四百五十六件礼物,其中地摊货一百七十六件。” “剩余二百八十件珍品,有四十件是赝品,剩余二百四十件的出处和来历,都在纸上。” 话落。 唐相忍不住鼓掌赞叹。 “许尚书慧眼识珠,令人佩服!” 早已认输的其他来客,纷纷羡慕嫉妒恨地,附和着唐相的话。 夸赞着许尚书见识比人强,耐力更持久。 受人奉承的许尚书,短暂地享受着重回权力巅峰的错觉。 他见唐相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写的纸张,又看了眼旁边放着的几摞纸张,试探着问。 “唐相,这次游戏是我赢了吗?” “是!” 唐相高声宣布。 “今日鉴宝游戏,让我们恭喜许尚书拔得头筹!” 啪啪啪。 稀稀拉拉的掌声,听得许均莫名心烦。 他追问唐相:“既然我拔得头筹了,唐相说要满足我一个愿望,可还算数?” “算数。” 许均松了口气,赶忙拱手一拜。 “我想请唐相帮忙,求陛下允我告老还乡。” “好,我这就进宫去向陛下说。” 这就去和陛下说? 许均一愣,赶紧伸手阻拦。 “唐相不必如此着急,今晚可是你小登科的大喜之日,明日早朝再提此事也行。” 一晚上而已,他等得及。 但。 唐相等不及了! 他猛地一脚将矮几蹬向许均,顺势退后数步。 站到了护院的包围圈里,同时暴喝一声。 “许均贪赃枉法!罪证确凿!” “程彧速来!将许均拿下!” 哗啦! 近百大内侍卫,犹如神兵天降般,从院外涌入。 不仅堵住了出入口,还联合唐家护院,把所有客人控制在座位上。 来客们大惊失色。 当看到程彧信步而来,突然有股凉气袭上心头。 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只要有程彧在的地方,准没好事! 而许均在看到唐相翻脸,又见到程彧带兵前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彧!你和唐知章联手算计我!” 许均看到大内侍卫出现,他知道这是女帝要对他痛下杀手。 只能搬出最后一道保命符。 “就算你们一个位极人臣,一个是御前红人,也不能当众往我身上泼脏水!” “说我贪赃枉法,证据呢?没有证据当众拿人,你们当大周律令不存在了吗!” “你们这是枉法,今日无故抓拿我,明日便会无故抓拿别人,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必亡!” 许均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叩首,声泪俱下。 “陛下!你放任他们如此行事,只怕国将不国啊!” 第26章 按答题多少的排名顺序!抄家灭族! 唇亡齿寒! 今日他们不为许均发声,来日陛下想让他们死。 连个理由都不需要,还不跟切菜一样简单? 在场的官员,虽忌惮程彧层出不穷的毒计。 但在这时,也表现出了空前的团结。 “程御史,你要捉拿许尚书,罪证呢?” “你没证据拿人,本官虽为从六品的翰林,也可参你一本!” “我们这就进宫去,奏请陛下三思!” 程彧被这群欺软怕硬的人逗乐了。 他指了指被护卫护着的唐相,又指了指身边的大内侍卫。 “不好意思,我今日是执法者,是配合唐相拿人的,你们要的证据,在唐相那里呢。” 义愤填膺的百官,意识到向许均发难的,确实是唐相。 在维护许均,还是得罪唐相之间。 果断选择了后者。 “唐相说有罪证那一定是有的。” “没有也可以抄出来嘛。” 许均见自己好不容易煽动起来的氛围,被程彧一语击溃。 如今,他仅剩一条活路可以冒险一试了! “唐相!若今日你不给我一个正当理由便捉拿三品大员,遂世子!” 被点名的萧遂错愕了一瞬。 许均要拖他下水? 让萧九龄知道户部尚书与他私交甚笃,只怕会越过捉拿这道流程,直接将许均除之后快! 就在萧遂假装喝醉了没带耳朵时,却闻许均给了他一个泼天的富贵。 “陛下初登大宝,朝廷动荡不安,如今又受奸臣蒙蔽。” “遂世子可请胶东王带兵入京,清君侧!” “护我大周国祚永昌!” 萧遂双眼顿时亮如火炬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此时维护许均,成功能拉拢一大批官员的好感。 不成功,坐实女帝做事全凭喜好,擅杀三品大员。 也足够朝堂内部动荡的了! 届时,父王寻机入主京城,不知有多少官员会帮着开城门! 反正唐相没证据,无论成不成都不吃亏的事,他自然要路见不平一声吼! “唐相,本世子认为许尚书言之有理,抓贼要抓赃!” “还请给一个足以令百官和天下人信服的理由!” “绝不能让陛下名声蒙羞,更不可使国本动摇!” 许均见萧遂替自己说话,又朝黄贺看去。 看见黄贺醉醺醺地倒在矮几上,暗中骂着“彼其娘”,收回了视线。 有萧遂这个藩王世子在,女帝也得顾全她的脸面,不能乱来! 唐相手拿证据没有第一时间说明。 就是想瞧瞧,朝中还有谁敢冒死护着许均。 “我是万万没想到,遂世子与许尚书的关系,竟如此亲密。” “唐相,本世子论的是理,帮的是陛下!” 萧遂朝皇宫方向拱了拱手。 本想低调执法的程彧,不惯这种扯犊子的毛病,一语道破天机。 “遂世子分明是听到能出兵清君侧才站起来的,你是想帮陛下吗?” 你分明是想害陛下! “你!” 萧遂一噎,却没有反驳。 承认对“清君侧”心动,只为给唐相压力。 他要保下许均,完成黄贺说的招其为相,挖空大周朝堂的计划! 唐相见程彧开口了,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 “程御史,我喝了不少酒,且不擅长与人争执,这证据的事,还是交由你来说吧。” “行。” 程彧忙着回家赶饭点。 也知道唐相忙活了一天,既要演戏还要献身,身心俱疲。 他一个大跨步,走到唐相的桌前,与许均怒目相对,露出一抹讥嘲的冷笑。 “许均,我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 程彧手指着旁边桌子上放置的答题纸。 “今日唐相设宴款待大家,特意暗示有求他办事的人送份厚礼。” “大家的厚礼五花八门,风格款式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很一致!” 达官显贵们听到此处,面面相望,皆是不解。 唐相可是专门设立了写礼物出处的游戏,让众人将今日收的礼物看了不止一遍。 “我们送的礼物哪里一致?” “进去看了大半日,就没发现有人送重复的礼物!” “程彧你就算是睁眼说瞎话,也不能欺负我们不长眼啊!” 许均本想反驳,见大家为正义直言,心情一阵舒畅。 他倒要看程彧怎么往下编! 而程彧见大家,确实对今日所有人送的礼物,全都有所了解。 但对唐相为何要收厚礼,以及设立这个游戏蒙在鼓里不知情。 他多少有些怜悯这些天真的达官显贵们了。 “你们送的厚礼很贵重,你们自己也说了,天下独一份。” “那么我请问,如果一件从未出现在珍宝铺子里,从未在市面上流通的珍宝,有人却对它的来历与出处,了如指掌。”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几乎他的话音刚落。 就有大聪明振臂一呼。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此人曾见识过这件宝物,或是曾拥有过!这有何稀奇的吗?” 大家觉得程彧是是家里太穷,老御史程实没有官场上的人情往来。 才能当众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 程彧见众人还没意识到,利刀已经快割到脖子了。 他不紧不慢地提出了最后的灵魂拷问。 “那么我再问,如果有人知晓,二百八十件奇珍异宝的来历与出处,并无一错漏。”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那必定是这些奇珍异宝,曾经过此人之手收入或送出! 等等! 脑子转得快的,已经想到了证据的来源。 而程彧已经开始了总结。 “如此大量的收礼和送礼,却不在人情往来的名册上面,那只能是贪污受贿!” 反应过来的达官显贵,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如此! 今日的纳妾盛宴,主角根本不是唐相,而是他们! 他们就像是一群被猫戏弄的老鼠,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还想着赢得游戏,能够向唐相许愿呢。 按照程彧的说法,赢了就是死! “还好我没拿第一。” “把珍宝的来历出处全部写下来的,可是许尚书!” 大家同情地看向在鉴宝游戏里,辛辛苦苦写了一下午,一举夺得胜利的许均。 方才只觉得许尚书见多识广。 如今才意识到。 被他们视作家传的宝物,在许均眼里如过江之鲫! 许均这老儿,贪了不知凡几,富得满身流油! 陛下不抓他抓谁? “扑嗵!” 许均跌坐在地,举起满是墨汁的双手,怅然大笑。 “哈哈哈!我谨言慎行多年,却因为急着想要全身而退,亲自送了自己一程!” “此等毒计,一定是你程彧给陛下出谋划策,请唐相以毁诺相配合,终是让我失了疑心!”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 没有人知道,许均后悔的是,第一次收受贿赂,突破了做官的底线。 还是后悔,当初联合他人给程实制毒药时,没有给程彧准备一份。 积极参与过游戏的人们,此时并不关心,命运已经注定的许均。 他们更关心,自己写的答题纸,怎么还被风吹到天边去! “唐相,程御史,既然许均罪证确凿,我们是不是能离开了?” “我们可不能耽误程御史执法拿人。” “另外,我们玩游戏写的随笔,能一并带走吗?” 大家眼神如火地盯着桌子上的纸张。 恨不得让它们自燃,以销毁罪证。 然而。 有人比他们更懂这些答题纸的含金量! 程彧快步走到桌前,将纸张放成高高的一摞,伸手拍了拍。 砰砰的轻响。 像是拍在了达官显贵们的心脏上,几近窒息。 这时。 程彧一本正经的同大家商量。 “我打算按照游戏排名来决定先抄谁家,后抄谁家。” “排名一样的,还请大家动动发财的小手,抓个阄决定,谁先死谁后死,如何?” 第27章 大发善心?活阎王要网开一面? 咕噜! 趴在桌子上装醉的黄贺,被吓得滚到了桌子底下。 大家同情地看着胆小又狡诈的黄尚书。 再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更怜悯自身。 “求程御史开恩呐!” “逗你们玩的!” 程彧勾了勾手,招呼来两名侍卫。 他指着桌子上的答题纸。 “这可是我苦守了一天的战利品,一张不落地搬到陛下跟前去,让她瞧瞧新鲜。” “我今日只是执法者,陛下的命令是让我捉拿许均,查抄许家。” “求恩典的事,你们去找陛下吧!” 巨贪不除不足以正朝纲。 一些被迫卷入淤泥里的小官小吏,洗洗能用则用。 洗不净的? 贡献完全部的身家与力量,榨干铺路筑京观也不迟。 水至清则无鱼。 真的把文武百官全杀了,引起朝廷动荡。 无异于给了各地虎视眈眈的藩王,一个清君侧的机会。 “多谢程御史高抬贵手!” “多谢程御史指点迷津!” “我等这就去求陛下开恩!”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场中。 一下子跑得只剩下几位来客。 萧遂正犹豫,要不要把黄贺从桌子底下拖走。 程彧已经带人押着许均,来到了他的面前。 “遂世子,如今我捉拿许均,师出有名,能避免被胶东王带兵清君侧了吗?” 临走前,程彧不忘记用回旋镖扎人诛心。 他好不容易捧上了金饭碗。 还替女帝执掌了内库。 这个萧遂居然想连他带女帝一窝端了? 阻人当官发财,犹如杀人父母! 此仇不共戴天! 萧遂没料到必胜局,变成了逆风局。 鸡飞蛋打不说,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 为免萧九龄对臣子下刀杀红眼,连他一并清算,只能低下高傲的头颅。 “是本世子误信他人的谗言,还望程御史莫怪罪。” “你想杀我,一句莫怪罪就想让我原谅你?世上竟有如此好事?” 程彧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反问。 再次让萧遂噎住了。 想怎样? 枭首谢罪? 一命赔一命吗? 你程彧也配威胁我?! “我在外蹲守时,见遂世子与黄尚书走得很近,你们私交很好吗?” 突然的话题一转,打了萧遂一个措手不及。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感觉有人拽他裤腿,低头看到是黄贺,他猛地回过神来。 “不,本世子与黄……娘的,他人呢?” 得到肯定答案的程彧,根本不听萧遂编故事。 说走就走。 先把许均的事结了尾,善始善终。 再来收拾贪墨父亲抚恤金的黄贺! 报复萧遂的事,也得提上日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是君子,所以隔夜都嫌迟。” 程彧扭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许均。 随着侍卫队,边往许府走,边低声搭讪。 “许均,聊聊?” “陛下登基三月,我不听她的圣谕,与她作对以巩固权势,她恨我入骨,必灭我三族。” 失去了生机的许均,连头都懒得。 “程彧,你想问我杀父仇人的事,我偏不告诉你!” “我要带着这个秘密下地狱,让你困顿一辈子!” 是谁说人至将死,其言也善的? 好在,程彧并没有为找谁报仇的事困扰。 他用匕首抬起许均的下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许均,我只是想问你,许府藏宝库房怎么进。” “我若不说呢?” “只能抓来你的至亲,让大理寺卿刑讯了。” 正逢遇到黑脸的大理寺卿,带着五百禁卫军与一百精兵,直扑许府。 程彧刚想给大理寺卿设计一套高效的刑讯方案。 许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求你,让我的妻儿死得安详些,钥匙在我身上,我可以替你蹚机关!” “许均,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就能堂而皇之地,让大理寺卿把许府变成人间地狱了。” “你怎么不去死!” 面对许均的无能狂怒。 程彧让萧甲申搜出钥匙。 把许均交给大理寺卿去蹚机关。 “李大人,藏宝库交给你了,我去抄别的地方。” “程御史不一起去吗?” “我惜命,担心许均想拉我一起下黄泉。” 啊?! 抄个家还有同归于尽的风险?! 李秉看着一心求死的许均,突然感觉脖颈冒凉气。 “李大人你放心,要是你们死了,我马上送许均的至亲去陪你们,大家黄泉路上好作伴。” 李秉觉得,可能要等到他被机关万箭穿心,才能真正地放心。 况且他也不需要和别人共赴黄泉路,太吵闹了。 而本来想拉着程彧去死的许均,见自己连亲手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仰天长啸! “程彧!你如此歹毒!一定不得好死!” “借你吉言,临死前还能让我挣扎一下。” “你!噗!” 许均硬生生地气到喷血。 程彧潇洒地挥了挥手,带着随行的大内侍卫,往兵马相反的方向。 绕过许府的大门,直奔后门而去。 李秉不解地问下属:“陛下不是让程御史抄家吗?他这是去哪儿?” “大人,下官要是能猜到程御史的心思,下官就不会给您当跑腿了。” 言之有理。 李秉一把揪过还在呕血的许均,现学现卖。 “许尚书,多留几口血试机关,要是你昏了,我只能换人接替你。” “你、你们!” 许均作为将死之人,还体验到了何为。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程彧带着人手绕到许府后门,环视周围。 许府大门离着皇宫只有一里路的距离。 但最近距离皇宫的地方,正是此处。 周围除了宫墙与绿植,还有固定位置值岗的禁卫军,犹如来到无人之境。 “这里距离皇宫正门只有百丈远,禁卫军日常在此巡逻。” “抄家时难免会觉得靠近皇宫,有人在附近把守,不会列入重点搜寻的地方。” 妥妥的灯下黑。 正门和院子,早被禁卫军与精兵堆满了。 按理来说天衣无缝。 可许均抱着必死的心,却还惦记着妻儿的死法。 这说明什么? “像许均这种贪了几十年,还能不留证据的人,一定会给妻儿留后路。” 萧甲申终于听懂了。 “大人你是担心,有许府的逃犯自这里逃出?” “小心驶得万年船,大家用火折子沿着墙壁和地面的缝隙,查查哪里风向不对。” 暗墙暗室暗道,可是巨贪家里的标配! 在程彧的命令下,上百大内侍卫燃起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每人检查两步宽的距离,沿着陈府墙脚往后退。 还没等退半步,一个侍卫撞到了大树,摸索一阵,惊呼出声。 “大人,树下的一块地砖下方,发现了一个洞!” 这么快就找到了? 程彧喜出望外,急忙凑上前去,望着不到一尺宽的地砖,陷入了沉思。 萧甲申蹲在旁边比划了一下。 “大人,这好像是个狗洞。” 萧甲申用手指往里面探了探。 “胖些的狗子都钻不进去,看来陈府养的都是细狗。” 细狗啊…… 程彧眉头拧得更紧。 “别贫了,洞有多深?” 萧甲申看了一眼距离墙头的位置。 大概两尺。 再算上墙的厚度还有那头的出入口。 “大人,应该有五尺左右的深度,要不我找根棍子捅一捅?” 话音刚落,院子里头传来各种尖锐的惊叫声。 程彧对着左右一挥手。 “别捅了,漏网之鱼要出来了。” “留下八个人,剩下的继续去另一面墙找风口。” 程彧双手抱臂,站在树后阴影里。 留下的萧甲申八个侍卫,把他周围护成了一片铁桶。 警惕地盯着逐渐开始出现悉悉索索,像是有老鼠出没的洞穴。 不多时。 一个狗盆大的脑袋,自洞中探出。 程彧双眼微眯,萧甲申等人瞳孔猛地一缩。 “大人,这……” 竟还真的有人在那么多精兵的眼皮子底下,从陈府的狗洞里逃出来了! 程彧看到小脑袋瓜,压低声音,按下想出手的萧申甲。 “不着急,再等等。” 等什么? 萧甲申看到程彧脸上古怪的笑容。 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活阎王不会真的转性了,等着把人放走吧? 第28章 斩草要除根!少年我们又见面了! 没过一会儿,探路的少年爬出来。 他左右张望确保安全后,立即朝洞内伸出手去。 “小公子,夫人说对了,这条路上没有官兵,快出来吧。” 紧跟着,一个穿金戴银,满身细软的少年,灰头土脸的从狗洞里爬出。 当他双脚落地,看到旁边完整的地砖,面色顿时一变。 “地砖是你掀起来的?” “不是啊小公子。” “不好!” 许小公子发现异样,想要拔出随身匕首时。 萧甲申的五指已经犹如铁爪般,抓住了他纤瘦的脖子。 “小公子!” 探路的小仆人想救人。 另一个大内侍卫,将人双手反剪提溜到一边。 程彧冷眼瞧着临危不惧的少年,暗道一声:好气魄。 “仅凭一块地砖,就发现有人埋伏的,你很聪明。” 面对程彧的夸赞,许小公子傲然地笑了。 “落在你们手里我愿赌服输,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只要你们肯放我一马,我感念你们的恩德,我不仅把身上细软全部送给你们。” “日后我成为叱咤一方的枭雄,必定会报今日救命之恩!” 年龄不大,能力不小。 此子,断不可留! 然而程彧又不可能直接当着侍卫们的面,把手无寸铁的少年杀了,永绝后患。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虽然很残忍,但他还是对着得意洋洋的许小公子,微微一笑。 “记住我的脸,下次再见面,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多谢恩人。” 许小公子低头道谢,眼中凶光乍现。 他过目不忘,早已记下了这个男人的脸。 等有朝一日杀回京城,先灭了此人全家! “大人,真要放了他?” 萧甲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落下的啊! 程御史还真的转性了? 而许小公子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如何装可怜搏得同情。 留下哪些金银当自己跑路费时。 却听程彧笑言道:“谁说我要放了他?” 许小公子猛地抬起头,脱口而出。 “你言而无信!” “谁说我言而无信的?” 程彧潇洒地转身向前走了半步,猛地一回头,朝他笑着招了招手。 “许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你卑鄙!” 许小公子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大半。 程彧却笑得更加开心。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忘记向你自报家门了,我,程彧,老御史程实之子。” “你爹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是你爹的灭门仇人,也是你的杀父仇人和要你命的人。” “到了阴曹地府,记得和阎王爷说一声,我是一个多么卑鄙无耻的大人。” 他蹲下身,把地砖搬回原位。 见许小公子眼中还有亮光,便指着那个小仆人。 “你们换套行头,带着他去城里各个隐蔽的地方转一转,记得表现得对他好一些。” “大人,此举何意?” 侍卫们不明白。 连许小公子也是竖着倒八眉,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听过程彧毒计频出,知道此举一定不怀好意! 程彧也没辜负许小公子的期待。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笑吟吟地解答。 “有谁接近你们,就是许府在外面的接应人,指不定哪天会去劫狱。” “多转几圈多抓几伙接应人,争取咱们的任务,别给天牢里的守卫添麻烦。” 大人你可真是尽职尽责! 就是拿小仆人引蛇出洞这一招,实在狠毒。 侍卫们担心地问:“他不配合怎么办?” “逃跑的过程中,受伤哑巴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程彧双手一摊,说得十分自然。 不管侍卫们是点哑穴还是怎么处理。 只要他们明白,小仆人也在被诛的全族之中。 能够抓住许府在城里的接应人,还算是将功折罪,未来死得痛快一些。 侍卫们就不会对小仆人另眼相看了。 “大人,我们懂了。” 两个侍卫去换行头。 不一会儿集结了一队大内侍卫暗中相应。 假装自许府逃出的两个忠仆,带着小仆人飞檐走壁。 朝城内鱼龙混杂的地方冲了过去。 “追!” “不能让逃犯跑了!” 等小仆人一行跑远了,程彧又叫来一队侍卫,守着这个狗洞。 “许均财权酒色皆精通,子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指不定一会儿又钻出来一个。” 只是这么守下去,天都要黑了。 果果今天专门炖了那只扰民的大公鸡,还在家里等着他吃晚饭呢。 程彧随机冒出一个好主意。 “告诉李大人他们,在院子里遇到可疑的洞穴,往里面放把火,把狡猾的兔子熏出来。” “可是大人,万一躲藏的人呛死了呢?” “没办法,当逃犯死路一条,他们自己选的嘛。” 侍卫领命前去传达这个好主意。 此时的许小公子,已然神情黯然,双眼无光。 和没有了生机的许均,不说十分相似,简直一模一样。 “移交大理寺卿处置!” “是!” 别人抄家,抄的是金银财宝。 轮到程彧抄家,首抄传承香火的逃犯。 接着,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全部宰了送到大理寺的厨房里,给官兵加餐。 厨娘打蛋时,发现鸡蛋都是散了黄的。 这还没完。 熏了一遍的各个洞穴,在确定了没有一人逃出许府。 程彧又命人往里面灌满滚烫的开水。 别说。 还真熏出了好几窝竹鼠和菜花蛇。 又给大家添了两道荤菜。 “寸土不生,这下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踩着最后一缕夕阳。 程彧回到鸡汤飘香的小院子。 还没来得及跟遍地的鸡毛道别,看到篱笆桩里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崽。 他嘴角狠狠地一抽,苦恼地抚额轻叹。 “斩草除了根,春风一吹,别处的草籽还是会接着生根。” 户部,彻底地清理完了。 露头的还有礼部。 仰赖于黄贺的胆小怕事。 礼部竟在这几场风波中全身而退,不惹一身尘埃。 “引蛇出洞这一招不管用咯。” 特别是在利用了唐相举办宴席,拿捏住百官的把柄之后。 这群惊弓之鸟恐怕三五个月,不会聚在一起吃喝玩乐。 “唧唧唧!” 一只小鸡崽钻出篱笆,踩在程彧的脚上,拉了一泡屎。 程彧一把将小鸡崽抓住,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这么小的一撮肉,还没有油水,不论是清蒸还是红烧,都显得我像欺负你似的。” “对,我这就要欺负你,谁让你不长眼往我身上拉屎?” 让果果再养只猫或狗吧。 内部解决不了的矛盾。 可以引来外部敌人予以解决。 “现成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程彧连夜给萧九龄递了道折子。 行使他身为御史的喷人之责。 次日。 没有鸡叫扰清梦,程彧却起了个大早。 哪怕一夜好眠,精神抖擞。 临出门前,他还是在锅底抹了把灰,搓到了脸上。 进了未央宫,女官刚兴高采烈地喊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程彧第一个出列。 “臣有事启奏!” 百官见状,难掩羡慕嫉妒恨。 “拿后脚跟想也知道,程彧是来表功的!” “唐相站在前头还没说话,他着什么急?” “表完功就能升官发财,搁你你不急吗?” 面对百官们的窃窃私语,程彧充耳不闻。 他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哽咽开口。 “陛下,臣请辞!” 第29章 程彧请辞女帝沉浸式封赏挽留,百官麻了! 此言一出,满朝皆疑。 程彧才立了一个大功就请辞? “他这是闹哪样?” “谁晓得他?” “难道担心树敌太多,怕报复?” 百官议论纷纷。 尤其是准备参程彧,昨日抄家时手段残忍的几个谏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还要不要照参不误。 坐在龙椅上的萧九龄,将百官的反应尽收眼底。 谁在扼腕叹息,谁在幸灾乐祸,她统统记在了心底。 当她看到程彧脸上没抹均的锅底灰时,险些绷不住笑场。 弄得这副狼狈的模样给谁看? 百官只会看笑话,只有她会心疼程彧。 “爱卿啊,你为我大周殚精竭虑,是朝堂的中流砥柱,你为何要请辞?” 萧九龄故作不解。 百官同样不解。 这时,就见程彧用手背抹了把眼,哽咽开口。 “回陛下,昨日我抄许家时,伤害不少生灵,我倍感愧疚,夜不能寐。” “于是,半夜起床吃了一顿夜宵,撑了半宿更睡不着了……这倒也罢了,皆是我职责所在。” 一句“罢了”、“职责所在”。 把准备好,拿此话柄参他的朝臣们噎了个半死。 这才反应过来。 坏了,被这小子抢了先手! 什么请辞? 分明是以退为进,要堵住指责他的悠悠众口! 萧九龄见他借机耍宝,抿了抿红唇,控制住面部表情,威严地低喝道。 “嗯,既是爱卿职责所在,你也不必介怀!” 她看向昨晚连夜递折子的那几个御史和翰林,意有所指。 “相信爱卿们,也能理解你的苦衷,非常事行非常手段。是吧?” 萧九龄拍了拍桌子上摞着的答题纸。 熟悉的砰砰响声,落在众臣的耳中,就是敲山震虎,告诫百官: 不要闲着没事参程彧! 程彧,她罩的! 如此一来,百官谁还敢说不是。 只能拱手一拜。 “陛下英明!” “多谢陛下体谅我。” 程彧跟着拱手道谢。 昨日宴上受到惊吓的百官,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狠狠地磨着牙。 哪里是陛下体谅,分明是大家无奈地高抬贵手! “可是陛下,臣还是想请辞。” 程彧可不是怕被参。 参几本他不仅少不了一块肉,还能在朝堂上和一群喷子切磋技艺。 达到放松心胸乳腺的目的,他不亦乐乎呢。 请辞,是抛砖引玉的战术! “嘶!” 百官见程彧来真的,不免倒吸一口冷气。 接着,许多人面露喜色,像是大登科小登科流轮体验了一把似的。 迫不及待地等着被当众驳了面子的女帝,赶紧答应程彧。 而耿直如赵尚书,出列便问。 “程御史,陛下都说了,你昨日不管是抄家杀生,还是得罪了谁,都不追究。” “你是不是就是嫌睡不够觉,你不愿意干了?” 程彧心虚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这让昨夜私底下与他沟通好的萧九龄,立即升起一股危机感。 啪啪啪! 她重重地拍着一摞纸,微恼。 “程彧!你有何苦衷你同朕说!朕替你解决!” 天不亮就上早朝,确实不是人干的活。 正好她也懒得起,要不就往后挪一个时辰? 这又不是不能商量的事! 程彧总不会是因为抄了许均,许家将被夷平三族。 大仇得报,真的想请辞吧? “程彧!朕绝不允许你请辞!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 程彧一时间分辨不清女帝是真怒还是装的。 昨晚上对的台词里,只有前一句,没有后一句啊。 临场发挥是吧? 作为大博主,他也略懂一些演技! “陛下!臣不委屈!臣害怕!臣恐惧!” 程彧用力地抹了把眼睛。 灰迷了进去,竟真的红了眼眶,带着哭腔。 “我昨日奉圣谕拿人,不知怎地得罪了遂世子。” “遂世子要请胶东王派兵清君侧,说要杀了我和唐相。” “陛下!我担心掉脑袋,所以我想请辞!” 话到最后,程彧委屈地捶着地砖,嚎啕大哭起来。 让听者动容,见者落泪。 唐相见程彧光打雷不下雨,却能嚎出真感情,佩服不已。 他也不甘落后于人,立即出列坐实此事。 “启禀陛下,昨日程御史执法拿人时,确实遇到遂世子阻拦。” “哦?遂世子当真说了,要让胶东王起兵清君侧?” “是!” 君臣之间的对话,流畅得像提前演练好的。 没等百官弄明白程彧掀起来的妖风往哪里刮,萧九龄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遂世子无故阻拦程御史执法,妄言朝政,险些误了朕的大事!” “传令下去,责遂世子于十日内离京!并告知胶东王,严加看管!” “若有再犯,不必他来朕身边清君侧,朕会先派兵去找胶东王!” “朕倒要问问胶东王,是如何管教儿子的!” 传令太监一溜烟,拿着早已写好的圣旨跑出大殿。 百官恍然大悟。 原来程彧请辞是冲着遂世子去的! 清君侧这种口号喊出来,谁知道是为了陛下着想。 还是别有居心! 此刻,平日里与遂世子交好的官员,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决定下朝就把当初收受的礼物,全让遂世子打包带回胶东去。 “程爱卿,朕已斥责了遂世子,你受苦了。” 萧九龄高高在上,弯腰隔空虚扶了一把。 程彧见好就收,刚要起身。 却听她又说道:“为了给爱卿压压惊,朕决定,再派一队侍卫给你,负责你的安全。” “还有朝臣上奏,称许府被爱卿祸害得生灵涂炭,让爱卿负责。” 程彧这回是真冤枉。 他只是往洞穴里熏了烟火,灌了开水。 最多寸草不生,哪来的生灵涂炭? 刚想当个渣男表示不负这个责任,与那些喷子好好地理论一番。 不料萧九龄话锋一转。 “既然他们让你负责,许府就赐给你了。” “往后你离皇宫近一些,打理朕的内库也方便一些。” 许府可是全京城除皇宫和王府以外,规模最大的建筑群。 占地约有二十五亩! 市价万金,还因为地段特殊想买都买不到。 程彧没想到,一直哭穷并且真穷的女帝陛下,竟然送他这么大的惊喜! “爱卿为何不谢恩,是因为不喜欢吗?” 萧九龄生怕满足不了他,急忙补充。 “朕见户部衙门扩建庞大,欲开辟一间专司办事处给你。” “你可在其中,替朕招揽人才,处理内库朝事。” 从家里到皇宫来上朝,只需走半刻钟的路。 有了专门的衙司,不必每日向上官点卯报到。 萧九龄认为她的安排很贴心。 要是程彧还想请辞,她就得考虑,再给程彧换个上朝做事,更加方便的地方。 “嘶!” 百官听完这一连串的封赏,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被萧九龄一连串的补偿,惊得人都麻了。 送侍卫、送豪宅、送衙司。 陛下你干脆把自己送给程彧得了! “请陛下三思啊!” 有几个臣子出列想劝女帝收回成命。 萧九龄只做了一个动作,就让他们彻底地闭上了臭嘴。 第30章 朝堂平定朕欲削藩,爱卿们可有良策? “梆梆!” 萧九龄给了那摞纸两拳。 修正了百官的妒忌心。 程彧确认了女帝不是试探他的忠心,而是真的准备大行封赏。 心里不免嘀咕:抄家后结算,给我这么多的好处,看来许府的财富远比我想象的庞大。 不过。 唐相的封赏呢? 不管了,先富富我! “谢陛下赏赐!” “臣定当尽心为陛下效力!” “活到老干到老!” 程彧高高兴兴地起身,重新靠在柱子上。 尽管脸上灰扑扑的,但上朝的状态,比前几日精神了许多。 萧九龄见状,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自从有程彧在朝堂上,面对这群心思迥异的朝臣,她的底气才足了些。 “梆梆!” 萧九龄又对着那摞纸捶了两拳。 毫无悬念的,先前还紧张的百官,有些麻木。 看着她的眼神除了忌惮,还多了分反抗的意味在其中。 是时候把这把双刃剑处置掉了。 “程爱卿,你交给朕的这摞纸张,朕已连夜看完。” 萧九龄扫视着台下百官,凤眸微冷。 “礼部右侍郎,名列第二,抄家!” “交由大理寺审讯定罪!” 在百官预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惩处终于悬空落下。 礼部右侍郎猝不及防地被殿前侍卫拖到门口,这才想起讨饶。 “陛下饶命!” “尚书大人!救我!” 黄贺因为懒得写字,从而没有在纸上留下证据。 还在庆幸时,听到属下的呼唤,吓得连忙抹额头上的冷汗。 救你? 贪污的时候没想起给本官些许好处,出事了找人搭救? 去死吧你! 这时,玉阶上的萧九龄又拿起一沓纸。 “排行第三的……” “扑嗵!” 吏部右侍郎跪倒在地。 学着程彧的模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口。 “陛下,臣虽名列前茅,但臣写下来的那些礼物,只是见过,并未拥有!” “万望陛下明察秋毫!” 靠着柱子补回笼觉的程彧,抬起右眼皮。 终于来了一个聪明人。 其他留有疑证的百官,呼啦啦地跪倒在地。 “陛下明察秋毫!” 他们也是糊涂。 疑罪可以抄家坐实,也能死不认账啊! 只要陛下肯放过他们,一切好说! 萧九龄见有人递了台阶,她冷冷一笑。 “朕可没工夫明察秋毫,朕这段时日因国库亏空,赈灾粮难以为济,夜不能寐。” “还是派禁卫军,按照查抄许家的方式,去各位爱卿家里搜一搜,以证你们的清白。” 按照查抄许家的方式? 百官朝后看去。 想到程彧差人将鸡蛋摇散黄,把蚯蚓从洞里勾出来劈成两半的做法。 每个人都感觉后脖颈飕飕地往外冒凉气。 照这种抄法,答题纸的最后一名都经不住查! “陛下!臣愿意为陛下分忧解难,捐银一千两,捐粮一万斤!” 吏部右侍郎又聪明了一回。 萧九龄冷清的脸上,眉眼舒展开来。 百官先是一喜,接着骂声一片。 他们好不容易搜刮上来的财富,最后又要掏出来上交陛下。 真是白忙活一场! 可,没有性命,好像更亏。 “臣愿意捐银一千两!捐粮一万斤!” “臣也愿意!” 不论排名高低,官位大小。 倒是上下齐心,没有往上抬价的出头傻鸟。 萧九龄扫了一眼满朝心眼加起来密如繁星,正事上毫不用心的那些官员。 她朝着女官招了招手。 “既然爱卿们都愿意为朕分忧解难,粮食如数发放到受灾县乡。” “所捐银两,则交由地方治理渠井,防涝防旱,确保来年无灾无忧。” “希望爱卿们能不负朕的希望,让粮有去处,银有用处!” 若是捐上来的钱粮,还要再被层层盘剥。 这群人就真的没有救了。 哐啷! 女官将早已备好的火盆,放到了玉阶之上。 百官见状,立即欣喜叩首。 “谢陛下隆恩!” “臣等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绝不会再让专项银钱与赈灾粮出岔子!” 伴随着百官的呼声。 萧九龄打开火折子,将一沓纸点燃,扔了进去。 呼呼呼! 火苗燃烧起来,把整片玉阶映成一片通红。 也染红了萧九龄的双眸。 有新来的官员见状,小声与身边的同僚嘀咕。 “万一陛下留了一手怎么办?” 年长有经验的老臣,意味深长地笑了。 “天子怎会失信于人?除非你不打算做人。” 哦! 新来的官员明白了。 陛下确实留了一手,但会不会用,取决于这些臣子日后的行为。 当众烧了证据,既全了大家的颜面,也稳了朝纲,还得到了实惠。 “陛下以前做事没有这么周全。” “现在我们,根本看不懂陛下下一步想做什么。” “如此反常,背后必有妖人指点!” 百官再次朝后看去。 刚想借贵柱一用,蹭痒痒的程彧,闻言也是无奈。 就是说,有没有可能,陛下她一直在装小绵羊? 果然上司的赏赐不是好拿的,他身上这口惑乱君主的黑锅是摘不掉了。 程彧看向玉阶之上玩火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帝。 真想提醒她一声。 晚上睡觉之前千万别喝水! 火苗燃烧了整整两刻钟才停下。 平时议个朝事,都会吵翻屋顶的百官。 如今安静得像和女帝长了一条舌头。 该闭嘴时绝不张嘴。 “好了,爱卿们今晚皆可安睡了。” “陛下英明!” 萧九龄差人将火盆端走,重新落座于龙椅之上。 她凤眸扫视着下方,赫然有种睥睨天下的霸主感。 朝堂内部,随着大半个户部倒台。 加上方才的一盆火,烧了个清静。 就算是对她有微词的朝臣,也不敢像之前,公然贪污,阳奉阴违。 剩下的小鱼小虾,可缓缓除之。 安内安得差不多了,有件事也可顺势提上日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萧九龄话音刚落。 早已准备多时的唐相,信步而出。 “陛下,昨日所见所闻,让臣夜不能寐!” 又闻夜不能寐,百官也是服了。 要不你们夜不能寐的君臣仨,试试抵足而眠? “唐相忧虑何事,细细说来?” “前朝正因八王之乱,致使国土分离,天下分崩离析至今,依旧处于年年战乱之中。” 前朝的八王之乱就是藩王作乱。 萧家祖上,正是推倒霸占京城,作威作福的藩王。 才能成就一番霸业,建立大周朝。 打天下时,父子上阵,兄弟齐心。 经历过守天下的一代人,后世子孙贪慕权力与享乐。 看着同一个父亲生出来的兄弟姐妹,有人登帝为皇,有人仰首称王。 自然会生出许多乱子来。 “唐相,你的担忧朕明白了,遂世子插手朝政之事,确实令人如鲠在喉。” 萧九龄早就知道,父皇传位于她之前,各地藩王早有不臣之心。 登基前,她假借父皇遗命,让藩王无故不得入京。 原以为各地藩王遵守她的命令,此事可缓,但萧遂的“清君侧”让她明白。 此事,缓不得了! “爱卿们,朕欲削藩的话,你们有何良策?” 百官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皆是摇头不语。 别说前朝了。 就是再往上数几百年。 国家灭亡,几乎毁于藩王之手。 登基的皇帝势强或无能,碰到强悍的叔父兄弟们。 而朝臣们又与生活在京城的王爷们多多少少有些交情。 那么,藩王只要逮到时机作乱。 几乎都是必胜的结果! 只是坚持胜利成果,长久不长久的问题。 这也是为何之前,朝臣愿意与萧遂交结的缘由。 “要是有解决藩王做大做强的良策,也就没有八王之乱了。” “自有皇帝起,天下分分合合已数百年,也没见哪位成功削藩过。” “陛下可真会给咱们出难题。” 就在百官一筹莫展之际。 向来装作透明人一样的黄贺,突然挺身而出。 第31章 千古阳谋推恩令,不怕同党在朝听! “陛下,削藩只是微弱地打压,除了引起各地藩王不满,起不到任何效果!” “可若集全国之力削藩,恐怕国土分崩离析,得不偿失!” 黄贺表明了他的态度。 没有高效有力的手段,这藩,不削也罢! 此言无异于往萧九龄火热的心坎上,泼了盆冷水。 她冷眼瞧着,似乎是在替她着想。 实则,据程彧和萧甲申等人的一日观察,黄贺与萧遂私交甚好。 萧九龄不满地轻哼一声:“黄尚书平日里不言不语,你方才开口,朕还以为你有削藩良策。” “未曾想,你是出言反对朕削藩!” 天子一怒,只恐人头不保。 黄贺麻溜地跪倒在地,吓得浑身发抖。 “臣不敢反对陛下圣谕,臣平日里不言语,是因其他政事与臣无关。” “臣乃礼部尚书,掌管朝廷的礼仪典章与别国和藩王的外交诸事。” “穷兵黩武,动费万计,臣劝导陛下,是职责所在!” 靠在柱子上睡回笼觉的程彧,听到有人拿回旋镖扎他。 抬头朝前望去,就见黄贺正朝他看来。 四目相对,黄贺突然露出一个犯贱的奸笑。 “陛下!臣怎么忘记他了!” 黄贺突然拔高的声量,把文武百官吓了一跳。 刚想据理力争的萧九龄,同样迟疑了一瞬。 黄尚书这是又想起谁来了? 难道是…… “程御史素来智计频出,又深受陛下的赏识。” “陛下方才封赏他时,他还说会尽力效力于陛下。” “如何不动兵不动武,就能让藩王们听命于朝廷,这事对旁人来说困难,对程御史来说,定是易如反掌!” 黄贺只提让程彧削藩献计,百官还会认为。 这厮是故意为难。 提及方才那丰厚的封赏,不少羡慕嫉妒恨的朝臣。 刚才被陛下的几拳吓得不敢说话,此时大胆发言。 “陛下!臣也认为,程御史定有良策!” “臣见程御史面色淡然,胜券在握,定已想出了解决的方法!” “程御史,你再卖关子的话,可就辜负了陛下的信件与赏赐!” 凭借献计献策当上御史。 轮到正事的时候你不中用。 你程彧还好意思拿赏赐?! 萧九龄看到群臣又在逼迫程彧,气不打一处来。 她知道削藩之事有多困难,才想着,趁朝堂人心凝聚之时,集思广益。 谁能想到,这些奸臣自己无能,却想把责任全部转嫁给程彧。 “爱卿们无计可施就退朝吧。” 萧九龄心累了。 干脆选择霸道地打断朝议。 黄贺知道削藩之事,也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过了今日,明日就没机会再议了。 奸计得逞,他刚想站回队伍等散朝,赶紧去向遂世子报信。 突然。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他脑后传来。 “陛下!臣还真有一计,可以助陛下削藩!” 是程彧! 轰! 百官俱惊,齐刷刷地扭过头。 不敢置信地看着从后面走来的程彧。 “他居然真的能破解这个千百年传承下来的难题?” “计谋谁肚子里没几招,好不好使还要两说!” “如果他哗众取宠,闹出笑话,正好参他一本!” 不少人等着看程彧的笑话。 唯有黄贺,脸上堆起谄媚的奸笑。 “有程御史为陛下出谋划策,削藩一事,必能大功告成!” “借黄尚书吉言。” 程彧看着想捧杀他的黄贺,心道:老登,这大功必有你一份! 走到玉阶前头,程彧朝上方拱手。 刚要开口。 萧九龄便抬手阻止他。 “爱卿先别说!” 啊??? 程彧的倔脾气一下子犯了。 “陛下,你我君臣共事多日,你难道不知道,我不出口则己,一出口计必成吗?” 百官听到这话,暗骂一声:“不要脸!” 虽说程彧确实计谋百出,但统共当了几天的御史啊。 竟开始跟陛下攀交情了! 不对! 什么人在办事的时候会跟上官攀交情? 只有心里没底,想求上官庇护的时候啊! 而萧九龄这时还十分配合的说道:“爱卿有良策,退朝后咱们私下里聊。” 百官看着程彧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轻蔑起来。 只会抱女帝大腿的毒士!奸臣! 程彧不解地望向要私聊的陛下,心道:这不是故意不给我证明自己的机会吗? 黄贺更是直言:“陛下问计于满朝文武,却要与程御史私下交流,难道朝堂大事,唯有程御史来私断了吗?” 别人不能听! 黄贺可是礼部尚书,削藩一事,不论是动文还是动武,绝对越不过他去! “朕不是想与程爱卿私自定夺此事,只是……” 萧九龄不停地朝着程彧使眼色。 遂世子在朝中买通那么多大臣的事,你忘记了吗? 哦! 程彧恍然大悟,手指着黄贺问责:“还不是赖你和藩王世子走得近,陛下针对的不是满朝文武,是你啊黄尚书!” “……” 萧九龄见程彧把她心里话当众点明。 尴尬地低头瞧着火盆烫伤地砖的痕迹,不知该哭该笑。 当皇帝这么难,有些话就别说穿好吗? 而黄贺见女帝并未反驳程彧的话,心都凉了半截。 扔开他确实与萧遂私交甚笃,甚至他还想找机会拥立胶东王,搏个从龙之功不谈。 “程御史,本官乃礼部尚书,与遂世子走得近,那是礼节性往来!” “陛下,黄尚书说得这么诚恳,我们就信他一回吧!” 程彧说得比黄贺诚恳多了。 反倒让黄贺有些心虚,还有些纠结。 他既不信程彧,真的能够不动兵不动武,就削了藩。 又担心程彧真有这本事做到,所以他必须要知道,程彧到底使何计。 他也好告知遂世子,请胶东王早做防范! 萧九龄第一次觉得程彧很单纯。 可她又不能明说,黄贺是在撒谎。 “爱卿啊,要不你走到玉阶上面先和朕说说,万一不成,也免得贻笑大方。” “臣的这个计谋,说出来确实挺好笑的。” “???” 萧九龄感觉君臣之间好不容易建立的默契,似乎垮了。 而黄贺见程彧自掘坟墓,当即激将。 “程御史觉得好笑,我们可能觉得不好笑。” “有何好笑的计谋,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一起跟着笑一笑?” 程彧见黄贺为了打听消息,又捧又逗的。 为了不让他白辛苦一番,张嘴便道。 “其实也简单,陛下想削谁的藩,就选几个美女给那位王爷。” 送美人? 此言一出。 百官哄堂大笑。 “哈哈哈!这个计谋当真是好笑!” “送美人也不是没有人送过,成功的有几个?” “碰到装大尾巴狼的,俘获美人心再生几个娃,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第32章 恭喜黄尚书!泼天的富贵轮到了礼部! 龙椅上的萧九龄,听到下面的哄笑声,如坐针毡。 万万没想到向来聪明过人的程彧,竟想用美人计来迷惑藩王。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心怀不轨的藩王,个个是枭雄。 但凡有人告诉他们,献上老婆可当皇帝。 他们之中,许多人眼睛都能不眨一下,拱手献妻! “爱卿们笑得这么开心,可是有比程爱卿更好的良策吗?” 萧九龄冷眼扫去,笑声渐熄。 黄贺却是怎么也憋不自己的喜悦,附和道:“臣认为程御史的计策,可以一试。” 白送的美女,不要白不要。 反间成功,还能套取女帝的机密。 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胶东王又不差那几口饭吃。 萧九龄如何不知黄贺肚子里憋的什么狗尿,没有接这个话茬。 倒是程彧顺着话茬往下说。 “陛下,你听,连黄尚书都同意了。” “他同意朕要考虑。” “陛下别考虑了,送了美人还得催着她们赶紧给王爷们生孩子呢,迟了就不能三年抱俩了。” 此言一出。 朝堂先是死一般的沉寂。 接着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狂笑。 有人捧腹大笑。 有人捶胸顿足。 有人顿时飙出了眼泪。 就连沉稳如斯的唐相也无奈地苦笑起来。 “程御史真是低估了王爷们的野心,以为生了孩子,就能让他们安居乐业?” 不! 子孙越多,那些王爷们在与当地贵族联姻后,势力会越大。 野心只会更加膨胀! 程彧仿佛身临菜市场一般,十分无语。 “你们能不能听我说完再笑?” “好好!程御史还有何高见,快请讲。” 以前百官还觉得程彧算无遗漏。 一计既出,人头落地无数。 今日他们方知。 程彧也有犯傻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象里的那么歹毒,那么可怕! “陛下,让她们生娃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让王爷们多多繁衍子嗣。” “除了送去美人,还要给现存的子嗣们封侯觅爵,请王爷将他们的封地,分封给孩子们。” “王爷的孩子们拥有的侯爵之位,还可以再次分封成子爵、男爵,传给孩子的孩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只听第一句,萧九龄还以为程彧真的打算讲个笑话。 听到这里,她凤眸闪过惊喜之色。 激动的双手握紧了龙椅的扶手,恨不得仰天大笑。 好一个多多繁衍子嗣! 好一个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不想当王爷的世子不是好儿子。 此计,可直接使藩王父子间生出异心! 但程彧还没说完。 “陛下,为了以示皇恩浩荡,此次封赏不分嫡庶,只论个数。” “且需要派使臣前去传令的同时,将现存的子孙,全部登记于皇家玉碟之上!” “证明他们是皇亲国戚,享受皇家香火,也让藩王子孙知晓,陛下不会忘记家族里的任何一人!” 萧九龄胳膊上的汗毛,倒竖了起来。 不仅提前分封世子。 只要是儿孙都能获得爵位与封赏? 各地藩王都是叔父辈的,庶子之中知道争权夺利的,一双手数不过来。 此令一出,藩王封地内部,就会因为瓜分土地与王府家产。 闹得不可开交! “朕时常感念皇叔与先帝的手足之情,不知如何惠及他们。” “听爱卿一言,方知朕思虑不全,竟忘记了,他们除了是朕的叔父,还是一个父亲。” 萧九龄想到每位王叔,即将面对数十个,甚至上百个儿子,争夺家产的一幕。 实在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装不下去,她干脆不装了。 “唐相拟旨,即刻起,为各位王叔挑选十位美人,连同程爱卿所说的美人计……” “陛下,此乃推恩令。” 程彧更正了女帝的措辞。 萧九龄听到这三个字,眼神又明亮几分。 “好一个推恩令!让美人连同朕的恩德一并传到各个藩王封地!” “正好遂世子也要回胶东,就于十日内选好美人,送她们启程!” 唐相应下后,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程彧。 作为曾经配合默契的伙伴,程彧一下子捕捉到了唐相的目光。 “唐相对我这一计还有何要补充吗?” “无。” “那唐相为何看我?” “惧。” 啊??? 程彧狐疑地眨了眨眼:你惧啥? “上次你让我纳妾的事你忘记了?” 唐相忐忑极了。 程彧顿时哭笑不得。 “你那个妾不是被你女儿赶走了嘛,你又不是藩王,还不至于对你用推恩令。” 听到这话,唐相终于安心地去拟旨了。 然而。 朝中百官看向程彧的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畏惧。 只不过这一次,带了一丢丢敬意。 身为男人,他们一直信奉多子多福。 今日方知,有时候这人呐,命里不能享太多的福。 唯有黄贺在此时,终于明白了,为何程彧敢当众公开削藩的计策。 “此乃无解的阳谋啊!” 封地虽是各个藩王的人,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陛下想分给王爷的后人有错吗? 王爷能拦吗? 哪个王爷敢拦,就有可能上演一出子弑父的内乱。 届时,陛下只需要派些许兵马镇压乱兵,再扶持一个听话的庶子上位。 “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藩王封地就会并入皇权直接统辖的领地中来!” “黄尚书你嘀咕什么呢?” 程彧见黄贺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火泡,却无计可施。 他决定帮黄尚书一把。 “陛下,黄尚书身为礼部尚书,与王爷们交往甚密,这次的使者,不如就暂定黄尚书吧。” “让他随遂世子一起前往胶东王那里,施行推恩令。” “胶东王见陛下特派三品尚书前往,定会明白陛下对他的重视之情。” 没法阻拦推恩令的黄贺,正发愁怎样利用手里的权力,从中制造阻碍。 没想到程彧会有如此提议,暗中窃喜不已。 没等女帝决定,他一撩衣袍跪倒在地。 “臣,自请出使胶东!” “办不好陛下交待的事,绝不回朝!” 第33章 改换门庭!和女帝做邻居! 黄贺自荐完,抬起头,感激地冲程彧笑了笑。 程彧帮他一个大忙,日后助胶东王攻入京城之时。 他会劝胶东王,给程彧留个全尸! 胶东王为人也挺阴险的,属于能和程彧尿到一个壶里去的人。 留着程彧在,朝堂哪还有他从龙功臣的用武之地? 萧九龄疑惑与程彧一唱一和的黄贺,反复思量之下,认为送美人生娃可以瓜分藩王属地。 送黄贺去胶东,有可能是真的肉包子打狗。 “程爱卿,你真的觉得,出使胶东一事,非黄尚书莫属吗?” “是!” 程彧和其他官员无怨无仇,换个人去送死,他良心难安。 萧九龄虽不理解,但还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既然爱卿也一力举荐黄尚书,朕便允了。” 程彧如此安排,定有深意! “朕要与几位爱卿商议推恩令的细节,其他爱卿,无事启奏便退朝。” 她刚想点名程彧留下。 黄贺急声说道:“陛下,此事应该由礼部与唐相商议,再由秦将军调派一支兵马护送使团,牵涉他人,只怕胶东王忌惮,有损陛下恩德美名。” 萧九龄深知黄贺担心程彧给她出主意。 只留下了他所说的礼部诸人与唐相,并宣秦红婵进宫。 心道:反正隔壁就是程府,稍后再与程彧私下交流。 你黄贺还能管得着吗? “退朝!” 女官一声令出。 站在殿门口的程彧,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殿外。 以前萧九龄没有留意这一点。 今日发现程彧最后一个到,最先一个离开,眼皮狠狠地一跳。 “看来朕给他专辟的衙司也留不住他。” 知程彧莫若女帝。 出了宫门的程彧,根本没往户部去,直接返回家中。 贴身保护的萧甲申,早已听说了封赏之事,于是提醒他。 “大人,你不去新衙司看看吗?” “办公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程彧斜了一眼,似乎想要大展身手的萧甲申。 “内库目前就一条财路,培训的人都撒出去钓鱼赚钱了,月底才交账呢。” “陛下也没给我分配手下,我们去了打扫卫生吗?” 言之有理。 萧甲申把撸起的袖口重新挽回去。 但很快他又撸了回去。 虽然不需要去衙司打扫卫生,但需要把刚安顿好的小家,搬到新的府邸去。 大内侍卫可是现成的搬家小能手,一个顶十个。 再加上程彧和果果的随身物品不多,一辆驴车两刻钟就装完了。 “唧唧唧!” “汪汪汪!” 果果坐在车板上,摸着箩筐里的小鸡崽和小狗崽。 她望着空落落的院子,恋恋不舍。 “公子,当初搬进来的时候,你还说我们会在这里住很久呢。” 可不是嘛。 房租都预交了半年的。 程彧想到房主在听说了,他就是活阎王程御史后。 只退了一百七十五天的房租,心都在滴血。 但凡女帝昨晚透个口风,他连夜搬家,就能省一天的房租了! “走咯。” 根本不需要安慰果果失落的情况。 到了许府门前,看到两头威武的雄狮,她精神一振。 推开大门,看不见头尾宽阔大庭院,让她眼神一亮。 “公子,新家好大好威风!” “占地二十五亩呢,不仅能养鸡养狗,还可以跑马打猎。” 程彧大手一挥。 “果果,选个你喜欢的院子,随便住!” “要是都喜欢,那就轮流住!”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果果根本没工夫伤感搬家的事,很快开始满院子追着狗崽子疯跑。 程彧转了没几个院子,累得腿酸。 “这么多院子,我们也打扫不过来,买人吧。” 京城居,大不易。 家宅大,更不易。 买完五十个奴仆、护院、管家,又添置了日常用品。 存款去了四成。 果果数着仅剩的三千两银票,危机感拉满。 “公子,新家才住第一天就花了两千两,再住几天,我们是不是又得去要饭?” 向别人要饭是不可能要的。 要别人的命他倒是能考虑。 程彧摸了摸她发包上精致的绢花,安慰道:“放心吧,咱苦谁不能苦自己。” “公子,要不我们再去淘一艘旧船?” “没必要为了仨瓜俩枣的,滥用职权。” 程彧献上“福鱼取财”的敛财手段。 是为了让女帝彻底下定决心,铲除可替代的许均。 女帝用人不疑,他必不当疑人。 “说起来,乔迁之喜应该广邀同僚前来,当下酒菜助助兴。” 可惜啊! 他让唐相配合玩的游戏,让全京城达官显贵成了惊弓之鸟。 都不给他一个搜刮同僚的机会。 不过,程彧并不发愁。 在这个诸国争霸,民智还没有太开放的时代。 利用学过的计谋和见识的经验,赚钱就跟玩似的。 他看了一眼日落的斜阳。 看来女帝陛下,数钱数粮一天没数完,赶不上晚饭了。 “果果想吃什么?乔迁之喜,我亲自下厨。” “公子你别亲自下毒了,让厨娘做吧。” 嘿! 看出来家里日子过得轻松了。 果果居然有闲心同他开玩笑了! 在果果与萧甲申等人的百般央求下。 程彧放弃了当厨神卖菜方的赚钱之法。 饭罢。 他当作溜弯似的,把以前熏过烟,灌过开水的洞穴,标记了一遍。 “明天让下人回填上,免得变成蛇鼠一窝窝。” 标记完。 夜幕犹如一块黑布,把整片天空蒙上。 只留下繁星点点,和一轮月牙悬于半空,点缀其间。 程彧盘腿坐在主院屋檐下的木地板上。 闲来无事,复盘一番。 “许均夷三族,户部清理干净了。” “成了内库总管,有了一幢豪宅。” “辟了一间专司,往后只管给陛下做事,偶尔喷喷人。” 舒服! 报仇的事进度也在有序地推进。 他如今也算是要权有权,要宅有宅。 钱财方面虽然短缺,但也无需担心。 只要有一个契机,他就能再赚个盆满钵满。 盘点完最近的成果,程彧打起了哈欠。 “如果月亮还没来,明早上朝我就起不来。” 不知道可不可以拿这个当作请假的理由? 突然。 养在院子里的狗崽子,竖起了耳朵,朝着大门的方向狂吠。 “陛下驾到!” 程彧打了个激灵,颇感意外。 “大半夜的来找我?我还以为她会悄悄地翻墙进来呢。” 没等程彧迎到大门口。 一袭红黑长裙便服的萧九龄,已快步行至院门口。 朦胧的墙灯,给萧九龄清冷的脸庞,蒙上一层迷离的薄纱。 灯下的美人美得不真实。 但程彧的视线,却定格在了萧九龄的身后。 “陛下,你带的这是什么东西?” 第34章 秉烛夜谈!不能什么都玉! “恭贺爱卿的乔迁之喜!” 程彧扫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二十来个人。 两人一组,抬着都费劲,还是人形的? 他想到许均送给唐相的六扇纯玉打造的屏风,顿时心花怒放。 “陛下你能来,就是给臣最好的礼物。” “还送臣这么贵重的礼物,真是见外了,哈哈哈!” 萧九龄有些惭愧。 “唐相收的礼,他如数捐给了国库。” “入了国库的东西,朕不便私用,便从内库里挑了积压的大件送你。” 如今内库由程彧执掌,她说了可以随便取用。 用内库里的东西送程彧,她心里过意不去。 可萧九龄也无法,谁叫她太穷了呢! “没事,我理解陛下的难处,礼物不贵,重也能镇宅。” 程彧揭开红绸布。 眼前一亮。 这礼物还不叫贵重吗?! “这可是玉石啊!” 整整齐齐十二块,与他体量相当的玉石! 它们通体白净,烛灯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芒。 感觉随便切一块拿去换钱,都能一辈子吃喝不愁。 “陛下内库里还有这些宝物,我查账的时候怎么没看到?” “宝物?爱卿是说这些次等的玉石是宝物?” 萧九龄欲言又止。 程彧倒没有为自己的眼拙感到惭愧,他不懂就问。 “陛下,这些次等玉石有多次?” 别看他能使出鉴宝的计谋定贪官,却不懂鉴宝的门道。 做博主时,倒是在博物馆里看过玉床。 也没眼前的块头大,色泽白。 萧九龄见程彧也有不精通的领域,耐心解释。 “鉴别玉的好坏,最直观的就是拿手去摸,精为贵,糙为贱。” 程彧上手一摸。 在夏夜里触手冰凉,细滑如水。 “陛下,这不是挺滑的吗?” “是吗?可朕摸着有些磨手呢?” 程彧看了一眼比玉石还圆润有光泽的纤纤玉指。 脑中闪过自己小时候读过的,一个为了辨认真假公主,往被褥里放豆子的童话故事。 眼下故事走进现实,他不免起了好奇心。 “陛下,要不你让臣摸……” “摸?” 萧九龄不解地望着满脸好奇的程彧,心道:他不死心,想再摸摸旁的玉石? “臣摸摸好玉石,才能对比它有多次。” 程彧及时改口,老脸一红:什么都玉只会害了自己! “行,回头朕派人带你去国库,摸摸玉屏风。” 萧九龄言归正传。 “内库里这些玉石,是按建筑石材记录的。” 经她这么一提,程彧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先帝三年前,被许均引荐的他国奸商,忽悠着花万金买了上百块玉石。 结果玉石到手鉴定后,发现是烂大街的次等品。 于是当成建材折算成一百两银子,堆积在了内库里头。 “朕知道它们价值不高,但拿来做玉床或桌椅景观,还是很不错的。” “这些送爱卿了,剩下的那些,爱卿想个法子处理掉,内库银钱渐多,堆着占地方。” 程彧盯着萧九龄轻轻抚摸玉石的手指。 脑中已有了专门为这批玉石制定的,新的敛财计划! “陛下,赚到的钱五五分行吗?” 萧九龄想着几百两银子,她舍不得浪费,但能哄程彧开心,也算值了。 便微微颔首道:“内库你负责,此事听你安排。” 程彧知道女帝前来,不是专门来送贺礼的。 招呼了萧甲申,把这些玉石全部抬到自家库房去。 摒退了周围的侍卫和下人,他将萧九龄引到屋内落座。 萧九龄刚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他。 “爱卿早朝时,力荐黄贺作为使者前往胶东,有何图谋?” “我就不能成人之美一次吗?” 萧九龄嗔了他一眼:我都亲自上门了,还要卖关子吗? “陛下莫急。” 程彧先给两人倒了杯凉白开。 还摆上了一壶温水。 萧九龄一见这个架势,便知自己来晚了。 “爱卿这是打算与朕秉烛夜谈呐!” “是。” 也可以促膝长谈。 程彧往女帝身边挪了挪,把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来,摆放在桌子上。 他将纸铺平,一支笔自己拿着,一支笔递给萧九龄。 “陛下对胶东王的家事了解得如何?” 萧九龄接过纸笔,顺手在纸上,画出了大周的地图。 将京城与附近各个藩王之间区域,全部展示出来。 胶东王的地盘距离京城远隔千里之遥,且靠海环山,易守难攻。 京城与胶东之间,还隔着两个藩王属地,只是它们地方较小。 加起来没有十个县城区域大,暂且不足为虑。 可若是联合胶东王,如虎羽翼,形成包抄京城之势。 从地理位置来看,大家都是处于平原区域,直扑而来,异常凶险。 画完了,萧九龄缓缓道来。 “胶东王一共三十五个儿子,夭折了十五个。” “女儿有二十三个,全部存活。” “今年下半年待产的婴孩,另有五个。” 我去! “胶东王这么能生?!” 程彧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胶东王的生育能力,惊讶了一把。 萧九龄抬眸看了他一眼,笑问:“爱卿难道不是知晓胶东王的情况,才献上了推恩令的计策?” “怎么可能?我和胶东王又没仇!” 程彧狡黠一笑。 “我不是针对胶东王,我只是针对萧遂。“ 当时捉拿许均时,程彧与萧遂发生的不愉快。 除了清君侧,还有几句争执。 早已通过大内侍卫的口舌,传到了萧九龄的耳朵里。 此时得知推恩令,是程彧拿来报复萧遂的,她有种捡了大漏的感觉。 “不论爱卿针对谁,此令解决了朕最头疼的问题。” 君自然不必向臣道谢。 但萧九龄在心里记下了这笔功劳。 日后有机会,定会封赏程彧。 “陛下要是已经解决了这个难题,就不会大半夜来找我。” 程彧将画好的地图抽走。 萧九龄知道他捅破窗户纸,接下来就要亮刀子。 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等着他说出配合推恩令,彻底解决胶东王隐患的方法。 程彧也没辜负她的期待,一边研墨一边说:“请陛下马上给胶东王除萧遂以外,在王府里声望最高、最受宠的儿子写封信。” “写什么?” 萧九龄根本没问这么做的原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帝王若无强悍的实力,还无用人的能力。 不如早日退位让贤,还能落得一个全尸。 “就写,萧遂借假程彧之口,向陛下献计推恩令。” 写完这行字的萧九龄,诧异地抬头望着程彧。 把推恩令说成是萧遂想出来的? 爱卿此举,有何深意? 第35章 间离计伤感情!反间计索人命! “陛下同意施行推恩令,是为国土稳固,恩泽萧氏一族。” “可萧遂以担心其父王和兄弟,不尊推恩令为由,向陛下借了一万精兵。” “陛下担心萧遂献计,是以推恩令为幌子,聚集兄弟于一处除之,希望他早做防范。” 萧九龄停笔,柳眉微戚。 收到信的那个儿子,不管信不信她的话。 得知推恩令的事,为了保住自己和子孙日后的封地。 确实会对萧遂多加防范。 “爱卿,胶东王贪恋权力,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没有分派多少人手。” “你想以此信,挑起萧遂与其他兄弟之间实质性的斗争,只怕见效不大!” 尤其是信上,写萧遂向她借了一万精兵。 除非推恩令真的是萧遂献上表忠心的。 否则,此事她是万万不可能会答应的! 程彧把杯子递给萧九龄,让她润润口。 “陛下,此信主要作用,是为了在胶东王府所有人心中,种下一颗互相怀疑的种子。” 萧九龄先是露出了然的表情,接着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爱卿,据朕所知,胶东王的儿子们,本来就不和睦。” “这样做会不会多此一举,引人怀疑?” 子女不合,多是父母无德。 有一个对权势着迷的亲爹,为了防止兄弟和睦,联手夺权架空自己。 萧遂与兄弟之间,本就互相猜忌。 胶东王立萧遂为世子,还是因为萧遂母族在当地势大,要有一个当家主母坐镇内宅。 她担心,这封信送到胶东王府,被胶东王得知后。 只会引起胶东王的警惕,从而提前防范。 “爱卿,萧遂与胶东王的书信来往,朕不能阻拦。” “信上所写的内容真假,他一问便知。” “一旦胶东王察觉是朕在挑拨离间,只怕会弄巧成拙。” 这样的忧虑,不无道理。 但程彧听完她的分析,脸上却露出令人玩味的笑意。 “陛下,如果臣只是用离间计,推出推恩令即可达成。” “此令损害的不只是藩王的利益,还有世子的利益。” “胶东王府内自然会斗成一团,互相不信任,化为一片散沙,一击即散!” 萧九龄忙不迭地点头。 她特意前来,就是想询问程彧,如何顺利施行推恩令。 结果,程彧好像只是拿此令,当作一个导火索? “陛下,臣这次要用的不仅是离间计,还有反间计!” “兄弟相争的大前提,只是催生种子发芽的沃土!” “因此引发的父子相疑,才是最终的目的!” “只要我的计划顺利,哪怕萧遂写信告诉胶东王事情的真相,他也绝不会信!” 离间计,只要让敌人内部不和谐、不信任,如此,敌人便成不了气候。 但反间计,则是要给敌人内部制造矛盾,还要让他们互相伤害! 以此,来达到覆灭敌人的最终目的! 萧九龄又仔细看了一眼纸上涉及她的所有行动,似有所悟。 所以她的一万精兵必须给萧遂撑腰! 以此来加深胶东王对萧遂的怀疑! 再加上其他安排……可以一试! “爱卿想用反间计杀谁?” 萧九龄如今,仅剩下这一个问题。 “陛下,不是我想杀谁,而是整套计划里,谁必须要死。” 程彧用笔在纸上写下此计里的重要人物。 胶东王。 萧遂。 黄贺。 萧九龄略一思索,又在上面添了三个名字。 胶东王妃。 萧承。 曹夫人。 “想动萧遂,作为胶东当地门阀士族出身的王妃,必会以死相拼。” “萧承是收信人,曹夫人是他母亲,也是王府最受宠的夫人。” 萧九龄的笔尖在黄贺下方轻轻划过。 “黄尚书在反间计里,有什么作用吗?” 自从怀疑黄贺与萧遂关系有异,她便派大内密探去查。 查到了黄贺与胶东王早在年少时,有过生死之交,常以兄弟互称。 他与萧遂亲近,源于和胶东王之间的交情。 换而言之。 黄贺其实是胶东王安插在朝堂的一枚钉子! “陛下既然知道黄贺不忠,想必已经不愿意再用他了。” “所以当你举荐他当使者入胶东,朕说服自己良久。” 萧九龄目光灼灼地盯着程彧,声音低沉。 “爱卿,可莫要让朕失望。” 一经试探,程彧便得知了女帝对黄贺的态度。 既然弃之不用了,他就没有忌惮了。 程彧直接圈住了黄贺的名字,又在上面打了个大叉。 接着,面无表情地宣布了黄贺的结局。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就让他用生命,来为大周的安定,尽绵薄之力吧。“ 萧九龄猜到了一个可能。 “爱卿是打算让黄贺死在胶东,让胶东王背上违抗圣旨的罪名?” “如此一来就能师出有名,派兵除之?” 说完,她马上摇头否认。 不! 不对! 黄贺是朝廷派去的使者,属于外人。 程彧说要制造内部矛盾的话,要死的人,只能选王府里面的。 她的目光锁定在了胶东王的身上。 真想让这位制造事端的王叔,去地下向祖父谢罪啊! “陛下,可选好了让谁死了吗?” “???” 刚才爱卿你不是说,选的是必须要死的人吗? 去掉了黄贺这个选项,现在可以自由选择了是吗? 萧九龄错愕地抬头望着对面,气定神闲地准备断人生死的程彧。 “爱卿,是你说的可以选择他们的生死,朕可要许愿啦!” “陛下请。” 程彧的声音低沉如水,落在萧九龄的耳畔,多了种难以抵挡的魅惑感。 她捏紧了手中的笔,银牙一咬。 是时候直面内心了! 她学着程彧的手法,先在胶东王的名字上画了圈,接着打了个叉。 “还有吗?”程彧问。 “有!” 萧九龄又在萧遂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打了个叉。 接着,她一口气把纸上所有的名字全部圈起来,叉成一排。 程彧见此,会心一笑。 “陛下把这一家人圈得可真圆。” “一家人嘛,就要整整齐齐的。” 看得出来,女帝陛下对胶东王一家,确实颇有怨言。 程彧笑眯眯地建议她。 “要不陛下再多写几个名字?” “我也好帮着陛下思考一下,怎样一并铲除,永除后患!” 第36章 想全灭?需以身入局! 萧九龄突然觉得,程彧不像一个谋士。 “爱卿简直就像是朕肚子里的蛔虫。” 她提笔落下五个字—— 胶东王全家! 写完她用力地在上面打了个大叉。 “爱卿,朕若想灭了这些人,你还有计可施吗?” 萧九龄扭头看着一臂之遥的程彧。 一双凤眸里既有期待,又有挑衅的意味。 爱卿惯会玩弄人心,勾出她内心深处的贪欲。 如今她的欲望之火已经燃起,就看他有没有办法熄灭! “我还担心陛下入戏太深,真的想要让藩王感激皇恩浩荡,给胶东王留一脉香火。” 程彧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伸开双手,对着女帝狠狠地握住面前的空气。 以示信心决绝。 “看到陛下有斩草除根的决心,臣哪怕挖空脑子,定要为陛下将胶东藩地收入囊中!” 留下胶东王的血脉,他们没实力找女帝报复,却能剁了他报仇血恨。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假如他跟随的是一个妇人之仁的君主。 善后的事只能自行处置。 如今嘛,君臣一心,齐力断金! “爱卿的脑子是现挖,还是改日再挖?” 萧九龄调侃一笑,一边往程彧的方向挪了挪,一边假装挽袖口。 程彧眼见她要撞上来了,急忙收回双手。 “陛下要是不困,臣可以现挖。” “挖!” 程彧重新拿起笔来。 写完一张放到桌子上。 萧九龄迅速拿过去,仔细浏览起来。 尽管纸上只写了,需要她配合的部分,还有全盘计划的大致走向与发展。 连为何要如此做,都未写明。 饶是如此,她的嘴里不时地爆发出一声赞叹。 “妙啊!” “绝了!” “爱卿智计当得天下第一!” 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夸奖。 程彧也是人。 被萧九龄拍马屁拍得浑身舒坦,下笔犹如神助。 不到半个时辰,洋洋洒洒写了十余篇字。 写完,他补充一句。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此计从头至尾,除了我与陛下知晓,计成之前,不可再告诉第三人。” 萧九龄翻到其中一页抽出来。 “爱卿,这一万精兵需要秦将军带领,连她也不能说吗?” 信上写了有一万精兵,整套计划里,就有这一万精兵。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才是反间计中,最令敌人难以分辨的致命一击。 程彧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他这套计划环环相扣。 但凡有一丝泄漏,便会功败垂成。 而秦将军,战场上勇猛无比,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 玩心计,则容易被人套话和利用。 “可秦将军不知全套计划,又该如何配合朕?” 萧九龄想到自己也不知道全套计划,心痒难耐。 忽然领会了程彧的用意。 “朕明白了。可朕不告诉她,她怎么知道要做什么?” 总不能也给红婵写几张纸看吧? 那她绝对会一眼看到头! 露出破绽! “陛下可派我随黄贺与萧遂,一起前往胶东,让秦将军一切听我命令即可。” 此计他要以身入局。 亲自操刀! “爱卿不可!” 萧九龄腾地站起来,险些将桌子掀翻。 按照纸上写的计划来看,情况最凶险的当属黄贺与萧遂。 她怎能将自己最重要的头脑,安置在他们的身边,一同送往胶东? 万一计划有所疏漏,岂不是送狼入虎口吗?! “还请陛下放心,我敢保证,只要我入局,一切都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 “正因陛下对我看重,更能体现出陛下对黄贺、萧遂二人的看重,不是吗?” 萧九龄哑口无言。 她十指紧紧捏着桌上的纸张,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气。 “为表重视,朕送你们一百里。” 程彧对于陛下的看重很感动,但他还是婉言谢绝了。 “就是陛下,有没有一种可能,使团根本走不出京郊一百里的范围?” “???” 萧九龄不解地反复查看纸上的内容。 试图从字缝里找出,使团走不出京郊一百里的线索。 然而,她看到眼冒金星,还是没有看出来。 谁叫程彧只写了计划怎样实施,根本没写其中的用意! “算了,一切按爱卿的安排,朕乏了,先回宫按纸上说的,准备准备。” 临走之前。 两人不动声色地把写下来的全篇计划,放在火盆里。 萧九龄盯着最后一页纸烧成灰烬,刚要走。 就听程彧诚恳地建议她:“陛下睡前请不要喝水。”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爱卿此言,有什么讲究吗?” 帝疑,臣不可不解其惑。 程彧不太好意地答道:“民间有个说法,玩火尿炕。” “!!!” 萧九龄呼吸一窒,接着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睡床!” 说完,她逃似地离开了。 程彧望着女帝的背影,小声嘀咕着。 “来的时候走大门,回去的时候走后门?” 是了。 那边距离茅厕近。 看来这位女帝陛下,对他的任何建议,都是十分上心。 “如此一来,这套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也妥了!” 直奔后门方向走的萧九龄,不是去出恭。 单纯是这边离皇宫的路更近罢了。 出了程府的后门,她犹如小鹿乱跳的心脏,才平静了下来。 “哼!居然敢打趣朕!” 萧九龄的神色虽高冷凛冽,但眉眼间皆是笑意。 程彧敢打趣她,说明君臣的关系,不需要抵足而眠,也拉近了许多! “祖父曾说过,君与臣私下最好的关系,就像是水和鱼。” 鱼无水不欢,水无鱼不嬉。 她和红婵的关系就是如此。 迟早,她与程卿的关系,也能再进一步! 到那时,她就天天开他的玩笑,看他的笑话。 哼哼。 “还要让他把计策的每一步的深意,统统告诉我,让他再敢卖关子!” 尽管心里不解,但萧九龄明白,她在这个计划里,也是局中人。 若提前知道一切安排与用意,只怕在与黄贺和萧遂的交锋里,会露出马脚。 返回宫中的萧九龄,按照计划,先让人悄悄将信送给萧承。 京城至胶东王府所在的胶阳,有一千八百里。 派千里马送信,快则三日,慢则五日。 两地通信的时间长短,也在程彧的计划之中。 “萧遂和黄贺,一定将推恩令的事,提前朕一步告知胶东王了。” “也不知,当胶东王发现他们所说的,与朕所做的不一致。” “而朕所做的,却与萧承所知的一致时,会有什么想法?” 送完信。 萧九龄当即差人,经过礼部的调配,将祖父留在祖庙的宝物拿来。 明日,好给黄贺与萧遂,两个天大的惊喜。 …… 热烘烘的太阳晒在身上,昨晚挖空脑子满足女帝陛下的程彧,刚换了个姿势,还没睡熟。 便听女官拉着长声大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万岁万万岁!” 程彧顿时来了精神,敷衍地弯了弯腰。 等大家全部起身,女官口中,“退朝”的退刚喊出声。 他已经是第一个飞奔着离开下朝。 萧九龄对此有些麻木了。 自己选的爱卿,还能怎么样? 宠着呗。 谁叫昨晚程彧通宵达旦地陪她议计呢。 “黄爱卿留下,朕有要事要私下里叮嘱你。” 萧九龄当着还没来得及的文武百官的面,快步走下玉阶。 走到黄贺跟前,二话不说先是鞠躬行了一礼。 “此次出使胶东施行推恩令一事,辛苦爱卿了。” 百官诧异地看看如此礼贤下士的女帝。 又羡慕地看看愣在当场的黄贺。 原本在朝中没有什么影响力的礼部,也终于迎来了泼天的富贵! “看来,等黄尚书自胶东回朝,能和唐相并列而立咯。” “能比得上削藩之功的,也只有从龙之功了。” “他想当右相,先要全须全尾地从胶东回来才行!” 第37章 帝有一把刀,名为金刀! 黄贺听着大家羡慕嫉妒恨的发言,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一个字也没敢反驳。 礼部尚书虽为一部首脑,但除了在特定的日子有存在感,其他时候很透明。 没有实权,何谈畅言? 倒是萧九龄,闻言板起了脸。 “既已退朝,诸位爱卿还赖着不走,是有事还没议完吗?” 有女帝维护的臣子,旁人哪敢妄议。 一溜烟全部跑光。 整个未央宫的大殿,只剩下君臣二人,难免空荡荡的。 让原本胆子就小的黄贺,心里直发慌。 “臣与陛下,昨日不是已经就出使胶东诸事,全部商量好了吗?” “是,朕留下爱卿,不是重议礼部行程。” 不谈论礼部的事,找他做甚? 黄贺把他与女帝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说的话全部回想了一遍。 还是没能想出,女帝单独留下他,所图为何。 “爱卿莫慌,朕知道你胆子小,担心你去胶东受人欺辱,特意赐你一宝物。” 萧九龄朝女官招了招手。 女官托举着一个蒙着红布,两尺见方的木盘走上前来。 黄贺想到昨晚,女帝半夜差礼部人员,自祖庙取来的宝物。 他一眼便认出,红布下方的轮廓是何物,心如擂动。 萧九龄看到黄贺激动的脸庞,不紧不慢地揭开红布,拿起托盘上尺长的金刀。 “唰!” 刀出鞘。 往铜盘上轻轻一划,便削掉了一块边角。 被削掉的边角料“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黄贺紧跟着跪在地上。 “陛下,这柄金刀是太祖皇帝的随身宝物,据说是天外陨铁所制,削铁如泥!” “此刀是太祖皇帝生前挚爱宝刀,数次因它在战斗时获救,因此供于祖庙之中!” “陛下将它赐予臣,臣愧不敢受!” 嘴上说着愧不敢受的黄贺,双手掌心向上。 此刀,他要了! 这可是太祖皇帝的宝刀,意义非凡。 军中一些老将都认识它! 只要到了胶东转送给王爷,他日起兵之时,必是攻城利器! 他的功劳簿上,又能添上数笔赫赫军功! 萧九龄成全了黄贺的心意,将金刀放置于他的双掌之中。 “朕将此刀赠予爱卿,既是为了护爱卿周全,也是给爱卿吃一颗定心丸。” “朕已决定,另派一万精兵与使团随行。” 突如其来的安排,惊得黄贺猛地抬起头,神色骇然。 “陛下为何突然派兵?是要对胶东动兵了吗?” 不都有了程彧献计的推恩令,女帝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黄贺急得不行,却也只能保证。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幸不辱命,让胶东王接受圣旨!” 萧九龄闻言轻叹一声,伸手虚扶了一把黄贺。 黄贺哪敢起身。 他必须劝陛下把这一万精兵收回去! 王爷密谋多年,才养了两万私兵。 虽以二敌一有胜算,但他之前送了信,根本没提女帝出兵的事。 突然打王爷一个措手不及,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萧九龄见黄贺的反应,恰如程彧所料。 甚至连说的话,都差不了几个字。 幸好程彧不在场,否则她面对着虚伪的佞臣,再看着程彧那张真诚的脸。 她一定装不下去。 “爱卿啊,朕对你十分放心,否则也不会将此刀赠予你,只是朕不放心胶东王。” “如若胶东王反对推恩令,欲对爱卿不利,这一万精兵也可护爱卿周全。” “爱卿此去,代表的是大周的尊严,是朕的脸面,不得有一丝损伤!” 萧九龄弯下腰,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黄贺欲身体往下滑溜,便听女帝幽幽开口。 “这一万精兵出京后,任凭爱卿调遣,此刀既是信物,也是兵符!” 竟有这等好事? 黄贺麻利地站了起来,握紧金刀,沉声道谢。 “臣绝不辜负陛下的一片苦心!” “爱卿胆小心细,却太过实诚,朕欲再派一位谋士伴你左右,为你助阵。” 萧九龄特意停顿了一下,问。 “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谋士? 黄贺脑子里当即蹦出了,昨日程彧成全他的那副嘴脸。 这可是除掉程彧这个心腹大患的良机! 可他担心女帝舍不得,只能故作愁眉不展地诱导。 “臣与朝中的谋臣不太熟,也不知该举荐谁。” “臣认为,需要一位彻底理解推恩令用意,并且对陛下忠心不二,不会被胶东王策反的人前去。” 萧九龄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沉。 明显想到了谁,但因为不乐意而挂了脸。 “爱卿所言有理,朕再考虑考虑。” 要是女帝满口答应的话,黄贺会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可当女帝主动提出派一谋士,他旁敲侧击地提出让程彧前去。 女帝却说要考虑。 看来昨日冒险自荐,打消了女帝的疑心。 女帝赐刀是真的信任他! “朕还有事要处理,爱卿退下吧。” “臣告退。” 黄贺忙不迭地扭头就走。 他要写信告诉王爷这个好消息! 但是。 没等黄贺走几步。 却见女官又拿着一个蒙了红布、三尺见方的大红铜盘,自他身边走过。 朝着玉阶之上而去。 “我记得昨晚属下来报,陛下自祖庙,取了两把刀!” 一把是削铁如泥的金刀,替太祖皇帝挡下数次刺杀。 而另一把则是上阵杀敌的金刀! 威名远扬,相当于太祖皇帝在战场上的化身! “她这是打算给秦红婵?” 能够统领一万精兵,且是女帝信得过,可以暂时调离京城的部将。 唯有秦红婵! 将另一把战刀给旁的将军,他手里的金刀只是摆设。 给秦红婵的话,他完全可以拿捏。 黄贺心里记挂着此事。 等着看陛下之后,着礼部登记送予谁。 快步离开了未央宫。 而女帝单独在朝后留下黄贺,并赐送了金刀的消息。 不等黄贺离宫,便由萧遂安插在皇宫里的眼线,递到了跟前。 “该死的黄贺,胆敢背叛父王!” 砰! 正在给父王写信的萧遂闻讯,气得把面前的矮几揭翻在地。 “世子,说不定是黄尚书骗取了女帝的信任,才获得了金刀。” 听到手下人替黄贺开脱,萧遂怒目而视。 “萧九龄有那么好糊弄的话,宫门外就不会摆着官员们的人头!” 想获取女帝信任,必定是黄贺做了什么。 而黄贺身为礼部尚书,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除了能够比旁人,更早一步洞悉皇帝对藩地和邻国要动什么手脚,一无是处! 黄贺深得父王信任,那是黄贺出卖了皇帝的消息。 黄贺深得女帝信任,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获得女帝的信任。 只有一个可能! 第38章 帝!还有一把刀! “难怪萧九龄会命黄贺出使胶东,只怕从一开始,黄贺就背叛了父王。” 说不定推恩令,就是黄贺和程彧联手想出来的! 除此以外,萧遂对萧九龄突然恩赐金刀的行为,不做他想。 “也不知道父王,在与黄贺传递书信时,有没有被套取胶东兵事布防的事。” 想到这里,萧遂急得嘴上起了一圈火泡。 他赶忙重新写了一封信,说明方才得到的消息。 让父王早做防范! “不行。” 信送出去以后,萧遂坐不住了。 “我得去探探萧九龄的底。” 这一万精兵交给黄贺指挥。 到底是为推恩令去的,还是为胶东去的! 没等萧遂进宫。 宫中有侍卫来通传。 “遂世子,陛下邀您进宫一叙。” “现在?” “是。” 刚才还想主动去找萧九龄质问的萧遂,面露紧张之色。 他突然就怂了。 万一萧九龄要对父王出兵,他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 萧遂自袖子摸出一片金叶子塞到传话的侍卫手里。 “陛下想找我聊些什么?” “龙心甚悦,定是好事。” 萧遂松了口气,暗道一声“糊涂”。 帝王出兵,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否则引起各地藩王反抗,国土四分五裂,萧九龄还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 既已想用推恩令削藩,此时杀他,只会让父王有了拒绝皇恩的正当理由! 尽管不想承认,但萧遂不得不承认。 他的这条命与朝廷成功施行推恩令相比。 无足轻重! “请前方带路。” 萧遂骑马赶往皇宫。 经过程府大门,正巧碰到程彧,带着几个皇家匠师还有一堆工具。 自国库的方向迎面而来。 “遂世子,吃了没?” 程彧不计前嫌地打着招呼。 萧遂想到因他告状,受到萧九龄训斥。 又因程彧献上的推恩令,让胶东藩地陷入到分崩离析的地步。 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夹紧马腹,擦着程彧的身体,疾驰而去。 “大人小心!” 萧甲申长臂一挡,让程彧后退了两步。 避免被马尾甩伤了身体。 程彧看到萧遂火气这么大,玩味一笑。 “我就喜欢你如今桀骜不驯,很快就要伏首求和的模样。” “大人,他求和也要晾着他。” 被甩了一嘴马尾毛的萧甲申愤愤不平。 程彧见他脸颊青了一片,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听你的,晾着他!” 限期十日离京。 这才第二日。 程彧不着急出场收割人头。 此时他更着急,怎样把手里的玉石,变废为宝。 “各位师傅府里请!” “你们觉得,这些玉石是先用大锤砸好呢,还是先用小锤敲好呢?” 大锤一下能砸八十块。 小锤一下能砸四十块。 程彧比划着玉石的体积和厚度,也没纠结。 “要不先大锤再小锤,双管齐下,砸成饭碗大小就行。” “大人,咱们要拿它做玉碗吗?” 萧甲申觉得很奢侈。 匠师们则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 “程御史,这种玉做成的碗,豁嘴。” “各位师傅别听甲申兄乱出主意,先砸了再说。” 玉碗又能吃又能喝的,太实惠的东西,根本赚不到大钱。 程彧是要以玉为局。 广邀天下富人,陪他玩一出击鼓传花的敛财游戏! “这次的敛财局,我保证不让穷人入坑。” …… 萧遂跟在侍卫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就怕萧九龄脑子一热,设伏杀人。 一直等到平安无事地进了未央宫,看到萧九龄面带笑容地朝他招手。 悬了一路的心才落下。 “见过陛下。” “堂兄怎么如此客气?快来,朕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萧九龄揭开红布,从缺了一角的铜盘上,抽出一柄耀眼夺目的金色战刀。 “唰!” 铜盘又掉了一角。 “扑嗵!” 萧遂跪在距离萧九龄两步远的地方,吓得身体都软了。 落下的心这回直接悬到了嗓子眼! 萧九龄这个癫妇! 他心里越害怕,声音叫得越大。 “陛下不能无故杀我!!!” “父王得知我的死讯,定会率兵,踏破京城!为我讨还公道!” 萧九龄这回亲耳听到萧遂要让胶东的兵马,踏破京城。 她握紧了手里的刀柄,压下满腔的杀意。 “哈哈!堂兄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朕是替你试试祖父的战刀,是否宝刀未老。” “杀你?” 萧九龄将刀一横,刀刃对准萧遂的脑袋。 在萧遂惊恐的注视下,她将战刀轻轻一抛,扔到了对方的怀里。 “朕还指望着你,让王叔遵从推尊令,他日将王位传让给你!” “咱们子子孙孙兄弟姐妹,达成永世友好盟约,好让萧氏一族辉煌万代呢!” 抱着战刀的萧遂,望着满眼深情的萧九龄,一屁股坐到地上。 娘的! 要示好还拿刀吓唬他! 迟早砍下萧九龄的脑袋当球踢! 劫后余生的萧遂,缓过神来,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陛下要把祖父的这把随身战刀赐给我?” “不然呢?” 萧九龄双手一摊,环顾四周。 “这殿里除了你我,还有旁人配得上这把战刀吗?” 瘫软的萧遂闻言,一下子支棱了起来。 是啊! 同为太祖皇帝的子孙,他除了投错了娘胎,其他方面,根本不比萧九龄差! 只是,他不明白。 “陛下就不怕我拿着战刀献给父王吗?” “堂兄,大丈夫身处世间,岂能久居他人之下?” 萧九龄反问他。 “你难道就不怕,得知推恩令后的王叔,忌惮你们这些长大成人,又文武双全的儿子吗?” 被夸文武双全的萧遂,腰板挺直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他还真的担心父王疑心。 所以每天写好几封信,把京城的一切动向,事无巨细地告诉父王。 再者,只要他回到胶东,助父王成功阻止推恩令施行。 父王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起兵,百年后,胶东藩地也会成为他的领地! 他绝不会中了萧九龄的离间计! “陛下赐刀,我不敢不接。” “陛下要施行推恩令,我也定会极力配合,但我绝不会做出伤害父王的事!” 萧遂得了便宜还卖乖。 祖父战刀他要! 孝子名声他也要! 萧九龄闻言,止不住地赞叹。 “光凭堂兄直言相告,还有如此孝心,朕也放心了。” “朕自小便记得,王叔经常送些土特产给朕。” “朕也不想叔侄兵戎相见,有堂兄从中调和,藩地与京城定能和谐共存。” 萧遂一时间分辨不清。 此乃肺腑之言,还是胡说八道。 他试探着问:“陛下赐刀,是为了表彰我的孝心?” 萧九龄怎么可能如此好心? “非也!是因为……” 萧九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止住了。 她眼中透露出怜悯之色,惆怅地叹息一声。 “朕与王叔的其他儿子,没有打过交道,甚至素未谋面。” “任凭他们花言巧语说破天,朕也只认你这一位嫡亲的堂兄!” 萧遂听得一头雾水。 虽然不太明白,但不知为何,他突然心惊胆战起来。 萧九龄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父王的其他儿子?! 有阴谋!!! 有叛徒!!! 第39章 播种子!秀微操! 萧九龄见萧遂神情不虞,故作心虚地转移了话题。 “堂兄你放心,朕已交给黄尚书一万精兵,随使团前往胶东。” “不论谁想害你,朕不让你死,谁也不能害了你去!” “交给你这把祖父的战刀,是因为它能够调兵遣将!” 萧遂刚才还在颤抖的心,这回扑腾扑腾地快要跳出胸腔。 萧九龄拿一万精兵当幌子,分别许给他与黄贺? 他既担心这是陷阱,又贪图这一万精兵。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试探着问:“陛下不是给了黄尚书一把金刀,说能当作兵符使用?” 话一出口,萧遂暗道一声不好。 自己太心急,暴露了安插在皇宫里的探子! 萧九龄倒是没有当场揪住这个问题不放,只是脸上神色忽明忽暗。 “堂兄,他手中那把金刀,只能临时调兵护卫,怎能像兵符一样调兵遣将?” “朕虽信任黄尚书,但他与王叔关系太过亲密。” “朕担心这一万精兵全权交予他,等到了胶东,万一王叔对你不利,他一时心软,朕岂不是害了你?” 萧遂对此不以为然,心道:就算父王想对我不利,也得母妃同意才行! 不过,经过一番试探,他算是明白了。 萧九龄为何要给他祖父的战刀。 看来黄贺并未完全取得萧九龄的信任。 因此,才想让他与黄贺在返回胶东时,以两把金刀为信物,互为掣肘。 相当于一个是将军,一个是监军。 “陛下待我一片赤诚,我答应陛下,回到胶东,定会力劝父王施行推恩令!” 萧遂越心虚,声音越大。 而萧九龄闻言却是轻叹一声。 “你能劝则劝,不能劝,这一万精兵也会替朕护你周全!” “下一任胶东王,朕只属意于你,他人……朕从未考虑过!” 萧九龄梅开二度,再次欲言又止。 眼神里的怜悯,让萧遂有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受。 难受极了! 一万精兵不是小数目,萧九龄却愿意交给他监管。 丝毫不担心他到了胶东滥用军权。 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回胶东有危险。 这一万精兵他只能用来自保! 萧九龄到底对胶东做了什么? 竟有如此自信? “堂兄还有问题吗?” “我……没了。” 萧遂倒是想把满腔疑惑一一道出。 可他从不轻信于人。 怀疑的事情他自己会去查! “对了,黄尚书还提议,让程彧随行,一起前往胶东。” “程彧足智多谋,定能配合你们二人完成朕的旨意。” “你们二人之前有嫌隙,临行前,好好沟通一番,免得他只听黄尚书的,不听你的。” 什么?! 黄贺竟让那个心肠歹毒的程彧,跟着使团一起去祸害胶东?! 事已至此,萧遂不再有任何的怀疑。 黄贺确实背叛了父王! 萧遂为了避免萧九龄收回战刀,怀疑自己要阻碍推恩令,死在京城。 萧九龄再扶持一个新的胶东世子上位,他只能假装顺从。 “我稍后就去向程御史赔礼道歉。” “陛下若无事,我便告退了。” 他得再给父王写封信。 告诉父王情况有变! 黄贺早已背叛了胶东王府! 另外。 他还得悄悄给母妃写封信。 让母妃查查,王府里面到底哪个兄弟,背地里和萧九龄勾搭上了。 竟想图谋他未来的胶东王之位! 走到殿门口。 萧遂无奈地对着一个太监摇了摇头。 小太监瞬间脸色一片灰白,垂下了脑袋。 萧九龄站在当场,冷眼目送萧遂离开后。 她收回的目光,扫视着留在殿内的女官和宫女太监。 “朕这宫殿真像是一个大筛子,说什么话都往外漏风。” 话音刚落。 门口值守的一个太监,“扑嗵”一声,瘫软在地。 守在殿门口的侍卫高声禀报。 “陛下,此人服毒自尽了。” 萧九龄认出对方是自潜邸时,便跟在身边的小太监。 能在殿前伺候的,除了要经过层层筛选,还有家眷受控于皇家。 居然胆敢背叛她! “拖下去,挫骨扬灰!” “若有家眷,发配矿山为奴,永世不得出!” 假装扶持萧遂是一回事,明知有细作还不处理。 只会令人生疑。 “传朕口谕给礼部,将太祖战刀赠予遂世子的事,记录在册。” “交由黄尚书盖章核定!” 萧九龄轻轻地吐了口气,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她已按照程彧昨日写在纸上的内容,如数播下了怀疑的种子。 对话、神情、语气,一切细节都没有错漏。 剩下的。 就是到了十日期限,给使团送行了。 萧九龄摸着怀里还未送出的虎符,暗自低语。 “也不知一切,能否像他预料的那么顺利。” …… 黄贺将自己收到赠刀一事,于礼部登记入档。 找了个借口回到家,要将这个好消息马上告知给王爷。 “届时,我与王爷联手设陷阱,将一万精兵调派到危险之地。” “再里应外合把秦红婵给杀掉,群龙无首,拿下这一万精兵。” 不论是以秦红婵先动手为由,扣女帝一顶想借推恩令,铲除藩王的黑锅。 从此彻底与朝廷决裂,拥兵自重。 还是以一万精兵,被不遵圣旨的地方部将杀害为由,以此来阻挠推恩令的施行。 借此给其他藩王做一个对抗朝廷的榜样,继续徐徐图谋大业。 都可进退有据! “女帝不知胶东兵马现状,送羊入虎口,不吃白不吃。” 黄贺刚将信写完,还没来得及唤人送出。 礼部小吏来报。 “尚书大人,陛下方才把太祖皇帝的金色战刀,赐给了遂世子。” “宫中传来口谕,刀已赐出,要请您补个印存档。” 女帝竟将太祖另一把随身战刀,赐给了萧遂,而非秦红婵? 为什么? “陛下只让补印存档,没说为何赐刀?” “没说,但遂世子朝这边来了!” 黄贺心中有疑,却因要伪装成女帝的忠臣,不便前去找萧遂。 听到萧遂亲自来了,对着小吏搪塞。 “遂世子定是不知陛下的口谕,特意前来相告的。” “可是尚书大人,遂世子的手里拿着战刀!” 黄贺白了一眼多嘴的小吏。 那是女帝赏的,遂世子不得向他解释一下缘由。 女帝为何要赐其太祖战刀吗? 拿着刀怎么了,难道还能砍了他不成? 就在这时。 萧遂未经下人通报,单手持刀,气势汹汹地冲到了书房门前。 “黄尚书!本世子特意去礼部找你,没想到你躲在家里!” 黄贺被那把威风凛凛,好像还带着血的战刀,吓得心肝颤了一下。 但他与萧遂私底下的交情,好到像是亲叔侄一般。 他以为萧遂说他躲在家里是在暗示,他躲着给王爷写信。 便笑着打趣道:“遂世子你杀气腾腾的来找我,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来杀我的呢?” “这种情况下,我难道不该躲一躲吗?哈哈哈哈!” 当着外人的面,不便说真话。 等到了胶东,他们叔侄便能把酒言欢了! 第40章 程彧:你们拿这些考验当朝忠臣?! 谁知。 萧遂瞪着血红的双眼,自嘴里溢出一声冷笑。 “黄尚书,如今是哪种情况,你比我心里清楚!” “你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 嗯??? 黄贺不解地望着阴阳怪气的萧遂。 他假装忠君爱国,获取女帝的信任,以免女帝将金刀收回。 萧遂闻讯,假装与他翻脸,确实能打消女帝的怀疑。 可为何,他竟觉得萧遂有些假戏真做? “遂世子,我心里清楚什么?” 萧遂见黄贺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气不打一处来。 转念想到,自己和萧九龄假装达成了盟约。 如今当场向黄贺质问,为何要背叛父王? 只怕不仅手里的刀要被萧九龄收回去,脑袋也要留在京城。 于是,他只能挑着能问的,想问的,问个清楚。 “黄尚书,你是不是收了陛下的金刀?” “是。” 此事不容有假。 黄贺还颇为得意的补充了一句。 “此刀乃太祖皇帝贴身宝刀,陛下赐予我,是为了让我随时调派使团的一万精兵。” “遂世子,这可是一万精兵啊!” 不怪黄贺炫耀,实在是以前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他。 突然间兵权在握,难免飘飘然。 可他的炫耀落在萧遂的眼里,无比的讽刺。 “哼!黄尚书,不要以为这一万精兵是你的!” “陛下不仅将祖父随身战刀赐给我,凭借此刀,我亦能指挥这一万精兵!” 什么?! 陛下不光将另一把金刀给了遂世子。 还把兵权一分为二? “世子,陛下这是想让我们互相掣肘!” 黄贺脑子从未有此时转得如此灵活。 萧遂轻蔑一笑:“我自然知道,用得着你提醒?” “世子,你……” 黄贺心道:你今日怎么说话怪怪的? 可有礼部官吏在场,为了让女帝认为,他与遂世子关系不睦。 确实能够互相掣肘从而不收回兵权。 话到嘴边,他又转了个弯。 “你我虽各为其主,但都以顺利抵达胶东……施行推恩令为目的。” “一路相伴……还望世子能够互相配合。” 换作平时,萧遂能够听得出,黄贺言语停顿的深意。 可如今,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得知黄贺确实背叛了父王。 怀疑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遮天蔽目。 阻挡了平时的默契联系。 萧遂越想越气,突然一刀挥出。 “唰!” 他出刀砍断了黄贺手里的信封。 黄贺吓得愣在当场,不知所措地望着萧遂。 世子这是,高兴得发疯了?! 不料,萧遂冷哼一声:“黄尚书,你我怎么会是各为其主呢?” “你效忠的是陛下,我效忠的也是陛下。” “否则,陛下又怎会赐我祖父战刀,赐我调兵遣将的权力?” 该死的黄贺! 想利用萧九龄的信任,来让他一路上听话配合? 他难道不会学以前的黄贺,虚与委蛇,获取萧九龄更多的信赖? 到了胶东,再施展一招离间计,让君臣离心。 顺势把施行推恩令的罪名扣到黄贺身上去! 他和父王就能全身而退! “世子这是何意?” 黄贺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然而,探听到想要的结果的萧遂,已经懒得回答。 “黄尚书,你可以按照父王的喜好,好好地挑选美人。” “无论你送多少美人,她们生多少孩子,下任胶东王只能是本世子!” 萧遂放出萧九龄想听的豪言壮语,用刀削掉黄贺的发冠。 掉头就走。 旁边来传消息的小吏,已吓得跌坐在地。 “尚书大人,遂世子他、他、他太无礼了!” 当众想砍杀礼部尚书。 必须参遂世子一本! 黄贺原本还想追上去,仔细询问。 事情是否如他所想那样。 听到小吏的提醒,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遂世子自胶东来到京城,向来礼贤下士,待人宽和,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无礼呢?” 定是京城,有人替他撑腰。 便无须再装模作样,谨小慎微了。 黄贺看了眼被砍成两截的信件。 他决定,要重新写一封信。 把萧遂的一举一动,全部写上去! 让王爷知道。 萧遂! 为了下任胶东王之位! 背叛了王爷! …… 行馆中。 得到答案的萧遂,下笔时,毫不留情地指出。 “黄贺背叛了我们!” 在给王妃的信里,他特意点明。 “请母妃暗中调查,府中有谁与女帝私下通信!” “儿子怀疑有人暗通女帝,想要篡夺世子之位!” 写完两封信,几经斟酌。 萧遂先派人给其母妃送了信。 间隔半日,又将另一封信送出。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眼天边的火烧云。 “如此良辰美景,一人独赏岂不孤单?” “来人!” 他对着手下吩咐。 “去把前几日收集来的那件宝物拿来!” “还有原本要送给许均的那个美人,一并带来!” 手下看到世子脸上火气不减。 心里同情了一把,那个天仙似的美人。 世子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美人今晚要遭罪了。 不多时。 手下将一把被红绸包裹短刀,放到萧遂的面前。 “世子,刀来了。” 在手下身后,一个身姿曼妙,楚楚动人的美人。 正用一双雾蒙蒙的月牙眼,含情地注视着萧遂。 “世子,您找我有事吗?” 萧遂对上那双水汪汪,似乎要把人拉入爱河溺死的美人眼。 几经取舍,还是忍痛割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鱼姬,到了你报答母妃养育之恩的时候了!” 美人鱼姬温柔小意地笑了。 心里却不以为然。 报答胶王王妃的养育之恩? 她只是王府自小培养的细作罢了。 只因皮相出色,没有去干杀人卖命的勾当。 反正都是出卖色相,服侍谁都一样。 “世子,奴为你宽衣~~” 当鱼姬向前一步,准备进入卧房。 不料。 萧遂一把抓住她柔弱无骨的双手。 “鱼姬,你要服侍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鱼姬落落大方地收回手,站直身体,笑容更深。 “世子要将奴送给京城的哪位大人?” “一条心狠手辣的毒蛇!” 听到萧遂咬牙切齿的话,鱼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一个爱玩毒蛇的大人? 唉! 也不知她今晚的第一次,要承受怎样的折磨? …… 程彧听说萧遂差点拿刀砍了黄贺的脑袋时。 就做好了萧遂送上门来找骂的准备。 “两位幸运的金刀得主,都想得到陛下的偏爱。” “这样才能掌控更多的兵权和最新的消息。” “不巧,在下正是御前红人,还是他们回胶东的队友。” 作为礼部尚书的黄贺,能够得到朝廷方面的动向,还能沉得住气。 萧遂失去了黄贺这个眼线,此时整个京城无人能信。 不论是演给陛下看,两人和睦,没有二心。 还是真的想要收买他,通过他来刺探宫中与朝堂的消息。 上门找罪受,是无可避免的。 “大人!遂世子带了礼物到门外了!!!” “早就料到的事,你急吼吼地鬼叫什么?” 程彧刚想找个借口,让萧甲申把人赶走。 不料。 萧甲申贱兮兮地神秘一笑。 “大人,你不好奇遂世子带了什么礼物给你吗?” 原本程彧不好奇。 看到萧甲申露出是男人都懂的反应,他猛地想到一个可能。 遂世子不会是想拿美人计,考验他对陛下的忠心吧? 第41章 美人计我来破!枕边风吹啊吹! “大人,遂世子带了一个美人,那模样,那姿色。” 光看萧甲申用双手抽象地比划着。 程彧就能想象得出,萧遂下了怎样的血本。 “不见!” 他没犹豫了一秒,直接拒绝。 能想出推恩令的男人,会在乎美色吗? 会! 但绝不会随随便便中了美人计! “好咧大人,我这就去回绝。” 萧甲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跑去传话。 程彧失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抡捶砸玉,饿得咕咕叫的肚皮。 “饭饱思淫欲,手里的金饭碗还捧不稳呢,我还享受美色?” “果果,摆饭!” 大门口。 萧遂见萧甲申自己走出来,眼神微冷。 虽早有预料,但没想到程彧这小子,如此不识抬举! 竟敢仗着萧九龄的宠信,把他的脸面往地上踩! “遂世子,程御史为陛下打理内库,忙了一天,累了。” “大人说他不见客,请你带着礼物回吧。” 萧甲申没能忍住,多看了一眼鱼姬。 鱼姬朝他望来,眼含秋水,面露委屈与可怜之色。 萧甲申知道这个美人定是一个细作。 他赶紧收回视线,对着萧遂抱拳一拜。 转身要关门。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本世子想给你找个好人家,怪只怪你没那么好命!” “是奴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不然还能是本世子的错?” 被扫了面子的萧遂,越说越来气。 直接对着鱼姬踹了一脚,将人踢翻在地。 “你在这里等着!” “要是程御史不留你,你就一刀抹了脖子!” 萧遂将手里的宝刀丢到鱼姬怀里。 走得比萧甲申还要潇洒。 萧甲申转过身来时,萧遂早已翻身上马。 跑得比狗撵的兔子还要快。 “坏了!” 萧甲申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门。 看着柔弱无依,像弱柳扶风般站在门前的美人。 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大人!不好了!” 当萧甲申风风火火地闯进饭厅。 把此事告诉程彧。 程彧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往嘴里扒饭。 “大人,这可怎么办?” “这个凉拌鲫鱼很鲜,果果你尝尝看。” 萧甲申见他还能吃得下饭,顿时也不着急了。 “大人,我也没吃饭呢。” 程彧朝着厨房的方向一昂头。 “自己洗手去拿碗筷。” “别人愿意受罪让别人去受,我们要吃香的喝辣的。” 英雄才难过美人关。 而他,不是英雄。 从日落到星出。 鱼姬变换着不同的姿势,展示着身材的美好与娇弱。 她不相信,会有人拒绝送到嘴边的肥肉。 “就算世子得罪过的人,看在我这张脸上,应该也会消消火。” 可她一直等到鸡叫三遍,站得快要睡着时。 只见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人,被白日里传话的憨厚侍卫等人,簇拥着走出门来。 “大人,官帽戴歪了!” “我位置靠门站,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能发现。” 程彧揉着睡意惺忪的双眼。 途经鱼姬身边,只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仿佛干柴遇到烈火。 程彧双眼一阵放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胯骨轴子都快扭肿的鱼姬,暗中松了口气,骄傲地挺起胸膛。 她就知道,没有人能够忽略她的美貌! “她是谁?” 程彧一把揪住萧甲申的衣领。 “大人你睡糊涂了?她就是遂世子送的礼物。” “放屁!她是人又不是东西,怎么能算作礼物?” 鱼姬闻言,美目含泪地望着程彧。 仿佛被他这番尊重人权的话语,打动了内心。 “大人,奴本就是一个被人送来送去的玩意儿,只有大人觉得奴是一个人。” “可大人若不收下奴,奴只能一死了之。” 四目再次相对。 程彧露出了怜惜之色。 他松开萧甲申的脖子,抓起鱼姬的手摸了摸。 眼神更加明亮:好玉! “来人,去告诉遂世子,把这位姑娘的卖身契送来。” “我们的过节,既往不咎!” 门口有侍卫前去行馆给萧遂传话。 程彧手指着鱼姬怀里的短刀。 “这是?” “世子的另一件礼物,一把宝刀,价值千金。” 程彧笑了。 大家还真是默契地,想给看不顺眼的人来一刀呢! “宝刀配英雄,美人配英雄。” “从今天开始,我就当个英雄吧!” 鱼姬故作虚弱地笑笑,没接话茬。 直到小厮回来复命,说遂世子晓得了。 她在程彧拔腿欲走之时,软软地往程彧怀里倒去。 “大人小心!” 萧甲申一把将鱼姬推翻在地。 装柔弱装昏迷的鱼姬,脖子一痛,便失去了意识。 退后半步的程彧,看着昏迷过去的鱼姬,脸上笑容消失。 “捆结实丢我房里去,等我下朝再来收拾她!” “大人放心,皮鞭棍棒全部准备好了,定要撬开她的嘴!” 皮鞋棍棒? 撬她的嘴? 刑讯的手段怎么听上去不太正经呢? 程彧斜了一眼想要辣手摧花的萧甲申,出声阻止。 “准备一些七步倒、五步倒、断肠草意思意思就行。” “还要留着她的小命,帮我干活呢。” 今日的早朝。 程彧不仅最后一个到。 还迟到了。 “陛下,臣不是故意迟到,是遂世子送的美人绊倒了臣的脚。” 百官得知原因,哄堂大笑。 玉阶之上的萧九龄却笑不出来。 罚程彧在殿外站着。 然后。 平时靠柱子睡的程彧,靠着厚实的大门,睡得更香了。 把萧九龄气得脸色时青时红,却又发作不得。 下了朝。 程彧比平日里跑得还要快。 “看来遂世子这个美人是送到程御史心坎上了。” “年轻人嘛,总是把持不住。” “估计明日程御史要请假了。” 仿佛一语成谶。 次日。 程彧请了病假不上朝。 又两日。 依旧如此。 等到第四日下了早朝。 萧九龄亲派萧遂,前去程府,传达派程彧前往胶东的旨意。 “堂兄,程彧应该不再生你的气了,你劝劝他,让他节制一些。” “好的陛下。” 萧遂再次来到程府门前。 隔着老远,就有门房将人迎进府里。 带着人往程彧住的院子走。 “遂世子,我家大人和鱼姬姑娘,昨晚玩游戏玩到鸡叫才睡下,还没醒呢。” “恐怕要让遂世子等上几个时辰了。” 此刻天刚亮,只怕要在太阳底下晒半日! 但萧遂却很高兴。 “本世子自然不能扰了程御史的好兴致。” 萧遂露出得逞的奸笑。 有鱼姬在程彧耳畔吹枕旁风。 此去胶东,萧九龄与程彧的一切来往,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哪怕母妃查不出,府中谁是叛徒。 他也能靠双手揪出来! …… 胶东王府。 向来勤勉的胶东王,每每在曹夫人房中过夜,总会日上三竿才起床。 今日,天刚蒙蒙亮。 胶东王便醒了。 他倚着床头,目光冰冷地打量着睡在身旁的曹夫人。 想到昨日手下发现,女帝给萧承送信之事。 恨不得把这个生平最宠爱的女人,拎起来严刑拷打一番! 问问她王位和丈夫谁更重要! “王爷,再睡会儿嘛~~” “既然醒了,我去王妃那里转转,你起身前去请安吧。” 以往是他太宠曹夫人,才让这对母子生出了不该有的觊觎之心! 萧遂为了他的大业,不惜远走京城。 母子分离!孤苦无依! 如今萧遂要回府,女帝要施行推恩令。 他必须要让王府团结一致对外。 不允许任何人有私心! 这时。 一条圆润的手臂搭在他的腿上,嘴里哼唧着。 “王妃姐姐昨晚收到世子来信,不知是太开心还是太伤心,免了今早请安。” “咦?” “王爷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曹夫人风韵犹存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恐慌。 “难道妾身说错了什么话,惹王爷不开心了吗?” 第42章 大聪明胶东王!速点一百精兵阻拦使团! 胶东王勉强地挤出一抹冷笑。 “本王很开心!” 王妃与世子竟背着他,在这个关键时刻,私下里有书信来往? 这是不信任他吗? 还是母子俩另有想法? 此时,胶东王更想将王妃拎起来拷打一番! 女人果然只会影响他成就大业的速度! “趁着王爷开心,妾身有个宝贝要给王爷看。” 任凭姿色魅惑的曹夫人,怎样暗送秋波。 胶东王像个瞎子似的木着脸,没有反应。 好在曹夫人也像一个瞎子,自顾自地从床底摸出一个信封。 凑到胶东王的眼前轻轻摇晃着。 “王爷,陛下突然派人给承儿送了封信。” “拿来!!!” 胶东王一把将其夺过。 尽管手下发现了有书信往来,但并不知道信上的内容。 当胶东王撕开信封,看完上面所写的事,顿时怒喝一声。 “逆子!” 自从昨日早上收到京城来信,得知推恩令的事。 胶东王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叫程彧的年方十八,还未娶妻纳妾。 怎会想出利用子嗣夺争家产,来削弱藩王综合实力的谋略? 背后定是有人指点! 且是对胶东王府情况了如指掌的人! “逆子!!” “本王正值春秋鼎盛,他竟想取而代之?” 胶东王气愤之下,直接将信纸撕碎。 曹夫人见状,立即用小手抚摸着他的胸膛,娇声安抚。 “王爷莫气坏了身体。” “就算世子借程彧之口,说出了推恩令的事。” “还向陛下借了一万精兵,想铲除兄弟手足,可他只是想想,并没有做呀。” 本来胶东王已经快速冷静下来,在想应对之策。 曹夫人重新撕开他的伤疤,往上面撒盐,气得怒吼。 “想也不行!” “真等到他做成,一万精兵直取王府!” “不仅你与承儿要沦为他的刀下亡魂,本王除了他就要后继无人了!” 愚蠢的萧遂,以为献上推恩令,再找借口铲除兄弟。 自己继承整片胶东,帮助女帝平定其他藩王。 女帝就能让萧遂永远当胶东王? 唇亡齿寒,兔死狗烹的道理都不懂,还想当王爷呢? 当世子他都费劲! “王爷,我昨日收到信,还当陛下在挑拨离间,没敢给您看。” “可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思来想去,这才告诉您。” “早知道王爷如此动怒,我应该先去告诉王妃姐姐才对。” 曹夫人靠在胶东王的胸膛,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浑身颤悠悠的,颤得胶东王心都快化了。 “是我不好,吓到夫人了,此事你不必告知王妃,我自有主张。”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 胶东王按照平日的习惯,像没事人一样。 直到日上三竿才离开曹夫人处。 胶东王前脚刚走,萧承后脚便赶了过来。 满是兴奋与期待的开口问。 “母亲,父王如何说?要废世子了吗?” 正在梳妆的曹夫人,不满地斜了眼急性子的儿子。 “莫急,你父王疑心病重,怎会只听我几句话,只看了信,就定了萧遂的罪?” “你又不是不晓得,王妃母族势力庞大,你父王都要忌惮三分。” “他必须彻底对萧遂死心,才会考虑撤掉世子,还要一并废妃。” 曹夫人慢条斯理地盘了个精致的发型。 萧承见状,却更加着急。 “可是母亲,父王已召集所有子女,共聚王府。” “我们要是下手晚了,万一给别人作了嫁衣?” 曹夫人拿起梳子朝萧承砸去。 “滚滚滚!一大早起的,听你父王发火,如今又要听你抱怨。” “陛下给别人送信了吗?” “你父王与王妃翻脸,定不会再冒险与陛下翻脸,你有陛下看重,还怕旁人夺了你世子之位?” 萧承闻言,顿时心领神会地笑了。 他捡起掉落在跟前的梳子,恭恭敬敬地双手送还给曹夫人。 “母亲息怒,儿子不打扰母亲了。” “儿子这就去给陛下回信。” 曹夫人也没指点儿子,信要怎么写。 此事已被王爷知晓,唯有谢绝。 可陛下既然特意来信,绝不会因为被拒绝一次,就放弃在胶东,扶持亲近朝廷的势力。 “萧遂这招推恩令,想借陛下的手,助自己上王位?” “他这才是真的为承儿与我做嫁衣呢!” …… 离开曹夫人处的胶东王,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房。 不多时,心腹手下前来禀报。 “王爷,王妃于昨晚,确实收到一封京城来的信。” “王妃收到信后,让夫人们不要出院子,不必请安。” “私下里却派人在调查,夫人们与公子们之间的往来消息。” 贱人! 毒妇! 她这是想掌握所有夫人与公子们的动向。 只等一万精兵到胶东,即刻挥动屠刀! “派十个密探,火速赶往京城!” “本王要知道,萧遂为何要这么做!” 心腹手下刚要领命退下。 又有京城的信件送到。 胶东王想到昨日收到的书信里,萧遂亲自提及推恩令诸事。 父子一场,他不想因为女帝的一封信,就怀疑儿子。 “等等!回来!” 他倒要看看萧遂这次来信,是不是已然悔过! 还是说。 萧遂故意获取女帝信任,想套取一万精兵,助力胶东! 送信的人将两封信放到桌子上。 胶东王看到黄贺的信件,眼神一闪。 “黄贺与我关系莫逆,若萧遂有异动,他必会如实相告。” 先拆开了黄贺的信。 尽管上面只是陈述了萧遂的种种行为。 并没有说萧遂已经背叛了胶东。 可看完此信的胶东王,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逆子!” “不必派密探了!点一百精兵!” “令他们火速赶往京城,阻挠使团前往胶东!能拖一日是一日!” 他必须在赶萧遂率大军到来之前,让其他子女团结一致。 对抗女帝想要施行的推恩令! 胶东王下完令,等心腹手下离开,他满眼憎恨地盯着萧遂送来的那封信。 许久,他讽刺一笑。 “我倒要瞧瞧,萧遂又想如何编故事,蒙骗本王!” 嘶啦~~ 他拆开信封。 读完信里面的内容。 胶东王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他急忙拿起方才黄贺写的那封信。 左手一封,右手一封,对着外面投射进来的光线。 似乎要从字缝里,看出谁在说谎。 谁是忠心,谁是叛徒。 忽然,他福至心灵般,脑中豁然开朗。 接着捧腹大笑,笑到飙泪。 “哈哈哈哈!原来本王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 “萧九龄,本王险些中了你们的奸计!” 第43章 美人每晚非常累!爱对世子掏心掏肺! 萧遂说黄贺是叛徒。 铁证是萧九龄给了黄贺调动一万精兵的权力。 并且赐了太祖皇帝防身的短刀! 黄贺说萧遂是叛徒。 铁证是这一万精兵萧遂也有调用的权力。 还收到了萧九龄所赠的太祖战刀! “如果萧九龄只是写了一封信,我会怀疑她在挑拨离间。” “可她把一万精兵给了你们二人,又赐金刀之事,全京城皆知!” “你们为了蒙骗我,自证清白,干脆选择反咬!” 排除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还好他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没有上当。 否则,分心派人去判断,谁是真正的叛徒。 不仅耽误了时间,还可能会被二人送来的假消息蒙骗。 以致错判局势,延误时机! 胶东王将两封信,狠狠地撕碎。 “你们愿意狗咬狗,等到了胶东,本王让你们当面咬!” “虎毒不食子,黄贺必须死!” 黄贺暴毙,使团来了相当于白来。 只剩下萧遂,他以父之名接管一万精兵,很合理吧! 朝廷的推恩令? 让萧九龄再派一次使团前来。 他再重新杀一遍! “来人,盯紧王妃的动向!” 一旦王妃在胶东生事,联手萧遂里应外合。 他必除之! …… 夏日正午的太阳,烤得萧遂像条干鱼。 他刚想挪步到荫凉处,院子里的狗崽子便会开始冲他吼叫。 “闭嘴!” “轻点儿!” “别打扰大人睡觉!” 萧甲申痛骂着狗崽子。 可萧遂总觉得像是在骂自己。 想到自己送了美人,还晒了上一午,只为表达诚心。 此时吵醒程彧惹其不快,之前所做的努力便化为泡影。 他舔了舔干裂到脱皮的嘴唇,继续一动不动地站着。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再忍程彧一段时日。 到了胶东,他定要将程彧尝尝炮烙之刑! 又等了一个时辰。 直到萧遂肚子开始打鼓。 房门终于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穿着便服的程彧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看到萧遂在毒辣的日头下,晒得快要掉层皮,故作吃惊地朝着左右张望。 “怎么遂世子来了,也不叫醒我?” “遂世子!你久等了,快来屋里坐着!” 萧遂紧咬着牙关,双手扶着麻木的大腿,跟着程彧往屋里走。 程彧等到萧遂落座,朝里间打了声招呼。 “鱼姬,快出来!给遂世子倒茶!” “遂世子你先喝着,我去撒泡尿。” 本来口渴难耐的萧遂,可能是听到了什么脏话。 莫名有些反胃。 这茶,不喝也罢! 萧遂看向里间还在磨蹭的鱼姬,面露不满。 “鱼姬,旧主来了不露面吗?” “奴身体不适,请世子稍等片刻。” 萧遂扫了一眼空杯子,火气噌噌往上冒。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鱼姬所在的方向。 不多时。 鱼姬顶着两个微青的眼圈,两条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 一深一浅地走到了他的跟前。 “见过世子。” 萧遂见她一脸憔悴,像是被榨干了水分的花瓣。 想训斥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知道程彧为人阴险,手段歹毒。 没料到程彧竟对一个柔软女子下毒手! 这一看就知道,两人晚上玩的游戏,对身体伤害有多大! “程彧不放心你,拷打你了?” “没有。” 鱼姬如实回答。 排除了最坏的答案,萧遂松了口气。 他又见鱼姬葱白的手指染着微黄的颜色,好奇地问。 “你们晚上玩的什么游戏?” “蜜里调油。” 萧遂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露出嫌弃之色。 离着鱼姬站远了一些,又问。 “还有吗?” “精雕细琢。” 萧遂这才发现,鱼姬身上还有多处擦伤。 程彧真是一个畜生啊! 这么美的小娇娘,怎么下得去手的? 萧遂丝毫不心疼鱼姬,只想尽快套取想要的消息。 “近日陛下可曾来过?” “没有。” 萧遂想到近日陛下,只召黄贺进宫密谋。 又叮咛了鱼姬,看紧些程彧。 接着直到坐回矮几上,亲自倒了杯茶。 还没来得及喝,程彧小跑回来。 夺他手里的茶杯,拉着他的手一通表白。 “遂世子,尔之奴甚是能干,我非常喜欢!” “你送我这么一位能干的美人,往后你我就是朋友!” “你为我两肋插刀,我对你掏心掏肺!” 提到“能干”两个字,站在旁边的鱼姬,嘴巴一瘪,险些哭出来。 萧遂看到鱼姬下意识的反应,反握住程彧的手。 “程兄同我客气什么。” “之前是我冲撞了你,把鱼姬给你,就当替我赔罪。” “我胶东美人无数,等到了王府,再为你寻觅更好的货色。”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笑容逐渐有些变态时。 萧遂话锋猛地一转。 “只是我担心,我离开胶东太久,在王府没有话语权。” “王府里还有几位兄弟,还收集各色美人……不过程兄不必担心,我能说服他们割爱!” 此言一出。 程彧感觉他嘴边挂着一只鱼钩。 只要自己一张嘴,就能成为旁人的篓中鱼。 这,正是他假装中了美人计,所要的效果! “世子,胶东王府中有位萧承公子,他也喜欢美人吗?” “萧承?程兄认识他?” 程彧把脸庞转向一边,不敢正眼看萧遂。 声音因为心虚显得很含糊。 “不、不认识,听陛下提过几次。” 原来是萧承啊! 萧遂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在狂笑。 鱼姬这个美人计,果然没有用错! 萧承啊萧承,你胆敢背叛父王! 等我回到胶东,先取了你的狗命! 萧遂努力控制好情绪,笑着回答。 “萧承确实喜好美人,但他更喜欢年长的。” 他并未刻意挑起程彧对萧承的重视。 以免程彧与萧九龄谈话时,再次打听。 引起萧九龄的怀疑。 “那我们审美不一样,我更喜欢貌美如花的年纪。” 程彧好奇地反问。 “世子喜欢什么样的美人?” 萧遂沉吟着思考了一下。 为了与程彧拉近关系,他故意露出猥琐的笑容。 “我也喜欢貌美如花的。” 此言一出。 程彧双眉倒竖,怒发冲冠。 第44章 女帝相送忧别离!两天走了二十里! “难怪鱼姬一见你,两眼泪汪汪!” 被点名的鱼姬吓得一哆嗦,不敢解释。 为了避免晚上过度劳累而亡,她只能配合地吸了吸鼻子。 “好啊!鱼姬你竟也对世子余情未了!” 程彧气得掀翻了桌子。 “世子你别再来见鱼姬了!免得她身在程府心在你那里!” “反正要不了几天我们就离京了,你再忍忍,就永远见不到鱼姬了!” “萧甲申!送客!” 得到指令的萧甲申,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像老鹰抓小鸡仔似的,拎起萧遂。 直接丢出了程府的大门外。 顶着烈日站在大街上的萧遂,愣了好半晌。 直到手下焦急地叫了好几声,他才缓过神来。 “程彧这个乌龟王八蛋!” “你自己辣手摧花,不招美人喜欢,居然赖我撬墙角?” 他要想霸占鱼姬,还有程彧这几日的夜夜笙歌? 转念想到鱼姬竟倾慕于他,尽管被扫了脸面,丢出程府。 心情竟莫名地有些爽! “回行馆!” 儿女私情不足为虑。 必须马上给母妃写信。 彻查萧承与曹夫人与京城的往来情况! …… 程府内。 程彧将掀翻的桌子,重新翻了个跟头。 放回原位。 站在他身后的鱼姬,幽幽开口。 “大人,其实萧遂也喜欢年长的女子。” 程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如实回答,我会以喜好不一致,话不投机半句多为由,把他赶走。” 他今次留下萧遂吃午饭。 萧遂就会得寸进尺,半夜来探! 虚假的友情点到为止,各取所需就行了。 鱼姬知道此人面善心黑手又狠,见萧遂被耍得团团转,还自鸣得意。 彻底打消了拿到解药逃跑的念头。 反正胶东很快要面临巨变。 把她卖给胶东王妃的生身父母不是死掉,就是跑掉。 生恩已结,了无牵挂! 从此她就不再是胶东王府的细作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大人,我刚才按照你所说的,麻痹了萧遂。” “今天晚上,能不能让我少做一些活儿?” 在这等着他呢? 美人惹人垂怜,没钱他更可怜。 程彧面带微笑地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只能少一块。” “谁叫只有你的手比那些玉料还润滑。” “最后一道抹油细雕的工序,只能由你来完成。” 自从程彧摸到鱼姬的小手,嫩滑像玉髓一样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决定,收留鱼姬。 将她从身心开始,改造成一个合格的打磨玉石的女工! 为自己新的敛财大业,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鱼姬面对如此黑心的主人,只能用沾满油污的手指,抹红了眼角。 提出最底线的需求。 “大人,我能不能白天磨?晚上边磨边叫,太累了。” “再忍几晚,等我和萧遂走了,你爱什么时候磨,就什么时候磨。” “谢大人!” 次日。 程彧终于上朝了。 但他依旧靠着柱子补觉。 像是身体被掏空了似的。 一连三日如此。 惹得百官看笑话。 萧九龄知道他为了内库进项,每晚通宵达旦。 还要应付萧遂时不时的骚扰,心里又气又怜。 “好料出好玉,那些次等玉石,作工再精美,也卖不上高价。” “早知道程彧赚钱不要命,朕把国库交给他打理好了。” 抄了几十个大户。 国库一下子增加了两千万两现银。 相当于全国一年的财政收入! 等处理完胶东王的事,就给程彧放长假。 让这位大功臣,好好地休息休息! “明日就启程了,朕可算能有机会,和程彧说些悄悄话了。” 启程当日。 礼部选了吉时。 申时三刻。 女帝携百官,一直将使团送到城外。 “黄爱卿,遂世子,一万精兵已在前方二十里处等候!” “此去路远,你们多多保重!” 黄贺与萧遂面色凝重地与女帝拜别。 二人的信送往胶东,直到今日才送了回信。 比平时足足晚了三日! 信里的内容也很简单。 让他们阻拦使团东进的速度。 看来,王爷是有所准备。 但有何准备,却没在信中点明。 “程爱卿,朕有几句话要同你叮咛。” 萧九龄将早已准备好的保命之物,揣进了袖子里。 程彧谈笑风生地凑上前去。 “陛下是想问,臣到了胶东,要如何劝服胶东王吗?” “是。” “陛下附耳过来。” 君臣两人默契的靠近。 袖子不着痕迹地拉扯一番。 程彧手中多了一件精小却沉重的致命宝物。 第一次手握重权,程彧心神有些恍惚。 这时,就听萧九龄低声叮嘱他。 “爱卿在朕心中,一人可抵十万兵,宁可计败,也保护好自身!” “计成计败,陛下很快就能见分晓。” 君臣身影分离。 萧九龄不解且担忧地看着程彧的脸庞。 “很快是有多快?” “陛下得看,使团走得有多慢了。” 程彧担心女帝陛下过度关注,打草惊蛇。 他并未多言。 反正掌握大局的虎符,在他手里。 剩下的,就看他如何打赢,与胶东王先遣密探或精兵的遭遇战了! 直到程彧进入车厢之中,放下帘子。 隔断了女帝投来的视线,他才暗叹一声。 “其实我还没真刀真枪和人打过仗呢。” 还怪刺激的。 坐在身边护卫的萧甲申听到他的嘀咕,哈哈一笑。 “大人你放心,虽然我也没打过仗,但我保证刀枪近不了你的身!”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死心了。” 程彧挑起车帘,对着外面挥马鞭的车夫暴喝一声。 “会不会赶车,这么快这么颠,赶着去投胎吗?” “离前面的两辆马车远一些,我可不愿意闻他们的马屁!” 坐在最前面马车里的,是萧遂。 萧遂听不到君臣之间的悄悄话。 但一直观察着萧九龄的神态变化。 见使团走出去老远,萧九龄还像一块望夫石似地,忧心忡忡地站在城墙上眺望。 自从他得知黄贺背叛以来,便忐忑不安的心情。 反倒平静了下来。 “看来萧九龄并不是胜券在握。” 内应萧承和叛徒黄贺,不知胶东的兵事布防。 萧九龄担心父王会起兵叛乱朝廷,杀了程彧祭旗。 定然不会对父王采取强硬的政治态度和军事手段。 “如今就等父王派人赶来,告知我要如何与父王联手!” “先将一万精兵引入胶东设伏,再送黄贺和程彧上西天!” 排在中间马车上的黄贺。 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对着手下命令。 “都警醒着些,王爷派来的人马应该离京不远了!” “和他们碰头以后,先询问如何处置遂世子!” 绝不能让背叛王爷的萧遂,坏了大事! 三辆马车装着几百斤的心眼,负重前行。 才驶出五里地,太阳还在半空高悬。 萧遂所乘坐的马车,车轱辘突然掉了。 “停车!” 作为主使的黄贺当机立断。 “修好再前行!” 这一修。 便至日落西山红霞飞,还没找到合适的修补木材。 “安营扎寨!” “埋锅造饭!” 这一修,直到外面天亮,马车才开始往前继续挪动。 走了没五里。 “尚书大人的车轱辘又掉了!” 程彧对此也是哭笑不得。 照这个速度,他说使团能往东走一百里,都显得保守了许多。 而听命停留在京郊二十里处的秦红婵。 足足等了一天两夜。 终于在第二日的黎明,看到了车队。 秦红婵先和萧遂、黄贺两人互相打了照面。 对于他们出示的两把金刀,按照陛下的吩咐。 给予了相当高的尊重,以及清晰的诠释。 “陛下有令!” 秦红婵掷地有声地宣读盖了国玺的军令。 “短刀可以调派兵马护卫使团!” “战刀可以调派兵马进退阻敌!” 军令如山! 不可更改! 黄贺与萧遂见到军令,心中大定。 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手里的金刀是废刀了! 二人回到马车上,继续绞尽脑汁。 想着今日该以何种理由,来拖延使团东进。 秦红婵按照陛下交代,展示完军令。 她看向掉队,掉到百丈开外的第三辆马车。 正要打马上前去见程彧。 就在这时。 先锋队的斥候上前,低声禀报。 “将军!有一百人自东向西快马骑行而来!” “他们的骑术姿势手法十分统一,喝水用的是行军水袋!” “听他们交流时的口音,是自胶东而来!” 第45章 不论是谁!杀!无!赦! 秦红婵眼神凛然。 骑术精湛的一百精兵,也远不敌一万精兵! 可他们路过关隘,没有按胶东来兵通传,是私自进京! 应按敌袭京师对待! “时刻观察他们的动向来报!” 她得找程彧商量,该如何处置。 陛下说过,军令是给萧遂和黄贺看的。 两把金刀确实可以代替虎符,调兵遣将。 但。 程彧手里拥有真正的虎符! 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只是虎符在谁手里,谁说话最好使! 当秦红婵打马来到车驾前,程彧正坐在车头等她。 “秦将军,久候多时了。” “程御史,闲言少语。” 秦红婵抱拳行了一礼,直入正题。 “东边有一百精兵自胶东而来,没有通报驻地军营,该如何处置?” 程彧立即站起来,踮着脚朝东看去。 旭日东升,杀气东来。 “来得这么快,看来是路上一刻没有停歇。” “敌疲我当扰之,秦将军!” 程彧自怀里掏出半个金色的小老虎。 秦红婵立即翻身下马,拿出另外半个。 虎符相合。 全数交给程彧,尽握于掌中。 秦红婵立即单膝跪地,兴冲冲地喊道。 “请程御史下令!” “末将这就率先锋队,将一百敌兵擒住!” 胶东王私自派兵前来。 必须要将人抓住,质问胶东王,到底意欲何为! 就在秦红婵这么想时,却见程彧高深一笑。 “先锋队的兄弟苦等一天两夜也累了。” “你去把这件事告诉萧遂,听他决断。” “他不让你打,你就先别打。” 什么?! 秦红婵抬起头,错愕地望着程彧。 她无法理解这道军令。 “程御史,来者为胶东兵,你让萧遂决断?” 萧遂得知老家来了撑腰的人,还不马上前去迎接? 他们蛇鼠一窝,还特意给他们串通一气的机会? 程彧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我知道秦将军你想向胶东亮拳头,但目前不到时候。” 程彧跳下马车,低声吩咐。 “你偷偷把军中所有弓箭手叫上,跟在萧遂的身后。” “然后,听我命令行事。” 遭遇战即将打响。 程彧自然不能留在后方坐镇。 是时候往前凑凑热闹了。 秦红婵听到他的安排,刚凉透的热血再次沸腾起来。 “我懂了!” “程御史是想以萧遂为诱饵,不费一兵一卒,将这一百精兵拿下!” 不愧是大周第一女将。 猜对了一半。 程彧但笑不语,等秦红婵兴冲冲地离开。 他见萧甲申等侍卫在附近布防好,背着双手,犹如闲庭散步般,朝东而去。 …… 此时,车厢内。 萧遂正在和手下干瞪眼。 琢磨着今日该如何拖延使团进程,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接着便见秦红婵勒马停于窗边,朝车厢内抱拳一拜。 “遂世子!有一百个胶东口音的人自东骑行而来,身份不明!” “如何处置,还请遂世子决断!” 胶东来的骑兵? 一定是父王派来的! 萧遂见秦红婵一下子识破了胶东来兵伪装的身份,暗道一声“好悬”。 幸亏萧九龄错信他,把战刀交给他,能够调兵遣将。 否则,这一百人等他知道时。 估计只剩下尸体了! 也不知父王作何安排,他事先竟没听到一丝风声! 秦红婵见萧遂迟疑,催促他。 “遂世子,他们马上逼近,是抓了还是杀了?” “不可!” 萧遂急得抓起战刀,一个健步跳下马车。 他是装作与萧九龄合谋,又不是真的背叛父王。 父王为了培养这一百轻骑兵花费巨大,不能有任何损伤! “这一百精兵是父王派来……给使团引路的,我正要与他们汇合!” “秦将军只管跟在我后面,没有我的允许,不可动兵!” 秦红婵明眸一亮。 和程御史所说的一模一样。 萧遂不让打,她就先不打! “还有!此事没有危害黄尚书的安危,不必告诉他了!” “我这就去东边的营地,等候他们的到来!” 萧遂特意握紧了手里的战刀。 提醒秦红婵,不要分不清大小刀。 本来程彧也没提告诉黄贺的事。 秦红婵低声领命,见萧遂着急地骑上马,快速前行,故意把她甩下。 她刚要跟上去,身后传来一道笑声。 “秦将军,萧遂着急去见老乡,你急什么?” “下来跟我一起走着去,也来得及。” 秦红婵看了一眼,早已跑出百米开外的萧遂。 想到大军驻扎的范围,就在一里之内。 胶东的一百精兵,还要有一刻钟方能抵达。 她去了确实只能干等着。 于是翻身下马,走在程彧的前方。 既是引路,也是保护。 “秦将军,弓箭手准备好了吗?” “咻~~” 秦红婵吹了声口哨。 埋伏在两侧山林间的弓箭手。 一边跟着萧遂的身后,往前匍匐前进。 一边相继隔着十步探出头来,稀稀拉拉,能有一百余人。 程彧见二十支装的箭筒背了三筒,满意一笑。 “这些人和箭,够用了。” “不愧是神机营的精兵,行动够灵敏的。” 秦红婵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往他跟前凑了凑,低声密谋。 “程御史,我们要以萧遂为诱饵,擒住一百胶东兵,光靠用弓箭吓唬还不行。” 能够长途奔袭千里而来的精兵,都是以一敌十的好兵! 她还担心。 “万一胶东王发现我们的计划,反过来擒住萧遂,逼我们放人怎么办?” “我看刚才萧遂笑得跟傻种似的,好像对胶东兵并不设防。” 为了让计划顺利实施。 程彧只让陛下告诉秦红婵,两把金刀的使用方法。 以及面对萧遂与黄贺的态度。 在秦红婵看来。 黄贺是使团主使,代表陛下办事的人。 萧遂是胶东世子,得到陛下信任的人。 除此以外,她一无所知。 “秦将军,谁拿着虎符你听谁的命令,我让你做你怎么做。” “至于后果如何,稍后我再同你解释。” 两人说话间。 已经看到了百步外的萧遂。 此时的萧遂,正焦急又期待地控制着坐骑,在原地打转等候。 自东方骑行而来的一百精兵,打算按照王爷的计划。 先借山林掩护,再找机会绊住使团的脚步。 隔着老远,看到世子特意在等候。 出乎意料的发展,让他们迟疑的瞬间。 跨下的快马,向前挺进了百步。 一百精兵的领队,甚至能够看到世子脸上灿烂的笑脸。 “东子!” 萧遂一下子认出领队是发小,兴奋地大叫起来。 这时。 距离萧遂五十步远的程彧,停下了脚步。 并伸手拦在了秦红婵的胸前。 “请秦将军止步!” “止步?” 秦红婵看着像乳燕投林般,骑马向一百胶东兵跑去的萧遂,急得直跺脚。 “程御史,这个时候不应该趁着他们相认时,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吗?” “再迟的话,萧遂就要去送人头了!” 程彧见那一百精兵,被萧遂出乎意料的举止,硬控在当场。 不进不退。 恰如秦红婵所讲。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程彧迅速掏出怀中虎符,振臂高呼。 “陛下有令!” “胶东兵无故来犯!杀无赦!” “萧遂叛国!杀无赦!” 第46章 杀杀杀杀杀杀杀!掉头头头头头头头! 秦红婵听到程彧的命令,恍然大悟。 原来陛下暗中给程彧虎符,管住萧遂战刀的军权。 不是因为陛下更信任程彧,而是从一开始,就想取萧遂的性命! “末将遵令!” 尽管秦红婵不懂其中的内情。 但她无需懂得。 只管按照陛下的吩咐办事。 正因如此,萧九龄才会特意选择她,来配合程彧的计划! “秦将军!让弓箭手放箭!” “绝不留一个活口!” “咻咻~~” 秦红婵吹响口哨。 得到暗语命令的弓箭手,全部自山林里站直身体。 拉弓! 搭箭! 接着。 秦红婵绕过程彧的胳膊,朝前走了一步。 长臂对准萧遂的方向。 “弓箭手准备!” “瞄准东方骑兵!” “放箭!杀无赦!” 此时的萧遂,已与一百精兵碰头。 他笑呵呵地问领队的青年。 “东子,父王派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此事与世子无关,世子若念及旧情放我们离开,我们必定感激。” “放你们离开?你们不是来配合我,拖延使团进程的吗?” 配合世子? 让世子你拿我当傻子使唤吗? 领队东子脸上浮现出怒气。 他刚想反问世子:为何要背叛王爷? 还特意率兵前来阻拦他们的行动! 胯下的战马警觉地嘶鸣起来。 “校尉!有埋伏!” 东子感知到一股惊风乍起,惊愕地抬头望去。 只见自萧遂身后,漫天的箭雨直扑他们而来。 东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遂根本不是来阻拦他们行动的! 萧遂是故意迷惑他们,借机取他们性命的! “萧遂!你不得好死!” 东子抽刀朝着萧遂的脖子砍去。 萧遂没有丝毫的防备。 当锋利的刀尖划过脖颈时,和发小闲聊时那种轻松自洽的笑容还挂在他的脸上。 “噗嗤!”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鲜血自萧遂的断颈处涌出,喷溅到东子的脸上。 “咚!” 一颗头颅瞪着双眼落于马下。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萧遂还是没反应过来。 东子,为何要杀自己?! “咴咴咴!” 被鲜血刺激得马匹,因受惊,猛地向前狂奔。 带动着失去头脑的身体,摇摇欲坠。 “扑嗵!” 狂奔没几步的马匹,将尸体甩到地上,撒开蹄子向前逃离。 东子震惊地看着草地上,尸首分离的萧遂。 回过神的他,嘶吼一声。 “世子!” “我、我没想杀你!” 东子只是想擒住萧遂当人质,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以为萧遂作为叛徒,必定会抵抗,这才用了全力。 谁知萧遂对他竟完全信任! 丝毫没有闪躲,更没有拿手里的金刀抵抗!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东子双眼通红,眦目欲裂。 在场的其他精兵,看到领队一刀了结了世子,同样内心震动不已。 然而,眼前还有更大的危机,立即来到。 嗖嗖嗖! 箭雨已经带着劲风袭来。 一百精兵立即抽刀抵挡,却依然挡不住密集的箭雨落下。 咄咄咄! 第一轮箭雨结束,已然有十余匹战马,带着马背上的骑兵,倒在血泊之中。 “校尉快走!” “杀出去!” “向王爷报信!” 咄! 一支箭矢穿透了副手的脖颈。 鲜血迸溅到东子的眼上,热乎乎的温度,终于让他缓过神来。 他掉转马头就要突出重围。 却见。 不知何时,自他身后一百丈处,早已有一堵人墙,拦住了来时路。 而在使团驻地的方向。 配合默契的弓箭手,开始轮番换箭。 “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 年轻的东子,终于对王爷口中说的,不堪一击的京师之兵,有了新的认识。 这是他第一次与对方交手。 也最后一次。 “冲冲冲!” 东子不甘心地嘶吼着,依靠精湛的马术,试图突破重围。 身边不断有兄弟倒下去,再也无法起来。 眼看他离那堵人墙越来越近。 咄咄咄! 三支羽箭呈“品”字型,钉在了他的后脑、背心与右肩上。 “噗!” 东子张嘴喷出一大口血雾。 下一瞬,整具尸体从马背上跌落在地。 不甘地睁着双眼,瞪着京城那片向往许久的蔚蓝天空。 百丈开外。 程彧捂着耳朵,观察着战场上的动态。 直到箭雨彻底停歇,他这才放下双手。 一边快步往主战场方向走,一边心有余悸地对着秦红婵吐槽。 “我还担心那群精兵会往这边冲过来呢!” “看来是我高估了他们的应急战术!” 换成是他,明知是个死,干脆冲进敌营。 有机会随便抓一个人当人质,跑不了还能拉个垫背的。 黄泉路上也能热闹一番。 秦红婵原本还担心没上过战场的程彧,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会怕。 可见他除了激动地指点敌人战术,还顺手把一个四肢抽搐的伤兵补上刀。 她对这个以谋立身的程御史,肃然起敬! “将军,一共一百精兵,不多也不少,全部歼灭!” “萧遂因内讧被杀!” “请将军清点人数!” 弓箭手队长禀报完战绩。 有两个士兵抬着萧遂的尸体,放到断头处。 程彧看了一眼萧遂没有管理好的表情,趁着尸体未凉。 他蹲下身,将萧遂的右手掰开,把那把金色战刀拿了出来。 至于萧遂那死不瞑目,快要瞪出来的双眼,留着还有用。 他自然不会多手,让萧遂安息。 秦红婵亲自清点了一遍人数,没有错。 “让负责善后的士兵,将死掉的战马拖走,能吃的吃,能养的养。” 说完,她看向把玩战刀的程彧,高兴地问。 “程御史,这些尸体要送去皇宫吗?” 陛下看了一定很开心。 “不。” 程彧手握战刀,用刀尖轻点了一下东子脖子上的血洞。 “把一百精兵的人头砍下来!” 不仅伏击杀光,还要把人头砍下来?! 秦红婵想到程彧之前,曾建议陛下,把贪官人头砍下来,堆到皇宫的门口。 她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试探着问:“程御史,砍下来的人头放哪里?” 总不能是放到军营里,让她天天看着吧? 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让她领兵杀穿整个胶东呢! 好在,程彧并没打算恶心她。 “还得麻烦秦将军,找几条防水防火的口袋。” “把一百精兵的人头,连同萧遂的身体,洒上石灰做好防腐,快马加鞭送给胶东王王妃。” 程彧拿战刀扒拉着萧遂的脑袋,将刚刚拼凑在一起的尸体分开。 秦红婵见状,不解地问。 “为何要送身体?送人头不是更能让胶东王妃,一下子看清楚是谁吗?” 虽然秦红婵也不明白,程彧为何要去刺激可怜的胶东王妃。 面对秦将军的诚心提问。 程彧也不卖关子,坦然相告。 “秦将军,我也想让咱们的信差,路上轻松一些。” “可萧遂的人头,有它更好的去处!” 第47章 送黄大人上路!尸体别烂在路上就行! “先把咱们的主使黄大人请来吧。” 还等着听答案的秦红婵,没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 赶忙令副将去把黄贺领过来。 呆在马车里,还在与手下一起研究,今天要拆哪个车轱辘的铜钉。 好让使团保持日行五里的均速。 根本没有听到一里开外,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歼灭战。 “黄尚书,秦将军有要事请您相商!” 车外响起副将的声音。 黄贺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立即钻出车厢,问道:“有何事相商?” “您去了就知道了。” 副将不由分说地朝东一比划。 恶劣的态度,让黄贺心中的不安更加浓烈。 终于。 当他跟着副将快步走了一里地,看到遍地的鲜血。 满地滚动的人头。 以及,倒在血泊里尸首分离的萧遂时。 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萧萧萧……遂世子怎么死了?!” “还有这些、这些人头,到底发生了何事?” 程彧想到秦红婵不擅言辞,于是好心地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知了黄贺。 黄贺听完,整个人彻底地凌乱了。 “这些人头是胶东的精兵?!” “陛下说萧遂叛国,要杀无赦?!”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没有一人通知我?!” 问题有些多。 程彧挑着想说的回答。 “萧遂从一开始收买朝臣,就打算叛国,这事黄尚书比陛下还清楚吧?” 黄贺想要反驳,却发现无从反驳。 萧遂收买朝臣的事,好多还是他从中牵线搭桥。 自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萧遂的野心。 等等! 黄贺猛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陛下要杀萧遂! 也就是说,萧遂根本没有背叛王爷! “这一切都是陛下的离间计!” 用两把金刀借调一万精兵,就让他和世子相互怀疑! 不! 不止如此! 王爷派了一百精兵前来,却根本没告诉他和世子! 只怕在王爷的心里,他与世子都成了叛徒! 程彧见黄贺终于认清了形势,会心一笑。 “叛国的罪名,就像这金刀一样,不是萧遂独有的。” “黄尚书,你也有专属的一份叛国罪。” 黄尚书仰起头,呆呆地望着镀了一层晨光的程彧。 年轻人笑容明朗,灿若朝阳。 可他却觉得阴森刺骨。 “我黄贺此生绝不叛国!一定好好地效忠陛下!” “求程御史替我向陛下求情!不要让我率使团前去胶东!” 陛下的离间计大功告成。 王爷派来的一百精兵和世子都死了。 只剩下他活着抵达胶东。 王爷只会认为,是他这个叛徒害死了世子。 对世子的愧疚自责,还有对他这个“叛徒”的愤怒憎恨。 一定会活剐了他的!!! 程彧正等着黄贺求情呢。 因为他也有问题,想问黄贺。 “我可以代替陛下答应你的请求,但我有一个条件。” 黄贺闻言,脸色剧变。 不用等程彧开口,他就神色慌乱地否认。 “我不是杀你父亲的凶手,最多是知情不报,贪了你的抚恤金!” “我并不知道此事的幕后主使是谁!” “只是听许均说过,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黄贺没必要撒谎。 更没必要隐瞒。 程彧眉头紧锁:父亲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贪污的事人尽皆知,当时没有证据。 这不算是不该知道的事。 “父亲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说不定我也死了。” 黄贺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祸水东引。 “要不程御史你去问问许均,他给你父亲准备的毒药,他一定知情!” 去问许均? 程彧想到许家三族,一个不落地在天牢齐聚等死。 许均绝不会告诉他实话。 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先将胶东的事处理干净再说。 “秦将军,把黄尚书绑起来。” “连同萧遂的人头,一并送到胶王府曹夫人面前!” 终于得知萧遂人头去处的秦红婵,准备亲自动手绑人。 她早看这个和胶东王勾搭在一起,想谋害陛下的礼部尚书不顺眼了! 非得给他绑成麻花不可! 黄贺见程彧居然出尔反尔,急忙掏出怀里的金刀。 “陛下亲赐金刀在此!” “秦将军速速退下!” 秦红婵只能用眼神求助程彧。 能克金刀的,只有虎符。 “秦将军,绑吧。” “顺便把他的金刀没收了。” 程彧拿出虎符的瞬间,黄贺顿时慌了神。 事已至此,他只剩下破口大骂。 “程彧!你言而无信!” “你迟早天打雷劈!脚底流脓!嘴中生疮!” “你他娘的&*%&*#%&” 程彧一直等黄贺骂累了,被绑得动弹不得。 这才不急不忙地澄清他的信誉。 “黄尚书你只说不想率使团去胶东,我不是成全你了吗?” “你放心,只有你一个人去胶东送死,剩下的使团是去领功劳的。” 黄贺惊惧交加,急火攻心,两眼一翻。 直接气得昏死过去。 “程御史,他这个情况,要是死在路上了怎么办?” “早死晚死都是死,只要送达胶东,尸体别烂在路上,给信差添麻烦就行。” 秦红婵一下子不知道该夸程彧体贴呢。 还是该说他心狠手辣。 从这里快马加鞭走京直道去胶东,要三天三夜。 黄贺肉多,不吃不喝能扛过去。 可受了一路罪,到胶东就要被活剐。 换作是她,会觉得还不如死在路上呢! “要不我还是给他再堵上嘴,免得他咬舌自尽。” 秦红婵充分延续了体贴的精神。 从黄贺的衣摆上割下一角,塞进了他嘴里。 “秦将军,方才伏击胶东精兵的事,不要对外宣扬。” “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使团继续东行。” 秦红婵不知道程彧一尸两送,想在胶东王府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但她知道,程彧这么做,定有他的深意。 “请程御史放心,方圆十里没有探子能闯进来!” 这一百精兵还是她故意放进来的。 我,秦红婵!大周第一女将! 统领两万禁军和数万京城驻兵! 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小校尉能比得过的! 秦红婵准备亲自挑选最快的马去送信。 让黄贺早死早超生。 她拖着黄贺往前走了几步,又返回来。 “对了程御史,刚才发生的这些事,能让陛下知道不?” 第48章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瞒着陛下? 待到事成之后,向谁去邀功领赏? “秦将军,陛下是外人吗?” 面对程彧的反问。 秦红婵顿时感觉两人的关系,变得十分亲近。 “陛下不是外人,你我自然也不要见外。” 她往程彧的方向挪了挪,用肩膀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嘻嘻一笑。 “程御史,有个问题想请教。” “说。” “你杀了萧遂还把尸体送去胶东,万一胶东王要为萧遂报仇怎么办?” 秦红婵并不知道,程彧让陛下给萧承写过信的事。 担心胶东王借机起兵生事。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她亲率一万精兵,日夜奔袭直扑胶东呢! 再请程彧给她安排几个锦囊妙计,此事大有可为! 程彧顿时神情变得严肃,郑重其事地提醒她。 “秦将军你别污蔑我!” “萧遂死于胶东兵之手,与我何干?” “胶东王要报仇,也应该自己拿刀抹脖子。” 如果不是秦红婵亲自下令杀无赦。 看着程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真会信了他的鬼话! 秦红婵仔细琢磨着他这两句话。 虽然琢磨不通其中的深意,但莫名觉得可怖。 似乎,好像……程彧居然没说假话! 萧遂确实是胶东兵杀的! 可这并不耽误胶东王替萧遂报仇吧? 程彧见她还在为难她那不太丰满的脑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保证道。 “秦将军,你放心,很快就会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了。” “赶紧选几匹快马送信去吧。” “对了,再把这些字条放进口袋里。” 程彧从袖口里摸出两张纸条。 秦红婵接过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恍然大悟。 “程御史,我懂了!” “你是想让胶东王背黑锅!” 都说虎毒不食子。 程彧却要硬生生地把萧遂的尸体,塞到胶东王的嘴里去! 萧遂死在胶东王的手里,此事被胶东王妃知晓。 程彧还要把人头和黄贺送给曹夫人…… 秦红婵还是没能理解其中关键,但已浑身汗毛倒竖。 她一蹦两步,远离了程彧。 “秦将军何故动如脱兔?” 程彧笑吟吟地开口,假装没看到她脸上见外的惊吓表情。 “我、我马上去办你交代的差事。” 秦红婵找了个借口,像身后有恶虎撵似的。 一溜烟跑远了。 百官说程彧手段歹毒,她还觉得大家对程彧有敌意。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 “百官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程彧望着秦红婵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一把抓过往后退步的萧甲申。 “甲申兄,我长得很吓人吗?” “不不。” 萧甲申觉得程彧的皮相,属上乘之姿。 哪日计穷,还能靠脸讨生活。 “那为何秦将军视我如洪水猛兽?” 既然程彧诚心发问了,萧甲申拼着一条性命,诚心回答。 “可能是大人你手里的刀太吓人,我帮你收起来,咱们上车歇歇?” 原来如此。 程彧同样觉得贵重的金刀太吓人,直接丢给萧甲申。 “记得擦干净。” 稍后连同虎符,全部还给陛下。 不等草地上的血迹清除干净,使团像无事发生,慢悠悠地向东而去。 午饭后。 程彧刚消完食,准备躺下睡个午觉。 一股熟悉的龙涎香从门缝袭来。 紧跟着,一身夜行衣的萧九龄钻进车厢里。 她摘下蒙脸的黑色面巾,担心地打量着程彧,紧张地问。 “爱卿,方才与胶东兵对战,没伤到你吧?” 程彧闻言,惊讶不已。 刚才和胶东兵对战了? 那分明是单方面屠戮! 坐在旁边的萧甲申也想吐槽一句。 大人离着战场百步开外,连血都没溅到。 想受伤都没有机会! 这时,萧九龄扫了一眼多余的萧甲申。 “朕与程御史有话要私下里讲,你们守好车门!” “遵命!” 萧甲申敢保证,哪怕陛下在车厢里头,把大人检查一个遍。 他也绝不会让旁人听见! 等到萧甲申离开,萧九龄立即坐到程彧跟前。 眼神恨不得能够穿透他身上穿的衣服,看看他是否真的无恙。 程彧感觉车门闭得有些严,脸上发热。 他干脆站起来伸出手臂,猫着腰转了两圈,又“咚咚”跳了两下。 “陛下你放心,我只说以身入局,没说我要作死。” “我擅谋略不擅兵事,擅嘴攻不擅武攻,懂得扬长避短。“ 萧九龄见他跳得整个车厢都在晃动,确实无恙。 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让他赶紧坐下。 “红婵派人偷偷传信,朕已知事情的全部经过!” “如今萧遂已死,黄贺已走,接下来,朕要做什么?” 萧九龄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等着他发号施令。 谁知。 程彧坐下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陛下接下来什么都不必做,只管在宫中,坐等胶东来信。” “届时,只需秦将军率一万精兵镇压叛乱动荡的胶东。” “再派使团去胶东两翼的藩地,传达陛下圣谕!” 程彧笑得云淡风轻,自信十足。 “推恩令必能在各个藩王属地,顺利推行开来!” 萧九龄惊喜交加。 她只是给萧承写了一封信,又赏给萧遂和黄贺每人一把太祖的金刀。 剩下的,只要她在宫里坐等事成就行? “爱卿,朕不明白。” 萧九龄知道,把萧遂尸体分成两段,分别送给胶东王妃与曹夫人。 是为了让胶东王后院起火。 从而让整个胶东陷入混乱之中。 可越是如此,胶东王为求自保,不就越会伪装成顺从旨意吗? “爱卿,胶东王似乎没有叛乱的理由。” 就算胶东王起兵,也只能以萧遂身亡为借口,师出有名。 否则胶东的兵马和百姓,绝不会支持他。 “还有,爱卿你忘记你让朕许的愿了吗?” 萧九龄眼中杀机毕现。 既然与胶东撕破脸,她根本不想用推恩令,徐徐图之。 她要胶东重归于朝廷直接统辖! “往后的事,不需要陛下再伪装配合,那我就直言相告了。” “胶东早已因陛下的一封信,还有萧遂与黄贺的互相攀咬,变成了一堆散沙。” “尸体抵达之日,就是胶东王府灭亡之时!” 至于让秦将军率军镇压叛乱的理由? 根本不需要为之发愁。 因为胶东王府的人。 不论是胶东王、王妃,亦或是曹夫人。 三人之中,自会有人助朝廷一臂之力! “爱卿竟如此自信?” 萧九龄又往程彧跟前挪了挪,好奇地打听。 “难道爱卿对胶东即将发生的事,能未卜先知不成?” “未卜先知算不上,我只是根据人性表现,推测事情走向罢了。” 程彧将他推测的未来一一道来。 萧九龄听完后,大热天里,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爱卿的谋略过人不假,但算计人心的本事,才是最强大的! 利用胶东王府原有的矛盾与斗争,在他们内部的缝隙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等到生根发芽,快要破土而出之时。 再予外部刺它一刀! 胶东王府,便轰然坍塌! “爱卿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被夸奖的程彧,心情十分高兴,直接跟萧九龄交了底。 “信差此去胶东要三日,回来也要三日。” “这六日里,我慢慢率团向东走,陛下慢慢挑选新的使者。” “并暗中让秦将军率兵,快速向东挺进,六日后,她得到胶东来信,便可出兵!” 只需等六日就能大功告成?! 萧九龄大喜过望,正欲出车下令。 却见程彧拍了拍额角,阻拦她。 “抱歉陛下,我算错了日子。” “???” 萧九龄柳眉微挑。 爱卿你最好不要让朕白高兴一场! 第49章 内斗越乱越有利!儿女满堂齐相聚! “我们要六日收到消息,秦将军或许第四、五日,即可与胶东返回的信差相遇!” 按照程彧对秦红婵的了解。 一万精兵不说日夜兼程,疾驰二百余里。 也定会日行一百里,快速向东推进。 “陛下记得叮咛秦将军,不必急于出手!” “支持胶东王府的势力越多,此事过后,内斗就越厉害!” “抵进胶东时,先休整再观其变,说不定,还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程彧的推测是一回事。 胶东王府到底能乱成何种地步。 就要看胶东王妃仇恨有多深,平日里积攒的怨愤有多重! 总而言之。 越乱,就对朝廷越有利! 一万精兵与敌人交手时的损伤,就会越小! 萧九龄笑着点了点头,将面巾覆于脸上。 走到车门处,又转过身来。 “爱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程彧把虎符掏出来,还给她。 想了想,又道:“劳烦陛下派人告诉鱼姬,让她不要偷懒。” “……” 萧九龄也是服了。 在这种关键时刻,程彧居然更惦记打磨玉石之事。 她心中暗忖:等你回府,我倒要去瞧瞧。 你惦记的那些次等玉石经过精雕细琢,能否摇身一变,成为上等好玉? 拿到虎符的萧九龄,去和秦红婵碰了头。 片刻后。 程彧感觉周围肃杀的氛围消失了。 这时,萧甲申低声提醒。 “大人,一万精兵与我们分道扬镳了。” “嗯。” “陛下又调了一万驻兵前来顶替。” 实施障眼法这种小细节,用不着他操心。 程彧躺着想睡一会儿,感觉颠得屁股疼,便对着萧甲申吩咐。 “去把车轮的铜钉拆下来,修车吧。” 说好的,这一路向东,走不出一百里去。 多走一里,他都嫌颠得慌。 这三日,就辛苦一下车轱辘,慢慢地走它十里地吧。 三日时光如白驹过隙。 转瞬即逝。 …… 夜幕已降临。 胶东王府依旧灯火通明。 门前拴马桩早已挤满了等候进食草料的马匹。 不断有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女青年,快步走入府中。 前往各院夫人处,寻找他们的生身母亲。 打听父王号召他们回府的真实意图。 书房里,胶东王看完京城密探的来信。 “女帝动向一切如常。” “使团每日最多只行五里。” 看来他派出去的一百精兵,还挺能干! 胶东王颇为自豪。 “都说第一女将秦红婵,作战英勇,练兵有素。” “一万人却发现不了本王的一百精兵。” “当真是可笑!”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等使团抵达胶东,还要月余之后。 今日他将儿女齐聚一堂,共谋对抗推恩令。 之后再去比邻胶东的,两个堂兄弟的藩地转一转。 “哪怕他们的地盘加起来,还不足胶东一半大。” “但是,必须让他们打头阵,与女帝撕破脸皮!” 国战,历来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名不正则言不顺。 言不顺则无人听! “两位王兄若是肯替本王打前锋,事成后,本王定会分封更大的藩地给他们!” “若他们不同意,只能扶持愿意听本王话的侄子上位!” 胶东王负手而立,透过窗户,望向京城。 他挥臂一指,仿佛那高大的城墙,已近在眼前。 只待他一声令下。 便能攻破京师,荣登皇座! 胶东王压下满腔的热血。 他朝前方隔了百丈远,还能听到吵闹声的议事厅一昂头,询问手下。 “人都到齐了没有?” “回王爷,都到齐了,但王妃说她身体不适,不便参加这次家族议事。” 身体不适? 是萧遂几日没来信,开始慌了吧! “估计是萧遂担心被本王发现,他与王妃私下里通信。” “我倒要看看,你们母子能忍得了几时!” 今次家族议事,虽要力阻推恩令。 但为了团结,他还是要给儿女们一些实质性的好处。 挑选一些骁勇善战的入职军中,将精通文墨的,安排驻守后方。 待到皇图霸业已成,这些子女都将分封成为新一代王侯! “先晾晾他们,挫挫他们的锐气!”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胶东王可不想再培养第二个萧遂。 总想取他而代之! …… 就在此时。 四匹各自装载着两口麻袋的快马,自西向东而来。 “吁~~” 他们趁着王府门前人来人往作掩护,将所有的口袋,按照指令。 间隔三丈多远,堆放在了王府大门两侧。 并在口袋中间立上了半人高的木牌。 “什么人?!” 不等门前守卫上前盘查。 四个信差一闪身,溜进了拥挤的人潮之中。 “抓住他们!” “快去禀报王爷!” “等等!木牌上写的有字!” 守卫小心翼翼地上前一看。 只见对着王府这一面的木板上。 左手边写着“请胶东王妃过目”。 右手边写着“给曹夫人的礼物”。 木牌极其对称。 但两堆口袋的数量不同。 左手边摆了七个。 右手边仅有一个,并且还在活动。 原本守卫闻到一股腐肉的臭味,还担心里头装了脏东西。 此时见到活动的口袋,立即上前查看。 “是活人!” 嘶啦! 口袋扯开。 骨碌骨碌。 一颗灰白的人头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守卫们的面前。 四目相对。 守卫们瞳孔猛地一缩。 “世子!” 再看口袋里的大活人。 是一个穿着三品大员朝服的中年人。 正在其中剧烈地挣扎着。 “他是谁?” “不知道!” “快去请曹夫人过来相认!” 王府门前,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中。 王妃的主院在府中的二进院子里。 今日家族议事,儿子不在。 她懒得装大方,去看胶东王假惺惺地鼓动子女去送死。 便留在房间里给儿子写信,询问归家的进展如何。 刚落下一笔,贴身婢女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王妃!不好了!” “世子他!他!” 婢女吞吞吐吐,让胶东王妃十分不快。 “世子他怎么了?受到王爷训斥了?” “王爷想让萧承当世子,先要问我同不同意!” 婢女想到守卫送来的消息。 又想到平日里,王妃对世子的爱护之心。 她不敢说门前发生的事,只能颤声回复。 “王妃,有人往门口送了一些东西,请你去看。” “有人?何人?” 胶东王妃见婢女言辞含糊,似有事瞒着她。 她径直站起来,无声冷笑。 “我倒要瞧瞧王爷今日,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对付我们母子!” 第50章 慈母手中剑!往谁身上劈! 王妃疾步走向大门处。 隔着老远,就看到守卫们正在拆口袋。 一颗一颗人头,从口袋里搬运出来,整齐地摆放到地上。 昏黄的烛火摇曳,照着青白的脸,显得阴森又诡异。 “你们在干什么?!” 王妃怒不可遏。 胶东王这是准备拿人头吓唬自己,好逼她就范? 真当她是吓大的吗?! “王妃!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正在从口袋里搬运人头的护卫,暗道一声不好。 没有王爷在场,也不知道王妃能不能承受得起这个巨大的打击! “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小场面,还要再找旁人作伴?” 不等守卫们想好应对之策。 王妃命令随身护卫,将守卫们推到一边。 她信步上前,在距离口袋还有十步远时。 便认出了捆绑的三品大员。 “黄尚书?!” “呜呜呜……” 三天不吃不喝的黄贺,原本感觉自己快死了。 可当他看到先来的是胶东王妃,他痛恨自己。 怎么没在半路上死了呢! “还真是黄尚书!” 胶东王妃曾在京城待过一段时日,记得黄贺的长相。 此时看到黄贺被绑着坐在王府门前,她惊疑不定。 “黄尚书为何被绑在这里?” “你身上的木板又是怎么回事?” 胶东王妃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快步上前。 却在距离黄贺仅一步远,看到口袋上摆着的一颗头颅时。 她脚下一绊,身体向前俯冲。 “王妃小心!” 婢女出手时已经晚了。 胶东王妃直接扑到了黄贺的身上。 并且按住了浮肿又坚硬的头颅。 “啊!!!” 胶东王妃挥手将头颅打到一边,嘴里喃喃自语。 “假的!是假的!” “一定是曹夫人找了个和遂儿相似的人,故意说他死了!” “这样一来,她儿子就能取代遂子当上世子了!” 胶东王妃急忙从黄贺身上翻下来,看到了掉落在侧的牌子。 她只扫了一眼,便放声大笑。 送给曹夫人的礼物? “哈哈哈!姓曹的这个贱人!居然还想用这种假货来骗我?” “既然是送给她的礼物!我这就把这颗人头给她送过去!” “还有这些!一并给她送过去!” 胶东王妃手指着其他人头。 这时。 她的眼角余光扫到那具静静躺在地上的无头尸体。 瞳孔猛地震动起来! “不!” “不可能!” “他绝不是遂儿!” 胶东王妃扔下手里的木牌,朝着无头尸体扑了过去。 她撸起右手袖子,看到三颗痣。 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但她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又小心翼翼、慢慢慢慢地,卷起了裤腿。 “遂儿小时候调皮,趁我不注意爬上树摔下来。” “在这里……对,就是在膝盖上面。” 胶东王妃抚摸着抹着石灰的大腿,脸上呈现出近乎癫狂的微笑。 “留下了好大一条蜈蚣一样的伤疤。” “遂儿,你当时一定很疼吧。” 原本守卫们,对于出现在门前的人头,起初与王妃想法一致。 以为是谁找了与世子相似的人,砍了头送来的。 此时看到王妃的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世子! 真的死了! “我的儿啊,谁砍下了你的头?” “这次,你一定更疼吧?” 婢女看着王妃像是疯魔了似的,满地找着她刚才扔到一边的人头。 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忍着恐惧将人头送到王妃手里。 并指着那堆人头说道:“王妃!世子的尸体是和那堆人头一起送来的!” “牌子上面写着呢:请胶东王妃过目!”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有人谋害了世子。 眼下唯有仇恨,能让王妃振作起来! “请我过目?” 胶东王妃抱着萧遂的人头,接过守卫递来的木牌。 正面确实写着:请胶东王妃过目。 可是背面。 还糊着一张纸条。 她摸到纸条的同时,迅速将木牌翻了过来。 上面有竖字两行: “不负王爷之命令!” “诛杀世子于京郊!” 是胶东王?! 虎毒不食子。 面对这样的情况,胶东王妃本想怀疑,这些内容是假的。 但! 想到遂儿特意来信,说萧承与女帝私下联系,想废除他世子之位。 又想到。 近日来胶东王,只留宿于曹夫人院中。 而萧承自鸣得意地与狐朋狗友,放出豪言,说他即将是未来的胶东世子! “好一个不负王爷之命令!” 胶东王妃抄起木牌朝着那堆头颅砸下。 骨碌骨碌。 一颗陌生又熟悉的人头,滚到了她的身前。 “杨东?” 胶东王妃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遂儿的发小玩伴。 王爷部下的儿子。 年纪轻轻便领兵五百,当上了校尉官。 只听命于胶东王!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黄尚书,遂儿信上说你想要害他,我还不相信。” “如今,你与遂儿的人头一起,被当成礼物,送给曹夫人。” “你可还有要辩解的吗?” 黄贺呆呆地望着另一个木牌上糊着的纸条。 上面是简简单单的八个大字。 代表了他的身份,以及结局: 我乃礼部尚书黄贺! 程彧将他连同萧遂的人头,当成礼物送给曹夫人。 并附上了这张字条。 无论今日第一个见到他的是曹夫人,还是胶东王。 他都难逃被刑讯后,痛苦死去的命运。 天可怜见! 让他遇到了胶东王妃。 “是胶东王让你联手杨东他们,杀害了我儿子!” “女帝发现此事,反杀了杨东他们,但她不想替胶东王背黑锅,便将你送给曹夫人!” “想反借曹夫人之手杀人灭口,治胶东王一个杀害朝廷大员的罪名!” 黄贺看着眼神越来越冷静的胶东王妃,心中暗叹。 不愧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王府掌权人。 一下子便猜到了程彧使出的借刀杀人的手段! 只可惜。 她从头到尾都没猜中事情的真相! “唰!” 这时,胶东王妃拔出了一名守卫腰间的长剑。 第51章 以鲜血祭亡魂!送他断子绝孙! 剑锋对准黄贺的脖子。 “我要用你们的血!来祭奠我儿的亡魂!” 黄贺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当鲜血喷溅到脸颊时,他甚至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知道。 比起如此痛快的死去。 痛不欲生地活着,才是世间最大的折磨! 这是胶东王妃孟娥姁(xu)第一次亲手杀人。 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来人!” 忠于她的私人护卫,肃然立于两侧。 孟娥姁左手抱着萧遂的头颅,右手剑尖直指胶东王府的牌匾。 “随我进府!” “诛杀曹珠!” “诛杀萧承!” 还有那些觊觎我儿子世子之位的人! 统统! 为我儿陪葬吧! “杀!” “谁敢阻拦!” “杀无赦!” 她执掌王府多年,加上娘家助力。 私人护卫的数量数以百计。 除了胶东王出面,或许没人能够阻拦她的脚步。 门前的守卫只能不断地后退。 有人想往胶东王所在的书房跑去报信。 被孟娥姁差人抓了回来。 “杀!”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阻拦她复仇的脚步! 哪怕是胶东王萧朔也不行! “噗嗤!” 血溅五步。 一颗人头落地! 骨碌骨碌。 在孟娥姁脚边,滚向前去。 来到岔路口,她不假思索地先朝曹珠所在的院落冲去。 此时。 曹夫人正在房中,对着铜镜梳妆打扮。 “我今晚定会艳压群芳!” “保证会让王爷,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承儿多分一些封地。” 只可惜。 萧遂还在半路上。 不然的话,今晚她可以利用父子心生间隙之事,大做文章。 只需她稍加挑拨,有信心能让王爷,当众废了世子! 扶承儿上位! “像他们父子这种容易被情绪掌控,还自作聪明的人。” “太容易被人玩弄了!” 曹夫人选了一支精致的凤钗,比划着往哪边插。 谁知。 铜镜里突然多出一张,让她生厌的面孔。 “外面的奴婢好生懒惰!” “王妃姐姐来了,也不知道提前通报!” “稍后我定要重重地处罚他们!” 曹夫人暗恼。 也不知道我刚才说的话,她听没听到? 孟娥姁从外屋几步跨入里屋。 她看到曹夫人打扮得十分娇艳,再低头看了眼遂儿青白的脸庞。 将两排牙齿硬生生地咬出血来! “不用你处罚,我已经赐死了他们!” 曹夫人感觉到一股杀气自背后袭来,悚然一惊。 她迅速从梳妆台前转过身,据理力争。 “王妃姐姐赐死我屋里的人,竟不打一声招……娘呀!” 当她看到王妃右手持剑,左手抱着一颗人头。 吓得噎住,完全说不出话来。 “娘?我可不是你娘。” 孟娥姁轻轻托着手里的头颅,柔声哄着。 “遂儿别急,娘这就为你报仇。” 报仇?! 曹夫人终于意料到不对劲。 她没空与行迹疯癫的王妃理论,扯着嗓子朝外大喊。 “快来人啊!” “王妃疯了!” “快救救我!” 陆续有人自门外冲进来。 曹夫人大喜过望,越过孟娥姁冲进人群。 然而,很快就被护卫们坚实有力的臂膀,撞翻在地。 曹夫人跌坐在地,错愕地望着陌生的护卫们。 “请曹夫人赴死!” 私人护卫们齐声呼喝,举剑欲刺。 孟娥姁早已迫不及待地领先他们一步。 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剑捅穿了曹夫人的后背心。 身娇体柔的曹夫人面对致命一击。 她根本无法辩解,只能不甘又绝望地像摊软泥,趴到地上。 “遂儿!你看到没有!” 孟娥姁蹲下身去,将手里的人头挪到曹夫人糊满鲜血的脸蛋上。 没有人回答她。 她的眼神,又浑浊了一分。 “割下她的头!送给胶东王!” 孟娥姁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刚往前走了几步。 一道笑声自院外传来。 “娘,你打扮好了没有?” “我还等着你帮我,让父王当众夺了萧遂的世子之位呢!” 她看着白白胖胖,神气十足的萧承。 在面对萧杀的庭院,毫无危机感。 还在不断向自己走来时,不禁讽刺一笑。 “萧朔,你真是瞎了狗眼!” “竟想让这样一个白痴,取代我的遂儿!” “噗嗤!” 孟娥姁麻利地手起剑落,将萧承的脑袋砍下半边。 杀完母子二人。 在听到议事堂方面的吵闹声时,她心里的愤恨不减反增。 “杀!” “杀!” “杀!” 杀光萧朔的子女。 让他和遂儿一样! 死不瞑目! 议事堂的子女,都是被他们的父亲召集而来。 谁也没想过,他们会在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遭遇到灭顶之灾! 当他们的嫡母孟娥姁手持利剑,带着数百私人护卫出现时。 他们只当是王府遇险,甚至想出手相助。 所以。 当利刃刺穿他们的心脏,割掉他们的头颅时。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杀人啦!王妃杀人啦!” “不!是父王!” “父王为了自己的地位!” “要杀掉我们这些分封他土地的子女!” 当萧朔闻讯赶到时。 最后一个倒在血泊里的儿子,用憎恨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直到断气! 孟娥姁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砍头的动作不停。 似哭还笑的与萧朔打着招呼。 “胶东王,看到曹珠和萧承的人头了吗?” “还有这满院子的人头,都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你喜不喜欢?嗯?” 疯子! 这个疯子! 萧逆怒发冲冠,他抽出随身宝刀,指向他的结发妻子。 “孟!娥!姁!” “你为了让萧遂取代我,竟不惜下此狠手!” “将我的所有子女,全部屠杀殆尽!” 毒妇! 好狠的心肠! 他是真没想到,孟娥姁会利用他召集所有子女前来的时机。 将他的子女一网打尽。 “孟娥姁!你赢了!” “如今我只有萧遂一个儿子,再也无人能够撼动你们母子的地位!” 萧朔扫了一眼,睁着血淋淋双眼的曹夫人。 还有死前处于震惊之中,张大嘴巴的萧承。 尽管心里再不甘,但木已成舟。 “等萧遂回到胶东,我会把王府一切事务交由他打理!” “孟娥姁,这样你满意了吧?” “收手吧!他们已经死了!” 就算死掉的子女,于萧朔来讲,已无任何价值。 身为父亲,他终究是不忍心,再让他们遭受折磨。 然而。 孟娥姁却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似的,依旧自顾自地收割着人头。 萧朔冲上前去用刀砍掉她手里的长剑。 刚想出手教训她,瞥见她左手搂在怀里的人头。 萧朔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置信地问。 “孟娥姁,你怀里抱着的是谁的人头?!” 第52章 胶东王府血流成河!陛下想撤回一个愿望? 孟娥姁被迫停下手里的动作,没好气地反问。 “你派人杀了遂儿,你来问我?” “我杀了萧遂?!” 萧朔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气的笑话,气不打一处来。 “啪!” 他抬手给了孟娥姁一巴掌,怒声嘶吼。 “虎毒不食子!” “你不食子,不代表曹珠和萧承不会!” 孟娥姁一脚将两颗人头踢出去老远。 睁着血红的双眼与萧朔对视。 萧朔眼神心虚地闪烁了一下。 难道说,他识人有误? 真正背叛他的人是曹珠母子俩?! 这个念头让萧朔遍体生寒,他急忙解释。 “王妃,你误会我了!” “我误会了你又如何?你解释清楚了又如何?遂儿会活过来吗?” 孟娥姁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萧朔,不管你知不知情,想害遂儿的人都死光了。” “很快,你也会随我们而去!” “百因必有果!这都是你的报应!” “唰!” 孟娥姁举起萧朔手里的佩刀,毫无预兆地朝脖颈划下。 为遂儿报了仇。 她太累了! 已经懒得理会其中的是是非非。 剩下的,就让萧朔去后悔! 去恐惧吧! 自从萧朔不自量力,聚敛整个胶东的人力与财力。 只为他一己私欲,想攻入京师做皇帝的那一刻起! 他便将遂儿和整个王府,置身于危险之中! 这一切,都是萧朔应得的报应! “王妃!” 孟家私卫想阻止已晚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妃,怀抱着世子的头颅,心满意足地倒进血泊之中。 萧朔直到鲜血溅到眼里,他才反应过来。 “娥姁!” “不!不!” “到底是谁?” “是谁要害我?!” 萧朔跪在血泊之中,朝天怒吼。 却闻惊雷滚滚,无人可诉。 …… 京郊三十里处。 “啊欠!” 程彧被一阵凉风吹到了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刚进车厢的萧九龄,连忙把门帘盖好。 然后,坐到他的对面,不停地用手指轻叩着矮几。 “爱卿!今天第三日了!” “陛下漏夜前来,就是为了报时的?” 程彧看到她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闪动着好奇的光芒。 无奈地笑了。 “不出意外,今晚胶东王府定会大乱。” “至于会乱成什么样,其中分寸我也拿捏不好。”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程彧能够做的。 就是规避最坏的情况出现。 于是他从一开始,便将胶东王父子、夫妻、兄弟。 所有围绕着胶东王这个关键人物的关系,全部打乱! 再按照他所想要的去重新组建。 “爱卿,万一信差正好把黄贺和萧遂的人头,送到了胶东王手里,会如何?” 萧九龄这三日来,最担心的就是,她的运气太差。 导致程彧给她布置的整套计划,毁于一旦。 “还能如何?萧遂之死,胶东王总不会承认是他的过错。” “我不是给黄贺带了纸条?” 提起那张纸条,萧九龄只当它是派兵杀入胶东的理由。 作为三品大员的礼部尚书,在胶东被杀。 朝廷派兵讨个说法,很合理啊! 此时听到程彧的分析,她大吃一惊。 “那张纸条另有深意吗?” 程彧玩味一笑。 他既然选择了萧遂与黄贺的必死局。 绝对要确保自己心愿顺遂! “陛下,胶东王本就怀疑萧遂与黄贺全部背叛了他。” “他见萧遂死了,黄贺却活着。” “又见朝廷想把罪名扣在他的身上,只会认为黄贺才是真正的叛徒!” “胶东王只要彻查此事,京城来人的消息,必会惊动胶东王妃!” 想瞒一个当地世家大族出身的王妃,她儿子的死讯? 比胶东王率兵攻入京师还难! 假如黄贺运气差到极点。 正巧被胶东王先逮到。 等待黄贺的,是生不如死的结局。 而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得是屎的萧朔与曹夫人。 还是难逃胶东王妃的报复。 “爱卿,朕懂了!” 萧九龄恍然大悟,用力地一拍大腿。 疼得她柳眉拧成一条线,依然兴奋的解说着。 “谁杀了萧遂不重要!” “重要的是萧遂的死,打破了胶东王府的平衡!” “就算胶东王妃当时不知情,曹夫人与萧承得知萧遂之死,也会迫不及待的宣布此事!” 所以。 只要信差把那些人头,和活着的黄贺送到胶东王府。 不论谁收到这些“礼物”。 胶东王府! 乱势已定! 黄贺! 必死无疑! “好好好!朕这回算是能踏踏实实地再等三日了!” 萧九龄说到这里,忽然叹息一声。 “也不知道胶东王府,是否会因此血流成河?” 啊??? 之前不是说过了,王府越乱,秦将军打仗的压力越小吗? 程彧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试探着问:“陛下想撤回一个愿望?” “撤回?爱卿你想什么呢?我是担心!” 萧九龄清冷的脸庞上,布满了寒霜。 “你不知朕的这位王叔,心比天高,他是十五年前封王入驻胶东的。” “胶东靠海,民众多贫,朝廷为此多扶助。” “可自从他当上胶东王后,天天惦记京城的繁华,大肆敛财兴兵!” 萧九龄说到这里,浑身杀气不断地往外涌现。 “如今整个胶东,十民九贫!” “遇到太平年景还要卖儿卖女,遇到灾年,根本没有正当的活路!” “他胶东王倒好!不知赈灾却借机招兵,并抹黑朝廷!” 胶东王靠着搜刮民脂民膏,养育的那些儿女。 还有养肥的当地的文官武将。 有一个算一个! 躲得过今晚这一劫,也躲不过改日她问罪伏诛! 想到这里,她多少有些后悔。 早知道程彧能够满足她所有的需求。 当时她应该把胶东那些文武官员的名字,一并写在纸上画叉叉! 程彧看着心疼百姓悲惨遭遇的萧九龄,由衷地称赞她。 “陛下是一位好皇帝。” “朕哪里好了?你可不要夸得太敷衍。” 嘴上说着否定句的萧九龄,满脸写着两个字:求夸! 程彧看得分明,但还是忍笑直言。 “陛下能力不太好,脾气有时也不好。” 第53章 孤家寡人欲起兵!两万大军炸了营! 萧九龄听到程彧这么说,气得胸膛都挺直了许多。 转念一想,人家也没说错。 她只能叹息一声,刚想悻然而归。 却听程彧掷地有声道。 “但陛下有自知之明,且知人善用。” “在这天下纷争中,说不定能因此成就一番大业!” 主弱臣强的搭配,程彧见得多了。 只要君臣不疑。 内部的核心稳定力,足以使王朝延续到下一代! 何况。 萧九龄并不弱! “爱卿虽然用计毒但嘴很甜,只是下次能不能不要欲扬先抑?” 见程彧点头,她开心地扬起嘴角,好奇地追问。 “胶东已成定局,爱卿今晚不随朕回京吗?” “等黄贺死讯传来,我随使团一并回去,做戏做全套,不差这几日。” 在外面游山玩水,不比回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强吗? 程彧就当休年假了。 趁着这段时间。 他正好把父亲在朝为官时,所有的人脉关系理清楚。 只待胶东大乱消息传来,人心不安之时。 浑水摸鱼! 撬开许均的嘴! …… 胶东王府。 地上的鲜血,顺着密集的雨线,不断四溢。 萧朔抱着孟娥姁的尸体,呆坐了许久。 直到幸免于难的各院夫人,惊闻噩耗前来。 “儿啊!” “妮啊!” 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的夫人,犹如一头头想要食人的猛兽。 萧朔猛地回过神来。 “我不能认输!” “本王正值春秋鼎盛!” “子女死绝了又如何?!” 只要他还活着,成为天下至尊。 可以找任何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扑嗵!” 萧朔把孟娥姁的尸体丢进水滩里。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孟家的私卫。 “你们回去告诉孟家人,王妃的所作所为!” “另外,通知他们于城郊军营中集合!” 孟家私卫原以为,胶东王会杀了他们泄愤。 得到命令,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萧朔不是不想,把帮助孟娥姁杀了他子女的私卫,除之而后快。 只是。 门前守卫来报。 与萧遂人头一并送来的,还有一百精兵! 以及黄贺! “只可惜,黄贺已被孟娥姁杀死。” 他无法问清京城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过,不重要了! “如今的局势已经明朗了。” 他,恐怕中了女帝的离间计! 女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胶东施行推恩令! “黄贺之死,会成为女帝讨伐我的理由!” “先下手为强!” 他如今已是孤家寡人,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舍得一身剐,也要把害得他妻死子亡的萧九龄拉下马! “两万大军对一万精兵!优势在我!” 萧朔信步上前。 一位夫人抱住了他的大腿。 “王爷!你要替我们的孩子报仇啊!” “他才七岁大!为何会有人忍心对他下此毒手?” 萧朔眼前闪过不少七岁大的孩童。 有男有女。 培养这些孩童当细作,银两耗费巨大。 为了确保他们努力进取。 十人里头,最后只能存活一人! “是报应啊。” 萧朔自嘲一笑,将佩刀横在这个夫人的脖颈上。 他冷漠的眼神和浑身的杀气,把夫人吓得结巴起来。 “王、王爷,你、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替我们的儿子报仇吗?” 萧朔用刀背,重重地拍了拍夫人,那张能掐出水的脸颊。 “我给你随军杀入京城的机会!” “谁要报仇!随本王一起上路!” “杀入京城!为孩子们报仇!” 让这么一大群美人随军? 王爷把她们当成什么人了!! 一个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夫人,瘫坐在地。 她看着前方不断有人,被推搡着跟上王爷的脚步。 又看了看自己生的两个文武双全的儿子。 她咬紧牙关,用力地以头抢地。 “砰!” 一声闷响。 尸体软软地倒在血流里。 无人闻,无人问。 咔嚓! 一道紫色闪电,划破夜空。 落在了城郊军营里的点兵台上。 一下子将不少熟睡中的士兵惊醒。 “是打雷啊!” “今晚的雷怎么这么吓人?” “管它呢,接着睡。” 谁知。 他们还没来得及翻身。 刺耳的尖叫声在附近响起。 “走水啦!” “快灭火!” “大事不好啦!” 救火的声音之中,还夹杂着惊恐的尖叫声。 “胶东王杀了朝廷的礼部尚书!” “还发疯杀了所有子女和王妃!” “他不想遵从朝廷的推恩令!” “他要起兵造反啦!” 雨夜!惊雷!失火! 让平日里就在高压下生活的士兵们,情绪紧绷。 发疯!杀臣!造反! 当这些字眼涌入他们的耳朵。 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光了他们最后一丝理智。 “造个屁的反!” “朝廷派了一万精兵来,咱们打赢也要死一半!” “我们是大周子民,不是胶东王的私兵!” 群兵激愤。 他们抄起手里的武器,脱下身上的军服。 浩浩荡荡地朝着城中方向冲去! “活捉胶东王!” “让他向朝廷赔罪!” 胶东王府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伴随着惊雷滚滚。 营啸,轰轰烈烈地发生了! 忠心于胶东王的大将,根本来不及镇压。 就被平日里不想冒险当叛军的部下,一击毙命。 当孟家人提前赶到军营,看到眼前炸了营的场景。 知道胶东王大势已去。 他们当机立断。 “杀了胶东王!” “还胶东原来的净土!” 口号一出。 营啸的将士。 惊动的百姓。 纷纷加入了讨伐胶东王的人潮之中! …… 一日后。 营啸的消息传到了秦红婵的面前。 她胡乱将干柴似的马肉干塞进嘴里嚼着。 含糊其词地催促:“你……再说……一遍!” 胶东的局势,怎么比程彧猜测的,还要乱呢? “胶东两万大军炸了营,包围了胶东王府!” “胶东当地官员,分成敌对派和支持派!” “两派人召募私兵相斗,当日死伤近三千!” 秦红婵倒吸一口冷气,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赶紧把卡住的马肉干从嘴里抠出来。 险些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噎死自己的女将军。 “我滴那个亲爹活娘!!!” “胶东统共还没一百万人,当日死伤近三千?” 信差用力地点了点头。 秦红婵把马肉干重新塞到嘴里,又吐了出来。 “呸!光赶路不做饭,人都要吃出毛病来了!” “告诉先锋队,暂停行军!” “埋锅造饭!等他们打够了我们再去捡尸!” 论阴谋诡计,她不如程彧。 可论兵法谋略,行军打仗时怎样寻找最佳的天时、地利与人和? 她是行家! “让信差换上我的千里马给陛下送信去!” 这些好消息。 早让陛下知道一日。 陛下便能多高兴一日! “还是先告诉程御史吧。” “此事他居功至伟。” “由他转达给陛下,还能顺手多献几条良策,平定胶东!” …… 天刚蒙蒙亮。 萧九龄坐在未央宫的玉阶之上。 冷眼瞧着下面文武百官,为了举荐族中后生获得一个官位。 把朝堂变成了菜市场,争得鸡飞狗跳。 她突然有些怀念,程彧站在殿后睡觉的日子。 “众爱卿如果实在无法决断,不如朕去问问程御史?” 百官猛然想到程彧当初对付粮食官三个儿子,争夺一个活命机会的囚徒毒计。 瞬间鸦雀无声。 “众爱卿刚才还吵得那么欢,为何又一言不发了?” 萧九龄早知道提程彧的名字,他们能如此老实。 也不必让耳朵受这几日的罪了! “回陛下,我们武官不善言辞。” “我们文官谦虚礼让。” 在文武百官重新恢复一片祥和,准备重议此事之际。 一道惊悚的声音,自他们脑后幽幽响起。 “陛下!臣有一言!” “既可让武将能说会道!” “也可让文官赤膊上阵!” 第54章 程彧归来百官惧!胶东大乱百官喜! 酷暑时节。 百官们的后背,硬生生冒出一层冷汗。 程彧怎么回来了?! “陛下!臣是来送军报的!” 程彧走到玉阶之下,将秦红婵所写的军情书信,递给女官。 女官疑惑地看着,明明该随使团前往胶东的程彧。 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快!将军报呈上来!” 唯有龙椅上的萧九龄,激动得站了起来。 好似对程彧的归来,并不意外。 连同唐相在内的文武百官,见状心中了然。 看来陛下早就知道,程彧会突然折返! “程彧又在搞什么名堂?” “你问我我问谁?” “陛下如今做事真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在大家一片羡慕嫉妒酸的议论声中。 萧九龄看完秦红婵所写的内容,大喜过望。 礼部尚书黄贺,死于胶东王妃之手! 可比死在曹夫人手里,让胶东王更加无法抵赖! 而胶东王干脆不装了,想要起兵造反。 结果各方势力搞起了内讧不说,还炸了营! 直接让胶东王私下招募的两万兵马,成了支持朝廷入驻胶东的助力! “天佑我大周!” “天佑我大周啊!” 萧九龄高兴地来回转了几圈,这才平复了愉悦的心情。 她看向下方站着的程彧,眼中的欣赏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比夏日骄阳还要火辣滚烫! 她恨不得当众宣告,程彧的全盘计划,算无遗算,有多厉害! 但有些计谋,只能留待后人评论。 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师出有名! 收服胶东! “爱卿,你辛苦了!” “为陛下效力,辛苦也是值得的。” 君臣谜语人似的对话,让百官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程彧辛苦啥了? 他跟着使团向东去,八天走了不到五十里! 百官自认,他们拿脚走,都比坐马车的程彧走得快! 想到这一点,大家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程彧不知何故回京,遂世子与黄尚书人呢?” “大军护卫着使团,听说谁也不允许接近。” “难道路途上,发生了意外?” 否则的话。 怎么会让程彧来送军情信件呢? 可使团就在京郊五十里处,还有一万精兵护卫。 能发生什么意外? 程彧见还没等他献言,文武百官又恢复了方才的热烈交流。 似乎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他立即出言,引出话题。 “陛下!使团因故返京!” “还请陛下重新挑选使者,前往胶东!” 程彧看向私下聊得热闹的文官们。 百官们面面相觑,额头的冷汗直冒。 使团发生什么变故他们不知道。 但换人前去胶东施行推恩令? 就算陛下连升三级,他们也不敢拿身家性命做赌注。 “各位同僚们怎么不自荐了?” 程彧笑容和善,向大家表达着他的善意。 “这可是你们表现的大好时机。” “错过了的话,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人的名,树的影。 程彧在百官心目里的邪恶形象,早已根深蒂固。 他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默契地点了点头。 我们全都不自荐! 让你刚才说的话当放屁! 也让陛下知道,你程彧有时候说话,根本不好使! 最好能让你这个祸害,继续随使团前往胶东! 我们以后才能安生地上早朝!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程彧碰到这样一群玩不到一起去的犟种们。 他只能向玉阶上递了个眼神。 陛下,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萧九龄一直含笑看着程彧逗弄百官。 全当给他消遣,排解近日的压力了。 见百官彻底地安静下来,她清了清嗓子。 “咳咳!” “爱卿们!” “朕有三个噩耗要通知大家!” 萧九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看得百官们眼皮狠狠地一跳。 谁会在宣布噩耗的时候,满眼的笑意?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去? 尤其这噩耗还是程彧亲手送来的。 也不知又是哪个倒霉蛋,栽到程彧的手里,要被抄家灭族了! “首先,是胶东世子萧遂,被胶东王派兵杀害了!” 啊?! 朝中与萧遂关系不错的几个朝臣,惊讶得合不拢嘴。 萧遂被胶东王给杀了?! 陛下你拿的是假的军情吧?! “此事发生在六日前,胶东王率一百轻骑兵前来刺杀使团。” “除了萧遂被杀,黄贺于当日也被带往了胶东。” 萧九龄抿了抿嘴,控制好脸上的表情。 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十分悲痛。 “朕当时得到消息,便派了秦将军率一万精兵前去追击!” “奈何!” 她特意停顿了一下,面露沉痛之色。 “黄尚书还是被送到胶东王府,让胶东王妃当众杀害!” “这!就是朕要宣布的第二个噩耗!” 胶东王不光杀了萧遂,还把黄贺给掳去了胶东? 最后还让胶东王妃给杀害了?! 百官像听天书似的,听着陛下嘴巴一张一合。 吐露出滑天下之稽的传奇故事。 君无戏言,再荒诞离奇,萧遂和黄贺的死,应该做不了假! 百官想到这里,心神一凛,气怒地看向程彧。 胶东王妃敢杀黄贺,已然和朝廷撕破了脸皮! 程彧居然还想让他们自茬去胶东! 这是想让他们去送死啊! “朕还有最后一个关于胶东王的噩耗,要告诉爱卿们。” 萧九龄神情一变,由沉痛变得悲愤。 “胶东王拒不履行推恩令,在杀害萧遂与黄尚书后,还将所有子女杀害!” “丧心病狂的胶东王,欲起兵攻打京城!” 胶东王真是心狠手辣,为了把握权力连亲生孩子都不放过! 派新的使团去和这种疯子打交道? 只有死路一条! 百官看向程彧的眼神更加愤怒。 就在他们快要忍不住,声讨想谋害同僚的程彧时。 忽然。 萧九龄话锋一转。 “好在当地的将士,无人响应,因此引起了营啸!” “如今胶东分成了两派,支持胶东王者十有一二!” “反对胶东王者,除两万大军,还有支持朝廷的名门望族!” 说到这里。 萧九龄看向了听呆了的百官们。 “朕已派秦将军率领一万精兵前往,镇压叛乱!” “另欲再派两万兵马,护送新使团前去胶东!” “一是重新在当地建立官府与驻兵,二是让附近藩王响应朝廷的推恩令!” 百官们的神情,顿时由惊转喜。 尽管不知道胶东为何短短几日,发生如此巨变。 但他们知道。 可率领两万兵马武将,能直接晋升为主将! 在当地重新建立官府的文官,最高能升至四品! 第55章 风雨满城飘,夜半探天牢! 胶东王已是必败无疑,附近小地方的藩王,对朝廷的归属感更强! 为防止重蹈胶东王的覆辙,谁敢不遵守推恩令? 前去的使者,在外面溜达一年半载回京,必能官升三级! “陛下!” 在百官们高兴的时候,程彧一出声。 他们像被人泼了盆冷水似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里。 这个程彧他又出什么馊主意?! “我觉得吧,胶东此去路远,你亲自钦点,百官们说不定不乐意去。” 程彧冲着百官们张开双手,赶鸭子似的起哄。 “大家想去的,还不赶紧自荐?”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谦让什么?” 谁他娘的谦让了? 还不是担心你这个活阎王想抢功劳! 百官们猛然想起。 刚才程彧就在暗示他们,使团因故折返。 让他们自茬前往胶东的事。 悔不该不听程彧的话。 此时只能下场开抢! “陛下!臣乃礼部右侍郎,愿意自荐出使胶东!” 等他回来,能一跃跳过左侍郎,接替黄贺成为礼部尚书! 没能及时出声的左侍郎,懊恼地直拍大腿。 而其他文官朝臣,已迫不及待在开始瓜分未来的功劳。 “陛下!臣曾任吏部五品郎中,如今担任刑部郎中!” “胶东需要臣这样的人才,重建官府制度与秩序!” 吏部尚书瞧了一眼,曾经身为副手的手下。 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年轻品级低就是好,有功劳可建树。 以后出了问题,还能将功折罪。 不像他们这些前朝遗留下来的六部尚书。 先帝在位时,全部靠熬资历或旁门左道上位。 如今有了立功的机会,却因为官位干到头了,想去争功都没机会! 好在! “陛下!臣在太学的长孙,对德行教化颇有研究!” “胶东深受胶东王荼毒多年,臣认为要先开民智,定民心!” “臣也有一孙子,和朝尚书儿子是同窗,可一并担此重任!” 讲究人开始互相协作,争取打包一个领域的所有位置。 单枪匹马的,开始撸起袖子,上演全武行。 验证一下到底谁是孙子。 朝堂之上,再次变成了菜市场。 并且比之前更加的热闹。 萧九龄此时却不觉得聒噪,而是眉开眼笑。 争吧。 抢吧。 有人去胶东去藩地。 自然会有胶东和藩地的当地世族,迁往京城! 一来二去。 天下归心! “爱卿们静一静。” 直到有人急了眼,萧九龄及时开口制止。 圣言一出,百官立即收手的收手,闭嘴的闭嘴。 老实巴交的模样,让萧九龄一时分辨不清。 是因程彧在朝,还是她即将收服胶东,帝威显赫之故! “大家先决定前往胶东的人选,举荐给唐相,朕再筛选。” “三日内,务必将此事确定下来。” 说完。 她看向朝中的武官。 在开口之前,她还特意和程彧交换了一个眼神。 爱卿不言吗? 程彧看了一眼武将们看热闹时,已经握紧的拳头。 轻轻地摇了摇头。 臣乃谋士,不擅近战。 萧九龄顿时笑了。 “各位将军,有谁想护送使团去胶东的?” “末将请战!” “俺也一样!” 就算百官之中有人察觉出。 陛下在述说萧遂与黄贺之死时,语焉不详。 可成王败冠,谁又会在意真相如何? 再者。 胶东局势变幻,朝廷立即派新任官员前去。 也让从先帝延续到女帝的朝臣们意识到。 什么是真正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君臣团结之心,空前凝聚! 下了朝,程彧没再参与百官举荐的后续。 回到家里,先躺在久违的大床上。 踏踏实实地一觉睡到天黑黑。 醒来时,萧甲申汇报今日城中发生的事。 “大人,使团傍晚的时候回来了,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京城百姓听说胶东王叛乱,开始挖地窖囤粮食。” “天还没黑呢,大街上就没多少人了!” 哪怕陛下让各级官府,下令张贴告示。 说明实情,旨在稳定人心。 但京城除了藩王的眼线,还有各国的细作。 想借机造谣生事,惑乱人心的人,不在少数。 程彧对此并不觉得稀奇。 “好在陛下说了,三日后便派新的使团前往。” “等那时,百姓们的恐慌自然消退。” “且朝中文武百官一切如常,掀不起大的风浪来。” 胶东削藩一事。 在程彧这里,暂时便告一段落。 剩下的全靠胶东内乱的发展情况。 还有秦将军几时出兵,彻底将胶东收于囊中! “大人睡了整整一日,府上多了好几封拜帖。” 程彧扫了一眼封皮,见花样不错,笑着推开。 “扔给果果剪花纸去吧。” “他们是为了让我向陛下举荐而来。” “可这事,我是真的没法给陛下出主意。” 自从黄贺口中,得知害死父亲的幕后真凶,藏得极深。 他便利用这六日,将当时朝中百官的情况,梳理了一遍。 无论是从杀人动机,还是下手时机来看。 还是许均的户部嫌疑最大!获利最大! 会出现这种情况。 要么是黄贺故弄玄虚,临死前坑他一手。 要么是凶手藏得太深,根本没有直接参与,或者没有直接利害关系。 掌握具体线索的,唯有许均! “甲申兄,我想去天牢探视许均,需要什么手续?” “那要看大人你去找许均做什么了。” 自从萧甲申跟着程彧混。 每天头皮痒三顿。 他感觉自己比以前聪明了许多。 而程彧也瞬间听懂了萧甲申的暗示。 “饿了,叫果果和鱼姬来吃饭。” 饭罢。 程彧直接带着两队大内侍卫,直奔天牢而去。 今晚看守天牢的狱守,有些眼熟。 程彧想了半晌,才想到,应该是在唐相的喜宴上见过。 “来者何人?” 对方明知故问,程彧倒是十分配合。 “御史官程彧。” “要见何人?” “许均。” 狱守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毕竟送许均进来的就是程彧,据说两人恩怨颇深。 因此还连累了他捐了不少银子和粮食。 想到这里,狱守朝着程彧伸出手,作了个捻钱的动作。 “许均是天牢顶级的死囚,陛下有旨!” “没有手令或旨意,无论谁来,一律不得放行!” 除非。 加钱! 狱守是奉命行事,挑不出错处。 但程彧也确实没有手令或圣旨。 好在。 第56章 兵不厌诈!幕后黑手!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金牌。 “许均牵涉到内库的一些账目,我需要找他问话。” “陛下说过,见此令如见圣驾,你认识吗?” 金牌有两面。 一面标注着执令者的身份地位。 一面标注着执令者的最高权限。 狱守的态度好。 程彧只需亮明身份地位。 态度不好,那就只能请对方跪一跪了。 “扑嗵!” 狱守直接跪下。 后悔自己忘记了这一茬,竟将自己的脸送到程彧的巴掌底下。 “瞧这位兄弟多见外。” 程彧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吟吟地说。 “往后这天牢,我应该会常来。” “你总是跪来跪去的,对膝盖不好。” 狱守闻言,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就不应该仗着自己不是朝中官员,就不惧活阎王的威名。 往后膝盖可要受罪了! “哈哈哈,甲申兄,你看他吓得脸都白了。” “起来吧,我逗你玩呢。” 程彧扬长而去。 狱守起身后,快速与旁人换了值守的时间。 求爷爷告奶奶,想要调离这个清闲有油水的岗位。 整理了一下天牢职场的程彧,由专人引领着,沿着台阶往位于地下的牢狱中走。 这里昏暗无光,大夏天的依旧凉风四起。 既阴凉又阴森。 呆在天牢里的人,最近是真不少。 可他们麻木的安静,更加瘆人。 “程大人,到了。” 狱卒站停在一间宽大的牢房跟前。 程彧往里探头。 许均的四肢与脖颈都被厚重的铁链锁在墙壁上。 哪怕碰到来劫狱的,都没办法全身而出。 “吱嘎~~” 程彧推门走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刺鼻熏眼。 只能靠着墙壁睡觉的许均,听见不到放饭的时间点,有人进入。 他迅速睁开双眼,神情变得惊恐起来。 等看清不是来拿他撒火的狱卒,而是程彧,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是你啊。” 然后,他重新闭上了双眼假寐。 程彧看到许均与旁人一样麻木的神情。 便知对方如今只剩下求死了。 面对这种人,没必要拐弯抹角。 他朝其他侍卫使了个眼色。 除了萧甲申以外,其他人立即将狱卒请离此处。 “许均,我们做个交易吧。” 程彧的话没能让许均睁开眼睛。 “我已被下旨,夷平三族,且族中无人逃脱你的查抄。” “程彧,我如今吊着这口气,只想在行刑时,和家人说一声对不起。” “如果你拿这个当作把柄,我也可以马上去死。” 鱼不翘嘴,还怎么钓得上来? 程彧玩味一笑。 “许大人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对付你吗?” 许均终于睁开了双眼。 但眼中并无波澜。 “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个道理我都不明白,就不可能从一个赤脚郎中,变成三品大员。” 没用的思想觉悟可真多啊。 但只要许均肯开口。 说明内心还是在意的。 程彧也不着急,循循善诱道。 “有人告诉我,毒杀我父亲的药物,是你调配的。” “恰好许家有多家医馆,你也略懂医术。” “我便想着要找你报仇雪恨。” 许均眼皮狠狠一抽,无声冷笑。 难怪程彧在粥棚前一露面,就喂他喝屎粥。 不仅让他当众丢脸,还杀光了大半个户部。 最后逼得他走投无路去求唐相,中计被抓! 他这段时日,一直在想,程彧为何偏偏选中了自己。 原来,竟是借刀杀人! “不重要了。” 许均叹了口气。 “我已沦落至此,死到临头。” “你说得再多,我也不能去找害我的人报仇。” 只是许均眼中的恨意浮起。 不是凭借几句话,就能压得下去的。 程彧看到他露出了破绽,找准时机出口。 “此人应当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幕后黑手!” “他担心你说出真相,又担心我为父报仇!” “干脆挑起你我之间的仇恨,好坐收渔翁之利!” 此言一出。 许均的面色剧变,他下意识地否认。 “不可能!我们约定好了的!” “他都告老还乡远离朝堂了!” “害死我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哦! 程彧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杀害我父亲的人,是新帝登基后,告老还乡三人之中的一个!” 这三人他也简单地了解了一番。 原右相。 原禁军头领。 原兵部右侍郎。 难怪他对许均下手以后,根本没有任何人专门针对他。 原来是杀父的幕后黑手早已不在朝中! 而许均听到他的话后,气得张嘴喷出一口老血。 “程彧!你他娘的诈我!” “兵不厌诈。” 假亦真时真亦假。 程彧知道,能够套到这些内容,已是极限。 再聊下去没有必要了。 三选一,对他来说不是难题。 程彧转身就走,许均反倒急了。 “程彧!你如何得知毒药是我调配的?” 若非程彧说出这个秘密,许均绝不可能会被套话。 而知晓此事的。 除了让他调配毒药的人,应该只有一个人知情。 “是黄贺!” 许均的自问自答,让程彧停下了脚步。 许均因此哈哈大笑起来。 “果真是那个胆小鬼!” “一定是你说了几句吓唬他的话,他就把我卖了!” “这个胆小鬼,他怎么不被吓死呢!” 程彧想到黄贺的下场,不禁失笑。 “他大概应该可能,是被自己吓死的。” “什么!黄贺死了?” 程彧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喂!程彧!你回来!” “你告诉我!” “黄贺到底是怎么死的?!” 任凭身后喊声再大。 程彧就像当初许均故意吊他胃口一样。 吊着许均的胃口,直到生命的终结。 “告诉狱卒和狱守,外面的事不许透露给里头人知晓。” “好咧大人!” 萧甲申拿着令牌,屁颠屁颠去传话。 程彧一边沿着台阶往外走,一边思考着。 该如何快速且有效地,从三位嫌疑人之中。 筛选出幕后真凶。 “我来天牢探视许均的事,很快就会传到那个人耳中!” “必须抓紧了!” 按照如今他在陛下心里的地位,还有手里的实权。 想对三个不在朝的官员动手,看似易如反掌。 实则这三个旧臣,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并且,是公认的忠臣! “大奸似忠。” “骨头里挑鸡蛋的事,让我摊上了!” 第57章 大奸似忠!三选一该怎么选? 好在。 奸永远不可能变成忠。 伪装得了一时,伪装不了一世! 特别是离朝之后,不必再装模作样。 反倒更容易露出破绽! “能和许均混迹于一起的奸臣,必定涉及钱财交易!” “趁着胶东王起兵,京城动荡之时,正好浑水摸鱼!” 这六日里。 程彧已经想好了,揪出幕后黑手的计策。 运气好,得到精准的答案。 那就针对一个人实施。 运气差,嫌疑人有一箩筐。 那就广撒网,看谁一头撞上来! 回到程府。 白日里酣睡整日的程彧,紧锣密鼓地前往书房,筹备起来。 他必须在城中乱势平定之前,揪出这个大奸臣! “甲申兄,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大人跟我客气什么?” 萧甲申凑上前。 程彧事先声明一点。 “甲申兄,你我不是外人,我报父仇一事,既是为私,也是为公。” “陛下早已知晓,绝不是因私废公!” 身为大内侍卫的萧甲申,得知三位大忠臣里,有个反骨仔。 他势必要助程大人一臂之力,帮陛下揪出来! “大人我懂此事的重要性,你说什么我照做,绝无二话。” 程彧确定了大家的立场一致,他抄起纸笔,蘸墨提字。 在上面按照官级高低,写下三个嫌疑人的信息。 “原右相杨恪,年三十六,出身寒门。” “此人深得先帝信任,曾任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后任右相。” “在任期间,曾主张集中土地管理。” “因引发地方士族强烈反抗,险些导致兵变,政令无法推行作罢。” 杨恪以此为理由,曾引咎请辞。 被先帝挽留。 后新帝登基,声称身体有疾,告老还乡。 程彧写到此处落笔。 萧甲申急忙补充他的意见。 “杨右相此人可不老,三十六岁正是大有可为的当打之年。” “而且他还是京城人氏,辞官后就呆在京城呢。” “大人,我觉得杨右相嫌疑很重!” 假如按常理和逻辑来推断。 程彧认可萧甲申的话。 但。 这世间其实许多事,它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 许多现实,永远比话本故事还要离奇。 “甲申兄,假设你是一个忠臣。” “大人我就是忠的。” 中! 程彧更改了一下措辞。 “你这个忠臣所处的朝堂,从上到下都是贪官污吏。” “好不容易熬到对你有提拔之恩的先帝去了,贪官污吏变本加厉。” “留在朝堂上,你不仅没办法施展抱负,还可能有性命之忧,你怎么办?” 萧甲申皱着眉头挠了挠脑壳。 他还没能想出如何作答。 倒是旁边一个,模样看上去就很机灵的侍卫,开口抢答。 “回大人,我会告老还乡,保全自己!” “要是我年轻的话,指不定熬几年,熬死那些贪官污吏!” “我就能重回朝堂,再次为陛下效力!” 程彧对这个回答竖起了大拇指。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机灵侍卫,问。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萧乙子。” “小乙子啊,你坐下来听。” 程彧笑容和煦地招了招手。 萧乙子顿时感觉,自己熬了两年半,还没晋升的甲级。 已隐隐在望! 他先是看了一眼萧甲申。 在得到上官的点头同意后,他屁颠屁颠地坐到了程彧的对面。 “小乙子刚才的说法,可能就是杨右相的想法。” “因此,只从片面的消息上,来推断一个人的行为动机,属于偏听则暗。” 萧甲申受教了。 程彧接着写下第二人。 “原兵部右侍郎李勇晟,年五十二,因旧伤复发告老,在东城祖宅休养。” “大周自设六部始,兵部尚书,左右侍郎,皆需在军中历练过,且有军功才能胜任。” “他的病是经太医院验证的,腰间盘突出,疼的时候站不直腰,做不了假。” 可李勇晟也曾在户部任职过。 虽与许均的任职期不重合。 但当时没有政绩。 “此人最大的功劳,是梁国细作刺杀陛下时,曾冒死救驾。” “旧伤便是在那时留下的。” “且此人性格刚直,从不与贪官污吏为伍。” 萧甲申和这位李侍郎打过交道。 他觉得这个嫌疑较轻。 但想到刚才评断杨右相的话太片面。 他还是没有说。 程彧见萧甲申欲言又止,只能问萧乙子。 “小乙子,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萧乙子还真有。 “李侍郎虽不与贪官污吏为伍,但因伤病之故,多次进出许家所开的医馆。” “属下觉得,从日常活动来看,他的嫌疑也不轻。” 最后一位就好说了。 原禁军头领。 “秦红婵的叔父,同样因伤在家休养。” 秦家乃大周顶梁柱,君臣佳话传了三代。 还有继续往下传的迹象。 秦家要是在先帝在位期间,背叛国君。 大周可能早改作大秦了! 最重要的是。 秦老将军是真的告老还乡。 离开朝堂的次日,就打包出了京城。 回到三百里开外的老家渭南城,去当打窝仙人了。 “虽是三选一,但我们可以先排除一个错误答案。” 