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在异世》 第1页 《夫郎在异世》作者:后来者/后来者【完结+番外】 文案:就是一篇简简单单的种田文,不涉及朝堂庙宇。只家长里短,斗极品,经商发家致富。 周景一朝醒来,家徒四壁、四面漏风、一个破茅草房摇摇欲坠,随时倾塌。家里一个常年遭受暴虐的夫郎,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但好巧不巧,就让上辈子单身二十多年的周景一见钟情。 于是养身体,宠夫郎,斗极品,还有发家致富。 内容标籤: 布衣生活 种田文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景、沈墨 ┃ 配角:沈霖、王老太、王富贵、 ┃ 其它:生子、he、1v1 第1章 重生到异世 周景醒来的时候,脑袋一剜一剜的疼,跟被人敲了闷棍似得。嘴里口干舌燥,嗓子火烧火燎的。 「水……」无意识地一个气音从嘴里呼出来,声音微弱的周景这个求救的人自己都听不见。 求生的本能还是促使着周景睁开眼睛,视线先是模糊不清,眨了几下眼睛,逐渐才适应眼前的光线。 周景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俊秀的面孔。虽然面黄肌瘦,脸色也暗沉的难看,眼圈下还有浓浓的黑眼圈,还有几个青紫的瘀痕,嘴角也破了。但这都掩不住那双狭长眼眸的光彩,纵然现在这双眼睛死气沉沉,毫无光彩可言。可周景下意识的就想到这双眼睛里要是充满了光芒,该是何等的耀眼,恐怕只叫人看上一眼,就是生生世世的等待。 周景不仅苦笑,这都什么事,他活了三十多年身边什么样没有,红肥绿瘦、浓妆艷抹只要他能说出来的,要不了一天就能凑上来。可问题是他愣是一个也看不上,生生单身了好几十年。这临到头见了阎王,到了阎罗殿,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让自己瞬间有了想法的男人,这不是老天爷在愚弄他吗? 正胡思乱想着,嘴边忽然被抵了一个冰凉的东西,然后凉凉的液体就顺着他的嘴巴流进喉管。热辣辣地嗓子瞬间清凉了许多,周景也觉得舒服了些。 可也正是这碗水,这感觉令周景混沌的脑袋霎时清醒过来。 他不是死了吗? 他清楚的记得,国外有一笔很大的融资需要他亲自出马,为了这事他几近不眠不休国内国外的跑了近一个月。好不容易,国外那边松了口,有合作意向了。他马不停蹄拿着初步合同就带领团队连夜奔过去。 哪成想他乘坐的航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偏离了轨道,穿过太平洋,飞进什么金三角里。 海上金三角一直就充斥着各种各样奇异的猜测,周景从来都当灵异故事听,没想到这次竟被他真给遇上了。 当时只觉得有股强悍的吸力,以不可抵挡的霸道之势吸引着飞机,不停旋转的进了一个漩涡。 那个漩涡里有刺目的光芒,刺的周景睁不开眼睛。那种飞快的旋转速度又令他头晕眼花,止不住地干呕。那种情况下,所有人都知道飞机失事了,他们都得死。 然而周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古色古香的梦中情人。 他的梦中情人穿着打扮很奇怪,似古人打扮,但却又不似华夏历史上任何一个存于史书记载上的朝代的装束,更像是一个架空的王朝。 想到这里,周景的心忽然猛跳了几下。 他微微转动眼珠,入目的就是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古代穷苦人家的装扮。家徒四壁的茅草房,四处漏风的屋子,还有不时滴答在地上的小水珠,因为家里锅碗瓢盆都用来接水,那处实在没有东西可以接,就那么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汇聚成汪洋河流。 「这……是哪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这么一句,可仍旧是一串破碎的气音。 那个长得完全就是周景的梦中情的男人附下身,耳朵贴在周景唇边,仔细听了许久似也没听清,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屋子里一阵响动,一个同样穿得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的男人走进来。他先把身上的背篓和镰刀放在地上,然后才慢吞吞地转过身。 他的脸色同周景的梦中情人一样面黄肌瘦,甚至因为太过瘦骨嶙峋,两只大眼睛看着像是往外突着,里面同样一片死气沉沉。仿佛被磋磨的没了生的希望,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他醒了?」没名没称呼的,淡漠的问了句。 「嗯。」周景的梦中情人站了起来,「你刚从山上挖了野菜回来,怪累的,中午我做饭吧。」 说着两个人谁也不理会周景了,周景现在似一个高位截瘫病人,就这么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怎么也算一个危重病人吧,可两个少年谁也不过来瞅他一眼不说,甚至还偶尔会留露出藏不住的厌恶。 周景躺在床上,虽然身体不能动,大脑却清明了。此情此景,绝不可能是在阎王殿,那么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穿越了。 提起穿越,拜电视小说和各种新闻报导,周景也知道些。 穿越大抵应该分为两种,一种身穿,一种魂穿,只是不知道他是那种。要是身穿也好办,随便编个悽惨可怜的身世,蒙一蒙外面两个人应该可以。但就怕是魂穿!要是魂穿,这身体的主人和外面两人一定有密切的关系。后进来的那个无所谓,什么关系都好说。就是先头坐在他床边这个长得就是他梦中情人样子的男人可怎么办?这要是是个有血缘的兄弟啥的,他这辈子不都看得见吃不着了吗,这简直是折磨人。 第2页 胡思乱想,想动想西的功夫,男人就做好了野菜,从锅里捞出热乎乎地一碗,自己没吃,先给周景端来了。 周景只觉得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冷心冷肺,但倒是一副热心肠。一看平时就细心,用一把木勺挖了汤先吹冷了,试过温度后才餵进周景嘴里。不冷不热,温度正好。就是太难吃,没放盐就罢了,还有一股怪味,苦得很。只喝了一口,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鲍鱼鱼翅的周景就差点吞了出去。 好在周景还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是寄人篱下,而且这幅身体很需要营养,这家这般穷,估计也就能吃起这个,他要是想好就也得吃,这才勉强吞了几口。 不管味道怎么样,东西吃到肚子里暖乎乎的,似乎身上也有了劲,就是扔说不出话来。 「你来干什么?」在院子里做活的另一个少年忽然惊叫起来。 接着一个听着就尖酸刻薄的女音高高吊着嗓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来我儿子家还需要你过问?没人要的赔钱货,怪不得嫁不出去,这没出门子呢就往汉子家跑,和你哥一样都是个浪蹄子!」 「你……你……」少年被骂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那个老婆子可不管那事,吊着眼梢露出眼白,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脚就踢开明显不堪重负的草门。 草门晃悠几下,终于掉了。 老婆子也不觉得愧疚,反而不清不楚低声咒骂几句。一进屋就看见锅里煮好的野菜汤。清汤寡水的,一瞅就知道没油没盐,绝不会好吃。但老婆子却双眼发亮。 「呦,野菜不少啊?」她看见除却锅里煮的那些,地上还有一些没煮的在背篓里。「这些都别吃了,一会儿都给装上带回来。」 院子里的少年冲进来,吼道:「凭什么,这是我挖来给我哥吃得!」 老婆子冷冷一笑。「你挖来得?给你哥吃得?那就对了,合着正该是我的!我问你,你哥是谁?不正是那个扫把星的夫郎吗?我是扫把星的亲娘,就这点玩意孝敬我不应该?我还觉得少了!」 少年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但他还是护着那框他辛辛苦苦挖回的野菜不给那个刻薄的老婆子拿走。 老婆子也不是好惹的,竟然和一个半大的孩子推搡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周景瞠目结舌,傻了般,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是一个生意人,做的又大,很有些本事。心思必然比别人通透,往往从别人三言两语中就能猜到他人心底的真实想法。现在听到几人毫不避人的对话,他就猜到了这身体的和其他几人的关系。 那个老婆子应该是这个身体的娘,而那个拦着不让拿东西的应该是他梦中情人的弟弟。至于这个身体和梦中情人的关系,应该是夫妻,少年口中的夫郎应该就是伴侣的变称。 但他有一点搞不懂,为什么两个男人可以成亲,这里所有的人还都觉得是应该应分的? 周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所幸不想了。不管怎样,他的梦中情人成了他媳妇! 少年顾忌着什么似乎不敢使全力和老婆子争夺,最终被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坐在地上。 周景简直无语了,这什么玩意?还娘呢?怕不是后娘吧? 不然亲生儿子不知道怎么都要死了(实际上已经死了),全身不能动弹地躺在床上,媳妇的弟弟好不容易给挖点野菜回来还要抢,这能是亲娘! 观老婆子穿着打扮是不怎么好,衣服也大小补丁,但面色红润,嗓门嘹亮,行动利索,一看就是一个平时能吃饱穿暖的。现在竟然抢儿子儿媳的救命菜! 「小弟,给他吧。」坐在床边的男人低低道。 少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老婆子如抖胜的公鸡昂首阔步地走了不说,还把锅里煮的野菜捞干的都捞走了,只剩下一锅水。 「哼,早这样不就得了。明天记着孝敬的吃食要赶早,不要让我亲自来催!」老婆子得意洋洋道。 等老婆子走了,少年眼圈也红了:「哥!她太能欺负人了,没有这样的!她家也不缺吃喝,想要吃野菜,去山上使把子力气就挖了,这抢你的干什么!」 男人语气不咸不淡:「习惯了,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少年这下愤恨地目光对准躺在床上周景,那样子恨不得吃了他。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样恨他,却并没有对他大叫大骂,或者怎样,只是瞪着他。 奈何嗓子火烧火燎地疼,说不出话来,不然周景真想为自己辩白一番。 第2章 克亲 「哥,野菜都被那个老婆子拿走了,你吃什么啊?」少年问道。 周景因着少年这句话才反应过来,那点子苦了吧唧的野菜是这家里唯一的食物,除此之外连一粒米糠都没有。 男人端着碗,目光落在地上,神色暗暗的。 「那就不吃了,从前不都是这样,也不差这一顿。」男人道:「小霖,你回来吃去吧,记着别和王春花争辩。」 说完,男人端起碗,把这个家里唯一剩下的这点可以果腹的吃食继续餵给周景。 纵然周景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腔,恨不得吞下一头牛,现在也咽不下去。一侧头周景直接躲开男人餵过来勺子,许是没想到他会躲开,男人楞了下。 「不吃了?」像是不明白今天周景怎么会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平时不是大口小口吃得香嘛。他疑惑道。「是没胃口吗?也行,我就先收起来,一会你饿了,我再给你热。」 第3页 被男人叫做小霖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大叫道:「哥,你做什么对他这么好,你忘了家里之所以会连口吃得都没有都是拜谁所赐!还不都是因为他答应那个老虔婆每天都要往他家送吃食,咱们才会每天辛辛苦苦挖一天菜干一天活,还吃不上饭嘛!」 「而且……就这样他还揍你,你身上现在还有一块好地方了吗?」 什么?那些伤竟然是『他』打的? 周景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反正包括他自己在内,没一个能听懂的。 周景最恨的一种人就是窝里横,打老婆,骂爹娘。虽然这身体的媳妇是个男的,但那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要携手走过一辈子的人啊! 就给打成这样?听着小霖的意思不只表面这点伤,身上露不出来的地方也给打了! 见周景激动成这个样子,男人可能以为是小霖的话刺激到他,怕加重他病情,男人呵斥道:「沈霖,别说了,天都黑了,赶紧回去,一会儿回去晚了,米汤都没有了!」 沈霖很少被他哥这样疾言厉色呵斥,气得红了眼圈。 「哥,因为他你吼我?你以前从不会的!」沈霖万分委屈的跑了,男人放心不下跟着追了出去,不知道哄了什么话,半晌才回来。 回来后把周景剩下的半碗野菜端下去放在灶上,他自己转身狠狠灌了一个冷水饱。 周景想说冷水不好,喝多了会肚子疼,可声音却堵在他喉咙里,无论如何出不来。 古代的农家没有电,到了晚上黑乎乎的也没有其他娱乐,而他家更是连油灯都没有,即便想做点针线活贴补家用都难。 男人也只能脱了衣服上床睡觉了。 因为两人是夫妻关系,没什么好避讳的,脱衣服的时候,周景就着月光清晰的看见男人身上那些伤痕。前胸后背,目光所及每一处就没有完好的肌肤! 畜生! 周景恨不能把原身魂揪过来揍一顿。 周景能就着月光看清男人身上的伤,男人同样能借着月光看清周景脸上的表情。他目光闪了闪,就似一无所觉似得躺下闭上眼睛睡觉。实际上,男人这一宿根本没睡多少觉,不知道想些什么。 毕竟重伤在身,即便这一宿心事重重,周景后来还是睡过去了。再醒来,天光大亮。沈家两兄弟已经挖了野菜回来,正在灶上煮。 「小弟,你看着锅里的野菜,熟了你就自己先吃,不用等我。至于周景你不用管,我回来我餵他。」 「哥,没王家这么欺负人的,他家一大家子人,汉子就三个,怎么就不能自己去山上挖点菜,你这天天弄点吃食自家都吃不饱,还要给他家送去一大半!这样下去迟早得饿死!」 「不送去还能怎么办?这是周景答应的每天要往王家送去一半的吃食。咱们是双儿,成了亲当家做主的是家里的汉子,一口吐沫一个钉,容不得咱们质疑。」 沈霖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男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洗了手给周景餵野菜。周景完全知道家里什么情况了,这个家实在太穷了。需要他做的太多,但不管他有什么打算,首先就得把身体养好,不然其他的都是空想。所以野菜餵过来,他大口大口吞下去。 如此吃了睡睡了吃养了七日,周景终于可以在人搀扶下下地了。嗓子里的烧灼感也没了,可以正常发出声音。 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周景早就想好的对策,他现在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以后不明白的地方会更多,作为最亲近的枕边人肯定会发现他不对劲。与其那时候怀疑,不如就着这个机会装失忆。失忆这东西在脑袋上,磕一下碰一下赶巧就会发生,这时候也无法拍ct,谁也不能证明他是装的。 男人楞住了,沈霖倒是先叫道:「周景,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周景沙哑着声音道:「说来也许你们不信,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沈霖拔高声音道:「别说连我哥是你的夫郎你都忘记了?」 「这个……是我醒来后听见你们谈话才知道的。但我也仅是知道他是我夫郎,你是他弟弟,除此之外的其他的我是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我可不信你!我告诉你,你别想……」 男人制止沈霖说下去,过了最初惊讶,淡定道:「我相信他,这种事上他撒谎没有任何好处。」 沈霖气呼呼地瞪着周景,似乎还是不大相信。 「我叫沈墨,他是我弟弟沈霖。」男人道。 沈墨……沈墨……好名字。 终于知道自己老婆的名字了,不容易。 周景道:「我是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还请你和我说说家里外面的事?总不叫我做一个睁眼瞎!」 沈墨想了想道:「你想知道什么,你问。」 周景最想知道的就是那天来的那个老太婆真的是这身体的亲娘吗?还是他这身体的爹后续弦的?怎么这般苛待他们?看样子沈墨在她手下吃了不少苦。这么想着,周景就问了出来。 「她是你的亲娘,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不过她却恨不得自己真的不是你亲娘,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才最好!」 周景问:「为什么?」 「她生你那年差点难产,折腾半宿好不容易才生下来,整个人去掉半条命。因为有个厉害的婆婆,月子也没做好,家里家外的活就都干了。吃得不好,身体还虚,奶水就少。偏偏你特别不省心,白天夜里哭。你祖母就骂她不会照顾孩子,馋老婆没奶!」 第4页 「你祖母知道是因为她营养不好,才没奶,可还是不许她吃好的。就是一天天的骂,月子没养好,心情抑郁,一个月她就落下病根了。」 「本来村里人都以为,她被婆婆这般磋磨,还不得早早就撒手人寰啊,没想到转年你一岁生日的时候,你祖母却突发急病去世了。再过一年你祖父也跟着去了。到了第三年,你娘在地里做活,好好的就晕过去了,请了郎中看,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好反而更加重了。去了镇上的医馆,银子花了不少,始终不见效果,瞅着也是一日比一日重。」 「后来村里人也是好意,说赵家村有一婆子神神叨叨,能掐会算,驱鬼请神。请她去了你家,一进门看见你,她就问了你的生辰八字,又问了你娘的。一算,就算出你和你们全家相生相剋,你命硬,他们克不过你,所以只能让你把他们剋死。」 「这话,当时村里人是都信的,毕竟你出生,王家二老就先后去了,现在又轮到你娘。后来那个婆子给出了个法子,叫你认村口一颗百年老树做干妈,管你亲爹亲妈不能叫爹妈,只能叫叔婶,这样才不会于他们有碍。」 「从你认了老树做干妈后,你娘身体竟然神奇的好了,甚至又怀孕了,还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但好日子没过了两天,你弟弟就病了,一样是怎么吃药都不好。你娘这个时候就想到了你,总觉得是你又来克他们了。又请了那个婆子来看,那个婆子看完后什么也没说,直接去了村口你认下那颗老树前。那颗老树竟然死了,树枝都干巴了。这下全村的人包括那些从前半信半疑的都彻底相信你命硬,是个克亲的了。」 「那个婆子见老树死了,摇头晃脑了一阵,说除非你不在是你爹妈的孩子,否则无法可解。」 「你娘就问什么叫做不在是她的孩子。那个婆子就说,将你分出去,从族谱上除名,也不许在姓他们老王家姓,这样才不会有妨碍。」 「你家里一合计,觉得你命太硬,不依那婆子的话怕是被你克的一个也剩不下,当时就依了那婆子的话。将你从族谱除名,姓也得改了,不许在姓王。」 「不能姓王,要姓什么,当时也在村里引起一场风波。别的姓氏的人家也怕你姓了人家的姓后就转而克他们了,所以都不许。想来想去,还是里正说,咱们村子没有周姓,干脆就姓周,叫周景吧。如此你就姓了周。」 「至于你娘,就是将你从族谱上除名了,姓也给改了,还是觉得你会妨碍于她,于是等你十岁那年,家里的活都能做了,就窜掇你爹将你赶了出去单过。别说,从你走后,你家里人还真的很少生病了。你娘就更加确信你克他们,对你也就越发苛待了。」 周景听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对母子可能真的天生没有母子缘分吧。 「既然如此,都说我克亲,你为什么还会嫁给我?」 沈墨低垂着眼睛,道:「我亲娘没了,爹娶了一个后娘,觉得我也是克亲之人,和你正配,就把我指给你了。」 「才不是,我哥才不克亲呢,娘那是意外!」沈霖叫道:「后娘她就是心肠歹毒,看不得我和大哥好,就想把大哥嫁给你,好活活被你磋磨死!」 第3章 狐朋狗友找上门 「不许胡说。」沈墨斥责了沈霖一句,不轻不重。 周景挠挠头,这个有点尴尬。 「那个……竟然我早早被家里分出来,自己单过,又受苛待,想来和那边关系应该不好,怎么还会答应每天给那边送吃食过去啊?」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贱皮子呗,就喜欢找虐!」沈霖道。 「再胡说,你就回家!」沈墨训斥了沈霖,才对周景道:「可能就因为你很小被分出来,缺少母爱,所以特别渴望能得到母爱。因此对你娘千依百顺,说什么是什么!」 「这次你之所以受伤,就是因为你娘要吃野猪肉,你进深山里野猪肉没猎到,倒差点把命搭上了。」 不是差点,而是已经。 算了,前身和王老太的恩怨这些年不管谁是谁非,随着前身的死,都了结了。现在起,他只是周景,来自异世的周景。 其实,这几日身体慢慢能动了,周景也发现一个之前忽略的问题,那就是这幅身体是他的。虽然比前世年轻了许多,但的的确确是属于他自己的,他自己用了二十多年快要三十年的身体绝对不会认错。 可是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他就是上山打猎而受伤的周景,他们究竟有多像,像到连枕边人都分辨不出的地步! 也是,前世新闻报导上,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却没有血缘关系的也不是没有。想来这里王老太和他关系淡漠,新娶的夫郎他也不喜欢,平时可能也不亲近,所以大致上瞅着是他,大家就觉得应该是他了,也没人深究,倒是叫他捡了便宜。只是不知道原身哪里去了,会不会又突然回来。不过听这几天沈家兄弟谈话,原身绝对凶多吉少,死翘翘了。至于,要是没死,还能回来,他也有法子要他闭嘴! 毕竟钱是个好东西,只要有钱,相信一个不受重视的夫郎,王家卖起来一定痛快。 「你自己在家可以吗?我和小弟打算往山深处走走,看看能不能猎到野物,也好给你补补身子。」沈墨问道。 「深山?」周景不贊同道:「你们两个双儿还是别去了,太危险。」 第5页 周景已经知道这里性别比例分为三种,男人女人和双儿。双儿身体构造除了比男人多了一个子宫外,其他的都一样,可以肠道受孕。 双儿的地位很尴尬,虽然出生率低,但同样难以受孕,受孕后生出双儿的机率非常大,且不能使女子受孕。所以即便是穷苦的农家人也不愿意说双儿,一般都是有钱人家的大户老爷玩够了女人,弄回去个双儿尝尝鲜。这样的双儿命通常不好,一个侍妾就成了贱籍。 因着这些原身非常不待见沈墨,才会对他拳脚相向。 「没事,我和小弟总去那里,在深了就不走了。」 周景知道劝不住他们两个,就道:「万事小心,早去早回。」 也是沈墨运气好,晚上回来还真让他们逮住一只野鸡。 「大哥,今天晚上,咱们可以好好吃一顿了!」沈霖眼巴眼望地瞅着地上的野鸡,馋得吧唧吧唧大声地咽着口水。 周景看得好笑,他也馋肉,但没有像他们两个那样特别馋。因此他更加断定,他是身穿,这具身体是他自己的,吃多了大鱼大肉,只几天没吃荤腥,虽然也馋,但不会馋到受不了。 听见轻笑声,沈霖回头瞪他道:「笑什么,你不馋可以不吃,那最好了!这样整只鸡都是我和我大哥的了。」 「小弟,这只鸡本来就打算捉来给周景补身体的,他也跟咱们一样,大半年了没吃着肉,怎么可能不馋。」周景道:「就算他不吃,咱们也不能吃一整只鸡,还要给叔婶那边送去半只呢!」 「我倒是把那个老虔婆给忘了!」沈霖噘着嘴不甘不愿道。 「咱家给叔婶家送一半的吃食,有什么特殊原因吗?」周景突然问道。 沈墨沉默一会才道:「那倒没有,就是你为了能得到婶子多些关注,所以自己要求的!」 自己要求的,原主是sb吗?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随时可能饿死!竟然还惦记一个根本不拿他当亲生儿子对待的老婆子,人家一家人吃香喝辣,说不定还在诅咒他这个克亲的怎么还不死?他倒好圣母玛利亚转世! 周景可理解不了这种煞笔,但他的字典里都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更何况,那个老虔婆对原主无养恩,或许还有生恩,对他可完全没有了。毕竟他这个身体是他自己的,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身穿到这里,身体还变小了,但身体肯定属于他本人的无疑。 他和那个老虔婆可两不相欠,别想他能像原主那般愚孝! 「既然没有特殊的原因,以后就都不用送过去了,不管是野菜也好还是其他也罢,咱们挖了就都留着自己吃!」周景不怕别人觉得他的决定突兀,因为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事的人做事自然怪。 「怎么突然就不用送了?」沈墨疑惑道。 「大哥,你怎么这样傻,不用送还不好!」沈霖道:「不分那老虔婆一半,就都是咱们的了!」 「可……我拎着野鸡回来的时候,村里人都看见了,咱们不送半只过去,我怕婶子会过来吵!」 周景冷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敢欺负他媳妇,咱们试试! 「没事,我意已决,只要以后不再送了,早晚有这一天,不如就趁着今天解决。」周景道:「一会她来了,你们不用客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既然我已经从他王家族谱上剔除,又改姓了周,自然和他老王家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叫她一声婶子,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给她面子!」 「周景,你怎么……」 「生死关头走一遭,看透些从前看不透的。更可况因为没了记忆,在从别人嘴里听到过去的事情,只觉得王家待我一分亲情也没有。但凡有一点,就算剔除族谱,改了姓氏,何苦一定要将我一个十岁的孩子赶出家门,就分我这么一间茅草屋。虽然不记得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但总归不好过。这样的草屋,夏天外面大雨它也大雨,冬天外面下雪,它也飘雪。我没死在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冬季只能是我命大!如此,他对我无情无义,我又何必非要这份亲情!」 「说的好听,等你有一天什么都记起来了,又要怨到我大哥头上了,别到时候又来打我大哥给你婶子作脸!」 「绝对不会!」 「别说的那么绝对……」 沈墨打断沈霖,「小弟,我信他!」 「大哥……」 「别说了,就照他说的做!」沈墨道:「这下一整只野鸡都是咱们的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就怕……」 「没有就怕,我不会!」周景坚定道:「不过,很抱歉,还是不能让你们吃一整只鸡。」 「你这就要反悔了?」沈霖叫道。 「没有。」周景尴尬道:「是咱家没有米了,能不能用半只鸡和村里人换几斤糙米,要不,明天咱家就还得断粮。」 沈墨恍然道:「是我太高兴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去换。」 沈霖嘀咕道:「摔了一回,没摔傻,倒知道顾家了!」 镇上铺子里卖一斤糙米十文钱,集市上野鸡一斤可以卖到二十文。但村里人肯定不能按二十文给,就给个普通家鸡一斤十五文的价格。 大半只野鸡二斤半重,换了三斤多的糙米。 把糙米一拎回来,沈霖就满屋子地找地方藏,奈何周家实在家徒四壁,连个小柜子都没有,真没有藏东西的地方。把沈霖急得满头是汗。 第6页 「你要干什么?」周景实在看不下去出声道:「这么点东西放在厨房吧,没人偷?」 「没人偷?」沈霖尖叫道:「那个老虔婆属狗鼻子的,一会儿寻着味就得过来,到时候这东西一把就得给抢走。」 周景淡定道:「她抢走你就给她抢走,不会在抢回来嘛!」 「还不是,你不让……」沈霖道。 「我那会不是说让了吗?以后你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抢回来!告诉他这里姓周,是老周家的地盘,轮不到她姓王的来撒野!」 「真的可以抢回来嘛?」不知怎地,一想到可以正大光明地和那个老虔婆对上,沈霖就觉得兴奋。 抬头,正撞沈墨定定看他的眼神。沈墨的眼睛很黑,黑的像是晕染的墨汁,浓稠得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到现在,周景也不知道沈墨是怎么想的。通过几天的相处,他觉得沈墨不像是一个会委曲求全的人,可如果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又怎会被前身打得满身是伤,还被逼着在自己饿肚子的情况下给王老太送吃送喝。 其实这个是周景自己没转过弯来,他一直以现代人的眼光看待沈墨,殊不知在那个时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汉子们打打骂骂十分正常。反而要是哪家夫郎媳妇敢像后世那么和汉子吵,被休了,都得被骂悍妇! 纵然沈墨不是逆来顺受他还能怎么办,已经嫁给周景,再不好,总比被休回去之后的命运强。 沈墨视线有一瞬间的慌乱,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还是被周景捕捉到。周景装作没发现般,移开视线,眼角瞟见沈墨神情似乎松口气。 周景的大门果真被人闻着味踢开了。一个汉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比进自己家还仗义。 「呦!周景,吃鸡啊,正好,我今个就在这吃了。」说着竟然毫不避讳地盘腿坐在床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沈霖。 这时候,男女七岁便不同席。农家人没那么多讲究,不是不想讲究,而是没那个条件。但也没听说哪家汉子敢门都不敲就大模大样直接进人家,还敢这么放肆地盯着未出阁地双儿直白地看,这不等同于耍流氓嘛! 第4章 正面对决 周景这真是身体不中用,自己爬起来费劲,要不这会子一定上去给这傢伙一顿胖揍。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小舅子,不给谁脸呢! 周景脸色阴沉如水:「小墨,沈霖,你两傻站着干什么,打不过不知道出去喊人吗?咱家这大白天的屋里就敢进来贼,还不喊人捉贼!」 周景并不是真认为沈墨和沈霖两个人还打不过一个,而是怕他两吃亏。毕竟周景本身就是一个流氓,他的好哥们多半也是地痞那路货色。这样傢伙们打架是常事,要是在会点小技巧,沈墨和沈霖两个也打不过。 沈墨和沈霖这才反应过来,同时不可置信地盯着周景。这可是周景玩的最好的一个『哥们』,据周景自己说,拜过把子的! 还是沈墨最先反应过来,自己抓了一把扫帚,塞给沈霖一根长木棍,两人虎视眈眈地向王力走过去。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周景你也不管管,这不是在挑战你的威严们,谁家正经夫郎喊打喊骂的,那是泼妇!」王力还在叫嚣道:「周景你一句话,这两个双儿,我给好好教训一顿,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可是为你好!」 「你敢!」周景冷冷道:「我夫郎和小舅子你敢动一根汗毛,我好了就敢打折你一条腿!」 周景可是当过上位者的人,真生气时霸气侧漏的王八之气很是很能唬住人的。最起码把眼前这个游手好闲的庄稼汉子吓了一跳,对上周景逞凶斗狠地眼神吓得一哆嗦。差点就跑了,还是一回头才想起和他抖威风的是平时他耍戏着玩的人,立刻又撞了些胆子。 「周景,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 周景不待他说完,对地上那两个人喝道:「还不出去叫人,没看人喊打喊杀到咱们屋里了吗?」 沈墨先拿着扫帚就噼头盖脸打了上去,沈霖见他大哥上了,也跟着狠狠地打。 「给我滚,滚出去!」沈墨边打边凶狠地骂道:「你来谁家偷鸡摸狗呢!今天打死你!」 偷鸡摸狗是周景强加给王力的,沈墨知道,这是在保护他和沈霖。总不能说他对家里的双儿不怀好意,直勾勾地盯着看,传出去,不管双儿是不是无辜地,名声上都会有碍。特别是沈霖的名声一直不大好听,绝对不能在坏了。 「你们敢!」王力嚷道:「周景你竟然敢叫家里的双儿这么对我,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王力走后,两个双儿都气喘吁吁的。双儿的力气比女人大,但没有男人强悍,不过两个双儿一齐上,可够一个汉子吃一壶的了。 「小墨,你过来,我看看,刚才我看到他挥手打到你了,打没打坏?」周景着急的要下地,可双腿没力气,半天就坐在床边上尾。 沈霖傻乎乎地张大嘴,搞不懂,他这个哥夫平时不是从来不在乎他哥的吗,总说什么一个双儿哪来的那么娇气,合该天生就是给人打打骂骂的! 沈墨垂下睫毛,遮住闪烁地眼神,终于一步一步向周景走了过去。 周景一把拉住沈墨的手,仔仔细细地看。沈墨的双手因为做惯了粗活,十分粗糙,甚至手掌布满茧子,一摸都拉巴。周景前世没做过粗活,就是拿笔桿子签签合同,不过因为是男人的关系手谈不上细腻,但也绝对不粗糙,只是糙而已。大老爷们的手肯定多少还是和小姑娘的不一样,没有那么软嫩光滑。 第7页 不过现在和沈墨一对比,生生把周景的手衬成双儿的手了,要不是周景肤色不白,这两双手真说不好谁是双儿了。 看这手,就知道这人受了多少苦,手都皴裂了。周景心疼沈墨的时候,没注意到沈墨同样望着他的手,复杂难测的眼神。 沈墨脸上的肌肤也不好,干干的,起了一层皮,还呈现出营养不良特有的暗黄。周景心疼地想着一定要快点养好身体,这样才能早日赚钱养媳妇。 他两执手脉脉含情,那边王力被轰出去自觉没面子,竟然告上王家。王老太一听说,好呀,周景竟然炖了一只鸡,胆敢不给她送来大半只,真是翅膀硬了,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找上门。 王力跟在后面,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实在是周景茅草房的草门好看不中用,就是一个装饰,谁来都能轻轻松松地推开。 王老太也是直接推了进去,刚走进院子里,浓郁的鸡肉味道就在空气中飘荡,馋得王老太口水差点流出来。 「扫把星,竟然敢吃独食,好啊,也不怕天打雷噼!」王老太进屋抬起锅盖一看真有鸡肉,就骂了起来。嘴不停,手也不停,竟然盛了就往瓦罐里装,想要拎走。 听见声,沈墨慌张挣脱周景的手,耳朵尖红了下。 「沈霖,我教你什么了,不请自来即为贼,不问自取就是盗,既然家里来了盗贼还不给我撵出去!」 沈霖这才想了起来,现在哥夫看不上那个老虔婆了,而且还恨着她呢! 沈霖虽然只有十四岁,可毕竟是一个双儿,长得不如汉子高,但比一个老婆子至少要高上一个头绰绰有余,力气也大。 他双手捏着王老太的手,把她手里的鸡肉抢了下去放回锅里煮着,一把按住盖子。反身把王老太往外推。 「不问过就拿别人家的东西,就是偷,你个小偷!」 王老太人老成精,眼睛也好使,鸡被抢了回去,他就反手抓起地上沈霖换回来的几斤糙米。 沈霖不给她,下了死力气扣她手,把王老太手都扣出血来了,哎呦呦的直叫唤,才放开。 「出去,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沈霖大力推搡王老太,几个踉跄就把王老太给推搡出大门口。 「反了天了,这是我儿子家,我想拿啥就拿啥,你算哪根葱,你个小浪蹄子!」王老太骂道:「扫把星,你死气的啊,就这么看着别人欺负你老子娘!」 周景在沈墨的搀扶着,慢慢踱步到院子里。小栅栏的围墙就半人高,直到周景腰部,他和王老太隔着围墙彼此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周景冷冷道:「小霖说的何错只有,不问过主人家的意思就拿人家里的东西不是偷是什么?」 周景何时这幅态度和王老太说过话,从前哪回不是他舔着脸,哈巴狗似得上赶着王老太。 王老太见周景这个样子不知道怎地心底一颤,莫名的慌张起来。接着她又想到周景就是一个怂包,从小就跟在她屁股后头想要一个眼神施捨,从来都是自己不给,现在恐怕是换了招数,还想要自己的关注。不用管他,这人就是贱皮子,得不到的才最好。 王老太这么想着心就不慌了,镇静地又恢复成那副趾高气昂地样子。 「扫把星,你敢吃独食,是不是找打了!我跟你说,你这个小舅子太不是东西,竟然敢和我动手,往外推我,今个必须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哥,直到我满意为止!」听她说完,沈霖脸色就发白了。 他后悔了,周景那个王八蛋最听这个老虔婆的话,上次就因为这个老虔婆要吃肉,让他哥上山去抓,他哥说雨天山上路滑,不敢去,等天晴了的。老虔婆就以他哥不孝顺挑唆着周景当着老虔婆的面狠狠地用棒子打了他哥一顿。 那伤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 王老太看沈霖怕成这样越发张狂。 「上次打的这个贱人一天起不来床,这次就给我打得他两天起不来床,七天不许他吃饭,好给他好好涨涨记性!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农闲的时候村里人最闲着,平时也东家长西家短的唠闲磕,今天听见王老太又作妖了,都跟见了屎的苍蝇似得呼上来。指指点点地看着热闹,这王老太因着周景的事,可是村里独一份,他家的热闹别人家可唱不出来! 听见王老太又指挥着周景揍媳妇,都明白今个沈墨少不得要挨顿毒打,毕竟平日里以周景尿性,肯定听王老太的啊! 霎时人群里窸窸窣窣地响起一阵对沈墨的同情声和夹杂其中的幸灾乐祸。 周景的声音仿佛结了冰碴。 「谁是这个家的主人?婶子你是不是病了,这还用问,这自然是老周家!」 王老太叫道:「什么老周家,是老王家!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周景道:「婶子这么说倒是把小子说蒙了!小子前些天不知道什么原因,不顾雨后山滑硬是上山,不幸,受了重伤,摔到脑袋,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摔到了脑子?不记得事情了?怪不得敢和王老太那样说话了!还老周家,从前谁要是叫他周景他可是会跳脚骂人的!原主从来不承认周这个姓,只认自己姓王!谁要是叫他一声王景,他能把沈墨多打的一捆柴抢了去给人家送去。 至于说的雨后山滑硬要上山,周景摔坏脑袋不记得了,王家村村民们可记得清清楚楚。 第8页 王老太馋肉了,一斤瘦肉都要十五文大钱,她哪里捨得。就逼周景让沈墨上山给他猎野猪肉。 山上的野猪很凶猛,别说农家人就是世代打猎为生的猎户,遇上野猪也要掂量掂量,能不正面对上,都要避着。 更别说山上的其他大型猎物,个顶个危险。 就这周景都不考虑,他听见王老太肯『心平气和』和他讲话,就乐的什么都不顾了。回去就逼着沈墨上山,沈墨不愿,讲雨后山滑,野猪危险,然而种种考量,在王老太刻意挑唆下都成了不孝顺。王老太认为周景是汉子,沈墨是个地位地下的双儿,能嫁给她儿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理当她儿子叫他生他便生,叫他死他便死,怎敢违抗?简直不可饶恕! 在王老太撺掇下,周景便也觉得沈墨简直可恶,依王老太所说,压着沈墨立威,没头没尾打了一顿棍棒。 这些周景摔坏脑袋不记得,王家村村民人尽皆知。提到此事,各人想法各异,看着王老太目光一时有些怪异。 周景继续道:「所以,今日婶子的话就把小子绕迷糊了。听闻婶子夫家姓王,而且婶子只出嫁过一次,既然如此,小子姓周,怎会是婶子的儿子?」 提起这个王老太只觉得理直气壮,半点不觉得亏欠了这个大儿子。 她插着腰,指着周景道:「还不是你一个扫把星命硬,一出生就克的整个家里因你不得安宁,要不把你分出去,你娘我早让你剋死了!没把捏死就是老娘心善,你要懂得感恩。」 没有父母缘分可以不强求,同样剔除族谱,不能姓王姓,这些和父母的命比起来也不重要,甚至因着这些把一个十岁的孩子分出去都可以。 但分出去后?这个才最重要。十岁的孩子在农家早熟,可以做许多事情。可到底还是一个孩子,不给地不给银子,让孩子怎么活?东家乞讨一点,西家要一点,夏天吃野菜,冬天啃树根。就这样还能算父母吗? 怕克亲,可以多给点孩子吃食,生活上的帮助。不要占便宜时就是爹娘,有责任拿银子的时候就克爹克娘,管不得了。 周景冷笑一声。 「婶子说到的原因我听闻些,应该是克亲一说。既然小子克亲如此严重,到了族谱上不得,亲爹姓姓不得的地步。小子可不敢给婶子送东西,免得婶子粘了小子的晦气,要死要活,就是小子的罪过了!」 「你……」王老太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周景道,「为了婶子一家好,咱们两家人还是分的清清楚楚的好,往后您家是您家,小子家是小子家。我姓周,以后的子孙后辈也姓周,绝不敢提王姓。所以婶子还是不要来我老周家随意翻拿,私自上人家拿东西,说的好听是拿,不好听就是偷鸡摸狗去了,是贼!是贼就应该扭送衙门,莫说下次,小子就不客气直接捉了婶子去衙门了?」 沈霖作势吓唬王老太,却听一人断喝道:「你敢!」 人群闪开是王成来了,周景他爹。 第5章 没油没盐半只鸡 周景对原主家没一个有好印象的,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王成不问前因后果噼头盖脸骂道:「你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岁数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敢绑了你婶子见官,不怕天打雷噼吗!」 周景可不听王成狗屁呲,直接打断道:「你自己都说是婶子了,这村子里一般我都叫婶子,都是婶子有什么区别?」 「别说,也许真有。最起码别人家的婶子不会在我躺在床上病的要死的时候,把小舅子给我挖来的半筐野菜全部抢走!不会叫生重病的我一口吃的没有,不会叫我夫郎喝冷水充飢!不会看见我问都不问病好没好,上来就骂,一粒米都得给我搜颳走!」 「你当儿子孝敬父母天经地义!」王成道。 「别可不敢!要东西的时候就爹娘,涉及利息就叔婶,别回头吃了我救命的东西,咽了,还赖到我克亲头上!」 王家村村民哄堂大笑,王成面红耳赤。 「逆子!逆子!」 「当初断亲的时候说的从此父母情分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黑纸白字写的明明白白,叔可别在叫错了,免得真有个三长两短都要算在我头上!」 「你……」王成气哆嗦了,这个大儿子从不敢这样和他说话过。「好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再敢蹬我王家的大门,我打断你的狗腿!」 「那王叔也要回去告诉王婶,再敢上我家偷东西,我必然把她扭送进官府。我有断亲文书在手,咱们就是两家人家。还有听说衙门里不管谁对谁错,进去先打二十大板,我年轻力壮,二十板子下去上两天药就好了,王婶子这岁数二十板子下去能不能活可就两说了,别死前还落了一个贼名声!」 王成气得说不出话来,既恨周景不顾父母情谊,又恨王老太让他下不来台,眼神要喷出火来。吓得王老太一声不敢吱声,乖乖跟在后面回了家。 随即周景在沈墨搀扶下也回了家,混在人群中本打算看好戏的王力见王老太一家竟然也在周景手上吃了亏,暗暗纳闷却一时也不敢过分招惹周景了。这傢伙什么都不记得后,自己爹娘都想要扭送衙门,他又算个什么? 「哥夫,今天真解气,你看见王成那个样子没,眼睛气到要凸出来了!」沈霖哈哈笑着,对于周景的称呼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第9页 于王成,对周景来说既没有生恩,也没有养恩,自然不用客气。这幅身体,通过这几日他自己检查,可以确认百分百就是他的,使了这么多年了,身上的小胎记小痦子的错不了,世界上在长得在像的两个人也不可能连痦子都一样。至于为什么他来了,那个周景却失踪了,这他也不知道了。 按理说他占了周景的身份,就应该孝敬对方的亲爹亲娘,把他们视如亲生。但通过沈家两兄弟的言语交谈和那日王老太的所作所为,自己亲儿子都要死了,来了就要吃要喝,把家里唯一的一点吃食抢走,不但不担心儿子,问一声,看一眼,临走竟撂话第二日要早早给她送吃食,就这种的,让他替原身去孝顺?对不起他做不到。 还有原主那个爹,更是一个样子。因为王老太要吃野味,原主上山给打,重伤被村里人抬回家,生死未卜。原主家里没一个来看的,今日遇上了,原住走路都靠人扶着,原主爹问都不问一声。噼头盖脸就骂,似乎瞅一眼周景就要克了他似得,那样子趾高气扬的很。好像只要生了周景,周景就合该给他们当牛做马,任打任骂,活活磋磨。 就这样的一家人,周景就算报答原主给他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也仅仅只能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到他的时候留条命罢了! 沈墨怕周景心里不得劲,赶忙说道:「别说了,小霖。」 沈霖似乎也意识到再怎样那也是周景爹娘,这样说话不大合适。撇撇嘴,不说话了。 周景却淡然道:「不管从前怎样,以后对王家人我不会在有期待了,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许多事情都想明白了。以后碰见了尊敬些就是了,但也用不到隐忍。」 周景没把自己不是原主的事情说出来,是因为现在他急需要一个身份,没有户籍等在身在古代一般都作为逃犯或者逃跑的家奴处理,生活不是小说,不是自己随随便便编造一个可怜的身份,一个小村的里正就敢接受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入错的。 要知道古代讲究连坐,如果村里接受了一个逃犯或者逃跑家奴,整个村子都逃脱不了。就沖这村民也不会让村长乱收人。 周景可不想为奴为婢,只能借用原主身份。至于借用多久,就得取决于原主会不会回来了。所以,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出自己的人脉,即使原主回来,他也能保住自己还有沈墨! 沈家两兄弟垂眼不说话,周景知道这时候怎么表决心都没用,只能看以后。 「好了,不说那些了,今天可是咱家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开荤,还不把肌肉和米饭端上来。」 沈霖小孩子心性,高兴不高兴都来的快去的快。他欢呼一声,蹦了起来。 家里没油没盐,弄来半只野鸡也只能清蒸。小半只野鸡泡在瓦罐里被煮的软糯,周围飘着油花,空气中都是鸡肉的香气。只闻着沈霖就不由自主的唾液口水,像一只被骨头馋到的小狗。 这不怪沈霖馋,普通农家一个月能吃上几次荤腥的都是好人家。而沈家虽然过得不错,但有后娘在,什么好东西也落不到他们哥俩嘴里。 以前沈墨没成亲时,两兄弟的荤腥也是去山上碰运气,运气好了,摸到鸟蛋抓到野鸡野兔什么的就偷偷烤了吃了。但要知道最好的猎户老把式,十次能猎到五次都是厉害的。而沈家两兄弟还是双儿,力气没有汉子大,也没人带,就是捡漏,十次里能抓到一次都是天大的好运。 自从沈墨成亲来到周家,沈霖一开始偷偷看他,发现大哥日子不好过,要做的活太多,沈霖就帮着干。他也只能偷偷帮忙,不敢叫周景知道。后来无意中被周景撞破,也不知道周景什么想法,反正没说什么,沈霖才敢由地下转为光明正大。 可周家日子不好过,穷,沈霖就是在周家吃,也吃不到好的,最多比在沈家强,吃饱却不可能。就这干的多,吃得少,周景还总骂沈霖是吃白食的。沈霖不敢强争辩,怕周景不在让他看他哥,也怕因着他拿沈墨撒气。 所以这是沈霖不知道时隔多久再次吃到荤腥,又是长身体的年纪馋得简直不行了。沈墨也好不了多少,但因为长沈霖几岁,从小没了亲娘,寄人篱下。也算又当爹又当娘,就比沈霖多了许多沉稳。 他只暗暗咽口水,并不表现的太明显。还是逃不过一直盯着他看的周景的双眼。 周景心里嘆口气,这个家实在太穷了。他一定要赶紧养好身体,别的不说,让自己媳妇吃饱穿暖是一个男人的最低标准。 古代讲究一家之主先动筷,夫郎才能吃。周景伸出筷子扎在半只野鸡上,撕下一只大大的鸡腿。 沈霖的眼睛跟着鸡腿转,馋的直勾勾的。沈墨比较含蓄,可目光却抑制不住地瞟过来,这样只会更惹周景怜惜。 就在沈家两兄弟都以为鸡腿会落进周景嘴里时,周景筷子却转了一个弯,落在了沈墨碗里。 「你吃。」周景道。 「给我哥?你真的给我哥吃?」沈霖不可置信地大叫道。 从前有什么好东西,周景都是自己包圆,还能给他哥吃。 「不用了,那半只鸡换了点糙米,我煮了米饭,我吃米饭就行,鸡腿你吃吧!」沈墨推拒道:「你身体还没好,吃个鸡腿补补。」 糙米饭这种农家人平日的主食,在周家饭桌上出现就是奢侈的。平时吃不用菜,沈墨只吃米饭就能吃饱,现在有鸡肉摆在眼前一比,就没滋没味了。 第10页 「我是当家的还是你是当家的,让你吃你就吃,不然我可生气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沈墨知道他是好意,并不怕,反而心里暖滋滋的。 沈霖赶紧道:「我可以只喝米粥,把鸡腿给我哥吧,我不吃了。」 农家吃饭,不干活的时候两顿,一顿干,一顿稀。周家两顿稀得都吃不上,好不容易换点糙米回来,也只捨得做顿稀得。 「你也给我吃,半只鸡呢,一人都吃点,咱家都需要补。」 「真给我吃?」沈霖有点不相信,虽然野鸡是他和他哥一起弄回来的,但周景从来不承认沈霖做了多少活,都骂他吃白食。有点好东西都自己一人可劲够,谁也不给。 周景笑骂道:「再墨迹,就别吃了。」 「我不墨迹了。」沈霖到底不敢挑大块肉吃,撕了一个鸡翅膀。 鸡翅膀肉少,在农家算不得好东西,只有大块肉吃得才过瘾。 沈墨自己吃了一个鸡腿就不吃了,沈霖挑肉少的啃了一个鸡翅膀,半个鸡头,半个鸡脖子也不吃了。剩下最好的那一大块鸡胸脯肉都给周景留着。周景嘆口气,把剩下的鸡肉分了,沈墨最多,且肉最好,沈霖和他都差不多。 「快吃,不吃,以后都别吃了。」周景威胁道。 沈墨明白周景的心意,知道这个时候接受才是最好,否则就矫情了。当鸡肉吃在嘴里时,心底那种暖暖的感觉,是久违了的温度。 周景这个一家之主反而是吃肉最少的那个,泡了肉汤解馋喝了两碗粥。 周景饭量大着呢,四两饭可以吃两份,不算菜。现在吃的少,底都没有。但统共家里粮食就没多少,都稀着煮,全都吃不饱,他当然不能敞开了吃。否则沈家两兄弟就没得吃了。 赚钱……赚钱……这是眼下迫切的大事啊! 第6章 上山 将养了一个月左右,周景的身体总算勉强恢复到前世的状态,虽然和前世巅峰的时候不能比,仍有那么点外强中干,但也马马虎虎能用。 近段时间的生活都是沈墨和沈霖上山挖菜,山里有什么就吃什么。运气好挖的多,就勉勉强强能吃的有点底,运气不好就是维持不被饿死状态。 来到这里一个月了,除了吃了睡睡了吃,周景就没做过活,可人却日渐消瘦。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周景吃过算是早餐的米汤,看了一眼米袋子,只剩下最后一小把的糙米粒,要是不抓紧赚钱,估计明天开始就又要断粮了。 对于那半只鸡换来的三斤多糙米吃了近一个月,周景只觉得不可想像。正常情况下一个三口之家,一天三顿米饭,两天吃近一斤很正常的量。而现在前世吃六天的量竟硬被他家吃了一个月,可想而知这一个月家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幸而这个季节是五月份中旬,山上的东西都能吃了,换成冬季穿过来,不冻死也得饿死。 周家小的可怜,一个孤零零的一间小茅草房,灶台和睡觉的屋子连堵墙都没有。 院子最多十平方米,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农具根本没有,所以院子里干净整洁的什么也看不到,显得有些空落。 「咱家院子虽然小但也可以种点菜,省得要吃点蔬菜全靠买。」周景和沈墨说道。这事周景不擅长,他不能说是五谷不分,但出生在城里,还真没种过地。大多种子都不认识,但成熟的作物倒是能分出来一些。 沈墨这些日子偶尔会做点针线活贴补家用,但农家人家家户户谁不会做针线活,就是汉子有的也能缝补两针。所以接到的活也不多,只有那些出来单过,小媳妇月份大了,随时要生产的,还不会过日子的人家才能接到那么一两家。好的时候一个月能赚十个铜板,不好的时候一个铜板都赚不到。 沈墨将收来的衣服缝补上最后一针,道:「我正有这个打算,可咱家现在家什统共五个铜板,不够买种子的钱。」 「其实许多农家人种子都是前一年留下的,缺少的几样几家人家相互换换或者要点也够了,但咱家是要不到的。」 一个是周家穷,别人家不愿意沾上他家,怕沾上了就甩不掉,时常被打秋风。二就是因为周景了。以前的周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脾气暴躁,同村的叔叔婶婶见了就没有说话的。说话就是争吵。肯定不是那个婶子多瞅他一眼瞧不上他了,就是那个婶子说他不姓王姓周,骂他是克父克母克全家没人要的野孩子。 典型的自卑人格作祟导致的神经兮兮,觉得全世界的人每天啥也不做,就盯着他讲究。 这些事情不用沈墨明说,周景心里已经有数了。别的不说就说这几天在村里来回熘达锻鍊身体,偶尔和几个老妇人和颜悦色的说几句话,那几个老妇人要么受宠若惊,要么觉得周景定然事出反常即为妖的远远躲开了。总之没一个态度正常的,他就大致猜到了。 周景点点头,「没事,一会儿我和你一起上山,看看能不能在山上逮到点什么,和村里人换点菜种和粮食。」 「你要上山?」沈霖瞪着周景道:「你除了那次非要上山给那个馋嘴婆子猎野猪肉吃,不是一步都不肯进山吗?每次叫你去都说我们不安好心,想叫山上的东西害死你!」 原主这是什么胆啊!也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直觉得上山就会被山上的东西给祸害了,果然人生中第一次去了,就死在那里了。 第11页 周景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提以前做什么,一会我和你哥去山上,你在家里守着知道吗?」 沈霖噘嘴道:「你这破家有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还需要人守着。」 「破家值万贯,你懂什么!」 「万贯,一个破茅草屋,最多二百文钱。」 「小弟,听话,你就留在家里看家吧!」沈墨最后拍案定板。 沈霖不服气地嘟嘟囔囔道:「大哥他就是报复我,因为我揭露他胆小如鼠。再说从前你走哪都带着我,自从这傢伙受伤后你就变了,什么都听他的了。」 沈霖孩子气的话语竟给沈墨弄了大红脸。 「我……我把衣服给人还回去。」沈墨慌慌张张跑了。 周景看着沈墨的背影笑得猥琐,直到人跑得不见才收回目光。 「对了,你哥打猎的工具呢,找出来检查一下。」 沈霖疑惑地看着周景,觉得他问的好奇怪,「什么打猎的工具?我们又不是专门的猎人,怎么会有那东西?」 「那你们平时进山都带什么?」周景反而被问楞了。 「刀啊!」沈霖理所应当道:「镰刀、挖菜用的长刀。」 难怪十次九次空手而归。 周景二话不说,自己出去找木材和做弦用的东西。他也不讲究材质,随便找点东西做着先用。按理做弦,牛筋最好,但这时候牛可是不能随意宰杀的,上哪里弄牛筋去。大户人家倒是有,不过很贵,他们没钱。 周景就找到一个蔓藤,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植物的蔓藤但是筋道尚可,可以做弓箭。又磨了几十只箭,和两把一头削得尖尖的竹竿。 全部做好回去的时候都中午了,沈家两兄弟做好饭菜正等着他吃呢。 听见草门响,沈墨连忙跑了出来,看见周景似松了口气。 「你回来了,快吃饭吧,饭菜都做好半天了。」 沈霖在沈墨身后几哇乱叫道:「你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再不回来大哥急得都要出去找你了。」 周景制作弓箭忘了时间,也没寻思一上午就这么快过去了。这时候没手机电话什么的,找人的确不方便,是他没想到,害沈墨白白着急。 「抱歉,忘了说了,下次我要是出去一定告诉你一声。」周景把身上的弓箭拿出来递给沈墨。「我是出去做这些东西了,要不下午上山遇到野鸡什么的没有工具也不敢逮。」 弓箭做的时间短,很粗糙。但拿在沈墨手里很稀罕,这东西一般老猎户家里才有,他们农家人就是锄头棒子什么的。 沈霖探头一看,顿时也稀罕的不得了。 他双眼发亮地盯着弓箭。「你怎么会做这个?」 以前那个周景不学无术,自然不可能会做。周景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沈墨解围道:「周景以前也从没做过,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做?快点吃饭,吃完饭我们还要上山呢!」 沈霖还要说什么,被沈墨塞了弓箭到怀里全忘了,欣喜地看着这东西稀罕地很。不过饭倒是没忘吃。 两人吃完就上山了,本来就吃不饱,也不用担心剧烈活动肠子打结什么的。反而趁着刚吃完饭没消化没,力气还能足点。 两人存着打野物的心思,一路上山,走得比村里人深,再多一会沈墨就不同意继续走了。 「再往深处走就有可能遇上野猪大虫什么的了,太危险还是别走了。」 出师不利,连个鸡毛都没看到,说实话,周景有点不甘心。但如果遇上野猪等大型猎物周景和沈墨两个人肯定对付不了。 「也行,这么深的地方村里人没进来过,能多挖到不少东西。」入目几处树根下就有蘑菇和木耳,这东西炒菜都好吃。 两人蹲在地上挖了半天,周景身后的背篓连个底都没满。周景不仅有点泄气,要是就这么靠山吃山,什么时候能让他的小夫郎吃饱肚子啊。 他蹲在这里能清晰看见小夫郎削瘦的背影,蹲着蜷在地上,就一小团,似乎一阵大风都能吹散。 周景的心突然似被眼前的景象扎了似得疼。 「小墨,我出事的地方,你知道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周景记得当初去国外开会他手上带了一块大几十万手錶。那东西机械的,走的准着呢。要是能找到,不管坏没坏,估计都能卖个高价,至少他和他的小夫郎不用天天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沈墨挖菜的手顿时停住了,声音紧张地问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景自己做贼心虚,也没发现沈墨不对劲。 「就是去看看,虽然记不得许多,但总觉得我出事前好像真找到什么东西了。」周景胡诌道:「说不定没给我猎到野猪,但找到人参或者灵芝,那咱们以后就能吃饱饭了。」 沈墨不吭声,也不挖菜了。 周景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墨的异常,疑惑道:「怎么了?是担心再去会遇到什么东西吗?放心应该不会,这次咱们小心些,应该不会发生意外。」 沈墨闷闷道:「不去不行吗?这样不好吗?」 周景愣了下,吃不饱好吗?不好吧! 「小墨,你不愿意去,是有特殊的原因吗?我就总觉得我好像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哪里,想去看看。咱们家现在这个样子,要是真能找到什么,就能吃饱了。」 沈墨半晌才道:「走吧,我带你去。」 第12页 第7章 找到了 一路上沈墨兴致都不高,话也不说了,气氛有点沉闷。周景几次试图缓和气氛,沈墨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答,弄得周景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哄人这事,上辈子没学过,大多都是往他身边凑的。 走了不知道多久,在周景无话找话中和沈墨心事重重的回答下,终于沈墨指着一处地方道:「就是那里。当初邻村赵大在山上迷了路就是在那里发现你的!」 赵大找到周景这事挺邪乎。赵大是一个猎户,他上山打猎走得都比旁人远,这日追着一只野兔,不知不觉就迷路了,找了好久怎么也走不出去那片树林。后来好不容易听见动静,循声就看见周景浑身是伤地躺在地上,看样子昏迷多时了。 说来也奇怪,看见周景,赵大就好像猛地清醒过来,一下子就分辨东西了,立刻认出方向。 他看周景伤的特别重,也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不敢轻易移动他。就慌张跑下去山,问了几个村才找到人口失踪的,就是周家。 沈墨跟着赵大返回山上,两个人用木板把周景抬下来,当时周景的样子特别吓人,身上就没一处好地方。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头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变得很短,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隔掉了。村里人猜测可能是遇上大傢伙动刀,不小心隔了自己头发。 现在这地方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和别的地方一模一样,地上的血迹甚至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沈墨还是能找到,并且准确地指认。只是他的神情很奇怪,似乎压制着许多东西。 周景已经全副心神都被吸引过去,蹲下身在四周仔细搜寻。周景一处处找着什么,沈墨就跟在他后面看有没有可以挖的野菜,边注意周景不超出他的视线范围。 忽然,草丛里有动静,周景立刻停下动作,一只三瓣嘴的野兔慢慢探出脑袋,嘴里嚼着青草。 周景心里一喜,慢慢将手探进背篓,轻轻搭箭拉弓,一尾羽箭迅速射向野兔。 不过周景的准头实在差,野兔没打到,反而受惊地跑了。 周景站起身就追,对沈墨喊道:「小墨,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追着兔子跑,那个兔子的窝好像就在附近,也不乱跑,而像是有方向地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身后沈墨啊的一声摔倒了。周景不追兔子了,立刻掉头跑回来。 沈墨摔在地上,揉着脚腕。 「摔坏没?」周景最怕他扭到脚,这时候接骨技术不成熟,很容易留下跛脚。 周景把沈墨鞋袜脱了,他全副心神都在别的地方,没注意到沈墨悄然红掉的耳朵尖。看见沈墨脚腕只有点红,不伤也没肿,这才放心。 「走吧,不找了,咱们回家。」周景有点后悔了,这要是沈墨真摔坏了那块,都是因为他坚持找东西,他得后悔死。 没想到听他这么说,自从他提出要去出事地方看看就一直心情不好的沈墨竟然笑了。 「没事,就是跑着跑着被什么绊了一下。」沈墨说着回头找绊他的东西,手一指,「就是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周景随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登时双眼发亮,心猛跳起来。他喜得抱住沈墨就在他脸上亲了口。 沈墨傻呆呆地摸着被亲过的地方,失魂落魄。 「小墨,你真是我的福星,咱们发财了。」周景高兴地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可他没忘记沈墨脚腕崴了,还是扶着傻掉地沈墨一点点走过去。 草地上,静静躺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黄色行李箱。这种颜色肯定不会是周景一个大老爷们用的皮箱,周景猜测应该是同乘飞机里哪个小姑娘的皮箱跟着他一起掉下来了。 行李箱的密码锁被摔坏了,使劲一撬就撬开了。看见里面的东西,周景更确定这就是哪个爱美的小姑娘的行李箱了。 只见里面堆了满满当当的化妆品,大多数玻璃瓶化妆品都被摔坏了,透明奶白的液体洒的到处都是,弄得湿乎乎的有点脏。 不过周景一点都不嫌弃,不仅不嫌弃,还像找到了宝藏似得哈哈大笑,止也止不住。 沈墨都被他神经质的笑声吓傻了,害怕地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呀?」 「什么东西,都是好东西!我告诉你这玩意你们这里可没有,拿到镇上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妇人姑娘知道干什么用的,得哭着求着我买!」周景没发现他兴奋下说错了话。 你们这里没有?什么叫做你们这里?只有不是这里的人才会对原住居民说你们这里。 沈墨明显察觉到了,但他竟然不问,低着头咬下嘴唇。 「小墨,快把你背篓放下,把我挖的东西倒你那里,我的背篓装皮箱里的东西。」 沈墨问:「你叫皮箱的那个东西不要了吗?」 周景道:「不要了,都坏的大窟窿小眼子的了,卖不了钱了,不要了。」 周景把完好的东西一股脑全装进他的背篓里,被在背上。完好的少,所以不怎么沉。 「走,咱们回家。」周景喜的嘴巴就没合上过。「小墨,这下咱们发财了,你的好日子来了,以后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的吧,别人想见你得用求得!」 沈墨的手被男人紧紧的攥在手心,似乎才找到一点安全感。像是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因为找到什么就离开他,沈墨终于后知后觉感觉喜悦。 第13页 「你说的太夸张了,只要能吃饱饭我就知足了。」 「你呀,对你夫君要求也太低了,等着吧,以后夫君不仅要你能吃饱,还要你顿顿吃肉,吃到不想吃肉!」 「那怎么可能?」沈墨道:「我永远也不会吃腻肉的。再说,什么人家啊,顿顿吃肉,旁村的几个大户也没那么吃!」 「那是旁人家当家的没本事,你夫君本事大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人相攥的手热乎乎的,沈墨盯着交握的双手轻轻地笑了。 眼看着要到山下了,竟然有两只野鸡在草丛里咯咯地你追我赶,周景停下看原来是发情了,公鸡追着母鸡□□呢。色令智昏,两只平时警觉的野鸡谁也没发现他们。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这要是还猎不到,他可就在小夫郎面前丢大人了。 这次,周景拉弓搭箭梭梭乱箭齐射,瞎猫碰到死耗子,竟然真给他射中了。 沈墨星星眼地看着周景,顿时崇拜了。 「周景,你好厉害!」 周景挠着头,这话夸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箭篓的箭都射出去了,才射中两只野鸡也能叫厉害。不过被媳妇崇拜,哪个男人不乐意。 周景把两只鸡捆了,扔进沈墨的背篓里盖严。省的回去被嘴碎的看见,又有人要找来。 两人回到家,沈霖坐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看见他们回来手里没拎东西只背着两个看似轻飘飘的背篓没大表情。 周景看沈霖的样子,故意逗弄道:「小弟啊,今天野菜也没挖到多点,家里又没米,你还是回沈家吃吧。记得别和王春花吵架!」 沈霖气呼呼地瞪周景一眼道:「都怨你,要是让我和大哥去,挖到这个时候一定挖满两筐菜了,才不会吃不上饭!」 「哦,这样啊,既然怨我,晚上就不要在这里吃了。」周景说着,拎出一只野鸡在沈霖眼前晃悠一圈。就见小傢伙眼睛都直了,傻乎乎地眼神跟着野鸡转了一圈,周景就不给看了。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墨。 沈墨被逗笑了。 「好了好了,你哥夫逗你呢!晚上吃了野鸡再走。」沈墨把水坐在锅上,烧开了好烫鸡毛。「给我吧,我收拾。」 周景闪开道:「我来,你歇着吧,累了一天了!」 沈墨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是不可否认那种感觉非常暖。 周景说他累了一天了,可周景何尝不是。在村里,许多双儿被当爷们使,地位却非常低。似乎,娶了他们就该感天谢地,不把家里的老少爷们伺候好了,就是大罪。 但周景不同,他把沈墨置于一个完全同等的地位,给予他关怀,温暖和照顾。 这些东西别看周景是一个大老闆,做起来可完全顺手。谁也别说大老闆就不会做饭,是人就有居家的一面。那一面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到。 「周景,还切了半只换点糙米吧!」沈墨问。 周景摇头道:「不了这只咱们自己留着吃了,不是还有一只吗,那只拿到镇上卖了!」 「和村里人换一斤会便宜三五文,卖到镇上能多卖几十文钱。」 周景想的不全是几十文的事,还有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处理好了就是银子金子,处理不好很可能惹祸上身。 所以买主的人品必定要打听妥善,一定要是有信品行过关的大户。 家里没盐没油,谁做出来都是一样难吃。不过这只是周景的想法,沈家兄弟可吃的津津有味着呢! 沈墨都记着呢,这次大鸡腿先撕下来给周景,周景回手撕了那只给他。 沈霖:「……」 他怎么觉得自从哥夫醒后,大哥就变得怪怪的,以前大哥高冷着呢!周景不稀罕,大哥也懒得搭理周景。不要觉得周景敢打大哥,大哥怕他,其实大哥是怕他还击被休回家,对他名声有碍。使他本就坏透了的名声更坏,彻底嫁不出去! 吃过晚饭,周景依在炕上看沈霖刷干净碗问他:「野鸡都吃到肚子里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沈霖气哼哼瞪了周景眼,走了。 沈墨无奈道:「你不要总是欺负小弟。」 周景哼了两声。 「我哪有时间欺负他,是咱们带回来那些东西,当初装的着急,看着没坏的都带回来了。这不想看看都有什么,明天带一样到镇上,要是能卖了,也能给家里添置米面油什么的。」 第8章 圆房 竹篓被周景捞出来,周景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到地上。 有三盒面膜、一盒成套的口红、一只睫毛膏、一只眼线笔还有两只护手霜和一个120毫升的软管面膜。 「这些东西什么东西啊?」沈墨问。 「女人用的护肤的东西,都是钱啊。」周景把那盒成套的口红打开,里面是五小只,颜色都是这个时代能介绍的,没有大青大紫的。 拧开一个口红给沈墨看,「这个叫口红,不知道吧,就是你们说的口脂。不过你们这里用的口脂肯定比不过这个。」 沈墨好奇地看着他,周景就当着他的面牺牲自己涂了一个大红唇。 「怎么样,好看吧!」 沈墨一言难尽的表情道:「不好看,好像吃了死孩子肉。哈哈哈哈……」说着就站起来:「周景,你一个汉子怎么涂女人和双儿才涂的东西,好奇怪!」 第14页 周景小心翼翼地把口红拧回去放到一边,翻身压在沈墨身上闹他。 「谁像吃死孩子肉了啊!」吧唧吧唧亲在沈墨脸上,一个个大红的唇印弄得沈墨边躲边笑。 两个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闹了会就擦枪走火了。周景身体的变化隔着衣服清楚地被沈墨感受到,沈墨脸红了,僵直地躺在地上。 周景尴尬地要往起爬,突然感觉衣服被小小拉住。沈墨的脸似要滴出血来,眼神飘忽就是不敢落在周景的脸上。 「我……我们还没圆房过,你还是嫌弃我是双儿,不愿意碰我吗?」沈墨说的可怜兮兮,委屈巴巴。 那样子与其说惹周景怜惜,不如说在周景烧的正旺的欲.火上浇了一桶油,登时理智都没了,只剩下兽.欲。 把沈墨按倒前,周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色令智昏下,哪个男人还能思考。 这夜,鸳鸯被下翻红浪,周景也成了有媳妇的人了。 周景来到这里第一次初次开荤,把沈墨折腾到哀求才算完。人给他折腾的太狠,习惯早起的沈墨竟然天大亮了还没醒。反倒是周景先醒来,看着怀里夫郎俊秀的小脸蛋,怎么看怎么喜欢,忍不住亲了几下。 周景抱着小夫郎稀罕地很,从今以后他也是有媳妇的人了,还是媳妇先开口追地他!美呀! 沈墨脸上还有几道昨天周景留下的口红印,周景伸手给他往下擦,擦了几下,周景终于反应过来从昨天晚上就觉得不对劲的事是什么了。 他的破绽太多,他的小夫郎为什么问都不问?特别是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的夫郎为什么不奇怪他怎会认识,反而一脸的理所当然! 沈墨被他吵醒,刚睁开眼睛,就对上周景盯着他的沉沉目光。那目光本能地令沈墨觉得危险,心猛然一沉。什么旖旎都没有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周景没头没尾地问他,昨夜的温柔柔情蜜意,似乎都成了一场梦。梦醒,天仍是阴的。 沈墨咬着下唇别开目光一言不发。 周景咄咄逼人道:「拿我当傻子耍很有意思?」 沈墨不说话,下唇咬的越发用力,忽然一缕血丝流了下来。 这抹血丝把周景心疼地什么都忘了,他去扒沈墨的嘴,气道:「你拿我当傻子耍还不许我说,现在被我发现了作践自己,拿捏我捨不得你是不是?」 「你都知道了?还会捨不得我吗?」沈墨终于开口,嗓子哑的厉害。 「我不心疼?不心疼你早就吃干抹尽不认了?」 「你现在也可以吃干抹尽不认,反正你也不是周景!你走啊!尽管走了好了,就叫他们把我沉塘!」 不守妇道的女人和双儿,追究起来,是要沉塘的。 周景恨道:「你是在戳我的心窝子啊!沈墨!我稀罕不稀罕你,你还不清楚吗?我捨得走,当初醒了就走了,还能等到你把我弄上床!」 沈墨又不吱声了。 周景都无奈了,扒着沈墨的嘴看只是嘴角咬破了才放心下来。 他气道:「沈墨,你倒是会拿捏我!把我弄上床,知道你的好了,我还能捨得走!md现在看见你老子就迈不动道,满脑子都是你!」 「好,老子认栽!」周景道:「你总要让我知道我是怎么栽在你手里的,老子一个现代人怎么就被你一个古人算计了!」 沈墨闭了闭眼睛,似压住无数绝望。 「从那天赵大把我带到山上,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周景。我和周景成亲虽只有半年,但我绝不会认错他!」 「周景身上有一条很长的刀疤,是我们刚成亲那会被别人砍得,而你没有。刀疤不会变没,所以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了!」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还要把我抬回来?家里都穷成这个样子了,还给我吃给我喝?我记得那时候王老太把家里最后一点野菜抢走,我剩下半碗,你捨不得吃硬要给我留着,自己灌了冷水饱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就是故意的。」事情被揭穿,沈墨心灰意冷,没有这层关系,谁会放着姑娘不喜欢,喜欢一个他双儿? 不要说面前这个汉子一瞅就不俗,就是如以前那个周景不也因为嫌弃他是一个双儿,在新婚之夜碰也不愿意碰他吗? 「我就是故意的。那日你穿的衣服,虽然破烂的看不出样子但是触手很柔软,绝对不是周景之前穿得那种粗布。那样的料子,甚至不是普通大户人家能穿起的。再者就是那日你抓着我的手,你的手比我一个双儿的手还要细腻,我就更加确信你出身富贵。」 「我已走投无路,如果让王老太知道他已经死了,她绝不会让我给他守孝,恐怕会立刻把我发卖到大户人家做个侍妾为奴为婢,那就入了贱籍,这辈子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所以,所以我只能攀上你。我知道你出身富贵,我今日救你一命,对你好,他日就算你看不上我,也会救我一命!」 周景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肯定那个周景就一定死了?」 「因为,我亲眼看到的!」哀莫大于心死,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可挽回。沈墨就破罐子破摔,什么都招了。「那日他打了我给王老太作脸后直接自己去了后山,一直到晚饭还没回来,我就去寻他。因为刚刚下过雨,山路泥泞,没人上山,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特别清晰。顺着脚印我就寻到深山里,忽然就发现脚印乱了,而且旁边还有野猪的脚印。这时候正好树林里传来动静,我怕是野猪,就爬到一棵树上藏起来了。」 第15页 「刚藏好,就看见他被一只很大的野猪追着跑过来,他跑的不快,应该受了很重的伤,衣服上都是血,一手还捂在一个血窟窿处上,轻易就被野猪追上了。野猪上来就把他顶飞了,飞出去好远,挣扎几下就不动了。那只野猪并不罢休,还在不停地把他顶远,直到我看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我在树上蹲了多久,等到没动静的时候我才敢下来,下来就向来时的方向跑回家。」沈墨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活不成了。」 周景问道:「那么你对我好,甚至和睡就是因为他死了,你怕被王老太卖掉,所以故意设计的,是吗?」 「是!」沈墨干脆利落回道。他那样子似乎觉得到了这个份上,狡辩还不如干脆利落的承认。 周景恨的咬牙切齿,他贴在沈墨耳边道:「老子身边从不缺人,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有的是,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别有用心,防了一辈子。没想到到了你这,竟被你一个古人给算计了,玩弄在掌心!」 这也算打了一辈子雁到头竟被雁啄伤了眼睛! 周景用力一口咬在什么细长的脖子上。 「你骗我也好,假意对我好也好,对我没有感情都罢!但老子告诉你,你跟我睡了,就是我的人!既然敢骗我,就做好骗我一辈子的准备!这辈子别想离开我了!」 什么?沈墨睁大眼睛!周景不会不要他!反而要把他留在身边? 他只是一个双儿,所有人都不喜欢双儿!他们都说双儿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不喜欢他和小弟。而且他还那么的坏,那么的残忍!对自己的夫君,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确实是拜堂成亲的夫君,他都能见死不救!沈墨怎么还会要他! 周景不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很快纠缠上他的唇,缠绵了起来。 沈霖今天来的比往常都要晚,因为王春花一早就起来不知道发什么疯找他茬。大哥说要忍着,要不然他本就不好的名声该更坏了。到时候嫁不出去可就要看王春花一辈子的脸色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王春花来到大哥家,却发现大哥家门扉禁闭,院子里安安静静,好像都没起来的样子。 但绝对不可能,他大哥是一个勤奋的人,这个时候不可能还不起来,除非有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沈霖的心猛地翻了个个。难道周景固态萌发,或者想起以前,把他大哥打的下不来床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沈霖吓得慌忙推开草门,跑进屋。一只脚迈进屋内就听见他哥的闷哼声,这个周景,他果然打他哥了! 来不及细想,刚探出个头,往床上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沈霖慌里慌张做贼了似得跑出去。 一口气跑到草门外,沈霖蹲下去,只觉得心脏跳的要从嗓子眼里飞出去了! 天啊,他哥……竟然和周景……和周景白日宣淫,太……羞耻了! 沈霖捂着脸,臊的满脸通红。 不过,他哥从前不是很瞧不上周景吗,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晚上也是找藉口做活到很晚,等周景睡沉才上床,早上趁着周景还在睡就又爬起来。好在那时,周景也不大能看上他哥,娶他哥也是为了躲赖,家里重活累活有个人能干!怎么一宿,两人就滚到一块了?而且他哥那样知羞耻的人,竟然在一大早上就…… 太羞耻了! 第9章 因为那个人是你 「这不是沈霖吗?怎么蹲在这了?」来人是王家村里正的一个远方侄子,叫王百川。人长得高高大大,很是壮实,是做农家活的一把好手。他人也不错,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对沈家两兄弟有偏见。每次看见他们两个都要客客气气地说话。 沈霖一抬头,通红地脸就暴露出来,把王百川吓了一跳。 「沈霖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发烧了,我带你去看郎中!」王百川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跑近前要抱人去看病。 手刚碰到沈霖的衣服,隔着那么多层的衣服沈霖却似被烫到了般,脑袋里好不容易拼命压下去的画面瞬间浮上来。沈霖顿时羞恼了,这么可耻地东西他怎么能没忘掉,怎么还会记起! 都是这个可恶的王百川,要不是他突然叫自己的名字,还说自己脸红,自己才不会好端端的又想起来呢! 顿时,像是找到了合理的藉口,沈霖凶巴巴道:「你才发烧了呢!你才有病呢!」骂完这两句转身跑进院子里,把草门摔上。 门外,王百川看着消失在院子里的沈霖神色忽然暗淡下来。 「百川,你又在和沈霖说话。」李么么走上来,神色不贊同道。 「阿么,沈霖很好,你不要又对他有偏见!」 「什么偏见?好他一个为出门子的双儿,能总呆在哥夫家?再说他哥夫那是什么人?不务正业的主!和这样的人呆时间长了,好人也变坏人了!要我说,啥人找啥人,沈家两兄弟都是那套货色!」 「阿么!」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李么么还是坚持己见觉得沈家两兄弟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也不愿意因为一个外人和自家儿子吵。「不过,我可告诉你,以后不准私下里在和他说话。那个沈霖可是一个嫁不出去的主,别在赖上你。我儿子这么优秀……」 「阿么,你能不能不要说了!」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远,沈霖蹲在院子里听得断断续续,撇撇嘴。 第16页 他不大愿意地嘀咕道:「嫁不出去也不要嫁给你儿子,香饽饽啊?当你儿子是猪啊?谁都想吃两口肉,不要脸!」 「你在说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沈霖『啊』一声跳起来,转头看见是周景。沈霖的脸腾地红了,眼神也开始乱飘。 「没,没什么。我哥呢,怎么没看见?」 沈霖这个样子简直不打自招,周景挑挑一边眉毛。沈霖顿时闭嘴不问了。 「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我打算去山上看能不能找到点东西和村民换点粮食,你去不去?」 「我……」沈霖刚答了一个字,周景身后慢慢走出一人道:「你不是要去镇上把那只野鸡卖了吗?我和你去镇上吧。」 周景转身看着沈墨,表情有点莫测,踱到沈墨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你竟然还想能去镇上,看来我真不应该放你一马!」 沈墨的脸先是腾地红了,接着想到什么又暗淡下来,最后咬着嘴唇几乎要摇摇欲坠。看着倒有几分可怜。 然而周景竟然狠心地转过身拿起一旁的弓箭走到门口,临出门终究还是放不下心。 对沈霖道:「看着你哥,让他好好在床上休息不许下地,我出去弄点吃的一会就回来。」 沈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两人刚刚还那什么呢,怎么他们两之间一点甜蜜的气氛没有呢? 反观他哥的神情带着那么一股子小心翼翼。 「大哥,周景今天怎么了,怎么阴阳怪气的呢?瞅他嘱咐你那个样子,不知道还以为要去什么远地方永远不回来了呢?」 沈墨的脸刷地就白了。 「周景……周景……」几乎是不管不顾地追出去。 周景还没走多远,回头就看沈墨一瘸一拐紧着跑来,气得骂了句,赶紧迎上去。 「不是叫你老实地在家躺着吗?追出来干什么?」 一想到沈霖的话,沈墨就慌地连一贯的傲气都不要了,他几近祈求道:「别走,别走周景。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再也不会骗你了,我以后一定做个好人,再也不会见死不救了……」 心里的人这样子没尊严的祈求他,只让周景的心抽疼了起来,一把把人抱进怀里。 「沈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情,是不是就只是因为他死了,你怕被卖掉。所以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是谁都可以?」 「周景,你当我沈墨是什么人了?」沈墨从周景怀里挣脱出来,眼睛赤红。「我是想找一个人救我出去,可……可那因为是你,我才用那种办法!才会想要用身体拴住你,都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沈墨悲哀道:「事实证明,我错了。我不过只是一个双儿罢了,还妄想你会留恋我的身体,而捨不得离开。其实,不过是我高看了自己。你走吧……我……」 周景再次把沈墨狠狠拥在怀里,他激动地问:「小墨,当真是因为那个人是我,你才为了留住我不顾一切的是不是?」 「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那么好过,我很小的时候就记得爹不喜欢我和小弟因为我们两个是双儿。奶奶也常常骂我们低贱,那个时候母亲从来不会过来抱住我们安慰我们,只会哭,神经质地逼问我们为什么要是双儿,就是一个姑娘也好啊?」 「我救你回来,知道你一定出身富贵,本想就算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一定会帮我。王老太想卖我无非是为了银子,只要我能拿出五两银子给王老太,前提是为他守孝一辈子,再不嫁人,王老太一定肯的。」 「可,后来,后来我就变得贪心了。我清楚记得那日王老太把家里野菜抢走后,你就不肯吃剩下的半碗了,我知道你是想要我吃。你当时重病在身,食物是多么重要,可你仍然愿意给我。」 「我喝冷水也是特意的,想让你同情我帮助我,果然你就激动地呜呜叫。虽然听不懂,但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要我喝冷水。再后来你又帮我赶走了王老太,真的,从没有一个人在我挨欺负的时候为我挺身而出。」 「那一刻,我就在想你要是真的是他该多么好,那我一定是最幸福的双儿!我本来想着就这样不说破,你不走我就装不知道,可那日你一定要上山看你出事的地方,还在那里找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让我感觉到了不安全感,我知道你要走了。为了能留住你,我……」 「不要说了,小墨。」周景心疼了,但他却不后悔,这些事沈墨不说出来,永远都会是两个人心里的疙瘩。 「小墨,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醒来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在想,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一眼就让我喜欢,想要和他发生点什么。」 沈墨呆呆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景。 「不要怀疑,是我先喜欢上你的,在你还只想着算计我的时候。不过,我认了,只要你心里也有我,我就有信心令你像我这么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你,你真的还会喜欢我,在我那么坏后?我亲眼看着他死的,我没有救他,没有告诉所有人他在山上遇险了……」 「别说了,小墨。」周景知道这件事会成为沈墨心里永远抹不平的一道疤。「这件事,我从来不认为你做错了。小墨,我只恨我来的晚了,要是早点过来,别叫我逮到他,不然我一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生平最恨没本事,只能折磨自己夫郎的男人,这种人都该死!」 第17页 「周景,你真好。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夫郎!」周景道:「小墨,永远和我在一起吧,给我做夫郎,好不好?」 「你不走了吗?」 「不走了,永远不走了,你在哪里我就在那里!」 「那你家人?」 周景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神色既认真又温柔道:「小墨,其实我也有秘密,你听后不要害怕。我本来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我来自另外一个时空,那里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另外一个世界?」沈墨重复道:「我不害怕,不管你来自哪里我都不怕!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怕!」 「小墨,我发誓,我不会离开了。」 忽然,怀里的沈墨轻轻动了一下。周景就看到沈墨苍白的脸色,暗骂自己一声,连忙抱着人回去。 「你别去山上了,家里有什么咱们就吃点什么,明天我和你去镇上把那只野鸡卖掉还钱在买米行不?」沈墨揪着周景的衣襟,只觉得似在梦中,他怕这真的只是一场他自己做的美梦。「我,今天不想你离开我。」 一切都说开了,周景疼沈墨还来不及,哪有不答应的。饿一顿就饿一顿,反正那么多天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顿。他的小夫郎经历过大起大落,现在正是缺乏安全感,需要陪伴的时候,他不愿意他走,他就不走。 「好,今天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你!」 第10章 原主那一笔烂帐 午饭和晚饭就做的木耳炒蘑菇,是昨天周景和沈墨从山上摘回来的。 晚上,沈霖回家前,周景道:「小弟,你明天早点过来,我和你大哥要去镇上,你在家看家。」 这个茅草房就真的只是叫个房子罢了,不当雨就算了,人更挡不住。周景把他得到的宝贝都藏在床底下,用草堆埋上了。那都是白花花的雪花银啊!要是被偷去了,他哭都没地哭去。 沈霖不以为意道:「就你事多,也不知道就这么个草房有什么可看的。再说我明天还要去后山挖菜,不然吃什么?」 还是沈墨最终道:「小弟,你明天就早点过来吧,山上也别去了,家里还有些木耳和蘑菇,你炒炒吃了,家里有对你哥夫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怕被弄丢了。」 「好吧,那明天早点过来。」 周景摇摇头。「希望明天可以卖出去点什么,那咱们就有钱了,到时候就能把沈霖接过来一起住了,省着他还要回去看王春花的脸色。不过,我也奇怪,沈霖这么大一个劳动力,王春花怎么捨得不让沈霖干活,竟往咱家跑。」 沈墨脸色有点尴尬,还是说了。 「是我教他的,我自己吃过苦,我知道。我就让他装病,只要家里人一让他干活,我就让他装病。后来,娘没了,后娘进门,让小弟跟着下地干活,我就让下地装晕倒。村里人都在地里呢,看得清清楚楚,本来就有小弟身体弱的名声,这么一弄,别人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我爹好脸,弄了几次,村里人见他面就说不要苛待孩子什么的,爹脸面过不去,也就不让沈霖干活了。」 「再说,那时候家里有我,小弟不干我就都干了,也就那么地了。后来等我出嫁了,我怕小弟受欺负,答应每个月给王春花十文钱,叫她不要让小弟干活,为了钱她当然同意了。」 「每个月十文,你们上哪里弄那么多钱?」 「有一年上山,我在山里找到一小棵灵芝,卖了一两银子,没和家里说,偷偷藏起来了。」 周景轻轻笑了。他的小夫郎啊,很对他的心思。 次日一早,沈霖早早来了,周景和沈墨早饭都没吃就上路了。不是他两个不想吃,而是家里那点东西他两要是吃了,沈霖就要饿肚子了。 周景和沈墨兜里没钱,只能靠走。从王家村到镇上的这段土路不好走,靠双腿要一个半时辰,做驴车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 两人走的时候日头刚刚探出头,这会儿已经完全出来了。 「还有多远?」周景擦着额头上的汗,他一直觉得自己还算经常锻鍊的那类人,却也受不了走这么远的路。 「还有半个时辰吧!」沈墨也有点走不动了。以前几乎没有来镇上,他没走过这么远。但他做过农活,一做能做一天。今天,他走不动了,是因为腰疼。 沈墨偷偷揉了揉腰,被周景一眼看到。 「咱们坐下休息会吧。」春天一早一晚还很凉,两人找了一处有阳光的地方,沈墨刚要坐,周景却突然道:「等下。」 只见周景把外衣脱下来,叠了几下垫在地上。「别凉到。」 沈墨心里酸酸涩涩的,这个人怎么会对他这么好,他只是一个双儿啊!庄家人就没有一户喜欢双儿的。就是再好的人家最多不苛刻罢了。 沈墨刚要问周景会不会冷,后面一辆骡车哒哒跑来。庄家人的骡车主要是给田地里干活使,平时农闲的时候才会用来跑镇上。几家人一起约一个日子,一人二文钱,凑够十个就可以跑一趟。不过因为不是专门用来拉客的也就没有车厢,都坐在驴车大板子上。 这样一来,里外就可以清晰地看见了。 「哎,小菊,你看那个不是周景吗?就是纠缠你,被你哥砍了一刀,还被讹去一百文大钱呢?」 张菊的脸顿时沉下来,故意特别大声道:「我可不认识他,淑华,你别乱说。」 第18页 车上的人都知道张菊和周景那点子破事。 有好事嘴欠的妇人就道:「张菊,你不认识他?不认识他是谁指使他下河摸王八的?我记得那只王八还挺大,把王老太都给引过去了!」 车上的人顿时哄堂大笑,张菊臊地恨不得立刻下车。 张菊被说的面红耳赤,只想马上撇开两人关系。着急道:「你们看他那个穷酸样子,我就是管他要东西,他能不能拿出一文来。那王八本来就是我哥摸到的,我哥怕它咬我,让他帮忙拿了一下,这辈村里人看见了,就传成是他给我的了,还被王老太给讹了。你们就想想他这个样子,自己都吃不起了,怎么可能把好东西给我!」 「哎呦呦,那可不一样。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你们小年轻的来往,不就讲究个山盟海誓吗?你要是跟了他,别说一只大王八,就是命他也给得!不信你在问他要试试,看见没他手里拎着一只大公鸡呢!要是你开口,说不就给你了呢!」 车上的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张菊气得都带了哭腔,「我才不会随便管一个汉子要东西呢!再说谁会和那种人来往,也就像沈墨那种低贱的双儿配他才正合适!」 怎么说周景,周景都不在乎,反正那都是前身干的事。但周景受不了别人这样说沈墨,一想到沈墨就是在这种环境里被人歧视被人奚落下长大。周景就管不了男女,只想捞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那个女人知道知道被别人当着面指着鼻子奚落是什么感觉。 他站起身,就要追远去的驴车,被沈墨一把捉住了。 「算了,这种话我听的多了,要计较也计较不过来。」 「那怎么行?不叫我听到也就罢了,既然叫我听到了,那么有一例算一例,我就要怼回去!」 不想沈墨却突然笑了。 「周景,有你这个态度就够了,很幸福。」 「你呀,对我要求就是太小,你可以期待更大些。其实,你的夫君还算有本事的人。」 「我知道。」沈墨轻轻地道。 周景紧紧握住沈墨的手,「以后我再也不会叫人欺负你了!」 沈墨笑道:「我也会保护你的,其实我……我也挺凶悍的,以前就是不大敢。」 「以后可以了,我就喜欢凶悍的夫郎。」 沈墨不好意思,道:「我们也休息差不多了,快走吧,早点到镇上,好早点赶路回去。」 两人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赶到镇上,打听了哪家收野物价格公道后,就来到一家叫做天下客的酒楼。 不是吃饭的点,酒楼里人也不多。小二懒洋洋地坐在一张桌后,掌柜的在扒拉算盘。 「请问,这里收野物吗?」周景问。 周景一头短发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别戴了一个草帽。这个时节戴草帽也不算异类。 掌柜抬头看他们两个一身打补丁的衣服,就知道他们是农户。心里就轻看了,但也没表现的太过分。 只是一点也不热情地道:「收,小二你给他们称重,一斤给二十文。」 「知道了。」小二一边应着,一边引他们去后厨。 那只野鸡稍大些,有五斤多重,给了一百一十文。 周景从中数出五文偷偷塞给小二。 「小哥,向你打听个事?」 五文可不多,他在酒楼里跑腿,有时候也能收到打赏。但凭白得来的钱,再少也没人会不要。不过就要看问的人想问什么了。 「小哥,放心,不是什么打听隐私的事,不会叫你为难。」周景道:「你也知道,我们农家人,除了农忙的时候就是闲着了。这不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就想出来做工,又怕遇上苛刻的主人家一年的功白做了,还要不出来钱来。就想和你打听打听哪家老爷心善,家里活好做,不会苛待短工。」 小二道:「这个季节,老爷们家里可都不招人。」 周景道:「总会招的,我时常留意些,万一运气好给遇上,别在做了白工。小哥,要不这样,你只说几家招人我能去做的,我就特意留意这几家人家就是了。」 小二这才说了四家,想了想又道:「要说做短工,还是咱们县太爷家里最好。咱们县太爷为官公正,为人和善。家里夫人逢年过节也是要去庙里烧香拜佛的。不过,你呀,可去不上。」 「谢谢小哥了。」周景谢过店小二和沈墨走出铺子。 沈墨想了想道:「县太爷家里的事我听说过一些。」 「什么事,你说我听听,兴许有用。」周景是打算找个人品可信,不会贪了他们东西的富贵人家出手。他对这里一无所知,沈墨又是第一次来镇上,同样两眼摸黑。不过,到底是土生土长的人,怎么也比他这个穿过来的人强,一些传闻还是知道的。 第11章 卖口红 「所以我想,这么好的东西,涂上那般好看,不如卖给县太爷的夫人,她人很好的。」 周景笑道:「你不是说涂了像吃了死孩子肉吗?怎么还好看了?」 「那是你,一个大男人抹那么血红,看着就恐怖,就像吃了死孩子肉似得。要是咱们县太爷夫人,人美心美,涂上一定好看。」 看来这里的县太爷一定很会为官,才会使得百姓如此爱戴,弄得就连如沈墨般衙门朝哪里开的山野村夫提起都是敬仰。 第19页 周景故意逗沈墨道:「你没见过县太爷怎么知道他夫人美!」 「心美的人自然不会丑。」 周景点头道:「你这么说我完全同意,就如夫郎你,心美,人更美,夫君我喜欢得紧。」 「你……」沈墨哪里被人这样调戏过,脸红的跟熟了的红苹果似得。 这样子弄得周景舔舔嘴角,顿时生了淫心。小夫郎的味道真是叫人尝过就难忘。 说来也巧。周景二人说着话正走到一家脂粉铺子前,铺子门口停了一辆华丽的粉色轿撵,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铺子里,明显的一主一仆正在挑选水粉。 那婢女对掌柜道:「你这里的口脂没有新鲜货了吗?这几样我家夫人都用过了。」 掌柜恭恭敬敬回道:「夫人,咱家的胭脂水粉都是好东西,全是从南方千里迢迢运过来的。所以可能进货不快,但觉得不是别人家能比的。」 婢女道:「就是这样才总来你家买,算了,你家在来新鲜货时记得先去咱们县太爷府上通知我们夫人,我们夫人选完在卖。」 「一定一定。」掌柜的连连应道。 周景和沈墨站在门口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对话也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人。 做主人打扮的女人,穿了袭浅色罗裙,一看就是上好的丝绸料子。头上插了对金步摇,耳朵上带了对玉坠子,一侧漏出来的婉子上也戴着青翠的镯子,虽然距离远看不出玉质,但瞧着她的打扮也绝对是好东西。脸上略施粉黛,并不艷俗,反而更添贵气。 这女人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零零总总加起来千两银子是少说。看来,县太爷也没有传言的那么清廉,不然他的夫人以他那点俸禄怎么打扮的起这般娇奢。 不过既然这里上上下下都传他的美名,最起码面子上的事绝对过得去,这就好办。 「小墨,到你出马的时候了。」 「啊?」沈墨吃惊地长大嘴巴,指着自己。「我?怎么办?」 周景趴在沈墨耳朵上嘀嘀咕咕一番,沈墨点点头表示知道。两人背过身,由周景将口红轻轻涂了一层在沈墨嘴上。 说实话真不好看,以周景现代人的眼光怎么也欣赏不来一个大男人涂口红。不过这时候的富贵人家的双儿和老爷们却都会涂脂抹粉。只不过不那么浓,改善下肤色而已。 沈墨听周景的嘱託,特意把嘴唇高高扬起,用了过猛,整个嘴唇撅撅着,有些滑稽,但足够引人注目。 这时候那对主僕正好走出来,沈墨迎面走过去,三人正错身时,沈墨突然『哎呦』一声,扑倒在地上。 要离开的主僕二人停下,县太爷的夫人对婢女道:「添香快扶这位夫郎一把,看他摔没摔倒?」 添香连忙去扶人,沈墨被扶起来,心里记着周景嘱咐的一定要让县太爷的夫人看到他的嘴唇,所以没有闪躲直视县太爷夫人道:「谢谢。」 态度不卑不亢,反而在不知不觉间让县太爷夫人因着他的态度而高看一眼。同时也注意到他嘴唇上的口脂,那种口脂的质地水润光泽,颜色艷丽而不媚俗,不会像口脂一样干巴巴,涂抹不均,颜色也没有这么正宗。 这样的口脂即便是生在富贵家长大的县太爷夫人也从见过,登时就被吸引了目光,喜欢上了。 婢女是自小跟在县太爷夫人身边长大的,夫人的心思最能猜透。当下就拦着沈墨问道:「这位夫郎,不知道你嘴上涂的口脂在那里买的,我瞧着十分喜欢也想买一盒去。」 等的就是这个,沈墨也不躲藏直接道:「不瞒姑娘,我嘴上涂的这种口脂其实不叫口脂,而是口红。别说咱们这里就是京城也没有卖的。」 婢女见着沈墨长相像个老实的,没想到说话这般没天没地,就不愿意了。 怼道:「没有,你在哪里卖的?别说一个乡下双儿还用得起什么奇珍异宝?要是那样你还能穿得跟个乞丐似得!」 县太爷夫人很自持身份,轻生呵斥:「添香,休得无礼。」然而语气并没有多少责备。 周景早就嘱咐过沈墨说也许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慌张如实说就好了。 沈墨早有了心里准备,事情又按着计划的发展,不仅不慌,反而镇静了。 「这位姑娘,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这么说的确有胡吹的嫌疑,但请夫人容我把话讲完,您就知道我说的是实情了。」 县太爷夫人观他举止落落大方,说话不慌不忙,确实不像一个喜好鼓吹的人,想来应该有不知道的隐情,再者她真是喜欢那口脂,心里已经决定不管千难万难只要他能说出来,她就一定想办法得到。 这个色泽涂在她嘴上一定趁她的肤色更加晶莹剔透,到时候给县太爷看看,他后院里那些妾室就是仗着年纪小也没她美丽。 县太爷夫人点点头,添香不甘不愿道:「你说吧,我家夫人姑且就听听。」 沈墨道:「这东西我得到也是机缘巧合,合该运气。想必夫人也记得几日前那场大雨吧,那场雨下的很大,也下了很久。停后,村里没人敢上山,我夫君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吵着非要去上山。我和夫君二人就踩着泥泞进了山里,大约走到半山腰上看见一个衣着怪异男人躺在地上,身上有血。我和夫君连忙踩了些常见的止血药给他扶上,餵了他些我们来时带的热水。」 第20页 「不一会儿那人醒了过来,却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吓得我以为是妖怪,大叫一声。他却让我不要害怕他,并且给了我们一只口红说是作为感谢我二人救命之恩。」 「同时也说了他的身份,据他自己所说他是海那边的人,那里的人都同他一样金发碧眼,衣着怪异,而且他们那里有许多我们这里没有的东西。这次他来这边就是为了做生意,把海那边的东西带来再把这边的东西带回去。」 「但不巧遇上风暴打沉他的船,他自己也被吹到了不认识的地方,和同行的人走散了。他本来想去府城,好好打听打听有没有人知道他来得地方。可人生地不熟就不知怎地走到这里。」 「他还告诉我们,这只口红是从他海那边的家乡带过来,这里是绝对没有的。我当时觉得是人做生意的东西,千里迢迢带过来也不容易,并不想要。他以为我是嫌东西轻,就告诉我这口红在他们那里也是只有贵族用得起,一只和咱们这里的银子换算要好几百两呢!」 「什么,好几百两,讹人啊!」添香叫道。 沈墨故意疑惑道:「他也没要我钱啊,怎么会讹我?」 添香立刻不说话了,反倒是县太爷夫人追问道:「那个人呢?」 县太爷夫人出生在经商世家,从小家里人也来往各处。她有些见闻,也听祖父说起过大海的那边也有人,他们不是黑发黑眸而是金发碧眼。他们有许多这里没有好东西,会坐很大的船过来,上面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其中有一样宝物就是琉璃,小小的一块,手掌那么大,雕琢的晶莹剔透,贵的甚至要用黄金去买。 所以他们说这个口红值几百两县太爷夫人相信,特别是听他们形容所救之人金发碧眼,奇装异服,要不是真见过,乡下这些没见识乡野村夫们肯定不可能听说过。 现在她只想知道那人在哪,买几支口红不说,他身上的东西肯定还有不少宝贝,她娘家要是能搭上这条线,那…… 想到这里县太爷夫人又着急地问了一遍道:「那人呢?在你家里?」 沈墨摇摇头:「他走了,说什么他身上有好多宝贝,要是被人知道恐有杀身之祸。他这么说,我可不敢留他。我一个乡野人家,丢点什么赖上我,我可赔不起!」 人都走了,县太爷夫人只能惋惜,心里想着和娘家通个信,要是能找到那人无论怎样他手里的货物都要买下。 突然,沈墨道:「夫人,你的皮肤白,要是涂这种颜色的口红肯定好看,不像我一个乡下的夫郎皮肤这么糙,浪费好东西了。」 「那是当然,我们夫人可是县……」 「添香!」县太爷夫人打断添香的话,转而失落道:「可惜那人走了。」 「夫人不必可惜,我随身带了,你可以试试,要是喜欢,说不得哪日海的那边再来货船您就可以买了。」 说的倒是轻巧,那么远的距离,海上多风暴,十年八年来一次就不错了。 沈墨拿出管状口红,漆黑的瓶身一下就让见多识广的县太爷夫人喜欢上了。特别是发现它那样精緻小巧,竟然是旋转着拧出来,简直爱不释手。 第12章 有钱了 县令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平时特别注重清洁。就是自己喜爱的头簪等要是被陌生人摸过,也要彻底清洗多边才肯再戴。 这次这支肯定被人涂过的口红,却令县令夫人顾不上什么了,连忙拿起来涂在唇上。 等到涂到了嘴上,那种润润的湿润感令她迫不及待地对婢女道:「快拿铜镜我照照。」 婢女连忙飞奔进刚出来的脂粉铺子里取了一面铜镜。铜镜照人本来并不十分清楚,可那铜镜却把红色的口红照得那么清楚,衬得她整张脸更加美丽。 「夫人,好漂亮啊!」添香也喜欢的不得了。口红在县令夫人和沈墨唇上根本就是两个效果。「夫人你涂上这个显得肌肤好剔透啊,整张脸似乎都在发光。」 被这样一说,县令夫人下意识攥紧手里的口红,不想还回去了。她的脸颊发热,她从小还没有喜欢一样东西喜欢到这种明知不是自己的却想要据为己有的感觉。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十分良好,她知道这种做法不对,而且十分可耻。但她太喜欢了,忍着燥热给婢女使个眼色。 添香心领神会道:「这东西多钱你们开个价吧?」 沈墨却摇头道:「我是不打算卖,这种好东西我这辈子在也不会有机会拥有了,所以我打算当做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也让他们长长见识,知道知道这世界有多大,海的那边还有许多我们没见过的东西。」 「这……」添香急得跺脚,恨沈墨不上道,可她也看出来了她家夫人是真的喜欢得不行。这不手攥得死死的,一点没有还回去的意思。她家夫人见过的好东西多了,什么时候这么眼皮子浅过。 「我们县令夫人喜欢是真的喜欢,你就开个价吧!」 添香实在没法,只能抬出身份仗势压人,识相的就知道该怎么做。这种事平时夫人是绝对不允许的,今天竟然在添香这么说后什么也没说。添香就知道这口红夫人是要定了。 沈墨故作惶恐道:「是县令夫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夫人见谅。」 县令夫人忍着脸上热辣辣的羞意,轻声道:「这支口红我很喜欢,不知道小夫郎肯不肯割爱。」 第21页 沈墨道:「县令大人爱民如子,小人对县令大人十分敬仰,既然夫人喜欢,不如送给夫人吧!」 县令夫人没想到他会这么上道,心里十分高兴。同时也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县令大人能的这样的好名声可不是一朝一夕,而是经营数十载得来的。 她是一个有见识的人,当然不肯毁了县令的名声,又是真的喜欢,就只能在银钱上找补了。 「万万不可,这位夫郎你只管说多少钱,我知道你这东西贵重,你开了价我不会还价的。」 县令夫人做好他会要几百两的准备。这口红她见了就知道值。在这里地方小还好,拿到京城,那些高品级的夫人们就是再贵也会想方设法买回去。 沈墨想了想道:「小人知道县令和夫人爱民如子,小人是真的愿意送给夫人。但也知道夫人肯定不愿意白要,那么就只给小人五十两银子吧,算是小人对县令大人的一片心意。日后,还要多仰仗县令大人!」 「这你放心。」天高皇帝远,一个县令就算这镇上的土皇帝,说一不二。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等大事,县令夫人愿意卖他们这个人情。 「不知道这位夫郎您姓名,家在何处,日后有事找我也好叫我知道今日的是你!」 「小人夫家姓周,叫周景,小人是他的夫郎,叫沈墨。」 县令夫人点点头,摘下自己亲手绣的荷包。 「这个是我亲自绣的你拿着做个信物,日后拿它上门说你或者你夫君的名字,我就知道是你们了。」 「谢谢夫人。」沈墨连忙接过来。 县令夫人点头:「那么你就和我回去取银子吧!」 「跟在轿子后面吧!」添香对沈墨道。 沈墨指着远处看东西的周景道:「那个是我夫君,我去叫他。」 周景在远处已经将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沈墨过来他装着问两句,就跟着娇子来到衙门后院。 他二人等在侧门口,添香进去取银子,很快就出来了。 添香把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周景道:「刚才出来时夫人嘱咐过我,让我给你带话,知道那口红本来你家是要做传家宝的,夫人喜欢,从你夫郎手里买过来,你不要怪我你夫郎擅自做主,我家夫人答应你家夫郎有事竟可以来找她,能帮的一定会帮。」 原来县令夫人看周景跟着,才想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由一个地位很低的双儿自作主张卖了,还卖这么便宜,很可能回去会被当家的责罚,特意托添香带个话出来。 周景忙道:「夫人喜欢是我们的福气,这口红在我们手里也是蒙尘,到了夫人手里才是它的造化。」 「小墨,咱们有钱了!这下终于可以吃饱肚子了!」离了衙门很远,周景才暴露本相,激动地对沈墨道:「还是小墨能干,竟然还能沖县令夫人要来一个人情,有了这个人情以后我做事就能放开手脚了,这真是意外之喜!小墨,你简直是我的福星!」 沈墨被夸的面红耳赤,羞赧道:「我就是觉得你说这东西其实本来能值几百两,是因为咱们没有人脉,又怕太贵不好卖,才卖五十两,就觉得亏了。就想找补回来,才会随口问县令夫人要一个人情的。」 沈墨也同样激动,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一时间只觉得像是身怀宝藏。 「咱们家里还有许多到时候都卖了咱们就发了!」 周景却笑道:「那些先不卖了,一下拿太多奇怪的东西恐招人眼红,要是被人惦记上就是祸不是福了。」 「还是夫君想的周到。」沈墨太高兴了,脱口而出了心里话。 「夫君。」周景嚼了嚼这两个字,由他的小夫郎叫出来怎么这么好听。「再叫一声我听听。」 本来没什么,周景不正经地一说,到叫沈墨不好意思了。他们这里刚成亲的小夫妻都叫自己当家的夫君,只有年纪大的才叫当家的。 平时听村里小妇人这么叫也不觉得有什么,为什么到了周景嘴里,就……那么不正经了。 周景看着小夫郎快走几步眼神暗了暗,还是有夫郎好啊! 两人先是去了钱庄,把五十两的银票换成碎银而且特意要了一千贯铜板,以便花销。 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没有,样样都缺,需要买的实在太多了。 但不敢买太多回去,就怕惹人眼,招来祸事,所以只能一样少买点。 糙米不好吃,里面常常混有挑不干净的石子,但便宜就买了二十斤,精米贵只买了十斤,还有十斤油和十斤白面。 盐酱油醋等调料不用说都买了,还特意去药材铺子买了八角大料花椒陈皮桂圆等调料。 沈墨还奇怪买这些做什么,周景说也是调料的一种,沈墨惊讶坏了。 最重要的就是肉,这玩意这阶段可把周景给馋坏了,一下买了十斤,那些大骨头和内脏也被他花了几十个铜板包圆了。 还有糖在这时候也是个好东西,他估计他的小夫郎吃糖的机会搞不好比肉还少。毕竟山上可以猎到野鸡,可找不到白糖。 果然小夫郎看见他买了白糖眼睛里的馋虫都要爬出来了。 其实还应该买布料做衣服,但周景想了想还是没买,这就够打眼的了,再买了布料回去家里怕是真要招贼! 不过,最后沈墨还是把周景拉进一家胭脂水粉的铺子里。 第22页 「我抹粉不好看,不用买这个。」沈墨忙道。 周景却笑得有点猥琐,「咱不买抹在脸上的,买抹在那里的。」 沈墨真是觉得脸要烧冒烟了,周景当真是富家公子而不是流氓吗? 「你……你怎么总想那些啊!」 周景理直气壮道:「我作为一个十分健康的男人娶夫郎是干什么的,自然是干的!」 沈墨不想和他说话了。 掌柜的听周景要买那东西,也笑得暧昧,朝着周景心照不宣地笑。 「兄弟,你来对地方了,咱们镇上别的不说,就这我敢打包票,我这里样式最全。」掌柜拿出两种道:「这个二十文,旁边那个稍贵五十文。」 两种哪种周景也瞧不上眼,一看就是劣质的。 周景道:「掌柜,这种东西毕竟是用在那里的,我们可不敢用不好的,你就给我拿些好的选选。」 掌柜的试探道:「好的肯定有,你能接受多钱的?」 「咱们镇上小富人家都买哪款?」 掌柜道:「那个就贵了,要五两银子呢!」 「可以。」 掌柜拿出来五种,周景挑了一款。付钱的时候不小心被沈墨看见,差点被沈墨抢了退回去,出来的时候还忿忿不平道:「这么一点点,他抢钱啊!」 周景道:「咱们一支那么小的口红不还卖了五十两。」 「那当然不一样,口红这里可没有!」 周景笑道:「一分钱一分货,到了晚上你就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了。」 沈墨羞得不说话了,他可不好意思把这事拿到明面上讨论。 第13章 马车又遇烂帐 「咱们抱了这么多东西坐马车回去吧?」周景问。 沈墨倒是能走动,不过想到周景来时只拎了一只鸡就累成那样,现在又不差这几文钱车费就同意了。 他们买的东西多,拿着不方便而且招摇。周景就花了四文钱买了两个带盖的大背篓,把米面调料和白糖放进背篓里,用盖盖上,这样可以遮挡住一部分人的视线。但油是用瓦罐装的,又贵又怕洒出来,沈墨就稀罕巴巴地用手抱着。 这可是好玩意,家里都多久没吃过了。没成亲那会,赵春花做菜也只捨得点那么一滴。 镇上的牛车也是凑够人数才走的,一个车夫跑一趟线,而且要比乡下骡车一人贵上两文。所以一般下乡人来镇上回去还会坐村里来的骡车,一是便宜,而是也不好叫人空车白跑回去。 周景和沈墨赶过来时正好差两个人的位置。 车夫高兴道:「就差你们两个了,上来吧,给你们便宜,一人给你们骡车价,二文一人。」 周景和沈墨听着便宜,欢喜道:「谢谢。」 牛车倒不高,平时沈墨爬着也轻松,今天背上背了许多东西,上着就有点吃力。周景特意等在后面拖了他一把,等他爬上去,他才也爬上去。 然而沈墨上车后却尴尬地杵着,没找地方坐下。周景从后面探头一看,就看到牛车上仅剩下两个位置旁边坐了两个熟人。正是来时在路上碰到的张菊和陈淑华两位姑娘。 此刻,见他们上车就要坐在她们旁边,张菊和陈淑华不能赶他们下去,就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好像他们身上有什么令人作呕的味道一样。将嫌弃的姿态摆得十足,唯恐别人不知道般。 本来两个挺好看的姑娘,这样一弄,没生出娇贵反倒多了几分刻薄。 她们怎么会在这?不是坐村里的驴车来得吗?难道有事耽搁了,没赶上? 就算遇上了,也不能不坐。 周景拍拍尴尬地沈墨,示意他放松,转头对旁边一位瞅着五十左右的妇人道:「大姐,您看我们可以和您换下位置吗?我和夫郎毕竟是两个男人,挨着未结婚的小姑娘坐,总归令人家小姑娘嫌弃。」 现在的人结婚早,五十左右就完全可以叫婶子了,周景却叫她大姐。那妇人一听就高兴,这不正表示她年轻嘛,看着就像姐姐似得,当时就点头道:「可以。」 妇人串过去,周景和沈墨就坐在妇人让出来的位置上。 等他们坐好,牛车哒哒跑了起来。 沈墨背在背上的东西有点沉,背着不舒服,周景就帮着拿下来放在身前。这一举动被一直偷偷观察他们的陈淑华看见了,她悄悄拉了拉张菊的衣袖,轻声说话。 「张菊,你看周景那两个背篓可不轻,里面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吧!」 张菊为了保持高傲,从周景沈墨上车后就没往那头瞟过一眼。 「呵,能有什么好东西?他家穷的还住在茅草房里呢,咱们村谁家还住茅草房?而且你不是没看见那个破房子一阵大风都能吹塌了,哪来得钱买什么好东西?」 陈淑华道:「可那可不一定,他不是今早拎着只野鸡去镇上卖吗?说不定卖上价了,你别忘了,早上咱们碰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可没背那两个大背篓啊?一定买的东西太多装不下了才临时买两个背篓装的。」 如果不是临时买东西多,拿不回来,庄稼人家谁也不愿意花两文钱去买一个自己回家折两根枝条就能编的背篓。 张菊暗暗偷瞟一眼,从背篓的窟窿里隐隐看到些什么,又看到沈墨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瓦罐,瓦罐的边上不小心沾了点油,她立马就反应过来那里面装的一定是油! 第23页 那么大一瓦罐的油至少得有一升,一升就是两斤,两斤油可以吃半年啊! 家里平时做菜就是熟了滴上几滴,过年才会吃到几顿油炒菜。想到炒菜都是油汪汪地,张菊就馋得嘴里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 瞅着张菊那个馋样,陈淑华不屑地撇撇嘴。平时装的多么清高,无欲无求似得,还不是看见油就馋的跟个哈巴狗似得。陈淑华觉得她们都一样,不过是张菊家里条件稍好点,她有私房钱给自己买胭脂打扮,自己家里穷,不但家里不会给私房钱,反而要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要是也给她钱,像张菊那样打扮,她说不得比张菊还要好看,村里的村花就不一定是谁了。在长相方面,陈淑华从来都不认为她比张菊差,虽然张菊是村花,只认为她是没钱买胭脂水粉打扮的关系。 「张菊,你看沈墨抱的那个是油罐吧,你开口,周景怎么也会分你半罐,你要是给他使使眼色,说不得一整罐他都愿意分给你!」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陈淑华说出这番话。 虽然知道沈墨抱的瓦罐里肯定是油,但张菊不信会装满。一斤肥瘦二十文,一斤油就要三十文,所以农家人更愿意买肥肉自己,还能有肉味,可不愿意花那钱买油。 从张菊自周景手里要来一只大王八,被王老太从村里人嘴里听说后去张家大闹了一场,成了村里人的笑料,张菊就对和周景扯上关系十分过敏。 「陈淑华你可别乱说,我什么时候要过别人的东西!就周景那癞.蛤.蟆样,我看着就想吐,一想到什么是被他碰过的,别说吃了,直接就会吐出来!」 像是晚一秒就会真的被周景沾上似得,张菊吓得连连摆手手来。她的动作本来不算大,但车上人挤人,这一摆手就一巴掌呼在旁边妇人的脸上。 妇人被打的『哎呦』一声大叫。 那妇人也不是个善茬子,根本不给张菊道歉的机会,反手就回了更响亮的一巴掌。直接把张菊半边脸打红了,不由淌出些生理泪水。 「呸!」那妇人狠狠碎道:「什么玩意呢!自己长个癞.蛤.蟆样,还以为是天仙。坐个牛车还不挨着这个不挨着那个,装什么娇贵。要我看之前八成坐的都是骡车,所以坐次牛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怪不得十六七了还找不到汉子,闹了半天是个馋货!看到人谁家汉子拿点什么东西就舔着脸巴巴上去要,知道的明白是个未出门子的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不正经地方出来的娼.妇,要不眼皮子怎么这么浅!」 妇人畅快地骂了一通,不过瘾似得转头对周景和沈墨道:「两位小伙子你们说是不是?」 沈墨想到张菊怎么也是未出阁的姑娘,从前纵然总是把周景好不容易弄到的好东西要去,但也是周景愿意。邻里邻居的住着,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不过周景可一直记着张菊早上的话呢,不仅贬低他还颇为瞧不起他的小夫郎。要是只单单说他,从前那些事都是原主干的,他也不在乎,可以不去作践一个小姑娘的脸面。但早晨可狠狠作践了他夫郎,这仇必报。 这时候简直就是报复的最好时机,当下就点头道:「大姐,您说的可真对!」 张菊绷不住这羞辱,『哇』地一声哭了。 「哭什么哭,好像我做大姐的欺负你一个小姑娘似得!哪句话我说错了,你当车上的人都聋吗?刚才你们两个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要不然问问旁边的妹子听见没?」张菊哭得越凶,夫人骂得越凶。 那么大点空间,她两说话声再小,两边坐着的人有心还是能听见。旁边的妇人也听到她们说话的内容了,不过这两个小姑娘没惹到她,她也不会凭白跟着欺负人,就劝了几句,把骂人的妇人劝下来了。 张菊和陈淑华到底只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村里怎么嚣张张狂也只是因为窝里横。出来碰上一个不认识的凶婆娘,只能委委屈屈地哭,不敢对骂回去,更不敢打回去。 好在妇人先下的车,车里才总算安静下来。 牛车进入王家村的时候,天都擦黑了。沈霖站在门口巴巴地望着外面,明明知道家里只剩下五文钱,沈墨和周景两人绝对不可能出起一人两文的车费,还是在牛车声响起时,忍不住张望着。 没想到牛车竟在他家门口停了,车上还真就坐着周景和沈墨。但沈霖也第一时间发现车上另外两人,张菊和陈淑华。 明明张菊哭得双眼通红,才更像挨了欺负那个。沈霖却下意识戒备地问道:「大哥,你有没有被欺负,周景有没有把东西送礼?」 这时候哥夫也不叫了。 「你小子在这么没大没小,直呼我名字,就不要在我家吃饭了。」周景不痛不痒骂道:「没看你哥手里抱着罐子还背着背篓嘛,都挺沉得,赶紧有点眼力价接过去。」 沈霖这才注意到背了两个大背篓的两人还有沈墨手里宝贝似得抱着的瓦罐子。 没反应过来似得,沈霖问道:「这玩意我也会编,你们喜欢我上山折点树枝一会就能编出十几二十个,何苦花这钱?」 嘴上虽如此说,还是接过周景递过来的沈墨背的那个大背篓。背篓的重量出乎沈霖的预料,差点没拿住。 幸亏他反应快,一把抱住,这时候他露出一种不可置信地表情,飞快地掀开盖子只看了一眼又快速合上。 第24页 就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似得快速合上,窜进屋里,连外面的大哥都不管了。 沈墨无奈地摇摇头,周景接过他手机的油罐,等沈墨跳下去后在还给他后自己才下了牛车。 从陈淑华和张菊坐着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沈霖掀开盖子后,背篓里装的东西。下面是什么看不清,不过上面却是一堆肉和骨头。 陈淑华等人走远了才道:「竟然是肉?周景怎么买的起那么多肉?」 似是真的替张菊可惜,陈淑华嘆道:「要是那个女人不出来搅和,说不定那些肉就是你的了。我看那肉得有几斤,可不少啊!」 张菊不知道想到什么,哭肿的眼睛闪着浓浓地不甘心。陈淑华看张菊这个样子暗骂『当□□还要立贞洁牌坊』。 第14章 你会做饭? 沈霖防王老太防惯了,拿到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到藏起来,但周景家里太小了,根本没地方藏,他只能又把东西抱在怀里。 「哥,你们哪里弄到的钱,怎么买了这么多肉?」 周景和沈墨商量过,关于周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不要告诉沈霖,就作为两人的秘密烂在肚子里。至于找到的那些东西也不打算和沈霖说,不是信不过他。而是沈霖性子耿直,怕他被外人套出话去。 周景含糊道:「昨天其实在山上挖到点东西,今天卖了点钱。」 「啊,对。」沈墨略微不自然地附和道。 察觉到沈墨的怪异沈霖并不追问,他无条件地信任着沈墨,既然他哥不和他说,就有不能告诉他的理由。他也不想问,能吃上肉就行。 于是沈霖快快乐乐道:「那咱们晚上做肉吗?」 沈墨也双眼充满希翼地看向周景。 周景笑道:「今晚吃肉,做一道全肉,让你们管饱。」 「太好了!」沈霖高兴地跳起来。 沈墨也开心道:「我去做饭。」 却被周景拦下:「今天我来,你等着吃就行?」 「你会做菜?」沈墨吃惊道。 「会不会做,一会你就知道了。」 周景转身进了厨房,取出白糖递给沈霖。 「去,沖两碗给你和你哥一人一碗。」 沈霖眼睛都笑没了,这可是糖啊,珍贵着呢。 「大哥,今天又是糖又是肉的,咱家这是过年了吗?不对,咱家过年也没吃过这么好的!」沈霖说着话就把两碗糖水沖好,端起碗迫不及待就喝了一口,烫的差点把嘴里的糖水吐出来。不过一想到这是糖水,再热沈霖也咽下去了。 沈墨看得憋嘴直笑,心里却也有些说不出的心酸。这些年他和弟弟的日子过得那么苦,都快忘记这世上还有甜了。 如果不是周景,现在这个周景,他和弟弟怎么能这么欢乐地喝着糖水等着吃肉。谁家的汉子再疼家里的媳妇,也不可能自己下厨,叫媳妇坐着喝糖水等着吃肉。要不是这事真实地发生在他身上,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他一定会觉得那人在撒谎。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汉子! 要是以前那个周景,不,那个人从来都说他叫王景。要是他还活着,这会儿不知道在指使他和弟弟干什么活,自己却大爷似得躺在床上挑剔,不是这里不对就是那里不行。 「好甜!」沈霖的声音打断沈墨的思绪,一碗糖水已经被沈霖一口气喝的干干净净了。「大哥,你快喝呀,可好喝了。怪不得别人家待贵客用得都是糖水,原来竟是这么好喝!」 沈墨收回思绪,看着弟弟还有身边静静做事的周景,突然也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 他低着头抿了一口糖水,真的很甜,一路甜到心底。从碗沿抬头看眼忙碌的身影,身随心动,碗就送到周景嘴边。 「很甜,你喝口。」 小夫郎的嘴边有着一圈水痕,小小的粉嫩的舌尖伸出一点点舔着嘴角,周景的眸色不由暗了。他就着那人喝过的位置就含上去。 「的确很甜!」也不知道说的是糖水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沈墨的脸悄悄红了。 沈霖瞧见两人跟没他这么个大活人似得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心里不高兴了。硬是挤进两人中间道:「哥夫,我给你打下手烧柴。」 周景被推得离沈墨远远的,站在灶台前嘴角抽抽。打扰别人谈恋爱,祝孤生! 沈墨悄悄地笑了,偷偷地看眼周景喝过带着水痕地碗边,自己偷偷含上去。 确实好喝! 在沈霖虎视眈眈下周景认命地做起菜。他取了肉出来,沖洗干净后,切出大约一斤的量。之后用刀将肉皮上的猪毛连着一点点薄薄的皮刮下去,这样剩下的肉皮不仅干净,而且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色泽。 在将肥瘦切成一个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方块,每一块肉块分为三层,第一层瘦肉层第二层肥肉层,第三层就是劲道的肉皮。 锅里的水烧开,把肉块焯烫,大约五分钟左右就能去除血水,这时候将肉块捞出用清水将表面的血水沖洗干净。 大葱切段,姜切片,整齐码在锅底。在少放一点陈皮和大料,之后码上肉块。二十块肉块被码好后将酱油轻轻倒在肉上往下浇,之后是买的调味用得黄酒最后在洒上一勺白糖和适量盐,盖上盖子。先大火烧至滚烫后在转入小火炖半个时辰。 「去,拿个盘子过来。」半个时辰后,东坡肉出锅了。此时将肉块一个个夹出摆盘,最后将汤汁淋上,色泽鲜艷,飘香四溢的东坡肉就好了。 第25页 之后又做了一个鸡蛋饼,将葱沫和蛋液搅匀,倒入盐和少许酱油,一个金黄灿亮的蛋饼就出锅了。 米饭也是焖得一锅精米饭。 「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沈霖率先夹了一筷子下去,发现东坡肉不止外观好看,肉质也软糯,吃在嘴里肥而不腻、酥烂而形不碎、味醇汁浓。 「好吃,好吃!」沈霖迫不及待又夹了一块。 沈墨本来就馋肉,被沈霖大口大口也吃得更馋了。等他自己吃进嘴里才发现这肉真是太好吃了,沈霖吃得一点也不夸张。 「这是什么做法啊?我从没听过。」沈墨道。 「这个叫东坡肉,还有一种相近的做法是红烧肉,差不多,以后给你做。」周景自己也开吃。「喜欢就多吃点。」 一时间饭桌上在没有其他声,只剩下碗筷碰撞声和咀嚼声。 三人都吃多了,米饭周景是管够焖得,他来到这里终于可以敞开肚皮吃,自己一人就吃了三大碗。沈墨和沈霖各吃了两大碗。 沈霖吃到打嗝,沈墨也摸着撑得圆圆的肚皮。 「景哥,你做的饭真好吃,就是蛋饼都和别人家做的不一样。」 「那是。」周景骄傲了。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等明天早上的,再给你们露一手。」 「那我会早点过来的。」沈霖急急表示。 「来那么早干什么,你自己没有夫君,你哥可有。明天晚点过来,少不了你那顿。」周景骂道。 「你……小弟还小,你不要当着他的面胡说。」说这种话羞死了。 周景撇嘴:「十四五成亲有的是,他都十七了,小什么小!」 不要脸!沈霖只想把这三大大字贴在周景的脸上,实际上只是气呼呼地走了。 周景竟还道:「记得明天晚点过来。」 沈霖:「……」 第15章 给夫郎用 吃得有点撑,周景就没让沈墨睡觉,而是把新买的油灯点上。黄昏的油灯照在沈墨脸上,明明灭灭,把沈墨照的有种朦胧的美感,不知不觉周景就看得痴了。 沈墨说着说着突然听不见周景的回答,抬头就看见那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目光那样的直白,盯得他很不好意思。 他情不禁地伸出手,想要摸摸脸,却就着油灯一下看见手上的皴裂。大大小小的口子布满手背,有的地方还起皮了,像是洗不干净似得。想到周景的手,那样的细腻。 沈墨悄悄把手收回来,头也低下了。 「不好看,别看,我脸都皴裂了。」 忽然,周景似想到什么,并未回答,反而弯腰翻找起来。这沉默的态度竟沈墨的心失落了,偷偷把手藏在身后。一个哥儿,手糙成他这样,一定很难看,那他的脸呢?是不是要不了多久也会令周景倒尽胃口? 沈墨的胡思乱想没想多久,周景就拿着什么东西走回来。突地,手上一凉。低头看去,周景正从一个管状的东西里挤出液体擦在他手上。 那东西正是那日从山上找到的可以卖大价钱的『宝贝』。 「啊,你东西金贵着呢,你怎么给我用了!快收起来,日后还留着卖钱呢!」沈墨说着就想挣脱周景的手。 但周景的双手却想铁钴一般将他牢牢桎梏住,捏在手心里。 「金贵是金贵,可不也是给人使得,别人使得,你怎么使不得?更何况这东西还是我的!」手里拿着这款手霜,周景粗略看看,就是在后世也得几百块。他因为和一些护肤品公司有过生意上往来,知道些价格。 周景的态度很强硬,不容置疑。可到底对于沈墨来说还是贵重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人,要不是周景别说能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是摸一摸,商铺的老闆恐怕都不肯。 在沈墨农家人根深蒂固的想法里,好东西是要卖钱的,哪能挥霍在自己身上。 沈墨不安道:「不用的,这东西这么贵还是留着换钱吧,到时候也可以把家里返修,添置些家用。我的话抹点猪油就好了。」 不管沈墨怎么说,周景仍旧自顾自地给沈墨手上仔细涂了层手霜。 涂完,周景问道:「什么感觉?」 湿湿的润润的,一点也不油腻,很舒服。而且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有点像药香。 沈墨却不敢这么说,他怕如实说了,周景还要给他涂。但不管怎么说,这又是周景对他的一片心意,他要是直接说不好,怕会伤了周景的心。 最后,憋出句,「还好。」 周景早将他看透,直接决定道:「这几天,你不干活的时候就涂上这个,要不了十天半月,手就能好。」 「啊?不行,上次一只口红就卖了五十两,这个怎么也不会比口红价格低,我可用不了五十两的手脂。等到卖了的时候给我买个几百钱的鱼油手脂就好了!」沈墨惶地急急道。 周景脸毫无预兆地说沉就沉下了。 「小墨,你是我的夫郎,现在你却说自己可使不得五十两的东西,是在打我脸吗,还是觉得我没本事,五十两的东西都给自己夫郎用不起!」 「这……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墨手足无措,不知要怎么解释才好。 从周景被他救起的那日穿着看,那么好的料子,想来就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周景也是极其有钱的贵公子。真是那般,别说五十两,就是五百两也不过一餐饭,一盏茶。他现在这样说,可不是在作他的脸。便是他们这村子里的汉子都极其在意脸面,唯恐外人说穷养不起自己的孩子夫郎。不要说,是周景这样有本事的贵公子了。顿时,沈墨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刚刚以欺骗的手段得到周景,心里本就不安定,现下就怕周景讨厌他,急的慌张地不知道如何解释。 第26页 沈墨这个样子周景第一时间就心软了,本也是逼迫他就范装装样子的。 深深嘆口气,周景紧紧攥住沈墨的手,沈墨几乎立刻以同样的力气回握过去。 「小墨,别怕,不管你做什么,又或者发生什么,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夫郎,我是你的汉子,就是死我也要爬回你身边守着你咽下最后一口气,我才肯死。所以别怕,别觉得我会因为你一句话或是什么就离开你。今生今世,我会护你到我们共同死去,绝不会先离开。」 沈墨绝对不是一个怯懦的人,从小就在后娘手下讨生活,成亲后又遇到那样一个汉子,他的心已经坚硬到自己不敢想像的地步。但一对上周景,这人总是三言两语就戳到他最柔软的部分。 沈墨不肯让眼睛里的酸涩化作泪意,就忍着点头。 周景接着道:「小墨,现在我什么也没做过,你可能会觉得我没有赚钱的法子。觉得不安,以为这些就是我们的全部财产,但相信你汉子绝不是这般没本事的人。」 「其实,上次我去镇上看似随便逛逛,实则也是看看有什么营生可以做。咱们家的东西纵然在这里都是宝贝,但太过打眼,没有实力一同拿出这么多,早晚会惹祸端。因此我就存了做买卖的心思。」 「看来看去,我发现咱们镇上似乎只有一二家香肠铺子,而且生意异常火爆,恰巧我也会做这个,想打算做些卖着试试。不管也样,绝不会坐吃山空的。」 沈墨问道:「景哥,你竟然会做香肠,那个东西可精贵着,只有大户人家才吃的起,一斤要三十五文大钱呢!」 周景笑道:「夫郎,为夫说过的,为夫还是很有本事的。」在后世,他白手起家,就是商圈里的顶级权贵也不敢小觑他这个后起之秀。还有许多大佬为了拉拢他,非常愿意把撮合他和他们的千金在一起。 「嗯,我相信。」沈墨真诚地信任着。 「那么,作为你表示诚意,这个你要天天用。」 说到这个,沈墨还是捨不得。 周景下猛药道:「小墨,你看我有手艺,咱们家还有本钱,你说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到时候有钱了,外边那些莺莺燕燕就会凑上来,她们可不比你捨不得这个捨不得那个,到时候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肌肤出水芙蓉的凑上来……」 后面的话不用周景说完,沈墨就自行脑补出来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粗糙的双手,他一点不怀疑家里的日子会过不起来,真到了那时候他这般粗糙丑陋,怎么和外面那些妖精比。 周景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去,那是他不好容易骗来的! 沈墨咬咬牙道:「好,我用。」 周景趁热打铁,把面膜拆了一盒又给沈墨用上了。沈墨本不愿意,周景再次用外面妖精做藉口,同时还骗沈墨说,这东西马上就要到了保质期,再不用过几天坏了,就得扔。他们短期内肯定出不了手了,扔得可都是银子。沈墨不知道他说的真假,但看周景态度情真意切就信了。 沈墨敷着面膜,舒服的眯着眼睛。周景就和他说说今后的打算。 「咱家房子太破了,一定要修,明天一早趁村里人都没起来我就去找村长和他谈谈买下咱们住的这块宅基地。我打算大点买着,咱家这地方太小,连个院子也没有。不过就是买下来也先不说,因为我还打算盖房子。不然又是盖房子又是买宅基地的,肯定有人又要眼热了。」 沈墨点头,一想到他就要属于自己的房子就激动得恨不得跳起来高兴的又唱又跳。 他问:「咱们买多大地呀?建什么样的房子?」他心里其实特别想要一座青砖大瓦房,村里只有两户人家住的起,一个是村长,一个是王大户。 周景道:「我打听过了,宅基地三百多平方米的要二十五两银子,一座三间的青砖大瓦房顶好的七八两够了,我打算建五间。三间卧室,一间专门用来会客的堂屋,一间厨房。建的好些,十五两足够。如此也才四十两。我们还能剩下不到十两的周转资金,做个小本买卖,摆个摊子尽够了。」 买地盖房子,无论怎样贵,沈墨都觉得值得。 一想到他就要拥有自己的房子了,还是村里数的上数青砖大瓦房,沈墨就喜得眉开眼笑。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都是满满的幸福,那种快乐的喜悦瞅得周景心念一动。 「到时间了,把面膜拿下来,让我摸摸看有没有细腻。」周景也不给沈墨反应的时间,摘了人家的面膜就上去捏两把,一手的滑他也不嫌弃,反而摁着就饿狼似得咬在沈墨脖颈上,不一会儿就滚作一团。 翌日,天未亮,周景就爬起来。先是给小夫郎做了一锅肉丝粥,蒸了一大碗鸡蛋糕,就拎着一块肉去了里正家里。 里正还未起来,听见敲门声先应了一声,才慢吞吞出来。一看是周景,他到先愣了。 周景这人在村里声名狼藉,是他自己做的,里正也不大待见这人。今次见他来了,手里还拎着那么一大块肉,就怕惹了麻烦求上门,所以并不让他进屋,只堵在门口问他什么事。 这个态度,周景并不恼。 直接道:「这次来是小子得了点钱,想把家里现在住的那块宅基地买下来,不知道里正一会方便吗,能否陪小子去趟衙门里过了户。」 第16章 沈墨遭罪 第27页 千想万想唯独没想到这个,这村里不务正业的泼皮无赖也能买起房子了?里正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你要买多大的地方?」 「三百多平的吧,我手里有二十五两银子,够买多大的就买多大的!」 「三百多平?二十五两银子?」里正都傻了。 以他的想法,周景最多买个四五十平大小的地方就是顶天的,竟然一上来就三百多平,二十五两银子,要知道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里正家里还有三个能干的小子,才攒下二百多平的宅基地啊。 下意识,里正就怕他钱来得不正经,几近逼.问道:「银子哪里来的?」 周景神色如常坦然自若道:「上次婶子逼我上山,我找到一株人参。当时情况紧急,遇上野猪没来得及挖,后来身子骨好了才敢再次进山挖回来,换了点钱,打算先把家安置下来。里正大可放心,这钱来得绝对正途。」 里正此刻才反应过来,略微尴尬。 「那个,你稍等我会,我换身衣服再去跟你量土地。」 周景道:「还望里正换了衣服就来。你知道我家情况,我打算趁着村里人都没起来,赶紧量了土地,去镇上衙门里过了户,不然被那边看见,我怕是这房子就要买不上了……」 里正太知道周景家里的情况了。他对王春华很不满意,她总喜欢仗着自己是他婆娘的远房亲戚说事,连累了他的名声。 里正本人还算公正,点了点头。 「你回去等我吧,马上就去。」 也就前后脚,里正就来了,两人量了尺寸,一共三百零五平方米,记在契约上,叫周景拿了银子就准备去镇上。 周景道:「我做了粥,咱们喝点,不然到了镇上不定忙到什么时候。」 周景再三劝说,也是为了节省时间,里正就没回家现做。周景把沈墨叫起来,三人一起喝了粥,喝了蒸鸡蛋羹。 这餐着实把里正吓了一跳,村里人可没有敢这么吃的,就是他家也不敢用精米煮粥,还放了肉丝,蒸那么一大碗的蛋随便吃,太吓人。 里正想,到底家里没有大人,小年轻的不会过日子。这么糟蹋有多少钱能够吃?不过里正和周景毕竟没交情,这话也就没说。只是不敢多吃,喝了周景给他盛过的一大碗肉丝粥几勺蒸鸡蛋羹就作罢了。周景看里正没吃多少,自己也不好多吃两人就上路了。 王贵就是家里有骡车的人,平时农忙,用骡车赚点钱。周景出了包车的价格,求他早点走,他拿了两张硬饼子就出来了。 只是走时问周景包不包回来的,周景答应包,他还给周景少算两个人头钱。 村里农家人自己的骡车不像镇上的哪里都跑,他们就跑本村。可本村谁能天天去镇上,十天半个月能去一趟的都是好人家了。 周景有心隐瞒买宅基地的事,里正愿意帮着掩护,王贵问时,两人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到了镇上,王贵架着骡车停在驿站,周景和里正去衙门里过户。 沈墨把吃剩下的粥焖在锅里,等沈霖来了就能吃到热乎的了。由于里正见他们吃得太好,不好放开吃,周景作为主人也不好呼噜噜自己造,就没吃多点,锅里剩下大半。想到沈霖看见那么多瘦肉粥,一定得乐的眉开眼笑,他心情也跟着好。沈霖跟着他这个哥哥受委屈了,幸而周景有本事,才能叫他和他弟弟即使不是逢年过节也能吃上肉。 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起的早的关系,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沈霖过来,也没托人捎个话。 日头大亮的时候,沈霖还没来,沈墨的心突然就长草似得慌乱起来。他立刻就意识到沈霖一定出事了,否则绝不会这么晚不过来,也没个口信。沈墨落了草门就往沈家跑。 沈家村和王家村隔了一个村,沈墨跑到沈家满头大汗。推门进去,就看见,王春花的二儿子沈丞和王春花两个硬拽着大喊大叫的沈霖往外拖。 「你在干什么?」沈墨大叫声,一把推开沈丞抱住弟弟。 沈霖见他哥来,就如同见了救星,竹筒倒豆子似得噼里啪啦说了出来。 「大哥,爹要把我卖给咱们村那个瘸了腿三十几岁的老鳏夫,就因为他给了王春花一两多银子,王春花要用卖我的钱给沈丞说媳妇!」沈霖忍了许久的眼泪见到大哥再也忍不住了。「我不同意,他们就硬要拖我过去!」 买沈霖的那个老鳏夫原来不瘸,是年前摔断了一条腿,现在只一条腿能用,地里的农活却是再也做不了了。他说沈霖过去无非是想找个能给家里干活的,伺候他的。能生孩子最好,不能生也无法。毕竟以老鳏夫那个年纪,那个境况,在想说媳妇几乎不可能。除了沈家,就是别人家的双儿也不会嫁给他。 老鳏夫无子,自己又成了那样,生活不了。只能认出钱买了媳妇,但谁家也不捨得把孩子给他,最后主意就打到沈家的沈霖头上。 他愿意出一两银子买下沈霖。一两银子这时候在农家可不少,够娶一个穷人家的姑娘了。王春花见他这种情况,直说以他境况除了沈霖可再找不到二家,生生又要出二百文。 有了这笔银子,她在劝着沈老爹拿出一两,她二儿子纵然懒,也能说上一个穷人家的姑娘 沈霖是沈老爹的亲生儿子,这时候又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沈霖敢不从父母命逃婚,轻则开祠堂打板子,重则就可以压下一条不守妇道的大帽子。以后在想嫁人就成了不可能,并且还要造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第28页 纵然沈墨是沈霖的亲哥,在这个年代也无计可施。 他只能跪在地上求他父亲,希望看在沈霖是他亲生儿子的份上,能心软。 沈墨的头磕的破了皮,血糊了半面额头,看着就十分吓人。 「爹,我给你磕头了,我求您你不要把沈霖卖了,沈霖他纵然是一个双儿,但到底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啧啧啧……当家的,你听听他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什么叫到底是你的亲生儿子,什么叫卖?」王春花在一旁挑唆道:「沈墨这都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要是叫外人听到了,还以为你把沈霖怎么样了呢?」 沈丞道:「可不,你说是卖,是卖给大户人家作小还是卖到镇上为奴为婢?是爹心疼沈霖,看他一把年纪,十六七还嫁不出去,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这是为他好。正是因着他是爹的亲生儿子爹才操心他的婚事,要不是爹的儿子,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爹也不会管,只当看热闹罢了!」 「就是,就是。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成你爹是个糊涂蛋,为父不慈了。我看分明是你见不得家里好,故意要弄出这样大的阵仗叫不明真相的左邻右舍以为你爹苛待了你们兄弟两,耻笑他!」沈老爹好面,王春花这话可戳到他软肋上了。 沈老爹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王春花一直观察着沈老爹的脸色,见沈老爹沉了脸,火上浇油道:「当家的,说不得沈霖这些年就是装病,这主意就是沈墨出的。不然怎么沈霖在咱家干活就晕倒,到了周景那里就能当牛做马,上山挖菜了?我看他就是本性坏透腔了,故意攒掇沈霖给你没脸,好叫村里人耻笑你,叫你们父子失和!」 沈墨母亲活着的时候,因为连生了两个双儿,婆婆就不喜,常常在沈老爹耳前挑拨沈母是个不会生生儿子的,要叫他绝户。 一开始还好,时间长了,沈老爹就被说动了,开始不喜起沈母。那时候沈家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还没分家,整个家里的重活累活都推给沈母。这还常常遭到婆婆打骂,经常是婆婆打骂后,回来一撺掇沈老爹,沈母就又要挨一顿打骂。而沈母从不会反抗,也不会恨沈老爹,就知道神经质地逼问两个无辜的什么也不懂的孩童,问他们为什么要生成双儿而不是小子?否则她就不会过这样的日子,造这样的罪! 后来沈母身体累垮了又郁结于心,不久就没了。没过头七,沈老爹的母亲就做主把王春花给说进门,第二年就添了一个小子,转年又生一个,一连生了三,彻底在沈老爹心里坐稳了位置。 沈老爹也更加认为他之前没有儿子,是因为沈墨的娘生不出。在加上王春花的枕边风,对待沈墨这两个前妻留下的双儿越发讨厌。 特别是这时候村子里的风气瞧不起双儿,认为地位低下,生出双儿的人家都是上辈子造了孽。背后没少议论沈老爹,让他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 想到过往村里人当面背后对他的冷嘲热讽,沈老爹就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心里涌起一阵恨意,只觉得原来一切的嘲讽背后的推手都是沈墨,登时就拾起一旁的锄头,不分哪头,噼头盖脸的向沈墨打去。 「大哥!」沈霖大叫着扑向沈墨,兄弟两抱做一团彼此护着。 「我打死你这个赔钱货,就知道作践自己亲爹的脸面,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我看你就是坏透腔了,和那个地痞流氓的周景绝配!」沈老爹人在外面老实了一辈子,谁怎么嘲笑他生出两个低贱的双儿是作孽了他也不敢反驳,但面对妻儿转瞬却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能打死人眼睛不待眨的。 他边打边狠狠骂道:「要不是因为生出你们两个双儿,我能被人戳嵴梁骨,耻笑一辈子。当初生下来没捏死你们两个就是我积德!你当你们是什么玩意,有人肯要你们就要烧高香了!我告诉你们,今天就是打残打死,沈霖也得给我抬进他们老李家的大门,做他们老李家的鬼!」 第17章 周景回来了 周景出手阔绰,肯花一两银子打点,所以很快就办好手续。周景对二人说在镇上还有点事,请他们稍等。实则偷偷去了集市,找了几个盖房子的匠人约定明天过来,付了定金就立刻回去了。 不是他不打算请村里人,是他有些后世的想法,不请专门的师傅靠他自己和村里人肯定造就不出来。 这时候农家人很穷,谁也捨不得在镇上吃饭,就算求里正帮忙也不过是拿点东西,出个车钱。像周景这种一出手就是包车,还拎那么一大块肉的,就很大方了。大方到让人觉得不会过日子,所以谁也不会挑不在镇上吃饭的理。 村里人有看到周景和里正两人包一辆车回来的,就打探的问,都被里正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至于骡车的主人他进镇上就和骡车一起等在驿站,根本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 回到家里,周景才敢把激动的喜悦表现在脸上,高高兴兴地进了屋子,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 沈墨知道他去镇上办事,又是这样的大事绝对不会不等在家里,按理说应该比他还激动才对。况且现在已经正午,锅里饭还没做,就是上山也该回来了。 周景的心猛地一沉,知道大事不好,慌忙就跑出去。因为正是吃饭的时辰,村里人不多,周景也不管认识不认识,随便抓住一个就问。 「婶子,你有看见我家沈墨吗?」那夫人正是张菊的娘,王芬,她可不待见周景。 第29页 直接骂道:「你问谁呢,谁给你看着夫郎啊?你给我银子了?一个双儿,还当宝贝,真是见识短浅!」 要是平时搞不好周景就上手了,现在周景急得也顾不上这些,听她不知道就去问下一个人。 这次这个夫郎叫沈文,是上次和沈霖搭话的王柏川的阿么。他自己是一个双儿,却挺瞧不起双儿。双儿难怀孕,难生产,就是千辛万苦怀上一般也是双儿。而农家人最重视小子,讲究香火,他便绝不肯让他自己儿子娶什么双儿。 周景又是一个二流子,地痞之流。沈霖是他的小舅子,他儿子王柏川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些,就恨上沈霖连带他一家。 这会听了周景问话,眼珠子转了转,道:「不知道,没看见。」 周景又接连问了几个,不是态度奇差,就是见了他慌忙就躲的妇人。 周景急得一筹莫展的时候,从村子外面跑回来一个汉子。那汉子大约十七八,生得虽不如周景高大,也壮实。 他看见周景就急急道:「周景,你夫郎和小舅子在娘家就要被打死了,你也不去看看!」那样子似乎比周景这个正主还要着急。 周景一听,脑袋翁一声就大了。 「我不知道岳丈家里的路,能不能请小哥帮忙带路。也不白带,我给你十文钱。」 「不用!」那人和周景一样急,两个大汉根本不是用走的,狂奔过去。 沈家在村里条件上等,住的是亮亮堂堂的泥胚房,后面还有三间新盖不久的,很阔气。 此刻,沈家虽然大门紧闭,但房子外面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能清清楚楚听见房子里的吵闹打骂。 农家人本分传统,谁家出了一两个地痞无赖,几乎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当初,王春花把沈墨嫁给周景就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众人都认识周景。看他来了,有些本分不好事直接就躲开了。就是能作的,也没人敢凑上来。 周景顾不得别人,他直奔沈家木门前,抬脚就踹,沈家的木门锁得严实,竟然踹了五六脚都没踹开。周景二话不说,搬起门前一块大石头就朝门上砸,后面赶来的汉子也帮忙砸,不知道是他俩谁的功劳,反正顷刻门就给砸了一个窟窿。周景把手从窟窿里伸进去,把木栓拉开,迫不及待奔进去。 周景闯进屋,就看见沈老爹竟然拿着锄头打他的夫郎,沈墨为了护着弟弟,和沈霖挣时被一锄头抛下去,勾掉一块皮肉瞬间血染透了衣服。 那血染红了沈墨衣服更染红了周景的眼。周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斜里上去就给他沈老爹一脚,将沈老爹踹倒在地,他夺下锄头就要就要冲着沈老爹抛下去。 那样子太过于凶狠,就是一个□□裸的杀红眼的杀人犯。王春花吓得失声尖叫,沈丞唬得连连后退。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跟着周景来的那个汉子,他一把捉住周景要抛下去的锄头,生生泄了三分力道,使得沈老爹有机会从锄头下面连滚带爬地逃出去,令锄头落了空。 那汉子大叫道:「想想你的夫郎,他可是你夫郎的亲爹,杀了他不仅你要砍头,你夫郎也要被你连累!」 「周景,不要!」沈墨的声音适时地喊起来,周景赤红着双眼被沈墨的声音本能地吸引过去,就像不认人了似得,直勾勾地盯着沈墨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抛了锄头两步奔过去把沈墨扶起来,粗略检查了伤口矮身就抱起人要往外走。这时候沈墨却拉了拉他的袖子,怯怯道:「景哥,他们要卖了沈霖,不能叫他们把沈霖卖了。」 周景发热的大脑扔在叫嚣着惩罚伤害沈墨的凶手却未全然冷静下来。还是那个汉子扶着沈霖走到周景跟前道:「周景,他是沈霖的亲爹,他要卖掉沈霖谁也没有办法!不想沈墨后悔一辈子,你就冷静下来,想个法子吧!」 「景哥儿,救救小弟吧,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小弟跳入火坑啊……」沈墨道。 周景知道他必须要冷静下来,现在沈墨已经无路可走,到了山穷水尽,那么他就必须冷静,现在他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周景试着赶走脑中的野兽,放空头脑,让它冷静,然后想应对的办法。 他们这边说着话,那边王春花见周景不在喊打喊杀,知道不会在有危险,而且沈老爹手里还攥着沈霖的未来,顿时就又有了底气。 哀嚎一声,扑了上去。 「救命的,救命啊……儿婿打杀岳丈了,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就是这么短短的一会,沈老爹经历了死里逃生,完全被吓破胆子了。这会纵然周景不逞凶但沈老爹却发现他被吓尿了裤子。 他偷偷合上腿,不想被人发现。 「救命啊……救命啊……」王春花一声比一声嚎叫的大声。幸好她平时的性格就能作,和沈老爹吵架也是动不动就喊沈老爹要打要杀她,村里人听多了狼来了也就习惯了。这会听见都没人当回事,以为王春花在作妖。要不然,搞不好,周景当场就得被沈家村的人扭送捆绑进衙门里。 周景前世的时候是一个大老闆,突然事件数不胜数,应变能力绝对强悍。这次是沈墨令他失去理智,但他强迫自己短暂的控制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小墨,你能相信我吗?这有可能会毁了沈霖的名声,但我可以答应你一定把沈霖带走,并且从此彻底和沈家断绝关系!」 第30页 沈墨立刻点头。「我相信你,夫君。只要能救出小弟就行!」 周景又问沈霖道:「你怎么说?」 沈霖坚定道:「名声和命,我要命!哥夫有什么办法尽管使,即使因为这件事以后一辈子成不了亲我也绝不后悔!」 「好!」周景应了一声放下沈墨,转身一个大步就朝着沈丞走去。就像摁小孩似的轻轻松松就把沈丞摁在身下,轮起拳头就揍。 那劲头,似乎要把沈老爹打在沈墨身上的伤都在沈丞身上找回来。 沈家兄弟包括来得那个汉子都不知道周景何意,但并没阻止。 王春花哭的正起劲,就听她二儿子哎呦呦的叫唤,「娘,快救我!」 王春花又向儿子扑来,「救命啊!杀人了!」 周景虽一拳拳打在沈丞身上,却双眼死死盯着沈老爹,那样子就好似打在沈老爹身上一般。沈老爹看着都疼,怂包得一声不敢吱声,反而把自己缩起来,恨不得叫周景瞧不见他。 不是沈老爹太怂,实在是周景当时的样子要多吓人有多吓人,真的就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别说是老实一辈子如沈老爹,就是一个恶贯满盈的重刑犯此刻见了也必定吓得只有一个念头——逃跑! 「闭嘴,你在敢叫,我就叫你儿子这辈子做不成男人。」周景也不知道这么会功夫从哪里就摸来一把短刀,此刻正逼在沈丞下身。 沈丞吓得腿肚子打哆嗦,好歹没像他爹似得尿出来。 王春花如同被掐了嗓子的公鸡立刻被生生捏断了声音。 「你,你敢……」 周景却冷笑声,「你大可以赌赌我敢不敢?」 「娘,娘,这可赌不得!我不要当太监,你别叫唤了。」 王春花哆哆嗦嗦道:「别忘了,沈霖还在我手上。」 「你应该庆幸,不然你儿子就不是只吃了几个拳脚了。」周景道:「你现在就去退了这门亲事。」 那股初有的威慑在听到周景提起沈霖的事时,使王春花本来还慌张的心竟安稳下来,她觉得周景闹如此大的阵仗不就是因为沈霖的婚事嘛,他就想吓唬着他们给沈霖退了亲。她要是不退,周景还真敢把他儿子怎么样不成,杀人可是犯法的。她不信周景会为了一个双儿,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无知妇人之所以无知,就是因为她们太想当然。哪怕惨白的事实摆在眼前,也可以根据自己想要看到的所希望的意淫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现在王春花觉得她想的就是事实真相,周景就是吓唬他儿子,并不敢真把他儿子怎样。 彻底认定周景不敢把他儿子怎样,就是吓唬人后,王春花竟然肆无忌惮起来,反而叫嚣道:「不行,亲事不能退,沈霖嫁定了!你能怎么样,我就不信你真敢对我儿子怎样,别忘了杀人可是要砍头的!」 第18章 救出沈霖 「娘……」沈丞可被吓死了,他没想到他娘竟然真敢拿他的命赌! 周景狠狠给了沈丞几拳,王春花激叫起来。「我要去衙门里告你,叫县太爷砍你头!」 没想到周景却越发下死力揍在沈丞肚子上,沈丞痛的蜷成一团,说不出话来。 周景阴阴冷笑:「你去告,尽管去告,我告诉你,进了衙门告人的和被告的不管谁对谁错,都要先打上二十大板,我是做所谓,想想你还能不能爬出来。而且只要我没打死你儿子,最多就是赔个几百文的药钱,可你屁股开花,却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你遭罪的!」 其实告状是不用挨板子的,不过是乡野人家敬畏衙门,以讹传讹传着传着就传成真的,并且深信不疑。 王春花也知道这个传闻,并且一直当成真的。 「赔钱?说的轻巧,你上哪里拿的出银子,没钱县太爷就要关你进牢里!」 周景也不废话,直接掏出二两银子砸在王春花身上。 「你数数够打你儿子多少次的!」 王春花见钱眼开,竟然真去咬银子看看真假。而地上的沈丞见到这二两银子脸色苍白,这般狠揍一次就几百文的药钱,二两银子还不得把他打死。可王春花试了银子真假后竟然把银子揣起来了。 周景也不管他往回要道:「这二两银子可以给你,但你要把沈霖卖给我,其中包括他们两个的医药费!」 王春花转着眼珠子,想周景哪里来得二两银子,身上还会不会有更多了。她越想贪心越甚。 竟道:「我已经把沈霖许给老李家了,反悔不成,除非你再给我二两。」 「四两银子买一个双儿,你以为我疯了吗?实话告诉你,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买下沈霖,真当他沈墨几句话就有这么重的分量,也不想想沈墨就是一个低贱的可有可无的双儿!我告诉你是你们老沈家好本事,教育出的好双儿。这个沈霖早就偷偷爬了我的床,他伺候的我舒服,我现在捨得不他,手里正好有二两银子才愿意买下他,回家继续乐呵!」 「你们要是不愿意卖,可以银子还我,我去找那个李家说道说道,告诉他,他要娶的人是怎么爬我的床的。到时候别说姓李的不肯,反而叫你们赔偿银子!」 「什么?」王春花倒吸一口冷气,「你骗我?」 「这有什么好骗的?」周景嗤笑:「这可是双儿最重视的名声,毁了一辈子就完了。而且这种事骗也骗不了,姓李的只要和沈霖圆房就知道你们骗了他!那时沈霖不仅要给他白睡后被退出来,你们还要赔偿银子,我看那时别说二两银子就是二百个大钱沈霖还有没有人要!」 第31页 周景冷笑:「所以最好趁我现在还对沈霖有点兴趣赶紧的把人卖给我,这钱我买个姑娘都够了!」 王春花朝着沈墨和沈霖看去,见沈家两兄弟都没反应就知道这是真的了。不然以沈墨的性子,最疼沈霖,沈霖要是不愿意,周景敢这般污衊沈霖的名声,沈墨绝对会允。可现在如此平淡,想来已经知道多时。 王春花暗恨,怪不得周景穷成那个样子还同意沈霖在他家吃吃喝喝,闹了半天,是他白给人睡。 不是完璧,王春花自然不敢真把沈霖卖进李家,姓李的真追究起来,他家不但搭人还得搭钱。而且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双儿,他们沈家整个名声就被毁了。他儿子名声本就不好,在被沈霖所累,怕是那时候就是肯拿出二两银子却连个双儿也说不到了。 王春花咬咬牙道:「可以把人卖给你,但银子不够,你还要再加二两。」 周景竟然无所谓道:「我一共就这么多。爱卖不卖,不卖正好我去买给姑娘,现在想想还是姑娘好,还能生儿子,比双儿强多了!」 王春花自然也这么想的,恐怕乡下的整个氛围都是这样的。 「行,二两银子就二两银子,卖给你了。」 「还有他们两个的药钱也算在内了。」周景道:「口说无凭,必须立个字据。就说你们夫妻二人同意将沈霖卖给我周景为奴为婢,从此是我周家的奴僕,生死均有我周景做主。」 为奴为婢生死有命均由主人家做主,以后纵然是沈霖的亲生父母也干预不得。就是打死沈霖,只要能给出个正经名头,沈家也无权追究。 王春花还想管沈霖要养老钱或者时常打打秋风,自然不愿意,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愿意很可能闹到人财两失。 「行!」王春花同意了。 「小墨,你去请个识字过来立字据。」 没想到跟来的汉子却道:「我识字,我来写。」 很快卖身契写好,那汉子还特别写明,二两银子中还包括了沈老爹和沈丞的药费。王春花按了手印,沈霖按了手印。 周景指着沈老爹道:「还有他的!」 一直蜷缩在一旁的沈老爹这才过来也按了指印。这张卖身契已经具有法律效益,只要在送到衙门里备案,沈霖就彻底成了贱籍。 事情结束,无论是沈墨还是沈霖再也没有瞅一眼沈老爹,都决绝地转身就走。 路上,周景就把那张卖身契给了沈霖。 「这个你自己收好,出此下策我也实属无奈。如果我不污衊你和我有点什么,以今天闹到这个地步,王春花必然要把你嫁到李家。」 沈霖点头道:「哥夫,我知道的,我不怪你,反而还要谢谢你。我已经想好了,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所谓。不过我想你说我和你有染的事王春花也不敢出去乱说,毕竟不管如何我到底是沈家人,我名声不好,一定会连累他儿子。他儿子本就因为好吃懒做的名声说不上媳妇,她要是再敢传出我的事来,他儿子就等着打一辈子的光棍吧!」 没想到,一直跟在一旁没说话的汉子却突然道:「沈霖你很好,你一定会嫁个好人家的,清者自清,我相信你的!」 沈霖愣了一下才道:「谢谢。」 四人在村口分手,周景才知道那个汉子竟然是里正的二儿子,叫王仁,在镇上读过几天书。不是为了考取公明而是为了能识文断字,以后总好养家餬口。 第19章 心疼夫郎 「我去请钟郎中,你们先回家等我!」周景转身,刚抬起一只脚要走,袖口一紧。回头看时,是沈墨。 沈墨周身狼狈,衣服上下被打碎了不知道多少处,渗出鲜血,把一件不知打了多厚补丁的短打浸得殷红。 那悽惨的样子令过往事不关已的路人看见也只觉得可怜,而周景看了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只觉得这疼及不上沈墨挨打时既痛且彷徨无助的绝望半分。 周景整个人整颗心都是强压下的暴躁,如果不是忌惮着种种现实,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把那家人怎样,周景怕是已经发了狂。 但这些,沈墨似乎不知。他从小生长在压抑的环境中,小时每每被父亲责打后,随之而来的都是母亲的怨怼。他便似乎以为那是所有人都该有的反应,自以为周景沿路沉着的脸,是因为他在他外出办事时,擅自跑回家给他惹了麻烦,又花掉那么多银子买回一个『无用』的『拖油瓶』,才会脸上显出不耐。 因此怯怯道:「不碍的,这点伤要不得紧。今日你来得早,我其实并没有挨多少打,往日里的打都比这狠,忍忍就过去了。」 沈墨是他的夫郎,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现在被打成这样,他自己竟然却觉得不打紧! 周景压在心头的那股火在也压抑不住,他竟然对沈墨发怒了。 「这还叫没挨多少打?这还叫做这点伤?那什么叫做大伤,是不是要将你打死才算大伤?」 一边一直不出声,知道自己是祸事源头的沈霖本安安静静的做个隐形人。直到沈墨被周景这般怒怼,又见他双眼竟又赤红了,似是要打人的徵兆,自后方冲上去就要推开一步步逼近的周景。 「你骂我哥做什么,惹事的是我!要骂要打,你尽管对着我,不干我哥的事!」 然沈霖在距离周景半臂处,就被周景一把轮开。随后他矮身抱起沈墨,大踏步进了草屋。 第32页 「大哥,大哥,你想干什么,放开我大哥,要打便冲着我来!」沈霖爬起来,就往屋里沖。但草门被周景在屋里抵上,沈霖不敢乱来,怕弄碎了。他为了己身,已经使周景白白耗费了二两银子,在加上一顶草门就怕都被算在沈墨身上。 不怪沈霖如此看中那二两银子,实在是这个数目对农家人来说却很重了。一年能剩下的收成不过十五两左右,依照农家人的节俭二两够几个月嚼用了。 沈墨被重重摔在床上,伤口被摔的闷痛一声。上方的人却似管不了那么多了,沉沉压上来,不管不顾地发了疯似得亲在他的嘴角,一双大掌揉捏着他的肌肤,却不小心碾压在沈墨被打出的伤口上。 「啊!」沈墨再也忍不住惨呼出声。 这一声惨叫被压得极低极低,似蚊声吶吶,可声音中的痛苦却一点不少。 周景似被惊醒,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畜生的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给他的小夫郎出气。 「小墨,很疼是不是,都是我这个做夫君的不好,你等着我去给你请郎中。」 「我……」沈墨慌急地说了一个字就说不出了,他想说不用,可刚刚就是说了不用,周景才发了那么大的火。他不知道他哪里说错了,却不愿意惹周景生气,他怕他一旦气急了,就不要他了怎么办? 沈墨的不安太过明显,周景一眼就瞧出来了,他深深嘆一口气,重坐在床边。 「小墨,我不知道怎么能让你心安,但是我和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真心的。你知道我是来自异世的,唯一让我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就只有你!你当真就不明白吗?」 「我,我明白!」沈墨扑上来一把抱住周景一直忍在眼里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我都明白的,景哥你不要生气!这本就是我的错,从小没人教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讨一个人喜欢,也不知道被喜欢应该怎样做!我只能按照我以为的方式摸索着去做,所以可能会不对你的心思,但你不要因此觉得我不懂你的真心,在作践它好不好?」 周景小心翼翼地把沈墨搂进怀里,心疼道:「没关系,只要你知道我的真心就好。小墨,你不会做不要紧,我可以一点点教你,你只要拿出心感受就好了!」 「嗯,嗯……」沈墨哭到不能自己,哽咽着点头。 「好了,你伤得很厉害,我现在就去给你请郎中。」周景严厉道:「不许说不,这个时候你要换位想想,如果换做是我受了这样重的伤,你会怎么办?会不会为了几个银子就让我忍了?」 沈墨不愿意请郎中不仅是觉得需要花银子,还因为今天周景为了他给他弟弟花了二两银子,那是很多的了。再者家里又刚刚买了宅基地,在盖房子,银子还是紧得很,他觉得左右不过是皮肉伤,自己养养就长上了,不必浪费那个钱。从小不是没受过比这重的,不也都挺过来了吗? 不过这一切要是换过来的话……就是砸锅卖铁他也要给周景请郎中。 「你看,你一定想着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病的吧!」周景一眼就看透沈墨的心思,「那你怎么觉得我就能忍得了?」 草门终于被沈霖想方设法在保持完好的情况下打开了,沈霖的性子急,比不得他哥沉稳。冲进来看见他哥哭的泪眼婆娑,就以为周景把他哥怎么样了。也不问,上去一把就去推周景。 「你起开,不准再打我哥!」 可惜,沈霖不仅是一个双儿,在体力上不占优势,在武力上对于周景而言也是蝼蚁憾树。根本不需要怎么费力气,就把沈霖摁倒在床上,对他,周景可完全没有对沈墨的出奇的耐性和好脾气。 周景喝叱道:「给我老实点,明明是你的事,最后受伤的却是你哥,连个人都互不住,还闹什么闹!」 周景这话也是气狠了,沈墨伤成这个样子,不要说令他口不择言,能保持这理智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是极限。 沈墨连忙安抚道:「小弟,你哥夫是要给…我去请郎中,并没有打我,你别急!我挨了打你哥夫心情肯定不好,你让着他点。」 沈霖挣了几下,周景也就顺势放开,他扑到沈墨跟前,仔细查看,他哥身上的伤很重,但也没在添新伤才放心下来。 周景去也匆匆回也匆匆,不知道怎么和钟郎中说的,钟郎中背着出诊的药箱跑到周家的时候,沈墨没怎么样,他差点爬得背过气去。周景也不让他把气喘匀了,就催促他给看伤。 这个时代的郎中不像后世有内外科之分,他们讲究全科。这并不代表就不精,相反中医最早就讲究一体。就好比扁鹊华佗放在后世也是神医,在那个年代,那个时候,他们就懂开颅,刮骨治病。不过并未提出手术的概念罢了。 每个时代的郎中医术都有好有坏,后世是医疗器械药品先进,不过单论不靠辅助治病救人,和古代的大夫比,真不一定谁胜谁负。 钟郎中把了脉,看了几处伤,摇了摇头,重重嘆口气道:「周景,不是老夫说你,就是夫郎在不懂事,犯了错,你也不能给打的这样狠,你这不是要生生打死他吗?」 一想到沈墨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周景就恨得咬牙切齿,脸瞬间就黑了。 沈墨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身上这伤不是夫君打的,是我爹。」 「什么,你爹?」钟郎中简直不可置信,周景的人品他是知道的,不咋地,人还暴躁。说他把沈墨打成这样他还能信。「你这是做什么了,把你爹气的要打死你!不过退一万步说,为人父母的,把儿子打成这样也太过了,更何况你已经嫁人,就算犯错也应该由家里的当家的教训,追根究底,也轮不到父母了!」 第33页 沈霖怕钟郎中误会沈墨是做了错事才被沈老爹打成这样,忙解释道:「是我爹要把我卖给村里的瘸子老鳏夫,我哥不同意才被打成这样的。」 「我先看三副内服的,你每日早中晚给他煎了喝下,另外这个药膏是外用的,给他敷七日也就差不多了。也是你这夫郎幸运,伤虽重,但也就皮肉上遭点罪,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你这夫郎亏损的很,必须要好好补补,不然别说双儿本就不好有孕,到时候能不能有受孕先不说,就是寿数都怕早损。」 周景大惊,脸色惨白。「你放心,我会好好给他补补的,至于药上用不用吃点别的?」 这倒把钟郎中弄得一愣,农家人最多就是吃补,药补能有几个补起的。瞧着周景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两人就挤在这么个不遮风不遮雨的地方,可在夫郎身上却捨得花钱。谁能想到如周景这般混人,对夫郎却如此好。 第20章 请人盖房子 不过就是周景对沈墨在好,这样的家庭恐怕对于银子上也是心有力不足。 钟郎中本着医者仁心道:「现在你夫郎体质弱,也不敢给他用大补的药,怕他虚不受补。不如先食补,体质好了些,在吃药调理。」 没有趁火打劫,而是给出眼下最合理的建议,这样的品行令周景欣赏。他客客气气谢过,然后指着沈霖道:「他也受伤了,给他也瞧瞧吧!」 钟郎中再次大惊,农家人有病能挺就挺,家里汉子捨不得的就是花钱给请了,已经是夫郎媳妇嫁对了汉子。可周景竟然肯为夫郎的弟弟花这种在村里人看来是『冤枉钱』的银子,这周景的品行……钟郎中感嘆,果然没有办过事,还是不要人云亦云的好。都说周景混帐,但如今看来这般『混帐』的傢伙,村里能多几个就好了。 沈霖的伤不重,大部分棍棒都被沈墨给挡了,所以钟郎中也就给沈霖开了点外敷的药,嘱咐他按时敷上要不了几天就能好。 就这么点东西,结帐的时候就花了五百八十文大钱,沈霖看着周景付帐颇有点胆战心惊。 送走了钟郎中,周景就连忙赶回来。 「沈霖,你先出去,我给你哥上药!」 沈霖困惑道:「你给我哥上药我有什么可避讳的?」 周景冷哼:「你没夫君,你哥可有,现在他是我的夫郎,身上自然只有我能看!」 沈霖:「……」 沈霖气呼呼走出去了,沈墨无奈道:「你总是逗他干什么?」 周景一脸严肃,在正经不过:「我可没有逗他,我说的很认真!」 沈墨:「……」 沈墨身上的伤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是很深,周景给他敷药的时候手都止不住颤抖了。他不知道自己以怎样的心情给沈墨上完药的,紧咬的牙关似乎比沈墨还疼。 「小墨,是我没用,没护住你,不过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发誓,绝不会再让你伤到半根头发丝!这仇,我一定要报!」 沈墨道:「景哥,不值得,为了我爹搭上你不值得,你不要做傻事,我受伤了可小弟也脱身了,以后躲着他点就没事了!」 不要说这时是父父子子的朝代,就是后世真挨了不慈的父母又有几个能提到就打打杀杀,最多不过狠心断了关系,从此互不往来罢了。 不过周景和沈墨不同,沈老爹毕竟不是周景的亲爹,只担了一个岳丈的身份,这笔债,沈墨不能讨,却不代表他也讨不得。 周景冷声道:「小墨,你放心,你夫君上次虽没本事护住你,只是因为事发突然,并不是真没本事保护好你。你尽管等着,我有法子教训他,绝对不搭上自己!」 周家发生的一切,前一天约定的镇上工匠师傅们并不知道,他们如约而至。 周家的小床不大,就够两个人睡,只能在床边搭几个小凳,也顾不上避嫌不避嫌的就合衣睡下了。沈霖和沈墨身上都有伤,自然不可能让他们睡在凳子上,只能周景睡,这一宿睡的翻来覆去,十分不舒服,在加上心中有事,后半夜好不容易迷糊过去,就忘了今天镇上工匠过来盖房子的事,直到草门被敲响,周景才慌慌张张起来。 周景出来,果然是曹匠人。 周景赔礼道:「昨日家里有大事发生,心力憔悴,忘了几位过来,还请见谅。」 曹匠人也瞧出周景脸色的确不好,肯定家里发生不小的事情,问道:「那怎么今天还开工吗?」 「开,总不能叫几位匠人白跑一趟。更何况我家情况你也看到了,这草屋也不遮风也不避雨,等到正夏来临,雨水大的时候怕是就住不了人了。」周景说着话,侧身把人让进屋里。沈墨和沈霖迎上来说了几句话,就算见过了。 曹匠人这才放心,当初他和周景讲下的不是一天多钱,而是整个房子建完,给多钱。所以多拖一天,损失是他们。 当初说下他们出八个人周景出八个人,周景出的人都是这边的亲朋好友,到时候完全听他们的安排。 这点曹匠人可以理解,农家人盖房子一般都是自己家里出人就干了,能有几个捨得在镇上请人的。 不过是因为周景要建的太奇怪,这东西怕没有专业的匠人师傅,他们农家人自己弄不明白。 曹匠人看了一圈问道:「东家的帮手还没过来吗?」 周景回道:「昨天家里出了大事闹到挺晚,今天就都没过来。这样,咱们几个先干着,今天我给你们单算钱,不算在包工内。」 第34页 曹匠人没想到这个东家这么公道,他们即便给大户人家做工,做白活的时候也很多。 周景买下的就是他现在住的草房下面的土地,要想在这里新建採光好的新房,必然要原有的草屋推倒重建新房。为了不没有地方住,几个人令选一处不妨害的地方重新搭建了一个小草房,暂时住着。 周景也不会建房子,就是和匠人说说他的要求,监工,帮忙搭把手。干了一会知道几个匠人都不是偷奸耍滑之人,他就回屋去看沈墨。 「身上还疼不疼了?一会我给你在上点药,想吃什么,做个肉丝粥好不好?」周景坐到床边,翻看沈墨的衣服,轻声细语的问。 不等沈墨回,沈霖先拍手叫道:「好啊,好啊!」 周景根失聪了似得,仍旧只盯着沈墨,等他的答案,沈墨瞧着他两个有意思,轻生笑了出来。 「行,就吃瘦肉粥吧!」 周景点头答应,再次严肃地把沈霖赶出去后才给沈墨敷了遍药。 周景给沈墨用精米单煮的肉丝粥,又蒸了一碗鸡蛋糕,三人一起吃完,就算是吃了早饭。 周景的厨艺真的很不错,沈墨和沈霖吃的很给面子。特别是听了钟郎中的话,周景给沈墨盛的粥里,专门挑了许多肉丝,搞得沈墨都不好意思了,双颊红彤彤的。 「对了,小弟,一会你去村里挑几个人品好,能干活的人家问问愿不愿意帮咱家盖房子。」 沈霖奇怪道:「你不是请了镇上的人吗,为什么还要在村里请人?」 周景解释道:「咱们既然以后要在这个村子住下去,就得想办法融入它,这正是一个锲机。这时候家家户户都不农忙,家里的汉子都闲着,能出来赚点都愿意,咱们用他们也算是在帮他们,他们也会感谢咱们,这就算拉进关系了,以后有点什么大事小情的看在这层关系上,能帮的都会帮一把。」 「哦,这样啊!」沈霖一门心思在吃上,呼噜噜就喝了一碗粥,也不知道把没把周景的话听进去。 倒是沈墨又崇拜地看着周景。他知道周景要建的房子村里人建不出来,只能外请。但为了他们两兄弟在村里好过,才想出这样一个周详的办法。 沈墨崇拜地看着周景,觉得他做事太周全了。任何一个雄性被配偶以这样的眼神看着,就没有不骄傲的。 周景如一只开屏的公孔雀似得,昂着头,沾沾自喜。可惜派头拿捏过了,一筷子竟然插鼻孔里去了。 「哈哈……」沈霖豪不给面子放声大笑。 周景觉得下不来台,狠狠瞪了沈霖一眼,凶残地眼神把沈霖吓得吞掉剩下的笑声。瞥眼脸憋的通红的夫郎,周景装模作样地清咳声。 「那个……小墨啊,村里人什么品行咱们几个就你最清楚,你看看哪家人品好,干活也爽利,最主要的是咱们找他家做工他心里有数,能盛咱们情,以后做个朋友往来。」 沈墨很给面子的咽着笑道:「行,我倒是想到了几家,工钱就按平日里大家都给的一天三十文算,怎么样?」 「行,不过要说清楚了,来了都听镇上匠人的,人家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是做不好了,敢有偷奸耍滑就别怪我不客气。」 「嗯,话我会带到的。」沈霖答着。 吃完饭,周景晃悠到院子里看工人做的怎么样了,沈霖就照着周景说的那几家挨家挨户地去问。沈墨则在家里什么也不用管,只负责休息就行。 以着周景在村里的名声,沈墨怕有人不肯来做活,就多说了几家,又特意嘱咐着问的人家顺序,强调有不愿意来的人家不用强求。 果然有几家不愿意的,沈霖依着沈墨的意思也不劝,继续下一家。却说拒绝了周景这几家当时并不觉得怎样,往后当周家起来了,待挈相邻的时候肠子差点没悔青了。 最意外的是王仁,他知道周景家盖房子缺人手,一口答应不说,还同着沈霖问了剩下的几家。 就这样,周家的房子开始盖了起来。周景不是个小气的人,但也不是大款。工人的伙食包两餐,午饭和晚饭。 主食是糙米粥和玉米面馒头,虽然算不得好,但管饱。至于菜,虽没用肉炒,但全都是用肥肉火靠出的荤油做的,油水肯定足足的。别说村里人吃得满意,就是镇上那几个工人也说这伙食就是在大户人家做工吃到的也不过如此了。 周景为人处事圆滑,工钱给得又痛快,都是当天结。没几天,就连本对周景有些意见的村里人通过几日的相处也对周景大大有了改观。甚至有几个已经和周景称兄道弟了。 逐渐的走在村里也会有在周家做工的汉子夫郎和周景沈墨渖霖三人主动打招呼了。 此时,人缘多少有些了,周景便觉得时机成熟了,有些帐该算一算了,总不能留着过年。 第21章 说和人王仁? 这天中午,周景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离开,说中午给工人们做肉,一听有肉,十几个汉子竟乐的合不拢嘴,催着喊着周景赶快回去做饭。 与此同时沈家的大门被王仁拍开,开门的正是沈丞,那日沈家大乱时,他见到过这男人站在周景身边。 他吃过周景的拳头,知道苦头,看见王仁就戒备地问:「你来我家要干什么?」 没想到王仁没有那日的凶神恶煞,反而春暖花开般地和风细雨问:「你爹和你娘在吗?」 第35页 沈丞被他弄得下意识『嗯』了声,随后才反应过来,大叫道:「你找我爹娘干什么,是不是周景反悔了,要要回那二两银子?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咱们当初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我可有证据,这银子可是我娘要来给我说媳妇用的!」 王仁拼命告诉你,不要和畜生一般计较,不要和畜生一般计较,可一双拳头却攥得青筋尽暴。 屋里王春花听到沈丞的大呼小叫,跟着出来,问:「小丞,谁来了?」 王仁藉机一把搡开沈丞,对王春花笑道:「大伯娘,是我,王仁啊!」 王春花未出阁时娘家就是王家村的,她自然认得王仁,里正的二儿子。 「是大侄子啊,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今天来是……」王仁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转而道:「大伯娘,咱们总不能这样站在门口说话吧!」 要是别人,王春花就让他站在门口说了,省的进屋少不得奉碗甜水。但王仁毕竟是王家村里正的儿子,她娘家还住在王家村里,以后少不得照拂。 「你看,大伯娘看见你就高兴的什么都忘了。快进来吧!」 王春花舍不甜嘴的东西,就只端了碗温水出来。 「家里没有糖了,只有碗温水大侄子不会介意吧!」 「没事。」王仁毫不在意挥挥手,只是也不真的去端水喝。「我这次来本就是受人所託,托我的人正是你家沈墨和沈霖。」 「他两个,想干什么?不会是那周景反悔了吧?我和你说,那绝对没门,那钱是要给小丞说媳妇的!」 王仁忙道:「哪里的话,大伯娘你还不知道吧,那周家现在有的是银子,房子都盖上了,还差你这几个银子。我这次来是好事,成了,说不得你家还能再得到二两银子呢!哎,大伯呢,他不在家嘛,那可不行了,他要是今日在家,这银子说不定就拿成了。」 一听有银子,王春花急得恨不得上去抢。她急忙问:「你什么意思快说啊?要急死我啊!」 王仁却道:「这事,我只能和大伯说!」 只要和银子有关的事,王春花都一刻等不得,她给沈丞使眼色,叫他进里屋去叫沈老爹。沈老爹是听见有人敲门特意躲起来的。那日那场闹剧虽然是在沈家关门闹得,但声音大的能掀起房盖,左邻右舍都听到了,从他们争吵的言语间也能猜到大概。一时之间,沈老爹再次沦为全村的笑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沈老爹同王春花和她二儿子一样对银子有种不要脸的执着。 听到也许能从沈墨那里在讹到钱,立马脸面也不要了,匆匆跟了出来。 脸上却装腔作势、拿乔做派。 「你刚说沈墨要给我钱是什么意思?」 王仁在心里不屑地撇撇嘴,脸上却欢欢喜喜道:「大伯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周景他运气好着呢,在山上不知道挖到什么东西,卖了不少银子,如今连房子都盖上了。你两个儿子觉得那日都是他们的错,不管怎样也不能给自己老爹下不来台。这不,从周景那里拿来二两银子想要给你和他二哥赔罪,求你们原谅他们,不要不认他们,便请我做这个说和人来劝劝。」 沈老爹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看,爹就是爹,天下哪有敢不认爹的儿子,更何况那两个还算不得儿子,不过是个低贱的双儿!要是没有娘家撑腰,那日被休了都没个去处。 王仁再接再厉劝道:「大伯,那沈墨和沈霖特意嘱咐我这银子是给你们两个赔罪的,所以必须你们两个都去他能当面给你们赔罪后,才肯把银子拿出来。要是只去了一个这话便不算数了。」 沈老爹冷哼道:「事多!」不过心里却美得很。 「不孝子在哪呢,要我亲自去一趟周家?既然赔罪就不知道自己过来,还敢劳烦亲爹!」 王仁道:「大伯你这就冤枉他们兄弟两个了,你还不知道周景的性子,这银子是沈家两兄弟偷偷攒出来,要是叫周景知道还不得把他两打死。所以不能约在周家,也不敢来大伯家,就是怕被周景发现啊!」 沈老爹不置可否地哼声。 王仁催促道:「大伯,沈墨和沈霖约你们在后山,赶快去吧,记得去的时候有人问也别提沈家兄弟,一定要把他们摘得干干净净,不然就怕周景发现银子少了,知道是他们两兄弟偷给了你家,非得打上门不可。」 沈老爹蛮横道:「他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嫁出去的双儿姑娘要是敢偷夫家的银子贴补娘家,无论是这个双儿姑娘还是娘家人都不占理。 「咱们快点走吧,别一会叫周景发现,就什么都成空了。」 王春花也催道:「当家的赶紧去吧,我这就给你和小丞一人拿一个背篓,如果村里人撞见你就说和小丞上山挖菜,千万不要提沈墨渖霖,务必和他们脱得干干净净。」 沈老爹嘴上嚷着凭什么但还是乖乖接了王春花塞来的背篓和短刀。路上果然有人问起他们两个干什么去,沈丞怕他爹犯拧,他抢先道:「我们上山挖菜!」 那村人还啧啧称奇,沈家这个二小子懒惰成性,竟然还肯上山挖菜!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来到村口,王仁便和沈家父子二人分开,他快速返回到周家,对正在帮忙的沈墨渖霖两兄弟使个眼色,表示事成。 一起干活知道些沈家事的村里人看他回来就道:「沈家两兄弟虽然是双儿,有些可惜,但却都是孝顺孩子。做父亲做成他们爹那个样的,嫁出去的双儿就是不管娘家也天经地义,可这两个孩子到底心软,竟特意过来请你出面做个说和人帮着调节。」 第36页 王仁去沈家并不背人,相反是沈墨拎着肉光明正大当着所有人面对王仁讲『前些日子因为沈霖的事,一时着急,办得激进了,惹爹生那么大气,心里过意不去,这几日都不安生。所以请大哥帮忙去劝劝爹,叫他不要生气了,等他气消了,我们两兄弟回家给他赔不是。』 那日的事情,王仁全程在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沈墨这一说,也不过就是一个说法藉口。 王仁装作真就是沈家兄弟请他劝和那样简单,接了东西就走了。因为这事当着众人的面说的,大家都知道。 王仁闷声跟着众人干活,弯腰低头搬砖时突然道:「双儿就挺好。」 那人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隔了这么半天,竟然才想起回他的话。 「也不是说他不好,就是这双儿,到底不比姑娘,就说身体没有姑娘娇嫩,抱着也不如姑娘软。而且极难受孕,就是万一有个把幸运的,好不容易受孕,怀的几乎还是双儿,很难生出儿子的!不信你问问那个周景,他要是有银子,还会不会娶一个双儿?」 王仁为人一向温和,今日不知怎了,竟然一改往日脾气秉性,冷冷道:「不用问,我知道答案。那就是不管周景成了什么样子,他都永远只会有沈墨这一个夫郎!」 那人被王仁怼得一愣,反应过来,在想回话,王仁已经去另一边干活去了。 沈家父子二人美得快要冒鼻泡了,乐颠颠进了山。沈老爹更是得意地对沈丞道:「我告诉你,做子女的不管爹娘怎样都必须要孝顺爹娘,这是天经地义。别不以为然,你看,那两个双儿,这才几天就受不住了,当初走得时候还和我甩脸子呢,决绝的好像要和我断亲似得!」 沈丞还等着哄他老爹的银子呢,立刻马屁精似得道:「那是自然,老子打儿子本就天经地义,就是打死也合该!」 沈老爹颇为满意沈丞说的,故作拿乔哼了一声。 父子两个,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道何时悄悄跟了一个人。 往山里又走了些深度,沈丞和沈老爹两个都累的气喘吁吁,毕竟他们二人都是一年不上一次山的娇惯主。 沈老爹真的走不动了,用袖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咒骂了起来:「这两个不孝子,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掐死,也就我心好,能容下两个双儿!这好不容易把他们嫁出去就知道惹我生气,给我陪个礼还要偷偷摸摸。我是他老子爹,要他二两银子还能怎样,还用躲着周景,真没本事,兄弟两个都叫一个汉子睡了还管不住一个男人!」 沈丞连连附和道:「可不是,等着,一会见到那两个双儿,我一定替您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规矩,不给您磕破了头,谁也别想起来!」 沈老爹大抵自己没能力一辈子,格外需要别人敬重。哪怕就是个三岁小娃娃都知道的道理,也要沈家其他人表现出来好像这天上地下只有他懂,别人都不懂,是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事,才能满足他那点卑微可笑的自尊心。 因此,沈老爹对沈丞这种为他独尊的态度很是受用,派头高过丞相老爷般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沈老爹的轻哼为表不屑是从鼻子发出来的,音量太小,沈丞还来不及细听,就被另一道重重地男音掩盖过去。 「沈丞,你想让谁磕破头认罪,是后半辈子想做太监了吧!」 沈老爹和沈丞回头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景。 第22章 疼夫郎的好当家 周景明明只一个人,且赤手空拳,但那气势凶横,一双眼睛充满兴奋到能跳跃而出的光芒,似饿狼终于看见猎物,不吃进肚子里决不罢休。 沈丞从没走过这么远的山路,又被周景恶狠狠地样子吓了一惊,竟然 『吧唧』一声一个腚墩就坐在地上,两股颤颤。 周景大踏步往前逼近了几步,沈丞吓到腿软起不来,只能双手撑着地,用屁股一点点后挪。 沈老爹倒有力气站着后退,但退了几步,慌不择路竟绊倒在地。 沈家两父子都是外强中干,不顶用的怂包。 「你,你,怎么是你?哪两个双儿呢?」沈老爹坐在地上,装着胆子问:「是不是他们两个偷你银子被你发现打的下不来床了?我告诉你,银子可不是我张嘴要的,更不是我让他们偷的,是他们自己偏要偷来给我,祈求我的原谅,和我可一点关系没有!」 周景竟被气笑了。 「难道,你就对小墨,沈霖一点父子之情都没有吗?就是他们偷我银子真被我打的半死,可这都是为了你,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不安吗?」 沈老爹理直气壮,「我有什么可愧疚不安的,他们孝敬我银子天经地义,当初生下来,没有把他们两个直接捏死就是我仁慈!」 「好,好的很!」周景怒极,「既然如此,我对你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你就当小墨渖霖早就死了,我也不会在拿你当岳丈!」 话落,周景就窜上去一把捏住沈老爹,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剥了个干净,用事先带来的绳子绑了,沈老爹光熘熘地坐在地上,赤身裸体,连条裘裤都没有。 「你,你想干什么?」难道为了更疼,要扒光了打他?「我,我告诉你,我可是沈墨渖霖那两个下贱双儿的亲生父亲,你的岳丈!