程彧在“杨恪”与“李勇晟”的两个名字上。 分别画了一个圈。 目标人物已选定了。 直接冲上家门去试探的机率,是五五开。 但! 失败的机率同上。 程彧做事向来是心狠手稳,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何况他已有了应对之法。 这次,他不光要揪出幕后真凶。 还要让对方乖乖地这些年贪污的赃款,主动上交到他手里。 “甲申兄,把小乙子借我一用。” “大人,我们都是你的属下,何来借用一说?” 萧甲申急忙凑到桌边围坐下来,有些讨好地请求。 “只是希望大人这一次,不要再瞒着属下了。” 之前程大人与陛下合谋的内容。 他一概不知也就算了。 毕竟关乎国事军情,他小小的大内侍卫不够级别知晓。 但最后抓人的时刻,能轮到他出手吧?! 程彧一眼看穿萧甲申是想立功。 他连这点儿御下之道都不懂,就不必当别人的上官了。 “这次除了陛下因国事繁忙,不便让她操心以外,你们都有出场的机会。” 程彧手指着其他的几个侍卫。 “特别是平时没有在人前露过脸的,统统有安排。” 一众侍卫顿时眉眼间染上喜色。 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为了维护忠义,大干一场! 只是。 他们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因为程彧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很!缺!德! 第58章 逃难大甩卖!滴水滚珠局!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 程彧用手指叩了叩桌子,朝着萧乙子一昂头。 “小乙子扮作因担心胶东兵攻入京城,打算的外地商人。” “能胜任吗?” 萧乙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当场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原口音回答。 “大人,俺能行。” 萧甲申尝试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这活,他不中。 程彧见萧乙子还会一门方言,颇为惊喜。 他接着往下说。 “放出消息去,说你手里有上千块祖传的极品玉石。” “你好不容易运来京城,想大赚一笔。” “碰到此事,担心再运走路上磕碰,所以低价大甩卖!” 上百块祖传的极品玉石?! 不知为何。 萧甲申等人,立即想到了前些日子大捶加小捶砸碎的次等玉块。 哪怕匠师们的工艺巧夺天工。 也不可能把次等玉块,加工成极品玉石吧?! 萧乙子不明白,大人为何让他如此做。 但此次行动面临的困难,他当场吐露出来。 “大人,我假扮外地商人容易。” “可遇到别人验明极品玉石时,我又该如何做呢?” 程彧狡黠一笑。 他转身从书架上拿起一个,两只巴掌能捧住的红色小盒。 打开后,推到了萧乙子的面前。 “这是其中的一块样品。” “大人还真有极品玉石?!” 萧甲申吓了一跳。 他们给大人搬的家。 家里有多少家底,那是门儿清。 这块极品玉石哪里蹦出来的?! 原以为大人背着他们藏好东西。 可当萧乙子将这块极品玉石,小心翼翼地捧起来。 越看却越觉得眼熟。 “大人,这块玉石,难道是前些日子砸碎的其中一块?” “你不光聪明,眼力也很好。” 面对程彧的夸奖,萧乙子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次等玉石怎么可能变成极品玉石? 差着上等、上中……下下、十来个档次呢! 只要用手一摸……咦?! 萧乙子摸了一下,柔滑似水。 又摸了一下。 触之微凉,片刻即暖! “大人,这玉石真的是从内库,搬来的大玉料上砸下来的吗?” “是。” 程彧见萧甲申好奇的直搓手,笑了。 “快让他摸摸。” 萧甲申上手一摸,立即傻了眼。 这怎么可能是内库里的那种次等玉石? 这种手感,分明就是极品玉石啊! “大人,你对这块玉石做了什么?” “蜜里调油,精雕细琢而已。” 古人对玉质的好坏,都是一摸二测。 摸,全靠用手摸。 测,则靠水滴玉。 “把它给我。” 程彧将玉石放到桌子上。 倒了一杯水,慢慢地滴到上面。 只见水珠在上面微微摇晃,水珠清透而不散。 “确实是极品好玉!” 萧甲申双眼一亮。 “大人,巴掌大的这么一块玉,能卖好几万两银子吧?” 程彧笑着点了点头。 为了给这玉石“打蜡”,他浪费了不少蜂蜜和菜油。 假如不是暴利,他更不会浪费美人的玉手去打磨! “可是大人,我们不是去抓大奸官吗?” 萧甲申不明所以然的问。 “为什么要假装玉石商人呢?” “是为了引蛇出洞,让幕后黑手自己现身。” 程彧及时地把水擦干净。 免得时间久了,破坏掉表面的油膜。 “哪怕此人手里拥有巨大的财富,但谁也不会嫌钱多!” “正值京城因胶东之事,人心惶惶,变卖家财避难的不在少数!” “寻常百姓不知内情,可无论是杨右相还是李侍郎,他们虽不在朝中,但一定有耳目!” 幕后黑手不可能对这种敛财的机会,视若无睹。 而唯有贪墨千万两之巨的那人。 才有可能买得起上千块极品玉石! 程彧利用的,就是对方骨子里的贪心不足! 借此来甄别谁忠谁奸! 众人听懂了这里头的门道,瞬间兴奋起来。 此计虽简单,但胜在好用! 萧乙子却隐隐有些担忧。 “大人,你让我放出消息,是想让杨右相与李侍郎主动找上门来。” “如此一来,也能避免他们怀疑我的身份。” “可万一有旁人,瞧上了这玉石,也想买几块呢?” 是啊! 萧甲申愁眉不展。 他们只是去抓大奸官的。 可不是去坑人的。 “简单。” 程彧的两个字。 让大家松了口气。 然而,紧跟着,就听程彧开始定价。 “一块玉石你单卖五万两,过百卖四万两一块,过千卖三万两一块。” “有人愿意买你还不卖?” “别忘了,内库里的玉石料子,够做上万块的!” 啊?! 不说智慧还没增长多少的萧甲申。 就连萧乙子,听到他的话,都是一脸茫然。 “大人,咱们这不是给大奸官做局吗?” “你还真卖假玉啊?” “让人买了砸在手里,这不是缺德吗?” 假玉做得再逼真它也是假的。 旁人不知情,他们亲手砸的。 像这种做耗材用的次等玉石,哪怕加上打磨费。 一块能卖五十两,都是买主王八瞧绿豆——看上眼了! 卖五万两银子! 顶他们干一辈子的俸银了! “什么叫缺德?” “你们说说,什么叫缺德?” 程彧轻轻拍了拍木盒盖子,一本正经地反问他们。 “卖假玉是缺德?卖真玉就是积德吗?” “玉贵土贱是谁规定的?玉能填饱肚子吗?不能!” “但土能种出粮食,给你续命!谁贵谁贱?嗯?” 萧甲申等人,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 是啊。 玉贵土贱,到底是谁规定的? 真假又是以什么标准制定的? 程彧见他们的神情更加迷茫了。 赶紧把他们的思绪拉回来。 不服就干的人们,不适合考虑这种残酷的问题。 “言归正传,假玉虽假,但它的价值并不会作假。” “这些玉石拥有极品玉石的质地,你们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它们一旦流通到市面上,价格会节节攀升!” 这,就是滴水滚珠局。 此乃击鼓传花的一种敛财手段。 极品玉石极少见。 一块三万两银子,还是逃难甩卖价格。 转手后,价格会被不断抬高。 直到。 最后玉石上的那层蜡,在经年累月的抚摸与检验中失效。 “古往今来,制定物件价值的人们,都是利用这一点来敛财的。” 比如。 先制定一个衡量价值的标准。 让人们潜移默化地接受。 必须有它,才能满足日常生活需求。 第59章 缺德记我账上!此局不坑穷人! 只要入了这个局,就有可能成为最后一个接到大红花。 并且砸在手里的倒霉蛋! “假如你们担心缺德,这笔账让老天爷记在我的头上。” “若你们担心会坑人,放心吧,此局不坑穷人。” “相反,卖出去的银钱进了内库,陛下还能补贴给百姓。” 程彧此言一出。 萧甲申等人精神一振。 做买卖定价值的话,他们没听明白。 但劫富济贫的意思,他们听懂了! 萧甲申赔笑着说。 “大人,怪我瞎操心。” “一块玉石上万两,百姓哪能买得起?” “我们卖!卖光它!” 大内侍卫们全部点头附议。 把积压在内库的玉料卖光了。 他们还能得一笔封赏呢! “好了,你们想通了,此事便这么决定了。” “今晚城中是个不眠夜,消息满天飞,正适合动手!” 水越浑,鱼越看不清方向。 人人都信奉,眼见为实。 幕后黑手哪怕心存警惕之心。 实物玉石一经亮相,足以打消所有疑虑! “大人,还有一个问题。” 萧甲申有些诧异地问。 “鱼姬一个人,仅用十来日,打磨完了上千块玉石?” “她只有两只手,当然磨不完。” 哪怕鱼姬只做最后一道抹油和微磨的工作,剩余的都由匠师完成。 这十来日也仅打磨了近百块。 “那对方要验货怎么办?” 既然萧甲申诚恳发问了。 程彧玩味一笑。 “好办。” “等他验货之时,就是我们抓人之日!” 夜黑风高。 适合劫财! …… 城中。 大宅院内。 一道黑影从墙头翻进,直奔书房。 “老爷,如您所料!” “程彧天黑后,直奔天牢而去!” “他点名要见许均,并在牢中呆了一刻钟!” “我们的眼线无法靠近,不知说了什么!” 黑影说完。 见老爷盘着双腿,闭目不语。 便知无需处置许均。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时。 却听老爷幽幽开口。 “告诉许均,我已安排好了劫法场的人。” 黑影大吃一惊。 “老爷要为了许均劫法场?!” 老爷冷嘲一笑。 “为了许均?这么做,是为了我们自己!” 黑影懂了。 这是为了稳住许均,不让许均继续给程彧透露线索。 只是这样一来。 许均就算真的给程彧透露了些许线索,也会假装没做过。 以此来保命! 等到黑影离开。 徒留老爷自己面对着墙壁,反思己过。 “早知程实的儿子,韬光养晦,城府极深。” “当初还不如留程实一命,说服程彧,加入我们。” 一个有谋算,能敛财,还重情重义的人。 堪当大任! 如今,只能找个机会。 除掉大周女帝的这个栋梁之材。 永绝后患! “等把许均救出法场,就以许均为饵!” “为程彧量身打造一个青山埋骨之地吧!” 女帝近日忙着向胶东派遣人手。 处死许均的事,还要缓缓。 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老爷,心态和他年龄一样沉稳。 不急不忙,稳扎稳打。 他继续面对墙壁,梳理着京城近日发生的事。 想着如何利用女帝网罗人才的时机。 往朝中再钉几颗钉子。 日后能够助他和主人,成就一番开疆拓土的大业。 “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事?” “老爷,囤积的粮食买回来,已放于地窖中。” “知道了。” 自从辞官后。 他表现得清心寡欲,不再过问任何朝事。 像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遇到满城风雨之际,自然要伪装得惊慌失措的模样。 哪怕此时的他,在大周已是籍籍无名。 无人关注。 但数十年如一日的伪装,早已深入骨髓。 “还有一件生意上的事,想请老爷拿主意。” 面壁思索的老爷,终于睁开一双深邃的眼睛。 脸上盎然生趣。 能让他拿主意的生意,一定是大生意。 “管家,进来说。” 房门打开。 肩膀沾着面粉的管家走入,放低声音。 “老爷,城里有不少暂住的外地商人,开始抛售城内的产业。” 女帝登基不到四个月。 又是杀贪官,又是惹兵变。 知情的,明白女帝的雷霆手段。 大周国力恐怕要再上一层楼。 不知情的,被人恐吓几句,就以为国将不国。 乱兵还没打来,就先弃城而逃了! 这确实是一个大肆敛财的好时机! “以我们的身份,固定产业不便打理,容易被人查到把柄。” 老爷惋惜轻叹。 “罢了,近期不要外出。” 眼不见,由心不动! 如此便能控制住贪婪的本性! 谁料。 管家又道:“老爷,有一个中原来的外地玉石商人。” 听到玉石商人这个词,老爷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三年前,他曾联手许均举荐玉石商人。 以次充好,一举套取先帝三千万两白银! 当年国库亏欠,天灾连连。 先帝是想大赚一笔,再拨到国库赈灾。 却因被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导致饿死百姓数万之巨! 引发了不小规模的乱民反叛。 虽镇压下去,但国威渐失! 想到自己曾做过的事,老爷提醒管家。 “无商不奸,玉石商人乃奸中之奸,不可轻信。” “然后呢?玉石商人手里有宝贝?” 管家见老爷感兴趣,便接着往下说。 “说是手里有上千块祖传极品玉石,因逃难回乡,着急出手。” 听到这里,老爷顿时笑了起来。 “哈哈哈!极品玉石,一块便值数万两之巨!” “他竟有上千块?” 拿后脚跟想也知道。 这个外地的玉石商人,是利用有人趁兵乱时机捡漏的心思。 反向来套取别人的钱财! 管家见老爷说得如此笃定,额头上见了汗。 平日里老爷料事如神。 但这次,老爷还真的料错了! “老爷,这个玉石商人,租借了珍宝阁的大堂。” “他今晚便会向大家展示十块极品玉石。” “一块五万两银子起步,百块四万两,千块三万两。” “童叟无欺!当场验玉!先到先得!” 管家的话音刚落。 老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许久没看京城的夜景了。” “带足银票,出去转转!” 第60章 两人都来凑热闹!谁不想捡大漏啊? 珍客阁的大厅内,人头攒动。 闻讯而来的达官显贵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极品玉石极其难得,他只卖五万两银子一块?” “假的吧?十五万两还差不多!” “人家说了,是因逃难搬运不易,这才贱价处理!” 正因为有机会捡漏。 消息一经传播,顿时吸引了数百人前来。 一验真伪! “这个价格可真够贱的。” 也有大聪明在场中高谈阔论。 “假如是真的极品玉石,五万买来,过几日局势平定,十万转手卖出去都有人抢!” “嘘!” 身边的好友急忙捂住此人的嘴,拖到角落里。 “兄台,你长点儿心吧!” “再说下去,就有人敲你闷棍!” “把你扔出珍宝阁去了!”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自从程彧那个活阎王横空出世。 京城的达官显贵,苦正当赚取的银钱久矣! 好不容易有一个捡漏的机会。 “万一让外地的玉石商人,知晓要不了几日,京城便能平定。” “人家还会贱价甩卖极品玉石吗?” 大聪明被同行好友因贪婪而发绿的眼神,吓得连连点头。 他捂好了身上揣的十万两银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悄悄地发财,多嘴的不要! 外地玉石商人是赚是亏他不管! 反正他要捡大漏! “不是说好了要当众验货?人怎么还不到?” “只有十块玉石,我们这里有几百人了,还不够资格验一验?” “他未免也太小瞧我们京城人的财力了!” 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等着玉石商人登场时。 一抹鲜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让刚才还热闹的现场,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程彧来了! “这个活阎王属狗的吧,闻着钱味儿就来了!” “怕他作甚?!” “咱们这次赚的是干净钱,他还能当场抄走?” 言之有理。 大家嘴上说着不怕,讨论的声音从高谈阔论,变成了交头接耳。 讨论的内容几乎一致。 都在寻根溯源,想弄明白。 “这个外地玉石商人,究竟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以前没听说过,好像是才来京城不久。” “来路蹊跷,大家要慎重分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玉石商人身份真假上面。 唯有程彧,像是来巡视领地的。 这里走走那里瞧瞧。 很快。 程彧在萧甲申的暗示下。 看到了嫌疑目标杨恪和李勇晟,早已在二楼包厢落座。 “大家都很积极嘛。” 程彧知道,今晚抢先购买玉石的,定是商户居多。 朝中大员被几番抄家灭族,吓成了惊弓之鸟。 要等到确认真伪和风险,才会出手! 今晚的主要行动,是在摸鱼前,先把窝子打好。 打消所有人的警惕心,方便那位幕后黑手掏银子。 人既然来齐了。 程彧走到大厅中央,不满地大吼一声。 “卖玉的人呢?” “再等下去都天亮了!” “大家上朝迟到,扣了俸禄他补吗?” 身后跟着的萧甲申,一脚将八仙桌踹翻在地。 尽管二人举止很粗鲁,却甚得大家喜欢。 程彧那张令人恐惧的嘴脸,此刻都显得亲切了许多。 “程御史问话呢!” “玉石商人人呢?” “难不成玉是假的,见来了这么多识货的,怕了不敢来了?” 话音刚落。 萧乙子带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同僚侍卫,从门外走进大厅。 “来!让一让!” “让俺们把玉石抬到场中去!” 两个侍卫稳稳当当地抬着一口大箱子。 三人径直走到八仙桌前。 见程彧挡路,还疑似踹翻了桌子。 萧乙子顿时眉毛倒竖。 “兄弟,你谁啊?” “你不知道今晚的珍宝阁被俺租了?” “再不让路信不信俺找老板,把你扔出去!” 珍宝阁老板闻言,吓得脸色都白了。 京城谁敢得罪这位活阎王? 全家活腻了! 珍宝阁老板急忙上前扶好八仙桌,赔笑着打圆场。 “玉老板,这位是御前红人,大名鼎鼎的程御史。” “程御史一定是来买玉的,这才离验玉的场地近了些。” 此言一出。 达官显贵们暗中嗤笑。 程彧买玉? 他的做派根本就是来抢玉的! 这个玉老板最好没有作奸犯科过。 不然的话,程彧能直接连人带玉拖到天牢里审一审! 谁知。 程彧坦荡地接下珍宝阁老板的话茬。 “对,我就是来买极品玉石的!” “我特意派人查了,这些玉石来历干净!” “既然左手倒右手就能赚钱,多我一个赚钱的人怎么了?” 啊?! 程彧都手握陛下的内库,靠着“福鱼”赚得盆满钵满。 竟然还想分一杯极品玉石的肉羹?! 达官显贵先是错愕不已。 接着,大喜过望。 有程彧查证,玉老板身份便无疑了! 最后。 等他们反应过来,则在心里大骂程彧无耻! “他刚才东溜溜西转转,我还以为他准备宰大户,合着是想抢位置!” “岂有此理!谁也别拦着我!” “我要去鄙视他!谴责他!” 说着鄙视和谴责此行为的青年,走到程彧半步开外。 停了下来。 嘴里还在催促着。 “玉老板,你赶紧开箱验玉!” “只要你的玉是真的,我和程御史平分你这十块开胃菜!” 青年说完,还特意对着程彧谄媚地笑了笑。 “程御史,我站在你身后,绝对不跟你抢头筹!” 大家这才知道。 这小子根本不是去声讨程彧的。 而是效仿程彧的! 彼其娘之! 大家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争先恐后地冲上前抢位置。 等到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差不多了。 萧乙子将放在八仙桌上的大箱子打开。 顿时,所有人伸长脖子探了过去。 争先一睹十块极品玉石共存的光辉。 然而。 当打开箱后子,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 “娘的!里面怎么还有箱子?” “极品玉石,多套个箱子不就多层保险吗?” “听你这么一说,这玉好像更珍贵了!”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 萧乙子随手拿起一个小箱子。 “咔嗒!” 箱子打开! 一块碗大的椭圆状乳白玉石,呈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让让!水来了!” 珍宝阁老板亲自递来一壶水。 萧乙子一手托着木盒,一手拎着水壶。 “大家看好了!别眨眼!” 他迅速往玉石上倒了几滴清水。 那清水犹如荷叶上的露珠般,凝而不散,透而清亮。 众人见状,齐声高呼。 “好玉!” 坐在二楼的杨恪和李勇晟,见此情形,眼前皆是一亮。 只是,光靠玉能凝珠,还不能判定它是极品玉石。 萧乙子这时又道:“诸位有意买玉的,可以上前摸一摸!” “我替大家来摸摸!” 富有经验的珍宝阁老板,率先出手! 只见他动作轻而柔地,抚摸着玉石边缘处。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最后检验的结果,是真是假! 珍宝阁老板摸完圆润的边缘处,又反复摸了整块玉石两遍。 他是爱不释手! 干脆就不撒手了! 当即掏出五万两银票,塞进了萧乙子的手里。 “玉老板,这块玉我要了,今晚的租金免你一半。” “俺就喜欢痛快人儿!” 在场的达官显贵们,没料到,竟有人比程彧还能抢得头筹。 连珍宝阁老板都出手了,他们也不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的商德。 一窜蜂地上前涌去! “我也要买!给我摸摸!” “还摸?等你摸完,玉石都抢光了!” “没看到程彧一口气抢了两个吗?!” 众人见状,抢得更加起劲。 但萧乙子拿着大人塞到手里的十万两银票,百思不得其解。 有珍宝阁老板验明真伪了,又不需要大人当托。 大人不是挖坑的人吗? 怎么自己还跳进来了呢? 原本十块玉石能卖五十万两,这回要少卖十万两了! 第61章 狂揽六十万两白银!欢迎大家踊跃入坑! “大家别挤!” “让我先出去!” 抢到两块玉石的程彧,退后几步。 让开位置,等待其他人哄抢。 几乎是眨眼间。 剩下的七块极品玉石,就被两人抢走了。 为此,他们的脸上还多出两块青紫的地方。 可以看得出来,大家下手有多黑! 萧乙子数着到手的银票,嘴角疯狂上扬。 大人好手段! 四十万两银票,就像是大风刮来似的一样简单! “好了,今天的十块极品玉石,货真价实!全部售罄!” “还有需要俺家祖传玉石的,记得去来福客栈找俺!” “量大从优!先到先得!” 萧乙子又看了一眼大人手里的两个小盒子。 见大人双手揣在怀里,生怕别人抢似的。 嘴角狠狠地一抽:大人你会不会是入戏太深了? 不管了。 他还要去客栈等人呢,先撤! 萧乙子生怕有人打劫似的,在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护送下,一溜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剩下的达官显贵,买到极品玉石的,自然眉开眼笑。 没买到的扼腕叹息,但也没灰心。 “玉老板还有上千块这种极品玉石呢!” “好玉不怕卖!我回家把家底掏出来多买几块!” “速去速去,晚了就轮不到我们了!” 就在众人决定归家去取银票。 前往来福客栈去买极品玉石之际。 却见程彧,将他优先抢购的两个小盒子。 放到了八仙桌上。 并且重重地拍了拍桌子。 梆梆梆! 响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投来不解的目光。 程彧又要闹哪样?! “各位,这些极品玉石,每块卖十五万两银子,也会有人要!” 达官显贵们,斜了一眼多此一言的程彧。 用得着你说明吗? 不然我们刚才在抢什么? 不就是为了捡漏抢钱吗? 程彧见大家对自己的提醒,不以为然。 决定给他们一个小小的震撼! “刚才玉老板在,我不便同各位说明此事。” “如今玉老板走了,我想以每块十万两,出手这两块玉石。” “可有哪位想要入手的吗?” 什么?! 程彧当着大家的面,十万两银子买来的两块极品玉石。 左手倒右手,竟卖二十万两?! “程彧,你当我们傻啊!” 之前的大聪明没能抢到前排位置。 脸上白挨了两拳,钱还没花出去,心里正窝火。 见程彧坐地起价这么狠,没能忍住发了火。 程彧也没同他计较,笑盈盈地比划着。 另外两个眼疾手快的幸运儿。 “你可以问问这两位,你花十万两银子,他们愿不愿意卖一块给你?” 两个幸运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不愿意!” “我也一样!” 别看玉老板手里有上千块极品玉石。 在场的每人能分几块。 可实际上,每人买回家,会珍藏一两块。 当作传家宝,或是聘礼嫁妆,送礼人情使用。 剩余的再卖的话,京城以内十五万两。 京城以外,每块二十万两银子,也不在话下! 大聪明见状,似有所悟。 而反应快的人,已经掏出了怀里的十万两银票,塞到程彧的手里。 “程御史,我买一块!” 程彧将银票交给看傻眼的萧甲申,笑眯眯地宣布。 “银货两讫,概不退换!” 纵然此人比两个幸运儿多花了五万两,买下一块极品玉石。 但只要一转手,给那些连珍宝阁都没进来的人。 又能赚五万两银子! 同样有利可图! “程御史,剩下的一块卖给我!” 程彧也想把最后一块卖给他。 可是。 大聪明已经将十万两银票,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只能一脸惋惜地提醒那个喊得十分起劲的人。 “这位朋友,抢东西不能靠嘴,得靠手!” “手快有,手慢无!” “购买这些极品玉石,不是旁的东西,就是在抢钱呐!” 只是让这些达官显贵知道极品玉石的价值还不行。 还得让他们知道。 左手倒右手,就能利用极品玉石,轻轻松松地赚取巨额利润。 如此一来。 谁还会迟疑呢? 程彧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已经站起身来的杨恪和李勇晟。 脸上的笑容不断地加深。 鱼儿,开始往他下钩子的方向游了! “甲申兄,我们去找金钱暴的钱老板借钱去。” “啊?大人你不是才赚了钱,怎么还要借钱?” 不光萧甲申不明白。 刚刚被程彧倒手赚差价,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达官显贵们。 同样一头的雾水。 倒是自楼上包厢下来的那位,一下子明白了程彧接下来要做的事。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绝不能让程彧抢先! 而程彧,则故意给游动的鱼儿,增加了障碍。 以此来减少对方的疑心。 “玉老板不是说,一块五万两,百块四万块,千块三万两吗?” “我再找钱老板借它四百万两,过几日就能净赚四百万两!” “这笔账,难道我算错了吗?” 众人恍然大悟。 没算错! 然后。 不等程彧离开,他们先行一步。 除了回家拿钱以外,还准备向亲朋好友借一笔钱。 实在不行去借子钱(高li贷)! 哪怕九借十三归! 他们倒手卖出一块极品玉石,也能剩一半多的利润! “这可是发财的风口啊!” “错过这次,下次还不知道等多久!” “别啰嗦了,快筹钱去吧!” 程彧穿梭在人群之中。 对于这些投机者的疯狂心理,十分理解。 并予以精神上的支持。 “大家越是哄抢,越能增加买卖成本,价格就会越高。” “如此一来,就会有不少人珍藏不出手,等待升值。” 买家营造出来的卖家市场。 足够让他把内库里积压的所有玉石,倾销一空! 价值百两的玉石建材,摇身一变。 就能赚取数万万两白银! 赚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但程彧更开心的,还是把杀父仇人的银袋子,全部掏空! 他先去钱老板那里,吃了顿夜宵。 “钱兄,这是之前找你借的十万两银票,还你。” 钱老板诧异地望着,只借出一个时辰就还回来的银票。 总觉得不太真实,好像身在梦里。 他还以为这十万两银,是交的保护费。 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呢! “程御史太客气了,什么还不还的。” “你需要用钱尽管说,只要我有,一定给你!” 第62章 真人不露相!围点来打援! 钱老板只是客气一番。 不料。 程彧手心向上,笑得和颜悦色。 “既然钱兄都这么说了。” “不如再借我四百万。” “一个时辰后还你。” 钱老板手里拿着十万两银票,刚才还觉得像在做梦。 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后。 肉疼的他一下子明白。 这不是在做梦! “程御史,四百万两不是四万两,我一下子拿不出来。” 钱老板严重怀疑。 程彧的目标,就是在获得自己的信任后。 套取自己的四百万两! “钱兄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想找你要钱,我是借。” “我借钱做买卖,赚了马上还你。” 程彧见钱老板不相信。 立即从怀里拿出刚才赚的十万两银票。 并将有位外地的玉老板,因逃难,要卖极品玉石的事说了。 “程御史,有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偶然听说的,不知真假,知道是真的,我这不是马上回来告诉你了嘛!” “四百万两没有,我只能给程御史你一百万两!” 剩下的三百万两银子! 钱老板决定自己赚! 剩下的一百万两如果不还,打了水漂。 全当送这则消息的人情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程彧与钱老板相视一笑。 “一百万两!钱兄拿来!” 出了赌坊,进了马车。 萧甲申落下车帘,不解地问。 “大人,为何只借一百万两?” 依他看,再逼一逼钱老板。 还能掏出不少银子来。 程彧见萧甲申和那些投机者一样,全部钻进了钱眼里。 他只能认真地解释清楚。 “我拿四百万两买一百块玉石的事,钱老板知道,旁人也会知道。” “个人手里积压得货太多,没有足够的人脉,快速流通出去,必然会被压价。” 他倒是有方法,解决这个困难。 但他目前的精力,不在于多赚几百万两。 “我之所以特意向钱老板提起这件事,只是为了给幕后黑手压力。” “他若不敢出手,或是太过保守,极品玉石数量有限。” “迟了,可就被别人抢光了。” 说话间。 马车已经停在了来福客栈门前。 程彧下了马车,就看到几个曾在珍宝阁见过的达官显贵。 带着下人抬着大箱子,美滋滋地上了别的马车。 一看就知道,收获颇丰。 “轻一点儿!磕着碰着!把你们卖了也赔不起!” “算了,一个个笨手笨脚的!还是我亲自抬吧!” 程彧听到这话,都担心有人抱着玉石睡觉。 蹭个一年半载把上面的油脂给蹭掉。 “那也只能自认倒霉,砸到手里了。” 程彧进了客栈,来到萧乙子下榻的房门前。 还排起了队。 他特意交代萧乙子,有买家要逐个接见。 对外声称,财不露白,好保护买家的财产安全。 实际上,是为了不让入坑的买家知晓。 所谓的千块玉石,剩余的具体数量! 好在,此时借到巨款的人不多。 只排了半刻钟。 两个买家带人各自抬了一大口箱子走。 程彧对着身后跟着的大内侍卫使了个眼色。 “不要让外人靠近。” “是!大人!” 一进入房间。 萧乙子就抱着一个铁皮箱子,走上前来表功。 “大人!刚才一共卖了一百块玉石!” “一共五百万两银票,全在这里了!” 程彧想到大周国库一年的赋税,仅有三千万两白银的收入。 不由感慨一句。 还是有钱人的钱好赚! 他从怀里掏出一百万两银票,扔进铁箱子里。 萧乙子已经从同僚那里,得知了珍宝阁倒卖之事。 “大人还想再赚笔差价?” “主要还是为了给幕后黑手压力。” 别人买了极品玉石,会等着升值。 不像他。 转手就会卖给抢不到的投机者。 程彧让萧甲申清点二十块,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接着,问一直在数银票的萧乙子。 “前来的这些买家里,有可疑的人吗?” 萧乙子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回想着。 “大人,有两个!” “一个一直打听俺的祖籍何处,又打听俺到底有多少块玉石!” “另一个问俺,把俺手里的玉石全买下来,要花多少银子!” 程彧了然一笑。 真人不露相。 不论是杨右相还是李侍郎,在京城也算是大人物。 他们绝不会亲自现身,来谈这笔生意的。 萧乙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大人,许多官员派来的都是管家或下人,也不报上名讳。” “卖玉石又不能过问这些消息,坏了行规,打草惊蛇。” “我们该怎样确定买家的真实身份?” 这个问题并不算难解。 程或朝着萧甲申一昂头。 “大人早在去珍宝阁之前,就借调了两队大内侍卫。” “他们驻守在杨宅与李宅附近,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买卖玉石带银票,用不了那么多人,可搬运上千块玉石,需要大量人手!” 原来如此! 可萧乙子还是担心。 “大人,对方真的会一口气买下上千块玉石吗?” 他总觉得大人太过于自信了。 无论是杨右相还是李侍郎,能装模作样几十年。 吃过的盐,比他们吃过的米还要多! 会因一次赚钱的时机,便豪掷数千万两的身家财产? 程彧高深一笑。 “他不想买,我也能逼着他买。” 什么?! 萧乙子震惊不已。 “大人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不知道。” 程彧实话实说,淡定自若。 “但我知道,他为了不让我知道他是谁,会去找谁。” 计不单用! 程彧为了达成自己预想的效果,让对方按照他的设计行动。 除了利用滴水滚珠局,勾起对方的贪念。 来了招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以外。 他还在天牢,布下了围点打援的陷阱! 第63章 水到渠成?意外失手! “我之前去天牢,不让狱卒无故接近许均,并悄悄留了人手盯着。” “在他知道我见了许均,还得知许均反应有异,定会派人去接触许均!” 萧乙子大吃一惊。 大人竟在许均透露三个嫌疑人的当时。 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还是在更早的时候?! 程彧看到萧乙子数钱的手都在颤抖。 他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萧乙子的肩膀。 “只要你忠于我,忠于陛下,永远不用担心别人算计你!” 萧乙子很感动,却丝毫不敢动。 他默默地把装银票的铁箱子,往程彧面前推了推。 专心地听大人讲话。 “天牢那里,我利用许均为诱饵,消耗幕后黑手的人力。” “他联系不上许均,还中了我的陷阱,不知何时会被许均出卖,自然会有压力。” “他已经放弃了朝臣的身份,成为了自由身,不会冒着性命危险继续留在京城。” 而当他手里的大量金银财宝,无法随身转移之际。 将其换作热销又能赚钱的极品玉石。 伪装成倒卖玉石的商人,躲过城门盘查。 是当下最稳妥最有效的选择! “不论是天牢传信,还是购买玉石,都需要大量人力往来。” “先揪出幕后黑手是谁来,再来个人赃并获!” 一切,水到渠成! 萧乙子等人终于完全明了,大人的一切计划。 但。 萧乙子还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亟待解决。 “大人,只剩下五块极品玉石了。” 卖给幕后黑手的玉石只是诱饵。 最后交货时,可以掺假。 可卖给大冤种们,哦,不! 卖给大金主们的极品玉石,会当场验货。 绝对不能作假砸招牌! “鱼姬正带着全府婢女一起磨着呢,明早给你一百块。” 明早?! “大人,那现在呢?” “睡觉啊,你就算是牛马,你干一天活儿你也要睡觉吧?” 程彧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萧乙子无从反驳。 他只是担心,他睡了。 外面来买玉石的人该怎么办? 程彧没再逗他,一本正色地命令。 “放出话去,就说你没想到在老家没人买得起的玉石,会受到京城达官显贵们如此热情地追捧。” “所以,你愉快地决定!” “暂停售卖!择日再出!” 程彧这一招饥饿营销,其实没打算针对散户。 只是想逼迫幕后黑手尽早出手。 但萧乙子闻言,双眼顿时一阵放光。 “大人高明!” “这样一来的话,大人一百万两买的玉石,下了楼出了门,就能卖二百万两了!” 程彧目光幽幽幽地盯了一眼萧乙子。 卖玉石的钱他和陛下五五分。 可剩下的差价,是他玩击鼓传花赚来的。 搁这儿点谁呢? “小乙子,要不我借你十万两银票,你也倒倒手?” “大人您说笑了。” 萧乙子只是佩服大人的脑子,可不敢盯着大人的钱袋子。 程彧这才收回视线,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 “拿去,让兄弟们吃宵夜。” “此间事了,我让陛下给你们升品级,涨俸银!” 在萧乙子一连串低声的道谢中。 程彧与萧甲申拎着一大口箱子,喜笑颜开地打开房门。 两步外的楼梯间。 站着迟来的钱老板,和几位翘首以盼的大金主。 他们看到程彧和萧甲申,拎着一大口箱子出来,赶紧往前挪步。 “钱老板,你们来晚了。” 程彧一句话,把钱老板等人说懵了。 来晚了? 难道是! “程御史你把那些极品玉石全包圆了?” “一口气买这么多,你不怕砸在手里吗?” “豪掷几千万两!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把陛下内库掏空了,再加上国库。 它也没这么多啊! 钱老板眼见程彧背着他赚大钱,急得红了眼。 “程御史,亏得我还借了一百万两银子给你,你不地道啊!” “我不地道?” 程彧手往后方一指。 “分明是玉老板不地道!” 刚要关门的萧乙子,面对突如其来的黑锅。 已经后悔刚才多嘴提赚差价的事了。 对此,只能把大人刚才的暗示要涨价的话,告诉了钱老板们。 “程御史是俺第一次卖玉石时,最忠实的主顾,俺才最后卖了他二十块!” “剩下的没有了,你们回吧!” 生怕被围殴、遭哄抢的萧乙子。 说完关上房门。 上锁! 压凳! 一气呵成! 徒留钱老板等人,面面相觑。 反应过来后,众人飞扑到房门前。 “砰砰砰!” “玉老板你开门啊!” “我们知道你在里面!” “你能卖给别人玉石,为什么不能卖给我们?!” 直到敲门声,惊动了附近住宿的客人。 引来了客栈老板劝离,钱老板等人,这才认清了现实。 “也不知道哪个孙子多嘴,竟把极品玉石能赚钱的事告诉了玉老板!” “还用多嘴吗?光是排队买玉石的人这么多,姓玉的就敢坐地起价!” “明日再来买,还不知道要卖多少钱!” 众人虽然气愤。 但谁也不能强买强卖。 最后只能埋怨自己来晚了,没有赶上好时候。 就在他们垂头丧气的将要离开之时。 只见程彧得意洋洋地拍着箱子。 “各位请留步!” “我这里还有二十块玉石,不如大家分了?” “十万两买几块,总比白来一趟要强!” 钱老板等人见程彧只是把箱子从房间里抬出来。 就能多赚一百万,羡慕得眼睛发酸。 亲眼看着程彧赚大钱,比抢他们的钱还要难受! “算了,我不买,我还是等等吧!” “就是,说不定玉老板明日还是原价出呢?” “实在不行还可以去买旁人的!” 大家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诚实地掏着银票。 “我要五块!” “我要十块!” 在大家想要开箱取货时。 钱老板一个铁山靠,推开人群冲上前。 “五块十块也好意思开口?” “我和程御史是朋友!我包圆了!” 钱老板一声吼,地皮险些抖三抖。 招来旁边住户的骂声,他也丝毫不在意。 急忙从怀里掏出一百万两银票,塞到程彧的手里。 “程御史,你借我的那一百万两,抵十块玉石的账!” “账平了!我走了!” 钱老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生怕别人抢似的。 把箱子扛在后背上,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徒留剩下的买主们懊恼不已。 “玉老板不卖的消息传出去,这些玉石还会涨价!” “钱老板倒倒手,每块加个一两万,也不是没有人要!” “我刚才要不是迟疑了一下,这口箱子就是我的了!” 程彧听着大家的忏悔声,将银票放在耳边甩了甩。 听! 这美妙的声音! “满载而归,回府吃夜宵!” 天牢那边还有大餐,等着他上桌开享呢! 谁知。 当程彧回到家时。 只看到一具凉透了的尸体。 站在尸体旁边的两个大内侍卫,惭愧地低下了头。 “大人,我们失手了!” 第64章 他国细作!陛下要查玉石商人? “人抓到了!但是已经死了!” 程彧上前检查了一遍。 死者穿着狱卒统一制服。 钥匙皮靴装备齐全,不像是乔装打扮的。 死者还咬碎了一颗假牙。 典型的被抓后,意识到中了陷阱,干脆服毒自尽! 原以为围点打援,只能抓到一些小虾米,没想到。 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你们两位谁来说一说?” 程彧看向两个快要碎了的大内侍卫。 “能在你们手底下服毒自尽的人,到底什么来路?” 两个侍卫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最后还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他国细作!” 听到这个回答,程彧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地上的尸体。 他国细作。 这种身份的人,不论古今都很常见。 特别是在没有大一统的这个世界,更是一种热门职业。 “联系许均的居然是他国细作?” 程彧手托下巴,表面虽然冷静,心里却在打鼓。 是误伤? 还是歪打正着? “不管了,反正细作之死,能让关注天牢的幕后黑手,得知我在利用许均当诱饵。” “保护好许均,熬过这两日,他是死是活就没有人在乎了。” 等到两个侍卫离开,程彧蹲下身去。 一眼不眨地盯着皮肤开始泛黑的尸体。 脑中回想着许均的生平履历。 许均是个不折不扣的敛财小能手。 贪污多年,光是许府现存的金银,能抵国库一年赋税收入。 “可许均是哪里贪哪里花,没有把财富转移他国的迹象。” “为什么会抓到他国细作呢?” 总不会幕后黑手还和他国细作有勾结吧? 就算有。 呆在天牢里的狱卒,为了幕后黑手,不惜以身犯险,去接触许均? 这种举动,透着一点点说不通逻辑的诡异。 “设想要大胆!取证要严谨!” 程彧又在脑中构思了数个可能。 直到果果喊他吃夜宵,他才站起身来。 “甲申兄,麻烦你明日去趟吏部。” “把杨恪还有李勇晟的所有述职档案,还有生平履历拿来。” 他倒要看看。 这两个人与他国细作之间,到底能产生什么联系。 萧甲申不解地问:“现在去不行吗?” “刚逮到了一个他国细作,就算幕后黑手不盯着我们,还有细作的主子想探知,我们在做什么。” 小心驶得万年船。 白日里,吏部人来人往。 去偷偷借阅一下,早已不在朝的官员档案。 对萧甲申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 是吃饭! 忙活了大半晚上,他得好好补一补。 “果果,让人把鱼姬叫来,我要给她安排新任务!” 为了避免幕后黑手在危机时刻,还要走个过场验验货。 只能委屈鱼姬熬俩大夜,多往手上抹些蜜和油了。 想要瞒天过海。 二次打磨可以少。 油水不能少! 叫上鱼姬一起吃完夜宵,又安排完新任务。 程彧睡了没两个时辰,鸡叫了。 哪怕他昨日睡了大半天,早起的怨气依旧堪比邪剑仙。 “还是睡在郊外好,不必上早朝。” 接过果果递来的帽子。 程彧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点卯! 上朝! 今日宫门外的气氛,比平日喜庆了许多。 “程御史来啦!” “程御史几时睡的?” “程御史昨晚赚了多少?” 面对百官热情的寒暄,还有旁敲侧击的打听。 程彧伸出两只手,各自竖了一根中指。 故意十分烧包的大喊着。 “我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赚了一百一十万两银子!” 按照现有的俸禄计算。 程彧要不吃不喝,给大周当五千年的御史才能赚到这么多银两。 百官闻言,羡慕得眼睛通红。 尽管他们之中,许多人的家境十分殷实。 但大多都是宅院、田产、商铺这样的不动产。 价值高昂,普通人家努力几万年,可能都买不到他们住的一处宅院。 但这些东西,一年到头也只能产生数万两的财富增长。 像玉老板这种,因逃难而低价处理玉石的风口。 极可能一辈子遇不到第二次! “程御史命里带财,真是羡慕不来!” “他命里带财?他那是硬抢别人发财的风水宝地!” “但凡昨晚他没站在我前边,赚这些钱的人就是我!是我!” 程彧深深地看了一眼快疯了的官员。 并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大不了过几日,他派人上门去送几块极品玉石。 保证开个友情价。 八万两一块,还可以打个八折! “等玉老板卖完极品玉石,返回中原,应该能比我们在京城,更早听到胶东传来的消息。” “哈哈!要是让玉老板知道自己卖亏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吐血!” “等我出使胶东,去玉老板家里探探,指不定还能挖出一些极品玉石,给大家分分!” 大家讨论完赚钱的事,又讨论起升官的事。 准备坚守殿门最后一道防线的程彧,没再参与这个话题。 等到宫门打开,跟随队伍进入未央宫。 找到属于他的位置,往柱子上一靠。 直到女官喊“退朝”,他才抹了抹眼角。 正要回府去查看档案,找到关于细作的蛛丝马迹。 萧九龄叫住了他。 “程爱卿,唐相,你们留下!” “朕有事想与两位商讨!” 百官对于女帝这种把程彧地位,摆到和托孤大臣唐相齐平的做法。 早已羡慕成习惯了。 “黄贺一死,说不定右相之位,就要落到程御史头上了!” “他才十八他能当右相吗?” 兵部赵尚书,见有人在背后蛐蛐程彧,不服就大喊。 “英雄不问出处,有志不在年高!” “他能做成的事你们做不成,你们做不成的他能做成!” “不让程御史当右相统领百官查阅奏疏,那就让他去当户部尚书!” 刚要往前走的程彧,回眸看了过来。 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百官立即想象得出,他们去户部批银子,程彧卡他们脖子的情景。 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要不还是让他当右相吧?” “当右相好,只动嘴皮子不动真格子。” “你们还真给他挑上了?先担心一下自荐的官位能不能落实吧!” 等到百官离开。 萧九龄直接走下玉阶,在距离程彧和唐相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他们。 “两位爱卿,有没有听说中原来了一位姓玉的玉石商人?” 在京城达官显贵圈子里传开的事,唐相自然有所听闻。 他看向在宫门口放出豪言,说借机赚了一百一十万两银子的程彧。 “陛下,此事程御史比臣更清楚。” “哦?” 萧九龄昨日忙着筛选官员,忙到子时才睡。 醒来上朝前,听收集京城每日新鲜事的侍卫,提及此事。 还没来得及派人打探。 再加上程彧让宫外的侍卫们,没有禀报此事。 她自然是毫不知情。 “程爱卿,你与这个玉石商人有交情?” 萧九龄立即上前一步,按住程彧的手腕,言辞急切地提醒他。 “爱卿!此人说不定与当年诓骗父皇,以次充好的奸商是一伙的!” “当年朕就怀疑,那两个玉石商人可能是他国细作,为坏我大周国本,给父皇设的圈套!” “如今朕让你执掌内库,他们知晓你有生财之道,故技重施来对付你,想要再次掏空内库!” “你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第65章 程彧自首!比夷三族更重的罪! 不怪萧九龄着急上火。 实在是当年父皇被坑得太惨了! 程彧上次收到乔迁礼时,听她提过几句先帝的事。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圈套。 此时听到“他国细作”这个关键词,马上追问。 “陛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提及当年,萧九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不知详情,只能把她知道的,娓娓道来。 “极品玉石难得,随着年份增加,它比金银更加保值!” “父皇当年认为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看了几件样品,便痛快地给了钱。” 不料,样品是真的被调了包,后续送来的都是假的次品。 而玉石商人伪造身份,还有家眷,卷了银子逃跑。 等侍卫前去捉拿家眷方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想要侵吞内库银钱的圈套! 程彧听完萧九龄的讲述,不免暗中吐槽。 大周王朝没败在先帝的手里,真是一个奇迹! “此事怎么扯上了他国细作了?” 这才是程彧最关心的问题。 萧九龄清冷的脸庞上,顿时浮现一层寒霜似的,眼神凛冽似冰刀。 让人看着心里直冒凉气。 “父皇本欲赚了钱,补贴国库赈灾。” “因被坑骗,导致无法及时拨调赈灾款。” “一些受灾百姓,经人煽动发生暴乱!” 程彧瞬间明了。 “这些煽动百姓的人里,有他国细作?” “对,经查证,是梁国的细作!” 梁国与大周在南境隔山接壤。 一个是历经三百余年风雨的霸主。 一个是推翻天子正统建朝的新秀。 不论是边境时有摩擦,还是细作你来我往地刺探与挖坑。 属于十分正常的邦交手段。 成王败寇。 先帝哪怕得知事情真相,也只能自认倒霉! “爱卿,这段时日,你的福鱼也赚了不少银子。” “快到月底总账时,莫名出现一个玉石商人,朕不得不防啊!” 萧九龄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程彧正在思索着,昨晚的他国细作,和三年前的梁国细作,会不会有联系。 听到她的话,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哈哈,陛下你大可放心,这次的这个玉石商人我认识。” “你认识?” 萧九龄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担心起来。 “可靠吗?你不会已经砸钱买了不少玉石了吧?” 一直插不上君臣二人谈话的唐相,闻言腹诽着。 程彧他不光买了,他还卖完了! 无本起利,净赚一百一十万两! 此事放眼整个京城,也算得上商界的传奇了! 原本程彧不想让萧九龄分心,关注他揪出假忠大奸的前朝官员。 想等到大鱼落网,再请她去给大鱼一棒槌泄愤。 事已至此,他瞒着反倒让她担心。 “陛下,这个玉石商人,不光我认识,你也认识。” “准确来说,他还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 就是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萧乙子这号人物。 “???” 萧九龄一脸狐疑地望着打哑谜的程彧。 唐相则是一脸怀疑地望着程彧。 原本玉石商人的身份很可疑。 听程彧这么一讲,更加可疑了! “陛下,唐相,收敛一下怕我犯傻被骗的眼神,实际上是这么回事……” 唐相好歹是一起除过贪的老伙伴,为此也被不少官员列入了人情往来的黑名单。 不必怀疑唐相的成分。 而且,程彧还想获知杨恪与李勇晟更多的消息。 唐相作为前朝老官员,还能听听他的意见。 于是。 程彧把他从去天牢至今的所有经过,全盘托出。 两人听完,还有种听天书的错觉。 “玉石商人是朕的大内侍卫?!” 萧九龄尽管压低了声音,却依旧难以掩饰她语气里的震惊。 以及狂喜! “陛下你要是不信,月底查查内库的账目就知道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批玉石由我处置,咱们五五分账?” 萧九龄微微颔首。 她对程彧的话十分信任。 她只是没想到,被她视为建材的次等玉石。 竟摇身一变,成了京城达官显贵们趋之若鹜的极品玉石! “一块能卖五万两银子,那些能做几万块?” “千万两万万两的银子啊!大周的内库从来没这么富裕过!” 程彧看到萧九龄一副没见过巨款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要不。 他把私下赚的银票掏出来,让陛下先过过数钱的手瘾? 萧九龄也知道自己在臣子面前失态,有失体统。 可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爱卿啊,你不知道,大周百姓穷苦,赋税年年减免,国库一直入不敷出,全靠皇族私产和内库撑着。” “父皇在世时,各种经营不善,总是寅吃卯粮!” “朕以为登基后,要过上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日子,幸得爱卿,朕这一生,不必再过穷苦日子了!” 萧九龄决定了。 往后吃早膳,横竖得让御厨再加两个蛋! 唐相对程彧聚财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 “程御史迟早富可敌国!” 程彧瞪了一眼给他乱扣高帽子的唐相。 我与唐相你心连心,你搁陛下跟前给我上眼药?! “哈哈,程御史莫气,老夫这只是打个比方。” “唐相也莫担心,我绝对不会给府上小姐,或亲友推销极品玉石的。” “……” 唐相决定回去就把玉饰摆件全换成金银的! 虽然它很俗气,但它不容易造假啊! 程彧只是和唐相开个玩笑。 见陛下情绪恢复平静,他马上言归正传。 “陛下,唐相,你们可还记得,当年之事,有哪些官员参与其中?” 程彧觉得,先皇再不济,也是从诸多皇子里,矮子拔将军选上的。 他不信先帝的脑子是用豆腐做的。 对两个突然蹦出来的玉石商人,万般信任! 让掏银子,二话不说往外掏空家底! “当时朕同秦将军,前往中原一带赈灾了,不知详情。” 君臣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当时身为吏部尚书的唐相。 唐相略一思索,沉吟着说道:“此事并无哪位官员参加,从头到尾都是先帝一手操办。” “不可能!” 程彧和萧九龄异口同声地反驳。 唐相赶紧补充。 “但那两个玉石商人,是许均带先帝微服私访时,在珍宝阁遇到的。” “此事当时确认是梁国细作所为,谁也没有怀疑过许均。” “查抄许家时,也并未发现许均与梁国细作或是梁国有任何往来。” 说白了。 利用假玉套取先帝银钱之事,若真有蹊跷,应该出在许均身上。 偏偏许均,根本没有查出这方面的罪证。 萧九龄这时冷哼一声。 “勾结他国细作,算计父皇乃是叛国罪!” “许均贪污受贿,数额巨大,朕夷他三族!” “若是他祸乱国本的叛国罪……” 萧九龄浑身释放出犹如实质般的杀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朕便做大周朝第一个,下令诛灭官员九族的君王,也没人敢说朕是暴君!” 原来如此! 程彧听完萧九龄的话,茅塞顿开。 他终于明白,为何会在天牢里抓住梁国的细作! 而许均明明已经被夷了三族,必死无疑! 却还要宁愿活受罪,也要维护杀害父亲的幕后黑手了! 真相只有一个! 第66章 叛国罪!诛九族! “看来许均一定知道,对方与梁国细作有联系!” “坑骗先帝时,可能许均不知情,但事后,许均上了对方的贼船!” “保住此人,等于保住了许家九族,打死许均,他也不会出卖对方!” 贪污和叛国,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罪名。 难怪许均呆在天牢,与梁国细作身份的狱卒,日日相见。 却没有性命之忧。 因为对方根本不担心许均,会罪上加罪,拖累整个九族! 假如不是他前去天牢套话,再加上他智计百出的名声惹人忌惮。 对方连这个狱卒细作,都不会轻易动用! “爱卿,既然许均知情,朕这就去天牢,亲自审问!” 萧九龄作势要走。 程彧赶紧伸出手臂阻拦。 “陛下,许均与梁国细作平时没有接触,唯一行迹可疑的,就是参与先帝被坑骗的事。” “先帝被骗一事,定然也是此人的手笔!” “他以此为要挟让许均闭嘴,就算去拷问许均,也没有效果!” 程彧的分析,让萧九龄停下脚步。 可她细思之后,又惊又怒。 “按照爱卿你的说法,嫌犯是杨右相与李侍郎之中的一个!” “这二人可都是先帝在位时的忠臣,曾多次委以重任!” “若他们之中有人串通梁国细作,必定是领头的大人物!” 抓住此人,不仅能够为程老御史报仇雪恨。 更能肃清朝堂中的其他奸细,将梁国细作的据点从京城拔除掉! 萧九龄后退半步,焦急地抓住程彧的手腕。 “爱卿,只要能揪出这个奸臣,无论你需要什么,朕都会全力支持!” “回陛下,臣要……” 不等程彧说完。 萧九龄又愧疚地补充一句。 “要钱朕没有多少,但要人管够。” 为了逼幕后黑手尽早掏出所有家产,来购置极品玉石,逃离京城。 程彧除了要在天牢安排侍卫,围点打援制造精神压力。 还需要制造买家互相竞争的压力,逼对方在京城局势平定前出手! 他方才已把整套计划和用意,告知了女帝与唐相。 萧九龄才有此一言。 程彧闻言,哑然失笑。 “陛下,你出人就够了。” “钱的事,自会有满朝的文武百官替陛下分忧。” 此言一出。 唐相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精彩。 “程御史,你说的文武百官包括老夫吗?” “这就要看唐相,眼不眼红我昨晚倒手转卖极品玉石,赚的一百一十万两银票了。” 贪婪,乃人之本性。 程彧昨晚让萧乙子营造出要抬高玉价的错觉。 又故意在文武百官面前,暴露出极品玉石的升值空间。 目的就是要火上浇油,最大程度地激发大家的贪婪之心! 来给幕后黑手施加经济压力! “陛下,文武百官中,不乏联姻之家。” “他们只要多找几户可靠的亲朋,联手拼单,就能吞下上千块极品玉石。” “这样既能,量大从优购买减少成本,还能垄断玉石市场,出手时抬高价格!” 每块赚一万两,就能盈利千万! 赚五万两,就能盈利万万! 这笔生意做成,这些家族从此几代子孙,坐吃山空都不成问题! 谁,能不动心呢?! “程御史,你可真是把人心拿捏得死死的。” 就连唐相,想到程彧在宫门前炫耀的一幕。 哪怕知道极品玉石是一个坑,都觉得心里直痒痒。 忍不住想往里头跳! 因为这个坑只要有旁人进来,进入的就能踩着后来者出坑! 赚得盆满钵满! 程彧谦虚地摆了摆手,矢口否认。 “我可没打算拿捏人心,我只是想顺手拿些钱财罢了。” 唐相看到程彧财迷的表情,一下子清醒过来。 比起入玉石的坑,还是揪出奸臣更为重要! “程御史特意把此事告知于老夫,可是需要老夫助力?” 若是需要他掏钱,给对方施加经济压力。 他也不是不能出手。 “我让人从吏部取了杨右相与李侍郎的做官履历,想从中找出二人行踪可疑之处。” “如此一来,若对方拒不认罪,还能诈上一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程彧面对如此老奸巨滑的幕后黑手。 必须算无遗算,方能一举致胜! “假如档案记录有缺失之处,还请唐相帮着补充。” 程彧朝着唐相拱手一拜。 唐相刚想说,要不自己跟着一并查阅。 转念想到,他如今身兼左相要职。 不仅要忙着举荐各部缺失官员,还要与陛下商议胶东派遣官员诸事。 属实是有心无力。 “那老夫便等着程御史慧眼如炬,识破奸臣的好消息!” 程彧看向还未消气的萧九龄,又向她借调了两队大内侍卫。 用来监视杨府与李府的风吹草动。 “爱卿,这些人够用吗?” 萧九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议。 “不如朕直接派一千禁卫军,供你调遣?” 程彧见她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抓住幕后黑手。 他理解女帝的心情,却也只能让她不要着急。 “这一千禁卫军等收网的时候,就由陛下率领,亲自实施抓捕。” “也行,那朕还要等多久?” 程彧看了一眼殿外升起的朝阳。 竖起一根食指。 “迟则一天,快则今晚便能动手!” 如今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虽然也有不少人犯过错误。 但不能洗洗继续用的,都堆到宫门口当景观了。 幕后黑手退出朝堂,想依靠许均之流,第一时间获得胶东局势的机会,几近于无! 否则。 他在套许均话时,许均不会不知道,黄贺已死的事实。 “局势越乱越无法把握时机之际,对方在收获消息的渠道上,相较我们处于劣势,会更缺乏耐心。” 这! 才是他为何要利用胶东之乱,浑水摸鱼的真正原因! 天时!地利!人和! 优势全占! 纵然过程会发生一些意外。 对方的结局,也必定会按照他设定的路线往前走! 萧九龄仰起头,呆呆地望着自信张扬的程彧。 心口突然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像是有小鹿在乱撞。 真是奇怪的触感! 是朕最近太过操劳,生病了吗? “陛下,臣先告退了。” “嗯,辛苦爱卿了。” 萧九龄目送程彧离开。 又和唐相确定了几个重要人选。 等唐相离殿后。 她急忙唤来女官。 第67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最后一步棋! “宣太医……算了,好像没什么大碍了。” 萧九龄揉了揉早已恢复如常的心口处。 凤眸里满是困惑之色。 “刚才是怎么了?” 想不通。 还是先去御书房,把堆积的折子批了。 再观察观察吧。 …… 程彧回到府上时,鱼姬正将打磨好的一百块极品玉石,装进箱子里。 之后分批送往内库去,走暗道前往来福客栈交给萧乙子。 便能神不知鬼不觉。 “鱼姬,辛苦你了,吃些早饭去睡会儿吧。” “大人要的一千块半成品玉石还没完成呢,我坚持得住。” 以前在胶东王府受训时,她曾七天七夜不合眼。 熬死了同批的九个小伙伴才活下来! 如今只是少睡一晚,无关紧要。 程彧见她有自己的安排,也没干涉。 “劳逸结合,你分配好时间。” “请大人放心。” 程彧又差人买了些补药,以备无患。 吃过早饭,他便前往书房。 正逢萧甲申与两个侍卫,抬着两口箱子走来。 萧甲申拎着一个两尺见方的小箱子。 两个侍卫抬着一个半丈见方的大箱子。 程彧直接看笑了。 “杨右相和李侍郎的生平履历,差得这么多吗?” 这种感觉就像骨灰盒和大棺材的对比。 平平无奇的人生和波澜壮阔的人生差异。 萧甲申将手里的小箱子递给他。 “我之前就说过,杨右相很可疑,你看他的履历,才这么少。” 程彧打开箱子。 里面只装了一半。 对于从一个地方九品小吏做起的文官来讲。 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的履历,说明杨恪的升迁之路,很顺畅。 “把李侍郎的这口箱子打开。” 咚! 箱子重重地落地,打开之后。 里面不仅有半箱文书记录,还有许多残缺的武器。 长刀短剑狼牙棒,十八般武器的碎片都快集齐了似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程彧上前扒拉出一根完整的长鞭,拿在手里挥舞着。 “咻咻咻——” 气流仿佛被手里的长鞭劈开似的,发出摩擦的声响。 “好鞭!” 程彧好奇的问。 “这些武器怎么在箱子里放着。” 萧甲申立即在旁边介绍。 “大人,这些武器李侍郎在军中任职时,收缴敌方将军的战利品。” “这么多?看来李侍郎果然和传闻里一样,是位勇将。” 可惜为救先帝受了腰伤,只能转入兵部任职。 不然,大周说不定又能拥有一员虎将。 程彧对李勇晟在战场上的实力非常认可,但他绝不会先入为主。 “我先查看杨右相的履历,甲申兄,你把这些武器全部取出来,一一核对。” “它们够碎的了,小心别碰烂了。” 程彧走进书房。 先点了一个提神醒脑的香薰。 把两堆档案放到桌子上,拿起纸笔。 开始筛选两人可疑的行迹。 期间。 听到院子外面有狗崽子的叫声。 但很快,就被果果捂着嘴拖走了。 程彧望着窗外果果矫健的身影出了会儿神,收回视线,继续伏案工作。 “大人,该吃午饭了。” “嗯。” 程彧扫了一眼还有大半未翻阅的档案。 吃过午饭,只眯了两刻钟稍事休息。 继续从字眼里抠线索。 直到傍晚晚饭时,还真让他确认了,谁是幕后黑手。 “甲申兄,把这些交还吏部。” “另外,再派人去唐府,告诉唐相一声,让他不必等我了。” 正靠在门口打瞌睡的萧甲申,闻言抹了把口水印子,走进书房。 当他看到,桌子上有一堆完全,没有翻阅迹象的档案文书时,错愕不已。 “大人,你这是半途而废了吗?” “我就不能是运气好,一下子查到了关键线索吗?” 萧甲申挠了挠头,满心的不解与佩服。 还是大人厉害。 只用一天就查到了梁国细作的重要人物。 “大人,要是你去吏部抄录档案,能不能一眼辨忠奸?” 程彧对着萧甲申翻了个白眼。 “本大人的殿前御史是六品,你让我去当七品书吏?” “欠缺的俸禄你补上?内库增收的赏银你不要了?” 他还没有这方面的特长。 之所以能够只利用一日时间,在档案里找到对方露出的马脚。 完全是靠反推。 依靠着“他就是幕后黑手”的先决条件,去看待各种问题。 换作是别的复杂情况,则需要大量情报来交叉判断。 千头万绪,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 “大人,我就是开个玩笑,让你放松放松心情。” “你最好是。” 萧甲申轻轻拍了拍嘴,立即老实巴交地动手收拾桌子。 程彧站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各部衙门全部下差了,小乙子那里应该有动静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程彧还没走到饭厅用餐。 萧乙子派人来报。 “大人,白日里一共来了五波买主,想要按昨晚的价格买一千块玉石。” “按照你的命令,我们给婉拒了,说要考虑考虑。” “半个时辰前,昨晚来问东问西的两伙人里的一个,确定要将极品玉石包圆!” 程彧眉锋一挑。 包圆好啊! “他们能买多少块?” 他特意交代过萧乙子。 对于这种大户,就要往死里宰! “回大人,他们一共有四千万两银票,不够的,用金银实物折算。” “一共买了一千八百块极品玉石,非要按照昨晚定的价给钱。” “最后还是又来了一波买主,他们才又在三万两一块的基础上,凑了个整数。” 侍卫送上了双方签订的契书。 上面写着交易数额,还有先预付了一半的定金。 拿走了客栈里的一百块极品玉石。 剩下的一千七百块,明早清晨天不亮,送到城南的百草巷子。 “我记得百草巷子,离城门楼只有三四百步远。” 原身曾和果果在那一带要过饭。 那里鱼龙混杂,天不亮便开始人来车往。 因此,南城门较其他三个,会早开半个时辰。 “他选择从南城门离开,是因为想去南边的梁国避难呢?” “还是因为城门早开这半个时辰,早离京早安心呢?” 程彧露出得逞的微笑。 不论是什么原因。 鱼儿,已经看到了钩子。 想让它主动咬住,并且把身后的整个鱼群带上岸。 还有最后一步要做! “备车!” 第68章 带着尸体逛街!赶着鱼群向前! 大理寺。 李秉刚下差,正要骑马回家。 迎面看到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拖着一个人,从皇宫的方向驶来。 等等! 拖着一个人? 他用手挡住额头,踮起脚尖,往马车后面看去。 “马车后面拖着的人,好像一动不动!” “死了?!” 不光他看到了马车拖着死人。 马车招摇过市,引发了不少路人的围观,还有指指点点。 李秉见状,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竟敢公然在京城制造命案!” 大理寺专门负责皇城大案特案,对于这种达官显贵草菅人命的事。 旁人不敢管,他李秉敢管! 李秉把马重新拴回马桩上,对着门前的衙役命令。 “快去把那辆马车拦下来!” “吁!!!” 不等衙役动手。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李秉气笑了。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明目张胆的带着尸体逛街!” “李大人!多日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车帘挑开。 露出了一张,能让李秉把骂娘的脏话,全部咽回肚子里的面孔。 “程御史?怎么是你?难道说?” 李秉往旁边挪了挪身体,再次看向马车后拖着的尸体。 离得近了才发现。 对方身上,果然穿着天牢狱卒的统一制服!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狱卒一定犯了死罪。 饶是如此,李秉还是得提醒程彧。 “程御史,你可以参奏贪官污吏,但你没有执法的权利!” “就算这个狱卒他是坏人,你也不能私自动手杀人,还把他当众拖行来大理寺!” “要不你别当御史了,来我大理寺给我当副卿,专门帮我抓嫌犯算了!” 程彧见掐着腰,气得当街问责的李秉,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满意地朝着四周看了看。 不错! 一眼望去,能看到好几个鬼鬼祟祟的可疑人物。 “李大人,人不是我杀的,他是自杀的。” 自杀的?! 李秉噎了一下,绕过马车走到尸体面前蹲下。 他对着尸体鼓捣了一番之后,眉头紧锁。 “服毒自尽,毒药还藏在假牙里!” “这种手法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倒像是细作!” 程彧听到李秉的分析,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李大人,对案犯见多识广,你能看出这是哪国的细作吗?” 此言一出。 人群里可疑的人物,往前凑了凑。 程彧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们的紧张。 然而李秉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无奈地摇了摇头。 “身上有价值的线索不多,辨认不出来历。” “是吗?” 程彧对于这个结果,心知肚明。 但并不耽误他接着造势。 “此人想接触许均,被蹲守的侍卫发现后,服毒自尽!” “正值胶东兵乱之际,有此隐患,恐怕会危及京城的百姓!” “陛下得知后,要求李大人协同禁卫军,彻查全城可疑人物!” 李秉刚想问这是口谕还是有旨意。 见程彧掏出了令牌。 紧跟着,一队千人禁卫军,迈着统一的步调,跑步而来。 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李秉只能拱手一拜。 “臣!遵令!” 看来他今晚又不能回家吃饭了。 围观的路人,看到出动了这么多的禁卫军,吓得纷纷退避三舍。 谁也不敢再看热闹,纷纷三五成群往家走。 “胶东王造反,还有细作生事,今晚可不敢出门了!” “谁说不是呢?赶紧回家把小孩子看好咯!别让人逮走,卖到别的国家当奴隶!” “再去买几天的鲜菜囤着,还不知道要查到几时呢!” 程彧看到可疑的那些人,随着人群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收回视线,落在禁卫军领队的身上。 对方和他年龄相仿,由于风吹日晒显得老成一些。 眉眼清俊,与秦红婵有三分相似。 此人正是秦红婵的弟弟秦君宝。 “秦校尉,今晚辛苦你了。” 程彧抱拳一拜。 秦君宝板着脸点点头,右臂举起,朝着左右晃动了两下。 留下二百人马,配合李秉挨家挨户地调查。 剩余的八百人参加到城中巡逻的队伍中。 程彧望着禁卫军离开的背影,环顾着几近空无百姓的街道。 “照这么个搜查方式,昨日散布流言,惑乱人心的各国细作,可以消停一些了。” “就是不知道狱卒的同伙,能不能消停?” 西边红霞满天。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明天真是一个送人上路的好日子。 “回府!” “吃饱喝足睡大觉!” 至于别人睡得着睡不着。 程彧可就管不了那么宽了。 …… 入了夜。 某座府邸里人来人往,暗影交错。 比今晚城里最繁华的青楼还要热闹。 一直持续到三更天,方才停歇。 “老爷让通知的那些人手,全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除了必须保留的据点,剩下的全撤出京城,等风波过去再入城!” “是!” 管家交代完,又亲自检查了一遍马车。 确保一切准备妥当,眼看交货的时辰快到了。 这才去向一夜未眠的老爷禀报。 “老爷,可以动身了!” “周围一切如常?” “除了禁卫军在附近巡查,一切如常!” 老爷听到这个消息,表面不动声色,暗中悔恨不已。 他还想着利用许均来杀程彧。 却没想到,程彧竟赶在他的前头。 反而利用许均,让他暴露了梁国细作,潜伏在天牢重地的事。 害得全城掀起了一场大搜捕。 这时,管家低声确认。 “老爷,真要把除了留守据点的五个无足轻重的人以外的,所有密探全部调离京城吗?” 老爷轻叹一声,面露自嘲之色。 “你不要以为我是大惊小怪,我在京城布局这么久,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撤离。” “可是程彧铁了心要抓人,此子性狡智奇。” “万一他猜到许均不肯说出真相的原因,找准许均的弱点予以说服。” “到时候想走,可就走不掉了。” 正好,天赐良机。 搬运玉石需要大量的人手。 他能借假倒卖玉石的这股风潮,把所有人转移到城外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派人在前面探路。” “动身吧。” 吱嘎吱嘎。 装载着满箱金银的五辆牛车,与老爷乘坐的马车,于岔路口分道扬镳。 一队向南。 一队向东。 第69章 小心驶得翻了船!拒不缴械直接杀! 百草巷中。 萧乙子与伪装成交货的三十个大内侍卫,正站在墙根底下。 等待买主前来,给钱提货。 直到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依旧没见人影。 萧乙子皱着眉头问身边的同僚。 “几时了?” “玉老板,寅时四刻。” 距离约好的时辰,超了一刻钟。 为何?! 根据大人所说,前来提货的人们,十分警醒。 所以他特意挑选了能打的同僚前来,根本没在附近安排其他帮手。 假如发生了意外。 大人应该会派人通知才对! “玉老板,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不来也没事,反正契书写了,今日不提货,俺不退定金。” 萧乙子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让大家朝他看来。 “大家再等一刻钟,人再不来,俺们带上玉石回客栈,再卖给别的买主去。” 同来的侍卫们顿时心领神会,放声大笑。 “哈哈哈!玉老板这个主意好!” “反正是他们没来,又不是你没到。” “记得多给我们一些辛苦费,也不枉我们陪你白等这么久。” 众人的大笑声,引来了巡逻的禁卫军调查。 等禁卫军得知萧乙子,就是近期京城风头无两的玉老板。 还特意提醒了他们一声。 “眼下京城正乱呢,你们有好事也别笑太大声!” “小心扰民遭人举报,逮你们去大理寺审讯!” 萧乙子连忙赔笑,又往小队长的袖子里塞了锭银子。 巷尾。 看到这一幕的梁国细作,马上前去通报领队的头目,这里发生的情况。 这边,萧乙子还没来得及同小队长寒暄几句。 远远地,就看到牛车往这边驶来。 领队的正是和他签契书的买家。 “大人,俺约好的买主来了!” “他们是买主?” 禁卫军小队长掂了掂手里的银锭子,简单地上前盘问了一遍。 确定和萧乙子说得如出一辙,朝着手下一挥手。 前往其他地方,继续巡逻。 禁卫军一走,萧乙子怒气腾腾地冲到买主面前。 “俺在这里喂了一个时辰的蚊子了!” “你们再不来!俺就带着玉石回去了!” 买主讪讪一笑,连忙解释。 “我们半路碰到了几队巡查的盘问搜检。” “这才来晚了,请多多包涵。” 实际上。 买主特意按照老爷吩咐,派人打探了一番虚实。 确认安全无误。 这才领着五辆牛车,前来提货。 在他看来,老爷完全是多此一举。 谁会拿成千上百块极品玉石,给他们设陷阱? 哪怕他们是潜伏在大周权力中心地带的梁国细作。 随便拎出一个人来,也不如眼前箱子里的玉石价值贵重。 “行了,别废话了,剩下的钱呢?” 萧乙子不耐烦地追问。 “玉石呢?” 买主可不傻,老爷特意交代过,先验货再收货。 不能让人用一百块玉石,坑掉这些年他们在大周,辛苦积攒的所有财富。 这些还得带回梁国,充当军费,好用来攻占大周国土呢! 萧乙子扫了一眼对方的五辆牛车,有些紧张的问。 “你们带了多少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买主同样很紧张。 萧乙子舔了舔嘴唇。 “你先把钱拿出来让我瞧瞧,万一你们想抢玉石呢?” “……” 买主有些尴尬。 要不是城中有禁卫军时刻巡逻,他还真打算临走前,干笔大买卖。 杀人越货,拍拍屁股就走。 给大周的官差们留下一地烂摊子! 如今却只能拿出银票,还有说好折算的金银财宝。 以财易物。 萧乙子扫了一眼,数目对得上。 这才对着同僚们潇洒地一挥手。 “打开箱子,让他们验货!” 将近两千块玉石,在微弱的星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萧乙子将准备好的铜壶,装了水递给买主。 “你来洒水还是俺来?” “我来!” 买主先是随机挑选几块玉石摸了摸。 玉石排列整齐,加上时间有限。 他只能摸到光滑细腻的表面。 再洒上水定睛一看。 确实与那一百块极品玉石,质量相当! “玉老板,银钱给你,玉石给我吧。” 买主拿眼神示意,后方立即有六十来号人,自牛车里涌出。 一边抬着金银放到萧乙子的跟前,一边开始封箱往车上搬运。 “俺就喜欢痛快人。” 萧乙子一脸财迷地扑到银钱的箱子上。 反复数了两遍,确定对方没有少给钱后。 他合上箱子,身体紧绷站直,犹如一根标枪。 买主正疑惑萧乙子,怎么刹时像换了个人似的。 却见萧乙子,手臂如刀剑般向前一挥,沉声下令。 “将这群梁国细作!统统拿下!” 什么?! 身份暴露了?! 等等! 玉老板不是外地的玉石商人吗?! 买主错愕了片刻。 待反应过来,这确实是一个陷阱。 恼怒无比的他,当即抽出腰间的匕首。 “他们人少我们人多!优势在我!” “随我杀……” 嗖——咄! 一杆银枪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堵住了买主的嘴巴。 枪尾颤巍巍的,像极了此时梁国细作们忐忑不安的心情! 有埋伏?! 他们在附近盯梢多时,根本没看到可疑的人物徘徊! 谁? 到底是何人?! “你们乃梁国细作,投降者,视作俘虏!” “拒不缴械投降者,杀!无!赦!” 假,小队长。 真,秦君宝出手了! 禁卫军百人小分队,将巷子头尾堵住。 自诩人多有优势的梁国细作们,面面相觑。 禁卫军一直在城中盘查,他们根本没把禁卫军视作可疑人物。 此时想来。 禁卫军接到皇命,专门搜查细作。 他们最应该避讳的,就是禁卫军才对! “完了,毁了,这回小心也没驶得万年船!” “要不我们还是降了吧?” 头目死了,老爷不在。 他们这群小喽啰,根本没有负隅顽抗的意义。 不降必死。 降了留条性命,还可能等到本国派使者交涉换俘。 哐哩哐啷! 一阵金属撞地的声音过后。 梁国细作们,纷纷高举了双手。 “算你们识相!” 秦君宝走上前,看了一眼六十八个俘虏。 还有躺在地上的尸体,不满地“啧”了一声。 “看来我的运气不如陛下的好。” 向南走的这群人里。 没有大周朝堂的奸细! …… 天空墨色渐褪,蒙上薄薄的白纱。 另一辆马车,不急不慢地往光亮处驶去。 行至通往城门东必经路口时,马匹突然发出惊恐的嘶鸣声。 紧跟着,上千禁卫军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 将马车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吁!!!” 车夫勒停马车。 车厢里的管家挑起车帘。 萧九龄和程彧各自骑着两匹黑马,并肩立于禁卫军之中。 他们一眼不眨地盯着车厢里走出来的大奸细。 对方却丝毫不见慌乱,从容不迫地下了马车,朝着萧九龄拱手一拜。 “陛下这个时辰,不准备上早朝,却特意亲自来送草民一程。” “实在是让草民受宠若惊!” 第70章 分头行动拒不承认?那就先分个头再问! 萧九龄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 想到他曾经对自己教诲,眼中晦暗不明。 哪怕早在动手前,程彧便告知她。 今早要抓的人是谁。 亲眼所见,她还是心情沉痛不已。 “杨右相,为什么会是你?” 站在街道上,对着众人笑得儒雅可亲的。 不是原右相杨恪又是谁?! 杨恪听到萧九龄的问题,故作不解地反问。 “陛下难道不是知道草民要离京,特意来相送的吗?” 萧九龄看着还在狡辩的杨恪,银牙紧咬。 既然他冥顽不灵,不想自首,那便只能秉公处置! “程爱卿!” “臣在!” “告诉杨恪,朕为何在此等他!” 早已等候多时的程彧,同样笑眯眯地朝着杨恪拱手一拜。 “杨右相,哦不,你早已辞官了,如今应该称呼你为——梁国的细作头子!” 杨恪见程彧,一出口便贴脸嘲讽,企图将自己诈上一诈。 他心里冷笑不止,脸上的笑容却不断地加深。 在萧九龄拦路出现时,他便意识到。 该死的! 竟然中计了! 好在。 他留了一手,与撤退的梁国细作和押运的玉石,分头行动。 捉贼拿赃! 与他这个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超不过一千两的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近来京城,大名鼎鼎的程御史吧?” 杨恪反讽道。 “听闻程御史智计频出,巧舌如簧,百闻不如一见。” “今日方知,程御史竟还擅长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他朝着皇陵的方向拱了拱手。 “先帝在位时,我兢兢业业,为大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你红口白牙污我是梁国细作头子,可有证据?” 程彧看了一眼成竹在胸的杨恪。 此人老谋深算,当然不会留下直接的把柄。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有没有证据,把你这个细作头子抓进刑狱里,审一审不就行了吗?” “你!” 杨恪一噎。 他是万万没想到。 程彧为达目的,竟如此不择手段! 转念想到,自从程彧横空出世以来,做事风格一直诡谲难猜。 为免遭受皮肉之苦,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牌。 “程御史,你可识得此物?!” 什么东西? 程彧眯着眼,仔细地瞅了瞅。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掏出怀里的金牌,比对了一下。 不说一模一样,也有八分相似。 拿后脚跟也能想得到,应该是被杨恪忽悠瘸的先帝赏的。 内库都穷成那样了,还赏金牌。 这牌子看上去能有半斤重! 比他手里镀金的这块,贵多了! “大胆!” 程彧突然暴喝一声,对着身边大内侍卫下令。 “此人仿造陛下金牌,速速将他拿下!” 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杨恪险些气得当场破口大骂。 他赶紧后退一步,双手握住最后的保命符。 “此乃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 “见此金牌如见先帝!” “程彧你还不下马跪见!” 此时的杨恪因担心程彧装疯卖傻,真的将他刑讯逼供。 气急败坏之下,面目狰狞。 萧九龄仿佛第一次认识杨恪似的,原本的师生之情,一下子成了天大的笑话。 杨恪,就如程爱卿所说,定是梁国的细作头子! 而程彧见几个交锋下来,就把杨恪最后的底牌逼了出来。 他也不装了。 “原来是先帝赏赐的免死金牌,陛下,它能免死几次?” “一次。” 萧九龄不假思索地开口。 程彧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对着担忧的杨恪安慰着。 “细作头子你别担心,本大人行得端坐得正,不会抢你的免死金牌的。” “……” 杨恪的脸色,已经骂得很脏了。 程彧浑然不在意,继续挑战着对方的忍耐底线。 “但我会给你增加几个罪名,比如,勾结梁国细作,假扮玉石商人,蒙骗先帝。” “此罪牵涉了数千万两白银的得失,还犯了欺君之罪,够你死好几次的了。” 杨恪又往后退了一步,直勾勾地盯着程彧的脸庞。 似乎想从程彧的神情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破绽。 他不相信,许均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程彧攻破心理防线。 可惜。 程彧年龄虽小,但表情管理十分到位。 犹如披了一张面具似的,让识人无数的杨恪,竟根本看不穿! “程御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行,你不认这个罪可以推到许均的头上,反正他凌迟的时候多挨几刀也没关系。” 程彧话锋猛地一转。 “可你当年鼓动先帝在大周推行均田制。” “并利用此事,煽动地方权贵犯上作乱,总与他人无关吧?” 均田制的初衷看似是好的。 实际上根本不适合战事未平的大周,更不能一味地蛮力推行。 杨恪故意在灾年的节骨眼上,利用先帝爱民之心,煽动推行此令。 只会让原本就欠收的田地,因权贵抵抗弃种。 利用囤积旧粮涨价,一本万利,从而雪上加霜! “当时地方权贵身后,有梁国商人和押镖的数千人支持。” “神兵天降一般,一日跨越两千里来到大周腹内作乱,难不成他们会未卜先知吗?” 在杨恪的履历里。 多的是这种,看似为先帝与大周考量,出谋划策。 实际上,与梁国里应外合,一点点地削弱大周的国力。 “像这些间接证据,还有许多。” “细作头子,你要是不服气。” “也可以等你的细作手下们,把你供认出来,再招供也不迟!” 在杨恪听到程彧,竟从他任职时的言行里,推断出自己行为失当,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 当他见程彧竟天真的以为,那些梁国手下,会供认自己时。 没能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程御史,间接证据不算证据,民不告官不究!” “倘若那些梁国细作供认不讳,草民可以陪你去天牢走一遭!” “若是他们根本不认识草民,你又当如何?” 连让人一眼就能识破的激将法都用上了! 程彧知道,杨恪表现冷静的表象下,心里早就慌了神。 不然,杨恪不可能把命运,交到手下细作的手里。 “细作头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程彧狡黠一笑。 杨恪见状迟疑了一下。 “我说了什么?” 待到他反应过来,面色剧变! 该死的! 他竟被程彧牵着鼻子走了! 只要梁国细作供认他是主谋,哪怕他想反咬一口。 是梁国细作诬陷都不行! 好在,杨恪坚信那些手下不会出卖自己。 能来大周京城当细作的,家眷亲友都在梁国圈养,就是为了防止发生当下的状况! 胆敢背叛他,就是背叛梁国! “程御史,你放心,那些梁国细作绝不会认识我!” “你还是想想,诬告我是梁国细作头子,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如何承受反坐之罪吧!” 程彧看着如此自信的杨恪,立即扭头对着萧九龄请示。 “陛下,可以让秦校尉把抓到的细作带上来了吗?” “带梁国细作!” 秦君宝带着一队禁卫军上前。 他们两人一组,反剪着一个梁国细作的双手,将六十八人全部押到包围的空地上。 分批次跪在了距离杨恪十步外、二十步外、三十步外。 杨恪假装不认识这些人。 细作们同样如此。 双方之间默契的,没有半点言语和目光的交流。 “没想到这群梁国细作,上窜下跳了好几天,临终了却表现得这么老实。” 程彧赞美完,一声令下。 “秦校尉,可以开始了。” 早已知晓今晚一切行动的秦君宝,用手里红缨染血的长枪,在十个梁国细作的头上点了一下。 “杨右相说了,他们没什么用处,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当众施以斩首之刑!把头颅送到梁国去!” 第71章 认罪又何妨?自有人来救! “以此证明杨右相与梁国从此划清界限,效忠大周的决心!” 唰! 禁卫军抽出腰间佩刀。 还没等十人反应过来,脖子一凉又一热。 颠倒的视野里,只能看到老爷震惊的脸孔。 震惊?! 说杀我们的就是你杨恪! 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杨狗贼果然不能信! 他能背叛大周就能背叛梁国! 佩刀上的热血,经过禁卫军的精准动作,全部甩到第二排跪着的梁国细作身上。 懵逼的梁国细作们,在鲜血浇汁的作用下,全部反应过来。 怒目瞪着出卖他们的杨恪。 这时,他们便听程彧笑吟吟地问。 “右相大人,他们已将所有银钱如数献上,玉石原封不动地抬了回来!” “梁国留在京城的细作,还有他们接触的达官贵族,尽在右相大人掌握之中!” “既然留着没用,不如全杀了?” 梁国细作瞪着杨恪的视线,全部落在了程彧的身上。 他们的身体因为生气而颤抖发冷,沉痛的心情无法言表。 而杨恪同样怒视着程彧,根本没料到,此子竟还有如此下作的手段! 擅杀俘虏!挑拨离间! 最后还把屎盆子全扣在他的头上! “程彧!你……” “杨恪,你个狗贼!” 也不知是哪个梁国细作,误以为杨恪是想下令斩杀他们,当即怒吼出声。 “你背叛我们!背叛梁国!你不得好死!” “枉费长公主殿下对你那么信任,让我们听命于你!” “你做了那么多背叛大周的事,想杀我们灭口,继续留在大周当你的右相,享受荣华富贵?!” 门都没有! 心态俱崩的梁国细作,在得知杨恪与程彧联手。 搜刮了他们费心多年积攒的银钱不说,还要取他们性命。 根本轮不到禁卫军再挥一次刀。 街口瞬间变成菜市场。 梁作们七嘴八舌地讲述着,这些年来,杨恪与梁国里应外合。 做了多少危害大周,伤天害理的勾当。 竹筒倒豆子,全部抖落了出来。 “当初大周的先帝买的以次充好的玉石,就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一计二用!也就是我们信你才上了你的当!” “还有那个均田也是!” “他还偷偷往我们梁国边境递过布防图!导致大周边防一夜被杀二百守关将士!” 杨恪听着这群人,把自己的功绩一一道出。 还列举了几项实证。 他终于理解了一位先贤说过的话。 比敌人更了解你的,永远是自己人。 “大周的女帝陛下,此等叛国狗贼,你还敢留用他当大周的右相吗?” “我们长公主许了他摄政王之位,他不是说背叛就背叛了?” “他就是贪图你比我们长公主年轻好蒙骗,他所图甚大,你可千万不能信他!” 作为梁国的细作,替敌国女帝担心未来,实属荒诞。 可代入他们被最信任的头领背叛,马上还可能被当作菜瓜一样砍杀掉的心境。 他们恨不得生吃了杨恪! 萧九龄看了眼义愤填膺的梁国细作,十分听劝地点点头。 “朕谢谢你们的提议,朕不会任用杨恪当右相的,你们放心吧。” “太好了!” 还被蒙在鼓里的细作们,冲着杨恪露出得逞的奸笑。 此时。 大势已去的杨恪,恨不得抽出一把砍刀。 让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蠢货们,赶紧闭嘴,魂归故里! 程彧则是点到为止,赶紧对着秦君宝下令。 “陛下念在他们还有良知,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拖下去,让他们把负责对接的达官显贵名单写出来!” 此言一出。 杨恪顿时慌了神。 “不……” 他还想再说第二个字。 秦君宝的枪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结上。 程彧赶紧找补着。 “右相大人,陛下为了感谢他们,特意开恩饶了他们的性命。” “你不能因为他们说你坏话,想要赶尽杀绝,自己写名单断他们的生路啊。” 细作们看向杨恪的眼神似刀。 看向替他们求情的程彧,感激不已。 痛骂杨格的声音再次响起。 杨恪无力地暗叹一声。 罢了。 有程彧此等狡猾之徒在,只要这群人不死,京城的据点,还有收买的人心。 终究难逃灭顶之灾! 直到细作们全部被押下去。 秦君宝这才收回长枪,转身对着萧九龄抱拳一拜。 “陛下,末将告退!” “看管好那些梁国细作,朕还等着梁国换俘呢。” 边境摩擦不断。 守关将士时有不敌被俘。 国与国定期交换战俘,古来有之。 但交换人员数量与地位重量,则要看双方展现的实力,还有拿捏对方的把柄如何。 “是!” 秦君宝跟随押送细作们的禁卫军小队离开。 程彧扫了一眼地上的人头,似笑非笑地盯着杨恪的脖子出神。 杨恪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感觉到了大限将至! 他立即对着萧九龄说道:“陛下,你不能让程彧杀我,为他父亲报仇!” 居然不打自招了? 程彧一下子便意识到,对方这是想免除受刑。 才故意坦白一切。 果然。 杨恪把刚才细作们知晓的罪行,统统认领。 末了还加了两项细作们不知晓的罪名,以证实他认罪的诚心。 萧九龄见杨恪亲口承认,犯下了诸多的罪行。 足够死一千八百遍的,她十分不解。 “杨恪,你这样做,是想尽快求死吗?” 念在杨属曾悉心教导过她的份儿上。 她可以让程彧,成全杨恪。 亲手为程父报仇雪恨! 谁知。 杨恪忽地对着程彧和萧九龄,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非也。” “我承认这些罪行,只是为了证明,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杨恪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朝着梁国国都的方向拱了拱手。 “我受梁国长公主所托,犯了以上罪行!被你们抓住,属于功败垂成的俘虏!” “梁国长公主令在我手中,大周的皇帝陛下要定我的罪,却不通知梁国。” “只怕会让其他国家嘲笑陛下,不遵邦交礼仪!” 他得意地冲着程彧晃了晃手里块头更大,在晨光下反射出刺眼金光的令牌。 描龙画凤的精致纹路与外形,彰显出了梁国三百余年的实力底蕴。 以及对杨恪的看重! 因此。 换上另一重身份的杨恪,态度变得十分的嚣张。 “倘若梁国效仿大周的皇帝陛下,擅自杀了大周的战俘与细作!” “只怕,会寒了那些背井离乡,远在他国的大周忠良们的心呐!” 第72章 人死如灯灭!我有解释权! 程彧属实没料到,杨恪居然藏着一张更大的底牌! 他对那位梁国长公主,这两日因细作一事,有所耳闻。 现任梁国皇帝同父同母的姐姐,姓吴,名锦绣。 年二十五,未婚,但育有一子一女。 比起令人津津乐道的,两个孩子父亲是谁?父亲去哪儿了? 长公主在梁国最出名的,还是权势滔天。 摄理军政,掌管宗族,宫内国内两手抓,连梁国皇帝有时,都要看她眼色行事。 “这位长公主的眼光倒是不错,知道杨恪虽然心思不纯,但能力不错。” 程彧不是在嘲讽杨恪,而是在表扬他。 假如杨恪效忠大周,用心推广那些具有前瞻性的国策。 先帝在位期间,大周国力早已提升了一大截。 萧九龄听到他的夸奖,无奈苦笑。 “爱卿,他再有才能也是叛国罪臣,眼下吴锦绣要保他,我们该当如何?” “杀了吧。” 程彧轻描淡写地开口。 刚才还一脸骄傲得意之色的杨恪,震惊地瞪着他。 “你敢!” 他知道程彧心狠手辣,可没想到竟不分轻重。 于是只能对着萧九龄劝告。 “我有长公主的手令!” “你们要是杀了我,就不怕引起国战吗?” 仰赖于家底雄厚。 梁国在军事力量方面,确实略胜于大周。 正愁没借口攻打大周呢。 杀掉杨恪引起国战,确实是萧九龄不愿意看到的。 但! 她更无法忍受杨恪像一只跳蚤似的。 在自己眼前上窜下跳,耀武扬威。 “朕今晚只是带着禁卫军,来抓杀害程老御史的幕后黑手的。” “如何处置他,程爱卿你说了算!” 她相信以程彧的能力,能够想到两全的法子。 程彧确实想到了。 他高声宣布。 “杨恪,因背叛大周,东窗事发欲逃离京城,在路上不幸被乱箭射死!” “梁国长公主手令?陛下可曾见过?” 萧九龄心领神会地摇了摇头,抬头看着泛白的天边。 百姓们该起床了。 时间不等人,要尽快送杨恪上路才行! “弓箭手准备!” 嗡—— 装备齐全的禁卫军,将弓箭拉满弦,瞄准了杨恪。 杨恪面对着数十支尖锐的箭矢,顿时慌了神。 他从未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竟敢昧着良心撒谎,只为取他性命! “程彧,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国家大义!” “萧九龄,你这个听信小人谗言的误国昏君!” “你敢杀我!长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程彧还以为杨恪临死前,能够说出一些有价值的遗言。 结果只是无能狂怒。 他好像,有些高估了这个对手。 “杨恪,为了让你死不瞑目,我多说几句。” “你活着,对梁国或许很重要,但你死了,对梁国而言只是一具尸体。” “就算吴锦绣愿意为了你引起国战,梁国将士和百姓可愿意?” 杀人诛心。 杨恪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别说他已死,只说他中了程彧的陷阱,损失大量金银财宝。 就会招致梁国那位只会贪图享乐的皇帝的责怪! 一念至此。 杨恪哪里还有方才的得意神态。 整个人像被抽了虾线的大虾,弯下腰,耷拉着双肩,双手捂住脸庞。 悔不该,轻视程彧! 沦落到命丧黄泉! 程彧高举右臂,面无表情地说道。 “假如梁国想要你的尸体,尽可以拿去,陛下绝不会挽留。” “假如梁国懒得理会,我会特意给你在城外立下碑,保证大家路过时,都会跟你打招呼。” 杨恪垮下去的身体,立即支棱起来。 张牙舞爪地就要朝着程彧所在的方向扑来。 不等程彧下令,萧九龄吓了一跳,当即清喝一声。 “放箭!” 唰唰唰! 咄咄咄! 密集的箭雨落在杨恪的身上。 数不清的血洞把他撞得不断后退。 马车上的管家和护卫倒是想忠勇护主。 可是双方实力差距巨大,为了减少被程彧拷问的痛苦,干脆主动扑向箭雨之中。 “咴咴咴!” 连马儿都未能幸免,中了数箭后,轰然倒地。 这幅场景,无论谁来看,都是逃跑路上被乱箭射死。 根本来不及解释。 萧九龄只是扫了一眼,像个刺猬一样,倒在血泊里的杨恪。 她便冷漠地收回了视线,有些担心。 “爱卿,那些梁国细作说漏了嘴怎么办?” “杨恪担心陛下信了细作们的话,对他不利,想要逃跑时被乱箭杀死。” 程彧双手一摊,语气十分轻松。 “陛下还想要什么情节,我可以给你现编。” 反正最终解释权,在他的嘴里。 萧九龄悬着的心算是踏实地落回了原处。 “陛下你放心,梁国师出无名,他们不会为了杨恪来攻打大周的。” “嗯,有爱卿在,朕很放心。” 萧九龄说完掉转马头,冲他挤出一个笑容。 “今日免了爱卿的早朝,杨恪的尸体随你处置。” “朕先回宫,准备上朝告诉百官这个好消息。” 今日,她不光抓出了潜伏在朝堂多年的大奸臣。 还能从梁国细作手里,得到铲除异己的名单。 只等胶东平定,推恩令成功在各个藩地推行后。 大周内部便会空前稳定! 这一切,全仰赖于程彧为她出谋划策,冲锋陷阵。 她能为程彧做的不多,能让他亲手报仇,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恭送陛下!” 等到马儿跑出了一条街,完全看不到程彧的身影时,萧九龄这才低声感慨。 “如果杨恪在吴锦绣心里的地位,犹如爱卿在朕心中的地位。” “就算能避免一场国战,只怕吴锦绣也绝不会轻易罢休!”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下了朝先和唐相商议一下,赶紧让新的礼部尚书就职。 提前准备好,如何对付梁国派来的使者。 …… 街口。 程彧下了马,先让萧甲申等人,清查了一遍马车内外。 确认没有活口,这才走到杨恪的身边蹲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令牌。 “拿着鸡毛当令箭,它不会救你,只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但凡杨恪不说梁国长公主会前来相救。 程彧还会留着严加审问,从杨恪嘴里掏出一些梁国的情报。 比如边境军防的具体人数和布控。 杨恪不光泄露了大周的军事机密,还安排了许多场针对大周边境的进攻。 说明杨恪对梁国的军事防务十分清楚。 “可惜了,越是急着表现自己有多重要,就越是非死不可!” 程彧想到女帝临走前的暗示。 思考着要不要把杨恪这个杀父的幕后黑手,是先拉到父亲的坟前祭拜。 还是先带回府,让果果高兴高兴时。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萧甲申,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包袱,从马车上走下来。 “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和梁国长公主联系的书信。” “逃亡的时候不带钱财,随身带着两包袱书信?” 程彧眼神复杂地盯着躺在地上长眠的杨恪。 想到杨恪只纳了几房妾,还早亡了,根本未娶妻的事。 他心道:这位梁国细作头子,难道还是个恋爱脑? “拿一封来我看看,万一里面有大周的重要情报呢。” 杨甲申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递给程彧。 程彧拆开看完,轻笑一声。 “哈。原来这位梁国长公主不光惦记杨恪,还挺惦记我。” 信上写的,不是关于大周的重要情报。 而是关于他的。 萧甲申一听这话顿时慌了。 “大人!梁国长公主知道你的厉害,想让杨恪带你去梁国投奔她当大官吗?” “这里头一定有陷阱,大人不要轻信她的鬼话!” 第73章 她杀伐果断!我挫骨扬灰! 鬼话? 程彧哑然失笑,把信递还给萧甲申。 “确实满篇鬼话。” 萧甲申急忙拿起一看,看完脸色变得古怪。 不是!怎么会这样? “大人,她怎么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还想把葡萄踩烂?”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是吴锦绣说程彧近来在大周掀起不少风波,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铲除贪官的同时,还将梁国好不容易渗透进朝堂的官员,一并杀了不少。 因此,吴锦绣让杨恪想法子,把程彧杀掉,永绝后患。 “不愧是以女子之身,执掌梁国大权多年的长公主,倒是杀伐果断。” “只是想杀我的人太多,等到她死,也不一定能排得上队。” 程彧没有忽略掉,信上特意指出,可再次借用许均之手的“再次”。 杀父仇人是杨恪没跑了。 这位梁国长公主,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有待考究。 不过不论是什么角色,既然结了梁子不死不休,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非得让她死在自己前头不可! “甲申兄,把包袱给我。” “大人,你现在就要检查这里面的信件?” 程彧看到不远处,已有早起的百姓,小心翼翼地向这边探头张望。 他把包袱挎到背后,翻身上马。 “派个人告诉果果一声,让她带着烧纸香烛,到城外父亲的坟前来!” “害死我父亲的幕后黑手杨恪,已经伏诛了!” ! 马儿迈着欢快的步伐,踩着新抹好的水泥路,朝着一片坟地跑去。 身后跟着一群同样骑行的大内侍卫。 和一匹驮着尸体,跑得不太开心的马儿。 到了坟地入口,程彧根据记忆拐了好几个弯。 终于抵达了一座树立着两个木头牌子的坟包前。 “辛苦各位兄弟了,把尸体放在这里吧。” 程彧先将坟地周围长了三尺高的野草拔了。 垫在屁股下面坐着,一边查阅包袱里的信件,一边坐等果果的到来。 直到日上三竿,两个包袱里的信件全看完了。 程彧颇为困惑的对萧甲申问:“果果人呢?” “我也不知道啊,派去传信的人都回来老半晌了。” 奇怪。 就在程彧担心,会不会出生了什么意外时。 隔着老远,就听到果果的大喊声。 “你们小心脚下,我们摔了只是掉层皮,这些纸糊的东西摔了可就粘不起来了!” 程彧站起来往入口处一看,顿时笑了。 好家伙! 果果带着家里的奴仆,扛着纸糊的亭台楼阁、池塘假山、奴仆成群。 手里拎着两大麻袋快要冒出来的金元宝,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来。 “我还担心她苦大仇深,结果她整了这么一出好活。” 程彧深深地看了一眼并立的两个木牌。 一周年祭日的时候,换块好碑吧。 “公子!害死老爷的仇人呢?” 果果气呼呼地来到坟包前。 看到躺在地上的杨恪,吓了一跳。 “我隔着老远看到这个东西,还以为是一个大刺猬呢!” “果果你不要侮辱刺猬,更不要侮辱东西。” 面对程彧语重心长的教诲,果果困惑地眨了眨眼。 公子是在维护仇人吗? “他既不是刺猬,更不是东西,只是一具别人手里的提线木偶而已。” 果果没听懂程彧后面的半句。 但前面骂人的话她听懂了,顿时喜笑颜开。 就知道公子不会向着仇人说话。 她狠狠地踹了尸体一脚,笑着笑着就红了眼。 “老爷,公子替你报仇了。” “你可以安息了。” “还有,公子赚了很多钱。” 果果将两袋金元宝放到木牌前,哽咽地说道。 “老爷,这些都是我用公子给的零花钱买的。” “你放心地花,还有大房子,你和夫人随便住哪间都行。” “要是不够用的话,记得给公子托梦。” 果果吸了吸鼻子,又特意补充一句。 “对了,老爷你记得托梦在上朝的时候托,免得公子其他时候不睡觉,梦不到你。” 程彧刚酝酿好一番走心且煽情的悼词。 被果果最后的特别叮咛,直接扼杀在腹中。 上朝摸鱼打瞌睡是他的错吗? 分明是朝中没有贪官污吏可喷的错! “爹,娘,你们在下面使劲花,不够下次继续烧。” “公子,仇人要不要烧给老爷去看看?” “果果你可真是一个小机灵。” 大热天的,要把尸体留到梁国使者到来。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极有味道。 “留下脑袋给陛下交差,剩下的挫骨扬灰吧。” “公子才是最聪明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整个坟地的氛围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火焰持续燃烧了一个时辰。 程彧让人把灰烬彻底用土掩埋掉,看了一眼地上的残骨和灰烬。 又看了眼萧甲申手里的脑袋。 “果果,你先回家,我还有个地方要去。” “我等公子回来吃午饭。” “好。” 带上人头,程彧没有急着回宫复命。 而是来到了天牢。 没能成功换岗的狱头,隔着老远迎了上来。 “程御史,又来看许均?” “是。” 程彧掏出一块沉甸甸的牌子。 坏了!掏错了。 等他发现手感不对,再想塞回怀里重新掏,已经晚了。 狱头像青楼的老鸨似的,挂着满脸谄媚的笑容,比划着天牢入口处。 “程御史快里面请!” “小的亲自给您带路!” 太过热情也容易让人起一身恶寒。 程彧拒绝了狱头,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关押许均的单间。 上过一次当的许均,只是在牢门打开时,抬了抬眼皮。 看到来人是谁,他又飞快地闭合上,假装睡觉。 程彧见状,无奈地轻叹一声。 “常言道: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当我碰到这个难题的时候,只会选择换个人来叫。” 第74章 将功赎罪太迟了!喜提九族消消乐! 程彧后退一步,朝着萧甲申一昂头。 “让我们有请许均的知心好友。” 紧闭双眼的许均,眉毛微拧。 心道:我的知心好友?我还有知心好友?谁?在哪?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程彧是没从三人之中,找到那人的证据。 还想使诈! “许均,你的好朋友来咯!” 伴随着萧甲申幸灾乐祸的声音,一股恶臭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股气息许均十分的熟悉。 以前当郎中时经常遇到过不提。 前段时日,菜市口像砍麻瓜一样,掉下来的脑袋没有及时收走。 放久了就是这个味道。 “程彧,为达目的,你都开始用恶心人这种低劣的手段了吗?” 许均倔强地闭着双眼,彰显他绝不服输。 