你要是真敢把我怎么样,衙门里的大老爷不会放过你,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天打雷噼吧!」 第37页 周景冷笑:「你应该庆幸你是小墨的亲生父亲!」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就把从沈老爹脚上剥下来的那一只黑乎乎的脏袜子塞进他嘴里。 那味道太臭,沈老爹被熏得翻了半天白眼,好悬一口气没倒过来死过去。 三两下将沈老爹绑好在树上,回头调转向沈丞,沈丞才仿佛如梦惊醒般跳起来要逃,被周景一个窜步就摁在身下。 周景的拳头一点劲不搂,竟往他疼的地方招呼,特别是屁股,被周景生生不知道呼了多少鞋底子,打的哎呦呦的乱叫。 这一顿拳脚直打得周景自己都累了才算作罢。周景把从沈老爹脚上脱下来的另一只不知道多久没洗,臭气熏天的袜子堵进沈丞的嘴上,歇了一会,缓过气来,才拎着两人往沈家村来时的方向走。 离下山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周景停下来,把浑身赤裸的沈老爹和周景都捆在树上,拔了沈丞嘴上袜子好让他能出声呼救,然后翻身重进山,绕道回了王家村。 周景脚程快,眼睛尖,下山时特意躲在树后张望会,半天不见人才敢迅速跑回家。也是他家把村头,和村子里隔得远,没人去镇上也就不会经过他家才会这么顺利。 周景赶回去的时候锅里饭早就焖好了,灶火灭了,他掏出米饭,重点了灶火,从那个破破烂烂的橱柜里拿出昨晚做好的三个菜,倒入锅中重新热了一遍。然后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般,欢欢喜喜出去喊工人们吃饭! 「饭菜好了,咱们吃完饭在做!」周景大声叫道。 有和周景混熟的,知道周景是一个好东家的,也笑道:「瞅东家忙的一身汗,这是给咱们做什么好吃的了,离老远就闻到肉味了!」 「你呀,狗鼻子啊,那么远就能闻到?」有人附和着调笑几句。 工人们都放下手中的活,跟着周景进屋,一看见厨房的菜,别说村里做工的工人吓得直接傻掉了,就是镇上来得几个匠人都两眼发直,冒着绿光。 「这些都是给我们吃的?这伙食也太好了吧,我家过年吃的也比不上啊!」有人傻乎乎问道。 桌上一共五道菜,十几个汉子吃算不得丰盛。但却是用盆盛的,盆盆冒尖,而且油水十足,还道道有肉! 这五道菜分别是:肉闷茄条、豆角土豆炖肉片、小鸡炖蘑菇、辣炒肉丝、笋片炒肉片。 顿时响起一片咽唾沫的声音,这时候口水一个比一个咽得响,谁也别笑话谁,这菜就是镇上过年吃的也未必比这好。 「东家,这真都是给我们吃的?莫不是东家家里有什么喜事了?」 周景笑道:「喜事当然有,我这青砖大瓦房都要盖上了,还不算喜事吗?其实这顿早就应该请大伙了,我知道咱们这里有说道,开工那天应该请干活的工人们吃顿好的,甚至讲究的大户人家老爷会放挂鞭讨个彩头。咱们小门小户比不得大户,鞭炮什么的就免了,但这顿饭确实犒劳大伙的可免不了!你们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家遇上事了,这几天也算缓过些心思,我就寻思着补上,还请大伙别挑理,干活的时候千万给使把子力气,尽心尽力!」 曹匠人道:「东家放心,我们都知道东家家里的糟心事,必然不会有人嚼舌根,干活更不敢不卖力气!再说东家之前虽然欠了这顿,但是每顿伙食却不差,油水足足的,哪个敢有意见也要先过了我这关!」 周景笑盈盈道:「如此,多谢!咱们也闲话少说,开动吧!」 谁也没时间和周景假客套,一个个都馋坏了,一个比一个窜得快,用凳子支起的两桌挤满了人。这时候就看谁的筷子使得地道使得出神入化,谁有本事嚼也不嚼就能咽下去。 好在肉足菜多,汉子们纵然吃得猛,但绝不会几筷子下去肉就把肉挑没了。 曹匠人无意中抬头瞥见周景,见他没吃,还在灶上忙乎。 疑惑道:「东家,你还在忙什么,快过来吃饭啊!」 周景回道:「你们都知道我夫郎身体不好,郎中让给食补,这不单给煮点药粥。」 所谓药粥其实就是山药粥。山药这东西山上很多,但因为是一味药材,品相好的能换钱,所以大多村里人都换了钱。剩下些不好的,也都留着当药用,不会做菜。村里人吃不惯,总觉得有一股药味,做菜不好吃。 但周景做的山药粥里,不仅把山药煮的烂烂的,还放了枸杞和红枣,就变得有股子淡淡的甜意,沈墨很喜欢吃。 曹匠人调笑道:「你这小夫郎是个有福气的,找了你这个知冷知热能干的汉子!」 周景却道:「这就是您有所不知,只看到表面没看到内里了。其实于我而言,却是我有这样的好福气,才能说到小墨这样好的夫郎。你是不知道我遭罪的那段日子正是我这个夫郎从嘴里省出最后一点野菜给我吃,自己却灌冷水饱。我躺着不能动,给我端屎端尿,擦脸擦身。如此种种,你说,我们两个谁的福气更好些?」 曹匠人楞了片刻才道:「如此,就成了你福气更好些,说到这样一个同甘苦共患难的好夫郎了。」说完又嘆道:「果然,不是当事人不知当时事,旁观者终究不能如当事人般感同身受。」 周景笑而不语,端着特意煮的山药粥和早就单盛出来的五道菜给沈墨渖霖端过去。即便是农家里,也讲究男女不同席。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是周景单给沈墨渖霖两个做的,因为今日菜好,吃得是一样的。否则每日单做菜,必然要保证顿顿有肉。 第38页 周景和曹匠人的对话沈墨听得一清二楚,脸微微红了。 周景看见就想逗弄他,「咱们都是夫夫了,我疼你天经地义,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沈墨的脸红的更厉害了,沈霖在一旁翻个大大的白眼,含在嘴里的流氓两个字和山药粥被一起咽进肚子里。 现在他可不敢像从前那样当着大哥的面说周景坏话了,大哥会不高兴的。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他大哥是有了夫君忘了小弟。这两个人睡过和没睡过就是不一样,从前没睡过的时候,都是他说周景怎样的不是他大哥就说周景怎样的不是。这睡了之后,他还敢说什么?说什么都是他的不是好嘛! 曹匠人看到这幕,不由想到家里的妻子,都是一样的,他的妻子年轻时候也跟着他吃了不少苦,给他生儿育女。想是家里老妻最喜欢首饰,这次做完工,也给老妻打上一副银手镯叫她好好欢喜欢喜吧! 「咱们东家还真是一个疼夫郎的好汉子啊!」 听到这话,一直隐形人似得沉默不语的王仁竟然突然怪异的异常大声道:「我要是成了亲也这般疼夫郎!」 沈霖正专心致志往嘴里塞山药粥,努力忽视来自桌旁让人受不了的甜腻腻,却被王仁的大声吓得一跳,勺子掉在碗里吧唧一下,溅出的粥滴了些在身上。 「神经病!」沈霖低咒了声,看着脏了的衣服,又得洗了! 那头王仁灼灼的目光失落下来,唐突说了这一句后就又闷不吱声,低头扒饭了。 周景全程兴趣盎然看完,他就说当初王仁怎么会突然好端端地找上他,逼问他就那么做当家的。家里夫郎受了委屈,也不给讨回来,还主动提出帮忙,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第23章 讨说法反被讨说法 「周景,也知道你在家,别装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 周家的午饭正吃在兴头上,门外一群声音此起彼伏的叫嚣着。 周景放下碗筷和王仁对视一眼,王仁就偷摸熘了出去,沈墨略带担忧地看着周景,周景用眼神安抚了番沈墨,起身对众人道:「我这好好在家盖房子不知何人找我不自在,还得麻烦各位跟我出去走一趟了!」 「东家,你放心,咱们家里这么多人,虽然不会主动惹麻烦,但也绝不是怂包。」曹匠人也被外面突如其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叫骂弄得上了火气。 一行人跟着周景出来,看见门外不知何时围了十几个汉子,他们手里各个持有傢伙,凶神恶煞来者不善的样子。打头的正是沈家父子。 沈家父子换了身衣服已经又恢复成人模狗样的样子了,只有沈丞青肿的脸能证明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胖揍。 周景装作疑惑地问道:「岳丈小舅好端端地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家是何意?」 「周景你装什么装,还不是你设套给我和我爹,骗我们说那两个下贱的双儿要给我们二两银子叫我们上后山,结果却是把我们骗过去,给我一顿打,还……还把我爹扒光了挂在树上羞辱,他可是你的岳丈啊,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周景脸色阴沉下来,冷冷道:「沈丞,休息你的言辞,沈墨渖霖是你哥,你在敢侮辱他们,我就是真揍了你,也只能算作做哥夫的教训弟弟!」 「你……」沈丞还要强自辩白,被一旁跟来的一个在这群人中明显挺有气势,看着就是领头的男人举手打断掉。 男人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是个一身的官架子的老头。 他缓缓道:「周景,你不用狡辩了,沈丞身上的伤还有沈老弟被发现时光熘熘的样子我们全村人都看见。」 「那又怎样!」周景冷冷哼道:「哪有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头也冷了脸色,高声训斥周景:「你不要不知道好赖,是我们王家村人心善,看在你无论如何也算是我王家村双婿的面子上不愿意闹进衙门,你乖乖给沈老弟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磕几个头,求他和你小舅子原谅你,再拿出二两银子赔罪这事就算了!」 「二两可不行,当初那两个小畜生就答应给我二两,这二两早就说好的,不能变。另外我和小丞身上还有几百文大钱也被周景摸去了,所以我要他再赔偿我一,不,二两银子。」 老头似嗔怪,其实是纵容地眼神看了看沈老爹,长长嘆口气。 「罢了,你在双婿身上吃这么大亏,要点银子是应该的!」 「应该的?」老头话音刚落,曹匠人就尖锐地嚷起来,「你这个老头一开口就要四两银子,还叫应该!你是哪个不知我们农家人疾苦的大户老爷!你知道不知道四两银子什么概念,可以盖起一座泥胚房或者半年三口之家坐吃山空的嚼用了!」 「而且,我也听明白一件事了,那就是你们这是空口白牙来讹我们东家来了,这是看我们东家盖上青砖大瓦房嫉妒得红了眼,来抢了是吧!」 「你……」老头气得一根手指抖啊抖好似中风,似乎从未被这样正面怼过,半天才憋出句,「放肆!」 「谁放肆,我看放肆的是你,欺负我们东家家里没人了啊!你们说人是我们东家打的,就是我们东家打的!那我还说,我刚刚身上有二十两银子,这么大一会就没了,这期间就你和我有过言语上的冲突,那么必然是你偷的,你赶紧还我!」 「你血口喷人!」老头大叫道。 第39页 「既然你说这是血口喷人,那么你们现在做的事和我请来这位匠人师傅所说的又有和区别,都是空话白话,无凭无据!」周景道。 老头道:「谁说我们无凭无据,我们都看见沈老爹光熘的身体和沈丞的一身伤,除了你家,沈老弟这样老实的人家可不曾还和谁家有过节!」 周景道:「我请来的这位匠人师傅也是镇上有名的老实手艺人,给那么多大户人家的老爷们做过工,都说是个本分手艺好的师傅。来到我这里为人战战兢兢,做工认认真真,除了你就没和别人发生过争执,那么他身上的二十两银子确实丢了,我可以作证,依着你那番言论推算这银子就是你偷的无疑了,那么你陪吧!」 「你,你简直胡搅蛮缠,我不与你歪理,今天你银子赔也得赔,不赔也得赔!否则别怪我带来的村里人给你这些青砖新瓦砸了!」 不等周景呵斥,众人身后传来声愤怒的呼喝:「你敢!」 来人正是王家村里正,王福禄。他身边站着的就是刚还熘走的王仁,路上王仁已经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对他爹讲了一遍。不过讲的却是经过『加工』的版本。 老头看见王家村里正如同看见救星般,上前一步恭敬唤道:「王大哥,您可算来了,你有所不知,你们村这个周景是个坏透腔的,他不但打小舅子,还折辱岳父,实在是一个该天打雷噼……」 然而王福禄却不买那老头的帐,直接打断他道:「我王家村的村民还不劳你沈家村里正来指手画脚!」 原来那老头是沈家村里正,沈里正被驳了面子,面红耳赤。他当里正几十年,大小是个官,管些闲事,村里人多少都给些面子,好多年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了。这要是换了旁村里正,搞不好他今日就要硬碰硬了。但这王家村的里正,在衙门里和县老爷那里能说上话,没哪个村的里正敢轻易得罪他。 王福禄道:「说了这么多,也不用再说了,刚才我在人群后面已经听了一清二楚。沈里正,你说的一切就只是你和村里人看见沈老爹被扒光和一身伤的沈丞挂在树上,然后就听沈老爹和沈丞的一面之词认定是周景做的。那么现在我问你,证人呢?可有人看见是周景干的了?」 沈家村来得人都没有一个人吱声,他们是被沈丞的呼救声招去的,的确没在现场看见周景,当时只有沈老爹和沈丞两个,是他们两说是周景干的,他们就认为是周景干的! 沈家村有人不服道:「我们是没看见周景行凶,但那又怎样,除了他还能有谁?」 王福禄喝叱道:「是谁干的,那你们应该去衙门里报案,我管不着。我只说我们村的周景,既然你们村里是两个当事人说是周景干的,其他人都没看见,那么就是闹到衙门里,县太爷也不会只採纳当事人的一面之词。但我们村里的周景,却有人证明,从这些匠人师傅赶来后,他就没出过门,一直在一旁帮忙。只有中午的时候,离开会,还是进了厨房给大家做菜!」 沈老爹叫道:「一定是他趁着做菜的功夫偷熘进山的!」 王福禄冷哼:「你知不知道,周景中午一共做了五道菜,都是硬菜,分别是肉闷茄条、豆角土豆炖肉片、小鸡炖蘑菇、辣炒肉丝、笋片炒肉片。别的不说,就但说这五道菜一个人忙乎没有个把时辰做不完,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周景会唱大戏里的把戏,薅一根汗毛变出两个周景,一个在厨房里做菜,另一个跑到山上打人。如若不然,周景去山上打人,那么现在工人正吃的一大桌子饭是怎么来的?」 沈老爹道:「厨房里不是还有沈墨和沈霖嘛。」 「别说沈墨和沈霖,这期间他两一直在外监工。而为什么没有帮着周景进屋做菜,说起来还不全都是拜你所赐,你把他们打成那个样子,你做爹的不心疼,人家做当家的却要心疼,捨不得家里夫郎下厨。做饭这事这些日子都是周景一个人做的。他家里干活的这些匠人可以作证,而且他家草房上的烟筒一直在冒烟!」 「这……这……」沈里正傻了,他压根就没想过沈老爹会说谎。而且周景人品不怎样,这事也的确像他做出来的,所以沈家一找到他,他也没细问,就帮着出头了。却不想,如今周景却有人证可以证明他根本就没离开过周家,那么就只能是沈老爹说谎了,想来应该是他看到周家如今盖上大瓦房了,心里见钱眼开,才想起这么一出。至于沈丞身上的伤和沈老爹受辱,不是周景又是在山上,那么很有可能是藏在山里的流民做的。 闹了这么一出,竟然是自己被人当猴耍了,沈里正气得,愤怒地瞪了沈家父子二人一眼,转身就想甩袖离开,却被周景叫住。 「沈家村里正还请留步。小子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老爷,受不得人侮辱,但此事闹得这样大,可不敢不讨要一个说法。否则他日别人误信谣言,以为我周景当真做过这种事,这不就是带累整个王家村嘛,以后王家村的汉子姑娘可怎么定亲,人家要是拿我的事说事,这又怎么算!」 几句话,周家的个人恩怨,上升到了全村人的利益。也不是周景随便几句话就能左右什么,而是这时候说媳妇也好,嫁姑娘也好,都打听村里的风气的。要是村里真有打爹骂娘之辈,真的会连累整个村子的嫁娶。 刚刚还看热闹的王家村人不干了,哄声道:「必须给我们王家村一个说法,别以为我们王家村好欺负,什么脏水都往我们村里泼,坏了谁家的姻缘,你们沈家村担待的起吗?」 第40页 沈里正知道不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是无法脱身了,咬牙切齿道:「周景你想怎样,别忘了,沈老爹可是你的岳丈。」 周景点头道:「我知道的,所以自然不会像岳父那样做。我不会要赔偿,一个小辈也担当不起长辈的赔礼,但事情总能叫岳父解释清楚吧,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岳丈今天等在村口,将事情和每一位来王家村的乡邻解释得清清楚楚,不带累了村里的名声,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是该解释清楚,不然我王家村以后还怎么和别的村定亲?」王福禄道。 「可这样一闹,我沈家村的名声怎么办?」有这样一个冤枉双婿的丈人足够闹坏沈家村的名声,别村嫁姑娘双儿肯定不会愿意嫁进沈家村。 「就是因为你们冲动行事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后果,难道不应该你们自食恶果,还是真想闹到衙门!今天这件事要是闹到衙门里,你们沈家村来到我们王家村的汉子都是沈家父子的帮凶,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一顿板子。」 事关个人利益,谁也不愿意帮沈家父子了,就连里正也同意了周景的要求。最后,沈家父子被留下来,今天一天都要对过往的行人讲述一遍发生的事情然后承认是他们冤枉人,见利忘义,想要讹周家的银子。 沈家父子此时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何周景可以变作两人,一人在山上打人,一人在家里做饭。因此只能忍了,屈辱地对过往的每一位路人都要讲述一遍事情的经过。 第24章 香肠的准备工作 周家的房子终于在一个半月后盖好,漂亮的五间青砖大瓦房崭新气派,和村里所有人家盖的都不一样。廊檐上学着大户人家雕栏画栋,细小到窗格上的雕花,大到漆红大门上的古兽锲环,都刻得栩栩如生,出神入化。整个房子被高高的围墙围住,轻易隔绝了外面窥视的视线,墙上面扎满了倒刺铁钉。 家里的家具也是在镇上打造的最新款式,并不是后世的样式,不是周景不会画,而是他觉得这时候古色古香的家具更有韵味,并不见得就比后世差到那里。 而且对于生在这时候的沈墨而言,他更喜欢这个时代的东西,后世的样式太过新奇,在思想传统的沈墨眼里未免会觉得不伦不类。 按理新房竣工是要请村里人吃一顿暖锅饭的,但周景盖了房子后所剩银两无己,还要留着做小本买卖,就和来做工的人说,大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可以请客,旺家,便订在那日摆宴。无论是镇上的师傅还是村里的汉子都没有意见,尤其是村子里的汉子有些经过和周景一个多月的相处不仅改变了对周景的看法,还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周家新房共五间,有一间厨房,可兼职餐厅,一间澡房两间卧室,特别留出一间专门会客的客堂。 现在三人就坐在客堂中,沈墨和沈霖几天了还是看什么都稀奇,对这个新盖的青砖大瓦房稀罕得不得了。 「景哥,怎么感觉做梦一样,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还能住上这样阔气的房子,以前总觉得只要有一间不漏雨的草房就知足了!」沈墨欢喜的嘴角就没合上过,他笑呵呵道:「咱家这房子就是里正家里的也比不上,精緻着呢,简直有点像镇上老爷们才住的起的。」 周景得意道:「这才哪到哪啊,等着吧,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一旁沈霖一口喝尽了碗里的糖水,泼冷水道:「不要说大话了好吗?你运气好挖到点东西,现在又买房子又买地的,还能剩下什么了?」 「小弟,你也有自己的卧房了,还赖在大哥的房间干什么,没断奶吗?」 「这是客堂又不是你的卧室。」沈霖怼道。 周景笑眯眯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么我和你大哥进卧室了,小娃娃不要跟进来。」 沈霖没好气地瞪着周景,心里暗道,这周景准是要拉着他哥进房干坏事了,从他来到周家,因为没其他房间就都住在一起,周景都没机会干坏事了,现在终于给他逮到机会了,臭流氓! 周景拉着沈墨一进入房间,就把面膜和手霜给沈墨找出来。 「这段日子有沈霖这个大灯泡在,干什么都不方便,就连你的面膜大计都被打断了,你看你的脸,到现在还干干的,有时候还会起皮,发疼。以后可不能间断了,你能坚持下来,一个月也就肯定能看见改善了。」 沈墨轻车熟路的敷了面膜躺在床上,忽然问:「大灯泡是什么意思?」 周景道:「就是专门打扰人家谈恋爱,自己却嫁不出去的坏人!」 沈墨嘻嘻笑了起来。 周景却把这几日剩下的银子和铜板一同倒在桌上,认真数了起来。 「咱们买宅基地花了二十五两,盖房子打家具置办一些小东西一共花了十五两,还有花在沈霖身上的二两,和咱们这段日子的吃吃喝喝一两,一共是四十三两,咱们之前还花销了些别的,现在就剩下六两二百文了。」 「咱家盖房子花太多了,咱们村里五间泥胚房四五两银子就可以盖顶好的,青砖大瓦房□□两也差不多了,但咱家竟然花了十五两!」 「这也算物有所值了,咱家房子在保暖方面别说村里就是镇上甚至府城都是独一份。只厨房里灶台就四个,一个用来烧咱家的暖墙,一个烧地龙,还有两个是用来夏天做饭用的,不走烟道,省着夏天越烧越热。贵也是贵在地龙和暖墙上,不过也就这两样繁复,贵些也是应该。」 第41页 其实东北还有一样火炕也是保暖的好东西,但周景睡不了火坑。曾经有一次有人请他去东北农家乐玩,正是冬天,睡在热乎乎的火坑上,刚开始还好,一宿过去却满嘴火泡。头半夜在坑上热的翻来覆去,后半夜炕凉了,又冷的够呛。所以即使穿过来,这东西却一开始就不在周景的考虑范围内。 周景道:「家用的事没关系,明天我去趟镇上买些肉,咱们准备在家做香肠,过几日就可以拿到镇上去卖,家里就又可以有进项了。」 沈墨并没有明说,以免打击周景的积极性。但对于周景提的做香肠买香肠一事他还持有怀疑态度。 首先不知道周景做出来的东西合不合大众胃口,虽然他觉得周景做的菜比镇上酒楼里的大厨做的都好吃。其次他们没有店铺,只能摆路边摊,那么许多大户人家嫌弃路边摊不干净不会来买。而现在瘦肉不过十五文一斤,肥瘦二十文一斤,可香肠贵的却要三十五文一斤,比肥肉还要贵出十五文,小户人家谁会愿意花这个冤枉钱买香肠啊,还不都是一样吃肉! 周景将银子收好,分出一两银子并二百个大钱放在一边,吹灭了油灯,借着明亮的月光摸上床。 「嘿嘿……」周景笑得猥琐,「小墨,咱们要睏觉觉了哦!」 这种事明明很正常,所有夫妻都会做,但一到周景嘴里就变得特别不正经,会让沈墨非常不好意思。 被翻红浪,鸳鸯成双,周景终于吃到『肉』也不嫌腻,到后半夜才渐渐止了。 周景心疼昨天晚上被他煎饼子似得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小夫郎,早早就起来做饭。 他把肉剁成陷撒点葱末,包了馄饨。怕早上就吃肉汤油大腻,周景的馄饨汤是清汤的。出锅的时候在汤中撒上香菜末、葱末虾米皮和紫菜,再倒入一点醋和酱油,少许的盐,几小勺茱萸酱代替辣椒作为调辣的调料,一碗热腾腾红艷艷的馄饨就出锅了。 沈霖揉着睡眼出来,一看见周景做的馄饨就扑过来深吸一口气。 「哇,好香,哥夫你怎么竟会做些新奇的农家人不常吃的好东西啊!」 周景一把拍来沈墨伸开的手。 「去,刷牙洗漱,我去叫你哥。」 沈墨被周景喊起来,立马就不好意思了,之前说是身上有伤,周景疼他捨不得他做饭,但现在他身上的伤都大好了,不但不给夫君做饭,还需要夫君把饭做好了过来叫他,才起来吃,实在太懒了。要是叫村里人知道会笑话死他的懒劲的,不过背地里恐怕也会同样嫉妒死他家汉子这么疼夫郎。 沈墨坐到餐桌前,他的那碗已经被周景调好,红红绿绿相间在一起颜色上就十分好看。 吃上一口小馄饨,不大不小,正好够一口,肉香辣香葱香,还夹杂着海鲜的鲜香,简直喷香扑鼻,根本停不下来。 沈墨一口气吃了两大碗才停下来,抹了抹嘴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周景这时也吃完了,他吃了三大碗。对沈霖道:「你一会吃完了把碗刷了,我和你哥去镇上买做香肠的肉和调料,中午可能晚一会回来,你不用等我们饿了就自己煮点剩下的馄饨先吃。」 「嗯。」沈霖点头。 沈墨为了省钱想走着去,周景不同意,他想到沈墨身体看着壮实,实则虚着呢,而且昨天晚上他又累到了沈墨,周景更不愿意让他走着了。 由于村里的骡车一般都是凑够十人才发车,但农家人家又不可能天天去镇上,一般都是几家提前约定好的,像沈墨周景这种临时决定的就只能包车。最后两人花了三十五文钱和王贵约定来回。 镇上人家起的晚,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可以赶上早市。 周景熟门熟路找到这段时间买肉的吴屠户。 吴屠户看见他就笑道:「又来买肉,这回买多少?」 周景笑道:「今天是来买肉的,也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吴屠户从前见周景谈吐气度不凡,问过他身世,知道是个农家人的时候差点没信。换了别的农家人说和他谈买卖,吴屠户还不会信,但是周景却不得不让他从心里重视。 「谈什么生意?」 周景道:「我打算出了卖香肠的小摊子,一开始可能要的肉不会多,但往后会越来越多的。」 屠户惊讶道:「老弟还有这个手艺呢!我就好这口,你要做成了,我一定捧场!」 「那我就先谢过了。」 屠户也是爽利人,直接道:「这样,你在我这里拿肉超过三十斤,每斤我给你便宜三文,以后量大了,超过五十斤我再给你便宜。另外我知道你们做香肠需要肠衣,那东西我这有的是,算作添头免费送给你,保管你够用。」 「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这刚开始周景也不知道市场怎样,不敢多做,就买下十一斤肥肉,二十五斤瘦肉,打算做三十多斤的香肠试试水。 另外又包圆了他这里剩下的大骨头和猪内脏。家里的米也不够了,干活的工人走了,糙米可以少买,精米多买些。 周景还在镇上定制了一个半人高的小柜檯,这样香肠放在上面,不直接摆在地上,就算富户看了,也不会太嫌弃。 用来包香肠的油纸,周景都找到地方要特制的,印上周记香肠几个字,还按照他的要求特定了些油纸手套。 第42页 这些东西都约定五天后过来取,周景和沈墨就返回了王家村。 第25章 卖香肠 回去三人就开始忙乎起来,由沈霖和沈墨清洗肠子,将其掏空洗干净,吹口气或者灌了水试试漏不漏,而周景就把买来的肉按照肥瘦三七比例都剁成糜,搅匀。 之后用料酒,盐和一些调料腌上。大约半个时辰就可。 腌制好的肉糜灌入肠衣中,用绳子一段段繫上,掐出一截截,放到外面通风的地方,等它自然风干,但也不用太干,稍稍干了就行。 这个季节的风力大约需要四到五天。 之后就是煮香肠,这个也是周景的另一个秘诀,就是汤。他调的汤有三种,一种茱萸调制的辣汤,一种原味和最后一种五香味的。 就是原味的也不是清水煮的,而且特制的,加了许多特殊调料的汤。 考虑到香肠和原料肉的保质期,是不能一天做出几天要卖的全部量,只能天天都去镇上採购猪肉。回来做好,这样卖的时候才能一天压一天,不会断货。由于是刚开始怕沈墨选不好肉,都是周景跟着手把手教的。 如此在家忙乎了六天,第一批香肠终于出锅了。 「小墨,小弟快过来尝尝。」 沈墨和周景一样喜欢吃辣,第一口试吃的就是麻辣味的。 「啊,好辣!」沈墨辣的直伸舌头,斯斯哈哈的。 周景早就沖了两碗白糖水,端起其中一碗给沈墨递到嘴边。沈墨要自己喝,周景不让,非要餵他。一旁不好辣的沈霖瞧见了,多往嘴里使劲塞了几口原味的香肠。 「这个做的虽然辣,但是开胃,嗜辣的人吃了第一口就忍不住想吃第二口。」 「嗯。」沈墨顾不上说话,喝了口糖水后就迫不及待去吃第二口,那焦急着要吃的样子就是周景的话的最好证明。 等沈墨一根吃尽了,沈霖都塞进两根了,周景无奈地看着他两。 「这一大早你两就吃了这么多香肠,一会中午还能吃进去饭了吗?」 「能,你在给我两斤,我也吃得下。」沈霖马上道。 「行了,你去王叔家里借骡车,我和你哥整理东西,咱们现在就出发,脚程快点,还能赶上早市。」 因为这段日子天天往镇上跑,总借王贵的马车,就和王贵商量下,以一天三十文的价格将骡车包下一个月,这期间王贵就不能跑车了,他们早上取,晚上送回去。 赶到镇上正好是早市,周景把定制的柜檯从骡车上抬下来,沈霖抱着油纸包和印有周记香肠四个字的油纸放进柜檯的抽屉中,沈墨将三种口味的香肠摆在柜檯上,用雪白的纱布遮一半漏一半,好叫别人知道他们卖的是什么。 他们来的晚,靠前的位置都被别人占了,只能摆在最后一位。他们旁边有一位卖菜的老伯姓陈,看见他们竟然在这地方卖这样精细的吃食,一下子惊住了。 「小兄弟,你这东西精细,卖的贵,在这地方恐怕不好卖啊!」陈伯说话实在,是个诚实的人。 周景温和地道:「我也就会这点手艺,没钱,租不起铺子,先卖着试试吧!」 陈伯不在说什么,沈墨和沈霖却露出担忧的神色。 沈墨道:「景哥,我看来看去,咱们周围都是些卖自家院子里的菜的农家人多,咱们这东西在这地方一斤就能卖人家十斤会不会不好卖啊?」 周景道:「没事,来这里买东西的都是镇上人家,虽然绝不会是大富大贵的,但想必手里有闲钱的人家也不能少。咱们的东西只要好吃,而且还比铺子里卖的便宜,一定能卖出去的。」 沈墨想了想,觉得周景说的有道理,而且周景做的香肠真的很好吃,最起码他对着满柜檯的香肠看着就忍不住想再吃一根。 这里是一个固定的菜市场,平时会很多人过来买菜,今天早市刚开始,人还没都上来,并不是很多。柜檯上有沈墨和沈霖张罗,周景便左右观察起来,想来那些小摊贩应该都在这里摆了很长时间,左右邻居都熟了。这会不忙都是一边熟稔的唠嗑,一边卖着东西。他想了想拿出随身带着的一把短刀擦了擦,切了几块薄薄的香肠片让沈霖沈墨两兄弟送给附近几个邻居尝尝。 沈霖有些肉疼,道:「哥夫,这东西可都是肉做的,那么贵,咱们就这么送出去,这还没开张呢,也太浪费了。」 不用周景解释,沈墨就道:「小弟,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混个混合,说不定什么事人就能帮上一把。」 「对的,就是这个道理。」周景笑道。 沈墨又道:「再说,景哥把这东西切得这样薄,看着不少,其实本身并没有多少。」 沈霖这才跟在沈墨身后,将香肠分散给附近的几个邻居尝尝鲜。 「自己做的,各位尝尝看。」沈墨笑着道。 到了陈伯那里,陈伯却说什么也不肯要,推託着:「不行,这东西太贵了。」 「不值当,陈伯你尝尝,味道怎么样,也好给我们提一点意见。」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么一点东西,陈伯却捨不得一口吃下,只咬了一点点。「好吃!小兄弟,不是陈伯夸你,做的真的好吃,比镇上云记的好吃!」陈伯竖起大拇指,剩下的大半片捨不得吃了,想留给他的小孙孙尝尝。但沈墨渖霖就在旁边瞅着,他又不好意思留下,只能一点点吃掉了。 第43页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人群陆续上来。周景他们所在的位置不好,也不聚人。偶尔有几个人走到他这里一问是卖的贵到二十五文一斤的香肠,顿时连看都不看,就走了。任凭周景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也无用武之地。 就这样一上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可周家的香肠生意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沈霖急得瞅瞅东家卖了多少,西家又卖了多少,暗暗计算着铜板也不敢吱声。 毕竟这么贵的吃食,家里又积压了那么多,几乎压下他们大半积蓄,要是真卖不去,他哥恐怕要急病了。他虽然无法使香肠卖出去,但最起码不能给他哥施加压力了。 周景看了看天色道:「快要中午了,一会买中午菜的人群该上来了,咱们先吃饭吧,吃饱了也有力气干活。我蒸了馒头,就着香肠吃正好。」 沈墨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都卖不出去他要急死了,但这生意毕竟是周景提出来的,他也不好表现出太过担忧的样子,以免周景压力大。 沈墨笑笑,接过馒头,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并没有表现出着急,但只吃了半个的馒头和那么喜欢吃却一口没动的香肠还是悄悄地暴露了他的忧虑。 就连一向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沈霖,这时候也安静地坐在骡车上吃了一个馒头,就不肯吃了,香肠更是捨不得动。 周景看着两人这样,也明白他们这是上火了,这样下去今天恐怕是开不了张了。他自己也有点着急。 陈伯也带的干粮饼子,但却是粗粮,并不是周景蒸的细面馒头。看着这几个毛头小子,也没有家里长辈带着,想来也不怎么会过日子。卖香肠这种本钱大的生意就不说了,可竟然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的情况下,就敢吃得这样浪费,到底是年轻不会持家。 陈伯有些看不过去,但不是自己孩子也不能教训,就委婉道:「没事,我刚来的时候生意也不好,有时一天就卖几文钱,后来时间长了,有了回头客,买卖才好起来。像现在,一上午我就卖了十几文,下午还能卖上十几文,一天就是三十来文,一个月好的话能赚上一两银子呢。」 「一两银子?」沈霖惊叫声,「一个月就能赚一两,那一年就是十二两啊?赶上种地了,种地还有种子人工,这可是纯利润啊!」 陈伯有些得意道:「那是,我家里还有地,我也种地。卖菜加种地的钱合在一起我一年能赚三十两,是别人家的一倍。不和你吹着说,就是同样卖菜,他们也卖不过我,没几个我这么能赚的。你看,我家里现在住的可是青砖大瓦房,三间的,去年新盖的。估计你们村里一共也没几家,是不?」 沈霖虽然小,但心眼不少。他并不是一个炫耀的人,相反因为王春花等人的原因,在银钱上他特别能藏拙。 「嗯嗯,青砖大瓦房的,真气派!」沈霖说的真心实意,陈伯很是高兴。 沈墨请教道:「不知道陈伯做生意有什么诀窍,可不可以教教我们这些小辈。你看我们这吃食用料贵,压了我们全部家当,不敢说赚多少,不赔本就知足了。」 陈伯道:「其实说来诀窍也很简单,只要你家东西质量好,那就是靠时间,时间长了,有人吃过你家卖的东西,知道是好的,自然就会回来卖,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才会有回头客,才能见利。」 陈伯这样一说,沈墨和沈霖的心里并没轻松,反而一沉。他们做的香肠最怕的就是靠时间,现在天气已经开始逐渐热起来,他们做的香肠可经不起放啊。 「所以啊,要我说,你们以后可不能这样大手大脚了,过日子不是过家家,没有长辈在身边看着就是不行,你们只能自己仔细点。别贪图口腹之慾,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日子不是那样过得。」 沈家两兄弟被说的面红耳赤,想到一上午啥也没卖出去,两人竟然还吃了精细的白面馒头,顿时心里都觉得太败家了,简直就是村里人口中典型的『败家夫郎』! 第26章 倒v开始 正说着话,忽见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大摇大摆走过来。他们毫不客气地对着摊位小贩推推搡搡,指手画脚。 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不敢反抗。 陈伯吃了周景的东西,就觉得应该照顾他。低声附耳道:「打头的那个姓杨,是捕头里的老大,他身后那几个是负责咱们这片的。你们倒霉,今天正好是收租的日子,一会他们过来你什么也不要说,让给钱就给钱,免得他们找你麻烦。」陈伯指着柜檯上的东西道:「你的吃□□贵,要是他们多收你摊位费也别吱声。他们可是真打人的,打了也白打。」 「谢陈伯提点,我记下了。」 不一会几个人就走到陈伯摊位钱,陈伯的摊位上都是菜,不值钱,那几个人收了钱就走了。当转眼看到周景摊位上摆的是什么时,眼睛都直了。 摸摸怀里,周景却抢先一步上前,一把握住杨捕头的手。 「杨兄弟,你还认识我了吗?我是周景啊,过年的时候和我娘去你家串门过。」 杨捕头被人突然握住,一脸茫然,他父亲就是捕头,母亲也是镇上人,家里直系亲属就没有乡下的。刚要出声呵斥,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冰凉的物体。 手指轻捻,杨捕头就知道得有一两。脸上登时就笑了,恍然大悟道:「哦……是你啊,我想起来了,你过年的时候来过我家,我娘前几天还问起你呢!怎么样现在?」 第44页 周景放开杨捕头的手,笑道:「庄稼人就那么回事,能吃饱罢了。这不,我做了些香肠,寻思着贴补点家用,你也知道我家里……」 「是,我了解,你家里困难。」杨捕头拍拍周景的肩膀似乎感同身受。 「大哥,这个是……」身边一个小衙役凑过来。 杨捕头笑道:「这是我娘的娘家亲戚,近的很。」 「哦。」小衙役答应着,不知道想什么,眼睛滴熘熘转着,瞅着摊位上的吃食。 杨捕头抬手就是一巴掌。 「我告诉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仔细点,这可是我亲表哥,你们谁要是敢欺负他,仔细你们的皮!」 小衙役捂着脑袋,「真是亲表哥啊?」 「放屁,表哥还能有假!」杨捕头呵斥道:「我告诉你们我娘和他娘亲着呢,你们要是敢欺负他,告到我娘那里,我就叫你们松松皮!」 「要是真表哥,那当然不敢!」小衙役问:「那摊位费……」 周景连忙道:「这个可不敢让表弟徇私舞弊,来的时候娘特意嘱咐我的,该多少就多少您尽管说话!」 小衙役道:「香肠精贵,可不是几把菜能比的,少说得五十文。」 周景二话不说掏出银子给小衙役记帐。 杨捕头满意地点头。 「我告诉你们,这个是我表哥,招子都给我擦亮了,要是叫我知道谁欺负他,别怪我没完!」杨捕头指着身后的几个衙役道:「农家人做点东西不容易,老大我都不敢拿,你们谁敢贪嘴占便宜我撕了你们的嘴!」 「是,是……」衙役们连声应答,不敢打吃食的主意了。 「我走了,表哥,你还记得我家在哪里吧,就是临福街左转,有事直接去找我就行,表弟这点主还能为你做。」 「谢谢表弟。」 「自家人客气什么!」杨捕头拍拍周景的肩膀道:「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了,哪天请你吃酒!」 走远了,还听见小衙役问:「真是表哥啊!」 「放屁,当然真是,老子娘的妹子,你以为呢!谁家还没有两个穷亲戚,我告诉你们谁也不准给我去欺负他,否则饶不了你们!」 怀里的银子不沉,但杨捕头满意极了。他和周景当然不是什么亲戚,八竿子打不着,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可周景上道,上来就塞给他一两银子,他知道什么意思,花钱买平安。 要不就凭周景卖的是香肠想要他手下的几个衙役不沾不可能。所幸不如拿着钱直接贿赂他,也比糟蹋了合适。而他拿到的也不用和兄弟分,就拿亲戚身份做掩护,一举多得。 果然上道,这种上道的他也愿意给予照顾。 「那个是你家亲戚啊?」人走得彻底看不见了,陈伯才敢问。 周景点头,并不多说。 陈伯却似松口气:「那就好,要不我说你怎么敢在这里卖那么精细的吃食。」 周景可以糊弄得了陈伯,骗不了沈墨渖霖,他俩自然清楚王家绝对没有这样『显赫』的亲戚。不过却都明白周景的意思,因此两个人谁也不说破。 可这更加加重沈墨的担心了,香肠的买卖还没开始做,银子却搭进去不少了。 不一会儿功夫,沈墨嘴上就急起了泡。水灵灵的小水泡鼓在嘴唇上,周景和他说话时一眼就看到了。回身把早上装在瓦罐里沖好的糖水倒一碗给沈墨,沈墨接过来喝了一口,才发现是甜的。早上他看见周景往瓦罐里倒水还以为就是灌得白开水,没想到竟然沖的糖水。 他怎么就会命这么好,白『捡』了一个这样知冷知热的汉子。 沈墨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包括沈霖在内,都是他在付出,只有到了周景这里,他才知道什么是被爱。 怪不得村里有些姑娘找汉子时,明明自己相中的不如家里看中的,却偏要嫁过去。原来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就连生活中苦难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沈墨安慰自己道『算了,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吧!谁家汉子立业不得吃几次亏!』 周景迳自出了回神,回过神后就道:「小墨,小弟,你俩过来,我想到卖香肠的办法了。」 沈墨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咱们可以先试吃!」 「试吃?」沈墨道:「哪得有多少能够啊?咱们这都一上午了,半斤也没卖出去啊?」 周景道:「切的薄些,要不了多少。」 说着取了一副油纸手套戴上,每种口味先切了小半根,每片切得都很薄。这种大小刚够尝出味道,引出馋虫就没了。 「小弟,你就负责叫卖,就喊『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尝一尝你也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这可是后世经久不衰的台词呀,相信绝对能好用。「小墨,你就负责称重,我负责收银子。」 「好。」沈家两兄弟应下。 沈霖这时候急得顾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卖羞涩不羞涩的问题了,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 「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尝一尝也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沈霖喊得的很有劲,声音响亮,离很远都能清楚地听见。 这种宣传方式很奇特,在这时候还是独一份,特别是先尝后买的这种方式,不管是抱着占便宜的心理,还是真想买的心理,都很吸引人。 第45页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整齐的老人领着他的小孙子就被这种新奇的叫卖方式吸引过来。那孩子还未走近周景摊前就深深吸一口气。 「好香!是香肠的味道,比云记家的闻着还香。」小孩儿说着话就来到摊前,瞅见色泽鲜艷,闻着喷香扑鼻的香肠怎么也不肯走了。「爷爷,我要吃香肠,这个一定比云记的好吃!」 老者不屑道:「这种摊子怎么可能和云记比,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也就是闻着香!」 这是一个机会啊! 周景并不气恼,反而笑呵呵道:「老伯,云记的好吃不好吃的,我不敢反驳,但我敢说我这有的口味它那里肯定没有。」 「都是香肠,除了肉味还能做出啥味!」 「就是啊!」小朋友眨着大眼睛也觉得奇怪,香肠除了肉味还能啥味。 「非也,非也……」周景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摆动,逗弄小朋友道:「我这里还有麻辣味、五香味、和原味。原味就是你说的肉味。」 小孩子好奇心本就重,听周景这么说就垫着脚去够,被他爷爷拉住了。 周景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手脚更是利落。看他们两人穿着都整洁,怕老者嫌弃之前切好的,特意戴了油纸手套当着他们的面现切了些,这回切的要比之前厚。 「尝尝。」周景直接递到小朋友嘴边道。 没得到长辈首肯,小朋友不敢要,眼巴巴瞅着他爷爷。老者有点为难,心里觉得这种小摊子不干净,怕孩子吃了闹肚子。可人家都做到这种份上了,他不让孩子吃又说不过去。再者吃了买还是不买? 周景看出老者心思,马上道: 「你放心,咱家东西自家做的最干净。你看我就是卖香肠,手上都戴着这么个东西,做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讲究卫生。再说尝尝而已,也不是尝了就必须买,要是你觉得不好吃可以领着孩子转身就走,我一个不字不会说。」 老者被说动了,观周景穿着打扮虽然破旧但却整齐干净,不像一般乡下汉子那般埋汰,特别是如周景所说,他手上戴着一个油纸做的东西,没有直接触摸香肠,卫生讲究到这般,就是云记也做不到。不管味道怎样,卫生一定干净。尝了绝对不会闹肚子,至于味道要是不喜欢,不买就是了,周景也不能怎样,小孙子也好死心,省着回家又要闹。抱着这种心理,老者就点头允许他小孙子试吃。小孩子欢呼一声,把垂涎已久的香肠片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第27章 赚钱 「嘶……」老者也拿起一片还不等试吃,一旁他的小孙子就忽然就发出『嘶嘶』的叫声,直吞舌头。这举动可把老者吓了一跳,以为小孙子怎么样了,也不吃了,慌忙去看他小孙子。 「怎么了?」 小男孩吞着舌头,用手扇风。 「好辣!」 是辣到了,老者虽然放心,却不大满意周景了。说的花一样,怎么不想想小孩子能不能吃辣。 老者生气了,拉着小男孩道:「我们走,不买了!」 然小男孩却不干了,直接闹道:「不嘛,不嘛,爷爷我要吃,好吃,可好吃了,比云记的好吃多了。」 小男孩这么给力,周景连忙道:「其实我做的这个麻辣口味小孩子虽会觉得有点辣,但却辣的很爽,并不会影响他们的脾胃。辣度是事先调好的,小孩子绝对可以承受,吃了也就辣的出出汗,就算排毒了。」 「您也试试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又指着另外几片道:「小朋友你试试这个,这个是五香的,吃了就不辣了。」 小男孩被辣的也不询问老者了,一口吃掉五香的,觉得还辣又把原味的吃了,这才稍好一点。老者看小孙子吃得狼吞虎咽,有些惊奇。他家在镇上条件算好的,就是云记的香肠一个月买两三次也不成负担。但什么时候见孩子这般狼吞虎咽过,他抱着这种态度尝了一片麻辣味的,立马也像他小孙子一样觉得辣。但那种辣,辣的刚好,竟像上瘾般,吃了一口还想马上吃第二口。果然辣的爽快! 不知不觉老者跟前的几片也吃光了,低头,他小孙子眼巴眼望地看着他,那样子明显在等他把他的那份让给他。 和孩子抢吃的,老者还没这么丢人过,老脸红了,现在想说不好吃似乎都没脸了。 不过确实好吃,比云记的好吃。他家不差这个钱,既然味道好,干净,那就给孩子买。 「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小男孩立刻指着麻辣的。 「这个好吃,爷爷,我要麻辣味的。」 「不行,太辣了。」 「老伯,辣开胃,你可以买五香的或者原味的搭配,一口辣的一口不辣的,再来一口饭,不知不觉都能多吃一碗。」 老人家就没有不盼着自己孩子能吃的。老者听了,笑道:「你倒是个会做买卖的,行就听你的,麻辣的和五香的一样一斤。如果我乖孙真能多吃一碗饭,过几日我还来,并且给你推荐我邻居,他们也爱吃这口。」 「那提前谢过了。」周景用油纸分别包了两种口味的,递给老者。「一共五十文,您拿好。」 一下花掉五十文,老者眼睛眨也不眨,围观的就知道老者是个有钱的。从众心理使周景摊前的人越聚越多,一个个伸长脖子看。虽然都是镇上的,也见过香肠,但没见过这种卖法。 第46页 有爱占便宜的,就上前讨要。 「小伙子,给我一片尝尝看。」 周景知道他不会买,但别人未必不会,他把小盘子端起来,把里面的香肠给众人分吃了。 那人拿到就像有人抢似得急忙塞进嘴里,没尝到味就没了。他理所当然伸手再去要,周景却好像不懂似的,软钉子道:「您要几根?」 「几根什么几根,那么一点我怎么尝得出味道,再来块大的!」 众人都盯着周景看,想知道这个老闆能不能给他们便宜占。 「客官,想尝味道你可以每一样买一根,回去喝一盅小酒,随便尝。」周景道:「不然,我这小本买卖,等你尝出味道了,几斤给我吃没了,买是不买,算谁的?」 那人脸色通红,知道占不到便宜,碎了一声便走了。 人群中有人尝了,觉得真心好吃的,却又捨不得。「有点贵!」 「香肠是贵,因为那可是肉做的,但是和镇上比一斤便宜五文,而且你也听见刚才那个老者说了,绝对比云记好吃。」周景道:「买一斤的话是贵,不如买半斤,我都给切,到时候买点青菜一炒,既是一道荤菜,又算换换口味,家里男女老少保管都喜欢。」 一斤二十五捨不得,半斤十几文换换口味却不算奢侈,和别的菜炒了,别的菜就也能沾上香肠味了,也算变相吃了香肠了。 「行,那就给我来半斤。」 「我也要半斤……」 「我要一斤,给我来麻辣的啊!」 有人买,就有人会跟着买。很快刚才还萧瑟的柜檯前,热络起来,周景一时收钱收到手软。 人群渐渐消散,沈墨和沈霖才有时间凑过来,沈墨是称称的,他心里最知道一共卖了多少斤,但扔像是不敢相信似得问道:「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卖了十五斤。」 周景点头道:「对,这么一会就卖出十五斤,咱们本钱已经回来一半了。晚上买菜点,咱们还这么叫卖一波,在加上买了回去宣传的,估计咱们这些都能卖光了。」 「太好了。」沈墨笑得眉眼弯弯,终于一扫早上的郁闷。「忙的我都饿了,还有馒头吗?我能吃两个。」 看着赚钱了,沈霖也高兴起来,肚子里也觉出饿了。「哥夫,你那里还有馒头吗,我也饿了。」 周景笑道:「有,管饱。」 也许是因为真正见到香肠换成了银子,沈家两兄弟都捨不得吃了,他们两人吃了三个馒头,仅吃了半根香肠。这还觉得奢侈了。 等到了晚上,果然如周景所想,晚市人群还没散去,他家的香肠就卖个精光。沈墨笑得见牙不见眼。 周景见只是第一天生意就这么好,以后有名声了,肯定错不了,就加大量,买了五十斤肉。 吴屠户如约一斤又给省去两文。 卖了一天香肠,又累又饿,可三人谁也没心情先做饭,反而凑到一起开始数钱,三个人轮流数了一遍,除掉买肉钱还剩下七百三十一文。 早上走他们带了一两碎银一贯铜钱,防的就是不时之需。 沈墨渖霖看到早上走时那么一大堆钱,回来就剩下这点不说,香肠还全搭进去了,虽然心里知道是交了摊位费又买了明天的用料,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周景劝说道:「前期做生意都需要投入,见不到回头钱正常,甚至有的人家还要赔上一阵子才能盈利。」 沈霖没说话,自己在那里数着银子算帐,他算数慢,算了好一会才到:「其实咱们今天是赚了二百多文吗?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就是六两!」 沈霖唬得倒抽一口冷气,「六两?种地一年才能剩下十五两左右,咱们岂不是三个月就可以赚到了。」 不禁懊恼道:「早上我自己就吃了两斤,那可是五十文啊,我以前半年也花不了五十文啊!太败家了!」 看到香肠换成切切实实的真金白银,沈霖那种心疼,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揍自己一顿。当时怎么就敢大刺刺吃了那么老多。 沈墨也跟着心疼道:「我也吃了一斤,好贵的。」 周景劝道:「咱们做香肠是为了赚钱,可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改善生活,吃好穿好吗?不然,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这个时代的农家人观念一时还转变不过来。 沈墨道:「可是,咱们家这几天香肠压了不少货,一天的量就是五百五十七文,六天的量就是三两多银子,咱们手里也没多少钱了。」 周景道:「咱们吃的好穿的好也不是说要大吃大喝,只是不亏待自己的身体,要是因为勤俭弄到动不动就晕倒的营养不良的地步,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沈墨想了想,道: 「也是,但也不能太过。」 很快沈墨渖霖就不纠结此事了,现在他们已经意识到香肠生意是多么赚钱的一个营生,只想赶紧吃过晚饭继续做香肠。 沈霖道:「大哥,哥夫我去做饭,一会咱们吃完饭还要做香肠呢。」 「行,你去吧。」周景答道,「像我平时那样做菜,不要捨不得放油。」 「知道。」 「明天咱们回来,要去买些笔墨记帐了,不然时间久了,咱们帐就乱了。」 「你还识字?」沈墨万万没想到周景这般有本事,竟然还是一个识文断字的。 周景道:「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在我们那里几乎人人都识字,十年寒窗的大有人在,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我看油纸包上那几个字和我们那里的不大一样,我还需要重新学习。咱家以后要做生意了,你也得学,最起码看个合同记个帐得没问题。」 第47页 「我,我也可以学。」这年头,把读书看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甚至学堂里都是汉子,不允许姑娘和双儿入学的。 愿意花钱给姑娘双儿读书的都是大户人家,农家人认为只有钱烧得大户人家才会做愿意做这种浪费的事。 「当然,咱们要做生意,请夫子恐怕没时间了,那么我去买本启蒙读物,问问识字的童生怎么念,用我们那里的字标记出来,慢慢就会了,你跟着我一起学。」 「嗯,我一定会用心。」沈墨想到什么吞吞吐吐道:「那小弟呢,他可以一起学吗?不用麻烦你,我学会了可以教他。」 「当然可以,他学了以后也有用,就是找了夫家也能被高看一眼。」周景从铜板中数出二十文,「我打算给小弟一天二十文的工钱你看怎么样?」 周景本以为沈墨会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没想到沈墨却摇头道:「不怎么样。小时候也就罢了,只他和我两个,我吃亏他占便宜的就算我做大哥的责任。但现在我也成家了,有了当家的,那么不管遇到什么事就都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而是这个家。我可以吃亏,因为他是我弟弟,可你对他并没有责任。现在他住在咱家吃咱家的,一切费用都是咱家的,难道不应该为咱家出出力嘛?」 沈墨能这样为这个家想,周景并不觉得他是心胸狭隘或者不友爱兄弟,相反真的很开心,这说明他并不是后世那种可怕的伏弟魔。 周景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这工钱还是一码归一码,咱们照顾他那是亲情,他要是感恩会记着。如果这样我们更要给他工钱了,就算帮衬他也好,他自己手里有钱,想要做点什么也方便,以后嫁人了有银子傍身在夫家底气也足。而且总让人白做工,时间长了,就是在深的亲情也会有想法。」 「就好比村里好多没分家的人家,家里都由婆婆管钱,哪家私下里没意见,搞不好,本来挺深的感情,也磨淡了。」 「可,现在他还是由你养着呢!」 「这便是亲情了,以后他回报给咱们的也会同样是亲情,不能混为一谈的。」 沈墨想了会,点头道:「好吧,就听景哥的,我相信我辛辛苦苦照顾大的弟弟不会是白眼狼的。」 沈霖做好了饭,进屋喊人,沈墨把周景要教他读书和给工钱的事说了。 前者沈霖乐得直拍手,后者却说什么也不肯要。 两人推拒了半天,不知道最后沈墨怎么劝说的,沈霖终于答应收下。 周景做菜向来油水足,调料丰富,沈霖跟着看,也肯学,会了七八。 这一餐做了三菜一汤,一个熘肥肠,一个木耳炒肉丝还有一个煎鸡蛋。汤是骨头汤,和周景学的也放了枸杞和大枣。 「嗯,味道不错,虽然不如我做的好,但是已经学会了精髓,慢慢练练就好了。」 沈霖道:「学你的做法味道的确大不同,但是就是太浪费了,这些调料不顶饿不顶饱,却要花不少钱。」 周景道:「小弟你就记得,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 沈霖没吱声,觉得周景自有一套支持『败家』的歪理。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周景能败家的程度和他能赚钱的程度是成正比的。既然周景不会苛待他哥又能吃得好,他就没什么要说的。 吃完饭,周景就开始张罗着做香肠,沈墨和沈霖依旧给他打下手。剁馅的时候轮流着来,周景寻思着这样不是个办法,打算明天收摊顺便去做个绞肉机。 第一天出摊三人都格外累,躺下就立刻睡着了。 第28章 被鸭子啄了(修改了单位,不用重看) 等到了第二日就有慕名寻来的客人了,生意从早市开始就忙碌,到午市散,人群就少了。周景便趁这个时间去买了笔墨纸砚,又花了十文钱,在私塾外寻了一个小童问了几篇启蒙读物,用现代字在旁边标上。 晚上回去后还抽空教了沈墨渖霖乘法口诀表,背熟了那个,在算帐简直有如神助。 等到十几日的时候,就是五十斤的香肠他们也能轻易卖完。这天由于头天领小孙子买香肠的老者带了几个朋友过来,一下就卖出了十五斤,所以午市一散,香肠就卖光了。 散的早,周景就提议把柜檯装到骡车上一起寄放到驿站,他们可以四处逛逛。 沈霖这几日虽然跟着在镇上卖东西,但除了集市那条路就是去吴屠户肉铺的那条路,根本没逛过,听见周景的提议异常开心。 因为香肠加大销售量,肉铺也给得便宜,短短十几日他们就净赚五六两银子,沈墨便也乐意沈霖涨涨见识就同意了。 沈霖自己有工钱,周景便只给了沈墨一两银子。家里的银子虽然沈墨在收着,但白天卖香肠的钱一直是周景拿着,沈墨怕人多手杂在他身上在被别人摸了。 几个人走走逛逛,大多还是买些吃食,在一家布铺门前,周景停下脚步。 「咱们几个身上的衣服都补丁摞补丁了,以前屋里屋外干活倒也没什么,但现在还要在外面卖货,这么穿不大好看,咱们买几尺布料做衣服吧!」 「行。」沈墨点头。 三人进了布铺,沈家兄弟直奔最便宜的粗布跟前。本来就是粗布,又是最便宜的那种,质量肯定不好,布上染的花色十分难看而且土气。这时候染色技术本就不成熟,在加上便宜,鲜艷的颜色简直不能看。 第48页 沈家兄弟就想选几尺暗色的,周景不同意。 「年纪轻轻的整天穿暗色死气沉沉的都没有精气神了,更何况小弟还没夫家,还是穿着精神的颜色才好。」 他指着一匹蓝色布料和一匹浅绿色布料道:「你们两个穿这种就好看。」 掌柜忙道:「客观好眼力,这两种颜色正是今年双儿中流行的,一尺布十二文。」 「太贵了,给我来七文一尺的布就行。」沈霖马上道。 「都听我的,咱家现在不差这一尺几文的价格。」转身对掌柜道:「这两种款式给我扯二十尺一人给他两做一身,另外那边那个天青色的给我扯十尺半。」 周景另外还买了细棉布,棉布在这时候就是好料子了,柔软细腻,都是镇上中等人家才能穿起的。周景给三人一身做一身是为了之后有什么场合穿,免得到时候摸瞎。平时干活还是穿粗布就好,但他们买的粗布料子却是粗布中织的最好的那种了。 付帐的时候沈霖想花钱,可他的铜板根本不够,就是付他自己的都不够。周景买的棉布是上好的料子,贵着呢!便也只能作罢。 由于周家三人都要做买卖,起早贪黑的两个双儿谁也没时间,做衣服的事情便只能托人做。 沈墨道:「不如交给沈大娘吧,她当家的没得早,是她一个人把家里小子拉扯大的,家里一直过得紧巴巴,也就这几年他儿子大了,家里才能吃口饱饭也不容易。而且沈大娘人品不错,做活针脚也密,不会偷奸耍滑。」 「可以。」周景道:「你和她讲清楚,粗布咱们干活穿,都做短打,而棉布是留着充场面的,咱们要做成长衫。至于样式这几日在镇上你也看见许多富家公子穿了,你画几个好看的告诉他怎么做。」 「行。」沈墨答应着,送布的时候却偷偷将周景做衣服的两件料子都留下了。 沈霖奇怪道:「大哥,你偷留它们干什么啊?」 沈墨不好意思道:「咱们村里但凡有夫郎的汉子,哪里有穿别人家夫郎做衣服的道理,我想让他穿我亲手做的衣服。」 「可你天天要跟着出摊,哪有时间啊?」 沈墨道:「我针线活快,虽然长衫费事,但短打好做,两件加一起也就三天,明天我就随便寻个不舒服的理由,在家躲几天也就做好了。」 「那好吧。」 他们到了沈大娘家就沈大娘自己在家,他儿子王大力去镇上扛麻袋了,一天能赚三十文。 「沈大娘,我们这次来是麻烦你帮我们做几身家里人穿的衣服。」沈墨道。 虽然周家被墙上布满尖钉和铁片的高高围墙围住,使村里人无法窥视他们具体在里面做什么。但早出晚归的骡车和车上的东西还是让人猜到周景这是在镇上做生意了。 沈大娘摸着手下的布料,棉布就不用说了,柔软着呢,那样的好料子只在镇上看有闲钱的小姐双儿穿过,就是去布铺也不敢随便乱摸,怕给弄脏弄坏了。 而剩下的粗布也不是她身上穿的这种最便宜的,是村里几户富户穿的稍贵些的料子。 看来周家这是做生意赚钱了,又想到他家都已经住上村里仅有不多的青砖大瓦房,沈大娘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从前,这周家可比他家还穷。如今,竟然做衣服都捨得拿给村里人做了。 「这两种粗布料子给我和小弟一人做一套短打,利落些,我们干活穿。我给你一套二十文的价格。剩下那两种棉布,给我两做正式的长衫穿,款式费事,我给你二十五文一身的价格。」 四件衣服下来就是九十文钱,她儿子扛两天的麻袋钱。沈大娘没心思在去品味心里的酸胀,急忙答应。 「也就五天的功夫就能做完,到时候你们过来取,尽管放心,大娘给你们针脚做的密密的。」 沈墨又说了长衫的样式,两个人就返回周家了。 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排鸭子排着队从周景门口走过。在村里几乎家家都散养鸡鸭,到了晚上它们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这是非常常见的事,沈墨并没有在意,就正常走过去想要开门进院。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头的那只鸭子却像受了刺激似得,扑扇着翅膀就去啄沈墨。 沈墨没防备,被啄了个正着,疼得啊一声叫起来。这一声叫得挺惨,屋子里的周景听得清清楚楚,放下手里的活慌忙就赶了出来。 一打开门,就看见沈墨和沈霖用脚踢那个啄人的鸭子,但不知道是那只鸭子战斗力强悍,还是沈墨渖霖忌惮着没有下死脚,反而越蹦越欢,竟然当着周景的面还敢啄了沈墨几口。 周景上去可不管许多,一点力气没收,一脚就给那只鸭子踹飞了,落在地上后一动也不动了。 「啊,你踹死它了,都是村里人养的,叫人知道不好。」沈墨担心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它!」 周景上前一只腿跪在地上一只腿蹲着,抬起沈墨被啄到的那只腿,让他脚踩在他跪在地上的腿上,捲起裤腿看伤成什么样子。 这可把沈墨慌坏了,什么疼都忘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这怎么能跪他? 沈墨挣扎着把腿往回抽,却被周景死死捏住。 周景的眉头皱的紧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声音更是发沉。 第49页 「别动。」 虽然音量不大,但是声音里的怒意却清清楚楚。 沈墨不敢动了。 沈墨腿上有几处已经被啄出血了,周景有点担心。毕竟这鸭子成天自己在外面找食,吃得什么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引起感染或者其他疾病。 周景越想越担心,硬挺的脸庞越沉穆。这个全心全意担心他的样子,沈墨不仅不害怕,反而心里暖融融的。看,这个汉子担心他担心到连汉子最在乎的脸面也不要了。 沈墨心里正美滋滋,突然被周景扛了起来。周景一口气把沈墨扛进院子里,从井中新打上一些井水沖洗沈墨腿上的伤口,反覆沖洗几次,又把沈墨抱进屋。 做这些的时候沈霖一直跟着,弄得沈墨很不好意思。 「我就是腿上被啄了几下,小时候小不懂事,餵食的时候鸭子总啄我的手,养几天就好了没事。」 周景深深看了沈墨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走了。沈墨以为他这就算完了,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被啄伤了,夫君一句问话都没有还是挺不得劲的。但没想到他心里那些不舒服还没散去,钟郎中竟然就被请来了。 钟郎中看看沈墨腿上那点伤,两撇小鬍子差点没撇掉了。 没好气的就给了两个字,「没事!」 不过却看了看沈墨脸色,又给他把了脉。 「沈娃子这段日子养的很好,身体恢复许多了,没那么虚了。」 事实上,能恢复的这么快,都让钟郎中吃惊。吃补虽然简单,但农家人哪个是真正捨得吃的,所以明明来的最快的办法也是最慢的法子。 不过看着周家刚盖好的暂新气派的青砖大瓦房,还有室内装潢到了精緻地步的格局,简直就是镇上老爷才有的奢靡,也就释怀了他家的吃喝。 虽然听见沈墨好多了,但周景脸上神情并不见得放松,反而问道:「用药补吗?」 钟郎中道:「以前沈娃子身体弱,我不建议他药补,现在却可以了。我给你写个方子,里面的药材都是贵的,我这里没有,你去镇上药铺给他抓,早晚两次,喝半个月就可,不用多喝。」 这个方子换了村子里任何一户人家钟郎中都不敢开,也就敢开给周景。看到周家如此气派的房子,考究的家具,钟郎中可不认为周景会差宅基地那几十两的银子。如果,周家的房子没被高高的围墙围住,可以供村子里任意打探随意参观,早就有人会猜出宅基地被买下来的事实。 周景接过方子收好,还是不放心问道:「小墨腿上真的不用上药吗?」 钟郎中都要无语了,这么点伤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谁家夫郎媳妇餵鸡鸭的时候没被啄过。 不过钟郎中还是拿出消炎的药膏给周景,「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给他抹这个吧。」 周景这才似放下心来,他给沈墨涂药叫沈霖给进屋一直到现在还没喝上水的钟郎中沖碗糖水。 钟郎中一边喝着糖水一边感嘆,村里人人人都说周景是个混人不干正经事,嫁给他就是吃苦受累挨磋磨。没成想这个周景却是一个疼夫郎疼到心坎上的汉子,这不家里的日子也过的越来越好了。这要是叫村子里眼皮子浅的知道怕是又要起心思了。 涂过药周景起身去送钟郎中,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只肥大鸭子。 第29章 又想到赚钱的法子了 周景走到门口就看见村里的汉子王百川站在他家门口开开回回的走,也不敲门。 「王百川,你有事?」周景问道。 王百川回头看见是周景,神色有些拘谨。 「啊,不是,我……我是有事找沈霖。」 「哦,那行,我进去给你叫他。」周景不愿意让村里这些没交情的进他家,以免传出些风言风语,又要惹麻烦了。 周景进屋,沈墨就觉得他手里那只大肥鸭子怎么那么眼熟。 周景并不避讳,直接道:「对,这就是啄你那只,正是沈大娘家的,我给她六十文大钱买下来了,中午就给你红烧鸭肉。」 「……」 沈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平时周景也不是这样睚眦必较的人,但一遇上他的是就变得斤斤计较。这么想着并不觉得周景小气,反而心里甜滋滋的。 「对了,小弟,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王百川了,他说他找你有事说,看他那样子似乎等在外面半天了。」 沈霖答应声就出去了,沈墨看着沈霖的背影脸上露出担忧。 「怎么了?」周景询问。 「那个王百川好像对小弟有意思!」沈墨忧虑地道。 「这是好事,你有什么可担心?」 「你不知道,王百川倒是还可以,可他阿么却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他自己是双儿但极其不待见双儿,觉得双儿生不出小子还不如一只老母猪!」 这种重男轻女的现象便是后世也没办法。即便是后世要是女人生不出小子,让其一直生或者离婚的大有人在。 「他自己是一个双儿生了一个小子总是觉得高人一等,看谁家里的双儿鼻孔都朝天,这样的婆么,小霖嫁过去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他才跟着咱家过几天好日子!」 想到某人,周景笑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看小弟的选择权还是很多的!」 「不管怎样,小弟终究是双儿,嫁到谁家生不出小子都是个问题,就是家里当家的不在乎,公婆总要在意的。时间长了,家里的汉子被公婆一撺掇难免不生出其他心思。」 第50页 「这倒是,不过要是咱家日子起来了,小霖有财产傍身许多事情就不一样了。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实在不行咱们就给小弟招赘,大不了多给他攥一些财产。」 沈墨非常感动,周景能为沈霖做到这一步,他知道完全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沈霖出了大门就看见看见王百川,直接问道:「什么事?」 沈霖最近一直在跟着周景做买卖,连村子里头都没去,实在想不出王百川找他什么事。 王百川小心翼翼地观察沈霖的脸色道:「那个……那个,我这次来是和你道歉的。上次周景他盖房子你去找我帮忙不是我有心不来,而是那会家里确实有点事脱不开身。」 当时沈霖按着沈墨说的人家顺序找去,拒绝了的不止王百川一家,还有好几家。他们中大多忌惮着周景的坏名声不愿意来周家做事,还有的根本不认为周景能拿出工钱,连一天也不愿意试。 这些人中,王百川家态度不算最差的,但也算不得好。记得当时李么么着实说了几句膈应人的话,这些沈霖都还记得。 「这没什么的,你说是帮忙可我哥夫一文钱也不少给,那就算不得帮忙,不过是请人做工罢了。即是招工就是银货两讫的买卖,来不来全随当事人的意愿,没什么可道歉的。」 王百川知道沈霖明白他真实的意思,这是还在生气故意曲解他。 「我……」王百川刚要解释,李么么尖锐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你阿么在叫你呢,我先回去了。」沈霖说完,毫不留恋地开门进去了。 王百川呆呆地站在周家门口,望着漆红的大门出神。直到李么么过来,没好气道:「百川,你又找沈霖说话,都告诉你沈霖不是一个好双儿了!你没听沈家村传来话说,沈霖的身子可给周景沾了,不然以周景那种人品的无赖怎么可能任可白白养一个张嘴,一个低贱双儿的双儿弟弟!」 王百川皱着眉头,不愿意听他阿么这样说。 「沈霖是个好的,断然不会做出那种事,你不要相信那些道听途说的流言。周家现在青砖大瓦房都住上了,也许不差沈霖一张嘴罢了。」 「什么叫不差一张嘴,你知道什么,这消息是沈霖他爹的邻居亲耳听见的,才不是什么道听途说的流言。再者,就说周家的房子,虽然是青砖大瓦房,但你看村里羡慕的人家有几个,谁不知道周景是买不起宅基地,所以先在这块地上盖的房子。到时候有人再想买他住的宅基地,上面都盖了他的房子了还怎么买。这明显就是一种无赖行为,不过是为了逃脱买宅基地的银子罢了。要我说村长是老糊涂了,这种歪风邪气也敢助长,不怕村里新分出来的小两口跟着有一学一!」 王家村有福利,规定新分家的小两口没分到地方住,可以在村里没人要的地方划出一块四五平方丈大小的地方建房子,十五年内缴上宅基地的钱就可以。 周家二十七八平方丈的地方得二十多两银子,村里人谁也不认为周景能拿出来,都以为是利用了他和村长的亲戚关系偷偷盖的,其实手里并没有地契。 「总之我相信沈霖,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人!」 晚上周家餐桌便上了那只鸭子,红烧的。周景怕光吃鸭肉腻,还做了一道凉菜,菠菜炝拌花生米,里面放了胡萝蔔片和芹菜段。 周景给沈墨夹鸭肉,告诉他:「多吃点,就是这只鸭子啄你,现在看它还怎么蹦哒!」 沈霖一口鸭肉含在嘴里差点喷出去。 沈墨被搞得很不好意思,赧然着也给周景回夹了一块鸭肉。 「你也吃,辛苦你做了……」 他二人甜甜蜜蜜,沈霖直觉得嗓子里齁得慌。 「对了,景哥,咱家每天吃菜都是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贵不说,也不新鲜,不如就和村里谁家商定要吃菜去他家摘,每月给他家些大钱得了,也算带挈着村邻。」 「可以,你做主吧!」 沈墨便寻思着谁家适合,既可以承他们的情,菜也种的好。 这时,周景打断沈墨的思绪,忽然道:「我又想到一个报仇的法子!」 「报仇?」沈墨迷惑道。 报什么仇啊,最近也没有谁招惹他家啊! 怎么不知不觉把心底的想法给说出来了!周景连忙改口道:「是赚钱的法子!」 「赚钱的法子?什么法子?」沈墨渖霖两个放下筷子也不吃了,定定地瞅着他。 「鸭货!我们还可以做鸭货!」 「鸭货?」沈墨惊讶道:「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用辣汤熬煮出来的鸭肉制品,将一整只鸭子分开。比如说鸭头、鸭脖、鸭爪、鸭腿、鸭肠、鸭胗等等。鸭子身上的每一部分都能用到,用茱萸花椒等特制的汤熬煮了,咬上一口,既麻又辣,却忍不住想吃第二口,那是让人上瘾的一种味道。」后世鸭货这种小吃满街都是,仿佛一夜之间就雨后春笋般冒出许许多多。 沈墨听着就觉得好吃,不停地点头。通过香肠的畅销,他已经完全信任周景了。 沈霖却小声嘀咕道:「这不还是报仇的法子嘛?」 周景笑眯眯地道:「就是报仇的法子啊!」 沈霖撇嘴:「你能吃掉一只两只鸭子,你还能吃尽全天下的鸭子吗?」 周景道:「但我可以叫全天下人都吃鸭子!」 第51页 「……」 沈墨心里好像涂了蜜,那么地甜,又好似潺潺流水缓缓流过,那么地柔。他想他要是一个好夫郎,这时候就该规劝夫君,可他捨不得,这么多年终于他也尝到被人放在心头的滋味,会上瘾,他捨不得放开。 次日周家三人早早就起来煮香肠,搬运柜檯,忙碌了一早上。 临走时,沈墨却突然捂着肚子蹲下来。 「景哥,我肚子突然好疼,今天我就不去了吧?」 「什么,肚子疼?」周景扔了东西,转过身就看见沈墨蹲在地上,疼得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了,做出一副很夸张的表情。 沈墨是一个很内敛的人,遇上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病了痛了有十分他最多表现出三分的样子。而这次竟然与之完全相反,疼得顾不得掩饰,这得疼成什么样啊! 周景顿时就慌了,满心里都是钟郎中说得什么影响寿数的事了,转而又联想到昨日沈墨被鸭子啄了,会不会和这事有关。总之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也能联想在一起,一会儿功夫就千万种胡思乱想。 「小弟你去叫钟郎中就说你哥肚子不知怎地突然很疼,麻烦他过来给瞧瞧,如果可以,能不能跟车帮忙看顾些去趟镇上医馆。」周景急得就这么会说话的功夫,就满脑门子的汗,抱着沈墨的双手能明显让他感觉到颤抖。 这可怎么办啊?沈霖不能动弹又不能反驳,杵在院子里直勾勾地盯着他哥。 第30章 就想给夫君作件衣服 沈墨有意坦白从宽,但想到如果就这样坦白,便失了惊喜,总归咬咬牙把几次三番到嘴边的解释给咽下去了。 沈墨不愿周景为他这样着急,情急之下胡乱寻个理由。 「景哥,我肚子疼,是要如厕。」沈墨从床上跳下来,快速窜进茅厕。 要只是因为出恭肚子疼,那倒没什么,周景擦擦汗,神情却并不放松。 等沈墨出来,脸上表情就轻松许多,也有了笑模样。 「我就是想要出恭,搞得我还以为肚子疼呢!」 周景也没深想,这一惊一吓的把他大脑搅得反应不过来。 「没事就好,那咱们走吧。」 沈墨磨磨蹭蹭跟着,可是屁股刚坐上骡车又嚷着肚子疼。 「小弟,你怎么还不去请钟郎中。」周景语气有些重了。 沈墨怕周景责怪沈霖致使沈霖为他受委屈,就道:「我以前从没吃过红烧鸭肉,昨天第一次吃,肯定是吃多了,肚子里装不了那么多油水。没事,多上几次茅厕就好了,不用请钟郎中。只是今天我就不跟着你们去了,免得耽误生意,我自己在家休息一天就行。」 换了任何一个汉子也就依了,村里人有病都是在家养养就得了。可周景不行,非要带沈墨去看大夫。 沈墨无法就道:「行,我这就去钟郎中那里,左右不过吃坏了肚子没什么大毛病。可你们香肠要是买不出去,我一着急,说不定就急出别的病了,你们赶紧先去吧,别叫我着急。」 周景知道沈墨的性子,银钱上总着急上火,没办法,他只能妥协。 「那行,你记得去钟郎中那里,可不许不去。」 「知道了,知道了。」 哄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周景,沈墨立刻活蹦乱跳起来,像只终于撒欢的兔子,把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宝贝拖了出来。那是周景做衣服的料子,他找出针线认认真真的缝补。心里美滋滋地幻想当他告诉周景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他亲手做的时,周景该多么高兴。 周景却真以为沈墨不舒服,越想越多心,钟郎中说的那些话,特别是什么会影响寿数的话搞得他心神不宁,好几次算错帐,还是沈霖发现,纠正过来的。 这时候沈霖已经开始跟着周景学习字了,并且把乘法口诀背的很熟。 过了午市,周景就心似油炸了似得,怎么也受不住,硬生生拖着沈霖收了摊子,摊上还有十斤的香肠没卖出去。沈霖不愿意走,想继续卖,搞得周景差点骂他没良心,不管他哥死活。沈霖又不敢出卖他哥,最后只能跟着回来。 不过就这样着急,周景也没忘了去药铺抓钟郎中开的方子。 他们赶骡车刚到家门口,还没等停稳,周景就一马当先跳了下去,冲进屋里。 床上摆着做衣服用的针线,周景闯进来的太突然,来不及收起,平铺直叙在周景眼前。 周景顿时气怒道:「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在家好好养病,还做针线活,咱家现在又不差这几十文的大钱!」 沈墨揉着衣服,低头不说话。这时候他反倒不敢吱声了,他没想到他都把病说得那样小了,周景竟然还这么挂心,要是知道他是有预谋骗他的,会不会气得所幸就不理他了。 「走,我们现在就去镇上医馆!」说着周景就向沈墨走来,伸出双手似要把他从床上抱下来。 沈墨躲开了,使周景的怀抱落了空。此时不交代已经不行了。 沈墨如做错事的小孩子似得,低着头默默交代道:「我,其实早上我没有难受,就是想留在家里做衣服。」 「咱们家就差那几个大钱吗?还是你觉得我就这么没能力,请个人做衣服的大钱也出不起!」周景虽然立时就松了口气,可放松下来的心情也随之涌上一股愤怒! 「小墨,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担惊受怕一天,就怕把你自己扔在家里你身体不舒服会不会出事?甚至还气自己干嘛把家建的这么严实,你要有点什么叫个人都听不见!这一天,我就没安生过!」周景觉得要控制不住那股怒火,怕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只能转身去院子消火。 第52页 沈墨慌了,顾不得穿鞋,跳下床光脚就追了出去。 「景哥,景哥……」 周景在气头上,不想和沈墨说话,怕话不投机半句就吵起来。只闷不吭声低头往外走,沈墨追他到院子里,他就去开大门,往外走。 「周景!」这一声,竟然急到破音。 周景脚下的步子顿住,就这么片刻,沈墨就追上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他。 沈墨紧紧抱着周景的腰,那力气勒的周景生疼,似怕他跑了似得,声音又哑又抖。 「对不起,景哥,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不管怎样我不该用生病的藉口骗你!可我……可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并不是钱的原因。小弟和我的衣服都拜託给了沈大娘,我又怎么会差这几十文钱。」 「只是从你醒来到现在一直是我依赖于你,也不曾为你真正做过些什么,所以,我就想,就想给你亲手缝制件衣服,虽不值当什么,但那是我的心意。」 「我想让你明白我的心里其实也是有你的,并不是不知道你的好只晓得一味向你索取!我是一个双儿,似乎我的出生就成了原罪,爹不喜欢我,娘恨我怎么就生成了一个低贱的双儿!只有你,只有遇见你,我才明白原来生而为双儿并不是罪过,也是可以被捧在手心里宠的!」 沈墨边说边哭,眼泪打湿周景薄薄的衣衫,泪水的温度似乎开始灼人,透过周景厚重的嵴背一路烧到他的心里,浇灭了那股怒火,反而生起浓浓的怜惜与心疼。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即便有再大的怒气,再充分的生气理由,对方的一个示弱,就轻易攻溃了一切。 说来说去,终归是沈墨以前的日子太苦了。有人对他好一点点他就要为他掏心掏肺。 周景回身抱住沈墨,将沈墨抱在怀里细细安抚,声音里满满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小墨,别哭了,你没事就好。其实我不是气你骗我,是气你寻了这么一个理由骗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的你身体,一想到你那么小就做那么多苦活,我怕你身子做下什么我不知道的病!」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再也不敢了。」 「好了,那就别哭了,嗓子都哭破音了,再哭下去可就是公鸭嗓子了,到时候我可就不喜欢了。」 沈墨知道周景这是在哄他,哽咽道:「那我不哭了。」 「嗯,这才是我的乖夫郎。」然而一句话未说完,低头就看见沈墨竟然是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幸好现在已经春暖花开,不然岂不是要做病。 刚哄好,又不能就说他,周景只能把沈墨抱进屋。 周景把沈墨放在床上,想起身给他打水洗脚,衣服下摆却被沈墨勾住了。 沈墨睁着水汪汪地眼睛看他:「其实我是……我是有私心的,我想让你穿我亲手做的衣服,咱们村里有夫郎的汉子穿得都是自家夫郎做的衣服,怎么能穿别人夫郎做的衣服呢!」 这……他的小夫郎这是酸呢吗? 周景无奈道:「沈大娘都多大岁数了,你还醋她?」 「我,我才没有醋,反正就是不行!你的衣服只可以穿我做的!」 「好好好,我以后都只穿你做的衣服可以了吧?」 沈墨红着脸,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不知道看破不说破吗? 「对了,你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这么快就都卖完了?」 沈霖解释道:「哥夫担心你,过了午市就一刻也等不了,我们就早早收摊回来了。本来剩下十斤香肠的,这不还送给吴屠户五斤,带回来五斤。」 都是因为他,沈墨就不好意思教训周景败家了,不过却肉疼的很。现在他们一天可以卖到五十斤的香肠了,净利润可以达到六百七十五文。剩下十斤就损失二百五十文啊! 沈墨那个眉眼抽抽,却还竭尽全力压制不教训他的小模样差点让周景不自禁笑出声来。 「其实,要不我今天也打算早点回来,昨天不是说要做鸭货吗,我打算今天就做,明天好带集市上去卖。」 「可,你也没买鸭子啊!」沈墨道。 「我是存了带挈村里的想法,鸭子打算在村里买。刚开始咱们用的少,就在村子里散卖,也摸摸人品。人品好的值得结交的咱们就和他做长久买卖,可以签订一个购买协议。他的鸭子咱们都收,但是量大就不能按市场价格走,每斤要比当时的市场价便宜两文给咱们。」 「行,这个法子好。」 「那今天是第一天,咱们先从谁家的开始买?」周景问道。 「还是沈大娘家吧,昨天我吃她家鸭子很肥,沈大娘这些年也不容易,咱们能帮上就帮一把!」沈墨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双儿,他自己从小吃过很多苦,心地却养的比任何人都柔软。 「可以,那你和小弟就走一趟吧!」 沈大娘再次打开家门,看见门外站的竟然是沈家兄弟,心里咯噔翻了个,下意识就觉得,这沈家两个兄弟是不要叫她做衣服了。 沈家两兄弟四件衣服九十文大钱,可不少啊,她儿子扛两天麻袋,累成狗才能赚到。 同时心里也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她就说嘛,周景那种混混无赖的人,怎么可能比她那肯吃辛苦的儿子有出息。 不过人老姜辣,沈大娘故作无知无觉般问道:「是你们啊,快进来,大娘衣服都给你们缝好大半件了,快看看针脚怎么样,密不密?」 第53页 沈家兄弟进了屋子,果然看见做好了的裤子和剩下两个袖子没上的短打。 沈大娘的手艺真的很好,针脚非常细密。 沈墨道:「沈大娘你不用着急,这衣服我和小弟不着急穿,你慢慢做就是了,仔细眼睛别累坏了。」 听到这话,沈大娘隐隐感觉到沈家兄弟似乎不是来反悔的,可不反悔他们又是来干什么的呢!实在猜不到,沈大娘就觉得沈家兄弟还是来反悔的,现在说的好听不过是为了一会体面些。她不动声色地坐在对面,翻来覆去地说着闲话,就好似他们只是来串门子话闲话的,就不问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来的。 最后还是沈墨受不了,先起话头道:「沈大娘这次我们来是有事,不过对你却是好事。我家当家的要买你家全部的鸭子。」 「全部的鸭子?」沈大娘不可置信地惊叫起来。 她家鸭子可有十八只,一只有五六斤,一斤十三文,全部都买下可得一贯多大钱呢!这周景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拿出一两多银子眼睛都不眨,就和喝白开水一样简单。 昨天周景过来和她说要买下她一只鸭子她并没在意,还以为是周家馋鸭肉了买回去吃,后来听村里人传,是她家鸭子给沈墨啄伤了,周景买回去炖鸭子是为了给沈墨报仇! 当时她还觉得这事说得挺玄乎,不过就给啄一下,能有什么的,还能值得专门买回去炖了报仇,不过就是一个双儿,好姑娘也没有家里汉子这么宠爱的! 所以沈大娘对那话是不信的,但今天沈墨的突然到访,一开口就要买她全部的鸭子又让沈大娘相信那传言了。否则谁家好端端的会要那些鸭子,谁家捨得都是吃了,不吃拿到镇上卖,并不是好卖的,还有可能赔钱。 沈大娘唯一能找到的合理理由就是周景这是打算给沈墨报啄伤之仇,要吃尽她家鸭子才算完。 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疼夫郎的汉子,怎么就让眼前这个双儿给摊上了,这是什么样的好命啊! 沈墨被沈大娘羡慕嫉妒的眼神瞅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大娘,你是不愿意卖吗?那样也没关系,我们再去别人家问问就是了。」 沈大娘连忙拽住沈墨,阻止他起身,干脆利落大声答道:「卖!全部都卖给你。」 沈墨也不知道沈大娘哪里怪怪的,不过她既然答应了,沈墨就不想别的了。 第31章 签订长期买卖 「鸭子你拎到镇上卖,一斤最多可以卖到十二三文,但咱们村子里的价格一直都是有人收的话就十一文一斤,我也不压价,咱们就按这个走,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拿银子。」 沈大娘道:「应该的,没道理给外人便宜,给村里人贵。」 「那行,我这里有写好的契约,我读给你听,没问题你按个手印就行。」 沈大娘唬得嘴里能塞下一个大鸡蛋,「沈墨,你竟然识字?」 沈墨点头道:「景哥他这段日子在习字,我和小弟都跟着他学,目前虽然大多字还不认识,但常用的却会的。」 沈大娘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这也太浪费了,不是钱多烧得慌吗?竟然给双儿识字!周景到底是挖到什么东西了,还是说真像村里人传言在镇上做生意赚到了? 沈墨读了契约,沈大娘无异议,沈墨付给她一两银子的碎银和三百文大钱,沈大娘就按了手印。 沈大娘拿着钱喜滋滋地道:「我这就给你们捉鸭子去,你们在这等着!」 十八只肥硕的鸭子被捆了脚,沈大娘怕再啄到沈墨,特意将鸭子嘴也给绑上了。 等晚上王大力回来,沈大娘把卖鸭子的事说了,还特意提了沈墨渖霖竟然跟着周景习字的事,直摇头道:「你说那个周景他怎么想的,家里养了一个双儿不够,竟然一起养俩,莫不是真如村子里谣言那般沈霖是他养的小,不然怎么又是供吃穿又是给习字的!你看看那两双儿送来的料子好着呢,就是那留着干活穿的粗布料子也是只有村中富户才穿得起的。果然无风不起浪,沈霖和周景恐怕真的不清不楚!」 「娘,我吃完了,我进屋躺一会儿,今天太累了。」 「快去吧,快进屋睡一觉吧!」沈大娘心疼地看着疲乏地王大力,就觉得自己这么好的儿子,长得英俊,人品还好,到底是哪点比不上周景,怎么就让那个二流子走了狗屎运,而自己儿子就要遭这样的罪呢! 沈墨渖霖拎着鸭子回到周家,三个人就把所有鸭子都杀了,毛也留下晒干处理,冬天可以做被子或者衣服。 鸭头鸭爪鸭肠等等都是分开煮的,每锅汤调料都不一样。还有许多鸭血,周景没想卖,就给他们做了一道鸭血粉丝汤。 沈墨渖霖吃了眼睛发亮,从来不知道鸭血还可以这么吃! 等到鸭货煮好后,沈墨渖霖先试吃,沈墨嗜辣,沈霖不吃辣,兄弟两正好是两派代表。但不管那一派吃到最后都连连点头,觉得这东西绝对能赚钱。 沈墨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景哥,鸭头也好吃,以前吃鸭子,就鸭头肉少,谁也不愿意嚼。可你做的鸭头太好吃了,就好似上瘾似的,吃了一只还想吃第二只,给那些好酒的汉子几只喝酒,准能喝到明天早上!」 周景知道沈墨夸张地说了,可心里仍然高兴的不行。他对沈墨,沈墨之于他有种完全不同寻常的意义。一件特别小的事情甚至算不得事的事,只有沈墨给予一个肯定,周景就觉得所有都变得有了特别的意义 第54页 「咱们的鸭货明天一定会大卖!」周景信心十足地拍着胸脯保证。 沈墨做衣服的事算过了明路,第二天就大大方方留在家里做衣服,周景领着沈霖出去做生意。 这一日沈墨在家里并不安生,心里七上八下,怕他们卖的不顺利。直到农家人吃过晚饭点,周景他们终于赶着骡车哒哒回来了。 沈墨扑上去先翻装货的小背篓,又看了柜檯上的小抽屉,哪里都空空如也,沈墨就知道生意成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地问道:「都卖了?」 周景笑道:「都卖了!」 沈霖乐得张着大嘴呲出一口大白牙,兴奋地满面红光。 「大哥,你今天没来实在是太可惜了,你都不知道,咱家的鸭货一推出来,那可是独一份,镇上就没有这么个做法!你还记得咱们第一天去卖香肠领孩子买香肠那个老头吗?他今天又来了,听说咱们推出鸭货,这回尝也不尝了,那些肉最多的鸭骨架都被他买走了!」 「这还不算完,一回去吃着好吃上瘾了,他就把咱们推荐给他邻居,那些想喝酒的老爷们来了,看见没有肉多的骨架了还责怪咱们怎么不多做点,最后只能买了别的。」 「我就知道这种吃食一定会受欢迎,最得好酒的老爷们的心思了!」 沈霖贊同道:「真的是,他们买起来就跟不要钱似得,许多少的都得抢!一个老头和一个夫人差点打起来,就因为咱家的鸭爪少,她要买他也想买,两个人在摊子前争半天,把旁边卖货的都给看傻了,直问我咱家东西是不是不要钱?」 沈墨听得痴痴地笑了一会,忽然想到什么就起身去周景怀里摸,一下就掏出一个大钱袋。 钱袋里有碎银也有铜板,他和沈霖齐心协力数了好一会才数完。 「两贯八百五十个铜板,天啊,竟然这么多,咱们一天的净利润竟然就有八百七十五文!」沈墨简直不敢相信,从前一文钱他赚得都那么辛苦,现在一天就能赚八百多文,要一贯了! 周景笑道:「这只是刚开始,咱们还没熟悉市场,没敢做那么多,等过段日子,肯定是要加大量的,到时候也许一天就能赚一贯!」 「一贯?」沈墨有点晕晕的,觉得做梦都不敢这样梦。 「咱家以后赚的会更多,相信你夫君是个有本事的。」周景凑到沈墨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道:「相信你自己的眼力,我可是你捡回来的汉子,没点本事怎么对的起你。」 沈墨慌张地往沈霖那瞥了眼,见沈霖一门心思扑上银子上,根本没注意他两说悄悄话,这才放下心来。 吃过晚饭,沈墨渖霖相携着继续去村里人家收鸭子。挑的都是原来还是王景那个地痞无赖时就不曾欺负过沈墨,品行好的人家。由于收鸭子是付现钱,去了就没有不成的,都给他们沖的糖水。在村里茶水是没有的,能有碗糖水都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周家的日子眼瞅着一日日起来了,即便是二人多高的围墙也围不住里面的蒸蒸日上,特别在周家如此大规模收了几日鸭子后,村里便再次因为周家流言四起。 初夏的天气已经开始逐渐变长,闲暇下来无所事事的农家人搬个板凳坐在村子里那条小路上东家长西家短的说着话。 「听说周家在镇上做了什么鸭货的生意,两天就需要三四十只鸭子,都已经在咱们村里好几户人家收购了?」 「真的,假的?」王芬可不信,周景什么样子她最清楚不过了,那个小流氓可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还做生意,赔的他裘裤都得当了。 先头那人道:「真的,真的!周家那两个双儿第一天从沈大娘家收鸭子我就看见了,那时候还奇怪他家干什么用那多鸭子,不过也没当回事。还是前几日我亲姨娘家的表哥和我说在镇上看见周景领着沈霖出摊子了,卖的是香肠和叫什么鸭货的,都是精细的吃食,贵着呢!就连那个干瘪瘪没什么肉的鸭头到了他摊子上也不知道怎地就变得那么值钱了,一斤就要几十文的大钱,就这那帮镇上人家还要排着队的买!人多的时候,那场面跟不要钱似得!」 王芬道:「你说的也太夸张了!怎么可能那么多人买,镇上生意要是那么好做,怎地我家地里的那点菜,天天去卖也不见少!」 「我可没夸张,你那是没看见,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夫人差点因为谁买最后一斤鸭货打起来!」 沈文插嘴道:「也不知道镇上的有钱人怎么想的,那鸭头味道就是在好吃也都是骨头,还能有肉好吃。一斤肥瘦才二十文大钱,买过来既能油又能炒菜,多实惠!」 「咱们这种想法,镇上有钱的老爷们可不是这种想法,他们吃东西讲究什么味道!说那鸭货喝酒吃才是人间美味!买得人多着呢!」 王芬酸熘熘道:「哎呀,那周家这回可不是发财了嘛?也不知道他家住得那片宅基地买没买下来,得有二十七八平方丈的大小,怎么也得二十五两银子吧?」 还不等有人答她话,那头一个老婆子走了过来。稀奇的不是她,而是她手里的几件衣服。那几件衣服中竟然有精细的棉布料子,料子的颜色淡雅清浅,看着就不是村里人大红大绿的风格。这种款式只有去了镇上才能看见富人家少爷双儿穿。 「哎妈呀,沈大娘你这是在哪弄到这么好的料子,出门捡金砖了!」王芬说着,一把就去抓那衣服。 第55页 沈大娘人老心不老,早就防备着她呢,轻飘飘闪身一躲,就给躲开了。 「别乱摸,这料子贵着呢,给摸坏了摸脏了算谁的,不管是我还是你咱们可都赔不起!」 王芬撇撇嘴,啧啧两声。 「这不是你家的啊?给镇上公子哥儿做的,你什么时候认识镇上的人了?」 沈大娘道:「不是镇上的人家,是周家那两个双儿!他们托我做的。」 「什么?竟然是那两个双?」王芬那眼睛瞪的,差点掉出来。 这么好料子的衣服都做上了,可不是周家在镇上赚到钱了嘛。 王芬就不高兴道:「不是我说你,沈婶,那周景早就在你家收购鸭子了,这好事你怎么不想着给村里人通报一声!」 沈大娘不耐烦道:「通报什么,人家周家自己的生意,愿意买谁家的就买谁家的,就是说了,还是你能左右的了的!」 王芬迷之自信,不以为然道:「那可不一定。」 「行了,不给你说了,我得赶紧给人送去,这衣服都好几天了。」 村子人这时候还是木门居多,平时也不拴着,轻轻一推就开。但周家是镇上那种高高大大的两扇铁皮包的钉了银钉的漆红大门,平时关的严严实实,想进去需要先敲兽首衔环。 不知道是不是铁门太过威严,面对它的时候,明明知道里面住得同她一样都是农家人,可却忍不住心生敬畏,敲了几下就不敢敲了。 没一会儿,有人来到门口,问了声『谁?』。 「是我,沈大娘。我来送衣服。」 这大门才缓缓打开,沈霖探出脑袋,「沈大娘啊,进来吧!」 沈大娘这是第一次来周家,一进院看见空荡荡的院子连根菜都没有还不觉得怎样,只心里觉得荒废这么大个院子可惜了。可当一抬头,看见院子里雕栏画栋的廊檐,房顶蹲着的两只栩栩如生的镇宅兽时,还有那雕刻精美的窗隔,沈大娘便觉得她不是进了周家,而是误入镇上哪户大老爷家,一时间脚落地都不敢发出声音。 沈霖引着她进了客堂,周景的客堂宽敞明亮,也不考虑窗户大,冬天不保暖等原因,只见几乎要落地的窗隔被支了起来,落日的余晖透进屋里,洒下一片金黄。 周景穿着一袭浅蓝长衫,静静站在屋中,那气度立刻变成了老爷了。 「沈大娘来了,坐吧。」沈墨从塌上走下来,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这是周景吧,穿了这身长衫到底气派,我都不敢认了。」沈大娘有些拘谨,不安地动了动。 周景却笑道:「这是我夫郎亲手做的,是他手艺好,衬得我整个人都精神了。」 以前在沈家的时候,沈家一家算沈家兄弟在内七口人的针线活都是沈墨做的,王春花摸都不摸。 不过,沈大娘毕竟是做了一辈子针线活的老婆子了,手艺肯定是要比沈墨好许多。如果把沈墨做好的成衣拿给她看,还是有许多毛病可以挑出来。 但沈大娘也是年轻过来的,懂小年轻浓情蜜意时那股腻歪劲。 「沈墨的手艺好,周小子你长的俊,都合在一起了。」 正好这时沈霖沖了水回来,沈大娘接过喝了一口,好甜。别人家的糖水都是只放一点点糖,有个糖味是那么个意思就罢!周家的糖水确实实打实的甜,这么一小碗得放一大勺的糖吧! 「沈大娘你坐着,我屋里还有帐没记,先进去对帐了。」 男女相避,即便是农家人家,即便沈大娘已经是一个老婆子,生生大了周景一代人,可也断没有婆子双儿说话,汉子陪坐的道理。 沈大娘知道周景这是在避嫌,不敢留,忙起身道:「你忙你的,我一个老婆子坐着说说就好。」 周景一走,沈大娘觉得空气流通的都轻快了些,一直压抑的感觉也不存在了。想来这人啊,有钱了气质就不一样了。从前见着周景哪哪看不顺眼,瞅一眼就不想瞅第二眼。现在见到周景却有种被压制的压根抬不起头的感觉,仿佛见到了颇有威严的大老爷们。 沈墨翻来沈大娘做好的衣服,满意道:「沈大娘的手艺很好,阵脚很密。小弟,你换上试试,我看看合不合身。」 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沈霖换了新衣服出来,便是粗布的,少了补丁就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整个人特别的精气神十足。 沈墨满意地点点头,「不怪景哥说叫你穿亮堂的颜色,的确好看。明天就这么穿着去镇上,给大伙好好看看咱们小弟也是很俊的,说不定哪家家里有精神肯干的汉子的人家就相中咱们小弟来上门提亲了!」 沈霖被说的不好意思,羞恼地叫了声大哥。 第32章 倒v结束 含入v公告 沈墨笑盈盈地不再逗识沈霖,转头对沈大娘道:「这是剩下的五十个铜板,你数数。」 当初,沈墨只付了一半定金,另一半约定做好后给。 面对沈墨渖大娘一点也不拘谨,终于找回做长辈的感觉。她也不装模作样,让数就认真数了。 「正正好好,大娘我就收着了。」沈大娘将铜板收了起来,并不着急走,絮絮叨叨地和沈墨说着闲话。 「对了,上次你从我家买走的鸭子吃着怎么样,肥吧!大娘我养鸭子的本事和做针线活一样细緻,我养得鸭子保管肥头大耳,肉质鲜嫩,就是蒸着吃都比别人家香。」沈大娘边说边观察沈墨的表情,「这不,大娘我又买了一批小鸭崽,寻思着养得肥肥的在给你们吃。不过,你说我这批养多少合适呀?」 第56页 沈墨听出沈大娘的意思了,这是在要他话呢! 其实本来沈墨也是打算带挈沈大娘的。以前那个周景没死的时候,村里很多人家都欺负过沈墨,不是行动而是言语上膈应。沈大娘却不会,有时撞见了还要帮沈墨争两句。这情不大,可沈墨却一直记着。 沈墨和沈霖悄悄交换一个眼神,沈墨道:「沈大娘,我家鸭货生意会一直做,以后用量会越来越大。你想一家供货我们怕你没有那样大的本钱,不如先养一百只吧,我们能吃得下。」 其实一百只对于周家现在的生意来讲也就半个多月的销量,根本供不上。但村里人家仔细,手里肯投出养鸭子的钱有数,就这沈墨说得都多。 毕竟一只小鸭崽就要十文,一百只就要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可不少了,对于沈大娘家的家境来讲也是大手笔了。 沈大娘却在心里飞速算到,一只鸭子可以养到五六斤大,一斤十一文,一只就是六十文左右,一百只就是六千文左右,六千文就是六贯,六两银子啊! 她从鸭崽子养到成鸭餵得好也就要四个月,四个月就能赚六两,去年种了一年地,年底也不过剩下十一两!天吶!沈大娘被这数字压得头晕目眩,晕乎乎地就站起来,一把捉住沈墨的手。 「你说的可是真的,就定下我家的鸭子了?这么大的事,不用和周当家的商量吗,你一个双儿能做的了主吗?」 沈墨的手被她捏的发疼,不动声色地抽出来,轻轻拍了拍沈大娘的手背以示安抚。 「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主的。」 这还是小事?六两银子的事啊!这口气!沈大娘心里腹诽,脸上却笑眯眯的。 「沈墨啊,不是沈大娘不信你,而是你看,咱们做生意的是不是也得签个什么契约,那样才算个样子!」 「可以。」沈墨提笔写了张契约给她,「沈大娘,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到前头。我们不管你怎么养鸭,养的过程中又死了多少,我们只看最后的总数。你交给我们多少只,我们就给多少只的价钱,至于你养的过程中死多少与我们无关。还有,病鸭死鸭我们是一概不要的,这个要和你讲明白。」 沈大娘连连点头道:「我懂,这个我懂。我自己养死的鸭子自然和你们没关系,至于病鸭死鸭你们不要,我自己吃就是了。」 沈墨道:「病鸭死鸭还是不吃的好,免得招上病。」 能招什么病,村里病鸭死鸭哪家不都是自己家吃了,哪个捨得扔。 沈大娘知道现在周家今非昔比,已经不是她能争辩的了,随意应了几声就走了。 没想到出了周家往回走,村里那些人竟然一个都没散,全等着她呢! 「婶子,给周家做衣服赚了不少钱吧,得有一百文吧?」王芬凑上来跟喝了醋似得,酸熘熘问道。 沈大娘自从汉子死了后,家里日子一落千丈,这些年竟被别人戳嵴梁骨说穷了,因此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 这下总让她找到扬眉吐气的机会。 她昂着脖子,佝偻的腰板也尽量挺直。 从鼻孔里重重哼了声:「几十个大钱不当什么!」 「吹吧,几十个大钱不当什么,那你还做什么衣服受累啊!倒是别干啊!」 沈大娘不屑道:「你知道什么,我这是看在周家的面子上,换了别人我还真不给做!我家啊,现在从周家接了养鸭子的活,一百只的大量,那还有时间干别的!」 「一百只?」人群中有人倒抽一口冷气,「一只鸭子养肥了,就是卖六十文左右,一百只不就是六两!天啊,四个月就能赚六两银子!」 王芬急急问道:「周景答应你都收了,不可能吧,那么大的量!」 沈大娘把怀里的契约拿出来给众人看,「都签契约了,怎么不可能!」 农家人不识得字,但数字许多经常去镇上卖菜的还是能认全的。接过来一看,确实有一百这个数字,登时眼睛就直了。 「是真的,周家真要她的一百只鸭子!」 「什么?竟然是真的,不是吹牛,拿给我看看!」 沈大娘这时却抬手抢了回来。 「这么薄一张纸你们可别给我弄撕了,这玩意可就是银子!」沈大娘宝贝似得揣回怀里,道:「好了,我还赶着回家和我儿子说呢,都别耽误了我的正事。」 沈大娘趾高气昂地回了家,左等右盼好不容把他儿子王大力盼了回来,也不着急吃饭先把养鸭子的事说了。王大力不识字,看不懂契约,不过还是稀罕地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 「明天你就把工辞了吧,家里这么多鸭子我自己肯定养不过来,你还是回来帮我养鸭子吧!」 王大力扛麻袋死累不说,一天才三十文,一月九百文,六七个月才能赚六两银子,养鸭子四个月就可以赚到,且一点不累,他当然知道取捨。 「行,明天我辞了工,正好去镇上买鸭崽。」 沈大娘突然想到一件事,想了想最后还是道:「你说,今天好好的,沈墨就突然我和提沈霖的亲事,说什么叫沈霖穿衣服给家里有精神肯干的好汉子的人家看看,还说说不定有相中的就会去提亲,这话什么意思啊?」 王大力满不在乎道:「能有什么意思,沈霖那么大了,也到说人家的时候了。」 「不对。」沈大娘若有所思道:「当时我虽然没接话。但我总觉得这话话里有话就是说给我听的,不然他沈墨怎会好端端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有精神肯干的汉子的人家』,这不就是说得咱家嘛,你不就是人长的精神也肯干,这话分明就是在暗示我。否则就拿做衣服这活计来说,明明村里手艺好的人家不止我一个,钱又给得那样多,对谁家来说都是不少的贴补,他怎么就偏偏选中了咱家。还有这买鸭子的生意,那可不是我先提出来的,我不过就那么随口一说,也没抱着能成的心思,他倒反而上赶着要和我做生意。你说,就沖这一出出的事,他还能是看在我老婆子的面子上嘛?不可能的事!我都这样大的岁数了,还有什么他能看中的地方,分明就是看中了你,用我在打幌子呢!」 第57页 沈大娘看自家儿子自然怎么看怎么精神,便愈加肯定沈墨这是话里有话说给她听了。 王大力疑惑道:「前几日你不是还和我说沈霖和周景有一腿吗?怎么今个他大哥就要给他说亲了?」 沈大娘私下里还是觉得沈霖和周景肯定不干净,不然周景怎么会认白白养一张嘴。但一想到周家现在的能力,自家刚和他搭上关系四个月就能轻飘飘赚到六两银子,要是成了亲戚,那赚得还不得翻倍,四个月可就能赚别人家半年种地的收成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想到这,沈大娘就含糊道:「那都是流言,假的。要是真的周景还能让他嫁人,他家现在可不差那点吃得了。」 王大力根本没深想,他娘说他就听着。 沈大娘却神情变得很复杂,她猜想沈霖身子多半是不干净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周景会同意沈霖找婆家,但不管怎样既然肯让沈霖嫁,就绝对不会亏待他。 她的想法自然是不愿意给儿子说个不干净的夫郎,甚至根本不愿意给儿子说个双儿。但他儿子实在太累了,每天扛麻袋从早到晚回来累到倒头就睡,这还不算,东家还要时不时地挑挑刺找找麻烦扣掉一些钱,最后拿到手的时常要少了许多。 可如果说了沈霖,搭上周家这条线,他儿子就不用这么累了,可以轻松爽利的就赚到钱。打扮的像周景似得,穿着长衫一派气宇轩昂,家里也住那么敞亮的大房子,那时看谁还敢瞧不起他们母子! 沈霖是个双儿生不出儿子,却不能叫他们老王家绝了户,可以以这个为由给他儿子另抬一门高门女做平妻,不就什么都有了嘛!也不怕沈霖闹,他们完全可以拿沈霖嫁进来时身子不干净做把柄,有了这个把柄别说沈霖不敢闹,就是周景都还得继续消消停停地帮助他家发财。如此,他儿子不就不用继续吃苦了嘛。至于沈霖,总不会亏待他,娶回来做个样子,好吃好喝供着,也对得起他了。就当娶回来一门生意,这也没什么。 沈大娘算盘打的精明,就对儿子道:「我看那个沈霖不错,现在也跟着学字做买卖了,以后肯定能帮到夫家,要不我托人去说说,你看说进咱们家怎么样?」 王大力微微皱着眉头,愣了下,「可他是一个双儿,怕是生不出小子!」 沈大娘摆摆手,「不怕的,大不了到时候再给你抬一门好人家的姑娘。」 王大力道:「咱家哪能养的起两张嘴啊?」 沈大娘心里暗嘆声,『傻儿子,说了沈霖,周家还会不管你嘛』,嘴上却怕他儿子这个时候自尊心出来作妖,并不敢实话实说。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姻缘之事,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在村子里除了个别叛逆的,其他小子姑娘都是听家里安排,有的甚至会嫁给一面没见过大了许多的老头。所以王大力也不觉得有什么,点了点头就答应了。 周家在村子里大肆收鸭子不说,竟还和沈大娘家签订了四个月就能赚六两银子的巨款生意的事,如长了翅膀似得一夜之间传遍了村子里每一家每一户。 王家堂屋内,王老太端着饭碗正抢着豆角里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肉块,听到大儿子传的话顿时没了胃口。 从把周景剔除族谱后,王家竟然就真如同不存在周景这个大儿子般,直接将二儿子提上来,唤做老大。 大儿子道:「是真的,有人都看见那个扫把星和沈老太签订的合同了,错不了!」 王老太饭也不吃了,一把推了饭碗就下桌。 王成问道:「你这火急火燎的要干什么去?」 王老太没好气道:「咱家的银子都要被那个扫把星败光了,我当然得去看看。」 实际上这段时间她大孙子一直在有病,搞得王老太很着急,心力憔悴,没时间找周景的茬。否则早在周景刚盖房子时,王老太就要闹过去了。 不知道王家人什么思想,明明忌惮着周景克亲如避蛇蝎,可一旦能从周景那里得到好处立刻就什么都不怕了。 王老太窜到周家大门口前,一看到这气派的大门高高的围墙顿时就傻了,唬得她不得不拽了个村人确认一遍这到底是不是周景家,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敢咣咣地捶门。 「谁呀?」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人应门,隔着漆红大门问了声。 屋外的王老太憋着一口气,简直要气炸肺,就是不回答,只一声比一声响地擂门。她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家里照顾孩子,就是出来,她家最多也就去地里看看,也不路过周景家,所以一直听传言说周景盖什么青砖大瓦房了,她都是不信的,完全没当回事。 今天一看,岂止是青砖大瓦房那么简单! 院子的人又接连问了几声,不仅得不到答覆,反而敲门声越来越像砸门,便不敢开了。 就连屋内的人都听出不对劲来,周景和沈墨一前一后走出来。 「没人应声,不知道是谁。」沈霖对着周景摇摇头。 周景摸了立在院子里的一把大砍刀,示意两个双儿靠边给他开门,他出去看看。 周家的大门悄无声息地被从里面打开,王老太没有防备,伸出使劲踢门的脚没有着力,猛地往前一跌,一个踉跄朝周景栽过去。 幸而周景前世学过一段时间功夫,眼尖手快,待看清是王老太后及时收了手,否则,这一砍刀下去,王老太已经身首异处了。 第58页 砍刀的刀尖连王老太的头发丝都没挨到,王老太却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很快就把吃过晚饭闲得无所事事的相邻吸引过来。 「天啊,你要干嘛!你竟然敢对你亲生老子娘动刀子!」 看见王老太,周景便知道这老婆子是要作妖了。 「婶子,我既然叫您声婶子,你就应该明白,你只是我的婶子不是什么老子娘,没有孩子会管自己亲生母亲叫婶子。还有婶子下次来别人家串门时,记得应门,否则别叫人当成歹人砍了没处说理。」 「你个扫把星还敢不认老子娘了!」说了举手就要打人。 谁也没想到,这时竟然是村子里一直认为默默可欺的沈墨站了出来,一把捉住了王老太的手腕狠狠甩开。 「婶子,你不请自来我家还敢打我当家的,这是什么道理?」 王老太看看沈墨瞅瞅周景,又哭又嚎道:「这是反了天,儿子夫郎打杀亲娘了……」 沈墨冷冷看了眼王老太道:「小弟,把这个婶子『请』出去。」 沈墨是特意的,不管怎么说王老太名义上占着周景亲娘的名头,又是他的婆婆,他两谁动手都叫村里人讲究,但沈霖就不同了。对沈霖来说,王老太最多就是一个有点亲戚的婶子。 王老太一看沈霖真来『请』她,知道不会是真的请,怕吃亏忙连滚带爬自己起来。 那样子不像人家不欢迎她,反倒像她施捨人家似得道:「我也不用你送,你就给我六两银子就行,前些日子你大侄子病了,给我六两银子我领你大侄子去镇上瞧瞧大夫!」 周景不冷不热地道:「不给。」 就两个字差点没把王老太噎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憋死过去。半天王老太缓过劲来骂道:「不给!你竟然敢不给老子娘钱,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骂着骂着,王老太忽然神神叨叨道:「不对,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对我孝顺着呢,可不会捨不得给我花钱,你说,你是谁!」 王老太这句话使周景脸色倏然就变青了,沈墨更是吓到惨白,颤着声音上前纠缠王老太。 「你……你不许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从前我儿子多听我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便是我说要吃野猪肉也肯冒着生命危险上山给我猎。现在呢,就是区区六两银子都不肯给我,一定不是我儿子!」 「我,我不许你乱讲!」沈墨急得不管不顾就上去捂王老太的嘴,王老太可不是个善茬,哪能真给他捂住。 两人挣扎间,忽然沈墨就双眼一翻眼白露出来,咣当一声直直砸在地上。 竟然是生生晕了过去。 「沈墨!」 「大哥!」 第33章 三章合一 周景慌忙奔过去, 抱起沈墨一看,沈墨的脸惨白如纸, 竟然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软绵绵的仿佛断气了般,周景伸出去探他鼻息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 「小弟……小弟……去叫钟郎中!」周景刚吩咐了沈霖,沈霖就飞一般消失在村子中。 周景则狠狠照着沈墨的人中按下去,同时嘴里不断叫着:「小墨,小墨你醒醒……」 周景按一会儿缓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急得脑门子上的汗珠豆大般, 一粒粒砸在沈墨的眼皮上。 似是沈墨薄薄的眼皮承受不住这般沉重的重量终于幽幽醒来。 「小墨……」周景似喜似哭地唤了声,一个铁骨铮铮, 死也不惧的堂堂七尺男儿这一刻竟然泪如雨下。「小墨,你可算醒了, 你可算醒过来了。」 沈墨只觉得倦,特别的疲乏, 他想抬起手给周景擦擦眼泪叫他不要哭,可手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在半空中晃晃就要往下压, 被周景眼疾手快一把给握住了。 「我没事, 真的, 别急。」沈墨想着周景是一个汉子, 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这样是要被笑话的。 周景胡乱应着, 自己也不知道应些什么东西, 他只单纯地想和沈墨说话, 总怕他不说点什么沈墨就又要晕过去。 「小墨,我抱你进屋,小弟去给你找郎中了,马上就回来。」 周景小心地抱起沈墨转身往卧房走去,那样子像是抱着一件极其易碎的琉璃。 纵然恨不得生了翅膀飞进卧房,但走起路时周景的步子却稳稳地,每一步都似要扎进土里般稳重不敢颠簸。 等到了床边,他更是小心翼翼地将人轻轻放在床上。 这时沈霖带着钟郎中狂奔进屋,钟郎中一大把年纪了,总是被沈墨一个小辈折腾地连跑带颠气喘吁吁。也不待他喘匀了气,就被周景一把拽到床边。 钟郎中先给沈墨舌下含了一片参片,才仔细把了脉,道:「沈娃子这是太着急了,气火攻心导致的昏厥,暂时没什么大碍,不过以后可不能总这样,这是最伤身体的。」 周景连连答应着,接过钟郎中写下的方子递给沈霖。 「小弟,你去一趟王大叔那里,和他说一下咱家的情况,叫他赶着马车陪你去一趟镇上把方子给抓了。记着,不要叫人白去,要给钱。」周景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都给了沈霖, 沈霖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周景又和沈霖悄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沈霖虽然困惑也没多问。 「等等。」钟郎中叫住要走的沈霖和他道:「周娃子,你既要叫他去一趟镇上,家里又不差这几个大钱,所幸不如直接把医馆里的大夫请一个回来给沈娃子好好瞧瞧,也好放心。」 第59页 其实,周景正是此意。不然他不会给沈霖那么多银子,沈霖收了又特意回答一句『明白他的意思』是两个人的暗语,都怕钟郎中有其他的想法。 毕竟钟郎中是村子里唯一一位郎中,医术尚且不论好坏,总有个头疼脑热紧急的时候需要他,是轻易得罪不得的。 不过钟郎中的医术在村里治些小病救人完全够用,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并不过分抬高自己的身价,这才对周景这样说。 周景马上点头,顺理成章地嘱咐沈霖:「务必去名医馆里请一个大夫回来,多少钱都行,和他说一下你哥的症状,药材方面让他不必刻意省钱,尽管主要考虑病情。」 「是。」 周家的卧房也是仿照镇上宅子建造的,分为里外间的格局。大户人家的外间是用来给守夜的小厮丫鬟住的,可以随时听着里屋主人的动静,方便立刻起来照顾。 这会外间正好派上用场,钟郎中虽然是郎中,来给沈墨看病的,但看完了病也不方便就在卧房坐着,周景这时候又不让他立刻走,他就坐在外间塌上等。 周景知道沈墨从醒来就忧心忡忡担心他的事情,马上握住沈墨的手以示安抚,轻声在他耳边道:「小墨,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怕王老太。没关系,我已经有应对的办法了,现在我就说给你听。」 「王老太虽然说我不是她的儿子,但我相信她一定就是嘴上说说,手里绝对没有证据。至于你说的那道疤,那是后有的,王老太都把他儿子赶出来这么多年了,也不曾精心过,绝对不会知道。而其他的王老太就是能指认出来,我也不怕她。你们这里想要验证两个人是不是亲生母子是非常难得,几乎等同于没有确切的办法。唯一的法子就是古书上记载的滴血验亲。」 「我听说过这种法子,村里人说这是可以验出两个人是不是亲生的,如果到时候王老太要提出这种法子,咱们可怎么办啊?」 周景坐在沈墨床头,见他似有着急,马上半趴下来搂着他,温言软语地安慰着。 「你别急,听我说,这种法子是不准的,我有办法能让王老太也好王成也罢,都能和我的血相融。」周景低头在沈墨耳边道:「白矾,只要有了白矾,任何人的血液都可以两两相融,你一定要相信我,别急。你知道的,我在我们那里是读过书的,这些东西就是书上记录的,很多人验证过,万无一失。」 「那白矾……」 「我刚才已经嘱咐过小弟务必要买白矾回来了。」 沈墨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他又担心道:「那,要是以前那个周景找到了怎么办?哪怕他真的死了,那么只要有一具尸体,你就……」 周景打断沈墨道:「不会,绝对不会!你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野猪的獠牙顶的满身窟窿了,后来更是被野猪顶着跑远,那就说明那时他伤得就非常重。在那样重伤的情况下,别说是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就是我们那里也不见得能救得活。只失血过多一条他就必死无疑!只要他死了,在山上哪怕不被野兽吃了,这么多个月过去,天气又已经热起来,肉不放在地窖里几天都要坏的情况下,早就腐烂了。就算现在被王老太找到也是一具腐烂的认不出样子的尸体。你说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和我这个长得和周景一模一样,又能血液相融的人比,村里人会更加认定谁说的才是真话。就是到了县太爷那里,县太爷也只会相信咱们,认为王老太为了钱说谎,想要谋夺咱们的家业。所以,你别怕,尽管放心,一切都会顺风顺水的过去。」 「嗯,我相信你。」沈墨回握住周景的手,静静躺在他的怀里。 王贵知道周家着急,把骡车赶得简直要飞起,就这来回趟还用了一个半时辰,沈墨被周景哄了一会,精神不济睡了过去。 请来的大夫是一家非常有名的医馆里的其中一位也算比较有名气的大夫,但并不是最好的那位。最有名望的那位大夫看得都是镇上有威望的人家,沈霖请不动。只能用银子砸来这个,答应不管药钱怎么算,出诊费就是五两。 来得大夫姓丛,跟着进了周家才发现周家是一个根他想像中的农家人完全不一样的人家,等进了屋子彻底不敢小觑周家了。 「丛大夫,我夫郎刚睡下,你看能不能不惊动他,咱们悄悄给他把个脉,至于其他的你可以问我。」 「可以。」丛大夫被周景带的不自觉地跟着压低声音讲话,沈墨的脉虚而弱,搏动得软弱无力,典型的气血双亏。「病人暂时无大碍,就是身体太虚,以后可不能让他如这般激动。正好,我带来的几味药就是他需要的,现在我就给你抓几副,给他早中晚的服,连续吃上一个月再来医馆找我。」 丛大夫又嘱咐了些服药煎药的注意事项这才被王贵赶着骡车又给送回去。只一个月药钱就十五两银子,钟郎中在一旁看着周景连诊费带药钱就那么眼也不眨轻飘飘地掏出二十两银子时都看傻了。 二十两啊!庄稼地里大丰收才能得这么老些,现在不过片刻就给周景眼睛眨也不眨地花出去,这周家到底是多有钱啊! 其实周景手里现在还真没有钟郎中想像中那么有钱,之前单做香肠生意,头几日卖的斤数少,赚得少,后来加大量,一日能赚上七百多文,又添了鸭货二百多文利润,才勉强能赚一贯。这才卖了几日,不过七八天的功夫,可以说沈墨这一病是把周景的家底掏空了八分,现在周景手里还有不到五两银子了。但不管怎样,沈墨如此严重,几尽鬼门关里走一遭,银钱上就是借抬周景也得给他看病! 第60页 周家这夜折腾了半宿才睡下,村子里王老太也翻来覆去半宿才睡着。第二日一打听沈墨没死不说,还祸害了二十两银子,听得王老太无异于在割她的肉,她不心疼她儿夫郎在遭罪,反而恨他怎么不死利落了,好剩下这笔钱给她。后来王老太不知道想到什么,急匆匆去了沈家村。 周景这日早早爬起来,给沈墨煮了银耳红枣粥,蒸了碗清淡的鸡蛋糕餵着人吃下,哄着喝了药,就不让沈墨起来,只让他躺在床上休息。 沈墨道:「景哥,镇上的大夫和钟郎中都瞧过,说我就是气火攻心没什么大碍,休养几日就好了,你也不用不放心,和小弟该出摊子还是出摊子吧。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们给我看病恐怕要花光了家里大多银子,压着的这些货要是不卖,咱们可就损失不起了,总不能因为我病了日子就不过了。再者就当是为了我,摊子也要出的,不然一月后,咱家连复诊的药费恐怕都拿不起了。」 周景道:「你说的我都考虑过了,摊子还是要出的,不过这几日我不能跟着,那个老婆子昨日看你晕倒她是吓到了才会偷偷熘了。今日听你没事,肯定还要作妖。留小弟在家陪你,我怕你们应付不了她,我也不放心,我必须得在家。」 「那摊子呢?」 「摊子我打算请沈大娘她儿子跟一段日子。咱们和他家签了长期契约,有这层关系在,这忙沈大娘她家一定得忙。咱们不让他们白帮,王大力在镇上扛麻袋一天三十文,咱们也给他三十文,这可比别人家请工高了十文,和扛麻袋比轻松多了,早上晚上的活也不耽误干,他肯定愿意多赚这钱的。」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些,请他也合适,就是小弟一个双儿和王大力一个汉子单独出去做买卖恐要遭人闲话了。」 「这事也只能委屈小弟了,我去和他说,应付过这几日就好了。」 周景把情况和沈霖一讲,沈霖二话不说就应了。 他道:「哥夫,你放心,我不会有其他想法的。你和大哥为我做的,我心里都有数。况且我名声早就没了,也不差这一桩事。家里真得你守着,不然那个老婆子闹来,我和大哥怕是要对付不了她。你就在家尽管全心全意照顾大哥,外面生意上的事情交给我,我一定能做好。」 周景拍了拍沈霖的肩膀道:「你大哥没白疼你!」 周景让沈霖先吃饭,他把香肠煮上,就去了沈大娘家。 因为周家要做生意,还要赶镇上的早市,起的肯定会比一般农户人家早许多。所以他敲了半天门,王大力才披着衣服出来应门。 一看见是周景,王大力连忙给让进屋里。 「我今天来是过来请你帮忙吧,你知道昨天王婶子来我家里闹了一通,我夫郎被她推了一下晕过去了,我怕他今天难受,不敢走开。但你也知道我做的吃食生意这个时候最怕放,就是有地窖也放不多长时间,这不我想请你做工,去摊子上给沈霖帮忙。至于工钱,我绝不会亏待你,一天算你三十文。」 王大力一听三十文吓了一跳,他扛麻袋累得要死要活才三十文大钱而已,现在在镇上出个摊子和扛一天麻袋比,简直就是玩似得。当下就答应道:「可以。」 「那行,你吃口早饭就来我家,中午晚上不用担心,沈霖会安排你伙食。」 竟然还供饭!王大力更乐了。 周景走后,沈大娘也起来了。 「我在里屋听着动静似乎是周景,他这么早来干什么,不会是知道沈墨擅自做主和咱俩签了那么大一笔买卖来反悔的吧!」沈大娘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是!」王大力喜气洋洋地回答:「昨天你走后王家那个老婆子不是去周家闹了一场,把沈墨给打晕了嘛。这不,周景不放心沈墨自己在家,又不能让沈霖一个双儿独自出去做生意,就过来让我帮个忙,一天给三十文的工钱。我寻思着也不累,更不耽误养鸭子,早上我可以早点起来喂,晚上可以贪黑弄第二天鸭子吃得东西,你就中午餵一顿,也完全能弄过来,就答应了。」 沈大娘却深深看了王大力一眼,把王大力看得不明所以,困惑地问道:「娘,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呀?」 沈大娘笑道:「我的傻儿子呀,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周家的意思已经够明显的,就差他家那个是双儿,不好直接开口和咱家说做亲家罢了。」 「你想想,沈墨是有病,是需要有人在家照顾,可在家照顾的人怎么就偏偏得是他周景,怎么就不能是沈霖?沈霖是沈墨的亲弟弟,有他照顾沈墨,肯定尽心尽力。那么周景就可以出摊子了,要是周景自己出摊子,一个人虽然忙乎,但将就将就也就挺过去了。」 「可周家呢,偏不,一定要绕个弯子请你做工,一日竟然还愿意出三十文的高价!这不就是变着法子给你和沈霖单独相处的机会,让你们两培养感情嘛!」 「啊!」王大力呆呆地张着大嘴,完全没想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娘要是不说,他是完全想不到这层的。现在他娘这么一说,他便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沈大娘捂着嘴看着她的傻儿子乐。 「大力,这是好事,你不用有别的想法,尽管和沈霖好好处着,处好了,过几日娘就托媒人去给你说媒!」 可王大力却皱着眉头道:「但沈霖毕竟是个双儿啊,双儿一般都生双儿的,这不是让咱家绝后了嘛!」 第61页 沈大娘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娘不是答应你,会再给你抬一房好人家姑娘的!」 「可咱们家哪有钱再养一张嘴?」 「你知道什么!你现在在周家做工一天三十文,沈霖也在周家做工,就算正常价一天也得二十文,咱家还接着周家养鸭子的生意,四个月就六两银子,地里还种着庄稼,这么多进帐,还多养不了一张嘴!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 被沈老太指着脑门骂,王大力才反应过来,现在他家不比以前了,不说旁的,就是养鸭子的生意都够他多养一张嘴的了。当时也就嘿嘿憨笑了起来,不在纠结。 王大力匆匆吃过早饭就来周家找沈霖,二人一道赶着骡车去了镇上。王大力一个庄稼汉子,没那么多心眼,藏不住事。他娘和他说周家对他有意要把沈霖嫁给他做夫郎,他便真以为沈霖是知道并且同意这事的。因此这一天都在或明或暗地打探沈霖,有时候甚至会故意拿出当家的架子给沈霖看,然后偷偷观察着沈霖的反应。 沈霖本就聪慧,况且这段日子和周景在外做生意,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多了,见识也涨了,轻易就瞧出王大力的心思。 他前后一联想,就明白王大力这是误会他们意思了,不过他也没有点明。他知道家里的情况,不能让哥夫出来做生意,否则王老太来家里作闹,他和大哥都没法子应对。可不做生意,吃食放不得,大哥还需要看病。所以话不能挑明,挑明了万一王大力恼羞成怒不和他来了,生意怎么办?左右不过月余,忍忍就过去了,也成不了真的,至多不过一些风言风语罢了。 沈霖的隐忍,让王大力肯定以及确定周家就是这个意思了,心里已经拿沈霖当他的未婚夫郎对待了。 周家,此时如周景所料,王老太果然又闹了来。 这回王老太不是单枪匹马来得,而是带来了一个年纪更大的老婆子。那个老婆子约有七十多岁了,人还很硬朗,精神矍铄,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这个时代的人吃不好穿不好,也不讲究养生,六十就是大寿,七十多岁就是高寿。 因着这老太太会点神神叨叨的鬼神之说,又恰好这般高寿,就更加备受左右相邻推崇,简直要把她当成国师尊崇起来。 村里人都管老太太叫赵神婆。 赵神婆上上下下打量着周景,目光并不友善,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慈爱,反而透着一股令人极其不舒服的锐利。 王老太道:「神婆,你之前给他看过的,就是说他克我,后来你给出了法子把他分出去,我果然就好了。可前几天我大孙子又病了,这都一个月了,还是病歪歪的不见好,我就想让你给看看是不是又叫他给克了。」 赵神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周景,半晌道:「不是,既然你已经按照我说的把人分出剔除家谱,自然就不是你王家人。不是你王家就算再克亲也克不到你一个外人头上。」 王老太又道:「那我路上和你说的关于我这个儿子回来就性情大变,对我这个老子娘不孝顺,甚至要打要杀的事,你看看会不会是因为他被恶鬼附了身,所以才会这样!」 王老太找过来时,周景没有躲,他知道躲是躲不开的,不把王老太解决了,迟早是个麻烦。又因为想到对策就出来应门了。 他们想过千万种可能,种种可能都是王老太不知道怎么发现周景不是原来的周景,暴露了身份,唯独没想到王老太竟然会怀疑他被恶鬼附身这种荒唐的想法。 其实也不算荒唐,周景不是被附身,而是更荒唐的穿越。 听到这话,周景和沈墨莫名松了一口气。沈墨甚至觉得堵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瞬间就被挪开了,整个胸膛都通畅了。 赵神婆神神叨叨地嘀嘀咕咕些听不懂地话,又阴森森凉飕飕地吊了周景几眼终于道:「对,你说的对,这个周景不是你儿子,他是一个恶鬼!」 听见儿子不是儿子,王老太不担心,反而高兴到差点跳起来。 同时闲得无所事事的凑在一起看热闹的村民们却吓了一跳,本来看得津津有味,一听周景竟然是个恶鬼附身的,当时都吓得退敌三舍。有些人站得离周景近,登时就跟被蛇咬了似得,一蹦老高,竟然跳了起来。 嗡嗡地议论声,交头接耳中说什么的都有,对着周景指指点点,那样子好像已经看穿周景是个什么样子的恶鬼了。 王老太声音的喜悦简直要压制不住,兴奋地问赵神婆,「那咱们该怎么办?」 赵神婆森森然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指着周景道:「烧死他,只要把他烧死,你儿子就回来了!」赵神婆伸出的那只手布满老年斑,再加上她说话时那种阴冷阴冷地调子,一时间真的很吓人。 「对,烧死他!救回我儿子,不能让恶鬼祸害了咱们村子!」王老太双眼闪动着诡异的目光,竟比赵神婆还邪乎。 周景看有几个村民已经被说的松动了,知道不能让她们继续忽悠下去。不然,煽动了整个村子的情绪,他们双拳难抵四众,必然真要被他们给捉了。 这种时候就必须来个狠的,要一出手就能震慑住众人,否则后患无穷。 周景冷笑一声,上来两步,一手一个提了后脖子竟然把两个老太太给生生提离了地面。 赵神婆还好,瘦了吧唧的没多少分量,可王老太可不瘦啊,甚至算得上微胖,竟然也轻轻松松被提了起来。 第62页 「人生而肉体凡胎,怕水怕火,水淹即死,火烧即灭,这是三岁娃娃都懂得道理,可你们两个呢,既然沟壑一气,串通了供词要害我性命。说我是恶鬼,不怕烧,我还说你们两个是恶鬼不怕烧呢,不如先烧你们两个看死不死得了。特别是你这个老神婆子不是说能通鬼神吗,既然这么厉害,想来有鬼神护着是不怕火烧的,烧也少烧不死的,不如从你先来。」 看热闹的人脸色都吓白了,周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真如修罗恶鬼,似乎说干就能赶出来,好似真要架火烧了两个老婆子。特别是他人高马大,把两个老婆子拎着后领子提起来,勒得两个老婆子上不来气又踢又蹬的挣扎着也不放开,完全就是狠了心,要杀人的样子。 本来还觉得赵神婆子说话有几分道理的人被这么一闹,被周景三言两语这么一说,在直面死亡的时候都忽然醒悟过来,烧人,哪个人不怕火烧。恶鬼是不怕,可人怕。要是周景不是恶鬼给烧死了,怎么办,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要是村子里有谁和谁成了死对头,请了这个神婆子指认那人也是恶鬼附身是不是也得烧了。这么一想瞬间人人自危,看着赵神婆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沈墨注意道两个老婆子快要给勒死过去,总不能叫周景真杀了人,连忙说:「景哥,快放开她们吧,这两个人要真勒死了。」 周景森然狞笑:「哦,还会死啊,我以为神婆是鬼神使者死不了呢!否则怎么会认为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烧了会死不了,还什么能换回一个真的来,md,都化成灰了,还怎么活,这分明是谋害我的命!我死了,王老太就该以我是他儿子的由头霸占我的家业。反正自从前王老太就看不上我,苛待我,恨不得我死了。她要吃野猪肉,我上山给她猎,九死一生,没看过我一眼,问过我一声病情,反而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抢走我家仅剩的一点野菜。这么狠心的婆子,当然恨不得我立刻死掉,霸占我的一切,可你竟然敢帮着她谋害我,说,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周景不会真在众目睽睽下杀人,那样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边质问边把两个婆子狠狠扔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两个老婆子一被松开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吸气过猛,呛得连连咳嗽。哪有机会回答周景的问话。 周景接着道:「各位相亲,今天所发生之事你们全程目睹,就请给我做个见证,她们敢草芥人命,串通一气,我周景却不敢真如恶鬼般杀人如麻,不拿人性命当回事。她们说我是恶鬼,我说自己不是,她们才是,既然双方对质,谁也说不通谁,那不如到县太爷那里辩一辩。」 「县太爷是当天天子钦点的官老爷,有真龙护着,什么恶鬼也不怕!叫他一瞧定能分辨人鬼,到时候看看谁才是人谁才是长着人面心中住着恶鬼的恶婆子!也省着往后村里人有样学样,谁和谁结仇结怨,随随便便使几个大钱,就有自称鬼神使者的神婆出来指认那人被恶鬼附体,需要烧一烧,枉害了人命!大家说这个法子可好?」 自然好,当然不能开这个先例,否则村里人人人都有危险。就像周景说的县太爷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官老爷,有圣上护着什么恶鬼邪神也不怕,由他判最公平。特别是这时候对衙门这种地方,小老百姓都怀着一种莫名地敬畏,这种敬畏使得他们把衙门当成了一个很神圣了不得的地方。 「好,咱们就去衙门!」众人闹吵吵推搡着两个老婆子就要走。这时候王家村里正终于被报信的惊动来,呼啦啦跑来,满脑门子的汗,一上来就指着王老太和那个赵神婆骂。 「胡闹,简直在胡闹!」王福禄气得脸涨到通红,就是看她两个是两个老婆子不能动手,否则非得按在地下给她们两个一顿胖揍。 王福禄质问道:「我问你们,哪个人被烧能不死,是你还是你,要不要今个我做主烧了你们两个试试?」 王老太吓得直摇头,「你敢,我告诉你烧了我,你也得偿命!」 王福禄气道:「你既然知道能烧死。还要烧你儿子,那可是你亲生儿子,你的心是什么做的,石头吗?怎么能那么狠!还有你!你一个沈家村的老婆子,仗着年纪活的大点,怎么就敢为老不尊,倚老卖老,还如此妖言惑众要烧我王家村的村民,今日有我在,我看你敢碰我王家村村民一根头发丝试试!」 赵神婆依旧死性不改,直勾勾盯着周景,死死咬牙道:「他不是周景,不是!」 「你,你,好你个王家村的村民,上次那事就试图诬赖我沈家村的村民,今个又说我们王家村出了恶鬼,这分明是看我村里人日子过得好了,眼红我们,竟然想出这种法子造谣。要是真给你们妖言惑众成了,以后我们王家村怎么做人,汉子怎么说媳妇,姑娘双儿怎么嫁人!出去做工哪个东家敢要,谁不怕无意中找回一个恶鬼!这是要断了我们王家村的活路啊!我就要找你们王家村里正好好说道说道,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王家村就要和你们沈家村势不两立!」 村民一听,可不是这么个理。周景要真传出恶鬼的名声,整个王家村被连累。谁敢和王家村的人结亲,要是娶回去个恶鬼怎么办,嫁给一个恶鬼怎么办?哪个东家敢让他们去做工,谁不怕聘个恶鬼回去,甚至他们一年辛苦到头,种出的粮食也没人敢收了。都会说恶鬼村里种出来的,吃不得,吃了就成恶鬼了,这还了得。这叫村里人怎么活! 第63页 有许多定了外村亲的一听,就怕好不容易说成的亲事被这个空穴来风的传言给搅黄了,竟也跟着气愤起来。 「走,去沈家村没有个说法,可不行,我们王家村的村民可不是怂包,由着人骑脖颈子上拉屎!上次的帐就没算,这日新仇旧恨一起上,不给个交代就不行!」 众人说完推搡着两个老婆子浩浩荡荡地往沈家村而去。 都这时候了赵神婆还不知悔改,依旧斜斜地死死地盯着周景,不肯放过他。 「他不是周景,绝对不是!」 周景这时候反而镇静地走到那神婆子跟前,俯下身,用非常小的音量,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你这个神婆子有点本事,我的确不是那个周景。」 赵神婆听他这么竟然不吵不闹,只道:「我是神婆,能看出你不是的,你还不束手就擒,快快归去。害人性命,当坠阿鼻地狱!」 「你既然知道会下地狱怎敢害人性命!好,你说我是恶鬼,不当我是人,我不与你计较这个。那么我且问你,原来的哪个周景呢?就因为你莫名其妙地一句克亲话,小小的孩子就被赶出家门风餐露宿,那么小锅盖够不到,就东家西家的讨饭。冬天那么冷,没有柴躲在四面透风的外面下大雪,屋里下小雪的草房里,那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可知道!那有多悽惨你可曾想过!」 「就是被王老太这般对待,甚至不能管亲生爹娘叫一声爹娘,就这样那个周景还渴望能得到王家人一点点温情的施捨,因为王老太一句话要吃野猪肉,他就不顾雨后山滑,上山去猎,结果被野猪杀死。如果说王老太是主犯你就是从犯,没有你的撺掇说他克亲,王老太怎么会那么恨他,怎么会逼他上山,怎么又会害死他,所以是你害死了那个周景,你身上才真正背了一条人命!」 赵神婆似乎从没想过这些,被周景一说,脸都白了。 竟然结巴着道:「可,可他确实克亲,我没说谎。」 周景一个大老闆,手底下那么多小员工要管理,多少也懂点心理学,这时候继续攻陷赵神婆的心理防线。 「他就算克亲不假,为了救人你可以提供那样一个方法,可你怎么就不想想那么小的孩子被分出去会吃多少苦,受多少罪,能不能活下去。你但凡想了一点,就可以对王老太随便寻个由头和她说,这孩子虽然克他,却不能对他不好,否则王家也会跟着不好。那么纵然那个人被分出去也不会活得那般悽惨,甚至也不会死了。就因为你一句话,害了一个人的一生!我告诉你,阎王那里有本帐,记录人生生死死,你做过的坏事,阎王都记着呢!你说你活着害人性命,损人运道,阎王凭什么还能由着你活这么大岁数,所以你是不是也该到寿了!」 这话把赵神婆说得好好走着竟然凭空一个踉跄摔倒,被人扶起来后,脸白如纸,毫无血色。 周景却不放不过她,继续道:「我一个恶鬼,为什么能在阳间如此高调,又说夫郎,又住高门大院,短短几天,比你一辈子过得都好。阎王不管,黑白无常不问,那就说明必然有因由。既有因由阎王都管不得,你一个神婆子凭什么觉得你能管得,谁给你的胆子?」 周景说完对赵神婆阴悷森笑。 「你既然算出我是恶鬼,就应该知道恶鬼向来有仇必报,睚眦必较,回去叫你家老老少少都小心点,别哪天叫你想害我的法子不成,反而烧死了他们!」 这时候赵神婆脸上惨白惨白的,一点没有刚去周景家那股子嚣张的邪乎劲,反而似乎害怕极了。也不知道她被周景哪句话说到心底,竟吓得满眼恐惧,甚至不敢和周景目光对视。 沈墨全程一直跟在周景身侧,周景和赵神婆说这些话时,因为刻意压低声音,沈墨听不见,却能看清赵神婆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在沈墨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敬畏赵神婆的,毕竟农家人有个大病小情不好,又没银子便只能寄希望于鬼神。 沈墨左右看了看,身旁的王家村村民每个人脸都义愤填膺、愤愤不满,谁也没有刻意关注他们,他便悄悄把手塞进周景的大手里。像是做了一件坏事般,耳根悄悄红了。周景低头,正对上小夫郎略显担心的目光,他把大手紧紧攥住,牢牢包裹着沈墨明显小了一号的小手。 「小墨,走了这一趟,保管没人再敢欺负你!」 第34章 护夫君的好夫郎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沈家村, 路过赵神婆家门口也没人进去说一声, 直接推搡着她去了沈家村里正家里。 王福禄虽然很是愤怒沈家村村民,也厌恶沈里正治理村子无方,倡导歪风邪气。但他为人正派, 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 他伸手拦住要往屋里闯的王家村村民道:「大家都呆在院子里不能进屋,人家家里还有婆娘媳妇姑娘,咱们可不能坏了人家的名声, 农家人当老实本分。」 王福禄这些年做里正一直算得上公正, 因此他说话很有分量。王家村众人挤在院子里挤不下就站在沈里正家大门外喊话, 也没一个往屋里闯的。 沈里正被吵出来一看是王福禄领着他大半村子的村民来了, 顿时脑袋翁一声地就大了。在看见他们推搡出来的赵神婆,立刻就知道坏事了。虽然他平时鬼神什么的也信些,有点怪异之处也会找赵神婆给看看。但鬼神这个东西毕竟谁也没见过,有信就有疑。 第64页 王福禄把赵神婆说周景被恶鬼附身,并要烧死他的事对沈里正一说, 沈里正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脸色当时就白了。 沈里正苦着脸赔罪道:「这个赵神婆平时就神神叨叨, 老糊涂了, 她胡说的!」 「胡说!胡说就敢要我王家村一条人命!这是我王家村村民不愚昧, 否则被他这个老婆子蛊惑真烧死一条人命怎么办,是你能负责还是我能负责!」 「这……」沈里正知道王福禄搞得这样声势浩大是势必要讨个说法了。 果然王福禄道:「今日这事, 我是看在你我同是里正这么多年的份上, 又看在你们村民的份上, 想着这事要是报官, 县太爷知道了不仅会撸了你,也会判你们沈家村一个恶村的称号,那样你们村里的人以后再想结亲做工就难了,才来找你私了,希望你能明白,给我王家村村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明白,明白……」沈里正满脑门子的汗,他清楚地知道真闹到衙门里,这等荒唐事必然会让县太爷震怒,不止他整个沈家村也会受连累。要是县太爷真给沈家村亲口封个什么恶号,以后村里人走到哪里都会背着恶名受歧视,恐会寸步难行。 他只能道:「那王大哥认为这事应该怎么处理?」 王福禄把周景推出来,指着他道:「这个是受害人,就是被赵神婆说的恶鬼附身之人,赵神婆这是要毁他一辈子,怎么处理应该由他说得算。」 沈里正本想从受害人身上下手,说几句好话,卖个可怜,看在赵神婆那么大年纪份上放她一马。谁知道话还没等说出口,一看眼前这人更不是个善茬子,不就是沈老爹想讹的双婿没讹成,反而受了教训的那个嘛! 得,王家村两个硬茬子今日一起惹了,谁也别想善了。 周景看他认出他,只觉得最好。他今日就要在沈家村和王家村立威,叫他们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叫他们谁也别想再打他夫郎的主意。 「当初她和王老太串通一气,指使王老太来我家闹,致使我夫郎被王老太打倒,花了二十两银子的药费,如今这药费便理应她和王老太一人出一半!」 沈墨并不是王老太打倒的,是他自己急火攻心急晕的。而且那时王老太还没找上赵神婆,不过现在这些话也没人去细揪。 「什么,二十两银子的药费!」 「这吃的人参灵芝啊,那么贵!」 「周家竟然这么有钱了,给个双儿看个晕倒的小病就肯花二十两,这得有多少家底!」 一时间王家村来的村民纷纷议论起周家来,还有沈家村看热闹的村民也傻了。周景不就一混混,怎么成大老爷了。 沈里正没等说话,王老太先叫嚣起来。 「做梦,扫把星,我一文钱也不会给你!」 周景冷笑,「好,既然不愿意,咱们现在就去衙门。」 「没什么不愿意的,王家村的事我还做得了主,这赔偿该赔,该王李氏拿的一文也少不了,她的事等咱们回去处理,先说这个赵神婆的。」 「这也太多了吧!」沈里正道。 周景寸步不让,「我就花这些银子,一分没多要。我夫郎白白遭这么大罪,这笔帐,要用一人十个板子抵!便是如此我还觉得不够,我夫郎受得那些罪没遭在你们身上,谁知道疼!」 周景说到此有些激动了,想到那日沈墨晕过去的情景扔心有余悸,一阵后怕。沈墨下意识地去拉周景的袖子想要安慰他,却被周景反手紧紧攥住。 众目睽睽之下沈墨从没这般放肆过,想要挣开,可周景的大掌就跟钳子似得怎么也挣脱不开。 沈里正去看当事人之一的赵神婆,却发现赵神婆双目呆滞,似掉了魂般,整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神婆不吱声,这么大事沈里正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无奈道:「赵神婆七十多岁了,十板子打下去怎么可能受得住。」 「必须得打!」周景坚定道:「不过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我听闻曾经有老妇人获罪挨板子,县太爷顾念她年纪大受不住,叫他家人代她受了,如今我也是允的。」 周景要的只是威慑,叫沈家村王家村没人敢再打他们的主意。只要震慑到了板子最后落在谁身上那都无所谓。 「这……」沈里正去瞧赵神婆,赵神婆还是那副失神的样子,不理他们的争吵。 正在此时,赵神婆的儿子被报信的找来。 那汉子问了前因后果,一听她母亲如此糊涂竟然提出烧人之说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周景的要求,立时叫妻子回家取十两银子给周景,愿意代母受下那十板子。 十个板子是由王家村村民打的,一点没放水,两个壮汉使了七分力,就这赵神婆儿子生生受了,咬牙一声没吭。打完板子由他哭着的婆娘和沈家村几个汉子给抬了回去,期间赵神婆终于回过神,也跟着哭了几声最后被人扶走。 王福禄道:「私人恩怨完了,现在算咱们沈家村和王家村的。你们沈家村如此几次三番这般败坏我们王家村的名声是想断了我整个村人的活路,这笔帐怎么算?」 沈里正苦笑:「私人恩怨可以赔银子,可两个村子的,你总不能叫我村里所有人都赔银子给你们村吧!」 这当然不可能,王福禄一时也犯了难。却是周景道:「里正大伯,这笔帐也好算,既然是村子里的恩怨,就用村子里的资源做赔偿不就得了。咱们和沈家村通着一条小河,这河里有鱼有虾,完全可以拿这个赔。就叫咱们王家村的村民今天一天随时可以来沈家村这半边河里摸鱼摸虾,摸到多少都算摸到那户人家的,你看怎么样?」 第65页 王福禄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可行!」 小河这种天然资源是一个村子的公共资源,只要是这个村的村民就可以下河摸鱼供自家吃,算村里每一户人家的利益了。平时捨不得吃肉的人家就等着到了时候摸两条肥鱼改善伙食,怎会愿意由他人的缘故触碰到自家的利益,一时间许多沈家村村民纷纷站出来反对。 王福禄只是冷笑声道:「行,你们不同意我就去找县太爷说这事,请他还我们王家村一个公道,到时候县太爷封了你们沈家村什么恶名致使你们村里汉子说不上媳妇夫郎,姑娘嫁不出去,镇上找不到活计可不要怪我没给你们机会!」 县太爷在京城是芝麻官,在地方就是一县之首,官大着呢,他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要是真从县太爷嘴里说出这个村子的恶名,那么沈家村就永永远远都要背上这个恶名,再也洗不掉了。哪个村能愿意和县太爷都承认的恶村往来!考虑到这些,沈家村的村民只能忍下,从了王福禄的要求。 这对于王家村村民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喜事,谁家的日子都不富裕,月余能见到荤腥的都是好人家,村里的小河谁家想去摸鱼也是有日子有数的,可不是随随便便想怎么抓就怎么抓的。 这回却可以尽情的摸鱼,只要有本事摸到,随你抓了多少条都是你家的,一时间整个王家村竟成了空巷,都来到沈家村摸鱼。 联通沈家村和王家村的这条河不大,宽度也就两个成年汉子的身高。平时摸鱼都是在自己村里那半条河里捉,如今要去沈家村摸鱼,为防止他们在沈家村摸鱼,鱼跑到王家村,摸完了鱼还要游回沈家村这种情况,他们在小河两村相连处扎了网。有了这层渔网,小河就被一分为二,里面的鱼就各村是各村的了。 且这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防大鱼不防小鱼,小鱼可以通过渔网上的小洞钻到沈家村,这样就不会使沈家村里的鱼被捞绝了。 沈墨就是急火攻心,心上的石头被挪开,整个人就恢复了大半精神,听见要摸鱼立刻变得跃跃欲试。 以前周家日子一穷二白,沈墨最盼望的就是能到他家摸鱼的日子,运气好摸到两条肥鱼,能有二三斤,可以做一道很丰盛的炖鱼。虽然要给王老太送去最大的一条,剩下的也要给那个周景吃掉大半,但他和小弟好赖能用鱼汤泡饭,吃到有鱼味的饭。 周景特意回家换了原来那身补丁摞补丁的短打来,他怕把小夫郎辛辛苦苦做的新衣服弄坏弄脏,那就得不偿失了。其实以他家而言,完全不用和一帮人抢着捞鱼,但是这是种气氛,沈墨喜欢,周景就愿意哄他高兴。 「你喜欢吃什么鱼,一会我主要给你抓那个。」 沈墨道:「白鲢,这条河里的白鲢长得又肥又大,肉多!」 「行,我给你捉白鲢。」沈家村虽然同意王家村村民捉鱼,但也讲下不许用网和任何工具,只能用手捉。否则片刻就能给半条小河捞的一干二净。 上辈子是大老闆的周景可没像渔夫那般捉过鱼,手艺上着实不好。摸了两条都瘦不拉几,没几两肉,又给放回去了。 旁边一个汉子已经捉了半筐了,而周景一尾都没有。周景觉得脸面都丢没了,赶紧偷瞄他的小夫郎,果然见沈墨捂着嘴嘿嘿笑他的笨拙。 周景顿时恼了,老虎不发威,你拿我脑门上的王字是绣花啊! 他警告地瞪过去,沈墨就立刻敛了神色,装作眼观鼻鼻观心从没笑过他的样子。 此时,一条非常肥的鱼,隔着河水瞄就得有五六斤,正好游到周景身旁。 周景存了心思靠它重振雄风,双眼都冒出绿光去捉,两条胳膊像是要捏死谁似得就去捏那条鱼。那鱼别看肥,可灵活着呢,周景刚挨到它,它就嗖一下窜出去了。周景使得是蛮力,双手猛地一拢,什么也没捉到,劲落了空,突地就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那条小河统共就那么高,刚没过周景的腰,扑腾两下周景就冒出头了,抹了把脸,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成了个落汤鸡。 「哈哈哈哈…………」沈墨在岸上笑得前仰后合,一向干什么都能干好的夫君原来也有这么笨拙的一面,倒让沈墨觉得有趣。 旁边那个汉子全程目睹,不屑地撇撇嘴。他不是王家村人,今天来婶子家里窜门,听说因为些事可以来沈家村摸鱼,就跟来帮忙。 他低头摸了会鱼,旁边就来了一个双儿和一个汉子。汉子穿得破衣烂衫,补丁摞补丁,双儿生得跌丽,穿着一身新衣,使本就出色的容貌更加亮眼。 这不年不节,普通农户人家谁家捨得添新衣,汉子就觉得这个双儿家里一定是村中富户,否则哪能捨得给个双儿穿成这样。 双儿有这样出色的外貌加上这等家世一下就吸引了汉子。 而沈墨尚在病中,早上没精力打理头发,便随便拢了下,没梳夫郎发型,汉子便以为他是一个没成亲的双儿。 把周景当成一个追在沈墨身后的穷小子。 他对比了周景的狼狈样,又看了看自己的大丰收,跟一只为了吸引异性而开屏展示自己五颜六色的羽毛地公孔雀似的骄傲道。 「一个汉子半个时辰了连条鱼都摸不到,还能有什么本事?这以后能养得起夫郎,顶立得了门户嘛,谁家双儿嫁过去还不都是跟着吃苦受累!」 第66页 岸上正笑自家夫君的沈墨这下不乐意了,根炸了毛的猫似得,气呼呼地三两下撸了袖子卷了裤腿就跳下河里。 周景道:「不是说好了你在岸上等,水里凉。」 沈墨摇头道:「夏天了,不凉。我只是想叫某人知道他还不如一个双儿罢了,可得意什么劲!」 沈墨说话时刻意大声,说给边上那个汉子听,说完就弯了腰在河里摸。那轻轻松松的样子好似在河里洗了个手,可再直起身时手里却多了一尾又大又肥的白鲢,这条白鲢至少得有六斤,在所有鱼中也算大得了。 沈墨把它拿在手上举着给那汉子瞧,头昂得高高的,比那汉子傲娇多了。 那汉子:「……」 周景:「……」 王福禄这时候捉了半筐鱼路过,看见周景一无所获,沈墨刚下去就摸到个大的,调笑道:「周竟,你这可是让自己的小夫郎给比下去了!你呀赚钱是一把好手,捉鱼可不行,比不得你夫郎!」 那汉子一听沈墨是周景的夫郎,又对此了两厢穿着。自问做不到如周景般自己穿得破烂,而让夫郎穿得靓丽压自己一头的地步。又听闻周景就是来时婶子和他说的那个非常有本事能赚钱的汉子,为了夫郎一个晕倒的小毛病就肯砸下二十两银子给治病。 这等本事这等疼夫郎顿时自愧不如,灰熘熘走了。 第35章 吃肉还有啥意思 到最后周景也没捉到鱼, 而是捡了些小螺小虾,沈墨摸了一个六斤鱼后又摸到两条八两的。 周景心中一直存着一个疑问,问沈墨道:「你怎么一下子就能捉到那么大的?」 沈墨悄悄红了耳根, 赧然道:「我也不知道,当时就堵着一口气,只想随便捉一条鱼给他看看,没想到上赶着有一条撞我手上,捉起来一看才发现有那么大!」 两人回到家, 周景就钻进厨房忙乎,沈墨一看, 他在刷小螺。对于小螺,沈墨一直以为是周景自己捉不到鱼为了面子好看, 捡了些小螺充场面。毕竟小螺肉少, 吃着还麻烦,特别是有股子怪怪的腥味。 沈墨委婉道:「景哥,这个东西吃起来太费事了,你少弄点就够了。」 周景却笑道:「小墨, 这个玩意做好了,味道非常鲜,等到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条小鱼被周景养在水里,只杀了那个大的。六斤的大鱼并不常见,沈墨拎它回来时一路收到了不少艷羡的目光。大鱼被剁成一段段做了个红烧, 小螺爆炒, 放了些高度白酒和姜段去腥。至于那些小虾, 多放了些油,同样爆炒一盘。 周景做完这三道菜也就到沈霖收摊回来的时候了。 沈霖一进屋,深深吸了一口气,洗了手就急忙坐到餐桌旁。桌上的鱼肉竟是成盆装的。 沈霖吃惊道:「大哥,你这是捉了几斤的鱼?」 虽是无意,沈墨扔有些许得意。 「这鱼我拎在手里至少得有六斤,应该是咱们村里这次数得上数的大鱼了!」 沈霖感嘆道:「这好日子总是往一起赶,以前馋肉馋到做梦吃肉,那时候就盼着到咱家捞鱼的日子能捞上条大的好解馋,结果从来没有超二斤的!对了,今天也没到咱家摸鱼的日子,咱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鱼?」 沈墨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和沈霖讲了一遍,沈霖点头道:「里正大伯人品倒是不错。不过,大哥你怎么还捉了小螺,这东西村里人都不愿意吃,嫌它腥不说,吃起来还特别麻烦,你以前不也不喜欢得嘛!」 周景这时候正走进来,手里拿着几根削好的小木籤。 「你们别抱着原有的印象看它,试试你就知道它和你以前吃得有何不同了。」 沈霖拒绝地摇头,最后还是沈墨觉得周景辛苦大半天,不吃实在不给他面子,就尝了尝。 没想到这一尝就惊诧了。 「景哥,这个是小螺嘛,怎么一点不腥!」 「我放的白酒和姜段都是可以去腥的东西。」 「嗯,好吃。小弟你也尝尝,真的不错。」 沈霖将信将疑尝了口,竖起大拇指。 「好吃!」 「我打算把这个也添到咱们小吃摊的生意上,另外再做个土豆片和海带,用煮鸭子的高汤同煮,出来的味道就带了鸭肉味,也是非常不错的下酒菜。」 沈墨道:「这种虽然沾了肉味,但到底不是肉,会不会不好卖?」 「不会,这两样本钱都低,我们卖得也便宜,就是小菜的价格,土豆片五文一斤,海带扣四文一斤,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可以试试,本钱小,卖得好最好,不好也没关系。」沈墨道。 「哥夫,你手艺怎么这么好,总会些村里人不会的手艺,做出来的吃食更是村里人见都没见过的,就是拿到镇上都是新奇的吃食!」 沈霖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沈墨连忙抬头去看沈霖,见沈霖正吃的开心,一口小螺一口鱼肉,忙不得恨不得多生了两张嘴,完全没发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几乎说出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周景。 周景一个土生土长的庄稼人就算被生活磨砺的不得不学会做饭,那么他为什么会那么多村里老人都不会的手艺,不仅能做,还能拿到镇上卖钱。 然而沈霖心粗,许多事情说了,他也想不到那么深。 桌下周景偷偷握住沈墨的手,对他微微摇头。本来只是无意识地一个安抚,但最近沈墨听周景的话坚持做面膜涂手霜,手上的皮肤已经恢复细腻不说,甚至比从前更光滑。摸了两下,周景就上瘾了,竟然在沈墨手背上捻个不停。 第67页 沈墨甩了两下没甩开,有点气周景总是不分时间地点就发情。有沈霖在不好明说,就只能干巴巴道:「吃肉!」 「对,吃肉!」周景别有深意道:「我就爱吃肉!」 沈墨:「……」 沈霖一口咬在舌头尖上,真疼! 他不说,就真当他什么都听不懂嘛!那个周景急色的语气,色胚的表情不要再明显了好不好! 周景饭桌刚收了,大门就被人拍响,是王仁。他手里拎着两条二斤多重的白鲢,献宝似得给沈霖送来。 「这个是我在沈家村捉的,这两条最大,特意给你留的!」 沈霖拒绝收下,并道:「这两条鱼挺肥你还是留着自己家吃吧,我大哥他捉了一个六斤的,哥夫给红烧了,估计得吃几天!」 「六斤啊!」王仁兴沖沖地目光暗淡下来,像一个炫耀失败的孩子。「那是够吃几天的了,我这个还是小了。」 沈霖想了想,道:「不过我哥夫捉了小螺,爆炒的,特别好吃,你应该没吃过那种做法,我给你包一些,你回去尝尝,我们摊子上明天就会拿出去卖,喜欢可以来买。」 「啊?」王仁呆呆地无意识地发了一个音阶,沈霖已经回屋给他包海螺了。 拿到海螺的王仁神色复杂,这是算怎么回事呢?他本是为了讨好双儿而特意给人送鱼来了,最后鱼没送成反而收到包小螺。只是可惜送他小螺的人目的是为了让他买小螺,也不知道明不明白他的心思。 王仁纠结着刚走进院子里,郝玉兰就看见她找了多时的两条大鱼。 「我说家里两条最大的鱼怎么没了,搞得我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原来是叫你拿着去讨好心上人了。」郝玉兰是王福禄的婆娘,王仁的亲娘,普通的一个农妇。 郝玉兰捂着嘴巴有些看热闹地意味笑道:「当家的,快来看,你儿子拿着两条最大的鱼去讨好心上人不成,灰熘熘地被人赶回来了!」 王仁被说的面红耳赤,不好意思了。「我没有。」说着把两条鱼扔回水盆里,似鱼突然变得烫手了。 王福禄对他这个小儿子的亲事比较犯愁,他这个小儿子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人,他也做不了他的主。给提过几个人家的姑娘,不是这不好就是那不行都被王仁拒绝了,为此王福禄着实有些着急。 听见婆娘的话,他心里第一反应是儿子开窍了,至于他婆娘调笑的话,其实老两口谁也没放在心上,就是单纯逗王仁玩。 他们认为王仁自身条件不错,人精神,个头也高。在村里不是自吹,绝对数得上数,不自夸地说绝对是很多姑娘双儿的如意郎君。而他家境因着王福禄是里正,日子又过得富裕,更是比别人高上一等。因着这些,觉得就是王仁的心上人不同意也没关系,毕竟村里人找汉子看的主要是人品家境,这些过得去,汉子积极主动就很少有不成的。 王福禄家里同样做了鱼,王仁把那包小螺做了道小菜添到饭桌上。 农家人对于小螺的认识就是肉少,很腥,吃着麻烦,不是穷人家谁也不愿意费这个事吃这玩意。 王福禄和郝玉兰便认为王仁的心上人是个家里人家穷困的。可即便穷苦到这种地步,还不愿意收王仁送去的两条肥鱼,可见这个姑娘的品行不是个爱占小便宜的。这么想着,竟对这个儿媳多了许多好感。 王福禄甚至指着做好的炖鱼道:「先别吃,拨出两条一会儿叫小子给人家姑娘家里送去。姑娘家面皮薄不好意思收你的吃食你别就真不送了,该给送还是要给送的,大不了换种方式,生得不要就熟的。娶媳妇,脸皮要捨得,要不人家姑娘不好意思你一个汉子再面矮,这媳妇就要成为别人的了!」 「不用留。」王仁阻止郝玉兰起身的动作,道:「他是真不需要,他家今天捉了条六斤重的,还不知道要吃几天呢,我这条鱼当然不愿意要了。」 王福禄下意识地重复道:「六斤的大鱼?他父母兄弟倒是挺有本事……」忽地,王福禄猛地意识到,村里似乎只有一户人家捉到了六斤重的鱼,那就是周家。而周家未出阁的只有一个双儿——沈霖! 郝玉兰明显也想到这个了,立刻变得紧张兮兮,一扫之前谈起儿子心上人的那种轻松氛围。 她试探地问道:「儿子,这小螺是沈霖给你的,你今天那两条鱼也是要送给他的。」 王仁也停了筷子,他知道他爹娘的想法不喜欢双儿。在农家人或许是生长在这个朝代的人的眼里,双儿几乎等同于不能生儿子。而不能生儿子则会使这户人家的汉子断了香火,这对于他们而言便是天大的事,不亚于衣食住行。 也是因着这层原因,这些年王仁才没有把他心上人是沈霖的事和他爹娘说过,有意无意拖一天算一天。但今日既然说到这份上,王仁就不能再躲闪了。 所幸摊牌道:「是,我想娶沈霖!」 「不行!」郝玉兰的反应和想像中一样大,「你不要小子了!不要你自己的香火了!」 「娘,双儿不是不能生小子,只是不容易生出来而已,你看王百川不就是个汉子,可他阿么却是个双儿。」 「别提沈文,嫁到咱们村子里的双儿,统共就一个沈文生了个汉子,还只生了一个就不能生了!」 「一个就够了!」王仁道。 「那也得是小子啊!」郝玉兰道:「总之,沈霖不行,任何一个双儿都不行,你是我儿子,我不能叫你断了香火!」 第68页 第36章 雨天压货 生意上虽然多添了土豆片和海带扣, 但这两种东西都是本少利薄,一日下来卖得最好的时候也才只能添上五十文左右的利润。 这日沈霖收摊回来,三人坐在一起对总帐。他们出摊近这段日子除却头七八日香肠是照三十斤预备的, 之后都是每天五十斤的销量。鸭货生意是最近半月才添的,所以也没赚上什么大钱。 但即便这样, 沈墨还是非常高兴, 手里的银子要不是有锭整十两的,都要被他怀疑是自己数错了。 「景哥,这还不到两月,咱家纯利润就赚了三十两!」沈墨摸着那个十两的银锭子稀罕巴巴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摆弄。上次卖口红虽然得了五十两,可还没在手中捂热乎, 睡一宿觉的功夫就没了。这次的可就是在赚家底, 意义完全不一样。 沈霖也跟着开心地傻笑:「大哥哥夫,我们要不要买地,村子里上好的水田一亩二十五两可以买下来, 或者十五两一亩的旱田也行。在不我不怕辛苦, 咱家可以和里正商量开荒,虽说开荒一亩就收十两银子, 但头几年地不肥, 需要养,肯定不会有多少收成, 好在税收也非常少, 最多头几年白忙, 但往后地养肥了就好了。」 庄稼人对于土地的热爱是来自本性, 沈墨是农户出身,对土地的渴望同样非常强烈。 他眼巴巴地瞅着周景,双眼里写满了赤.裸.裸地直白的渴望。这样子稍有那么点可怜兮兮,像是对主人讨骨头时,小狗露出的那种单纯而直白渴求,是不讨厌并且令人觉得非常可爱的。 周景没忍住,抬手在小夫郎脸上揉了把才笑道:「你要是喜欢地,咱家肯定是要买的。不过今年这个时候就算买,咱家也种不上了,所以我的想法是不如先把银子攥下,生意上也可以有个周转资金,而咱们赚了一年的银子,来年再买地也比较富裕。」 沈墨点头道:「只要能买上地,来年买也是一样的。」 周家的银子一直是沈墨在管,周景取出十两,其余的沈墨装在匣子里又收回到柜子的暗格里。 「小弟,这十两银子是我和你大哥商量好给你的分红,你拿着吧。」 沈霖先是一呆,随后又气愤又有点酸涩的悲伤道:「大哥,你这是要和我生分了嘛!不然怎么先是提出给我工钱,现在又要给我红利,这是拿我当外人了吗?可小弟却不敢忘自己是大哥抚养长大的,如今吃住也是在大哥家里。」 沈墨被沈霖伤感的语气弄得心里同样十分难受,赶紧解释道:「小弟,你说什么呢,大哥要是真拿你当外人又怎会给你这么多银子。大哥提出给你工钱的时候就讲过,你我兄弟的情意不会变,可该你的也不能少。不说别的,村里许多人家兄弟小时候无论怎样,长大了一起做买卖时,丁是丁卯是卯,这是应该的。」 沈霖道:「可咱家不一样,一切主意和想法都是哥夫的点子,真算起来,我最多不过是一个帮工的。拿二十文的工钱尚且算合理,可红利我绝不敢要。」 沈墨劝不动沈霖,只能求助地瞅周景。周景对沈霖这一反应很满意,这才是兄弟间该有的亲情,而不是见利忘义。 「决定给你分红也是有原因的。其一,这段日子你哥有病,摊子上我都没顾,全是你自己撑过来的,否则现在别说咱们还能坐在这数银子,恐怕赔得新衣服都要当掉了。」 沈霖开口不知要说什么,被周景打断。 「其二,你们兄弟二人和别人家不同。你大哥从小待你说是半子绝不过分。即使半子之情,自然与旁的兄弟不同。而且,小弟,最现实的是,你是一个双儿,不管怎样总是要嫁人的。我和你大哥能做的就只能是给你自主选择的自由,不逼迫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但双儿始终是弱势群体,难孕育小子,致使许多好汉子都不愿意说双儿。而剩下汉子要不是人品太差,要不就是家里条件太差,说不上姑娘。前者你哥便是认可养你一辈子也不能让你嫁,后者虽然穷,但汉子要是上进肯干,我和你哥也都是愿意的。」 「有咱家的生意在,只要你两肯干,以后日子绝不会差。但怕就怕在这汉子是穷时逼不得已选择了你,那么日子过起来后,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他要纳妾甚至娶平妻怎么办,只要你们还过一日,我和你大哥就拿他没办法一日。可要是不过,那一纸休书他肯不肯给你,给了以后又要怎么办,孤零零一个过一辈子嘛?」 「那日,你大哥和我说了心里的担忧,我的想法就是,咱家的生意因为最初就是咱们三个支撑起来的,虽然最开始主意是我出的,但后期的经营没有你们两个也成不了。所幸就把生意看成咱们三个共同合开的,咱们三个都是老闆,咱们三个平分。算我们大头七成你三成。如此有了这三成利润,是你自己靠自己的辛苦赚来得,也不是我们白白给你的,拿着也不心亏。而且有了这三成利润在,小弟你就不怕以后找的汉子变心或者因你生不出小子亏待你。因为咱们可以招赘!」 「招赘?」沈霖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还有这一步要走,这关系到他以后的人生路。他明白他大哥和哥夫的意思,知道这样一来,他就算有了棵大树傍身了,以后在汉子跟前就算生不出儿子也遭不到为难。一时间,沈霖想了许多。 最后还是要了,沈霖道:「大哥,哥夫的恩情小弟没齿难忘,分成小弟受之有愧,给大哥哥夫磕头,以后小弟一定会报答大哥哥夫的。」 第69页 沈墨慌忙下榻扶他起来。 「从前便是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你好,大哥也了却半桩心事。」 沈霖收了银子,却从不忘从中取出二两还给周景。 「哥夫,这二两是我的买身钱,当初是想攥够工钱还给你的,现在既然你给我分红,这钱我能还上了。」 周景也不推脱,直接收了。 夜里,忽然响雷而至,把一个阴暗黑沉的夜空噼得亮如白昼。沈墨被从睡梦中惊醒,不安地望着窗外,透过窗纸隐约可见窗外电闪雷鸣,轰隆隆地雷声响得吓人,像是随时能从外面噼进屋里。 沈墨想起从前村里的谣言,说有种雷叫天雷,声音特别响特别凶,它的出现不是因为倾盆大雨而是雷公雷母用它噼做了亏心事的坏人。 越想沈墨就越怕。以前那个周景是沈墨心头一道疤,太深,永远也去不掉了。 沈墨转头去看躺在身侧的周景,不时而下的闪电偶尔照亮周景的脸,他正睡得深沉,呼吸平稳,似并没有感觉到这可怕的雷声。越这样,沈墨就越怕。 他伸出一只胳膊悄悄撬开周景裹紧的被子,熘进他热乎乎的被窝,可这样沈墨听着外面的电闪雷鸣还是觉得怕,就又把小手伸进些,在伸进去些……最后找到了周景可以轻易包裹住他的大手,把自己的小手塞进去扣住周景的大掌才稍微觉得心安些。 他自以为一切做的隐秘,却不想抬头时却被捉了个正着。 「我把你吵醒了。」沈墨愧疚道。 睡得好好的就被小夫郎折腾醒,周景不恼,反而声音温柔地含了故意的调戏问:「你要对我做什么?」周景的声音还带着睡醒时特有的朦胧的那种低沉压抑地磁性,特别性感。 纵然每日都可以听到,沈墨还是觉得沉醉,微微晃神的功夫,就天旋地转。竟是被周景把他从他的被窝里拖进自己的被窝。 周景半压半抱着沈墨,对他耳朵呵气道:「早就和你说了,叫你做一床大被,你不要,现在又来偷偷钻我被窝勾引我!」 沈墨面红耳赤就连耳朵尖都红了,急急地辩解道:「我没有!」 「你就不要再狡辩了,都被我捉到了。怎么办好呢,魅力这样大,自己的小夫郎半夜醒来受不住诱惑非要按着我强来,你说我是配合呢?还是配合呢?」 「我……我没……」沈墨的后半句话被堵在嗓子里再也说不来了。 这夜终究是註定再也听不见雷声了。 折腾了沈墨一顿,人终于睡着了,早上周景起来,沈墨还在睡觉。周景便轻声穿了衣服在小夫郎额头上亲吻了下才走出卧房。 周景刚迈进厨房,就看见沈霖已经等在那里了。 沈霖夜里想了许多,睡得不踏实,早上又早早醒来,人很憔悴。 「哥夫,外面雨很大,我看着怕是今天都不能停了,香肠就没煮。」 周景推开窗户,看了眼外面瓢泼大雨,把天空压得比往日似晚了个时辰一样。 「嗯,这雨今日是停不了了,这么大咱们也不能出摊,香肠先放地窖里,明日再说吧!」 「嗯。」 等沈墨醒来,扒开眼睛一看周景坐在地上书桌旁看书,他坐了起来,问道:「小弟走了?」 周景停下笔,摇头道:「没有,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恐怕今日是停不了了。」 沈墨把窗户刚推开一个缝,雨水就倒灌进来,兜头浇了他一头一脸。周景从后面上来,把窗户关了,同时用手里巾子给他擦脸。 沈墨接过来自己擦了两下,就担忧道:「景哥,这雨下的这样大,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停?」 周景问:「为什么这么问,咱们这里的大雨常常会一下就一连几天吗?」 沈墨点头道:「是的,这也是为什么咱们这里明明依山傍水,可人还穷的原因。这几年雨水还算正常,村子里才缓过来些,头几年一般都在这个时候,要下这样大的雨,常常一下就是半月,等雨停了,庄稼都涝了,年底收成要损失大半的。」 周景只能安慰道:「别担心,也许过两天雨就停了。」 然而天公不作美,这雨一连下了三天,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即便是放在地窖里储存的香肠在炎热的夏季也储存不了多久,这已经是极限了。其实,第一批香肠已经有了味了,雨要是再继续下下去不停,这批香肠恐怕就都压在手里了。 「也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沈墨咬着筷子担忧道:「咱们香肠和鸭货的本就有五两来的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目前他们总资产才不过四十两左右的银子,损失五两算不得多,但也不少了。 沈墨急得嘴里起了几个泡,这两天也吃不下去饭。 忽然,沈墨道:「景哥,反正这样的天咱们也不能出摊,香肠放在手里也是变馊,不如便宜些卖给村里人怎么样?」 扔了也是扔了,能赚一文回来是一文。 「这个办法可行。」 当下周景煮了香肠,三人穿了蓑衣挨家挨户地卖。 他们从村头分开行动,每人都负责不同的人家,争取每一户人家都问到。有的人家同样也担心地里,一想到地里要是涝了,恐怕家里连年货钱都要拿不出,就捨不得买香肠这种精细的吃食了,即便他们卖的便宜。 第37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70页 「婶子在家吗, 我是周景, 我这里有些香肠, 很便宜,只要十二文一斤!」 「十二文一斤?」卖到王百川家时, 是沈文给周景开的门, 只不过走了几户人家,他就淋成落汤鸡, 高高大大的一个汉子蜷缩在蓑衣下,显得格外狼狈。 沈文堵在门口,不让他进,态度也不怎么好,语气不阴不阳地问:「你们卖这个香肠平时不是贵到要死嘛, 听说要二十五文一斤, 怎么今日就十二文了,这也差得太多了?」 那语气分明在说周景卖的香肠有问题。前世,周景白手起家,生意场上四处碰壁, 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单纯看不惯,花式找茬的。对于这些人他从不发怒,买卖不成仁义在, 最多你不买我东西就是了, 犯不上打一架或者吵一架, 否则每天只需要生闷气就好了, 生意别想做了。 其实, 无论前世还是此刻,周景都是一个包容度相当高的人,前提是不要触碰到沈墨,这是他唯一的底线。 周景耐心解释道:「婶子也知道我家近来在镇上做香肠生意,做买卖都是一天压一天的货,现在夏天便是家里有地窖也存不住这种肉制品,我自己家更是顿顿吃也吃不了,与其扔了还不如便宜些卖给村里人,叫村里人也跟着尝尝鲜。」 沈文不屑地撇嘴,说的到是好听,还不是因为卖不出去要赔钱。不过镇上瘦肉都要卖到十五文一斤,像香肠这种精细的吃食更是贵,云记的铺子里要三十文。这可差了整整十八文。 这可是大便宜,家里也好久没吃肉了,镇上又去不了。 沈文想了想道:「给我来一斤吧,我告诉你这可都是看在咱们是同村的份上,不然我家可不愿意花这冤枉钱。以后,你要是有好事可要先紧着婶子我,不能叫婶子这钱白花了。」 周景笑着嘴上答应,道着谢,心里却另有一番帐本。 沈文这才把他让进屋,给取了铜板。 「你给我多称点,我这是照顾你生意。」 香肠被周景用油纸包和破布厚厚裹了一层塞在衣服里,这会拿出来只外面湿了一小片,里面倒还是干净清爽的。家里就一把称,谁也没拿,一根香肠的重量他们大约都知道,一斤用手就可以拎出来,多给些没关系,卖不了也是扔。周景给了足足的,就是沈文看着买下的香肠也挑不出斤数上的刺。 周景走后,沈文对王百川道:「周家这好日子才过几天,这就要败落了。」 王百川道:「阿么怎知道他家日子败落了?」 沈文对他儿子的木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还用说,要不是败落,这大雨天周景能挨家挨户地敲门卖香肠,还卖得这样便宜,不就寻思着能赚回一点是一点,你等着吧,天晴了村里人就该都知道他家败了。」 王百川皱着眉头,心里闪过一个小小的双儿。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霖怎么办,周景还会认可家里多养一个双儿吗?沈霖才过上几天好日子。」 「沈霖……沈霖,你怎么天天就知道寻思那个双儿,真是鬼迷心窍了!」 一家家走下去,买的少,大多数人家都不愿意掏这个银子,原因不是贵,而是这般大雨下来,十天半月过去,今年地里的收成只怕要不好了。农家人靠天吃饭,收成好才有银子使,收成差,家家就都把银子捂得严严实实地留着过冬。 所以当三人绕着村子卖了一圈后回来各个淋透了,连件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先问卖得怎么样了。 「景哥,小弟你们两个卖出去多少,我只卖了一斤,其中一个还是王大叔,他看在咱家这段时间包他家骡车的份上才肯买半斤。」 沈霖嘆口气,同样愁眉苦脸,「我也只卖出去一斤,还是分三家才卖出去的。」 「我卖出去三斤。」周景有做生意的经验,嘴上很会说,特别是这个村里人几乎家家焦心地里庄稼的时候,能卖出去三斤真的很不容易了。 可即便这样,他们一共才卖出去五斤,连平时一天的量都没卖出去。沈墨不禁犯愁,看着堆在厨房几个他们拿出去鼓鼓囊囊拿回来还是鼓鼓的香肠嘆气。 「算了,没卖出去就没卖出去,左右不过五两银子,做生意的向来就是有赚有赔。你们想想,就是赔了这香肠五两生意的买卖,咱家这不还赚了二十五两的银子。要是没有这项生意,或者咱家也跟着种地,那才是要命的事。就今年这大雨,收成好不了,往年交了税,一般人家除了口粮都还能剩下十五两左右,今年怕是也就勉强能凑够税。可咱家到现在为止就比别人家一年种地好时候还要赚得多,天好了还能继续卖,地里却完了。」周景劝着两个双儿道。 沈墨道:「是这么回事,就是可惜了东西,白白糟蹋了。」 周景道:「在等等看吧,如果明天雨还下这样大,咱们就把香肠分给邻里吃了,总不能糟蹋了。但也要看人家,有些人家就是扔了,也不能白给他家,免得惹出白眼狼。」 如同周家一般盼望雨停的人家不少,可是天不遂人愿,这场雨一天天下下来,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而村子里有户人家却坐不住了。 到目前为止,除了沈大娘家还有四家和周景签订了契约,为周家提供鸭子。这场雨下的不巧,正是到村子里一户叫王发的人家供货的日子。 本来能和周家搭上关系还是他家託了沈大娘家关系去说的,为此狠心给沈大娘家买了好大一块肉。 第71页 他家穷,一年到头也就年底能吃上些荤腥,所以说这肉真是下了血本。 当初签订契约的时候,还以为这下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全家人乐得一宿睡不着觉,甚至用荤油炒了一盘油水十足的菜庆祝。 哪里想到刚到了他家供货的时候雨就开始下了,而周家也暂停了收鸭子。 其实他们虽然签订的是长期供货契约,但一批小鸭子养到成熟需要四个月,他们几家人家又都要错开时间,小鸭子也不过刚刚买回来罢了。 现在要供货给周家的是之前家里散养的那几十只。 王发的婆娘,赵氏对着鸭舍里的鸭子唉声嘆气。 「周景现在都挨门挨户做村里人的生意了,又说家里压不少货,这次肯定赔了不少,也不知道等雨停了还能不能有本钱做生意了。要是没银子,不肯收咱家鸭子,那可怎么办?咱家的银子可是把老三说媳妇的老婆本都给压进去了,这要是赔了,叫我怎么面对孩子!」赵氏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疙瘩:「今年又是这样一个雨水大的季节,老天爷不肯给碗饭吃,两厢下来叫咱们家怎么受得住。这不是要逼死个人嘛!我的命怎么就这样苦,一点福也享不到,好不容易看着日子要起来了,又赶上这样的事。」 王发也愁,这才几天把他急得头发竟白了几根。 地里的庄稼是肯定指望不上了,雨就是现在停,收成肯定也好不了了。唯一剩下的指望就是周家,如果周家收他们的鸭子,冬天他们就能有银子过冬,好的话养出两茬鸭子也就补上庄稼收成差的缺口。如果周家反悔不收了,那么他们一家老老小小上上下下九张嘴可怎么活! 王发咬着牙,发了狠。 「事到如今,咱们也是被逼无奈,这鸭子周家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容不得他反悔不要。走,咱们去村里走一遭,我就不信其他的人家看见周家挨家挨户地卖香肠,知道他赔了这么多,会不担心自己家里的鸭子砸在手里,只要咱们将他们说动了,大傢伙一起去,由不得周景不给咱们一个说法!」 王发顶雨去另外几家问,其中有两家不愿意来。因为四个月出一批鸭子,他们几家需要商量着错开时间段养,这批的鸭子就是先头签约的几家在养,而那两家根本不到日子,鸭崽子都还没买回来。他两家既然没投入就等于没损失,虽然地里有损失但却不能算在周景头上,因想着都不容易,便觉得大不了就当没这回事,做人不能过分。 但另外几家是有投入的,这些投入和地里的损失加起来不少银子,又都是穷的,周景要不要鸭子就等于他们的救命稻草自然不肯放过。 因此一行人便浩浩荡荡跟着去了周家,其中沈大娘赫然在列。她家已经养了近半月了,这里面就她投入最多,为了养鸭子,扛麻袋的活计她儿子都辞了。 沈霖被他们的阵势吓了跳,看着一个个不善的脸色虽然没有轮起棍子把他们打出去,还是悄悄用眼睛瞄着,以备不时之需。 沈霖戒备地问:「你们有什么事?」 双儿在村子里地位低,家里的事是做不得住的,更可况沈霖还是一个借住在哥夫家里的双儿。村里人觉得沈霖吃饭穿衣还要靠大哥哥夫养着,就知道他更不可能有话语权。 王发便不愿意和他浪费唇舌,直接道:「周景在屋里呢吧,我们找他,你让开。」说罢,推搡着沈霖就要往里闯。 沈霖虽是一个双儿,可这些年和他大哥相依为命,不厉害点日子就得被欺负。因而并不惧怕,这会直接拾起门旁的木棍一把横在王发等人跟前。 「你们要干什么,把话给我说明白,告诉你们我家可不是你们想闯就能闯的!」 沈霖纵然厉害,可他只是一个双儿,力气上比不得汉子,现在又面对这么多汉子,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 王发甚至不耐烦道:「把他捆了,咱们赶紧进去说话,别在这淋雨。」 几个汉子竟然真上来动手绑人,沈霖也不是吃素的,拿着棍子就打。几个汉子被打得生疼,恼了,便不再留情面,要来硬的,上去刚要捏沈霖的胳膊,被忽然喝叱住。 「你要干什么,闯我周家还要绑我家的人!」沈墨看沈霖只是开个门,却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心里就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匆忙赶出来。 王发看去周景和沈墨已经快步走到近前,沈墨把沈霖护在身后,推了把那个要对沈霖动手的汉子。 汉子被推了一个踉跄,却没敢吱声,偷偷瞅着周景。据说这个周景很护夫郎,为了他夫郎连老岳丈的仇都是要报复回去的。 周景冷冷看着闯进院子里的汉子,语气生硬地问:「不知道几位叔伯婶子这是什么意思?」 对上周景,王发等人就没有对沈霖那股子嚣张了。 「那个……我们来是有事和你说,外面雨这样大,进屋说吧,都浇透了。」王发看着周景的脸色,小心地道。 「不用!」周景阴沉着脸,「我家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有事就在这说,一样。」 这下王发等人脸色也难看了,可主人家不请他们进,他们没法进。 似被落了面子,王发也恼羞成怒,失了客气,直接道:「那也行,咱们就在这里说。我们这次过来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明明到了约定的时间,你为什么迟迟不来村里收鸭子。咱们可是签了契约的,你要是敢反悔,我们随时可以去衙门里告你。」 第72页 周景冷哼声,表情不屑,极为冷漠。他瞅着他身后的另外两家人家道:「你们两个今日来,也是这个意思?」 叫刘伟的,是王发的表哥,他被王发说动,加上头几日周景确实来他家卖过香肠,便觉得周家是真的赔钱落败了,这笔银子不撕破脸肯定要不出来。 「周景,你也别怪我们不近人情。这年头,大家日子都惨。老天爷不肯赏饭吃,我们这冬还不定怎么过呢,你也别怨恨我们。」 周景冷笑:「所以我就成了你们的救命稻草,只要能从我这要出去银子,你们就能挨过这冬日,那么我的死活便不紧要了是不是?」 王发吶吶道:「也不能这样说,这不是有这张契约在嘛,我们确实和你签订了契约,否则也找不上你。」 周景不在搭理他,反问一直躲在他身后不吱声的沈大娘道:「沈大娘,你今个来也是这意思?」 沈大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眼神落在周家气派的大瓦房上,又想到儿子和她说的周家生意非常好,一天只香肠就能卖出去五十斤,鸭货更是不少买。鸭货不算,只五十斤的香肠一天就卖一两多银子。周家又卖了这么久,沈大娘觉得他们家就是赔了,也不过损失了几日的货,应该不可能伤筋动骨。 想来想去,刚刚被王发说服的脑袋逐渐清明,沈大娘终是决定赌一把道:「我肯定是相信周当家的为人,我们这点小钱绝对黄不了。其实我今日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大家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商量,千万不要动粗。来周家不过也是抱着劝和的心思,怕万一说不到一起去吵起来总要有个老婆子劝一劝,免得伤到谁都不好。」 第38章 解决与给教训 王发楞了楞, 傻楞楞道:「婶子, 来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沈大娘断然道:「王发, 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了,来时候婶子我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只答应跟过来看看。你自己说老婆子我可还有说别的了?」 王发仔细想了想,沈大娘是没如他们一般义愤填膺, 说些过激的话。但她当时的态度明明是默许支持的,怎么转眼就成了劝和的。 王发抬头就看见周景冷冷站在他对面,表情讥讽,目含嘲弄,他张了张嘴巴似乎要徒劳地说些什么, 然而最后却一个字也吞不出。 左右不过这样了, 人已经被他彻底得罪干净,那么这笔银子势必就要要出来,这可关乎他一家老小的命。 「不管怎样,周景你不能背信, 我们到底是有契约在手的,这银子你必须要给我们……」王发心一横,也就豁出去了。 周景冷笑道:「我周景做生意向来最重诚信二字, 既然与你们签了契约, 定会按契约执行。你今日来不就是为了要我收你的鸭子嘛, 可以, 即是到了约定的日子这是应该的。」 周景转身安抚地拍拍沈墨的肩膀, 用一种与王发针锋相对时截然不同的温和对他的小夫郎道:「你去取银子。」 沈墨点点头,转身向院内走去。 「契约规定,鸭子需要你们送到我家来,现在我并未在我家看见你的鸭子,我怎么给你钱?」 没想到要钱能要得这样顺利,王发心中一喜,马上就道:「我现在就回去给你绑鸭子。」 周景不置可否,看着他乐呵呵走了,心中冷然凝笑。 「剩下的几位还有事,没事恕我不多留。」 刘伟看见表哥要到钱,自己却一无所获,急了。他心中清楚,事情闹到这一步,要是什么也要不到,怕周景出后招,他防不胜防,那时恐要糟,不若先下手为强。 「周景,我家的鸭子你还没说怎么处理呢?」 「怎么处理?刘伟你是不识字,可当初签订契约的时候不仅有第三方证人在场,并且还特意给你读了一遍,契约上明明白白写着只要成熟的鸭子和收鸭子的日期,现在是你家鸭子成熟了还是到日子了?」周景蔑视道:「你要按照契约办事,那咱们就按契约办事,你既然哪样都没到,又跑我这里张牙舞爪什么!」 刘伟这下傻了,他怎么忘了这茬。他家和他表哥家一起买的鸭崽子,但和他家不同的是他表哥家里之前有十几只散养的鸭子,那鸭子养之前周家还没做生意,那会写契约的时候为了多赚点钱,求着周景一起给收了。而王发家现在要卖的正是这批长大成熟的鸭子。 而他家的呢,还是一群小鸭崽子在鸭舍里晃悠,怎么卖,拿什么卖! 「刘伟,我劝你做事前动动脑子,不要别人一撺掇就做出头鸟,到头来好处拿不到,反而被弹弓打了。」 刘伟却似既撕破脸皮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竟然所幸豁出去般,直接怼道:「周景,随你说什么,我也不怕你,只要我有契约在手,你就还得乖乖地付我银子。」 周景意味不明地道:「是吗?」 王发去的快回来得更快,他家几个儿子都上了手一起把鸭子绑来。鸭子们被绑了手脚倒挂在几个汉子手心里,雨浇得它们哌哌直叫。 王发走到近前,示意家里汉子把鸭子放在地上。 「我都绑来了。」 「很好。」周景满意地点点头,却突然话锋一转。「王发,按理说鸭子捉来了,我就应该付给你钱。可现在却不是我不给你,而是你的鸭子各个淋了水把羽毛弄得这样湿,我就傻子也知道湿鸭子要比干鸭子重了许多,这样你让我怎么给你称重?」 第73页 王发没想到这些,听了周景同意给他鸭子钱就乐得忘乎所以了。可现在鸭子湿了,肯定重了许多,这样称称,他自己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沈墨早就取了银子回来,静静站在周景之后,看见王发发傻的样子心里只觉得解气。从前别人欺负他,没个出头的,他只能步步退让。现在家里有了周景,再不用受这些窝囊气。 沈墨特意打开钱袋子,挣开口袋给众人看,怕他们看得不清楚还把里面的那个十两的银锭子拿出来在他们眼前晃了一圈。 「你们看好了,我家不是没有银子,就这一个就够你们的鸭子钱了。现在的问题是我家不要当冤大头,不可能给你湿鸭子称称,所以王发你想要钱,就想办法把你的湿鸭子弄干了再来,到时候一文也差不了你的。」 这个要求很合理,王发说不出别的,但是要他把鸭子在抓回去。等干了就这大雨还是得浇湿了。 「你可以把鸭子赶你家屋里等它干,干了再称称,我们可以进去等着。」 「你在做梦吧!」沈霖尖锐地讽刺道:「我家花了那么多银子盖得又漂亮又气派的大瓦房是用来给你晒干鸭子的!不说别的,你家鸭子拉尿在我家屋里,把我家屋子弄得臭烘烘得怎么办?我家可不是你们那穷酸破烂的房子不在乎那些,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为了家里没有那股子臭味,我家这么大的院子可是一只鸭子鸡什么的都没养,就是怕味!」说完,还似模似样的捂着鼻子往后退,仿佛闻到了鸭臭。 其实沈霖哪里不喜欢这些小鸡小鸭,简直爱死了。在他眼里这些东西即是银子又是肉,以前看见羡慕到眼睛冒绿光。现在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气人,怎么解气怎么说。果然王发被他气得脸都绿了。 沈墨憋着笑,觉得小弟表现得很不错,晚上给他加鸭腿。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王发气哼哼道。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按契约办事,我们只管坐家里收鸭子,其他的是你们的事情。契约规定要是你们不能按时交货,我们有权作废契约。」 王发大叫道:「我们会按时交货的,你等着吧!」 他领着几个儿子又把鸭子拎了回去,刘伟因着交鸭子的日期没到,他家鸭子也还没长成只是小鸭崽,没理由继续歪缠,也只能蔫哒哒走了。 剩下沈大娘似乎有话要说,周景却伸手打断他的话。 「沈大娘,雨大路滑,恕我不能招待你,快请回吧。」 等众人走后,沈墨才一脸不忿道:「景哥,他们做事这般不地道,这口气咱们就这么咽下。咱们明明是好心带挈他们,他们却是把咱们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抱着同归于尽的狠心想要牺牲咱们救活他们自己。」 周景把干净地长衫递给他,笑道:「家里有我断然不会叫他们白白欺负了。他们不是要按照契约办事嘛,那咱们就按契约办事,让他们明白,我既然能带挈他们,同样也能置他们于死地。」 沈大娘知道今日之事怕是要让周家对她家有想法,一时间有点恼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被王发说动了呢。 她回到家里,王大力看她神情恹恹便紧张地问道:「娘,怎么了,周景是不是当真落败到拿不出银子付咱们的鸭子钱了,这可怎么办?」 沈大娘摇摇头道:「不是,周家有钱,不差咱们家这点鸭子钱。」 王大力不解道:「那你还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就是因为他家不差这点钱,娘才犯愁。你想过没有,今天这事出得这样噎人,周景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他可是一个老岳丈打了几下夫郎都要报复回去的人。怎么会认消停地给算计他的人家银子?」 这下,王大力也愁了。 「这可怎么办啊?我为了养鸭子都辞了工,咱家就指着它翻身呢,今年庄稼又是这样的情况!」 「你让娘想想,总有办法的。」沈大娘喃喃几声陷入深思,她突自出了一会神,目光不知不觉落到王大力身上,看着儿子脑中忽地灵光乍现,竟拍手笑起来。 王大力被他娘瞅着他笑得发毛。 「娘,你怎么了?」 沈大娘欣喜地抱住她儿子,哈哈大笑道:「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就忘了。儿子,咱家有你就是最好的保命符,别人家和咱家可比不了!」 王大力呆呆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对,就是你!」沈大娘坚定道:「你对周家来说和别人可不一样。他们周家不是有意要把沈霖说给你嘛,咱们就顺了他们说了沈霖。只要沈霖嫁过来成了咱家的人,那些前尘往事自然烟消云散。沈墨那般疼沈霖,一手带大的,周景又是个护夫郎护犊子似得汉子。沈墨不让他追究他就不会追究,所以咱家和别人家那是不一样的。」 王大力听他娘一说就知道在理,也放下心来。 因着这层,沈大娘看他的儿子越看越喜欢。 笑呵呵道:「到底是我儿子优秀,要不咱家就要因为娘的鬼迷心窍失去这么好一个机会了。大力,委屈你了,等天晴了娘就托媒人去说亲,省得夜长梦多。」 「都听娘的。」 王发把鸭子拎回去后,也怕夜长梦多,生出其他变故,叫周景寻了空子不要他家鸭子,就把鸭子赶进屋里,还叫他婆娘烧了火,赶着鸭子在炉子前尽快把鸭毛烤干。 第74页 虽然外面下着大雨,但到底是夏天,屋子里烧不得柴火的,烧了些不开窗不开门的,倒把人热得满头大汗。不过鸭子的确也干得快。甫一干好,王发就叫几个儿子把鸭子都装到筐里,并把所有蓑衣都盖到筐上,捂得严严实实,而人却浇着,三更半夜赶往周家。 