程彧笑着摇了摇头。 “我敢保证,我这次来绝不会问你任何问题。” “倒是你,看清楚是哪位朋友来见你以后,千万不要求我留下听你坦白。” 他还倒求程彧坦白? 装神弄鬼! “我倒要瞧瞧你请了谁当说客……娘唉!” 许均睁开眼,看到陌生又熟悉的一双充血大眼睛,顿时头皮发麻。 不怪他胆子小! 谁叫萧甲申把一颗断头,快要贴到他的脸上,故意吓他! 他刚想痛骂程彧一番,可当看清楚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许均不仅头皮发麻,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麻了。 “杨、杨右相?!” “说错了。” 程彧好心提醒许均。 “杨恪早日辞官,不再担任大周的右相之职。” “他如今是梁国细作头子,是和想要逃出城的梁国细作们,一起被抓的。” 此言一出。 许均如遭雷劈般,大脑一片空白。 杨恪死了。 还是被程彧抓住的。 并且,梁国细作头子的身份,也已暴露。 那么也就是说…… “程彧!程御史!程大人!” 许均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不等他开口坦白,程彧朝着萧甲申一招手,示意他赶紧走。 “许均你打住,撞了南墙你知道拐了,大鼻涕流进嘴里你知道甩了!” “你就算喊我程爷爷,我也不会把我说的话捡起来吞回肚子里!” 这个时候想要将功赎罪,搞坦白从宽那一套? 还是闭上眼数数九族有多少颗人头等着落吧! 哐啷! 程彧把门带上的同时,不忘告诫看守的护卫。 “再辛苦你们几日,别让他死了。” “请大人放心!” 程彧扬长而去,只闻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呼。 “程彧!你回来!” “我说!我什么都说!” “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呐!” 从天牢出来。 林羽把两个包袱的信,还有那颗吓掉许均半条命,和所有骨气的人头,交给萧乙子。 让他拿去给陛下,把大家忙活几日的功劳结算一下。 临走之前,萧乙子不忘笑呵呵地告知他。 “大人,卖玉石的所有银票,一半送到了内库,一半送回了府上。” “账目记清楚了吗?” “明明白白。” 那就行。 程彧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心中畅快不已。 虽说来到这个世界多日,他已分不清,前世是场梦,还是原身经历的是场梦。 总之。 父仇得报。 他可以扬帆启航新的人生。 往后都为自己而活,不必背负报仇的枷锁。 只是。 “梁国长公主亡我之心不死,父亲的死也有她教唆的原因。”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找个机会办了她。” 眼下嘛。 先回家吃顿庆功大餐,美美地补个觉。 晚上还得监督鱼姬和婢女们,打磨玉料呢。 “打道回府!” 几乎是程彧前脚刚离开天牢。 后脚便有一个不起眼的狱卒,从阴影里探出头来。 狱卒满脸惊骇之色,嘴里自言自语地呢喃着。 “老爷怎么会死了呢?” “我会不会被别人出卖?” “冷静,我要冷静,我要先把这个变故抓紧送到梁国去!” 这样长公主殿下,知道发生了何事。 哪怕他被抓了,也能获救。 狱卒顾不上请假,犹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地逃开了。 不多时。 附近飞起一只白鸽,振翅向南飞去。 …… 御书房。 萧九龄奋笔疾书地批阅着奏折。 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旁边坐着处理公务的唐相。 还有门口方向。 太阳快偏南,马上要吃午膳了。 “程爱卿怎么还没消息传来?” “不会在坟地里,和程老御史聊起了家常吧?” 倒也是人之常情,她再耐心等等吧。 这时,唐相站了起来。 “陛下,臣已拟定好新增礼部官员的名单,您请过目。” “就是上次说的那几个?” “是。” 萧九龄匆匆扫了一眼,提笔在上面批了“准许”二字。 并盖上了玉玺。 之后,只要派人拿着这份任命状,前去通知即可。 唐相处理完公事,准备告退。 萧九龄赶忙将人拦下。 “唐相,朕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陛下请讲,老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这么回事……” 萧九龄把早间拦截杨恪,并将其射杀的整个过程。 全部告诉了唐相。 末了,她问出了心里的担忧。 “朕以前便经常听闻,吴锦绣为人霸道。” “朕记得唐相你和她接触过,此人性情到底如何?” 唐相数年前,因交换俘虏,与梁国谈判时。 与吴锦绣有过数面之缘。 为了维护各自国家的利益,曾唇枪舌战过。 最终平分秋色,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 不曾料到,杨恪那个心比天高的大才子,居然成了吴锦绣的马前卒! “陛下,据臣所知,梁国长公主确实有魄力有手段,还十分护短。” “甚至民间在十年前,曾传出过一则谶言,险些让梁国前任皇帝,改扶她为女帝。” “基于此,她在梁国人心里,比当朝皇帝地位还要高,此次击杀杨恪之事,确实要告知边关严加防范,有备无患。” 萧九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唐相见状,又宽慰她。 “陛下,臣让边关加强防范,是为了避免梁国故意营造开战假象,施加压力导致边境百姓恐慌。” “梁国近处来因皇室子弟贪图享受,朝中贪污案频发,推恩令传入梁国,也会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 “他们自顾不暇,动真格的可能性小,故意给我们大周难堪,扳回一城的可能性大。” 萧九龄这才松了口气。 想到推恩令在梁国可能施行不下去,但能给梁国长公主添堵。 她马上派人给梁国的密探送信,多多向梁国皇室宣扬推恩令的益处。 做完这些,萧九龄见程彧还没消息,干脆拉着唐相八卦起来。 “梁国前朝皇帝听了什么谶言,要改立皇女为帝?” 在她的印象里。 幼时还没被父皇当作下一任皇帝培养。 大概就是在八岁左右,被接进了皇宫开始学习治国之道。 其实父皇还有皇子在世,虽不是母后所生,但朝中大臣竟无人反对将她立为皇太女。 难道也与唐相所说的谶言有关? 唐相沉吟片刻才道。 “具体是什么内容,时隔久远,臣已忘了。” “大致的意思是,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位大能之人降临。” 第75章 预言一统天下!胶东来信平定! 降临? 从哪里? 天上吗?! 萧九龄抬头看了一眼悬在半空的房梁,哑然失笑。 “唐相,预言里那位降临的能人,是不是会成为天下共主?” 位于权力顶端的萧九龄,知道预言一般都是预谋。 像这种所谓的谶言,都是为了某个野心家,量身打造的。 可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能够在民间流传甚广的预言,代表着大家内心深处的一种寄托。 所以古往今来,这种谶言的内容,实现的机率还很大! 让人不得不重视! “不!” 唐相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反驳道。 “传闻他会扶持一位女帝,助她一统天下。” “???” 萧九龄无法理解。 “这位大能之人他有一统天下的能力,却甘愿辅佐旁人?” “难怪这则预言只流传了一阵子,朕都没有印象,实在是太荒诞了!” 换作她拥有这样的才能,一定选择自己成就宏图霸业。 天下间有能耐的人,谁愿意屈居他人之下? 除非对方像程彧一样爱偷懒。 上朝都在打瞌睡,更别提每日勤恳地处理政务。 其实唐相当时也无法理解。 但后来吴锦绣招揽贤才时,总要让人专门标注有无婚配。 并且吴锦绣至今还没有许驸马,他想到一个可能性。 “陛下,有没有可能,这位大能之人与女帝共谋霸业?” 虽然唐相说得隐晦,但萧九龄听懂了。 男女搭配呗。 史书上这种开国帝后记载得太多了。 但女弱男强还能长久维持君臣关系的,确实新鲜。 萧九龄对这则预言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庆幸不已。 “幸亏梁国皇帝当初没听信这则预言。” “否则让吴锦绣当女帝,梁国只怕会更加强大。” “大周国土在父皇在位时,恐怕会削减许多,留给朕的烂摊子会更大。” 别看萧九龄能吐槽先帝能力不行。 唐相可不敢随便言语。 今日重提十年前的这则预言。 唐相有种预感。 先帝让陛下登基,大概,也许,可能。 是相信了民间的传言! 可看陛下根本没往心里去的样子,他不知是该庆幸陛下脚踏实地,还是该苦恼陛下太过刚直。 “报!” 萧九龄精神一振。 程彧终于上完坟了! 结果。 走进殿内的却是身披战甲的士兵。 “胶东有新的军情了?” “速速呈上来!” 士兵将怀里盖着火漆印信件送上。 萧九龄拆开,匆匆扫了一眼,龙颜大悦。 又将信递给唐相,还是喜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唐相,好消息!” “胶东王府在炸营第三日后被攻破,萧朔饮剑自刎!” “如今整个胶东群龙无首,各方势力乱作一团!” 一切,恰如程彧所设计的那般。 少了萧朔这个胶东王,当地的名门望族斗得更欢了。 有说自己女儿进了王府半年,马上要临盆,生下下一任胶东王的。 有说自己找到了萧朔私生子,马上要接位,并且整肃胶东官场,上报朝廷的。 还有想借上述那些人头一用,来投靠朝廷换官位的。 好一个为了争夺权力,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王府伦理的大戏! 唐相看完,也是心头一宽。 “陛下速速将胶东王已死的消息放出去吧。” “京城动荡太久,只怕不光梁国细作上窜下跳,梁国恐会趁虚而入。” 萧九龄知道其中利害。 连忙拟旨给京兆府衙门,让他们在城内街头巷尾,贴上告示。 告知城内百姓,萧朔已死。 胶东平定在即! 让侍卫将圣旨传发下去,唐相又问。 “陛下何时出兵胶东,彻底平定这场乱斗?”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打仗的时机,掌握在红婵的手里。” 虽说胶东百姓也是大周子民。 但被萧朔叛乱的思想荼毒了多年。 何时发兵能够事半功倍,还不会被炸了营的民兵围攻? 光靠她落后于红婵三五日的战报来判定,实在是草率。 “唐相你也知道,朕武功尚可,但没有领兵打仗的才能。” “朕这个外行,只能选择不给内行人添乱。” 萧九龄双手一摊,看似无奈。 但唐相却在她上扬的嘴角里,看到了从容与自信。 如今朝堂贪官污吏肃清得差不多了。 陛下在文武百官之中,树立起了威信,却不滥用皇权。 唐相满怀欣慰,心道:先帝虽碌碌无为,但给大周选择了一位明君。 此举,足以让先帝在大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报!” 萧乙子领着一队侍卫,站在殿门口。 萧九龄顿时一喜。 “这回总是他的消息了!” 可当她看到被萧乙子从布包里掏出的人头时,笑容微僵。 好消息:程爱卿还知道给她留下一颗人头。 坏消息:光靠这头绝对没法打发梁国使者。 “唐相,要不咱们再分析分析,这个吴锦绣和杨恪之间的关系?” “还有咱们两国的国力差距什么的。” “她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知己,率兵开战?” 真遇到战事,萧九龄不怕挥拳头。 关键是,她担心有心人利用梁国对大周的态度,中伤程彧。 毕竟设计抓捕杨恪的事,是程彧全力负责的。 梁国细作只是大部队逃出了城,一定还残余小部分留在城里。 杨恪死于乱箭之下的说辞,梁国表面上会认可,但实际上。 绝对会把这笔账算在程彧的头上! 扳回一城来挽尊! “这……” 唐相终于知道陛下情愿聊八卦旧闻,也要留下他的原因。 可他对吴锦绣的了解,十分有限。 正打算建议她,问问潜伏在梁国国都鼎都的密探。 萧乙子递上两个包袱。 “陛下,程大人说除了人头,还有这两包袱信件,一并交给陛下。” “这是杨恪与梁国长公主的来往信件,最早的一封,可追溯到十年前。” 萧九龄与唐相双眼皆是一亮。 有二人的来往信件。 就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吴锦绣对杨恪的真实态度! “唐相,朕不擅长揣测人心。” “臣也不擅长,但臣可以陪陛下一起研究。” “辛苦唐相了!来人!摆膳!” 人是铁饭是钢,填饱了肚子继续伏案看信。 当皇帝,绝对是天底下最累的差事了! 萧九龄不知想到什么,她第一次向萧乙子打听起了臣子的私人行踪。 “程爱卿现在在做什么?” 第76章 凌迟处死咽气!梁国装傻不知! “大人上完坟说要回家吃饭补觉。” 果然如此。 程彧还真是会享受生活! 她嘴角微微一抽,吩咐女官。 “中午多加几道菜。” 她不能像程彧一样吃饱喝足,倒头就睡。 好在,内库已经堆满了金银财宝。 她可以开小灶,犒劳犒劳辛苦的自己以及唐相啦! …… 自从杨恪死后。 许均一连三日在天牢里日夜痛哭。 等到菜市口行刑那日,与家人见最后一面时。 张着大嘴流着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好似程实那日上早朝,一去不回,未留一句遗言。 不同的是。 程实的忠正不阿只害了自己。 而许均的贪赃枉法,与背叛大周,数罪并罚。 不仅被夷三族,还连累了九族被灭。 “冤枉啊!我们冤枉啊!” “我都没有见过许均!我只是在他医馆里做事,卖了几十年假药!” “我罪不至死啊!” 许氏族亲的求饶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面对着平日里打着他的旗号作威作福,出了事却不能共苦的族亲。 不知是许均的眼泪流干了,还是想开了。 竟无声地狂笑着,迎接死亡的到来。 “陛下杀贪官咯!快来瞧哦!” “贪官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 “现在终于轮到放他们的血了!” 京城的百姓奔走相告,鼓盘击碗,比过年还要开心。 抄家灭族收缴到国库里的银钱,萧九龄掏出一部分用来改善民生,安顿难民。 如今都不用张榜贴举报告示,赏银千两,看哪家粮铺卖掺了沙子的赈灾粮。 粮铺、医馆还有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全部有规章可查,有源头可追溯。 再加上胶东王已死的消息,放出来已有三日。 京城已是前所未有的安定祥和。 “让让!让让!” “让挖渠的劳工们过去!” 官差领着大批难民前往河道处施工。 这是程彧早朝上才提出的。 以工代赈。 荒废了多年的河道沟渠,应通尽通,工程量极其庞大。 抄没了众臣的家财,还有拦截了梁国细作的金银财宝都入了国库后。 加起来已有万万两之巨! “光靠杀戮只能震慑住朝堂之上,唯有施以恩惠向下分摊财富,才能稳定住国本民心。” “陛下舍得给百姓花钱,真是大家的福气。” 程彧特意在菜市口旁边的酒楼,定了个窗户正对行刑台的位置。 下了早朝便前来观刑。 看着菜市口人来人往,有人迎接灰暗的死亡,有人奔向未来的光亮。 歌功颂德一下,不为过。 毕竟陛下派来随同观刑的女官,还在旁边站着呢。 “公子,你别光说话,你快吃。” 坐在他对面的果果,将一碗甜豆腐脑推了过来。 程彧瞬间没心情歌颂了。 因为豆腐脑他爱吃咸的,但他又不能浪费粮食。 “甲申兄,你看什么呢?” “大人,这许均挨了一百多刀,还能一声不吭,也算是一条硬汉了!” 萧甲申嗑着瓜子啧啧称奇。 一副假装不知道许均哭哑嗓子的模样,让程彧直接把豆腐脑端到他跟前。 “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会夸人,这碗豆腐脑必须你来喝。” “谢谢大人……呃,齁甜!果果小姐你放了多少糖浆?” 果果不满地嘟了嘟嘴,同时狐疑地看向自家公子。 公子以前可爱吃甜豆腐脑了,最近怎么换口味了呢? 程彧别过脸,假装没看到果果的困惑。 不时地跟着下面的百姓们,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好!” 随着许均的最后一口气咽下。 由程彧掀起的除贪大案,彻底地落下了帷幕。 次日。 程彧以偶感风寒为由,一口气请了七天假。 到了第八日。 他又请了三天。 说要调整一下疲惫的状态,才能以最佳的精神,继续为大周效力!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程彧,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向大家解释。 “不是我不思进取,而是我身兼数职,实在忙不过来。” 根本没听他解释,埋头吃饭的果果和鱼姬对视了一眼。 继续埋头吃饭。 而程彧还在试图用举例子的方式,说服大家。 “比如,朝堂上大家为了争夺陛下好感,能够升官,根本不给我喷他们的机会。” “比如,衙司除了来了一个算账的,每天闲着没事擦算珠,根本没人让我管。” “再比如,内库里放着的一千七百块半成品极品玉石,还需要鱼姬你加工打磨。” 噜噜噜噜…… 想要笑话程彧找得借口太冠冕堂皇的鱼姬,扒饭的筷子挥出了残影。 “大人,我吃饱了!” “辛苦你带着新买的那些婢女,日落前磨完二百块。” 鱼姬掉头回来,又拿了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 程彧也不想压榨手下,实在是极品玉石短期需求量太高。 经过梁国细作这么一倒手,大家对内库里流出的极品玉石,不抱任何怀疑。 只是卖玉石的,由暗中乔装过的萧乙子,换上了其他大内侍卫明着卖。 每晚在珍宝阁定点开卖一百块,主打一个厚利多销。 “明面上一天卖一百块,暗地里再来几个‘吃里扒外’的,上门推销倒手一百块。” “下个月内库的账目上也能有万万两的数了。” 程彧想到自己赚取万万两银子,要绞尽脑汁。 而那些买主随手一捞就有,状态更疲惫。 大周一直很穷,权贵一直很富。 偏偏权贵富豪们,大多不喜欢脚踏实地地干实业谋发展。 因为投机取巧赚取的利润更加丰厚,何苦去长期付出,担着赔本的风险为国建设呢? “噶他们的韭菜不叫噶,叫为国做建设。” 不过他做的这件好事,注定要永世不能留名。 “大人,阿池女官来了!” 萧乙子从外面走进来,后头还跟着御前的女官。 在揪出杨恪一案里,立下汗马功劳的萧乙子,虽官级升了一品,但等级还是没法提拔上去。 问就是。 甲字号的排序,根本没有空缺。 干脆调到程彧身边来当副手,放弃等级提升,还能升职加薪。 看到御前女官登门,程彧赶紧站起来,笑脸相迎。 “阿池姑姑,陛下有何吩咐?” 难道是催他去上朝的? 阿池女官递上一封薄薄的信封。 “这是梁国长公主的亲笔信,指名要送给程御史。” 火漆密封着,说明还没拆开。 程彧见女官信送到不走,只能放下手里的包子,当面拆开。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也很扯淡。 程彧看完,恍然大悟。 “原来杨恪的装模作样,是跟吴锦绣学的啊!” 杨恪死了快半个月了。 梁国细作养的鸽子能绕京城和定都飞两圈了。 结果吴锦绣在信上来了一句。 第77章 算计程彧!割地赎人! “程御史可否饶杨恪一命?” 阿池女官复述了一遍,满头雾水。 梁国长公主特意给程大人送的信里,只写这么一句话。 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程彧又当众把信纸和信封,来回对着光检查了好几遍。 确认无误后,他把信还给阿池女官。 “阿池姑姑,麻烦你跟陛下说一声。” “梁国若有来使,我要亲自会一会他们。” 阿池女官除了来送信,还带了陛下口谕。 让程彧别在程府睡懒觉,挪两步去未央宫大殿睡。 陛下还特意命人把石柱包上了绸布,免得程彧睡得不舒服。 她正苦恼如何劝说程彧,对方主动开口,顺势便道:“礼部人员已定。” “塞我一个进去不行吗?” “行,只是要烦请程御史明日早朝,亲自请命。” 花式催上朝是吧? 程彧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盯着信纸上看了一眼。 原本他打算,等明面上卖完一千七百块极品玉石,再去上朝。 害他早起好几日的账,必须算在吴锦绣的头上。 “告诉陛下,明早我保证第一个到!” 吴锦绣的信能送来,使者应该也不远了。 他倒要瞧瞧,明知杨恪已死还装傻。 梁国是想闹哪样! 次日。 宫门刚打开。 萧九龄就满怀期待地,等着程彧第一个走进来。 结果,第一个还是唐相。 “……” 唐相看到陛下在见到他的瞬间,扬起的嘴角垮了下去。 把昨日自己所做的事,想了三遍。 也没想出来,哪里惹了陛下不开心。 好在。 第二个进来的朝臣,让陛下重新扬起了嘴角。 然而。 又迅速地垮了下去。 龙颜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失望。 一下子让第二个进来的朝臣慌了神。 马上把这一个月来所做的差事还有私事,全部回想了一遍。 也没想出来,所犯何罪,竟使陛下如此介怀! 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进入未央宫。 萧九龄原本明亮的凤眸,已经犹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直到殿外传来一阵惊呼声。 “我去!你们怎么跑得那么快?” “害我险些迟到!” 程彧来了! 萧九龄凤眸里闪过一丝丝的委屈。 不是保证了第一个到吗? 怎么最后一个……嗯?他所谓的第一个,是倒数第一次吗? 文武百官再次听到脑后响起程彧的声音。 只能等着对方进殿,这才一起叩拜。 “陛下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萧九龄视线落在扶官帽理官衣的程彧身上。 程彧见状,咧嘴一笑。 陛下,我没失约吧? 我说了上早朝要第一个到。 绝对不会是倒数第二个进殿的! 隔着老远,萧九龄看不清他脸上的笑容,但明显能感受到他踩点上朝的欢乐。 无奈地直摇头:随他去吧,能来就不错了。 就连传话的阿池女官,明白了程彧所谓的第一个到,是怎样的到法。 念唱的声音里,比平时也多了分隐忍的笑意。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 “臣有事启奏!” 程彧出列,无人敢与其争锋。 赵尚书默默地撤回了一只脚。 然而,不等程彧说完。 萧九龄玩味一笑。 “爱卿所奏之事,朕允了。” “???” 等程彧重新归队,才意识到。 自己是不是还是来得太早了? 他看了一眼焕新的柱子,往上一靠。 确实舒服了不少。 吹着阵阵清风补个回笼觉,别有一番滋味。 睡得正香时,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程彧换了个面堵住两只耳朵。 争取两耳不闻朝中事,一心只补回笼觉。 就听侍卫拉着长声大喊。 “报——” “梁国使者来访,马队已经到达城外!” 此言一出,满朝皆知。 梁国使者来访,按礼来讲,应该先修书派人送来。 接着再商量出使与迎接的细节,由负责接应的国家的礼部官员,负责安排日程。 像这种不打招呼就跑到京城来的举动,无异于是一种挑衅! 萧九龄早知道吴锦绣不是省油的灯,却没想到,竟敢如此乱来。 “梁国使者的队伍,竟能冲破层层关隘,直抵京城?” 她面露愠色。 边防与关隘驻守在干什么?! “回禀陛下,梁国使者骑行而来,只来了四人。” “他们用的是梁国商人的路引,直到抵达城外盘查有异,才亮明身份。” 原来是只有四个人偷渡而来! 萧九龄这才松了口气,却依然故作震怒地拍了拍扶手。 “梁国出使我大周,竟不告自来!” “礼部的爱卿们,在商讨两国事宜时,可要注意我大周的风范!” “断然不可学习梁国的无礼之举!” 本来萧九龄还想着,两国好商好量地让杨恪静悄悄地,死得踏实一些。 大不了她多放几个脑袋不太灵光的细作回梁国。 结果梁国挑衅在先,她也不必忍让。 大周以武定江山! 国风尚武! 礼部新尚书张驰理解了陛下弦外之音,当即出列应下。 “望陛下放心,臣定能让梁国使者,宾至如归!” 粗重的吼声像是早饭吃了八十斤钢铁似的。 这让程彧对新上任的礼部尚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踮起脚尖往前一看。 我勒个烧缸! 张·礼部尚书·武德充沛·驰,握着玉笏的双臂肌肉线条,隔着老远隐隐可见。 张尚书和梁国使者讨论问题,无不无礼他不清楚。 武德一定不用担心。 “张爱卿,这次接待梁国使者,程爱卿也会参与其中。” “你们二人好生配合,若有争议不下的地方,先来问朕。” 萧九龄特意的叮嘱,让程彧更加坚定了他的直觉。 张尚书很强! 好在他虽然身手不强,但可以充当对方的大脑。 绝对不会有争议不下的时候。 “陛下,既然梁国使者来了,不如我和张尚书,前去迎接一下?” “免得他们千里奔袭而来,得不到妥善的安排与休息,再怨我们大周照顾不周。” 难得程彧如此积极。 但萧九龄知道,他说的一定是反话。 也好。 就让梁国使者体验一下,新皇登基的大周,和以前有何不一样。 让程彧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谁知萧九龄还没来得及下令。 “报!” “梁国使者声称在城外等候太久,所以当众宣读携带的国书!” 听到有侍卫再次来报,这次连文武百官也恼了。 等候太久? 放他娘的屁! 梁国使者最多在城楼底下等了两刻钟。 他们这是故意找借口! 萧九龄知道梁国使者有备而来。 但她没料到,对方竟当众宣读国书,想将事情闹大! 是嫌他们精心培养的细作头子杨恪,在京城被乱箭杀死,损失数千万两之巨,还不够丢脸吗? “梁国的国书上写了什么内容?” 萧九龄十分好奇。 倒是程彧,联想到昨日收到的信件,猜到国书上的内容,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不好。 被人算计了! 而传话的侍卫,先看了他一眼,接着用沉重的语气回禀。 “陛下,梁国皇帝说:只要能赎回杨恪,他愿意割地百里!” 第78章 挑拨离间?这招我熟! 割让梁国国土百里,只为换取杨恪!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杨恪虽有才能,但没这么大的价值吧?” 百里见方的国土,能有好几个县那么大了。 梁国家底确实丰厚,皇族奢侈成风。 却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大周叛徒,割让国土。 其中定是有诈! “你傻啊,杨恪因反复背叛大周与梁国,逃跑途中被乱箭射中身亡的事,全京城都知道,梁国人会不知道?” “梁国皇帝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故意说出这么有诚意的交换条件?他们傻吗?” “梁国皇帝可不傻!” 程彧一眼看穿了敌人的奸计,出列进言。 “陛下,梁国这是想挑拨离间,损害臣的清誉!” 什么? 百官皆惊:梁国皇帝这是冲着程彧来的? 等等! 百官皆疑:程彧还有清誉能被他人损害? 程彧见百官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只得娓娓道来。 “梁国长公主先前给臣送了一封信的事,先请陛下受累跟大家说说。” 提及吴锦绣特意差人送来的信,萧九龄一直没想明白。 见程彧请她公布于众,便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大家听懂了没有?” 百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字面上的意思听懂了。 询问程彧能不能放过杨恪。 可吴锦绣收到杨恪出事的消息,理应一并收到了杨恪已死的消息。 这个时候再问程彧能不能放过杨恪? 人已死,放个鬼啊! 还是唐相对吴锦绣有所了解,沉吟着说:“程御史,梁国长公主的意思,是在挑衅吧。” 程彧立即变得义愤填膺。 “对!我当时就知道,她会派梁国使者前来大周,整一些幺蛾子!” “于是,便自荐要随礼部一起,与梁国使者进行洽谈!” 停顿了一下,程彧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 “我千防万防,生怕吴锦绣对大周不利,还好,她只是冲我来的。” 百官同情地看着程彧。 虽然还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但是,一个小小臣子,被梁国皇帝和长公主联合针对。 真够倒霉的。 “陛下,吴锦绣明知杨恪已死,还故意让梁国使者,对外宣称要割让百里国土,换杨恪一命。” “目的就是想引导大家,觉得是我害死了杨恪,导致大周得不到这百里国土!” “我本是一介忠臣,让她这么抹黑,不就成了误国的大奸臣了吗?” 程彧四十五度角抬头望着天花板,声音微微哽咽。 表面装软弱的他,脑子已经飞速转动。 怎样才能让梁国也吃一个哑巴亏。 像他一样,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原来如此!梁国确实在挑拨离间,想借此手段让我们埋怨程御史!” “我们知道程御史是忠臣,可流言似虎,程御史在民间的名声,只会更差咯!” “梁国装疯卖傻,只为抹黑程御史,心思真是歹毒!” 偏偏这件事无法解释,谁叫杨恪死了,大周切切实实损失了百里国土呢。 这封国书它不光是挑拨离间,它还是无解阳谋! 百官们更加同情程彧了。 原本他们觉得程彧没有清誉。 可仔细想想,程彧揪出杨恪这个潜伏在京城的梁国细作头子。 就算是报了私仇,却也铲除了大周的奸佞。 确实是为大周做出了莫大的贡献。 赵尚书信步上前,怒而出声。 “陛下,断不能让梁国人奸计得逞!” “不如现在就张贴告示,说明梁国人的阴谋,还程御史一个清白!” 程彧对着赵尚书拱手一拜,面露感激之色。 好样的赵尚书,以后兵部缺吃少喝,我跟陛下的内库包了! 赵尚书抱拳回了一礼,依旧站在当场。 一副不介意去与梁国使者,讲讲兵部的兵,是哪个兵的架势。 让玉阶之上的萧九龄,有了更多对抗梁国的底气。 “赵爱卿说得对,朕这便拟旨,在全城张贴告示!” 程彧知道陛下维护他,但这么做的收效甚微。 他在民间除贪除奸的好名声,算是被吴锦绣画的饼给搞臭了。 不过没关系,他不像杨恪似的在乎名声。 名声都是笔墨涂上去的,谁拿笔谁就能书写黑白。 所以他,只在乎实际利益! “只要陛下知道梁国的阴谋,只要同僚们没因此事孤立我!” “我程彧纵然被不知情的人痛骂是误国奸臣,也无所谓!” 一下子,满朝百官更心疼程彧了。 开始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对程彧关心太少了。 下次上早朝在宫门候着的时候,一定主动和程彧问候几句。 虽说程彧来得太迟,根本见不到人。 而正义感十足的张驰,当即也站了出来。 “陛下!臣这便与程御史一道,前去揭穿梁国使者的阴谋!” “就算百姓们被蒙在鼓里,至少不能让梁国使者在我大周的国土,造谣生事!幸灾乐祸!无风起浪!” 程彧没想到看上去武德充沛的张尚书,文德也很充沛。 一个能文能武,一个能坑能骗。 拳打梁国使,脚踢吴锦绣,这局,稳了! “报!” “陛下!” “梁国使者把梁国皇帝的国书贴墙城上了!” 百官勃然大怒。 果然是拿废纸一张,想要挑拨离间! 民间一定有头脑不清醒的,开始把丢失“大周国土”的罪名,扣到程彧头上了。 萧九龄握紧龙椅扶手,看向程彧。 “程爱卿,看来再不去迎接这些梁国使者,他们就要以为朕与你怕了他们!” “你与张爱卿去吧,大国自当雅量,只要闹不出人命来,朕替你们兜着!” 换作平时,定会有御史台或翰林院的老酸儒,跳出来劝谏陛下。 不可鲁莽行事,应该遵守礼仪。 可梁国使用如此阴谋的手段往忠臣身上泼脏水。 此时他们不维护程彧,来日若被针对是他们。 难道也要力劝陛下不为他们撑腰,不为他们发声吗? “陛下英明!” 干就完了! 就在满朝百官,全部怒发冲冠,决定坚定不移地站在程彧背后,为他助力时。 却见程彧无奈地双手一摊。 “可是陛下,舌尖之上的战争,不亚于实战操练,臣没法子让梁国皇帝收回国书,但!” “只要陛下允许臣闹出人命来,臣能让梁国皇帝的国书,变成擦屁股的纸,一文不值!” “还能让为梁国效力的细作与战俘,从此与梁国背德离心,大周再无第二个死心踏地为梁国谋利的杨恪!” 萧九龄闻言,顿时凤眸圆睁。 没想到程彧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还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反击能力! 不愧是她的第一谋士! 百官同样又惊又喜。 程彧这是又有奸……良策了吗?! 第79章 国书变废纸!老乡见老乡! 萧九龄很想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可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 “程爱卿,直接杀了梁国使者的话,只怕会引起国战。” 吴锦绣利用杨恪之死引起国战,梁国人不同意。 同样的道理,也应用在大周人身上。 若是因为程彧斩杀梁国使者,导致爆发国战。 再加上吴锦绣,特意让人贴在城墙上的割地换人的国书。 只怕战事还未开启,程彧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陛下请放心,臣身为与梁国使者谈判的官员之一,定会遵守礼仪。” 大家听到程彧的保证,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看来程彧还没失了体统与分寸。 但大家又很好奇。 程彧不要梁国使者的性命。 那要谁的性命,才能让梁国的国书,成为擦屁股的废纸? 百官们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想要亲自去凑这个热闹,可惜不是礼部官员。 只能继续上早朝等消息。 “程爱卿既然已有对策,那便前去吧。” 萧九龄挥了挥手,不忘记叮咛他。 “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梁国的国风,也不是什么礼仁谦让。 那吴锦绣更是还未让两国交涉,先给了一记下马威。 不得不防备着他们暗下黑手。 “陛下放心,我带着大内侍卫一起去,保证站在张尚书的后面。” 张驰看了一眼程彧文弱书生似的细胳膊细腿,拍着胸脯保证。 “陛下你放心,臣一定让程御史全须全尾地回来!” 本来萧九龄挺放心的。 可看到张驰身为礼部尚书,做事风格这么虎头虎脑的。 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等到程彧和张驰告退,离开未央宫。 别说萧九龄,连百官都没有心情继续议事。 “陛下,要不我们也去梁国驿馆看一看?” “不妥,梁国使者特意来耀武扬威,陛下亲至,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赵尚书一个箭步出队。 “陛下,还是臣代你去看一看吧!” “臣也愿为陛下走这一趟!” “臣也去!” 萧九龄看着又重新变成菜市场的大殿,无语抚额。 你们想去就去吧,朕又不拦着。 可你们找的借口为何要拦着朕去呢? 害得朕光明正大的前去都去不成了。 萧九龄抬起手朝阿池女官挥了挥。 阿池女官立即扬声大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萧九龄听出女官的声音比百官还要急切。 等了几息见无人出列。 当即站起身来。 “散朝!” 她先去梁国驿馆,找个视野好的地方。 看看程彧如何把梁国来使的脸面往地上踩! 朝廷安排了礼部接待梁国使者的消息传到城门前。 还在不停地向大周京城百姓,讲述杨恪能力有多出众的梁国使者,终于停住了嘴。 四人之中,较为年长,三十出头的高瘦青年,捻着下巴上的一撮胡须,眼中精光乍现。 “还以为大周皇帝能沉得住气,拖个一天半日,看来公主殿下高估了她。” 一封国书,就能让大周君臣方寸大乱。 此次两国交换俘虏一事,梁国必占上风! “三年前,我国三位大将军,接连失手,栽在了秦红婵和当时的监军大周皇帝手里,在大周一关就是三年。” “听闻她对程彧青睐有加,公主殿下特意送了程彧一份国书大礼,大周不归还三位大将军,绝不收回国书。” 等到程彧成为大周人人喊打的罪臣。 看那萧九龄心疼不心疼! 梁国使者四人,不紧不慢地骑马往驿馆而去。 “咱们要把这大周京城好好转转,让大周人好好瞧瞧,梁国人的威风!” 假以时日,等梁国的大军杀到京城。 大周的百姓才能一回生二回熟,不至于吓得屁滚尿流! 与此同时。 程彧先去了一趟战俘营,又到了大理寺。 一口气提了一百个人,绑成粽子,塞到从户部借来的带棚子的装粮食的牛车里。 也许是他绑人的姿势太犀利,吓得战俘和细作都不敢上车。 前不久新抓来的那些,还气得直问他。 “程御史,不是说好了,我们配合审问,就不杀我们吗?” 嘿!他不提,程彧还真忘记分类了。 “新抓的那些细作往最后边那辆车里去!” “走走走!走快些!” “你们梁国来老乡捞你们回老家了!” 原本不配合的梁国众人,闻言一个比一个积极,下饺子似地往牛车上跳。 程彧三下五除二装满了车,风风火火地往驿馆赶去。 驿馆大门处。 张驰正在井然有序地布置着迎接来使的工作。 “长得高的壮的往前站,剩下的靠后排!” “一会儿动起手来,记得护住要害!” 礼部官员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听从安排的同时,心里十分不解。 尚书大人这架势不像是迎接梁国使者,倒像是准备拉帮打架呢? 嗒嗒嗒! “来了!” 张驰握紧拳头,肌肉微突。 只见四匹黑马上,坐着四个身穿华服的青年。 梁国的布匹染色技术,优先于其他各国,本就在穿着打扮上,更显精神。 此时为了彰显优越感,一个个穿紫戴红的,比青楼揽客的头牌还要骚包。 引得周围的路人指指点点,好奇地打听着他们穿的衣服,是从哪个衣铺买的。 四人骑马上前,直到马鼻子快凑到张驰的鼻子上,这才堪堪停下,居高临下的开口。 “你就是这次洽谈换俘的大周朝臣?” “是,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祖上赐国姓吴,单名一个圭,长公主殿下赐字:子安,官居礼部右侍郎。” 在古时,当面直呼其名很不礼貌。 可身在官场,一般只报姓什么加官职。 像吴圭这种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自己姓甚名谁字什么的,属于少数。 张驰一打照面便知,这个与他年岁相当的吴侍郎,相当自负! 自负好,揍起来借口比谦虚的人要好找得多,更能服众。 “吴侍郎,下榻之处已整理完毕,接风的午宴也已摆好,里面请吧。” 就在张驰想着以吴圭左脚先迈进驿馆,视为不尊重大周某个地方习俗为由。 争执几句,顺便挥几拳头。 “哞哞哞!” 十来个老牛拉着户部的粮食车,停在了吴圭四人身后。 “张尚书,梁国使者到了吗?” 程彧从唯一一辆马车的车厢里,挑帘走出。 他看到四个穿着红得发紫的华服,骑着黑马站在驿馆门口的梁国使者,好不威风。 急忙摆手示意拿马凳的萧甲申先别忙活。 “甲申兄,站在这里说话更有气势。” 身为接待使不怕当显眼包。 就是要用自己的光和亮,衬托梁国使者们的阴与暗。 抢光他们的风头,才能打压他们的气焰! 不服? 正好可以干一架! “大人,要不你再踩个马凳?” 萧甲申把下马用的马凳从地上拎起来。 那不就显得刻意了吗? 程彧没有采纳这个让他十分心动的意见。 他站在车板上,居高临下地对着四人嘿嘿一笑。 “我乃陛下钦定的接待使,姓程名彧,字文和,乃当朝六品御史。” “你们谁是往城墙上贴国书的梁国主使,凑过来说话!” 第80章 别光给死人画饼!先让活人吃个够! 伸手不打笑人脸,但程彧的表现很欠扁。 但凡换成梁国使者敢这么说话,张驰的拳头早就招呼到对方嘴上了。 可这么说话的是大周官员,张驰就一个字。 爱听! 多说! 同时他悄悄地命令护卫。 “只要吴子安他们敢动手,不用看我眼色行事,大家一起上!” 能够选为主使的吴圭,自然一眼就看穿了程彧故意激怒他的心机。 但! 看穿归看穿。 面对程彧欠揍的挑衅,他是真的手痒难耐,后槽牙磨得吱吱响。 吓得三位随从急忙出声阻拦。 “主使,小不忍则乱大谋!” “对方定是故意找茬!” “他说他叫程彧,一定是因为大人你毁了他名声,借故报复你,不能上当啊!” 吴圭深呼吸几口气,把心头的怒火压下去。 退一步海阔天空! 程彧连这么粗劣的激怒法都用上了,可见对于公主殿下,使用国书来反将程彧一军的良计,束手无策! 这么一想,吴圭主动凑上前去。 “你就是为大周皇帝除掉数十贪官,献上推恩令的程御史?久仰大名,果然是少年出英雄!” “公主殿下说了,这次先拿百里国土换杨大人,下次再拿百里国土换程御史。” 说完,吴圭同样回之一欠揍的笑脸。 主打的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学程彧一样故意找不痛快。 看谁先忍不住出口成脏,谁就是被打也告不了状的那个! 不料。 这正中程彧的下怀! “梁国主使,你也别下次再换了,这次就把换人的百里国土用上吧。” 什么下次这次的? 吴圭错愕地看着笑得一脸奸诈的程彧,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头皮发麻。 “难道杨恪没有死?!” 是大周故意迷惑梁国探子放出的消息。 然后算到了公主殿下会使用割地换人这一招? 那程彧未免也太神了吧?不光能掐会算,还得未卜先知! 就在吴圭自己吓自己,快把自己吓出毛病来的时候,就见程彧自一个大内侍卫手里,接过一个脸盆大的小木箱。 “杨恪就在这里,请梁国主使过目。” 咔嗒! 箱子打开。 吴圭看到一颗陌生又熟悉的人头。 陌生是因为第一次见,熟悉是因为这张脸他在公主殿下的书房里见过。 公主殿下书房里,挂着各国富有才能之人的画像。 杨恪排在第十八位! “杨恪死了?” 吴圭亲眼所见,知道公主殿下的计划,没有出现致命的失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程彧见吴圭的心情被他带着坐了一个过山车,还能保持平定,继续装疯卖傻,他眉锋一挑,饶有兴致地问。 “梁国主使,你贵姓?” “国姓吴。” 难怪不免贵,那是挺贵的。 “吴主使,明人不说暗话,贵国想用百里国土换杨恪,贵国皇帝还特意写了国书,贴在我们京城墙城上。” “如今杨恪我给你带到了,你们是不是要履行国书上的内容,把百里国土割让给我们大周?” 吴圭这才明白,程彧方才说,这次就让他把百里国土用上的原因。 合着是程彧无计可施,又不想承担杀了杨恪,害得大周痛失百里国土的罪名。 干脆耍无赖啊! “程御史,我国陛下是看在杨恪有才能的份儿上,才想以百里国土换贤才。” “你拿一颗既说不出话,又献不了策的腐烂人头来,换我梁国百里国土,传扬出去,不知该让人笑话我梁国人傻地多,还是笑你大周痴心妄想!” 别说吴圭觉得程彧痴心妄想。 连随时准备出手打人相助的张驰,都觉得如此行径,略显胡搅蛮缠,有失大周的风范。 但对比梁国利用国书来坑害程御史的下作行为,也算有来有往。 张驰刚想请程御史下来,大家进驿馆聊聊别的话题,再找机会动手。 却听程彧忽地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以百里国土换贤才?我没记错的话,刚才吴主使说,贵国的长公主殿下,还想拿百里国土换我?” 这话是吴圭自己加上去的。 主要是为了膈应程彧和大周。 此时他虽不解程彧为何旧话重提,但总不能把自己刚说的话当屁放。 “程御史想投奔我梁国了吗?” 吴圭故意说得很大声,让在场的所有大周官员听见。 张驰等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如果让程彧去了梁国出谋划策,简直是如虎添翼! 绝不能让程彧去梁国! 但萧甲申等大内侍卫们,只是用嘲讽的眼神瞥了眼吴圭,丝毫不慌。 “吴主使为何总是想挖我大周的墙角呢?你这次出使大周,不是为了你们本国的俘虏来的吗?” 程彧惆怅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才能出众远胜过百里国土,但我不忍心看着梁国的能人被埋没,这百里国土,还是拿来交换他们吧。” 他举起右臂,向前一挥。 “唰啦!” 蒙在粮食车上的篷布被扯下。 坐在牛车上的梁国俘虏们,被强烈的阳光照得眯起了双眼。 等到他们能够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不少人当即认出了骑在马背上,穿得鲜亮耀眼的吴圭四人。 “唔唔唔……” 救我们! 梁国俘虏们挣扎着,咕蛹着想投入他们的怀抱。 这种久别重逢的感人情景,让程彧抹了抹眼角,感慨不已。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吴主使啊,我听闻这些俘虏里,还有曾经为梁国立下赫赫战功的三位将军,你看他们三个加起来,能不能敌得过杨恪一条性命呢?” 吴圭悚然一惊,这才意识到,程彧让他把换人的百里国土用上,是怎么个用法! 竟是反过来利用割地换杨恪的国书,来给梁国出难题! 三位将军加起来能敌杨恪一条性命吗?那必然是能的! 可梁国之所以敢写割地的国书,是因为杨恪死了。 但三位将军,还活生生地蹲在牛车里等他救呢! “此、此事我做不了主,必、必须请示殿下与陛下。” 但。 吴圭的意识,显然还是太浅薄了。 程彧见他说的话正中下怀,掐着手指尖,硬生生挤出一滴鳄鱼的眼泪,满脸痛心疾首之色。 “唉!” 第81章 替梁国俘虏发声!为你们感到不值! “没想到你们梁国舍得用百里国土,换杨恪那个叛国贼,却不舍得换这些劳苦功高的忠良们。” 程彧手指着牛车里的梁国俘虏们,愤愤不平地嘶吼一声。 “我替你们感到不值啊!!!” 一个大周御史,女帝的御前红人,为梁国俘虏们发声,感到不值? 这一幕十分的诡异。 谁也看得出来,程彧是在故意作秀。 但吴圭还是感觉到了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程御史,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赎回三位将军!” “只要大周同意换俘,梁国愿意诚心洽谈!” 吴圭没有割地换人的权限,但身为梁国主使,他拥有与大周谈判时增加筹码的权力。 为了能够让牛车里的三位将军安心,他不惜暴露此行的真实目的。 两国谈判还未上桌交锋,梁国就已失了先机。 可输了先机,能赢得人心,吴圭认为他做得很值。 “唔唔唔!” 蹲在牛车里的三个将军,腰板瞬间挺得笔直,争先恐后地要跳下车去。 一副老家来人撑腰了,无所畏惧的模样,看得程彧直发笑。 果然还是给活人画饼更容易。 梁国使者随便说句话,他们就激动上了。 “吴主使你可真是的,早说你们特意赶过来,又是割地换人,又是耀武扬威,就是为了换三位将军,我跟张尚书就不在门口和你磨蹭了。” 程彧故作埋怨地教育看管牛车的大内侍卫们。 “还不赶紧把三位将军请下牛车,带他们前去驿馆里休息?” “大周的俘虏能否平安换回,全系于三位将军身上,快给他们松绑,这可是我们大周的贵客。”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张驰往驿馆里甩了甩头。 尽管二人第一次合作,但张驰还是瞬间明白了程彧的意思。 既然吴圭把前来大周的目的暴露出来了,就可以避开刺探那一步,直接进入谈判。 梁国使者们奔赴千里而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很疲惫。 不让他们休息,还要直接上压力,非常容易在应对时出现错误! “吴主使,请进驿馆一叙!” 张驰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就换俘一事,讨价还价了! 捏住了梁国的软肋,这次换俘一定能口到擒来! “等等!” 吴圭翻身下了马,才想起摆手喊停。 他突然意识到从程彧出现,自己这边的节奏全被程彧把握住了。 本想拒绝今日谈判,不料松绑的三位将军脱口便骂。 “等个屁!” “老子等了三年才等来你吴子安,还是托了叛徒杨恪的福!” “不让我们仨进驿馆歇歇,难道让我们坐在牛车上烤火吗?” 烈日炎炎似火烧,三位将军的心却如坠冰窖。 吴圭刚想出声安抚三人,却听走下马车的程彧幽幽叹了口气,直接往火上泼了桶油。 “原来吴主使是欺骗你们的感情,他只想遵守梁国皇帝和长公主的命令,带杨恪回梁国。” “我替你们感到不值啊。” 你他娘的***&&&###! 吴圭在心里把程彧的女性亲戚问候了一个遍。 恨不得脱下十天没洗的臭袜子塞程彧嘴里,让这小子闭嘴! 张驰明白了程彧的用意,也在旁边煽风点火。 “要是吴主使一路劳累想以休息为重,我们就请三位将军回牛车上去,改日再让他们过来也是一样的,一切都是吴主使说了算。” 任谁看了大周礼遇的态度,不得说一声待客有道? 可怜了吴圭,被两位大周接待使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只能硬着头皮吼了一声。 “谁说我累的?我来就是为了搭救三位将军,我根本不累!” “走!进去直接谈!谈完好送三位将军回梁国!” 得到吴圭的保证,三位将军穿着打着补丁的囚衣,昂首阔步,大步向前。 走出了三年间唯一一次六亲不认的威风步伐。 只是等走到门口时,三人谁都想争当第一个走进去的,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相让。 “让开!” “凭什么?” “要不打一架?” 吴圭想到三人战功赫赫,唯一的缺点就是刚愎自用,且谁也不服谁。 当年殿下派三人与杨恪里应外合,想要一举拿下大周半壁江山,却因三人互相不合作产生间隙。 让秦红婵和萧九龄揪住这个弱点,才一下子俘虏了三人。 “三年过去了,三位将军还是初心不改,总想着一争高下。” “回去要和殿下提个醒,必须让他们作战的时候离远一些,绝不能凑在一起内斗了。” 吴圭暗中吐槽着,没去掺和三人的争斗,自顾自地往前走。 程彧见三人确实如传闻一样。 他对着萧乙子耳语吩咐了几句,这才不紧不慢地等三人掰完手腕,确认胜负后,跟在三人后面进了门。 张驰特意落在吴圭的后面,等着程彧跟上来,与他并肩而行,急忙压低声音询问。 “程御史,你说的闹出人命,是怎么个闹法?” “等会儿我也好配合你,见机行事,助你善后。” 仅凭程彧嘲讽了几句吴圭,不仅替大周和他自己出了气,还刺探出了梁国的优先换俘目标。 张驰对程彧主导这次换俘的谈判事宜,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希望程彧能够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让吴圭吃不了兜着走,还能把大周的俘虏应换尽换! “张尚书你别着急,我说过闹出人命,可没说我们要杀人呐。” 程彧的话像一记拳头打在张驰的脑袋上,把他给砸懵了。 啊?! 不由他们来杀人,难道等着被梁国使者杀吗? 就算梁国使者有这个脾气,他们也没这个胆量在大周地盘上痛下杀手啊! 除非不仅使者不想活,俘虏也不想换了。 就在张驰还想打听一下,程彧肚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坏水时。 吴圭等人早已抵达了驿馆的会客大厅,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 “张尚书,程御史,你们请便!” “三位将军快快坐下,来人!上茶!” 在场的大周人谁也没动。 一般情况下,梁国使者会自带奴仆,既然他们一切从简,千里奔袭而来,只为给程彧找麻烦。 如今上下一心的大周朝堂,根本不惯这种作威作福的做派。 “三位副使要泡茶,本官可以领你们去打水、烧水,茶叶用上次使者们剩下的,多泡几泡应该还能喝。” 礼部膳司官是个笑面虎,说着就要往外走。 梁国的三个副使眼神像是能刀人,却因为没有发言权,只能看向吴圭。 吴圭能怎么办,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只能不耐烦地命令。 “去给将军们打几壶凉水来,正好喝了降降火。” 几乎是副使们前脚刚走。 程彧后脚就与张驰交换了一个眼神,坐到了吴圭的对面。 张驰率先开口,直捣黄龙。 “吴主使,贵国打算以什么条件,来交换三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刚落座的三位梁国将军,耳朵全部支棱起来。 恨不得双方即刻签订换俘契书,他们一口凉水都不带喝的,直接打马返回国都定都报平安! 第82章 留下一人质!二桃杀三士! “我……” 特意在城墙下,嚷嚷了半晌的吴圭,此时嗓子都在冒烟。 可面对着三位将军满怀期待与催促的眼神,只能咽了口满是风沙味的唾沫,艰难开口。 “大周这些年在边境的战俘,全部归还。” 换俘目标都被大周拿捏了,吴圭自知条件提及太低,只会接着被程彧嘲讽和挑拨。 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贵国也有一位老将被俘,关于定都地牢里已有两年半了,近日来他旧疾复发,不回大周只怕命不久矣,他,也算在战俘之中。” 以一换三,再加上几百个残兵,看似诚意十足。 实际上吴圭知道,大周很吃亏! 所以,他等着与程彧和张驰拉扯上一番。 好用刚才程彧的话术,来寒一寒大周人的心。 也算出了他憋了这么久的一口恶气。 那位大周老将都快死了,还不让其落叶归根,以后谁还肯为大周卖命? 对吧? 谁知。 程彧直接拍着桌子嗷嗷叫着催促起来。 “吴主使不愧是痛快人,以一换三就这么决定了,张尚书,快写两国换俘契书吧!” “再迟的话,人死在梁国地牢里,万一天下人以为梁国心不诚故意把人害了,难道要让梁国皇帝和长公主找阎王爷说理去吗!” 刚想讨价还价的张驰,被程彧的言行举止惊得愣在当场。 直到程彧又推了他一把,这才反应过来。 “程御史,真要按照吴主使的意思写换俘契书?” 别看礼部平时在朝堂不显山不露水的。 盖在契书上的国印,那是代表着整个大周的脸面! 只要签了字盖了印要是当屁股纸撕毁,定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别说梁国了,往后其他国家也不会再拿大周的承诺当回事。 吴圭也被程彧惊到了,回过神来,兴高采烈地恭维着。 “程御史也是一个痛快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可不能收回去!” “不收不收,只是我要往上头加一条。” 此言一出。 张驰松了口气,吴圭面色微变。 果然还是不能高兴得太早。 且听程彧欲仰先扬,到底想加什么条件! “你说!” 吴圭已经把早就准备好的换俘契书拿了出来。 他双手撑在矮几上,随时准备出言反驳程彧提出的过分要求。 “是这么回事,以一换三本来就是我们大周吃亏,万一白胜老将军路上发生意外,我们就更吃亏了。” 吴圭心想:殿下确实是打算在半路上动手,除掉白胜的。 别看白胜老矣,但用兵如神,武功高强。 当初若不是杨恪与梁国里应外合,坑了白胜一把,根本抓不住白胜。 梁国怎能轻易把人放回大周,助长大周的军事力量呢? “吴主使怎么不搭话?难道你们梁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归还白将军?” 程彧一语中的。 吴圭眼睛也不眨地扯了个谎:“怎么可能呢?我们梁国这次换俘的诚意十足,既然程御史担心,不知有何条件?” 只要不是增加俘虏人数,或是狮子大开口。 吴圭认为可以商谈。 大不了给白胜下些慢性毒,掌握好剂量,让白胜回到大周不久后死掉。 这种小事根本难不倒吴圭。 正当吴圭自以为胜券在握时,程彧手指着门口坐着的三位将军,低声交流。 “为防止白老将军在归途中发生意外,需要在梁国的三位将军之中,留下一位在大周当人质,这个条件对梁国来讲,应该不叫难题吧?” 留一个当人质? “确实不叫难题。” 吴圭只是略一思考,便决定减少慢性毒的药量。 再给白胜延长一年半载的寿命。 程彧见谈妥了,便对着张驰说道:“加上条件签字盖印吧,免得吴主使后悔。” 后悔?! 无论是吴圭还是张驰,都认为程彧这次谈判失利了。 一换三,只留梁国一个将军当人质,等到白胜安全抵达大周无恙,便将人质放还回去。 无论怎么算,都是大周吃亏,梁国担心大周反悔。 于是。 吴圭忙不迭在签字盖印,并催促着张驰。 “张尚书你动作快些,手别抖!” “你要是不行的话,你就让程御史上,他年轻动作更麻利。” 起初吴圭还觉得,能够想出推恩令这种阴损阳谋的程彧,定然是不逊于杨恪的聪明人。 此时再看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程彧,只觉得自己高估了这个年轻人。 殿下还说程彧可能是大周第一谋士? 第一狗屎还差不多! “给你!” 张驰倒是想拖延片刻,想等驿馆的消息传到陛下耳朵里,看看有没有再商量的可能性。 可不光吴圭催他,程彧也在戳他手肘让他写快些。 他只能一咬牙把流程走完。 接过属于大周的那份契书时,张驰看到上面双方的换俘条件,还是两眼一抹黑。 “程御史,我这回没法给陛下交差,只能引咎辞官了。” “有我呢你辞不了。” 程彧把契书折叠好,塞到萧甲申的手里,免得一会儿被抢走。 萧甲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喜滋滋地往契书贴身放好,抬头看了一眼房顶。 “大人,陛下好像来了。” “闻到了。” “啊?” 程彧没给萧甲申解释,契书到手,他当众吹响口哨,给萧乙子传信。 “嘘吁——” “程御史何故如此高兴?” 吴圭一脸嘲讽之色,就差明着问:你小子吃了这么大亏,傻笑什么呢? 马上就能请陛下看一出精彩的大戏了,程彧能不高兴吗? 他故意扬声大喊:“我在想,吴主使要把三位将军之中的哪两位带回梁国去,又剩下哪一位,继续留在大周当人质!” 坐在门口干瞪眼的三个梁国将军,根本没听到程彧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见吴圭他们交换契书,心里还很高兴,认为马上就能回家了。 此时听到程彧的话,个子最高最年轻的孙小将,顿时怒发冲冠。 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几,阔步上前,指着吴圭的鼻子质问。 “你不是说要将我们三个一起换走,为何只换两个,还要留一个当人质?” “我懂了!你吴家与他们两家关系亲厚,与我孙家关系不好,你故意为难我孙虎!” 吴圭听到孙虎的无端指责与抹黑,脑瓜子嗡嗡的。 只是留一个人质,又不是留一条性命,孙虎急什么? 然而,不光孙虎着急,另外两个与吴圭交好的将军同样着急。 方才程彧说梁国要用百里国土换杨恪时,他们就觉得自己不被重视,生怕白高兴一场。 如今真的有可能白高兴一场,成为留在大周的人质,归期不定。 谁能经受得住满怀期待之后的失望打击? “既然要留下一人当人质,子安兄你想好留下谁了吗?” “子安兄不用考虑,让孙虎求仁得仁,留下他就行!” 两个与吴家交好的将军,抱起团来,一致决定要将孙虎留下来。 吴圭顿时头皮发麻。 他要是真这么决定的话,消息传回梁国,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孙家人绝对会提刀把他砍烂! “这个……那个……” 正在吴圭绞尽脑汁想着安抚人心的说辞时。 倒是程彧,好心地给三位将军提了个醒。 “梁国能拿百里国土换杨恪,还想换我,是因为我们才能出众。” “梁国特意派使者来换三位将军,是因为三位将军战功赫赫。” “我说得对吧,吴主使?” 言之有理。 早已对程彧不怎么设防,且对程彧所说的话,一直十分认同的吴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第83章 逝者如鬼雄!生者如吗喽? 第一次离国出使大周的吴圭,怎能理解被俘三年多的孙虎等人的心情。 他对程彧的认同,成了压爆三人内心压力的最后一棵稻草。 依旧是孙虎年轻气盛,最先爆发。 “既然要论战功,那我们就好好地论一论,最没本事的那个,留在大周!” 另外两个人,田将军与古将军闻言,皆是点头表示赞同。 “我先来说说我的功劳和能耐,我十二岁那年救驾,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头母老虎,当上了御前内侍!” “十四岁那年参军,每次参加战斗都会立下头功,因此十八岁就成了统领五万兵马的主将!” 孙虎说完,怒视着吴圭。 “我年少成名,先帝与陛下都曾说过,我的未来不可限量,我难道不应该回国继续效力吗?” 吴圭想到殿下说过,哪怕大周不同意一换三,一换一也要把孙虎换回去。 他急忙接过话茬:“殿下一直惦记着要接回孙将军,我绝不可能把孙将军留在大周。” 吴圭既是为了安抚孙虎,更是为了告知程彧和张驰等大周人。 孙虎,他保了! 程彧闻言,朝着孙虎拱手行了一礼,满眼佩服的说道:“孙将军确实厉害,那么只能在田将军与古将军两位之中,选一个留下来当人质了。” 刚才还结盟达成一致意见,要留下孙虎的田将军与古将军,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年长的古将军箭步上前。 “那我也要讲讲我的能力与功劳!” 程彧抬头看了一眼门外走来的梁国细作等人,十分捧场大喊道:“古将军的经历,一定更能让人大开眼界!” “哼!那是自然!” “我同样是十四参军,曾随先帝四处出征,同样救驾有功,并且还曾为陛下打下五百里的国土!就算陛下拿百里国土来换我回去,我也觉得值得!” 古将军说完,得意地冲着田将军挑了挑眉。 田将军在三人之中,既不是年少成名,也没有开疆拓土的功劳。 他最擅长的是守城战,为梁国兢兢业业地驻守边关十五载,击退数次邻国来犯,也算是立下了赫赫战功。 面对田将军的挑衅,他愤怒地抄起地上的矮几。 “论名气论军功我比不上你们,可论为梁国做的贡献,我不比你们少!” “既然咱们三个谁也不服谁,不如比试一番,谁输了谁就留下来!” 眼见田将军抄起矮几要砸人,程彧及时制止了他这个不危险的行为,吼了一声跟随他的大内侍卫们。 “赶紧把佩刀收好!不要让三位将军动手打起来!” “万一谁受伤了,可就回不去梁国了!” 如此恰到好处的提醒,让本就平时互相看不顺眼的三人,双眼迸发出凶残的光芒。 对啊! 只要三人里有一个身受重伤,无法远行挪动,剩下的两个人就不用争抢回国的名额了! “来啊!战啊!” “谁先撑不住谁就认输!” “输的那个留在大周!” 三人突然一起发难,把大内侍卫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保护大人!” 他们似乎只顾得护着程彧往安全的角落里退,丝毫拦不住上前抢了他们佩刀的三人。 成功夺到佩刀的三人,尽管身手退化早不如以前,但谁都是五十步不必笑百步,信心十足地争斗起来。 铛铛铛! 铿铿铿! 直到孙虎手里的佩刀,不小心削掉了古将军的一只耳朵,并将吴圭下巴上的一撮鼠须削掉,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别打……” 嗡—— 一只铜壶在吴圭后脑勺发出一声闷响。 吴圭顿时眼前直冒金星,踉跄着向后栽倒。 程彧见状,赶紧对着手拿铜壶的张驰大喊一声。 “张尚书快扶住吴主使,等会儿他们三个一决胜负后,还要请吴主使决定,到底谁能留下来呢!” 什么?! 光是比出输赢还不能留下来,必须要让吴圭做决定? 本就越战越猛的孙虎,想到自己的处境艰难,再看到身手远逊于自己的古将军,恶向胆边生。 既然姓古的和姓田的只是身受重伤,还无法留在大周。 那就只能把他们其中一人的性命留在大周! “姓古的,出招吧!” 而被削掉耳朵的古将军,见了血之后,同样对孙虎恨之入骨。 两人十分默契的向对方下了死手。 “噗嗤!” “咔嚓!” 古将军一刀捅穿了孙虎的右侧肋骨,血染红了孙虎的囚衣。 而孙虎则一刀挥向了古将军的脖颈,连肉带骨砍掉了大半。 一击毙命后,孙虎打断古将军的手把人踹向吴圭的怀里。 “去你娘的!” “吴圭,这一回……我看你……还怎么留下我……咳咳!” 捅穿肺部的孙虎,剧烈地咳嗽起来,字字带血。 吴圭根本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他望着砍断半拉脖子的古将军,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脱口而出。 “孙将军,殿下和陛下如此看重你,从未想过让你和古将军留在大周,你怎么、你怎么能杀了古将军呢?” “你这样做,辜负了殿下和陛下的期望,如今你身负重伤,就算回国了也不能领兵打仗了啊!” 不怪吴圭抱怨孙虎下手太狠辣。 任谁也看得出来,孙虎刚才根本不是想一决胜负,就是想要古将军的命! “我、我没想杀他……” 孙虎听到吴圭的指责,不知是因愧疚心虚,还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浑身不住地打颤。 “我只是想回家,回家见见妻儿,我担心你们合起伙来留下我,我……没想杀他!” “田将军,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不顾国家利害的人,是古将军……先向我挥刀的!” 孙虎话到最后,喷出一大口鲜血,鼓动的双眼之中,逐渐失去了光彩与焦距。 由于擅长防守没有主动出击的田将军,蹲下身探了探鼻息,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声音哽咽。 “孙虎他、他死了。” 吴圭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快喘不上气来了。 古将军被孙虎杀了! 孙虎被古将军杀了! “他们两个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怎么能死在这里?!” 吴圭想不明白。 他们怎么就自相残杀起来了?! 田将军也想不明白,他的嘴里喃喃着。 “我也曾为梁国立下汗马功劳,我甚至立下过宏愿,不助梁国一统天下,绝不娶妻生子。” “可是殿下与陛下,为何弃我不救,只救他们二人呢?” 是他不配让梁国费心搭救。 是他一腔赤子之心错付了。 田将军低头盯着手里明明没有染血,却泛着红光的佩刀,自嘲一笑。 “子安兄你说得对,他们二人不应该死在这里,应该留在大周的无用之人,是我啊。” 第84章 不赖吴主使你说话急!主要是他太想进步了! 噗嗤!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田将军手里的刀在用力地擦过脖颈后,“哐啷”一声摔落在地。 瘫软的身体滑倒在地,很快在脖颈下的地板上,积起一洼鲜红的血迹。 “田、田将军!!!” 吴圭尖锐的声音快要将房顶掀翻。 他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在自相残杀中活下来的田将军,竟选择了挥刀自尽! 他跌跌撞撞地奔向田将军,双手捂住不停往外冒血的脖颈,急得双眼通红。 “田将军你坚持住!” “来人!快请郎中!” 除了拎着水壶和茶杯走进来的三个梁国的随行副使,看到地上的三具尸体,手忙脚乱地打翻水壶和茶杯。 礼部的官员们,还有在屋顶看热闹的萧九龄,全部像木桩子似的呆在当场。 他们和吴圭一样,全都想不明白。 古田孙三个梁国将军,来的时候还争先恐后的想回梁国! 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全部倒在血泊里,只能魂归故里了呢? 而梁国的副使在忙活一通后,声音哽咽地宣布。 “主使大人,田将军他……没救了。” 脖子上割的口子能见到骨头,不消片刻,血都不流了,气也不喘了。 只有吴圭不认命,一把推开前来探鼻息的副使,嘶声怒吼。 “放你娘个屁!你说谁没救了?!” “我来大周就是为了搭救三位将军而来的!” “他们都死了,我到大周来还有什么意义!啊?!” 三个副使面面相觑,特别是被推的那个更加委屈。 吴圭来大周有没有意义他们不清楚,反正他们辛苦这一趟功劳没捞到,三位将军死了,只怕连苦劳都没有。 还会被问罪! “主使大人,三位将军死在大周的驿馆里,一定是他们做的手脚!” “对!既然三位将军已死,换俘的事只能搁置再议!” 三个副使还在想方设法弥补过错。 不料。 萧甲申在程彧的眼神示意下,迅速从怀里摸出新鲜热乎的换俘契约,颇为得意地冲着他们炫耀。 “三位,你们的主使大人,早就将换俘的契约签完字盖了章,三人是死是活与我们大周无关!” “可白胜将军必须要活蹦乱跳地送回大周来,不然,全天下都知道你们梁国人不诚信,再也没人和你们换俘了!” 什么?! 三人大吃一惊,满脸的不敢相信。 主使大人动作居然这么快,在他们去给将军们接水喝的空隙里,竟然说服了大周以一换三的条件? “其中一定有诈!” 悲痛过后的吴圭,终于回过味来。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手指着礼部诸人,在与满脸悲戚之色的程彧四目相接时,指尖越过了程彧。 “除了程御史以外,你们都有嫌疑!” 绝不可能是一直顺着梁国意思,促进商谈成功的程彧搞的鬼。 是谁? 要不是不合时宜,程彧真想给这个大聪明竖个大拇哥:恭喜你排除了唯一的正确答案。 “到底是谁想害三位将军?!” 吴圭疯狂且无能的怒吼,让张驰握紧了手里的铜壶,想再给这小子来一击。 面对吴圭的污蔑,张驰据理力争。 “吴主使,我们为了能够让白将军平安返回大周,对你们梁国提出的条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只是补充了一条,留下一个人质,以防白将军路上出现意外。” 张驰对着门口站着的梁国俘虏们高声询问。 “这一切不光是我口说无凭,契约签好了,你们梁国人也看到了,对不对?” 梁国的俘虏们诚实地点了点头。 而副使三人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本国的契书,大周确实只加了一个额外的人质条件。 但这个条件,换作是梁国不仅能理解,还可能会再补充一些别的进去。 所以,大周换俘的诚意确实十足! “既然如此,三位将军到底为何而死?” 就在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时,程彧忽然惆怅地叹了口气。 “唉!” 吴圭眼皮一跳,猛地想起程彧上次叹气的情形,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好在这个预感没有折磨他太久,很快就应验成了真。 “说起来,三位将军本可以不死的,还不是吴主使你说话太着急,非得要马上在三人之中选出那个人质不可。” “这才让孙虎将军误会,你与另外两位交好,想偏袒他们,这才引发了一场血案。” 是这样吗?! 众人朝着吴圭看去。 连吴圭都下意识地反思自己之前的言行,两条眉毛逐渐拧成一条线。 他想反驳程彧的污蔑,但好像、大概、可能……他说话真的太急了吗?! 好在,程彧同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朝着吴圭拱手作揖。 “抱歉啊吴主使,我说话也像你一样,太着急太直接,容易让人引起误会。” “三位将军的死不赖你说话难听,是他们太想进步了!” 此言一出,感觉成功洗脱掉罪名的吴圭,长长地松了口气。 如今也只有程彧,会公正客观地替他发声了! 他忙不迭地追问:“程御史何出此言?” “三位将军都想当梁国第一大将军,争相回定都为梁国皇帝与长公主效力,谁也不想落于他人之后!” “他们是死于对自身的不满,对彼此的不认同,与吴主使你处置三人关系失当,没有任何联系!” 程彧掐了掐指尖,还是没能挤出一滴鳄鱼的眼泪。 不过没关系,他满脸诚恳的敬佩之色,应该比任何眼泪都好使。 三位梁国将军确实是忠君护国,并且能力出色。 可惜,错生在梁国。 程彧越是佩服,越要在大周铲除三人,绝不能放虎归山。 “原来三位将军是这么死的……” 经过程彧的分析,吴圭和其他人,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特别是对应上田将军最后的拔刀自刎,更是对田将军的悲壮之举肃然起敬,又惋惜不已。 梁国俘虏们还有三个副使,已经面色沉重地低下头。 在大家悼念起了三位将军的同时,还有不少梁国俘虏,用怨恨的眼刀剜着吴圭。 “殿下怎么会派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来换俘?” “他仅凭三言两语就逼死了战功赫赫的三位将军,他是敌国的奸细吧?” “有他这个搅屎棍在,我们这回是别想回梁国了!” 面对梁国俘虏们的无端指责与揣测,吴圭恼羞成怒。 第85章 策反敌国俘虏!只用两语三言! 连程彧都说,不怪他说话太急,只是三位将军太想进步,才自相残杀,最后血溅当场。 这些人听不懂人话吗?! “你们不想回国就不必回!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对我指手画脚?!” 吴圭此次前来,本身也没肩负着交换其他俘虏的任务。 能换最好,不能换也没有什么损失。 梁国俘虏们被吴圭的话触怒,更加肆无忌惮地用想刀人的眼神,表达着他们的不满。 程彧见状,立即替吴圭辩解开脱。 “不怪吴主使冲你们发火,你们的陛下想换的战俘是三位将军。” “而你们的殿下想换的细作,是杨恪。” “身为他们的部将和手下,你们没有保护好主子,还总是怪吴主使不努力替你们争取换俘条件,吴主使他也很委屈的,是不是吴主使?” 明明程彧的话分开听,说得都是实话。 可连在一起,吴圭却觉得刺耳。 不光他觉得刺耳,梁国俘虏们还觉得十分扎心。 原以为大周的侍卫把他们带来,是梁国使者要赎回他们。 如今知道他们在皇帝和长公主的眼里一文不值,整颗心像被掏出来,扔进了寒冬腊月里的冷水里。 拔凉拔凉滴! “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择留在故土!” “一个月才二两银子,我拼什么命啊!” “程御史,我还有件事没有交代,我交代了能给我换个单间住吗?” 既然梁国弃他们于不顾,做事不仁,就休怪他们不义! 从今往后,他们不能再指望着梁国了,而是要靠自己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 程彧见把梁国俘虏们的反抗情绪带动起来,赶紧朝着萧乙子挥挥手。 让萧乙子把人带下去,再打探一波梁国的情报,要是能借此机会策反一些俘虏。 嘿嘿嘿……往后就是我大周打入梁国脊梁上的铁钉! 想拔都不好拔! “他们大老远跑这一趟太辛苦了,让他们回去歇着吧,记得中午给他们加餐。” 敌国给他们加餐,梁国嫌他们无用。 谁好谁坏,一眼即辨。 “搅屎棍赶紧滚!我们不需要你来救!” “害死了三位将军,滚回梁国受罚去吧!” “迟早你也会沦为大周俘虏,到时候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直到梁国俘虏们骂骂咧咧地离开,吴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程彧看似每句话都在帮着他,实则完全是挑拨他与俘虏之间的关系。 就连那三位将军之所以会动手。 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程彧提出的,要留一个人质在大周? “程彧,你暗算我?” 吴圭还是不敢相信,竟有人能够仅凭三言两语,就能把控别人对生死的选择。 而发现吴圭心中存疑的程彧,错愕地眨了眨眼。 然后双手一摊,十分诚恳且无辜的反问。 “吴主使你受伤了吗?为什么说我暗算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谋士藏心,做事论迹。 光有脑袋一拍就能想出来的谋略,却无法于现实里操练,那叫纸上谈兵。 不巧,程彧是个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实干家。 坑人不留把柄。 “吴主使,我好歹也是代表大周来与你谈判的,咱们地位等同,我可不是你国的俘虏,任你指责谩骂。” “没证据的事你敢乱说,小心我让我家陛下修一封国书给你家陛下,让天下人知道你梁国说话做事不讲道理。” 能好声好气解决的事办完了,程彧也不装了。 吴圭顿时感觉满脑子上扣满的黑锅和屎盆子。 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或下口,将它们一一摘除。 “我……你……” “别你啊我啊的了,你们梁国只关注死人,我们大周在意的是活人,不光白将军要按契书所写,送还大周,剩下的俘虏也要全部交还!” 程彧霸气十足地下达最后通牒。 深感憋屈的吴圭,梗着脖子,张嘴便是反对。 “你说全部交还就交还?有本事你程彧跑去定都地牢里,把他们都救出来!” 纵然吴圭有决定那些普通俘虏,是去是留的权利。 可他就是不想看见程彧得逞的嘴脸! 程彧也不恼,笑眯眯地坐了下来,一副准备仔细聊聊的架势,让吴圭瞬间警醒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 “站着看打打杀杀看累了,坐下来喝口茶。” 马上就有驿馆的下人,送来一壶温茶,给程彧和张驰倒满。 吴圭渴得嗓子冒烟,朝着地上散落的铜壶看去。 看到三具最不想看到的尸体,更加震怒。 “程御史,你就死了换俘这条心吧!” “我这就带着三位将军的尸体回定都,让殿下把你大周的忠良统统杀掉!” 但凡吴圭直接走人,程彧都会觉得有这种可能发生。 如今嘛。 看到吴圭站在当场恐吓,知道对方这是想要拉扯,找回刚才丢失的面子和里子。 程彧并不惯着,慢悠悠地比划着门外。 “吴主使一路好走,记得把白将军送回来就行。” “其他的俘虏大周不换了吗?” 想要借机拿捏程彧一把,扳回一局的吴圭,顿时有种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作为同僚的张驰,也悄悄地偷瞄着程彧的脸庞,试图从他脸上得出,说这句话的目的,是真心送客还是假意激将。 谁知程彧年纪虽小,但表情管理十分到位,滴水不漏,根本让人看不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张尚书,这茶是今年新贡的毛尖,初苦回甘,你快尝尝看。” 他甚至懒得对吴圭作出回答,开始慢条斯理地品茶。 吴圭起初站在门口。 不到片刻工夫,重新退回了座位上。 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他让一个随行副使重新打壶水来。 “不就是比耐力吗?我倒要看看程御史能忍到什么时候!” “今日你们大周不把三位将军的死因说清楚,我绝不会答应继续商议换俘一事!” 吴圭刚把凉水倒进杯子里面,还没来得及喝。 就见押着俘虏们下去的萧乙子,押着一个天牢的狱卒去而复返。 “大人,有个细作说他在梁国没有亲人了,想要投奔大周,卖了一个在天牢的上官当投名状!” “杨恪的死讯就是他传给梁国的,他还是梁国长公主亲自培养的细作!” 第86章 良禽择木而栖!节哀顺便滚蛋! 光听萧乙子的介绍,就知道这个打入天牢内部的狱卒,地位不低。 吴圭不认识对方,但听说是长公主亲自培养的人才,急忙将杯子放下,怒视程彧。 “程御史,你这是要干什么?!” “明摆着呢,策反你们梁国的细作。” 程彧双手一摊,笑得十分欠揍。 “既然你们不打算换俘,总不能留着他们吃干饭,就算我愿意做慈善,他们也于心难安呐。” 良禽择木而栖。 他故意营造出梁国不顾寻常俘虏的氛围,要的就是此时倒逼吴圭,必须按照他设定的条件来的最终效果。 “我劝吴主使还是先别急着喝水,你再不签换俘契书的话,只怕过两日押到你面前的,不光是京城的细作,还有边关的,地方的。” 反向催促,最为有用。 吴圭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五花大绑的狱卒。 “必须先把他交给我,再继续商议换俘一事!” “小乙子。” 程彧抬眸,方才还笑盈盈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把这个狱卒的人头交给吴主使。” 人头?! “你敢!” 吴圭话音刚落,一颗人头擦着萧乙子拔出的刀锋,精准无误地滚到他的脚下。 他对上狱卒那双不解又愤怒的眼睛,一屁股跌坐回去,惊恐地看向说杀人就杀人的程彧。 “程彧!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当众杀了俘虏,你还想不想换俘了?!” 张驰也被萧乙子突如其来的一刀,吓得心头乱跳。 反应过来,死的是梁国人,他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生在大周。 否则像吴圭一样,遇到程御史这种杀神,那可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就嫌命多了。 程彧见吴圭还没认清眼前的形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吴主使,你别一副没见过世面似的,在这里大惊小怪,这个死掉的梁国人,他不是俘虏。” “他是被识破身份抓住的,根本没有说过投降的话。” 吴圭看了一眼嘴里塞着臭抹布的狱卒,硬生生咽……根本咽不下去! 既然程彧想杀就杀,他干脆以牙还牙! 对了! “我们梁国也会效仿程御史,堵住大周俘虏的嘴,想杀便杀!” “别的国家要是怪罪,想来只会先怪罪到程御史的头上!” 让程彧之前故意挑拨他与俘虏们之间的关系,这回让他抓住把柄了吧! 马上给殿下飞鸽传书,杀掉大周的俘虏! “唉!我大周如何对待俘虏,可不是仅凭你一张嘴说了算的。” 程彧朝着外面招了招手。 押着梁国细作们下去的其他大内护卫,抬着一口半人高的箱子走了进来。 吴圭不解地盯着那口箱子,随着箱子靠近,看到上面染着的干涸血迹时,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 难道里面装的是人…… “咔嗒!” 锁扣打开。 呈现在吴圭面前的白花花、黄通通的信件,让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别看他嘴上说得硬气,可实际上,如果真的惹恼了大周,把所有梁国俘虏杀掉。 那么他这次出使大周不仅无功而返,还会被国人戳脊梁骨,这辈子的仕途算是无望了。 “吴主使好像喘不过气来似的,被人头吓住了?” “别担心,这箱子没装过脏东西,只是装过杨恪买的玉石而已。” 程彧没有放过对方任何一丝下意识的反应。 吴圭自然是不能露怯,梗着脖子反驳。 “区区一颗人头而已!” “吓我一跳,我还担心吴主使吓出毛病,没办法继续商谈换俘的事。” 言归正传,程彧比划着箱子里的信件。 “这些都是那些梁国俘虏们,得知他们可能回不去梁国,给你们陛下、殿下还有家人写的书信。” “梁国的俘虏你们自己国家不在意,我们大周不能不关心。” 程彧对梁国俘虏会有这么好心吗? 绝对有阴谋! “吴主使你放心,这些信件我特意让手下们检查过了。” “上面除了写着对家人的思念,只写了他们对吴主使所作所为的怨言,还有对三位将军悲惨遭遇的不平。”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本来就无功的吴圭,还想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把过错推到程彧的身上。 要是这些信件送抵殿下的面前,不光他仕途无望。 想依靠着古田孙三位将军的军功,来光宗耀祖的三个家族,一定会恨不得把他生吃了! “程彧,你好歹毒的心肠!” 吴圭指名道姓地骂人。 有一有二没有三。 张驰举起手里的铜壶,对着吴圭砸了过去。 “哐啷!” 铜壶正中吴圭的脑门,砸出拳头大小的青包。 不等吴圭指责,张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两国交涉,你梁国总是侮辱我大周的朝臣,你们梁国的诚意呢?” 去他娘的诚意! 吴圭揉着脑门上的大包,抄起铜壶要施展他略懂的拳脚时。 程彧及时开口。 “梁国既然没有诚意继续谈换俘的事,还是赶紧回家吧,吴主使你放心,这些信件我国会派使者,亲自送到梁国陛下跟前。” “同时,也会对天下人宣布此事,来证明我大周优待俘虏的决心!” 想要还手的吴圭,一下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彻底地败下阵来。 他想拿捏程彧不成,反被捏住了错处与软肋。 两国交涉时,险些上演的全武行罢演。 双方重新回归到谈判桌上。 “程御史,不必劳烦你送信了,大周直接送人吧!” 除了即刻换俘以外,吴圭想不到任何破解困局的办法,来维护梁国和他对待本国俘虏的名声。 也唯有此举,能够解除本国俘虏们对他的误解! 程彧与张驰相视一笑:成了! “既然吴主使愿意交换全部俘虏,请签订两国换俘契约吧。” 吴圭有气无力地提笔又放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程御史,这次你不会增加额外的条件吧?” “哈哈,吴主使你别害怕,这么多人留一两个人质也没用,统统带到边关由军队接管,互相交换。” 也对。 可吴圭总是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签完契书,约定好换俘的期限和交换方式以及地点。 此事便盖棺定论,再无更改。 程彧嗅了嗅空气里散开的香味,把契书交到张驰手里。 “张尚书可以去向陛下复命了。” 张驰接过,不解地问他。 “程御史不一起去吗?” 如此大功一件,陛下知道,定会龙心大悦! 程彧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吴圭等人。 “我还准备给吴主使他们送行呢。” 谈判场上失意落座的吴圭,眼见诸事已定,还想着休整两日再走。 反正押送俘虏去边关的人手需要大周来安排,他只管拿着契书交差就是。 听到程彧卸磨就杀驴的做法,顿时怒火中烧。 “程御史,我来到驿馆,一口水都没喝上,你就赶我走,这就是大周的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 程彧上下打量着贼眉鼠眼的吴圭。 一匹不怀好意的豺狼,没让小乙子当场给你枭首,就已经算仁道了! 还真想赖在驿馆里连吃带拿的回梁国? 没门! 窗户都得给你堵死! “吴主使,杨恪的人头浸过石灰和药水,十天半个月的烂不了,可三位将军的尸体在大热天里,放两日就会臭掉。” “难为吴主使想明白,你这个活人比他们这些死人重要这件事,可这三位将军乃是梁国的大功臣,难道要让他们死在大周?烂在驿馆?”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吴圭空无一物的胃里,就开始泛起酸水。 他还想和程彧交涉一下,让三位将军的尸体,也像杨恪一样处理一下。 以此彰显他对三位将军的重视。 却听程彧幸灾乐祸地颠倒着黑白,让他不得不马上滚蛋。 第87章 能坑一笔是一笔!未来国战不可避! “要是别人以讹传讹,说是吴主使害死了他们,还故意虐待他们的尸体,我在大周能替你辩护几句,却无法去梁国替你辩护啊!” 辩护个蛋! 最会以讹传讹的那个人就是你程彧! 吴圭在梁国有不少的政敌,他能够想象得到,一旦程彧派大周细作,将此消息传到定都去。 殿下与陛下先入为主,再加上别人煽动挑唆,等待他的是怎样的惩罚。 “走!” 吴圭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夺过副使手里的铜壶,灌了半壶水。 “带上三位将军的遗体,我们即刻出发!” 说着,吴圭怒气冲冲地往门外走。 不料却被程彧伸手拦下。 “吴主使且慢!” “我再慢下去,有人以讹传讹,你去定都帮我解释吗?” 吴圭被程彧折磨得心态快要崩了。 程彧无奈地报之一笑。 “吴主使光靠四匹马拉不回三具尸体,要不要换辆马车?” 吴圭一下子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想到,程彧这个人还挺好的。 “要!” “一万两一辆,车夫你们自己出。” 程彧招呼一声,立即有人把早已准备好的一辆朴素到简陋的马车,赶了过来。 程彧看了一眼车上特备的星空顶,满意极了。 “吴主使,你别看这马车四处漏风,这是专门为三位将军准备的,通风才能让尸体减缓腐烂的速度。” “你也不用感激我,为你准备得如此周到,这是我们大周接待远来贵客,应该做的。” 能把破破烂烂说成故意通风,如此体贴的安排,谁又能挑出错来呢。 “咯咯咯!” 吴圭后槽牙几乎快要磨烂,果断收回了之前对程彧的所有评价。 此人不仅是阴险小人! 还是趁火打劫的强盗! 程彧见吴圭迟疑着不肯掏钱,自然不会让自己的精心准备落空。 梁国使者们难得来一趟,下次再坑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难道吴主使不需要这辆马车吗?” “放到马背上驮回去好像更通风,路上找几个树枝拖着回去也行。” “只是让路人看见,恐怕要误会你对三位将军有意见。” 原本吴圭对三位将军没意见。 此时,他只觉得三位将军愚不可及。 不光死了,还要给他找麻烦,让他破费! “为了三位将军能够更好的上路,我出这一万两!” 吴圭只能捏着鼻子认栽,从怀里掏出一万两银票。 刚想扔到地上让程彧捡起来,不料程彧微微一笑。 “假如吴主使手滑把银票扔到地上,那就是无主的银票,我捡起来可不算你给了钱。” 娘的! 吴圭只能老实巴交地把银票递给萧甲申,气呼呼地对着副使命令。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三位将军装上车,赶紧回国!” “主使大人你不歇口气,吃个饭吗?” “吃个屁!” 气都要气饱了! 如今吴圭只想赶紧离开京城,躲开程彧那张令人生惧的面孔! 偏偏程彧还故意往前凑。 “吴主使,我把你们送到城门外吧。” “大可不必!” “在吴主使临走前,容我问一个问题。” 吴圭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里,面对着程彧步步逼近,一直不停地往后退,心里在呐喊。 程彧,我服了你了! 你千万不要过来啊! 大概是程彧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终于在距离他两步开外停了下来,比划着他的身体问。 “吴主使你们身上穿的衣服,在哪里买的,看着怪鲜亮的。” 什么?衣服? 原来程彧是被他的衣服晃花了眼! 还以为程彧的手乱指一通,想拿他开刀呢! 把心咽回肚子里的吴圭,得意的轻哼一声。 “这是用我梁国特产的布匹所制!” 梁国特产是布匹? 看来梁国的织造业十分的发达。 程彧若有所思的同时,嘴上不忘记夸赞。 “早就听闻梁国盛产布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当然! 吴圭心道:国库赋税的三成多,全靠这独一无二的布匹撑着呢! “主使大人,车装好了!” “程御史,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永远不见!” 不等程彧再套几句关于梁国的国情,吴圭像受惊的野兔,身后有恶狗撵似的,骑着马灰溜溜地逃出了驿馆。 这让程彧有些惆怅难舍。 “吴主使,你想和我永远不相见,唯有阴阳两相隔啊。”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太浅了。 只坑了吴圭一万两银子,太善了。 一旁虎视眈眈的萧甲申,闻言发出桀桀桀的反派笑声。 “阴阳相隔?大人准备在半路上杀了他吗?” “甲申兄,你最近杀气太重了,要不回家磨磨玉静静心吧。”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他怎么能卸磨杀驴呢? 要杀。 也得让梁国人自己动手! 程彧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信件。 “小乙子,把这些信还给梁国的俘虏们,告诉他们,我为他们说服了吴主使全员换俘,让他们安心等着回国吧。” “是!大人!” 就在刚刚,已有不下十人,说要弃梁投周。 回国的梁国俘虏里,掺杂一些成功策反的大周密探。 足够梁国喝一壶的了。 “再用梁国细作的鸽子,把三位将军让吴圭逼死的消息,传回梁国定都去。” “务必让三位将军的家族知晓,才能提前安排迎接遗体的事。” 还有很大的希望,让吴圭变成遗体里的一员。 “大人,这样不就违背了和吴主使的约定?” 无论是国家邦交还是个人私交,人无信则不立。 坑死人是本事,违了约是失信。 “我哪里违背和吴圭的约定了?” 程彧眉锋一挑,笑吟吟地反问。 “我把信件还给了梁国俘虏,没往定都送,可我没保证梁国细作们,不把消息传到定都去啊!” “他们作为细作,不就是要当梁国皇室的耳朵与眼睛,把听到的看到的事如实相告?” “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我能拦着吗?” 萧甲申和萧乙子等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能拦着梁国人自相残杀! 不赖大人鸡贼,谁叫吴圭总是自作聪明,做事顾头不顾腚呢! “好了,此间事了,打道回府吧。” “我必须补个觉放松一下大脑,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梁国特意选在推恩令成功施行之际,借着赎回杨恪的幌子迷惑大周,前来交换武将。 说明梁国绝不会放任大周做大做强,已经在筹备国战了。 两国之间早晚要打一场硬仗! 而打仗这件事,谁能决定什么时候开始打,谁的胜算就更大! “可我不是武将,只是谋士,我又不适合上前线。” 程彧非常无奈地决定。 “看来我只能想方设法,争取让大周不战而胜了。” 第88章 人死不能复生!亡国不能复存! 通过两国换俘谈判,施展二桃杀三士的手段,堂而皇之地除掉梁国三员大将,只能削弱敌国的将领实力。 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但梁国的整体兵员,比大周多五成! “打仗这件事,可不能光靠武将在前面冲锋承担压力。” 程彧将吴圭来到这里的半日,所展现出来的所有细节梳理了一通。 一套完整的计划,逐渐浮现出脑海之中。 只是其中的关键线索,还要验证梁国的具体情况,才能决定实施的效果如何。 “小乙子,咱们大周的密探组织叫什么?” “天机阁。” 天机不可泄露吗? 程彧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它应该直属陛下管辖。 倒省了他与其他部门协作配合。 “明日下了早朝,请陛下解惑几个问题,今日嘛,陛下忙着安排交接换俘一事,应该没有时间。”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回到家,程彧先把他要问的问题整理写下来,又将自己的计划写了一个大概的提纲。 傍晚时分,张驰带着圣旨登门。 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换俘的后续进展。 “程御史,陛下让我去边关交接俘虏诸事,真的对不住你。” “嗯?对不起我?何出此言?” “能够仅凭半日,就确定两国全部换俘之事,这在大周外交史上,史无前例,估计也是后无来人了。” 张驰毫不见外的朝他伸出大拇指,然后面色有些惭愧。 “后续的事由我来全权处理,我没出多少力,还分你一半功劳,实在是汗颜呐。” 合着是这个对不起。 其实程彧根本也没想往边关跑这一趟。 于是他调侃道:“张尚书,你说你没出力,吴主使绝对不认可,他后脑勺和前脑门被砸的包,可不是出自我的手笔。” 在那种场合下,拥有见机行事本领的人可不多。 张驰凭本事得来的差事,没必要搞得跟亏欠他似的。 “哈哈哈!文和老弟,你年纪轻轻却不贪功,日后必成大器。” “我现在就很大气,不必日后,倒是张兄此次前去交接,记得带两位太医一起。” “太医?” 程彧把他担心梁国出阴招的事说了。 人死不能复生,梁国得知三位大将军的死讯,必定会对白老将军下毒手。 此事他虽能预见,但却无法避免。 只能等白胜将军回京,前去登门赔罪。 张驰闻言,叹息一声。 “文和老弟,其实不光是白老将军,俘虏之中等级高、有本事的那些人,回来以后,基本都是废人了。” “谁也不想放虎归山,更不能寒了忠良之心,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叶落归根,安稳度过最后的人生。” 两国对换俘的善后手段,都是一样的。 国与国之间的竞争,是方方面面,而非单一的只看武力。 程彧对于这种残酷的历史进程,早有认知,只是如此直白地展现在他眼前。 他唯一能做的,只能让本国的人少受些罪。 “文和老弟你放心吧,陛下特意从私库里拨了三百万两银子,安顿他们以后的生活。” “说不能让这些为国献身的忠良们,有他国流血,回到自己国家还要受罪。” 三百万两银子的安置费? 虽说程彧赚这三百万两并不困难,但对抠门的萧九龄来说,确实是大手笔。 “往后陛下又要过苦日子咯。” 程彧有感而发。 而不知内库卖玉石大赚一笔的张驰,附和着点了点头。 “陛下为此,每顿早餐省了一个鸡蛋呢,真是为难陛下了。” 程彧既感动又无语。 只是出安置费就要早餐省一颗鸡蛋? 等他出了灭亡梁国的主意,陛下岂不是要日日吃素! “我记得陛下今年才十八岁吧?” “对,与文和老弟你年龄相当,当今的年轻人,真是了不起。” 程彧眉头紧锁。 陛下正是长身体的好时候,天天起早贪黑地批奏折,营养跟不上怎么行? 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 送走了着急去边关换俘的张驰,程彧关上门,奋笔疾书起来。 次日。 当程彧第一个跑进未央宫时,把坐在龙椅上的萧九龄吓了一跳。 “程爱卿,你没事吧?” 任谁看到平时踩着点上朝,不是在摸鱼,就是在摸鱼路上的朝臣。 破天荒第一个前来,还特意跑着来。 谁都会觉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陛下,吃早饭了吗?” “???” 萧九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还以为程彧要汇报什么国家大事,才这么着急。 结果特意跑着来上朝,就是为了问她吃了么? “臣吃了一笼生煎包,还有一大碗奶蛋羹和鸡腿卤味,香得很,改日空了请陛下尝尝果果的厨艺。” 萧九龄上早朝前,只吃了一颗水煮蛋。 听到程彧故意炫耀程府的早餐,她咽了咽口水。 心道:早餐朕不能在程府吃,若是政事处理完还有时间,晚餐可以去打个牙祭。 “朕……” 她刚想顺势答应下来,唐相慢悠悠地走到殿门口往里探头。 后面的百官拦都拦不住,只能作罢。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阿池女官今早宣读口令的语气,好像比平时更着急。 百官开始禀奏近日发生的各地大事。 这些事与程彧无关,他便往柱子上一靠,半闭着眼睛睡得正迷糊时。 就听到前面不认识但面熟的同僚,重重地假咳一声。 这声音程彧很熟悉,上自习课打瞌睡时遇到老师突击检查,大家都是这么传递暗号的。 他一下子精神了,刚想跟着喊一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就退朝”。 却发现满朝文武百官,全部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天地良心,我刚才睡觉可没打呼噜,看我干什么?” 他正低声碎碎念着,前面假咳提醒他的好心同僚,压低声音解释。 “程御史,陛下刚才问大家,梁国总是袭扰我国边境,有没有方法解决此事?” 百官没有好的方法。 好在遇到这种决断不了的事,他们还有程彧可以献计献策。 “要是程御史你也没有方法解决此事,咱们就下朝了。” 下朝没问题,难题要先解决它。 程彧出列,高声宣布。 “陛下,正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亡国不能复存。” 第89章 打仗打经济!先断它发育! “臣认为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还是要请梁国先亡个国!” 百官听到程彧的豪言壮语,嘴角直抽抽。 他们对程彧的智慧,在经历了这么多次颠覆认知后,确实十分的佩服。 可佩服归佩服。 程彧如此轻巧地说出让梁国亡个国的话,他们还是不敢苟同。 “在场的同僚,谁不想让梁国亡国啊?” “可它腐朽百年,坐吃山空还是依旧坚挺,气数未尽呐。” “贸然发动国战与梁国决一死战,只怕反受其害。” 百官以为程彧说的让梁国亡国,是和昨日一样选择杀伐果断的手段。 直接让陛下下令,让前方将士与梁国决一死战。 就连赵尚书也没能忍住,提醒程彧不能贸然开战。 “程御史,你可知梁国的兵力,比我们多二十万?” “他们有六十万大军,我们大周只有四十万!” 就算新帝登基,查抄贪官污吏,让朝堂内风气焕然一新,国库有了结余。 并灭了野心勃勃的胶东王,即将成功施行推恩令,顺利削藩,让大周再无内忧。 可一时半刻,无法弥补这二十万兵员的差距。 “哪怕从此时开始准备国战,光是征兵凑够这二十万,没个一年半载都完不成。” “何况征完兵还要训练,这些就算是有钱,也不能立马做得到的。” 赵尚书的话让百官不住地点头,表示支持与理解。 程彧闻言,同样如此。 “陛下,臣认为赵尚书分析得对,此时确实不适合与梁国决一死战。” 见他松口,百官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生怕程彧头铁去撞南墙,连带着把大周好不容易兴旺的国运给撞毁了。 偏偏陛下对程彧万般信任,所以只要说服了程彧,大家就不用惦记,在梁国亡国之前,大周先亡一亡国的事了。 “所以臣打算,用别的方法让梁国不战而亡。” 百官一口气没松完,又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回去。 什么方法能让梁国不战而亡?! 见程彧说得特别自信,他们纷纷将耳朵往程彧所站的方向凑了凑。 期待着程彧再次刷新他们对谋士的认知。 “爱卿有何方法,速速道来!” 萧九龄听说不用打仗,就有机会让梁国亡国。 赶紧让程彧说完,她好派人去实施。 不料,向来在百官面前做事高调的程彧,这次却是非常的低调。 “陛下,此事成功的机率是五五开,为了避免做不成,惹了大家笑话,我还是私底下和你说吧。” 哦! 任何事情成与不成都是五五开,程彧这么说,分明是没信心嘛。 百官恍然大悟:被虚晃了一枪! 不过,他们也能理解程彧故意借此挽尊。 毕竟以大周如今的国力,想要在短期之内与梁国决一死战,不说有些困难,简直是十分困难。 更别提让梁国不战而亡了,简直是痴人说梦。 “程御史这是睡迷糊了。” “无伤大雅,反正我们也想不出好的方法来。” “实力不行只能慢慢发展了。” 怕只怕,梁国这次见到大周平定藩王后,特意前来换俘。 是即将开启国战的先奏! 留给大周增强国力的时间,不多了! 百官都觉得程彧所谓的五五开,是在挽尊。 唯有萧九龄,听到了他话里的重点。 私下里说! 当初用推恩令算计胶东王一家时,程彧也是私下里说的! 结果呢。 胶东王一家尸体都凉透了! “爱卿们如果没别的事,那就退朝吧!” “程爱卿留下,朕要和你说一说用内库银钱,安置归国忠良的事!” 百官们见陛下也没再提让梁国亡国的事,心照不宣地退朝往殿外走。 程彧逆流而上,快步跑到玉阶之下同萧九龄汇合,低语了两句。 萧九龄凤眸圆睁,欣喜地叫道。 “唐相与赵尚书请留步!” “朕有事情要和你们两位聊聊!” 唐相与赵尚书跟着百官正要往外走,闻言只能等其他人走光,这才返回。 却见萧九龄已经让侍卫,抬来了四个圆凳放在大殿中央。 一看便知,这是打算长谈。 赵尚书见状,抠了抠后脑勺,有些头疼。 “陛下这是打算找我们聊什么?” 他是个武夫,不擅言辞。 兵部除了换季发军衣,月初备粮草,有战事时没日没夜地接应军情急报,与陛下分析。 战事过后商讨怎样安置伤兵老后,平时也没啥可谈的。 “难道陛下真的打算增兵了吗?” 想到这里,赵尚书眼前一亮。 但唐相却是忧心忡忡。 国库确实有了一些结余,前段时日,程彧还提出了以工代赈。 京城与各地方,都在大兴水利与道路之事。 他认为陛下此举做得很好。 先要让国家与百姓休养生息,减少天灾的影响,增产增收,再慢慢地积累力量。 想到这里,唐相走到萧九龄的面前,直接劝谏道。 “陛下,国内民生还未达到一定的程度,就要增加军队的数量与开支,反倒会闹得人心惶惶,得不偿失。” “还望陛下三思啊!” 萧九龄知道唐相担心什么,她微笑着摆摆手。 “唐相你放心,朕不会一口气吃个胖子的。” 唐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程彧。 光是陛下保证,他的心还是放不下,必须让程彧,彻底放弃穷兵黩武的想法才行。 谁知,程彧站了起来,也朝着萧九龄拱手一拜。 “我认为唐相说得对,这个时候一下子增加二十万人的兵力,不光会让国内百姓人心惶惶,梁国探知这一点,恐怕也会提前开战。” 绝不能给梁国太大的压力,让梁国把控开战时机。 程彧因此建议萧九龄。 “陛下,打仗打经济,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我们眼下应该高筑墙、广积粮、缓增兵!” 此言一出,唐相和赵尚书的心才算是踏实了。 等陛下赐座的话说完,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满眼期待地盯着程彧的脸。 等着程彧说说,他那赢面五五开的,不战而胜的方法。 萧九龄同样急不可耐地催促他。 “爱卿,如何才能让梁国不战而亡呢?” 生怕程彧压力太大,更担心自己期待过高,萧九龄不等他开口,急忙出声安慰。 “爱卿你放心大胆地说,就算无法成功实施,好歹能给朕还有两位爱卿,一个新的思考方向。” “回陛下,方向臣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确了,高筑墙、广积粮、缓增兵,只要能让梁国反其道而行,咱们不就赢了吗?” 梁国不想让大周发展。 那就先让梁国停止发育! 第90章 换位思考!齐纨鲁缟! “让梁国反其道而行?” 君臣三人若有所思。 思考失败。 萧九龄只得催促他:“爱卿你别卖关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朕不擅谋。” “我也一样!” 赵尚书随身附和。 唯有唐相眉头紧锁,还在顺着程彧给出的方向思考。 “程御史是想切断梁国大军的粮草供给?” “恭喜唐相,答对了一部分。” 程彧这一计,确实能够切断梁国的粮食供给,但又不完全局限于此。 得到如此回答的唐相,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夫实难想出答不对的那一部分,还请程御史揭秘。” “在揭秘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三位。” 程彧从怀里掏出他记录的问题,一一核对。 “唐相,你与梁国打过交道,你可知梁国织造业的具体情况吗?” “具体情况?哪个方面?” 听到唐相这样的反问,程彧知道他的问题都有着落了。 他马上将手里的稿纸递了过去。 “还请唐相一一回答上面列出的问题。” 唐相将稿纸拿远一些,眯着双眼看了看,心生疑惑。 他记得程彧以前的字迹,没有这么豪放。 虽然纸上的写字提笔落笔的笔锋,深浅程度相差不大,但以前字体结构非常严谨,不可能这么潦草。 是写得太着急了吗? “唐相,你这是被我的问题难住了吗?” “老夫眼神不太好。” 程彧意识到自己字写得太烂了,可他也没办法。 谁叫这里的字都是繁体的,掌握不好结构。 并且纸张太粗糙,毛笔不柔顺,落笔又急,将就看吧。 遇到唐相看不清楚的,他只能再口述一遍。 萧九龄好奇地凑了过来,看了眼纸上的字同样眯起了眼,哭笑不得地打趣一声。 “唐相,不是你眼神不好,是程爱卿字写得太放荡不羁了。” 上次秉烛夜谈对付胶东王时,程彧边想边写,她还能认出来。 这回直接变成了草书。 好在,唐相对程彧原本的字迹颇为了解,眼睛看酸了,终于看完了。 “陛下,关于程御史的这些问题,老夫总结了三点。” 唐相伸出三根手指,不急不徐地开口。 “一是关于梁国织造业对国库赋税的影响力,织造业能占梁国国库赋税的三成左右,但九成的利益,全部掌握在梁国权贵手里。” 程彧原身的印象里,梁国人擅长纺织业是天下皆知。 但占国库赋税三成的比例,属实高到超乎想象。 “二是关于梁国粮食产量,因为梁国的特产缟布卖往各国,能赚取高价,种桑养蚕占用了不少耕地。” “此长彼消之下,梁国总人口与我们差不多,可耕地亩数却只有我们六七成,好在粮食价格比纺织品便宜,所以梁国百姓相较于大周,还要富裕一些。” 唐相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萧九龄的脸色。 见她只是皱了一下眉并无其他异样,暗中松了口气。 梁国总人口约有两千万,大周经历国战后,只有一千五百万。 还是休养生息了好几十年,才追上了梁国的总人口。 想让大周在短期之内,方方面面地碾压梁国,不切实际。 还好陛下没有这方面的求胜心,知道专注于某件事。 “程御史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梁国皇室的,具体情况老夫不知晓,只知道梁国只知长公主不知皇帝。” “梁国皇室在历经三百余年的开枝散叶后,已有十万余众,大多骄奢淫逸,民间早有怨言。” 要不是梁国皇室这些年没有百姓基础,征召不出更多的兵员,还有其他邻国虎视眈眈的话。 在先帝时期,梁国几次举兵攻周,早已将大周吞并掉了。 程彧听说梁国只知长公主不知皇帝,顿时笑了。 “昨日接待梁国使者时,我就感觉到了吴锦绣与梁国皇帝之间分不清大小王,吴锦绣在这种情况下,还没称帝,看来梁国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灯。” 君臣三人听到他的分析,茅塞顿开。 可以利用梁国皇室的矛盾,让梁国内部乱起来! 不过,程彧要说的计谋,但与皇室矛盾没有多大的关系。 “昨日我见吴圭掏一万两银票买马车,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想象得到梁国权贵生活有多奢侈。” “所以,我打算再送梁国权贵们一个泼天的富贵。” 君臣三人原以为能跟着程彧的思路往前走,还在想着如何激发梁国皇室之间的矛盾。 不料就走了一会儿神,就被带到了坑里! “爱卿你重新说一遍,你要怎样?” 萧九龄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唐相与赵尚书也有一样的怀疑。 程彧知道他们难以接受自己的这个说法,但他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 “请陛下下旨,即时起,全国强制穿用梁国织造的缟布,并禁止本国生产布匹,等缟布涨价,咱们就花钱从梁国购入!” 他的把话君臣三人给说得三脸懵逼,四顾茫然。 合着他们刚才不是听错了,而是程彧确实是打算送梁国一个泼天的富贵! “程御史,就算你想给梁国送钱,来加深两国的利益交涉,让梁国获利的权贵,不想轻易对大周动手,最终也只能是养虎为患。” “就是就是。” 赵尚书还没忘记他放出的豪言。 “程御史你不是说让梁国不战而亡,还要切断他们的粮草,你送了这么多钱过去,他转手换了粮草,保证吃得满嘴流油。” 就连萧九龄也想不通,程彧这么做是什么道理。 她相信程彧不会犯糊涂,可智者千虑万一有一失呢? “你们都别急,看问题不要只看表面,需要换位思考。” 程彧朝着赵尚书拱了拱手。 “假设赵尚书你现在是梁国人,碰到大周皇帝下令,全国上下只能穿你生产的缟布,你会怎么做?” “涨价呗!以前卖一两银子一匹,现在卖二两!” 赵尚书不假思索地回答。 另外两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面对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不想捡起来? “然后呢梁国会怎样呢?” 程彧又问他。 然后? 这回赵尚书认真地思考起来,边想边说:“大家穿衣睡觉,婚嫁丧仪都要用大量的布匹,大周人和梁国人一样多,对布匹的需求一下子增加好几成……” “至少七成。” 唐相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 第91章 弃粮种桑!生灵涂炭! 赵尚书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往下说:“这种赚钱的机会梁国人不会错过,一定会养更多的蚕织更多的布,然后、然后……程御史我想不出来了。” 赵尚书没养过蚕更没织过布,想象力十分有限。 倒是唐相,似有所悟,顺着赵尚书预设的未来继续想象。 “然后梁国会大肆种植桑树,好养更多的蚕,织更多的布,赚更多的钱!” “对,所以唐相知道梁国最后的结果了吗?” 最后结果是什么意思? 梁国到此为止难道就能亡国了吗? 面对程彧的提问,唐相实在想象不出来,也卡了壳。 程彧知道换位思考结束了,他拍手鼓掌。 “恭喜唐相又答对了一部分,到这里为止,梁国的耕地因为种植桑树,直接损失了至少五成!” “当梁国人知道织布比粮食能赚更多的钱,谁还会去种粮?都改去种树了!” 君臣三人悚然一惊,接着欣喜不已。 终于明白了程彧这一计谋的真正作用! 梁国人弃粮种桑,很快就要没饭吃,只能从别的国家买入。 萧九龄当即想到了梁国的未来。 “爱卿可是想趁火打劫,再高价把粮食卖给梁国,反赚一笔?” “还是直接掐住梁国的粮食命脉,让他们臣服于大周?” 不不不。 程彧摇了摇头,又从怀里掏出写好的稿纸。 在君臣三人翘首以望时,他却并未展开,而是将剩余的计划,全盘托出。 “等梁国弃粮种桑,粮食出现严重短缺时,咱们要本着关怀的精神,送梁国皇族一些口粮,足够他们度过这个难关。” “???” 哪怕萧九龄知道,程彧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 却难免觉得,程彧对待梁国皇族,好像更加格外关照一些呢? 就在她这么以为时,就听程彧狡黠一笑。 “到时候,梁国百姓没有粮食吃,苦不堪言,梁国皇族却继续保持骄奢淫逸的生活,梁国百姓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 身为皇帝的萧九龄,换位思考后,心道:百姓们一定认为梁国皇族不顾他们的死活!只知道自己享受! 梁国皇族本来就不得人心,如此一来,与百姓之间的矛盾会更加深重! “等到百姓们饿得走投无路时,再派人揭竿而起,掀起反旗,一斤粮悬赏一颗梁国皇族的人头。” “等到梁国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之时,我大周的耕地越来越多,囤积的粮草十分的充沛,大周军队去解救梁国苦难的百姓。” 程彧右手握成拳头,语气无比坚定地宣布。 “梁国!唾手可得!” 听完程彧的全盘计划,萧九龄人都麻了。 先利用梁国特产的缟布,送梁国一份实打实的泼天富贵。 等到梁国上下全部争抢这份富贵时,却丝毫没有看到脚下的万丈深渊。 “弃粮种桑,看似赚了许多的钱财,实际上却赔上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活路!” “赚再多的钱财,当它们无法流通,无法购买到维持生命的粮食时,也只是一张废纸,一块废铁!” 特别是最后,在她以为程彧是想反手坑梁国一笔时。 结果程彧要利用梁国现有的矛盾,并将其激化,直接让梁国皇族覆灭。 她对程彧,心悦诚服! 而唐相和赵尚书,对程彧用计歹毒的下限,有了新的认知。 利用梁国人的贪心和盲从,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走到悬崖处往下跳。 绝了! “爱卿的这一谋略如果能顺利实施,必定名垂青史!” 萧九龄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程彧想到这套计谋的出处,是管仲的齐纨鲁缟。 此计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一个国家的手段,成为后世许多国家经济战中的常用手法。 虽然他运用起来得心应手,但还有一些旁枝末节需要打理清楚,方能一计必中! “爱卿好像有心事?” 萧九龄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程彧没有否认,而是将他掏出来的稿纸展开。 稿纸上简单地画了一个地图,北边是大周,往南是梁国,再往南,梁国南边的领国,则是滇南国。 程彧比划着抽象的一小块滇南国。 “此计让梁国弃粮种桑容易,只要梁国的缟布的价格一直往上涨价就行。” “但想让梁国无法在改种桑树后获得粮食,除了管控大周粮食不能外溢以外,还要滇南国不再向梁国卖粮!” 滇南国的国土只有梁国的两三成,因此经常被欺负。 不是土地被蚕食,就是手里没钱了,去滇南国打家劫舍,找借口要求上贡。 萧九龄沉吟道:“滇南国的粮食其实也仅够他们自己吃的,如何让他们袖手旁观,才是最重要的。” 程彧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只能利用两国之间已有的积怨,给滇南国制造一些假象,让滇南国怀疑梁国要彻底吞并它。”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滇南国哪怕去死,也不会卖粮食给梁国。” 他停顿一下,有些口干。 萧九龄立即命人端上茶水来。 君臣三人耐心地等着他润完喉,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嘴。 等他展开说说,要怎样给滇南国制造假象。 “这次梁国换俘,旨在不久的将来开启国战,但只要我们对外宣扬,是两国邦交更进一步,并且把陛下下令,全国只购买梁国缟布的消息传过去。” “相信靠近梁国的滇南国边境,也会跟风种植桑树,为了加强他们的决心,可以派人前往滇南国租田种桑,以此来引导当地人,并把大周的余粮卖给滇南国过渡。” “然后,等到他们‘不小心’发现梁国在练兵时,一定会怀疑梁国,与大周交好,是为了先腾出手来收拾滇南国。” 有梁国不时侵犯南滇国的先例在。 滇南国人人自危,粮食还要靠大周供应,哪还有余力去管梁国的死活? 他们巴不得梁国去死! 唐相略一琢磨,当即发声表示支持。 “陛下,梁国为了麻痹我们,也会把换俘说成邦交更进一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再有切实的利益交往,滇南国不会怀疑这个消息。” “滇南国被梁国打压几百年,龟缩一隅,向来消息闭塞,只需派人带着粮食和银钱,去租田种桑,一定能水到渠成!” 全盘计划连细节都补充到位了。 看似一切天衣无缝,但还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 “爱卿,所有行动的花费,从哪里来?” 既然是为了坑梁国,当然不能从国库里出。 更不可能转嫁到大周百姓身上去。 否则本国的百姓不遵从命令,引起国内矛盾,那就亏大发了。 所以只能由萧九龄来掏这个钱。 可从内库里出,难免捉襟见肘。 萧九龄只能提醒程彧。 “爱卿,这两日玉石卖出的速度减缓。” “朕担心后继无力,哪日银钱因意外断了供应,导致整套计划半路夭折。” 第92章 羊毛出在羊身上!开拓客源来屯兵! 此言一出,刚才还兴奋不已的唐相,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这个难题他还真帮不了陛下和程彧一点点。 倒是赵尚书抓错了重点,错愕地问。 “玉石?什么玉石?从杨恪那里收缴的玉石,还没卖完吗?” “早着呢。” 程彧知道赵尚书买不起,也没赘述解释,他看着忧心忡忡的萧九龄,暗叹一声。 陛下缺钱花,单纯是因为心地太善良。 “陛下,此事不难,玉石逐渐难卖,是因为京城的达官显贵手里掌握的玉石,趋于饱和,我原本计划,剩下的玉石,卖往地方。” “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就去梁国和滇南,随着布商采购缟布,还有租田种桑,前往两个国家,开拓新客源也不错。” 成功的范本都写好了,如何利用滴水滚珠局,让两国的达官显贵加入起来,参与到这场击鼓传花的游戏中来。 只要玉石验证手法没变,基本上是手到擒来。 “去梁国甚至不用大肆宣传,杨恪花光梁国细作在大周搜刮的银钱,买了极品玉石的消息,应该早就传遍定都城了。” “滇南那里需要用心一些,可以先以极品玉石当作抵押物,再编几个捡漏致富的小故事,现场演示一下如何捡漏暴富,相信没有人能够抵挡,瞬间暴富的天赐良机。” 羊毛可以出在羊身上,绝不能出在大周的身上! 大周达官显贵们的财富,也是国力的一种,绝不允许大范围外溢! 程彧聚敛他们的财富,是为了借萧九龄之手,借这个能够公正地分配财富的中转站,通过本国上下阶层的财富流转,提升全民财富拥有力。 只有藏富于民,百姓安居乐业,等到他国来犯时,大周征兵就不会像梁国一样艰难。 自有国人,为了守护美好的家园抛头颅洒热血! “陛下,老臣认为程御史所言极是,可以下令让全国停种桑植,改用缟布了!” 唐相见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好像世间难题对程彧来讲,根本不叫一回事似的。 他看向程彧的眼神,变得钦佩不已。 此子虽然年幼,但已经算得上是大能之人了! “文和啊,有你出谋划策,真是大周的福气。” 唐相突然摆出一副长辈对小辈关怀的亲昵态度,让程彧有些冒鸡皮疙瘩。 转念想到,以前唐相经常接济父亲,摆一摆长辈谱也没啥。 “我只能出谋划策,如何实施,还要靠旁人之手,大周缺我一个抖机灵的没事,不能缺唐相这种全能的万事通。” 唐相被夸得不好意思,只能当场揽下这个实施计划的重责,主动请缨。 “陛下,由臣来负责指派人选,前往两国经商吧。” “行,朕再让天机阁派两队熟悉两国情况的人,跟着他们一起去。” 萧九龄刚想与三位重臣,商讨具体实施的细节。 忽然看向游移在状态外的赵尚书,神色古怪地对着程彧问。 “爱卿,貌似整套计划和赵尚书,并无关联吧?” 她知道赵尚书的嘴很严。 但程彧生性谨慎,不可能把无用的人留下,只为了让气氛更热烈一些。 经萧九龄这么一提醒,赵尚书反应过来,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 “难道程御史打算,让我改行去经商吗?” “我倒是愿意长途跋涉,可我曾经驻守边关好多年,在梁国那里算是老熟人了,不会因此坏了你的计谋吧?” 程彧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会! 像赵尚书这种人,只适合做实事,不适合搞阴谋算计。 君臣三人见他点头,眉头紧锁:那么多留一个人有何作用? “陛下,咱们不能光削弱敌国力量,还得发展自己,毕竟最后要组建一支正义之师,入驻定都,还要提防其他国家趁机对大周用兵。” “留下赵尚书,是我想和他商量一下,能否让边境驻守的将士,除了练兵之外,开垦荒地增产增收,并借由这一点,暗中增加兵员。” 程彧顺势把军屯制提了出来。 军屯制主要是让各地卫、所驻兵就地屯田,不管是驻地还是边关的士兵,每人分到自己的田地自耕自种。 此以来减轻百姓和国家的负担,还有粮草运输的高额成本与困难,实现军队的自给自足。 但程彧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让军队在短期内自给自足。 “利用军屯制,兵可以是农,农可以是兵,对外可以假借弃桑种粮的时机,让新增兵员明里种地,暗里练兵。” 没有比利用两国经济结构改变时,瞒天过海增加兵员更好的时机了! 就算梁国细作要查证,可两国交易的数量激增,加上程彧埋下了给梁国埋下了,俘虏不被重视的隐患。 比起冒死当细作,梁国人还是全部改行去当布商。 更加安全,来钱更快! 赵尚书听完军屯制的好处,激动得直拍大腿。 “妙啊!程御史你他娘的莫非是个天才?” 不然怎么能想出,这一套又一套的计谋,环环相扣的计谋呢? 关键是,大周在实施这些计谋方面,除了出些人力以外,几乎是空手套白狼。 赵尚书看向程彧的眼神,比看京城青楼的第一花魁还要火热。 “程御史,你不来兵部当差,真是可惜了!” 确实。 兵部张口他娘,闭口他爹的,喷起人来会更爽。 可程彧有个致命的弱点,他打不过兵部的武将们,所以,只能婉拒了。 “文和擅谋不擅武,赵尚书你别为难我啊。” “哈哈哈哈!这有啥难的,改日我教你武功,你没有童子功,练不成像陛下与我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好歹能在兵部防身自保。” 程彧顿时感觉一阵肉疼。 赵尚书你这么说的话,以后我想借行军帐去露营,都不敢去兵部借了。 萧九龄见能言善辩的程彧,却频频在赵尚书面前吃瘪,暗笑不止。 等赵尚书热情褪去,她果断下令。 第93章 广积粮要开荒!进展缓慢?这也太慢了! “一切就按爱卿说的去办,此事关乎大周命脉,还请两位爱卿务必保密。” 唐相与赵尚书自是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商贸一事由唐相负责,军队屯田增兵的事,就交给赵尚书,挑选信得过的将领,配合唐相的生意往来,暗中增兵!” “筑墙积粮诸事,朕稍后让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来商议,如何推进。” 高筑墙、广积粮不靠计谋靠实干,因此程彧没打算插手这些事。 安排好一切,萧九龄当即拟旨。 下令全国不再生产布匹,改从梁国购置。 借口是程彧现编的。 “陛下,梁国使者所穿的缟布光彩夺目,招摇过市,全京城都知道了,为了提升我大周国人的整体风貌,向梁国看齐,特意频布这个命令。” “布匹由皇家指派专人统一采购,从内库出钱,按国内布匹原价卖出,国人离家外出时必须穿它,私自转卖大量缟布视为重罪!” 程彧还让萧九龄特地修国书一封给梁国皇帝。 抨击吴圭等人把梁国国书,张贴在京城的城墙上,引起了国人骚动的行为,引申到有损大周颜面上。 营造出大周这次采购缟布的行为,是为了和梁国在穿着方面攀比较劲。 “陛下,记得在国书上加一句,内库所出的银钱,是杨恪提供的。” 君臣听到程彧如此细致的安排,替梁国皇帝和吴锦绣捏了一把冷汗。 “梁国皇帝看到国书时,心情估计会七上八下,既得意于梁国缟布即将赚得盆满钵满,又气愤于杨恪给大周送了一份豪礼。” “再想到造成这个错误的指挥者是吴锦绣,绝对会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然后,暗中抬升缟布对外卖出的价格,争取赚得更多。” 这样一来,梁国皇帝就会于无形之中,推进整个梁国弃粮种桑的进度。 程彧嗓子都说冒烟了,不等自己再添杯茶。 君臣三人全部伸出手来抓茶壶,前中后地摁在了茶壶把上。 “陛下,你们仨都渴了吗?” 出手最晚的程彧,只得咽了口唾沫,心道:我真是低估了大周君臣们的动手能力。 他抢不过赵尚书和陛下也就算了,连唐相也没抢过。 明早就跟着果果一起练拳脚! 君臣三人大眼瞪小眼,氛围有些胶着与尴尬。 还是程彧率先破冰,提出建议。 “要不陛下先喝,陛下喝完唐相喝,唐相喝完赵尚书……赵尚书你不擅言辞没说几句话,你回家喝吧,别和我们抢。” 就凭赵尚书的大块头,一通牛饮下去,只能剩下茶叶底。 本来是想给程彧倒茶的赵尚书,感觉一腔真心错付,果断缩回了手。 唐相哪敢和陛下争抢礼贤下士的机会,连忙也缩回了手。 就在程彧等着陛下和唐相喝完,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得剩时。 “哗哗哗!” 萧九龄亲自给他添满了杯中的茶水,侧眉浅笑。 “爱卿最辛苦,爱卿先喝吧。” 过谦则傲。 程彧一杯饮尽,来不及说感谢的话,把杯子又递到萧九龄的面前。 “多谢陛下!” “再来一杯?” 萧九龄顿时觉得自己礼贤下士的行为,没被程彧理解透彻,变成了对牛弹琴。 罢了,牛就牛吧,谁叫他牛呢。 她看到程彧嘴皮都冒泡了,赶紧又给他添了一杯。 等程彧喝痛快了,萧九龄这才让他回府督造极品玉石。 又换了一壶新茶继续同唐相和赵尚书,商量配合计谋的具体事宜。 回到府上的程彧,又精挑细选地买了二十个,手指如葱的婢女,交给鱼姬。 “抓紧带着她们研磨打蜡。” “大人,昨晚在珍宝阁公开变卖的玉石,不是还剩了一箱回来?” 程彧挑了挑眉,没有解释。 鱼姬便知不能再过问了,只是心中不安。 按照这个速度的话,要不了两个月,她就无事可做了。 到时候她的手也粗了,不能弹琴吹箫靠卖艺为生,难道胶东王府都灭了,她还要重新走回老路吗? “对了鱼姬,等你打磨完剩下的玉石,功劳攒够了,我会向陛下举荐你去天机阁。” 程彧试探着问。 “还是说,你想回胶东父母的身边?我派人去打探过,他们还得好好的,只是给你立了个衣冠冢,不知道你回去,会不会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父母会觉得惊喜?鱼姬心道:见我活着,还成了大人身边的得力手下,受到惊吓还差不多! “奴家全听大人安排。” “行,你安心做事就行,跟着我混,保证你三天撑九顿。” 鱼姬低头看了一眼,近日越发挺拔的身材,意识到自己最近确实心宽体胖了一些。 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依靠弱风扶柳的外表,来引人怜惜。 而是靠着双手劳动,就能立足于事。 “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大人。” “嗯?你想加工钱就直说,没必要违心讨好我。” 面对程彧的不解风情,鱼姬回了他一个水汪汪的白眼,转身磨玉去了。 在鱼姬看来,玉都能让她磨平咯。 可有些人的心,却像石头做的一样,根本磨不出情窍来。 “大人是世界上最坏的大人,哼!” 程彧没由来得打了个喷嚏。 “一定是吴圭被尸体熏吐了在骂我!” “此人断不可留!” 次日。 程彧踩着点最后一个进入未央宫,继续他的摸鱼大业。 一连半个月如此。 直到立秋当日的早朝,程彧穿上礼部新派发的秋衣官服,靠着柱子睡得正香。 边关来报。 张驰传来了一个喜闻乐见的好消息。 “梁国吴主使因交涉失利,被等候于边关的古、田、孙三个家族的族人联手处死!” 用处死不用杀害,说明吴锦绣没治三家的罪。 牺牲吴圭一人,来平复三家的怒火,还有归国俘虏们的怨言,看上去很划算。 实际上,却得罪了在定都势力最为庞大的文臣集团。 而许多决定梁国未来的决策,都是这些文臣集团来商定的。 比如,互商,再比如,弃粮种桑。 “朕知道了,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惋惜的消息。” 事情进展得程彧预料的一样顺利,萧九龄的嘴角很难压得下去。 她和程彧隔空对视了一眼,就在两人以为一切都能顺利下去的时候。 工部尚书简海诚和户部新尚书李建业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出列。 “陛下!” 简尚书率先开口,语气十分沉重。 “陛下日前让工部在京郊附近,尝试推行的开荒一事,进展不利。” “半个月过去,只开垦出了十亩地,还望陛下降罪!” 多少?! “推行开荒国策的京郊,佃户和农夫加起来没有十万户也有八万户,他们半个月才开垦出十亩荒地?” 不光萧九龄大吃一惊,连程彧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八万户不拿铁锹铁镐,每人每天对着荒地蹬一脚,都能开垦出不下十亩地! 简尚书的话,让程彧不得不怀疑,开荒的政令根本没有传达下去。 这十亩地极可能是简尚书避免功绩为零,于是举全家之力,偷偷跑到郊外荒地,连夜开垦出来凑数的! 第94章 半月垦十亩!亲自去看看! “陛下,臣可以保证,简尚书此话不是戏言!” 李建业掷地有声的为简海诚作保,生怕大家不相信。 他还特意把户部登记的这十亩地的详细位置,以及水、旱、良、劣等情况,写了折子。 当场念完,请阿池女官递给陛下看看。 萧九龄接过扫了一眼,简直气笑了。 “半个月十亩地,朕亲自去开荒,也不只这十亩啊!” “简爱卿,李爱卿,你们说说,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大周,不论是土木兴建,水利工程,器物利用,还是矿冶纺织,但凡涉及山川河流之事,全由工部负责。 户部则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还有俸饷等一切财政事宜。 因此,京城附近设立试点开荒的重任,萧九龄让新上任的两位尚书联手,直接管辖。 目的的就是加快推进开荒的进展,也能让新上任的两人,积累功绩,得以服众。 结果干了半个月,给她干出这么一个结果?! “回陛下,再过一个月就是秋收时节,虽然此时人们也很清闲,但丰收在即,人们对开荒之事并不积极。” 简海诚不知此时着急开荒的真正原因,反过来力劝萧九龄。 “陛下,不如等秋收之后,人们彻底地清闲下来,又临近冬日无事可做时,再请人开荒,应该能有效果。” 如今才七月,秋收得等到八月,冬日无事可做是冬月。 程彧心道:四舍五入今年这荒可就开不成了。 萧九龄同样担心,开荒之事拖下去不了了之,在她沉吟不语,想着解决的办法时。 李建业出声附议:“臣与简尚书想法一致!” “陛下,大周农业赋税收益相较其他国家,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百姓靠种粮能自给自足。 又因陛下多种举措力保粮价稳定,加上以工代赈,比起开荒后不能立即见效的长期收益,百姓根本没有面临必须开荒的困境,当然提不起干劲来。” 听完简海诚和李建业的分析,萧九龄也是哭笑不得。 她推行各种利国利民的举措,让百姓填饱肚子,有工可做能补贴家用,如今反倒成了开荒的阻碍? 简海诚更是在李建业说完以后,干脆打起了退堂鼓。 “陛下,要不别开荒了。” “臣认为,不如将山林湖泊利用起来,养殖一些鸡鸭鹅、猪牛羊和鱼虾蟹之类的,增加收益的同时,还能改善大家的生活。” 对对对! 李建业拱手一拜,双眼放光。 “臣附议!如此一来也能给国库增加额外的收益!还望陛下三思!” 两位尚书的发言,无论怎么看,都是为国谋利,想要在适当的时间,办适当的事。 可打仗它本身就是不合时宜的突发性事故! 不能时刻做好国战的防范事宜,等到敌国大举来犯攻入本土? “到时候,只怕之前的所有建设都会沦为废墟。” 萧九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无计可施,她只能对着百官询问。 “朕想要在此时顺利开荒,爱卿们可有什么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吗?” 她先是看了一眼程彧,不过没抱太大期望。 因为此事不涉及计谋策略,只是单纯的需要人力去做事罢了。 而百官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除了唐相和赵尚书两个知情者,心急如焚。 其他官员小声议论一番后,纷纷附议。 “陛下,臣等认为,两位尚书大人言之有理。” “开荒的事既然推行不下去,可以暂缓。” “利用山川河流增加国库收益,还能提升百姓们的生活水平,两全其美!” 赵尚书急得真想跳出来质问他们。 半个月前梁国使者来大周交换所有俘虏,准备国战的事,你们忘记了吗? 还好唐相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小声规劝。 “六部各部都有自己的任务与功绩,赵尚书你别为难大家。” “为难他们,总比为难陛下和自己好吧?” 呃,也对。 唐相松开了手,赵尚书一个箭步跳到人群的中间。 就在唐相担心他会张口骂娘时,不料。 赵尚书先是对着百官,抱拳一拜,接着,才开始骂娘。 “你们他娘的光顾着捞钱,忘记前段时间各地闹灾的事了?” “当时粮价一天翻一番,国库生钱的速度能赶得上粮价暴涨吗?” 百官被骂,本来想还嘴,没想到赵尚书直接踩到他们的痛点。 一个个面色通红却无法反驳。 毕竟他们给国库增加收益的速度,还真的赶不上粮价暴涨的速度。 赵尚书见无人与他对骂,说话语气也软了下来。 “能干你们就干,不能干撂挑子换我们兵部上!” “陛下,不如把京城附近的伤兵老兵组织起来去开荒,半个月也能开出它万儿八千亩良田出来!” 连平时做事不走脑子的赵尚书,都能想方设法替陛下解决困难。 简海诚和李建业对视一眼,只得再次表态。 “陛下,请再给我们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再去劝劝那些百姓。” “半个月过后,陆续秋收,实在召集不到人手,不如采用赵尚书的法子。” 京城的老兵伤兵加起来能有三万余人。 虽说让他们去开荒,效率极低,但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啊! 萧九龄颇为赞赏地对着赵尚书点头示意。 再看两位瘦了一大圈,并且脸色比其他爱卿黑了许多的新尚书,她知道两人勤勉,没有敷衍。 只能十分的无奈地做出让步:“如果其他爱卿没有更好的法子,就依两位爱卿所言,再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 等到三位尚书退回列队之中。 站在殿后的程彧突然站了出来。 “陛下……” “程爱卿有解决这个难题的良策了吗?” 萧九龄语速飞快,大喜过望。 她见程彧不像平时一样积极发言,还以为他不擅长这些事,所以没开口说话。 原来是想欲扬先抑? “那个,陛下你先别激动,臣只是想说。” “反正臣最近闲着没事,不如跟两位尚书大人一起,亲眼去看看,大家是如何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开垦出十亩荒地的。” 第95章 实践出真知!大周有魅魔! 没有实践过就没有发言权! 程彧光靠着简尚书和李尚书的发言,根本没找到事情的关键点。 又何谈想到方法去解决? 萧九龄有些失落,还有些欣慰。 都是她能力不足,才害得连早朝都不愿意上的程彧,亲自去荒地考察。 “这次真是辛苦程爱卿了。” “为陛下效力,应该的。”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之前简海诚和李建业是在北郊督促开荒事宜,没有取得好的效果,这次他们打算去南郊看看。 南郊水源充足,开荒的收益较高,民众的热情应该会更高。 程彧作为一个外行,对于专业的事插不上嘴,他只能保证不拖后腿。 “简尚书,李尚书,我回府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咱们南城门碰头。” 尽管开荒的地界,比上次程彧随出使胶东的使团,郊游走过的地方还要远。 但在京城近郊的百里范围内,并不需要太多的准备。 主要是带足护卫的人手还有衣食。 “公子,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果果拍了拍已经长大一圈的狗崽子,兴致勃勃。 程彧揉了揉她发量逐渐增加的两个发包,婉拒了。 “我这次出去不像上次,可以走走停停看看风景,带你去上山打猎,这次时间紧任务重。” “等我从南郊回来,带你和鱼姬她们去北山打猎吧。” 果果瘪了瘪嘴,没有接话。 她也没说跟着公子玩乐,她也能挥锄头种地。 带上她,半个月能开垦好几亩荒地呢! 程彧只能委以重任,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走了陛下可不会走,她晚上来吃你煮的饭菜,你不在的话,不就耽误了她吃喝?” “她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还怎么处理朝政?果果,你投喂陛下的责任,比我还要重大啊!” 是吗? 果果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想到陛下每日必定来吃她煮的饭菜,终于欢喜起来。 “公子你快走吧,我好给陛下准备一些蜜甜蜜甜的糕点吃,你在这里,我还要照顾你清淡的口味。” 说完,果果撸起袖子牵着狗,小跑去了厨房。 准备大显身手了! “我不就是不爱吃甜豆腐脑,谁说我不重口味的……不对。” “陛下每日只是来吃个饭,什么时候俘获了果果的芳心。” 陛下难道是什么大周魅魔吗? 居然还来男女通吃这一套。 程彧扭头看向咬着嘴偷笑的萧甲申。 “甲申兄,我居然让陛下在不知不觉间把家给偷了。” “你还笑呢,万一以后果果成了御厨,我们只能去吃草了!” 呼呜哀哉! 萧甲申顿时笑不出来了。 “大人,要不把果果小姐带着去开荒?” “算了吧,开荒那么累,还是留着给陛下开胃吧。” 说笑归说笑,程彧收拾衣物的手是一刻没停。 距离约定时间的前两刻钟,他就抵达了南城门口。 两位尚书还没来,他特意在城门口徘徊了一阵时间。 “陛下治理初见成效,流浪汉和难民比以前少多了,几乎可以说是看不见。” 守城的士兵听到他的话,颇为自豪的搭话。 “那可不是,但凡街上有闲散的流浪汉,都让京兆府衙役抓去登记,安排工事做了。” 正说着,仅有的两个闲散流浪汉,被衙役请到附近的小吃摊上。 先喂了一碗满是肉馅的馄饨,接着开始循循善诱。 “老弟,想每天吃带肉的馄饨吗?跟我们去登记吧!” “保证你一天饱三顿,三年内,老婆孩子热炕头!” “以前你觉得生活又苦又累,那是你没找对事做!” “陛下有旨,人尽其才,安居乐业,在京城百里内,总有一种工事适合你!” 程彧亲眼看着两个流浪汉,从吃一碗带肉的馄饨,都觉得像过年一样高兴自足。 到眼中充满野心的光芒,跟着衙役去登记找事做,他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也不知道哪个人才想出来的这些话术,把官府衙役整得像拉皮条的老鸨似的,说话全在他们的痒点上。” 萧甲申只顾佩服地点头,萧乙子无奈地提醒他们。 “大人,这些话是唐相亲自编、变通的,哪有什么话术,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确实是实话实说。 程彧就当没听到编和变的区别。 心道:要是我刚来那会儿,碰到这种事的话,恐怕我会拉着果果掉头就往深山老林里跑,免得被抓壮丁。 谁能想到当时原本腐败的大周,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 “程御史,让你久等了!” 简海诚与李建业拼了辆马车,一路屁颠屁颠地小跑而来。 程彧看了看他们简朴的布衣布鞋,再看自己身上穿的缟布华服。 想到马车上还装了各种肉干和果干,两相一对比,他更像是去郊游的了。 “简尚书李尚书,你们穿得灰扑扑的,是为了显得接地气吗?” 程彧考虑要不要入乡随俗,赶紧让萧乙子去买套新装换上再走。 简海诚急忙摆手否认。 “程御史,我们这么穿,自有我们的道理,你只是去看一看,不必理会这些小事。” 也对。 程彧可不打算下地干活,没苦硬吃。 他前去的目的,是查出民众不愿意开荒的原因,并对症下药,想到破解之法。 剩余专业的事有两位尚书在,他直接当个镶边的看客就行。 “两位尚书,没有遗漏的话,咱们就出发了。” 李建业看了一眼程彧马车周围跟着的十余个大内侍卫,笑着搭话。 “程御史,大家有遗漏的东西也没事。” “一会儿要去的地方,是沿滈河而下,位于三十里外的皇甫镇,骑着马,一来一去也要不两个时辰。” 确实不远。 和程彧上次东出的距离相差不大。 “早知道挑匹千里马,直接通勤,晚上还能赶回来,看看果果和陛下她们,背着我吃什么好东西。” 程彧放下帘子。 吐槽完,他看向车窗外的风景,拿出肉干打牙祭,借此打发无聊的路途时光。 古时城池的面积普遍不大。 哪怕作为几朝古都的大周京城,也仅有三十多平方公里的实际建筑面积。 出了城门不到五里地。 就有种从繁华的大都市,一脚踏进了乡野山村的巨大落差感。 “这可比往东走荒凉多了。” 慢吞吞地走了两个时辰,在车里吃了顿简单的午饭。 等到日头微微西斜,终于抵达了皇甫镇。 说是镇子,其实就是用土墙围起来的一片群居点,大约有一千户人家。 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自镇子中心穿过,将它与高山荒原连接起来。 远处的村子星星点点遍布,种着粟(小米)和高粱的农田穿插其中,黄一片,红一片,煞是惹眼。 程彧站在车板上,极目远眺,好奇不已。 “怎么有许多田地荒着呢?” “不是荒着,那些种了小麦,麦子上个月才割完的。” 简海诚的回答,让程彧突然有股强烈的危机感。 上个月割完的麦子,下个月收小米高粱,一年的收成全在这段时间里了。 赶在这个时候组织人员去开荒,确实挺费事。 “甲申兄,咱们这次有可能一个闹不好,就会从郊游变成白游。” “大人,白油是什么油,好吃吗?” 第96章 找到关键点!公租雇人来! 程彧白了萧甲申一眼,这个笑话虽冷,但容易让人红温。 他不再嬉皮笑脸,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跳下马车,凑到两位尚书跟前。 “简尚书,先说说皇甫镇开荒的任务吧。” 简海诚右手食指围着自己身体画了个圈。 “这一带地势平缓,虽然有不少的山体,但高度较低,属于山包结构。” “附近的河流水位较高,山坡上也能种植农作物,方圆二十里内,能够开垦种植农作物的荒山野地,能有一万亩。” 李建业把户部登记的田地账簿,翻到皇甫镇这一页。 “皇甫镇加下辖的八个村子,加起来有一千八百户人家,共计一万五千余人,已有良田两万五千亩,除去王公贵族们的耕地,人均能有一亩地。” 人均算上小孩和老人,一人一亩只要不闹大灾,确实够吃饱饭了。 再加上皇城脚下,王公贵族们想霸占农田,也不敢太嚣张,难怪大家的行动力没那么强。 “看来这回天时地利人和,是样样都好,咱们一丁点儿也没有占。” 程彧也不气馁,继续边往要开荒的地界走,边问起具体安排。 刚走了没半刻钟,路过一幢占地能有五十亩的大庄园,旁边都是土房子,但庄园建筑主体是青砖。 盖得很豪华,里面亭台楼阁都齐全,只是大门紧闭锁着拴恶狗的大铁链子,大白天的阴风阵阵自里面往外吹。 “这里可真凉快,这是谁家,盖了这么大的豪华庄园不住人,这不是浪费吗?” 程彧停下脚步,多吹了一会儿凉风,扭头就看到简海诚与李建业,脸上憋着古怪的笑容。 他虽然站在阴凉的地方说了个冷笑话,但也没有负负得正的效果吧? “两位尚书大人想笑就笑呗,憋坏了身体,我可不管给你们看病。” “哈哈哈!” 简海诚指着大门两侧贴的封条告诉他。 “这是许均家的老宅,一开始只有三间茅草屋,后来变成了三进院子,又变成了五十亩的大庄园。” “刚贴封条的时候,还有不少村民去庄园里借住,但在许家被灭了九族后,这里总是刮阴风,大家就不敢来了。” 哦! 程彧恍然大悟。 他再次感受了一下从庄园里吹来的凉风。 别说!感觉更爽了! 只是…… “大人,这风好像不吹了呢?” 经萧甲申一提醒,简海诚和李建业站停脚步感受了一下。 真的奇了!阴风确实消停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向程彧的眼神由敬佩,多了分敬畏。 程彧可不想自己真被当成活阎王,不光砍活人脑袋,还管死人喘气,打了个哈哈搪塞着。 “可能是秋天到了,季风要转向,想改吹暖风了吧。” “小乙子,这宅子不错,回去京城打听打听怎么买,买来咱们当避暑山庄用。” 五十亩的大庄园,闲着也是浪费,低价抄底还能捡个漏。 这段小插曲程彧并没放在心上,但得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点。 附近的人好像很爱占小便宜,也很随大流。 这一点说不定能够利用起来! 虚假的权谋总是显得很高大上,真实的权谋,实际上都是通过拿捏人心来完成的。 又往前走了几步,能看到有几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和十来岁的男孩,正拿着铁镐在山坡上挖石头。 简海诚见状,当即解释。 “程御史,除了人亩田地多,这里离着京城不远,许多壮劳力,都会在农闲时去城里做工,或是参加朝廷派发的工事活动,赚取伙食费。” “在山坡上开荒一亩地,需要一个壮劳力干十天才能全部完成,还不知道来年收成多少,所以公告贴出去了很久,也没有多少壮劳力前来。” 按照大周的规定,谁开荒田地归谁,但也仅有这一项权益。 程彧想到这点,看向帮着小男孩搭把手的李建业。 “李尚书,假如向陛下建议,开荒后的田地,前三年减免一半的粮税呢?” 李建业顿时双眼一亮,点头如捣蒜。 “荒地光是开荒还不行,还需要养几年,收成本来就少,减免粮税的话,应该能让不少百姓变得积极起来。” 以前国库没钱,这种提议百官不会通过。 但大周今时不同往日,有些政令也要随之更改。 李建业把这一点记在心里,等着晚上与程彧两人联名上奏,明早好朝议决定。 不料,简海诚给两人泼了盆凉水。 “减免粮税的办法确实不错,但那是明年的事了,投入人力是眼下的事,程御史,百姓们混温饱的,哪能顾及那么长远?” “另外这荒地不是随便开垦的,还要去官府买卖登记,百姓们看不到切实的利益,谁愿意出钱出力?” 终于找到关键点了! 程彧停下脚步,手托下巴认真思考了片刻,又看向李建业。 李建业立即凑了上来:“程御史又有好主意了?” “一亩荒地多少钱?” “一两银子还包契税,只是自交易日起,需要在一年内开垦种植农作物,荒废了就会充公。” 一两银子对于达官显贵来说,可能吃一块精致的糕点就没了。 但对一个大馒头要不到一文钱的百姓来说,可能是好几个月的积余! “看来陛下还是不够穷,一两银子根本没难倒她。” 此言一出。 众人看天看地看山看景,全当没听见程彧的僭越之言。 当然了,程彧也不是批评陛下,毕竟连他都没想到这一层。 他特意跑这一趟,本来是想干实事的,如今只能替陛下解决麻烦、替百姓增收的同时,再替自己赚些零花钱了。 “简尚书,皇甫镇要开垦多少亩荒地来着?” “一万亩。” “小乙子,拿上一万两银票跟李尚书去户部,把这一万亩荒地,写到我名下来,还有那片庄园也买下来。” 程彧又在萧乙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乙子困惑地拧了拧眉,没有当众细问,前去牵马,准备回城办大人交代的差事。 程彧阔气的行为,并没让李建业继续双眼一亮,反倒更加忧愁了。 陛下的任务重点是开荒,不是卖地。 程御史倒是把户部的任务解决掉了,可开荒的事不还是没着落吗? 简海诚连忙制止他,不光自己擅长打退堂鼓,还劝程彧该放手时就放手。 “程御史,你把荒山买下来了,百姓们还去哪里开荒?这荒难道由你来开吗?” 这事根本难不倒程彧。 “荒地由官府来卖,一亩地只卖一两银子,开完变成良田,不就是五两十两银子了吗?” “我把荒地买下来,再花钱雇工来开荒,当地百姓有日结的工钱拿,还愁这一万亩荒地变不成良田?” 言之有理! 简海诚拍了拍脑门,摇头失笑。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大概是因为他不像程御史一样,随手就能掏出一万两银票请人开荒吧。 然而。 就在大家以为问题得以解决,李尚书和萧乙子返回城里过户。 程彧和简尚书一起,把负责管理皇甫镇的皇甫亭长叫来,重新以私人的名义,招工开荒时。 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第97章 加钱也不干?荒山变金山! “开垦一亩地荒地才给半两银子?你当我们傻啊!” “我们可听说了,你们一两银子买的荒山,开垦完能卖五两!” “你怎么也得给我们二两银子的工钱!咱们对半分!不然我们可不干!让它荒着充公去!” 一个壮劳力去城里做苦工,每天能挣三十文都算不少了。 虽说开荒全靠基础农具,确实是个重体力活。 但一个壮劳力,只需要十天就能开垦出一亩荒山,还不包犁地耕作。 半两银子是五百文钱,一天按五十文的加价工钱算的。 程彧觉得很公道很良心。 “大人们提供农具,还包一顿午饭,咱们只用出一把子力气,这个工钱够实在的了,你们不干我来报名!” “算我一个!等开垦完荒地,来年种的时候,大人们记得先找我家做事!” “人家一亩荒地开垦完,后面还得犁地挖水渠,施肥浇地,给你二两银子,人家还赚什么?喝西北风啊!” 有坐地起价的,就有埋头苦干的。 程彧不评价他们的行为,都是为了多赚钱嘛,不寒碜。 尤其是等到傍晚时,报名的人家有三百户,壮劳力能有一千人。 简海诚笑得合不拢嘴。 “程御史,这一千人干到秋收,能开垦出三千亩荒山!” “等消息传到远处的村子,明天人更多了,要不了两天,城里干活的壮劳力回来,开荒的人就能凑齐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往往会很骨感。 程彧看破没说破,心道:万一这里民风纯朴呢? 次日。 程彧从五十亩的大庄园里醒来,先让手下去采买了一百套农具。 “大人,怎么只买一百套?” 昨天报名的不是有一千人吗? “一百套分分够用了,买多了也是浪费。” 程彧没有多作解释。 简单地吃过早饭,他踩着点来到昨晚商定好的集合点——镇子里最大的麦秸垛前时。 此时,距离约定开工的时限仅剩半刻钟。 却只来了三五十个穿着草鞋和补丁衣服的壮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早已等候多时的简海诚赶紧跑到他跟前,面露怒容。 “程御史,大事不好了!” “没来的人变卦了。” 程彧淡淡开口,宠辱不惊的表现,令简海诚大吃一惊。 “程御史难道除了智计无双,还有能掐会算,未卜先知的本事?” 程彧倒是想有这些本事,可谁叫他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谋士呢。 不过,简海诚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追问他。 “程御史能不能算算,到底是谁在捣鬼?” 君子重诺,哪怕普通乡民不是君子,但也不可能说变卦就变卦。 这事传出去,往后谁还敢找他们做事? 程彧故作高深地掐着指尖算了算,在简海诚紧张的注视下,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简尚书,我真没能掐会算的本事,但人心本贪这句话,哪怕说烂了它也更改不了。” “你的意思是,那些变卦的嫌工钱少?可他们昨天没嫌啊!” 眼见事实摆在面前,简海诚竟还对当地的民风抱有幻想。 程彧只得仔细给他分析其中利弊。 “昨天没嫌弃,是因为当时听说五十文一天的工钱,对比做别的事是最优选择,可等回到家一合计,想到大家都不干,还能再涨价,于是大家都抱团不来了。” 反正报名只是挂个名字,又不交押金,去留随意。 选择的弹性就有了! “还能这样吗?” 简海诚脸上的怒色更浓,看向仅来的那三五十人。 “程御史,这些人怎么没抱团?” “可能是外乡迁来的,或是在当地受排挤的,不信你去问问。” 派手下一打听。 确实如程彧所说,其他抱团的村民,担心这些不合群的连夜把他们卖了,于是没邀请他们入伙。 简海诚见他们不仅抱团还排外,像是拉了一天犁的老黄牛,从鼻子里不断往外“呼呼”地喷着粗气。 “真是气煞人也!” “简尚书别生气昂,手脚长在人家的身上,牛不想喝水,你能强摁它喝水吗?咱们可是朝廷官员,不干强盗那一套。” 本来简海诚被激起了斗志,想请陛下下旨,征召民夫来开荒。 见程彧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下荒山,面对村民们的变卦行为,却根本不着急,他心中一动。 “程御史,你不会又有什么妙计来解决此事了吧?” “简尚书你这才叫未卜先知,恭喜你,答对了!” 早在昨日要买下皇甫镇的荒地时,程彧就留了后手,提防着此事发生。 既然木已成舟,他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 “让来的这些人们去开荒吧,再给他们每天加十文钱的工钱。” “程御史是想让那些没来的人后悔?” 简海诚觉得全镇村民几乎都没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们的胃口,绝不止于每日多加十文钱。 程彧玩味一笑。 “这十文只是对言而有信的人的奖励,不涉及我的布局,简尚书你也别着急,等李尚书和小乙子回来,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原本简海诚以为,去户部办个过户,还是李建业亲自去的,应该马上就能回来。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太阳落山。 “程御史,你可真是大手笔!” 李建业刚从马背上,对着程彧一通夸赞。 “陛下分配的环京城十万亩荒地,你一口气全买了,为了调阅全乡镇的土地资料,我的手指都磨掉了一层皮。” 李建业嘴上说着辛苦,脸上那是真的高兴。 程彧也很高兴。 他寒暄了几句,就朝萧乙子看去。 “按照大人的吩咐,我已经派人前往各个荒地,只等大人一声令下就动手。” 程彧看了一眼山坡上挥动铁镐,搬运石块的几十户人,暗叹一声。 时间不等人,只能全覆盖式的铺网了。 “小乙子,辛苦你再跑一趟。” “为大人效力是应该的!” 这话听着很耳熟,程彧也没仔细回想。 因为简海诚已经在围着萧乙子马背上卸下来的两口小箱子转悠了。 “程御史,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金子。” 程彧看到简海诚急得满嘴起火泡,一阵肉疼。 他也没卖关子,手指对着万亩荒地画了个扇形,放出豪言。 “两位尚书大人,你们瞧好吧!” “今晚过后,这里的荒山就会变成金山!” 啊??? 简海诚和李建业对视一眼,像两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荒山变金山? 为何要这么做? 咱仨不是来开荒的吗? “老李,你算账比我强,你帮我算算,这一万亩的荒山野岭,百两金子砸进去,它能变成金山不?” “别说砸百两金子,把大周全部的金矿搬来,它也变不成,就算变成了金山,它也开不了荒,种不出粮来。” 第98章 倒斗神器一出手!不义之财随便取! 程彧听到两人的对话,哈哈一笑。 接着,他凑到两人的面前,低语了一阵。 简海诚听完他的计划,急忙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半个巴掌大的金锭子。 他又闻又捏,仔细观察了半晌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程御史,你为了完成这次开荒的任务,可真是用心良苦。” “为陛下办差,我可是不遗余力!不顾名声!不死不休!” 程彧的措词如此浮夸,故意耍宝的行为。 倒叫无计可施了半个月,眼见程彧才来一日,便想到解决之法,心中压力山大的两人,对视一笑。 笼罩在心头半个月的阴云,彻底散去! 两人神色恭敬地朝着程彧拱手一拜。 “既然如此,此事就有劳程御史了。” “程御史有什么需要我们出力的,尽管吩咐。” 别说! 还真有! 程彧指着如璞玉般的荒山野岭,嘿嘿一笑。 “我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两位大人出人力怎么样?” “可以!” “你们记得把做事的痕迹处理干净一些,做戏要做全套。” 见他如此叮咛,简海诚拍着胸脯保证。 “程御史你放心吧,我亲自带着心腹手下动手,绝对不会假手于人。” “我也一样。” 李建业可不想光领功劳不出力,急忙跟着表态。 说完,简海诚与李建业两人,一人抱起一个小箱子,警惕地朝着四周张望,脚下踩蚂蚁似的往前走。 那蹑手蹑脚的模样,不说和贼偷有相似之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程彧哭笑不得的提醒他们。 “两位大人,你们怀里抱的是我的金子,脚下踩的是我的荒地,而且开垦的那几十个人已经回家了。” “咱们做这件事,需要避人耳目,但不需要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 简海诚与李建业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弓成虾米一样的身体,还有提心吊胆的表情,实在没能绷住,哈哈笑了起来。 “老李,你能不能直起腰来?别人一看就知道你行迹很可疑。” “简兄你好意思说我?你走路连腿都迈不开,一会儿还能靠你镫铁锹挖土吗?” 两人互相调侃了一番,纷纷直起腰来,朝着相反的方向阔步而去。 不多时。 他们找到了各自喜欢的风水宝地,让心腹手下拿来铁镐与铁锹。 先用铁镐挖掉表面的石块,又用铁锹掏出一个洞穴,接着把金锭子塞了进去。 程彧掐算着时间,见他们三刻钟才能埋一块金锭子,暗道一声“不好”。 “照这样下去的话,一晚上也埋不完啊。” 正说着,跑出去百丈远的简海诚,抱着小箱子跑了回来。 离得近了,程彧看到他满脸兴奋的表情,好奇的问。 “简尚书你挖到宝了吗?” “程御史,我可没工夫和你说笑话,拿铁锹挖洞太费时了,我得让人去找铁铲,那样不用挖土,一铲下去,一锭金子就能埋进深土里。” 程彧总感觉这个铁铲的功能,和他熟知的洛阳铲差不多。 由于简海诚着急寻铁铲,也没同程彧解释,拔腿就往山坡下面跑。 跑出去老远,他才想起派手下通知,还在“吭哧吭哧”挖土埋自己的李建业。 “李尚书,我家大人让你你别再挖了,等他去拿一个好东西!” 李建业想到简海诚对工部的器具,那是烂熟于心,闻言直接把手里的铁锹扔到地上,当场撂了挑子。 “这个简兄,有好东西他也不知道早说。” “大人也是一时着急,这才想起来。” 原本程彧把剩下干苦力的事,交给两人,打算回新买的庄园吃饱喝足睡大觉。 如今他很好奇,这个铁铲到底是何物,只能陪李建业一起,看月亮慢慢地爬上山坡来。 过了一个半时辰,程彧饿得肚皮打鼓快要学简尚书打退堂鼓时。 “我回来了!” “老李!有了它,我们只需要走几步路就行了!” 只见简海诚和手下们一起,每人手里拿着一根,尖端为半圆柱状,手里是木棍的工具。 程彧定睛一看,顿时笑了。 这还真的是洛阳铲! 只不过由于古时铁器受到管控,所以只能尖端用铁制,其余的部位用坚韧不易腐坏的木质。 李建业没有接触过此物,好奇的问:“简兄,这是?” “摸金校尉,搬山卸岭,倒斗必备的宝物,工部经常用它来探查河床深浅,还有地下皇陵的淤泥情况。” 简海诚直接上手演示铁铲的作用。 他把金锭子往铲子里头一塞,再找个土质松软的地方一戳。 “齐活!” 方才三刻钟才能埋一锭金子,如今眼睛一睁再一闭,金锭子就已埋进了深土里。 李建业见状,欣喜不已。 当看到简海诚还要再往手中的铁铲里放金锭子,急忙阻止他。 “简兄,这些铁铲有长有短,咱们随机分配,免得让人看出来,是故意埋的。” “老李你可真是一肚子坏水啊!哈哈哈哈!就照你说的干!” 简海诚解决了时间紧任务重的难题,朝着程彧挥了挥手。 “程御史你忙去吧,我们绝对办不砸你交代的事,等明早起来,你就瞧好吧!” 尽管两位尚书不擅长谋略,但在他们擅长的领域,绝对是让人放心的存在。 程彧再待下去,就显得怀疑他们的能力了。 “稍后我派人把夜宵送来,两位大人记得劳逸结合。” “那可真是太谢谢程御史了!” 虽说用人不疑,但程彧不能放任不理。 吃饱喝足安排好夜宵的事,他没有睡死,外面鸡刚叫,他就睁开了双眼。 “甲申兄,两位尚书的进度如何了?” “半个时辰前来报,已经只剩下三成了。” 好快的速度! 完成的七成恐怕大半是简尚书的功劳,毕竟那铁铲用上去方便,但使用起来还需要一定的技巧。 如此才能保证金锭子,能够如愿插进土里不被重新带回地面,还要保证木棍不用因为用力不均而断裂。 得知天亮之前能完活,程彧这才踏实地睡去。 没过一个时辰,一名侍卫来报。 “大人,完活了!” 程彧一个激灵惊坐起,又因为起得太急,跌回床上。 缓了片刻,他再次坐起身来,穿上鞋就往外走。 简海诚和李建业已经浑身是土地站到了他的房门口。 “程御史,接下来就等今日开荒的工人动工了!” 天刚亮,昨日那三十八个勤快的村民,就已经站到了麦秸垛前。 等着分配今日要开荒的地界。 “昨天咱们才开垦出三亩地,今天要干完五亩地再回家。” “大家抓点儿紧,别因为包天不包工,就磨蹭了,回头让雇主不用你了才后悔。” 程彧看到他们的思想觉悟这么高,都不好意思搞他们的心态了。 但。 没有比眼前这些人更适合推动他的计划。 “简尚书,今日开垦哪块荒地,你来指挥吧。” “好!大家随我来!” 简海诚直接带着人手,前往了他埋下金锭子的地方。 村民不疑有他,埋头苦干起来。 谁知,干了没半个时辰,有人惊呼一声。 铁锹挖到了一个金灿灿还有些软乎乎的宝贝疙瘩! 那个村民急忙丢下手里的铁锹,用心把它刨了出来。 扒拉掉泥土,看清真容,村民兴奋大叫。 “快叫雇主来!” “金锭子!这荒地里有金锭子!” 第99章 挖呀挖!又一块! 荒地附近,还有不少等着程彧继续涨工钱的村民。 听说地里挖出了金锭子,他们都伸长脖子要往里头走,瞧瞧真假。 却被守在入口处,随同简海诚与李建业而来的,工部与户部的衙差拦了下来。 “这里是私人田地,除了各位大人和随从,还有前来开荒的村民,其他人不得入内!” 本身那些坐地起价的村民,只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见衙差如此拦人,心中变得火热起来。 这山上,说不定真有金子!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最近农闲无事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围在了据说挖出金锭子的山脚下。 等着亲眼瞧瞧,到底是真是假。 “让让!” “让我家大人过去!” 姗姗来迟的程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前来了似的,高调登场。 等到挖出金子的村民,献宝似的,将新鲜出土的金锭子交到程彧手里后。 程彧当着众人的面,反复掂量了几下,又用手在上面使劲抠出了一个浅浅的坑。 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财迷的神情,右手紧握着金锭子,左手轻轻拍着献宝的村民的肩膀。 “小兄弟,你拾金不昧,我要赏你十两银子,你叫什么名字?” 听说要赏十两银子,拾金不昧的村民高兴得涨红了脸,忙不迭告知。 “小的叫林二狗,谢谢大人赏。” “这是你应得的,走,带我去你挖出金子来的地方看看。” “大人是怀疑地里还有金子存在?” 程彧故意看了一眼周围双眼发绿的村民们,笑而不语。 只管让林二狗带他去看。 几乎是程彧前脚刚走,后脚那些围观的村民们,就炸了锅。 “看那个程大人的样子,挖出来的是真金子!” “不是真的金子,舍得给林二狗奖赏十两银子吗?” “那一块少说有两斤沉,林二狗真蠢!” 大家看向突然骂人的那个老妇人。 老妇人压低声音,一脸鬼鬼祟祟的提醒大家。 “要是林二狗挖出了金锭,他揣到怀里偷偷带家去,谁又能知道呢?” 经过老妇人的提醒,大家犹如茅塞顿开,双眼绿得泛红。 对啊! 这一锭金子,抵得过他们全家一年的收入了! 林二狗居然交给程大人,简直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要是我挖到金锭子的话,绝对不会交给那个程大人,直接揣进口袋里带回家去。” “就是就是,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再去城里的金银铺子兑掉,神不知鬼不觉!” 几个自小交情不错的村民,互相使了个眼色,趁着人多拥挤之际,越过衙差,钻进拦的篱笆桩内。 跟上程彧和林二狗的脚步,想去看一看,接下来还能不能挖出金锭子来。 早就得到指令的衙差看到这一幕,并未阻拦,只是站在原地大喊。 “你们怎么跑进去了?” “官爷,我们尿急,找个地方解手!” 人有三急,谁也不能拦着。 不然有的人,能当众脱裤子撒尿! 围在外头的村民,见几个人溜了进来,空前的团结起来。 他们以同姓大家族聚在一起,每个团体推出两个人,越过篱笆桩去盯梢。 剩下的则阻拦守卫入口处的衙差。 “唉哟官爷!你怎么推搡我这个半只脚入棺材的老婆子呐?” “官爷你行行好,把我儿子放进去吧!” “他不是想去偷挖金锭子,是想跟着程大人干活的!” 衙差们面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借口,强忍住没有当场笑出声来。 一个个弓身猫腰,贼眉鼠眼的,像是干活的样子吗? “想干活的可以去麦秸垛那里报名……诶诶诶?” “这几个老太太,你们怎么还往地上躺呢?” 衙差们生怕这些老人折腾出好歹,再讹上自己,只能伸手去搀扶。 配合着孙子们翻越篱笆桩的老太太,得意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往地上躺算好的,再不放人,她们直接往身上躺! 这边,程彧跟着林二狗来到了挖金子的地方。 昨日干活就在集体中偷奸耍滑的两个人,空着手凑上前来打听着。 “程大人,二狗挖出来的真是金子啊?” 程彧看了一眼他们连茧子都没磨出来的双手,微微一笑。 萧甲申见状,同情地看了一眼两人:阎王一笑,你们这回是生死难料! “你们两个人的活儿干完了?” 程彧没有正面回答。 然而越是如此,两人眼神越是火热。 二狗挖出来的就是真金子! “程大人,我们这不是等着帮你挖金子了吗?” “开荒多累人,再多挖几块金子,你买地的钱就能回本了,还是挖金子重要。” “二狗,你快选个风水宝地,我们帮着大人一起挖。” 被委以重任的林二狗,尴尬地直挠头。 啥风水宝地啊? 他就是在这里撒了泡尿,发现土里冒泡泡,想着从哪里开挖石块都是挖,干脆趁和着稀泥轻松一些直接挖呗。 “然后,我就挖到了金子。” “程大人,你可别信什么风水宝地的鬼话,这就是一个巧合。” 等林二狗说完他挖金子的经过,程彧被这个有味道的故事感染。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又看了一眼林二狗稚嫩的小脸。 童子尿辟邪! “一次是巧合,要是再挖一块,那就不是巧合。” “对对!” 程彧见两个凑热闹的,把他准备好的台词都说了。 眼角余光瞄到藏在阴影处,石头后的那些偷窥的村民,看向李建业昨晚埋金子的地方。 “那边开荒的进度要快一些,但挖得不够深,我让他们再挖深一些,看看能不能找到金子。” 不用专门大海里捞针式的乱找,而是只要往下深挖一部分。 暗中观察的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这个法子好!省时又省力! “要是按照二狗挖的这个深度来看,这山都挖透了,不用再用犁耙犁一遍了。” “得有三四尺深吧?看上去能埋一个半大孩子了。” 大家正感慨着,程彧已经走到了众人开荒的地方,把他的新命令传达下去。 “辛苦各位再往下挖一挖,今日你们每人再涨二十文工钱。” 听说能涨二十文工钱,只需要把眼前这半亩地往下挖半人深。 大家甩开膀子干得飞快。 就连之前偷奸耍滑的两个人,同样如此。 手里磨出了血泡,也没停下来。 不一会儿,等到石头挖干净,出来了不少黄不啦叽、黑不溜秋的鲜土时。 “铛!” 一道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让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了过去。 第100章 不要工钱来开荒!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农,手里捧着一个带土的金锭子,兴奋的大喊。 “程大人!我也挖出了一锭金子!” “这块比二狗刚才挖的那块还重咧!” 隔着老远,大家都能看到土里透着黄灿灿光芒的金锭子。 程彧还没往前走,周围盯梢的村民们先行动起来,一哄而上。 “让我瞧瞧!我这辈子还没摸过金子呢!” “看他手里的有用吗?还是自己挖出来再看吧!” “对对!这一片能挖出两块金锭子,说不准是以前打仗时,哪个贵族或是大将军,路过这里留下来的!” 京城历经数朝,本就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皇甫镇距离京城三十里的距离,正是打仗时,进可攻退可守的驻兵据点。 周围水系发达,出京的道路也算平坦。 不论是水路还是陆路,有贵族逃亡时在经此过,那是常有的事。 甚至不少村子里的大家族,正是这些逃亡的贵族的后代或是奴仆,逃不动了留在这里的。 程彧没想到,只是挖出两块金锭子,大家这么短的时间,连故事都给他编好了。 “大家的想象力比我丰富多了。” 他编出来的理由,都没有如此丝滑,还能环环相扣。 “大人,不拦一下他们吗?” 萧甲申低声询问。 哪怕知道这在大人的计划之内,可看到这些疯狂的村民,不顾荒地有主人,私自开挖。 他还是心里愤怒不已:说好的民风纯朴呢?! “叫人象征性地拦一下,别闹出人命来。” 程彧看了一眼附近还没开垦的五亩地,又看了一眼前来的百十来人。 人数还是太少了。 他刚想招呼几个侍卫,去把又挖出一锭金子的事,传扬出去。 “快回去报信!” “拿手挖太慢了!” “回家拿铁锹去!” 行了。 程彧惆怅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除了由我来充当一下受害者以外,根本用不着别人出手。” 这些贪财的村民们,自然而然地会按照他编排的剧本往下走。 人性啊,真是毫无悬念呢。 他的参与感减半,成就感反倒更增加了! 没用半个时辰,数以千计的村民,手里拿着自家打磨得铮亮的农具。 他们推开阻拦的衙差,越过篱笆桩,浩浩荡荡地朝着挖出两块金锭子的山头冲了过来。 “我滴个娘咧!大人,这群人的气质像是来攻城的!” 饶是萧甲申已经跟着程彧,见识过不少大场面,还是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赶忙让周围的护卫,护送着程彧往远处站站,给这些疯狂的村民们腾出挥动农具的地方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程彧跟着侍卫们往后撤,见林二狗等人想要阻拦,立即大声呼喊。 “二狗,你们到别的地方去干活吧,这里留着他们!” “还有那位老伯,你今天也能得十两银子的赏钱!” 大家见程彧都被吓跑了,想到一天只有五十文钱的工钱,算上刚才深挖加的二十文,也才七十文钱。 确实没必要卖命! “咱们人少他们人多,程大人让咱们走,咱们就去别的地方挖吧。” “可是这里的五亩地石头都搬走了,今天不挖出鲜土来,过几天又一堆碎石子冲过来,不是白干了吗?” “你还怕白干?这么多人来挖金子,别说鲜土了,他们说不定能在这山上挖口井出来!” 此言一出。 除了两个想挖宝的留了下来,当场挑撂子说不干了,也不要今天的工钱了。 剩下的人们,全部跟着程彧前往另一个山坡上。 继续埋头苦干起来。 “大人,这些人们倒是够老实的。” 萧甲申赞叹不已。 只是话音刚落,有人手里的铁镐断了。 “大人,我手好像扭伤了,我先回家上上药再回来!” “我脚刚才被人推搡的时候踩了一脚,我也要回家上药!” “还有我!我我我……我眼睛被金子晃得疼,眼神不太好,容易铲到别人脚下头去,我也先走了!” 大家的借口五花八门,唯一相同的是。 他们扔下农具跑起来的时候,衣服里灌满了山风,吹得身形鼓鼓囊囊的,像极了他们瞬间膨胀的欲望。 “大人,只剩下十八个人了。” 萧甲申有些郁闷。 程彧看到林二狗和老者一家三口都在,对着剩下的十八人提出邀约。 “往后开垦好了荒田,需要把地佃出去,你们十八人就当农庄上的管事吧。” 十八人欣喜若狂。 农庄上的管事,每月能额外拿一两银子。 到时候再佃几亩良田,往后全家吃喝不愁,还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多谢大人!” “今天辛苦你们了,为了大家安全着想,你们先回家吧。” 数千人挖五亩地,就算挖到一人深,人多力量大,也花不了一个时辰。 等那五亩地挖完以后,他们就会去别的地方挖。 碰到挖出金子的林二狗和老农,可能会强迫他们选择风水宝地。 在这种上头的情况下,还可能把失败归咎到他们的身上。 “派几个衙差护卫一下剩下的这四户人。” “是!大人!” “只要等到新的金子挖出来,衙差就能撤回来了。” 如程彧所料那样。 不到一个时辰,五亩地全部被挖了一人深。 大家没能找到金子,也不气馁,纷纷成群结队,占据了一处山坡或一个山头,开始深挖。 “要不去把二狗他们叫来,定定位置?” “还定定位置,你当金子是棺材啊?他们那是碰巧走了狗屎运!他们能走运!我们也能行!” “快挖吧!挖到中午挖不出来,再去找他们也不迟!不然还得给分他们好处费!” 此时的程彧,早已来到了庄园内的一座山包上,坐在参天古树的荫凉里。 他面前摆着一张矮几,上面放着瓜子茶点。 吹着清凉的山风,边吃边喝,边欣赏遍布于满山坡的村民,为了他们理想的目标而奋斗。 “真燃啊!” “燃?大人,你要给他们火上浇油吗?” 萧甲申不解地眨了眨眼,嘴里嗑瓜子的动作,因为思考而停顿下来。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大人想拦着那些村民去搬石挖土都拦不住。 难道还能让他们甘当免费劳工的热情,更加高涨吗? “火上浇油?甲申兄,你可真是在世周扒皮!” 萧甲申面对程彧的夸奖,满脸的疑惑。 他扒谁的皮了? 第101章 强扭的瓜不甜?有钱能使鬼推磨! 程彧放下瓜子,拍拍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就在萧甲申以为他要进行下一步行动时,程彧打了个哈欠。 “该吃午饭了,告诉守山的衙差,等到太阳落山时,都有谁挖出了金子。” “大人,等到那会儿,就算我们知道有谁挖出了金子来,他们也不肯承认并交还给我们吧?” 萧甲申如今对这些违规跑进别人山上挖金子的村民,不抱有任何幻想。 他都能够想象得到,那些人抵赖不认的嘴脸! 谁知,程彧不无所谓地回答他。 “不肯承认也没事,再派衙差在村镇上巡查,不让他们倒卖给旁人就行,至于不肯交还也没事,我主要是想给他们一些压力。” 压力? 萧甲申还是不明白,但看到大人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他就知道。 又有人要倒霉了! 午饭还没煮熟,一名侍卫来报。 “大人,村民们终于挖出了一块金子,前去山上挖金子的人又多了一些。” “看来二狗他们安全了,把人撤回来吧,记下挖出金子的有哪些人。” 侍卫匆匆离开。 程彧吃过午饭睡了个午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感觉到周围热意消散,有了一丝秋凉的爽快。 睁开眼,就听到堂屋里,简海诚和李建业在窃窃私语。 “程御史这一招可真够厉害的,好多村民大中午的都没回家吃饭!” “有的人一口气挖了三个时辰,连水都舍不得喝一口,生怕喝水的工夫,金子被别人抢先了!” “他们这般辛勤劳作,四千多人四个时辰竟挖了四百亩,真是一个奇迹!” 简海诚的语气里满是赞叹。 不怪他惊讶,按照平时雇人开荒的进度来算。 一个壮劳力开垦一亩荒地要用十天,每天按五个时辰计算,一人一天才能开垦一分地。 每个时辰折合下来,能开垦二厘荒地! 按常规来算,四千多人开垦四百亩不算什么,但是! “开荒只需要挖两三尺深,他们挖金子可是挖了四五尺深!” “四千多人四个时辰能开垦四百亩,绝对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李建业同样是啧啧称奇。 如果这些村民开荒时,有这样的速度,每人每天给七八十文钱都不算多。 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地摇头失笑。 李建业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果然是强扭的瓜不甜。” “老李,你这个形容不对,他们应该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简海诚一脸期待的问李建业。 “老李,你说照他们这么干下去,半个月能完活吗?”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就算干满六个时辰,一天也只能开垦六百亩,我们的任务是一万亩。” 这些数目在李建业的脑子里转了一下,便得出准确的数目。 “需要花费十六七日,才能完工,可随着时间推移,大家效率降低,还要再增加几日的时间,应该需要二十日左右。” 人的体能是有限的。 就算有金锭子像葫芦似的,钓在村民的前面,不用鞭子就能让村民们自发的深挖。 可想要在半个月时间内完工,还是有些勉强。 “半个月之内完不了工那就麻烦了!” 简海诚猛地一拍大腿,愁上眉头。 “半个月后,向阳的地块就开始秋收了,看他们这种疯魔的状态,八成会舍弃收割庄稼,继续挖金子,到时候鸡飞蛋打……” “咳!” 程彧假咳一声,打断了简海诚的话。 两人见他终于睡醒了,纷纷站起身来。 李建业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简海诚急吼吼地催促他。 “程御史你可算醒了,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需要你帮忙,看看能不能解决?” 能啊。 程彧从容一笑。 “两位的谈话,我在里屋听得一清二楚。” “简尚书你放心,甲申兄已经想出了好办法,必定能让村民们赶在秋收开始前,结束这场挖金行动。” 此言一出。 简海诚对着萧甲申投去了又惊又喜的目光,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还以为这位贴身侍卫,看着武功高强但头脑不灵光,没想到竟如此聪明! 萧甲申则又惊又疑,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反问程彧。 “大人,我想什么办法了?” 开荒的事可是陛下目前最看重的国策,他不给添麻烦都烧高香了,哪敢给大家乱出主意? 程彧赶在简海诚急眼前,笑着解释:“不是你说要让我给挖金的村民们,火上浇油吗?” “啊?” 萧甲申不明白,火上浇油,如何能让开荒的速度更胜一筹。 那荒山上虽然有野草,但放火烧山,是要坐牢的! “大人,你可不能真的放火,那些杂草比乱石好清理多了,挖金的村民们不在乎那些野草的。” “谁说我要放火了?我只是让他们点一把火而已。” 程彧也没卖关子,把他的想法当场说了出来。 说完,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简海诚自告奋勇地举起手来:“程御史,我长得比较凶,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当吧!” “简尚书,我们只是去取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作恶呢?” 程彧这么一说,众人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让想要坐地起价的村民们去挖金子,顺便把荒地给开垦出来,确实不叫作恶。 可变着法的让村民们不断地开垦荒地,绝对算不上善良。 程彧看到大家复杂的表情,也没有继续卖乖,细心叮咛着。 “简尚书记得多带些人手去,免得有些人被贪心蒙住了眼睛,不小心伤到你。” “放心吧!本官不光会用摸金铲,还颇懂一些拳脚!” 简海诚嘴上这么说着,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把京城带来的护卫和衙差一并叫上。 又带走了李建业的人手,并向程彧借了八个精通拳脚的大内侍卫,共点了百八十人。 这才浩浩荡荡地踏着落日余晖,往荒山的方向走去。 彼时的荒山,如今散着一股子土腥的气味,到处都是厚厚的黑黄鲜土。 简海诚捏了一把,顿时笑容满面。 “这种鲜土撒上种子浇些水,就能种粮食了,现在种粮晚了,回头买些生长期短的菜种种上,还能赶在打霜前,收获一批蔬菜。” “大人,咱们不是来种地的,咱们是来阻止别人挖地的。” 简海诚爱不释手地把鲜土重新洒回去。 只见他左手掐腰彰显气势,右手指着日头落下,准备归家的村民们,暴喝一声。 第102章 日出而作!日落不息! “把你们挖到的金子,全部交出来!” 挖到金子的几个村民正喜笑颜开地拿着农具往家走,计划着回家吃顿大鱼大肉,好好地补补。 突然听到有人让他们交出金子,那动静还像是拦路打劫似的,吓得赶紧把金子藏进怀里,抄起铁镐对准喊话的人。 等看清楚来者何人,他们吓得又是一个激灵,连忙把铁镐收起来。 “不是强盗!是京城来的大官!” “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吓死个人咧!” “先别收铁镐!他让咱们交金子,和强盗也没什么区别!” 有一个胆子大,要钱不要命的村民,握紧了铁镐,怒气冲冲的朝简海诚走去。 一直走到两步开外才停下,颤声质问。 “你凭、凭什么让我们交出金子来?” “金子是我们凭力气挖的,和你有关系吗?” 就算胆子再大,挖到金子的村民,到底还是心虚。 毕竟他们挖金子的荒山,是属于京城来的大官们的,不是无主的地方。 简海诚自荐前来火上浇油,是想着自己下手有个分寸。 不必劳动程御史,给这些村民们深挖坑、广埋人。 可当看到这些村民宁为财死,不讲道义与律令的模样,他忽然觉得,没必要掌握什么分寸。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岂不完美? “根据大周的田地管理律令,你们挖的金子属于程御史的,本官奉劝你们一句,乖乖地交出金子。” “凭什么交?” 又是那个胆大的村民,张嘴便撒谎反驳。 “谁说我们挖到金子了?谁看见了?” 同行的村民们连声附和起来。 “是啊,谁能证明我们挖到了金子?” “你们这么多人,难道不是来挖金子的吗?” 面对简海诚的追问,村民们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一个聪明人张嘴回答。 “我们是来开荒的,想着试试这荒山开垦起来容不容易,没想到走错了地方,这里已经有主了。” “啊对对对,我们是来开荒的,不是来挖金子的!哈哈哈!” 说这些村民愚蠢吧,他们知道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命官和国家律令。 说这些村民精明吧,他们编出来的谎话自己听了都没忍住笑出声。 简海诚也没有同他们争执,朝着衙差们使了个眼色。 “把你们知道的那些挖出金子来的人揪出来!” “晴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大白天挖的是什么,真当我们不知道吗?” 这番话终于让村民们感到了害怕。 但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再次举起手里的铁镐,想要对抗。 “你们想死啊!这些是京城来的官兵,打伤了他们,一锭金子不够换咱们坐牢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乖乖把好不容易挖到手的金子交给他们吧?” 四五千人挖了大半日,才挖出了五块金子。 他们之中许多人连平时干的活计都推掉,专门来碰运气的。 谁也不想让要手的鸭子飞跑了! “还能怎么办?快跑吧!” 走在最前头的村民,一个左右腾挪,越过衙差,脚上像踩着风火轮似的,跑得飞快。 等到村民们反应过来,人都跑没影了! 而“不小心”放跑了一人的衙差们,已经呈扇形状朝着村民们包抄过来。 看上去要将他们当场抓贼拿赃! “该死的林石头,趁咱们不注意他自己先开溜的!” “几个好兄弟,你们帮我打一下掩护,改天请你们喝酒!” “大家帮今天的我们,就是帮明天的你们,一起跑啊!” 漫山遍野的村民,手里紧握着农具,就算没有将锋利的那一头对准简海诚等人。 数千人的压力,依旧犹如潮水般,把简海诚和衙差们,冲击得几乎站立不稳。 “快扶简尚书去人少的地方避一避!” “这片山头都是人,哪里还有人少的地方?” 快要被冲垮的简海诚,掉头就往下跑。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跟着村民们一起跑更安全!” 说话间,简海诚已经超过了几十个村民,跑到了山脚下。 “……” “……” 贴身护卫简海诚的大内侍卫,当即明白,为何程大人这个苦主,没有直接前来索要金子,而是由简尚书代劳。 谁叫程大人不擅拳脚,更不擅长跑呢! 村民们见简海诚等人落荒而逃,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可当他们离开,看到百十来个衙差,把冲倒的篱笆桩重新扶了起来,商量着明天白日加强防守。 还有几个衙差,追着挖着金子的五个人而去,村民们顿时成了苦瓜脸。 “真没想到那些衙差的眼睛这么尖,咱们好几千人,他们居然能看得到谁挖出了金子!” “不是他们眼睛尖,是那些挖到金子的总是炫耀,想不让人知道都难!” “这下毁了,明天他们增派人手,咱们该怎么挖呢?” 就在大家愁眉不展的时候。 刚才借助大家的力量说一起跑的青年,望着天边的红霞,脑中灵光一闪。 “我有一个好主意!” “快说说!管用不?” 大家立即凑了过来。 面对着众人期待的表情,青年得意洋洋地宣布。 “这么多荒地,那些衙差白日里看得出谁挖出了金子,可到了晚上呢?” “晚上他们不光会减少人手,只要咱们吸取教训,不再随便炫耀自己挖到金子,他们难道还能拦着咱们?” 篱笆桩只是一个摆设。 随便找个借口都能溜进去。 再说了,法不责众。 他们只是去挖金子又不是去干坏事的,这附近又是他们所住的村落,京城来的衙差,大晚上的敢往荒山里跑? “白天挖了大半天,晚上还要挖啊?” “我反正是累得快要抬不动胳膊了!还要点火熬油的,我才懒得干!” “傻啊你,可以和家里人换着时辰挖啊!只要能挖出一锭金子来,全家一年都不用干活了!” 这话太有道理了,大家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 甚至连刚才说懒得干的那个汉子,都脚下生风,往自家方向跑了过去。 “媳妇!快!你和孩子们晚上多吃些饭!今晚带你上山挖金子去!” “我和孩子们也要去?” “只要能抡得动铁镐的都去!挖到金子,全家享福,快!往锅里再多抓一把小米!吃饱了才有力气挖金子!” 同样的对话,在每个村子几乎九成的人家的院子里响起。 天刚擦黑。 原本不舍得点灯用蜡的村民们,本该遵循日落而息的规律。 趁着秋收时节能吃饱喝足,添丁添喜。 可是今晚。 第103章 倒头就睡!限期七日! 家家户户燃起了一团火把,它们在村口汇聚成一条火龙,沿着蜿蜒的土路,朝着白日里未挖完的山头移动。 站在庄园山头上的程彧,给坐在他对面的简海诚,倒了一杯浊酒。 “简尚书,你别紧张,他们比我们更担心山里的金子被火烤化,保证不会发生用火隐患。” “话虽如此,但大晚上的,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看情况,比白天来的人还要多,哪能不担心?” 特别是为了保证衙差的安全,以及村民们的自由发挥。 简海诚只留下六个,喝醉了的衙差在篱笆桩入口守着睡大觉。 他没有亲自在现场盯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倒是李建业心里十分坦然,他安慰简海诚。 “简兄,这些村民只图财不害命,咱们埋的金子数量也不少,他们又是以村子为单位来的,不会生事的。” 一个村子好百口人。 挖个一天一夜,总有人能够挖出一锭金子来。 就算运气不好也没关系,那山就在那里立着呢,大家划分好了地盘,井水不犯河水,迟早能挖出来。 “但愿如此吧。” 简海诚闷了一口酒,又是一声长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不断增加的火把数量。 两条眉毛拧在一起能够夹起好几只苍蝇。 “就算他们不会放火烧山,可踩到附近的花花草草,把树枝折断了当柴烧,也不像回事啊!” 不等李建业再开导开导他。 就听“咚”的一声。 上一瞬还在悲花伤草的简海诚,下一瞬脑袋已经戳到了桌子上。 “这……简兄!简兄你怎么了?” 程彧连忙伸手按住要起身的李建业,朝着萧甲申使了个眼色。 不知内情的李建业,担忧的问:“简兄这是怎么回事?傍晚的时候跑累了?” 他知道简兄的酒量,浊酒能喝二斤。 绝不可能沾酒就醉,倒头就睡! “我在简尚书的酒里加了些安神助眠的佐料。” 佐料?! 李建业恍然大悟的同时,赶紧抿了抿嘴里的浊酒。 还好除了酒味就只有酒味。 程彧见状,非常体贴地拿起加了佐料的酒壶。 “怎么?李尚书今晚也需要药物助眠一下子吗?” “不不不!我不会像简兄那样杞人忧天,我只会因为想到明日,又能新增多少亩荒田而兴奋。” 哦,懂了。 还是会睡不着觉。 程彧看向那些远道而来的新生力量。 “看来白天的事,已经传到了附近的镇子去了,今晚挖金子的人,不说能多出一倍来,也要比白天多那么两三千人。” “当真?” 李建业更加兴奋了,一口将面前的二两浊酒喝干,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他们从现在开始挖,等到明早天亮时分,能挖四五个时辰,增加两三千人,就能多开垦二三百亩地。” 晚上视线受阻,效率会比白日里减少一倍多。 李建业算账算得十分保守,以免期待过高又落空。 但他想到增加的这些亩数还是喜不自禁,按住程彧给他添酒的胳膊,絮絮叨叨。 “程御史,要是早明醒来,新开垦的荒地能够增加五六百亩,再加上白日里挖的,半个月之内,一定能够开垦完这一万亩荒地!” “我觉得李尚书还是保守了,想又不犯法,大可以想象力丰富一些,说不定十天就能完工呢?” 十天?! 李建业看到程彧志在必得的表情,倒吸一口凉气。 “程御史你还有后手?” “算不上后手,只是身为主人长期不出现,任由他们乱挖下去,恐怕会引人怀疑。” 程彧抽出胳膊,给李建业添满一杯酒,这才笑吟吟地解释。 “明早天一亮,我就会假装悲愤的带人,去和挖到金子的一伙村民打一架,表现出阻止他们的决心。” “然后我再不小心左脚踩到右脚摔伤了,把那伙村民告了让衙差抓走,再放出话去,因伤要在庄园里休养七日。” 七日?! 李建业想到村民们得知这个时限内,程御史不会有任何动作,他们不必担心被地主追究责任,更不用担心被衙差抓走。 必定会争分夺秒地利用这七日挖金子,绝对不会超出这七日,不免打了个寒颤。 “程御史,论算计人心,你绝对是大周第一人!” 他赶紧喝了口小酒压压惊,还想讨论一下上奏陛下,减免荒地产出三年粮税的事。 突然! 眼前出现了数道重影! “程御史,你怎么多出了好几个分身?” “我懂了!你是想让他们代你去左脚踩右脚,哈哈……” “咚!” 程彧及时伸出手去,但由于刚才被李建业抓麻了胳膊,还是晚了一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尚书的脑门,与盘子里的烧鸡来了个对嘴。 “可惜了我亲手做的烧鸡!” 程彧痛心疾首的模样,让李建业的随从,都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自家大人不是说好了不用加佐料,为何和简尚书一样,喝了加料的酒? 随从没问,程彧为了避免误会,主动解释。 “佐料里不是光让他们睡觉的,还有安神的,你家大人忙活了两天两夜,眼袋能挂到鼻梁上了,太兴奋对身体不好。” 原来如此! “多谢程御史关怀。” 随从果断放弃了给自家大人灌醒酒药的想法。 反正有程御史在此坐镇,就算出了乱子,也轮不到自家大人来操心。 打发走了简海诚与李建业,程彧看着一条又一条火龙,加入了挖金的队伍之中,微微出神。 利用人性做局取得成果,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可这些都是大周的子民,可以让他们受苦受累,但也不能让他们太吃亏。” 等到七日后,大家发现白忙活一通,还要被他继续算计继续卖力。 这些人当下反应不过来,日后定会对他所购买的荒地还有佃户管事,打击报复。 “还是对付敌人用计更痛快一些,只要敌人死绝了,斩草除根就不用担心后患。” “而面对非敌非友的百姓,还是要走一步算三步,给他们留条后路。” 否则官逼民反,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程彧让人把桌子收拾出来,借着微弱的火龙之光,还有矮几上显眼的烛光。 开始伏案写奏折。 萧甲申第一次见大人写奏折,还如此认真,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眉毛拧成了简海诚的同款。 大人不是要上奏粮税的事,怎么开始替陛下算计,怎样卖荒地了? 还有这种售卖的方式,闻所未闻,但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与此同时。 荒地里,村民们也都发出了同样的灵魂拷问。 “在哪里呢?” “金子到底在哪里?” 第104章 恶人先告状!淫梦戏猴局! 铛! 金属碰撞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 “我挖到了!我……唔唔!” “嘘!” 老汉用力地捂住青年的嘴,恶狠狠地警告。 “傻儿子,悄悄地别出声!” “你把衙差惊醒了,让你把金子还给那个程大人!咱们可就白挖了!” 青年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赶紧把金子上的泥巴扒掉,又包了一层布,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 尽管他没再言语,但疯狂上扬的嘴角,还是让路过的村民们,羡慕不已。 火把在山上各处燃了整整一夜。 次日清晨。 程彧按照昨晚所说的,带着萧甲申等人。 准备上山随机抓几个倒霉蛋打一架。 离着老远,就能看到不少村民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他们还知道倒班挖,最大限度地提升效率。” 程彧夸赞一句,抬头看了一眼满山遍野的黄土地。 不错不错。 “第一晚至少鏖战出了八百亩的良田,算上昨日奋战的四百亩,已经有一千二百亩了。” “要是照这个匀速挖下去,八九天也能挖完。” 正说着。 十几个扛着铁锹的村民,一脸懊恼地往程彧所在的方向起了过来。 “咱们村子选的山头,是不是风水不好?” “一定是!人家别的村昨天都挖出金子来了,就咱们村没挖出来!” “现在换山头也来不及了,要我说,那座山上指定没金子,今天别挖了!” 在经过辛苦劳作了一天一夜,却没有半点收获时。 谁都有打退堂鼓的心思。 甚至有些人还想要不劳而获。 “要不咱们先假装不挖了,把山头让给别的村,等他们先把表面的石头杂草清理掉,咱们再反悔。” “这……不太好吧?” “苦别人还是苦自己,你选一个吧!” 刚才还说着不太好的村民,毫不犹豫地选择苦别人。 十几个人决定,稍后就去和村长商量一下,先让别的村子帮忙挖一天。 他们休息一日,明天再继续干。 “反正山又跑不了,埋在土里的金子也跑不了,等一天也没关系。” “山不会跑,金子不会跑,可它们的主人会跑过来,阻止你们继续挖。” 程彧适时地出现,拦在了十几个村民的面前。 随机挑选的倒霉蛋已经出现,怎么能止步不前? 尽管对方没有挖到金子,但他可以借此挑起更加强烈的怒火。 “本官昨日就请衙差来阻拦你们挖金子,没想到你们胆敢晚上私自前来偷挖!” “快把你们挖到的金子交出来,否则本官可不会放任你们离开!” 此时的程彧带着十来个大内侍卫,霸气十足的模样,像是拦路打劫的强盗。 十几个村民本来看到程彧这个主人前来,十分的心虚。 可当听到程彧要向他们索要金子,不给还不准离开。 他们想到自己挖了一日一夜,什么都没得到,还可能被倒打一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确实挖了你的山你的地,可我们根本没挖到金子!” “是啊!你想要金子,你找那些挖到金子的人要去!” “实在不行,我们告诉你谁挖到了金子,但你必须放我们离开!” 让你们没挖到金子的村民,告诉我谁挖到了金子? 就算大家效率再高,也没必要直接快进到淫梦戏猴局的结尾啊! 程彧险些控制不住笑场,干脆一拳头朝着离他最近的人挥了过去。 这一拳,毫无意外地落了空。 程彧因此恼羞成怒的嘶吼一声。 “我就找你们要!你们不可能没挖到!” 尽管程彧这一拳没有打到人,却也把被他瞄准的村民吓得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等到身边的同伴将人拉起来,对方八字眉倒竖,挥动着拳头,往程彧的脸上砸来。 “不讲理的狗官!” “要金子没有,要命一条!” 本来没挖到金子眼红别人的十几个村民,哪能忍受得住程彧如此嚣张的颠倒是非黑白。 别说他们没挖到金子,就算真的挖到,碰到程彧如此蛮横的索要,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兄弟们!跟这狗官拼了!” “不能任由他污蔑我们!” “冲啊!” 一拳挥空的程彧,早已站到了萧甲申等人的保护圈里。 十几个挥动着农具的村民,与功夫高强的大内侍卫之间的决斗,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但碍于程彧之前特意交待过,战斗的过程要持久。 输赢不是目的,吸引更多的人知道,山地的主人来抢金子了。 所以,大内侍卫们先是把他们手里的农具,全部卸掉,扔到了大人的脚下。 “我的铁锹!” “我的铁镐!” “还我锄头!” 农具相当于村民们的饭碗,并且由于含铁量高,对于他们而言,十分的珍重。 夺了他们的农具,不亚于夺走他们的半条命。 因此全部扯开嗓子嗷叫起来,一下子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村民们惊醒。 “谁在嚎?” “乡亲们别睡了!姓程的狗官来抢咱们的金子了!” 十几个村民丝毫不提,他们刚才想要眼红举报挖到金子的乡亲们。 只想着人多力量大,共同对付狗官。 “堵住他们的嘴!” 程彧像是心虚似的下达指令。 大内侍卫们随手捡起地上的野草团成团,塞到他们的嘴里。 并将他们的双手反剪,用提前准备的绳子捆好。 附近的村民们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怕,全部围聚了过来。 程彧眼见围上来的有五六百人,再逞一把威风,可能要掉进自己挖的坑里。 立即把一直死死地挡在他面前的萧甲申,扒拉到一边,对着那些束手就擒的十几个村民,努力挤出一个奸诈的笑容。 “嘿嘿嘿,落在我的手里,就算你们没挖到金子,我也要让你们赔我的金子!” 说完,他在所有村民愤怒的注视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前跨出一大步。 “唉哟!” 可能是跨步的方式不对,程彧左脚踩在一块石子上,接着身体侧倒进鲜土里。 “我的脚崴了!快扶我回庄园!快请郎中来!” “大人,这些被抓起来的村民们呢?” “他们偷挖我的金子被我抓了个现行,全部送到大牢里去!” 不消片刻。 前来驻守篱笆桩的衙差们,把程彧需要在床上躺七天,才能下地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特别是故意收了许多村民们送来的土特产的衙差,还十分好心的提醒大家。 “你们要挖就快些挖,七日过后,那位程御史就要请陛下派兵来守山!” “程御史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到时候请来一两万士兵,把你们围起来,让你们交金子!你们还能反抗不成?” 第105章 甩开膀子加油干!金子迟早能出现! 别看有些村民胆敢和衙差们大小声,甚至有些人冲动的胆敢对程彧动手。 那是因为衙差和程彧他们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实力不强。 可是面对上万的士兵,真刀实枪的对抗? “那不是找死吗?” “那些个杨家湾的人也真是的,居然把程御史给惹毛了!朝廷真派大军来,先让大军去杨家湾搜金子!” “金子本来就是程御史的,人家要回去也是应该的,大家别废话了,赶紧把亲戚朋友的全叫来,赶紧挖吧!” 根据昨天挖出金子的位置深浅来看,金子大多埋在五尺的深度。 光靠他们的话,七天根本挖不完。 既然挖了一天一夜,挖出了不少金子,说明山里还有更多。 “现在拼的可不光是运气,还有耐力!” “大家甩开膀子加油干!金子迟早能出现!” “干干干!” 七天时限,像悬在众人脖颈上的剑。 每当有人想要偷懒时,想到时间在不停的流逝。 立即咬咬牙,继续坚持。 庄园里。 村民眼里正在卧床休养的程彧,此时坐在山顶的矮几前,翻看着内库管事送来的账簿。 “上个月福鱼在地方的盈利,比首月下降了两成?” 程彧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光靠福鱼单一的项目,会因为大家新鲜感降低,导致收益减少。 但减少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回大人,有人联手地方的一些小赌坊,通过提高钓中福鱼的数量,吸引了不少熟客前去。” “太岁头上动土,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假如福鱼是由寻常权贵坐庄,有人效仿也就算了。 陛下亲自坐庄,还敢来抢钱花? “这些胆大的人们,处理好了吗?” 内库管事毕恭毕敬地拱手回话。 “按照大人所说的,背后有靠山的,直接抓了,责令罚抄双倍赃款!” “没靠山图快钱的,雇了上百个人去,钓了几日,就把背后老板的野心钓了出来。” “在他们改变钓中鱼的数量时,当场戳穿了他们的手法,并将他们扭送到当地官府,双倍罚完钱财,送去挖矿了!” 必须在最初时严惩效仿者,并让大家知道,除了陛下的福鱼,不会擅自胡乱调整命中率,其他的都是陷阱。 否则。 像这种诈骗形式的福鱼,一经广为流传,不仅会吸取赌客们的钱财,还会寒了那些投机者们的心。 程彧确认了账目没有错误,将账簿交还给内库管事的同时,还把一个巴掌大的手册交给了对方。 “大人,这是?” “配套福鱼的新游戏,每个月加一种,保证能吸引更多的客人前来。” 内库管事赶紧翻开手册看了一眼,入眼便是首行中间粗重的三个大字。 刮刮乐? 怎么刮? 等他看完下面写的内容,顿时喜上眉梢。 “大人!你真是聪明绝顶!” 程彧摸了摸自己还算浓密的头发:谢邀,聪明就算了,绝顶大可不必。 等到内库管事看完手册里面,五花八门勾引买主掏钱的新游戏,恨不得赶紧回城,把它制作出来。 自己先每个玩几遍,过一把手瘾。 程彧等内库管事看完,见对方急不可耐的神色,最后嘱咐了几句。 “记得每个月把陛下从内库派发使用的具体款项,贴到各家福鱼的门口。” “让百姓们知道,就算陛下利用这些游戏给一些幸运儿发了钱,还赚了一些人的钱,但陛下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至于陛下具体赚了多少钱,程彧又拿了多少分红。 这个就不必对外公开了。 “大人你放心,我们的命中率很稳定,大家知道陛下爱民如子,程御史是为民谋利,没有任何怨言。” 内库管事差事办得好不好,程彧不知道。 但随机拍马屁的功夫确实不错。 “大人若无他事,手下先告退?” 真是一刻钟也等不得。 程彧笑着挥了挥手,送走了内库管事,处理完身为内库执令官每个月最重要的任务。 他抓起一把瓜子,继续和萧甲申一起当监工。 “坐在这山上,欣赏着乡野画卷,坐看云起云舒,可比当初跟随使团去郊游,轻松多了。” “你说是不是甲申兄?” 程彧没有得到回应,扭头一看。 昨晚睡得比狗晚,今早起得比鸡早的萧甲申,得知这七日不会有村民闹事,吃饱喝足后,抱着果盘进入了梦乡。 “春困秋乏夏打盹,秋高气爽正当眠。” “真羡慕那些拼命奋斗睡不着觉的人们,不像我,只想和甲申兄一起躺平享受。” 程彧果断让人拿来两张凉席,听着周围响起的号子声催眠。 安然入梦。 白天里吃吃喝喝偶尔补个觉,晚上依旧如此。 闲得无聊了,第二天,他指挥着大家做了一副麻将,带着他们一起玩。 “大人,这不好吧?” 萧甲申捏了捏吃出赘肉的肚皮。 陪吃陪喝陪睡就算了,再陪玩的话,让陛下知道了,该罚他们俸禄了。 “这是我给福鱼配套的新游戏,让你们试试好不好玩,绝不是我闲得无聊,想打发时间。”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 萧甲申果断放下手里的瓜子,上桌子抓牌。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程彧除了偶尔给陛下回道折子,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闲适。 七日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即逝。 到了第八天。 时刻关注着村民们挖掘进度的程彧,特意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努力为村民们多争取一些奋斗的时间。 “程御史,你可算醒了!” 简海诚和李建业早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在外屋里等着,一直没敢出声。 程彧从里屋走出来,面对两人紧抿着嘴,眼巴巴又有些委屈的表情,顿时哭笑不得。 “两位大人未免也太着急了吧?” 两人为了让村民们在这七日时限内,能够心无旁骛地挖金子,连同他们的手下,谁也没有出现在村民的眼前。 今天可是最重要的收尾阶段,他们只知道程彧利用挖金子的噱头,让村民们无偿开荒。 不知道程彧要如何处置私自挖金的村民,更不知道开垦荒田的进度,能不急吗? 简海诚开门见山的问:“程御史,他们挖的怎么样了?” 别看两人没派手下盯梢,但神出鬼没的大内侍卫,绝对掌握了所有的动向。 程彧有些失望地轻叹一声。 两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第106章 金子?包假的!追回?包真的! “和我预期的不太一样,还差两锭金子没挖出来,剩下了二十亩的荒地没开垦出来。” 多少?二十亩! 简海诚和李建业对视一眼,畅快大笑。 “哈哈哈!只差二十亩地,程御史你雇的那些人再挖七日,就能挖完了。” “这次能够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多亏程御史智计频出,佩服佩服。” 对于两位大人的夸赞,程彧全盘收下。 等到两人发泄完多日积攒的压力,他才慢悠悠地进行下一步。 “两位大人,像村民们这种私自跑到我买的荒地里挖金子的大案子,该由哪个衙门负责?” 程御史怎么问这个? 难道真打算追究村民们的责任? 李建业心中一凛,沉吟着回答。 “京城近郊事关百姓们的案子,一般上报京兆府,事涉达官显贵的案子则由大理寺处置。” “大理寺?那我可太熟了!” 程彧没有京兆府打过交道,和其他官员配合得没默契,容易露馅。 但是! 他和大理寺卿李秉,那可是一起除过贪,一起抓过奸的交情,知道彼此的心性。 配合起来自然是默契无间。 简海诚听到他的话,担心的问:“程御史要向大理寺报案吗?” “报啊!不报案追回的话,不就助长了这些村民们私取不义之财的不良风气吗?” 言之有理。 李建业想到这些村民,又是坐地起价,又是私自挖金。 而程御史买的荒地,后续还需要雇人来种植打理。 如果不给这些村民一个教训,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过度索取。 必须给那些过度贪婪的村民一个下马威! “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支持程御史的做法!” 李建业都这么说了,简海诚下意识地跟着点了点头。 想到什么,他又马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程御史,不对啊!” “你准备的那些金子不是假的吗?” 刚才还满口支持的李建业,明显地愣了一下。 对啊! 他怎么忘记这么关键的事情了?! 利用假金子蒙骗村民无偿开荒,限时完工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倒打一耙。 李建业想到程彧对陛下建议的那些利民之策,不认为他是一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 可他也是真的不理解。 “程御史,既然金子是假的,你为什么还要向村民追回那些金子?” “为了保证那些久贫乍富的村民,不会因此鸡飞蛋打。” 程彧见两人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知道这两人也是没有穷苦过,只能把话挑明。 “我们知道金子是假的,但大多数村民,这辈子没见过金子,而且他们此时不敢去验证,但手里实打实地拥有一大笔财富。”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一个三餐不济的穷人,突然拥有了这么多的钱,虽然还不能花,但你能忍住不花别的积蓄吗?” 此言一出,简海诚与李建业这才恍然大悟。 这些普通村民平时都不富裕,生活水平勉强维持温饱。 如今挖到金子的人家,乍一富裕起来,又辛苦劳作了七日。 那还不得大鱼大肉? 有不良行为习惯的,就算是借钱,也会把一锭金子花光! “程御史,你还是赶紧派人去大理寺报案吧!” 简诚海是个实在人,催促着程彧马上追回那些假金子。 李建业则开始担心无法如数追回的问题。 “程御史,就算你报了案,抓贼拿赃,如今村民们得知期限一到,绝对回家把金子藏起来” “就算你报案了,但没有证据,也抓不到他们,更追不回那些金子!” 哪怕有大内侍卫盯着,李建业也不认为他们能够在黑灯瞎火里,看清楚上百锭金子的去处。 对于李建业的担心,程彧却丝毫不担心。 “只要那些没挖到金子的村民,知道我报了案,要追究挖到金子的村民的责任。” “总会有眼红嫉妒的人,偷偷举报那些挖到金子的村民。” 贪婪,人之本性。 但大多数人满足贪婪欲望的机会不多。 可嫉妒就不同了! 它完全随心所欲,看谁过得好嫉妒对方,还有机会能够打击报复对方的话。 哪怕损人不利己也会有许多人去做! 李建业再次被程彧算计人心的本事,深深地折服。 “程御史,不,文和老弟,此间事了,有空来我府上坐坐,咱们把酒言欢。” “行咧。” 程彧知道李建业这是在向自己示好,赶紧应下。 人在朝堂混,多个朋友可比多个敌人处境安全得多,遇事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尤其他的衙司和户部走一个大门,他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能拒绝和户部尚书称兄道弟。 程彧解释清楚一切,他从怀里掏出令牌,交给萧甲申。 “甲申兄,麻烦你去跑一趟了,要是李正卿来不了,让他派个亲信来也行。” 像这种乡村间的事,绝不可能把村民拉到大理寺去审案。 只能入乡随俗,专门让官员衙差前来一趟,当众审理。 混吃混喝了七日的萧甲申,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拿着内库的执令,跑出了残影。 等萧甲申走了,程彧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 “好了,我们去山上看看,有没有一些勤劳苦干的村民,到了期限,还不死心的继续挖剩下的二十亩荒山。” “要是还有人继续挖,咱们就找个凉快的地方,等他们全部挖完再说。” 有无偿使用的劳力,程彧不打算出工钱去开荒。 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那些村民还得感谢他! 短短一里路,程彧一行人愣是走了半个时辰。 不等他们走到山脚下,早有放哨的村民,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咻——” 山坡上仅剩下的七八百人,商量好了似的,扛起农具,气喘吁吁,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四面八方逃散。 “大人,要追吗?” 数名大内侍卫摩拳擦掌地问。 想要展示一下他们七日前,未展示出来的真正的力量。 