这回周家倒是没难为他们,十六只鸭子,十一文一斤,一共卖了七百零四文。当王发把七百多文钱拿在手里时翻来覆去数了数遍,笑得合不拢嘴,竟然把之前种种不愉快都忘了。 「周当家的,那我们就走了,下批鸭子会按时给你送过来的。」 周景却忽然道:「恐怕不需要了,王大叔家里那些鸭子还是另寻主家吧!」 手里的铜板还没捂热乎,王大叔的心先凉了。 他磕磕巴巴道:「你敢,咱们白纸黑字签的契约,你……你凭什么不收我家下批鸭子。我家可是为了一百只鸭崽子投入进了一两银子。」 周景这次笑得不阴冷阴冷的了,而是有种春暖花开的温和,但说出的话却对王发来说却很残忍。 「王发,咱们契约里可是写得明白,是有验收期的。你提供第一批鸭子,我满意了,第二批鸭子才可以给你继续供货,我要是不满意,在验收前一批货后,通知你不要鸭子了,你就不必养下一批,咱们的契约也就算终止了。这个你当初不仅同意了,而且还是非常贊成的,觉得这样提前说,你们不投入下一批鸭子的银子也不会损失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现在,我依据契约规定,在头批验货后明确告诉你不要你家货了,我不满意,下批你就不要养了。至于你擅自做主养了,那和我无关,损失是你家自己的事。」 「你,周景你不能这样。」王发傻了,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他想起来了,契约上是这样说的。但他家那会为了赶上下批按时供货,就没把这条约定当回事。当时想的自家鸭子养得好,又是刚签订契约,周景不会不收。 「我家可是投入了一两银子,你不要,我家银子怎么办?」 「王大叔,这个你不要和我说,我家只是小本买卖,不是做慈善。你家鸭子投入损失了银子不假,我家的损失要谁赔。就像你说的,因为这一纸契约你才能赖上我,如今也是因着一纸契约我摆脱了你。」 「周景,不,周当家的,你不能这样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不能见死不救。今年地里我家已经指望不上了,如今你要是再不要我家的鸭子,我家可怎么过这个冬啊,你就当做好事,拉我家一把吧,我保证我家以后都老老实实地给你家供货,再不敢生旁的心思了。」 「可不敢。」周景冷漠道:「王大叔说地里指望不上了,恐怕不是你家一家,村里有地的人家今年都指望不上地里的庄稼了。要像你说的那样,我都要帮,是不是还要砸锅卖铁,卖了我这新盖起来的大瓦房。」 「我不是要你都帮,这不是赶到这里,咱们有这层契约在,你可以帮的。」 「我的确是可以,不过王大叔以为你凭什么要我帮你。就凭你的强硬蛮横,就凭你的算计?」周景指着大门道:「恕雨大不远送,请回。」 王发还要吵闹哭求,好在他几个儿子还知道要点脸面,明白这事是他家做的不地道。又有契约在,无论走到哪里,都讨不到好果子吃。要是再把周景惹急了,说不定事情就不会这样简单结束,毕竟还有一个沈老爹前车之鑑摆在那里。 王发的婆娘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该讨的讨到了,可不该失去的也失去了。一想到小儿子说媳妇的钱叫她给赔了,当场晕了过去。 第39章 去酒楼里卖吃食上 王发走后没多久, 王仁就来了, 他来得挺急的, 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和沈霖说话。 他从兜里掏出几块碎银和几串红绳串的铜板递给沈霖。 「我知道雨天你家生意也受影响赔了不少, 这个是上次王婶子来你家闹, 我爹答应判给你家的赔偿银子, 一共是十两,你数好了。」王仁仔细端详着沈霖的面孔,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这段日子他过得好不好, 周景有没有因为生意不好给他甩脸子, 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 「我知道有几户人家找上门让周景赔鸭子钱, 有了这笔银子,你家想来应能周转开了。」 沈霖拿着银子一时间心思很复杂。人情冷暖,事故无常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人道锦上添花却很少有人雪中送炭。 沈霖拿着银子默默无言片刻, 才低着声音道:「谢谢你,这银子要来的不容易吧, 王老太可是视财如命, 而且又是在这种时候, 家家都担心地里的庄稼, 有银子也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这样一笔大数目, 没有你费心, 王老太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吐出来。」 王仁却脸红了。这银子能要来他确实使了不光彩的手段,甚至生平第一次用了他爹的权势去压人。不过,这些事情他不打算让沈霖知道的,免得损害他在他心中的形象。 「那个,你别管这些了,赶紧拿银子给你哥夫。」王仁道:「至于你哥夫要是问起王婶子那十个板子打没打,就说银子要得突然,为了能要出钱,板子只能免了。」 沈霖摩挲着手里的银子,心里瞬息间就想了很多。他再次郑重道了谢并道:「王仁,你等会,我进屋给你取些香肠带回去,你拿回家给家里人尝尝。」 第75页 沈霖回屋和周景沈墨简单说了。 沈墨道:「这个王仁倒是有心了,平时还没看出,没想到关键时刻倒是一个可信赖的。 周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事他自然用心,现在说是咱家的事情,以后指不定就成了自家的事情。至于王老太那里,现在能要出十两银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板子的事只要她不再作妖就算了,否则新旧帐,咱们一起和他算。 沈霖虽未再言,但微微红了的耳朵尖还是暴露了他听明白了。 沈墨道:「小弟,你挑好的给王仁拎去十斤,算是感谢他帮忙。」 沈霖答应着拎着十斤香肠出去。 王仁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香肠这东西精贵着呢,我听别人说你家拿到镇上去买,一斤就要二十五文,比肥肉都贵,一下就给我这么多我可不能要。」 沈霖道:「你拿着吧,现在这东西卖又卖不出去,自己家上顿下顿的吃也吃不了,还不如你带回去给里正大伯和大伯娘尝尝鲜,就当感激他们帮我家从王老太那里要出十两银子,不管怎样,总比扔了糟蹋强。」 王仁这才收下。 这场雨淅淅沥沥一直持续了十天方停,雨停的那一天,村里人顾不上地里泥泞,穿着高筒靴子就趟进地里。看着地里被雨水沖刷地东倒西歪的苗田,和冲出根须死掉的秧苗当场就有几个生活十分困顿地人家哭晕了过去。 老天爷这样糟蹋地里的东西可叫他们这个冬天怎么过,他们才刚过几个好年头,日子稍微有了些起色,却转眼又要把他们打回原形。 纵然周家没有地也知道村子里人家的难处,沈墨嘆口气,无奈道:「今年这个冬天怕是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要不好过了。」 「靠天吃饭,遇上天灾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雨停了,周家的摊子就可以出了,家里没有做香肠的猪肉,周景和沈墨一起赶着骡车出来买。 村子里通往镇上的那段路还是土路,官家没给修过,下雨后走起来十分吃力,走不好,骡车的车轮很容易就会陷进去。可是为了能早一日卖上香肠,弥补这段时间的损失,周景和沈墨根本等不及路干,只能小心些赶车。 即便再小心,骡车还是陷在泥里几次,由周景在后面推沈墨在前面使劲赶骡子才弄了出来。到吴屠户那里,周景弄得一身泥泞,狼狈不堪,而沈墨却相反,依旧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吴屠户道:「好久没见到你了,周老弟最近可好?」 周景苦笑道:「这一场大雨可是我糟蹋了不少香肠,我的那些存货都赔进去了。」 吴屠户感同身受道:「别说你,就是我在镇上有铺子生意也损失了不少。不过周老弟你可还能周转过来,要是银钱上有什么不便,我别的也许帮不了你,但在我这里拿的猪肉可以先欠着,卖出香肠后在给我银子也行。」 周景笑道:「小弟先谢过大哥了,小弟手里还有些银子,周转倒是够用了。」 吴屠户点头不再废话,问道:「还是老规矩?」 周景摇头道:「不,这次你给我加大量,我要一百斤的肉。」 吴屠户吃惊了下,随后想到可能是周景赔了银子赚钱心切,有些急了,就劝道:「你那个摊子卖五十斤香肠就是差不多了,再加这么大量恐怕要卖不出去。」 「没事,我心里有别的计较。」 周景答得干脆,吴屠户也不好再劝,就给他切了肉。 回去的路上沈墨问周景道:「景哥,咱们买这么多肉,要是做出来的香肠一天卖不了怎么办?天这么热,香肠肯定放不住,隔日就馊了。」 周景却道:「咱们不仅香肠要加大量,鸭货也要加大量。」 「啊?」 周景解释道:「正是这几日大雨给我的启发,咱们家这么做生意太依赖天气,天气好生意能做,都好说。一旦阴天下雨,咱们摊子就出不了,家里一文钱进帐也没有。所以我就寻思着,咱们不能单单指靠着摊子上的生意还要寻思些别的法子,就算阴天下雨,咱家的东西还能卖出去,不至于断了进项。」 「什么法子能使咱们不出摊子还能赚钱啊?」 周景神秘地眨眨眼睛笑道:「咱们可以往镇上的酒楼铺子里推销,不在铺子大小,酒楼订货多少,只要他们要,咱们就接单,积少成多,全镇上只要有七八家肯要咱们的香肠鸭货咱们一天销售量就能赶上咱们出一天的摊子。」 沈墨听得双眼冒亮光,怎么早就没想到这个法子,果然人还是要逼的。 因为鸭货同样加大销售量,王发送来的就不够了,又在村里其他几户人家那里收了鸭子。被收鸭子的几户人家本来还愁眉苦脸犯愁地里,没成想周家主动找上门要收他们全部的鸭子,立刻对着周家和沈墨千恩万谢,虽说几十只鸭子钱不多。但能挽回一点损失是一点损失。 三天后,周景的摊子正式出了。这场雨对有地的人家影响很大,对没地镇上人来讲,不过是菜钱多涨了几文,而其他更大的影响还要日后秋收时才能体现出来。 他们的摊子支出来不久,几个老客户就找上来。 「这几日下雨,你家也不出摊子,这香肠可把我家小儿子给馋坏了,天天嚷着要吃。没法子我冒雨给他买了云记的,可云记就是原味的,没有麻辣味口味,家里孩子也不愿意吃。」妇人道:「那日雨一停,我就出来寻你家的摊子,没想到你家竟没出,回去孩子还好一顿闹。今天这是无意出来买菜,却给撞上了。赶紧给我来一斤,回去给孩子解馋,我家小儿子要是知道我给他买到你家香肠了,不定多高兴呢。」 第76页 沈墨给称了一斤,想了想,另外给添了两个鸭头。 「大姐,你是咱家老主顾了,给你添两只鸭头尝尝鲜,算是给你小孩子赔罪,叫他馋了我家这多天香肠才吃上。」 两只鸭头虽说不多,但是事情出得叫人心里舒服。 那妇人高兴了,笑着对周景道:「你这个小夫郎人长得精神也会做买卖,你倒是好福气。」 周景笑道:「能娶到他,倒真是我福气好。」 沈墨被说得大红脸,妇人捂着嘴呵呵笑,沈霖却望望他大哥又瞅瞅周景突兀出了会神。 摊上的生意到底还是受了影响,不如原来的好。 周景依照事先商量好的把另外一个装了香肠和鸭货的背篓拿出来背在身上。 「摊子上你们两个先看着,卖不出去别着急,本来早市买的人就少,大主顾还要等在中午。我去镇上铺子里推销,中午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不管怎样,晚上收摊前一定赶回来。」 「行,你去吧,我们知道了。」 周景背着背篓先去繁华街道,也不分酒楼大小,铺子装修,反正只要是做吃食生意的他就不放过。 「掌柜的,我这里有些香肠和鸭货,味道都非常好,是下酒的小菜,您看,您要不要留些在铺子卖?」 这家铺子不大,屋里四五张桌子的大小,是个主要经营早餐的,同样小本利润。听周景是推销的,也不看货,直接就拒绝了。 周景不恼,笑道:「掌柜的以后要是需要可以去集市上寻我,我家在那里摆摊子。」 周景原先就想到要往镇上推销肯定不会容易,所以一家碰壁,并不觉得气馁。 走了几家,来到一家叫做客来居的大酒楼。像这种大酒楼生意都十分好,客源流量大,要是能做成了,比五家小酒楼都赚钱。不过,这种酒楼的厨子都是手艺非常棒的,瞧上他们的吃食可能性不大。 但尽管如此,周景还是决定试试。 「小二哥,掌柜的可在,我这里有些香肠和鸭货,有麻辣和原味的两种口味,都是下酒的好菜,你可以留下些试试。」 因为是早上,便是这种大型酒楼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四五桌客人吃早餐。小二斜斜地依在柜檯上没精打采,听见周景是来推销的,不耐烦地挥挥手,赶苍蝇似得。 「不要,我们酒楼的厨子都是从京城回来的,做的东西还比不过你一个乡下人。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卖吃食还卖到酒楼里来了。」 第40章 试卖 「小二哥, 你别急着撵我走, 可以先试试咱家吃食, 觉得好就留些,不好再轰我走。」 小二不耐烦道:「你说你是卖香肠的, 我就问你,你家香肠还能有咱们镇上云记家的好吃?要是真那么好吃还用得着你到处推销,早开了铺子如云记般坐在铺子里数钱了, 还用得着东窜西窜的。」 周景还是那句话, 「云记的好吃不好吃的我不知道, 但是我这里有麻辣口味的他肯定没有。而且我家还有鸭货, 这个吃食可是镇上独一份,同样是不逊色于香肠的下酒菜,不夸张地说很多吃了我家香肠和鸭货的主顾都夸我家吃食比云记的好吃。当然如果小二哥不信, 你可以尝尝,我算你免费。」 小二张嘴刚要反驳什么, 旁边邻座一位青衫中年男人道:「你家吃食叫什么名字?」 周景没想到小二没看上, 倒被他家客人瞧上了,这算不算上门抢生意。周景抬头看了看小二, 寻思着小二要是不允他就走人,再怎样也不做上人家铺子里抢生意的勾当。 没想到小二却瞪着眼睛道:「问你话呢, 你倒是回呀。」 周景一时间搞不清小二的意思,就当他是心大到不在意, 回道:「我家是集市上的周记香肠, 不敢说做的吃食怎样人间美味, 但是在口味上绝对独一份。」 中年男人点点头,「你给我来半斤香肠,鸭货也随便来几样我尝尝。」 「好的。」 周景观中年男人穿着打扮不俗,又看小二对他态度上恭敬就知道他是个有钱的贵客,小二不敢轻易得罪。否则只凭他卖吃食竟卖到酒楼里还抢了客人这一条,这买卖就做不成。 周景给中年男人上一根香肠,鸭货上鸭脖鸭爪鸭头鸭胗等等,甚至土豆片海带扣也样样少来了些。中年男人似乎对麻辣口味的吃食很感兴趣,第一口就品尝了麻辣香肠。 麻辣口味的吃食很挑人,能吃辣的人不但不觉得辣,反而是无辣不欢,不能吃辣的沾上一点点就能灌一大杯水。 这个中年男人却似很享受这种麻辣口味,香肠吃进嘴里并没有辣得嘶嘶哈哈,竟还能气定神闲地品尝下一样。 周景拿出他所有的吃食样式,中年男人便一碟碟品下来。 「您很能吃辣,许多顾客第一次吃我家麻辣口味的香肠和鸭货都会辣到失态。」 中年男人不置可否,轻笑声。 「你的吃食打算怎么卖?」 「香肠二十文一斤,鸭货要看你买什么,不同的价位价格也不一样……」 周景还没说完话,就被小二打断。 「这是我家掌柜,姓蔡,你要是想做生意就别要谎。」 周景马上道歉道:「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没认出蔡掌柜的,还以为是哪里的富贵老爷。」 蔡掌柜并不放在心上,随意摆手道:「无妨。」 第77页 周景道:「蔡掌柜亲自试吃了,知道咱家东西味道绝对不差,口味上也占了一个鲜字,是下酒的小菜。不妨可以留下些试试,咱家是可以试卖的。」 「试卖?」 「对,试卖。」周景解释道:「蔡掌柜可以根据酒楼里的销售量,大致推算出一日可以卖多少吃食,我可以给你留下估算出的量。有三日的试卖期,也就是说头三日你一文的本钱也不用拿尽管卖就是了,卖了多少就给我结算多少的帐,至于剩下的,卖不了的,算我的。只要你有东西在,别因为卖不了发馊了或者其他原因给扔了,叫我对不上帐就行。」 这对酒楼而言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三天时间,一样吃食受欢迎与否足够证明了。 蔡掌柜道:「你对自家的吃食很有信心。」 周景也不虚假,直接就点头道:「我家吃食做工讲究,里面有独门秘方,不说别的就是麻辣五香这两种特别的口味,云记就没有,也算镇上头一份了。蔡掌柜要是想要,我自然不会要谎。香肠就给十八文一斤,鸭头十文一斤……海带扣土豆片是下酒的小菜,本小利薄,四文一斤。」 「你可以留些试试,好卖咱们就签订长期契约。要是不好卖,损失都在我这里,你酒楼里一文钱也损失不着。」 蔡掌柜直接道:「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我做了。三种口味的香肠每样给我来五斤,鸭货每样三斤,土豆片海带扣给我来二斤,我做小菜买。不过咱们得事先说下,你既然卖给我了,别的酒楼就不能卖了。」 周景知道酒楼里做生意也讲究独一份,但他想走的不是独一份的路子,而是批发。相当于把所有酒楼都变成他的销售点,这个法子真能成,那么镇上酒楼大大小小这么多铺子,哪怕有几十分之一肯代卖的,那销售量就相当可观了。 周景为难道:「蔡掌柜,这恐怕不行了。我一路推荐过来,有几家酒楼都已经和我签订了长期供货合同。」 蔡掌柜下意识道:「都哪几家?」 「这恐怕就要恕我不方便说了。但我可以向蔡掌柜保证都是不小的酒楼,其中有几家和你家酒楼差不多大。这话我可不敢说谎,因为吃食的东西瞒不住,酒楼里到底有没有卖我家吃食,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具体是谁家你也能打听到,只是不方便从我嘴里说出来罢了。」 其实根本没有这样的酒楼,周景这样说不过是在变相告诉蔡掌柜,他家吃食很受欢迎,别人家都订了,不想在帐务上被落下就赶紧订。至于其他的大型酒楼,他可以打着客来居的名头去推荐,别的不敢说,竞争激烈的几个对头肯定会留下。 因为周景说得信誓旦旦他便真以为有那么几家存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合计就猜想一定是他那几个对头。既然那几个对头都定了,他更应该有,否则就被比下去了。 蔡掌柜纠结好一会儿道:「那好吧,你先留下些我卖着试试。」 「好的,我现在就给你拿。」周景跟着小二过了称,把吃食留下,当真一文钱没要。 「蔡掌柜,你就瞧好吧,保管大卖,明日我还是这个点来过来,你卖了多少便给我多少银钱,没卖了的,只要有吃食在,坏了馊了都算我的。」 周景出了客来居,背篓就空了大半,他心情非常好地吹了声口哨,接连又走了几家。 有稍微露出点兴趣的,周景便介绍了试卖的法子,许多酒楼对他提出的试卖法子感兴趣,觉得是一笔不亏的买卖,就同意留下试卖。 周景并不盲目地酒楼铺子说试卖多少就给留下多少,而是根据铺子的大小自己也判断销售量,两厢协调,最后定下一个彼此都满意的数字。 打着和客来居有合作的名头,不管大酒楼还是小铺子都非常好用,周景背出来的五十斤香肠和二十斤鸭货没够卖不说,还差了一家大酒楼十斤香肠。这家酒楼和客来居是对头酒楼,一听客来居订货了,二话不说立马也定下了。 周景赶回集市,午市刚散,摊子上正好剩下十三斤香肠。 「不用卖了,正好我还差一家大酒楼十斤香肠,我们把剩下的都给他送去。」 「你,你的那些都卖完了?」沈墨没想到会推销的这么顺利。在他心里酒楼也是做吃食生意的,也会做,为什么还要花钱买他们的,直接自己做不就得了嘛。 周景笑着点头,「对,都卖光了。」 沈墨兴奋地满面红光,「你按照咱们的市场价卖的,还是之前和我说过的批发价。」 「这个……应该算批发价吧。」 沈墨问道:「应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两种价格都卖出过。」 「不是,我搞了试卖,就是一文钱不收把吃食寄卖在那里,第二日他们买了多少就给咱们结多少的帐。」 「什么?」第一次沈墨怀疑周景,他看疯子似得看周景道:「要是他们一斤也卖不出去,咱们岂不是也要都赔。」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你相信我,绝对不会一斤也卖不出去的。」 「可,要是只买出去一斤呢?剩下的损失还不都是咱们。这笔生意除非他们都能卖干净,否则赔得还是咱们!」 不管沈墨觉得这是一个怎样的傻主意,答应酒楼试卖的十斤香肠还是送去了 周景再三保证道:「要是明天我收不回来本钱就停止试卖。」 第78页 沈墨这才答应。 来到吴屠户的摊子前,吴屠户见沈家两兄弟霜打的茄子恹恹的,吴屠户便问道:「周家夫郎和沈小弟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周景这几日可是在我这里加大肉量,都是以前的两倍了,可便是这样今个你们摊子还是收得这样早,应该是早早卖光了吧,怎么还不高兴。」 一提起来,沈墨就气。 「并不是卖光了,而是景哥搞了个头三天试卖,相当于把吃食寄卖在酒楼,他们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到结帐的时候就给卖出去的那部分银钱,卖不出去的都算我们的。」 没想到吴屠户却道:「周老弟你这想法也太妙了,头三天兴许会亏点,可用这种法子把他们吸引进来,知道你家香肠鸭货好卖,以后利润可就非常大了。」 第41章 你不会的我都教你 沈墨愣了下道:「你也觉得这是种好方法?」 吴屠户理所应当点头道:「当然, 好的不能再好了,简直是绝妙。周老弟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亏得这种法子你也能想出来。」 周景道:「这不是前些日子那场大雨使家里凭白损失了不少银子, 当时我寻思着香肠这种吃食在这种天气里经不得放, 与其等着馊了糟蹋掉, 不如便宜些卖给邻里, 他们吃得实惠,我也可以收回些成本。不成想这一举动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我周景落败了。这不因着鸭货生意和村里几家人家签订了长期契约, 其中就有不安分地找上门逼我拿银子买他家鸭子。虽然到最后解决了,我却心里憋着一口气, 也觉得摊子生意太过依赖天气, 要是天气不好摊子出不了, 家里进帐就跟着断了, 因此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吴屠户道:「你这是因祸得福。不过, 周老弟假使你真有银钱周转不开的时候, 尽管吱声。大忙我帮不上,但在猪肉上你要多少拿多少,卖了银子再给, 我老哥绝对没二话。」 「多谢。」除掉给酒楼送去的十斤香肠外,他背篓里还剩下三斤, 拿出一半递给吴屠户道:「知道你好这口, 这么多天没吃到, 特意给你留了些。」 吴屠户忙拿了银钱要付给周景, 周景拒不肯要。 吴屠户道:「总是白吃你吃食, 这多不好。」 周景笑道:「哪里有,你平时没少捧我生意,我心里有数。」 二人彼此又谦让番才就此别过。 没下雨前,周家出摊子都是从早忙到晚,最早的时候也要村里人家晚饭过他们才能到家。今天,不过午饭后一个时辰左右,照往天而言还是太早了,被村里一些游手好闲地看见,渐渐地传出了谣言。 「周家生意不行了,看见没,回来的这样早,一定是摊子支出去没人买,不得不提前回来了。」 「不会吧,我觉得要是卖不出去,才应该靠到很晚。卖光了才会早早回来,不然这一大下午说不定能卖出多少吃食呢。」 「那是你早上没看见,周家做了好多香肠,满满地三大背篓,那么多少说要有七八十斤,一百来斤,生意再好,也不可能一上午功夫就卖光了,只能是生意太差了,根本没人买,在哪继续下去也不过浪费时间,才会回来。」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眼红心热地、单纯凑热闹的、本性纯良的,大家各执一词,凑在一起瞎侃。 沈大娘凑在人群里,偶尔会问上一两句,都是跟周家收益有关。众人八卦尽兴一脸满足各自散去,沈大娘却忧心忡忡地往家走。 王大力正在餵小鸭子,见沈大娘一脸的担忧,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 沈大娘唉声嘆气道:「周家这次怕是真的不大好,我刚才出去看见他家这么早就从镇上回来了,村里人都说周家是卖不动货才回来的。」 王大力大惊,忙道:「那咱家鸭子怎么办,投入这么多银子他家要是不收,我们往哪里卖?」 沈大娘却拍着王大力肩膀恨铁不成钢似得道:「傻儿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寻思着这个。我可已经托王媒婆去周家给你说亲了,几百的大钱都给她了,要是周景生意真不行了,这亲事咱们是退还是不退?」 一时间,沈大娘王大力娘俩犹豫不定,唉声嘆气起来。 周家内部气氛很紧绷,沈墨虽然没有埋怨周景,但对周景这一决定抱有怀疑态度,总觉得会赔得很惨。这一宿担心的怎么也睡不好,翻来覆去到半夜才朦朦胧胧睡过去。然而早上周景稍有动静,他就惊得醒过来,平日里睡得实着,常常要周景做好了饭叫他。 「你不再睡会了,我昨天听你睡得很不安稳,夜里做梦说梦话都是生意上的事。」 沈墨道:「不睡了,勉强睡着也不安稳,不如早点起来做事。」 他们起来半盏茶的功夫,沈霖就起来了,他双眼下面同样有浓重地黑眼圈,一看就没睡好。 周景负责调汤,煮香肠。沈墨渖霖两兄弟负责做早饭和带到集市的午饭。 每天早上吃饭时,周家的饭桌上都热热闹闹地说这着话,或者讨论着老主顾。今日气氛前所未有的低迷,周景起个话头,沈墨有心回答,却往往回答的驴头不对马嘴,一看就有心事。 三人匆匆扒拉口饭,赶了骡车刚走到村口,王大力从后面急急忙忙追来,显然是追来的着急,一只鞋子趿拉着。 「沈霖……沈霖……」王大力跟在车后不停地喊着。 第79页 周景听见勒了缰绳,马车便停下来。 车后坐着的沈霖跳下来,走过去。 「你叫我什么事?」 王大力皱着眉头,态度十分不好,似质问道:「你怎么没有叫着我,听说昨天你家就出摊子了?」 沈霖先是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 「抱歉,忘记告诉你不用过来帮忙了。前些日子是因为我大哥身体不大好,哥夫要留在家里照顾他,怕我一个人在摊子上忙不过来才请你过来帮忙的。如今我大哥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身体恢复了许多,摊子上的生意可以做了,我们三个完全能要过来,就不请人了。」 王大力很不满意这个答案,口气生冷地道:「不是因为你家生意不好了?」 沈霖被问傻了,随后想到可能是村里人昨天看他们回来的那么早传了些风言风语,不禁失笑。 「不是这个原因,单纯就是因为人手够了。」 王大力深深看了沈霖一眼,那一眼的眼色非常奇怪,似乎含了某种模糊暧昧的暗示,而这暗示又应该或者必须是沈霖知道的,有着明显的心照不宣。 然而沈霖却恰恰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瞅着王大力逐渐远去的背影不明所以。 「小弟!」沈墨在车上喊了沈霖声,沈霖才回过神,跳上骡车。 「怎么了,王大力找你什么事?」沈墨询问道。 沈霖道:「应该是问问为什么咱家不用他了,我和他说咱们三个人手够了。」 「就这事?那我怎么看你表情不对劲。」 沈霖慢吞吞斟酌着道:「大哥,我总觉得王大力好像误会什么了。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该避嫌的都避嫌了,甚至在咱家请他做工前我和他话都没说过几句,可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好像我暗慕他似得。」 这回换沈墨楞了,半天才道:「不会吧,不是之前接触得不多嘛,也许王大力就是那个性子,是你想多了。而且他家沈大娘非常重视香火,肯定不会愿意王大力说双儿的。」 沈霖点头道:「也许吧,但愿。」 到镇上摆好摊子不大一会早市就开始了,陆陆续续地人群涌上来,周家摊前也逐渐忙碌起来,周景便跟着收钱介绍。再者镇上铺子里的作息和农家人不一样,往往要等早市散去,一些酒楼才刚开门不久,所以纵然心里焦急,恨不得立时立刻就知道试卖的结果怎么样,也还是要等。 早市散去,周景便背了竹篓离开,剩下沈墨渖霖两兄弟在摊前守着,有些心不在焉,沈墨每隔一会,就要翘着脚往集市口张望,明明知道周景不会这么早回来,还是忍不住张望。 直到午市散去,昨天周景回来那个时辰,还见不到周景身影,沈墨便坐不住了。 他急得原地转圈子,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追问沈霖道:「景哥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是试卖的哪几家结果不好,或者是欺负人,明明卖了就说没有,就是不想给咱们结帐。」 沈霖刚要开口劝说,集市口一个风尘僕僕满脸笑容的男子走了过来。 周景即使笑得见牙不见眼,使沈墨放了一半的心,毕竟还有半颗心悬着,他赶紧问道:「试卖结果怎么样?」 周景笑了两声道:「非常不错,大多数酒楼只剩下一两斤,这还是因为咱家刚推出周记香肠,顾客还不知道它的名气,等时间长了,知道的人多了,有了回头客加入,相信咱家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已经有了三家酒楼和我签订了长期契约,同意明天正式送货,订货量和昨天一样。也有几家打算再继续试试试卖效果,不过该结给咱们的银子却还是分文不少地给结了。」 沈墨欢喜地差点蹦了起来。 「本钱出来了,扔了多少,结了多少?」 周景道: 「一共结算出一贯二百文铜钱,香肠一共才扔了两斤,鸭货就扔了点土豆片海带扣,半斤不到。」 「真的,太好了!」一直悬着的这颗心总算放下来。「酒楼那边能卖出一贯二百文,咱家摊子能卖出一贯七百文,加在一起就是两贯九百文,将近三两了,纯利润就是一贯六百文,一个月就是四十九两!天啊,四十九两啊!」 沈霖倒吸一口冷气,「那岂不是村里人家地种得再好的,一年也赚不过咱们一个月的。」 周景笑道:「正是。」 沈墨喜笑颜开,「我们这可是因祸得福了,要不叫老天爷这一场雨逼一逼,我们还想不到这步,可见天无绝人之路。」 周景道:「小墨,你这样想是对的,不过算得却不对。」 沈墨立刻变得紧张兮兮,「我有哪里算错了,咱们是赚不到那么多钱嘛?」 「我不是说你算多了,而是算少了!这只是开始,咱们只和这几家签订了契约,明天开始咱们还要继续加大量,我仍旧要继续推广,不需要多,整个镇上只要有十几家吃食铺子里有一家卖咱家吃食,那么咱家就真的是坐在家里数银子了。」 沈墨根本不敢算那是多少钱,被未来那种无限可能砸地晕乎乎地。 「走吧,剩下的这些不卖了,还要给几家新答应试卖的酒楼铺子送去。」 这回沈墨是欢欢喜喜地,恨不得一时间所有酒楼都试卖他家吃食才好。 吴屠户看见沈墨喜笑晏宴地小脸蛋就笑着肯定道:「成了。」 第80页 「嗯,成了。」沈墨笑呵呵道:「今天我们还要加大量,要一百五十斤的肉。」 「没问题,这就给你们切。」吴屠户边麻利切肉边道:「周老弟你第一次来和我谈生意的时候我就想到今天了,我看人一向很准,知道你不是潜水里游得。」 周景道:「谢谢,承您吉言。」 肉太多,被三个人装在骡车上。 周景忽然道:「从我醒来咱家还没有吃过饺子,今天包饺子怎么样,就当庆祝了。」 「饺子?」沈霖只重复这两个就咽了一口大大的唾液。 周家现在的生活不仅不是以前可比拟的,甚至是整个村里人都无法比拟的。因为要给沈墨补身体顿顿必须保证一个荤菜,就单这一条,对于村里人来说就是不可能,不敢想的。可周家事实上却已经在过这种日子了。 不过虽然生活水平上来了,但毕竟才几个月,沈墨渖霖这种从小就常年缺油水的肚子还是很稀缺荤腥。特别是这种从前过年的时候村里人才捨得吃的吃食。 沈墨也很馋,可更多的是羞耻。他扯着自己短打下摆,磕磕巴巴道:「我,我不会包饺子。不是我懒,是从没人教过我包饺子。」对于一个双儿竟然不会包饺子的事情沈墨耿耿于怀。 沈霖赶紧替他大哥解释道:「这事不是大哥不愿意学,而是娘还活着的时候,大哥还小,包饺子这种精细的吃食是不允许小孩子上手的,包不住,煮漏了陷,糟蹋东西。后来,娘没了,王春花更不许我们上手,逢年过节的时候就给大哥和我烧两个土豆便赶出去,怕万一让大哥和我跟着包饺子,到时候我两偷藏了,自己偷煮着吃。所以不是大哥惫赖不愿意学,而是没人教我们。」 寥寥数语,周景却能想像得到小夫郎从前受得那些苦。这些苦没有关系的旁人听了最多觉得可怜罢了,但是真正把人放在心上的人听了,便会觉得心疼。那是一种钝痛,缓缓地慢慢地割据着的痛,持久而弥新,每每想起便如同揣在兜里的心脏病,总上疼上一疼才肯罢休。 周景覆上沈墨的手,语气温柔如水,脉脉柔情。 「没关系的,小墨。你不会做,我会,我教你。以后不管有什么不会做的,我都教你。」 周景的掌心灼热到烫人,在夏日炎炎中真的很热,可这热却让沈墨无限眷念,捨得不放开。 他鼓起勇气在大街上回握回去,轻轻嗯了声。 第42章 上门提亲 「包饺子用精细的白面好吃, 家里白面没有了,咱们买一些回去。」周景紧紧攥着小夫郎细细润润的小手, 瞅着小夫郎红红地耳朵尖, 心里似被一阵缓缓流淌的小溪轻柔地包裹, 脉脉温情。 「几位客人买些什么?」留下沈霖在店外看骡车, 周景和沈墨进了粮油铺子。 「你这里精细的白面多少钱一斤?」周景问。 掌柜见周景沈墨穿着粗布, 虽然料子不是最廉价的下等粗麻, 但到底还是个粗布, 便觉得他们不会是手里有闲钱吃得起精细白面的主顾。可周景进了店一开口就问白面,别的提也不提,显然是有目标的, 掌柜一时摸不到底, 不知道该介绍哪种价位。做生意的是有自己一套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他们会根据来人穿着打扮判断这人大致经济, 然后再根据这人经济给其介绍相应的米面。这样就杜绝了给低者介绍高价的尴尬, 劝高者买低价, 使高者感到屈辱。 掌柜试探道:「您二位是要自己吃还是送人?」 周景自己就是个做生意的出身, 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 为不同的客人提供不同的需求才会市场。 他笑道:「我们虽然是自己吃,但想买点好的,掌柜给介绍些好的,价钱上面不差十几文的铜钱。」 掌柜先是愣下, 没想到这两个平平无奇的农家人如此阔绰, 虽担心他二人看后嫌贵不卖, 但开门做生意的就是这样,并不是所有进门的都要掏钱。 掌柜尽职尽责地将他们引到里间,这里存放的都是精细的粮食。 「二位客人看这个怎么样,这是咱们镇上最好的雪花面,二十文一斤,许多富户老爷家里吃得都是它。它旁边的白面也不错,十七文一斤,只是细腻上稍微差些,咱们自己家里做东西吃却完全够了,我自己家里就吃这个。」 从小缺衣少食过来,沈墨对于粮食有一种天然的喜欢。认真比对了两种白面,果如掌柜所说,看着只是面质上一个磨得比另一个细腻罢了,想来吃着应该差不太多。 刚要伸手指向那个便宜的,被周景轻轻捏了捏手掌。 「咱们买那个贵的,不差一斤三文的铜板。不是奢侈,是我想补给你一顿年夜饭。」周景语气清清淡淡,闲话家常的语气。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却瞬间让沈墨红了眼眶,鼻头发酸。 沈墨不是爱哭的个性,不会轻易流泪,便狠命把眼角的湿热逼回去。可心里那阵感动却汪洋成大海,波涛汹涌。 沈墨想这大抵就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放在心尖上表现吧。明明已经是过去许久的前尘往事,久远到当事人自己都觉得过去了,想起不过就是一块不痛不痒的疤。可有人却把这块浅淡的疤痕放在心上,记在心底,时时刻刻不敢忘,试图弥补这块疤曾经带来的伤害。 掌柜一听就明白了,想来这两人都是苦过来的,看他们现在穿着稍好些的粗布料子就知道日子这是刚有起色,汉子便想弥补家里夫郎这些年跟着他吃过的苦。 第81页 这是心酸又美好的事情。掌柜瞬间想到自己苦时,夫郎陪着自己渡过的那段苦难日子,对于周景两人遭遇便感同身受。 「这位夫郎不用纠结了,我也听明白了,这是你当家的疼你,要补偿你这些年吃过的苦。既然你当家的有这份心思你就应该收着。掌柜的我就当为你两添上一份祝福,祝你们日子越来越蒸蒸日上,这雪花面便算你们十八文,你看怎么样?」 沈墨笑道:「谢谢掌柜的,以后我家里需要米面定然来你这里买。」 掌柜的不过是一时感动,也不求别的。在他心里农家人自己家里有地,年年种出的粮食完全够自己家里吃了,怎么捨得出来买。 但掌柜的仍道:「谢过这位夫郎,只要你来,我必然给你算便宜些。」 「雪花面给我来五十斤,旁边那个也给我来五十斤。对了,你这里有玉米面吧,也要精细的,给我来二十斤。」 对上沈墨疑惑地目光,周景解释道:「精细的玉米面做好了同样很好吃,而且多吃粗粮对身体有好处。不过,你不用多吃粗粮,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养身体,多□□细的吃食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后世粗粮价格可是一度高于白面,从养生角度而言粗粮营养价值很高。不过,这条其实更适用后代大鱼大肉吃多了的人。对于像沈墨渖霖常年缺乏营养的人而言,还是精细的白面白米更养人。 家里油和大米也不多了,周景又卖了两百斤的粳米。以前都是小量小量的买,不敢一下买这么多,怕招小人眼。 可现在他做生意的事情村里已经传遍了,谁家都知道。那几个不老实的极品亲戚也被他刚教训完,想来应该能老实一阵。家里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总不能因为别人眼热就一直藏着掖着。 周景对沈墨道:「家里用的碗还是之前的不如这次一起都换了吧。」 「也好。」沈墨同样知道这个道理,以前怕是因为日子好了,王老太便要来他家要抢要夺。现在有周景撑门户,一切柴狼虎豹似乎都成了纸老虎,周景都有办法对付,沈墨便也不愿意藏着掖着家里的好日子了。穷日子过久了,都憋着一口气呢。 他们又在镇上买了碗筷,家里就三口人,沈墨便狠心买了三个陶瓷碗,一个陶瓷盘子,和几个盆。筷子和勺子到底没捨得买陶瓷,选了木头的。 其他吃食如白糖蜂蜜,各种糕点零嘴,周景一一都买了些。竟在骡车上堆了一个小山,一看就知道他们买了不少东西。 周景的骡车驶进村子一样样抬进周家大门时,那些关于周家落魄的谣言不攻自破。周景的露财如冷水滴入热油,瞬间在村子里炸的噼里啪啦。村里人恍然发现,周家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发达了。就算没有地,粮食也不短缺了。 「景哥,饺子咱包什么陷的?」周家对于外面的传言不为所动,只一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周景刚教会沈墨和面,雪白雪白的面团在沈墨手里揉来揉去,揉得越来越筋道。只看着白面,沈霖就觉得饺子这种吃食一定很好吃。 「咱们包一个肉三鲜,包一个香菇肉。」 「包两种陷?」 「对。既然是要补给你的年夜饭,自然不能简陋。不仅饺馅要两种,我还打算做几个菜,一个蛋饼、一个糖花生米、一个油麦菜炒肉片怎么样?」周景问。 「非常好了,许多人家过年也就这么吃。」 周景道:「咱家过年肯定不会这样简单,我没做那么多肉菜是考虑到咱们主要想吃饺子,肉菜弄多吃不了坏掉就糟蹋了。」 揪继子、擀饼、和肉陷周景都会,而且他擀出的面饼又圆又薄。沈墨应该是刚学会,刚的面饼还有些稜角并不圆。 「小墨,在我家乡有个说法,一个人家,擀面饼圆的那个能当家。」 沈墨奇怪道:「不都是汉子当家的吗?」 周景摇头道:「我们那里没有这个说法,所以为了争夺当家的权利都是各使奇招的。」 「哦。」沈墨看似平平答应了一声,其实却暗暗下了倔劲,非要把面饼擀得圆圆的才算完。 沈墨擀出一个圆的,就洋洋得意的沖周景炫耀。 周景故意逗他,「咱家不是一直都是你当家嘛,你憋着气非要擀个圆的干什么。」 两人正闹着,大门忽然被敲响,周景沈墨对视一眼。 「这个时辰会是谁,不会又是哪家和咱们签了契约的过来找事吧?」 周景摇头。 「不会,今天村里不少人看见咱家大包小裹的就应该明白咱家日子没败落,他们还要依靠咱家赚钱呢,不会上赶着找不自在。」 「难不成是王老太?」 「更不会是她,虽然不知道王仁使了什么手段把十两银子从王老太手里要出来的,但总归给她长了一个大教训,短时间应该不敢凑上来。」 想来想去也没猜到是谁,周景便出去应门。 「周当家,在家吗?」门外传来一个声调高高的尖锐的女音,这声音很陌生,不像村里人。 周景问道:「谁?」 女人答道:「我是来报喜的,周当家的快开门吧。」 大门打开,门外站了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衣的女人。她在脑后梳了一个发髻,发髻上插了两朵大红大粉的鲜花。就沖这形象,周景莫名就觉得像媒婆。 第82页 女人捂着嘴咯咯笑道:「周当家的,我是邻村的李媒婆,我到就说明你家里要有喜事到,我来给你报喜了。」 竟真是个媒婆。 「周景家的这是高兴傻了,还不快请我进去,我好细说。」李媒婆说着不用人请,自己抬脚就自来熟地往里走。 「慢着!」沈墨戒备道:「你是来给沈霖说亲的?」还是给周景说小的? 李媒婆一撩帕子,轻轻摔在沈墨脸上。 「你这个小夫郎倒是个能喝醋的,我自然是给沈霖说亲的。我李媒婆的名声你打听打听,好得很。之所以有这么好的口碑就是因为我李媒婆从不给人说小,不做那拆散人家小两口姻缘的缺德事。」 沈墨舒口气道:「快快请进吧。」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感到高兴,他家沈霖也有人上门求亲了。 沈墨他们是才从镇上回来,早中两顿因为担心试卖结果没吃好,所以回来也不拘时辰,直接包了饺子。 但村里人这个时辰正闲暇着,无所事事地聚在一起唠嗑。这周家刚买了一骡车东西的新鲜劲还没过去,景有人上门说亲了,说亲对象竟然还是沈霖。 「我还以为李媒婆是来给周景说亲的呢。毕竟周家现在这日子是过起来了,眼瞅着蒸蒸日上。咱们村里谁家能天天吃肉,可周景做的就是猪肉买卖,想来隔三差五吃顿肉总是能的。就冲着,就有多少穷人家愿意把姑娘嫁过去。」 另一个道:「我也以为是冲着周景,毕竟沈墨嫁过去也有三年了,竟一无所出,周景总要留个香火,而沈墨身为一个双儿,从下就没养好,别说生不生小子,就是能不能生养都两说。如此周景再抬一房理所应当,只要能养的起。没想到竟然不是,而是来说沈霖的。到底是周家日子起来了,一个双儿都有人上敢着要。」 王仁出来熘达,他没看见媒婆去周家,却正好听见这话,立马停了脚步。 「你说什么,有人去周家提亲了,要说沈霖?」王仁神情紧张地问。 那人点头道:「没错,就是来给沈霖说亲的。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不是,我也这么觉得,大家都以为是来给周景……哎,王仁,我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狗撵了啊,跑那么快?」 王仁飞也似的朝家里跑去 李媒婆被请进周家一路往屋走,一路嘴里就没闲着。 「哎呦,这大院子什么也不种糟蹋了。哎呦,这大房子真气派,我瞅着赶镇上了。哎呦,这屋里真精緻,这家具真好看,款式我都没见过,这得不少钱吧?」李媒婆一边咋咋呼呼一边心里暗暗盘算,怪不得如沈老太那般重视香火的人竟然愿意低头求娶一个双儿,原来是因为周家这般财大气粗。 周景直接把她引到客堂,敞敞亮亮的落地窗差点闪瞎李媒婆的眼睛。村里人不是没人想过这种使客堂亮堂的设计,而是这种设计不可行。夏日里倒是不错,凉爽明亮,可冬日里,需要多少柴火才能过冬。本来家家户户都是冬日里的日子最难挨,想尽办法取暖,因此谁也不愿意盖这种落地窗的房子。 请李媒婆坐在椅子上,沈墨给李媒婆泡了茶。茶在农家地位非凡,不仅是主人家财力的象徵也是对客人的重视。一般只有贵客临门才会奉茶水,又把镇上买来的糕点和零嘴添了几样。 沈墨觉得沈霖的亲事是头等大事,那么李媒婆就算贵客人。 李媒婆没想到这次来竟然能喝到茶,吓了一跳,同时再次意识到周家现在是真的有钱。 她喝了一口也尝不出好赖,只觉得清香扑鼻,满口清爽,又一连吃了三块糕点才住嘴。 「多谢,好茶。」做媒婆这一行的眼睛都尖,她一眼看到沈墨袖口沾了什么东西,白色的,看着像白面。不过白面贵着呢,镇上有些人家都吃不起,别说一个乡下人家了。而且据李媒婆所知,周家还没有地,白面那么贵,怎么可能捨得买。 但说话还是得贴金着说,她便道:「家里这是做白面了,你这袖口都粘上了。」 没想到,沈墨神色平淡地掸掸袖口,像是说粗粮似得淡淡道:「不小心粘上的,家里做了白面饺子,李婶子一会留下来吃点吧。」 李媒婆楞了下,马上问道:「肉陷的?」 沈墨道:「肉三鲜和香菇肉两种。」 李媒婆震惊地说不出话,没想到不过年不过节周家竟然就吃白面饺子,还是两种肉陷的,这过得什么日子啊,怎么敢这么吃,手里有多少家底。而且看沈墨的意思,竟像是很平常似得。 李媒婆家里可不是顿顿吃肉的,距离上次吃荤腥已经好几个月了,听到肉就馋得不行。赶紧道:「这饺子我还是过年吃的,竟然周景家的诚心邀请我,我就不客气了。」 第43章 打脸真响,清醒了? 「你是来给小弟说亲的, 这是好事,应该的。」沈墨问道:「不知道是哪户人家请您来说媒?本村的还是外村的?」 李媒婆笑道:「当然是本村的, 如今你家这般富贵, 本村的人家还排不上哪里轮得到邻村。」 这话让沈墨微微皱了皱眉头。周景想得更多, 不由多心觉得李媒婆这话不简单,听着像是那边对沈霖一般, 瞧上的实际上是他周家的家世。 「这次托我来的人家你们一定想不到, 和你家沈霖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汉子人长的精神, 生的高高大大,又勤快肯干,婆婆也是一个勤劳的人,沈霖嫁过去那就是享福。」 第83页 李媒婆说媒这些年, 一张嘴死的能说成活的,叫他这么一说,沈墨反而好奇到村里谁家有这么好的适龄汉子, 他怎么没发现。 把沈墨兴趣吊足足的, 李媒婆才道:「就是你们村里沈大娘家的王大力。」 「是他啊。」沈墨顿时失了兴趣。王大力不能说不好,就是很普通的一般村里汉子。肯干是肯干, 就是太肯干了, 脑筋不灵活,空有一把子力气,不如周景一半。 现在除了周景, 哪家汉子也入不了沈墨的眼。 李媒婆说媒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沈墨这表情是没瞧上王大力。她心里暗暗撇嘴, 心道, 一个双儿罢了,要不是家里稍微有那么点钱,王大力兴许还不愿意说呢。现在有这么个不缺胳膊不缺腿,人品好的汉子肯要还不乖乖的嫁了,还敢挑。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李媒婆还是夸沈霖。 「王大力和你家沈霖这不一起做过两天工嘛,知道你家沈霖同样是个肯干的,愿意成全他的心思。只提了一点小要求就是香火上面。当然王大力的意思是沈霖能生出小子自然以他生的为主,皆大欢喜。要是生不出,总不能叫人家一个汉子家里断了香火。」 皱眉头的换成了周景,他冷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我小弟还没嫁过去他王大力就惦记说小?」 「不是说小,是平妻。」李媒婆小声嘀嘀咕咕,没敢大声说出来。本来这事沈大娘和她提的时候,她还觉得挺正常,不就是一个双儿,既然生不出小子总不能断了汉子家里的香火。不知道为什么被周景这一反问,她竟然心虚得很,不敢理直气壮的说了。「毕竟……不能让人家断了香火。」 沈墨刚要说话,不知何时,沈霖进来了,也不知道他听到多少,只见他表情平淡,没什么大起大伏。 他对李媒婆道:「这位婶子说话很奇怪,有一点我没听明白。你说他肯成全我的心思,我只想问一句成全我的什么心思,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心思需要他成全。」 「你这娃子,咋还一说害羞了。我和你说,这种事情没啥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合情合理。再说,王大力那个汉子我见了,确实不错,人长得板板正正,很精神,别说配你一个双儿就是好姑娘也是完全配得上的。」李媒婆只当沈霖害羞了,噼里啪啦一通自说自话。 沈霖好涵养地等李媒婆说完,停下喝水的间隙冷冰冰道:「既然如此,倒叫他去说好姑娘,来我家干什么。」 「啊?」李媒婆傻愣愣地呆住了,使劲张着眼睛仿佛不敢相信沈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和她之前预料到的欢天喜地完全不同。她磕磕巴巴道:「不是你先看上王大力,为了能和他独处,还让你哥夫以请工的名义……」 周景直接气笑了,打断李媒婆道:「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现在就可以回覆你,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不仅是我不同意,我夫郎也不同意,就是小弟自己本身也不同意,我们周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同意的。」 「怎么会,明明沈霖他……你不是还帮着他制造和王大力独处的机会……」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还是王大力母子和你说了什么。但现在有一点我必须要让你搞清楚,同时也请你转告给那对母子,就是请她们正确认识自己。还有就是我周家之所以会请人做工就是因为确实需要人手帮忙。至于为什么会请王大力而不是其他人,有两点原因。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夫郎说从前我家落魄的时候沈大娘不曾言语行动上欺负过他,甚至有时碰见了还会帮着我夫郎教训那些人欺负他的人几句,虽然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对我夫郎而言一直感念于心。」 「二便是觉得沈大娘孤儿寡母拉扯大一个小子不容易,我夫郎心善有心帮帮他。而至于我会请王大力帮忙,仅是我个人的意愿,和我夫郎以及小弟半点关系没有。当时我的考量是觉得沈大娘家已经和我家签订长期契约,就是一个相互依存的关系,一荣俱荣。就算是看在这层上,他来我家帮工也会尽心尽力,比旁人强。」 「什么!怎么会这样!」李媒婆简直不敢相信,这和王大力母子和她说的简直是两个版本。她摇头道:「不对,王大力母子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他们信誓旦旦告诉我是沈霖先看上他家王大力,碍于双儿面皮薄不好意思言明,就千方百计找各种方法接近王大力。他们还说这事,两个娃子已经心照不宣。都是同意的,只要我过个形式走一圈就可以。」 沈霖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早上王大力找他时那个模糊暧昧别有深意的眼神,原来竟是这么个意思。 周景呵呵两声,毫不客气怼道:「真要说起来,我根本不知道我小弟怎么会看上王大力,又凭什么能看上他!」 「他是一个汉子,而你家沈霖只是一个双儿……」 「双儿怎么了,纵然是双儿,我小弟于亲事上也只会扒拉着随便挑。」周景吊着眼角,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微微挑起的嘴角将不屑演绎的淋漓尽致。 「李媒婆是没听过我小弟招赘的条件吧。」周景道:「我家出房子出地,房子不是我和他大哥这套,而是另外的独门独户,不过绝对比照着我家的来,差不了。另外彩礼钱我家出十两银子,我记得村里就是富裕人家的姑娘彩礼最多不过五两吧,我家出十两招赘汉子。另外给汉子照着说媳妇的条件拿聘礼,我记得村里最好的聘礼是鸡鸭鱼各一对,猪肉五十斤,棉布两匹,首饰一对,糖果糕点各五斤。大约就这些东西吧,我可有记错。不过要是我家招赘汉子,聘礼是只会比这多,绝不会少的。」 第84页 李媒婆坐在凳子上倒抽一口冷气,天啊,这什么条件啊,这么出聘礼!这么大手笔村里人是拿不出来的,只当初有一户穷人家把十七八岁花样年华的姑娘嫁到镇上给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做小妾时才出过那么一次,就被十里八乡记住了。谁家有汉子姑娘成亲都会拿出来津津乐道地说,毕竟这很有可能不会出现第二份了。 不仅李媒婆傻了,沈墨渖霖也傻了。周景的这个想法从来没漏出来过,沈霖一时叫不准他只是为了打脸李媒婆随便说说,还是真有其意。其实以目前周家财力而言是在说大话,但要是再能在镇上定下几家代卖香肠鸭货的铺子,一切就都不是大话,而是小菜一碟了。 这并不算完,周景又淡淡加了一句,「对了,忘了说了,这些不过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是我家镇上的生意是有小弟三成的。」 「三成,那是多少银子啊?」 周景似笑非笑地瞅着李媒婆,「这个你问过了吧,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对比先前的那些聘礼而言,九牛一毛罢了,算不得什么。」 对比那样富贵的大手笔还是九牛一毛?李媒婆已经不敢想下去了,在想她都要心动了,想问问能不能在等两年,只要两年他家小儿子就十六了,完全成可以成亲招赘出去。 突然周景话锋一转,「所以,不知道沈大娘家的那个王大力到底有哪里稀奇,竟觉得我小弟会看上他!」 「看不上,看不上……」李媒婆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如果先前她还觉得沈霖一个双儿能嫁给王大力这样的汉子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那么现在有了这些条件,李媒婆就觉得王大力何德何能能配得上沈霖。 「那么王大力母子怎么会认为我小弟竟然会暗慕他!以我小弟这般条件,能赚钱养家的双儿,他还配不起吧。」 「自然自然。」李媒婆连连点头,对于周家的财力已经完全不敢小觑。现在周家在她眼里已经成了一块大肥肉,心里暗暗琢磨着自家亲戚里有没有合适的汉子,回头好赶紧过来说媒。周家这种条件这是没放出话去,一旦放出话,恐怕周家门口就得排队,那时候她恐怕就排不上了。 周景起身道:「如此,就送客了,还请李媒婆慢走。」 「啊?」李媒婆楞了下,然后竟问道:「不是留我吃饺子嘛,我答应了。」 一直沉默的沈墨忽然出声道:「不留了,我很生气。李媒婆竟然会觉得我小弟看得上王大力,并且还暗慕他。王大力没钱没能力,守着个破房子一亩三分地,凭什么会有那么大脸。李媒婆又怎么会觉得他有那么大脸,这分明是瞧不起我小弟,瞧不起我周家。所以恕不招待,李媒婆有什么不满,找请你来的人家说吧。我这里送你出去。」 「我……哎,别呀,我先头不是不知道你家竟给沈霖出的这条件嘛,我要是知道了,当然不会来说这个媒。」李媒婆被沈墨一路请出去,周家的大门咣当在眼前合上。 李媒婆气得跺脚,「真是晦气,本来挺好的一桩事,怎么成这样了,白面的肉馅饺子啊,就这么没了。」 越想越气,李媒婆碎了口。 「都是王大力那对脸大的母子害得,也不知道他们母子哪来那么大的脸,怎么就会觉得人家沈霖能看上他,以周家给沈霖出的这个条件什么样的好汉子找不到,还暗慕他!呸,不要脸!」李媒婆扭着屁股一路骂,一路进了沈大娘家。 沈大娘看见李媒婆就势在必得地问:「成了,周家是不是非常同意,沈霖那个双儿乐得合不拢嘴了吧。沈墨怎么说的,答应给沈霖带什么嫁妆?」 李媒婆冷哼声,阴阳怪气道:「你觉得周家会给沈霖带什么样的嫁妆。」 沈大娘竟然真认真想了想,「最起码嫁妆钱不能贪,肯定得给带回来。村子姑娘双儿家都出被子,他家怎么也得出几套,还有……」 李媒婆没好气道:「沈大姐,不用还有了,我告诉你,人家压根没同意。」 沈大娘异常坚定道:「不可能,你说了是我家,是王大力,还有,我家愿意出一两银子的聘礼。一两银子呢,这可不少了,一个双儿谁家肯出这么高的价。」 「呵,一两而已,真当多少多,还能和十两比。我实话告诉你,人家沈霖压根就没看上过你家王大力,周家更是从头到尾就没把你家王大力瞧在眼里过。你说的什么请你做衣服,和你家签订长期契约,不过是人周景的夫郎是个心善的,念在你曾在村里帮他说过几句好话的份上,又觉得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有心帮你们一把而已。至于其他的,那些对你儿子有意思的想法完全是你们母子的意淫,自作多情!」 「这不可能,我儿子说沈霖肯定对他有意思,要不不会对他那个态度,处处忍让。」 「那是因为那段时间,周家确实缺人手,看在你们有契约的份上,知道你们会尽心尽力才请你儿子做工的。」李媒婆嫌弃道:「你以为你家儿子是官老爷,谁都想嫁。还是觉得你家一两银子是好多钱,能买房买地。」 「人家周景亲口说的,他家沈霖招赘。他家给汉子买房子买地,房子比照他家的盖。这些都不算,还给入赘的汉子出十两的彩礼钱,聘礼单子比对村里那年嫁小妾的规格来。这些都不值钱,值钱的是沈霖手里有周家生意的三成红利,这个才是大头。和它比,前面的都是九牛一毛。我就问你,就凭这样的条件,你觉得人家沈霖凭什么瞧得上你家王大力,你家王大力算啥,长得最多一般,人也不聪明。真不知道你们母子怎么想的,能把人家的好心当成别有它意,就算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害的我一顿白面肉馅的饺子没了。那可是白面包的肉馅饺子!过年我家也没吃过白面包的肉馅饺子。」越想李媒婆越气。周家的饺子一定肉足足的,人家可就是做肉的。 第85页 沈大娘直接傻掉了,呆呆的瞅着他儿子,王大力也不自以为是了,满脸涨红。要是说单凭沈霖本身而言,以村里的风气肯定配不上王大力,别人都会认为沈霖高嫁了。毕竟双儿的地位摆在那里,重男轻女的习俗摆在那里。 可一旦在沈霖前面加上那些条件,沈霖的身价便变得不可同日而语,王大力就完全不够看了。 沈大娘是真真没想到沈霖不过一个夫郎弟的身份,在周家不仅没遭到白眼,周景还愿意给出这种条件。这简直是地主给双儿招夫婿的条件。 突然,沈大娘回过神来一拍大腿,哭腔腔道:「儿呀,这可怎么办,周家没有那个意思,沈霖也没有那个意思,咱家这么一闹,这不是让周家厌恶咱们嘛,咱家这生意怕是做到头了,以周景的性子可不会由着咱家闹。全都完了,好日子才刚搭头,咱家要过个好日子怎么就这么的难!」沈大娘此时才清醒,精明地头脑不用在盲目地捧高儿子身上还是很好用的。 王大力愁眉苦脸蹲在地上,他现在想想,竟找不出自己曾笃定沈霖瞧上他的证据。 第44章 提亲 王大力家愁云惨澹, 王仁家同样不消停。此时王仁还不知道周景要给沈霖招赘的事情, 只单以为于婚事上,沈霖同其他的双儿一般是要出嫁的。 「你说什么, 你要我托媒人去说沈霖那个双儿!」王仁的亲娘, 王福禄的婆娘郝玉兰惊叫道:「我就知道, 早就看出来了, 你对那个沈霖有意思。上次咱家捞了几条肥鱼,你巴巴地给人送去,结果人家捞到更大的, 压根没相中你这点玩意。看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就知道不好,果然你今天竟然求我上门去给你求娶一个双儿!」 「娘。」王仁痛苦而着急地道:「你知道儿子的, 儿子从小长这么大你说什么是什么就没干过一件违逆你的事, 唯独这件事关系到儿子一辈子你就随了儿子吧,儿子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郝玉兰一声比一声疾言厉色,「你的香火怎么办,就这么断了,你不要根了?」 「娘,家里有大哥二哥在, 咱们老王家的香火断不了。」 「那能一样吗, 那是你大哥二哥的根, 我问的是你的根?你不要只想着眼前往后看看, 待到你百年, 摔火盆子的人都没有, 你要怎么办?你老了, 躺在床上动不了了,没小子,谁伺候你。那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娘,儿子和沈霖还年轻,有的是日子,只要给沈霖调养好身体,孩子总会有的。我身体好,如果是双儿,就多干些,还有二十来年就当养一个小子多给孩子攥点钱,到时候可以招赘。这样娘就不用怕没人伺候我病榻,摔盆子了。」 「你……你……」郝玉兰气得差点没白眼一翻晕过去。「你怎么就说不通。」 「你这个不孝子!」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王福禄断喝道:「我现在明明白白和你说,咱家就是不同意你娶双儿,不单指沈霖,而是任何一个双儿都不行。」 「儿子除了沈霖,其他的双儿姑娘谁也不要。」 「好好好。」王福禄气得一连说了三声好。「你谁也不要,行。那我也告诉你,除非你学周景和我断亲,剔除族谱,否则绝对不行!」 断亲,剔除族谱,在村里人看来那是一个比一个更大的罪。只有禽兽,猪狗不如的东西才会和亲生爹娘断亲。 村里人家都是汉子当家,王福禄既然这么说了,就是郝玉兰求也没用。郝玉兰立刻没了咄咄逼人,竟抽泣着呜咽起来。王仁的几个哥嫂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却两边哪边也不敢劝。王福禄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可能让步,而王仁自小就主意正,拿定了便绝不回头。 王仁痛苦地问道:「爹,儿子只是要娶亲而已,你何苦这般逼迫我。」 王福禄咬牙切齿道:「对,我就是在逼迫你,你选择吧。是要沈霖还是你爹娘。」 「爹……」王仁哀叫声,王福禄扭过头不看他。顷刻,王仁一个铁骨铮铮地汉子眼泪就流下了,不同于女子的声声哀泣,而是无声无息地悲痛。 『砰砰砰』三下砸在地上,立时额头就见了红。 「爹娘,恕儿子不孝,以后不能近在床前尽孝。儿子不敢和亲爹亲娘断亲,纵然爹娘一声吩咐,儿子赴汤蹈火。可在说亲上,这是儿子一辈子的大事,含糊不得,只能请爹娘成全了。」沈霖又对两个兄长嫂子道:「以后爹娘还要多多仰仗哥嫂,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就来找我,定然绝不推辞。」 王仁说完站起身转身就走。 郝玉兰当时就哀嚎一声。 「小仁……」 王仁脚步顿了一顿,旋即加快地离开了。 郝玉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两个儿媳妇赶紧上去劝。而王福禄更似顷刻苍老了数岁,精气神登时就没了,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王仁飞也似得奔跑出家门,一步不敢回头看,他怕一旦回头看,哪怕只是一眼,他就狠不下心了。 出了自家门,王仁一鼓作气敲响了周家大门。应门的正好是沈霖。 王仁这幅狼狈的样子不禁让他愣了片刻。 「你这是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 即使敲门前王仁已经擦干眼泪,但他通红的双眼和额头上的伤口还是出卖了他。 王仁别的并不说,只道:「小霖,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你别嫁给王大力,等我,我现在就找媒人去你家提亲。」 第86页 「啊?」沈霖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嘴巴张到可以塞进一个鸭蛋。 王仁急急地道:「真的,你不要嫁给王大力,你嫁给他不会幸福。沈大娘她最重视子嗣,你打小身体就亏空,很可能根本就不能生育,就算勉强养好,你们双儿生孩子很大可能还会是双儿,沈大娘她绝对不会认的。到时候要是逼迫你给王大力纳小,你也无可奈何。说是小,真生了儿子就得抬成平妻,那时候他家还能有你什么地位。」 沈霖垂眉敛目,低着头,王仁看不清他的脸色。只闻他声音低落郁郁。 「哪又能怎么办,村子里人哪家不重视子嗣,难道郝大娘不在乎?」 「可……可我不在乎。」王仁急急地表白道:「我不在乎,小霖。只要那个人是你,便是一辈子没有儿子,甚至没有孩子我都愿意。我已经想好了,真的想了很久,并不是冲动下做的决定。」 「我们真成婚了后,要是生了双,大不了多挣几年钱,给他招赘。要是没有孩子,我们就认养一个,不在村子里认,认的远远的,或者没了父母的那种。那样我就是他的亲爹亲阿么,也不怕他大了去找他生母生父。」 「你……」沈霖的声音都颤抖了,「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王仁坚定道:「我已经和我爹娘说了,他们……他们不同意我娶你,逼我断亲。爹娘养我不容易,我肯定是和他们断不了,但我更捨不得你。不过你放心,就算我们成了亲我也不会为了爹娘委屈你。他们要是实在不喜欢你,家里那边的往来你可以不去,孝道我尽就可以。毕竟他们生养的只是我,而你只是占了一个儿夫郎的名头罢了。」 沈霖思绪万千,十分复杂,这是他人生路的起点,只这一步错,也许今后就满盘皆输。他可以不赌,他的大哥哥夫已经给他选好了路,招赘一个汉子,他便万无一失,不管今后多发达,汉子也不敢离开他,否则就又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可要是嫁给王仁,王仁为了他失了村里人包括他自己最重的孝道,愿意为他争一争。更为他想好今后的路,甚至和他说出以后不用他养老人,他自己养的这种『大逆不道的混帐话』。 「你可知道,我大哥哥夫要给我招赘,房子地我家出,另外还有十两的彩礼钱和聘礼单子。」 这下换成王仁傻了。 「我……我……」他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霖道:「这消息估计这几日就会传出去,你可以考虑考虑,你要娶我,也许我大哥哥夫不会同意,毕竟他们打算给我招赘。」 沈霖和王仁谈完,回屋后,白面的肉馅饺子正好出锅。热腾腾的饺子冒着争气,一个个肚滚熘圆。 「小霖,快过来吃饺子。」沈墨和周景围坐在餐桌边,兴沖沖地准备吃饺子。 沈霖幽魂似得坐下,『哦』了声。 沈墨夹起了一个饺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啊,是香菇肉的。」沈墨咬了一口,。「景哥,为什么香菇单吃有股子怪怪的味道,包在饺子就这么香。」 香菇被切成丁和肉馅和在一起,不分彼此,只有点点绿白色的葱沫鲜艷靓丽,只看着就十分诱人。 周景也吃了一个,同样是香菇肉,第一口和小夫郎吃得是一样陷,他十分开心。 「不同的东西搭配不同的食材会呈现出不同的味道,每一种食物都是奇妙的存在,找对了做法都是美味。」 「嗯。」沈墨具体记不得自己几年没吃饺子了,要是换了以前,必定狼吞虎咽。现在有周景在,他莫名有种信任,竟不觉得急,还能保持正常进餐速度。 抬头,见沈霖闷不啃声低头吃饺子。 「小弟,好吃吗,什么馅的。」 沈霖心不在焉道:「好吃,香菇肉的。」 饺子里绿色的韭菜点缀在黄色的鸡蛋和肉馅间,想忽视都不行。 周景饺子包的多,一共包了一百三十二个,带出明天早上的,可当时就解决了一百个。周景自己吃了四十,沈墨渖霖各吃了三十。纵使心事重重,沈霖饺子虽没吃出味来却也一个没少吃。 王仁动作非常快,晚间就请了媒婆过来。媒婆也没废话,就直接表示王仁说了嫁娶都可以。 「小弟,这是你的大事,你什么意思。」沈墨问道。 「大哥,我想清楚了,我要嫁。对,是嫁不是招赘。如果咱家招赘,以哥夫提出的条件肯定很多人愿意,可他们愿意不是因为我沈霖,而是冲着我沈霖的条件。但王仁不是,他是沖我这个人。」沈霖定定看着沈墨道:「我想赌一把,像大哥一样,赌我没有看错人。其实,早在我告诉王仁我要招赘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王仁这样好脸面的汉子愿意为我放弃脸面招赘到咱家,那我就嫁。现在,他没让我失望。」 沈墨早就想到这个答案,从沈霖回来后竟然白面饺子都没吃出什么陷的,他就知道王仁一定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搅乱了小弟的心神。 对于王仁,沈霖从前听村里人评论最多的就是有担当,是条汉子。能得到这种评价,沈墨想绝对错不了。 沈霖既然点头答应,沈墨就把庚帖拿给媒婆,只等媒婆合了庚帖,算下日子,沈霖和王仁的婚事便算定下来。 次日一早,周家就起来忙乎。周景调好汤料,沈家两兄弟负责煮香肠鸭货。周景则用旁边的锅灶煎饺子。 第87页 村里人头顿吃剩下的饺子第二顿往往喜欢蒸,煮粥的时候蒸在上面,再吃便软趴趴地没有嚼头。周景不喜欢那种做法,却很喜欢吃煎的。 在锅底倒上一层薄薄地油,将饺子整整齐齐地码在上面,小火慢慢煎,不一会,一面就会被煎的油汪汪黄灿灿,这时候就可以翻到第二面,等三面都煎至金黄,空气中便会瀰漫着浓郁地肉香,就可以出锅了。 沈墨凑过来看着金黄色的饺子码在他新买的白色陶瓷盘子里,没忍住,直接伸出捏了一个吃进嘴里。 「好吃,景哥,好香,比煮的还好吃,我竟不知道饺子还可以这么吃。」 沈墨两口便是一个饺子,吃了一个没怎么解馋,接着吃,周景也不说他,反而乐呵呵地笑。 沈霖便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周家大门敲响了,出去一看,是王仁。 王仁搓着手道:「家里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过来给你们帮忙。我家里就是种地,这时候也没活了。」 王仁有点不敢和沈霖目光对视,从昨天媒婆告诉他沈霖把庚帖给她,同意了后,王仁既开心又羞涩。 沈霖却注意到王仁的衣服竟然是湿的,被露水打湿的。 「你和家里闹翻了,昨晚在哪睡的?」 王仁支支吾吾道:「就在外面随便对付一宿。」 沈霖不说话,一把把他拽进厨房。 「哥夫,你有干净的旧衣服吗,能找一件给王仁换上嘛,他昨天晚上在外面睡的,身上都湿了。」 「有的,我去给你找。」沈墨找了件从前周景的旧衣服给王仁换上。「一起吃吧。」 餐桌上饺子已经煎好了,还有煮的莲藕山药粥,红色的枣子和枸杞点缀其中,另有碟拍黄瓜。 王仁真想不到周家单单早餐竟然吃这么好,怪不得沈霖胖了,脸色一日比一日红润。 「这个是饺子,油炸的?」 「煎得。」 王仁问:「得不少油吧?」 「嗯,但是好吃。」 那么多油,能不好吃嘛。王仁坐下吃饭时还懵懵的,他家里条件在村上就算数一数二的了,可也奢侈不到吃煎饺子的份上,别的不说太费油。而那饺子他吃了,是全白面的,一点其他面不掺,饺子馅竟也有两种。吃在嘴里,王仁唯一的感觉就是必须要赚钱,也让沈霖成亲后能这么吃,总不能嫁给他后,日子过得倒不如从前在『娘家』了。 一锅粥,三十二个饺子都被四个大男人半圆了,沈霖这回吃出味道了,表示香菇肉的比肉三鲜的好吃,而沈墨更喜欢肉三鲜的。 王仁要跟着,周景便让他跟着了,四个人一起赶到镇上,卖过早市,周景便带着王仁继续一家家铺子推销香肠和鸭货。 让周景没想到的是王仁脑筋竟然非常灵活,看了他推销三四家怎么说的后,之后的都是他推销的。业绩不差,第一次竟然就推销成功三四家。这业绩很厉害了,简直是天生的销售。 王仁还有一点好,就是掌柜给周景结前一天帐的时候,他都躲出去不看。 随着试卖的铺子由一开始的几家变成现在的十三四家,周家把香肠的量加到了二百斤,同时鸭货也增多了。 因为有店铺的加入,香肠制作量加大,周景摊子上的量就又减少到三十斤,卖过午市就回家,下午好做香肠鸭货。 王仁跟着清洗肠子,搅肉馅,还薅鸭毛并将各部分切了分开。周景调料兑汤的时候王仁都会避嫌似得特意躲出去。他虽然没做过买卖,但还是知道汤料才是真正的秘方。四个人竟然从午饭后忙到天黑才忙完,累得都直不起腰了。 「王仁,既然这时候你家也没地种,不如我请你来我家做工。」周景道。 王仁连连摆手,「哥夫,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地帮忙。」王仁很上道,哥夫大哥的已经叫一天了。 「我知道,我请你做工也没别的意思,而是我家单纯需要人手。你也看到了,今天这是有你帮忙还忙到这么晚,要是就我们三个恐怕要忙到天黑还吃不上饭。」周景道:「而且我请工也并不是只请你一个,还要在请两个人,毕竟以后家里接到的订单量会越来越大,我们赚得也会越来多,所以完全没必要为了省一点工钱累到自己。真是累病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仁看了一眼沈霖道:「要是这样,我肯定是要做的。」 「其实,看你今天推销我还有个想法,就是我打算把你培养成推销员。」 「推销员?」王仁疑惑道。 第45章 推销员 「推销员就是今天你跟着我干的活, 需要把咱家的香肠和鸭货推销到新的店铺, 不过推销员的工钱和请工是不一样的。推销员本身是没有工钱,只有把东西成功推销到铺子里,并且签下契约才算工钱。工钱是要看推销员能和铺子签订几年的契约, 签约的年头越多量越大, 给的工钱越多。比如说签订一年,每日三十斤的量, 便会给五百文的奖励,每月可提红利五百文, 红利直到签订的一年契约结束为止。」 王仁听得眼睛都直了,这对于他来说可是没有本钱就一本万利的买卖。他什么也不用出,都是周景提供, 只需要动动嘴皮子。成了,便有五百文钱奖励和月月五百文分红, 要是能签订的量大,或者年头多, 那么奖励金就翻倍, 红利也多。这种好事上哪里去找, 简直就是把银子往外推, 要不是他了解周景, 一定会觉得这人脑袋有问题,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第88页 「当真?」王仁问。 「当真。」周景点头。「不拘于咱们镇, 临镇也可以,太远就不行了。」 王仁马上道:「那我做这个销售员。」 「可以, 明天你和我分开推销。当然你要是有可信任的人也想做这个,可以把他介绍给我。不过有一点事先必须讲好,那就是拿走多少斤的香肠鸭货,要他按市场价留多少的押金,并且这些推销员是不允许提供试卖的,要是说动大酒楼,可以酌情处理,但必须得事先和我讲,我会亲自去考察,考察合格才可以提供试卖。」 这是为了防止部分销售员监守自盗。假如销售员有权利随便提供试卖,明明这家铺子试卖十斤就够了,他们也留下十斤,回来却说留下十五斤甚至更多,多出来的部分自己拿出去偷偷便宜些卖,或者送礼,这都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在村里香肠鸭货等物也算贵重的吃食了,不说平常走亲戚就是逢年过节串门都是十分有面子的。而且销售员一多,周景不可能天天有时间跟在屁股后面看着,不如直接就取消试卖。没有底薪,销售的业绩直接和销售量挂钩,也不怕销售员不尽心。 至于王仁可以给铺子提供试卖,是因为周景信任他,现在又和沈霖定了亲,迟早要成为一家人,一家人给些便利自然应该。 王仁认干,人也机灵,懂分寸。晚饭周景留他,他又没地方吃,便留下来,可也不做吃白食的,而是跟着沈霖做菜做饭。 当看见沈霖油一勺勺倒进锅里,就像不要钱似得,既咋舌,又感嘆自己任重而道远。夫郎『娘家』条件这么好,还是非常有压力的。 一共三道菜,梅菜扣肉、酱卧鸡蛋、油麦菜炒香菇。饭是粳米和粟米两掺,然而粟米虽是粗粮却是精贵的粗粮,因为此时粟米产量低下,甚至一度一亩地收成比大米还少。而周景家买的粟米又是粟米中上乘的,米粒中既没有壳子也没有石子,脱得干干净净,颗粒饱满。 所以即便是掺了粗粮的大米饭,一口吃下去也香得王仁不行,就算没有菜,只让他吃大米饭他就能吃三碗。 吃过饭,王仁和沈霖刷了碗,周景开口留道:「你晚上没地方去,在我家里睡吧。」 王仁却摇头拒绝道:「不用,昨天是我有心事想静静才随便在外面对付一晚。今天不会了,去我小姨大姨哪个亲戚家都能住,要是需要长时间借住,大不了给几十个铜板,他们都会非常愿意的。」 周景理解汉子在这种时候的自尊,并不强求。 「这个给你,这是你今天的工钱。」王仁不肯要,周景就道:「这是你应得的,你既然和我签订契约做我家销售员咱们就按规章制度办。销售员只负责销售不负责零工,你给我家做零工我也不会让你白做,给你一月七百五十文的价格,知道你现在手里没钱,这个算是这月预支的,下个月可就不行了。」 周景这样说,王仁也不推辞,就拿着了。 第二天他带来大姨和小姨家的两个汉子,这两个汉子中一个长得身材比村里的汉子都矮小,大约和沈墨渖霖两兄弟差不多高。 王仁怕周景误会,赶紧道:「哥夫,你别看我这个表哥个子矮,但人机灵,肯吃苦,脸皮也厚。要是出去推销香肠鸭货的时候被掌柜的刁难上那么几句肯定是不在意的,绝对不会和人吵架,这样的脾气最适合干销售了。」 那个汉子自己也急急忙忙表示道:「景哥,你放心,我肯定能干好。」 周景道:「你要是愿意干,可以试试,你表弟应该和你说明白了,销售是没有底薪的,你推荐成功,就赚钱,推荐不成功就没钱拿。」 「我明白。」那个汉子点头应着,同时表情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和我表弟一样白天做销售,晚上和早上来给你家帮工?」 「可以。」周景干脆道。 周景知道这个汉子怕什么,这个汉子的身材矮小,和双儿差不多高,想来在村子里应该受了少闲话。毕竟这样的身高在力气上就很吃亏,可能不会和普通汉子一般有力,去哪里做工都被会受到歧视。可周景家的生意不同,他家的生意就是忙叨的累,是不需要下死力的那种,便是双儿姑娘都完全能干了。 矮个的汉子非常激动,一叠声地谢着周景,看来平时没少因为身高的原因被歧视。 高个的汉子叫做赵有信,是王仁的表弟,矮个的汉子叫做程昱是王仁表哥。 往骡车上搬货的间隙,趁着程昱不在,王仁偷偷将周景拉到一边。 「哥夫,谢谢你愿意用程昱表哥。」王仁道:「我表哥因为从小长得矮,受了不少歧视,就连在镇上抗个麻袋都没人愿意用他,嫌弃他力气少。而且因为个子的原因他的两个弟弟都先后成家了,反倒把他这个当大哥给落下了。以前表哥还有心说媳妇,可后来村里有几个给介绍的,不说姑娘,双儿开口就要四五两银子,并且都是家里非常穷困的人家。种种条件下,一听就不是嫁双儿,而是为了给家里儿子找个帮扶对象,这种人家一旦沾上,苦得就是一辈子。我表哥不愿意一辈子给别人家当牛做马的伺候,便都没同意,这不,就一直剩下了。今年都二十七的大龄,说亲的事是不敢想了,只打算自己攥点养老银子,老了也不至于没人伺候。」 「我知道了,你和他说好好干,在我这里身高不是问题,咱们也没有需要下死力的活,只要肯专研,头脑灵活点,攥点养老银子不成问题。」 第89页 「哎,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好好说的,他绝不敢偷奸耍滑。」 一行五人到达镇上比平时早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次周景没有跟着沈霖沈墨在早市上卖货,而是将前几日和他家签订了长期契约的人家需要的香肠和鸭货挨家挨户地送去。 周景和这些铺子实行的都是一天一结算的制度,当天送去货,清点验收后就给银钱。十几家铺子送下来,周景开始带着他们一家家的进行推销。 因为那两个汉子是头天,都不知道怎么干,就没给他们分香肠和鸭货,而是跟着周景学。王仁跟过一天,在加上有这方面的天赋,就跟周景要了三十斤香肠推销。 程昱就像王仁说的,头脑的确灵活,做推销可以。但赵有信就不行,不会说话也不敢说话,闷头干活还行,一说话就完了。 「你这个小子怎么不理人,我问你家香肠可不可以给便宜,我一天能卖出去三十斤,一月是多大的量,这都不给便宜吗?」一家前几天试卖过的酒楼在得知不能继续试卖下去后,便有心想要签订长期契约。偏偏那个掌柜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看准赵有信老实好欺负,专门要和他谈降价的事。 赵有信对上外人就不会说话,吶吶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脸涨到通红。 掌柜的见他这样竟然直接拍板道:「行了,一斤就给我算十五文,这是三十斤四百五十文你收好。」说着就塞进赵有信手里,赵有信竟然就伸着手要接。 还是周景上去一把扯开赵有信的手让铺子掌柜落了空。 周景道:「掌柜的,这个真不行,咱家有本钱跟着,给你们十八文一斤已经是非常大的让利了,你要是只给十五文,说实话就是给我们一个本钱,我们这么多人忙乎这点东西,又请人工,可不是为了本本的白给别人忙乎。」 程昱也道:「你也知道香肠的价格,云记稍好的都卖三十文一斤,我家集市上的摊子也是二十五文一斤。这到铺子里推销直接降了七文,就是为了各让一步,大家都有个赚头,薄利多销罢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和旁的铺子打听打听,都是这一个价。」 掌柜的也看出来赵有信说话不算,周景才是东家,就点头又给拿出三百六十文。 程昱这时候将怀里周景事先写好的契约,分给他们带在身上的拿出来。 「掌柜的,咱们还是签订个长期契约吧,对咱们双方都是一个保障。」 掌柜的不怎么想契,就道:「我也不差你钱,你来了我付你银子,都是当时结帐,我也赖不了,签这个什么用。」 程昱没读过书,也不知道契约到底有什么用,他知道签了契约后,酒楼铺子就必须要他家东西了,不管能不能卖出去,都和他们无关。所以在他看来,契约是个只保护他们这方利益的东西。让他说着契约的好处劝着掌柜签约他便不知道要怎么劝了。 最后还是周景接过话头道:「掌柜也是做生意的人应该知道契约保护的从来不是一方利益而是双方的。就好比你今天定了三十斤香肠,明天我按照三十斤给你送来,可是你突然不想要了,那么没有契约在我也没法子,只能拿回去自行处理。可退货的要是你一家三十斤怎么都好办,可我手上有十几家,不多说就二三家退货的,我就受不了,一天的损失就得好几天能赚回来。」 「当然这是保护我的利益,同样保护你们的利益也是有的,比如我的香肠卖的好,来买的人多。人多了,我敢肯定不会只单单香肠鸭货这两样卖的多,其他的也要跟着卖的多,这是带动消费。因为咱们之间没有契约的保护,我要是隔三差五的就断两天货,那么来你这里的老回头客,来几次赶巧都买不到,下次他就不来了,宁愿远点去别人家也不愿意来你这里。时间长了,这不单是耽误你家赚钱还影响你家信誉,甚至会使原有的客人因为这个都不愿意来,总觉得你家东西不全,想吃的总没有。这不等于变相撵客人嘛。可造成的这些损失你也没办法找我要补偿,因为咱家没签契约。但一旦签订契约,这些事就都不存在了,我要是不送或者晚送是要给你家赔偿的。」 掌柜一听周景说得有道理,便同意签订长期契约。 之后周景又带着程昱赵有信走了几家把背篓里的香肠鸭货全部推销干净才返回集市摊上和沈墨渖霖汇合。 五六天后,王仁终于有业绩了。他一共签了两单,一单香肠每天十斤,鸭货每天二十斤,一年期。一单香肠每天三十斤,鸭货每天五十斤,一年期。 「香肠三十斤每天,鸭货五十斤每天,一年期的这笔单子我给你共九百文奖励金,另外每月还有会分你七百文红利,这笔红利是到月底才给的。香肠十斤每天,鸭货二十斤每天,一年期的这笔单子我给你奖励金三百文,另外每月一百五十文红利。」虽然事先就说好了,但当周景真把一千二百文奖励金拿出来时,不仅拿钱的王仁包括他的两个表兄弟眼睛都红了。 程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东家,这么两张薄纸就能换这么多钱!一千二百文,这可不是笔小数目,我在镇上抗麻袋一天最多三十文铜板,一月也就九百文,还得说天天做工的情况下。万一要是碰上东家不满意或者阴天下雨,九百文都拿不到,往往实际到手的最后也就七百多文。」程昱道:「可咱们做销售,两单平平常常的单子就能赚上一两多银子还不是就这么完了。而是以后月月还有红利,哪怕在一笔单子不签,红利也分文不少。」 第90页 周景笑道:「对的。」 「东家,你放心,我绝对能做好,绝不会让你失望。」程昱立刻表决心。 当晚程昱回到家里把事情和他娘说了,他娘竟然说程昱骗她,绝不肯相信。还是把王仁找来,亲眼看见前几天还身无分文的侄子竟掏出一个一两的碎银和几百个铜板后才敢相信。 程昱娘傻傻道:「天啊,这是赚钱嘛,这是在给送钱吧,莫不是那个周景是天上的散财童子,专门给咱穷苦的老百姓送钱来了。」 「大姨,周景不是什么天上的散财童子,他就是我定亲夫郎的哥夫。」王仁笑道:「你让表哥跟着我好好给人周家干活,别起歪心思,你放心亏不了表哥,到时候什么养老银子不银子的,搞不好媳妇都能说上。」 程昱苦笑道:「说媳妇的事我倒是不敢想了,不过多攥点养老银子,看能不能花钱收养一个孩子以后给我养老送终。」 程昱娘听到这里眼泪汪汪,程昱见招惹他娘要哭,马上劝道:「娘,别想那么多,各人有各人的命,你看儿子现在就很好,这两笔单子就能赚一两多银子,要在一个月能签上四笔,那可就不得了。再说这都不算,月月的红利才是大头,那可是细水长流的事。村子里谁有本事不出钱不出力,月月还能拿到银子,可你儿子要是签几笔单子,那可就是月月都有钱拿了,坐家啥也不干就能数钱,这不是地主老爷嘛。」 程昱娘被程昱一番话逗笑了,随后不知道又想起什么,突自陷入沉思。 第46章 有人赔钱有人赚钱 程昱娘私下里偷和程昱爹商量道:「咱家老大, 眼瞅着过年二十八了, 想要娶亲除非他能趁个几十两说不得还有戏,否则是别寻思说好人家姑娘双儿了。」 程昱爹提起大儿子也上火,闷闷道:「你说的我都懂。」 程昱娘又道:「当家的, 咱两过一辈子了, 我什么样人你知道,绝不是搅家精, 看儿女过两天好日子便要找理由寻个不痛快,闹一闹。可事到如今, 这几个孩子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能不想。」 「你是什么婆娘我自然知道,村子里像你这般开朗明事理的婆婆不多。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不必瞒我,老大也是我亲生的, 我能不心疼嘛。」 程昱娘点点头,这才把侄子赚了那么多钱, 以及儿子也到周景做销售员的事情讲了。 程昱爹吓得菸袋掉在腿上, 给裤子烧了一个洞, 他顾不上心疼, 急问道:「竟然能赚那么多, 不是骗人的,小仁都拿到钱了, 还答应以后月月给红利。」 「这个你放心错不了。王仁之所以和家里闹翻寄宿到咱家因的什么不就是要娶沈霖,沈霖的哥夫就是周景, 也就是小仁领着老大做工的主家夫郎。有些这层关系在,这事绝对假不了。」 程昱爹这才放下心来,同时眉开眼笑道:「没想到,老大到了这个岁数竟然突然有本事了。」 「还不是托小仁的福,所以以后小仁借住在咱家的钱便不能要了。」 「这是当然的。」 程昱娘却并没有程昱爹乐观,她面上稍显心事。 「当家的,咱们老大能赚钱,是好事,我高兴,同时也是我最担心的。你想想,老大没成亲,光棍一个,他在能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要交到咱们这里,充公,做整个家里的开支。并不是我偏心谁,而是这对老大很不公平。老大赚的最多,家里开销都是他的,可却捞不到好,几个媳妇儿子都认为是应该的,因为他们也把赚到的银钱交到家里了。但实际上,他们赚什么银子了,一年到头不过就指着那点地,就是农忙的时候干点活,老大也干了,地也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赚来的,而是咱两赚来的。所以凭什么让老大自己凭本事单独赚的钱养这个家。」 「假如老大要是有孩子有媳妇,我都不会有这个想法。问题在于他没有,他把赚来的钱交到咱们这里,咱们要是平时不花,都给老大攥着,假如碰上好人家的姑娘,出多点彩礼钱给老大娶一个回来,这时候家里那两个媳妇恐怕就会有意见了。觉得她们嫁过来时咱们才出了多少多少的彩礼,凭什么到了老大这里就给这么多,这不公平是偏心。这时候她们谁也不会去想这钱根本是老大自己赚的,和他们半点关系没有。反而因为老大一直出钱养着他们而觉得老大是在分他们的钱。」 程昱爹嘆口气道:「还是你心细,这些我都没想到。」 「我身上掉下的肉能不心疼。」程昱娘道:「因着这些我不想老大累死累活赚的钱最后养家了,却养出一堆白眼狼。别说不可能,人要是习惯了变成了自然觉得理所应当了。再者咱们不可能把着这个家永远不分家,咱们老了孙子大了总有一天要分家,那时候我手里的钱都得拿出来平分,可那都是老大赚的凭什么给他们分,不分就是咱们偏心,说到哪里都没理。要是咱们说是都是老大赚的,他们也不会相信,还是觉得偏颇老大,把咱两赚的银子算在老大身上了。」 「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我们可以这样,明天给几个儿子媳妇聚到一起说道说道,我就做恶人,说觉得他们最近惫懒好吃懒做,老大力气最小都知道出去想法子赚钱,他们却天天在家里睡大觉,做吸血虫,也把他们赶出去做工。当然我会和他们讲明白,这笔钱不是我老婆子眼皮浅想要,而是为了他们每个人的小家。他们自己赚的钱,我一分不会要,他们自己尽管攥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不管,也不充公。以后就只有家里地里的钱充公,做家用。每个小家每月固定都给这个大家同样数目的银钱做家用就行。我要是这样讲他们一定会乐死,干活也能积极,并且绝对想不到老大那里去。如此老大赚的银钱就都是他自己的了,以后要用这部分钱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买个天价媳妇也没旁人什么事,更不会让其他几个孩子感觉到不公平。」 第91页 程昱爹直拍大腿地贊同,和家里媳妇儿子说了,果然乐的一蹦老高,没有不同意的。这在村里独一份,就没有哪家婆婆不把帐,允许媳妇儿子藏私房钱的。二儿媳妇小儿媳妇回娘家一说,娘家妈都感嘆自家姑娘有福气,说这么一户开明人家。平心而论自己却做不到。而程昱也明白他娘能做到这一步完全是为了他着想,为了他老了孤身一身也能有银子傍身。 程昱的干劲便更足了。 他们帮着周景做好香肠鸭货,周景就问他们拿多少钱的东西推销。 程昱为保险起见一共只要了十斤,赵有信也跟着要了十斤,王仁拿了二十斤。三个人把押金银子交了,就开始分头推销。 由于三人业务都不熟练,其中程昱和赵有信又是第一天独立推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推销完,周景就和他们定下,最晚午时,午时末不能回来,就得自己回去。 等到手里的吃食全部买完午时早就过了,三人都捨不得坐车,便走回来,到家的时候正好晚饭点,不好直接去周家便各自返回家匆匆扒拉口饭又来的。 王仁乐得脸都要成菊花了。 「哥夫,今天我签了一笔单子,是香肠每天五斤,鸭货每天十斤,半年期。」王仁道:「虽然量少效期短,但好歹□□小也是肉。」 拿到这笔单子王仁还挺忐忑,怕周景不给他算业绩,毕竟之前周景带他签最短单子也是一年期效的。 周景却道:「可以,咱们和他们签契约本身而言多久都行,为的就是防止那种今天要明天不要的,咱们都当他家要全做出来了,结果突然不要了,那么多香肠这时候也放不住,咱们岂不是就都砸在手里了。像你签这种半年约的也没关系,记着到约的前几天一定要把之后的契约补上,要是人家不愿意和咱俩继续合作了,问问什么原因,记好反馈给我,咱们是要改进的。当然也就不必给这家继续供货了,咱们制作的香肠量就要适当调整。」 王仁道:「我记下了,这几个单子签约日期和到约日期我都记着,到时间一定早早过去续签。」 「可以。」周景转头又问「你们两个怎么样?」 程昱道:「我是本本,有三家小量在我这里拿货,想暂时卖几天看好不好卖,好卖的话再给我签订契约。」 「这样是可以的,不过咱们只能给他们三到五天的期限,免得出现我之前说的状况,咱们得不偿失。」 「我知道了。」 轮到赵有信说话,他却半天不吱声,周景不得不又问了一遍。 这才吶吶道:「卖是卖了,可他们不肯给我十八文的价格,只肯给我十五文,我寻思着卖不了也是扔,就同意了。这是一百五十文钱。」说着把铜板掏出来给周景推过去。 周景并不接着,直接道:「有信,钱你不用给我,自己收好。昨天你在我这里拿货的时候我就事先和你讲过,我不管你们能不能卖了,又或者糟蹋多少东西,总之我这里是不负责任的。现在你自己决定低于我给你的拿货价卖给铺子,那么你损失的这部分我是不会赔偿。」 「可……可那是一百二十文铜板,我……」 「表弟。」王仁疾言厉色打断赵有信接下去的话。「东家事先已经和咱们讲清楚了,说好的盈亏自负,还特意叫咱们少拿货,咱们也都是签了契约的。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擅做主张就想把责任推给东家。你应该明白做生意赚钱不是儿戏,在人家给你降价的时候就不能不吱声,人家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程昱也道:「表弟,不是表哥跟着说你,这种事情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初咱们刚来第一天,跟着东家推销的时候,有户铺子掌柜就和你降价,你就要擅自做主去接银钱。幸好那回我们都在,及时阻止了你。当时东家就解释过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以的,为什么你今天还会在犯。」 「是他……要给我这个价格的,我没同意。」 「没同意为什么会把货留下,把铜钱拿回来,这不就等于你默认了吗。」 赵有信耷拉着脑袋,丧丧的。 周景道:「有信,这次你的损失只能自己承担,我绝对不可能管。我以后肯定是要招更多的销售员的,这个头一旦开了,很可能给有心人钻空子。还有你就把它当个教训,以后别再犯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现在要讲明白,不只对你说的,还有他们两个。下次谁要是还敢擅自做主把我定下的十八文价格压低给铺子拿货,那么除却他自己的损失还要赔偿我的损失。」 「为什么?」赵有信不明白,自己都赔钱了,于周景而言没有任何损失还白赚了一笔银子,为什么自己还要赔偿他的损失。 周景道:「因为你是我聘请的销售员,出去推销代表的不是你们自己而是整个周记香肠。你自己认赔银子降价给铺子卖,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只会认为是我授意的。到时候传到人家拿货量大的铺子里,人家的掌柜肯定会有想法,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买的多没有优惠少的却有。到时候找我降价我要怎么办,真如你今天给的价格降价了,我便一文钱不赚,全白忙活了。可我请的人工销售员还等着我开工钱,这么大一笔开支都要我自己出,我要损失多少。可不降价,人家会认为是我怎样,心里有了想法,直接不要我的货了,这我又损失多少。这些我要跟谁算去,你因为你们自己的一个自认为小小的决定很可能就让我失去信誉,甚至砸了生意。」 第92页 这事情表兄弟三个都没想到,一听周景这么解释了才明白原来擅自做主降低价格他们自己亏的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是周景。他的损失才是不可估量的。 赵有信也不敢再提自己的损失了,闭紧嘴巴不说话。 王仁道:「表弟,你就听我一句劝吧,你真不适合销售,你的性子太老实木纳,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咱们东家不和你计较,要是真追究的话,你自己算算这次赔偿你能不能拿得起。我去你家找你,本意就是让你过来打短工,可你听见这么赚钱非要跟着干,结果才一天就出了这样的大事。再有一次,你家便要卖房子卖地的赔偿了。」 赵有信如被搓漏了气,蔫巴巴道:「我回去和家里商量商量,明天再给答覆行吗?」 「可以。」 晚上一切都忙完,就看见沈墨渖霖两兄弟趴在书桌上写着什么。周景凑过去看,沈墨竟然制作了一本契约登记。上面清楚的记载了铺子名字,定了什么吃食,每样吃食多少斤,还有签订契约的日期和契约结束的日期。并且是按照契约到期的前后顺序登记的。 沈墨抬头看着周景,「我觉得这样咱们也能一目了然,要是销售员想不起来,咱们也可以提醒着,就不会漏了那家。」 周景笑道:「我的夫郎就是聪明,根本不用我说,就知道能替我想到我想不到的。」 沈墨有点不好意思。 「对了,咱家短工我打算在招三个年纪大手脚利落的婆子,可以在外间给咱们杀鸭子薅鸭毛什么。厨房里面的绝对不能让外人上手,也得防他们看见偷学。」 沈墨道:「景哥,反正咱家院子够用,如今做生意也不能种菜,不如再在对面盖三间房子。这三间就专门留给家里短工干活和休息用,这样不就能把他们和咱们这边分开,防止他们偷师。」 「这个主意好。」周景道,「明天就在村里人找人干,不盖咱家这样精緻的,十天就能完工。」 周家再次要盖房子的事情传到村里,村里人都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几个月,周景盖了那么奢靡的竟然又要盖。 这次可不用沈墨挨家挨户地去请了,都是上赶着来,风声刚放出去,村里人就开始各个人家窜,挖门子盗洞看有谁能在周家跟前说上话,好把自己家人塞进周家做工。没一户人家再担心周家会拿不出来钱了。 王仁和沈霖的亲事一直捂着,下聘的日子又是三月后,王仁的父母出于某种显而易见的原因更加不愿意提这桩婚事,所以村里没几个人知道。 但王仁一直寄居在他大姨家,并且把大姨和二姨家的两个表兄弟弄到周家做销售员。所以这两家人家是清楚王仁和周家的关系,就找上门。 王仁在周家做完公,出了一身汗,就弄了盆水在院子里扯条大布遮着洗。 刚擦干身上穿了衣服,他小姨领着家里的两个汉子找上门。 「小姨来了,大姨在她屋里呢,你直接去她屋里找她就行。」王仁指了指她大姨的窗户。 「我不找她,找你。」 王仁楞了楞,看着跟在小姨身后的表弟赵有信,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小姨这次来可是为了有信表弟的事,要是那件事恕我无能为力。当初拿货的时候东家就把规定和咱们说明白了,是有信表弟擅自做主给铺子掌柜降了价,那损失自然应该他承担。」