程彧赶紧摆了摆手,露出了悲天悯人的表情。 “做人要厚道,昔日我对他们火上浇油那是迫不得已,此时就不要让他们疲惫的身体雪上加霜了。” 就在简海诚和李建业,想夸一句“程御史真厚道”时。 不料程彧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瞬间感觉自己的道德认知被程彧拉低了! 第107章 一夜暴富?梦碎时分! “我怎么也要给他们留一些举报同村人的体力,不能让他们有心无力,你们说是不是,李兄,简兄?” “……” “……” 两人无言以对,又实在不忍心点头,只能选择性耳背。 程彧见状,暗叹一声:我常常因为自己太过坦诚,感觉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站在当场,等到村民们跑出三十丈开外,这才阔步向前走去,假装愤怒地扯着嗓子大喊。 “回来!” “快回来!” “快把我的金子还回来!” 嗓子都喊劈叉了,也没见哪个村民主动停下脚步,来关心一下损失惨重的程彧。 这倒让不忍心的简海诚和李建业,突然觉得,有些人能被算计,除了命运弄人,它自有一定的道理。 “回……咳咳!” 程彧嗓子喊哑了,看向袖手旁观的两人,飞快地眨眼示意。 不是,两位大人你们是来遛弯的吗? 做戏做全套,光我着急你们不着急吗? 两人反应过来,他们与此事休戚相关,光看热闹貌似不合适。 于是,两人左右散开,像牧羊犬赶羊群似的,朝着跑了一会儿,还有闲心停下来休息的村民冲了过去。 同样是边跑边喊,按照程彧的计划,向村民们泄露消息。 “交出金子!饶尔等私盗之罪!” “程御史已经报官了!大理寺马上派人来查!你们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什么?! 村民们一听程彧还惊动了大理寺,吓得像受惊的兔子,跑得更快了。 直到所有村民,全部消失在篱笆桩内。 两人气喘吁吁地返回到程彧的身边。 “辛苦李兄简兄了!” 李建业和简海诚笑着摆了摆手。 跑了一刻钟算什么辛苦? 想当初他们在别的村子跑了半个月,鞋底子嘴皮子磨破了,一无所获。 最后只能两家齐上阵,又在城里雇了人,连夜挖出了十亩荒地,勉强交差。 早知道不用那么劳心劳力,就能超额完成陛下交待的任务,他们早就把程彧请来出主意了! “文和老弟,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两人这段时间的进步也十分的明显,知道该怎样配合程彧了。 遇到不懂的就问,大智也! “接下来,只要派负责当地事宜的衙差,前往各个村子巡察几趟。” “再让衙差随机去几户村民家里讨碗水喝,就能知道有谁挖到了金子。” 熟悉当地情况的衙差,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分清林二狗和林狗蛋的区别。 萧甲申前往大理寺报案,一来一去要半日时间。 两边同时进行,等到傍晚前,就能开堂问审。 “让衙差们动作快一些,此事最好不要隔夜。” 夜太美,诱惑也太多。 一夜放荡,输光家产和积蓄的例子屡见不鲜。 更何况还有专门给乍富之人做局的各种杀猪盘。 不论是仙人跳还是套路赌,未免夜长梦多,最好是今晚就让村民们明白,挖出来的金子是假的。 还要让他们明白,一夜暴富的骗局! “文和老弟你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李建业立刻把事情吩咐下去,为了让村民们不会因为挖完了荒地,冒险去城里兑换金子。 除了当地衙差在各个村子里溜达喝水,他还带上了人手,走街串巷。 简海诚则留在开垦好的荒山上,检查土质情况,确定接下来要种植什么农作物。 在看完土质情况后,简海诚欣喜不已。 “文和老弟,你买下来的这几座山,里头还有一千多亩的黑土地!” “黄土地和黑土地有区别吗?” 程彧接过简海诚递来的一把黑土。 当看到从里面钻出来一条小蚯蚓时,吓了一跳,险些把土糊到简海诚的笑脸上。 三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玩三四岁的把戏吓唬人? 怪刺激的。 “文和老弟,你看到这里头的蚯蚓没?” 程彧轻轻点头:看到了,活蹦乱跳的可显眼了。 “有了它,你这片土地就会变得十分肥沃,增产增收!” “一亩黄土地,配套好引水的沟渠,根据地势高低,能卖五两到十两银子。” “一亩黑土地的价格,要比黄土地贵三成呢!” 原来如此! 程彧知道简海诚虽是故意给他看蚯蚓,但不是闲着无聊吓唬他,弯下腰把蚯蚓放生。 再看面前这片可能遍地是蚯蚓的黑土地,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 “文和老弟你不往前走了吗?” “我想到厨房里小鸡炖蘑菇好像没关火,我先回了。” 乡村野趣确实令人向往。 上辈子程彧做梦都想早日退休,找个交通发达的乡村躺平去。 但古代的驱虫药太贵,蛇虫鼠蚁遍地跑,他是真的受不了。 简海诚见程彧跑得比村民还要快,也没怀疑他要关火的借口,只是一脚踩住一个露头的田鼠。 “还打算让文和老弟瞧瞧这山里的野味呢,既然中午有小鸡炖蘑菇,就不用加餐了。” …… 杨家湾。 一幢破旧的土坯房里。 七十来岁的杨太爷,望着院子里乱跑的五个小重孙子,惆怅地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咱家四代同堂,除了这五个干不了活的,还剩下七十七口人!” “七十七口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有财运,能挖到一块金子!” 一夜暴富的梦,今天算是彻底地碎了! “好耶!” “今天中午能吃烧鸡咯!” 杨太爷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孩子们欢天喜气的吵闹声。 气得他想骂一顿隔壁的撒撒气! 否则,一定会被这种不公平的命运,气到折寿! 被训得像孙子,实则还有重孙子在场的杨家众人,苦恼地耷拉着脑袋。 “太爷爷,人的命天注定,强求不来的。” “我们每天只睡三个时辰,挖了七八天也累了,能不能先吃饱了饭赶紧睡?” “是啊爷爷,我明天还打算去城里扛包呢,要抓紧把这些天落下的工钱补回来。” 儿媳孙媳妇重孙媳妇们,忙不迭地站起来准备去做饭。 苦干七八日,白忙活一场,谁心里都有怨言。 可谁叫自家人没财运呢? 不然的话,她们也不用累了一天,还要回来做饭。 直接学隔壁家的媳妇,去镇上买烧鸡吃大餐! “唉!” 杨太爷又是一声长叹。 但这会儿已经没人理会他发牢骚,各自忙活各自休息。 正当杨太爷撑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准备去隔壁蹭口吃的。 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震得他一屁股坐了回去。 “隔壁这是有了金子想换大门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死人了摔盆呢!摔得这么响!” 杨太爷终于有了借口,用拐杖指着隔壁的墙头。 以父母为主、亲戚为辅,祖宗为目的,开始痛骂! 骂得正兴起时,两个面熟的衙差站到了他家门前,未语先笑。 “杨太爷在家吗?” 杨太爷看到两个衙差,瞬间想起七日前,村子里十来个后生,打伤了京城大官的事。 他以为衙差是来抓人的,吓得硬生生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 “我家可没挖到金子,你们要抓也不能抓我家的人!” 第108章 卖了隔壁!陛下亲临! 再听隔壁的笑闹声,杨太爷气得连忙用拐杖指着隔壁。 “你们要抓也应该抓隔壁的一家人!” “他家挖到了两锭金子呢!” 本来还想借着喝口水,来打开话题的两个衙差,交换了一个眼神,笑得更加开心。 上官交代的任务,这不就又完成了一个吗? 根本不用再加两碗水,杨太爷为了祸水东引,更是为了泄愤。 他把隔壁一家人哪日挖到的金子,又藏在了哪口水缸里,说得一清二楚。 “自从他家挖出了金子,每天都故意拿出来向我炫耀!” “快把他们抓起来,交给那个京城来的程大官,让他们还金子!” 两个衙差走访了一个时辰,还是第一次遇到比他们还积极揪出挖金者的杨太爷。 他们只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让隔壁吃不了兜着走。 并告知了杨太爷。 “此事已经惊动了大理寺,到时候会在麦秸垛前,当众审理此案。” “还要公审?” 杨太爷悚然一惊。 就在两个衙差认为他们这么说,会让杨太爷觉得,告密可能导致隔壁邻居全家遭殃,想要找补时。 却听杨太爷积极地给他们出主意。 “那你们可要提前安排好人手,别让隔壁那家人带着金子跑掉了!” 两个衙差眼皮狠狠地一跳,终于意识到,自己今日领的差事,真是既恶心又轻松。 又走访了一个时辰。 在其他村民积极地举报下,两个衙差已全面掌握了杨家村挖到金子的人家,还有他们的藏金地点。 来到麦秸垛前,看到前来汇报的其他同僚,大家都是无语极了。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看到近邻发财不带自己,大家心里是真的难受。” “没办法,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惜,但邻居的成功更加可恨。” “还好程御史决定全力把金子追回,不然的话,按照村民的这个心态,说不定会发生命案!” 大家正唏嘘着。 远远地看到黑金交织的龙旗迎风飘荡,顿时一愣。 “那旗子上绣的是龙吧?” “快数数,龙有几个爪?” 几个眼神好的衙差凑在一起,指着龙旗仔细甄别。 “一二三四五!五个!是陛下!” 五爪金龙乃是皇帝的象征。 陛下亲临的消息,犹如一阵龙卷风,吹遍了整个皇甫镇。 传到程彧的耳朵里时,他顿时精神一振。 “陛下真的亲自来断案了?” “这还不得把挖到金子的村民给吓一大跳?” 原本还担心此事的李建业与简海诚,听到他的话,不知为何,突然不担心了。 他们一左一右将程彧包夹在其中,李建业率先笑盈盈地问。 “此事是文和老弟与陛下商量好的吗?” “是啊,为了更快地推进整个大周开荒的进度,陛下亲临不是更有影响力吗?” 面对如此坦诚的程彧,李建业一时间卡了壳。 貌似是这么一个道理,但陛下亲自参与算计百姓的案件里。 怎么想怎么觉得,可能会痛失民心。 简海诚一语道出了李建业心中的担忧:“文和老弟,陛下这一趟,是为谁而来的?” 要是为村民做主而来,那陛下就是扮演了爱民如子的形象。 但这样一来,忠心耿耿的程彧就成了恶人,会寒了文武百官们的心! 要是为程彧做主而来,那陛下在村民们的心里,就成了不辨是非黑白的昏君。 万一经过有心人渲染,煽动村民对抗朝廷,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她是为国为民而来的。” 程彧的回答让简海诚好半晌没转过弯来。 还是李建业忍俊不禁地笑着解惑。 “简兄,村民是民,文和老弟也是民,陛下为国为民而来,是打算把所有事情,处理得人人都满意。” “都到这一步了,还能人人都满意?” 简海诚就算再相信程彧的能力,此时也难免觉得,他是在痴人说梦话。 村民们白挖了七八日,得到了假金子,还要被公审断案,心里已经有怨气了。 尤其是程彧为了惩治村民们不劳而获,还留了后手,定要让村民们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文和老弟,陛下要怎么做,才能化解你与村民之间的矛盾,还能不偏不倚的断案?” “谁说陛下不偏不倚,陛下当然会向着我这个苦主断案。” 程彧理所当然的说完,话锋猛地一转。 “但陛下也会彰显她的仁爱之心,让村民们心怀感激地走上她规划好的道路。” “???” 不光简海诚觉得此事像是痴人说梦,就连李建业,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任何两全其美的方法。 算了,不猜了。 “咱们赶紧去迎接圣驾吧!” 以皇甫镇晾晒农作物的麦秸垛为中心,方圆百丈内被清空。 大理寺衙差、禁卫军、大内侍卫里三层外三层,把亲临断案现场的女帝陛下与李秉围了起来。 萧九龄一进皇甫镇,就闻到了一股泥土独有的土腥味。 “看来程爱卿买的荒地,应该全部变成良田了。” 她站在麦秸垛下,极目远眺,只能看到黑的黄的绿的土块,看不清楚具体情形。 倒是一幢庄园格外醒目,让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定格在,骑马而来的少年郎身上。 少年郎骑马停在护卫圈以外,走进人群,笑呵呵地与李、简两位尚书拱手行礼。 “见过陛下!” “爱卿们平身。” 萧九龄深深地看了一眼程彧,感慨不已。 “辛苦爱卿了,爱卿劳心劳力这段时日,明显瘦……” 萧九龄看到明显圆润了一些的程彧,关怀的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程彧不仅没瘦,反倒像是胖了三五斤似的,以前当流浪汉时的菜色,全部看不出来了! 程彧知道她想说什么,嘿嘿一笑。 “陛下,我这趟秋膘贴得不错吧。” 关怀臣子的氛围破坏掉了,萧九龄也没继续坚持,她假咳一声,朝着李秉使了个眼色。 李秉即刻走上前,朝着程彧伸出手去。 程彧把萧甲申从大理寺带回来的,李秉亲自所写,只剩下他签字摁手印的状纸,予以交还。 “程御史的状纸,本官已经收到!” 李秉朝着萧九龄拱手示意。 “敢问陛下,此时开堂问审吗?” 萧九龄先看了一眼程彧,见他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这才回答。 “即刻升堂!” 李建业和简海诚,还想探听一下陛下接下来要做何打算。 眼下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得知陛下亲临断案的衙差,一个个比举报邻居的村民还要积极。 早就将挖到金子的村民还有赃物带到了外围,等着审案了。 简海诚看到在他们面前十分放肆的村民,此刻被皇威吓得瑟瑟发抖,对视一眼,心里担忧更甚。 “老李,万一陛下处置不妥当,咱们该如何是好?” 李建业扶了扶官帽,拍了拍官服,坦然反问。 “你我身为负责此事的官员,遇到这种情况,还能如何?” 第109章 白忙一场还要倒贴!以死谢罪平息众怒? “做好背黑锅的准备吧。” 总不能让陛下寒了忠臣的心,更不能让陛下寒了百姓的心! 简海诚看懂了李建业的决心,他也有模有样地拍了拍官服。 拍出来几块土疙瘩,才发现挽起的袖口磨了个大洞。 正好萧九龄此时看来,简海诚尴尬地恨不得化身蚯蚓,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位爱卿可是有话要与朕说?” 萧九龄早就察觉到两位尚书大人,私底下在交流什么。 还露出一副生死决战时,勇当先锋官,要去英勇就义的神情,让她十分迷惑。 听到陛下的提问,李建业和简海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善后归善后,但不能当众指出,他们不相信陛下处事的能力啊! 好在这时。 李秉已经摊开状纸,成功让陛下转移了视线。 “苦主程彧,状告皇甫镇所有,盗挖他所买荒地里的金子的村民!” “一旦坐实盗挖罪名,除了各打三十大板以外,还要求他们全额赔偿所盗取的金子数目!” 准备好背黑锅来调解矛盾的李建业和简海诚,听到程彧的诉求,顿时傻了眼。 等等! 让他们捋一捋! 程彧设计一番,坐实了村民们盗挖罪名,打他们三十大板,追回所有金子,再告诉他们金子是假的。 让村民们白忙一场,吃一堑长一智也就算了。 居然还要让村民全额赔偿,倒贴一笔? “老李,文和老弟这么干,咱俩是不是要准备以死谢罪,平息众怒了?” “大概,也许,应该,没简兄你想得那么糟糕。” 李建业觉得程彧对待敌人确实算得上心狠手辣,但和当地村民无怨无仇的。 犯不着下如此毒手! 同样觉得这个诉求有些过分的李秉,再次向程彧确认。 “程御史,你不更改诉求了吗?” “绝不更改。” 程彧看向那些外围的那些挖金村民,志在必得的威胁着。 “偷了我的必须拿回来!” “假如他们把金子花掉了,就让他们用别的方式赔偿我!” 对于程彧如此正义凛然的说法,李秉嘴角狠狠一抽。 私盗他人财物,不仅官府要严打,还要追回赃物。 赃物有毁损,必须以其他方式来赔偿。 这些都对。 可金子是假的,还要让村民赔偿? 他无法理解。 反正陛下说了,配合程御史判案,他只是来走流程的。 “既然诉求没有更改,升堂!带嫌犯!” 李秉抬起右臂想拿惊堂木,这才意识自己面前只有坚实的硬地,人还是站着的,刚想重重地假咳一声,掩饰一下尴尬。 不料,被押进来的村民们,突然有几人扯着嗓子哭嚎,把他吓了一跳。 “冤枉啊大人!我们没有私盗程御史的金子!” 几人像是死了娘爹似的,哭喊得十分卖力。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连同哭喊的当事人,对于事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除了被押上来的村民家眷,在外围嘶吼着声援。 大家看着装腔作势的几个村民,冷漠的像没得感情的泥人。 “咳!” 李秉重重地假咳一声。 “大家不要喧哗!” “我们没有喧哗!我们是在喊冤!” “狗官!你们官官相护!对得起陛下给你们的俸禄吗?” 仅一个照面,李秉觉得已经没必要再思考,程御史到底为什么要算计这些村民?最后又该如何收场。 我,李秉,大理寺卿。 只管看事实讲证据地断案! “谁敢再大声喧哗,先拉下去打十板子!” 李秉一声吼,地皮抖三抖。 在裁决者和官威的双重加持下,假哭喊冤的村民,终于老实了。 “把搜到的罪证呈上来!” 一声令下。 衙差们特意从萧九龄的面前经过,每人手里捧着一锭或两三锭金子。 站在了每个挖掘出它们的村民身后。 “我的金子!” “谁也不能抢我的金子!” 刚刚老实下来的村民,见到金子,挣扎着想要往上扑。 哪怕双手反剪,由两个衙差摁着,还是被他们使不完的牛劲,带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李秉看不下去了,加快进度走流程。 “你们刚才喊冤枉,说没有私盗程御史的金子,如今人物物证在此,你们还要狡辩不成?” 眼见金子被找出来了,这些人知道一定是有人告密,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们确实是挖了!但没有私盗!” “金子长在土里,我们去挖出来不叫偷!” “是啊!谁叫程御史自己受伤了,没赶在我们前头把金子挖出来呢?” 这些人无赖的嘴脸,惹得那些没挖到金子的村民,一顿痛骂。 “那些荒地是程御史买下来的,不告自取就是偷!” “有本事你们再把金子埋回去!让程御史重新找人挖一遍!” “这个办法好!我看行!” 不少痴心妄想的村民,撸起袖子,准备重新去当挖掘工。 工钱给多少不重要,参与重新挖金子最重要! 原本挖到金子这伙村民,还指望着法不责众,耍赖不认账。 但他们没想到,人数上占据更多优势的那些空手而归的同村人,却想瓜分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金子。 “凭什么再挖一遍?这是老天爷的馈赠!” “谁叫你们运气不好没挖好!” “居然还敢出馊主意,我要不是被绑着,横竖打烂你们的嘴!” 双方怒火与妒火双双被点燃,开始问候起了彼此的祖宗与女性亲戚。 萧九龄还是第一次见到底层百姓们,为了一丁点儿的利益争得面红耳赤。 她想到程彧奏折上所写的,一两银子一亩荒地,对于底层百姓的一个家庭而言,无异于一场豪赌。 当初看见这句话时,她还觉得程彧夸张了。 此时方知,确实是她没能设身处地地为百姓们着想。 “够了。” 萧九龄淡淡开口。 尽管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但碍于她的身份,村民们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几乎她刚开口,刚才还唾沫横飞的现场,瞬间古井无波,没有一个村民胆敢再满嘴喷粪。 “李正卿,结案吧。” “是!陛下!” 李秉也想尽早结束这出闹剧。 举报的人证,再加上挖掘出来的金子物证,全部摆在大家的面前。 他当即宣布审案结果。 “所有涉案人杖打三十大板,并将追回的金子,退回给程御史。” “程御史,你收下吧。” 早已等候多时的程彧,随机挑选了一个倒霉蛋挖出来的金锭子,张嘴要咬。 想到什么,他迟疑了一下,先嗅了嗅,虽然没有异样,但还是转手交给了萧甲申。 “甲申兄,我看这金子的颜色,和我见过的不太一样,不会是假的吧?要不点个火验一验?” “怎么可能是假的!” 认为被程彧抢了金子的村民怒声嘶吼。 “我把它从地里挖出来以后,一直贴身带着,别人想掉包都没有机会,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白忙活一场,为他人作嫁衣就算了。 再被质疑是以假充真的话,可就真的太冤枉人了! 第110章 假金很怕火炼!没钱用命来抵? 在场的知情者们,一脸同情地看着这个傻乎乎的村民。 诚如他所说,别人在他挖了金子以后,没有掉包的机会。 但! 可以在挖金子之前掉包啊! “大人,不用拿火烧,这金子的成分,一闻就是假的!” 擅长火上浇油的萧甲申,这次却直接用鼻子嗅了嗅味道,就断定出了结果。 他也知道大人让萧乙子拿来的金子是假的,真金不怕火炼,但假金怕啊! “我手里的这块不是金子,是黄铜镀金的!” “谁要是不信这金子是假的,可以仔细地闻一闻,是不是有一股铁锈味?” 面对信誓旦旦的萧甲申,村民们先是面面相觑。 接着,努力挣扎着仔细去闻被他们洗干净,摸了闻了不知几百遍的金锭子。 “还真有一股铁锈的味道!” “我挖出来的时候就闻到了,还以为是埋在地里太久了,才有这样的味道!” “难道这金子真的是假的?” 想到这个可能,挖到金子的村民们,顿时怒容满面。 他们挖了七八天,挖出来的居然是假金子?! “一定是姓程的骗我们,怎么可能会是假……” “铛!铛!铛!” 死不承认的那个村民话还没说完。 不知在哪里掏出一把锤子的萧甲申,用力地砸在了金锭子上。 铜虽比铁要软一些,但是半个拳头大小的体积,这一锤子下去,只能听个响声,最多擦出火花。 根本无法把铜块真正的捶扁。 “看清楚没有,这就是铜块!” 萧甲申说完,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金块。 拳头大的金块,对比着铜块,不仅体积更显眼,色泽也更光鲜。 一经亮相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 “大家看好了!什么才是真金!” 就在这时,萧甲申再次举起手里的铁锤。 “咚! ” “咚!!” “咚!!!” 金块肉眼可见的被锤扁了。 直到最薄弱的地方变成了薄片,萧甲申这才停手,用力拉扯着。 “金子质地柔软但不易断裂,铜块可比金子硬多了,硬砸只会出火花。” 萧甲申把手里的铁锤,递给看傻眼的那个村民。 “你要是还不相信,自己上来验一验真假!” “大春!上啊!” 其他被反剪双手,无法行动的村民们,满脸期待地看着林大春。 等他揭穿程彧想倒坑他们一笔金子的阴谋,让这群官官相护的狗官在陛下面前下不来台! 林大春又不傻,他当然看得出来。 萧甲申既没有掉包他挖出来的金块,更没有故意在砸两个大小金块时,使用不同的力气。 “不!这不可能!” 理性上知道金块有假是一回事,无法接受是另一回事。 林大春接过铁锤,从一个衙差手里夺过两块金锭子,使出吃奶的力气砸了下去。 “锵锵锵!” 细小的火花四溅,任凭林大春怎么砸。 两块金锭子除了磨破了一层皮,没有任何形态上的变化。 终于,林大春身心俱疲,浑身脱力跪坐在地。 他手里的铁锤掉落在身侧,双手用力地插进头发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声。 “啊!!!” “我辛苦了这么久挖出来的金子!” “为什么会是假的?!” 没有人回答林大春的问题。 挖到金子的村民们,见他们挖的确实不是金子,而是铜块。 早已是面如死灰,感觉人生无望。 外围的家眷早已哭成了一片。 而那些举报的邻居,心情十分复杂。 “真没想到他们挖出来的居然是铜块!” “早知道是铜块,咱也不会举报大傻春,让他还回去!” “金子是假的,也说不出为什么是假的,让他们怎么还回去?” 举报的村民们后悔不迭:这回可把大春他们害惨了! 听到他们议论的林大春等人,立即死灰复燃。 不停地朝着萧九龄的方向磕头求饶。 “陛下!你要替草民做主啊!” “我没有掉包金子,挖出来的就是铜块!” “是啊陛下!我们挖出来什么,全部还给程大人,求程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刚才还蛮不讲理,想要霸占金块的村民们,知道自己挖出来的是铜块。 尽管心疼全家白干了七八天,但更担心程彧让他们还真金子。 急吼吼地让萧九龄替他们做主,并把烫手山芋还给程彧。 萧九龄早已知晓,这是程彧为皇甫镇所有村民设的局,她既心疼百姓们的遭遇,又气愤他们的无耻。 “朕此次来的主要目的不是断案,对于此案,朕只是一个旁听者。” 不等村民们再想求情,程彧拱手一拜,高呼一声。 “陛下英明!” “这些人挖了金子,到处炫耀的时候,可没说自己挖的是铜块,对吧?” 举报的村民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谁也没怀疑过金锭是铜块! 可谁叫他们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呢? “他们说他们挖出来的是铜块,可我雇的村民挖出来的,是实打实的金锭子。” 在程彧的示意下。 萧甲申把用布包着的两块金锭子,呈到了李秉的面前。 布包打开,李秉只觉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哪怕提前屏住了呼吸,还是险些被昏得背过气去。 “挖出金子的少年,火力够旺盛的。” 他暗中吐槽一声,转手把布包还给萧甲申。 “麻烦这位侍卫让所有村民看看,当天挖出来的是不是这两块金子?” “那还能有假?” 萧甲申十分自信地屏住呼吸走到挖出铜块的村民面前。 大家被熏得直皱眉头,却一眼不错地打量着那两块金子。 他们之中,有挖出金子的当天,亲眼凑上前去查看的路人。 当看到两块金子上面明显的锄头印记,和印象里的一模一样时,整个人快碎掉了。 “为什么?!” “为什么林二狗他们挖出来的是真金子,我们挖出来的却是假的?” 这个问题在场许多人都能回答上来。 因为放进土里的是真金子,挖出来的当然是真的! 那块挖到真金的风水宝地,还是李建业和简海诚亲自选出来。 程彧特意安排开荒的村民们去挖出来的,包真的! “林二狗他们挖的是真的,从大春他们家里搜出来的是假的?” “可真是大白天的见鬼了!” “什么见鬼了,绝对是有人掉包了!” 刚才还可怜林大春等人的村民们,严重怀疑,这是挖到金子的所有人,暗中勾结,想掉包脱罪。 没想到,程彧手里还有挖出来的两块真金子,这才露了馅。 “总不可能是程大人自己掉的包,先把真假不同的金子埋进土里,再让大家挖出来。” “可不是嘛,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 “就是这些人不老实掉包了!” 程彧听到人群里发出的嘲弄声,心道:恭喜你们,先排除了最正确的答案。 他趁着大多数村民站在自己这一边,直接让李秉宣判。 “人证物证俱全,他们对于挖出金子的事供认不讳,我不管他们挖出来的真金去了哪里,总之!” 程彧掌心朝上,看向那些满脸委屈又无助的林大春等人。 “你们赔我金子吧。” 赔金子? 他们还想知道金子去了哪里呢! 林大春恶向胆边生,恨恨的大吼一声。 “我没法赔你金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第111章 欲扬先抑!一劳永逸! 此言一出。 其他被告的村民,像是发现了一条康庄大道似的,跟着嚷嚷起来。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们贱命一条,不怕赔给你!” 他们不相信,有陛下在场,程彧真的敢为了一锭不知真假的金子,让他们赔命! 程彧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他顺竿子就爬,微微一笑。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可是你们自己要求的。” “行,那就如你们所愿,没钱赔命也行。” 啊???!!! 林大春等人看到程彧露出的笑容,没由来得打了个激灵。 别!不是!等会儿! 他们没打算真的赔命啊! 就连李建业和简海诚,也被程彧的话吓了一跳。 没钱赔命?! 简海诚倒吸一口凉气,用手肘顶了顶李建业的肺。 “老李,难道文和老弟,终于忍不住杀性大发,要对村民们动手了?” “……吭吭……文和老弟,吭吭……你能不能先收手?” 两人还没有效的沟通完。 此时的程彧,早已让人将准备好的佃契拿了过来。 他对着萧九龄和李秉拱手一拜,掷地有声的说道:“时间等于生命,他们愿意赔偿性命,相当于愿意赔偿时间!” “这些人的时间于我来讲,可以折算成体力,所以!” “我打算让他们租种新开垦出来的荒地!” 原来是这种赔命的方式啊! 众人恍然大悟,接着如释重负。 林大春刚松了一口气,转念又担心起来。 “姓程的不会想让咱们签卖身契那种租契,全家给他白干一辈子吧?” 其他被告的村民听到他的担忧,觉得不无道理。 这世上好官难寻,像程彧这种往硬往他们头上扣屎盆子的,一看就知道不正派。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孤儿,没有全家!” “我也是!他真敢这么做,我就和他拼了!”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他富我穷,我还赚了!” 至此,程彧看到林大春等人,对自己投来又怕又恨的目光,知道众怒到了临界点。 欲扬先抑,可以取得一定的关注度,可太压抑的话,过犹不及,容易让人身心崩坏。 程或把准备好的租契,分发给林大春等人,并给了萧九龄与李秉每人一张。 “我不认字!就算今天我一头撞死在这里!我也不签!” 林大春看都没看,扭着脸假装视而不见。 其实他小时候读过两年书,虽不到考取功名的地步,但日常识文断字没问题。 见他抗拒,其他村民还以为租契上提了什么苛刻的条件,跟着反抗起来。 直到。 作为主判官的李秉,高声念道:“自神武元年八月始,雇佣尔等租种皇甫镇新开垦的一千亩黑土地,所得收成由双方负担粮税后,四六分。” 念到这里,李秉特意停顿下来。 刚才还挣扎着说要当场撞死的林大春等人,一下子愣住了。 他们以为程彧会利用赔偿金子的罪名,逼迫他们签订不平等的佃户契约。 可是,现实好像和他们想象里的不太一样! “黑土地的收成可比寻常田地的高三成,平时咱们给别的雇主家种地,粮税都是咱们自己交的!” 大周仰赖于国内耕地众多,推翻前朝统治的民心健在,粮税上缴率达九成以上。 因此上缴国家的粮税一直是二十税一,是争霸的诸国中最低的。 皇甫镇位于京郊,还没有地方官府可能会随机征收的二道粮税,基本上粮税都是由佃户上交。 程彧这条粮税自负的契约,让林大春等人快凉透的心,一下子活蹦乱跳了起来。 “以往不光咱们自己交粮税,黑土地的粮食分成可是三七分!” “这他娘的哪里是要扒咱们的皮,吸咱们的血,吃咱们的肉?” “这是打算帮咱们的青天大老爷啊!” 哪怕皇甫镇粮食能自给自足,但如果种地能够足以支撑家庭年年有结余,应付突发风险。 谁还愿意风里来雨里去,跑到京城卖苦力? 谁不想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在自家门前找活做? 黑土地四六分,还不用交粮税,每年能得一百五十斤往上的粮食! 多佃几亩田,再养些鸡鸭牛羊啥的,不比外出做苦力差! “这佃契我签了!” 一个全家十八口,仅有六亩田的中年大叔,咬破手指就要按手印。 看完佃契正文的林大春,赶紧出声阻拦。 “二大爷你先等等!” “怎么了大春?这佃契上里有坑?” 中年大叔恨恨地看向程彧,就知道这些当官的一肚子坏水! 谁知,林大春激动地摇了摇头,率先咬破手指盖了上去。 然后在佃地亩数那里,用血迹写完三十亩,这才哈哈大笑。 “佃契上面的四六分!不是我们四,是我们六啊!” 什么?! 误会了程彧的中年大叔,尴尬的笑着,一巴掌拍在了笑得傻乎乎的林大春后脑勺上。 “还跟你二大爷我玩先斩后奏?一千亩黑土地,难道还不够分的吗?” 嘴上这么说着,二大爷直接签了五十亩。 能够挖出金子来的村民,除了运气使然,更多的还是他们比旁人干活的效率更高。 再加上此时的农业生产水平,达不到深耕细作,普通农田的每亩收成,还不到三百斤。 因此,每家每人均摊个两三亩地,并不夸张。 唯一夸张的,应该是为了多签几亩地,争吵起来的被告村民们。 “刚才谁说宁愿撞死在这里,也绝不签佃契的?站出来!” “别让大傻春站出来了,他都站到程御史跟前,道谢去了!” 签完佃契,相当于达成了诉讼的和解条件。 衙差自己也不会再羁押林大春等人。 林大春解开束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程彧面前,不停地拱手作揖。 “多谢东家赏我全家一口饭吃!往后我一定好好给东家种地,就算地里再长出金子来,我也绝对不会私挖私吞了!” “你敢说我就敢信。” 程彧朝着被衙差们拦在外围的村民们一昂头。 “毕竟你不值得相信,还有大把人想顶替你。” 林大春讪讪一笑,赶紧把祖宗请出来,赌咒发誓一定踏实苦干,保证明年能够续约。 挖金子碰运气,哪有脚踏实地地种地来得香? 挖金子可能会挖出铜块来,没吃到羊肉惹一身骚。 但种地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高粱种子,它绝对不会结出野草来! “娘的!这群人运气可真不错!” “早知道当初五十文一天去开荒,我也报名了!” 第112章 分期卖地!史无前例! “是啊!哪怕现在抢不上黑土地,好歹也能和林二狗他们一样,当个管事,想种哪块地就种哪块地!” “你不是报名了,但你爽约了没去,现在后悔也晚了!” 围观的村民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心里的嫉妒再次膨胀起来。 有些阴损的人,已经准备暗中搞破坏,让佃契无效,自家给顶上了。 李建业和简海诚见程彧,通过让利村民来扭转乾坤,佩服程彧心中有大义。 但只此举满足了一小部分人安居乐业的心愿,不免替林大春等人担心起来。 “老李,你说这些租种黑土地的村民,往后不会被当成靶子吧?” “不必担心,绝对会。” “……” 就在简海诚想提醒程彧一声,要提防村民之间的不良竞争,导致良田颗粒无收时。 佃契签完,萧九龄发声了。 “大家静一静!” 刚才还喧闹的现场,逐渐冷静下来。 “朕今日不是为了断案而来,而是为了当个见证人。” 见证人?! 签一千亩黑土地的佃契,就能惊动陛下? 就在众人不解之际,程彧又拿出一份契约书。 “大家没有租种到黑土地也别慌,可以买下开垦好的荒地!” “因为是你们开荒的,我没多少成本,所以还是一两银子起步,但!” “你们可以分期五年交钱,利息半两,折算下来,每年一亩地给我三百文,五年后,这亩良田就是你们的了!” 程彧的话,让现场鸦雀无声。 除了提前知晓实情的萧九龄以外,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分期买地?利息半两?每年三百文钱? 大多数村民还想要捋一捋,这里头是不是有陷阱时。 林大春率先举起手来:“东家!我佃了田,还能再买几亩地吗?” “量力而行,有闲钱可以买,没有的话建议以后再说。” 程彧与萧九龄交换了一个眼色。 萧九龄心领神会地笑道:“朕已决定,不仅程御史名下的荒地,会这么卖,其他荒地,手头拮据,想要分期买卖的,也可以这么做。” “分期五年,每年三百文,分期十年,每年两百文,以此类推,要是觉得不合适,还能终止分期契约,但所付银钱,只退回一半所付的钱款!” 终止分期条约还有退回一半钱款,是萧九龄提出来的。 鼓动百姓开荒,除了提升百姓生活水平以外,还有让百姓囤粮应对战争时,国家征粮的考量。 作为一个执掌国家的帝王,她绝不允许让百姓承担所有风险! 大不了她少花用一些,把内库的银钱多补贴一份给百姓! “能够终止契约倒是不错,但退钱只退一半,谁会舍得之前的付出打水漂?” “每年三百文听上去不是很多,但荒地前三年的收成不好,能不能保本还要两说。” “买不买呢?” 村民们又犹豫了起来。 萧九龄见状,适时地宣布了一个利民的政策。 “朕与百官商量过了,开荒付出大量的人力与物力,后期还要维护养地,因此,荒地的前三年不收粮税!” 粮税对大周国库收益来讲,占比确实很高。 但程爱卿说了,农业只是赋税的基础,不能当作重中之重来看待。 不能把赋税重担,加诸到最贫苦的人们身上去! “陛下,百姓有恒产,护国才能有恒心。” 程爱卿奏折上的这句话,她终身铭记! 先让百姓富裕起来,拥有稳定的产业,安居乐业,过上更好的生活。 若有敌兵来犯,大周便是全民皆兵! 而村民们听到这一利好的消息,有种天上掉馅饼,硬往嘴里塞的错觉。 “荒地前三年不交税?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陛下亲口说的,君无戏言,她要想骗你,还用费这么大力气?” “那你们还等什么?你们没看到,大傻春又抢先签契约去了吗!” 不提不知道,一提吓一跳。 林大春再次抢了众人的头筹,当场签下五年分期,买了三亩已经开垦好的荒地。 尽管契约书只有一份,还没有真正的交钱定论,但有陛下在场,报了名签了字,谁还敢反悔? “这回打死我我也不再反悔了!” “兄弟,我打不死你,你把刚才写下来的六亩地分我一半行不行?” “行!行个屁!统共九千亩荒地,抢不到手再买别家的,只能自己开荒去!” 本来还在陛下面前,保持着一定体面的村民们。 猛地意识到,错过了眼前这自己参与开垦的九千亩荒地,再交钱去买别的荒地,还要再辛苦开垦许多天。 一瞬间。 大家削尖脑袋往程彧前面冲。 “程御史!我叫林狗蛋!我家买三亩!” “我叫杨铁柱!我家买十亩!” “我我我!我买两亩,有了地明年多结了粮,我和媳妇就能再生俩大胖小子了!” 面对这么多热情暴涨的村民,程彧先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没有九千亩卖给你们,只有八千亩,剩下的一千亩,我打算给庄子上的管事和佃户留着。” “谁做事可靠,积极进步,日后当作奖赏分发给他们。” 原本就后悔当初报名反悔的人们,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而明明已经上工,却因为想挖金子,半路落跑的那些村民之中。 既没挖到金子租下佃契,又没抢先买到分期荒地的人,已经左右开弓,“啪啪啪”地抽上了自己的脸蛋。 肠子悔得青不青,别人看不出来,但脸,绝对打青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简海诚感慨归感慨,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就没断过。 这一次,算是把这些想偷懒的村民们,治得服服帖帖。 还彻底地解决了陛下想要把开荒的国策,推广到各地方去的难题。 “老李,三年后粮税能增加两三成,你开不开……人呢?” 此时的李建业,已经来到了萧九龄的跟前。 他对于分期卖地的事,还一无所知,但身为户部尚书,一下子就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陛下,朝廷进行分期卖地,促进百姓开荒的壮举,可谓是史无前例。” “嗯,程爱卿提议的,朕也觉得十分惊喜。” 萧九龄一眼不眨地看着融入百姓之中的程彧,第一次知道,原来程爱卿的能力,不仅限于谋算和赚钱。 哪怕出任户部尚书,也绰绰有余! 李建业莫名感觉头顶有些凉,他再次扶了扶官帽,试探着问。 “陛下,分期卖地这件事,涉及到许多方面,不知陛下打算由哪个部门负责管理运作?” 事关田地,只能由工部和户部负责。 而分期卖地涉及许多银钱留档与交易,最优先考虑户部。 史无前例的创举,无论对谁来讲,都是青史留名的莫大功绩! 不仅如此,此事需要另设新的管理衙司,是一个拉拢相关人才,巩固朝中势力的绝佳机会! “李爱卿认为,该由哪个部门来负责运作此事?” 面对萧九龄的反问。 心里早有答案的李建业,不假思索地回答。 第113章 能者多得!绝不多劳! “臣举荐程御史!” 李建业刚说完,又猛地摇头反驳。 “不!” “臣认为,除了程御史以外,没有人能够担些重任!” 在李建业说不的时候,萧九龄承认自己心都悬了起来。 生怕看错了李建业,两个重臣因争夺名利不和,她只能向着程彧。 当得知李建业不是想欲扬先抑,只是认为非程彧不可时,她忍俊不禁,弯了弯嘴角。 “李爱卿所言极是,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李建业不明就里地顺着陛下的视线,朝着快要被人群淹没的程彧看去。 他,还是不懂陛下的意思。 萧九龄轻叹一声,语气十分的无奈。 “朕倒是想非他不可,但朕给程爱卿在户部专辟的衙司,他不用每日点卯,都不曾去过几次。” “内库的一切事由,他也只管提个点子,剩下的能交给别人去做,他绝不操心。” “就算朕想让他担此重任,恐怕他也会推辞。” 她第一次见不喜欢权力,只喜欢享受权力的官员。 在这种情况下,再给程彧增加别的差事,她真的担心程彧会撂挑子不干! 萧九龄的话把李建业惊呆了。 “真没想到程御史竟、竟……” 作为一个合格的朝廷命官,当官的终极目标是位极人臣的户部尚书李建业,一时间想不出有合适的措词,来夸赞程彧。 他干脆不夸了,跟着叹了口气。 “陛下,分期卖荒地的事,既然是程御史提出来的,想必除了他,没有谁能够更好地参透其中的奥妙所在。” 李建业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陛下,臣见这段时日,程御史为了开荒之事,奔波劳累,无所不用其极,说不定已经改变了想法。” 奔波劳累能长胖三五斤?! 萧九龄苦笑着心道:李爱卿你还是和程爱卿接触得太少了。 横竖选择权在程彧的手里,她也没有思考,该如何让程彧肩负重任。 大不了就像福鱼取财的做法似的,直接让程彧搞培训。 “李爱卿,不论是京城附近还是地方官府卖荒地,都需要知晓分期卖地,如何具体操作的官吏协助。” “暂管地契的事,当然少不了户部过问,银钱一事不如也并入户部之中。” 李建业知道,陛下这是已经计划着,文和老弟不愿意接手此事,开始让他统管大局。 单是分期卖荒地这一件事,对于经常与田地、银钱打交道的户部来说,自然不是难题。 可李建业想得更深一层。 “陛下,臣认为分期买卖一事,可以另辟一个衙司,与田契等档案归类的事,分别管理。” “分期买卖不仅局限于国有的荒地上,还有那些抄家所得或是无主没收的房产商铺,都可以效仿此法。” 论起掌握大局,萧九龄自认还不能做到全盘把握。 更何况术业有专攻,她在接受到“分期”这个新鲜的词汇时,确实脑中灵光闪现了一个。 但根本没有及时抓住它。 现在听到李建业的话,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李爱卿,你的这个提议很好,回头空了写个具体的章程,早朝的时候,与百官商议一下。” 如果这个方法能够推行到其他方面去,不仅能够让国库多增加一笔利息钱,还能促进农业和商业的发展。 还把那些收缴于国库里多年也没有人接手的,尾大不掉的固定产业,全部盘活卖出去! “如此一来,朝廷需要提拔更多像李爱卿一样,精通算学的官吏,在这方面,李爱卿记得举荐一些合适的人才。” “举贤不避亲,朕听闻爱卿家传绝学便是算学?” 李建业忙不迭地点头,表面上荣辱不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没想到,自己不争功不争利,竟会有意外之喜! “多谢陛下信任,臣回京就考校一下族中子弟,选择人品好、算学好、机灵聪明的后生,请陛下斟酌。” “好,李爱卿办事,朕放心。” 没有什么比陛下的这句话,更令官员感到高兴的了。 不等李建业想谦虚的回应几句,一抹熟悉的身影突然跳出,卷着被撕扯出一条大裂口的袖子,出口即是抱怨。 “陛下,我不是在奏折里说了,分期卖地和荒地免税三年的事,一经宣布出去,大家一定会蜂拥而至,希望你提前准备好人手?” 结果呢?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把李秉拖进人群里,将自己替换下来。 他这半日,光是登记大家的购买力,就要把手给写废咯。 萧九龄见他故意耍宝,既心疼他这段时日殚精竭力的付出,又郁闷他一如既往的想要偷懒,无奈地暗叹一声。 “爱卿,不是朕不信你奏折上所写的,只是朕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人手处理此事,分期卖荒地,可是史无前例,只有爱卿你懂得,朕用旁人怎么会放心?” 说得很有道理,但程彧一下子领悟到了陛下言语中的深意。 就算领悟不到,陛下那双晶晶亮,满含期待盯着他的凤眸,也实难忽略。 程彧哭笑不得的问她:“陛下又想给我指派新差事了吗?” “爱卿立下如此大功,发财之后升官,不是人生双喜临门吗?” 连陛下都学会开玩笑了,看来这件事确实很棘手。 但是程彧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这份临门的双喜。 他做事的原则是,能者可以多得,但绝不多劳! 否则世间最先累死的,就是拥有大能的人! “陛下,分期交易听上去很新鲜,实际上和民间放印子钱差不多,看透其中的本质,只要会写字能算术的,都能干这件事。” 程彧一招祸水东引,指向李建业。 “比如李尚书,只要他看完我写的奏折里的所有流程,马上就知道该怎样盘活整套放贷收钱的流程。” “真有如此简单?” 萧九龄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奏折,半信半疑地交到李建业的手里。 她相信程彧的话,但她有些怀疑李爱卿的能力。 毕竟每个人不像程彧这般聪明,且全能! “陛下,你和程御史慢慢聊,臣借过一步。” 不用等萧九龄吩咐,感受到新知识召唤的李建业,已经站到旁边,打开奏折,如饥似渴般阅览起来。 第114章 知新并不难!指指又点点! 越看越心惊,越看越高兴。 “陛下!恰如程御史所言,分期买卖并不难处置,臣只看了一遍奏折上的内容,便能理解了其中的深意。” 程彧知道李建业平时擅长言语,但他没想到李建业说话这么好听。 还深意呢。 只是生意而已,你买我卖。 对于户部尚书来说,绝对没有任何的困难。 唯一的难点,只在于…… “但陛下,此事想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前提必须是,朝廷与官府深受百姓信任。” 李建业提出了唯一难点,程彧便不再多言。 萧九龄眉头微蹙,回想完奏折上面写的内容,困惑地看向程彧。 这一点,爱卿好像没写进去? 程彧本来不想多言,可见陛下一直瞅着自己,神游太虚似的,让李建业无法继续往下说,只能战术性地谦虚了一下。 “陛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还是先听听李尚书怎么说。” 程彧看向不停使眼色,却不停落空的李建业,笑得人畜无害,天真无邪。 他,现在是一个有失的智者。 接下来就全看李兄表现了! 眼睛都快眨痛的李建业,无奈的心道:我都说完了,我还要说什么? 抛开提出分期买卖的前提条件不谈,文和老弟你既然有失,你不应该在奏折上补充一下? 李建业想到陛下先前的断言,再看文和老弟装傻充愣的模样,也是想开了。 自己补吧! “自从陛下开始除贪锄奸,京城一带的百姓,对陛下治下严明,深感信赖,再加上程御史肯让利给村民,今日分期卖地,才能立竿见影。” 此言一出,程彧不住地点头称赞。 不愧是李兄,一眼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可别的地方想要效仿,办事的官吏,或是地方官府,必须深受百姓的信赖。” “不然的话,换位思考,百姓不会冒着每年交一笔钱,辛苦耕作荒地,却在五年十年之后,无法拿到地契的风险,愿意分期买地。” 他知道,陛下的初衷不是为了挣利息钱。 取之于民,最终还会再用之于民。 但百姓们会如何想呢? 京城近郊的皇甫镇,对于开荒一事,都没有多么积极,更别提地方上的村镇,除了国家征收的粮税,还有可能征收二道粮税。 一旦百姓认为,风险高于收益,任凭你官府说破天去,他们也不会掏钱买地! “李爱卿的意思,朕懂了。” 萧九龄看向不时地点头,却根本不想插嘴的程彧。 还装?醒醒! “爱卿啊,你对于李爱卿提出来的难题,有何良策?” 她知道程彧不想能者多劳,但出谋划策解决难题,可是他的特长。 总不能视而不见了吧? 程彧还真不能。 分期卖荒地的国策是他提出来的,目的可不是单纯的为了开荒,而是为了囤积粮食,对付梁国。 碰到这种自己指点一下,就能功成身退的事,当然是义不容辞! “陛下可以再建一个衙司。” “再建?朕方才与李尚书商量过了,想让户部统筹分期买卖的契约一事,并衍生到商行中去,银钱可以另外由专人或专司负责。” 关于银钱的事,可是重中之重。 就算交付给官员去办,最终还是要由萧九龄全盘掌握在手里。 但,这和李尚书提出来的百姓信任一事,根本不是一回事吧? 程彧见陛下着急了,只得先出声安抚。 “陛下,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我说的衙司,是专门监察文武百官和地方官员,有没有作奸犯科,贪赃枉法的衙司。” 程彧略一思索便建议。 “就叫督察司吧,监督检查官吏的衙司,归陛下直隶。” “接下来就是广开言路,只要接到百姓举报,督察司就去核查落实。” “只要在分期买卖推行不下去的地方,办件大案特案,相信很快能够赢得当地百姓的信任。” 利用分期买卖,就能知道当地官员在百姓心里的信任程度。 哪里还用得着百姓举报?! 开荒的功绩不行,百姓们不认可。 连核查当地官吏的理由都有了! “爱卿这个方法甚好,监督司要吏部配合参与调查,朕还要另外增派一批兵员,负责督察司官员的安危。” 前段时间才把臃肿不堪的朝堂整顿完。 根据天机阁的汇报,京城不少官员还在担心,她会继续下令裁减官员,让他们的家族荣光无法延续。 这下好了。 大周发展越好,新增的官位越多。 不光是百姓有恒产,护国有恒心,那些想要效仿杨恪去通敌的,都得掂量掂量。 是跟着她打拼能够升官发财,还是跟着梁国那个越来越腐朽落败的皇室更有前途。 “陛下,在督察司当官很危险,除了当差时要注意危险以外,俸禄和家眷必须安置妥当。” 萧九龄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么快,就把督察司大事小情,全部帮她捋顺了的程彧。 终于明白了过来。 合着程彧一早就想着建立督察司,只等找个适合的机会说出来! “爱卿,关于督察司的事,劳你再写道折子吧。” 程彧更想用说的,这样也不必让他的狗爬字在御前献丑。 但看了一眼在场还要被督察的李尚书,他还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保密,也是督察司的重点差事。 没有之一! 分期买卖的诸事,暂时这么商定下来,具体章程,还得回京再说。 萧九龄看了一眼刚到东南方向的日头。 难得来一趟京郊体察民情,为了表示对开荒一事的重视,她决定亲自下地去转转。 “程爱卿,你带朕在附近走走吧。” “附近?皇甫镇方圆二十里呢,陛下想往哪里走?” 比起到处走走,程彧更喜欢回京宅着。 虽说皇甫镇的事情处理妥当,京郊其他地方买的荒地,开垦进度如何,他还未可知呢。 坐守京城,能够更快地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 萧九龄看出他不太情愿,正准备放人,自行前去开垦好的田地转一转。 一直站在不远处,没有参与买卖话题的简海诚,疾步上前,朝着她拱手一拜。 “陛下,分期买卖的难题解决了,但开垦完的田地,还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难题!” 简海诚嘴上喊着陛下,双眼却如炬地盯着程彧。 耿直的简尚书,满脸写着:文和老弟都帮老李解决了那么多难题,该轮到帮我了吧? “???” 面对简海诚寄予的厚望,程彧也是十分的无奈。 他确实擅长解决难题。 可关于农耕的事,不是靠着指指点点,就能解决的吧? 第115章 犁太直影响翻地?照本宣科解难题! 萧九龄看到擅长打退堂鼓的简尚书,难得在她面前如此积极。 只能用同样的眼神,看向程彧,商量着问:“爱卿你有事吗?” “没事的话,要不听听简爱卿的难题?” 陛下都发话了,再者程彧为了没事做,特意把李秉这个断案的,推去登记。 再拒绝就显得与想要进步的两位尚书老兄,格格不入了。 程彧笑着朝简海诚比了比,示意随便说。 至于能不能解决,主打一个随缘。 “是这么回事,开垦完的荒地,还需要再将它们用犁规整好,然后才能种植庄稼。” “可开垦的荒山,一般都位于地势不平整的地带……臣光说陛下你们也听不明白。” 简海诚比划着不远处的黑土地,作出邀请。 “不如陛下和程御史,随臣一起下地转一转就知道了。” “好!” 恰有此意的萧九龄,见程彧并不拒绝,满口答应下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黑土地所在的方向走去。 到了山脚下,程彧看到工部的人,已经牵着牛,拉着一架犁在等着了。 他哪里不明白,简海诚这是准备多时。 就等陛下前来。 程彧顿时感觉压力有些大,凑到指挥工部众人,开始套牛拉犁的简海诚面前。 等简海诚分配完每个手下要做的事后,他急忙低声开口询问。 “简兄,你也知道,我这些天除了来追讨金子以外,根本没下过地。” “对于你提出来的难题,我要是破解不了的话,你也别太失望。” 程彧不是在玩欲扬先抑的手段。 他是真的不擅长农事,除非它与历史有关。 好在,简海诚似乎对他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低声回他。 “我特意把文和老弟你拉过来,其实是想让陛下知道,开荒有多艰难。” “这样等有官员说免税或是分期的不好,陛下才能理直气壮地怼回去。” “至于开荒遇到的难题,文和老弟你能解决最好,不能的话,可以回京慢慢想嘛。” 啊,这。 本来只是即兴发挥的事,处理不好,还要让他回京处置? 这和加班有什么区别?! 程彧神情变得格外严肃,就差拍着胸脯保证。 “简兄你放心,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帮你解决难题,实在解决不了,那就留给后人的智慧吧。” “后人的智慧?” 简海诚觉得智慧这个东西,不分先后。 他看到手下已经将犁套好了,伸手按在了程彧的肩膀上,嘿嘿一笑。 “文和老弟一定没赶过牛,没扶过犁吧?” “没有。” 别说原身没扶过,程彧自身也没接触过这种古早的农具。 对于他的回答,简海诚似乎早有预料,趁机提出。 “活到老学到老,程御史和我一起去扶犁,在陛下面前展示一下如何?” 不如何。 程彧想要婉拒,可简海诚已经按着他往老牛的方向走了。 “陛下,臣和程御史,亲自向你演示一下开荒遇到的难题!” “辛苦爱卿了。” 萧九龄的语气里,好像隐忍着笑意。 这倒让本来不愿意扶犁的程彧,主动跟上了简海诚的脚步。 不就是扶一下犁吗,又不是让他去当老黄牛。 再说了,还有简兄在旁边当主力,他跟在犁后面走几步,就当溜达呢。 这么想着,他猛地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停下了脚步。 “文和老弟,你怎么不走了?” 简海诚笑呵呵地调侃着。 “别人都说我爱打退堂鼓,遇到文和老弟,可算是遇到知音了。” “简兄,知音难寻,你还是重新去找别人吧,我今天就先撤退了。” 啊??? 简海诚关切地上下打量着程彧。 “文和老弟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倒也不是非得让程彧一起扶犁不可。 然而,程彧看上去精神十足,走起路来虽然不叫健步如飞,但也不像真的崴了脚似的。 难道是担心破解不了他的难题,在陛下面前丢脸,所以打算找个借口离开? “哈哈,文和老弟,我是邀请你来犁地的,不是特意来给你出难题的。”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好面子,等会儿我同陛下商量的时候,你没有主意,我也不会逼你。” 年轻人好面子。 但程彧更好里子。 眼见简海诚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干脆又往前走了十几步,直接来到了套在牛屁股后面的直犁前。 “简兄,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口中所说的开荒遇到的难题,是在犁地翻土时,因为山陡坡峭,这种两人扶着的直辕犁,必须总得在坡度不一的地方反复抬起来,挪到坡度一致的地方使用吧?” “文和老弟,你不是说没扶过犁,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简海诚的回答,验证了程彧的猜测没有错。 而程彧也确实没有接触过实物犁,但农具的提升,对于推动历史,有着不可磨灭的作用。 起初他不知道大周用的犁是上下两端,直来直去的直辕犁。 “使用直辕犁时,需要用力往下压,确保不跑偏,犁头能够没入土里,达到翻土的效果。” “由于套在耕索上,控制方向的犁辕是直的,所以它的使用方向只能直来直往。” 程彧照本宣科,见简海诚对他的发言,点头如捣蒜地表示赞同。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欣喜不已。 看来这个世界的称霸没结束,还没出现大一统的太平盛世前,农业与历史进程的契合度,和他以前的世界一样,都是配套来的。 换而言之。 他真的能够根据史书上记载的一些关键内容,来提升大周的国力! “爱卿,你和简尚书聊什么呢,不是说要犁地吗?” 萧九龄知道他不喜欢劳作,干脆亲自撸起了袖子。 “要是爱卿你实在不擅长此事,不如由朕来吧,朕每年都会同父皇在春耕时下田扶犁。” 虽然她也只会做做样子,但总比程彧什么都不懂要强吧。 再者,她也担心程彧一个不小心绊倒,或是被牛蹄子踢伤,牛尾巴甩伤。 作为她重要的头脑,程彧在旁边站着也无妨。 “陛下,简兄,你们不用扶这套直辕犁受累了!” 程彧兴奋的说完,四下里扫量着,找到一根手指粗的枯枝,捡起蹲在地上。 找了块平整的黑土地,对照着五步外的直辕犁,开始用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简海诚不明所以然,打趣一声:“文和老弟你不会是想拿树枝,当翻土的工具吧?” 这种翻土的行为看似不受累,确实也不受累,但它也没有用啊! 第116章 这叫略懂吗?这是大能啊! “我不是在拿树枝当工具,我是在拿树枝画农具。” 直到初见雏形,程彧这才说明了自己所做何事。 简海诚大吃一惊,画的意思是画图纸,现造一套犁地的农具出来? 他一边好奇地凑上前去,一边满怀期待的问道:“文和老弟,你还懂怎么制造农具?” “略懂。” 这两个字,顿时像一盆冰水,把简海诚的满腔火热浇了一个透心凉。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光靠略懂皮毛,根本不知道农具其中结构的精巧,别说制造了,复制都难! 正想着,就见程彧把手里的枯枝,往土里一插,拍着手上的土渍,像欣赏一幅旷世绝作似的,欣赏着他画出来的草图。 “陛下!你快来看看!” “这草图,是不是比我写的字好看多了?” 萧九龄就在旁边站着呢,生怕踩着哪块土,导致程彧画的草图塌方,正轻手轻脚的往前走。 这边,简海诚看懂了草图上画的是何物,精巧在何处,激动得大叫一声。 “妙!” “绝妙!” “妙极了!” 声音之大,震得草图上的土粒子往画出来的小土沟里,籁籁掉落了不少。 萧九龄见程彧对此毫不在意,干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心里又惊又喜:难道爱卿对制造农具还有研究? 当她来到程彧的身边,看向地上的草图时,顿时眉头紧蹙。 “这是何物?” 程彧有可能是略懂,但她确实是,真不懂! 不等程彧介绍,简海诚激动的比划着地上的草图,牛牵引拉绳子的用力部位。 “回陛下!这是翻地用的犁!” “但不是目前使用的直辕犁,而是曲辕的犁!” 直辕犁?曲辕犁? “犁还分这么多种类吗?” 萧九龄不懂就问。 简海诚立即把直辕犁的细分种类,还有它的进化过程,以简短的字句解释完。 再次比划着地上土粒逐渐坍塌的草图。 “陛下请看,像这种曲辕犁臣还是第一次见到,别看只是改变了直曲程度,还把犁头做了简单的更改,但它使用起来,却比任何直辕犁,更加轻便灵活,还能够一个人来控制方向!” 根本不需要程彧来讲解。 内行人简海诚,光看草图就明白,程彧的改动,能带来怎样巨大的变化。 萧九龄听完简海诚的解说,依旧似懂非懂。 还是程彧最后总结了一句:“陛下,用了曲辕犁以后,翻地的人数可以由原来的两人,减化成一人,效率提升一倍以上。” “这么厉害?!” 萧九龄惊喜过望,脱口而出在赞叹道。 “爱卿原来不是略懂,你是造器的大能啊!” 大能? 谁?我! 程彧哑然失笑,赶忙澄清。 “陛下,我真的只是略懂。” “那你怎么会一下子,就把直辕犁改成了曲辕犁?” 面对萧九龄的疑问,程彧总不能说,他只是单纯的照本宣科,按照史料记载的画了个草图。 至于具体的改动,简海诚不说,他还真的不知情。 算了,认了吧。 “陛下,我承认,我就是想偷懒,看到这直来直去的翻地工具,被牛拉着在地上拖着走,想到了马车。” 程彧眼睛不眨一下,大脑则在飞速转动。 大家听好了! 我要开始说谎了! 萧九龄不解地看了一眼同样不解的内行人简海诚。 两人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 “想到了马车?” 直辕犁和马车,一个翻地的一个载人的,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哪怕是找个借口,也要找个像样的借口吧? 程彧见两个人的联想能力比荒地还要贫瘠,只能重新蹲下去。 不用他招呼,萧九龄便和简海诚,一左一右围了在他的身边。 “陛下,简兄,你们看,直辕犁拉动的部位,再加上人力控制它往下摁的力量,决定了走向和深度,对不?” 程彧说着画了一条线段。 简海诚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萧九龄跟着点了点头。 程彧又在线段旁边画了一个车轮子。 “那么,把它换成没有轮子的马车,是不是差不多的道理?” “???” 如此简略的两个图案,还有跨跃度如此悬殊的理由,让萧九龄犹如身处迷雾之中,根本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思考。 倒是简海诚,直勾勾地盯着线段和圆圈,半晌后,猛地一拍脑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文和老弟,我懂了!” 程彧与简海诚四目相对,表面上会心一笑,实际松了口气。 他真的只是略懂,所以举的例子可能不太适合。 但没关系,只要给简兄一个编撰的方向,一定能把他想要的借口圆出来! “简尚书你懂什么了?” 萧九龄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直辕犁和马车轮,怎么样一碰撞,就能碰撞成曲辕犁?” 这两个物件无论怎么看,都不能放在一起思考吧? “陛下,程御史的意思是,不论是直辕犁还是马车,都是借助畜力拖动的。” “既然直的走起来不方便,不好控制还废力气,那么把它改成马车的轮子,变成圆的,或者弯的,就能达到轻松方便的目的!” 简海诚说完,一脸期待地等着程彧予以肯定或否认。 实际上这个说法,还是略显粗糙。 但简海诚也只能想到这些了。 “简兄,你可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对!我当时就是这么灵光一闪,可犁它下面没办法装车轮,所以我就装到上边去了。” “文和老弟又在牵引和方向控制处,加上了稳固的竖梁,也是借鉴了马车的框架!” 程彧忙不迭地点点头。 对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果然还得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照简尚书这么说,程爱卿你能把直辕犁改成曲辕犁,只是借鉴了马车的构造,而你之所以想改变它,只是为了省时省力?” 萧九龄见程彧点头如捣蒜,眼皮狠狠一跳。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不信! “没想到爱卿逼一逼自己,就能成为制器的大能。” 程彧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程彧见陛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有种想把自己掏空的既视感,知道辩解不了,干脆转移话题。 “陛下,这曲辕犁结构并不复杂,容易被他国仿制。” 第117章 假想敌?香饽饽! 此言一出,萧九龄果然收回了视线。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俯首犁地的老黄牛,内心十分的纠结。 有了翻地的利器,却要提防梁国因此效仿开荒之举。 “简尚书,你有方法让曲辕犁,不落入敌国之手,襄助敌国实力吗?” 萧九龄抬起左脚脚尖,踩在了草图的犁床上。 根本没考虑过这一点的简海诚,急忙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然后,在萧九龄和程彧期待的目光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臣刚才说过了,不论是直辕犁还是曲辕犁,构造精巧却十分的简单,因此,只要它出现在田间,有懂行的人看一眼。” “根本不需要图纸,就可以仿制成功。” 程彧对此是深有体会。 毕竟他这个外行人,虽说照本宣科,但画曲辕犁的草图时,也是照着直辕犁的实物改出来的。 别国想要仿制,只要派一些记忆好的探子,看着曲辕犁犁半亩地,结构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毫无秘密可言。 “可惜了。” 萧九龄用脚尖抿着地上的草图。 简海诚看懂了陛下的意思,他不想埋没如此助农利器,急切的询问:“陛下说的他国,指的是哪国?” 萧九龄和程彧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轻轻摇头:此事不宜再让更多人知晓。 而简海诚看出一些端倪,不等他继续追问。 就听萧九龄叹了口气,用商量的口吻问他:“一年后再推广曲辕犁,会影响开荒的进度吗?” 有分期卖地的相关国策在,当然是不影响开荒进度的。 但简海诚还是觉得,把曲辕犁束之高阁,浪费了。 思来想去,向来爱打退学鼓的简海诚,这次还是主动争取了一下。 “敢问陛下,提防他国学去的他国,是南边还是北边?是平地还是丘陵?” 萧九龄再次和程彧对望了一眼。 简海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陛下和文和老弟怎么老是眉来眼去的? 没等他往深处想,程彧出声答复:“是为了提防南边的梁国,效仿我们开荒种粮,如此一来,我们多出来的粮食,就没办法高价卖给梁国了。” “程爱卿说得对。” 距离萧九龄下旨全国穿梁国的缟布,已过去大半个月。 简海诚一直对这道旨令不太明白,此时听说大周要卖给梁国粮食,恍然大悟。 “原来陛下下令穿缟布,是为了与梁国互市,买他们的布,卖他们的粮。” “嗯……简爱卿说得也对。” 萧九龄只能昧着良心夸了一句。 不料,得到她肯定的简海诚,当即释然一笑。 “陛下大可不必担心梁国学会用曲辕犁,首先梁国的国土,多处于丘陵地带,所以他们擅长种植各种树木。” “曲辕犁只能促进翻土的效率,但是梁国在翻土前,还要开荒,他们开荒可不像我们一样,随便找块荒地把鲜土翻出来就行。” 是吗? 萧九龄回想着以前在边境时的情况。 可惜她当时只顾着行军打仗,不是在杀敌就是在杀敌的路上,还真没留意过梁国的风土人情。 “陛下,你们请随我来!” 为了证实自己不是凭空想象的,简海诚带着两人,走到了一座山包的半山腰。 站在半山腰往下看,翻新的土地是一片沃土,即将变成良田。 “梁国的丘陵地势比我们站得还要高,在山上开荒难度大还有危险,我们开荒需要挖土,他们则还要再经过一道填土。” 填土? “就是把土从山下挖上来,覆盖到石块上去,不然,只是单纯的依靠山上的土壤,只够种树种草,无法深耕细作。” “因此他们的耕地比我们少了许多,这才不得不发展林木业,还有与之配套的纺织业,用这些来换取粮食。” 听完简海诚的分析,萧九龄喜上眉梢。 也就是说! 曲辕犁在梁国的丘陵没有用武之地! 而梁国的平原耕地,早已固化,不必担心因为曲辕犁的问世,增加种粮面积。 “简爱卿,你速速督促工部的匠作司,全力制作曲辕犁,尽早推广开来!” “是!陛下!臣这就回京!” 简海诚屁颠屁颠地跑下山,没跑几步,一个趔趄站住脚,又急忙跑了回来。 “文和老弟,还没问过你,这犁它怎么称呼?” “就叫曲辕犁吧。” 延续直辕犁,且通俗易懂。 关键是叫同一种名字,记不混。 “此具的制造者,就写文和老弟你的名字了。” 简海诚也不等程彧回复,揣着肚子里的坏水,掉头就往山下跑。 “写了文和老弟的名字,天下人皆知文和老弟擅制器!” “有机会就把文和老弟弄进工部来指点一番,他可是当工部尚书的好料子!” 程彧没听见简海诚打的什么算盘。 但萧九龄耳力过人,听到简海诚的话,莞尔一笑。 “陛下笑什么?” “爱卿你可真是一个香饽饽。” 不光简海诚想让程彧去工部,李建业还想让程彧去户部。 而她,要不是知道程彧生性散漫,都想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六部的所有事宜。 然后破格提拔成右相,顶上杨恪以前的位置。 “我没从陛下的言语间听出夸奖来,总感觉听到了有人拨弄算盘的声音。” 面对程彧的调侃,萧九龄脸上的笑容加深。 她看了一眼上山的路,提出邀请。 “来都来了,不如爱卿陪朕爬上山顶赏风景?” “陛下,简兄挑的这座山很高,一上一下少说要爬半个时辰。” “爬不动了朕背你?” 萧九龄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程彧赶紧摆摆手,转而指着萧甲申。 “怎敢劳烦陛下背我,让甲申兄来就行了。” 萧甲申无语了。 陪陛下登顶没有我,背人出苦力让我跟着? 也就是大人敢这么说,换个人的话,我一定把人踢下山去! “好,那就让萧甲申背你。” 萧九龄的命令,让萧甲申立即站得笔直。 “谨遵陛下圣谕!” 君臣一行不紧不慢地开始登顶。 隔壁山头上。 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在树林间穿梭游移。 不多时,皇甫镇的一家客栈后院,有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向南方。 …… 梁国,定都。 长公主府,贤才阁内。 身材珠圆玉润,穿着红黄相间,鲜艳宫装长裙的吴锦绣,不急不慢地穿过十七幅高悬的各国贤才画像。 最终,她站在杨恪的画像前,惋惜地叹了口气。 “唉!杨郎,你答应过我,从大周辞官,处理完诸事后,来我梁国当右相。” “不曾想,却死在了大周新帝身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谋士手上。” “我为了替你出一口恶气,还搭上了吴圭和三位勇将的性命,斡旋多日,也没平息此事。” 吴锦绣将脸贴在画像上,柔声低语。 “我一下子痛失了四个家族的支持,还被皇弟嘲笑计不如人。” “杨郎你说,这笔账,我要算在谁的头上呢?” 第118章 贤才榜上排十八!梁国细作来探查!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好在吴锦绣也不指望杨恪死了,能够在天有灵,替她答疑解惑。 毕竟从一开始,杨恪只是她钉在大周心口处的铁钉,一枚重要的棋子。 吴锦绣脸颊还贴在画像上,含情脉脉。 袖子一甩,果断朝着悬挂在房梁上的绳结刺去。 “哗啦!” 比她身体大两三倍的巨幅画像,缓缓落下。 吴锦绣狠狠地将其踩在脚下,脸上笑容不减,口中痛骂不止。 “都怪你!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节外生枝!” “你让人杀那个御史程实,居然没有斩草除根,留下程彧这个祸害!” “听说你是身中乱箭而亡的,真是便宜你了!你怎么不和许均一样,被凌迟而死呢?” 之前吴锦锈还想着,解决吴家和三个将门之家的矛盾,再当众祭拜杨恪一番,表示她的爱才之心。 可谁知那三家听信了他人的挑唆,认为吴圭是故意而为。 还是受她指使,想要抢夺三家的兵权,因此连她都恨上了。 这还没完。 皇弟更是趁机把三家兵权与人心收为己用,把吴家在任的所有官员赶出定都。 让她承担了此次换俘失利的所有过错! “我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赔了夫人又折兵,甚至让皇弟抓住了我的错处,大做文章,还挖走了三家的墙角。” 好在,三家最出色的将军死在了大周,只靠军中那些似有若无的虚职,对她造不成实质的威胁。 可皇弟的嘲笑与民间的风评,让吴锦绣根本咽不下这口恶气! 她越是生气,脸上的笑容越是疯狂。 “哈哈哈!能够让我明亏暗亏吃这么大亏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大周的程彧!我记住你了!” 说完,吴锦绣一个旱地拔葱,飞到房梁上,将匕首拿下。 落地后,她对着堆在地上的画像,用力地劈砍下去,发泄心中的怒火。 直到巨幅画像变成碎片,胸口憋闷了多日的郁气散去大半。 吴锦绣这才对着外面等候多时的贴身婢女吩咐:“进来吧。” “将这些碎渣子打扫干净,同那颗已经快烂的头一起烧成灰,洒到后院的树下去。” 贴身婢女小声应着,指挥着鱼贯而入的奴仆手,先打扫好碎纸。 接着,又让奴仆把长公主让梁国圣手画的巨幅画卷,抬了上来。 “殿下,新的画卷挂在哪里?” “就挂在这里。” 吴锦绣指着房梁上,被划了一刀的“十八”数字。 此人这么年轻,竟能取代杨恪杨右相在殿下心里的地位?! 贴身婢女尽管心里震惊于她的决定,但面上不显。 她让人抬来梯子,亲自将画卷悬挂到了上面。 随着画卷慢慢地、轻轻地摊开,悬空两尺落下。 奴仆们看到了新入驻于阁内,天下间排行第十八名的贤才——大周程彧! 他们胆大地抬头看了一眼,只有一个念头。 好年轻!好俊俏! 这时,就听他们的殿下也止不住的赞叹。 “排行十八,年仅十八,在天下贤才前一百里,他是年纪最小的那一个。” 吴锦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画卷上的名字。 “此人相貌堂堂,用计却十分歹毒,跟着大周女帝不过数月,便替大周女帝解决了数桩难题,除贪除奸平定朝堂,铲除想谋反的藩王。” “程郎如此大才,为何生在大周?” 贴身婢女对殿下见异思迁的表现,早已习惯。 奴仆们更是见怪不怪。 公主府谁都知道,殿下爱才,很爱很爱! 她恨不得把世间所有贤才全部笼络到公主府! 但她没这么大的本事,所以才有了这间贤才阁。 奴仆悄声退下许久,吴锦绣还沉浸在幻想里无法自拔。 想象着如此年轻俊逸的小郎君,若为她所用,必能成就自己一番霸业,看向画像的眼神里,似乎能拉出丝来。 “程郎,你越狠我越爱,你在大周好好等着,用不了几年,我会亲自去征服你!” 世间出色的谋士,不是谁的专属。 而是能者获之。 吴锦绣认为,大周那个新登基,毛还没长全的小丫头,根本不值得程彧如此卖力。 程实的死和她没有关系,她与程彧虽有过节,但无死仇。 等到梁国大军攻入大周京都,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程彧掳到身边来! 让他为自己出谋划策!共谋天下大计! “殿下,陛下又派人催你进宫,商议与大周通商的事了。” 吴锦绣满眼欣赏地看着画像上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忽然间变得高深莫测。 “全面换俘意味着什么,大周不会不知道,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我梁国通商,下了死令,要全国穿缟布。” “想要借着这样的举动,表达大周无心与梁国开战,私底下却鼓励开荒囤粮,这样麻痹敌国的手段,是程郎你想出来的吗?” 依旧是无人回答。 吴锦绣唯有自问自答的否认。 “这么明显的阴谋,一定不是程郎的手笔,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以为给梁国送一些钱财,就能打消梁国的顾虑,麻痹梁国。” “大周新帝抄了那么多家,还劫了杨恪那么多财,这一回,算是全部打了水漂了。” 想给梁国送钱还不简单? 那就让大周骑虎难下! “传令下去,所有运往大周的缟布,涨价五成!” “本宫倒要瞧瞧,大周新帝所谓的酷爱缟布,到底能有多爱!” 此令一出,萧九龄要么咬牙付钱,让梁国狠狠地吸一次大周的血。 要么自打耳光,往后没有别的国家,敢与朝令夕改的大周大肆互商。 “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竟想利用这种愚蠢的手段瞒天过海。” “程郎,你怎么也没劝劝你的女帝陛下呢?” “难道你报完父仇了,不能杀贪官了,还害得大周痛失百里领土,大周新帝嫌弃你没用了吗?” 吴锦绣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自从吴圭抵达梁国边境被杀后,就再没有来自大周京城的信送来。 还是要让探子,重新盘活大周京都的据点。 她要知道程彧的弱点,才好日后拿捏! 至于让杨恪和许均他们耍得团团转的萧九龄,吴锦绣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君弱臣强,臣,都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吴锦绣一语双关,对着快把脑袋埋进地砖里的手下挥了挥手。 “备马,进宫面圣!” 她这个皇弟,和萧九龄一样弱,偏偏又总想彰显自己的能力,遇事不决却只能靠她来主持大局。 如此无用之人,等她一统天下,只能大发善心,留皇弟一个全尸了。 …… 萧九龄站在山顶上,看到麦秸垛前,还是一片乌泱泱的人头。 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抢夺名额,可有两个人像做贼似的左右张望,她眉头微蹙。 “爱卿,你看那两人,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呢。” 第119章 明枪易躲!暗箭不防! “哪两个?” 程彧顺着萧九龄指的方向看去,他眯了眯眼,又眯了眯眼。 干脆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陛下,麦秸垛离着我没有二里地也有一里地,别说好人坏人了,哪怕是男人女人我也分不清啊!” “我刚爬上来还没喘匀气,你要是找借口诓我下山,惹急了我,我直接滚下去休年假。” 他是能决胜千里之外,可他看不到一千米以外啊! 萧九龄听到他的气话,尴尬不已。 “忘记爱卿只通文治不懂武功,甲子!” 一声召唤。 程彧感觉后脑勺一凉,他睁开双眼,就看到刚才还靠着树吐舌头的萧甲申,身体紧绷得比树还直。 周围的大内侍卫们,全部严肃起来,莫名的多了股肃杀感。 “请陛下吩咐。” 冰冷没有温度的女声在脑后响起。 程彧扭头看去,有些惊讶。 没想到最高名次的大内侍卫,居然是个女儿身! 尽管对方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月牙眼,但依稀能看出,年岁不大,应该在二十左右。 再看萧甲申等人的表现,对她十分敬畏,可见此人能力不一般。 “巾帼不让须眉啊。” 程彧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道:人以群聚,和陛下关系好的女子,都不容小觑。 “甲子,程御史夸你呢,你还不把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抓上来,让他瞧瞧?” “是!” 萧甲子冷酷地回应一声。 接着,就像一阵疾风似的,卷动着地上的落叶,飞快向山下奔去。 速度竟比她惊动向下滚落的巨石还要快! 程彧看呆了,喃喃道:“她这是会轻功吗?” “跟在我身边的大内侍卫,当然会轻功啊。” 萧九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程彧想起初见她时,飞过来的情景。 稍微走神的工夫,萧甲子早已冲到了山脚下。 程彧顿时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没想到大家的武功都不错。” 不! 他早该想到的! 多国争霸的时代,勇将能人辈出不算稀奇事。 什么一人敌百,七进七出,一声吼震断桥面这些故事。 它有夸张的成分在,但绝对是艺术创造来源于真实素材! 程彧眼神火热地看向萧甲申。 “甲申兄会轻功吗?” 萧甲申露出苦笑的同时,程彧心都凉了半截。 不是! 你名次排甲等,居然不会轻功? 遇到危险的时候咱们还怎么第一时间逃脱? “爱卿你不知道吗?萧甲申他武功在大内侍卫里数第一,且力大无穷,但轻功属于乙等末流。” “不然的话,甲子就是他的排序了。” 萧九龄的解释让程彧的心,重新变得火热了起来。 虽然甲申兄逃跑技能弱,但扛伤……不,他攻击能力强啊! “甲申兄,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你在我眼里,就是第一名!” 萧甲申眼中满是泪光地直点头。 程彧却没看他,而是环视周围保护他的其他大内侍卫,低声询问萧九龄。 “陛下,你指派保护我的侍卫里,谁轻功最好?” “这个……他们平日里年底才会考核。” 萧九龄总不能说,具体的情况她也不知道。 当时指派人手保护程彧时,是在京城一带活动,当时主要是防备许均等人迫害程彧,特意挑了萧甲申这个最能打的。 可看程彧见到甲子的反应,似乎更喜欢轻功好的? “大人,小乙子的轻功最好,他跑得快,但他武功是乙等里最差的。” “因为他跑得快,必须吃得少,吃得少,他就没办法强加锻炼!” 萧甲申没有拉踩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顺便奠定一下自己在大人心目里,第一的位置。 程彧一下子就发现了武者们实力排序的规律。 “合着你们的名次排序,是武功不行,轻功来凑,攻守与逃跑不可兼得啊。” 那他就不必费心去寻轻功好的大内侍卫了。 有甲申兄这个攻守兼备的大内第一高手,遇到危险不必逃,硬刚就是了。 “啊?大人你为何要逃?” 萧甲申没听明白,疑惑地挠了挠头。 萧九龄却用袖子挡住半张脸,憋笑不止:搁这儿点她呢? “爱卿你担心梁国细作加害于你打不过的话,朕再派两名轻功高超的人保护你。” “那可真是太谢谢陛下了!” 程彧当然是来者不拒。 自从杀掉了杨恪又算计了吴锦绣派来的使臣,让梁国三位虎将同归于尽。 他平时除了上朝回家两点一线,基本上不出门,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来到皇甫镇,他天天蹲在庄园里的山头上。 不光是为了查看村民们开荒的进度,更是为了占据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 没了命,脑子再厉害也不好使。 他不是没想过锻炼身体,跟着甲申兄练拳脚。 可他没有功夫底子,光靠努力不靠变异,最多强身健体,在武功高强的人面前,连拳头都挥不出去,人头就先没了。 “其实爱卿你不必担心梁国会派人暗杀你。” 萧九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以安慰程彧为优先考量,分析着利弊。 “像爱卿这样的谋士,吴锦绣只会想将人收入麾下,不会因为你曾算计过她,就想着把你除之而后快。” 换言之,如果杨恪是梁国的右相,并且没有直接无计可施,杀害像程实那样的忠良朝臣。 只是设计梁国皇帝将私库的银钱全部献出,还推行了不少不合时宜的政策。 她也会像吴锦绣一样,重用杨恪。 程彧见陛下连这种掏心掏肺的话都敢说,调侃一笑:“陛下就不怕臣变节,去投奔吴锦绣吗?” “朕不……” “陛下,人带到!” 萧甲子冷酷的声音,打断了君臣闲聊。 两个捆成粽子,嘴里塞着麦秸杆,不断往外“呸呸呸”的青年,眼神飘忽的偷瞧着萧九龄与程彧。 光看两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在梁国细作之中的地位不高。 “你们在探听什么?” 面对萧九龄开门见山询问。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梗着脖子谁也没有回答。 程彧见两人还是两块硬骨头,顿时笑了。 “既然他们不肯说,把他们带回俘虏营,让他们织布去。” 这样鲁莽的处置,让两人急了眼。 “程御史,你不想知道我们前来的目的吗?” “陛下想我不想,你们拒绝回答陛下的问题,就没必要再回答了。” 两人还没理清楚,到底是谁想抓他们前来。 已经被萧甲子打晕,让其他侍卫拖去了俘虏营。 萧九龄见两人明显想要回答她的问题,却被程彧阻拦了,不解地问:“爱卿不好奇他们为何而来吗?” “探子探子,大周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们都会探听一下,只有主次之分,没有轻重之别。” 最近大周与梁国之间最大的问题,除了换俘就是缟布交易。 程彧拿后脚跟都能想得出,这是吴锦绣派来打探的人手。 想到这之后,还会有层出不穷的梁国细作,像苍蝇似的围在身边打转,无孔不入,程彧干脆提议。 第120章 牵着敌人鼻子走!战略忽悠要跟上! “陛下,与其浪费人手,去提防梁国细作渗透,不如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萧九龄不解地眨巴着眼睛。 怎么牵? 往哪走? 两国探子之间的争斗,那是大周天机阁与梁国枢密阁的重头戏。 向来是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拼的是双方哪个阁主指挥有方,各方探子心思缜密。 程爱卿的话她没听懂,但隐隐感觉,这种胶着的势态,似乎会天翻地覆。 “难道爱卿对探子之间的争斗,也略懂吗?” 萧九龄不由得期待起来。 谁知,程彧却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 “我不是略懂。” “我可太懂了!” 让他去和细作打一架,他的输赢是五五开。 让他牵着细作鼻子走,他的方法有一箩筐! 萧九龄知道他每次这般张扬时,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后知后觉的轻拍着额角。 “朕真是糊涂,怎么能忘记,梁国细作头子杨恪,就是被你牵着鼻子走上了死路的呢?” 探子之间的争斗,指挥有方与个人发挥确实很重要,但他们行动的目标与方向更加重要。 萧九龄追问道:“爱卿是想再给他们设一个局,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果是这样,确实是牵着梁国细作们的鼻子走了。 可是,梁国派来的细作,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一茬,治标不治本。 算了,能治标也不错。 杨恪一死,又借助策反的双面探子之手,把京城的梁国细作全部清洗了一遍。 梁国想在京城重新建立安全的据点,少说要花费两三个月的时间。 “只是辛苦爱卿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想方法,给他们设立一个死局。” 萧九龄心道:这可不是朕逼着爱卿做事的,是爱卿自己有危机感,主动提出来的! 还在脑中构思全套流程的程彧,见陛下会错了意,赶紧解释。 “陛下,我只说牵着他们鼻子走,可没说要给梁国细作设死局。” “不设死局可不行。” 萧九龄沉声分析着。 “梁国细作不比自国贪官污吏,家族根基在这里,有所忌惮,他们遇到官兵追捕,会奋力冲杀。” “像上次抓捕杨恪,能够让他们投降,还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没给他们的反应时间。” 可如今梁国细作经历了一次大清洗,估计对大周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极其重视。 如果想留活口的话,己方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程彧对于萧九龄分析的利弊十分赞同,但。 “陛下,你的牵着鼻子走,和我说的不一样。” “哦?” 萧九龄看到他脸上浮现出来的狡黠笑容,顿时来了兴致。 “爱卿展开说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庄园里再说吧。” 有些话他可不想说第二遍。 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程彧双手撑地刚要站起,就见萧九龄朝他伸出手来。 “朕扶爱卿。” “陛下,我还没弱到这种程度。” 抛开他确实有些懒散的事实不谈,但他绝对不虚! 萧九龄以为他在嘴硬,笑着调侃他。 “爱卿不弱的话,那朕还用不用,给你指派两个轻功高强的侍卫贴身保护你?” “……” 程彧难得被别人的话噎住了。 “哈哈,朕一言既出,怎会收回?” “既然爱卿自己能走,朕就不必扶你下山了。” 啧,看来回京以后,他要把锻炼身体的时间,从一刻钟,提升到两刻钟。 迟早让陛下对他的身体素质,刮目相看! 程彧憋着一口气,想要展现自己的实力,可上山容易下山难,走到半山腰,还是开始喘了。 拒绝了萧甲申背他下山,一行人休息了两刻钟。 终于赶在吃午饭的时候回到了庄园。 饭罢。 程彧让人把餐具收拾好,将笔墨纸砚铺排开来。 “爱卿又要写字?” 程彧眉毛一挑,把毛笔递到她的面前。 “想要牵着敌国细作的鼻子走,必须由陛下直隶的天机阁出手,我写的字他们看不清,还是陛下来吧。” 萧九龄无法拒绝,心道:早知道朕就不应该打趣他。 转念想到,每次程彧要动笔,绝对有大事发生。 她果断接过毛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爱卿你说,朕写!” “陛下你别紧张,其实牵着梁国细作的鼻子走,这件事说起来很容易,就两个字——忽悠。” 啊??? 萧九龄看了一眼空白的纸张,有些犯难。 这让她怎么写? “陛下?” 程彧示意她赶紧写,写完他还要接着讲解。 萧九龄只得把他的每个字全部写在纸上,并在“忽悠”两个字下面,画了横线,标记重点。 “陛下你这么写的话,咱们边说边写,要用一下午的时间。” 京郊开荒的事情解决了,他还打算晚上回家吃果果做的大餐呢。 萧九龄无奈的轻叹一声,把笔杆往程彧所在的方向一挪。 “要不,还是爱卿你来写,回头朕再抄录一遍?” 她实在不懂,这个忽悠该怎么忽悠。 能够渗透到大周来的梁国细作,就算没有爱卿这般聪明,那也绝对不是傻子。 光靠忽悠就能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简直匪夷所思! 而程彧见陛下还是没能理解“忽悠”的精髓所在,只得重新接笔。 然后拿过一张新纸,重新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忽悠! “爱卿这两个字临摹得不错。” 萧九龄没能控制好面部表情,夸得很干巴。 程彧哈哈一笑,继续落笔四个字——战略忽悠。 终于领悟到什么的萧九龄,凤眸微睁。 “战略忽悠的意思,难道是指像购买梁国缟布,借此忽悠梁国弃粮种桑一样的手法?” “陛下英明。” 没等萧九龄以为自己终于跟上了程彧的思路,却听他话锋猛地一转。 “只是这种忽悠,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大,适用于国家层面,不适用于忽悠敌国的细作。” “我说的忽悠,是以小搏大,用最少的投入换来梁国最大的关注力度,到最后,彻底影响梁国甚至其他国家对大周的误判!” 第121章 成立报社!主动泄密! 萧九龄常常因为自己无法跟上程彧的思路,从而感觉自己很傻很天真。 她压下满心的错愕,看了一眼四周的侍卫们。 幸好还有大家和她一样,根本想不通程爱卿会怎样做。 让她显得十分的正常。 “陛下,我建议……” “爱卿,要不你还是把笔给朕吧。” 萧九龄真不想打断他。 可谁叫她没能理解刚才的对话,必须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呢? 等记录下来,她就照着上面的内容,还有爱卿说话的间奏,跟天机阁的唐阁主复述一遍。 看看对他推崇备至的唐阁主,能否理解他的聪明才智。 “哦,好。” 有人代劳,程彧乐见其成。 等萧九龄再次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并按照她的判断,在“以小搏大”、“误判”的关键字眼上画完加粗横线。 程彧这才接着往下说。 “首先,我们要成立一个报社。” “抱射?” 萧九龄一落笔,就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写对。 抱射是什么? 抱住人射箭的意思吗? 而程彧见她不知其意,两个字全部蒙错,只得重新拿起另一笔笔,在他手边的纸上落下两个字——报社。 “原来是报社!” “???” 萧九龄还是不懂:报社到底是什么? 她敢肯定,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词汇。 早知道当皇帝会遇到这种难题,她当初就不应该光顾着练武功,应该多看些经义典故和古籍什么的。 两个字全部写错了,爱卿不会以为她目不识丁吧? “陛下知道报社吗?这可是臣独创的。” “???” 萧九龄的脑子快要拧成一团乱麻了。 她果断放弃了用脑思考,以及猜度程爱卿的心思。 把自己纸上的“抱射”画成两个黑蛋,掩盖完自己的窘迫后。 接着重新写上正确的词汇,眼巴巴地盯着程彧,无声的催促他:爱卿请继续! 不知为何,程彧感觉陛下好像在一瞬间,放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关于报社,它是通过采集、编辑并以纸张出版的传播方式,向一定区域的受众提供消息的机构……” 等程彧解释完,过了许久没有得到萧九龄的回应。 也没有看到她在纸上落笔,心悬了起来。 难道他的解说,在经过改编后,还是太过现代化,让她无法理解? 专门请陛下提笔,他的初衷就是:假如陛下连都无法理解他的话,那么别人更难理解通透。 此时催又催不得,由于是这个世界首创的报社,也没办法举例子。 只能寄希望于陛下的理解能力了! “爱卿,朕是不是可以把它理解成对外传递信息的一个据点?” “或是把它理解成一个散播八卦的渠道?” 萧九龄同样十分的紧张。 一下子像是回到当年在上书房,听夫子讲学的幼童时代,用尽力气,才避免自己咬住笔尖,来缓解脑部传来的压力。 没办法,她的理解能力有限。 如果理解得不对,只能请程爱卿再细致地讲解一番。 “陛下的这个说法,比我的更接地气,对!” “陛下可以把报社当成了据点,把写着消息的报纸,当成是散播八卦的渠道!” 得到了程彧的肯定,萧九龄嫣然一笑。 没等程彧看清楚她的笑脸,立即趴在桌子上,下笔犹如神助。 把他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写上,又在旁边用小笔,标注上她的理解。 呃,这。 “其实陛下完全可以直接写你自己的理解。” “事关重大,朕马虎不得。” 她还要拿回去给唐阁主参详呢。 要不是她着急揭晓答案,都想请唐阁主一并来听讲。 也免得她一个人在这里听天书似的,孤立无援,任由程爱卿传授的新知识,不停地鞭笞她的脑子。 “那就辛苦陛下了。” 反正写字的不是自己,程彧客气了一句后,就开始长篇大论地说起,如何利用报纸这一渠道,忽悠梁国还有其他国家。 “举个例子,刚才的那两个梁国细作,不论是跟着陛下还是跟着我来到了皇甫镇,一定会把这里开荒的事,传递到梁国去。” 听到这里,萧九龄笔尖微顿,面露愁容。 是啊。 梁国细作无孔不入,少了杨恪这样的大奸臣引路,短期内,无法渗透进朝堂。 可是想在民间收集情报,易如反掌! 要和梁国决一死战,必须全国上下一心。 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是大周所有人,都能忠君爱国。 消息泄露出去是迟早的事! “陛下,不论是分期卖地还是改制的曲辕犁,这些想瞒也瞒不住。” “确实如此。” 萧九龄见连他都在这方面妥协了,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谁料,程彧话锋猛地一转,微微一笑。 “堵不如疏!” “既然瞒不住,不如由我们亲自来告诉梁国,它们存在的目的与意义,以及对大周和别的国家有何影响。” 萧九龄因惊愕,红唇微张。 意识到自己在臣子面前失态,她赶紧闭上嘴,却不小心咬到了舌尖,疼得她一个激灵。 “爱、爱……爱卿。” 萧九龄看到程彧投来关切的目光,脸颊微红,迅速调整好气息。 “爱卿的意思,朕好像懂了,你是想利用报社,给梁国传递虚假的消息!” “对。”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可比对着梁国细作挥动屠刀,一茬一茬地耗费人力与物力割韭菜,效果更加显着。 萧九龄也想到了这一层,但她还是有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想不通。 “可是爱卿,我们传递的虚假信息,梁国会信吗?” “他们只需要派细作探查,就能知道真假如何,这样一来的话,不就弄巧成拙了吗?” 忽悠别人的关键,就是让对方不知真假,做出误判。 甚至是以假乱真,拿捏对方的所思所想。 可光靠报纸主动散播虚假的消息,梁国细作确实会因为高度重视,引导他们调查的方向。 但是,总是散播虚假消息,让梁国细作看穿真实意图,报纸就成了废纸一张! 在萧九龄把她的担忧说出来以后,程彧一本正色地反问她。 “陛下,我只说忽悠梁国细作,我有说透露假消息给他们知道吗?” 等等! 萧九龄抬手示意程彧先别往下说,她用笔杆搔了搔额头处的刘海。 不行,脑子有些痒。 “爱卿,我们不散播假消息,难道真要把大周的机密泄露给梁国细作知晓,这不是给他们行方便吗?” 第122章 故事编得好!真假辨不了! 梁国细作不用拼命卖力,就能得知大周的机密。 天机阁一半人员都可以解散,不必再为守护秘密,去和梁国细作斗智斗勇了。 萧九龄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不料程彧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陛下说得对!” “陛下英明!一点就透!” 萧九龄直勾勾地盯着程彧看了片刻,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哭笑不得地把两人刚才的对话记录在纸上。 然后,放到了程彧的面前。 “爱卿,你看朕应该在哪里画横线标记重点?” 既然陛下诚心发问了,程彧二话不说,在“机密泄露”四个字下面,画上了加粗的横线。 并在旁边添加了备注:不能只是泄露假消息。 看到他的备注,萧九龄有些发痒且发胀的脑子,瞬间冷静了下来。 “爱卿的意思是,消息要真假掺半着泄露,好借此浪费他们的人力和精力吗?” 她恍然大悟:是了! 全是假消息,只会被梁国细作无视,可真假参半的消息,才能让他们疲于分辨。 “可这样一来,不论消息的真假,我们还是给他们提供了调查的方向和线索。” 萧九龄感觉这个报社的作用,没她想象里的效果显着,有些鸡肋。 但这话说出来,很打击爱卿的积极性,只能先憋着。 程彧原以为陛下是真的领悟到了其中的精髓,才问出了那番“行方便”的话。 他以为说的是反话,合着是问话。 “陛下,我能否撤回刚才的发言?” “好,朕就当没有这件事。” 就在萧九龄想着替程彧挽尊,顺便把纸撕了销毁时。 却闻程彧撤回了一句。 “陛下确实英明,但还没理解我成立报社的真正用意。” “???” 萧九龄撕纸的动作一顿,这回她是真的一点就透。 爱卿想要撤回的,不是成立报社,而是“陛下英明,一点就透”这句话吗? 有意思。 “爱卿展开说说,你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如同陛下刚才所说的,消息需要真真假假让梁国细作去分辨,但!这不是目的,目的是通过散播真假消息的手段,让梁国百姓知道大周发生了什么。” 程彧生怕她又误会自己的用意。 干脆提笔在纸上编写了一则短小精悍的故事。 写完后放到陛下的面前。 “陛下请看,看完记得给个读后感。” “爱卿没考虑过练练字吗?” “我的字只有陛下能够看得懂,这是我故意写的加密文字。” 此乃谎言。 不是程彧不想练字,实在是繁体字写着不顺手,而他脑子转得又快,手跟不上脑子的灵活,练了也是白练。 如果萧九龄忽略掉程彧微微泛红的脸色,还真信了他的谎言。 “也就只有爱卿胆敢在朕的面前,肆意说玩笑话。” 萧九龄没有半点问罪的意思,反倒嘴角微扬,十分的开心。 当上皇帝以后,不光她的言行举止受到束缚,连以前熟悉的师长或伴读,都因身份变化有了明显的生份感。 唯有红婵不拘泥这些事情,能和她打打闹闹。 如今与程彧是君臣,更像是朋友的相处方式,让她在生活中,多了一分闲适与自在。 “陛下你先别煽情,先看我编的故事,我还等着听读后感呢。” 面对程彧故意的催促,萧九龄拿起纸张凑到眼前。 “让我瞧瞧,文和写了什么好玩的故事。” 萧九龄不再摆架子,还改了朋友间的称呼。 这让程彧在她面前一直紧绷的腰背,也放松下来,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等着陛下参透小故事里的奥秘。 “文和,你这则小故事,让我怎么评论呢?” 很怪! 原文内容很简单: 【大周京郊的皇甫镇,有位村民叫林二狗,自从分期五年买了朝廷兜售的荒地,每亩地要向大周朝廷交付五百文的利息。 这让原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据闻,皇甫镇村民,大多对此怨声载道,却又不得不顺从朝廷,以免被判定为乱民,由大理寺抓捕归案!】 “陛下,我不是让你评论,是想知道,在你看完这则小故事之后,对大周分期卖地,有何感想?” “生气。” 萧九龄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如果我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单凭这个子虚乌有的小故事,还以为我们分期卖地,是为了赚取五百文的利息。” 她专门指着程彧写的这句话。 “这句话也很有歧义,五百文分明是五年的利息,可乍一看上去,像是每年都要交五百文似的。” 不光如此。 她又指着最后一句。 “寻常的百姓犯案只会上报京兆府,涉及权贵世家还有皇室的案子,或者大案特案,才会移交大理寺审判。” “文和你这么写,是故意想往我特意与李正卿前来,审判私自挖金一案上面靠,好引起误会对不对?” 说到这里,萧九龄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火气。 “文和你编的这个故事,句句都属实,可拼凑在一起,完全就是故意引导别人,把分期卖地说成是大周朝廷搜刮民脂民膏!” 哪怕极力控制,萧九龄的语气还是十分犀利。 也是让程彧哭笑不得了。 好消息,陛下终于开窍了! 坏消息,陛下好像当真了? “陛下你先别生气。” “我是大周的皇帝,又不是梁国的细作,看到这个小故事,我能不生气吗?” 萧九龄知道他这则小故事,是故意写给梁国细作看的。 程彧见她气鼓鼓地平复着心情,干脆等她泄了气再往下说。 好在,身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纵然再生气也要控制好情绪,不到片刻,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出声夸赞。 “文和,你编的这个故事让梁国细作看了,一定会认为朕是搜刮民脂民膏的昏君。” “陛下可不是昏君。” 虽然程彧是实话实说,但萧九龄在看到他狡黠如狐的笑容时。 就知道他肚子里还有坏水没有倒出来。 果不其然。 程彧又在刚才写完的这则小故事后面,补充了另一条连贯的小故事。 萧九龄一看,顿时啼笑皆非。 “文和啊,朕如果真的像你所写的这两条故事一样,确实不算昏君,只是一个没有担当又好大喜功的蠢货而已。” 第123章 不能有遗漏!细节定成败! 第二则小故事更简单了。 【分期卖地的利息,补充了大周女帝移风易俗,让全国上下穿精美缟布的亏空,大家穿着自己花钱买的新衣,却不得不感念皇恩浩荡,简直是雪上加霜心更寒!】 本身萧九龄为了迷惑梁国,对外宣称,是她喜好缟布的华丽。 明面上,想效仿梁国,提升穿衣的舒适与光鲜程度。 暗地里,想与梁国在各方面较劲,借此获得成就感。 不管梁国人怎么想,都不可能猜到,大周全国穿缟布的真正原因。 “陛下,我这两条小故事,写得太干巴了,到时候可以请专业写话本的润色一下,多加一些细节方面的描写,才能更加吸引人。” “另外,不要写明国家,只写具体的地点,人物也写含糊一些,等到梁国细作打探时,能打探出来的,都是故事里展现的真实一面,他们想知道什么,不就都靠我们编撰了吗?” 萧九龄已经彻底地理解了报社存在的意义。 她急忙落笔,将两人的对话,以及举例的那两则小故事抄录下来。 “倒是不必请专业写话本的人来编撰,天机阁里,有许多专门给密探们编撰出身和故事的人,让他们来编,一定更加可信。” “天机阁的事,我不插手,陛下看着办就好。” 程彧只负责贡献金点子,掌握大的方向。 具体如何实施,必须于本土人本土化,才不至于水土不服。 萧九龄说完也将刚才对话的内容,全部写在了纸上。 程彧看了一眼她快速写出的漂亮的小楷字,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面色微变。 “怎么了?朕写的内容有缺漏?” 萧九龄正要从头到尾再看一遍,却见程彧急忙摆手示意。 “陛下写的没有缺漏,是遗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程彧办事,还能有遗漏之处? 萧九龄凤眼圆睁,把刚才的对话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别说没发现遗漏之处了,她完全是被程彧的话牵着鼻子走的,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她想帮忙都帮不上。 见程彧眉头紧皱,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关心的问:“文和,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无法解决?” “报社编故事的人选有了,方向有了,可想要扩大报纸的影响力,不仅要在大周境内,散播这些报纸,最好还要当成一门生意,散播到梁国去。” 没有人比程彧更了解,意识形态的渗透,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有多么的恐怖。 而萧九龄听完他的话以后,当即跟着皱起了眉头。 她以为报纸是专门给梁国细作看的,消耗较少。 可当听到程彧不仅计划在大周境内散播,还要传到梁国去。 倒是能够利用那些故事,告诉梁国百姓大周的情况,与他们自身做对比,增加对梁国皇室的反抗情绪。 