王仁道:「小姨也知道我和周家什么关系,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以东家的脾气这次肯定是要赔偿的。」 「赔偿?不是我儿子亏了吗,怎么反倒要赔给周景钱。」 「有信表弟回去没和你具体说?」 「你有信表弟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问啥也不说,就把铜板甩给我,我一数少了一百二十文铜板问他哪去了,他才告诉我赔了。可听着你话的意思,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王仁有点恨表弟不争气,瞪他一眼才把事情经过和他小姨仔细说了。 小姨听后气得直跺脚,伸出一根手指愤愤地戳着赵有信的脑门。 骂道:「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怎么打小就这个样子,别人说什么你就应什么,也不管吃亏不吃亏,到头来苦的都是自己,还要连累我和你爹一身不是。你说我和你爹的性子都是开朗好说话的,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闷葫芦。」 赵有信低着头任由他娘打骂,既不还口也不还手,像个木头桩子似得。 他娘骂够了也觉得没意思,不在说他。 「真要是说起来这事还是你面子大,否则我这辈子攥点家产都得叫他给我赔上。这事你还要带你表弟好好给周当家的赔礼道歉,谢谢他愿意不追究你表弟的责任。」 「东家那人不在乎这些虚礼,该说的我一定会和他说,以后叫表弟在活计上多多使力,就什么都有了。」 「你放心我会说他。」小姨应着。 第47章 赔偿铺子 两个人在外间说话声音很大将屋里的大姨吵了出来。 「你们有什么话非要站在外面说, 快点进屋。」 四个人跟着大姨来到堂屋, 发现大姨一大家子人都聚在堂屋里,看见王仁等人进来连忙给让座。 和在坐的哥嫂比他是最小的,按说没给他让座的道理, 现在嫂子们面上笑呵呵的, 带着之前没有的真诚。王仁便知道这是有事求他。 第93页 到不是说大姨家哥嫂之前对他不好或者怎样,而是毕竟大姨家三个儿子, 其中两个娶了媳妇,各自又生了孩子。这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卧房本就不够用,挤巴巴的。 他没来借住之前程昱卧房里挤了两个侄子,他来后为了给他倒地方, 两个侄子便回了各自爹娘房里。本就拥挤的卧房因为一个孩子的回归变得更加狭小,晚上睡觉都翻不了身。这样的情况要是一天两天的, 就当王仁来串门都能将就,可知道王仁是和家里闹翻不定什么时侯才会回去, 甚至可能常住, 两个媳妇难免有点想法。 也是因为这层, 王仁才和他大姨提出来不会白住, 每日给二文的房钱, 有银钱在,两个媳妇自然就不好说什么。毕竟农家人赚钱难, 年年就指着这么点地,平时能有一文钱的贴补都是好的。 知道他们是有事求他, 王仁也不客气,给让座就坐。 「小仁,听说周家又要盖房子可是真的?他家房子不是新盖的,还挺大,有五间怎么又要盖了?」大姨开门见山直接就问。 「周家生意越做越大,自己家这几个人做不过来,就打算再多请几个人帮忙。可他家主宅建的那样精緻奢靡自然不好让请工的人随意进入,万一有手脚不干净见到什么好的就给偷了,或者有毛手毛脚地给弄坏什么东西怎么办。赔是不赔?不赔,周家没有便宜货,一样就够村里人镇上做工一个月甚至几个月,这样贵重的物品人家凭什么白白认了。可要是赔偿,对村子里人家谁家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资,赔了怕是要好久才能缓过来。所以不如直接另建几间房子给两边隔开,反正,周家也不差这点盖房子钱。」 大姨听得咋舌。 「这周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里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家突然就起来了。想当初周景沈墨别说五间青砖大瓦房,就是连块属于自己的宅基地都没有。估计那时候有人和他们说以后会过上这种日子他们自己都不信。」 「可不是。」小姨附和道。「我听说他家请工的工钱不少,一天三十文,你看,你能不能和周家说说,给你两位表兄弟留个位置,也让他们赚点闲钱,家里宽松宽松。」这是小姨此番前来的第二桩事。 大姨见小姨抢先一步说了,怕把自己落下,紧跟着道:「我家比你小姨家还困难,你看,你三个表兄……」 两个表嫂随着婆婆的话,眼巴巴地看着王仁。好赖王仁跑了这么久销售,也算见过大场面,才没被两个女人定定地目光瞅不好意思了。 王仁直接道:「大姨小姨家的汉子都不是懒人,干活爽利,想去周家做工,我可以给问,只是周家招满人没有,会不会用,我可做不了保证。」 「但程昱表哥和有信表弟这活却绝不能再接了。」 大姨和小姨道:「为什么?」 「别忘了,程昱表哥和有信表弟现在手里可有着周家的活。周家现在吃食生意做的大,基本上从午时过后就要忙起来,程昱表哥和有信表弟这时候肯定要过去帮着忙活,如此房子那边的活计就要给人放下,总不可能□□。可既然只能做一样,便不能叫人家东家给开两份钱吧,便是我和周家有亲戚关系,我也没那么大的脸。」 大姨小姨马上道:「是我们把这个给忘了,要是两厢比较在周家做长工更合适。」 和王仁谈妥,次日做早工时,便把姨家的几个表兄弟带来了。 「哥夫,我这几个表兄弟都是做工的一把好手,干活上不会偷奸耍滑,你看能不能让他们留下来给咱们盖房子。」王仁问道。 「可以。」周景并不在意,只要做工上肯使力,人是不是王仁的表亲都无所谓。 几个汉子帮着把香肠和鸭货搬到车上,周景站在骡车下不放心地嘱咐道:「摊子上就剩下你和小弟两个,切记不要和人争吵,有事可以提杨捕头,或者干脆就收了摊子回来。」 「你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卖了。」沈墨笑呵呵答着,坐在骡车后面。 「我不跟着总觉得不放心。这样,王仁你今天跟着沈墨和小弟去铺子酒楼里送货,送完货在你再继续推销。」 「哥夫,放心,我一定跟着把这几家铺子送完,不敢耽搁你的生意。」王仁和程昱两个销售员跟着跳上车,刚要牵起缰绳,后面一个老太太挎着小布包连跑带颠地追上来。 「周家夫郎,等等我……」 沈墨回头,是他们租骡车的主家王贵的婆娘,王大娘。 王仁勒住缰绳,沈墨问道:「王大娘,你要去镇上。」 王大娘气喘吁吁跑过来,站在骡车下喘了半天气。 气匀后才慢悠悠道:「我大姐住在镇上,今个是她六十大寿,我去给她祝寿。」 沈墨笑道:「这是喜事,恭喜大娘了,快上车吧。」说完扶着沈大娘坐到骡车上,等人坐稳了,王仁才驾着骡车哒哒走了。 快到镇口的时候,沈墨问道:「王大娘,你大姐家住在哪里?」 王大娘道:「城西街。」 骡车上的几个人对镇上都不熟悉,不过因为周景做了生意才跟着来到镇上几回,许多街道都不认识。 沈墨便问:「王大娘,我们对镇上都不熟悉,要不你等我们给铺子里送完货再打听路送你去,你看行不行。」 「哎呀,这怎么能行。」王大娘不满道:「我大姐就这么一个六十大寿,过了可就没有了,往年都是我当家的早早把我送到门口,今年是因为你们借了我家骡车当家的才没送我。我还着急赶过去帮着我大姐张罗呢,晚了就不赶趟了。」 第94页 王大娘这话说的好像周家白用他骡车,没给钱似得。王仁是里正家小儿子,他父亲在村里是最大的官,大约有着这层面子还没人这么和他讲过话,一时间瞅着沈霖都呆了。 沈霖愤愤不平,张嘴就要辩驳,被沈墨扯扯衣裳憋了回去。 「不知王大娘大姐家里离这可远?」 「不远,几步的路。」王大娘不怎么高兴,因为沈墨多问几句没有直接拉了她就走。 沈墨对王仁点点头,「反正没多远,咱们就先送王大娘,到了地方在返回去给铺子送货,想来也不会耽搁多久。」 王仁没说什么,驾驶骡车沿着王大娘带搭不惜理的言语指引一路找过去。 说是几步路,然而骡车都行驶过了几条繁华大街,甩过数条小路,还遥遥无期,看不见王大娘那个所谓的大姐家。 此时王仁一个外人都不禁恼火,语气重重道:「王大娘,你大姐家到底在哪里,我们车上还有货,这是急着要送的,镇上酒楼铺子都等着呢。」 王大娘十分不耐烦,像是不愿意和他们说话般,将脸扭开,随手指了下。 「就快了,那边拐下。」 王仁没好气道:「哪边?说清楚点。」 「就是那边,这不都看见了嘛。」 「我又不认识你大姐家,你不说我哪知道。」 这里离镇上繁华街道很远,充其量算是个郊区。高高低低的房子错落在阡陌上,看起来和王家村并无大不同,完全瞧不出隶属于镇上。 在一家栅栏门前王大娘跳了下去,落地后还高高在上吩咐沈墨道:「记得晚上晚点过来接我。」 骡车上其他人都气得不行,沈霖憋到脸红脖子粗,眼看着就要爆炸了。沈墨仍旧心平气和。 「大娘如果想搭我们的骡车回来,就要赶在午时末前。」 王大娘根本不在意沈墨说什么,赶苍蝇似得挥挥手,嘀嘀咕咕着,『你用我家骡车,还敢扔下我咋地』。 推开栅栏门,门里的小鸡小鸭就咯咯地叫着向她冲过来,院子里的大黑狗也旺旺地叫几声,示意主人有客人来了。 王大娘的大姐是一位佝偻的老妇人,因为大寿穿着一件艷红色的襦裙,脚上是双旧烂的打了补丁布烂鞋。 看见王大娘眉开眼笑,裂开缺了几根牙齿的嘴巴。 「你今个怎么这么早就过来?」 王大娘努嘴,撇撇骡车的方向。 「从前村里的一个小混混最近做了点生意借我家骡车使,来镇上送货,顺带送我过来。」 「哦。」王大娘的大姐垫着脚往骡车上看,见车上堆了满满当当的箩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几个汉子双儿围坐在边上。 「车上的那些个箩筐里都是货物,全部都是要送到镇上铺子里的?这得赚多少钱。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买卖?」 「做的香肠和鸭货生意。」 「啊!是不是那个最近在镇上特别火的周记。他家的吃食好多铺子酒楼在卖,其中有几个酒楼都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村里人包括王大娘虽然都知道周家在镇上做生意挺火的,但都一直以为也就是小打小闹,只比旁人家卖菜多赚些。充其量不过一月一二两银子的事,就这还羡慕了好多村里人家,觉得周家这是发了。 王大娘自然也这么认为,现在听她大姐这么说,还不敢相信似得啧啧两声。 她大姐道:「这么多货物等着给铺子里送,怎么还先送你来我家了,他们不着急?」 王大娘骄傲,得意的脖子都昂起来了。 「着急还能怎么样?一样要先送我,他们可还得租我家骡车呢。要是把我弄不高兴了,都怕我当家的不把骡车租给他们,没有骡车运货,别管他家有多钱的生意都得给我全部停下来。」 王大娘的大姐本有心劝劝王大娘,但一想到她家虽说是住镇上,可日子过得还不如住在农村的王大娘,想来应该是人家自有一套处世之道,不用她教,便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沈墨从王大娘大姐家返回到镇上,再赶到铺子上,到底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这回不管早市还是早饭都过了,许多来吃早餐的客人要点上碟香肠鸭货竟没有。便有些不高兴,埋怨了掌柜几句。 掌柜挨着埋怨还要遭受着损失万分不高兴。 「你们今个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东家没跟来,做事就不尽心,这比平时晚了这么长时间,我早饭点都过了,这要损失我多少钱。」 王仁和程昱给点头哈腰地赔不是,掌柜也不肯买帐。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后面还有许多家没送不说,耽误了人家做生意,谁家都得给摆这个脸色。 周景不在,沈墨便是东家,大局只能他主持。好在沈墨虽生在农家,目光见识虽不多,但至少不浅显。 「非常抱歉,今天这事是意外,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当然我也明白做生意对不起是最不值钱的,换不来任何利益。这样您看行不行,我毕竟只是耽误了您早餐时间,总归午餐和晚餐还能赶上,我就给您本钱价,一斤十六文。」 「大哥,你忘了哥夫怎么说了,你不怕回去哥夫发火,他当初可是明明白白立的规律。」 程昱也道:「是呀,东家刚说完,你这就擅自给降价,这不是打东家的脸嘛。」 第95页 沈墨道:「不对,你们说的都不对。现在的情况和你们销售员私自降价是两码事。我代表的是整个周记的态度,而且这也不是降价,这是在包赔损失,咱们给人铺子造成损失不能白白就这么造成了,让人家自己承担,咱们必须要有一个态度。」 掌柜道:「你是周景的夫郎,倒不像别的夫郎那般撑不起大事,这事出的还算可以,我也就不计较别的了。只是下次必须得准时,否则我就要和你们解约了。」 沈墨答应着再次做了保证才退出来。 「东家夫郎,你怎么想的,难不成你要给所有铺子今日都降价,你就不怕回去东家责备你。」程昱道。 「景哥不会,他要是在,也会这么做的。好了,不必再劝我,按我说的做,真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景哥肯定不会怪到你们头上。」 其他人也不劝了,每走进一家铺子不用掌柜开口,先提了今日给本价,算是误了时辰的赔偿。之后又是连连的道歉,保证再没有下次。 虽然还有不满,但他们知道这是周记能给出的最大赔偿。香肠鸭货再怎么样都是肉食,本钱隔那明摆着,肥肉二十文一斤,瘦肉十五文一斤,做香肠肯定要肥瘦掺着来,而且还有人工,加到一起都是钱。现在沈墨给出十六文的价格,掌柜们也知道基本上就是本钱,没得赚,等于白给他们赶一天工。也就表示算了,心里觉得周记是个讲信誉的,不用他们开口,自己就知道包赔损失,想来以后也不会出现这种误了时辰的失误。 耽误了一个时辰,错过一个早市,对做生意而言便是耽误不少事,回去比平时晚了将近两个时辰。 周景在家里等的着急了,才看见骡车远远驶进村头,赶紧跑过去,见沈墨完好无损坐在骡车上才放下心。 「今天怎么这么晚?」 「还不是因为王大娘。」沈霖沉不住气,噼里啪啦倒豆子似得一通说,把憋了一天的气都讲了出来。「因为她这一闹,咱们到镇上送货都晚了,错过了早膳时间,人家掌柜都不乐意了,逼着我大哥要说法,大哥无奈,怕失信,不得已都降了价钱,算作赔偿。哥夫,这事,你别怪大哥,他也是为了生意好。」 周景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不过却对沈墨道:「小墨,这事你做的对,咱们做生意最重信誉,这个说什么我不能失了,这事我不仅不怪你,还要感谢你。要是你当时没有做这个决定,咱家才不定损失成什么样呢。我啊,真是幸运,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夫郎。」 这样的情话周景常说,从不分场合地点,一开始沈墨羞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时间长了,尝尝听到,就不觉怎样。 甚至还能正常答话道:「景哥,这事王大娘做的不地道,我心里也噎了一口气。咱家用她家骡车不假,可那是租,付了银子的,不是白借,两码子的事。」 「她要是这么出事,好像咱家租她家骡车不是照顾她家生意,而是她家照顾咱家,那这骡车便不能借了。」 周景面色不善,「不仅这样,该停的生意等到期了就不要和她家续约了。」 「好,我这便去送骡车,直接把前几日的帐一起结了,明日开始不用他家骡车了。」 「可不用他家骡车,咱们用谁家,村里那几家有骡车的人家之前就和咱家有过节才没租的,要不也不一定轮得上她家。」沈霖问道。 「谁家也不用,我打算咱们自己家买一辆。」沈墨管钱,如今家里家底什么样,他比谁都清楚。因此语气淡淡的,和花个一二十文买点吃食似得。沈霖转而想到进了他腰包的已经有二三十两银子了,这只是盈利的三分之一,那么占大头的周景沈墨估计手里闲钱百十两是少说的。 第48章 买车买铺子 周景陪着沈墨一起来到王贵家里还骡车, 王贵看见他们还笑着招呼道:「今个怎么回来这么晚?」 沈墨笑笑没答, 反道:「王大叔这是这几日的租车钱,你数数看。」 除去最初几日周景是日结,之后都是半月结或者月结。今个怎么好端端哪日也不占, 突然就给他结钱了。虽然心里奇怪, 王贵也没问,毕竟当初说好要是不用他家骡车, 头一天晚上告诉他,他好安排第二日出不出车。王大叔本身不是一个多话的汉子, 既然周家没有告诉他不用骡车,他便当明日还是要用的,也不多味。 周景沈墨两个从王贵家里出来, 打算回家嘱咐几句,没成想遇到沈大娘领着王大力在他家大门口来回转悠着。这还是从王大力来周家提亲被拒绝后, 第一次见到他们母子两。 沈大娘很是尴尬,脸涨得通红, 缩着脖子, 搓着手, 仿佛一朝回到昔日穷酸落魄的时节, 连二文钱的肉包子都吃不起, 只能闻着味。 沈墨倒是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样子,依旧温和道:「沈大娘是过来送鸭子的吗?要是, 你就把鸭子捉过来,我叫人给人称重。」 「是, 是。」沈大娘怯怯看向沈墨,见沈墨面上与平时并无异样,周景也并没有那日媒婆说的那般疾言厉色,依旧气度非凡,便觉得这是大人物的气度,不屑于和他们这些小人物计较,心里就松懈了。 「那我这就回去给你们把鸭子捉过来。」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周家大门被从里面打开,竟是沈霖从里面探出脑袋。 第96页 「大哥,哥夫,我在门口听见是你们的声音,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沈霖问着话,目光随意一瞥,竟和沈大娘王大力二人对个正着。这下沈大娘王大力刚刚松懈下的紧张顷刻回来了,拘谨到手脚不知蛤如何摆放才好。 「那,那个……沈霖也在哈。」没想到极度尴尬下,王大力竟词不达意冒出这么一句。说完更是尬了,沈霖不在周家还能在哪。 沈霖楞了下,才后知后觉回了声『嗯』。 「怎么了,小霖?」王仁在沈霖身后感觉到沈霖瞬间僵硬不自然的身体,从后面挤了出来。看见让沈霖异常的竟是沈大娘母子,王仁的脸色当即沉下来。 沈大娘王大力这回毕竟没做什么,他不好直接对他们发火,就去拽沈霖的手,无言地示威。 周景道:「王仁正好你在,一会儿我和小墨要去镇上买点东西,家里你和沈霖照看下。对了,沈大娘是过来送鸭子的,你看着给称重,银钱小弟那里有,需要多少先管他要,回来我再和他算。」 王仁答应着,莫名有些兴奋,沈墨渖霖两兄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就是想不通哪里不对劲。 沈大娘都这会了,第一反应竟然是『天啊,沈霖这是跟着周家赚了多少银钱,竟然都能付的钱她家鸭子钱了,一百只鸭子可不是笔小数目』。 因和村里另外几户有骡车的人家有过节,周景沈墨便直接去邻村包车,倒把那户捡了便宜的老头乐得不行。嗤笑王家村那几户有骡车的人家脑袋坏掉了吧,竟把这样的大主顾往外推。 周景沈墨没走一会,沈大娘两母子就把鸭子送来。王仁和沈霖给称重算钱,一斤不短,一文不差,十分痛快,态度言语上也不见刁难。 沈大娘便以为周家这是不在乎这事了,乐得彻底放松下来。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不定还能赶上去镇里捉下批小鸭崽,赶紧养上别耽误你家的事。」沈大娘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心里美滋滋。这下好了,今年地里收成都不好,可她家却有周景家生意在做,一年下来,别说补上地里的损失,估计还能剩下不少,搞不好趁着这个机会,还能给他儿子说一门好人家的姑娘。 沈大娘揣好了银子,抬头看见几个汉子在周家院子里忙乎,大大呼呼地笑呵呵道:「周家这是又盖房子了?正缺人手呢吧,我叫我儿子给你们搭把手。」说着也不问沈霖意见就对她儿子道:「一会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就在这给帮着忙乎忙乎,怎么说咱们两家也有生意往来。今天的工钱看在这层面子上就不要了,明个在算吧。」 沈大娘对王大力眨眨眼睛,意思是搞定。来时两人在家就商量过想来周家做工,一天三十文钱的诱惑对于沈大娘家来说太大。不过那会不清楚周家的态度,沈大娘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今天来一是送鸭子,二是探探周家口风。现见周家似是遗忘这件事,沈大娘真觉得就是过去了。竟又恢复了从前的态度。 「哎,行。」王大力乐得直搓手。「不就是一把子力气的事嘛,咱有的是,就当帮忙了。」 王大力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就要走过去,却被王仁挡住去路。 王仁明明是笑眯眯的,可那笑容却莫名有点残酷。 「不必。」 「啊?」王大力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傻呆呆地望向他娘。沈大娘也愣了,不明所以地看着沈霖。事,不是翻篇了吗? 沈霖压根不看他们,直接把脸扭向一边。 王仁道:「刚才忘记说了,下批你家鸭子我们不收了。」 「不收了!」沈大娘尖锐地叫道。 王仁冷冷地瞅向她。 「对,不收了。契约上怎么写的沈大娘还记得吧,要是周家对你们送来的鸭子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在这批鸭子验货时是权利通知你们下批鸭子不要了的,别忘了当初王发是怎么被解约的。还有,我哥夫家的房子现在是缺人,可是不用你家,你记着以后和周家沾边的任何好事都轮不到你家。」 沈大娘不瞅王仁,直勾勾盯着沈霖:「沈霖,这事你怎么说?生意可是你家的,不是王仁的。」 沈霖看也不看他,冷漠道:「大哥临走时,把这件事託付给仁哥,自然就是仁哥做主。」 原来这茬并没有过去,不是周家不计较,而是在这等着她呢。 王发家解约的过程她再清楚不过,当时可就在现场,知道契约上明明白白写着,她是无法的。 可,地里已经完了,要是在失去周家的生意,她家可怎么办啊? 沈大娘这才是真的彻底傻了。 一拍大腿竟然坐在地上哭。 「我们孤儿寡母的这是什么命,做两天好生意勤勤恳恳地不知道得罪谁了,怎么说不给干就不给干了……」 沈大娘哭哭嚎嚎好像王仁沈霖欺负她了似得,她本意也确实有点想借势打势。毕竟现在院子里这么多给周家做工的村里人,她以为她哭一哭闹一闹,倚老卖老,周家会惧怕人言可畏,位于村里人嘴里的『道德』,就得把买卖和她继续下去。甚至非常有可能为了安抚她,留下她儿子做工。 没想到,周景这回招来的都是自己人,全都是和王仁拐着弯的亲戚。王仁自己是一个讲道理明是非的,他所交的朋友,愿意帮助往来的亲戚,也是他这般脾气。 第97页 听见这边吵闹,直接拿了手里的傢伙就过来了。 「怎么回事,表弟,这是要讹你?」赵大壮恶声恶气问。 王仁似笑非笑道:「恐怕还真是。」 「敢!」赵大壮的眉毛都竖起来,「欺负到我们家人头上了,有胆啊,兄弟们,给我堵了嘴,扔出去。」 几个汉子被招呼一声,七手八脚地上来,根本不给沈大娘母子两说话机会,一人嘴里塞块脏兮兮地破布就给扔出大门口。 别看王大力长得高高壮壮,没用,架不住对方人多,收拾他和玩似得。 母子两的狼狈样子被村里来往的人看见,联想到传得人尽皆知的关于这对大脸母子去周家提亲,说得那一堆不要脸的要求,不但不上去帮忙,反而指指点点的捂着嘴笑,说些风凉话。 沈大娘母子爬起来,脸子面子都丢光了。沈大娘早年因为汉子死的早,家里过得不好,要了一辈子面子,没想到就因为她自己老了老了糊涂了,出了那么一桩事,就什么都毁了。 回到家里差点没把眼睛哭瞎,几天不肯吃饭,可都没用了。这件事已经让她彻底认识到,周景再也不会伸出手帮助她哪怕一针一线的事了。 沈霖问王仁:「就这么打发走了她,你不怕我哥回来怪你擅作主张。」 王仁嘿嘿笑道:「不会,哥夫既然把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应该猜到我会这么做。毕竟谁家的汉子也咽不下自家夫郎被欺负的这口气。」 周景和沈墨赶到镇上,直奔牛市。虽叫牛市,却不只是卖牛,骡子驴等都卖。 骡子最便宜,因为不能繁衍后代,就是几十年的寿命,不过三五两不等。驴次之,七八两。最贵的便是牛了,要十三两到十五两不等。 周景看中一头小母牛,小牛体毛油亮,柔顺地贴在背上,特别是和集市上其他的牛一比,显得特别精神。 「咱们买头母牛吧,相对而言,母牛性格温和,你和小弟两个赶我也放心些。毕竟以后生意要是越做越大,我就不能时时跟在你身边给你赶车了。」 沈墨也瞅着母牛挺稀罕的。其实他就是单纯的稀罕,以前家里条件不好,看见人家的骡车都羡慕不已,别说是头牛了。 沈墨喜欢的直接上手去摸小母牛的脑袋,大约是感受到了沈墨的喜爱,小母牛没有反抗,反而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示好。这下,沈墨是真的喜欢的不得了了,转头看着周景的表情已经再说我就要牠了。 卖牛的汉子见状道:「这小牛倒是和你家夫郎有缘,你也别看了,就买牠吧。你看这体毛这精神,就知道身体倍棒,绝对没毛病。」 「不知道你打算卖多少银子?」周景问。 「十四两。」那个汉子报价有点紧张,这个价格要的稍有点高,要是再填一两买个大的成牛,一样也可以买到好的。 周景微微皱下眉头道:「贵了。」 那汉子也心知肚明,他在集市上几天了,这个价格都没卖出去,他知道再等几天也不会有人愿意花这个价格买头小牛。不仅有些垂头丧气。 咬咬牙道:「这位小哥,不瞒你说,这小牛是我家大牛生的,本来是不打算卖的,一直当自己家里留着养的,吃喝餵得都好。实在是我家最近生意上亏了,还差十四两的债还不上,要不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卖牠的。现在就打算给牠找个好人家,我和婆娘就要回老家了。」 周景看了看他的打扮还有说话的态度,的确不像农家人,有些像跑商的。在加上他神色真诚,痛苦深刻,想来没有说谎。 沈墨是真相中这头小牛了,贵的话也就贵出一两银子。以前一两银子是很大的事,现在周景愿意花一两银子买夫郎开心,帮助一个落难的人。 「我们要了。」周景干脆道。 那汉子顿时乐出声,连连道谢。「我这里还有一个现成的车厢,那会寻思自家用,特意找人定制的。本来打算牛车卖不上价,就把这个单卖了,现在够我还债,这个就送给你们了。」 那车厢做的虽不豪华,但很实用。 沈墨高兴地接过来给小母牛套上车厢,小母牛老老实实地让沈墨套,十分乖巧。沈墨被牠的样子弄得心都化了。 「牠真可爱。」 「你喜欢就好。」周景道:「对了,你在镇上做生意,我和你打听个事,这里哪有好牙行,我打算看看铺子。」 来的路上周景和沈墨商量过,如果价格合适就买个商铺。这样做东西也方便,送货也方便,也不用惧怕阴天下雨没得出摊子。 汉子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不是本地人,是邻镇的,因为做生意才跑过来,这不没几天就亏个血本无归。但我听别人说过,有个叫做什么安的牙行不错,中间价加的不多,而且还实惠,有什么优缺点也不瞒着,直接说。到底叫什么安,我忘了,你再打听打听。」 「好的,谢谢了。」 周景走后,汉子才恍然想起,那家商行就盛安,镇上还有一家平安。虽一字之差,两家铺子行商做生意却云泥之别。一个实话实说,不隐瞒优缺点,一个能瞒就瞒,能骗就骗,经典语录是实话实说,你还能买了吗? 沈墨指着车厢新奇道:「这个东西咱们可是村里独一份,他们的骡车驴车可都没有这玩意。」 周景笑道:「以后咱们独一份的东西只会更多,日子更会越来越好。叫他们知道沈墨是双儿又怎样,命好,他当家的疼他。」 第98页 沈墨有些扭捏,像是想问又怕周景生气,不问又十分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问了。 「景哥,钟郎中也说我身子亏损,不要说小子了,很可能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沈墨说话时语气小心翼翼地,似试探周景却也有自己的苦涩。 周景并不觉得两人过这么久了,沈墨竟然还不信任他,不知道他的心意是一件生气的事。相反,随着越来越久的相处,他更加了解沈墨的过往,了解这个朝代的风俗,知道这里人对香火着了魔般的执着,对沈墨便只剩下疼惜了。 他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抱他,怕遭人指点,就轻轻地揉着他的脑袋,像是长辈那样包容地揉着孩子的头。 「傻小墨,实话和你说了,在我的家乡,对小子的执着已经很淡了,许多人家只有一个女儿,不知道过得多逍遥快活。再说,在我的家乡里,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生孩子。像咱两这种的,根本就不可能有孩子。所以一开始和你在一起,我就没想过要你生孩子的事。咱们不必强求,实在不行收养一个,好好培养他,并不见得就比亲生的差。」 沈墨不知道周景说的是真的,还以为周景在骗他,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从很久远的朝代就有双儿,双儿的存在和汉子姑娘是并存的,怎么可能没有。所以心下感动到不行,他揉揉鼻子,忍着酸涩,笑着说话。 「景哥,你坐牛车里吧,今个我给你赶车。」 周景也笑道:「好啊,不过我不进去,坐在外面陪你说话。」 沈墨挥舞着鞭子将小牛赶上大路,哒哒地牛蹄声听着那么地清脆悦耳。 过往的人看见牛车早早就躲让,特别是这种带车厢的,都知道是有钱人家才会有的。 牛车就是很奢侈的了,有钱商户一般都坐牛车。至于马车可不是像后世电视里演得那么随处可见。实际上,此时马匹的管理相当严格,平常百姓根本接触不到马的交易。只有达官贵人,一方首富才能买到马。马可以说是身份的象徵,见到大街上骑马的赶马的百姓都自觉离很远就避让。 沈墨一路上收穫了不少艷羡的目光,特别是停下来询问有没有叫做什么安的牙行时,回答的婆子都毕恭毕敬,忍不住探头想瞧瞧车厢里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大人物。 打听到那家牙行叫做平安牙行,是一家专门卖商铺的牙行。 牙行掌柜知道他们是来买铺子的,直拍大腿。 「我和你说,你是找对地方了。我这里信誉好不说,价格低廉。你们也是有命,这不最近有个掌柜家里别的地方生意上出了点事,资金周转不开,便把铺子挂到我这里卖。因为着急用钱,价格开的不贵,两层楼,共二十一平方丈,只要一百八十五两银子,地点虽不是繁华街道,但也不错,那里离扎堆的有钱住宅不过两三条街道的距离。」 这个价格真的不贵,正常价应该二百二三十两,这家铺子直接降价七八十两,想来主家应该是急着用钱。 要是这个价格,他手里的加上沈霖手里的是够了的。 「景哥,我们运气真好,今天竟捡漏了。」 「是呀。」周景笑道:「价格倒是可以,不过我们要看看铺子。」 周景做了两辈子的生意自然知道捡漏不容易,但也并不是捡不到。而且商铺这种东西是可以光明正大看得,主要看看装修,检查下质量,还有位置好不好,只要细心,什么都可以看得到,就不怕被骗。 牙行掌柜道:「当然,咱们这就走吧。」 当牙行掌柜出来看见沈墨的牛车时愣了下,大约是没想到这两个穿着一般的年轻人财力这么大,竟然还有带车厢的牛车。 在车前站了半晌,表情变换不定,有些纠结。直到周景催他,才想了想咬牙跟上去。 牙行掌柜解释,由于经营不善,铺子已经关了,那里没人,人在家里,便现去接得主人家。 「周达,快点,有人要看你家铺子。」牙行掌柜把门拍得直响,不一会就走出个汉子。 周达看见买主是驾牛车来得,有点犹豫。 对牙行掌柜道:「这能行吗?瞅着这家人挺有财力的,别弄出……」 牙行掌柜道:「你怎么那么胆小,还卖不卖,不卖我可不管了,以后别来纠缠我。」 两个人小声嘀嘀咕咕半天,最后周达还是跟着上了牛车。 铺子像牙行老闆介绍的,位置就算可以的了,虽不占在最繁华的街道上,却邻着最繁华的街道没多远。这里本身住得也都是在镇上中等的人家,家底不上不下,想吃点什么还是能买得起的。 对于地理位置周景的确一眼相中了,从外看去,小楼也不错,装得挺漂亮,而且像是刚开业不久的铺子。 走进里面桌子齐全,该有的东西都用。厨房在一楼,柜檯后面,前面是桌椅,可以阻止客人随意进出厨房。 「这是新装修的吧,怎么好好的不干了。」周景问。 「没什么,就是经营不善。」周达支支吾吾道。 周景沈墨楼上楼下走了走,特意仔细检查了遍,别说楼装修好,盖的也不错,不是粗制滥造。应该真如周达所言只是经营不善不得已转卖。 「还行,不过我身上银子不够,还需要再看看。」 「要不你看这样先给交个定金,我也就不给别人介绍了,就给你两留着。我和你们说,这商铺真的是谁遇上谁合适,这是周达着急用钱,不然怎么也不会这么便宜。」 第99页 周达也道:「我是真的急着用钱,之前不少来看商铺的都不能直接一笔付清,非要分期,可我现在就要用,否则真轮不到你们两个。」 也是巧,就这会,走进来一个汉子。他看见周达就谄媚地笑。 「周哥,你这商铺就卖给我吧,我给你多出二十两银子,二百两怎么样。就是我这里没现银,分期给你,保证半年还清。」 周达骂道:「半年,等你我黄花菜都凉了,坟头草都半人高了。你知道我借了高利贷赌博,再不还,人家就要来砍我了。」说完,似惊觉说漏了底,捂着嘴,惊恐地看着周景沈墨。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急着用钱,难怪知道他两有现银,捉住不放。 高利贷不管哪世,都是黑暗势力,心狠手辣,不好惹。 周达知道说破了,晚了,所幸就全招了。 「既然你们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们,只要今天能给我现银,我再便宜十两银子。我是真被逼无奈了,高利贷不能借,多一日那利息……哎……」周达重重嘆口气,愁眉苦脸。 沈墨心动了,偷偷对周景道:「咱们买下吧,这里样样都合意,你也说没质量问题,咱们手续弄全了,去衙门里过了户,不怕他们动手脚。」 周景也同样心动,这样好的商铺这个价格真的难求。 想了想,也觉得手续等齐全,衙门给过了户,就是谁也没招。 「可以今天就签约,但我们得回去取银子。」 「那得给我交十两的定金,我也就不领别人看了。」 「可以。」交了定金,签了契约,沈墨周景立刻回去取银子。 周达看着他们远去的本影道:「他们什么来头,竟然连双儿都识字。」 牙行道:「事到如今,管他什么来头,你也只能卖了。再说咱们也没骗他什么,这铺子从装修到桌椅哪样不是你精挑细选,再者各种手续齐全,不过就是有些事隐瞒了罢了。说到底那是你家的私事,不说也算不得什么。」 第49章 鬼铺之迷? 周景沈墨驾驶牛车匆匆赶回家, 推了大门, 沈霖眼睛都直了。他以为周景最多买回家条驴,没想到竟买回头牛。虽然牛小了些,可到底是头牛。王家村只有两头牛, 还是几户人家合起来买的, 他家却自己拥有一头。 沈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牛,不错眼珠子, 稀罕地上前摸着小牛的牛头。 「小弟,我和你大哥在镇上看中一家商铺, 两层,二十一平方丈。因为主家借了高利贷还不起,现在特需银子, 知道咱家能付清全款才被咱家捡漏了。不然同样大小地段的怎么也需要二百二三十两银子。」 消息有点突然,沈霖下意识问道:「好端端怎么突然就要买铺子了。」 周景答道:「咱家的生意因为那场大雨损失时, 我想到的主意一个是给镇上铺子供货,另一个就是在镇上开家周记香肠。如此一来, 就算阴雨绵延也不怕, 虽生意会受影响, 总归有铺子在还是有来买的, 不至于一下全断了。」 「这倒是, 有了铺子咱们做生意也能方便很多。」沈霖道。 「现在要买铺子,咱们能一次性付清, 他同意一百六两就卖给咱家。按照咱们三个各占比,我和你大哥共出一百一十二两, 剩下的四十八两由你出。」既然给了沈霖分红,那么沈霖就是股东,涉及到红利会有他的,那么相应的出资自然该拿。没有只吃不吐的道理,那样只会养出白眼狼。 周景道:「你手里的银子肯定不够,你能拿出多少就先拿多少,毕竟这个月到现在只是月中,你有一半的分红在我这里保管着,等月末一起清算。」 「谢谢哥夫。」沈霖也觉得这钱他该出,同时他心里也清楚地明白,能拿到周记分红,不过是因为他占着沈墨亲弟弟的名头。否则,他推销干不了,至多做个长工,赚上一日三十文的工钱,如此干上一年不过现在一个月的分红。 沈霖手里只有三十八两,剩下的全部由周景掏了,他们又返回镇上,天都黑了。 牙行掌柜和周达看见看见周景沈墨眉开眼笑。 周景并没有立刻掏出银子,而是道:「这么晚,衙门里应该不能过户了吧,要是过不了,我可不能把全款给你。」 牙行掌柜道:「别,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衙门管这事的有人,就是半夜也能给过。」 周景道:「那咱们这就去衙门吧,过了户,我银子就给你们。」 牙行掌柜在衙门里真有人,是他的姐夫,现去他家里把他姐夫接去的,几笔字给备了案,拿到一张更了名的房契,事情就算成了。 牙行掌柜和周达拿了银子就告辞了。 「小墨,咱们去趟酒庄,买两罈子好酒,去拜访一趟杨捕头。毕竟以后要在人家地盘上做事总要先拜过码头。」 酒价格昂贵,虽然有三六九等之分,但太次的怕杨捕头看不上眼,就只能买中档偏低些的。就这一小罈子酒,就花了一两十五文。之前回家取银子的时候,周景就想到这个,有准备,从家里带出来十斤原味香肠和五斤鸭骨架五斤鸭胗,外带一只活鸡。 这礼十分贵重了,就是过节拿到杨捕头家里串门都不少。 二人顺着杨捕头说的大致地址和询问找到了杨捕头家里。 杨捕头的婆娘是一个风流的美妇人,看见周景沈墨穿着时眼里有几分轻视,然而随后扫到他们停在门前的牛车和手里拎着的厚重礼物,顿时掩盖住蔑视笑了起来。 第100页 「你们来的正好,今个我当家的正在,快进来吧。」 周景笑道:「我们赶着牛车来得,独自把牠放外面我们不放心,就让我夫郎在外面看着,我跟你进去,左右不过两句话的功夫。」 「也好,牛车可贵重,把牠独留外面别说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妇人领着周景进了屋子,杨捕头正坐在桌前喝酒。看见周景大包小裹地拿了不少东西,猜测这是有事求他,并不显得十分热络。 坐在凳子上起身也没起身,拿乔笑道:「『表哥』来了,快请坐。」 周景赶紧道:「杨捕头快别这么说,当初我是迫不得已找得藉口,要不你手下的那些……」说到这里顿住两人露出心照不宣地笑容。 既然是来求他的,杨捕头也不绕弯子,他能办事,也愿意办事,银子出到位了就行,别的关系也不愿意攀。说到底还是没瞧得起周景一个农家人,不过到嘴边的银子不会推出去就是了。 因此杨捕头直白道:「你来有什么事就说吧,只要不是大事能给你办的,我尽量给你办。」 周景道:「倒还真有事。」 杨捕头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却也是喜事,这不我刚在镇上买了铺子,打算请大伙吃顿饭。日子订在月底,那日正好是衙门里公休的日子,还请杨捕头领着各位捕快来我铺子里吃杯水酒。全当给我长个脸。」 杨捕头大吃一惊,失声道:「你这才干四个多月吧,就在镇上买了铺子?」 杨捕头婆娘掩嘴笑,听杨捕头戏嚯地叫周景表哥,她就知道周景是谁了。这事杨捕头回家曾和她说过。「当家的,你说错了,你这认的周兄弟可是有大本事的,不仅买了铺子,牛车也买上了。」 杨捕头看着他婆娘满眼不可置信,要不是二人认真的神色他都要以为这是在和他开玩笑。 不仅感嘆道:「想当初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只是在集市上出摊子,这左右不过我拿了几个月的月例时间,你转眼就成了掌柜了。得了,这是喜事,什么也别说了,赶紧过来和我吃盅酒。」杨捕头立时改变了态度。 在镇上有铺子和在镇上摆摊子那完全是两种概念,两种身份。虽然在镇上开铺子的不都完全大富大贵,但起码想要落个镇上户籍轻而易举。况且杨捕头能混这么多年官场,可不傻,他自然明白凭周景这个一穷二白毫无背景而言的泥腿子,能在这么短时间混得这么好,绝对不简单。而这还是在他靠山只是他这么个小人物,最多不过护着不让镇上小混混和衙门里的人找他麻烦,其他的完全帮助不了的份上,就能混成这样。要是给他攀上个大人物,那简直不敢想像。 因此态度上马上变了,没了轻视,热络起来。 周景处变不惊,并不因为杨捕头突如其来的热情而慌了手脚,依旧如来时从容不迫。 「谢过杨捕头,可今日真不行。我是和家里夫郎一起来的,这不把牛车单独放在外头我两都不放心,就留他自己看着。他不会驾牛车,我要是吃了酒,就回不去了。不如等到了月底,你和兄弟们过来铺子上,我好酒好菜招待,咱们不醉不归。」 杨捕头道:「如此,我就不留你了。只是不知道你那铺子位置在哪里?」 「长安街上,原来是一位叫周达的汉子开的,他说借了高利贷,着急还,便宜不少卖给我的。」 杨捕头皱着眉头,念叨两声周达,忽然大惊失色。 「你呀,这是受骗了,怎么敢买他的商铺?」 这可把周景唬到了,脸色刷地就变了。他也觉得事情怪怪的,可一直想不透哪里不对劲,加之铺子本身并没有什么毛病,便以为没事,没想到果然有猫腻。 「你知道我是王家村的,这辈子头次出来,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厉害关系,我看他家装修和手续齐全就没多想,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弯弯绕。」 「弯弯绕倒是没什么,也不是说他家房子本身质量手续有问题,而是这房子闹鬼。」 「闹鬼?」 「对,闹鬼。」杨捕头道:「这事当初闹得很大,镇上几乎人尽皆知。其实这铺子本来不是周达的,而是周达娶的夫人带来的。周夫人是远嫁的女子,家里给带了许多嫁妆,甚至为了保证女儿成亲后,手里银子依旧能够用,不必靠夫家,还特意派人过来这边给相看了铺子,就是你买的那间铺子,当初是周夫人娘家花了二百三十两的价钱买来的。」 「留了一个掌柜在这边经营,做酒楼生意。这个掌柜管理有方,能力出色,铺子很快被他经营的风生水起,虽不能和镇上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想比,但最起码也是人尽皆知。别说是养一个深闺妇人,就是养周达家一大家子也错错有余,甚至还能保证他们生活富裕。」 「周达家因为这间铺子一下跻身富人行列,走到哪里也能被称呼为声老爷。这人吧好日子过几天就乐意忘记自己是谁,竟然真学着有钱老爷养起小的,养的还是一个春风楼里的头牌。可能还是有些忌惮家里,周达在外面置了宅院,装修豪华,竟干起了金屋藏娇的勾当。」 「这一藏就是一年,后来这位头牌有孕了,便不甘愿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竟跑到周夫人那里去闹。言语十分难听,把周达床笫间说给她的情趣话还有说周夫人床上刻板无趣死人似得,引不起周达兴趣等言语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周夫人气得当场就晕过去了,等周达回来知道此事,不仅不怪罪那个头牌反而破罐子破摔要把人接进府里给个名分。」 第101页 「周夫人不堪受辱,一尺白绫生生吊死在房樑上,可怜了周夫人还抛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儿子。没成想周夫人都死了,周达竟然还不知悔改,在周夫人头七都没出就迫不及待把人给接进府里。」 「估计是头七没过,周夫人的鬼魂还没离府,周夫人把一切都看见了,死不瞑目,咽不下这口气。从那日起,周家就开始不安生,周夫人带过来的铺子里接二连三的出事。一开始还好,只是能在菜里吃出虫子蟑螂什么的,都不是大事,让客人白吃一顿就罢了。周达以为是厨房里干活的人惫懒,不尽心,把人都辞了,又新请了一批。」 「可没想到竟出了大事。那天小二因为有事没来,铺子因为之前的事不敢随便请人,掌柜没办法,请周达过来帮着忙乎一天。厨房里炒出菜来,是周达亲自给端着送到客人桌上的,可就在他刚转身的瞬间,桌上的女人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周达转身一看,竟发现他端到桌上的菜,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生生变成了一整盘死老鼠。老鼠们一只只被油炒了,整整齐齐的盛在盘子里。」 「而那个女人早已经被吓得从椅子上栽下去摔晕在地上。他家人大呼小叫,跑上跑下的把大夫找来,又是含了人参片又是捏人中的好不容易把人弄醒。可醒来的却不是这位客人本人,而是周夫人。周夫人借着女人的嘴双眼赤红地诅咒定要让周达声名狼藉、身败名裂。那种尖锐的声音,阴森恐怖地语调配上女人头上蜿蜒而下的血迹,简直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别说周达害怕,当时围在一边看热闹的人,有几个都被吓得回去就病了,后来请了神婆才好。」 「周达真吓到了,回去就病了,便有心卖了商铺不开了。可那个头牌看这是一只生蛋的母鸡怎么也不肯放手,就使了银子给我,请我们帮着彻查,一口咬定不是鬼魂作怪就是人为。我记得我领着五六捕快天天起早贪黑的查,把那个被周夫人被附身的女人问到差点崩溃最后也什么都没问出来。而且半点证据也没查到。」 「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就打算作为疑案结案,那个红牌却不愿意,使了银子非要栽赃给那个被周夫人附身的女人,想让我们屈打成招,把事情栽赃给周夫人留下的那个十几岁孩子身上,想污衊是那孩子陷害的。理由都想好了,就是因为他父亲娶了她,并且扶为正室,小孩心里不忿,记恨父亲,做下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 「应该是周夫人冤魂不散,听到了这事,不到晚上,商铺就又出了事了,这次是一位老爷吃中毒了。要说那个被附身的妇人还能被买通,可这位老爷却是位有钱人家的大老爷,财力远在周达之上,谁也买不通。」 「这位老爷吃中毒他家里可着急坏了,使了不少银子请衙门务必查出凶手。可到最后,查来查去,仍旧找不到凶手,却在第二天清晨在商铺墙上发现了人血写成的血债血偿四个大字。字体娟秀,一对比正是周夫人生前的笔体。这次那位侥幸捡回一条命的老爷说什么也不肯查了,唯恐被周夫人冤魂缠上,坐娇子都要绕着周达家和他家商铺走。说来也怪,那位老爷之所以能好,是因为请了神婆做法,又在周夫人坟前焚纸祭拜,说是不知道周达那个狗东西如此不仁不义,否则说什么不会去铺子里吃饭等等。别说,把周达骂了一通,发誓不登商铺的门口,这位老爷就奇蹟般地好了,竟又活蹦乱跳的了。」 「这下,周达家商铺闹鬼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没人再敢去吃饭。昨日还宾朋满座的铺子,一夜就成了鬼宅。就连衙门里县太爷也下了死令不许再查下去,并把所有的错都归到周达身上。赔偿这两个人几乎就掏空周达大半家底,周家一夜败落。」 第50章 赔礼与害怕 从杨捕头那里出来, 周景便面色难看, 沈墨连忙问:「景哥,杨捕头不肯帮忙?」 周景摇头道:「不是,是咱们铺子果然有问题?」 沈墨顿时焦急成一团, 那可是一百七十两的银子, 他家几乎全部的家当。 「景哥,铺子怎么了?」 「杨捕头说咱家的铺子闹鬼!」 「闹鬼?」 周景将杨捕头给他讲的故事重复一遍讲给沈墨听, 沈墨听后愤愤不平道:「这个周达太不是东西了,周夫人这么报复他是他该得的。」 同时也担心自己家铺子, 「如果镇上人人都知道那是间鬼铺子,那么咱们生意要怎么做下去?还会不会继续发生怪事?」 周景静静想了会道:「咱们的生意无论如何都是要做下去的,毕竟咱们几近全部身家都搭在这上面。况且我觉得这事虽然邪乎, 却并不应该无破解之法。如果周夫人真如杨捕头讲得那般灵验,她恨得只应该是周达一人, 现在被她闹得把铺子转给我们,周夫人也算达倒目的就应该不会再闹了。不过……」 「不过什么?莫非你还有别的想法。」 周景道:「其实我更偏向于人为, 但不管怎样, 今日已经太晚了, 无论有没有鬼魂都不适合在去铺子, 以免吓到你。一切等明日正午太阳最足的时候再说。」 「好吧。」沈墨点头答应, 听了这个故事,就是现在让他去他也不敢, 搞不好,一只老鼠都能把他吓到。 王仁从前并不知道沈霖手里还握有周家生意的红利, 沈霖只和他说过周景打算给他招赘,出房出地,另外拿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可这些毕竟是死的,固定了。但红利就不一样了,别看只三分,就是这三分也比他做销售一年赚的多。 第102页 王仁心头怪异,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有些压抑,夫郎比自己能赚钱对于汉子而言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你从前没和我说过这个。」王仁语气怪怪的。 沈霖猛地抬头看他,眼神异常亮,里面有很多很多复杂难测的东西闪动。 「不好吗,你娶了我,至少少奋斗二十年。不用入赘,我就能买起房子买起田地。」 王仁不知道被沈霖哪句话刺激到,竟然第一次对沈霖发怒,声音压的特别低,却能轻易听出嘶哑了,明明没有吼,却比吼还震撼。 「不好。」王仁说完闷闷地掉头就走,来到临时搭建的鸭舍前胡乱拽出一只鸭子就宰了。手起刀落,动作既凶狠又利落,吓得一旁帮忙的程昱一个激灵。 「表弟,你要是和弟夫有什么不愉快的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拿鸭子撒气,这样白刀子变红刀子挺吓人的,我怕晚上做噩梦。」 王仁一声不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宰鸭子。程昱瞅了瞅他换了个远点的地方继续薅鸭毛。 沈霖三番五次的在王仁跟前晃悠,想找机会和他说话,王仁都视而不见的躲掉了。几次后,沈霖既羞恼又委屈,竟有点想哭。 「王仁。」在王仁打算再次躲开他的时候,沈霖从他后面喊住他。「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后悔了,想退亲吗?可以,我沈霖不是那种对汉子纠缠不休的双儿,你要是反悔了,可以和我哥夫说,咱们的亲事便作罢!」 「我没反悔。」王仁虽然终于答话了,却并不转身,依旧背对着沈霖。「我喜欢你。」 就那么短短的四个字,让本就委屈的沈霖眼泪刷地流下来。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干什么不理我!」沈霖闷闷的哭腔令王仁慌了,顿时什么都忘了,转过身就奔来一把抱住沈霖。 「你别哭,你哭什么啊,都是我不对好不好,你为什么哭?」王仁慌地去抹沈霖的眼泪,越抹越多。 「你为什么不理我?」沈霖固执地反覆问这个问题,势必要得到一个答案。 王仁面上呈现一个苦涩的笑容。 「对不起,小霖,是我的不对。我只是觉得我一个汉子赚的还没有夫郎多,实在是没用,配不上你。」王仁压抑道:「我甚至连房子地都没有,凭什么……」 沈霖伸出一只手捂住王仁的嘴,「仁哥,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是我不应该那样说话,太伤人了,其实我说完就后悔了。当时说那句话时,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王大力,那会他大约就是因为哥夫家的财力才愿意娶我的。知道我哥对我很好,以后我嫁过去,哥夫少不了帮扶,不会看我过苦日子。打了这个心思才肯给我个机会。」 「我一想到这个,不知道怎么就冲口而出那样一句话。」沈霖懊悔不已,「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拉不下脸和你道歉,你又不肯理我。我很害怕,你是我当家的,不管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以骂我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真的很难受。」 「对不起,小霖,都是我的无用……」 沈霖轻轻捶打了下王仁的胸膛,凶巴巴道:「不许你说我当家的没用,他是很能干的汉子。他可以做销售员,而且做得很好,不过几天就签成了好几笔契约,月月有分红拿。就这村里没人比得上。」 王仁轻轻笑了出来,「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可和你哥夫比我还差的很远。」 沈霖先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随后微微蹙起一点点眉头。 「别和哥夫比。」沈霖说完觉得这话有歧义,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不如哥夫,而是你和哥夫从根本上就不一样。你已经很棒了,我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找到这么能干激灵的汉子。至于哥夫,他……他是和咱们不一样的,并不是说咱们比不上他怎样,而是说不出的那种感觉。但总之不管怎样,他对大哥是真的好,这就行了。」 虽然沈霖表达的有些模糊,但王仁还是听懂了,出于某种沈霖自己也弄不太清的原因,他觉得周景和他们有许多不同之处,这些不同之处让他很能赚钱,不过沈霖却并不觉得怎样,相反似乎觉得他才是肯干的汉子。听着简直是小痴汉地告白,王仁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其实,我有的这点分红不算什么,要是我自己的话我根本守不住,就是抱着金鸡不知道怎样下蛋。你可以帮助我,我们共同将这些分红变得更多,甚至最后也拥有属于一间我们自己的铺子。这就是你的本事,一个汉子该有的本事。不是纠结夫郎比自己赚的多,而是想办法努力,使钱生钱。能赚来多少钱,这个就是汉子的本事。」 王仁豁然开朗,笑了起来,「是我狭隘了,你放心,你的几十两银子有办法让它生成一百两,我会努力拉更多的契约,这样你得到的分红就会越来越多。」王仁玩笑道:「突然发现我竟不是长工,而是个东家,闹了半天,在自己给自己打工。」 稍晚些回来沈墨把买了鬼铺的事情和沈霖讲了,并没有背着王仁。 到底是沈霖,平时胆子再大大咧咧还是有点害怕。 「那个,大哥,这可咱们办,难道咱们还真要在鬼铺里做生意?」 王仁安抚沈霖道:「别怕,明天让表哥自己去推销,我和你们去铺子里看看。」 周景道:「都不用想那么多,明天好好看看情况再说。对了,之前没告诉王大伯不用他家骡车,是因为留条后路,怕今天在镇上买不到牛车,明天没用的。既然现在买到了,咱们应该去王大叔家里和他说一声。」 第103页 已经这个时辰了,竟是王贵自己在家,他婆娘并没有回来。 沈墨并未多言其他,只是道:「王大伯,我家买了牛车,以后就不用你家的,感谢这几月把牛车借给我家用。」 王贵楞下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很能干,这才几个月牛车都买上了。这是好事大伯替你们高兴。至于用我家的车,这个可谈不到感谢,你们一文钱没少给我,相反我才应该感谢你们照顾我生意。」 从王贵家里出来,沈墨嘆口气感嘆道:「王大伯人很不错,知道深浅,可惜了他婆娘……」 周景道:「各人有各人缘由,但愿王大娘不会拖累他。」 可有些人大约生下来就偏生有一套拖累人的本事。王大娘早把沈墨送她到家时嘱託的时间忘在脑后了,等到天暗了还不见沈墨驾骡车来接,这才不大愿意的往集市上赶。她大姐劝她这么晚集市早散了,沈墨说不得已经回村里叫她另外坐骡车回来。 王大娘自信满满,高傲自大,「他敢!他家还得指着我家骡车呢,要是敢不等我,我就让我当家的不给他家车用,那会的损失,哭都找不到调。」 王大娘扭搭到集市上一看,人群都散尽了,哪还有沈墨的影子。登时就憋了一肚子气,恨不得立刻就能好好教训沈墨一顿。 村里人家是捨不得那两文的骡车钱的,都是种地时一颗汗珠摔成八瓣赚来的。 王大娘气呼呼走回家了,累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这么晚了,她不先回家告诉家里人声,免得担心反而去了周家兴师问罪。 王大娘叉着腰,怒气沖沖地训斥沈墨:「不是告诉你去接我嘛,不接我就罢了,竟然还敢不等我。你知不知道我腿了都累折了,我告诉你,你今个不给我几斤香肠做赔礼,明天就别用我家车了。」 沈墨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厌恶道:「那就不用了。」说完,不顾王大娘僵硬地脸色直接把门在她眼前拍上了。 王大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没料见沈墨敢给她甩脸子。等反应过来后再敲门,周家干脆就不给开了。 憋了一肚子气,气呼呼地回了家。 「你今个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还以为是要在你大姐家里住下呢。」 「大姐家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哪有我住的地方。都是那个沈墨,气死我了,说好了接我回来,结果压根没来,我找到集市上,他们竟然早就回来了。害得我不得不又折回去,多走了不少冤枉路。」 「什么,你坐周家车去的,不是给你钱了,叫你坐别人家骡车去,不要麻烦他们吗?人家在镇上做生意,片刻耽误不得,怎么会上赶着提出要送你,自找麻烦,你说是不是你不要脸面非得要人家送你的?」 王大娘小声道:「不过就是送我一趟,有什么可麻烦的,再说那可是咱家骡车,不借给他家他家都没法做生意。」 「什么?竟然真的是你!你,这个婆娘,就知道眼皮子浅到处占便宜,这下好了,为了不过区区四文大钱,叫咱家损失了四百文甚至四贯。你再这样下去,这个家迟早因为你败了!」 「不过这么大点屁事,咱家怎么就叫我败了!他周家还不是得照样用咱家的骡车,不然你看村里其他几户人家谁家愿意借给他,用咱家车赚了那么多钱,受我点气怎么了。」 「糊涂,糊涂,枉我王贵一生要脸,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连最基本做人道理都不懂的婆娘。」王贵气得全身颤抖,恨不得狠狠两巴掌把王大娘扇醒。「我就说好端端的,周家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就买了牛车,原来都是因为你,人家本来打算等段日子买的,为了不受你这份窝囊气,认可紧巴几日提前买了。现在好了,人直接买了牛车,以后再不你家的破骡车了。」 「不可能!他家才做那么两天生意,怎么可能买得起车,还是牛车。」 「怎么不可能!你自己家因为和周家沾点合作关系赚了多少钱你自己不清楚嘛!别的不说,就说咱家骡车。之前买回来就是农忙时候才会有几家租用,一年只能有那十几天能天天租出去,却也不过三十文一天的价格。其他时间里都是我跑跑脚程,拉拉村里人去镇上。可有车的不是咱们自己家,别人家也跑脚,价钱一样,人想坐谁家的坐谁家。再者村里人哪来的钱总往镇上跑,这时候就算活好,一月最多不过两三次,平常几月没生意的时候还少吗?」 「可你想想,自从周家租了咱家的骡车,一天就是三十文,除却阴天下雨不用,日日都用,一月下来就是九百文,将近一两银子了,用了咱家三月,两贯七百文。这么多银子的额外收入你干什么能赚来,一头骡子不过才这个价格。这是小头,大头是咱家和他家合作的鸭子。那一批鸭子就是六贯钱,两两加下来,地里一年才能赚多少。现在好了,被这么一闹,有可能全都没了,这么多银子全都没了!你还狡辩你不是败家精,我看有你咱家就别想过起来日子。什么财神爷都得让你得罪跑了,你那个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长着就为了不吓人嘛。你想想不是周家,咱们今年怎么会有布头子给你姐家拿。谁家有点布头子不是自己家里稀罕巴巴地做点东西。」 被王贵这么一分析,王大娘傻了,才反应过来不是周家攀着他家,恰恰相反是他家依附周家。 隔壁听到父母争吵全部内容的儿子媳妇一听,他们娘竟如此糊涂,非要凑上去得罪周家那尊财神爷,气到真是就是娘不能骂一顿。 第104页 「这可怎么办啊,爹,周景护着他那个夫郎可是出了名的,现在他夫郎在娘手里受了这么大委屈,周景怎么还会愿意把生意给咱家做?」 王贵重重嘆气,也无计可施。 王大娘却一拍大腿眼睛一瞪。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就去赔不是,他要是敢不和咱家继续做生意我就堵他家门口天天哭闹去。」 「娘……」几个儿子吓得连忙去按她。 王贵气得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来。 「都别拦着她,叫她去,反正这个家有她是过不上好日子了,就叫周家好好治她,她就老实了。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横,沈家那个婆子不比你横,到底作到周家不用她家了。以前多牛气,现在挖门子盗洞求人给说和。可都知道周景的脾气,为了自家利益你见谁家敢为他家说和。」 王大娘被王贵狠训了一顿,最后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拿了自家攒的,又买了邻居家的,一共凑够五十鸡蛋五十鸭蛋去周家赔礼道歉。 就为王大娘这么自己不以为然地一作,王贵和他的几个儿子就要点头哈腰,赔尽不是。到底沈墨心善,收了一百个蛋,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其实一百个蛋周家如今已经真心瞧不上眼了,但对于农家人来说不少了。沈墨能收,就是大度,只不过为了敲打敲打王贵一家和村里其他人家,让他们知道想和周家做生意就老实点,别出么蛾子。 晚上,沈墨在被窝里躺着,越想越害怕,满脑子都是白天里周景给他讲的鬼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偷偷往旁边撇去,瞄见周景闭着眼睛,不知道睡着没有,他偷偷掀开一点点被角,小手钻了进去。本想着人睡着就轻轻扯他衣角壮胆就好,没想到手还没挨到边,就被翻手扣住。 于黑暗中,周景睁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他,嘴角挂起了坏笑。 「小墨,你要干什么?」周景缓缓移过去贴在沈墨的脸边,嘴角和沈墨的近到似乎说话间的嘴唇微动就能触碰到。周景低沉的嗓音还带着似睡非睡的性感,充满男性独有的磁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墨鼻端,迅速和他的融在一起,吸进彼此的胸膛中,满心都是另一个味道。 周景痞痞地挑逗道:「还是说,我的小夫郎想要我了?」边说着调戏的话,边伸出一只手抚摸沈墨的脸颊,摩挲几下,就一路向下,消失在小夫郎的被窝里。 沈墨脸红红的,似发了高热。不知道是赧然的还是因为其他别的什么。 「你……你没睡着呀,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我,有点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是你白天和我讲的……」 周景似乎没听见沈墨后面的那句话,他在小夫郎的床上有种特殊的,别人谁也学不来的本事。只听自己想听的话,至于不想的,可以短暂失聪。 「小夫郎下次想要为夫,可以直接说,不用等为夫睡着了来强的,□□是不对的。」 「你……你不正经,怎么每次都是这个样子!」 「不用害羞或者不好意思,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为夫的责任。为夫愿意效劳。」一个翻身周景从自己的被窝滚进沈墨的被窝里,翻身压住小夫郎,暧昧笑道:「都说还是买床双人被吧,那个,方便。」 被子动了起来,好像有老鼠在打架,正激烈处,房门被敲了两声。 「大哥,哥夫,我可以过来借住一宿吗?我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是白天你和我说的周夫人的事。」同样被吓到睡不着觉的还有沈霖,别看沈霖性格上大大咧咧,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鬼神这种东西上,很多七尺男儿也能吓到瑟瑟发抖。 『砰』地一声,吓得沈霖一个激灵,没听到回答,反而听到一声巨响。莫不是大哥也害怕着呢,被他突然敲门声吓了一下。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好久才听到沈墨压着嗓子闷闷道:「进来吧,门没锁。」 跟着是声明显不客气的暴怒,「不行进来,怕什么怕,世上哪有鬼,赶紧回去自己睡。这么大人了,还找大哥,没断奶吗,不知道羞!」 沈霖听而不闻,抬手推门而进。 卧房里,周景穿着松松垮垮似要掉了的裘衣坐在床上,腰间围了一床大被,把下半身挡得严严实实。沈墨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一个蚕蛹,一丝缝隙不漏,脸也埋在被子里不肯抬起来。 沈霖奇怪道:「大哥,这大夏天你盖这么严实,不热吗?」 沈墨声音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不热。」 「哦。」他哥真奇怪,这天哪会不热,简直要捂出热痱子了好吗。「那个,我打地铺睡一宿就可以了,不用管我。就是我自己一个人睡在屋子里总有点害怕。」 周景包公似得,黑的脸色都要有实质了,怨气丛生。 「我刚才说得话你没有听见吗?我说不方便,很不方便。沈霖怎么说你也是一个要出嫁的双儿了,并且已经定亲了,这么冒冒然跑进哥夫的房间,你……」 周景话没说完,被沈墨从被窝里伸出的一条腿狠狠踹断了。 沈墨点头道:「景哥,我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虽然从前咱们三个也在一张床睡过,但那时候毕竟家里没条件,总不能睡在外面,所以也是没法的事,不算什么。可现在毕竟不同了,家里这么多房间还让你和小弟挤在一间,总归不是那么回事。既然如此,就委屈你抱着被子出去睡吧!」 第105页 「什么!我自己的床自己的夫郎你让我给别的男人倒地方?」 沈墨皱眉道:「小弟是双儿,还有你说话不要这么奇怪,完全听不懂。」 说完便不管周景,直接对沈霖道:「小弟,你上来吧,你哥夫他去外间睡。」 沈霖抱着被子爬上床,眨巴眨巴无辜地大眼睛。 「哥夫,你怎么还不走,我要睡觉了,好睏,这一宿都没睡着。」 周景:「……」 第51章 做法、正式下聘(捉虫) 到底周景还是被赶到了外间, 虽然一墙之隔, 都是他们的卧房,但大户人家的外间到底是给伺候主人家的丫鬟住的。虽说建的时候没考虑过家人请人伺候的问题,但他的本意是给大了些的孩子住, 这样方便听着孩子的动静, 还能减少孩子的依赖性。没想到他儿子没住上,倒叫他这个老子抢先体验了。 周景在外间气得睡不着觉, 不仅心里生气,生理也十分倔强, 就站着不肯低头。可里面的人,周景发誓他听到沈霖轻微的呼噜声了。然而实际上,沈霖睡觉是不打呼噜的。 周家的早上格外繁忙, 不仅厨房里需要人手煮香肠和鸭货,外面还在建厂房。 周景黑着脸, 挂着个浓浓的黑眼圈。 王仁见了以为他是担心镇上商铺闹鬼的事。 安慰道:「哥夫,铺子上的事你不用担心, 一会我请个神婆子过去看看, 要是不行, 大不了远点走着请个庙里的大和尚过来做法, 总有解决的办法。」 周景冷漠地盯着王仁看了半晌, 见不管是沈墨还是沈霖都不打算解释,竟都装着不知道怎么回事, 试图抹黑他高大的形象。 冷冷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实则不怀好意道:「铺子上的事我倒是不担心, 总归会有解决的办法。而是我想和弟夫说几句知心嗑,自己的夫郎毕竟还要自己看住了好,不然半夜总忘哥夫房里钻,影响太不好。」 周景拍了拍王仁的肩膀,特理解道:「你说是吧,虽然我也知道我很有本事,非常容易遭到沈霖这个年纪的双儿崇拜。但我毕竟是有家室的人,这样很容易遭到我夫郎误会。」 「……」王仁。 「误会个鬼,你夫郎我不就是我大哥嘛。」沈霖小声嘀咕。 不过大约汉子们在争夺配偶权上的智商都不怎么高,王仁竟然真的吃醋了,还非常非常正式地把沈霖拉走谈心去了。 摊子上的生意照常出,由王仁和沈霖负责,家里留了程昱监工。 周景和沈墨也去镇上打扫铺子。 一进到铺子里沈墨就觉得阴气森森,明明昨天没听过那个故事前,并没有那种感觉。 沈墨吓得一步不离的跟着周景,周景也不嫌弃他挡害,走哪都牵着小夫郎的手。 铺子里里外外,厨房,地窖就是一个边角周景都不放过。 「这家铺子很干净,卫生做的非常好,真的一个死角没有,这样干净的铺子怎么会吃出死蟑螂老鼠的。」 沈墨听他这么说,更怕了。 「莫非真的是周夫人的冤魂作祟。」沈墨怕的要命。 周景由牵着沈墨的手,改为楼着他,竟笑道:「小墨,你怕什么,你要是害怕,其实真正应该害怕的对象是我。毕竟我可是真从后世穿来的,根本不属于你们这里的人,要是真论起来我才应该是鬼,一个不惧怕任何符篆术法,道观庙宇。便是青天白日朗朗干坤下也能移动自如的恶鬼。这么算下来,周夫人还要依附在人身上才能显形,而我直接便可现身,可见我的道行远在她之上,应该是她怕我才对。有我在这震着,她翻不出花浪。」 这套鬼话,歪理邪说不知道哪里说动了沈墨,沈墨竟然深以为然。 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沈墨道:「你说得有道理,如此我们便不能请神婆和尚过来做法,以免识破你真身,再次出现赵神婆那种事。」 周景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他太了解沈墨了,沈墨从不是心思单纯的人,之所以会信他这套鬼扯,不过是因为说的人是他周景。而他全心全意信任着他依赖着他。 沈墨忽然道:「我有主意了。」 沈墨买了香炉高香纸钱等丧事用品,回到铺子自己设案焚香,燃纸祭拜。 楼上楼下,边边角角都被沈墨用纸钱拉了一圈,边烧纸边嘀嘀咕咕。 「冤有头债有主,周夫人你是被周达害死的,有什么不甘心地找周达报仇,和其他人无关。那日周达设计我们买铺子时,夫人在现场,一定全看见了,我等并不知道周达是这种不仁不义,屠狗之徒。否则觉得不会买下这间铺子,说起来我等也是受害者,夫人莫要为难我们。夫人久离家,恐找不到周达府上的路,请跟随纸钱指引走。」 沈墨手持高香,沿途抛洒纸钱,一路来到周达家。也是赶巧,周达家大门四敞大开,沈墨直接把手中剩下半截的高香和纸钱全部从大门扔进去。 「周夫人,到了。里面住着你的仇人,狼心狗肺的周达和害你辱你的那个春风楼红牌。那个红牌现在已经代替你的位置,扶为正室了,知道你心中怨恨,就请快去报复吧,一定要好好折磨他。」 「这是怎么回事,谁敢往我家大门口洒纸钱。」周达有事正巧外出,刚走到门口看见一地的纸钱晦气到不行。自从周夫人去世后,他对这种事就格外忌讳。 第106页 房门连忙跑出来,卑躬屈膝地道歉。 「对不起,刚才几个农家人过来送货,我忘了关门就这么会不知道谁弄得恶作剧,我现在就打扫。」 周达皱着眉头训斥几声,再次抬头就看见沈墨周景站在远处人群中看他,顿时一阵心虚,大约也猜到这事可能和周景沈墨有关,并不敢质问,消消停停关了门让下人打扫就算罢了。 「呵,这种忘恩负义之辈怎么配享福。」 「放心,享不了多久了,你都把周夫人送回去了,他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两人边说着话,边往回走,无意中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穿着粗布麻衣从周达家里出来倒垃圾。打扫的正是他们扔进周达家门口的纸钱,那孩子和周景的目光对上,死气沉沉,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阴沉。 沈墨看着他脚上穿着两只都破了洞的草鞋,觉得可怜。 「想来应该是周达家家生奴才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註定了奴才命,鞋子坏成这个样子父母也没时间给补。当初幸亏有你,救了小弟。不然小弟被卖到镇上富户人家,生下孩子大约也要遭这样的罪。」 铺子虽然是周达为了好卖新装修的,但周景和沈墨都不愿意用,就请了上次给他们盖房子的曹匠人重新设计装修。因为有从前的晦气,装修色调上选择了明亮的颜色,同时设计了商铺都不愿意用的落地窗。这样的窗户目前弊大于利,镇上铺子没有用的。但周家铺子不同,这种设计可以使铺子里宽敞亮堂,使人一进来就心情畅快,不自觉忘记之前发生在铺子里的事情。 摊子上的货卖光后,沈霖和王仁过来看,都对铺子挺满意,只除了它闹鬼这一点。 大约是白日里受了刺激,回去后王仁就和周景请了假。晚饭的时辰领着上次来说亲的那个媒婆过来下聘。 王仁身上只有一两多银子,全部拿出来下聘礼了。要是搁在普通人家,十分够看了,但挪到周家身上便显得寒酸了。 本来王仁打算买匹布做聘礼,可去了布庄才知道周家买的哪怕粗布也要一两银子,如果买一两银子的布料,手中所剩银钱就不多了。最主要的是,现在那套粗布是沈霖干活时候穿得,平时都穿棉布。总不能和他定亲,他却送一匹人家只有干活时才穿的粗布过去,倒苦了人家。便买了两套棉布料子的成衣,花了五百大钱,一盒鱼油手脂。王仁是看沈墨同样和沈霖做工,可他脸上手上的皮肤却越来越好,沈霖的却很糟糕,就想着给沈霖买着用。之后买了四斤糖果、四斤糕点、两只鸡、两对羊腿。 之前并没有和沈霖通过话,完全瞒着他的,就为了给沈霖一个惊喜。 沈霖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汉子般肯使力气的双儿竟然害羞了。扭捏着涨红了脸,把王仁看得眼睛都直了,呵呵傻乐。 正式成亲的日子定下下月末,很急,可王仁和沈霖都愿意,周景最乐意,沈墨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人走后,剩下王仁和沈霖悄悄说体己话。 「委屈你了,别人家说亲,都是由家里长辈和媒婆过来下聘,咱家却是我来的。」 沈霖摇头道:「不委屈,我很高兴。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去拜访下你爹娘。不管怎么样,他们是真的疼你爱你,对你有没齿不能忘的生养恩,不能只因为他们不同意你和我的亲事就真断了的。这和哥夫家里不一样,王老太他们对于哥夫无养恩,只有生恩。可因为她闹着吃野猪肉,哥夫去给找,丧命在后山,这生恩便彻底还清了。」 「我明白的,我不会真的和家里断亲。可我并不想委屈你,我怕领你去他们给你脸色。要不我自己回家一趟吧。」 「不好,还是咱两去吧。」 王仁十分感动,「小霖,能娶到你我真的很幸运。」 沈霖和沈墨周景说了,沈墨周景都觉得沈霖的决定是正确的,应该去。 两人来到王家门口,望着熟悉的环境,他长大的院子,王仁眼睛热了起来。 「小霖,你先留在外面,我进去探探爹娘口风。他们要是愿意你进去看他们,我就出来接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替你给他们磕头,告诉他们一声你人来了。免得你跟我直接进去再被打出来,凭白为我受折辱。」 沈霖点头。 王仁推门进屋,脚下似有千金,只一个半月没进的院子,回的家,仿佛离开了数年。心里的沉重,心中的痛,哪一样都比王家二老少。 「小弟,你回来了,这是想通了,不和爹娘拧了。」大嫂在厨房洗衣服,看见他很高兴。因为王仁的离开,王家整个气氛都十分低迷。 王仁并不多说,摇摇头,问道:「爹娘在他们自己房子呢?」 「在,在。都盼着你回来呢,快去看看吧。」大嫂赶紧向屋里喊道:「爹娘,你们快看谁回来了!当家的,二弟二弟媳妇小弟回来了。」 郝玉兰和王福禄坐在床上,一人一头,听见小儿子回来就要起身去接,被王福禄重重一声咳嗽吓得又坐了回去。眼睛悄悄红了。 「爹娘,不孝儿子回来看你们了。」王仁进屋就跪在地上给郝玉兰和王福禄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王福禄面上端着架子却偷偷瞟着王仁,郝玉兰直接哭了。 「爹,我这次回来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沈霖,我已经请了媒婆下聘了,成亲的日子定在月末。小霖想过来给你们二老磕头,你们要是愿意我就叫他进来,不愿意,刚才那三个头就算我代小霖磕的。」 第107页 「你……你好的很,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就敢……」王福禄气得举起什么东西就来揍王仁,被闻询赶来的两个儿子给拦住了。 「爹,你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小弟好不容易回来的再给打出去。这段日子你不是想他想得紧,日夜盼着人回来吗?」 王福禄气道:「还不如不回来,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他竟然自己领了媒婆去周家下聘,日子都定好了,月末!」 「啊!」大嫂傻了,苦口婆心劝道:「小弟,这事你做的不对。爹娘也是为你好,你听爹娘的话,娶双儿终究不是正事,还是娶个姑娘吧,嫂子给你好好相看一个。你还是赶紧去周家退了亲,趁着村里人还不知道,晚了,可就不成了。」 王仁坚定地道:「这亲我不愿意退,也不能退。大嫂,不说我稀罕沈霖,怎么求来的这桩婚事,就单说我要退了亲,小霖怎么办,他的名声怎么办,一个被退了亲的双儿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可……」大嫂还要说什么,被王福禄打断。 「这时候知道要脸了,我问你,你身上走的时候一文钱没有,就空手去的周家提亲,就不怕他家觉得你吃软饭的,或者看上他家财力,空手套白狼去了?」 王仁面露羞愧:「儿子没用,跟着周家跑了这么久只赚了一两多银子,勉强够下聘的。好在小霖不嫌弃我,愿意嫁给我。至于房子,恐怕得小霖出钱买了。不过儿子也不是吃干饭的,成亲后会努力赚钱,使钱生钱,让小霖过上好日子的。」 大嫂听了倒吸一口冷气。王仁离家的时候可当真是一穷二白,现在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赚了这么多银子,那可是一两多呀。说个姑娘三四两就够了,于王仁不过几个月的赚头。这能力就是放在自己汉子身上也比不过,怎么就配给沈霖那个双儿了,这不是糟蹋了王仁吗。她心里其实一直想把王仁介绍给她表侄女,她表侄女也喜欢王仁,非常愿意。其实说是表侄女,不过是她辈分大,她表侄女的岁数和王仁正相当,男大女小,差了三四岁。从前她表侄女来找她玩,当时她就有心撮合两人,特意留人住了一段日子。当时她表侄女表现的十分明显,她也多次在王仁和公婆面前明示暗示。但奈何王仁就是听不懂,只把她表侄女当成一个表亲,公婆也装着不知道,这事就算了。回去后,表侄女并没有死心,一直等到现在,没想到竟被一个双儿捷足先登了。 屋子没人注意大嫂的态度,王福禄阴沉着脸,「你真给我们王家人丢脸,房子还要双儿出,你和倒插门什么区别。」 王仁被骂得抬不起头,可就不是不松嘴说不成亲的话。骂够了,王福禄就让王仁滚,王仁出来并不敢表现出别的情绪,拉着沈霖就要回家。 沈霖不走,问道:「你爹娘怎么说的,什么态度?」 王仁无法,只好说了。 沈霖想了想道:「你带我进去吧,我觉得你爹娘不会为难我。」 王仁惊道:「不行,你不知道我爹那个倔脾气。」 「没事,要是真被骂了,我不怪你就是了。」 王仁劝不住沈霖,只好把人领进屋。看见沈霖来,王福禄和郝玉兰,一言不发,不打不骂,但也没有好脸色。沈霖和王仁规规矩矩磕了头。 「王大伯,王大娘,我和仁哥成亲的日子定在月末到时候希望你们能来。」沈霖恭恭敬敬道:「我知道你们因为什么不同意仁哥娶我,我能理解。毕竟我的生父生母就是因为这个不喜欢我和大哥,可这性别的事,我也没办法选择。但我保证,除了这个无法改变外,成亲后会和仁哥好好过日子,做个贤惠的夫郎,也会孝顺二老的。」 王仁被感动了,王福禄和郝玉兰这个态度,沈霖竟然在此时还提出会孝顺他们,这不是全是因为他才这般委曲求全。 立刻表态道:「爹,娘,儿子也在此发毒誓,以后会好好待小霖,不管小霖能不能生孩子,生不生得出小子。假如生双儿,儿子便努力赚钱招赘。要是儿子没福气,没有亲生孩子的命,儿子便会收养一个孩子,不过绝对不会收养村里或者在同族过继。这样有亲生父母在的孩子养不起亲,儿子不愿意小霖以后受委屈。」 郝玉兰不知道该怎么办,着急地瞅王福禄,王福禄就是不吱声,好像没听见似得。 最后还是大嫂忍不住,叫了声「爹,小弟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可外面收养的孩子怎么亲得过家里的,不行就从家里给小弟过继一个儿子,亲侄子总不会亏待亲叔叔的。」 王福禄重重哼了声:「凭什么你们生的小子要白白过继出去,再者过继出去了,孩子怎么想。以后等你们老了,孩子大了,亲谁不亲谁,养谁不养谁。穷就罢了,都躲着怕贴补,这万一是个出息的怎么办?养亲生的,养的心里委屈,觉得这些年好吃好喝费心费力供出的孩子到底比不得亲生的。到底是亲生的,不出人不出力,老了就来享受了。要是不养,亲生的就要骂白眼狼,亲生老子都不管。」王福禄这人虽只是一小小的里正,真论起来算不得什么官,但他能上下都打理好,和衙门里的县太爷都有关系就因为他处事清醒,不糊涂。 大嫂臊得面红耳赤,不知道王福禄是不是看透她的小心思了。 王福禄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只有一点,以后有没有孩子,别打你两个哥哥孩子的主意,我第一个不同意。至于其他的我已经说了断亲,你愿意怎样我也管不着。这头我受了,算我养你这么大该受的,没别的事,就走吧。」 第108页 第52章 暖锅饭(捉虫) 周家的铺子和家里新盖的厂房顺风顺水竣工了。 厂房建的虽是青砖大瓦房, 但和周家住的房子完全不一样, 朴素无华,就是普普通通的农家房子。一共分为四间,中间两间是用来做工用的, 一间处理鸭子, 一间制作香肠。两头便是给工人中午用来短暂休息的,分为男女两间。 镇上的铺子, 改名为周家熟食。楼上楼下都做了落地窗设计,这种设计镇上没有十分吸引人。当两扇落地窗都打开, 明媚的阳光照进铺子里,把整个铺子照的亮堂堂,格外宽敞。 一楼楼梯下面设计了一个后世饭店常有的鲤鱼池, 有假山,水草, 小螺金鲤。假山上烫金的毛笔字刻上鲤鱼跃龙门,寓意美好。 考虑到铺子做熟食生意, 大多人都会买回家里吃, 偶有几个在铺子里吃的, 一楼也完全够招待了, 就把二楼改成休息用的卧房。怕沈墨对于之前的事害怕, 不敢自己在楼上休息,周景就费心思装潢了番。在落地窗旁一小步宽度的距离间弄了一个通长的小花坛, 里面种了兰草,翠绿的叶子中点缀着粉红的花瓣, 还有大红色艷丽的月季。 别看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花坛,却使整个二楼变得温馨梦幻起来。 沈墨渖霖看过,不仅不怕,还试图想把家里也改成这个样子。 楼下的椅子全部被扯了,弄到村里厂房那边给工人吃饭干活用。 铺子里被换成了吊椅,这个设计新奇独特,从未出现过在镇上。吊椅上用了翠绿的假树叶和艷丽的红玫瑰包裹着铁链盘旋至屋顶。 长桌中间摆了一只瓷器的白色花瓶,每个花瓶上绘制的各不相同,有鸳鸯戏水、鲤鱼跳龙门还有痴男怨女,金童玉女。插着的花也不一样,有国色牡丹,也有艷丽玫瑰,还有纯洁如雪的百合。 柜檯挨着鱼池,上面摆着金蟾衔钱,几十枚铜板被红线串起来一直流进下面的小香炉里。 由于室内的装潢从落地窗外可以清楚地瞧见,所以还没开业,就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装修那会,常常有小姑娘站在窗前好奇地忘记张望,被看见了就红着脸跑开了。胆大的就问什么时候开业,过来捧场,想坐坐吊椅。 在期盼中,周记熟食终于正式开业了。两个房子的暖锅饭和铺子合在一起,都在镇上办了。知道村里人捨不得钱,周景在镇上雇了四辆车,都坐的满满当当。 王仁沈霖程昱还有王仁大姨四人分别跟了辆车,为了照顾车上的客人。 四人手上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瓜子花生喜糖等小零嘴。上车的甭管老人孩子都给抓一把甜甜嘴。 周家的生意和沈大娘家尽管不做了,沈大娘还是来了,主要是想缓和关系。 沈大娘王大力两个看了半晌,到底没好意思上王仁和沈霖这辆车,坐了程昱这辆。 程昱是王仁的表哥,在加上这阵子做销售,将他锻鍊的人圆滑不少,虽知道她两个遭表弟的厌恶,但面上不显,乐呵呵地招待。只是一人一把的零嘴中,只有不值钱的瓜子,花生果糖一块不见。沈大娘母子瞅瞅别人手里的,看看自己手里的也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反正没一个吱声的就是了。 王贵更是领着三个儿子早早到了,一叠声地恭喜着沈霖。上次的事情由王贵给沈墨道歉后,沈墨心软并没有深究,两家的生意仍在做。不过为了怕周家膈应,王大娘被勒令不许跟来,同时也警告她绝对不许再去招惹周家任何一个人,否则就要赶她会娘家反思,王大娘本来还想哭闹一番,看儿子媳妇就没有一个支持她的才作罢。 最让王仁沈霖惊喜的是王福禄郝玉兰领着两个儿子媳妇还有孙子孙女全部来了。 二楼装成卧房,设计了一个门,直接就锁上了,谁也进不去。只在一楼摆桌。 并不是瞧不起村里人,是真怕他们新奇,小孩子老妇人的都挤坐在一个吊椅上,吊椅承受不住重量在摔了谁,这大喜的日子就不好看了。所以一楼只摆了三桌用来招待衙门里的捕快,他们的身份地位总不能放在外面露天的吃。 外面摆了十五桌,每桌十三人,不仅坐满了,有的还要加凳子,整个一条长街从占了好几家门口,周景都事先打过招呼,送了礼。 村里人先到的,坐满了,没开宴,在等衙门里捕快们午休。 一开始村里人不知道在等谁,还觉得周景是虚张声势。 王芬坐在离商铺最远的那桌上,旁边坐着她的女儿张菊,张菊这会儿也不嚷嚷不认识周景要避嫌了。她旁边坐着沈大娘和王大力,挨着的是王百川和他阿么沈文。这桌上坐着的都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每张桌上都有两碟果盘,一个装瓜子花生一个装糖果糕点。糖果最精贵,王芬上去就抓了一大把糖,果盘立刻见了底。 咯嘣咯嘣一口一块,吃完了吧唧吧唧嘴,要再去拿,看装糖的果然空了,撇撇嘴。 「真抠,就这还发达了,这么几块谁能吃出啥味来。」王芬那么一大把,村里人家还得是富户过年的时候才不过买那些,自己家捨不得吃,是要留着招待客人的。「还不开席,装啥呀,好像能等到大人物似得,谁还不知道谁,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 王芬话音刚落,街头就看见浩浩荡荡一队穿着官服的衙役捕快奔这边走来。 第109页 村里人都害怕衙门里的人,便是一个在衙门里打更的都觉得是有本事的,此刻如老鼠见了猫般,一个个低眉顺目,动都不敢动。 「你们来了,快进来,就等你们开席了。」 杨捕头可不是空手而来,手里拎着两只鸡,不是什么重礼,重要的是这份态度。 「表哥,兄弟们都来了,一个不少。」 「好好好,感谢各位兄弟捧场,快进来,咱们这就开宴了。」 周景引着几个人往屋里坐,厨房里便开始陆陆续续上菜,这桌的酒水和其他桌不一样,都是贵的,先给一人倒了一碗,周景陪着敬了一杯。 「各位兄弟,以后我在镇上做生意,还请各位多多给予照顾。」周景说罢,一口闷了。 「好,痛快!」杨捕头笑道:「我兄弟这么痛快,你们也不能小气,今个都给我大口大口的喝,不醉不归。」 「这就喝上了,是我来晚了?」周景回头一看是吴屠户,吴屠户带着一整只猪来的,后面还跟着两个周景生意上的长期合作伙伴,都没空手,手里全拎了东西。 周景起身,笑道:「不晚,不晚,来的正好,快请进。」 杨捕头竟也站了起来,熟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吴大哥,怎么,吴大哥和我表哥也认识。」 看他们三个都认识,周景就把人安排在杨捕头这桌,加了几个凳子。 吴屠户道:「何止认识,我们还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不过,我倒是才知道,周老弟竟是你的表哥。你小子行啊,还有周老弟这样有能力的表哥。」 吴屠户能把生意做这么大,几乎霸占整个镇上,人脉这层,谁也不敢小觑。要说小商户要看着他们衙役的脸色行事,要么如吴屠户这种大户就是要他们绕着走,绝对不敢上去自找麻烦。 现在吴屠户对周景评价这么高不说,一个铺子开业竟把他请动了,还带了礼物,杨捕头是彻底不敢小瞧周景了。 原先还有些怀疑周景身份,猜测他到底是不是杨捕头亲表哥的衙役们,现下全是彻底信了。 一时间整个铺子气氛推到高潮,认识的不认识,见过没见过的,都叫周景表哥,亲亲热热的样子好像当真和周景沾亲带故。 屋外,村里人都傻了。 王芬呆呆道:「周景一个小混混,怎么认识这些大人物的。」 没人能回答他们,只是更加直白地让他们看到周景和他们日渐拉远的距离,那个昔日里穷困潦倒的周家再也不在,只有和官老爷们称兄道弟的周东家。 街口,一辆装饰华丽的车厢被放了下来,赶车的僕人问:「老爷他们这分明就是再抢咱家的生意,自从集市上有了什么周记香肠,咱们的客人少了多少。那时候他家出摊子还好,现在买了铺子,这不摆明要和咱家抢生意呢吗。」 车里传出一道苍老的男音,「哪又能怎样,你没看见杨捕头亲自带着整个衙门里的人过来给他助阵,这仗势摆明了告诉这镇上的人不准欺负周景。我听说杨捕头之所以肯这么出力,是因为和周景有表亲,有这层表亲在,谁也不敢把周景怎样,便是县太爷也总得给三分面子。」 「可……」 「没什么可是的,你以为眼红周记的少,不过都畏于杨捕头没办法出手,再怎样现官不如现管,要是被他们衙役盯上了,也够受。且等等看吧。周家这个铺子可不是好铺子,从前就是间鬼铺,之后还会不会闹鬼谁也说不好。」 郝玉兰和周景的母亲王老太有拐着弯的亲戚,虽远,但到底沾了亲。 嘆口气,郝玉兰道:「也不知要是王表姐看见周景如今这幅样子,可后悔?」 王老太会不会后悔没人知道,王家大嫂却消停了,心里再不敢想别的。 周家一共上了一十二道菜,六荤四素两道凉菜。 荤菜分别是:烧鸡、扒肘子、梅菜扣肉、香辣肉丝、熘肉段、排骨炖土豆。 素菜是:清炒藕片、麻婆豆腐、油麦菜炒香菇、炒三丝。 两道凉菜是:家常凉菜和炝拌花生米与香肠片的合盘。香肠是自己家的,周景也是存了推荐自己家香肠的心思。 这菜是真没得说,都是硬菜,好多人家看了都直啧啧嘴。 「哎呀,吃上了,扫把星,竟然不知道等你老子娘!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狼崽子……」一道尖锐的女声传来,众人回头看去,远远正见王老太走来。她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拖家带口,一家子老老少少都来了。不管老的少的,甚至就连怀里抱的,都提了一个小篮子。 最后面跟着沈家几口人,他们到没拿篮子,但看脸上的表情,可后悔着呢。 可不会有人觉得那篮子里面会有东西,王老太还能带礼物来。别说王老太,就是村子里来吃席的,除却个别就是不要脸面的,其他人来了一大家子,最多不过拿了几个鸡蛋,一篮子家里种的蔬菜,还有些破布头子。 拿破布头子的人家不是不知道以周家如今的财力,绝对用不上他家那些补了又补,洗得发白的布头。可不拿怕被别人笑话,拿别的又实在捨不得就这么来了。 郝玉兰看在亲戚的面上,有心劝下王老太,刚动,就被王福禄按下。 王福禄瞥眼屋里,小声道:「别去,里面坐着那么多官爷,他们翻不出去什么浪花,谁沾上谁倒霉。」 第110页 果然杨捕头脸色变了,瞬间沉下来,问道:「外头那个婆子谁,你爹娘?」 周景淡然摇头道:「不是。杨捕头应该知道我姓周,外边那个一个姓王一个姓沈,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有周景这话,不用杨捕头再吩咐,就有手下道:「头儿,你们吃着,这种刁民有的是,小的就能解决。」 小捕快昂头挺胸,抬着大步踏出来,蔑视道:「哪来的大胆刁民,敢在我们头表兄弟这里撒野,想尝尝牢饭什么滋味了是不是?」 猛地抬头见到一个官爷呵斥她,王老太吓了跳,不自禁往后缩了缩。 「这……这不是周景的铺子嘛。」王老太小小声说着,耳力不好的都听不见。 小捕快冷哼声:「哪又怎么样?与你何干?」 王老太道:「我是他娘……」 小捕快训斥道:「莫要胡说,周兄弟姓周,你家姓王,我就是三岁孩子也知道你不是她娘。刁妇,我看你是想吃板子了,竟敢欺骗我!」 王老太吓到吶吶不敢言,也不敢犟周景就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无论怎样都得孝敬她的话了。而王成和他的几个儿子更不敢吱声。 王仁看拿捏的火候差不多了,才出来圆场道:「官爷,都是误会。这是我们村的一个婶子,嗓门大点,不是来找麻烦的。」 王老太赶紧道:「对,对,我不是刁民。是和扫……和周景一个村的,就是过来吃杯喜酒。」 小捕快重重哼声,瞪了她一眼,转身进屋了。 王仁引着王老太等人全部挤在王芬那张桌上,十几二十几口人坐在一起,根本坐不下,甚至要两个人挤一个凳子。 王芬不满道:「我们这桌上都满了,你就不能把人安排在别的桌子上几个,就这么点菜,这么多人怎么够吃。」 王仁笑呵呵道:「够不够吃的,我可管不着,我只知道这桌上坐着的都是东家压根就没请的人,本来也没带你们的份,不过是看人来了不好意思撵回去罢了。再说,人家别人过来吃宴,可都拿了东西,就算一个鸡蛋一把蔬菜也是那么个意思。但你们呢?破布头子也不见一个。」 面皮薄的年轻媳妇就臊地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那几个老不要脸的婆子并不觉得臊,反而翻着白眼。 王老太他们来的时候,席已经开了,桌上的菜被狼吞虎咽吃了大半。还剩下半只烧鸡,王芬伸手就要撕,被王老太一把夺了过去。 「你干什么,又不是你家,还不让吃了?」 王老太眼睛一瞪,「周景是我儿子,他的就是我家的。」 王芬啧啧道:「真不要脸,没听人家周景自己都和官老爷说了,人家姓周,你家姓王,半分关系没有。」 「哈,左右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还真以为说说就能断。」 「这话你不要和我说,去和周景讲,看人家听不听你的。」 那么多官爷在,现在又知道官老爷和周景称兄道弟,过来吃顿酒席还要带东西,王老太是不敢和周景闹了。但也不是吃素的,端起盘子把剩下的半只鸡就塞进拎来的小竹篮里。桌上的其他人被他这一举动弄楞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桌上已经好几盘菜被塞进小竹篮里了。 「哎,你干什么,人还都没吃呢。」 「我管你们吃不吃,我还要拿回家吃呢,一会都叫你吃光了,我还往家拿什么!」 这般的厚脸皮着实叫人无语,两人吵闹声越来越大,把就在外面专门招待村里人的王仁吸引过来。 王仁瞅了眼空了大半的桌子道:「盘子呢,吃饭还把盘子吃了?我告诉你们这顿饭是我哥夫从大酒楼请回的厨师做的,盘子也是酒楼借的,交了二两银子的押金,要是没了一个都是要报官的,正好今天官老爷们就在咱们这吃饭,直接带走也方便。」 王老太默默把盘子拿出来,菜就直接倒在小竹篮里,烧鸡还好,其他的连油带汤从竹篮里漏出来,淌得到处都是。 宴席后,吃的饱饱撑撑的车夫又将人给送回村里。王老太加上沈家一大家人是后来的,几十口人没车坐,就拉着王仁让他给安排车。 王仁直接道:「车是肯定没有,你们能自己走来,就请在自己走回去吧。」 他们现在是不敢直接和周景闹了,怕周景和捕快们打了招呼,直接给他们塞进去吃几天牢饭,磨了半天知道没戏就又走回去了。 他们那桌人多菜少,一个个都吃的甜嘴吧啦舌,倒比来之前还饿,又走了来回趟,累的半死,还不如不去。 第53章 勾引不成反被当成女鬼 铺子改名为周记熟食, 也增加许多新种类。比如加了烧鸡、肘子、猪蹄、猪头肉, 还有有层肉的棒骨。这类棒骨大多人家是喜欢周记这个味道,买回家里吊汤喝,再者也不贵, 一文钱一根。 鸭货上没什么调整, 还是那些东西,分为麻辣和五香两种。 零嘴上除了土豆片、海带扣、小螺还加了香辣蟹。香辣蟹就是高档的小吃了, 自己就可以卖上三十文一斤。 同时添了鸡制种类,如鸡爪、鸡头、鸡脖子、鸡胗等等。 为了吸引顾客, 消减以前鬼铺给客人带来的恐惧,周景请了唱戏班子在铺子门口唱了三天戏。唱的都是喜剧,和历史剧, 悲情的鬼神沾边的一个没有。 第111页 在加上之前就有人从外面看见周记特殊的装修,想带媳妇孩子过来体验的, 这次正好都过来了。点上几叠小吃,就可以坐在吊椅上从落地窗往外看, 正好可以看见特意侧着搭建的台子上唱戏的角。 价钱上同样出了优惠, 开业头三天, 一律便宜, 最多的便宜五文, 最少的便宜三文。 还推出了买十赠一。整只的鸭子和烧鸡,买一只就给一张用薄木板雕刻成的累计卡。买的烧鸡, 板子上就刻了个烧鸡的图案,买的鸭子刻只鸭子的图案, 在由周景亲自用毛笔写上周记二字,落了独特的阿拉伯数字组成的日期,十个便可以免费兑一只。 一开始由有人不信,怕是周景弄得陷阱,买够十只再不给,或者给个巴掌大鸭子鸡什么的,就亲戚买了把累计卡凑在一起过来兑。 