可这一切,都基于报纸的数量足够庞大。 “文和,纸张可是稀罕物,不如用竹简来代替纸张?” 虽说造纸术早就有了,并且经过了数次改进,产量逐日增加。 但还没有达到全国上下,都可以随意使用的地步。 报社既然成立了,就不能只为了针对梁国而设。 除了对付敌人以外,还可以用它来开启民智,增加民间对朝廷政策的理解与认识。 另外。 她其实也有争霸天下的野心。 利用报纸散播消息,这种既能引导敌国探子被控制思想与行动,还能煽动民间舆论的手段。 她绝不会弃之不用! “竹简在运输上不方便,成本太高,抄录也不方便,最好还是用纸来拓印。” “拓印?” 这个词对于萧九龄来讲,并非是新鲜的词汇。 毕竟她每天都要用玉玺盖章。 碰到自己接触过的东西,她举一反三,马上明白过来。 “文和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些故事雕刻成印版,然后把它们印在纸上?” 不等程彧回答,萧九龄不住地笑着点头。 “这样的话,确实能够节省抄写的时间,朕回京就让工部,尝试找一些廉价的玉石来当雕版。” 目前用来拓印的材料,大部分是遇水不会泡发的玉料,极其珍贵。 如果不是还要往梁国和滇南卖那些“极品玉石”,那些建材,倒是上好的拓印雕版的原材料。 “用玉石当雕版既浪费玉料,还浪费雕刻反字时的人工,用枣木吧。” 程彧的提议,让萧九龄一头雾水。 枣木? 它能代替玉石当雕版的原材料? “枣木不易泡胀。” 程彧对整张雕版印刷的情况,不甚了解,他对活字印刷术了解得更多。 但整套活字印刷的字模,经过炼泥、滤泥、蒸煮到最后放置窑洞烧炼好,再雕刻出字模来。 少说要三个月的时间。 许多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成立报社,忽悠梁国赶时间。 而他之所以知道枣木能当雕版,灵感来源于史料里记载的,插秧种稻利器——秧马! 这种泡在水田里,提高拔秧插秧的农具,可以利用枣木来制做,用枣木来雕版,一定没问题。 提起秧马来,程彧不免一阵期待:大周旱地多,梁国水田多。 他心想着:“等到兼并了梁国,就可以继续开荒种水稻,绝不能接收一个烂摊子过来,拖大周百姓们的后腿!” 收回发散的思绪,程彧示意陛下接着记录。 “反正这些小故事也不需要每天写一期,主要靠故事的质量不靠数量,配合着运输的路程,正好每隔半个月雕一版投放出去。” “半个月一版,要编撰许多个故事,订成小册子?” 萧九龄笔尖微顿。 她总觉得这样像书籍一样的扩散方式,未免太过正式。 大周和梁国读过书的人,或许会看一看,但那些在他们计划之中,最后要拿悬赏,推翻梁国皇室的底层百姓,应该不会怎么感兴趣。 “看来陛下对报纸的理解,越来越深刻了。” 程彧肯定了她提出来的问题。 “制成小册子的这种方式,确实不太利于在民间传播。” 第124章 连载勾人心!工部跑断腿! “我打算用两三尺见方的纸张,来容纳这些故事,最好编写几个连载故事。” 程彧用几张纸拼凑成半张桌子大小,暗叹一声。 准备得还是不太充分。 拿米粥把它们糊在一起,变成真正的报纸的模样,能展开能收起,效果会更加惊艳。 “陛下请看,像这种较大的纸张,不用装订成册,会节省人力和物力。” “如此一来,成本降低了,卖出的价钱也能跟着降低,再者,这么大一张纸,可以供许多人看!” 利用报纸赚钱不是主要目的。 不能因小失大! “连载故事就像民间八卦一样,能够勾起百姓们的期待感!” “纸张大了,大家可以聚在一起看故事,更能广为传播!” 萧九龄忍不住双手一拍,鼓掌相赞。 这招绝了! 关键它不用装订,浪费一些边边角角的空隙,并且能事半功倍地传播消息,从而节省纸张! “文和,朕真的很好奇,你这脑子是不是和朕长得不太一样?” 萧九龄目光灼灼地盯着程彧的头顶。 本来是夸人的话,但程彧有一点点的头皮发麻。 坏了! 一时兴奋,好像暴露了自己太多超前的认知。 计谋频出还能夸一句脑子好,凡事全能,可不是脑子好能解释得清的。 “陛下,人的脑子应该长得都是一个样。” “不一定。” 萧九龄煞有介事地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战场上的经验之谈。 让程彧发麻的一点点头皮,变成了一整块。 “那个,陛下……” “好了文和,朕只是有感而发,你不必担心你的才能暴露,朕会担心你功高盖主,会提防于你。” 啊,这。 程彧倒并没有担心这一点。 毕竟他的野心还没配上他的能力。 他只是担心表现得太出彩,会被当成非人哉。 萧九龄看出了他的想法,对此十分的不以为然。 “文和你是一个有大能的人,你和普通人不一样,不是正常的吗?” 就算是程彧现在告诉她,还有方法能够解决纸张短缺的问题。 她也不会有任何惊讶的表现。 “陛下你这话真的安慰到我了!” 程彧还想改日再假装灵光一闪,谈一谈改进造纸术的事情。 既然陛下对他寄予的厚望,比他展现出来的能力还要高。 那还等什么呢? “陛下,我在拿枯枝翻土的时候,看到它剥落的外皮,灵光一现。” 枯枝?外皮? 萧九龄也见过,但别说灵光一现了,她当时连枯枝画的图都没看清楚。 此时只能像听天书似的,等着程彧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如今的纸张多用草木材料,坚挺但没有韧性,许多纸张还是采用的木头现刨出来泡软之后,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加工。” “我在想,如果有一种手段,能够把枯枝烂叶,甚至是像废弃的渔网或其他有韧性的东西,一并混合进去,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萧九龄摇了摇头。 她想象力实在有限,无法想象那些废弃物,能够摇身一变,成为她手下涂墨的纸张。 但,她对程彧能够拥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表示十分的佩服。 “要不文和你去工部试制一下?” 左右枣木雕版也要试制。 一事不烦二主。 萧九龄为防止他拒绝自己,当场发话。 “近日朝堂无事,你可以不必来上朝,有事朕再派人请你进宫,你就专心处理报纸之事,如何?” “好!” 其实程彧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剩下的事,都要由工部的匠师去处理。 但能够光明正大地翘班,他还是十分乐意的。 谁叫他闲散得太久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难得作息如此规律。 乍一起早贪黑上早朝的话,还真不适应。 萧九龄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他欣然应允,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朝堂平定后,六部之间的合作,在唐相的带领下,没有出现过大的岔子。 文武百官每日天不亮上早朝,有些人还没到午饭时候,就无事可做,又担心早退影响不好。 “要不,明日早朝,就先商议一下,把上早朝的时辰,往后推延半个时辰吧?” 对外宣称她偷懒起不来床,这可是一个给梁国细作编故事的好素材! 程彧听到陛下的嘀咕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七点上早朝? 早八他都不想上! 还是光明正大的不上早朝比较随和他的职场理想。 君臣聊完,外面日头已经西斜。 萧九龄把自己所写的记录,全部收拾完,贴身放好。 等程彧让萧甲申把他写的草稿,扔进火盆里销毁之后,这才对外喊了一声。 “摆驾回宫!” “回宫?陛下今日不来我家吃晚饭了吗?” 萧九龄在去程府蹭饭,和找唐阁主商议要事之间,仅犹豫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 “明日再去。” 嘴上这么说着,她满脸的惋惜之色。 昨晚吃饭的时候果果答应了她,晚上要给她煮糖水蛋当汤饮,还会做一桌子丰盛的佳肴犒劳她多日的辛苦。 要辜负果果的厨艺了。 程彧见她迟疑着不肯走,无奈一笑,只能退让一步。 “要不,我和果果专门给陛下你留些饭菜?” “一言为定!” 在场的侍卫们赶紧假装今日当差没带耳朵来。 就算是秦将军和陛下是手帕交,也不敢让陛下吃剩的! 再者,除了程府的果果小姐,也没有人愿意让陛下心甘情愿地吃剩的了。 陛下这是吃顺了嘴,快把陈府当成自家了! “文和,工部的事……” “陛下交代的事,我都放在心上了,明日简尚书下朝回到工部时,我必在。” 得到程彧的保证,萧九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知道,尽管程彧生性懒散,但说到一定会做到! 枣木雕版,改进造纸,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出成果的那日,大开眼界了! 程彧跟着圣驾一起回到京城。 刚进城门,士兵就将两个鬼鬼祟祟的跟随者拦下。 不等盘查他们的路引,两人拔腿就往城外的树林里跑。 “大人,应该是和之前被抓的那两个细作是一伙的。” 萧甲申的猜测,正中程彧的下怀。 看来吃完丰盛的晚饭,就要紧锣密鼓地处理报纸相关的事情了。 “时间不等人啊!” 终于吃上自家饭菜的程彧,把肚皮吃得微鼓,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等到月亮爬上来了,陛下还没来,我先去忙了,果果你也别等了,先睡吧。” 陛下几时来的,程彧不知道。 反正他写完自己所知的关于雕刻和造纸相关的意见,倒头睡到天大亮。 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工部赶去。 闲坐了两刻钟,锯坏了一大块废木料,简海诚气喘吁吁地扶着官帽,带着一阵风吹了过来。 “文和老弟,让你久等了!” “陛下已经和我说了,你想要鼓捣什么,你放心,人手和材料我都给你准备充足,你想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 简海诚笑得嘴角快到咧到耳后根去。 谁懂这种梦想成真的感受? 他还想着该如何把文和老弟,拉到工部来做事。 结果对方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其他五部的尚书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都羡慕绿了。 今天就算是唐相来了,也别想把文和老弟从工部抢走! 第125章 不受重视的工部,顺水人情铺官途! “让我来瞎指挥?” 程彧举起手里锯了十几个豁口的废料看了又看。 他倒是想突破一下自我,技多不压身。 但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并不是突破的好时机。 “文和老弟,你用不着谦虚,昨天我回来以后,重新画了曲辕犁的图纸,让匠作司承制,应该很快就能做好了!” “走,我带你一起去瞧瞧做得怎样了!” 等曲辕犁的效果展示出来,文和老弟就无法谦虚了。 程彧看出简海诚的意思,心道:画图和承制,一个理论一个实践,可不是一回事。 但是,匠作司有经验的匠师,都忙着承制曲辕犁。 雕版和造纸的造艺,可比制作曲辕犁难得多,不是随便来一个师傅就能接手的。 只能先跟在简海诚的身后,穿过工部大堂往北走,越走周围的建筑越显荒凉。 “简兄,匠作司的位置好像有些偏僻?” “什么叫有些偏僻?” 简海诚一本正色的指正他的措辞。 “分明是偏到姥姥家去了!” 说到这里,简海诚忍不住向程彧大吐苦水。 “文和老弟,你是不知道,这六部之中,只有咱们工部最不受重视。” 咱们工部? 程彧见简海诚说得正兴起,也没指出这点语病。 他看了一眼前方狭窄的道路,不知通往何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便做一个老实的听众吧。 “不论是吏部、户部、礼部、刑部还是兵部,他们办差的衙司,离着宫门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建盖得相当庞大。” 夸张了。 户部离着玄武门还有三里地呢。 不过,想到工部离户部还有二里地远,程彧继续听他的听众。 “唯有我们工部,说是建造时有扰民的杂音,被赶到了离着宫门五里远的地方不说,办差的院子也十分的狭小。” “特别是匠作司,被安排在了后门的地方,这样确实往外运输物件十分便利,可它一来一往也麻烦啊。” 说话间。 一个占地约有半亩,堆满杂物的破落院子,在走过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已经远远能够看见院子里,有人影在晃动。 假如不是墙外传来菜市场的叫卖声,还有门口挂着【匠作司】的铁皮标识牌。 光看这个凌乱破败的院子,还以为误入了皇甫镇卖五金建材的杂货铺子! “简兄,这匠作坊不光地方偏僻,占地还小,里面的匠师倒腾得开吗?” “鼓捣不开的时候,就在外面的路上鼓捣,白天挪出来,晚上挪进去,遇上下雨就休息。” 简海诚郁闷地叹了口气。 “谁叫咱们工部以前不受重视,上头没有扩建的旨意,更批不下多余的预算,能够及时发放俸银,不被朝廷裁减人手,已经很难得了。” 别看诸国争霸时,兵器耗费巨大。 但大周先帝在位的时候,并没有主动对外发起过战争。 而争霸时期,工艺水平鲜少会提升。 所以工部的存在感,在六部之中变得十分薄弱,程彧能够理解。 “简兄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劝劝陛下,让工部扩建一下匠作坊吗?” 程彧觉得这个顺水人情可以做。 欲先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谁知简海诚愣了一下,赶紧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婉拒。 “我知道文和老弟你想帮我,但这事不好私相授受,不然的话,我就去找老李多批一些预算了。” 程彧可没打算私相授受,又不是他自掏腰包。 但简海诚却会错了他的意思,环顾四周,见没有可疑的人,这才压低声音提醒他。 “最近朝中的御史台的御史们,因为文武百官做事太积极,他们没有存在感,天天跟打了鸡血似的,把六部盯得严严实实的,我怕给你留话柄。” “望周知,我也是一位御史。” 程彧的一番话,让简海诚惊讶了一把。 程彧看到他不似做假的反应,哭笑不得的追问:“简兄你不会忘记我的官职了吧?” “你不说我还真给忽略掉了。” 简海诚笑得有些心虚。 他没当工部尚书之前也站在中部靠前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后方的人。 而程彧站在后面他是知道的,但除了给陛下出谋划策,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更没参过朝官。 他几乎忘记程彧的本职是御史了! “也不怪简兄没记住,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到了御史台,该去哪里点卯。” 两人说话间,已经站到了匠作司的门口。 里面杂物堆积,除了站成一圈的十几个匠师,正在交头接耳商量着该如何拼凑,已经制造打磨好的曲辕犁零件以外。 没有闲杂人等,但也无法再容纳得下旁人。 简海诚尴尬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文和老弟,看来我们得等他们拼凑完曲辕犁,抬到外面来,才能让你接着指挥他们鼓捣你想要的东西。” 程彧看到十几个匠师上手速度很快,也不着急。 一行人重新走到梧桐树下站着,他思量了片刻,对着简海诚问。 “承制曲辕犁,陛下没给匠作司拨银子吗?” “今早让户部拨了十万两银子,让承制一千套曲辕犁,有了这十万两银子,这几个月的俸银还有过年的奖赏不用愁了。” 嘴上说着不用愁的简海诚,脸上的神情却显得十分惆怅。 “文和老弟,你要鼓捣的东西很麻烦吗?” 突然从预算不够,跳跃到程彧要试制的物件上。 再联系之前说过的话,程彧一下子领悟到了官场上的人情世故。 “简兄,陛下除了拨了十万两银子,让承制一千套曲辕犁以外,还给你委派了别的任务,让你觉得有麻烦?” 关于承制报纸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简海诚当然不知道其中具体事宜。 程彧之所以有此一问,是他猜测到了陛下想要扩充工部人员的心思。 偏偏工部又小又偏,简海诚不知道未来发展的形势,很容易因为信息不对等,产生焦虑。 “文和老弟,我也不和你卖关子,是这么回事,陛下说你要试制的东西,需要大量人手,让我找五十个可靠的皇家工匠备用。” 简海诚朝着破败不堪,又十分拥挤的匠作司院子里一昂头。 “我倒是能够找来五十个可靠的皇家工匠,可大家来了,只能在院子里站着,坐都坐不下!” “这十万两银子专款专用,我也不能挪用,我又没有像文和老弟你一样的敛财手段,陛下这不是为难我吗?” 程彧听明白了。 陛下这不是在为难简海诚。 这是暗戳戳地送了一个泼天的富贵给工部! 特意没告知简海诚承制报纸的事,是打算让他来送这个天大的人情? 只是这样做的话,多少有给他往工部铺路的嫌疑。 为什么? “难不成陛下真想让我再来工部兼个职?” 程彧的嘀咕声被简海诚听见了。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简海诚,兴奋的直拍大腿。 “我就说陛下不会为难我们工部!原来陛下把文和老弟你派来,是给我们工部送钱来了!” “简兄你先别激动,我不是直接来送钱的。” 第126章 扶个贫!爆金银! 简海诚对于他的这番回答,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文和老弟,你不必多说,我懂,这种事哪能直接送钱呢,间接送也可以。” “说吧,咱们工部要走什么章程才能拿到钱?” 不直接送间接送也行?! 程彧见对方大白天刚睡醒,就开始做美梦,只能往简海诚的头上泼了盆冷水。 “简兄,你清醒一点,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你忘记皇甫镇挖金子的村民了吗?” “……” 简海诚顿时收敛了笑容,然后一脸古怪地打量着他,小声地自言自语。 “难道我真会错了陛下的意思?” “还是陛下真打算让我学习文和老弟的敛财手法,替工部谋一个好前程?” 可是。 臣做不到啊! 简海诚的脸成了苦瓜,满怀希望的整颗心,拔凉拔凉的。 秋风吹过,像是快要碎了似的。 程彧故意晾着简海诚,没有立即作声,说出陛下打算让他来扶个贫的事。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在简海诚的眼里,像是散财童子似的。 而扶贫的扶,是扶助的扶。 不是追着谁屁股后面喂饭吃,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懈怠的思想。 “简兄,放弃幻想,准备实干吧。” “实干啊……” 简海诚苦着脸看向拥挤的院子。 他倒是想实干,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整个工部最实干的就是匠作司,剩余的部门,都是为了配合朝廷其他差事存在的。 “令人无奈的是,唯有这个实干的匠作司,是最不受重视的。” 因为他们只会呆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深耕细作,潜心钻研,拿着每个月固定的俸银。 就算累死累活的干下去,也只会在年关,多几两碎银,根本得不到相应的报酬。 更别提理应给予的重视了。 程彧没有搭话,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转动着,为匠作司量身打造一整套“开源”的策划。 直到院子里拼凑曲辕犁发出的“叮叮铛铛”声音,停歇下来。 在遭受了期待又落空的折磨下的简海诚,重新振作起来。 程彧也收回了思绪,笑着开口。 “看来曲辕犁制成了,简兄,你接下来要和他们一起去试用吗?” “不不,他们会派几个人,和农事司的人一起去皇庄试用,哪里不合适,再当场调整。” 说话间。 四个三十来岁的匠师,充当苦力。 四人合力,一手抬着曲辕犁,一手背着装满刀挫斧锯工具的布包,叮叮铛铛地出了大门。 这才看到外面站着的程彧一行,急忙点头行礼。 “见过尚书大人!见过程御史!” 程彧看到有两个熟面孔,正是上次去他家抡小锤,砸玉块的一位张师傅,笑着点头回礼。 此人手艺高超,是匠作司的顶梁柱。 除了说话比简海诚还直以外,几乎挑不出毛病来。 四人合抬曲辕犁时,他还会因为自己力气大,特意选了最沉的那一头抬着。 “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命苦。” 张师傅看向神情尴尬的简海诚。 “尚书大人,我们是抬到后门去等着农事司的人来,还是自己雇板车,把这套曲辕犁拖到皇庄去?” “会有禁卫军带着押运兵器的车辆,护送你们和农事司的官员,一起前去皇庄,这次不用你们太辛苦。” 程彧听出了话里的深意。 这次不太辛苦?说明上次很辛苦。 “简兄,匠作司以往除了要承制各种器具以外,还肩负着押运的事吗?” “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十次里头有七八次会负责运送。” 这个比例说出来,把程彧吓了一跳。 他扭头看了一眼院子里,那些一大早制作完一架曲辕犁,却没打算闲着,又开始拉风箱,准备锻造的匠师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简海诚见状,赶紧继续卖惨。 “文和老弟,不是我这个尚书大人,不替属下们考虑,实在是其他衙司,都是身居要职,一个萝卜一个坑,离了谁好像这差事就办不成似的。” “只有匠作司的匠师和匠人们,像是打杂工的,哪怕是最高级别的匠师,也只是八品的等级,官位低还没钱开道,出门去和别的衙司打交道,难免要受委屈。” 自从陛下开始铲除贪官,整顿官场以来。 工部由于被牵涉其中的人员较少,尤其是匠师与匠人的待遇,还因此得到了提高。 但陛下顺势精简了各衙司的闲散官吏,提高了官员俸银,这本来是件好事。 但与工部打交道的官员,只能依照前辈留下来的经验,能让工部多做些事,绝对不可能会劳累自身。 简海诚对这种行为不太理解,但不理解,他也只能接受。 “说起来,要是让文和老弟来咱们工部,也要跟着受委屈,算了,当我什么话也没说。” 简海诚暗中抹了把辛酸泪,话锋一转。 “你要让匠师们打造什么东西,直接指挥他们就行,咱们工部别的不擅长,十分擅长配合。” 程彧点了点头,走进了看上去十分拥挤,实际上更加拥挤的院子里。 他四下打量,视线定格在油布下方堆积着的木材上面,眼神一亮。 “简兄,那里堆放的是枣木吧?” “文和老弟,你眼神真不错,要用枣木做家具吗?” 程彧心道:我是为了做套家具,特意早起来来工部等着的人吗? “甲申兄,帮忙拿一块枣木过来。” 前方的路太堵,程彧没有一具灵活可控的身体,不敢保证能够全须全尾地进,全须全尾的出。 哪怕是萧甲申进去又出来,衣摆依然被勾了丝。 “这缟布确实扛造,居然没有直接勾断。” 萧甲申庆幸的嘀咕了一句,把从木材堆里拿出来的四张,约莫两尺见方、一寸厚的枣木,抽出一块最圆滑的,递给了程彧。 他是特意按照大人昨日和陛下所说的,叫报纸的大小拿取的木板。 程彧接过一块,仔细在看了一眼反正面。 仰赖于京城入秋后干燥的气候环境,这些木材上还没有长蘑菇和木耳的迹象。 “就用它了!” “简兄,你把擅长雕刻印章的师傅请出来,我需要他们帮忙雕刻排版。” 简海诚顿时明白了程彧所来的目的,为免闹笑话,只能出声提醒他。 “文和老弟,你要是想雕刻印章印鉴之类的,最好用玉石,别拿枣木,它不上档次,你要是没适合的玉料,我给你去库房里找几块下角料。” “再说了,雕刻印章这种小活,有两位师傅就够了,在场剩下的十二位师傅,都擅长雕刻印章,均摊开来,一个人雕不了几笔就齐活了。” 要是文和老弟不嫌弃,简海诚自己撸起袖子,也能给他雕一个印章出来! 报纸雕刻属于小活吗? 程彧不是专业人士,他不好评论。 只能从怀里,掏出他昨晚精心排好的报纸版面,再把折叠起来的巴掌大的纸张,递给简海诚。 “这张纸上面,大概有一千多个字,全部按照反字来雕版,不知道在场的师傅们,何时能雕完?” 第127章 泼天富贵到工部!阎王还是财神爷? 这么一小张纸上面,要雕一千多个字? 干什么用的? 简海诚惊讶地接过折得像个馅饼似的张纸,摊开,摊开,又摊开…… 等到把“馅饼”全部摊开。 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馅饼”,而是一张能抵得好几张脸大的“大饼”。 “文和老弟,你雕刻这么大的版面干什么?” “这事你得问天机阁。” 程彧的回答让简海诚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本来就发苦的脸色,瞬间更苦了。 此时,他是彻底地明白,发生了何事。 原来文和老弟要定制的,是天机阁要用的东西。 难怪陛下神神秘秘的没有说清楚! 只是有一点,他还是丈二的和尚,没摸着脑袋。 “文和老弟,你说的一千来个字在哪里呢?” 任凭简海诚把这张超大大饼式的纸张,正反面全部看了个遍。 也没能看到上面有任何的字迹,倒是看见了上面,有横竖线把它们分成了好几块。 凭借着身为工部官员的经验,简海诚比划着那些分隔出来的区域。 “文和老弟,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面像拓印盖章似的,要印什么字迹。” “然后把它们分割成数块,再让雕版的师傅们来雕刻枣木反字?” 大饼虽大,但字数可不少。 密密麻麻地挤进去,还要能够看得清楚,必然要花费不少的工夫。 但简海诚很快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光是雕刻上千个反字,虽然需要精益求精的技术,但有十天师傅坐镇的话,雕刻个两三日就能完成。” “可陛下差我找五十个皇家工匠,难道还有别的差事要做?” 程彧听完简海诚的分析,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专业人员! 猜得真准! “简兄,关于我要雕刻的内容,你不必知晓,你只要知道,天机阁需要特定的师傅,每隔半个月雕刻这样的版面。” “并且这个版面里的内容,是分割开来,不允许外泄的,懂了吗?” 事关天机阁,那必定是需要保密的。 简海诚点头如捣蒜:这个他不用猜,他是真的懂! “另外,工部还需要提供印刷这些雕版的张纸,陛下让你举荐的五十个皇家工匠,就是用来印刷这套版面的。” 经过程彧这么一解释,简海诚除了不明白“印刷”为何物,剩下的已经明了。 意思就是,文和老弟今日特意前来,是给工部的匠师还有工匠们找差事做的! 此事与天机阁打交道,担着保密的风险,必然就会随之得到一定的奖赏! “多谢文和老弟给工部的兄弟们一口饭吃,我这就去找最好的雕刻师傅,让他们跟着你做事。” “我又不是工部的官员,不必跟着我做事。” 程彧是要帮工部增加收入,可没说过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他本身就是靠动脑子工作的人,思虑过重,要是凡事再事必躬亲,绝对死得早。 所以,他给简海诚指敢一条明路。 “不如,我会向陛下建议,让天机阁悄悄派人,前来匠作司督促他们需要工部制作的物件,匠人、材料和技术匠作司来出,回头有收益,也好与匠作司分红?” 收益?分红? 简海诚虽然还是不明白,天机阁到底想要在匠作司制作何物,但文和老弟的暗示他听懂了。 趁着与天机阁合作,给匠作司的工匠一个增产即增收的机会! “劳烦文和老弟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只要事情办成了,往后你家不论是修屋弄瓦还是打造家具,你出料,匠作司无偿给你加工!” “说好了不能私相授受的,最多给我打个一折。” “打一折?哈哈哈!好!就这么说定了!” 此时的简海诚,只当程彧古道热肠,想给匠作司的师傅们,增加一笔额外的收入。 还不知道报纸能为工部带来怎样的泼天富贵。 别看报纸编故事的事,暂时不便对外透露,但枣木雕版,改进造纸术,必须要由简海诚来全程负责。 而关于这些方面,程彧只能给出建议,根本不敢瞎指挥。 “其实木头雕版在民间小有普及,只是雕刻技艺不高,加上沾墨易泡发,不如抄录的字迹清晰,并未普及过。” 简海诚掂量着手里的枣木,想到它的特性,不住地点头。 “利用枣木来雕版,反复沾染墨汁来拓印到纸上面,说不定真的能够解决抄录的问题!” 不用说不定。 程彧对此十分有信心。 他压下活字印刷术的想法,不能让工部还没跑起来,就先想着飞,提出了扩充纸张原材料的建议。 简海诚认真思考了片刻,神情复杂地盯着程彧。 直到把程彧盯得发毛。 简海诚这才扶着他的双肩,放声大笑:“哈哈哈!文和老弟,明日早朝,我一定向陛下举荐,让你来工部当侍郎!” 文和老弟天生就是吃工部饭的料子! 呆在工部虽然比别的衙司苦一点,还累一点,但凭借着文和老弟的真知灼见,必定能把大周的国力,推到新的台阶! 程彧不等简海诚给他画大饼,立即向后退了半步。 “谢邀,婉拒。” “简兄你赶紧挑选合适的人手,准备好材料,试制新纸,我去向陛下复命,此事紧急,用不了两日,就要投入生产制造。” 提及正事,简海诚收敛了笑意。 又与程彧复核了一遍所需的材料与人手。 等程彧带着萧甲申等人告辞离开,他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神情无比沉重地叹了口气。 “唉!是不是文和老弟不愿意受人管制,才不愿意来工部的?” “要不我向陛下举荐,让他当尚书,我当侍郎辅佐他,也不是不行。” 只是年方十八,就执掌一部尚书,容易成为活靶子。 但简海诚并没有放弃招揽的念头。 “文和老弟不光是活阎王,他还是活财神!” “迟早要让他成为工部的领头羊!” “啊欠!” 程彧刚上马车,迎面一股微凉的秋风,呛得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谁在念叨他? 难道是简兄还不死心? 心里正嘀咕着,一辆马车带着一股独有的香风,停在了工部大门口。 帝王独有的龙涎香! “陛下怎么来了?她也太着急了吧?” 程彧有些错愕地看着挑起车帘,在马车上朝他招手示意的萧九龄。 他疾走几步,扶着萧甲申的胳膊,借力跳到车板上。 弯腰进了车厢里,才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一个蒙着口鼻,只露出清秀眉眼的女子。 四目相对,程彧明明是第一次见这个女子,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陛下,这位是?” “天机阁阁主。” 嗯?! 程彧忍不住又多看了对方两眼。 天机阁阁主居然是个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妹子? 看上去越弱,只怕实力越强! 不愧是天机阁的阁主,比鱼姬还擅长伪装。 萧九龄见他一直盯着唐阁主看,生怕不喜生人的唐阁主,再找个木头缝钻进去,一把拉他坐下。 “文和,朕急着来见你,不是因为报纸的事情,而是唐阁主在胶东探知到了一些麻烦事,朕急需与你和唐相商议,该如何处置。” 第128章 毁坏容易建设难!战后狼藉穷叮当! 胶东的急事? 程彧坐在了萧九龄的对面,略一思考,便露出了然的表情。 这让萧九龄和唐阁主大吃一惊:他这是什么表情? “莫非文和你知道朕要和你商量什么事了?” “不知道。” 就在唐阁主为自己没有,远赴胶东白白努力一场而暗中松了一口气时,却听程彧话锋猛地一转。 “也就是猜了个七七八八。” 多少?! 七七八八是谦虚的话,言外之意是猜得差不多了! 还有,陛下居然直称程彧的字号! 这不光是心腹大臣的待遇,还是好友的待遇! 她竟不知陛下何时与程彧的关系,如此亲近了? 唐阁主平时除了办差以外,不喜与生人交谈,这次却忍不住主动询问程彧。 “陛下,距离我……唐府还有一段路程,不如请程御史说说,你猜的结果?” 她素闻程彧计谋过人,今日初见,就要验一验,是名副其实,还是传闻过甚! “唐阁主,你……” 萧九龄知道,唐阁主这是犯了倔劲儿,想和程彧一争高下。 虽说,她也不知道争个高下有什么意义。 “陛下难道不想知道吗?” 唐阁主嗔了一眼萧九龄,那眼神明晃晃的在控诉“陛下不能拉偏架”。 萧九龄顿时哭笑不得。 她想到日后,天机阁还要听从程彧的指挥,编撰发放报印等事。 干脆让两人暗中较较劲,分出一个高下,才好决定指挥权。 “咳,那个文和,不光唐阁主好奇,朕也好奇。” “没什么好奇的,胶东潘地虽大,但临山靠海十分的贫瘠,可萧朔却能接连生育几十个子女,并让他们开府招揽门生,又背着朝廷养了两万私兵。” 程彧停顿了一下,与唐阁主四目相对,礼貌性地笑了笑。 “萧朔没有造反时,胶东已经是一个烂摊子,萧朔一造反,当地世家趁着打仗,不知平了多少账目。” “建设容易毁坏难,如今整个胶东,只怕是一片狼藉,官府负债无数,百姓人均难民!” 一番话说完。 萧九龄对于程彧一眼看透事情发展方向的能力,早已屡见不鲜。 倒是唐阁主,见他真的说对了一部分事实,就知道,传闻非虚。 这回唐阁主终于明白了,为何陛下与父亲,会对程彧交口称赞了,她朝着程彧拱手一拜,正式见礼。 “程御史果然慧眼如炬,一下子看出了胶东的问题,早知如此,我前往胶东之前,应当询问一下程御史的意见。” “也好过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胶东查探了这么多事,才发现问题和根源所在。” 程彧眉锋微挑。 他意识到的问题,还没有说完呢,就让唐阁主承认了他的能力。 看在天机阁辛苦打探的份儿上,他见好就收,没有抢夺别人风头的意思,笑着拱手还礼。 “天机阁能够在胶东混乱之际探知到准确的情报,已经十分的难得。” “那里本来就是一片混乱,就算我知道胶东王所做的事,会引起什么后果,但具体情况如何,还要靠天机阁来确定。” 程彧见唐阁主想要争辩,语速飞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唐阁主不用妄自菲薄,刺探消息,确定情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能靠我一张嘴,抹消掉整个天机阁的功劳。” 此言一出。 唐阁主更加高看了程彧一眼。 有才华不傲慢,还懂得人情世故。 年纪不大,有些事做得比父亲还要圆滑,活该成为陛下的心腹重臣。 “程御史有机会,可以去天机阁坐坐,上次换俘时,程御史为天机阁增加了不少眼线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都是为陛下做事,担不得唐阁主这声谢。” 唐阁主还想再聊几句,多了解一下程彧其人。 马车稳稳停了下来。 “陛下,两位大人,唐府到了。” 自从上次唐相纳妾宴请过后,这是程彧第一次登门拜访。 还好是跟着陛下一起来的,否则的话,他都不好意思空着手进门。 哪怕有萧甲申等随行的护卫在场,程彧下了马车,还是特意往萧九龄身边靠了靠。 “大人,你快踩到陛下的脚了。” 萧甲申的小声提醒,引来萧九龄和唐阁主的侧目。 二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特别是唐阁主,她玩味一笑,明知故问:“程御史好像对唐府的门房护院有意见?” “绝无可能!” 程彧不假思索地出言反驳她。 “这里是唐府,又不是程府,我怎么会有意见呢?” 就算是有意见,也是唐府的下人对他有意见。 谁叫之前,为了揪出许均贪赃的证据,能够师出有名地查抄许府,他不仅让唐相伪装纳妾。 还让唐相下令,整个唐府予以配合。 当时唐府的下人可不知道这是一个抓贪官的计划,不少人捧高踩低,被发卖的也就不提了,剩下那些降职待察留用的,对他一定有意见! 他绝不是故意夸大其词。 因为唐阁主一声“程御史”过后,唐府的下人,全部朝他看了过来。 “陛下,要不咱们走快些?” 程彧倒不是怕唐府的这些下人,而是不想太过瞩目。 唐阁主见状,赶紧安慰他。 “程御史你放心吧,唐府上下很欢迎你。” “唐阁主怎么知道的?” 程彧感觉这话只有唐府的主人能说得出来。 再联想到唐阁主姓唐,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难道唐阁主你是……唔?” 答案呼之欲出,却被萧九龄一巴掌捂住嘴捂了回去。 “天机阁阁主的身份,一直对外保密,文和你也不想朕另选一位心腹去替任唐阁主吧?” 程彧摇了摇头。 尽管他建议唐相纳妾的事,可能会对唐阁主造成不好的心理阴影。 好在两人初见,还算融洽。 眼看着报纸就要出第一刊了,再临时换阁主? 他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吧。 萧九龄松开手,程彧满口保证。 “唐阁主你放心,我就当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也当我没让唐相纳过虚假的小妾。” 第129章 世家权贵想膨胀?顺水推舟成全它! 唐阁主面纱下的嘴角实在没绷住,微微扬起。 虚假的小妾? 就算是真实的小妾,能够照顾好父亲的生活,她也不会埋怨程彧,反倒会感激。 可惜,没能假戏真做,她是既佩服父亲,也心疼父亲。 怎么会因为此事怪罪程彧呢? 一行人轻车熟路地进了唐府,来到大厅,却只有唐管家在场,连忙带着唐府下人们,拜见陛下。 “唐相呢?” 萧九龄等到坐下喝了一杯茶,见唐府中人面面相觑,无人答话,这才忽然反应过来。 向来勤勉的唐相,下了早朝必定会去衙门当差! 近日来,因缟布交易,开荒囤兵诸事,身为左相的唐相,更是忙得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朕也是糊涂了。” 萧九龄正要让人去衙门请唐相回府一叙。 收到女儿归京消息的唐相,匆匆赶了回来。 “见过陛下。” 唐相行完礼,不停地用眼角余光扫量着女儿。 见她安然无恙,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急忙比划着书房的方向。 “陛下,两位大人,这边请。” “唐阁主通知的唐相?” “是,还望陛下不要怪罪臣自作主张。” 萧九龄见唐阁主轻轻点头,笑容欣慰。 有一个替自己周全的臣子,能省不少事。 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自然不会怪罪。 跟着唐相身后,前往书房。 倒是程彧,通过这件事,知道了陛下和唐阁主的关系,十分的亲厚。 对于让天机阁与工部一起合作,靠报纸替工部赚取一些预算的事,心里有底了。 来到书房,重新奉茶落座。 等到闲杂人员退下,唐相关上房门。 “婉儿,这回你可以露脸了。” 萧九龄打趣一声。 闻言,唐婉儿将面纱摘了下来。 露出一张与唐相有三分相似,但更显清秀丽人的脸庞。 程彧认真看了一眼,脑中闪过一句形容词:腹有诗书气自华。 一个端庄大方的清雅姑娘,手握天机阁大权,执掌不少人的生死与未来。 这种强烈的反差,不是谁都能够接受的。 难怪唐阁主在外要带着面纱了。 “程御史,遮挡面容示人,是我失礼了。” 唐婉儿再次行了一个官场上的拱手礼。 程彧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天机不可泄露,我能理解。”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书房里四个人,就他好像是个外人一样。 那就不雅了。 “陛下与婉、唐阁主等人前来,可是要商议胶东善后的事?” 姜还是老的辣,唐相同样早就预知了胶东战事的后续。 其实无论推恩令是否实施,萧朔治理下的胶东,已是腐败不堪。 为了获得更多的钱财与资源,必定会起兵造反,甚至会联合周边藩王一起作乱。 推恩令的诞生,则让陛下拿捏住了,战事起止的主动权。 “唐阁主,看来你离开京城前,也没询问唐相要调查的方向。” 萧九龄故意调侃了一句。 唐婉儿抿了抿嘴,唐相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打击了女儿的自信心。 他刚要找补,方才已经打击过一次的程彧,快他一步。 “我旧话重提一下,调查的方向不重要,调查的细节更重要,有请唐阁主说说,胶东具体的情形如何了?” “好。” 唐婉儿深吸一口气,快速调整好心态,一本正经地开口讲述。 她在胶东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体会。 唐婉儿除了停顿一次喝了杯茶,一共讲述了将近半个时辰。 程彧右手食指轻敲着太阳穴,眉毛微挑,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假如用一个字来形容战时的胶东,那就是——乱! 假如用一个字来形容此时的胶东,那就是——穷! 唐婉儿沉吟片刻,见没有人接话,只能继续往下说。 “如果只是萧朔留下来的烂摊子,倒也好处理,大不了拨些赈灾银两,或者效仿程御史所说的,以工代赈,扶助当地百姓。” “可胶东当地的权贵世家,却借着这个机会,大肆吞并敌对者的田产和商铺,并将无主的钱物,全部归于自己名下,满足他们的私欲,百姓们能够获得的资源有限,早已怨声载道。” 说到这里,唐婉儿脸色一片铁青,却无能为力。 “最可恨的是,战乱过后,剩余的这些世家,拧成了一股绳,哪怕是秦将军率领一万精兵坐镇胶东,也无法对他们所有人下手!” 在这种时候,一个处置不妥当。 只怕胶东又会掀起一场大战。 这场战斗保护的是权贵世家们争夺的利益,可打仗时在前方冲锋的,却永远是平民百姓! 情况说完了,唐婉儿又饮了一杯茶,视线定格在程彧的身上。 她擅长观察别人的言行举止。 在陛下和父亲,全都愁眉不展,唯有程彧! 眉飞色舞的样子,不是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就是已有遏制当地权贵世家的方法。 “两位爱卿,这件事你们有法子解决吗?” 萧九龄百思不得其解,唯有向程彧求助。 被忽视的唐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得不止住。 无他。 问他他也没有办法解决此事啊! 程彧见唐相没有开口,这才出声分析。 “若说野心勃勃的胶东王萧朔,是一颗找到合适的时机,便能剜除的毒瘤,那么在当地盘踞成千上百年的权贵世家,就是如影随形的附骨之疽,以现在的形势,根本没办法根治。” 想要凭皇权力量,把权贵世家完全打压下去,只能遭受反噬。 自小接受正统皇家教育的萧九龄,深知权贵世家只是一部分人的代名词。 旧的去了新的还会来,她根本没想过,在此时伤筋动骨地铲除掉它。 “爱卿,没办法根治,难道没办法抑制它吗?” 至少要给胶东百姓们一条新的活路! 依照胶东眼下的局面,哪怕有新派到当地去的朝廷命官尽心尽力,赈灾用的款项,有两成能真正地用到百姓身上,都算是难得! “抑制?” 程彧笑着摇了摇头。 “不,陛下,我们不能抑制当地权贵世家的野心,反过来,我们还要顺水推舟,成全他们。” 啊?! 不光是萧九龄听到他的话,错愕不已。 就连唐相父女,同样想不明白,为何要成全?如何去成全? “陛下,只有真正掌握了那些权贵世家的心理需求,并对他们予求予给,让他们顺应陛下制定的规则。” “如此一来,等到陛下想收拾他们的时候,也就是一道旨令的事而已!” 萧九龄看到程彧从容自信的模样,心头一阵火热。 “爱卿有办法处理胶东的顽疾了?” 程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出声反问大家。 “请各位冷静下来想一想,那些权贵世家大肆搜刮钱财之后,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第130章 卖官切断一条心!胶东朝官出难题! 权贵世家不是暴发户。 他们搜刮了钱财,不会拿去挥霍,只会想着如何让子孙后代,延续家族人上人的富贵生活。 而且他们的眼界比寻常人更加开阔,祖上都是立过赫赫功勋的,自然明白一点。 唐婉儿最先反应过来:“有了钱必须有权,否则守不住抢夺来的财富!” 听君一席话,气到要爆炸。 萧九龄用力地按住椅子扶手,努力地控制着情绪,一开口,却仍然语气森然。 “贪了钱还想当官?他们白日做梦!” 程彧一看陛下钻了牛角尖,只能轻声开解她。 “陛下,他们能不能白日做梦,全凭你来决断。” “朕绝不允许,并且朕还要根据婉儿上报的抢占名单,把那些做出强盗行径的家族里的官员,统统罢免!” 话是这么说的。 可萧九龄知道她也只是说说而已。 因为根据唐婉儿得到的情报,胶东当地官府烂得流脓生疮。 比当时许均党派横行朝堂时还要烂,十个官吏里面,找不出半个身家清白,手段干净的。 除非真的打算全力整治胶东,可眼下她的重点还是要放在针对外敌上面,根本腾不出手来。 “朕一定要还胶东百姓一个清明廉洁的官府!” “绝不允许他们再继续欺压朕的子民!” 程彧知道碰到这种情况,没有一个贤明的君主,能够心平气和的泰然处之。 人非草木,谁还没有些小情绪了? 陛下能够当着他的面发作,说明大家都是自己人,根本不必装腔作势。 直到萧九龄的呼吸声逐渐平稳,程彧才试探着问。 “陛下可消气了?” “没有。” “那我继续说完,陛下听了或许能气消。” 不等程彧说完,萧九龄光是听到他的这番话,气就消了一大半。 连忙正襟危坐,等着程彧收拾这群不要脸的胶东权贵。 “唐阁主刚才说的对,有钱了,必须有权才能守得住,可胶东王在胶东官府里,安排了许多自己人,这些人手早已死于战乱之中。” 到底是打仗死的,还是趁乱让政敌下了黑手。 这是他们狗咬狗的问题,不到时候,程彧自然不会追究。 “上次陛下派了朝廷官员,前去胶东,是暂代一些新的官职,那么这些空缺怎么办呢?” “程御史,老夫已经根据天机阁收集的消息,筛选出了不少合适的人才。” 唐相刚想站起来去拿名单。 程彧摆手示意,打断了他的举荐之路。 “唐相,就算陛下安排你举荐的人上位,朝廷的政令也会因为当地权贵世家们的不满,无法通行。” “与其让他们拧成一股绳来反对朝廷,不如分化他们的力量,让他们来巴结朝廷,效忠陛下。” 巴结朝廷?效忠陛下? 胶东离着这里一千多里地,快两千里地了,陛下又不可能亲自抵达胶东,去震慑住这些宵小之辈。 该怎么做,才能达成程彧所说的结果? 还是身为天机阁阁主的唐婉儿,才思敏锐,脱口而出道:“程御史还想采用离间的手法吗?” “不,这个计谋在胶东用过了,再用就不灵了。” 程彧把三人的胃口彻底地吊了起来。 不等三人催促,他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道。 “我的建议是卖官!” “先找个理由,把官府里那些官员全部罢免,并马上发布公文,竞价卖官,所得款项,由督察司监管,全力用于胶东建设和当地百姓的身上。” 卖官?! 在场三人听到这个荒诞的说法,心中皆是一震。 可仔细思量过后,不约而同地点头附和。 “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 胶东的权贵世家们抱团拧成了一股绳,目的是有福同享,有难法不责众! 他们吃准了朝廷不会在平定萧朔叛乱之后,再让胶东百姓遭受一次战火的重创。 可他们拧成的这股绳,也分粗细强弱! “陛下处置那些有过错的官员,只需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交罚款饶过他们即可,不需要牵连族人。” “这样一来,当大哥的丢掉了官位,还能由当二弟的顶上去,但!想顶上,就必须与其他家族的人竞争!” 知道朝廷不会对他们重拳出击,拧成的一股粗绳,就会各自分散开来。 这个时候,以往的过节就会接连不断地突显出来。 再加上,陛下重新建立胶东秩序的决心,有目共睹。 谁不想成为胶东地方官府的领头官员,他日好入朝为官呢? 而原本身在官位的人,为了避免得罪过的人,上位后打击报复自己以及家族,也会奋力地守住自己原有的位子。 “卖官的事一经传开,足以瓦解胶东权贵世家们的上下一心!” 萧九龄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高兴得拍着椅子扶手。 “文和,你这个主意真的太好了!” 文和? 唐相察觉到陛下的称呼有异,也未深究。 明面上叫爱卿,私底下喊字号,先帝也是这么做的。 看来陛下与程御史的君臣关系,不知不觉间,又进了一步。 “文和此法确实解决了胶东的大患!” 唐相想到此令一出,那些权贵世家为了争夺一个官位,不仅要大出血,说不定还会把吃的全部吐出来。 他抚着胡须,刚才心中憋着的那股郁气,一下子消散掉了,畅快不已。 唯有程彧斜了一眼唐相:突如其来的套近乎,挺让人意外的。 看来唐相往后在政见上面,是打算跟他一条心了? 唐婉儿当即建议:“陛下,不如现在就放出消息去,先让那些权贵世家们筹备好银两。” 既然要竞价,价高者得官位。 那么,准备充足与准备不足,所得的银两可不一样! 提前放出消息,再让天机阁的部下,把他们捂在暗处的矛盾激发出来。 争抢的动力就更大了! “好,唐阁主,由你来暗中相助新建的督察司,给予情报,襄助竞价一事。” 萧九龄与唐婉儿相视一笑:掏空他们的钱袋子! 而唐相则顾忌到了陛下的清誉,挺身而出。 “陛下,卖官的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就说是老夫出的这个主意吧。” “这……” 不等萧九龄想到周全之法,程彧出声反驳。 “唐相,我知道你想维护陛下,但这件事你就算揽在自己的身上,别人也不会相信是你出的主意,所以还是实话实说,我敢做敢当!” 大不了就是承受一些来自胶东世族朝官的怒火。 程彧心道:他们最好胆敢和我互喷,我也好行使一下御史的主职。 唐婉儿一脸钦佩的看向程彧,对着陛下询问道:“陛下,如果真有胶东朝官为难程御史,我能不能把对方做过的错事糗事,全部告诉程御史。” “朕无异议。” 胶东卖官,拆权贵世家的东墙,补当地百姓的西墙,这件事就愉快地决定了。 不到半日时间。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从唐相府传了出去。 晚间。 几个胶东籍的朝官,共聚一室,面前摆满了丰盛的晚宴,他们却没有任何胃口。 面面相觑,气氛十分的凝重。 直到有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沉不住气,一拳砸在桌子上。 梆! “程彧这个阴险小人,居然胆敢向陛下建议卖官!” “他好歹与我同是御史台的御史,做官怎能如此没有底线?” 气话谁都会说,可解决不了任何麻烦。 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卖官的事真的推行下去,誓必会打乱胶东现有的布局。 这是在场所有朝官不愿意看到的! 胶东官场的情况发生变动,他们的位置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 “只是坊间消息,还未朝议决定,还有斡旋的余地!” 其中最为年长的五十来岁的兵部右侍郎,扶须沉吟片刻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明日早朝,我们先给程彧出个关于胶东现状的难题,只要他无法解决,我们就能以他能力不足为由,指出他卖官的建议有误!” “崔侍郎这个办法好!只是,程彧连卖官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胶东还有难题能难倒他吗?” 崔侍郎高深一笑。 事关朝堂权谋或明争暗斗,自然难不倒程彧。 可他要出的难题,是程彧最不擅长的。 与武斗、作战相关的难题! 第131章 武斗难题?残党难抓? 次日一早。 许久没来上朝的程彧,依然是踩着点,最后一个抵达未央宫。 几乎是他前脚还没迈过门槛,百官之中便有人高呼“万岁”,例行朝拜。 程彧一通手忙脚乱地拜完,朝着前排的位置看去,双眼微眯:想让我出糗?百官里头有故意针对我的坏人呐。 他站在后排看前方看不清楚,是谁起的头。 但坐在玉阶之上的萧九龄,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视线定格到了兵部右侍郎崔行之的身上,眼神微冷。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就连阿池姑姑,也察觉到崔侍郎故意针对程彧。 因此特意对着崔侍郎的方向高喊一声。 几乎是阿池姑姑的话音刚落,崔侍郎便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启奏!” “崔爱卿乃兵部右侍郎,所奏之事,定是与军队相关的。” 萧九龄先把崔侍郎多管闲事的想法掐断。 崔侍郎出身胶东崔氏,名门望族。 他的高祖父与胶东王妃的高祖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只是崔侍郎祖父这一脉,在大周开国前,便定居京城,在前朝为官。 崔侍郎家中的田产、商铺大多安置在胶东,由族内帮忙打理,此次卖官一事,对崔氏一族冲击巨大。 但! 卖官只卖官府办差的官吏位置,绝不可能将兵权肆意交割。 因此,与兵部没有任何牵涉! “陛下,臣乃兵部右侍郎,所奏之事,定然与军队的事有关系,绝不行僭越之事。” 崔侍郎说到这里,特意看向队尾的程彧。 作为一名御史,不知道整顿朝堂不良风气,还要建议陛下卖官! 简直是大周朝官的耻辱! 而程彧面对崔侍郎的阴阳怪气,丝毫不以为然。 有本事指着鼻子骂,大家可以切磋一下互喷的技巧。 像这种不点名的指责,他全当是没本事的背后蛐蛐。 “咳!” 萧九龄重重地假咳一声,把崔侍郎的视线重新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尽管卖官的主意确实是程彧出的,但解的却是她与胶东百姓的燃眉之急。 她可不能无视崔侍郎阴阳程彧。 “崔爱卿的意思是,有人行僭越之事,你因兵部右侍郎的身份,不便参奏?” “朕记得你有位女婿不是在御史台?” 被点名的御史迎上女帝陛下投来的视线,突然背后汗毛直竖。 不好。 昨晚聚集到岳丈家议事的消息,一定走漏了! 萧九龄可不管对方心里想什么,她只想让崔侍郎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御史台专管五花八门的各种朝事,连地方官员行为不当,也可上奏参其一本,你不便说,可以由别人代劳。” “陛下所言极是,官员行为不当,确实由御史负责参奏,但这与臣没有关系。” 崔侍郎丝毫不被萧九龄带跑偏。 因为他今日要做的,不是来指责程彧卖官的。 他是特意来刁难程彧,并借此证明程彧能力不足,再由女婿配合,参奏程彧卖官一事,实属无稽之谈。 谁叫程彧之前所做的一切,确实验证了此人足智多谋。 想要阻拦卖官一事,先得打破百官以及陛下对程彧的固有印象! 萧九龄见崔侍郎居然没有顺竿子就爬,提出卖官一事,有失体统,从而找借口抗拒这个政令。 她疑惑不已地看向赵尚书:“兵部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又紧急的事情,竟需要崔侍郎在早朝上当众说出来?” 别说陛下不知情。 连赵尚书这个负责兵部诸事的顶头上官,也不知道崔侍郎到底想说什么。 特别是有事朝议,崔行之不与他这个上官商量,这让赵尚书十分恼火。 “崔侍郎,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含沙射影地指桑骂槐!” 赵尚书最瞧不起崔行之这种阴损的行为。 当初要不是原来的右侍郎李勇晟因伤,不得不辞官居家养伤。 正值用人之际,只能矮子里拔将军的话,像崔衍之这种,只有二十年前,曾在军中担任过一年幕僚的履历。 哪能钻营到兵部右侍郎这个位置上来? “尚书大人莫急。” 崔侍郎被赵尚书当众批评,只能当成是秀才遇到兵,咽下这口恶气。 他不能被任何人带跑偏,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人,那就是程彧! 崔侍郎深吸一口气,拱手一拜,为防止有人像赵尚书一样捣乱,语速飞快地禀奏。 “陛下,自从秦将军抵达胶东,一万精兵犹如神兵天降,迅速将胶东乱斗的局势平定下来。” “只是一万精兵到底人手不足,臣听闻,自从胶东王萧朔自尽谢罪后,他的残部便逃出了胶东王府。” 说话太急的崔侍郎,一口气没倒上来,停顿了一下。 而萧九龄与赵尚书这时候,终于明白了崔侍郎想说的是何事。 此事早在三日前,便有红婵的亲笔军报送达,说明了详细的情况。 “崔爱卿,效忠萧朔的残部逃出王府后,秦将军便下令全城搜查了,此事你还有何疑问吗?” “臣没有疑问,臣只是听说,胶东局势太乱,这些残部之中,或许还有当地世族或官府中人,这一逃,就算是全城搜查,只怕也搜不出什么来。” 那是自然的。 萧九龄也知道这一点。 可萧朔的子女皆已被杀,其他孙子孙女,也已被红婵悉数控制。 在她看来,花大力气搜查剩余的那些效忠萧遂,却又不会随萧朔同生共死的残部,还不如把人力物力,放在重建胶东上面。 “既然崔爱卿认为搜不出什么来,那么此事……” 不等萧九龄和稀泥,崔侍郎目光如箭,再次看向程彧。 “此事不如请程御史想想方法,如何能够成功将那些残部捉拿归案,也好还胶东一个真正的太平,免得那些残部找到机会,继续作乱,危害当地百姓!” 尽管崔侍郎说得义正言辞,把萧塑残部说成了,能够在一万精兵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般的存在。 但在场的百官们,还是听出了他话里故意针对之意。 抓捕原胶东王萧朔的残部只是一个幌子。 崔行之是想给程彧出难题,让程彧下不来台,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为防止程彧不接招,崔侍郎还特意用了激将法。 “臣早就听闻,程御史只擅长阴谋算计,不擅长军中事务,更不擅长武斗,捉拿萧朔残部确实不是程御史所擅长的,可胶东之乱,皆因推恩令而起。” “程御史身为御史,不曾履行御史之责,既为陛下最信任的谋士,出谋划策定当善始善终,一事不烦二主,相信程御史,定有良策解决此事。对吧?” 第132章 你行你上!不行我来! 先是明知程彧说过,不擅长这种事。 又再次点明,程彧身为御史,在其位不谋其职,那干脆就当一个合格的谋士。 还以推恩令为由,把胶东之乱的起因,全部扣到了程彧的头上。 言外之意,就算你程彧不擅长解决这件事,若你解决不了,往后萧朔的残部做出危害胶东的事。 都属于你程彧献计有误的过失! 但,这依旧不是崔侍郎的终极目标。 他见程彧若有所思不说话,面露轻蔑之色。 “还是说,程御史为陛下出谋划策之时,都是为了自己一时之功,行一时方便,完全顾头不顾尾。” “只需要过过嘴瘾,剩下的事情,立了功是程御史的,有了过就是旁人的,往后百官谁也不愿意在其位谋其事,只怕人人都想当谋士!” “陛下,臣认为程御史的一些建议,会引来后患无穷,推恩令已经公布天下,善后之事他无法处置,想必胶东卖官一事,也是如此!”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萧九龄凤眸微凝,一眼不眨地盯着夸夸其谈的崔侍郎。 真是可笑! 因崔王妃之故,崔家与萧朔有长期的利益捆绑。 残部之中,有许多人出身崔氏一族! 崔侍郎他就不担心,程彧真的有方法将这些人抓捕归案,牵连崔氏一族? 她懂了! 正因如此,卖官的消息一经传播,崔氏担心有人出卖。 导致崔氏一族在地方的官吏被一网打尽,这才如此抵触! “崔侍郎此言差矣!” 唐相挺身而出,直接反驳。 “谋士献计,本身不参与善后的事情,萧朔残部潜逃,怎能由他来负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崔侍郎只是想借此,让人怀疑程彧献言献策的能力。 堂而皇之地质疑卖官的决策,是错误的。 唐相作为昨日商讨此事的一员,当然鼎力支持程彧。 “左相大人的意思是,下官也能随便出个主意,就让陛下与百官照此去做?” 崔侍郎知道自己刚才说得太着急,把真实目的暴露出来。 卖官一事还没宣布要实施,不如攻讦。 但有些事,那可是摆在明面上的把柄啊! “左相大人,我们不说推恩令,就说前段时间,陛下颁布的全国皆穿缟布的事,这难道不是程御史在接见完梁国使者后提议的吗?” 提起这件事,百官的脸色皆是一变。 全国上下穿缟布,旨在与梁国增加互商往来。 可梁国紧跟着就让缟布涨了价,并在秋收之后,庄稼地里全部种上了桑树。 梁国秋收较大周早一个多月,且冬天许多地方桑树还能保持绿叶增新的状态。 梁国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把陛下架到了火上烤! 利用缟布贸易,大赚大周一笔。 陛下如今不是硬着头皮继续买缟布,就要收回成命,成为天下诸国的笑柄。 “程御史的献言献策,确实有许多不妥之处。” “也不怪崔侍郎针对他,卖官这件事,抛开利益纠葛不谈,它于朝廷名声上也不好听。” “主要还是程御史有些主意,确实顾头不顾尾,这不,让人抓住了把柄?” 坐在龙椅上的萧九龄,听到下面的议论声,真想替程彧澄清,缟布一事的后招,厉害在何处。 来证实不是程彧的计谋失当,而是他们的眼界太狭隘! 可为了大局,她只能忍住不说。 她能忍得住,赵尚书可忍不住了。 “你们这群碎嘴子,唧唧咕咕的光挑别人的错处,不看别人立过的功劳也没关系。” “你们要是比文和老弟厉害,你们来说说,要怎样把萧朔残部一个不落地揪出来?” 此言一出。 刚才还交头接耳的百官,一个个噤若寒蝉,不再言语。 他们要是真的比程彧厉害,妙计频出的话,不早成了陛下跟前的红人了吗? 还用得着,借着崔侍郎挤兑程彧的时候,在旁边煽风点火说酸话吗? 别说给陛下解决难题,他们连直接针对程彧的能耐都没有! 而崔侍郎见赵尚书两句话,就把他好不容易渲染的氛围破坏掉,恼怒不已。 “尚书大人,正因下官没本事,这才向程御史请教解决问题的方法,若下官有本事,便不会在如此重要的早朝之上,当着百官的面,商议此事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崔侍郎既然没本事,不如早日退位让贤呢。” 不等赵尚书怼回去,程彧,出列了!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定格到了他的身上。 只见程彧脸上依旧挂着淡定自如的笑容,朝着玉阶之上拱了拱手。 “陛下,臣有方法能够解决崔侍郎所说的难题!” “不就是大海捞针一样,寻找胶东王萧朔的残部势力吗?” “臣有一个办法,立竿见影!” 啊?! 萧九龄和百官,错愕地望着程彧。 想到他们争执了许久,结果程彧好像根本没当回事似的。 刚才还在私底下议论程彧过失的官员,此时心情十分的复杂与后悔。 早知道程彧有方法解决难题,他们就不必多嘴说这么多了! 而崔侍郎和其女婿等人,则根本不相信程彧能够如此轻巧地破解难题。 一定是虚张声势,或是随便想个方法搪塞过去,根本没办法在现实里实施! “程御史!” 崔侍郎的女婿,御史成朗出列。 一张嘴,便开喷! “哗众取宠是你品性有问题,大家只能谴责你,不能治你罪,可欺君罔上,是杀头重罪!” “萧朔残部早已逍遥法外多日,且胶东局势十分的复杂,你远在京城,如何仅凭几句话,就能保证立竿见影有效果?” 成朗根本不相信程彧有如此高超的本领。 只当程彧是想虚张声势,吓住岳丈等人。 崔侍郎原本只是想,让程彧丢人现眼,继而让陛下打消卖官的想法。 如今,见程彧居然露出了把柄,立刻落井下石。 “陛下,如果程御史的方法,不能立竿见影,那就是欺君之罪,绝不能姑息养奸呐!” 没有程彧的推恩令,就没有后续胶东王府发生的一切。 崔家在胶东,还是自萧朔一人之下,最大的名门望族。 替胶东王妃报仇这种事,崔侍郎当然不会去做,可踩着程彧响亮的名号,扬名立万,说不定能拉拢胶东势力的官员,让官途更进一步! 萧九龄与程彧交换了一个眼神,在程彧微微颔首之时,她身体往后一靠,静候佳音。 “爱卿,你有话上前来说吧。” 程彧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快步走到崔侍郎的面前,贴脸嘲讽。 “我寻思着,赵尚书不是说过,兵部的人不擅言辞,都是直肠子吗?” “崔侍郎你看我不顺眼,大可以直接挑明了,说了这么多废话,不就是嫌我给陛下出主意,让胶东官府卖官,损害了你们崔家的利益吗?” 第133章 来人!盖庙! 两句话把崔侍郎噎得够呛。 他有心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免陛下拉偏架,没治程彧欺君之罪,等他反驳时,再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程御史,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你说你有方法破解崔侍郎的难题,那便当众说出来!” 还好他的女婿成朗,在与人叫阵上不落下风。 崔侍郎缓了口气,朝着昨晚一起议事的几个朝臣使了个眼色。 立即又有四个朝官,从后排站了出来,逼着程彧赶紧自证,他的方法行之有效。 否则的话,就坐实了欺君之罪! 程彧看到他们急赤白脸的模样,双手一摊,既淡定又无奈的嘲讽。 “如果不是你们打岔,我早就说完了。” “你!” “你什么你,你行你上,不行让我来。” 程彧越过崔侍郎等人,站在了唐相的身边,侃侃而谈。 “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十分的简单,首先,我们要声明一点,胶东王萧朔确实是杀妻杀子,犯上作乱,罪不容诛。” “但,那些残部势力,和萧朔真的是一条心吗?” 此言一出,崔侍郎等人脸色微变。 哪里来的一条心? 胶东两万私兵炸了营,就是因为要和萧朔对着干。 残部势力的组成,一部分是世家鸡蛋分两个篮子装,两边押宝。 一部分是不知胶东和京城的局势,拿屁股做出来的决定。 更有一部分,是萧朔逼着绑上了贼船,这才在萧朔死后,直接树倒猢狲散。 他们不知程彧这么问的目的,秉持着谨慎的态度没有回答。 崔侍郎也想装哑巴,被下官欺瞒的赵尚书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崔侍郎!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对这些情况很了解吗?程御史问你话呢,你倒是答啊!” “这、这……” 说是一条心? 万一朝廷哪天要清算,查出崔氏一族也有人在残部势力之中,岂不是自找苦吃? 说不是一条心? 那他刚才把残部势力渲染得,好像能够效仿萧朔一样起兵造反,让胶东陷入混乱的话,不就成了放屁吗? “这个屁!” 赵尚书没能忍住爆了一声粗口。 “刚才说得头头是道,碰到真事就怂了,程御史,他回答不上来,你甭管它一条心两条心,你怎么方便就怎么算。” 话到此处,赵尚书还朝程彧挤眉弄眼,暗示了一番。 就是他把话挑得太明白,四舍五入,相当于明示了。 此时,成朗等人急得额头冒汗却不敢接话茬。 唐相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利用这个时机,可以把崔侍郎出的难题推脱掉! 谁知程彧适时开口,却不打算这么做。 “既然崔侍郎回答不上来,为了照顾同僚的面子,我就按照两个不同的答案,给出不同的解决办法。” 崔侍郎怒瞪程彧:这话说得,难道我还要谢谢你照顾我面子不成? 砰。 赵尚书一巴掌拍在崔侍郎的后背上,拍得崔侍郎差点喘不过气。 “崔侍郎,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程御史照顾你面子,不让你为难,你还不说声谢谢?” 娘的!兵部这些大老粗动起手来,真是要命! 迟早要升迁离开兵部! 崔侍郎把喉咙里涌起的血腥味咽了回去,白着脸朝程彧拱手示意。 至于让他亲口说“谢谢”? 程彧还不配! “赵尚书你别勉强崔侍郎,我这个人向来做好事不留名的。” 程彧卖了个乖,扫了一眼成朗等人。 见只有六个朝官蹦出来,没有人再想要踩他一脚,不免有些得意:看来我在百官之中的人缘,比我想象得好得多。 行吧。 只有六个倒霉蛋,也值得他试一试,自己手持“智计”的这把大刀,利不利了! “爱卿,你别再看了,先说吧。” 早就等不及的萧九龄催促了一句。 她倒想听听,程彧的两种解决方法,到底是哪两种。 又为何会有两种。 难道真的是为了照顾崔侍郎? 绝无可能! “臣的方法很简单,假如那些人和萧朔是一条心,想必,在他们的心里,胶东王萧朔一定是个大英雄,是个明主,崔侍郎,你认同这一点吗?” “认……咳咳咳!” 崔侍郎下意识的吐出一个字,后背又被人狠狠地拍了几下。 这次倒不是赵尚书好心动手帮他,而是他的女婿成朗。 “下官见崔侍郎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气不顺?” 翁婿俩暗中交流了一个眼神,崔侍郎这才意识到,险些中了程彧的话术圈套。 此子,用心真的太歹毒了! “咳咳咳!” 崔侍郎干脆假借咳嗽,逃避程彧的问题。 好在,程彧只是随口挖了一个坑,至于崔侍郎往不往里跳,他倒并不在意结果。 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以牙还牙,恶心一把崔侍郎,学崔侍郎刚才的举动,当众扣屎盆子。 “不管崔侍郎认不认同,相信大家一定能够明白,那些残部势力的心情,他们绝对不会认为,萧朔是不义之举。” “所以,这个时候,只要陛下本着顾念萧氏宗族的情面上,下令赦免萧朔的罪名,并为他建盖庙宇,纪念他为新建胶东,不惜以身入局,裹挟当地权贵世家,重朔胶东!” “并追封为此立下大功的能人士义,还有萧遂世子等人。” 程彧停顿一下,等大家消化完他说的内容,微微一笑,接着问道。 “大家觉得,那些还在躲藏的残部势力,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 陛下亲自下令赦免萧朔一家的罪名,还要建盖庙宇纪念,受永世香火? 只是因为萧朔造反的结果,是塑造了一个新的胶东? 抛开萧朔真的养了两万私兵,打算造朝廷的反这件事不谈,光看结果的话,萧朔的所作所为,确实一举把胶东名门望族变成了残部势力,朝廷要捉拿的钦犯。 “胶东王父子难道真的是以身入局,为大周的江山稳固献身了?” “胡说什么呢,那就是乱臣贼子,不过,陛下真要下令赦免他们的罪行,还盖了庙宇,那么这件事就是真的。” “胶东王父子成了为国捐躯,还要追封,那些残部势力只怕会人人到庙宇中进香,主动向朝廷提出,他们跟着胶东王父子,立下过怎样的汗马功劳!” 此言一出。 在场的明眼人,立即领悟到了程彧此举的真正用意。 逐渐习惯了程彧思路的萧九龄,拍着龙椅扶手,笑声说道:“等到庙宇建成,残部势力前来参拜,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爱卿,这个方法真不错!” “陛下英明。” 不料,程彧赞许过后,直接否定了萧九龄的提议。 “这么做,只能吸引那些不知真相,受萧朔蒙蔽,从而一条路走到黑的虾兵蟹将。” “公然设伏,还会有损陛下声誉,让天下人认为陛下说一套做一套,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为了抓捕一些掀不起风浪的残党,损害陛下的名声,得不偿失!” 第134章 虾兵蟹将!以下克上! 程彧的话,让崔侍郎等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程彧还会为陛下的脸面着想! 否则庙宇建盖好之日,就是那些没长脑子的残部势力,被一网打尽之时! 至于深知朝廷用意的崔氏族人,自然不会上这个当。 崔侍郎等人想到程彧出的任何阴损主意,他们都能立即知晓,当即有了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自信。 可深知程彧心思的萧九龄,却知道她并未猜错,而是没有猜得很全面。 “爱卿啊,是你说的要盖庙,还要赦免胶东王府众人,难道说,你还有既能顾全朕的颜面与信誉,还能将虾兵蟹将,连同他们的上官,一起找出来的方法?” 说到这里,萧九龄特意看向了崔侍郎等人。 她相信。 程彧胆敢当众说出解决此事的办法,必定是像推恩令一般,属于无解的阳谋。 可她属实猜不到,如何既能让崔侍郎等人知晓捉拿残部的方法,还能够成功实施。 不等程彧说明,被盖庙的手法震慑到的崔侍郎,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陛下!此次的事,是臣忧虑过重了!” “用不了多久,胶东的残部势力,必能知道陛下的恩德,从而归顺朝廷,他们没兵没权,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纵然当众打脸的滋味很酸爽。 但崔侍郎觉得,比起刺激程彧,逼着程彧用一些容易让人掉脑袋的阴险手段。 还是自打耳光更加安全! 百官见挑起事端的崔侍郎害怕了,面露鄙夷之色。 转念想到,如果他们是萧朔的残部势力,碰到程彧出的主意,就算自己能够想得通透,碰到手下摸不着头脑的,一准会被牵连进去。 他们对崔侍郎识时务的做法,又深以为然。 只是。 面对崔侍郎的退让,程彧没有选择放过! 踢我一脚?你当是踩到了棉花,想抬脚走人就走人? “崔侍郎,你不必担心我只能想到解决虾兵蟹将的方法,抓不到跟随萧朔的那些文官武将。” “不不,我不担心……程御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侍郎悚然大惊。 难道方才盖庙的办法,不是程彧在敲山震虎,逼着他把说出去的话收回去。 而是抛砖引玉,程彧早已胜券在握了吗? 程彧可没有给崔侍郎解释的意思,他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刚才说过了,萧朔留下来的残部势力,可能和萧朔一条心,也可能不是一条心,一条心的残部势力,只需盖庙进香,便能引蛇出洞。” “碍于陛下的声誉,那些虾兵蟹将引出来,可以先招安,再看他们的表现判定生死,假如有人执迷不悟,以他起床时先睁开双眼为理由定罪,也不是不可。” 百官麻了:谁起床时不是先睁开双眼?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手段阴毒但甚是好用啊! 招安的是陛下恩德,定罪的换朝臣背锅,两全其美! 只有脑子不太灵活的残部势力受伤的条件达成了! 就连萧九龄想到这个定罪的理由,也无语了片刻,回过神来,只能称赞程彧。 “爱卿果真是思虑周全,只是,这个手段只能对付一条心的虾兵蟹将,剩余的那些人呢?” 她又看向了崔侍郎。 如今的崔侍郎,早已被程彧的“起床定罪论”惊呆了。 没等程彧接着往下说,他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回过神来,他不停地给女婿等人使眼色:赶紧制止程彧! 然而。 已经晚了。 程彧发现大家对他的“起床定罪论”没有异议,知道满朝的文武百官,在阴谋诡计这方面的下限,被自己拉低了许多。 继续他的重拳出击。 “对于那些不是一条心的领头鱼,我建议,这个庙先不用盖。” 啊?! 刚想到说辞,打算制止程彧的成朗,错愕不已。 崔侍郎也是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明就里地盯着程彧的背影。 怎么程彧也学他一样自打耳光? 难道说,程彧根本不可能想出把所有残部势力一网打尽的方法,只想到抓住那些虾兵蟹将的方法,故布迷阵恐吓他? 想到这里,崔侍郎顿时火冒三丈,觉得被戏耍了。 “程御史!刚才说盖庙的是你,如今说不盖庙的也是你!” 刚才还要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崔侍郎,突然感觉自己进一步,就能让程彧骑虎难下。 为了给方才自打耳光的事挽尊,也为了不让程彧提出卖官的事。 他重燃斗志,出言挑衅:“若是程御史没有办法,全面解决本官出的难题,干脆站回队伍中去,不要哗众取宠!” 说程彧无能的理由没有了,但程彧思考不周的错处,还是能揪则揪。 程彧斜了一眼总是跳出来打断他说话的崔侍郎,也有些火了。 好好好,你没素质,就别怪我不讲同僚之情了! 程彧能够肯定:这绝对是崔侍郎,最后一次在朝堂上打断他说话。 “陛下,庙不必盖,只需要派朝廷官员前往胶东,假意盖庙,再放出风声去。” “除了盖庙纪念萧朔,还要封功给他人立像享受参拜,就算是冲锋陷阵的小兵卒也能得到奖赏,享受百世香火!” 在这个时代,享受百世香火的诱惑,不比名垂青史小多少。 可以想象那些虾兵蟹将,在面对这样的诱惑时,必定前赴后继。 一些萧朔的死忠,说不定都会因感念朝廷的恩德,成为朝廷的死忠! 萧九龄凤眸顿时一亮,可她觉得,程彧绝对不可能抓小放大。 果不其然。 程彧接着说道:“那些小兵卒的功劳,可不能光靠他们嘴上说说,必须要让他们的上官证明他们的功劳,如此一来,不想前来参拜萧朔,与萧朔不是一条心的残部,也会浮出水面!” 大难临头时,这些残部势力都会各自飞走。 说明一条心和不是一条心的双方,心不齐,就能让人钻漏子。 上官知道手下的功劳,换而言之。 手下也一定知道他们的上官是谁! 之前不检举,那是大家利益是一致的。 如今利益不一致了。 像参与其中的崔氏族人,只差手下一道曝光上官的流程罢了! 一招既出,萧朔的残部势力便能彻底地一网打尽! “崔侍郎,你认为我的这个主意怎么样?能不能成功?” 程彧可没忘记,朝堂之上,还潜伏着一个残部势力的卧底呢。 现在卧底已得知整套计划的内容和关键点,不知此时有何感想。 最重要的是,不知崔侍郎有何手段,能够避免自己为残部势力设计的,一网打尽的结局? 第135章 送你离开千里之外!这辈子别想再回来! 程彧还等着见招拆招呢。 不料。 崔侍郎先把他刚才出的主意,语速飞快地分析了一遍。 “不盖庙,先派朝官把消息散布出去,必定会有没脑子的人为谋求功劳,甚至是为了避免被抓拿归案,从而归顺朝廷。” “他们的上官在知道这个计划的时候,为了避免被手下出卖,有些人会忍不住先下手为强,处置手下,这些手下因此清醒,就会检举!” 由于说得太急,再加上内心惊恐,崔侍郎说到这里,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百官还等着听下文了,见崔侍郎光顾着咳嗽,像是喘不上来气似的,只能看向程彧。 等着这个原本出主意的人,继续分析。 “接崔侍郎上述的话,手下与上官们之间互相猜忌,互相伤害,根本用不着秦将军再派人搜捕,只管等着手下检举去抓人就行了。” 能够促成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因为被权贵世家当成马前卒的虾兵蟹将,与权贵世家们的利益不一致。 只要把这一点放大到,能够引起他们自身的矛盾与冲突,一切问题都是敌方阵营的问题了。 “捉拿逃犯,与之如此进行殊死搏斗,确实不是我擅长的方向。” “但好在,我擅长扬长避短,自己能不动手就不用动手。” 程彧负手而立,朝着还在受惊咳嗽的崔侍郎,得意地挑起眉梢。 找准敌人阵营里的弱点,将其击溃,然后以逸待劳,坐收渔翁之利。 攻心之术,一切可破! “咳咳!陛下!不可!” 崔侍郎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没能成功阻拦卖官的事,反倒还把自家族人搭进去不少。 他悔啊。 却根本无力阻拦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程彧趁着崔侍郎咳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而成朗等人群龙无首,不知该如何行动时,接过话茬便道。 “陛下不可心慈手软,假如那些残部势力之中,有当地官府或军营的人,必须依律法办,抓大放小!” “咳咳咳!”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的崔侍郎,听到这话,咳嗽得更加厉害了。 程彧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可嘴里说的话却没有半点同情的意味。 “正好那些落马官吏的位置,可以竞价卖出去,对于残部势力的同族,还要多加一道督察司的监管流程,避免他们再行叛乱之举。” 胶东王府该死的都死光了,头七都过了。 大周如今内部十分稳定,各地藩王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还有乱臣贼子敢叛乱吗? 说白了。 就是利用这个机会,给这些家族竞价买官加筹码,让他们多掏钱罢了。 萧九龄领会到程彧的良苦用心,趁机提出了胶东要卖官的事。 “爱卿们对于卖官之事,可有异议啊?” “咳咳!陛下……” 崔侍郎勉强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上前一步,想要出声反对。 不料,程彧跟着上前一步,越过他去,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既然崔侍郎对胶东之事如此关心,不如就派崔侍郎前往胶东,揪出残部势力,以及代表朝廷,处置卖官诸事。” “本官……” 没等崔侍郎拒绝,萧九龄摆手示意他先别开口。 “朕认为,一事不烦二主,揪出残部势力的事,就由秦将军牵头,崔爱卿只管代为传达朕的旨意即可。” “另外,由天机阁散布盖庙与卖官的消息,卖官的事太繁琐,朕见崔爱卿身体不太爽利,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她的视线如刀似箭般,落在了一直针对程彧的成朗身上。 成郎一个哆嗦,吓得跪倒在地。 他似乎猜到了陛下的意思,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这么倒霉。 自己刚才只是配合岳丈,说了几句得罪程彧的话,陛下就要将他逐出朝堂了吗? “成御史,你这一张利嘴,正好配合崔爱卿,一并前去胶东,若有谁敢朕的旨意不服,你便代朕批判他,如何?” 不如何。 可成朗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还有你们几位。” 萧九龄手指着与崔侍郎一起站出来的朝官。 “一并与崔爱卿前往胶东,履行你们身为朝官的职责吧。” “……” “……” 世上的后悔人,一下子又多了五位。 除了成郎以外的四个朝官,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想哭又不能哭,想要求陛下收回成命。 但他们更担心,只要胆敢开口,陛下就会以崔侍郎说的,在其职不谋其事的理由,或者起床先睁双眼为由。 让他们连官都当不成。 百官们同情又无奈地看着昔日的同僚,跪在地上。 试图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打动陛下。 “爱卿们还有事要议吗?” 萧九龄却是连看都不曾再看这六人一眼。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 她与这六人,是最后一次在朝堂上见面了。 “无事启奏,那就退朝!” 萧九龄可不想听六人求情的话,长袖一挥,叫上唐相和吏部尚书等人。 前往御书房开会,敲定卖官的具体事宜去了。 崔侍郎不在商议之列,更加证实了,他就像礼部官员似的,只是代表朝廷前去办事,没有真正的实权。 通俗来讲,六人此去,得罪人的事全由他们承担,好处也不是没有。 那就是等办完事,一定会让胶东新上任的官员参几笔,最后获罪,被人顶替官位。 “这六人去了胶东,那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咯。” “得罪谁不好,要去得罪活阎王,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往后大家都记住了,质疑程御史的人品可以,千万不能质疑他能力!” 路过的程彧听到这个评价,也是服了。 我人品怎么了? 对待敌人心慈手软就叫人品好了吗? 程彧踩着未央宫的门槛,对着外面的朗朗晴空,感慨不已。 “看来朝堂之上,与我和陛下不是同一条心的人,还是很多啊!” “……” “……” 刚才还健谈的百官,仿佛才想起,下了朝他们还有正事要做。 全部闭紧嘴巴,鱼贯而出。 徒留被发配到胶东的六人,跪在未央宫内,许久没有起身。 还是负责洒扫的太监,等了两刻钟,实在等不下去了,小声提醒。 “六位大人,你们再不走,等到其他大人们离宫,宫门就要下钥了。” 第136章 胳膊拧不过大腿!痛,真的太痛了! “岳丈!我们不能走!” 成朗终于难过地哭出声来。 可惜为时已晚,还挨了崔侍郎一个大嘴巴子。 “啪!” “哭什么哭?让陛下知道了,还以为我等想抗旨不遵!” 崔侍郎自打耳光时,舍不得用力。 教训女婿的这一巴掌,直接给成朗的左脸颊上,添了一座通红的五指山。 成朗捂着左脸,咽下了哭声,愤愤不平的记恨着:“都怪程彧心肠歹毒又阴险,他有方法一开始不说出来,故意引诱我们跳出来指责他!” “啪!” 崔侍郎反手又一巴掌,打在了成朗的左脸颊上。 两边终于对称了,崔侍郎心里的怨气却不减半分,反倒更加恼火。 “成御史!你在这朝堂上为官,也有三载了,先帝脾气温和,你当现今的陛下也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吗?” 还记恨程彧呢。 真正做决定的一直是玉阶之上的女帝陛下! “程御史不过是陛下的一张嘴,我们从一开始就低估了陛下想要整顿胶东官场的决心!” “岳丈,你的意思是说?” “不论今日程御史,有没有办法破解我提出的难题,陛下只会把卖官一事,说成是她想出来的主意!” 陛下根本不是脑袋一热,全部任由程彧出主意。 分明是对她有利,她才听取的! 她和程彧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将这朝堂治理得明明白白。 “不明白的是我们,还以为陛下对程御史的话言听计从,我们挑战程御史的权威,等同于触动陛下的权威。” 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在得知消息时,就立即思考其他方法,保住崔氏在胶东的利益。 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盖庙加卖官,这两件事,足够把胶东官场掀个底朝天。 崔氏族人的下场如何,全看政敌手里掌握着多少崔氏的把柄,还有,崔氏族人在这场叛乱之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岳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成朗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们一直对抗的人并非程彧,而是陛下。 以前他还嫉妒程彧比他年轻,却深受陛下的宠信。 现在知道程彧也是陛下制衡朝臣的一颗棋子,心里大为痛快。 可一想到他接下来要遭遇的事。 不光痛快,还很痛! 崔侍郎想到未来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回到京城,无法回到大周的权力中央,心中十分不舍。 但他见识比成朗多,分得清轻重。 “眼下比起懊恼过往发生的错误,更重要的是制止未来发生的错误!” “快马加鞭告诉你们胶东在族人们,自首吧!” 什么?! 其余五人先是一惊,愣在当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六位大人,你们还不走吗?” 直到洒扫太监再三催促。 他们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殿外而去。 诚如崔侍郎所说的那般,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他们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当投靠朝廷的第一人了! 之前在朝堂上的自取其辱不算什么,倘若在胶东与朝堂之上,永远没有他们家族的位置。 那才是灭顶之灾! 不到一个时辰。 回到府上睡醒回笼觉的程彧,就从萧乙子那里,得知了崔侍郎等人的决定。 “崔侍郎回到兵部,就向赵尚书请罪去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哄得赵尚书十分开心,说有机会,会举荐崔侍郎的堂兄,去兵部任职。” 武将和文人可以比拳头,但论到耍心眼? 大多还是耍不过的。 程彧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说道:“看来崔侍郎这是想开了,知道与其掉进黄河再喊救命,不如半路掉头。” 这样才对嘛。 权贵世家联合起来,能叫皇权战略性让让路。 可在兵权集中的大周,最大的权贵当属皇帝,胳膊怎么可能拧得过大腿? “今日的事,也能给朝中那些一门心思,总是以个人和家族利益提了个醒。” “别把现今的陛下,和以前的先帝相提并论,总以为他们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劝得动陛下。” 此言一出,萧甲申深以为然的直点头,欲言又止。 程彧鲜少见萧甲申对朝堂的事发表看法,见状好奇的笑问:“甲申兄想说什么?” “这……” 萧甲申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回答。 “我刚才想说,别的臣子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服陛下,自然是不行的,但大人你说一句话,陛下就能听你的。” “???” 程彧顿时笑不出来了。 他是谋士,陛下不听从他的意见,他算得上一个合格的谋士吗? 可是,不知为何,这话从甲申兄的嘴里说出来,总给人一种,他是谄媚惑主的奸臣似的错觉。 “甲申兄,你以后还是别对朝堂的事评头论足了。” “为什么大人?” “大人我不想英年早逝。” 这么一说,萧甲申就知道,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虽不如朝臣的作用大,但对自己人的杀伤力极大。 算了。 他还是留着舌头多吃饭吧。 程彧简单地吃了顿丰盛的早餐,等着工部杂事处理得差不多,这才掐着点往工部。 查看负责雕版的工匠,还有他交代的改进造纸的进度如何。 “文和老弟,负责雕版的工匠倒是找到了,但你说的改进造纸的材料,想要将它们泡发,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简海诚把亲自从皇家造纸坊拿来的一块泡了一个月的木片,递到程彧的面前。 这块巴掌大、半寸厚的木片,光从表面来看,已经泡得腐败了。 但用手一撕,还是十分有韧性。 “文和老弟,你别看造出来的纸没有韧性,可造纸之前,不把它们泡得软烂,根本没办法鼓捣碎了,再重新碾压塑造。” 连原有的材料都面临改进的困难,更别提程彧说要加进去一些更难泡发的材料了。 “是不是可以从泡发材料的水质下手?” “一张纸可不便宜,造纸纺的水,可是从深井里打上来的清水。” 清水泡哪行?必须加料啊! 程彧顿时灵光一现。 “不用清水!试试带有腐蚀性的水!” “带有腐蚀性的水?文和老弟你是说的火碱吗?” 程彧听到这个建议,都替造纸坊的工匠感到手疼。 造纸术确实需要适当改进,但也没必要如此激进吧? 第137章 试试石灰水!初访天机阁! “简兄,要不试试石灰水?” “石灰水?” 简海诚不懂,程彧怎么突然提出了这么具体的建议。 没等他问,便听程彧侃侃而谈。 “之前不是用石灰在上朝的宫门前,浇了许多头颅,还有杨恪的脑袋,也泡了石灰水,我感觉那东西,有腐蚀性。” “它能改变皮肉的弹性,但又不至于太烈性……诶?简兄你跑什么?我又不会让你亲自去尝试,泡一泡石灰水的效果。” 原本简海诚只是受到启发,想去试一试。 听到程彧开的玩笑,他想到陛下如今在朝中不留无用之人。 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程彧见简海诚如此积极,笑着同身边的匠师们打趣。 “简兄以前爱打退堂鼓的毛病,好像不复存在了呢。” “呲呲呲。” “吭吭吭!” 回答程彧的。 是匠师们马不停蹄地使用工具,埋头苦干的声音。 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活阎王。 万一他们没有用处,想起来把他们去泡石灰水,那不就是灭顶之灾了吗? 程彧感受到大家对他的敬畏,无奈地双手一摊。 我本纯善。 何至于此! 既然事已至此,他这个黑脸该唱还是要唱。 与人交心不容易,但把人吓破胆,那可太容易。 “相信大家也听简尚书说了,你们要配合天机阁做事。” 程彧微微一笑,声音却透着一股子快刀要斩人的寒凛之意。 “假如有谁不小心喝多了酒,或者是睡梦中胡言乱语,泄露了天机,嘿嘿嘿。” 他笑容越深,大家手上的动作越快。 “呲呲呲呲呲呲!” “吭吭吭吭吭吭!” 直到程彧感觉大家手里的工具,快要冒火星了。 这才满意地收敛了笑容,转身离开。 和这些人讲道理太麻烦,还容易让人多想。 还是靠威严震慑,来得实在便捷。 离开了工部,程彧便回到府上,开始盘点玉石的账目。 从杨恪那里回收的玉石,已经全部流入市场。 巨额收益,一分为二。 但程彧没有领自己那份钱,而是先把账本交给萧乙子。 “先把税交了再把我那份钱给我。” “大人,内库的分红也要交税?” 程彧斜了眼萧乙子:这事问我吗? 这事要问陛下去啊! 内库那可是陛下开的,又不是他开的。 反正他是守法的好公民,属于他的那份税,他是绝对不会落下的。 别看他和陛下现在关系亲密得,好似能穿一条裤子,达到了能够胝足而眠的地步。 可他身为臣子,能够沾皇帝的便宜吗? 他不差这点税钱,他担心的是,自己的态度有问题,飘了要挨刀。 “小乙子啊,君臣一家亲,陛下可以拿你当自家人。” 你还能拿陛下当成自家人吗? 不要命了你! 话未说尽,萧甲申还是一脸迷茫,萧乙子已经悟了。 “大人你放心,我问过陛下之后,再把分红拿回来。” 萧乙子原封不动的把装着银票的两大口箱子,原封不动地抬回了内库。 …… 御书房。 萧九龄刚和唐相等人,商议完卖官等事的具体流程。 官员退下,她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就听萧乙子有急事禀报。 “急事?内库的账目没算对吗?” 她赶紧让人进来。 等萧乙子问起,内库所得要不要交税时,她险些把茶给喷了。 “谁让问的,程爱卿吗?” “回陛下,大人说先把税交了,再拿属于他的那份分红。” “???” 萧九龄低头,蹙眉,深思。 不由得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坏了! 她让程彧执掌内库,太拿程彧当自己人,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大周凡有交易劳动所得,哪怕是勋贵,也只会减免部分税务,可没有一文钱不交的。 除非是皇帝自己。 她不让程彧交税的话,很可能让人误会,这钱以后还会揣回她的口袋里。 “此事倒是朕的疏忽了。” 萧九龄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常言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可她从来没有苛待过程彧,甚至程彧指哪她打哪,怎么还跟她分得这么清呢? “看来光在国事上加深联系还不行。” “就算他回府了,以后晚上也要继续去程府吃饭!” …… 不到一个时辰。 阿池姑姑亲自带着两大口箱子回来了。 “程御史,陛下有旨,内库收益所缴纳的税款,往后单独记在一个账本上即可。” “此事确实思虑不周,没有提前和程御史说明白,还望程御史勿怪。” 谁叫内库以前,都是陛下的产业。 这是第一次与人分红合作呢。 有阿池姑姑专门来说明原因,程彧放心了。 他重新数了一遍银票,确认按律交过税,并且内库存档了交税条陈。 这才亲自去钱庄,用银票兑了一部分金银,将银票和金银,全部堆放在许均以前的密室里。 “不得不说,钱多了还是有个密室存放更方便。” 尤其是许均打造的这间密室,占地能有三百个平方。 自从被他灌了热水火烟后,蚊虫鼠蚊退避三百丈。 连防腐防食的人力都省去了不少。 手里有钱了,并且不出意外,还能持续再有一年的稳定进项。 程彧先给果果把平时用的零花钱的档次,从每月一百两,提到了五百两。 “鱼姬和打磨女工的奖赏,是由内库公账出的,我就不负责了。” 生怕鱼姬有意见,程彧特意说明了这个情况。 如今鱼姬算是皇家匠师里的一员,只是客居他的府上,不需要接受他的俸禄。 鱼姬颇为羡慕地看着领了银票,说要给大家加餐的果果,大大方方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大人,没别的事,我继续磨玉去了。” 早磨完早转行。 以前还觉得打磨玉石很稳定。 但时间久了,她觉得比起当一眼望不到头的工匠,还是天机阁更适合她。 大周争霸的野心已经显露出来,她在天机阁努力三五年,立些功劳,再赚几万两。 就能美美地隐居去了。 程彧看着越来越努力的鱼姬,再看看自己。 算了。 还是先睡个午觉再说吧。 下午没有正事做,程彧专门和果果一起在府里的演武场里练习马术。 练了还没半个时辰,腿肚子开始抽筋。 “公子,再来一圈!” 程彧刚想尿遁一下,眼角余光扫到附近,多出来一个蒙着脸的高挑女子。 定睛一看。 不是唐阁主。 他视线落在唐甲申的身上,眉梢一挑,用眼神交流:甲申兄,她谁啊?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掷地有声道:“程御史,我是天机阁的密探,奉阁主之命,请您前去天机阁一叙!” 唐阁主动作够快的! 编故事的人才,这么快就搜罗齐了? 第138章 故事立意?隔山拜佛! 程彧看了一眼傍晚的斜阳,对着跑出去老远的果果大声叮咛。 “果果,晚饭我不回来吃了。” “甲申兄!备车!” “大人你为何不骑着马去?” 程彧斜了一眼没有默契的萧甲申。 要是眼神能刀人,萧甲申此刻一定舌头不保了。 还是女密探会说话:“天机阁事涉机密,程御史公然打马前往,太过张扬,还是备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地去比较好。” “是这个道理,大人你稍等,我这就去找辆不起眼的马车!” “别找了,把车徽摘了就行。” 自从程彧上次用马车拴着尸体逛街以来,京都的路人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 程府的马车离着他们老远,都能及时地闪避开。 后来程彧干脆换成了租车行样式的马车,有事赶路就贴上“程”字车徽。 上路时的清场效果,巡视的衙差来了,都得喊声佩服。 而摘了车徽,只要换个大家不认识的侍卫当车夫,谁也不会拿它当回事。 车夫也是现成的。 女密探驾驶着马车,在城里兜兜转转走了两刻钟,这才前往靠近城墙处的偏僻街巷里。 不多时,车帘在行驶的过程中挑开,女密探递过来两条细长的黑巾。 “程御史,还有甲申侍卫,请蒙住双眼,接下来的路,许进不许看了。” 程彧和萧甲申对视一眼,满眼笑意。 搞得这么神秘,不愧是天机阁。 只是。 他的记忆不错,萧甲申的耳力过人。 蒙上黑巾也没有用。 这么想着,程彧和萧甲申蒙上黑巾的同时,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顿时头昏脑胀。 尽管还保存着面对危机的本能反应,但想要探路的话,只能摘下黑巾来。 “天机阁还是有些手段的。” 程彧干脆闭眼吹着风,这样脑子能够清醒一些。 估摸着又走了两刻钟,马车像是车轱辘轧在了石块上,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四周的温度顿时下降了许多。 “这是钻地道里了吗?” 面对他的打趣,车夫女密探却语气极其严肃的回答他。 “看来下次再带程御史来,就要直接请程御史睡上一程了。” “……” 属实是歪打正着了! 不过京城以北还有住窑洞的,程府的密室也在地下。 在京城下边掏地道来建盖天机阁,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程彧虽然脑子辨识不了方向,但他觉得,女密探在城里拐了那么多道弯,又跑到城郊入口接着转悠。 想必,天机阁真正的位置,应该就在皇城附近。 不出意料。 马车再次行驶了约莫两刻钟,冷气热气交换了不知道多少次。 终于停了下来。 “程御史,到了。” 程彧扯下蒙在眼上的黑巾,又深吸了几口地下带着泥土气味的新鲜空气。 那股萦绕在周身的异香,终于消散了。 “这黑巾是什么成份,居然能达到只让人迷失方向的效果。” 面对程彧的提问,女密探只管收了黑巾不作答。 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程彧的视线范围内。 嘿! 来到地下不贴地气也就算了,还这么高冷。 程彧也没执着于破解天机阁的机密。 他挑开车帘,就看到唐阁主亲自将马凳搬到了车板下方。 终于得见唐阁主的真容,这一见,竟发现与唐相有五分相似。 “这一路上,辛苦程御史了。” “赶车的都不辛苦,坐车的谈何辛苦。” 程彧见唐阁主如此礼遇有加,自然要客套一下。 只是。 唐阁主的嘴角微扬,一双月牙眼里好像强忍着笑意。 让他十分的不解:笑啥呢? 管她笑啥呢,反正自己只是来指点一下报纸的事,如何进行。 以后应该也不会经常来这个地方,她生性爱笑就让她笑吧。 下了马车。 程彧才发现天机阁建构的格局,十分微妙。 比如此时,他以为已经抵达了议事的地方,不料,面前摆着一二三四五,一共七条黑漆漆的洞口。 听到有风声从洞内传来,伴随着一个洞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程彧不由愣了一下。 “唐阁主,这些洞口通向何处?” “有档案阁、审讯阁、羁押阁、埋骨阁……” 不等唐阁主介绍完,程彧摆手示意她打住。 “那请问,咱们议事的地方在哪里呢?” 他不想对天机阁了解得太多。 免得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还有就是。 “唐阁主,你们审讯阁的隔音好像不太好。” 提到这件事,唐阁主看他的眼神,带着一股莫名幽怨的意味。 “其实之前的隔音没有问题的。” “唐阁主,你要是开玩笑说,是我来了才开始隔音不好的,我说不定一时兴起,会向陛下出几个审讯犯人的小妙招,让他们叫得更响亮。” 此话一出。 唐阁主欲言又止。 看得出来,她确实是想这么说的。 程彧为了防止自己真的一时兴起,赶紧言归正传。 “我们往哪条洞里走?” “最右手边的这一条是议事的地方。” 唐阁主说着,率先在前方领路。 程彧极力地忽略掉她表现不自然的地方,可越想越不对劲。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鸡叫声。 程彧心道:看来不光是洞中不隔音,头顶也不隔音。 但他抬头又没有发现气流或声音有异的地方。 想必,应该是不知道哪处连接地面的土层漏气了,这才导致外面的声音钻了进来。 带着这个猜测,程彧随唐阁主走进了像隧道一样,有两米见方,两米多高的洞道之中。 “程御史小心脚下。” 唐阁主熟门熟路地往前走。 程彧眯了眯眼,熟悉了一下洞道里的暗光,这才走了进去。 洞道中,每隔五步镶嵌着一支烛灯。 伴随着人影走过,烛灯飘忽起来。 落在洞壁上,程彧清楚的看到头顶斜上方,有几个用水泥凝胶堵住的窟窿。 “看来天机阁上方的人家,最近经历过一次大规模的破圭动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按理来说,像天机阁这种大密室,无论是前期选址建设,还是后期维持,应该不会出现被人为破坏的情况。 真是邪门了。 程彧只能举起右手,时刻提防不知道从上面掉下来什么东西。 走了半刻钟,终于来到了一个开阔又明亮,类似于书房的地方。 在唐阁主的示意下,程彧在一张半丈见方的八仙桌前,与她面对面地坐下。 “这次请程御史来,是想询问程御史,报纸上所编撰的故事,立意为何?” 面对唐阁主开门见山的询问方式,程彧也没有任何隐瞒。 他伸出四根手指。 “很简单,就四个字——隔山拜佛!” 第139章 故事三分真!骗到你动心! 隔山拜佛? 唐阁主不明就里,干脆给程彧倒了杯茶。 刚倒好的茶水,突然水面晃动了几下。 程彧刚要接过,就被唐阁主打断。 “这杯茶水不能喝了,我再给程御史倒一杯吧。” “进土了吗?” 程彧抬头看向挑高的洞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瞬间让他想起了送给吴圭的那辆星空顶马车。 不同的是,头顶的星空被水泥凝胶堵住了,只是这会儿不知道为何,竟有一丝震动。 因此引发了细圭和细沙掉落下来。 程彧见唐阁主不仅重新换了茶水,连茶杯都重新换了一只倒扣着的,哭笑不得的解释。 “其实我这个人不挑剔的,之前在皇甫镇庄园住着的时候,那些挖金子的村民动作大了,扬起风沙到庄园里,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唐阁主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 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就让程彧觉得有些难受了。 她到底想说什么?! “程御史有所不知,这顶上的漏洞里掉下来的,可不光是土和沙,有时候可能还有死尸残渣。” 啊?! 程彧抬头看去,面色微变。 “难道我们正处在砍头行刑的菜市口吗?” 这个位置倒确实不会让人怀疑,下面藏着天机阁。 但! 天机阁的人不会感觉半夜睡觉的时候,浑身冒凉气吗? 他又仔细地朝着半空中嗅了嗅。 距离上次诛灭许家九族,也没过去多久。 上面的血还没洗干净,按照唐阁主的说法,应该能够闻到血腥气味。 可他闻了又闻,只闻到了一股意味不明的骚味。 好像果果养的狗崽子撒的狗尿似的。 不应该啊! 程彧好奇的看向神情莫测的唐阁主。 “天机阁养的有狗吗?” “怎么可能会有!” 唐阁主不假思索地回答。 忽然意识到什么,她眉头紧锁,抬头看了一眼上方,马上端起茶托。 比划着角落里一处没有糊水泥凝胶的地方:“程御史请移步,麻烦这位侍卫大哥,把桌子搬过去。” “啊?哦。” 程彧客随主便。 只能与萧甲申一人搬着椅子,一人搬着桌子到了角落里。 大家心照不宣地略过养狗的问题,旧话重提。 “程御史,什么叫隔山拜佛?” “拜佛直接拜不就好了,为何还要隔着山?” “这是欲盖弥彰的意思吗?” 对于唐阁主能够理解到这一点,程彧认为十分的难得。 然而。 传播真假参半的消息给梁国细作与梁国百姓,欲盖弥彰显然不够看。 “诚如唐阁主所言,拜佛直接拜就好了,为何要隔山呢?” 唐阁主神情一时间变得肃然起来。 身为天机阁阁主,她日常要做的差事之一,就是分析别人的对话。 从中推测起有用的情报! “我原以为程御史所说的隔山拜佛,重点在拜上面,听你这么一说,好像隔山才是最重要的?” “是。” 程彧双手合十,狡黠一笑。 “我们在故事里,直接写大周的好与坏,都会引起梁国细作的警觉。” “所以,我们才要隔着山,通过编撰故事的方式,触动人们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情感,激发他们潜在的思想与需求。” “从而,实现掌握他们思想与行动的目的!” 说白了。 就是意识渗透。 许多人觉得,当物欲无法满足的时候,精神一定也不丰满。 物欲达到一定条件的满足时,才能追求精神上的提升。 实则不然! 越是物欲无法满足的人群,精神需求的空间越大! 唐阁主一下子领悟到了程彧此话的意图。 “你想利用报纸,来控制梁国的民间舆论?!” 程彧一脸欣赏地点了点头。 幸好唐阁主没说,要利用报纸造个神什么的糊话,让他看到了天机阁阁主做事的格局。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沟通就顺畅多了。 “唐阁主,立意你已经明白了,想必,你也应该明白,所谓的隔山,隔的是什么山了。” “嗯。” 要隔的,是梁国细作探察的层层阻碍。 以及,梁国百姓固有的提防之心。 那么,编写故事的内容,就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天机阁做的就是在假中求真,虚中求实的差事。 这对于她来讲,不是难题! 唐阁主看着坐在阴凉的地下,还能够淡定喝茶的程彧,十分好奇。 “程御史是怎么想出报纸这种超凡脱俗的东西的?” “灵光一闪。” “当时是怎么闪的?是在与陛下讨论这方面的事,灵光爆发?” 程彧知道唐阁主这是专业病犯了,也没有计较她追根问底的事。 反正你问你的话,我喝我的茶,大家互不干扰。 不紧不慢地喝完一杯热茶,发现唐阁主根本不像陛下一下,需要摘抄记录他说的话。 于是程彧站起身来。 “如果唐阁主没有其他问题的话,等天机阁编撰完第一版故事内容,我可以帮着过目,然后就可以雕刻印刷了。” 想到按照时间来算,大周上下皆用缟布一事,应该已经在梁国掀起了风波。 一定引起了吴锦绣的警觉,他只得催促了一句:“抓紧。” 不论做什么事,时机都是非常重要的! 唐阁主跟着站起来,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程御史,故事立意我懂了,但这个真假方面如何把握,我没有写报纸的经验,还望提前告知一下,我在挑选合适的故事时,也好有个准绳。” 初版故事一定是大浪淘沙。 先经唐阁主筛选一遍,再让程彧挑选一遍。 总不能一个故事几百个字,几十几百个故事,全部都给程彧看一遍。 那样的话,和陛下每日批阅奏折的数量,也相差不了多少! “准绳啊……” 程彧思考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总结道。 “故事三分真!骗到你动心!” 第140章 真真假假!避重就轻! 唐阁主仔细琢磨着这句话,忽地莞尔一笑。 这和天机阁密探,在外塑造自己身份是一样的! 三分真七分假,避重就轻。 在她看来,有这一条准绳已经够了,所以更加好奇。 “另一条准绳是什么?” 程彧将手指收回,握成拳头,狡黠一笑。 “故事三分假!骗到剩裤衩!” 什么?! 唐阁主明显地愣了一下:“三分假的故事要怎么编?” 三分假代表着要有七分真。 可这样一来的话,不是把底全部漏给了梁国细作吗? 程彧见她心思还是有些单纯,料想她当上天机阁阁主也没多久,阅历不够充分,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唐阁主应该在陛下那里,看过我编的两个小故事了吧?” “看过了。” 唐阁主觉得那两条故事,就是三分真的典型代表。 “其实它们不是真正的故事,只能算是一个梗概,然后,你再以三分假的准绳,往里面添加一些让梁国细作可以查证的真材实料。” “比如?” “比如写一些真的对分期卖地不满意的村民,让梁国细作如实考证。” 担心唐阁主领会不到他的良苦用心。 光想着对梁国方面报喜不报忧,来彰显大周的美好。 程彧只得提醒她:“唐阁主,任何政令服务的都是大多数群体,而非全部国民,与其让梁国揪住错处,不如自己亲自动手。” “可是程御史,我们揪出错处,知错就改不就好了吗?怎么还、还抹黑自己呢?” 看看! 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吧。 程彧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压低声音解释道:“知错当然要改,可是,在那些不满意的村民眼里的错处,在梁国的百姓眼里,不一定是错的。” “连本国百姓都不满意的错处,在梁国百姓眼里,难道还能是对的吗?” 唐阁主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忽然想到刚才程彧说的,政令服务的目标,是大多数群体。 而它,对于梁国百姓来讲,也是一样的,她的脑中豁然开朗,顿时欣喜若狂。 “程御史!我懂你的意思了!” “你是让那些不满的村民讲的故事,来迷惑梁国细作,还有梁国的上位者,然后将我们想要传递的真正意图,在民间传播开来!” 隔山拜佛,隔的还有这层山啊! 只要越过梁国细作和当权者的阻碍,报纸上的故事,对梁国百姓来讲,就不是缓慢的渗透。 完全是一窝蜂的覆盖直击! “正解!看来剩下的事不用我再多说,唐阁主已经明了。” 程彧竖起了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被他夸奖,唐阁主浅浅的娇羞了一下,但很快就收敛了神色,再次比划着桌子。 “难得程御史来一趟,不如我先尝试把你说的一个故事,用我的理解扩编一下,让程御史看看效果?” “现编吧,不用写,你随意发挥。” 无论是程彧还是唐阁主,记忆力都优于常人。 两则上百字的小故事,根本不需要再重新写下来。 唐阁主略一思索,便轻轻颔首,眼珠轻转了几下,就已朗朗上口。 “村民某某,原本听说朝廷发放缟布,省去了买衣料的银钱,十分高兴,当天晚餐便杀了一只鸡吃。” “谁知没过几天,得知缟布是用分期卖地的利息买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他看着身上精美的缟布,气得直骂娘。” 这个骂娘是代指。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骂的是大周的女帝陛下。 然而大周发行的报纸,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引导性的字眼。 但! 梁国细作还有皇帝百官,一定有不少人看得懂,并且十分爱看这样的小故事! 唐阁主见程彧听完她扩充的不太完美的故事,满意地直点头,又补了个结尾。 “最后,某某村民与家人,不得不一边缴纳着高额的利息,为朝廷开荒,一边承担着缟布带来的重压。” “这让许多原本就不富裕的大周百姓家里,雪上加霜,却敢怒不敢言,偏偏身穿缟布,确实于颜面有光,大家也只能要面子不要里子。” 听到这里,程彧眉头一拧。 唐阁主心里“咯噔”一声。 不等程彧开口,她便率先承认:“最后那些引导性的话语,好像太生硬了,回头我再润色润色。” “嗯……” 程彧沉吟片刻,又补充了一点要求。 “不能光说不好的地方,要详细写明一下如何分期卖地的,朝廷又做了些什么。” “否则梁国百姓看到这个故事,还真当大周分期卖地,还有身穿缟布,只是陛下好面子呢。” 最好是不要直白的引导大家思考。 而是让大家发散思维,留有自己审判与想象的空间。 但这个空间的发展方向,则由报纸编撰者掌控。 这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当程彧把这个重要要求说完,唐阁主小跑到桌子旁,提笔记录下来。 等她写完,程彧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 “接下来唐阁主要是没事的话,不如一起去客栈,吃个便饭?” 呆在这地下的天机阁里,头顶还总是掉莫名其妙的沙土渣。 别说根本没看到唐阁主安排招待用的晚餐。 就算有,程彧也没有胃口吃啊。 “去客栈吃多麻烦。” 唐阁主脸上再次露出了,在刚才下马车时,那令人遐想联翩的笑容。 程彧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且不太妙的预感。 “唐阁主的意思是,去你家吃?” “我家?父亲这个时候,应该早已吃过晚饭,开始处理公务了,就不必去打扰他老人家了。” 啊,这。 唐相四十左右的年纪,正值当打之年,能称呼为老人家吗? 可唐阁主婉拒了,程彧只得追问:“那我们去哪里吃?” 总不能饿着吧? “要是唐阁主不方便,我就回家吃了。” 虽然和果果说了,不必准备他的晚饭。 但陛下平时会来蹭饭吃,程府养的人又多。 所以回家一定有饭吃。 谁知,唐阁主听到他的话,笑弯了一双月牙眼。 “程御史,往后我们可是同僚了,这天机阁就算是你第二、第三个处理差事的衙司,请我去你家吃顿便饭,不为过吧?” “不为过啊。” 程彧又不是小气的人。 特别是像他这种经常作局的人,一个局能不能成,靠的不是谋略与安排。 而是各个计划关卡实施者,能不能按照计划行事。 所以,搞好同僚关系十分重要。 “我这不是担心唐阁主没有时间,从天机阁到我家,来回一趟得一个时辰呢。” 唐阁主听他嫌麻烦,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程御史来的时候确实麻烦,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但回去的时候,用不着这么麻烦。” 啊?! 第141章 来路耗时久!归时几步走? 不等程彧深思她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见唐阁主,走到了与临时摆放桌子正对着的角落,拿起墙壁上镶嵌的火把,在墙壁边缘,慢慢地挥动着。 程彧见状,便猜到了她是打算抄近路,于是凑上前去,跟着察看。 “你们这天机阁里头,竟还套着一个密室?” “一条隐藏的通道而已,我还是第一次用,不太熟练。” 两人这是第二次相见。 但两人都有心想要和对方拉近关系。 两个自来熟的对话,就像是认识许久的老友似的,除了议论国家大事以外,并无任何顾忌。 几经查找,唐阁主终于在程彧挡着的地方,找到了缝隙与机关。 “程御史你让一让,我担心一会儿触动机关,把你弹飞了。” “这里的机关,还能有我府上密室的机关厉害?” 程彧试探了一下。 却见唐阁主又又又笑了。 “说不定,它们的原理相同呢?” 懂了。 程彧听到头顶上传来熟悉的狗叫声。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拽着萧甲申的袖子往外退。 唐阁主在墙缝里,不知道抠动了什么样的小机关。 就听“轰隆隆”的一阵地鸣声过后。 程彧面前这堵可移动的墙壁,从中间向两边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向上的旋转台阶。 唐阁主在墙壁上抠了又抠,抠了半晌,松了口气。 “好了,这只是一条通道而已,并没有设置其他阻碍机关,但是,为了防止有变,我先请个机关高手来趟趟路。”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口哨吹响。 片刻后。 一对身穿黑色蝙蝠状长衫,蒙着脸的男女,疾速奔来。 “阁主!” “探路。” 男女二人只是站在墙外扫了一眼,便抱拳一拜。 女的率先开口:“阁主,据记载,这条通路没有机关,全长只有不到五十步。” 男的其次补充:“阁主,这条路,是天机阁撤退后路之中的一条。” 言外之意。 就不可能在这种通路上设置任何阻碍的机关。 除非,修路的想要灭九族。 “原来如此,本阁主也是第一次用这条通路,不免要警惕一些,麻烦你们来一趟了。” “为阁主效力,不麻烦。” 女的深深看了一眼程彧,提醒唐阁主。 “路的尽头曾有的障碍物已经清理干净了,但阁主还是要小心,内有恶犬伤人。” 恶犬?! 程彧心道:十来斤的小狗崽子,再恶它能有多恶? 就算是活阎王家未来的看门狗,也不带地狱恶犬的能力啊! 是的。 从接二连三的暗示来看,程彧已经猜到了,这条近路通往何处。 “程御史,我先上去,等确认无碍了,你们在后面跟着。” 这时,胆大心细的唐阁主已经迈上了台阶。 不到五十步的螺旋距离,通往地面的直径也就十米左右。 加上唐阁主担心附近掉土渣,健步如飞。 程彧还没喘几息的功夫,头顶就传来几道落日余晖的微光,还有她惊喜的呼唤。 “程御史,我到了!你们快上来吧!” “大人,我先走。” 萧甲申先看了一眼程彧后面的情况。 心道:下次再来天机阁,必须再多带几个人手。 不到五十步的距离,转眼即到。 等到从黑暗来到光明的临界点时,程彧特意站定,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外面熟悉的院景,让他嘴角狠狠一抽。 “没想到我家假山下面,就是天机阁议事的大厅。” 他应该想到的! 像天机阁这种藏在地下的机密场所,必定不会离皇宫太远。 而直接安排在皇宫底下,又过于灯下黑。 假如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皇宫与天机阁同时出事,那可就热闹了。 所以。 皇宫附近的大宅院,就成了安全可监视,又近距离好办差的地方。 唐阁主听出他语气里有揶揄之意,干笑一声。 “以前是许府的时候,大家相安无事多年。” “除了上次抄家时,程御史你灌水灌烟的手段太犀利,再加天机阁年久失修,漏水漏气修补好以后,大家应该还是能够继续相安无事。” 提及程彧抄家的手段,唐阁主至今心有余悸。 谁懂那种人在阁中坐,开水死尸天上来的感受? 特别是土里生活的那些活物,为了避免被一窝端,只能深钻泥土里。 这一钻。 就钻进了天机阁里! 上个月天机阁除虫的预算,相当于去年两年的! 也就是陛下的内库赚了大钱,痛快地批了这笔预算。 否则,按照往年的情况来看,天机阁的大部分成员现在不是在忙着收集各地消息。 而是在忙着亲手捉虫! “哈哈哈!许均都能做到的事,我一定也能做到。” 程彧打了个哈哈,显然也想到了自己为了抄家所做的事,对天机阁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可这能怪他吗? 当时他就怀疑地下藏着有人。 谁能想到,他的怀疑是对的,但藏的人不是许家人,而是大周密探的老巢呢? 看来下次再去天机阁,需要找简兄运些材料过去,给人家修补一下漏水漏气的屋顶。 对了。 “唐阁主,下次我再去天机阁,应该不用绕远路了吧?” “不用,这次是专门让程御史知晓,我天机阁行事隐密的。” 如果几步路就能走到,只怕程彧觉得天机阁办差,有多容易呢。 “天机阁的密探辛苦了,改日我有机会,一定向陛下进言,给密探们增加一项车马费。” 程彧一边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一边送着顺水人情。 路上,遇到院中的奴仆,见出门在外的大人突然回府,谁也没有在意。 毕竟他们家大人,没有固定的衙司,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外头。 神出鬼没,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程彧却想着,要不他把院子搬到有通道的附近去。 免得那条通道被人发现,再被堵死的话,以后要去天机阁,就得多走半个时辰的路。 正想着,却听唐阁主突然接上了他刚才的话茬。 “不用改日。” “什么?” 没等唐阁主回答。 他的庭院中,传来了萧九龄惊喜的呼喊。 “文和,婉儿,你们不是在天机阁议事吗?这么快就议完了吗?” 嘶! 程彧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眼还没落山的夕阳。 陛下今日蹭饭的时间点,怎么比往日提前了这么多?! 第142章 同陛下抢人!借程彧一用! “程御史,陛下问你话呢。” 唐阁主促狭一笑,等着天机阁多一项车马费的预算入账。 根据京城多方面的情报来看,和程彧拉近关系,绝对不亏! 这不。 立竿见影了! 程彧知道刚才要送的顺水人情,必须要马上泼出去。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像拉家常似的,把刚才如何进天机阁的,以及天机阁如今需要修缮的事说了。 “陛下,我看光靠那些从工部剩下的水泥凝胶堵漏子也不行,还是要用些好材料。” “反正要请雕版师傅去天机阁,一并请几位修补的工匠,再一并带些材料进去,好好处理一番。” 萧九龄知道天机阁漏水漏气的事。 但不知道它已经给天机阁的日常活动,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更没想到,天机阁密探为了保密,平日会在路上消耗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 “既然严重影响到大家的日常行动,那便依文和所言,请工匠们修理一番。” 萧九龄看向唐阁主。 “另外,车马费酌情增补,婉儿你稍后统计一下,大家为此补贴了多少。” 她十分诚恳的感叹一声。 “倒是辛苦各位密探了。” “有陛下这句话,大家不辛苦。” 唐婉儿说完走上前去,坐在了萧九龄的身边。 在她坐下来的瞬间,程彧便感觉她那双爱笑的眼睛,一下子卸掉了所有的伪装,盛满了笑意。 她像只小猫似的,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将半边身子靠在萧九龄的肩膀上。 “陛下,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果果做什么我吃什么。” 萧九龄是来蹭饭吃的,可不是来作客的。 哪怕程彧说过,当皇帝的坐拥天下。 但在程府,她是真的不敢摆皇帝的架子。 不然,她担心程爱卿找个理由,断了她丰富的晚饭。 天机阁修缮的银两,还有车马费,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婉儿,饭菜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做好,先吃块糕点。” 萧九龄捏起一块桂花酥塞进唐婉儿的嘴里。 她自己一边嚼着美味的糕点,一边在心里敲着算盘。 要不把下午茶裁减一半,以后提前半个时辰来程府等着? 反正没有晚饭吃,还有果果亲手做的糕点。 唐婉儿早就饿了,囫囵吞枣地一连吃了两块,才想起这里是程府。 她朝着看呆了的程彧,不好意思地笑道:“让程御史见笑了。” “呃,没事,来到我家,就像回家了一样,随你们开心就行。” 程彧话音刚落。 就见唐婉儿又往萧九龄的怀里靠了靠,张着小嘴,等着投喂。 “婉儿,你可真是懒得动手。” “不是我懒得动手,是我还没洗手呢。” 君臣二人边吃边闹。 要不是两人一个穿着黑金交织的龙纹便服,一个穿着天机阁黑不溜秋,透着血色的制服。 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两个正值年少的姑娘正在嬉笑玩乐。 程彧想到这两个人都才十八岁而已,却一人肩负着大周未来的命运,一个肩负着与敌国细作争斗的重责。 难免有些心疼她们。 “陛下,唐阁主,你们先吃着,我让厨房再加几道硬菜来。” “爱卿你家的饭菜够丰盛了,不必特意添加。” “是我出门前,说了不回来吃晚饭,我加几道我爱吃的。” 是吗? 萧九龄弯了弯嘴角,没有戳穿程彧的心思。 而唐婉儿见程彧如此大方,整个人更加放松。 等程彧走后,便在萧九龄的怀里滚了几圈,滚累了,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九龄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了?陛下舍不得吗?我又不是同陛下抢人,只是想让程御史偶尔帮个小忙罢了。” 唐阁主去胶东的这段日子里,可没少听手下汇报。 以前翻遍全京城找不到的梁国细作,全被程彧揪出来。 不是掉了脑袋,就是从天牢里拎到了天机阁。 至今还有几个硬嘴的没开口呢。 还有程彧当初在菜市口,让户部粮食官的三个儿子,为了活命想的毒辣手段。 对于天机阁套取细作口里的消息,极其好用。 萧九龄看到唐婉儿虎视眈眈的模样,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唐婉儿赶紧用双手捂住,眼巴巴的用目光求情。 给我嘛!给我嘛!就把程御史给我用用嘛! “婉儿,不是我舍得舍不得的问题,是他这个人较为懒散,我让他去他不一定会去,去了也可能会浑水摸鱼。” “真没想到他这么有风骨。” 风骨? 萧九龄想到每逢程彧上朝,都能看到殿门旁边靠着柱子的睡姿,她嘴角狠狠一抽。 风骨没有,风一吹就能倒的好骨头倒是有一把。 “他最近不是要为天机阁报纸一事奔波?婉儿你趁着聊报纸聊故事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直接向他问就行。” “行吗?” 像程彧这样的谋士,还能做好事不留名,随便给她出主意不求功名? 萧九龄看穿这个手帕交的心思,又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 “文和他不会计较那些虚名,让他出钱出力他会考虑考虑,让他出出主意,他能想到的绝对不会藏私。” “还是陛下了解他,微臣心里有数啦。” 唐婉儿想要的人没求到手,但有用人的方法也不错。 陛下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她总能一眼洞穿别人的内心而不自知。 和这种天赋型的御下王者当君臣,超舒服的! 得逞的唐婉儿,又在萧九龄的怀里开心地滚了几圈。 闻着沁人心脾的龙涎香,神清气爽,感觉一会儿能多吃一碗饭! “婉儿你慢些,别滚到地下去了。” 萧九龄展开双臂,任由唐婉儿胡闹,思绪却一下子飘出去很远。 最近也是奇了怪了! 不光唐相提议她,往后下了早朝,要留下程彧跟着议事。 兵部赵尚书、户部李尚书、工部简尚书,都曾三番两次的说起,想请程彧到三部任职。 哪怕是个虚职,也可以提前接触各个衙司的办事流程,有意想让程彧接手下任尚书之位。 如今,连婉儿都想把程彧收于麾下。 “如何用这一碗水,满足大家的所有心愿呢?” 萧九龄化忧愁为食欲。 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到唐婉儿的嘴里,对着站在旁边的程家婢女递去空盘子。 “再来一盘!” …… 梁国定都,长公主府。 “咕咕!咕咕咕!” 第143章 大周女帝!不足为惧! 吴锦绣亲手将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解下。 她看了一眼因翅膀受伤,而用力挣扎的白鸽,脸上闪现怜悯之色。 她转手把白鸽递给负责收信的手下侍卫。 “拿去厨房,一会儿我要在饭桌上看到它。” “诺!” “这只鸽子为了梁国辛苦一生,死后能够被我吃掉,也是它的荣幸。” 手下侍卫对于长公主定义的怜悯与荣幸,不敢置喙。 赶紧拿着已经挣扎累了的白鸽前往厨房,免得长公主等太久,干脆让庖厨,把他连同白鸽一起端上饭桌。 处理掉蹬了自己一脚的白鸽,吴锦绣这才打开纸条。 看到上面的内容,她面露轻蔑之色,无声冷笑。 “大周女帝,果然不足为惧!” 尽管大周京城内的密探据点被一网打尽,但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渗透到京城,并且调查萧九龄下令,全国皆穿缟布的真相。 而今日。 真相,已经被揭晓了。 “分期买卖荒地,这倒是一个充盈国库的好方法,还能够让大周的粮食产量,有进一步的提升。” 说到这里,吴锦绣不免摇了摇头。 “可惜啊可惜,大周皇帝萧九龄,到底还是太年轻,完全是小女儿心性,程彧出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让她手头能够宽裕一些。” “结果她要将分期卖地所得的利息,全部用于缟布交易上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她不会以为她这样做,百姓们还会感念她的恩德吧?” 大周绝大多数的百姓,还处于温饱线上。 分期卖地交付的利息拿来买精致的缟布,只为了萧九龄的颜面有光。 简直是何不食肉糜! “就算萧九龄是想利用买卖缟布,来增加大周对梁国的影响力,等到国战开启时,让那些从事缟布生意的权贵豪绅,变成主和派。” “可她此举伤害了民心,只会让国战开启时,有更多的大周百姓,替我梁国将士,主动打开城门!” 简直是得不偿失! 看到对手如此失智的行为,吴锦绣本该高兴。 可是,她此刻的心情却是十分的复杂。 “吱呀~~” 吴锦绣打开贤才阁的大门,阔步而入。 站定在了排行第十的那幅画像前。 画像上是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眉眼清俊,文雅高贵。 画师将此人眼神里的淡然与谦逊,表现得恰到好处。 “杨知章,大周京城人氏,排行第十,对于国家政事无所不通,对于天下大事无所不知。” “大周先帝在位时,数次力挽狂澜,收拾杨恪推行不合时宜的政令的烂摊子。” 可以说。 若是没有杨知章安顿朝堂,三年前边境大战时,秦家军和萧九龄就不会在梁国军队,占据绝对优势时,还能逆袭得胜! “原以为有杨恪一手提携起来的贪官污吏,在大周朝堂兴风作浪,能够分一分唐相的心神,拖一拖唐相的后腿。” 谁叫唐相哪里都好,可就是脾气太好,对待贪官污吏束手无策,所以必须采用这样的手段。 却没料到,横空杀出来一个程彧。 三下五除二,把杨恪留在大周朝堂上的棋子清理得一干二净不说。 还替萧九龄想出了开荒卖地,这样既能直接增加利息收益,还能长期增加赋税收益的好方法。 “我一直以为程彧只是一个谋士,擅长利用阴险的计谋来杀人。” “没想到,我低估了他。” 程彧,远比杨恪更加厉害! 吴锦绣踮起脚尖,站在画像的缝隙里,朝着后面望去。 “让我瞧瞧,我该把他摆在怎样的位置上,才更加合适呢?” 吴锦绣扫过程彧前面的两位青年才俊,不满地摇了摇头。 不行。 十七和十六,太委屈程彧了。 最终。 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唐知章身后的位置上。 “东胡排行第十一的老丞相病重,药石老医,应该挺不过今年了。” 吴锦绣亲自将东胡老丞相的画像小心翼翼地收起,轻放在书架之上。 东胡位于大周东北方向,千里冻土,十分贫瘠。 幸有这位老丞相带着十岁登基的小皇帝,励精图治,一边与周围的其他匈奴部落周旋,一边发展国力,这才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存的机会。 “这位老丞相一去,只怕东胡不出三年,便沦为其他部落铁蹄下的奴役之地了。” 她感慨一声。 又亲自将程彧的画像,挪到了东胡老丞相的位置。 原本又发现了一位年轻又有才能的贤良之辈,吴锦绣十分的高兴。 可当她看到唐知章和程彧,都出自大周,她又向右挪了几步,看了一眼武将榜的画像时。 气不打一处来。 “自大周占领前朝天子所在的京城,开国皇帝之后,一代不如一代。” “可为何,竟有如此多的奇才良将为大周延长气运和命数?” 反观梁国。 当属天下霸国中实力最强劲、底蕴最丰厚的国家。 却偏偏在她统治的这一代,无论文武,皆不如其他国家厉害。 “好马应当配好鞍!” “萧九龄啊萧九龄,你这个皇帝当得,可真是让人羡慕!” 好在。 萧九龄与这些出色的文臣武将,并不匹配。 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取而代之! “大周坐拥沃土数千里,他们愿意辛辛苦苦地耕作,把钱全部拿来换华而不实的缟布,我又怎能不成全他们呢?” “来人!告诉那些布商,凡是大周要采购的缟布,以数量太多为由,再涨一成的加急费!” 萧九龄愿意给梁国送钱。 她自然全盘接收! 命令刚传达下去不久。 负责监视宫中动向的侍卫来报。 “殿下,陛下让娴贵妃的母族暗中与大周,负责给宫廷采购缟布的皇商联系了!” 娴贵妃的母族是梁国第二大布商,掌握了全国两成的缟布生产人脉与资源。 虽不及她手里掌握的三成数量,但也不容忽视。 “难得陛下有想要赚钱的野心,这钱无论是他赚还是我赚,总归都是肉烂在锅里。” “这件事不需要对外声张,但要让娴贵妃的母族明白,与大周皇商谈生意,必须要坚守一条铁律!” 第144章 叶落归根!老将归来! 两刻钟后。 布商闲家国舅爷饭桌的鸡汤里,出现了一张泡胀的纸条。 纸条上面的墨汁有些许渗入了汤里,但四个大字还能辨认出来。 【不许降价】 “哗啦!” 闲国舅又惊又怒,打翻了那盆色香味弃权的小鸡炖蘑菇,吓得对着管家大喊。 “备车!” “我要进宫!” 他必须要告诉陛下。 长公主的手真是越伸越长,毫不遮掩了! 明知他是陛下的人,为陛下敛财,竟还敢恐吓他! 真当他是吓大的吗?! 闲国舅怒气冲冲进了皇宫。 不到片刻,又耷拉着脑袋出了皇宫。 紧跟着,布商闲家放出消息,要让布商商会号召大家,齐心协力,绝不降价。 吴锦绣得知消息时,正坐在贤才馆,对着程彧的画像吃晚饭。 “看来咱们陛下,还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而是打算借这个机会,让闲家在布商行成为领头羊。” “不知道,等大周送来丰厚的银钱买了缟布,他拉拢更多的将军之后,还能不能像今晚一样,控制住怒火。” 比起以前那个只会装乖顺的皇弟。 还是如今这个懂得隐忍,又喜欢玩手机的皇弟,更让她喜欢。 “只有这样的皇弟,败在我手里的时候,我才会更有成就感呢。” 吴锦绣举起茶杯,对着画像敬了一杯。 “程郎,我说的对不对?” 画像自然不会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吴锦绣呵呵一笑,醉眼迷离地咽下一杯黄酒,又来了一杯。 “算算时间,大周俘虏也快要抵达京城了。” “天机阁把京城护卫得滴水不漏,我想给程郎传递消息,询问他是否肯归顺于我,都没有机会。” 还好。 她早有准备,利用白胜归家,给程郎送上一点小小的震撼。 回报他仅凭几句话,就杀了梁国三员虎将,逼死吴圭的惊喜! “弃我去者不可留!程郎,你可不要像白家人一样,只顾着愚忠。” “聪明人看到白家人的下场,一定懂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 “啊欠!” “啊欠!” 程彧觉得厨房今晚做的小鸡炖蘑菇,大料放得太多了。 他揭开盖子闻到味道的瞬间,呛得他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扭了脸,险些这一锅鸡汤,就要全部灌进他的肚子里了。 喷嚏一响,三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文和,你不会是去了地下一趟,着凉了吧?” 萧九龄赶紧接过他手里的汤勺,给他舀了一勺热汤。 旁边的果果则是夹了一块姜片放入其中。 “公子,你把它当成姜汤喝了,应该能祛祛寒,吃了的话,效果应该更好。” 感觉自己像是被当成易碎物照顾的程彧,翻了个白眼。 我可真是谢谢你们。 在衣食无忧勤加锻炼了两个月后。 如今的他只是身懒,又不是体弱,怎么可能在天机阁逛了一圈,就得了风寒呢? 但他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手捧着碗开始喝汤。 “咕噜咕噜……噗!” 庭院里的一片落叶,被风吹落到碗里。 姜片没吃到,先嚼了半片叶子。 别说,还怪苦的。 唐婉儿抬头看向院中微微泛黄的树木,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丰盛的菜肴,有感而发。 “马上中秋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寒,下次再吃饭,就要去屋子里吃了。” 萧九龄不知想到了什么,凤眸微微眯起。 “在大周的领地内,京城一带冷得比较早,与梁国相接的边境处,如今应该还有些炎热。” 提及边境的事,唐婉儿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悲悯之色。 顿时感觉自己坐在程府,面对着这么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安享太平。 实在是不应该。 萧九龄也有这样的想法。 果果虽不知她们到底在感伤些什么,但碍于客人没动筷子,她也只能吞着口水。 “陛下,唐小姐,你们还吃不?” 程彧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叶子渣吐出来,看到两人伤春悲秋的模样,猜到她们应该是在想换俘的事。 礼部尚书张驰,早已在半个月前,抵达了两国边境。 由于换俘的契书早已签下,且缟布政令一出,梁国忙着收割大周国库的财富。 所以对于换俘假示和平的事,十分积极。 “换俘的事出了变故?” 程彧给两人盛了碗加姜的汤,示意她们边喝边说。 最近他不是在外忙着挖坑埋金子,推动开荒的事,就是忙着去工部,督促报纸的诞生。 换俘的事,他打好了前期根基,后续的事,还真没有怎么关注过。 毕竟礼部的张驰张尚书,文武全德,料想不会出现特别大的差池才对。 “唉!” 萧九龄未语先叹。 “是白老将军的病情,自从离开边境起,就逐日加重了。” 病情加重?! 程彧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心道:只怕不是单纯的病重吧? 他看向唐婉儿,正巧对方也朝他看来,见他眼神有异,放下手里捧着的鸡汤。 “如果只是旧伤旧疾倒也没有性命之危,但是,根据带去的太医检查,除了旧伤旧疾以外,白老将军似乎还中了毒。” “只是两位太医也检查不出,到底是什么毒,好在定都的密探,探听到了一些消息。” 唐婉儿说到这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原来白老将军在定都时,便被梁国长公主,灌了毒药,让他投靠梁国,并许诺能让白氏全族,一并到梁国享受荣华富贵。” 光听手段,看似十分歹毒。 实际上,撬墙角这种事,天机阁也会干。 全看最后成王败寇,鹿死谁手。 不过,程彧一下子领悟到了,吴锦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梁国想用白老将军,为何还要用毒药?只怕是想着用白老将军当人质,获得别的东西。” 原身对大周的文官了解得不少。 但像白家或秦家这种,常年在外出征打仗的将门,不甚了解。 却也知道,白老将军虎父无犬子,有三个儿子,都是能够以一敌百的勇将! “程御史说得不错,梁国长公主的目标,不单单是白老将军,还有白氏满门。” “可惜她棋逢对手遇到了程御史,不仅要把白老将军送回来,还折损了三员大将,见拉拢计划不成,她也只能得不到的就毁掉。” 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白老将军返回大周京城之际,就是命丧黄泉之时。 程彧没见过白老将军,但也知道白老将军一死,对军中士气有多大的打击。 特别是对白家人来讲,无异于给了希望,又让他们失望。 假如有可能,程彧不想让他们流血又流泪。 “唐阁主,你知道白老将军中了什么毒吗?” 第145章 毒性入骨!难寻解药? 程彧猜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慢性毒药。 加上梁国为了防止因白老将军之死,导致缟布交易出现差池。 距离毒发,一定还有不短的时间。 唐婉儿听到他的问题,喝完一口鸡汤,像是喝了药似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程彧一看就知道:天机阁这刀没有用到刃上。 “梁国丘陵山川多,毒虫毒物更多,他们擅长用毒,哪怕我阁的密探死了十二人,前往关押白老将军的地牢里打探,依旧无果。” 身处敌方的密探,还能够接触到地牢的,必然是品级不低的。 一下子死了十二人,可见损失惨重。 程彧见唐婉儿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把“这可能是吴锦绣的诱敌之计”咽了回去。 “白家知道这件事了吗?” 他换了个话题。 萧九龄和唐婉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哪怕不知道白老将军中了什么毒,但人回来之后,还是要调养旧伤。 事已至此,她们只能尽可能的,让白老将军人生的最后一段路,走得潇洒舒服一些。 不太对劲! 程彧手指轻叩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他的视线落在鸡冠顶着的蘑菇上,思绪却飘出去老远。 “根据我对吴锦绣的人物分析,她在梁国三位将军死后,又痛失一员文臣,就算有缟布生意做赔偿,弥补她的损失,但她对白老将军和白家如此看重,也不应该什么都不做。” 此言一出。 萧九龄和唐婉儿悚然一惊。 “文和你的意思是,吴锦绣可能会对白家人下手?” 问完她们打了个激灵! 还真有这个可能! 好在,京城里的梁国细作,全部被清理干净了。 而外来入京的路引查得极其严格,可疑的人物不敢进京。 否则的话,两人现在就想放下手里的鸡汤,赶紧去白府盯着。 萧九龄喝了口温热的鸡汤压了压惊,却还是感觉心头砰砰乱跳,她赶紧对程彧说明了白家如今的情况。 “因白老将军归京,朕特意让驻扎京师以北百里外关隘的小儿子白启回来,放了他一个月的假。” “其他白家将领,因为无人换防,稍后只能有机会轮流休假,如果梁国细作真的要动手,在军营里没有机会,应该会在路上动手!” 程彧正思考着吴锦绣,会用怎样的手段。 既能完美地解决白家人效忠大周,又能不被大周抓住把柄,破坏缟布交易一事。 同时,像吴锦绣做事的风格,定是十分的张扬,唯恐天下人不知。 突然听到萧九龄的话,吓了一跳。 “陛下特意让白老将军的小儿子谁回来了?白起?” 不是吧?! 是他知道的那个杀神白起吗?! 萧九龄难得见他露出震惊的表情,反问他。 “文和你认识白启?” 不应该啊。 白启已经三十岁了,除了年幼时在京城呆了十年,自从小时候展露出了习武和带兵的天赋,便跟随白老将军在外征战。 二十年间,也仅回来过三次。 京城只有白家女眷和子嗣长住,按理来说,程彧应该没机会与白启认识。 “不认识,但我听说过他的威名。” 程彧特意做过上下两期关于杀神白起的讲解。 假如历史有重合,大周真的拥有像杀神白起一模一样,忠义两全又能打的将领。 天下一统?半妥了! 萧九龄见他竟对白启露出一脸敬佩的模样,不免一阵错愕。 “小白将军确实剑术无双,在军中是第一勇士,可他的威名应该还传不到文和你的耳中。” 大周皇帝掌兵权。 为防止文官武将之间关系太过深厚,导致朝堂军中皆不稳。 所以军中的事情许多不会外泄。 虽说程彧问她她会说,但此事程彧没问。 萧九龄又看了眼唐婉儿,见她摇头,示意没有与程彧商讨过这件事。 她不免怀疑:爱卿是不是认错人了? “啊?剑术无双?第一勇士?” 程彧也意识到,他好像没和陛下说到一起去。 又仔细地核对了一下,发现只是名字的读音相同,字不相同。 他仅失落了一瞬,又振作起来。 同音就同音吧,就算是启动的启不是起来的起,白家忠勇之后,也绝不能让吴锦绣给祸害了。 “陛下刚才说,梁国人会在路上下手,我觉得他们应该没有机会,在大周的地盘上,以蛮力取胜。” 萧九龄还没反应过来,唐婉儿先附和着点了点头。 程彧见状,只得把他猜测的吴锦绣的想法,复述了一遍。 批阅了半日奏折,商议了半日朝事的萧九龄,此时听得脑仁发胀。 她揉了揉额角,十分佩服的说道:“吴国的这位长公主心思颇深,一人能敌数个谋士,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陛下,梁国长公主再厉害,我们还有程御史呢。” 唐婉儿赶紧给程彧添了勺鸡汤。 她对程彧以前献过的计谋,早已烂熟于心。 深知程彧既然猜透了吴锦绣的心思,必定已经想好了对策。 果不其然。 “陛下,唐阁主,我们不必假设吴锦绣会不会放过白家人,只说白老将军既中了毒,又有旧伤旧疾,吴锦绣为防止白老将军死在半路上,指责梁国不遵守换俘契约来看。” “我觉得,给白老将军下毒,或是知道解药的人,一定跟着白老将军一起前来咱们大周的京城了!” 大周方面担心的是白老将军能活多久。 梁国方面担心的是白老将军死得太快! 为了防止大周能人辈出,有机会给白老将军解毒,必然不会虎头蛇尾! 就像毒蛇出没之处,七步必有解药一样。 用毒与解毒的人,必定会跟着白老将军,一并潜入大周! “接着,我们再假设,梁国既然把人都派来了,还是带着大周人束手无策的毒药,那么,来都来了,在护送完白老将军的时候,他们会做什么呢?” 当然是。 顺势把吴锦绣心心念念了多年,却一直求而不得的白家人,能毁的全部毁掉! 听完程彧的分析,唐婉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激动与振奋之色。 “程御史!听你一席话,犹如茅塞顿开!” “我天机阁有办法救白老将军了!” 第146章 请君入瓮!疑者众多! 除非吴锦绣能够忍得下,梁国三位俘虏将军和吴圭的死。 不然的话,她绝对不会对白家善罢甘休! 而凭她在杨恪死后,虚张声势地利用百里国土,来交换杨恪。 就能推断出,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白家。 萧九龄终于理清了整件事的发展方向,如今他们得知了吴锦绣的下一步计划,就可以提前安排对策。 只是她很好奇:“婉儿,天机阁要怎么做?才能既保护白家人,又能为白老将军取得解药?” “陛下,做人不能太贪心。” 唐婉儿一句话,又把萧九龄说得愣了一下。 她扭头看到程彧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揉了揉因思考过度,而发皱的额角,面露自嘲之色。 “看来我是跟不上你们的思路了。” “陛下最擅长的是掌握大局,这些小零小碎的事,就交给我们去做吧!” 唐婉儿环住她的胳膊。 要不是程彧在场,说什么也要到陛下宽阔的怀里滚几圈,让陛下开怀。 萧九龄只是想不到他们的谋情计划,但不是看不穿婉儿是在故意哄她开心。 她伸手勾了一下唐婉儿的鼻子,脸贴着脸,压低声音,再次追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唐婉儿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对着程彧商量着。 “在白老将军入京以前,只告知白家此事,但绝不能明里暗里保护白家,以免打草惊蛇。” “另外,派人前去白老将军附近,查看有无可疑的人物。” 需要做的事情,听上去很简单。 可跟随白老将军等俘虏回京的,除了有大周礼部接应官员、随侍和太医等。 还有梁国方面派来的官吏和随侍,以免路上出事,梁国无端背黑锅。 送往梁国方向的俘虏,也是同样的流程。 程彧点头示意支持,又将新出锅的一笼包子,分发到她们碗里一个。 示意她们趁热吃。 唐婉儿咬了一口,脸上闪过惊喜之色,对着蒸包子的果果笑着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 等咽下嘴里的包子,这接有些懊恼的说道:“回京的闲杂人等,没有五百也有三百,如今距离京城,仅剩二百里的路程,早知道程御史有法子,我应该早些与你商议的。” 一念至此。 唐婉儿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萧九龄:还是把程御史给我们天机阁常用吧! 在萧九龄无奈地摇头婉拒后,她只能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包子。 心想着:回头我就去查查跟我抢人的几个尚书,总要让他们知难而退! 君臣两人在程彧眼皮子底下,用眼神交流,他总感觉和自己有关系。 但她们不说,问了也白问,干脆又给她们用公筷夹菜。 “程御史,你别光忙着给我们布菜。” 唐婉儿不好意思了。 “我不是忙,我是饿,你们是客人,你们不吃光聊国事,我好意思吃吗?” 啊,这。 不光唐婉儿不好意思,一直来蹭饭的萧九龄,看着快要冒不出热气的菜肴。 还有坐在对面,不知情地眨着眼睛,静静等她们聊完的果果,歉然一笑。 “让果果你久等了,来,你吃大鸡腿。” 萧九龄亲自给果果分了一块大鸡腿。 国事议完。 可缓缓吃矣。 天机阁的动作十分迅速。 消息层层传递出去。 东方破晓时分。 跟随着白老将军等归京的大部队里,就有人因病,被替换上了新人。 对于擅长伪装的密探来说,想要在寻常人之中,找到可疑的人,易如反掌。 毕竟他们就是专业干一行的。 可这次的任务,有难度! 两日后。 当程彧刚下了早朝,准备去匠作司,看看泡草的石灰水调整得怎么样了,报纸的纸,进度如何了。 马车刚穿过巷子,经过之前围追堵截许小公子的树木前,就看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站在背后朝他招手。 “程御史,阁主有请。” 程彧看了一眼自己刚挑起的车窗帘子,心道:我要是没挑起车帘子,你该怎么办? 很快。 马车往前走了没十几步路。 就看到又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可疑人物,蹲在他家门口石狮子后面的阴影里。 刚要朝他招手,看到马车后面跟着的同伴,一个闪身,咻地一下飞走了。 “甲申兄,你五识过人,你跟我说说,这俩人不会每隔十几步远,就换一次位置,然后蹲着等我掀开帘子吧?” “大人你看到了?” 啊?! 为了能够与他无接触地传递信息,他们还真这么干的?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虽说他们的伪装很到位,不会引起旁人注意,但是。 不嫌累吗? 程彧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天机阁密探们的做法。 只能在进入府中,通过密道前往天机阁议事厅时,主动提出。 “唐阁主,要不我们留个对接暗号什么的,好方便沟通。” 免得密探们毫无预兆的和他接触,迟早吓出心脏病来。 唐阁主假装不知她手下们的通信手段,不解的问:“程御史的意思是,往后要和天机阁常联系?” “啊?” “一般对接暗号,是给自己人用的,用有专人送信,像这种偶尔联系的小事,都是谁有空谁去传消息。” 听她这么一说,程彧可算知道了传信的人,为何看起来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装的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固定好的洞顶,自顾自地斟了杯茶。 “唐阁主叫我来,是白老将军的事有着落了吗?” “是。” 唐阁主见他看穿自己的手段却不上套,也不着急。 来日方长,滴水穿石。 先要让程御史知道,天机阁有多大用处,才能让他想要加入进来。 她将一张纸条摊开,放到桌子上,推到程彧的面前。 程彧饶是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一寸宽,半丈宽的纸条,不断地往自己这边移来,眼皮狠狠一抽。 “这么多可疑的人?” 程彧严重怀疑,是不是梁国来人的名单,都在这个纸条上了。 说什么来什么。 唐阁主把这张纸条堆到他面前,又拿出了一份礼部送来的名单。 “根据密探来报,除了接触不到白老将军的一些奴仆以外,剩下的人,行迹都很可疑。” “纸条上的这些人,是经过筛选得出来的结果,共计八十八人。” 八十八人,打麻将都能凑二十二桌了。 程彧瞬间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那位梁国长公主,确实是一个聪明人。 这是防着他提前看穿她的心思,顺势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第147章 孝子贤孙!假戏真做? 该如何从中筛选出正确的嫌疑人呢? 当初抓捕杨恪时,好歹还是二选一。 八十八中选一,不!甚至可能是多选题。 这就很难办了! “算了。” 程彧把纸条往旁边一扔,名单也没看,径直站了起来。 “白老将军一行,现在走到哪里了?” “距离京城还有六十里。” 原本礼部的安排,会在明晚抵达京师。 但陛下专门传了消息过去。 借着近乡情怯,免得一路舟车劳顿,回到京城又要亲人团聚,伤身伤心。 所以让他们路上稍许休整,走慢一些。 也给好天机阁更多的时间甄别,谁才是由吴锦绣派来,监视白老将军的嫌疑人。 “六十里,再不动手就迟了。” 程彧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唐阁主又惊又喜,急声问他:“程御史已经想到办法,在这八十八人里头,甄别出谁是用毒药和解药的人了?” “没有啊。” 程彧不假思索的回答,让唐阁主呛了一口口水,剧烈的咳嗽了一阵。 没想到办法,还说再不动手就迟了? 三思而后行啊程御史! 程彧见唐阁主呛出了满脸幽怨的表情,反问她:“难道唐阁主想到办法了吗?” “这……倒也没有。” 如果八十八人换成八人的话,她还可以让属下或是亲自去试探一番。 但八十八人! 数目实在是太庞大了! “唐阁主有没有考虑过,为何这么多人有嫌疑?” 咳嗽的唐阁主,瞬间瞪大了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由于白老将军回京的队伍越来越近,她被此事打了个措手不及,竟没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如今想来,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看来,我们预判吴锦绣想害白家人的想法,被吴锦绣预判了。” 真狂啊! 天机阁纵然查不到具体的下药人是谁,但能够确定,就在随行的队伍之中。 明知山有虎,偏向明知山! “也不知道吴锦绣这么做,是在挑衅谁?” 程彧对吴锦绣自负的性格,又有了更深的认知。 他微微一笑:狂好啊,天狂有雨,人狂有祸,想学他一样玩阳谋,总比玩阴谋躲在暗处要强。 然而,唐阁主却根本笑不出来。 她努力挤出一抹苦笑,暗叹一声:“原以为我们抢先了一步,原来抢先这一步,还是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梁国长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感叹完。 唐阁主就陷入了苦恼之中。 眼下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以梁国派人迫害白老将军为由,将八十八人,全部抓起来逐一审讯。 这样做的话,无疑会让梁国抓住把柄。 而吴锦绣之所以让八十八人全部有嫌疑,也正是知道,大周师出无名,拿这八十八人根本没有办法。 唐阁主见程彧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只能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如今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继续原本的计划,请君入瓮!” “等到白老将军归京,大办宴席,将这八十八人带入白家,主动给他们制造动手的机会!”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早在前日晚饭后,唐阁主就与白启将军商量过此事。 哪怕当时针对的目标是数人,而非八十八人,计划都是一样的。 “小白将军说了,他愿意在宴席上,充当梁国人下毒的目标,只要能够抓住下毒的人,给白老将军觅得一线生机。” “只有小白将军一人愿意冒险,恐怕会引起怀疑。” 程彧的话不无道理。 唐阁主脸上闪过一道不自然的愧疚之色:“小白将军和家人商量过后,都愿意冒险一试。” 假戏真做,才能把下毒之人引出来。 尽管陛下知道后,不太同意这样的冒险行为。 可白启将军说了一句“不能千日防贼”,便成功说服了陛下。 压力,便来到了天机阁的头上。 “白家真是一群孝子贤孙,令人佩服。” 程彧是真心实意的夸赞,顺便也夸了一把唐阁主。 “你们天机阁要是在宴席上防备这八十八人,只怕是分身乏术,真出了事,还得你们承担责任,唐阁主,辛苦你们了。” “只是吴锦绣敢这么高调的暴露她的目标,想必怎么提防,也防不住他们下毒。” 越是人多眼杂,越是极易得手。 到时候面临的依旧是八十八人里,准确地判断出,谁是真正的下毒者。 “难题,只不过是从现在,推延到了宴席上解决而已。” 唐阁主听完程彧的这番分析,联想当日宴席上,可能遇到全员被毒翻,却依旧束手无策的情景,顿时头皮发麻。 冒着白家人做出牺牲的风险,假戏真做也不行的话。 她也是束手无策了。 “程御史,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及时向陛下请示,别办这场接风宴了。” “等梁国的随从抵达京城,你想像上次一样赶走吴圭的法子,把那群人赶走。” 保不住白老将军。 必须得保住白启将军,还有白家的妇孺老幼! 哪怕这个失败的责任由她来承担,让吴锦绣笑话天机阁无能。 她也认了! 此时。 程彧已经走到了通往地面的墙壁前。 他见唐阁主做出了要里子不要面子的决定,满意地笑了。 “既然唐阁主做好了丢脸的准备,那我们就出发吧。” “好,出发?” 唐阁主不解地看向已经往台阶上走的程彧。 刚想追上去问他,出发去哪里,是去白府还是去皇宫。 迎面扑来一股脚底土,让她赶紧退了回来,但嘴也没有闲着。 “程御史,我们出发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 当然是去能够解决问题的地方! 等到唐阁主走到台面上来。 程彧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倾听。 “汪汪汪!” 在院子里玩耍的狗崽子,看到他的手势,摇着尾巴凑了上来。 这让刚迈出步去的唐阁主,尴尬不已。 程御史这是叫她呢,还是叫狗呢? 而程彧见唐阁主愣在原地不动弹,反倒是狗崽子殷勤地跑了过来,伸手狠狠地摸了把狗头。 山不来就我,我只能去就山。 他走到唐阁主的面前,开门见山地问。 “唐阁主,难道你不想破解吴锦绣设下的这道难题吗?” “想!” 唐阁主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程御史你有主意了?” 程彧淡定自若地点了点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这件事光有主意还不管用,得有擅于伪装的人手。” “唐阁主,目前能够跟着你我出城的天机阁密探,有多少人?” 第148章 想打我脸?脸不要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唐阁主有些迷茫。 “程御史问的是哪方面的密探?” 天机阁虽是私底下替皇家办差事的,但也是一个做事有正规流程的衙司。 除了渗透入各个国家的密探,日常奔波送信的,还有在京城和各地方奔走出差的。 以及,留在天机阁阁内,处理文书等相关工作的,比如编故事的那些人。 “略懂拳脚的,可以骑马的,日落之内能组织多少人手?” 程彧的要求如此具体。 反倒令唐阁主更加困惑了:他要这么多人,到底想干什么?! 但见程彧面露急色,不想与她多做解释,略一思索便回答他。 “日落之前,应该能召集到二三百人。” 这么少? 不够用啊! 程彧嘴上没说,但脸上表露出来的神色,让唐阁主惭愧不已。 “二三百人不够用吗?” “不太够,少说也要四五百人才行。” 程彧的话把唐阁主吓了一大跳。 就算是撕破脸皮,要去抓那八十八个可疑的梁国人,也用不着四五百人呐! 再说了,真要撕破脸皮,根本不需要擅长伪装,直接发动御林军即可。 当唐阁主还在思考着,该如何快速召集,擅长伪装的四五百个手下前来时。 却听程彧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试探着询问。 “京城附近的军营里头,是不是有擅长伪装打探的斥候?” “凑一凑,加上天机阁的密探,能有五百来人不?” 程御史把主意,都打到军营里的斥候身上了?! 唐阁主实在忍不住了,连忙问他。 “程御史,我们召集这么多擅长伪装的人手,到底要去干什么?” “打劫啊。”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让唐阁主的脑子,彻底地凌乱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程御史居然还想着调用天机阁,本就不够用的人手,带着斥候兵去打劫?! 但凡她面对的不是计不落空的程彧,唐阁主直接扭头就往地下走。 再也不让程彧参与这次行动了! “劫谁?” 唐阁主心想,你说都说了,我就听听,你到底想怎样力挽狂澜。 程彧正思索着,该如何向陛下借人,听到唐阁主问出这么无脑的问题,眉毛微挑,反问她。 “你想劫谁?” “我现在想劫那八十八人!” 唐阁主也是气急了,咬牙切齿的模样。 好像要把八十八人劫到手,然后生吞活剥了似的。 好在。 程彧并没有笑话她的幻想,反倒竖起了大拇指。 “英雄所见略同,我们就是要召集足够多的人手,好去打劫那八十八个人。” “!!!” 唐阁主呼吸一窒,电石火光间,她终于领悟到了程彧的用意! 她脑子足够灵活,可谓是万里挑一挑出来的。 作为先帝留给陛下的心腹手下,精心培养。 只是上任才刚一年,经验还不够老道,又碰到了吴锦绣这种擅长给人出难题的对手。 顾忌着白家人的性命安危,这才乱了手脚。 此时听到程彧说要打劫那八十八人,再联系他说,要调动擅长伪装的人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御史,你的意思是,伪装成强盗,把那八十八全部抓起来,悄悄地审?” 也好! 既然吴锦绣明着玩阴的,她也可以阴着来明的! 想打大周的脸?那大家就都不要脸了! 程彧瞧了一眼终于回过味来,但还没有周全好计划的唐阁主,只得提点她。 “除了那八十八人,梁国来人里,还有他们的礼部官员,就算伪装得再好,他们在事发后,也会把事情闹大。” “尤其是他们已逼近京城,到时候不等梁国的鸽子飞断翅膀,七日后梁国使者前来,那些梁国的礼部官员,跑到城门楼下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大周当日找到劫匪,唐阁主,你又有何应对之策?” 是啊!该怎么办呢? 唐阁主秀眉微蹙,紧张地咬着嘴唇。 这场交锋,除了下毒的和带解药的人以外,一定还有吴锦绣派来的指挥官员。 八十八个特意被规训过的嫌疑人,一旦全部被劫走。 梁国的指挥官,一定知道是谁干的,所图为何,继而逼着大周交人。 大周尚武,在靠近京城的地方,居然发生劫人之事,一个处理不当,那可真就在天下人面前丢大脸了。 “如何才能既把八十八人抓到,拥有足够的审讯时间,还能够让梁国吃这个哑巴亏呢?” 唐阁主实在想不出来,干脆朝着程彧拱手长拜。 “还请程先生赐教!” 一句程先生。 直接断了唐阁主,想把程彧招揽到麾下做事的念想。 计不如人。 只能给程彧加个辈了。 程彧伸出右手食指与拇指,将其分开。 “小唐啊,格局要打开。” 唐阁主盯着程彧的两根手指,却不知道这格局要怎么打开,才能跟上程先生的思路。 要不,还是把她脑子打开? 程彧见她还是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只能把智慧掰碎了喂给她。 “劫八十八个嫌疑人,等于告诉梁国,人是我们大周劫的,剩下的梁国官员,能够跑到京城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如果把所有人,统统劫走呢?” “!!!” 不分敌我,统统劫走? 梁国人在大周的地盘上被劫,已经是天大的笑话了。 把自己人劫走这种不要脸的做法做出来,别的国家都得怀疑,是不是梁国干的! 毕竟,它太丢脸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才不会有人往这方面想! “之前不是有许多抄家时逃跑的犯人吗,就是他们,不顾大周的脸面,想通过劫持礼部的队伍,来跟陛下谈条件!” “最后,多亏了御林军及时破获案件,并将劫匪追赶到断崖前,劫匪走投无路只能跳崖自尽!” 程彧出计,向来是从头算到尾。 绝对不会虎头蛇尾,留下后患。 如此一来,等到吴锦绣得知被劫的消息,想要找大周的麻烦。 也只能派人去断岸下面找个寂寞了! 就算事后吴锦绣想把打劫的事,扣到陛下和他们的头上,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来到大周的地盘上,还怕收拾不了梁国人? 唐阁主听着程彧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编了个欺世大谎。 她对此,只有四个字——心悦诚服。 “多谢先生指教。” “别客气,以后有难题,记得亲自来找我。” 程彧可没忘记,这姑娘还惦记着让报信的手下蹲他的事。 能让唐阁主亲自来找他的事,必定是不能推辞的大事。 至于剩下的小事,他又不是天机阁的部下,就不操那么多闲心了。 “唐阁主,这回在日落之前,能够凑得齐五百个擅长伪装的人手了吗?” 第149章 劫匪来袭!里应外合! 根本不用等到日落。 程彧进宫和陛下说明了情况。 不到两个时辰,唐阁主亲自找上门来。 “先生,人手已经备齐。” “陛下已派人,通知了领队的张尚书和白老将军配合。” 五百人对付礼部的队伍绰绰有余。 可前去接应白老将军的白家私兵,能够以一打十。 自己人联手打敌人可以,自己人打自己人,笑话可就大了。 还有那些梁国人也不是吃素的! 为了能够顺利完成计划,必须里应外合。 向张驰和白老将军说明情况,让他们拖梁国人的后腿,这样才能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程彧抬头看了一眼刚偏西的太阳。 “还好现在蚊子少了,埋伏的时候不必叮个满头包。” “万事俱备,那就出发吧!” 儿郎们! 打劫去了! 皇甫镇以南,五里处的山坳里。 当最后一缕余晖被天空收回,换上蓝黑相间的夜幕。 程彧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块猪肉脯塞进嘴里打牙祭。 “唐阁主,归京的队伍离我们还有多远的距离?” “三里。” 在石头上一动不动趴了半个小时的唐阁主,身体都趴麻了。 此时看到程彧吃东西,控制不住自己的举止,小幅度地咽了口口水。 早就听陛下说过,程先生上早朝时都在抽空打瞌睡补觉,是个懂得享受人生的人。 如今出来打劫,还自备零嘴吃,实在是让人羡慕他的松弛感。 “唐阁主饿了吗?” “不……” “咕咕咕。” 唐阁主违心的话还没说出口,肚子先不争气的说出了实情。 她这两日由于白老将军的事吃不好睡不香。 除了前天晚上在程府饱餐了一顿,剩余的时候都是随便对付一口。 如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日更是从睁开眼开始,还没吃过东西。 能不饿吗? “既然唐阁主不饿,那我就不给你分着吃这块猪肉脯了。” “!!!” 蒙着脸的唐阁主只能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表达自己的郁闷之情。 她还以为程先生是打算与她分食,结果只是馋她? 程先生的心思可真坏! 就在唐阁主准备离他远一些,去旁边揪根狗尾巴草嚼着,解解馋时。 程彧把包袱解下,动作轻柔地塞到她的手里,脸上写满了名为诚恳的神色。 “这包吃的你背着吧,等会儿抓完人还要审讯呢。” “程先生……” 唐阁主还没来得及感动。 就听程彧接着说道:“我对审讯可不擅长,所以我参加完打劫计划,打算附近找个地方,该吃吃该喝喝,等着你的好消息,这些全给你当晚饭了。” 难怪这么大方! 居然是想让她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唐阁主瞪圆了一双月牙眼,她掏出一块猪肉脯,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似乎要把她好不容易生出来的感动,重新吃回肚子里去。 只是吃了一口,她露出了一脸享受的表情。 好好吃的猪肉脯! 回去一定要找果果问到配方! 这样一来,天机阁的密探们出差,就不用只带干巴巴的口粮了! 唐阁主把猪肉脯递进面纱里,细嚼慢咽起来。 等她吃完了三块猪肉脯,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除了一双眼以外,全部蒙得严严实实的斥候来报。 “唐阁主,他们还有半刻钟就能抵达汇合地点。” “行动。” 唐阁主将包袱背在身上,伸手在想跟着她一起站起来的程彧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看似动作很轻,实际上直接把程彧摁了回去。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程先生不擅长这种体力活,还是我们来吧。” “好。” 程彧知道唐阁主有功夫傍身,他连绅士都不用当。 更是连客套也没客套,重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蹲守。 哪怕他的身边有像萧甲申一样的高手,还特意带上了轻功卓绝的萧乙子。 但刀剑无眼,他冲上去除了给大家拖大胯,别无用处。 唐阁主还有斥候队大队长,骑在马背上,带着五百来号人,扬起马鞭,哗啦啦地冲下山去。 “兄弟们!今晚有肥羊!” “大家速战速决,可千万别漏掉一只肥羊!” “哟哟!” 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在山谷间回荡着。 程彧心道:匪气没感受到,倒感受到了街溜子式的痞气。 好在,大家说的都是京郊附近的方言,想必定都来的梁国人,也分辨不清楚。 “就是他们放的狠话不太狠,早知道我应该给唐阁主提供一些素材。” “比如,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人财留下来之类的。” 说完,程彧朝着萧甲申伸出手去。 早已嗑上瓜子看好戏的萧甲申,分了一小把给他,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后,面露羡慕之色。 “大人,我也过一把劫匪的瘾。” “下辈子吧。” “啊?哦!” 其实萧甲申主要不是想当劫匪,而是想趁这个机会,把梁国人暴打一顿。 “啪!” 他一巴掌拍死咬在耳朵上的秋蚊子,这种想暴打梁国人的心情,又加重了几分。 有张驰和白老将军当内应。 五百来号“劫匪”冲下山时,大周的队伍直接乱作一团。 有假模假样往前冲的,还有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逃的。 反正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不小心绊住了想要奋力抵抗的梁国人的脚,嘴里还振振有词。 比如张驰,一边指挥着手下假意迎敌,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观察着梁国人的动静。 特别是天机阁要抓的那八十八个嫌疑人,是一个也不能跑走! 眼见有十几个人往劫匪人群之中冲,胆大包天却十分管用的试图从中间穿插出去,他顿时急了眼。 “你们几个别想着偷袭这些劫匪!他们是故意引你们上当的!” “……” 刚找到薄弱地方,想突袭冲出来的十几个梁国人被发现,迎接他们的,是迅速补足薄弱的人手,还有拳头。 几次下来,负责带队的梁国指挥官怒不可遏,操着一口有些生硬的大周官话警告。 “张尚书,你能不能闭嘴不要瞎指挥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马上就要让这些劫匪包圆了!” 梁国指挥官看向被众多士兵保护的白胜,心里气了个半死。 要不是白胜中了毒,仅凭这十几个人,都能带他们冲出去! 谁能想到,一路上顺风顺水,都快到大周京城了,居然能碰到劫匪。 梁国指挥官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鄙夷。 “大周近京居然还有劫匪,真是荒唐!” “抱歉抱歉,我们大周不像你们梁国一样富庶,所以盗匪横生,让各位贵客受惊了。” 张驰假装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心道:不能再直接出卖梁国人了,否则该让梁国指挥官怀疑了。 他定睛看了一眼场上的情况,见大周还有一半的人手没被收服,导致梁国人想逃出去的机会太多。 没办法了。 张驰摸了摸头顶,双手握拳,摆出一个冲刺的弓步状,气势汹汹地嘶吼一声。 “所有大周士兵随我冲!为梁国的客人们,冲出一条生路来!” “冲啊!” 一声令下,大周人的队伍,紧随张驰的脚步,往劫匪最多的地方冲去。 梁国指挥官惊鸿一瞥,见到张驰大义凛然要赴死的神情,内心一震。 “张尚书,大周的待客之道,我孙坚铭记于心,你放心地去吧!” 第150章 毒师落网嘴很硬!打了一夜还没说? 孙坚说着,拓臂高呼,指向与张驰相反的方向。 “随我……” 冲字还没开说完。 却见向着劫匪冲过去的张驰,一头栽倒在地。 而跟在张驰身后的大周人,也全像是喝高了似的,左摇右晃,摇摇欲坠。 “怎么回事?他们难道是中毒了?!” 这个念头闪过,孙坚看向己方人群里专门负责此事的药师。 药师也是一脸懵逼: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毒药也是精心调配的,怎么可能会给这么多蝼蚁使用?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们提前派人在你们大周人的饭里下了药!可算灵验了!” “可惜梁国人没有吃!兄弟们!他们要是胆敢反抗,统统杀了!” “反正我们这次劫人劫财,就是为了挑起大周与梁国的国战!” 刚才还操着京郊附近乡音的一个劫匪女头领,此时突然使用滇南国的口音说话,把孙坚惊出了一身冷汗。 居然不是寻常的劫匪,而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 想来也是! 在大周的京郊打劫,一旦引起京机营的注意,这五六百人根本不够看的! 可是滇南国为何会冒这个险,想要挑拨梁国与大周的关系? 一直走在路上的孙坚,根本不知道缟布等事的影响,但他知道,再负隅顽抗下去,这些滇南国来的劫匪,是真的会杀人! “投降!” 孙坚毫不犹豫地对着还想突围出去的手下喝止。 “别打了!我们投降!” 知道滇南国来的劫匪,是为了挑起两国的恩怨而来。 大周人倒下了任劫匪宰割,他们当然不会选择先拿大周人开刀。 这个时候与其硬碰硬,增加己方人的伤亡。 孙坚觉得还是先投降,与滇南国的劫匪好好商量一下。 怎么联合起来割大周的肉! 身为指挥官的孙坚说了投降,早已发现突围不出去的梁国众人,连忙把手里的武器丢了一地,高举双手,以示投降。 “绑起来!统统带走!” 斥候大队长一声吼,得手的“劫匪”们像是猛虎下山似的,扑进了梁国众人之间。 等到将所有人绑好之后,孙坚急忙开口。 “我是梁国的指挥……” 官字还没说完。 孙坚后颈一阵钝痛,两眼不甘地翻白,最终还是昏死了过去。 亲自动手的唐阁主在面纱下,勾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她猜得到,孙坚是因为她故意为滇南国官话下令,才选择投降的。 她也猜得到,孙坚想和她说什么。 但她目的达到了,根本不需要听。 “啊!” “唔!” “嗯!” 一阵痛呼声过后。 按照唐阁主先前的命令。 被绑的梁国众人,全部被手刀砍翻在地。 “带走!” 一声令下。 五百来号没有伤亡的“劫匪”,连拖带拽的,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包圆。 带到了天机阁早已在十里开外,准备好的深山老林里。 其实消息有陛下帮忙捂着,不必走那么远。 但唐阁主知道,梁国的队伍里一定有能人存在,为免露出破绽,只能走远一些。 此时。 蹲在半山腰的萧甲申等大内侍卫,听到一阵尖锐的鸟鸣声。 当即站了起来,朝着山下看去。 只见火把左三下右三下,马背上的人又骑着马转了个圈,再摇三下。 暗号对头! “大人!唐阁主他们得手了!” 萧甲申兴奋地搓着手。 真想和唐阁主一起去审讯那些给白老将军下毒的梁国人! 程彧看出萧甲申的想法,想到他送出去的那包零嘴,迟疑了一下。 “甲申兄,你想去帮忙吗?” “想啊!” “别想了,先找个地方吃晚饭吧。” 就在萧甲申还不死心的时候,程彧特意向他解释。 “审问的地点在十里开外,等到把所有人搬运过去,再一一核对好身份,开始审问,少说也要一个时辰以后。” “你难道要饿着肚子去帮倒忙吗?还是说,你想分一份天机阁的功劳?” 怎么可能! 萧甲申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他当然不想去帮倒忙或是分功劳,他是准备去当打手的! 但听大人这么一说,确实不适合不请自去。 “走吧。” 程彧招呼一声,翻身上马。 驱着马,不急不徐地朝着山路上亮起灯的客栈而去。 一个时辰后。 唐阁主终于在张驰等人的帮助下,理清了梁国人的身份。 八十八个嫌疑人,专门挑选出来绑到了更加隐蔽的洞穴之中。 张驰看到穿着天机阁制服的密探,手里拿着工具,准备连夜审问。 他急忙提醒:“唐阁主,剩下的那些梁国人,记得也别落下,免得针对性太明显。” “我知道,至于咱们大周这边的人们,还需要张尚书出手帮忙了,免得天机阁下手没轻没重的。” “好说好说。” 张驰轻轻拍了拍自己额头上撞出来的淤青,咧嘴一乐,露出豁口的半颗门牙。 别的皮外伤不容易留下痕迹,但缺的这半颗牙,他必须要等到梁国派人来查问时,专门展示给梁国看。 唐阁主看到张驰那半颗门牙,面带敬色地抱了抱拳。 “多谢张尚书替我们遮掩。” 张驰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为了能够让梁国人吃下这个哑巴亏,找到救治白老将军的解药,别说掉半颗牙,就算是丢半条命,我也乐意。” 听到张驰这么说,唐阁主除了更加敬佩以外,心情也更加的沉重。 大家做出了这么多的牺牲,陛下甚至还要背负上治国不严,导致流寇劫匪丛生的骂名。 她必须要找到救治白老将军的解药! “张尚书,我去审问了!” “我在前面的洞穴里,等你的好消息。” 张驰离开的时候,没忘记把摁着他双手的草绳带走。 在张驰走后,唐阁主轻轻拍了拍肩膀上的包袱带,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唐阁主!剩下的靠你了!” 接下来的审问,可就没有人再帮她了。 撬不开这八十八人的嘴,问不出解药的下落。 不光大家的心血会付诸东流,还会赔上白老将军的一条性命。 唐阁主想到这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部。 “早知道刚才吃少些了。” 吃都吃了,只能让它尽快地消耗掉。 “先泼醒最有嫌疑的那十人,我亲自审他们!” 半个时辰后。 唐阁主阴沉着脸从满是血腥味的洞穴里走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将圆的月亮,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还在作痛的胃部,继续下一批次的审问。 直到鸡叫三遍,月亮落下,东方泛白。 天机阁的众人终于将八十八人全部审了一个遍。 “阁主,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他们就是不说。” “不光不说,他们还在互相攀咬,混淆我们的判断!” “看来他们在离开梁国之前,应该受到过专门的训练!” 第151章 谁不怕死?试上一逝! 一夜未睡的唐阁主,眼底的两抹黑青色十分明显。 但都不及她此时黑如锅底的脸色。 好在这一夜虽然没有揪出要找的人,但她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这八十八人里面,有四十八人是普通的奴仆,大字不识一个,不懂武功,他们不可能在短期内受到严格的训练。” 密探们听到唐阁主的话,眼神瞬间一亮。 “阁主,你的意思是,先把这四十八人挑出来,再继续审问剩下的四十个人?” 这样的话,他们的任务就减轻了一大半! 唐阁主认真地盯了一眼自作聪明的手下,摆了摆手。 “不,这四十八人没受过专门的训练,所以他们才是最好审讯得出结果的人。” 啊?! “他们应该不知道谁才是我们要找的目标,但!我们可以使用排除法来找人!” “他们没受过训练,应该是害怕牵连远在梁国的亲人,这才咬死不说。” “只要打消掉他们这方面的顾虑,再让他们证明谁不是我们的目标,他们应该会以帮助同伴为乐的。” 唐阁主的这番话听着很简单。 但大家的脑子还是转了好几道弯,才明白她的用意。 “阁主,这样一来的话,剩下的四十人怎么办?” “说服那四十八人,把非目标挑选出来,只怕要用个三五日才行。” 不怪他们效率慢。 实在是这些梁国人的嘴太硬。 可昨夜劫匪之事,惊动了附近的村民,再加上按照路程来算,梁国队伍,今晚就要抵达驿馆。 哪怕把梁国队伍的人全部抓了过来,但驿馆方面的梁国人,接应不到梁国队伍,必然会请陛下彻查。 留给他们时间,怕是没这么多了! “陛下那边我会负责通融,大不了再做得明显一些,都到了这一步,必须把人揪出来!” 唐阁主也知道,就算是柿子挑软的捏,一个一个地击破梁国人的心理防线,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并且,这种事并不是增派人手能够解决的。 可眼下,她也仅有这个办法了。 “那些好对付的人,三五日能开口,但筛选出来剩下的,骨头更硬。” 偏偏打还不能下重手,免得真把下药的人打死,害得白老将军跟着陪葬。 “如果有一种方法,能够让剩下的四十个人开口,哪怕透露一些真实的情报,提供进一步筛选的消息也好!” 她已经不再奢望,一下子就能揪出目标人物。 至少! 至少将八十八个嫌疑人,控制在两只手数得清的范围内。 也好找个借口,把人继续扣留下来接着审! 就在唐阁主一个头两个大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在她耳边响起。 “唐阁主,吃了吗?” 程先生! 唐阁主大吃一惊,看向踩在萧甲申踩倒的野草后面,慢慢爬上山来的程彧,一脸的不敢置信。 程先生不是把审问的事全部交给她处理了吗? 怎么主动找过来了? “我不会是一夜没睡,压力过大,出现幻觉了吧?” 不得不承认,在穷途末路之时,唐阁主十分渴望程先生能拉她一把。 此时程先生一改平日里懒散的形象,居然主动爬了一个时辰的山来找她。 这让唐阁主受宠若惊,又担心自己身体出现了问题,来的人是想象里的幻影。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只见程彧被突出的石块绊了一脚,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视线定格在程彧被荆棘划成片状的衣摆上,顿时热泪盈眶。 “程先生,没想到你居然愿意翻山越岭来帮我。” “啊?帮你?不是啊。” 程彧指着前面开道还开不好的萧甲申,白了他一眼。 “是甲申兄,老是想着来当打手,我被他念叨烦了,想着反正你们还没结果,让他上来练练手。” “我是要想帮你的话,直接让你把人带上去,我才懒得爬山呢。” 他和唐阁主确实有交情。 但还没深厚到让他活受罪的地步。 特意上山来查看情况,除了照顾甲申兄的情绪以外,整整一夜唐阁主没下山,通知他有进展,说明遇到了棘手的难题。 在这种时候,他可不好意思在忙上添乱。 也是为了防止自己帮不上忙,所以只能亲自上来了。 “原来不是来帮我的,倒是我想太多了。” 唐阁主讪讪一笑。 她算是发现了,自己在程先生的眼里,和寻常的同僚没有区别。 此人,对她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感情! 但! 这种无差别对待的态度,更让她觉得程先生十分的可靠! 说明程先生只以能力论强弱,不以性别分高低! 一瞬间,唐阁主看向程彧的眼神,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 这让程彧不免头皮发麻,心里犯起了嘀咕:不是,我都说了不是来帮你的,怎么还直勾勾地盯着我,好像有千言万语想对我说似的呢? 程彧擅长掏心掏肺,但他不擅长走心煽情。 也没必要。 “看样子,唐阁主是真的遇到难题了?” “是。” 在唐阁主确定了程彧不是为了父亲的情面,或是自己是女儿身,特意上山前来帮自己以后。 她的表现反倒比以前更加坦诚了,就像是两个同僚一样。 说起了昨晚审问的过程,以及结果,还有她刚刚下达的命令。 “审了一晚上,这八十八个人,全都不怕死?” 程彧看到唐阁主重重地点头,也是无语了。 吴锦绣为了扳回一城,除掉白家人,真是煞费苦心。 审问的人固然辛苦,但能让八十八个人守口如瓶,难度翻倍! “程先生,如今只能用排除法来排除,但需要大量的时间,不知先生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拖延京城驿馆的梁国驻使,多争取几日。” “驿馆的人掀不起风浪来,最怕的是梁国以帮助搜查为由,派骑兵前来,所以时间,我们还有七日。” 听到程彧这么说,唐阁主先是松了一口气,但接着又是愁上心头。 因为吴锦绣安排得太缜密,她不敢确定自己能够在七日之内得到想要的结果。 不! 不对! “程先生,我们没有七日的时限了!” “不能让梁国派骑兵前来搜捕,否则,他们找不到扣留待审的那些人,一定会不死不休。” 不论最终剩下的是四十人,还是四个人。 无法确定梁国下毒的人是谁,没有理由将人扣留,吴锦绣知道他们的目标后,定然还会像以百里封地换杨恪一样。 派梁国骑兵前来,生出其他的风波! “唐阁主,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程彧在经过认真的思考之后,认为眼下的困局,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刚才你说那八十八人,都不怕死对不对?还担心他们拖延时间,不肯说实话对不对?” “对对对。” 唐阁主点头如捣蒜,满脸期待地盯着程彧的脸庞。 难道程先生也略懂一些审问的手段吗?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程彧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既然全都不怕死,那就只能请他们先去阎王殿走一遭了。” 第152章 杀鸡给猴看?送去阎王殿! 去阎王殿走一遭?! 唐阁主两条秀眉拧在一起,不懂就问。 “是要杀鸡儆猴吗?” 倒是有四十八人减轻了嫌疑。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八十八人里,选一个杀鸡儆猴,万一选到拿解药或下毒药的那个人呢? 她不敢拿白老将军的性命去赌! “杀鸡儆猴对付不怕死的人是没有用的。” 还好,程彧否认了她的猜测。 但唐阁主因此更加困惑。 不是杀鸡儆猴,难道真的让他们去死一死? “程先生,你是担心时间不够,所以打算全部杀了,先解决掉对白家的威胁吗?” 她左思右想,也只能想到这个毒辣的善后手段。 尽管这八十八人看似无辜,但他们全是敌国派来毒害白家的。 不是直接下手的人,也是间接维护的人。 “可是,专门除掉这八十八人,会引起不少的麻烦,要不还是喂他们一些毒药,控制他们?” 程彧见唐阁主不到片刻的功夫,想了这么多应付的方法,心道:全部压力都让唐阁主扛着,也够为难她的。 “放心吧,用毒他们是专业的,但论杀人,我可不是略懂,能算得上半个行家了。” “你派手下,准备这些东西……” 他在唐阁主耳边低语几句。 唐阁主听完,疑惑的神色更重。 虽然不明白这些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但她总感觉很厉害! “程先生你放心,你要的东西很常见,两刻钟后就能准备好!” “不着急,慢慢找。” 程彧心道:反正等准备的这些东西起了作用,今日天机阁和他就都能打道回府了。 天色尚早,他有的是时间陪八十八人一起耗着。 程彧从天不亮就开始爬山。 这会儿唐阁主去准备东西,他就找了一个荫凉处的石头上坐着。 感受到不少人的视线定格到自己的身上,他也没有在意,从萧甲申手里拿过一把瓜子。 一边欣赏山间原生态的景光,一边专心致志地嗑瓜子。 “这位就是京城大名鼎鼎的活阎王程御史?” “看阁主高兴的样子,是不是程御史有了辨识出,谁是真正毒师的好方法?” “极有可能!程御史可是专门给陛下献计献策的能人,他脑子可比咱们灵活多了!” 有人期待,也有人说风凉话。 他们昨天抓人,晚上审了一夜。 眼看着阁主想出了排除法,尽管受些罪,但应该能得到结果,功劳在握。 有人看到程彧此时出来抢风头抢功劳,心里自然不服气。 “活阎王只是大家起的诨号而已,你还真当他能断人生死?” “再说了,那些梁国人不怕死,阎王爷来了也没用!” “审问细作那是咱们天机阁密探的强项,我更是个中好手,我都不行,程御史要是今晚之前,真能问出实情来,我倒立吃屎!” 其他密探皱着眉头看着放出豪言的同僚,没料到他竟如此重口味。 赶紧挪着小碎步,蹲远了一些。 呸。 程彧听到萧甲申转述的密探们的闲聊,面无表情地吐出两瓣瓜子壳。 请苍天,鉴忠奸! 他真不是来抢功劳的。 功劳这东西对他来讲就像空气一样,想吸几口吸几口。 但是! “甲申兄,你看过别人倒立吃屎吗?” “没有呢大人。” 萧甲申锁定了一眼那个放出豪言的个中好手。 尽管对方蒙着口鼻,但那一双三角眼,还有右眉锋长的一颗白毛痣,十分容易辨认。 让天机阁的密探倒立吃屎,有些残忍了。 坐着吃也不是不行。 “大人,要不我们抓紧时间,给他们露一手?” 萧甲申知道,要不是自己坚持要来的话,大人可能还在山下逗农家的猫崽子。 绝不可能特意来爬这片荒山野岭,给唐阁主出主意。 大人要出主意,让人传句话就行了。 所以,大人这是为了满足他动手的心愿而来。 该动手时,他必须动手! 程彧见萧甲申在看乐子的激励下,连瓜子都不嗑了,着急忙慌地开始挽袖子,赶紧摆手示意。 “东西没准备好呢,你先别急着下手。” “大人,你真要拿那些盆啊碗啊桶啊的,来对付那些骨头和牙齿都很硬的梁国人?” 此言一出。 蹲在草丛里的天机阁密探们,几人欢乐几人愁。 “我就说程御史没有审问的经验,靠他不如靠自己,我再去多抽几鞭子!” “阁主说了要攻心,攻身没用,我口才比较好,让我去骂醒他们!” “走走走。” 密探们刀枪棍棒全使出来了,都没能撬开八十八人的嘴。 程彧想靠着没有杀伤力的盆啊碗啊桶啊的,来达成目的? 要是真的成功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萧甲申等到脚步离开,贴着程彧的肩膀半蹲下来,嘿嘿一笑。 “大人,他们走了,你该告诉我,真正该准备的是什么了吧?”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啊。” 啊?! 不光萧甲申觉得大人是在开玩笑。 就连其他大内侍卫,同样觉得大人是在卖关子。 “唉!没想到大家共事这么久,你们还是不懂我纯粹的心灵。” 程彧吐出最后两瓣瓜子壳,拍了拍手里的瓜子碎末,朝着拎着水桶和竹竿,疾步跑来的唐阁主。 “审问的工具准备好了,甲申兄,你随机在花名册上挑选一个倒霉蛋,让他去阎王殿前晃一晃。” “大人,真送他们去见阎王啊?” 萧甲申错愕不已。 见到大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后悔上山了。 他只是想上来帮帮忙,练练手,没想帮倒忙,抢人头啊! 这时,唐阁主已经拎着水筒,拿着竹竿站到了程彧的面前,将东西递给他。 “程先生,你检查一下,这一套审问工具,还缺不缺别的物件?” 就一只桶、一个竹竿另外桶里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野葫芦水瓢。 除了水桶是审问嫌犯时,用来泼水的,剩下的都是在山上就地取材得来的。 正说着,又有两个密探,从张驰那边借来了吃喝用的碗和盆,放在一只天机阁使用的水桶里。 “阁主,剩下的八十七根竹子马上砍好,野葫芦还不够数,但很快也能凑够八十七个。” “辛苦你们了。” 唐阁主将另一只水桶拎在手里,走到程彧的身边。 “程先生是认为,我可能会遗漏了什么,所以才要重新审吗?” “不。” 程彧再次指正。 “我不是打算审他们,我是打算让他们去死一次,一次不管用,再死一次,所以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两套工具。” 闲话不多说。 程彧让唐阁主拿出花名册,交到萧甲申的手里。 “甲申兄,你随便找一个人,我们这就送他去阎王殿报到。” 不是大人,你来真了?! 第153章 自选死法!血流成河! “嗯?刚才你还撸袖子着急,连两刻钟的准备时间都等不及,这会儿怎么沉得住气了?” 程彧说话也没落下走路。 站到了洞穴处的岔路口,等着萧甲申像阎王爷一样点名。 “大人,我现在压力有一点点大。” 萧甲申都不敢贫嘴了。 他喜忧参半地打开花名册,随手指了一个名字。 就你了——梁大勇! 程彧看了一眼:这个名字够个性,一看骨头就很硬! “唐阁主,梁大勇关押在哪号洞穴里?” 为了便于甄别,每个天然洞口的石壁上,都用朱笔标着编号。 一个洞穴入口里,还有许多小洞穴。 程彧从左到右看了一遍,一共八个洞口,比天机阁的洞穴还要多一条。 唐阁主早将八十八人独自关押的地方,烂熟于心,她朝着右手边一昂头。 “他在第八号,属于四十人中较有嫌疑的。” 萧甲申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指,竟指到了较有嫌疑的一个人。 他感觉自己的运气不错。 但审问这件事,不是靠运气就能确定最终结果的。 选好了人,走到洞口前,萧甲申感受到周围投来的视线,他有些心虚。 他弯下腰凑到程彧的耳边,压低声音,再次探问。 “大人,真的能问出来吗?” “不能。” 程彧一本正经的回答。 啊?! “那大人你准备这么多审问的工具,真是拿它来杀人的?” 除了细竹竿,能够捅穿人心以外,剩下的那些工具,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 程彧神秘一笑,迎着其他洞穴分穴的密探们投来的目光,走到了最里头的位置。 分洞口处还挂着“梁大勇”的姓名牌。 “就是这里了。” 唐阁主特意改变了声线。 听上去一下子成熟了十好几岁,并且带着滇南国说话的腔调。 这不禁让程彧大开眼界:天机阁果然人才辈出! 就是审讯的手段,还需要由他来加强一二。 “程御史,把脸蒙一下吧。” 唐阁主递上漆黑的蒙脸面巾。 程彧看了一眼她脸上的同款面巾,二话不说盖住口鼻,系紧后,又往下扯了扯,确认不会露脸,这才往前走去。 洞穴没有门窗,甚至连隔断都没有。 走进去,还能够听得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痛呼声。 因为不影响交流,程彧对此置若罔闻。 “哐啷!” 程彧把桶和竹竿,放到了衣衫上沾着点点血迹的梁大勇面前。 尽管受了一些审讯的手段,但由于没有确认最终目标。 所以,他们受的伤,大多是产生疼痛但没有伤到要害的皮肉伤,看着不可怖,实际也无大碍。 负责审问梁大勇的人,同样是蒙着口鼻,看不清长相的天机阁密探。 三十左右的年纪,一双鹰眼闪动着精光。 见唐阁主带着程彧这个外行人进来,特别是程彧手里还拎的是空桶,他眼中闪过一道嘲讽之色。 “头领,需要我去打水吗?” “不需要。” 唐阁主看出手下的心思,当着梁大勇的面,也不好提醒。 这时,就听程彧轻描淡写的笑道:“是去打盐水吗?” “盐水?” 密探一愣。 反应过来,他眼中闪过惊诧之色。 仅一句话就对程彧肃然起敬。 他怎么就没想到用盐水这一招呢?! “手下这就去弄些盐来!” 等到密探走后。 程彧满脸笑容地走到梁大勇的面前。 原本一脸木然的梁大勇,早在程彧提出,要打盐水时,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 见程彧走近,他张嘴就想吐一口痰。 却见程彧忽然站定在两步开外的位置,笑声道:“你要是敢朝我吐口水,我保证盐水会撒在你舌头的断口处。” 识时务者为俊杰! 梁大勇愤恨地怒视着程彧,用眼神谴责着这个心狠手辣的年轻人。 面对一夜拷问,没有表现出任何变化的梁大勇。 被程彧两句话惊怒到直喘粗气,却不敢有任何的反击。 因为他怕他一张嘴,真的忍不住吐对方一脸口水,舌头不保,还要被泡不知多久的盐水。 想想都觉得生不如死! “别这样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瞪着我,我知道你不怕死,所以我特意大发善心,让你去死。” 梁大勇听到前半句,还挺骄傲。 可听到后半句时,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愤怒的心情。 “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我但凡吭半声,我就不是男人!” 如此掷地有声的狠话,听得程彧热血沸腾。 听听!多么有志气的声音! “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你自己来选择你的死法。” 程彧比划着左右两边的水桶。 “左还是右,好汉,你选一个吧。” 什么?!还真要杀人?! 梁大勇抬起眼皮,看了眼地上的两只水桶。 原以为里面装着什么刀剑利器。 不料,一个水桶里装着一截小指粗细的竹竿,还有一只葫芦瓢。 另一个水桶里面,则装着一只拳头大小的陶碗和一只脸大的陶盆。 这些东西,就算再加上盐水一直往他伤口上泼,它也杀不死人吧? “好汉,选好了吗?” 程彧见梁大勇眼珠子滴溜乱转,好像在权衡利弊,他也没办法奉劝对方,不要做这种无用功。 反正,不论是左还是右。 该逝逝,总要试试的! “我……我选你右手边的!” 右手边,是唐阁主拿来的盆和碗的全套桶。 在梁大勇看来,竹竿虽细,但是力道用对了,也能当作凶器杀人。 陶碗和陶盆,看上去没有缺口,应该是装水用的。 相对比较有安全感。 “恭喜这位好汉,选择了血流成河!” “什么是血流成河?” 梁大勇不明白,但听上去却感觉毛骨悚然。 “嘶啦!” 程彧从里衣上,撕下一条花纹简洁的白色缟布,递给萧甲申。 “把他眼睛蒙上。” “好咧!” 萧甲申终于能动手了,欢快地走到双手双脚被绑住的梁大勇身后,二话不说,狠狠地勒住了梁大勇的双眼。 眼睛被蒙上,梁大勇脑海里浮现出年轻人阴险的笑脸,心里的恐慌瞬间被无限放大。 “你要干什么?血流成河到底是什么?!” 回答他的。 是左手手腕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血流成河,当然是放你的血,让它流成河了。” 年轻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大勇浑身汗毛倒竖,对未知的恐惧超过了疼痛,瞬间感觉连手腕都没那么疼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嘀嗒嘀嗒嘀”,有水滴落下的声音。 耳畔又传来了催命般的声音。 “你听!这是你的血,滴到碗里的声音。” 第154章 还有隐瞒?滴水穿石! “等碗装满了,我就换成盆,等盆装满了,我再换成桶。” “等到全部装满了,你,也就死了!” 梁大勇无法想象,怎样冰冷的嘴唇,才能说出如此可怖的话语。 又是怎样的歹毒的心肠,能够想出这种骇人听闻的审问手段。 “好汉,你之前不是说过不怕死吗?” 程彧手指搭在了梁大勇右手手腕,轻轻跳动的筋脉上,他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问。 “好汉,要不我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你、你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帮你把右手手腕也割开,这样一来,你不就能少受些罪了吗?” 娘的! 梁大勇气得用脸骂人:老子想活不想死啊!更不想这么痛苦地去死! 可感受到刀锋落在右手手腕处,还在轻轻地摩擦着自己跳动的筋脉,耳边“嘀嗒嘀”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放大了数万倍。 “好汉,我来助你早死早超生。” “刺啦。” 细微的响声,让梁大勇感觉自己脑子里紧绷的弦,瞬间“嗡”的一声绷坏了。 他想要咬舌自尽,却因为根本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担心舌头没咬到位,一会儿除了放血,伤口还要被泡盐水,加了水的血,会流更长的时间。 泪水,不争气的从眼角像下雨似的往地上淌。 “我怕死!我怕死!”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只要我知道的!我什么都说!” 其实梁大勇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谁,要问什么。 只是来之前,长公主殿下特意交代过他们。 碰到可疑的人询问,主打一个一问三不知,另外,还要混淆视听。 每天做一些神神秘秘的事情,也不知道在给谁打掩护。 唐阁主知道程彧很厉害。 可她没想到程彧能这么厉害。 天机阁的密探们,连同她在内,审了一晚上,没有任何进展。 结果他只拿来两套桶,对着审问的人说了几句话,对方就招了。 唐阁主看着只在两只手腕处,留下了划痕,根本没划破手腕。 而是两个大内侍卫,在旁边滴水假装划伤手腕,再看梁大勇吓得尿了裤子,她也是哭笑不得。 “头领,还看什么呢,赶紧问啊!” 程彧本想趁热打铁自己来问。 可转念一想,他也不知道审问的话术,只懂逼问的话术。 剩下的还得靠唐阁主亲自动嘴。 “咳!我问你,你在队伍里有哪些熟人?” 唐阁主并未一上来就点明她的目的。 因为除了最终要找的人,剩余的人还要跟着队伍一起进京,以免事情闹大,大周和梁国谁都下不来台。 因此,在被审问的人肯开口传达信息的时候,还是要采用排除法。 毕竟这些人说的话,有真也有假,真假需要天机阁来筛选,做出最终的判断! “熟人有丁老四、王麻子还有李二树,他们和我睡一个大通铺。” 虽说唐阁主早就对八十八人的情况了如指掌。 但为防止引起怀疑,她又仔细询问了这三人的身体特征。 梁大勇快速说完了一遍,急得额头冒虚汗。 “大娘,你问了没有?问完了赶紧给我止血啊!不然我就要死了!” “……” 程彧看了一眼瞬间有些黑脸的“大娘”。 心道:你再口不择言下去,可能会真死。 好在唐阁主是故意伪装成大娘的,只是黑了一下脸,收拾好心情,继续提问。 “你感觉身边谁平日里行迹最为可疑?” 这个问题可比攀咬熟人听上去危险多了。 梁大勇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随从,熟人也是。 所以不管是和熟人一起死,还是一起活,他为了保命,毫不迟疑地说了。 但对方提问谁最为可疑,就不由得让人怀疑。 随便说一个人,或者是照实说的话,可能会坏了长公主殿下的大事。 “我……我不知道。” 梁大勇蒙着双眼,看不到他心虚的眼神。 但。 瑟缩的脖子,证明了他在撒谎。 “好汉,你好像不太好。” 程彧说完,猛地动手把梁大勇的随意扎起的长头发解开。 就在梁大勇以为,程彧看穿他撒谎的心思,打算砍了他的脑袋,给他一个痛快。 吓得不停喊着“饶命!饶命!我真的不知道的时候”,不料。 程彧将他的长发一股脑地,用原本系头发的破布绳,系在了脖子后面,露出了微秃的脑门。 “刚才好汉选了一种死法,我替好汉再选另一种死法。” “我、我不想死啊!” 梁大勇嘴上这么说着,但感受到水流的速度变得缓慢,速度好像一直不一致。 他的心情也有了一丝转变。 万一。 万一是在吓唬他。 他的双手根本没有被划破呢? 只要这么一想,他感觉就算是再编几句谎话,也没有关系。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嘶啦”一声,他双眼一痛。 下意识地睁开双眼时,被火把晃得更痛了。 “好汉请睁眼,恭喜你,你的双手根本没有被割伤!” 伴随着程彧戏谑的笑声,梁大勇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目前的状况。 还有左右两只手旁边,正在不停往碗里滴水的两个陌生人。 “你们骗我!” 梁大勇又惊又喜,有种死而复生的庆幸,同时还想骂人! 要不是这两个陌生人身材健硕,看上去一拳能打死他十个的话,梁大勇此时一定气得问候他们女性长辈了。 忍住! 一定要忍住! 梁大勇暗暗告诫自己:老子冒着生命危险,没有出卖同行的人。 只要忍过这一关,马上就平安了。 “好汉放松好心情了吗?” “什么?” “好汉难道刚才光顾着听滴水声,没注意我说过的话吗?” 程彧在说话的时候,手里也没闲着。 让萧甲申配合着,把桶里的竹竿拿出来,然后指着梁大勇。 “撂倒放平。” “扑嗵!” 没有任何防备,梁大勇躺在了咯得后背生疼的地面上。 幽凉的石块,让他感觉刚才还没放出去的血液,好像一下子被冰冻了似的。 这时。 又听到“嘀嗒”的声响。 只不过,这次不是在他耳边响起,而是在他的额头上! “嘶!” 梁大勇倒吸一口凉气。 竹竿被程彧拿着,距离他的头顶只有半人高的距离。 但溅出来的盐水渗进一天一夜未合上的双眼里,疼得慌。 好在这种看得见的疼痛,比刚才受到的惊吓,强了百倍。 就在梁大勇对程彧用竹竿往他额头上滴盐水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犹如地府传来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好汉,你听说过滴水穿石吗?” 第155章 轻轻敲开!你的头骨! 滴水穿石谁没听说过? 这也是审问的一道问题吗? “我听过!” 梁大勇不假思索的回答,声音可比他有隐瞒时,洪亮多了,语气也更加坚定。 一经对比,就能肯定他刚才所谓的不知道,是在说谎。 “假如好汉能够一直保持这种勇于回答,诚实回答的精神就好了。” 头顶的语气里夹杂着明显的嘲弄。 梁大勇此时睁不开迷蒙的双眼,但他感觉得到,水滴落的速度似乎在他开口以后,猛地加快了数倍。 嘀嗒嘀嗒嘀嗒嘀! 额头,好像有一点点痛。 可这种绿豆大小的水滴,应该对他造不成致命的打击。 程彧见梁大勇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看向站在旁边,对他的行为若有所思的唐阁主。 “头领。” 唐阁主没反应。 “头领!” 直到程彧又叫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迅速反问。 “何事?” 被手下人称呼头领,她听顺耳了。 但与程彧之间,配合得还不是很默契。 好在,这算不是什么破绽,而且梁大勇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 程彧换了个手拿竹竿,一边示意萧甲申接着往竹竿里倒水,一边接着问。 “头领你的算术怎么样?” 唐阁主刚想回答“略懂”。 转念想到程彧对于“略懂”的定义,她谦虚一笑。 “简单的看账本这些,我会算,深奥的那些,比如算鸡和兔的问题,我算不出来。” 鸡兔同笼在大周算术领域算深奥的? 程彧赶紧把发散的思绪一把收了回来。 “没那么深奥,就是让你帮忙算一下,按照人的头骨厚度,还有水流的速度,需要多久,能够在这位好汉的额头上,留下伤口。” “慢则三五日,快则一两日。” 尽管唐阁主根本没算过这道算术题。 但她已经猜到了程彧的审问手段,语气里都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感。 程彧不满意地咂了咂嘴:“好汉,这种死法,滴水穿石的死法,好像比血流成河还要慢,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已经感觉到头痛的梁大勇,此时感觉他的头骨快要被柔软的水滴击碎了。 “我、我、我……” 他有心想要回答,但是恐惧加上疼痛,已经让他无法说出一句连贯的话。 程彧见状,惋惜地叹了口气。 “头领,看来这个人已经没有用了,要不,咱们拿他做个实验?” “哦?” 唐阁主十分配合的唱着双簧。 “你又想做什么有趣的实验?上次你做实验死掉的那个人,实在是惨不忍睹,让我一连做了半年的噩梦。” 能让专门干审问这种血淋淋的事的头领,做半年的噩梦,可想而知,程彧的手段有多么的残忍。 梁大勇再次吓尿。 程彧用闲着的那只手捂住鼻子,闷声闷气的说道:“这回没有那么血腥,我只是想实验一下,到底需要多久,才能让水滴在他的头盖骨上穿个洞,等他受了伤,希望用药吊一下命。” “嘶!” 梁大勇光是听到这话,就觉得脑仁疼。 恨不得当场去死,却又无法对自己下手。 唐阁主也有些头疼地看着一本正经的程彧。 一时间,竟分辨不清,程先生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头领,你意下如何?” “我、我、我……我知道有谁可疑!” 结巴的梁大勇,终于克服了心里的恐惧,迸发出了超强的求生意识。 也舍弃了对同伴的情谊和对长公主殿下的忠心,能够说出一句完整的实话了。 在他的话音落下之时。 程彧手里的竹竿,也向旁边偏移了几寸。 让水滴在了梁大勇的头发上。 “我……” “嘀嗒嘀嗒嘀!” 梁大勇仅迟疑了一瞬。 水滴再次精准无误地砸在了他刚才被滴水的额头中间。 “别滴了!我说!有一个叫吴功的人,他十分的可疑!” “他是负责给大家送吃食的,但我们和他都不太熟。” “而且有人出发前,看到他是从长公主殿下送行的马车里走下来的!” 吴功?! 唐阁主面色微变。 吴功在四十八人之中! 如果不是梁大勇撒谎的话,那么,一定是吴功蒙骗了负责审问的密探,可见此人反审问的能力很强! 程彧见唐阁主神情有异,乘胜追击地追问梁大勇。 “有人看到吴功从吴锦绣的马车里走下来,这个有人是谁?” “忘记了,当时好像是丁老四还是王麻子说的,不知道他们听谁说的。”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梁大勇只能把睡一个大通铺的兄弟卖了出来。 没办法。 实在是他不愿意再次迎接那水滴带来的刺骨疼痛了! “头领,看来我们要问一下丁老四和王麻子。” “好。” 在唐阁主松口的瞬间。 程彧给萧甲申递了个眼色,让他停止倒水。 水滴的声音消失,梁大勇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劫后余生般全身瘫软躺在地上。 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萧甲申低头看了一眼,顿时乐了。 “大人,此人吓昏过去了。” “就这胆子还说不怕死,可真是高估他自己了。” 唐阁主听到程彧的话,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解释。 昨夜审问梁大勇时,她也在场。 这个梁大勇,确实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但是,再有骨气的人,听说自己的头盖骨要被水滴,慢慢地滴穿,那骨气也早就泄气了。 别说梁大勇了,唐阁主认为,哪怕是她面对这样的审问手段,恐怕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死! 早死早超生! “头领,如今找到了突破口,让大家用这两套手法,把所有人审两遍。” “交叉判断一下他们透露的消息真假,应该能把嫌疑人的数量,缩小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的地步。” 程彧的建议正是唐阁主准备去做的。 她看了一眼因为长时间举着竹竿,正揉着手臂的程彧,声音放柔。 “程先生,接下来的事你不必参与了,去外面找个地方休息吧。” “相信等不到日落时分,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论起吓唬人的话术来。 天机阁的手段五花八门,保证能让这些嘴硬的梁国人,大开眼界。 “正好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程彧看了一眼萧甲申:审够没? 萧甲申见自己毫无用武之地,二话不说,捏着鼻子打前锋,朝洞穴外走去。 当程彧走出洞穴,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着,继续嗑着瓜子,听着洞穴里不时传来的惨绝人寰的求饶声。 半个时辰后,程彧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瓜子沫。 “不听了,去找张尚书聊聊边境的见闻去。” 吴锦绣确实有两把刷子,他要多收集一些关于此人的消息,以免下次交锋时误判。 时间一晃而逝。 日落西山红霞飞,谁不怕死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