虽然兑换不是花现银买,但周景态度依然非常好,乐呵呵地与平常卖货无异打开了给他们挑。 因为不要钱就挑大的来,周景也没不乐意,态度很好,还笑道:「这只鸭子很肥,有五斤半,您拿好,十张累计卡我收走了。」 老伯和他周围提供累计卡的亲戚们一个个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真不要钱,这么大的鸭子就叫我白拿走了。」 周景笑道:「您们有累计卡,咱家累计卡是不记名消费,您自己用还是给旁人用,或者丢了被人捡去了,我们都给换。所以累计卡一定要保管好,丢了本店概不负责,自理损失。」 那几个人听得明白,也知道这薄薄的木板子是真可以换鸭子和烧鸡的,登时就后悔把累计卡给出去了。那个抱着烤鸭的老伯,白得了只鸭子眉开眼笑,回去一宣传,说周记的东西如何如何好吃,还合适,累计买上十只就给鸭子,简直就是移动的活招牌,比什么都管用,无意中又给周记打响了名声。 周记还弄了会员卡。会员卡是和累计卡一样的薄板子,手掌大小,雕刻精美,刻有梅兰竹菊四君子,根据四君子的个性涂了不同颜色的漆,每个上面都有特殊的阿拉伯数字编号,从001开始。 会员卡是可以充钱的,实行上不封顶活动。但划分为几档,五两以内的所有吃食九五折,十五两以内的所有吃食九折,二十两以内的所有吃食八五折,二十五两以内的八折,以此类推,最高的享有七折。会员还有会员日,以会员当时留有的会员生日为准,给予买五送一,不管买什么东西,够五斤送一斤,另外还送一份精美礼品,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用的,每月都不一样。 会员的消费记录都登在登记本上,此本由沈墨保管,存根一份,柜檯上摆一份。走的时候不管哪本都是要锁的,因为每位会员充的钱数都记在上面,每人留了几页纸。每年每月什么时辰这张会员卡消费多少钱,剩了多少钱都是有记载的,并要由当时过来消费的人签字。 一开始沈墨渖霖以为一下叫人充这么多钱没凭没据又不能签什么契约,一定没人敢预充会员。 没想到几个以前摊子上的老顾客听说会员力度这么大,一个当场充值五两,一个当场充值十两。后来赶上一次中午的时辰,人特别多,大家都是排着队来得,这会充值会员的老顾客来了,直接举了牌子报自己是会员就可以享受优先购买权。 卖货的沈墨渖霖其中一个立刻就停下了,先为会员服务。 有排队等半天的客人问为什么。 周景笑着答道:「这是咱们家会员的特权,是有比普通用户优先购买权的。」 有人马上就问怎么才能成为会员。 「会员是要充值银子的,多少都可以,根据你充值的银子给予打折优惠。」 听到充钱,很多人宁愿排队也不愿意做会员了。 不过这个会员却无意中满足了达官贵人高人一等的心理,许多年轻的公子为了满足自己在狐朋狗友面前的虚荣心,特意充值会员后,带着朋友们专门在人多的时候过来买东西,为了享受这种特殊的优先权利。 无意中带动几个公子哥都充值了会员。 等再到月底分红的时候,沈霖看着拿到手的银子都傻了。 「哥夫,你没算错吗?竟然给我七十五两银子,我只占了三成红利,你是不是给多了?」 沈霖现在分红所得已经不背着王仁,他对王仁十分信任,两人虽未成亲,却嫣然成了小两口的模样。 平日里收钱怕忙起来乱了,都是各收各的,谁卖的东西谁就负责收了钱再卖下一个。但晚上的帐都是沈墨记的,沈墨最清楚一个月的收益了。 他自己也没想到有铺子和没铺子收益能差这么多,傻笑道:「没算错,三成的红利就是这么多。本来应该是九十两,但上次买铺子你哥夫给你垫了十五两银子,这月扣出去了。」 沈霖傻乎乎道:「天啊,那岂不是一个月就把铺子本钱赚回来还有余,这有了铺子钱咋这么好赚。」 王仁同样惊嘆,不过却比沈霖看得深。「小霖,银子是最不好赚的,是哥夫的脑袋聪明,想出许多新奇的点子再加上咱家东西确实干净好吃,这才会让你觉得钱好赚。你怎么不想想真要是赚钱这么容易,周达怎么会把铺子那么便宜就卖给咱们,为什么其他铺子掌柜一天到晚嚷着卖不几个钱,要出兑,唯独咱家赚的盆满钵满。这就是能力和财运。」 周景道:「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咱家给镇上铺子供货,现在镇上有二十家铺子要咱们的活,一月下来毛利润约摸就有一百六十两,这个占了大头。况且这个月充值会员的多,都当个新奇事物,那些银子都在这里面,所以咱家这个月才会赚这么多。不过就算慢慢稳定下来,一个月一二百两银子是稳赚了。」 第112页 通过最近这段日子和周景做生意,王仁对周景佩服到五体投地,每日都要问自己一遍这个周景真的是原来村里那个不学无术地无赖。转头看见围着沈墨转的周景就又觉得是了,只有周景才能做到,对外人一副精明能干,对沈墨一副死皮赖脸相。 「这个是你这个月的月例,现在你手里一共有五单,最多的三十五斤一日,最少的十斤一日,根据比例提成一共二两银子。」 二两只是月例提成,之前还有大头的奖励金,那个可是这个的好几倍。现在王仁手上已经有七两银子了。 「好了,银子收好,把外面的销售员和工人都叫进来排队给他们发月例,一个一个来,谁也少不了。」 随着周家生意越做越大,增添了鸡类产品,村里又新增了十家和周家签契约的。许多签不上契约的就托人来周家做工,现在周家工厂里已经有十五位工人了,男工十位女工五位。 由王仁和程昱轮着监工,倒班轮值。这个每天给三十文的补偿。不管王仁和程昱他两谁都非常愿意,没有因为耽误了推销而抱怨。毕竟推销不是每天都能赚钱的,有时候拿了香肠出去推销,常常会剩货,这部分就需要自理盈亏了。 程昱拿了四两,剩下四个新来的,最少的也能拿到七八百文,一个个乐的合不拢嘴。之前可还有奖励金跟着,这个又是月月有的,想想下个月就是不开张还能拿钱,几个销售员就美得有种大鼻子冒泡的感觉。 剩下的工人不拘男女都是一天二十五文的工钱,一月公休两天,要是不休的话就给算钱,除了有个别有事讲不开的,都没休,到月底拿了七百五十文,相当于一个壮力了。这直接导致在周家做生意的妇女在家里地位提高了,说话明显腰板都能挺直,偶尔买点胭脂水粉,手脂等物,不管是公婆还是当家的,或者儿子媳妇就没有敢吱声的,哪怕心里心疼那几十文的铜板面上也得乐呵呵地说好。家里要是买点大件,贵重的,更是得报备商量。 至于汉子不像别人家的汉子指着那点地,而是可以日日赚钱,那地位真真地高。别说在自己家里说一不二,就是出去了别的汉子都自觉低一头。汉子们比什么呢,别的就是谁有本事使自家婆娘孩子吃得好穿得好,这是最有脸面的事了。 而至于周家本身,地位早变得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出去谁都喊周景和沈墨一声老爷。 家里请了这么多工人,自家人就解放出来,白日里只忙乎铺子,回来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或者读读画本子,唠唠嗑。 沈墨和沈霖现在不拗嘴的画本子完全可以读下来,这天晚上沈墨没读画本子,而是在做被,周景才恍然想起,要不了几日沈霖就要出门子了。心里没有丝毫不舍,反而差点乐出声。 周景凑上前,赖皮赖脸道:「给小弟做双人被呢,什么时候也给咱们自己做几床。我都说了,单人被不方便,双人被才方便。」 沈墨低着头,两颊咻地红了,神情不好意思,羞赧道:「这个不是给小弟做的,而是给咱两做的。」 周景楞了下,「大红的?」 「嗯。」沈墨更不好意思了,头低得差点埋进被子里。「我,我们两个还没有喜被呢,我想亲手给我们做几床大红的被子就算喜被了。」 周景听后,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弥补小夫郎的遗憾,反而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沈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觉得周景不重视他了。又想到家里的钱财什么的周景从来都给他掌管,想买的东西也不短了他,吃食上更是换着花样做,便觉得自己这是被惯矫情了,自己劝慰了自己番,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得劲。 有些人总是在你落魄的时候恨不得一脚踩死你,在你飞黄腾达的时候又死皮赖脸攀着你,恨不得坠着你的脚也要跟着你走,王芬便是其中一个。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越看越觉得如花似玉,不愧是村里公认的村花。 她啧啧两声道:「我就知道我女儿是个有福气的,就是该享福受人伺候的命,果然。」 张菊白了她娘一眼,既生气又嫉妒,语气酸熘熘道:「娘,大白天的你发梦呢。我是长得好,村里公认的村花,可有什么用,现在过得日子还比不过一个双儿呢!」 王芬不以为然,嗤笑道:「我的傻姑娘,你别忘了从前周景心里有的是谁。再说沈墨一个双儿肯定生不了儿子,周家这么大家业总得有儿子继承,所以周景再娶吃迟早的事。你可别忘了那会,周景穷成什么样子,你勾勾手指笑笑,一个肉乎乎的大王八还不是给你颠颠送来了。现在你要做的不过就是在勾勾手指,保管周景给你迷的晕头转向,立刻抬进门享福去。」 张菊目光闪动明显就是动心了。她今年十八岁了,在村子里是大龄了,可她之所以熬到这么大年纪还不愿意成亲就是因为她心气高,不想嫁给村里的泥腿子。每日围着灶台转,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文文的算计,年年还要跟着家里种地,累死累活赚不了多少钱,造的既磕碜又骯脏。 从前母亲就告诉她她多么多么好看,村里同龄的汉子们也捧着她,便是玩过家家的时候都抢着要她做婆娘。有好吃的捨不得吃也要偷出来给她吃,那会她就明白美貌到底能给她带来怎样实际的好处。 也是因为这种种,她自小就懂自己的外貌是与众不同的,长大后嫁给的汉子一定是那种有钱的公子哥,每日她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出去熘达熘达,看上什么衣服不考虑银子就买下,什么胭脂水粉使人颜色同样买下。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家人下人云集的伺候她。 第113页 虽说周景和她预想中的还要差了一大截,毕竟她想像中的公子哥是饱读诗书的,周景最多因为做生意识几个大字罢了。但目前却是最贴近她目标的,她觉得以周家现在的财力买几个下人伺候她,应该不成问题,她可以勉强勾搭他。 张菊描眉施粉,对镜打扮,又穿了最爱的白衣裙,自认美得如天仙下番就端着莲花步款款而去。 敲了几下,周家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张菊温柔地笑了起来。 「景哥,我来看你……啊!……」 沈墨坐在铺子里,无精打采地趴在柜檯上,柜檯上铺着的帐本上记录的可观的销售量都没办法吸引他的目光。 沈霖注意到他的反常,关心道:「大哥,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帐本都不喜欢看了,平时不是捧着不撒手一遍遍算吗?」 沈墨抬起眼皮瞭他一眼,恹恹地。 「不知道你哥夫最近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背着我,铺子里都不来了。」 沈霖道:「他最近是有点不对劲。」 虽然周景最近这段时间非常反常,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弄一些奇怪的东西,晚上还会在院子晾湿乎乎地布,白天就又收起来不给人看了,但沈墨并没多想过。 不想晚上刚进村子就发现气氛不对,几个嘴碎的婆子和闲汉们聚在一起唠嗑,远远看见周家马车就掩嘴笑,那笑不是什么好笑,是幸灾乐祸的笑。 沈墨皱眉头道:「莫不是家里出事了?」 「这几日哥夫都在家,应该不能。」王仁想了想,「怕是有人没事找事,又要上赶着凑上来。」 这群人中有沈文,沈文是王百川的阿么,自己是个双儿却挺瞧不起双儿,觉得双儿生不出小子,而他能生出小子是特别的,是他有福气。 从前看不上沈家两兄弟单纯因为他们双儿性别,现在看不上是因为他们过得竟胆敢比他好,比他这个能生出小子的双儿还受宠。 今日可算找到报复的机会,几近迫不及待就嚷嚷道:「要我说这汉子就没有不喜欢小子的,哪个汉子不怕断香火。不管从前怎么疼啊,宠啊的都是白扯,这不,张菊一出手,周景就乖乖掏了五两银子,想来要不了几日,这新人就要抬进门了。」 沈墨面色猛地一沉,这可戳到他最了不得的最痛处上了,当时就发了狠,一把夺下王仁手里的鞭子,高高一扬狠狠抽在牛身上,小牛嗷嗷叫着,横冲直撞向前冲去。 沈文吓得连滚带爬躲开了,差一点没被牛蹄子踏了。 他瘫坐在路边,腿都软了,惊魂未定。「那个双儿是不是疯了?」 理智上沈墨相信周景,情感上却完全背道而驰,拼命胡思乱想。手里的鞭子挥得越来越快,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不等牛车挺稳沈墨就跳了下去,进了院子一看见周景就怒气沖沖地质问道:「你给张菊银钱了,五两银子,为什么给?」 周景瞅着沈墨有点心虚,小声道:「不给不行。」 周景这个态度让沈墨一阵心酸,竟左了心思误会了周景,还以为村里人说的是真的,周景给了张菊五两银子做聘礼。毕竟,那个周景从前可是异常迷恋张菊的。 沈墨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做到还能心平气地对周景说话。 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问道:「为什么不给不行?」 周景委委屈屈地用捂着脸,小媳妇见新夫婿似得,万分娇羞状。 「因为我把人打了。」 「什么,你把张菊打了?」 「你揍张菊了?」 「你竟然打一个小姑娘?」 一叠三声重复在一起,都是对周景的质疑。周景觉得自己被这三声压得根本抬不起头来。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本来我好好在院子里做工,听见有人敲门就出去开。tmd,谁知道外面竟站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脸刷的惨白惨白的,整两个大红脸蛋子,还有一张血盆大口,穿了一身白。我一打开门,呲着血盆大口就沖我阴笑,我还以为是周夫人不服,青天白日显形来找我比道行来了,吓得我一拳就揍了出去!然后……然后我就赔了五两银子。」 沈墨:「……」 沈霖:「呵呵(无语式)……」 王仁:「『噗』(憋笑没憋住),哈哈哈哈……」 周景是真委屈啊,他好好的躲在家里,没招谁没惹谁,干啥要装成女鬼来吓他?现在好了大家都指着他鼻子笑话他胆小。 不知道谁说出去的,第二天整个王家村就传遍了,原来张菊从周家拿走的那五两银子压根不是什么聘礼,而是张菊勾引人汉子不成,反被当成女鬼揍了,赔偿的药费。这下张菊反倒成了全村的笑柄,躲着不敢出屋了。 第54章 建厂 「小墨, 你看这是什么?」周景兴高采烈从外面抱进来两床大被, 被面是艷丽如火般灿烂的大红色,这种红色很正,如烈日般璀璨, 沈墨从没见过这种靓丽的红色。即便是镇上的布庄里红色的布料也蒙着一层暗沉, 色泽上黯淡无光。 沈墨一眼就被吸引过去,仔细看, 发现这棉布纹理细腻,光泽度高, 手感绵软。背面上绣有一对色彩斑斓地鸳鸯,正欢腾着戏水。 这样好的料子,这样精细的绣工, 让沈墨爱不释手,情不自禁地从上抚摸到下。再看他正在做的这床, 立刻就被对比成了低劣的廉价货色。一个仿佛是深阁中娇艷百媚的淑女,一个是村里出来屯里屯气村姑。 第114页 「这红色真好看, 我从前怎么没看过, 就是在镇上的布庄里也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红。」沈墨非常喜欢, 抱着就不撒手了。「景哥, 这样好看的颜色肯定很贵, 看着也不像咱们这里的货,是托人南边捎过来的?」 此时染布技艺并不成熟, 又土又难看,颜色十分不正宗。就是喜事常用的红布, 要么染得灰呛呛仿佛有层尘,一点光泽没有,那么就用力过猛,染得土里土气。 周景刚穿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布料色彩单调,不够亮丽,只有的几种颜色一样比一样难看,土气。 周景有些得意,卖弄道:「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染的。我的小夫郎只是想要床喜被这么简单的要求,我当然要满足。」 「这几天你又是熬又是煮又是晒的就是在忙乎这个?」 「对。」周景道。 心里被一条小泉流过,暖暖的,缓缓的。 「景哥,能遇见你我真的很幸运。」沈墨轻声道。 周景捧着沈墨的双颊,温柔的万分虔诚的一个吻烙在沈墨的额头,随后他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 「小墨,能与你相遇又何尝不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为了这份遇见,我穿越千年。」 千年只为与你相遇。 沈霖拿钱,王仁出力,在村里买了一个一百三十二平方丈的宅基地,建了五间青砖大瓦房。房子分为三个卧房一间堂屋还有一间厨房,一共花了二十两银子。 没有老人帮衬添补,家里一切日用品都需要购买,又花了将近三两银子。 一切准备就绪,转眼就到了成亲这日。 沈霖穿着沈墨亲手做的,周景亲手染的独一无二的大红嫁衣坐在牛背上,由王仁在下面牵着出嫁了。 能坐在牛车上出嫁是一件很风光的事,村里人不讲究镇上八抬大轿规格,他们更看中实惠经济的车。不管是骡车还是驴车亦或者是牛车,哪样都行,那才是真金白银。而至于八抬大轿,不过是有钱人家充面子的事,浪费钱,还得不到实际上的实惠。 村里人认为虽然沈霖坐的牛车不是他自己家的,但是是大哥家里的。以他和他大哥的关系,不能说他大哥家里的就是他家里的,但最起码平时使使用用肯定没问题。 最让人眼尖的是沈霖王仁两个身上穿的喜服。那布料比镇上卖的一斤猪肉价的棉布料子还要好。纹理细腻,一点不粗糙,泛着透亮的光彩,只看着就知道手感一定非常好,穿在身上绵软舒适。颜色上明明是艷丽到极致的大红,却并不显得俗不可耐,反而把整个人衬得精神奕奕,喜气洋洋。 旁边的人扒拉扒拉看热闹的沈文,指着沈霖身上的喜服道:「这周家人真捨得给一个双儿搭钱,你看沈霖身上那套喜服料子,不仅是顶好的细棉布那红色多漂亮。不是我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实际上我镇上真有几个富户亲戚。他们的成亲礼我都去了,那颜色没一个好看得过沈霖身上这套。我敢说这料子绝对不是咱们这边制的,一定是从南边买过来的。」 看出沈霖喜服不同的不止村里人,还有几个镇上来的掌柜。 这几个掌柜和周景签的契约长,量也大,从周景不大送货开始,由王仁接手后,日日接触,便成了朋友,今日都过来捧场。 吴屠户更是给面子的来了,还领着他的婆娘。他家婆娘没见过村里人成亲礼怎么办,非得要跟着凑热闹。 一开始还以为农村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就是看个热闹罢了,没想到当看见沈霖身上那套喜服后,眼睛都直了。 吴夫人对跟来伺候的丫鬟道:「你看那对新人的喜服,颜色好漂亮!」 丫鬟也喜欢,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红颜色这么好看的还是第一次见。 但当丫鬟的都嘴甜,要讨主子欢心,就道:「那料子也没什么,哪有村里人说的那么好,想当初夫人您成亲时穿的可是顶好的双宫绸,几十个绣娘日夜赶工绣出来的喜服,比这贵重多了。」 吴夫人道:「那倒是,比是肯定比不了。只是觉得这个颜色很好看,要是我那件喜服也是这个红色的,肯定更出风头。」 丫鬟不说话,心里却在想着家里的妹妹要出门子了,农家人再大手笔,他们穿得起料子她肯定也买的起,到时候扯上几尺给妹妹做一件漂漂亮亮的喜服,也叫妹妹风风光光的出嫁,压后娘的几个姑娘一头。 真正让这对新人惊喜的是,王福禄和郝玉兰竟然来了,坐在堂屋上等着他们跪拜。 沈霖一看见这两个老人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王仁一个汉子同样红了眼睛。 沈墨转头看周景,轻声问道:「你刚才不在,就是去请他们了。」 周景点头。 「我知道你希望小弟的成亲礼可以圆圆满满,否则你会遗憾,我不愿意你有遗憾,所以你期望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当天的酒席上,周景联合程昱还有几个在周家做工的汉子到底把王仁灌倒在酒桌上,人事不省。周景自己也没好到哪里,醉得东倒西歪,嘴里乱叫唤着:「喝倒你,报仇,让你夫郎半夜三更地敲我门不让我和小墨睏觉,我也要让你洞房花烛不成……嗝……哈哈……」 吓得沈墨连忙捂住周景胡说的嘴,把人连拖带拉地拽回房里。 成亲后一天没休,王仁沈霖就跟着忙乎起来。 第115页 忙过午时,几人才有时间吃饭。 一共做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荤菜是香菇炒肉、干煸里嵴;素菜是火爆大头菜,酸辣土豆丝;汤是排骨山药汤。 王仁边吃菜边道:「哥夫,那日镇上来的几个掌柜看见我和沈霖的喜服,这几日就问我那料子是在哪里买的,想托我买几匹。我知道那棉布是大哥你自己染的,怕你有其他想法,就暂时没说。」 沈墨也道:「村里有几个要出嫁的姑娘也问过我多少一尺,在哪买的。」 周景想了想道:「从前我一门心思寻思着做熟食生意倒是把这个更赚钱的给忘了。现在既然有这么多人喜欢,所幸咱们做这个。」 沈墨疑惑道:「咱们要做布匹生意?要织布?」 周景摇头:「非也,虽是布匹生意,但咱们不织布,只负责染布。织布要种麻养蚕,又要缫丝织布非常复杂,这一系列下来恐怕要到明年。再者咱们也没那么多人手,不如直接就从村里的散户手里收布,咱们只负责染,染成了可卖布料,也可做成成衣销售。」 沈霖突然问道:「你怎么会染布?咱们村里可没人会这种手艺。」 沈墨唬得连忙道:「你哥夫从书上看来的,本来没当回事,这不赶上你成亲,觉得那些红色都不好看,就寻思着试试,结果这一试真成了,可书不知道丢哪去了。」 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可到底算是圆了过去,没人在深究。 决定做染布生意后,周家就开始大肆招工,选址建厂。 为了不影响村里人生活,厂址选择在距离村里十里远的一处荒地,那里土地并不肥沃,不适合种庄稼,用来建厂倒是最适合不过,离村里近,一趟步行不过半个多时辰。 厂子占地约五十平方丈,除却建了供工人休息的卧房和餐房外,还另外建了六排厂房。 第一、二排厂房分为十个房间,每个房间熬煮一到两种染色植物。 比如蓝靛色系可用蓼蓝、马蓝、吴蓝等调色染出。黑色用足青、包头青栗壳或莲子壳加铁砂煮染。大红可用红花或者乌梅,周景给沈墨染的红布,就是用红花调染的。鹅黄需要套染,可先用黄檗水染底色,再用蓝靛水套染。茶褐可莲子壳煮染,再用青矾染成。官绿用槐花煮染,再用蓝靛套染,颜色深浅用明矾调节。天青在蓝靛缸中染成浅蓝色,再用苏木水染成。 第三排厂房就是染色和印花。 煮好的染料水会有专人用小推车运来,这里的工人就负责用事先雕刻好花样的麻花板涂上石灰石,喷水涂染,然后在晒布架上晒干。 第四排厂房是第二遍上色,有时候有些颜色只一遍染不出来想要的效果就需要进行二次涂染,甚至多次涂染都在这里完成。 第五排厂房就是制作成衣的地方。每位工人负责不同的程序,一人一道,做完就给下一个人。 最后一排厂房是绣娘们刺绣的地方。整体的绣花图样绣娘们是看不见的,只能看到自己要绣的部分,一个房间的绣娘都是绣同一部位,绣好后交给专门的运送人员送到下一个房间,以此类推。 所有厂房和厂房之间,包括同一排厂房不同房间都是不可以乱串的,一旦被发现有工人去别的房间串门,不仅立刻撵回家还要赔偿周家一笔巨额赔偿,甚至根据情节严重可送到衙门里问罪。 这些都是之前就和工人讲清楚并要求籤下保密契约的。在那天周家镇上铺子开张的时候,村里人都知道整个衙门的衙役都去给捧场了,没人会质疑周景说送衙门问罪的话是吓唬人。能和衙役们称兄道弟的人,要问罪他们一个农家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尽管周家制度严格,但分工明确,作息好,一时间不管村里的还是外村的都趋之若鹜。 第55章 睡裙秀 县衙后院, 绿树掩映, 花团锦簇,县太爷夫人坐在凉亭里乘凉,喝着一盏解暑的凉茶。 几个穿红戴绿的婢女分站在身后, 轻摇蒲扇。 「夫人, 您看,咱院子里的石榴花今年开得比往年璀璨得多, 似是格外茂盛。」身后一个新来的婢女,天真活泼地指着花团锦簇的院子。 县太爷夫人本来正好心情地欣赏着繁花盛开, 听闻这话倏然变了脸色,端至嘴边的凉茶也不喝了。 添香从小跟在县太爷夫人近前伺候,最懂夫人心思, 往往不用夫人言语,一个眼色一个动作就知其意。 顿时高声训斥道:「夫人在赏花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还不给我滚!」 婢女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吓得瘫软在地, 不停地哆嗦, 最终还是被两个婢女给拖下去的。 「夫人……」 县太爷夫人却已经没了赏花的心思, 摆摆手。 「这花, 开得太热闹了, 不适合静心,咱们回去吧。」 「是。」添香搀扶着县太爷夫人往院子里走, 把人送进屋里安顿好后才出来。挥了挥手招来几个婢女,轻声道:「找几个小厮把家里的石榴树全都铲了, 一棵不许落下。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最近添了个新毛病,闻不得石榴花香,每每闻到都要连连打喷嚏,口鼻红肿。夫人心善,怜惜我从小伺候在跟前,特允了剷除石榴树。」 那婢女不解添香何意,呆呆道:「添香姐姐,你也没这个慢病啊。再说从前夫人不是最喜欢石榴花的吗,说它是吉祥的树,寓意多子多福……」说到这里,婢女猛地捂住嘴巴不敢说下去了,露在外面的双眼满是惊恐。 第116页 添香恨铁不成钢地伸出食指狠狠戳在婢女的脑门上,压低声音训斥道:「你是不是傻,几次三番的嘱咐过你话不能乱说,你怎么还是说话前不过脑子?别管从前怎样,我只说现在,我就是得了这么一个怪病,你要是还想活命就给我记住了我这怪毛病,逢人可以说说。」 「是,是,是。」婢女吓得一叠声地应着,指天指地的发誓,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道:「那不种石榴改种什么?」 「种什么都好,只要不引起我这怪毛病就行。」 婢女悄声退下,回了僕人居住的院子,一只脚刚刚迈进门里,就有人哭着扑上来。 「小翠,怎么办,夫人要把小黎撵出府去。你和夫人跟前的添香走得最近,能不能去添香姐姐那里说说情。」 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小翠这次神情严肃地拒绝了,毅然决然地扯开了紧紧拽着她袖子的手。 「我当你们是好姐妹才说的,听我一句劝,这事谁也别掺和。小黎是一定要走的,告诉她别吵也变闹,乖乖离开,兴许以后有事,夫人还能念在旧情上帮她一把。」 「怎地就这么严重了,小黎也没说什么。夫人平时脾气最温和,很少发这样大的火。」 小翠重重嘆口气,只说了三分话。「我问你那石榴树开得好,你会怎么想?」 石榴树,吉祥的树,花开璀璨,多子多福。 多子? 是了,坏就坏在多子上。 前段时间县太爷新抬进一门小妾,很是得宠,尽管如此夫人却从未放在心上。只是那个小妾的肚子争气,没过几月就大了。请了镇上有名气的大夫摸过脉,都说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小子。 到目前为止,县太爷只得正式夫人生产的一子,其他均是女儿,因此对小子格外期待。知道小妾这胎非常有可能是儿子后,喜不自胜。在加上也勉强算是老来得子,越发重视。当场允诺小妾要是真能生下儿子,赏良田十亩,白银千两,商铺一间。一时间小妾风光无两,得意非常,整个府里上上下下都小心地伺候,风头竟隐隐有盖过县太爷夫人的趋势。 为此县太爷夫人日日愁闷,如今小黎直接来了句石榴花今年开得比往年茂盛,这不是在变相肯定了小妾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小子嘛,县太爷夫人能不大发雷霆。 婢女倒吸一口冷气,想通后也知道小黎必须得离开,不敢再说,害怕地走了。 「夫人,您今天怎么吃这么少?」添香问道。 县太爷夫人擦擦嘴角,烦闷地挥挥手。 「添香,你说老爷多少日子没来了,我日日备下他爱吃的酒菜却日日不得见,我又怎么生得出胃口。」 添香叫人撤下膳食,想了想,终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红绸缎的拜帖。 「这拜帖倒是做的精緻,颜色也好看,哪里来的?」县太爷夫人愁闷几日,今个倒是对这颜色亮丽红绸感兴趣起来,拿过来翻来。 添香道:「夫人可还记得开春那会卖给咱们口红的那两个庄稼人,这拜帖是他们拿着信物寻来送进府里的,说是要办什么秀,请夫人过去看。」 「秀?」县太爷夫人重复道:「那是什么东西,从没听说过。」 添香见夫人有些兴趣,忙道:「夫人都没听说过,奴婢更没听说过。不过听那两个农家人讲,似乎挺新奇,不如去看看,就当散散心,也算还了他们上次的人情,免得他们再拿别的大事来叨扰夫人。」 「好的,你告诉他们就说我会去的。」 「什么,县太爷夫人竟然答应来了?」王仁直接傻掉了,县太爷夫人什么身份,他们什么身份,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沈霖也震惊道:「哥夫,你怎么请得动县太爷夫人,什么时候套上的交情,这不是在做梦。」 周景好笑道:「不是在做梦,至于交情谈不上,曾帮过她一个小忙,县太爷夫人记到现在,愿意还回来罢了。」 其实沈墨挺可惜就这么把这个人情浪费掉,他总觉得万一以后要是遇上更大的事,需要去衙门里公断的,那时再拿出来信物请县太爷夫人帮忙在县太爷跟前说几句话才不算浪费了机会。 但周景却说,要是真有什么大事,恐县太爷夫人的话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这次利用了,他家布庄生意也许可以一飞沖天。 「哥夫,我是真佩服你了。明明从前你还是个村里人提之色变的小地痞,都是拿来吓唬小孩子的,怎么倏然间你就什么都懂了,什么都会了。」王仁倒不是想探究单纯感嘆罢了。 这便足以引起沈墨的惶恐不安了。 周景伸出手紧紧扣住沈墨的,与他食指交缠,不动声色地安抚着。 「你呀,现在成亲了,难道还不明白吗?」周景神色温柔地看着沈墨,那眼神似能捏出水来。「都说娶妻娶贤,家有贤妻自然福事临门了。」 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沈墨被弄得不好意思到忘了继续紧张的心思。王仁只觉得他这个哥夫不仅在生意上是他奋斗的榜样,情感上也是他学习的目标。看,把自家小夫郎哄得多好,他也要学着。这么想着就偷偷地向沈霖瞅去,却发现沈霖似乎有点冷,一个劲搓着两条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有了县太爷夫人这块活招牌,从前送出去人还不愿意收的秀帖竟一时间成了抢手货。 有几位先得了秀帖的夫人小姐当时根本没在意,随手就扔了,这会知道县太爷夫人也要去,家里翻天覆地地找起来。 第117页 「你去那边看看,挪开柜子下面看看,都没有吗,怎么会不见了,我根本没扔啊。」 「小姐,你别急,实在不行就叫老爷再问他们要一张,以老爷的身份还怕要不来嘛。」 「也是,我这就去和爹说。」 各府里的老爷们纷纷得到自己夫人女儿的召唤,无一例外,都是请他们去要秀帖的。倒把老爷们弄愣住了,秀?那是什么?这无意之间竟将周家那场没人见过无人知晓的什么秀炒到高潮。几乎所有的富户夫人,有钱人家的小姐都在讨论十日后的那场秀。 周记铺子门槛差点被踏破了,这是不知第几波有交情没交情的老爷套着关系过来要秀帖。 周景神色遗憾道:「抱歉,是真的没有了。这帖子一共就三十张,发尽了就没有了。」 这个老爷是受了家里夫人小姐,所有女性所託过来要帖子的,没想到竟没要到。 不仅恼怒道:「没有,现给我写几张就是了,这个东西有什么好紧俏的。」 周景解释道:「真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故意折辱你,你听我解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场秀,是私人秀,不是对外开放,可以随意进的。请来的也都是如您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老爷家里的夫人小姐才能来看的。怕鱼目混杂冲撞了贵人们,所以帖子都是按着场地来得。一共那么大的场地就能放下三十张桌子,每张桌子一张秀帖,都是正正好好的,再多一张桌子都放不下了。您来要,我倒是可以写了,可要是写了秀帖您的夫人和家里的小姐进了场地却没地方坐,难不成要站着,这岂不是在打您的脸。这事都怪我,当初我只顾着你身份富贵,怕你瞧不上我这场小秀,没敢上门烦扰。」 那位老爷被周景这番马屁拍的心情舒畅,听了解释,也明白是事先预留的场地不够大,并不是针对他,相反是因为怕攀不上他才没敢送去,这是两种性质。 也就不再纠缠,只道下次再有这种秀或其他新奇的玩意要先紧着他家。周景拍着胸脯连连保证。 前脚刚送走了人,后脚吴屠户就进来了。 正好听见最后几句话笑着道:「这么不巧,秀帖就没了,我夫人还托我给她娘家的妹妹来要一张呢。」 周景从铺子门口探头往外瞧,见刚才来要秀帖的老爷走远了,才道:「就知道一旦放出县太爷夫人要来看秀的风声,你们都会找我来多要几张秀帖,这不,我特意留了手,只给你们这些老交情。」 吴屠户拍拍周景的肩膀,亲密道:「好兄弟,有新奇的玩意知道紧着老哥。」 周家的这场秀,在万众瞩目中终于来临了。秀场地点就是周家在镇上新租的商铺,这家商铺只租金一年就要一百八十两白银。临街的铺子分为上下两层,共二十一平方丈。铺子后面有一个二十七平方丈的后宅,宅子里有处花园,院里里百花竟放,小桥流水,凉亭假山,环境优美。 秀场建在花园里,左右是修剪平整的法桐和桃树,贵人们看秀的桌子就被摆在其中。 以秀台为始,呈扇形环绕,一共摆了三排,每排十张桌子。桌子与桌子间的间隙可以容五到六个婢女,供他们在旁伺候。为了不使站着的婢女挡住后面看秀的贵人们视线,周景都是单独计算测量调整过距离的。 每张圆桌中间都有一个小洞,从小洞伸出一柄可覆盖整张圆桌的油纸扇,扇面绘有不同的繁花。 桌上满满当当摆放了八个瓷盘。四中四个用来摆放水果,水果是剥开切成小块的,每块上都插了只小小的木籤子。剩下的两盘,一盘花生瓜子拼盘,一盘果糖,一盘冰糕点,还有一盘不忘给自己家的吃食打gg,上的是周记切片的香肠,三种口味分别排开。 「夫人,那两个农家人倒是有心,装扮得别出心裁,您看,这苹果都是冰过的,怕整个吃着不雅,都切成小块插了木籤子,瞅着倒是挺干净的,您要不要吃一块解解暑气。」添香这次跟着县太爷夫人一起来看秀,夫人坐在伞下乘凉,她站在边上伺候。 周景弄得干净,又有心意,县太爷夫人就吃了一块,冰冰凉凉的倒是舒服。 旁边几桌夫人早知道县太爷夫人会来,如今看见了仍是难免激动,想要上前打声招呼,可根本上前不了。 倒不是县太爷夫人手下的婢女僕人拦着不让上前,而是周家请了的婢女每桌都站了几个,人坐下就告诉不可以打扰县太爷夫人看秀,否则当场请出去。这些人本是有头有脸的,哪会在乎一个刚刚听说的周家,但今日不在乎不行,因为宅子内外都是衙役把守,她们很怀疑一旦她们有什么不听话的举动,这些衙役就会连个理由都不给,直接把她们抓起来。据说,这些捕快并不是县太爷夫人带来的,而是周景专门花重价请来维持秀场秩序的。有许多都听家里老爷说起过这个周姓老闆家里和衙门里的人有关系,就算不能深交,也没必要得罪。因此,一时间贵人们都呆得很老实,没人敢挑战公差的威严。 秀场外,有许多没有拿到秀帖,或者秀帖丢了的贵人们本是打算硬闯的,她们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身份没少做横行霸道的事,如今见了秀场外的衙役们倒老实了,一个个咬牙跺脚,气冒了眼睛,也不敢做仗势欺人的事。 如今周家做了布庄生意,别的没有,各种布匹可有的是。一是为了给自己打名气,二是为了不掉身价,周景特意穿了绸缎做的长衫。 第118页 一袭深蓝长衫,外罩靛青地纱衣,配上高大挺拔的身材,英气硬朗的面孔,竟把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看到春心荡漾。 「他竟然就是当初那个把口红卖给咱们的农家汉子,这差别也太大了吧。」添香惊呼道:「一晃不过几月的功夫,就发达成这样了。」 还是边上有知道的婢女指着周达道:「他就是那个周记熟食的东家,咱们夫人不是还挺喜欢他家香肠的吗?」 「原来如此,如今竟又开了布庄,这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底没处看,不过说来说去,还是当初夫人您那五十两银子帮了他们。」 县太爷夫人没吱声,因为台上的周景开始讲话了。 「首先感谢苏夫人百忙之中莅临『遇见』布庄的秀场,同时也欢迎各位贵人前来。」周景的布庄取名『遇见』正是应了他与夫郎穿越千年只为遇见之意。「知道各位夫人都好奇秀是什么,我也闲话少说,这就请模特们上来。」 「模特?」下面的夫人小姐们还没搞明白什么是模特,秀台上就走出一个女子。 女子十七八的年纪,面容精緻,穿着一袭水粉色的长裙伴着缓缓弹奏的琴音,步态慵懒地走出来。 当走到近前,贵人们可以清晰地看见女子身上穿着的长裙,顿时就被吸引了目光。 长裙的材质是锦的,领口处是对襟下来,有手缝的盘扣扣着,然却不是对襟长裙,到了女性饱满胸脯处,突然出现了段樱花般粉嫩的绸缎抹胸,抹胸上绣着朵花开富贵的牡丹。腰上为了映衬用了同样颜色同种绸缎的料子做了腰带。顷刻掐出女性窈窕纤细的腰姿,仿佛盈盈不及一握。从腰带处掐出百褶,下身的裙子是如天般浅蓝的色彩。上身粉嫩,下身清浅,把穿上这条裙子的女人衬托出一种花样的娇柔,长长的披帛被风一吹,便成了见之不忘。 模特在台上做着动作展示服装,周景跳了上去。 「这位模特身上穿的长裙是咱们倾心系列的第一版。何为倾心,一见倾心,灯火阑珊下,你恋慕的,恋慕你的,蓦然回首,一见倾心,永忘不掉的身姿。」周景介绍道:「此款长裙是来自四川的蜀锦,由会苏绣的七位绣娘沐浴焚香,素食素饮十四天做成。夫人们小姐们可以看见裙子上的小花是玫瑰花,象徵着爱情。每朵玫瑰都是一针针刺绣出来的。」 「夫人,这长裙的确漂亮,款式也新颖,没看见有这种样式的。而且你看那颜色,以往两种颜色搭配下来都是暗淡的,他家染出来的,却清浅透亮,水灵灵的。」添香道:「夫人可以买一款穿着新奇。」 添香话音刚落,周景就道:「这款『倾心』系列,每样款式只有一件,又因为是来自四川的蜀锦做成,价格为三百八十两。」 「什么?三百八十两?」添香手里要端给苏夫人的茶杯差点没扔了。这个价格便是如苏夫人般身份的女子也做不到只穿着新奇。 苏夫人却淡淡瞥她一眼,指指添香手里的茶杯。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没听他说这是四川的蜀锦吗,要真的是蜀锦又是跟着苏州绣娘学的刺绣,这般人力物力,几百两下来有什么可惊讶的。」 添香忙把茶杯递过去,陪笑道:「是奴婢见识短了,既然敢请夫人来,想必没有点好东西也是不敢的。」 之后陆续而出的长裙,各有各的特点,便是看起来朴素无华的白色长裙,一件也能要到四百二十八两,不过穿着的确仙气飘飘,恍然如梦中的仙子。 最后压轴的竟是睡衣,前边看了各种美裙的夫人小姐们,一听接下来的是翻不出花样的睡衣就没什么大兴趣了,心里想的都是相中的那几款裙子,盘算兜里的银子够买几件的。没想到当睡衣睡裙出来后,就没有不被吸引的。 在睡裙秀开始的时候,场内的男子和双儿霎时悄无声息退了干净。 周家推出的睡衣睡裙可不是普普通通睡衣睡裙。而是后世那种性感的,欲露不露或者该露不露的,欲抱琵琶半半遮面的诱惑。 这种暴露的服装良家女子是肯定不敢穿得,就请了春风楼里的红牌。她们身上本就有种风尘女子独有的妩媚,举手投足间的风流,在加上身上穿着轻薄衣衫尽是挡在女人独有的美丽之处,别说男人,就是这帮夫人们看着都恨不得冲上去帮她们撕下来,尽情看个够。 苏夫人咬牙切齿地恨道:「小妖精,怪不得老爷被勾得都不来我这里了,就这么打扮哪个爷们受得了。」 不止苏夫人有这种想法,几个在场的夫人们都这样觉得,有种打开新大陆的感觉。 成亲的还好,还有没成亲的,这会就害羞了。未出阁的她们接受的教育是身体的肌肤不可随意裸露。看着台上的几个姑娘走动间竟是大把大把的白色肌肤,羞涩的低着头有些不敢看,但不可否认,这些性感的睡衣睡裙却都落在她们心间。有的女孩子偷偷盘算着私下买一件,结婚那日穿给新婚的夫君看,叫他的眼睛黏在她身上撕不下来,以后再也瞧不上外面那些小妖精。 这里的夫人又来自有钱人家,哪个家里的老爷不是妻妾成群。想在众多美人之间争有一席之地,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周景这个睡裙秀简直正是投其所好,甚至比之前那些穿给外人看的裙子还要深得人心。 苏夫人等人早在汉子和双儿们退下去的时候就发现了,本没在意,如今才知其意。没了异性,一个个也不藏着掖着都张大眼睛看。 第119页 苏夫人对添香勾勾手指,添香俯下身,苏夫人道:「刚才那套红色的睡裙,不管多少银子都一定要给我买下来。」 晚上,苏夫人将众人遣退,独留下添香。换上绸缎的红裙,娇美的酮体在昏暗的烛火下若隐若现,美不胜收。 「夫人,你真美。」 苏夫人笑了,不知道是衣美了人还是人美了衣,竟有几分妖娆的味道。 「我美还是老爷房里的那个美?」 「自然是夫人。」 苏夫人点点头,「你去她房里请老爷,不说别的,就说我突然胸口闷,想见老爷。」 「是。」 县太爷苏炳胜最近很迷他抬进门的小妾,特别是这个小妾怀孕后被大夫诊出非常有可能是个小子后,简直就是日夜守着,后院里哪个女人那也不去了。 小妾偎在苏炳胜怀里,眷眷柔情,两人正浓情蜜意,添香来报,苏夫人胸口闷。 小妾一听便知是苏夫人使得手段,不满地嘟着嘴唇道:「夫人难受倒是请大夫去,请老爷做什么。」 软香温玉在怀县太爷也不大乐意去,虽面色沉沉,但仍旧道:「再怎么样她是正室,而且还为我生下一个儿子。」 小妾被训斥了,马上柔柔弱弱委委屈屈,「我知道错了,那老爷一会还回来吗?」 小妾承认错误了,县太爷就笑了。 「老爷我不回你这个小妖精这里还能去哪?」 望着县太爷逐渐远去的背影,小妾越来越面目狰狞。 「苏夫人,呵,最后谁是苏夫人还不一定。」她的手缓缓覆在肚子上,「儿子,你可一定要争气,一个要是个带把的。」 县太爷赶到苏夫人卧房,就见苏夫人盖着被子卧在塌上,看见他,叫了声「老爷。」 「这是怎么了,可找大夫看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胸口疼了。」 苏夫人轻声细语,温柔缱绻,「是我想老爷想的这胸口疼,如今老爷来了,给我看看就不疼了。」 苏夫人说着从塌上起了身,薄被掉落,两团雪白的糰子蹦了出来,鲜红绸缎裹在两团雪白上,县太爷的眼睛登时就直了。 「老爷。」苏夫人千娇百媚地一唤,两条纤长的胳膊搭在县太爷身上。县太爷立刻什么都忘了,只觉得今夜的苏夫人勾引得他哪也不想去。 一夜之前大街小巷,一家名叫『遇见』布庄的铺子直接火了。 沈墨看见帐本上那巨额利润时,吓得手都哆嗦了。 「景哥,这真不是你记错帐了,一天就……就一千多两了?」 周景笑道:「当然不会,只睡裙当场就卖出去四套,还有多少是现场不好意思,等回去会遣婢女僕人偷偷出来买,你等着吧,明天还会有人来。」 沈墨抬头望望二楼,二楼上卖的都是睡裙,现在他只觉得二楼上的睡裙根本不是睡裙,而是一堆堆真金白金搁在那。 「这就是当初做成衣时,为什么我坚持要从南方买贵的丝绸蜀锦过来的原因。好的料子加上新奇的款式这就是钱。」 沈墨道:「不过景哥,咱们铺子里是不是得雇一个姑娘了,要不她们夫人过来买睡衣睡裙时,我跟着似乎不大好。要是不跟着那么贵的东西就是给划了就不值钱了。」 周景点头道:「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咱们做这个利润这么大,放外人在我不放心。」 「我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弟那里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并不是我不信任他,只是这日子始终是我们两个过的,有些事只要我们两个知道就好了。」 周景点头,「可以,只是咱们忙这边,熟食铺子就顾不上了,不若就交给小弟他们两个,利润五五分。」 第56章 怎么办 「这铺子的东西倒是还行, 就是便宜点。」李氏浓妆艷抹, 穿袭淡粉色罗裙,说话时披帛随着纤细的胳膊飘摇。脸上神情倨傲,气势孤高。 沈墨听得咋舌, 一件裙子三百多两, 还叫便宜,有钱人的消费不懂。 李氏身后跟着四五个使用的婢女, 近前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叫孙娇, 她穿着打扮稍逊于李氏些,但也可以看出绝不是奴僕之流。她虚虚地搀着女人,说话时语气动作都带着那么点讨好。 「表嫂, 这里的东西不过就是卖个新颖奇特,怎么能和你娘家千里迢迢给你运过来那些好东西比, 买回去穿了乐子而已。」 几百两的衣服就是穿个乐子,这是得多有钱。 孙娇奉承完, 转头和沈墨说话时态度语气就完全变了, 高高在上地, 似是和沈墨说话都玷污了她般, 趾高气昂道:「你们掌柜呢, 叫他出来,贵客临门也不知道接待。」 别看这铺子只是一夜间火起来的, 但是镇上关注铺子的夫人小姐们也都知道这铺子是夫夫店。毕竟周景怎么都算个金龟婿,有未出阁的姑娘的人家也寻思着把姑娘嫁给这样有本事的汉子, 稍加打听就知道周景已然成亲,有个夫郎,和他一起开铺子做生意。 沈墨张嘴刚要说他就是东家,有什么和他说他一样做得了主,在后面收散户布料的周景就出来了。 「两位姑娘,我就是这里的掌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周景在后面听见两个女人的对话,从字里行间和语气中就能听出是富人家那些自觉高人一等所有人都要捧着的夫人,他不愿意沈墨受她们的气,就出来应酬。周景转头对沈墨小声道:「后面还有几个散户在等着,你去看看,这里我来。」 第120页 沈墨点点头,转身往后面走去,临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就见刚才和他说话时还倨傲到连瞥他一眼都似施捨的孙娇这会竟然娇羞了,对着周景头欲低不低,羞得脸颊粉粉嫩嫩,想要光明正大地看还似羞赧,却又忍不住不看,一下下偷瞥,眼神生了钩子似的,好一个欲拒还迎。 沈墨只觉得一股火气直烧天灵盖。 孙娇的表嫂李氏看见她这个样子,竟然用帕子捂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不仅不觉得羞耻,反而似故意说给周景听般。 「怎么样,我就和你说过『遇见』的掌柜是一个很英俊的小伙子吧,虽然比你表哥是差那么一大截,不过也算不错的,配你绰绰有余。那日在『秀』上,看到他我一眼就想到你了。」 孙娇低着头,无限羞涩。说话声也不粗声粗气了,反而蚊子似得含在嗓子里,娇娇弱弱地道:「谢谢表嫂。」 两人女人说这话时,似是完全不把沈墨这个在一旁的正式夫郎放在眼里。沈墨气得手攥着门帘子都拧成麻花了,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这不是两个女人,是行走的白银,一个就是几百两。可脚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砰』地一声踢在门板上,发出很大的响动,把铺子里的女人和周景都吓得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瞅过去。只看到一个愤怒的背影,『咣当』一声门就又被关上了。 周景对着咣里咣当的后门心情大好地勾起嘴角,哎呦喂,他的小夫郎似乎吃醋了啊! 李氏涂满蔻丹的手指,拍在胸上,做作道「吓死我了。」 孙娇也噘着嘴道:「真没教养。」 周景转头,只剩下职业假笑,「请问两位看中什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李氏竟然咯咯笑得跟个老母鸡似得,孙娇的脸更是爆红。 后面听着暧昧别有深意的笑声的沈墨,气到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把几个散户吓得,你看我我看你。 其中一个颤颤巍巍道:「周夫郎,咱们都是农家人,织出来的东西是比不得你家做成成衣用的绸缎锦帛,但你家当家的说粗布棉布也是收的,就是价格差些。所以,你也不用看到这料子就……你这样子有点吓人。」 沈墨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他竖起耳朵小兔子似得时时听着外面的动静,那笑声比他在时还要越来越放肆了。 「气死我了!」沈墨突然大喊一声,终于受不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摆着的几盏茶杯晃了晃,跌在地上,吧唧一声碎了。「不就是几百两银子,我不赚了!竟然敢勾引我夫君,哼……」 沈墨一摔门帘子出去了,留下几个散户面面相觑,傻呆呆道:「周夫郎平时挺温和一个人,今个这是怎么了?」 李氏笑够了,这才别有深意道:「衣服看中了,人也看中了。」 「哦,是吗,那真是可惜了,衣服看中了可以买回去,没主的,人看中就只能对不起了,这个有主了。」沈墨从后面走出来,面上笑意盈盈,实则咬牙切齿。两步走到周景跟前,竟然破天荒地,很不符合他作风的竟主动把双手挎在周景胳膊上,然后也娇羞地来了句,「你说是不是呀,夫君?」 三从四德,是所有女人和双儿都要学习的,沈墨这话已经犯了善嫉。身为人夫郎,便是夫君看上了谁家姑娘,不仅不能阻止还要帮着撮合,这才是所谓的贤惠。否则夫家是可以以善嫉休夫的。 孙娇和李氏都是大家富户里出来的,知道没有哪个汉子不爱俏,便是在家里再受宠背地里再使手段也没有哪个敢明面上不让家里爷们纳妾的。因此听见沈墨这番直白的嫉妒之言,都等着他被周景训斥,心里还颇有几分不屑地觉得村子里出来的就是村里子出来的,连点后院手段都不会。 结果,没想到周景竟然伸出一条胳膊搂在沈墨的腰上,十分宠溺道:「夫郎说的对。」 沈墨的脸腾地红了,两个女人的下巴掉在地上了。 从铺子里出来孙娇不甘心地拧着手里帕子,把好好一方帕子拧得稀烂。 「表嫂,你干什么还买他家衣服,他那个态度,真是气死我了。」 李氏不客气地道:「是你自己没本事,平时总觉得自己长得多么多么好看,结果呢,你看看你,连个双儿都比不过,还来怪我。」 李氏摸着手里油纸做成的袋子挎在手上十分得意,接受街上众女人的目光洗礼。 这种油纸做成的袋子有两个麻绳拧成提手可以挎在胳膊上,样式是独一无二的,只有『遇见』一家铺子里有,挎着它,就等于告诉所有人她刚在『遇见』买了衣服。而『遇见』的衣服可从来没有便宜货,几百两很正常的价格,无形中就在变相炫富。从身边走过的女子就没有不多瞅一眼袋子的,简直不要太满足女人嘚瑟的心思。 她手上不停地摸着装衣服的袋子,像是捉住了某种希望。 「你就知道顾着你自己,真自私。也不想想你表哥多久没来我房里了,要是我不再想些法子,家里恐怕就要学着县太爷府上进来妖精了。苏夫人什么样有心计的女人还不是被春风里出来的姑娘逼得退避三舍,后来看了『遇见』那场秀,县太爷当天晚上就突然改了性子,竟破天荒地去了苏夫人屋里过夜,说是没买『遇见』的睡裙,谁信。我可不能等着如苏夫人那般狼狈再下手,要早做打算。」 第121页 孙娇气得一脚踢飞了脚边的石子。 「啊!」石子打在一个头上插草的姑娘头上,姑娘跪在地上,穿着麻布的孝衣。额头被石子打破,流出了蜿蜒而下的血迹,她捂着额头看不出伤势。抬头看见踢中她的女人中有一个竟然拎着『遇见』家的纸袋子,一下就扑过去了,抱住女人的大腿。 「夫人,夫人,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买下我吧,我只要五两银子,够给我爹置办一口棺木,买上一件寿衣就好。我这辈子都给您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无缘无故被人缠上又哭又叫,惹得街上众人指指点点,李氏气得脸色铁青。 「真晦气!」 她身后几个婢女马上上前,连拖带拽把人拉走。女人也没心情挎着袋子显摆了,厌烦道:「去给我叫顶娇子去。」 孙娇走出几步还在回头看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咬咬嘴唇,眼里闪过一道阴狠算计的光芒,终究折身又跑了出去。 她来到卖身葬父的姑娘身旁,冷冷地瞅着她。 「你想有银子葬你父亲,跪在这里没用,你可以去『遇见』,那家铺子东家的夫郎是个双儿,心地最善良,你哭一哭,求一求,扯下脸面来,他肯定会帮你。」 孙娇走远,小姑娘嘴里喃喃念叨着:「『遇见』。」这两个字仿佛成了她所有的希望。 铺子里只剩下周景和沈墨时,周景就又恢复了那套赖皮赖脸的本色,赖在沈墨身上像块狗皮膏药似得。 「衣服没主,我是有主的!夫郎这话说的霸气,我喜欢。嘿嘿……」 本来沈墨还有点生气,周景这个样子他就知道那两个女人压根就没被周景放在眼里,就不生气了,反而有点淡淡的无奈。他就知道,周景就是这个样子,人前装的正人君子,人后……呵呵……见过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吗? 沈墨推了他一把,转身想走,却被周景猛地一个旋转,拽进怀里。 「小墨过来给我盖个章,不然别人都不知道我是有主的,都追到咱家屋里来了。」周景流氓兮兮地凑过来就来亲沈墨,沈墨在他怀里东躲西躲不给他亲。 估计是周景最近流年不利,眼看就要亲到软香温玉了,竟然有人眼见着还不识好歹地撞上来。 「哎呦,两位东家忙着呢!」一道刻薄地女音突然响起。 沈墨蹭地窜出去跑了,周景黑着脸转过身好像要吃人。 女人身旁的男人咳了几声,尴尬地叫了声:「东家。」 是一个给染布坊供货地散户,平时布料都是直接送到染布坊的,不知道今天怎么找到这了。 周景克制着跳起来暴打他一顿的心思,尽量语气正常,实则牙齿都磨得吱吱响。 「你们过来铺子这边有什么事吗?」 男人叫郑六,有点不好意思又掩饰不住喜色道:「这不,我弄到几匹好货色,说是杭州的织锦和苏州的宋锦,染布坊那边的管事做不了主,叫我送来这里给您看。」 周景点点头,「搬来后边吧,真是苏杭的织锦和宋锦,我亏不了你。」 郑六欣喜地搓了搓双手,转身对身后呵斥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东西搬到后院,一点眼力价也没有,棒槌似得。」 周景这才看到,郑六身后竟然跟着一个瞅着六七岁大的孩子,穿着明显看不出什么颜色的麻衣,脚上踩着双破草鞋,十个脚趾露出八个。走起路还不跟脚,一掉一掉的。 他低着脑袋,被骂了也不还嘴,应该是习以为常了,转身出去。 六匹布摞在一起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高太沉了,挡着他的视线看不清前方的路,磕磕绊绊的,几次差点摔倒。 郑六骂道:「蠢货,就知道吃吃吃,猪都比你强,过年还能宰了吃肉,养你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你要是撞到了我婆娘的肚子,我就打死你。」 郑六的婆娘那个打断周景好事的女人连忙往一边闪了闪,抱着肩膀嫌弃地看着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往后屋走,遇到门帘也没个人撩一下,只能自己用头顶,稍没注意,脚下大了许多号的鞋子就把他绊了一下,直接一个摔倒在地,怀里抱着的锦帛咕噜噜滚了一地。 「哎呀,你这个废物!」郑氏骂着冲上去,没管孩子,先去看锦帛,有几匹脏了,有一匹竟然划破了一条口子。 「你……你这个丧门星,我打死了。」郑氏举着手就来打人,被后面的郑六给拦下来了。 「别,我来打他,你可要小心你的肚子,那里面还有我的乖儿子呢,盼了多少年的,这可是我的命根子。」 郑氏扶着根本看不出来的肚子站到一边,「给我狠狠地打,今个不打死他我就不能解气。」 郑六上去照着小男孩的屁股就是一脚,小男孩刚爬起来,一下就被又踹趴下了,脑门磕在地上,很响地一下。周六根本不在乎,轮起拳头捏小鸡子似得把小男孩按在地上不管哪里就是揍。 沈墨先是吓呆了,反应过来就拉着周景,周景几步蹿上去,一招就轻而易举地将郑六从小男孩身上薅下来。 郑六急头回看,一看是周景消停了。沈墨跑上前查看小男孩的伤势,小男孩鼻青脸肿,挣扎间撕破的衣服下都是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伤痕。沈墨一下就愣住了。小男孩却冷漠地自己裹了衣服,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安静地站在一边,从头到尾没发出半点声响。 第122页 沈墨此时才发现,这个小男孩就算在刚才郑六要打死他的时候也没求饶一声,没喊半句疼。 旁边之前等着卖布的那几个散户,有和郑六从一个村里子出来的,看着孩子可怜就忍不住指责道:「郑六,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养子,你就这么对这孩子。」 郑六理直气壮,骂道:「养子又不是亲子,吃我的喝我的一年多少大钱,我养他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换你们谁,不是自己亲生的,早棒子打出门外了,别站在这里说话不腰疼!」 旁边一个汉子不服气道:「你没把这孩子棒子打出去还不是因为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给你赶出去赚钱了,染布坊里这孩子干起活来谁不知道不比一个婆娘差。」 郑六冷笑,「怎么吃我的穿我的,还不赚钱给我,难不成想我白白养他,凭什么,当初我可是花了一两银子把他买回来的。你要是心好看不下去,你拿银子我把他卖给你!」 那汉子不服气地还要争辩什么,被旁边的人扯了扯袖子,轻声劝下。 「算了,你别说了,惹急了郑六回去他要怎么收拾那个孩子你又能帮上?还是你真能买下他回去养?这可不是多一张嘴的事。」 这汉子这才不说了,撇过头,不忍再看。 郑六不屑地哼声:「假好心,我还当多好的人,还不是捨不得那点银子,还不如我,毕竟当年我怎么也花了一两银子把人买下,总归救了他的命,没让他饿死。」 那个汉子也明白多说多错,把郑六真说恼了,最后遭罪的也是那个孩子,不过这里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就对周景道:「周东家,我家里还有点事,能不能先请您看了我的布,算了银子我好走。」 这几个散户都是乡下里出来的,从前就会织布,一直给镇上送货。不过之前都是给别的铺子供货,后来从卖过的同行那里听说镇上新开的『遇见』布庄东家人好,从不压价。卖了几次,果然如传言般,慢慢就都过来这里送货。 他们的布都是自己家里织的,都是些粗布和棉布,几十匹也不过二两多点的银子。这价格还算公正的,毕竟到了铺子人家铺子也是要赚的,总不可能给农家人白忙乎。 等轮到郑六的时候,他踢打着那孩子叫他把地上的锦帛抱起来放到柜檯上,柜檯比那个孩子人还高,孩子垫着脚尖够了几次也够不到。郑六不帮着,反而骂骂咧咧的一脚一脚踹在小男孩身上。 沈墨看不下去,从后边绕过来,接过锦帛放在柜檯上。 郑六立刻点头哈腰地道:「这废物,怎么好意思叫周夫郎亲自动手,劳驾劳驾。」 沈墨没说话,脸扭开了。 郑六舔着脸皮蹭上去对周景道:「周东家,您看,这几匹锦帛……」 周景瞅那孩子一眼,是真可怜,可惜了落到这样的人家手里。 「这几匹锦帛我可以给你正常价格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郑六连忙道:「周东家,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都答应,都答应。」 周景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回去后不许再难为这个孩子,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愿意给你这个价格的。」 郑六回头凶狠地瞪了孩子一眼,道:「我回去绝不因为这件事再打他了,您就给我正常价格吧。」 然而那个小男孩从头到尾竟一直冷漠地站在柜檯边上,没一声谢,没一个感激地眼神,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虽说是苏杭的锦帛,但同时锦帛也有好有坏,和跑货的南边来的商人带来的东西比不得,不过到底是锦帛,一匹可以值六七两的银子。当然这东西到了周景他们这些有铺子的掌柜手里转手就能卖到二十几两,甚至被周景做成成衣或者睡裙,就是七八十两也能卖到,但在这些散户手里可不行。 这个价格并不低,行价如此。铺子里也是要人工要税还有店面费的。 郑六知道,点头道谢,拿着几十两银子欢天喜地搂着婆娘走了。 「你不是馋肉了吗?咱们这就回去买,你只要能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吃什么都给你买。」 郑氏嗔笑道:「说的好听,我要是顿顿吃肉,你能买得起吗?」 郑六嘿嘿笑着:「咱们这不还得给儿子攥点吗。」 「你呀,就知道你儿子。」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在前面走着,小小的孩子一身的伤在后面磕磕绊绊地跟着。大大的鞋子走几步就把他绊倒摔上一跤,小男孩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继续跟着走。偶尔前面两个笑着的大人想起了,只会回头没好脸地骂他走得慢。 第57章 撺掇 郑六买了一斤肉, 回家和青菜炒了, 然而多久不开荤腥的人家这点东西怎么够吃。 郑氏抢了几筷子低头就没了,气闷道:「不是说给我买得吗,最后都进了你的肚子。得了几十两银子, 给我买十几个大钱的肉吃都捨不得, 自己却捨得买那么贵的酒喝。就这还说银子要给你儿子攥着,我看分明就是捨不得给我花找的藉口!」 郑六喝了些酒, 脾气就上来了。这么点肉他一个大老爷们哪够吃,被这嘴馋的婆娘分去那么多还不知足, 竟和他墨迹歪歪的。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摔了筷子,「我告诉你, 看在你肚子里有我儿子的份上我不揍你,但你也别给我蹬鼻子上眼, 赶紧滚远点。」 郑六这个人喝了酒就喜欢打人,平时郑氏没少被他揍, 从家里来了那个小子后才好些, 那些毒打都落在那小子身上了。这会郑六发脾气, 她还是怕的, 赶紧熘了。 第123页 郑六看着菜汤生气, 他都没吃够,都被那个馋嘴的婆娘吃光了。转头, 看见小孩儿坐在门槛上啃窝窝头,心里那股火气找到撒的地方了。 「妈的,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我告诉你明天染布坊里提供的午饭一口不许吃,必须全给我带回来,不然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郑六骂着一脚就踹在小男孩背上,把小男孩踹飞出去,小男孩跌在地上,脸蹭破了皮,却愣是半点哼声没有。 他这个样子郑六更生气,提了棒子就打,「就知道装可怜,搞得我虐待你一样,要不是我你早饿死在大街上了。今个在周东家那里还学会卖惨了,装给周东家看。那又能怎么样,最后你还不是得跟我回来,我告诉你,你以后给我老实点,不仅要给我当牛做马,给我的儿子也要当牛做马,否则我就揍死你。」 郑六打累了,棍子也折了,骂了几句回去睡觉了。 小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血,满身的伤。抬头看去,万里的星空,群星璀璨,月光正好,铺洒在大地,如银河倾泻,美不胜收。 这景这月色下,小男孩却勾勒出一抹阴鸷到极致的冷笑。 周家的布庄后面有套院落,不大,一进的小宅子,完全够用了。当初和铺子主人签订契约的时候租期是一年,正能赶上冬天。寒冬时节天寒地冻,周景和沈墨要在镇上经营铺子,就不好日日两头折腾。就算身体抗得住,也要考虑雪天路滑。 因此周景就把火墙和地炉做了,总归要住一冬天,又不差那几个银子,不如让自己住得舒服点。 这几日服装秀刚完事,铺子里的睡裙裙子正新奇的时候,生意特别好,一天到晚忙下来挺累人,两人便住在了铺子里。 住在铺子里的好处就是早上可以多赖会床,睡会早觉。 辰时中才懒洋洋起来,伸了个懒腰,打开铺门。 然而一打开铺门周景的目光就冷凝下来,他家铺子正门口跪个一身白色丧服的女人,女人身边有一卷草蓆,草蓆上盖着一张白布,虽然遮住了草蓆上的东西,但谁都能一眼看出那是一个死人。 一大早上遇到这种事情哪家开门做生意的都只会觉得晦气,做不到心平气和。 那女人不知道在外面跪了多久,见铺子终于有人出来,就要开口卖身葬父。然而话还来不及吐出口,就被周景冷冰冰地眼神冻在嘴里了,竟不自觉在盛夏里打了个寒颤,只觉犹坠冰窟。 「景哥,你在看什么?」周景打着哈欠跟了出来。 女人的目光落在沈墨身上,见沈墨似乎刚睡醒,神态还很迷糊又是一个双儿,顿时想到昨日那个姑娘和她说过的话。『遇见』布庄东家的夫郎是一个心地和善的双儿。 女人膝行至沈墨跟前,眼泪哗啦就流了出来,抱着沈墨的大腿就哭上了。 「这位好心的夫郎求您买下我吧,我实在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自卖自身了。不求别的,只要能给已经死去的老父亲置办一口棺木,买上一件寿衣,我就愿意这辈子都给您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女人虽然是抱着沈墨大腿哭求,但到底知道家里都是汉子当家管帐,红肿地双眼却紧紧盯着周景,观察他的神情。 沈墨只听别人说过有自卖自身葬父葬母的事情,第一次遇见,慌了手脚。总觉得推开也不是,买下她也不对劲。 女人看出沈墨的犹豫,咣咣几下就把头往地上磕,与其说是磕不如说是砸更为确切。 沈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去扶她,女人惊喜地抓着沈墨的胳膊,「您是同意买下我了?我一定这辈子都好好伺候您,给您当牛做马。」说着小心地瞥了眼站在一边的周景,那神情似乎怕他不同意的样子。 沈墨是真心可怜她,「景哥,就买下她吧,正好咱们铺子里需要一个姑娘帮忙,看她这个样子整个家里应该就剩她自己了,想来也不会出去乱说。」 女人马上道:「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剩下我自己,我就是想乱说话也没人说,更何况我的嘴巴很严实,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 周景想了想,家里确实需要一个姑娘在楼上帮忙,不然楼上的睡裙都提供不了试穿服务,再者他们两个大男人卖睡裙也确实不合适。就点头同意了。 「我们给你五两银子买身钱,买你的死契。不过你也可以放心,要是你做的好,我们可以放你良籍。」 女人磕头道谢,签了死契,按理说签了死契的人应该跟着主家姓,但周景没要求他这么做,扔让她保留原来的姓名,叫做陈慧慧。领着她去衙门里入了贱籍,便让她拿着银子出去处理她父亲的身后事了。 沈墨道:「景哥,我听说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如果到牙行里卖,可以卖到十五两左右,我看她长得还算漂亮,也许可以卖得更多些。我们现在只给她这点银子,算不算趁火打劫。」 周景喝口粥,笑道:「你也说了要去牙行里,你一个农家人都知道的事,这位住在镇上的姑娘怎么会不知道。但你想过没有,这位姑娘一但去牙行里自卖自身,那可就真是身不由己了。不是所有人家都像咱们只想找个听话不会搞小动作的使唤婢女,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把婢女买回家后,婢女就是他们的私有物了,是可以随便玩弄,折磨的。」 「这么说倒也是。」 第124页 中午的时候那个陈慧慧就赶了回来,两只眼睛哭成核桃,又肿又红。 「老爷,夫郎。」 周景点头,「你进来吧,我和你讲一下我铺子里的规矩和你的月例。我这里分为楼上楼下两层,卖得都是女人穿得衣裙,楼下是裙子,楼上是睡衣睡裙等。你主要负责楼上,以楼上为主,每月月例我按你们婢女在大户人家里做工每月二十五文发给你。如果你嘴甜,能哄住客人多买,十件也给你一百文做奖励。」 陈慧慧惊讶地张大嘴巴,没想到这个东家态度上冷冷淡淡,甚至有些冷漠,但人还是很不错的。 「谢谢东家,我会好好干。」 看了看日头正好中午了,也到吃饭的时辰。 「小墨,你中午想吃些什么?」 沈墨道:「这大热的天,吃不下饭,吃点打滷面吧。」 「你想吃什么滷子的?」 「我也不知道,从前你弄的我都爱吃,这次还是你拿主意吧。」 周景和沈墨说的稀松平常的对话,陈慧慧却听得暗暗咋舌,偷瞟周景脸色,看他似乎习以为常。心里暗想,这周夫郎竟然敢这般理直气壮指使家里的汉子,而老爷呢,又好像做惯了似的。这镇上谁家的老爷会亲自给家里的夫郎做饭,别说如周景这般有钱的老爷,就是穷的叮噹响的汉子,也不会做的。这个周夫郎真是好命。 不管从前怎样,现在她是这个家里的婢女,签的死契,以后这些活就得她来干。 「老爷,我去做吧。」 周景道:「我家在吃食上很挑剔,不是你们家里随随便便用点盐水就能做的菜。你先和我学几天,学会了在上手,免得做出来的菜大家都不喜欢吃,糟蹋了。」 陈慧慧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了。」 「你先去厨房里洗菜,一会我过去教你。」 陈慧慧走不见了,沈墨问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陈慧慧有意见?」 「任谁家铺子一大早被个女人抬着个死人堵在门口,都会有意见。咱们家现在这是真着急需要人手,不然我肯定不会用她,还好咱们手里捏着她的死契,也不怕她翻出浪花来。」 周家在吃上一直不亏嘴,现在赚钱了更是不会亏嘴,面条是用精细的白面擀的。 陈慧慧看得眼睛都直了,虽然她家在镇上住,但穷人家的日子在哪里都一样,并不会因为在镇上就少穷一点。以前只听过白面做的面条好吃,今天只看到清水煮出来的面条,她就暗暗吞口水,觉得根本不用吃滷子,光吃面条就能吃饱。 等到两样滷子出锅时,她内心根本就淡定不下来了,老爷和周夫郎就两个人竟然还要做两种滷子,一个是纯猪肉卤,一个是鸡蛋卤。这两种哪一种,陈慧慧都是不常吃到的。 陈慧慧发现桌上摆了三双碗筷,还以为一会要有客人来,没想到竟是叫她上桌一起吃,眼圈一下就红了。 别说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婢女,就是从小她爹活着的时候领她去爷奶家窜门,她还算半个客人也是不被允许坐主桌的,女人和孩子是不可以上桌。 「不,不,不,我怎么能和主家坐一起呢,我在厨房里吃就行。」 周景也不强留,还是沈墨道:「厨房里没滷子了,你过来舀几勺滷子吧。」 陈慧慧红着眼睛道:「老爷,周夫郎,你们对我真好,竟然让我一个婢女和主人家吃一样的吃食。」 周景道:「我们家从不亏待人,你只要好好干,别生歪心思,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 吃过饭,陈慧慧刷碗打扫,门口正好过来辆驴车叫卖西瓜。 周景将卖西瓜的驴车截住,「你车上的西瓜一共多少个,我都要了,能不能便宜?」 卖西瓜的老伯欢喜道:「老爷,我车上的西瓜一共二十八个,你包圆,我给你十文一个。」 「可以。不过你给送到王家村吗?」 老伯为难道:「老爷,要是镇上的哪里我都可以打听道送过去,但王家村我真不知道怎么走,我怕我找到了天都黑了,耽误您的事。」 沈墨拍了几个西瓜,听着声音都听脆量,是好西瓜。 沈墨道:「我去送吧,就算他能找到王家村,也未必能找到染布坊,毕竟那边挺荒的。小弟那里的叫他送过去得了。」 「你放心,只要在镇上我就能找到。」 老伯帮着把西瓜搬进周家自己的牛车上,个数太多,就把车厢卸下去了。 「小墨,我去冰西瓜,你吃完,凉快凉快,太阳下下再去。」 沈墨也不着急,反正夏天长,离放工也晚。不让周景去是因为这么大的铺子,卖的都是贵重的东西,只放一个双儿和一个姑娘在家,很容易惹坏人眼。 周景沈墨吃什么,也避讳陈慧慧,都会让她吃。这才来周家这么几个时辰,陈慧慧就完全感觉周家的财大气粗,同时也知道这两个主家都是宽厚的人家,肯定不会亏待她。如此暗想,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感谢那日那个神情高傲的姑娘了。也许她也只是一个如同周老爷般面冷心热的人,不然怎么会给她介绍这样好的人家。 这日万大婶休沐,得意洋洋地在村子里从东头走到西头,想找个人显摆显摆。 走了两三圈,中午村里人渐渐出来闲聊了。沈大娘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看见万大婶就问:「你今个怎么在家,没去那个什么染坊里做工,是不是那活不好干?那么高的工钱,活一定挺苛刻的吧。你看看你,好好的一个媳妇,这手都染上色了,也不怕家里的汉子嫌弃。」 第125页 万大婶撇撇嘴,呛声道:「手好不好的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能赚来钱,吃得起饭。我一个媳妇怎么了,手干活被染上色怎么了,我告诉你我赚的可比你儿子赚得还要多。你家一个汉子赚不过我一个双儿,不觉得羞愧吗?饭都吃不起了,还好意思挑剔我的手染没染色。」 旁边站着看热闹的村里人,听见就笑道:「万家婆娘,你可别吹牛皮了。人家沈大娘家的王大力那可是到镇上抗麻袋去了,一天能拿到三十文,抗麻袋那可是要出多大的力气啊,你怎么能赚得过人一个汉子。」 「光有一把力气有什么用,还是要头脑好,你看周东家一点重力不用出,人家过得什么日子,那些出死力气的过得什么日子。我呢,自然不敢和周东家比,但能在周东家手下干活就是三生有幸了。」 万大婶喘口气,翘起二郎腿,接着道:「你们知道什么,我们在染布坊做工,每月给两天休沐,是为了婆娘汉子们回家干干家里活,都是事先管事给排好的。要是有事可以和管事调休,调不开的,可以和当天休沐的人员串休。王大力工钱一天三十文听着多,可除却阴天下雨,还有管事的苛待,最后拿到手里的怎么也不可能是每天三十文的价格,一月下来能拿到七百文就不错了吧。」 有在镇上抗过麻袋的汉子就道:「那可不是,又累又脏,还憋气窝火。管事的鸡蛋里挑骨头,每天不罚几文大钱就心难受。可就我所知,哪里都这样,越有钱的老爷们越是扣,越喜欢苛待手下做工的。」 万大婶道:「那可不是,最起码周东家就不是。不说别的,我在染布坊也干了一阵了,从染布坊成立我就在那里做工,从未发现过周东家有苛待过手下的工人。不仅如此,还变着发的给我们送钱?」 「变着发的给你们送钱?万家婆娘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吧?」 万大婶白她一眼,「也不知道谁想钱想疯了,竟做不要脸的事,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人家见着可怜帮两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竟觉得人家的双儿看上她家儿子,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家儿子又有哪里好的地方能让人家瞧上?」 沈大娘讪讪道:「好好的说话,你这是说到哪里了?」 万大婶哼了声,不理她了,说自己的。 「都知道我们在染布坊做工一天给二十五的工钱,可这仅是工钱。我们还有什么满勤奖,每月除了休沐外,不迟到早退,按时做工,不请假,额外给十文奖励。如果要是做的好,能评比上小红花,十五朵小红花就给十五文大钱的奖励。你们说这是不是在变相给我们送钱?不说别的做工不迟到早退这不是应该的吗?」 「天啊,还有这样的,这可不是在变相给你们送钱!从来只听说过做的不好要罚,还没听说过做的好能多给钱的。」 万大婶得意地笑:「这并不算什么,我们中午还有半个时辰的午休,染布坊里有卧房,建的比咱们村里有些人家都好。这半个时辰你在卧房里睡觉还是怎么样,没人管你,随便,是你自己的休息时间。这还不算,你们知道我们中午的伙食吗?那才叫好。顿顿的三菜一汤,必保证有一道荤菜。有一次你知道我们吃的荤菜什么?小鸡炖蘑菇?那香,没把眼睛撑冒出来。别的不说就说你们自己家里谁家敢这么吃。啧啧啧……」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有汉子口水都流下来。「就冲着伙食,再给减几文我也乐意,万家婆娘,你问问管事的还缺不缺人了,把我弄进去呗。到时候我给你买几斤肉作为谢礼。」 「我可弄不进你去,你不知道现在染布坊可难进了,靠得不是关系,而是手艺。我们一起做工的,有几个别的村的,听说从前就会染布手艺,来了后几乎天天能得小红花我被她们抢走好几朵了,再这样下去我的十五朵小红花就得不够了。」 沈文道:「这么好,怎么不叫你家儿子也进去做,听说你家儿子给周家做销售员,还能比这个赚钱。」 提起儿子万大婶老骄傲了。 「我这点小钱我儿子可看不上,我儿子吶,现在可有大本事了。我和你们说,在周家做销售员才是真的赚钱。我儿子现在一月能赚这些钱。」万大婶比了一个手势。 「一天二十文?」 「什么呀,是一月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镇上的掌柜也就这个价格了。」 「我儿子可比掌柜逍遥多了,根本不用干活,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这二两银子是我儿子现在保底数,就前几天,我儿子签了一单大的,当天就得了七百多文。」 「你儿子现在咋这么有本事了,那怎么还不找婆娘。」 「现在可不是从前了,那些女娃子嫌弃我家穷不愿意嫁进来,而是我儿子现在可挑了,都看不上了。这要是放在从前,说我儿子能扒拉着挑媳妇,我都得说是做梦,没想到现在竟然成真的了。」 「哎,万家婆家,不如咱们两个做儿女亲家吧。我姑娘可是你家看着长大的,什么样你最清楚不过,虽然长得没有那么漂亮,不过,人肯干,孝顺,你看……」 「我和我当家的现在可做不得儿子的主了,儿子太有本事了,管不得了。」万大婶忽然话锋一转,「你们啊,也别羡慕我儿子,要羡慕应该羡慕程家那个大儿子。他家那个大儿子因为个子小的原因,这都二十七八了,连个媳妇也讨不上。从前看了几个,都嫌弃他的很。现在,我告诉你们,我儿子说他赚的要是我儿子的好几倍,我儿子那点银子,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了。这要是叫从前退了他亲事的姑娘们知道了,还不得肠子悔青了……」 第126页 万大婶再说什么,沈大娘是听不见了,王芬也听不下去了。 众人说得高兴,沈大娘忽地站起来,怒气沖沖地回家了。 沈大娘在屋里转了两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牙一咬,就沖了出去。 「妹子,里正家的大妹子,你在家呢吗?」沈大娘把里正家里的大门拍的桌球作响。 郝玉兰被震了出来,问:「谁呀?」 沈大娘道:「是我,王大力他娘。」 郝玉兰的手搭在门栓上,不想开了。 沈大娘听里面突然没动静了,有点奇怪,嚷得更大声了。把屋里的王福禄给震了出来。 王福禄小声问:「谁呀?」 「是王大力他娘。」 「你应门了?」 「应了。」 「哎,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给她开门了,叫她进来,兴许还是正事呢。」 郝玉兰不怎么情愿打开大门,沈大娘满脸堆着假笑。 「大妹子在家呢。」 「嗯。」郝玉兰笑着应了下,「不知道沈大姐你来有什么事吗?」 这下,可是捅破了缸,沈大娘的眼泪洪水泛滥似得淌了出来。 沈大娘哭道:「里正家的大妹子,里正大哥,你可救救我吧!我和我家大力这要是被逼死没活路了!」 王福禄和郝玉兰被吓了一大跳,以为沈大娘摊上啥大事了,惶急地追问。 「你别哭,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这里正一定给你做主。」 沈大娘哇地哭的更大声了,似有万千委屈。 「还不是因为沈霖,都是那个沈霖,他自己不守夫道,勾引我家王大力,后来这又勾上你家王仁,这是攀了高枝就把我家王大力一脚蹬了。这我家也认了,谁让我家条件没有你家好呢,可……可我不能忍受的是这个沈霖竟然到处糟蹋我儿子的名声,弄得我儿子到现在了还说不上婆娘。我告诉你们要是不想家门不幸,就赶紧的叫王仁把沈霖休了。到时候把我儿子安排进作坊里,肯定和王仁一条心,不怕他周景敢不用咱们,否则就把他们撵出村子。」 郝玉兰气得浑身发抖,上下牙打颤,竟气到说不出话来。王福禄一声暴吼,额头上青筋都起来了。 「王家婆娘,你这是怎么了,就被几个大钱把良心都蒙了,是不是,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人!看不上你家王大力的话可不是小霖说的,是你们请的那个媒婆,她气不过丢了一顿饺子,到处宣扬那天的事。至于小霖,从头到尾没说过半个不字。还有就是周家的生意是周家的,愿意僱佣谁就僱佣谁,谁也管不了。」 王福禄指着敞开的大门怒道:「现在就请你滚出去我们家,我家在私事上永远不欢迎你再来。请你记住,小霖始终是我家儿夫郎,我们自家的事跟你这个外人无关,给我滚!」 王福禄做村长这些年,还没这么发过脾气。沈大娘被震慑住,嚎都忘了。 「你……你们不是也不喜欢那个双儿吗,他生不出儿子的。」 郝玉兰冲上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竟一口气把沈大娘拖出门外,推搡在地。 第一次失了形象,泼妇一样指着沈大娘鼻子骂道:「你再敢来我家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沈大娘傻了,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明明都说王福禄和郝玉兰十分讨厌沈霖,当初就不同意沈霖进门,为了这个和王仁都差点闹到断亲。 如果是这样,不应该她三言两语的撺掇就该立刻叫儿子把那个双儿休了吗? 这怎么一切和她设想中的都不一样,这下她不完了吗。村中的一个大户,一个里正都被她得罪干净了,以后她还怎么在村里呆下去,要是被人欺负上门,里正还会如从前般看在她们孤儿寡母的面上护着她们吗? 沈大娘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没想到万大婶几个还没散,扔在继续唠嗑。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周东家为人很好。这不看天热,周家夫郎就给拉一车西瓜送染布坊里去了,那西瓜可甜了,干活热了吃一口,老解渴了。」说着吧唧吧唧嘴,似在回味,「可惜了,我今天休沐,吃不到了。」 沈大娘诈尸似得,突然大声问道:「沈墨去染布坊了。」 万大婶拍着胸口,「是刚过去,怎么了,突然那么大声,吓我一跳。」 沈大娘现在心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竟是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拼个鱼死网破。反正事情走到这一步,她家再想从周家那里得到一分好处或者得到半点庇佑都不可能,还不如拼死挣一挣。挣得好了,她家就又什么都有了,儿子可以马上说上婆娘。挣不好了,左右大不了还是如今的结局。 程昱看见沈墨拉着一车的西瓜,欣喜地道:「周夫郎,你又来给我们送西瓜来了。」 「是呀。」沈墨笑道:「叫几个汉子出来把西瓜搬进去,吃完再做工,不差这一会。」 「好嘞。」 香肠作坊那里卸下些,到了染布坊这里就只剩下十几个。十几个一人可以分到两小块,这也足够工人们欣喜的了。 吃着甜甜的西瓜,工人对沈墨赞不绝口,沈墨已经习惯这种恭维,不会像最初那般不知所措。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墙角处,那里一个小孩子抱着两块西瓜蜷缩在一角,并不吃。 「他怎么抱着光看,不吃?」 第127页 程昱嘆口气,同情地道:「这个小孩儿是沈家村郑六的养子,在郑六家里过得挺悽惨。当初郑六和他婆娘几十年没生孩子,以为生不了了,前几年就花一两银子从一个自称是孩子亲生爹娘的夫妇怀里买下当时只有两三岁大的这孩子。头几年还好,就是打打骂骂些,并没有不给吃喝,往死里揍,大约还指着这孩子长大后养老。但自从今年知道他婆娘怀孕后,这孩子就遭郑六那对夫妇眼了,每次打都有一种把孩子往死里揍的劲。」 第58章 报复与收养 「这孩子有一次求我想把午饭带回家, 他自己不吃了, 说不然郑六会打死他,我实在不忍心,就同意了。」 沈墨听后半晌没出声, 忽然问道:「你以为你这么做是好心, 是为了成全这个孩子?不,我告诉你你是在助纣为虐, 好心用不到正地方,只会适得其反。」 程昱听不明白, 他这么做是在帮助小孩儿,让他少挨点打。 沈墨却道:「坏人的贪婪永无止境,不是你的小恩小惠就能满足的。你觉得你让孩子把吃食带回去, 郑六就会高兴了,就能少打这孩子一顿了, 他不会,他只会变本加厉, 慢慢越来越贪婪。不信我的话, 你可以问问这孩子, 从你好心让他进染布坊做工到现在, 他身上的打可曾少挨一顿。」 「这……」程昱说不出口了, 不用问,这孩子天天在眼皮子底下做工, 日日旧伤添新伤。 沈墨嘆口气,「罢了, 就这样吧。」 沈墨抬脚刚走出门口,就看见沈大娘正堵在染布坊外等他,眼里闪着不善的光芒,面上却哭得凄悽惨惨。 「沈墨啊,你是个大度的,如今你家里都这般大富大贵了,就不要再为难我一个老婆子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给我们一条生路吧!」说着竟然给沈墨跪下就磕头。 沈墨面色铁青,闪身躲开。这算什么?当着他家工人的面,逼他? 沈墨心里只剩下浓浓的厌恶,最后一点点对沈大娘这些年孤儿寡母的可怜劲也被磨得灰飞烟灭。 「我不明白沈大娘这是何意?我周家怎么为难你了,我和当家的两个现在几乎日日在镇上,村里都难得回来一次,怎么就逼迫你了?哪里为难你哪里逼迫你,今日你不用藏着掖着,都说出来,正好给我家的工人们听听,也叫他们知道知道我这个东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大娘哭嚎拜道:「你家和我家解除契约关系,还不用我儿子来你家做工这不就是往死路里逼我们孤儿寡母吗?」 呵,这下听了沈大娘这番胡搅蛮缠,工人们都受不了,指着沈大娘骂老不要脸。 沈墨冷冷道:「如你这么说,不请你和你儿子做工就是我周家逼你们,那村子里没请来做工的多了去了,岂不都成了我周家在逼人?」 「我不管,你不请我家做工,就是在往死路里逼我们!」如今闹到这地步,沈大娘唯一的念头就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沈墨已经懒得再和她废话,这几句叫他家工人知道谁才是无理的那个就成。抬腿就要离开,然而沈大娘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根本不可能放沈墨离开。 沈大娘猛地冲上来,重重撞到沈墨身上,沈墨的身体不受控制向后仰去,耳边都是不同人声的呼喊尖叫。 「周夫郎,小心,护着头,你后面有块大石头。」 可已经来不及了,沈墨重重向后跌去,看着脑袋就要磕在石头上,忽然从染布坊里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孩子动作很快,抢先趴在那石头上,用整个小身体把石头紧紧包裹住,沈墨的头狠狠地砸在小孩儿的身上。 一切在瞬间尘埃落定,程昱脑门上身上却都湿透了。看见沈墨无事,才仿佛回过神来般。 「周夫郎……你怎么样了?」 一旁的沈大娘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她只想扑上去抱住沈墨哭一哭求一求,让别人以为沈墨把她怎么样了,然后逼不得已用她家,没想到用力过猛,竟把沈墨撞倒了。 沈大娘傻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沈墨翻身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垫在身下的孩子。 小男孩应该是疼晕了,双眼紧闭,冷汗淋淋。 「快,程大哥,驾牛车,咱们去镇上。」 牛车差点被程昱驾得飞起来,比平时快了一盏茶的时间到了镇上。 沈墨抱着人闯进一家医馆,焦急地喊道:「大夫,大夫,麻烦你给看看这孩子,伤没伤到内脏。」 有个大夫急沖沖赶来,翻了眼皮摸了脉,又撩起小男孩的衣服,当看见小男孩身上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新伤摞旧伤,倒一口冷气。 「这孩子没伤到内脏,就是疼晕过去了。只是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家里大人怎么捨得给打成这样?」 沈墨摇摇头,他的眼圈热了,以前看这孩子只觉得可怜,可现在这孩子为了救他硬生生给他当了人肉垫子,再看这伤势心里的感情就变得很复杂了。 「小墨,小墨……」染布坊里一个汉子给周景报了信,周景慌慌忙忙赶过来。 「我没事,可这孩子为了救我……」沈墨一开口没忍住,哽咽了。 见沈墨没事,周景这才松口气,探头向床上看去,床上躺着的小孩儿正是昨日里郑六带来的那个养子。 第128页 小孩儿的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似乎并没有看清身处何地,不甚清醒地叫了声:「娘,我疼。」 沈墨的心似乎被搅碎了,冲上去一把抱住小男孩,「乖,好孩子,吃了药就不疼了,乖。」 小男孩被餵了药又睡过去,手却紧紧拽着沈墨的,嘴角露出一点点从没有过的笑意。 沈墨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给小男孩上药,孩子身上的伤,多到沈墨已经数不过来了。 「景哥,我们收养这个孩子吧,他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他今天头破血流的那个就是我了。」 周景蹲在地上给小男孩轻轻地擦身上,「好,我们养他。」 沈墨道:「那个沈婆子还有郑六一个也不能放过。」 「你放心吧,沈婆子我会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叫她今后遇见姓周的就要绕道走。至于郑六,我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得,只是怎么解决他,还要孩子长大,让他做决定,我们就先收些利息好了。」 周景根本没有出面,随便找个什么人去了郑六家里,只花了二两银子,郑六就欢天喜地把小男孩卖了,从头至尾他都不知道买了孩子的人家是周家,更不知道那孩子救了周家当家人心尖上的夫郎,否则郑六一家的贪婪之欲恐怕沟壑难平。 沈墨周景两个给小男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用小被子裹住,付了二两银子的诊费,带回镇上铺子里。 一进门,陈慧慧就迎上来,着急道:「周夫郎,您没事吧,刚才一个农村人来报老爷说您摔到了,把老爷吓坏了,幸好您没事。」 「嗯。」沈墨点点头,全副心神都在小男孩身上,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屋,放在床上,扯过薄毯盖在身上。 陈慧慧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浑身是伤,虽换了整洁的衣服,脸也擦干净了,但头发还是油腻腻的小脏孩。 「这小孩子是谁啊?」 周景指指外面,「咱们出去说,别吵到孩子,让他多睡会。」 陈慧慧有点奇怪小孩儿的身份不禁多瞅了眼,跟着周景出来后还很好奇:「是哪家的小少爷呢?怎么玩的这样脏?」 周景淡淡道:「是我和小墨的孩子。」 「啊。」陈慧慧捂着嘴巴,惊呼了下,「是从前放在乡下养了,才接回来吗?」 「嗯。」周景吩咐道:「你去厨房煮山药粥,用白米煮,别放粗粮,煮稠烂些,孩子饿很久了,硬了胃疼。」 「哦。」陈慧慧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奇怪。这个周家小少爷怎么造的和流浪的小孩儿似的,头发脏兮兮的不说,听着老爷的话,竟似很久没吃饭了。可周家这么有钱,即便她一个婢女也是白米饭大鱼大肉的随便吃,怎么自家小少爷却饿成这个样子? 带着满肚子疑问,陈慧慧进了厨房。 小男孩这一觉并没有睡很久,忽地惊醒,睁开眼睛呆了好一会,才似反应过来。 「你醒了?」沈墨欣喜地问。 小男孩并不答话,想要起身下地,可刚一动,肚子就抽搐地疼。他并不喊疼,甚至不用手捂肚子,就是低头往下爬。 这幅倔强的样子把沈墨心疼坏了,连忙过去阻止他。 「你身上还有伤呢,别动,疼不疼?」沈墨语气温柔地哄着小孩子。 小孩儿似乎并不领情,反而绕开他继续要从床上往地下爬。 沈墨便把小孩子抱在怀里,似哄婴儿似得哄着。 「乖,别动,身上疼,一会儿吃点粥,再躺会。」 小孩子大概长这么大没被人如此哄过,一时竟失神了,片刻后反应过来,竟是讥讽地笑。 「现在走和一会儿走有何区别?」小男孩的声音很嘶哑,像是好久没开口说过话般,如同沙砾摩擦在砂纸上。且声音有种这个年纪绝对不应该有的冷漠,被生活磋磨的,生死已无所谓了的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仿佛已没有什么还可激起他心里半点涟漪。 沈墨心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搅着,痛得一时竟说不话来。直到怀里的小男孩再次挣扎起来,他才惶惶地按住他。 「如果你要是愿意的话,来我家给我做儿子吧!」 小男孩猛地把抬起头来,向来只有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不敢置信地神情。他简直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搜寻着沈墨脸上眼里的每一丝表情,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确定沈墨不是在看玩笑。然而心里还来不及欣喜,脸上的神情就暗淡下来。 「你家老爷不会同意的,你毕竟只是一个双儿,这种大事做不得主的。」 小男孩的话音刚落,周景就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 「谁说的,咱们家可不比别人家。咱们家里的事分大小两种,小事小墨做主,大事我做主,可大事小事嘛……」周景意味深长地瞅着沈墨道:「却是要夫郎做主了。」 这情话在后世很老套,哄不住人的,可在这里哄沈墨,却一个抵两。不仅把小夫郎哄的低着头,既羞涩又甜蜜,还把初来乍到的小鬼唬住了。 这周家似乎和他看过的任何人家都不一样呢…… 小男孩低着脑袋,表情藏在阴影里看不清。 沈墨接过周景手里的白瓷碗,端到孩子眼下,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山药白米粥,软烂的米粥上静静卧着一枚鸡蛋。 米粥的香气窜进小男孩的鼻孔里,诱得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第129页 「那么,你要不要给我和夫郎做儿子呢?」 小男孩瞅着米粥不说话。 沈墨知道这孩子心思八成很重,怕他多想,就逗他道:「当然,如果你要是不愿意给我做儿子,这白粥也是给你吃得的。」 没想到小男孩听了这句话后竟道:「我愿意。」 沈墨鼻子一酸,涩涩道:「好孩子,以后就是咱们周家的孩子,我给你当阿么,景哥给你做爹爹,你就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我和景哥这辈子都会护着你,不再让坏人伤害你了。」 小男孩认真到似是发誓般回道:「只要你们把我当儿子,这辈子我就都是你们的儿子。」 「乖孩子。」沈墨轻轻揉着孩子的脑袋,也不嫌脏。「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那个名字小男孩非常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我既是你家儿子,当然应该叫你家的名字。」 周景笑道:「也是,不若就叫周誉吧。取谐音遇见之意。我和你阿么的遇见,你和我们的遇见,冥冥之中该相遇的总会相遇。」 「周誉,好名字。」 小男孩也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两字,周誉。这名字并不是如郑六那般随意敷衍的一个,而是有意义的名字,是为了纪念他的爹爹阿么相遇,也是为了纪念他和他们的相遇。也许,这里真的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会成为他的救赎。 「吃点粥一会儿再睡一觉,张嘴。」沈墨一勺子粥送到周誉嘴边,周誉竟然呆了,反应过来后,终究没有吃。 「我自己来吧。」 沈墨转头看周景,周景道:「给他吧,小孩子还是应该独立些没坏处。」 一碗粥一开始周誉还能做到小口小口地吃,吃几口太香就顾不得了,竟狼吞虎咽起来,几勺下去就没了。 「你肚子饿的太久了,大夫说不能一口气吃太多吃食,先少吃点粥,养好了顿顿给你吃肉。」 顿顿吃肉,周誉是不信的。在郑六家里,能吃上饭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好了,你躺一会,好好休息。」 周景和沈墨退出来,来到前院铺子,沈墨神情忧郁。 「小誉戒备心太重了,也不知道我们两个是不是要成为一对操心的爹爹阿么了。」 周景道:「慢慢来吧。」 王家村里已经炸开了锅,在沈大娘回到家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镇上衙门里的捕快就来了。 根本不等沈大娘说话,就把人连推带搡地拥着走。得到村里人报信后的王福禄急沖沖赶来,客客气气问道:「几位官爷,我是王家村的里正,不知道沈大姐这是犯了什么事?」 那官爷不客气道:「你问她自己做了什么,就因为人家周家不请她做工,她就心生歹念,竟然生出谋害周夫郎的心思,要不是周夫郎被一个小孩儿救了,今天人就给她害成了!」 「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捕快腰上别着一把剑,直接拍在沈大娘后背上,把沈大娘直接拍在地上,旋即又粗鲁的拉起来,呵斥道:「别废话,故意不故意的你说的不算,县太爷自有论断。」 沈大娘知道王福禄认识县太爷,想哭求他帮忙说说情,她愿意出银子,然而转头却见王福禄厌恶地瞪她眼,竟然就不管了,任捕快推搡着她离开。 「里正大哥……救我……」 王福禄从始至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等王大力回来时知道他娘被捕快带走,吓得一屁股堆坐在地上。最后还是村里人出招,让他带着银子赶紧走走关系。 王大力这才带上全部家当赶到镇上,花八两银子买通一个衙役,求了情,打个沈大娘十个板子拘了三天放出来了。 周景本就不打算要沈大娘的命,不是他心善,而是他要让她活着,看着那些亲近他们周家村人的日子越过越好,而她家却越来越悽惨,日日被生活磋磨,这才是报复。 沈大娘屁股被打开了花,即便涂了药也只能趴着,眼泪扑梭梭往下落。她恨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如今好了,银子搭了,板子也打了,不该得罪的人都被她得罪个干净,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此时一死了之的心思都生了,只是看着她一手拉扯大的儿子想到还没看到孙子出世,到底不甘心这么死了。心里却清楚,这日子以后就要苦了。 沈霖王仁两个知道消息,晚上就赶过来了,见过周誉,沈霖就偷偷对沈墨道:「哥,我总觉得这个小孩子心思很重,不适合收养,你要小心别养出只白眼狼。要不,就算为了报恩,把他送到一户心善的人家养吧,大不了咱们多给些银子。」 沈墨摇头道:「小霖,他用命救了我,就算他真是一个心思重的孩子,我也要养养看。总不能他用命来换,我都不给他一个机会吧。」 「那好吧,不过你可要小心些他。」 周家的生意逐渐稳定下来,由于布料染得漂亮色泽鲜艷,不管是粗布还是富户穿得棉布,亦或者是有钱老爷才穿得起的丝绸,都很受欢迎。特别是有周家独有的销售员在,经过层层推销,批发到各大布庄里,又因为不是吃食,不会坏掉,便不局限地域,远点的镇上也可以销售。所以单单这部分开销就够支付染布坊里所有费用和销售员的月例,月余还能剩下二三百的纯利润。 不过现在二三百两对于周家而言已经只是一个小数目了,真正的大头在布庄上。女人的生意,特别是有钱女人的生意当真是好做,为了攀比也好,为了留住家里的老爷也好,都不惜一掷千金。月余毛利润赚个七八百两绰绰有余。 第130页 周家现在真的很豪,吃的穿的都上了一个档次,周景和沈墨的所有衣服已经换成绫罗绸缎,周誉的也同样如此。家里的婢女陈慧慧竟然穿的都是棉布。 周景最近这几日就趴在柜檯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弄什么东西。沈墨都已经习惯了,周景常常有许多新奇的点子。沈墨也很少会主动问,怕打扰他的思路,反正左右不差几日,画好了他就会主动和他说。 沈墨刚收了一个妇人的银票,找了一张银票和碎银出去后一抬头就对上陈慧慧探究的目光。 她也不躲,反而笑问:「周夫郎,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们的银子真好赚,越贵喜欢的人越多。」 沈墨微微蹙下眉头,「不是越贵越喜欢,而是裙子的质量好,咱家的绸缎锦帛都是苏杭江南那边千里迢迢运过来的,一匹就可达千两,做出的成衣自然贵。」 陈慧慧嬉笑着:「这还不是一样的吗?」 说完不管沈墨蹦蹦跳跳地跑到周景这边,探头看他在纸上画的东西。 「哇,好漂亮啊,老爷这个是什么?真好看。」陈慧慧赞美道。 周景却一把将图纸翻过去,冷冷地瞅着陈慧慧。 「以后我画的东西请你不要随便看,这个是生意上的秘密,这是你,要是别人这么看一眼我就要把他送进衙门里吃牢饭了。」 陈慧慧吓得脸色苍白,「我,我没有想到这么严重,下次不敢了。」 「以后我书房你不许再进,里面很多做生意上要用的图稿,你看不明白再当废纸给我扔了。小墨会亲自收拾,知道了吗?」 陈慧慧有点委屈,不过就是看了一眼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再者她是周家的婢女更不可能出去乱说,怎地就好端端地连书房都不让她打扫了。 眼圈红了,陈慧慧低着头应了声『知道了』就跑了。 「她才十六七岁,正是活泼的年纪,想来应该只是好奇看了眼罢了,倒不至于有别的想法。不过,书房以后还是我亲自打扫吧。」 「那就麻烦夫郎了。」周景嘻嘻哈哈地给沈墨做了一揖,逗识他的小夫郎。 沈墨已经习惯他不正经的样子,更不要脸的也有,所以懒得搭理他。 周景却道:「你来,我又想出好东西了,这个绝对好卖。」 说到钱,沈墨就什么都忘了,颠颠地过来,刚走到周景旁边就被周景突然在脸颊上咬了一口。 「你又不正经……」 「哎,哎,别走啊,夫郎,这回真不骗你,是真的有好东西给你看。」 沈墨自以为凶巴巴的,周景眼里可爱巴巴的,「真的?」 「真的。」周景憋着笑把人哄过来,给周景看了一幅画,「怎么样?」 沈墨歪头使劲瞧了会,想了想,干巴巴道:「挺好看的。」 周景无奈了:「小墨,这可是银子啊?」 「银子?又不是女人穿得裙子样式,这么一个小娃娃还不像真人有什么好看。」 周景扶额,「小墨,这个是娃娃玩偶,我们照着这个样子做出来,大小不一样,最小手掌那么小,最大的可以做成真人那么大。这些娃娃玩偶不用像真人只要好看精緻就行。眼睛嘴巴我打算用黑色玉石和粉色红色玉石磨圆了做。头发和眉毛都高价收真人的,处理后做在娃娃头上。」 「每个娃娃都会给穿上精緻漂亮小裙子还有鞋子,头发会梳成各种各样的。卖的时候一个小娃娃会给配几件咱家铺子里卖的价格中档真人裙子的款式的小裙子,或者铺子里睡裙的款式,和几双小鞋子。」 「娃娃玩偶身上的裙子是可以换的,头发因为是真人头发做的,也能随便梳洗。这样卖回去的妇人小姐们可以随意给娃娃玩偶梳头发打扮,也能根据自己喜好换衣服。至于娃娃玩偶的衣服咱们铺子里也单卖,她们根据自己喜欢的做,也行。」 沈墨道:「如果这样,本钱会很大。」 「咱们做的就是那些深宅大院里穷得只剩下银子的夫人小姐们的生意,所以不怕贵,越贵越好。越贵才越显她们尊贵的身份。」 周景又拿出几个图样,「这些动物图案可以做成十二生肖,大小同样做成不等的,这个受众就不止妇人小姐们了,小孩子和老人也会喜欢。」 「这些玩偶你准备卖多少钱?」 「所有的东西都会制成两种,贵的便宜的。贵的走高端精緻路线,针对大户人家妇人小姐们,一定要漂亮精緻,咱们自己留着卖。至于便宜的娃娃玩偶,眼睛会用扣子或者布条代替,咱们铺子是不卖的,只负责供货给其他铺子。我已经想好了,这种东西简单易学,非常好仿制,咱们无法垄断市场,不如就先抢先先机,反正仿制的便宜的早晚会出,咱们不去就自己仿制,和别家人仿制的一个价格。说到底咱们算正品,同样价格下,肯定更愿意要咱们的。」 第59章 疯抢 「夫人, 刚才门人来报, 『遇见』布庄差人前来,说是又新得了一种叫做娃娃玩偶的新奇玩意,第一批玩偶三天后在布庄里卖, 夫人要是喜欢, 可以去看看。」添香跪在地上,给苏夫人捶腿。 苏夫人闭着眼睛, 最近心情不错。自从得了『遇见』布庄里的几套睡衣后,县太爷就常常过来, 大约是新奇,赶上一日她要是不穿,县太爷还会要求她穿。甚至于成亲这么多年, 一向不注重她穿着打扮的县太爷竟破天荒送了她几套,她换上后, 县太爷眼睛都直了,连声称赞好看, 什么小妖精都忘了。 第131页 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小人也消停了。那个小妖精还奇怪县太爷怎么好端端忽地就转变了态度, 派了多少探子明里暗里打探, 都被苏夫人封了口, 没一个具体知道原因的。 苏夫人也不担心小妖精以后会知道『遇见』布庄里的睡裙, 因为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她敢穿给老爷看,不怕老爷兴致上来折腾她, 她肚子里那个宝还想不想要了? 苏夫人想到这里呡着嘴巴微笑起来。 添香见苏夫人心情好,就多说了几句。 「夫人在家左右无事,倒是可以去消遣消遣,我倒觉得他家不会让夫人失望,那个叫周景的农村汉子瞧着和其他农村汉子很不一样,像是脑袋里有东西的。」 苏夫人微微一笑,「是么,那咱们就去看看。」 周家布庄的名声现在可不是刚开业那会比得了的,自从那场秀后,名声大振,一时间镇上大户都以去周家看秀为荣,甚至暗地里攀比挤兑,因为没收到秀帖而没看上秀的,会被夫人小姐们认为成是身份不够,所以才不在受邀之列。 这些周景也都知道,甚至这种言论也是他最先放出去的。如果说香肠生意走的平民销售,那么布庄生意他要走的就是顶端销售,只做富人生意,要达到只听名字就知道是贵人才穿得起的效果。 所以这次收到周景差人送口信的是镇上最富裕的那么几户,一共不超过十户。 可在第一批玩偶娃娃正式开售那日,来得人可不止那几户。 这些夫人小姐们自认见过不少新奇的宝贝奇珍,却还是一眼就被娃娃玩偶吸引住了目光。 这批玩偶中,只四个娃娃玩偶,十二个生肖玩偶。 四个娃娃玩偶中的三个都是用布做皮肤缝制的,只其中一个娃娃的皮肤是用动物皮肤经过加工打磨防腐最后染色而成。这个娃娃玩偶力求逼真,眼睛是对纯黑的宝石,嘴巴是块红色碎玉。身穿紫色抹胸长裙,外罩深紫沙衣,臂弯里是条长长的披帛。头上梳着牡丹髻,两侧插了金步摇,一柄凤钗,额头上还带着一个倒三角形的额饰,额饰是珠串式,用红豆制成的,每颗红豆都被细制打磨过,圆润光滑。坠在娃娃皮质脸蛋上,有种妖冶的美感。 「这个娃娃玩偶好美,好像真人,而且表嫂,你摸它的肌肤竟然和真人一样,不,比真人还要滑。」前来的夫人小姐中孙娇娇和她表嫂李氏赫然在列,然而这两个人根本不在周景差人送信的那几户人家中。 不过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周景也不会撵她们出去。 李氏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一把从孙娇娇手里把娃娃玩偶抢下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稀罕。「这个是做的比别的娃娃好看。」 孙娇娇噘着嘴巴,不满地嘀咕道:「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却次次都要被抢,总是这样。」 李氏斜眼瞥她,「孙娇娇,你说什么?」 孙娇娇马上娇笑道:「我能说什么,表嫂喜欢当然要让给表嫂。」 李氏哼声,没再说话。 铺子里的女人多,玩偶只有十几个根本不够瓜分,孙娇娇和李氏手里能各捧一个,不过因为她们早来一步,所以才抢先拿在手里。后面等着想要看一看摸一摸的,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她两个撒手,就不愿意了。 不顾温婉的大家闺秀形象,着急问道:「你倒是买不买?不买就让给别人买,别人还等着呢!」 李氏翻个白眼,「好像谁买不起似得,我偏要买,掌柜,我就要这个了,多少银子?」 周景笑呵呵道:「夫人好眼力,这个可是咱们这几个娃娃玩偶中最精緻的一个,不贵,只要六百六十六两。」 「六百六十六两?」孙娇娇倒吸一口冷气,便是她也觉得贵了。她身上穿的长裙,表姐身上的罗裙都是『遇见』布庄的新款,可加在一起也不过三百多两银子,还都是上好的丝绸。 可这娃娃一个就要六百六十六两? 周景解释道:「你们手里的这个娃娃玩偶和别人手里的娃娃玩偶可不一样。别人手里的娃娃玩偶都是用布做的皮肤缝制的,贵也贵不到那去,可你们手中这个是真皮的。这皮子非常难得不说,制作的一点马虎不得,多一寸少一寸都做不出来。你自己可以看,这个娃娃无论皮肤还是身材都做的完美,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真美人。特别是这些娃娃的头发,这可不是什么东西的毛,而是人的长发,可以随意梳各种发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价格给得高,谁愿意卖自己的头发。所以六百六十六两价格是真的不贵了。」 后面有只看过布缝制出的娃娃玩偶的夫人小姐们立刻挤过来看真皮做的娃娃玩偶有何不同,这一看就差点捂着嘴尖叫出声。这娃娃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不止是肌肤是真皮的,竟还有女性独有的饱满的胸部,一点盈盈不及一握的腰姿。 「好美!」挤上前来的一个小姐眼睛直勾勾盯着,喜欢得不得了,她伸手就从李氏手中抢下来。「你买不起就不要抱着别人的东西不撒手。掌柜,六百六十六两我要了,那三套小裙子和那两个小靴子怎么卖?」 周景道:「那个不要钱,是买这个娃娃赠送的,小姐喜欢可以给它换着穿。当然你也可以亲手给她做,要是不愿意做的话,可以来我们铺子里买,定期娃娃玩偶的衣服和鞋子都会换新。」 第132页 「真的吗,太好了。」那小姐抱着娃娃兴奋地道:「我喜欢你家裙子的款式,新颖,别的铺子都没有。我要让我的娃娃玩偶和我一样,都穿得独一无二。小雪,给掌柜付钱,这个娃娃玩偶我买了。」 叫小雪的婢女挤上来,特意撞开李氏,挤兑道:「真是的,看了半天也不买不起,这不耽误我家小姐时间嘛,害得我家小姐白白等了这么半天,腿都站酸了。」 李氏脸色铁青,恨得咬牙切齿。可她到底一下子拿不出来六百多两的私房,这段时间,她的大部分私房都花在『遇见』布庄里买裙子和睡裙了。 小雪掏出张银钱,大声道:「老闆,一千两的银票找不找得开。」 「找得开的,小姐。」周景刚要接银票,一道姗姗来迟地声音打断了交易。 「我来晚了,不知道掌柜的这次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县太爷夫人款步上前,那个要买娃娃玩偶的小姐下意识地把玩偶藏了起来,对着婢女使了一个眼色就钻进人群中。 周景虽然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笑着迎上去。 「苏夫人,您快快里面请,我这里新得了几个娃娃玩偶,不知道入不得入了您的眼。」周景说着话就把苏夫人引到柜檯的圆桌旁,拉开椅子刚请她坐下,沈墨就端着茶杯过来。 添香接过茶水递给苏夫人,苏夫人呡了口,抬眼看了看,动物玩偶不大吸引她,那几个娃娃玩偶她看得喜欢,目光落在离她最近的孙娇娇怀里。孙娇娇下意识地抱紧娃娃玩偶,竟躲了下。苏夫人眉头微蹙,李氏马上就再次把娃娃玩偶抢了下来,笑容满面地捧到苏夫人眼前。 「夫人,你看这个就是娃娃玩偶。」添香高傲地从满脸讨好的李氏手中接过娃娃玩偶递给苏夫人。 苏夫人被这精緻的小东西立刻吸引住了视线,「是个新奇的玩意,你家从不会让我失望。这个娃娃玩偶我要了,她身上穿的衣服,你再给我找几件。」 孙娇娇不甘心,喜欢的皮质娃娃玩偶太贵买不起,想买个布制的,眼看着又要被抢走,心里愤恨的不行。 她道:「夫人,这个娃娃玩偶是布制的没什么惊奇的,有一个娃娃玩偶的皮肤可是皮制的,眼睛和嘴巴是玉石的,不像这个布制玩偶只是脸好看,没有身段,那个皮制的娃娃玩偶就和真人一样,柳眉细腰,身段丰满,那才美呢!」 苏夫人被她说得心动了,立刻问:「皮制的娃娃玩偶呢?」 众人这时四顾,发现那个要买娃娃玩偶的小姐和她的婢女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张银票被沈墨孤零零捏在手中。 沈墨道:「那个皮制娃娃玩偶刚被一个小姐买走。」 孙娇娇怕苏夫人买不到皮制娃娃玩偶就要买她喜欢的这个就道:「是哪家的小姐买的?」 沈墨疑惑地『啊』一声,迷惑道:「人家一个闺阁中的小姐,不过买了我家一个玩偶,我怎么就敢追问人家小姐的闺名姓氏。」 这倒是,不过买你家东西而已,难不成还要报上身家姓名。 苏夫人不会为了一个娃娃玩偶,特别是以后一定还会再有的娃娃玩偶失去身份,就淡淡道:「人家来你铺子买东西,你当然无权问人家小姐的闺名,也不该。既然被人买走就算了,这个我要了,添香付钱,这几件小裙子我一併都要了。」 苏夫人把那个买走后,剩下的那些玩偶,不管是娃娃玩偶还是生肖动物玩偶,夫人小姐们都不肯撒手了,生怕这一撒手就被别人抢走,一个赛一个的抢着付款。 十六个玩偶,第一天销售就被一抢而空。 孙娇娇和李氏起个大早赶来,最后竟什么也没捞到,气得黑着脸离开了。 一出铺子,李氏就指责孙娇娇道:「小户人家出身就是小户人家出身,不过六百多两的一个玩意罢了,就值得你刚才那么大惊小怪,当场丢我的面子。你没看见我的死对头也在,这下好了,回去她不知道要怎么和旁的夫人讲究我了。我和你表哥的脸面是被你丢尽了。」 孙娇娇不服气,当她不知道嘛,肯定是李氏手里银子不够,要是够的话,以她那个性格就算强抢也要抢回去。 但孙娇娇不敢回嘴,她家的生意还要指着表哥照顾,来时家里爹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和表嫂打好关系,表嫂认识的富贵人家多,说不得可以在她的亲事上帮一把,使她嫁进真正的富贵门里。 李氏看孙娇娇被训得老实不敢回嘴,心里痛快了许多,盯着孙娇娇看了几眼。忽然道:「你是不是对那个周掌柜有意思?」 「啊?」孙娇娇臊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就要否认,可一想到表哥在镇上商人中的地位,要是他肯出马帮着说和,也许能成。就吞了回去,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完全就是默认的样子。 李氏哪能不懂,咯咯笑了起来。 「你放心,我会和你表哥说的,以你表哥在商人中的地位,这事准成。」 「谢谢表嫂,如果能成,我一定叫他再做一个更好的皮制玩偶娃娃送给表嫂。」 孙娇娇等了半天没听见李氏搭话,抬头看去,发现李氏的表情竟是没瞧得起这个条件。 孙娇娇暗骂李氏贪心婆子,一个皮制的玩偶娃娃要六百多两呢,就因为她上下嘴皮子碰碰,帮着说句话,就白白送给她,还不知足。镇上最好的媒婆,就是当年给表嫂说亲的那个,拿到的媒人钱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 第133页 可想到那日周景护着他那个双儿夫郎的样子,恐怕没有表哥的话,这事怕是成不了了。 咬咬牙一狠心道:「好,我答应你,每次铺子里要是有新的玩意或者新款式的裙子,我都让当家的先送你一件。」 李氏这才满意,笑盈盈调笑道:「呦,这还没成亲呢,就一口一个当家的了,就这么喜欢人家汉子?」 孙娇娇娇嗔声:「表嫂!」 「害羞了,好好好,我不说了……」 二人上了娇子走远,谁也没看见从『遇见』布庄追出一个姑娘,姑娘左顾右盼寻不见人,失望而归。 沈墨问道:「刚才的夫人小姐中有你认识的?」 陈慧慧点头道:「有,正是她告诉我咱们布庄东家的夫郎心地善良,如果我肯求来,就会帮我。」 沈墨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来不得细想,就被陈慧慧接下来的话打断。 「周夫郎,咱们家的玩偶一个几百两,这么一会就被抢光了,这银子太好赚了吧!」 周景的眉头皱得很深,这话陈慧慧不是第一次说了。 他再次郑重道:「小慧,我说过不是银子好赚,是咱们家的东西值这个价格。你知道用作那几个娃娃眼睛的宝石,一对就要一百多两。还有它们的用布够你们镇上一般人家两年嚼用,特别是那个皮制的玩偶废了多少人力物力,这么长时间坏了多少皮子,最后只得那一个,这都是本钱。」 陈慧慧还是觉得就算如此,周景肯定要赚了不少,不正是说明钱好赚嘛。可她也发现了,周景他似乎不大爱听她说这些,就把话憋了回去。 沈墨把银票收拾起来,只留着些碎银在身上。 「景哥,我回后院看看小誉,他天天自己一个小孩子呆着也怪没意思的。」 「正好,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我这里有两样好东西给你们两个。小慧,你在前面看铺子,有人来摇墙上那条线,那端我系个铃铛,你摇了铃铛就会响,我在屋里就可以听见。」 「嗯,我知道了。」 周景沈墨边说话边来到后院,刚进院子里就看见周誉坐在院中,抱着个盆子洗衣服。 沈墨问过了,周誉看着六七岁,实际上已经八岁了,只是身高和身材比实际矮。 沈墨心疼了,抢下周誉抱在怀里的木盆。 「你身上还有伤,衣服脏了,放那里我给你洗就好了。」 周誉呆了呆,在郑六家里他不仅要洗自己的衣服,还要洗郑六夫妻两的。有时候郑六甚至会因为他把衣服弄脏了,就暴打他一顿,尽管他的衣服原本就脏到洗不出来了。 看他这个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沈墨蹲下身,一把抱起周誉,「放那吧,剩下的我来。」 周誉反应过来后,大力挣扎,脸色通红。 「我……自己走。」 他挣扎的太厉害,沈墨只能把他放下。 无奈道:「小孩子哪有不让人抱的。」 周誉认真道:「我是大人了,可以赚钱了。」 他小大人的模样既让沈墨好笑又觉得心疼。 「只八岁的年纪,在我家只当小孩儿,不用当大人,更不用你赚钱。」 他们进了周誉的卧房,周誉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才坐下。 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小誉,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是两个动物形状的玩偶,一个是老虎一个是猴子。 属猴子的是沈墨,属老虎的是周誉。 「这个老虎给你,这个小猴子给你阿么。」 怀里被塞进小猴子,沈墨悄悄红了耳根。 「我,我要这个干什么,那么贵?」沈墨只是单纯的一句话,说完就后悔了,他怕周誉多想。忙道:「这东西都是哄小孩子的,给小誉自己留一个就好了。」 周誉抱着小猴子玩偶呆呆坐在椅子上,这是他长到八岁第一次收到礼物。而且送礼物的人似乎怕他不喜欢,或者多想,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说不清心里那种酸胀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能轻声道:「谢谢爹。」 周景笑道:「我是你的父亲,是你阿么的夫君自然有好东西会先紧着你们两个。以后和你阿么一样接着就好了。」 周誉不吱声,小小的手掌却紧紧抓着玩偶。 「对了,小誉,你身上的伤也好了些,虽然走远路什么的还会疼,但我想请个夫子来咱们家里教你功课,学半个时辰,休息一盏茶的功夫,总是能坚持住的吧?」 「你要让我读书?」周誉不可置信地失声尖叫起来。 周景理所应当道:「自然,我和你阿么两个都只是识字,自然希望你可以读书。不过,你也不用有压力,读书一事上咱们尽力就好,学得成就学,学不成也没关系。只有一点,身为咱们周家人,什么都可以稀里糊涂,做人却一定要明明白白。」 周誉紧紧盯着周景看了半晌,「我会的,爹。」 周景笑了起来。 第60章 救人 「请问这里需要掌柜吗?」布庄门口站了一个中年男人, 穿身棉布长袍, 说话时彬彬有礼。 观他气度,便知道此人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管事之人,想来从业这行应该有许多年头了。 周景站起身, 笑道:「请进, 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第134页 中年男人走进布庄,站在周景对面, 言语尊敬道:「是几个同行老友告诉我的,便寻思着过来碰碰运气。」 周景想要招掌柜的事情只有同行中小范围流传, 并没有正式大面积徵招,而且招的并不是这边布庄的掌柜而是香肠铺子那边的掌柜。 布庄这边赚头大,不敢随便招人, 怕惹来眼热的,因此打算请人把香肠铺子里的沈霖和王仁替下, 来这边,也不会白让他们操心, 给二成股份。 周景问:「不知道你从前在哪几家做过?都是因为什么不干的?」 中年男人的头略微低了下, 表情暗了暗, 没有立刻就答, 而似是缅怀般顿了顿才道:「从前那户东家因为家里一些事情将铺子转让了, 买下铺子的老爷自己可以打理,便没有继续聘用我。」 「哦, 是这样。那不知道你原来打理的铺子叫什么名字?」 「锦绣布庄。」 周景面色微变,旋即复又笑道:「你的经验丰富, 本来正适合我家,但不巧昨日有人抢先一步,已经定下了。」 中年男人猛地抬头去看周景,只见他面上除了一片笑意盈盈外,并看不出其他半点别的东西。 中年男人再什么也没有说,点点头,告辞走了。 一路转过街角,来到一处偏僻地带,从一阴暗处走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面部脏兮兮的,穿着粗麻布的短打,补丁摞满补丁,脚上的草鞋破着大洞,十个脚趾能露出八个。 他从中年男人斜里走出来,看也不看中年男人,就仿佛不认识般,然而两人错身时,却听中年男人道:「没成。」 小孩儿似早就预料到了,脚步都没顿,淡淡道:「周景,他并不简单。」 布庄里,沈墨弄了壶冰镇的蜂蜜柚子水出来,给周景和陈慧慧一人倒了一杯。 陈慧慧端起喝了一大口,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喝,真甜。」 「喜欢就多喝点,在地窖里的冰鉴里镇着呢。」沈墨自己也喝了一口,透心凉,真舒服。 陈慧慧一口气喝干净,只觉得盛夏的暑气被赶跑大半,伸手边倒蜂蜜柚子水边问:「老爷,刚才我看那人提到『锦绣布庄』后,你脸色就不对劲,是那个锦绣布庄有什么说道,所以你才不用愿意用他吗?」 其实,铺子里并没有招上人,那不过是周景敷衍的藉口。 「『锦绣布庄』,这名字听着好熟悉。」 沈墨翻来覆去念叨两句,忽然想了起来。 「咱家香肠铺子之前经营的就是一家布庄吧,不会是周夫人布庄的那个掌柜吧?」 「咱家还有一家香肠铺子?」陈慧慧的嘴唇刚碰到茶壁,一口水还未喝下,听到周家还另外有家铺子就惊呼出来。 周景沈墨两个似是没听见她问话般,继续彼此的话题。 「如果我没猜错,正是他。」 「他?他来咱家应聘掌柜,特别还是香肠铺子那边的掌柜,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不管他打什么主意,香肠铺子既然被咱们买下就是咱们的,正好一会儿小弟他们也要过来,叫他们小心些。」 「嗯,也好。」沈墨看看空了的茶壶,起身去厨房又灌了壶。「景哥,这会铺子也不忙,叫小慧看着,咱们去后院看看小誉,夫子也来了半个时辰了,差不多该叫孩子歇一会儿了。」 夫子正在教周誉识字,被人忽然打断,皱着眉头面色不悦,然而当看见外面的人是周景和沈墨时,却笑着站起身来。 「周老爷周夫郎来了,快请坐。」 沈墨拎着茶壶来到桌旁,拾起杯子刚要倒水,被周誉接了过去,他先给夫子倒杯蜂蜜柚子水,端送给夫子后,这才转身回到桌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誉这孩子勤奋好学,人也非常聪明,一点就透,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夫子夸赞道。 夸自己的孩子这要比夸自己还高兴,沈墨乐呵呵道:「是夫子费心了。」 「这没什么,教书育人本就是我的责任。」夫子一脸正派道。 「对了,陈夫子,我这里还有一事相求。我儿子小誉他之前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这几天稍微好些就开始读书,我怕他坐时间长了身体受不了,还请夫子您半个时辰放他休息一会。」 夫子忙道:「小誉受伤了,伤到哪里了?这孩子也没说,不然我早叫他休息了。」 沈墨怕陈夫子多心,以为他在怪罪他,就道:「这孩子性子隐忍,有什么事都自己憋着从不说,所以只能有劳陈夫子费心给看着点时辰,差不多就让这孩子歇一会。」 陈夫子笑道:「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小小年纪就这般有担当,以后可了不得。」 「借陈夫子吉言。」又客套几句沈墨周景就告辞了,临关门的时候听见陈夫子让周誉去书房的塌上躺一盏茶的时间再继续学习。 晚上沈霖和王仁两个过来,拎了一只烧鸡和三斤香肠。陈慧慧接过装着油纸包的烧鸡和香肠看了看,发现油纸包上的图案是属于周记熟食。她想起早上周景和沈墨说的香肠铺子,原来就是指得周记熟食啊。 周记熟食她当然知道,她家就住在镇上,知道周记熟食多有名。听说周记熟食的香肠有三种口味,五香麻辣原味,其中五香麻辣是独一份,其他铺子里都没有卖。记得那会去邻居找小姐妹玩,赶上她爹从周记熟食买了香肠回来,把小姐妹香的和她足足念叨了三天。从此,周记香肠就在陈慧慧脑海中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一提起,虽没吃过,就觉得好吃得不行。 第135页 原来这家名气大盛的铺子也是周家的,老爷可真有本事。 沈霖进了铺子就直奔厨房,自己弄了壶蜂蜜水狠狠灌了一大杯,才觉得舒服了。 「渴死我了,我和仁哥从铺子里走过来的,这大热的天,出了一身汗。」 看着大大咧咧,进了铺子如同来到自家的沈霖,陈慧慧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她是认识沈霖的,在沈墨抱回周誉那晚,沈霖和王仁来看过,那时候周夫郎给她介绍过说是他的亲弟弟。 但陈慧慧觉得,亲弟弟又怎样,这里总归是周老爷家里,他怎能如此随便,如在自己家中一般。然而陈慧慧却不知道,沈霖未成亲前就住在周家,周景和沈墨于他而言虽说是大哥与哥夫,其实更是父母般的存在。回到大哥这里,就是回到了娘家,在自己的娘家怎么可能还拘谨。 「大哥,哥夫,你们喝一杯不,我多加了柚子汁,可好喝了。」 沈墨虽然刚喝过,可看沈霖这么喝他就有点馋了。 「那给我也倒一杯吧。」沈墨端起杯子刚喝了一口就差点喷出来,勉强咽下去,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小弟,你挑的这个柚子怎么是酸的,酸死我了!」 沈霖又喝了一口,奇怪道:「没有很酸呀,再说柚子能酸到哪里去。」 王仁也走得又渴又累,喝口沈霖给他倒的柚子水也酸到不行。 「小霖,确实很酸,你最近好像特别能吃酸的,顿顿的酸萝蔔干吃到我倒牙。」 「我怎么没觉得。」沈霖说着话又把手里的柚子汁喝掉了。 如此过了几天铺子里一直找不到掌柜,周景就生出买人的打算。 二人来到牙行,一说要买人,牙贩子就拉牲畜似得拉出一排,跪着让周景沈墨挑选。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他们已经被磨没了锐气,不适合做掌柜,即便其中有那么一两个曾经做过掌柜,却都是些手脚不干净,背叛过主人家,这样的人周景也不敢用。 最后只选了两个婆子,一个曾经在大户人家厨房里负责做菜,因为厨房管事採购的食材不新鲜,做出的菜吃坏了少爷肚子,被老爷追查,这一帮就都被发配出来。其实这事本身和婆子关系不算大,那个管事是老爷一个妾室的弟弟,平时就仗着身份耀武扬威为非作歹。曾有人告发,反倒被打了板子,之后就没人敢管了。另一个打扫的婆子也是那户老爷家里这么出来的,两人看着老实,问话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周景家里忙生意就忙到翻天覆地,确实需两个婆子做家务。 领着两个婆子刚出了牙行,迎面就跑来一个女人,女人边跑边哭叫。 「救命,救命啊!」 她后边紧跟着三个彪形大汉,三个彪形大汉后边是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女人。女人浓妆艷抹,衣衫暴露,边跑边骂。 「你个小贱人,能跑就别被我捉住,叫老娘捉住你,有的手段对付你。你不是不愿意伺候男人嘛,老娘就叫你日日夜夜躺在床上伺候男人……」 有人认出来,就指着那个骂人的女人道:「这不是春风楼里的老鸨子嘛,做虐哦,这又是哪家的姑娘落在她手里了。可惜了,白白糟蹋了一个好姑娘。」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三个彪形大汉就把前边跑着的女人给捉住按在地上。老鸨子跑过去,抡起胳膊就狠狠扇了她三个巴掌。女人被扇得鼻孔流血。 「你跑啊,你倒是跑啊,我告诉你,进了我春风楼,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给老娘乖点,乖乖伺候男人来了钱,老娘就叫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然老娘就叫人日日夜夜伺候男人,还都是那种男人。」老鸨子指着一个邋里邋遢在路边乞讨的乞丐。 女人趴在地上,抬头瞪着老鸨子,不知道哪里来得一股狠劲,咬牙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语罢,竟然就向地上撞去,只一头就磕的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哎呀,我的小脸蛋,这么漂亮的小脸蛋,竟然就给我撞花了,这可就不值钱了。这下好了,真的得伺候那些乞丐了。」 沈墨看的心惊肉跳,动了恻隐之心,「这个女人的脸已经破相了,你带她回去也不值钱了,不如卖给我,我家里正好缺一个打扫丫头。」 老鸨子心里烦闷,抬头瞪向沈墨,心里本觉得一个双儿罢了,能是什么好人家的,又能有几个银子。没想到一看竟愣住了,眼前这个双儿虽然不若别的双儿擦脂抹粉,但身上穿的脚上踩的可都是丝绸。再往后一看,就看见了周景。周景不认识她们春风楼里的人,春楼里的姑娘们却都知道『遇见』布庄的掌柜,周景。那可是一个硬朗英俊的汉子,特别是他家的睡裙,最受姑娘们喜欢了。 老鸨子看看沈墨又看看周景,就想起传言都说,『遇见』布庄掌柜家里的正室是个夫郎,可惜了那个有本事的汉子。 「原来是周夫郎啊,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沈墨愣了下,「你怎么认识我?」 老鸨子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身后的周景。 周景吓傻了,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夫郎,我发誓我可没去过那种地方!我发誓,真发誓!」 沈墨恨恨地瞪他,使劲地瞪他,咬牙切齿道:「没去过,人家怎么一眼认出你?」 「那我怎么知道,我冤枉啊!」 第136页 老鸨子看得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周夫郎你不用吃干醋了,以我看他这个样子也是不敢的。至于我为什么认识他,别忘了,你家你是开什么铺子的。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家周老爷,正因为他弄的那个睡裙。我家姑娘可是大赚了一笔。」 这下沈墨尴尬了,脸都红了,他是该说多谢捧场吗? 老鸨子笑够了道:「这个姑娘命好,遇到了周夫郎你,你愿意帮她,我也不做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只是我们姑娘进了春风楼,都是有价格的。不能给她开先例,不然姑娘们以后都有样学样,我要怎么办?」 周景上来道:「你说数吧,合理的话,我们就买下她。」 老鸨子眼珠子转了转,笑道:「要不这样,你看,叫我的姑娘去你铺子里选两件裙子就算抵帐了怎么样?」 「你的算盘打得倒是精明,我铺子的裙子,贵的一件就七八百两,你们春风里的姑娘有值这个价的吗?」 七八百两?围着看热闹的倒是吓了一跳,再看周景和沈墨的目光都不一样了。跟在后面的那两个婆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怎样的大户给买了。 「想要我铺子里的裙子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只能是一件二百两以内的,这可不少了。这个女人已经破相了,二百两可是天价了。」 老鸨子也知道,点头同意了。 第61章 沈墨的占有欲 女人醒来,哭着交代了身份。原来她是南方一个商人妾生的女儿, 因和父亲手下一个叫范鑫的掌柜有了情意, 那掌柜便打算向他父亲提亲, 没想到他父亲因她生的漂亮有心用她攀附权贵, 竟要把她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做妾。她不愿意, 范鑫就带她私奔。两人约定黄昏郊区的一片树林里相见,没想到到了约定的时辰没等来范鑫反而等来恶人。 人贩子将她迷晕,从南方运到北方,以一百两的价格卖给春风楼里的老鸨子。 赵翠哭道:「老爷夫郎, 我虽名义上是富户人家的小姐,可我出生妾室,出身卑微,我的母亲要侍奉当家主母, 我也要侍奉嫡亲小姐,所以我并不是十指不沾洋葱水, 反而许多活都会做。周夫郎可怜我买下我,就请也留下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夫郎, 一心为主的。」 周景道:「你不找范鑫了, 你经历这些磨难,不就是因为想要和他在一起吗。」 赵翠面色暗淡, 语气郁郁道:「老爷不了解范鑫才会这么问, 范鑫虽是我爹铺子里的一个小小掌柜, 但为人忠诚, 从来最遵守时辰,要是和什么人约定了一个时辰,不管事情大小,从来只有早到绝不会晚须臾。那日我从黄昏一直等到天黑,便知道他不会来了。」 陈慧慧气愤道:「这个范鑫竟是一个负心汉,可怜你为了他白白遭了这样的罪。」 赵翠却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容:「姑娘也不能这样说。这件事情来得突然,根本没给我们准备时间,头天早上知道的事情,当下晚上就做了决定,这样匆忙下的决定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是头脑一热下的想法。所以头脑冷静下来后非常容易后悔。」 「范鑫所有家人都在那里,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甚至还有他所有的人脉,如果他就这样跟着我走了,他的一切就都灰飞烟灭没有了,他辛苦经营这么多年的铺子和地位,全都没有了,又成了一个需要一切重头再来的穷小子。」 陈慧慧道:「难道就因为这个就能成为他放弃你的理由,这就是负心汉,嘴上说着好听,等到了做的时候就退缩不前,总有各种藉口。」 赵翠却道:「如果那时范鑫和我走了,是成全了他与我的情意。可是那么对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如今老了需要他侍奉时,他却跟着一个女人私奔了的父母而言,他又算什么?我们走了便是一干二净了,可我们走后我爹绝不会善罢甘休,这笔烂摊子却需要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和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替我们承担,这又算什么?」 「我不恨他没来,却也不会原谅他,这辈子我与他大抵就是这样了,以后婚嫁各娶,在无干系。我会好好在这边活着,遇到合适的人也许还会嫁了,不会再想他了。」 陈慧慧却仍旧愤恨道:「你就是心太好了,说来说去都掩盖不了范鑫负心汉的本质。」 赵翠说不通她,不说了,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她做不到强人所难。这些也是她经历了这场生死磨难想透的。 虽把赵翠留下,但人毕竟来历不明,不敢放在近前伺候,叫买回来的两个婆子留意下。 赵翠也许是知道自己身份可疑,从不往沈墨身前凑合,对周景更是处处避讳,话不多,只老老实实干活,谨遵主僕有别。 夏到了尾巴,天越来越短,沈墨坐在铺子里和周景算帐,一李姓掌柜携着夫人笑容满面走进来。 周景起身相迎,笑道:「李掌柜可是稀客,快里面请。」 李东抬腿迈进铺子里,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周家的铺子,发现这铺子和镇上甚至以往他所见过的所有铺子都不一样。 铺子两侧墙边分别摆了两个长长的三角形大型挂衣架,挂衣架的栏杆被假花假草缠绕遮住材质,正对门口是两朵怒放的牡丹。挂衣架上密密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长裙,每件长裙都正面挂放,这样可以方便进来的客人一眼就看清裙子的全貌。 最新奇的是铺子里每隔几步就摆放了一个木制的假人,假人的身材比例非常完美,穿着一件件漂亮的罗裙,别说妇人小姐见了喜欢,他这个汉子猛地瞧见,也忍不住多瞅两眼。 第137页 李东指着身侧的一个假人道:「周兄弟这个假人想的倒是奇特,不知道在哪里做的,老哥我也弄几个放在铺子里。」 李东虽然也是做布庄生意,但和周景的生意并不冲突,可以说所有布庄生意和周景的都不冲突。周家染布技艺独一无二,染出的颜色漂亮而透亮,别的布庄从他处进来的布料没有这么鲜亮的,周家销售员一找上门,都纷纷订货。所以实际上,镇上的许多布庄和周景都是合作关系。 周景也不吝啬,给他介绍道:「就是镇东头的钱木匠,他的手艺真不错,这假人弄得栩栩如生。」 李东赞嘆两声,这才转移到正话题上,歪头瞧见沈墨,没说,反而问:「这位就是传说中被你捧在心尖上的小夫郎?」 沈墨被这形容弄得面红耳赤,简直不敢想像,他到底被传成什么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不禁有些羞恼地瞪了周景一眼,然而那眼神那动作他自己都知道羞恼没表现出多少,反而带着丝丝娇嗔,把周景勾的心念一动,要不是知道沈墨内敛的性子,他都要以为这是在外人面前和他撒娇秀恩爱了。 压住心底的邪念,周景拥出沈墨,「只顾着说话,都没来得及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夫郎,沈墨。这位是和咱们铺子有合作关系的李掌柜,旁边的那位是他的夫人。」周景不认识李东的夫人,完全是根据李东的态度猜测出来的。 介绍到李夫人时,李东侧身,将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夫人露出来,竟然还是相熟的,就是那位常来铺子里买裙子的李氏,孙娇的表嫂。 看清李氏的长相时,沈墨羞红还来不及退下的脸色瞬息变成了面无表情。 李东虽注意到了,但只当这位周夫郎是知道他此行目的了,毕竟他夫人李氏和他说过,她表妹就是因为来铺子里买裙子和周景相遇,然后私定了终身,女儿家面皮薄,不好说破,这才请他出面做媒。而周夫郎常年在铺子里帮忙,对于周景和他表妹的事情知道一二也不算稀奇。现在看到他携夫人前来,想必应该是全都猜到了。 虽然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但当着人家夫郎的面给人家老爷说小,这事总归尴尬,李东就对周景使眼色,没想到周景的面色比他夫郎还沉。 「李掌柜,有什么事都可以当着我夫郎的面说,我和夫郎之间从没有秘密。」 李东总觉得哪里不服劲,有心把话咽回去,可李氏这时候却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提了声孙娇的名字。 李东把心里的怪异感压下去,硬着头皮道:「我这次来的目的周掌柜你应该知道的,毕竟你和我表妹娇娇已经私下定了终身,我过来不过是替表妹挑明罢了……」 「等等,李掌柜,我怎么没听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我和你表妹私定了终身,你莫不是弄错人了吧,我甚至连你那个叫什么娇娇的表妹都不认识,怎么会和她私定什么终身。」周景严肃道:「这事开不得玩笑,毕竟事关女儿家的名声,当然还有我的。」 李东傻眼了,转身瞪向李氏,李氏面色也有点白,她没想到周景竟然敢这么说。在她心里李东是很了不起的,她家在镇上很有脸面,李东要是肯出面,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周景为了生意都不敢较真,再不甘心也得咬着牙应下。没想到这个周景一上来就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挑破。 李氏又急又恼,抢道:「那日我和表妹来你铺子里买裙子,你明明说过表妹漂亮的。」 不待周景答话,沈墨先怒了,讥讽道:「李夫人,你夫君也是做生意的,这话你可以问问你夫君,是不是一只母猪跑进来铺子里来只要付得起银子,我们开门做生意的都会贊那母猪一句漂亮。如果仅因为这一句话,就成为一个汉子和一个姑娘私定终身的证据,那么我想你家老爷贊过的姑娘也不少,那些个姑娘是不是都算和你老爷私定了终身,该叫你家老爷抬进门。」 「不是的,孙娇……」李氏还妄想要辩解什么。 「从夫人进门我觉得夫人哪里面善,一时想不起来,如今倒想起来。至于夫人说的那姑娘,恐怕不是什么私定终身,而是断然拒绝吧。那日,夫人就对我夫君说过许多奇怪的话,我记得其中一句就是衣服看中了,人也看中了。我当时就答过夫人,衣服没主看中了可以买,但人是有主的。」沈墨的身体无意识地挡在周景前面,表现出强烈的占有姿态,如同一只炸开翅膀护犊子的老母鸡。 周景被沈墨这态度美得,鼻泡差点吹出来。他这个小夫郎可是非常在乎他的嘛。 「什么?」李东暴喝一声,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的夫人竟然敢对其他汉子说如此直白露骨的话,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李氏感觉大事不好脸色瞬间惨白,李东一个巴掌还是当场扇了下去,一点没给李氏留面子。直接骂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一个妇道人家,这种没羞没躁的话也敢对汉子讲,回去就给我滚佛堂里思过,想不明白就给我滚回你娘家去!」 「对不起,今日叫周兄弟看笑话了,我实在无颜见人,这就告辞了。」 李东推搡着李氏出了门口,李氏已经哭成泪人,李东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妇,我今日不休你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日后再犯,别怪我翻脸无情。还有,我要纳小,这次你要是再敢闹,就给我收拾包袱滚蛋!」 第138页 李氏这下却恨上了孙娇,要不是她,说不得她还能再拖几日不叫李东纳小,现在全都完了。 第62章 被撵走了 孙娇被她表嫂好一顿大骂轰出李府,他表哥知道后不但没留她, 反而给她父亲写了封信, 信里各种明示暗示就差直接说她不守妇德了, 气得她父亲扬言要马上把她嫁了, 也不在乎是不是小妾, 只要不留在家里丢人现眼就行。 这口气孙娇咽不下去,心里就生出一条歹毒的恶计。 陈慧慧在铺子喝着凉茶,悠闲地坐着,被做贼似得孙娇偷偷招了出去。 陈慧慧惊喜道:「是你, 姑娘。那日你来铺子里买东西,我追出去你就不见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你今个竟然主动找来了。上次的事情还要感谢你帮我, 要不是你我父亲……」 孙娇只觉得厌烦,要不是她有事利用这个女人做, 像这种蠢女人她是一刻也不愿意和她多呆。 孙娇面上却装的一派善良。 「我就知道你来这里一定能得到帮助,那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有心无力。那日走在我边上的女人你也看见了, 她是我的表嫂, 有钱的是她,而我说到底不过是寄住她家, 过得也是寄人篱下的生活, 日子并不好过。」 陈慧慧可怜道:「我明白的, 要不是你, 我也找不到这里,谢谢你。」 孙娇只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蠢妇,比傻子还好骗,心里鄙夷到不行,嘴上还要笑着。 「对了,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他们有没有难为你?」 陈慧慧开心地道:「没有,老爷很好,对我很照顾,现在家里又买了三个婆子,后院里的打扫洗衣都几乎不用我了,我只要坐在铺子里招待招待客人就好了。」 孙娇看陈慧慧这个样子更是气到不行,凭什么她被骂被训,陈慧慧却在周景身边过得这么满足,明明她处处不如她的,不过是一个卖身葬父的乞丐。 孙娇目光里闪过丝阴毒,笑着执起陈慧慧的手,「我要恭喜妹妹了。」 「啊?」孙娇道,「恭喜我什么?」 「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想想你不过是周家买回去的一个婢女,洗衣打扫做饭不都是你该做的吗,为什么周景放着这个现成的婢女不用,还要买回三个婆子做活,反而叫你什么也不用做,只在前面铺子里呆着就行,这分明是捨不得你累,对你心存爱护。」 本来陈慧慧没想过这层,被孙娇一说,倒越想越觉得有了。 她喃喃道:「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我还能骗你。而且那个周夫郎他是个双儿,生不了孩子的,听说他们两个都成亲三四年了,周夫郎一直没生,应该是生不了了。」 陈慧慧大惊,「怎么可能,他们有一个儿子八岁了。前几天刚抱回来。」 「你说的那个小孩儿我知道,才不是什么周景的儿子,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夫的养子,救过周夫郎一命,周夫郎就让周景把他收养做了儿子,说起来这个周夫郎多自私,他不能生还要让周景替别人养儿子,那么的大一个家业就都想送给外人。好在周景头脑清楚,把你养在身边,估计是在观察你,要是你是个好的,就会抬你进门给他生儿子。」 陈慧慧脸羞得不行了,心里很快乐,同时又憎恨沈墨,他凭什么自己不能生,还要周景替别人养儿子。像周景那样有本事的男人,是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继承家业的。 「你们在干什么?」忽然,一道清脆却阴沉的声音打断两个女人的对话。 陈慧转头看去,街道尽头站着的是周誉。以前周誉在她眼里是主人家的少爷,是不可冒犯的。如今知道他不是周景的亲生儿子,再看就成了雀占鸠巢,丑鸭子想当白天鹅。还有种说不出的愤恨,仿佛他强占了属于她的什么东西一样。 孙娇连忙用袖子掩脸匆匆跑了,陈慧慧却愚蠢地站在那里,面色不善地瞪着周誉。这是她第一次对周誉摆臭脸,然而做的却娴熟无比,仿佛早就想做了一般。 「有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也敢来管我,不过利用老爷心善,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少爷了,真是拎不清身份。」说完气哼哼地进了铺子。 铺子外,周誉低着头看不清面色站了好久。 周家买回来的另外两个婆子,一个姓纪,主要负责烧饭做菜,另一个姓张,主要负责打扫洗衣。 两个婆子和赵翠在后院堂屋里摆好饭菜,才叫三位主人过来吃饭。 陈慧慧也跟着过来,看见周誉坐在主桌上由沈墨给夹菜,愤恨地瞪了眼,也不知道到底在瞪谁。 周誉恰巧抬头和陈慧慧眼神对上,陈慧慧毫不收敛还挑衅地挑挑一边眉毛。 周誉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没施捨给她一个。 「走了,别站在这里,老爷夫郎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咱们在近前伺候。」 陈慧慧不甘心地看了眼周景,周景正心无旁骛地吃饭,最后被赵翠拖走了。 周誉筷子微顿,旋即又恢复正常。 「小少爷,我去趟茅厕,你先习字。」 「是,夫子。」 陈夫子走后没一会儿,陈慧慧推门进来,端着个果盘,里面有苹果橘子和香蕉。 院子里赵翠和一个婆子路过,那婆子奇怪道:「夫郎不是交代过吗,陈夫子授课时不准咱们随便打扰。」 第139页 赵翠微微低头,轻声道:「咱们走吧,夫郎等着呢。」 陈慧慧笑意盈盈进了书房,对周誉道:「你读书读累了吧,吃点水果再看。」 周誉笔尖不停,从陈慧慧进屋就没看过她一眼,淡漠道:「主僕有别,称我少爷。」 陈慧慧面目狰狞,呵呵了两声,听到窗下有轻声地响动,眼珠子转了转。 刻意大声道:「周誉,你也别和我装什么少爷架子,从前我不知道你来历被你耀武扬威了一段,现在我可不会再受你气了。你也不过就是老爷心好,领回来家的一个穷酸罢了,老爷早晚要有自己的孩子,你什么都不是!」 周誉终于停下笔,抬头看了陈慧慧一眼,那眼神冷的可怕。 陈慧慧被那眼神吓得一哆嗦,叫道:「你,你想干什么?」 在窗户下面全部听到的陈夫子慢慢走了进来,咳了两声,陈慧慧跑了出去。 「夫郎,您要的东西,奴婢拿过来了。」赵翠将一杯冰果汁端给沈墨,状似无意道:「少爷读书也读了小半天了,夫郎要不要给少爷也送去杯。」 虽然只剩下夏天的尾巴,但是天还是很闷。 「好吧,给我倒两杯冰果汁,我过去看看。」 书房里陈夫子正教训周誉,戒尺将孩子的手掌都打肿了。 「才读书多大一会就要休息,这般不刻苦,还读什么书,我看你简直冥顽不灵,顽劣不堪。」 沈墨过来时赶巧就听见这么两句,并不闻周誉顶撞之声,接着就是戒尺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那声音听得沈墨心惊肉跳,连忙推了门进去。 陈夫子授课时,为了不影响两人,周景特意吩咐过,不准他们无事过来打搅,特别是一会儿一个果盘一会儿一杯冰茶的。陈夫子也没想到会被沈墨撞个正着,戒尺抬了一半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满脸地尴尬。 沈墨一眼看见周誉通红肿胀的手掌,心疼的两步走过去,刚想抱着周誉安慰,转而怕他是真犯了错,他要是表现出心疼的样子,会助长他的威风。 只能竭力装作不在乎,问陈夫子道:「小誉可是顽劣了,劳陈夫子费心了,只是不知道犯了何错,陈夫子可以与我说,我教训他。」 沈墨这个样子无意中让陈夫子以为他不在乎周誉,心里暗道如果如那个婢女说的不是亲生的就是不疼。 夫子就愤愤不平道:「这孩子不打是没法教育了,这读书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不吃得苦中苦,怎么为人上人,这个孩子不过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就坐没坐样,竟然吵着要休息,我看他就是该打,打两回就老实了。这种孩子我碰见的多了。」 沈墨听后面色铁青,「就因为这个,再没其他了。」 陈夫子被沈墨面色唬得磕磕巴巴道:「没,没了。」 「陈夫子,您来那日,我就说过,这孩子身上有伤在,读书半个时辰给他休息一盏茶的功夫,这话您忘了?」 陈夫子当然没忘,只是偷听了婢女的话,知道周誉竟不是沈墨和周景的亲生儿子,不过捡回来的一个孩子罢了,心里变有些微妙的不平衡。想自己也是饱读诗书,却飢一顿饱一顿。这个孩子什么都没付出,就得到了有钱老爷的青睐,到人家家里当儿子,吃香的喝辣的。想到被留下来吃过的几顿便饭,那肉菜做得不仅量足,味道更好。如此心里便不平衡了,一时之下的激愤都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 「你……你,慈母多败儿,你这种能教出什么好孩子,要不是我替你管教,这孩子迟早得犯大错!」 周誉轻轻拉了拉沈墨衣角,没有哭闹,只小声道:「是儿子的错,儿子不应该……」 沈墨断然道:「没什么不应该,小誉,咱家请夫子教你,不是请夫子来无缘无故打骂你来了。陈夫子此等英才,我们周家配不上,还请夫子结了帐走人吧!」 陈夫子一愣,大约没想到沈墨竟然敢辞他,随后脸上露出一阵羞愤,恼怒道:「也不看看你们什么人家,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不是我好心,都没人来教你们。呵,我告诉你们我不教了,是我辞的你家!」 沈墨给他结了工钱,让人『请』他离开。纪婆子看着周誉满手通红,心疼的红了眼圈。 「这个夫子怎么这么狠的心,把少爷打成这样,周夫郎,你为什么还要给他结工钱,就应该给他扣下来。」 沈墨给周誉上药,他自己也心疼坏了,「小誉,阿么对不住你,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被欺负,却不能给你撑腰。那个陈夫子,不是阿么怂,被人这么欺负了还要息事宁人,而是他有功名在身,即便只是一个穷酸秀才,不犯大事,县太爷也要给他三分面子,咱们只是一个商贾人家,说得不好听,有几个银子罢了,还真动不得他。」 周誉不知道想什么,出神了片刻才道:「阿么,这些道理我都懂,不会因此怨恨您的。」 最近有几家大合作,周景跟着家里几个销售员天天的跑,晚上回来天色已经大黑了,周誉早睡了。可周景还是不放心,轻手轻脚进了周誉的房间,偷偷看了孩子的手,心疼的吹来吹去,好像这样就能减少孩子的疼痛,最后在周誉额头上亲了亲才走。 他走后,周誉于黑暗中睁开一双眼睛,静静盯着自己那只红掌的手掌看了半晌,竟然默默流下眼泪。这个被打到浑身青紫,头破血流都没哭过的孩子,却因为一个发自内心的关怀落了泪。 第140页 陈慧慧这几日越看周誉越是心惊,总觉得那个孩子虽不言不语却阴沉的可怕,总似憋着坏要整她似得。 她觉得她要先下手为强,还真给她找到了机会。 那日中午,她亲眼看见周誉偷偷摸摸开了后门,放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进来,那孩子乞丐一样,破衣烂衫。跟着周誉做贼似得进了卧房。 小男孩比周誉稍微高些,面黄肌瘦,进了屋子环伺一圈后道:「你家太干净了,我还是坐在地上吧,免得弄脏了哪里,回来他们该骂你了。」 周誉摇了摇头,「不会,地上凉,你坐在椅子上吧。」 小男孩子听后善意的笑了两声,「从前我们吃睡都在地上,那个时候哪里讲究凉不凉的,不过现在看你已经注意这些小事了,我真替你感到开心。」 小男孩看着漂亮的家具,爱不释手地摸着,「我真的可以坐在上面吗,他们真的不会因为我弄脏了而打骂你吗?」 「不会的,他们对我,很好。」周誉低头看了眼受伤的手掌,那里每天都被沈墨亲自上药,已经消肿了。「这个给你吃。」 是一盘精美的糕点和一盘水果。 「哇,你每天都能吃到这个,真好。」小男孩似乎饿了很久,迫不及待的就用手说抓了起来直接就吃。 周誉坐在床上,无意中抓起床头的那只小老虎。 小男孩眼睛亮亮的指着那个小老虎,「这个我知道,外面要二十五两银子一个,还不如你这个大。看来周家对你是真的好,并不是做表面功夫,这种华而不实地玩具也捨得给你玩。」 周誉道:「嗯,这个玩偶阿么也有一个,他的是小猴子,因为他属猴子,而我属老虎。」 「外面都在传周老爷疼他那个双儿夫郎疼到心坎里,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周誉没再说什么,垂着眼睛把小老虎抱在怀里。其实他本身很早熟,并不喜欢这种孩子气的玩偶,只是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的礼物,意义大不相同。 「对了,我在外面远远看见他们还给你请夫子,教你读书。如此看来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儿子。」 「是的,不过那个夫子因为打我手板,已经被我阿么辞退了,我爹告诉我说,人食五谷杂粮,身体本性不可违背,人总归是有极限的,可以努力,却不能违背极限。所以夫子不许我休息是不对的。」 小男孩呆了呆,「你这个爹说话真奇怪,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的都是头悬樑锥刺股,那才是正道。」 外面偷听到两个小孩儿秘密的陈慧慧气到不行,愤恨地觉得周誉简直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周家给他这么高贵的身份,他竟然还敢往家里找乞丐。她觉得非常有必要让沈墨过来看一看,这个孩子的真面目。就轻手轻脚走了。 屋内,小男孩忽然笑道:「你故意给她看得,想让她去周夫郎哪里告发你?」 周誉轻轻抚摸着玩偶的绒毛,淡淡道:「她太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放在家里迟早是个祸害,该解决了。」 小男孩道:「你既然这么有自信周夫郎会选择维护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他告状。」 「有些事情,只有发生了坏的后果才能使人长教训。阿么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心太软,所幸这个教训不大,却会使他疼。」 「好吧。」小男孩耸耸肩膀,「明明小了五岁的那个孩子是你,可从前有主意的也是你,要不是你,我到现在还不能给我娘出气,接下来我打算……」 「周夫郎……」陈慧慧气喘吁吁地跑进铺子里,气没喘匀就道:「你快去后院看看吧,我听见周誉在屋里哭呢!」 「什么?」沈墨惊得失手摔了算盘,也没注意到陈慧慧一个婢女竟然直呼主家少爷姓名。 周誉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沈墨最清楚,便是天塌了砸断肋骨也不会掉一滴眼泪,怎会好端端的哭,这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他慌慌张张跑进周誉的卧房,门也没敲,就闯进去。 「小誉,你怎么了……」沈墨一句话没问完,就看见屋里两个相谈甚欢的孩子惊吓了一跳。 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更是失手打翻了果盘,手脚无措地站在一旁,像是想要逃走,又吓到不敢。 周誉问道:「阿么,怎么了?」 沈墨转头看向陈慧慧,见她正耀武扬威地瞪着周誉。 「没什么,就是听说家里来了你的小客人,我想留顿便饭,怕晚了,孩子走掉了,所以跑来得急了,吓到你们了,是我太失礼了。」沈墨道。 「没有的,阿么。」周誉指了指小男孩也不隐瞒,「阿么,他叫周常喜,是镇上一个叫做周达老爷的嫡子,我跟着郑六给他家做过短工,那时候认识的他。」 周达? 沈墨闪了闪神,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快到抓不住。 「难得你有一位朋友,晚上别走了,一定要留下吃饭。小翠,给孩子们再端来些水果糕点。对了,上次小誉说好吃的糖果也端来一盘。」又嘱咐道:「你们两个别贪嘴吃太多,小心一会儿吃不下饭。」 「知道了,阿么。」 「谢谢周夫郎。」 「真乖。」沈墨退出屋子,走出很远才站下。「陈慧慧,你来我铺子里时间不短,已经有三个月了吧,我自问一直待你不薄,那么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为何要这么做?」 第141页 陈慧慧咬着嘴唇道:「我不明白周夫郎的意思。」 「陈慧慧,我因为从小受过许多磋磨,所以不想别人再步我的苦路,能帮一把,就能使一个人改变一生便总觉得举手之劳的事,要帮的。但我并不是傻子,陈夫子之前一直对小誉恭敬有加,不敢怠慢,却突然变了个态度似得,竟然因为小誉想要休息而打他手板,这件事明明在他刚来的时候我就和他说过,他也同意的。怎会好端端的突然又拿这个罚人,如今想来应该是你和他说了些我不知道的东西致使的。还有就是今天这事,你说小誉哭,应该只是为引我来看这齣戏吧。你之前听过我和老爷说过周达,知道家里的香肠铺子是买他家的,大概还有些渊源,所以引我来看,就是不能怎么小誉,至少让我心里多少对他有些提防,这样你就有机可乘了。」 陈慧慧认识那个小男孩是周达的嫡子是因为周达曾经也在镇上风光过一段日子,小男孩也摆过少爷的谱,她是镇上的人家,父亲曾在周达家里做过工。 「这些都只是周夫郎你的猜测。」 沈墨突然笑了,「无所谓,陈慧慧你似乎忘了一点,你是我家死契的奴婢,就是我处死了你,随便寻个由头都没人会在意的。但到底我做不出随随便便要人性命的事,只是家里却留不得你了,染布坊那边缺少染布女工,你去那边吧。」 陈慧慧因为自允镇上姑娘,虽然家里穷到揭不开锅,骨子里却有种瞧不起乡下人的傲气。这大概也是她知道沈墨是村子出来的夫郎,才敢对周景生出妄想的一种原因。如今沈墨直接把她赶到农村让她去染布坊做工,这简直比把她卖了还让她不甘心。她不愿意到乡下,然后随随便便嫁个泥腿子,还不如配了小厮,好歹还是镇上人。 「我不,你没有权利处置我,我是老爷买回来的,你没有权利……」 「是吗?」沈墨冷笑声走了,不一会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两个汉子堵住陈慧慧的嘴,把她塞进一辆骡车里,连拖带拽地弄走了。 第63章 沈霖有喜了 一进家门便觉得今日家里气氛沉闷, 周景心有困惑, 问道:「小墨,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沈墨郁郁道:「是陈慧慧,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初明明只是好心出手帮她一把, 咱们俩对她已是仁至义尽,从不曾苛待她半分, 但不知为何,她竟对小誉一个小孩子心有嫌隙, 刻意为难。如今我细细想来,那个夫子怎会好端端对小誉换了一副面孔,想来应该是受了她挑拨。」 周景嘆口气, 「不知道你可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讲的是一条蛇冰天雪地之中被冻僵, 被一路过心善的农夫救起藏于衣内,那蛇醒来后, 一口咬在农夫胸口。有些人大抵天生便是蛇, 我们看不穿人皮下的蛇心, 只能自己多加小心。」 沈墨点头道:「这事说来也怪我自己乱好心, 却连累了小誉替我受罪, 好在没被她搅出大乱,否则我便成了罪人了。」 周景揉揉沈墨柔软的发丝, 安慰道:「不会的,以后多加小心就是。」 「对了, 小誉他认识周达的那个嫡子,两人之前似乎就很相熟,现在他在小誉房内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陈慧慧影响,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景笑道:「你才觉得,咱们这个儿子可不简单,不过,绝不会是蛇,也许是头小老虎。」 「小老虎?」 「是啊,能咬人的,可不就是小老虎吗?」 卧房内,周常喜道:「你那个爹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之前成叔去铺子应试掌柜,没成,你怕不怕这次弄巧成拙,倒叫他怀疑你。」 周誉摇头,「你也说了,我爹并不简单,想来收养我前,与身世上必然查过了,咱们两个这点交情应该一清二楚。」 「说来,你爹的手段可真是狠辣,你在府里不出去不知道,那个沈婆子被你爹弄进了衙门里,虽没要她性命,但十个板子下去,还花掉八两银子,想来她从你家里赚去那点家什去了大半。虽说人是被救出去了,以后就会明白还不如死里面好。死在里面,兴许还能赚到几个拎不清的眼泪,觉得你爹心狠,不死出来了,别人便只会觉得她罪有应得。以后过得落魄,被磋磨,别人只会觉得这是她的报应,对你爹只会更加心存敬畏。」 周誉没说话,周常喜却笑道:「其实你最想知道郑六怎么样了吧?他也好不到哪里,被你爹派几个人给做了套,在赌房里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一屁股债,那个破屋子每天都要被砸一边,也不知道肚子里那个小的还保不保得住。」 房门被敲了三下,周景在外面道:「晚饭好了,请你的小朋友出来留下吃顿便饭吧。」 周常喜道:「你爹倒是足够尊重你,老子进儿子屋里还要敲门。」 周誉从床上跳下,「走吧。」 堂屋里餐桌上做了六菜一汤,三荤三素。荤菜分别是:肉丸子、韭菜炒鸡蛋、红焖肉。素菜是:山野菜炒芹菜、白菜腰果、清炒藕片。汤是山药排骨汤。还有米饭和猪肉饼子。 周景道:「家里做的匆忙,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周常喜吃得头不抬眼不睁,怎会不合胃口,看他穿着就知道,他现在在家里地位还不如一个在继母近前伺候的僕人。饭菜到了他这里有时候只剩下馊的,就是这馊的能不能吃饱还两说。现在大鱼大肉跟前,周常喜恨不得生出两张嘴都填进肚子里。 第142页 周景给沈墨夹了一个猪肉馅饼子,「你尝尝这个饼子,做的不错。」 沈墨尝了口饼子虽是纯肉馅的,然而香而不腻,饼子皮也酥脆可口,吃了一个觉得不错,还想吃第二个,可伸筷子去夹时才发现饼盘子已经空了。筷子只能生生在空中转个弯。 「小翠,这个饼子再来一盘。」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周常喜肚滚熘圆,好久没这么饱了。临走时,周誉道:「阿么,那个肉饼子还有了吗,常喜喜欢,可以在给他带回去些吃吗?」 「可以,我去厨房叫小翠包去。」 其实已经没有,厨房里婆子又现烙了十几张出来,用油纸包装好,系根绳子。 周常喜抱着肉饼子,隔着油纸还能感觉到烫手的温度,他立刻就猜到这是新烙出来的。 真诚道:「谢谢周阿么。」 沈墨笑道:「喜欢吃就常来吃,小誉没什么玩伴,你来他很开心。小誉,你出去送送常喜,叫他有时间多来玩。」 两个小孩子走出门口,肉饼子被周常喜塞进怀里,「多谢你,你知道的别的吃食我也带不进去,这肉饼子塞在怀里,没人会发现,饿了吃一个就行了。」 周誉微皱眉道:「你便打算以后就这么过了?」 周常喜道:「不,还要谢谢周伯父,借他整治郑六的法子,我已经想到怎么对付家里那个老糊涂了,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你等我的好消息!」 周誉回到卧房,周景竟捧着本手写册子等他。 周誉愣了下,走到周景跟前道:「爹在等我。」 「对。」周景放下册子抬头定定看着周誉,就在周誉觉得周景要把他整个人看穿时,才笑起来。「陈夫子走了,新的夫子正在给你找,这段日子暂由爹代替夫子给你讲课。那些之乎者也爹不懂,爹只和你讲些道理与是非。第一堂课便是要教你与虎谋皮不是不可,前提是你也要是只老虎。」 一点就透,周誉知道周景在说周常喜,看来,周景已经知道鬼铺和他们两个脱不开关系了。他以为周景会和他说些大道理,没想到周景把一个手抄本子给他,里面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周景道:「这个是咱们家独有的暗码,目前认识的就我你阿么还有舅阿么,日后遇到什么不方便别人知道的,可以用把这种字符掺杂画里或者信里寄给我们,我们便知道你遇到事了。」 周誉心头猛震,这种暗码教给他,便是真的拿他当儿子了。 「我觉得三字经八股文什么你是要学,毕竟科举上肯定有用。但我觉得以你的谋略,大材小用了,这个你应该可以看懂,这段日子看看它,遇上不认识的字或者不懂的意思可以来问我。」 周誉低头看,竟是《孙子兵法》。别人的启蒙在三字经中开始,他的启蒙却是三字经与《孙子兵法》并行,要说喜欢,周誉确实更喜欢《孙子兵法》。 夏日终于过去,漫天的枫叶火红地落了一地,周家迎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沈霖有喜了,并且已经三个多月了。 沈墨高兴到不知如何是好,抱着周景哭哭笑笑。 「太好了,小弟怀孕,我还以为小弟和我一样不能有孕了,毕竟小弟小时候吃的非常不好,还不如我小时候。好赖我小时候有娘在,到底比他强些。」 周景也替沈霖高兴,「这是好事,别哭,铺子里先关门一天,我和你回村里看看小弟。」 本来沈霖是和王仁一直住在镇上铺子里,那日不知怎地沈霖忽然就道好几日没回家想家了,两个人晚上贪黑回王家村。早上起来,两人寻思着去香肠坊看一圈在返回镇上。没想到沈霖一进去就被香肠坊里浓郁的肉味血腥味给冲撞了,吐到满头大汗。慌忙请了钟郎中摸脉,没想到竟是有孕了。 王仁喜得又慌又忙,把沈霖送回家中,也不去铺子里了,各处忙着报喜。 郝玉兰听见沈霖竟有孕了,当场落下眼泪,捡出一百鸡蛋一百鸭蛋挎着小篮子就往沈霖家里走去,也忘了和小儿子断亲不断亲的说法。 王福禄在后边喊了几声,郝玉兰都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往小儿子家走去。王福禄吹鬍子瞪眼番,最后还是也往小儿子家中赶去。 王大嫂语气酸熘熘道:「是不是个小子还不定,你看爹娘高兴成什么样子,当年我怀孕那会,想吃碗鸡蛋糕,还要看娘的脸色。」 王二嫂却高兴道:「大嫂,话不能这么说,那时候家里多紧张,先后给咱们两个抬进门,这是有家底的,没家底的人家早就揭不开锅了。如今家里,你当家的和我当家的都在周家染布坊里做工,一月几百文大钱拿着,不扣不说,有时还能拿回奖励金。再者咱家託了沈霖的福气,给周家供鸡鸭,那是大头,多少人家想加量都是不成的,咱家却可以,这都是因为沈霖。别的不说,鸡鸭上咱们今年就可以卖两季,一季就能买三十四五两银子,两季就是六七十两银子,这么银子以前上哪能赚来。你看今年地里收成什么样,一个个的都哭丧着脸,除却税收都在担心冬日怎么过,可咱们这些家里有人在周家做工的,哪有这些个担忧。所以要我说,别说沈霖是咱们的弟夫郎,就是外人,如此帮咱们,拿二百蛋也不多。」 「外人是不多,可这不都是一家人嘛,哪能一样吗?」王大嫂嘟嘟囔囔了几句,跟着走向王仁家里。 第143页 沈霖没想到郝玉兰和王福禄能来,差点高兴哭了。 郝玉兰忙前忙后,一个劲问沈霖想吃什么,沈霖说没什么想吃的,郝玉兰不停,非要给他蒸鸡蛋糕。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怀孕那会就喜欢吃这口,我去给你蒸一碗,我蒸的鸡蛋糕嫩着呢。」郝玉兰欢欢喜喜的进了厨房。 王大嫂道:「娘对你就是好,我那会想吃,不但得自己蒸,还得看娘的脸色。」 王二嫂一个劲扯王大嫂的袖子。王大嫂还是不管不顾说了。 沈霖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地不应声。 王福禄瞅了王大嫂一眼,冷哼声:「小霖嫁过来一文大钱没要,反倒带了房子和生意,一年给家里几十两的进项。我记得你嫁过来的时候可是除了几床被子外,我家可给了你二两六百六十六文银子。就差这个,如果你像小霖似得不要钱还给家里赚钱,别说你娘,你爹我也能给你蒸鸡蛋糕。」 王大嫂被训斥的面红耳赤,不敢再说话,乖乖和王大嫂去厨房里帮忙。 沈墨和周景在镇上铺子买了许多对孕妇有好处的东西,堆了半车往王家村里拉去。 牛车走进村里,路过沈大娘家门口,正赶上沈大娘被什么人从家里踉跄着推出来,差点撞在牛车上。 院子里一个新媳妇叉着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做个饭也做不好,就知道搅家,看看好好一个家给你搅成什么样了!要不是你无事生非搅来搅去能失了给周家供鸭子的生意吗?现在大半个村子都去周家工坊里做工,只我当家的要辛辛苦苦去镇上抗麻袋,还要看管事的脸色动辄听他敲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不知好赖的搅家精!」 沈大娘抬头正和坐在车辕上的沈墨视线对个正着,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羞愧的匆匆回了院子里,她儿媳妇还在不依不饶的骂,也不知道那个孝顺的王大力在不在,反正没听到他吱声。 「沈大娘不是挺厉害一个主嘛,怎么被骂得一声不敢啃?」 周景耸耸肩膀,「这我可不知道。」 两人继续赶着牛车,没一会来到王仁家里。 「小霖,大哥来看你了。」 屋里沈霖端着碗鸡蛋糕正咽不下去,听见沈墨的声音似听见了救星般跑出去。 「是我大哥来了。」 郝玉兰在后面追出来,「你慢着,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沈家两个兄弟抱在一起,说不得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都别站着了,你哥给你买了吃的用的,我们给你搬进去。」 众人往后一瞅,这才看见半个牛车的东西,什么都有,吃的用的,还有小孩子玩的。 沈霖拿着一个拨浪鼓,「大哥,你买这个干什么,孩子还没出来呢。」 「现在没出来,早晚得出来。再说现在没事摇两下,孩子也能听见。」 沈霖哭笑不得。 王家人帮忙从牛车上拿东西,才知道沈墨到底给买了多少。只布匹就三匹,都是上好的苏州丝绸。还有一筐孩子玩的玩具,另外几筐都是满满当当零嘴,一筐葡萄、一筐桃子、一筐苹果。还有一筐核桃、半框松子、四五盒海参、几盏燕窝、几棵人参。 王大嫂啧啧嘴,「这周夫郎也太大手笔了吧,就这些海参燕窝人参的这得多少钱。还有那么些水果,吃得了吗,吃不了不得烂了?」 沈霖笑道:「哥,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吃什么都没胃口,就想吃葡萄。」 沈墨高兴道:「你喜欢就好,是你哥夫说吃葡萄生出的孩子眼睛黑亮,吃核桃孩子的脑袋聪明。你有什么想吃的就和大哥说,大哥都给你买,别苛待自己。」 「谢谢大哥。」 郝玉兰一看沈墨带来的东西,在看自己弄的鸡蛋糕,顿时就知道为什么这东西沈霖捧着半天也没吃几口,原来是人家根本就不爱吃。郝玉兰有些羞愧,沈霖在不知不觉中,日子和她们已经拉开这么大了。 郝玉兰道:「你们坐着,我去洗水果,正好有燕窝给小霖蒸上一盅,小霖身体从小就亏,应该多补补。想吃什么和娘说,娘给你做。」 「谢谢娘。」 王大嫂和王二嫂跟着进了厨房帮忙,王大嫂瞅着郝玉兰做燕窝,一个劲问道:「这燕窝什么味道啊?」 郝玉兰看她一眼,「想吃,叫你娘家也像小霖娘家一样给你买。家里的鸡鸭还没喂,你洗了水果就赶紧回去餵鸡鸭。」 王大嫂不敢和郝玉兰顶嘴,塞了几个葡萄进嘴,好酸。沈霖现在就喜欢吃酸的。 周誉用自己的零花钱给沈霖买了一双小小的鞋子,鞋子上有个小老虎头。 「舅阿么,这是我自己省下的零花钱,送给弟弟的。」 沈霖笑着接过来,捧在手上看,「谢谢你小誉,弟弟一定会都会喜欢的。」 沈霖是双儿,双儿大多生双儿,个别能生出儿子,绝对生不出姑娘。所以不管双儿还是小子,对于周誉来说都是弟弟。 中午郝玉兰和她二儿媳妇帮着做菜,做了八菜一汤,四荤四素,吃得比王家过年还好。 郝玉兰一看,无论是沈墨还是沈霖都似乎习以为常,便知道平时两家人恐怕也是这么吃。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她没吃到,而是此刻才明白这门亲事说到底是她儿子高攀了,要没有沈霖,她儿子还跟着他们过几月才能吃上顿肉的日子。 第144页 「对了,小霖,我刚才回来时路过沈大娘家,看见她被家里的一个新媳妇骂,是她儿子娶亲了?」沈墨问。 郝玉兰道:「可不是,你们不在村里不知道。沈大姐如今落到这个下场可不值得同情,全是她自己作的?」 「怎么说?」 王福禄深深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竟然想出骗亲的法子给王大力说媳妇。」 「骗亲?」 「是的。她从牢里被捞出来后,村里都知道了,谁家也不愿意把女儿说给一户婆婆坐过牢的人家,便是村里有双儿的人家也不愿意。这沈婆子就把主意打到旁的村子里。今年村村收成都不好,许多穷人家冬日里眼瞅着就要过不下去,都打算把姑娘嫁了,换些银子。这不,就给沈大姐打听到一户,那人家一听到是咱们王家村的,都知道咱们村子里有香肠铺子和染布坊,是不靠地里那点东西也能活的人家,乐得不行。」 「便问沈大姐家里儿子是不是在周家那两处做工,沈大姐竟然说是,还说和周家有生意上往来。之所以找上他家说亲,是听村邻有认识的说他家姑娘贤淑肯干,父母都是老实人。那家一听就高兴到不行,在加上沈大姐一出手就是三两银子的聘礼,那户人家信以为真,也不打听了,害怕沈大姐反悔,慌慌张张就把姑娘嫁过去。」 「那姑娘嫁过去后着实被唬了几天,后来看王大力家吃得也不好喝得也不好,而且王大力那个样子也不似在村里做工,就偷偷问了几户人家,这就把沈大姐给打听了彻底。气得姑娘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后来沈大姐带着东西点头哈腰地上门赔罪好不容易把儿媳妇请回来,可日子却没好过过。那个媳妇并不好相与,总是给沈大姐摆脸色,骂她。」 沈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唯有沉默。各人种下的因果各人得,再苦也得吞。 反倒是沈霖问道:「王大力呢,他不管他婆娘吗?之前他对他娘可是唯命是从。」 郝玉兰道:「那孩子也许心里有点恨他娘,觉得要不是因为沈大姐坐过牢,就算日子穷些,也不至于说个亲这么难,因此也不大管。哎!沈大姐后半生恐怕要比前半生还难过!」 第64章 范鑫找来 从小弟家里回来, 沈墨便心事重重, 做事颠三倒四,周景想吃苹果,他给削皮, 却一下削到了手。 周景一把握住沈墨的手腕, 迫使他张开手指,食指指尖到底被削掉了一块肉。 家里有平日里备下的止血药, 周景赶紧找出来给沈墨涂上,并缠了一圈纱布。 「这几日记得别碰水, 别吃腥辣。」 「没那么严重,就是一点小伤,其实不用上药的, 养两天不管它也能好。」沈墨道。 对于沈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周景还是生气的, 可人已经受伤了,他又不能责备他, 便闷不啃声收拾东西。 这样子反而叫沈墨心里发毛, 频频偷瞄周景。 「你……你生气了?」 周景心想, 终于看出来了。 沈墨道:「我, 我不是故意的, 我削果皮很好的,不知道怎么会削到手。我似乎总是这样做不好事, 想帮陈慧慧,结果差点被陈慧慧害到家里, 如今就连小弟都有孕了,我还……」 说来说去,原来癥结在这里。 周景重重嘆口气,有些无奈,转身就看见沈墨落魄而又害怕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他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怒火顿时消散了,只剩下浓浓的怜惜。 他走上前,轻轻抱住沈墨,「小墨,从前我就和你说过的,子嗣一事上,我们不强求,有便是我们的福气,没有我们也不要怨天尤人。」 沈墨趴在周景怀里闷闷道:「可,你明明是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现在却因为我的原因无后,你会不会不甘心。」 「如果我要是不甘心你怎么办,真给我抬进家里一门小吗,还是平妻?」 沈墨咬着牙不啃声。 周景继续添把火,「到时候,她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我们一个三口和和美美甜甜蜜蜜,你……」 「你,你敢!」沈墨声都颤抖了,「你要是敢有别人,我就,就……」 呦,小夫郎态度很强硬吗? 周景挑挑眉毛,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道:「你就怎样?」 「我,我就拉上你殉葬!」 周景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沈墨抱起来搂在怀里。 「生同衾,死同穴。原来我的小墨竟是心里慕我这般,生前身后事都想的好好的了,是打算要给我做生生世世的小夫郎吗?」 沈墨本来很是郁结,心里烦闷,被周景如此破坏气氛的一闹,那些坏情绪倒是被赶跑了,只剩下无奈。 「小墨,从前我就和你说过,在我的故乡,像你我这种两个男人成亲是绝对不可能有孩子。所以和你在一起那一天,我就做好没有孩子的准备了。其实,对我而言,孩子是很重要,但你才是那个更重要的。」 母凭子贵,王家村里都是生了小子,媳妇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生不出小子是要遭人指点瞧不起的。 沈墨不禁鼻头发酸,「景哥,我真幸运,遇见的那个人是你。」 周景笑道:「我又何尝不是,所以小墨别想那么多,就当我们把所有的福分都用在彼此相遇上了,所以为了公平,我们与子嗣无缘。但小誉被送到我们身边,我们没有孩子,他便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第145页 沈墨红了眼眶点头,「对,我们还有小誉。」 然而晚上睡觉的时候,沈墨一爬上床就觉得不对劲,被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咯的他难受,他伸手摸了摸,没摸出是什么东西,只感到好大一片。撩开被子一看,床上铺满了花生瓜子桂圆莲子等。 他的心霎时酸酸涩涩的,还有丝丝柔情。 周景从后面抱住他,「小墨,我看沈霖成亲那日床上你给他铺了这些东西,寓意早生贵子。想来我们没有孩子,就是洞房花烛夜那日床上没有这些,现在补上一个,相信要不了多久咱们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 明明知道这只是周景在安慰他,沈墨却仍觉得心里好受了。 次日周景醒来,沈墨还在沉睡。他看着小夫郎温和漂亮的眉眼,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这才轻手轻脚爬下来。 纪婆子听见动静,给他送洗脸水进来,周景轻轻嘘了声,摆手示意沈墨还在睡。纪婆子笑了笑,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咱们家老爷和夫郎的感情真好,很让人羡慕。」纪婆子如今三十多了,还未成亲。不是她不想成亲,而是她是原来主家的家生奴才,生下来命便由主人家定。她父母又在她七八岁时就没了,更没人给她想这些事。后来她便一直在主家伺候,直到被发配出来,其实她心里一直很嚮往着夫妻间的举案齐眉,只是慢慢错过了年纪,心里便知道这辈子也许不可能有了。 赵翠微微楞神,忽然就想到范鑫,如果她的父亲当初同意她们的亲事,会不会也如老爷夫郎这般琴瑟和鸣。然而这种想法不过转瞬即逝,她知道他们两个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怕是有朝一日相见,就算不会不识,也终是一个人夫人父,一个□□人母。 周景从屋里出来对赵翠道:「昨天小墨手指削了下,你记得提醒他换药,这几日别给他做腥辣的。一会他醒了,给他煮点莲子粥喝,白日里也让他喝些安神的茶。」 「是,老爷,我都记下来。」 周景这才点点头,走了。 今日南方来了一个跑商,带来很多好货物。这个跑商是第一次来柳镇,不知道这边风俗,也怕路上出现意外,僱佣了一个镖局,所以人货都平安的过来了。 那个跑商临时在这边租了个宅子,动静闹得很大,不用他找上门,柳镇的各大布庄先找上门。 周景怕去晚了,好东西都被抢走,也起了个大早。 但那跑商似乎不是很上心,做生意虽然寸步不让,很精明,但周景能感觉到他心不在此,似乎有别的事。 别人出了什么价格周景也不知道,轮到他的时候,他在袖子里给那个跑商比划了一个绝对公道的价格。 跑商也不见得多高兴,就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你的货,我都能吃下,这个价格你看怎么样?」要是以往的南方跑商遇到周景这样可以独吞的大主顾,早就乐到合不拢嘴,哪怕稍便宜些也会都卖给他。 但这个男人却似乎并没有多在意,像是千里迢迢跑了这么远,并不是为了卖掉东西赚个盆满钵满。 「行吧,就这个价格,你订个时间,我给你送到铺子或者府上。」 「巳时吧,送到『遇见』布庄,那会我铺子里不忙。」 跑商道:「好,你放心我一息也不会晚。」 周景回到铺子里,叫沈墨准备了银钱。巳时刚至,铺子门口就停了几辆牛车。 周景笑着迎出门,「你倒准时,一息不晚。」 那人道:「我一生如此,最是守时,然而,唯一一次迟到,却永远失去……算了,和你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然周景却是心念一转,和沈墨对视一眼,两人虽没说话,却从彼此眼中看出心照不宣来。 沈墨试探道:「还不知道你贵姓呢?该如何称呼你。」 男人道:「免贵姓范,范鑫。从前是个掌柜,便叫我范掌柜吧,听着习惯。」 沈墨周景再次交换个果然如此的眼神,心中就已经有数了。 「不知道范掌柜可有家室了?你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来做生意,家里的妻儿很担忧吧?」 范掌柜手里正抱着几匹丝绸,闻言晃神了下,怀里的丝绸就掉在地上,颳了几处口子。 范鑫也没看出心疼,神思不属道:「这几匹算我的,一会便宜些给你们。」 好一会,就在沈墨以为他不会答的时候,听他道:「我娶亲了,今年七月份的时候,妻子是一个很温柔贤淑的女人,我们过得很好,日子很幸福。」范鑫说这话时,不知道他自己什么感觉,反正沈墨和周景听在耳里,那种仿佛要哭出来的违心怎么也掩盖不住。 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闷而压抑,谁也没在说话,只忙忙碌碌地往铺子里进进出出的搬东西。 「周夫郎这几日胃口不好,我想做几个我们南边的家乡菜给他吃,都是清淡口,不知道周夫郎吃不吃得惯。」平时不是赵翠负责饮食,但这几日沈墨胃口不好,她们都看出来,打算给他换换口味,说不得能爱吃些。 纪婆子道:「你可以问问周夫郎,他要是想吃,咱们两个正好去集市上买回来。」 「好,我去问问夫郎。」赵翠边说边往铺子里走去,刚挑起后门帘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铺子里,正在说『我娶亲了,今年七月份的时候,妻子是一个很温柔贤淑的女人,我们过得很好,日子很幸福』。 第146页 赵翠犹坠寒窟,全身血液似都结了冰,冷到生生哆嗦起来。 跟在后面的纪婆子奇怪道:「小翠,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冷成这样,莫不是伤寒了?」 赵翠转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我突然不舒服,纪大姐你自己去吧,今日恐怕给周夫郎做不了菜了。」 「没事的,咱们夫郎人很好,不会怪你,你快回屋去休息吧。」 铺子外面,范鑫抬头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跑进后院,他几乎本能地抬腿就要追上去,被周景给叫住了。 「范掌柜,后面是我家内院,都是女眷,不方便你进去。」 范鑫这才反应过来,尴尬道:「对不住了,一时失神。刚刚看到一位姑娘的背影很像我夫人,晃神了。」 沈墨道:「范掌柜的夫人应该在南边,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家里不过几个婢女罢了。」 范鑫苦涩的喃喃自语道:「是呀,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她,明明已经打听过了,没有的。是我孟浪了。」 赵翠跑回屋子,趴在床上伤心痛哭起来。 「小翠。」沈墨在外敲了敲门,「我看见你了,你口中那个范鑫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吧。」 赵翠擦了擦眼泪,起身把门打开,「周夫郎,老爷。」 「我们可以进去说话吗?」 赵翠退开一步,「请进。」赵翠又要给他们倒茶,被沈墨摆手阻止了。 「你,刚刚想必听到了,他说他已经成亲了,在今年七月。那时候你们……」 赵翠的眼泪哗一下流下来,「七月,我们约定离开的日子是七月十八。他,他竟然在我走后没多久就和别人成亲了。」 沈墨道:「我看他提起他那位夫人时,似乎并不快乐,有些强颜欢笑,不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赵翠却摇头,「不会的。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匆匆娶亲,一定是我爹上门找他,逼迫他。他别无办法,为了保全家人也为了和我撇开关系,所以只能娶亲,这是最好的证明他和我无关系的法子。但那样着急下娶到的妻子,特别是有我爹权势威压下,又怎么会有好人家姑娘愿意嫁过去。想来,铺子上到底还是丢了掌柜一职,只能做这南北跑商的危险营生。」 沈墨不知道说什么好,赵翠也不用他劝。 「这些我都想明白了,也不会怨他,只是我却不会见他。就当今日,今日我没见过他吧!」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几日后,周景领着沈墨出去散心,走到酒楼下,正撞上喝到烂醉如泥的范鑫。 「范掌柜?」周景半搀扶着他,「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范鑫醉眼朦胧地盯着周景看了半晌,大约也没认出他是谁,亦或者也不在乎他是谁,抓着周景就呵呵笑了起来。 「喝这么多酒又怎样,还是醉不了,梦里还是见不到她。她一定恨死我了,凭生我最遵约守时,从不肯晚一息,偏偏就那一日被事绊住了脚,就要付出一生的代价吗?」范鑫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疯疯癫癫。 但足够周景沈墨猜出大概,「你不是娶亲了吗?为什么还惦记着赵翠。」 「娶亲!」范鑫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不过是我的臆想罢了,我做梦都想娶她,可她却不见了,我便幻想自己已经娶了她,四处和人说,做了美梦罢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地方,走了多远的路,去了多少个大大小小的县城,打听了多少人可是从来没人看见过她。这里,柳镇,每个角落,连只狗,路边的乞丐我都问了,还是没人见过她。」 范鑫疯疯癫癫道:「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们吧,你们见过她吗?」范鑫从怀里掏出一张女画,纸张泛黄,画的正是赵翠。「这个就是我夫人,名叫赵翠,你们见过她吗?要是见过,就告诉她,我找了她好久好久,可是到处都找不到,我好想她。」 范鑫已经醉的稀里糊涂,自说自话后就摔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这是一场误会,范鑫他一直在找你。」范鑫被周景和沈墨架回周家,「至于他嘴里的那个夫人应该就是你,等他醒来,你可以好好问问他。」 赵翠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她没想到她不见了这么久,范鑫就一直找了她这么久。 第65章 千鸟羽衣 范鑫睁开眼睛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在眼前, 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 「翠翠, 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入我梦中。那日,并不是我没去, 而是我要安置咱们家里人, 我爹我娘几个弟妹,还有你姨娘。如若不安置妥当他们, 恐怕我们这一走是自由如意了,可他们……以赵老爷的性子是不会放过她们的……」范鑫泪流满面, 浑身酒气并没有散尽,人却顷刻间清明。一个汉子生生泪流满面,失声痛哭, 无助地如同一个孩子般试图解释着。「等我安置妥当他们赶到那里时,你, 你却不见了。事后我就到处找你,但怎么也找不到。没过多久, 我就听闻曾有一伙人贩子流窜到咱们那里, 我便猜测你是否被他们拐了去, 一路打听一路找到这里, 可是我扔没找到你。翠翠请你告诉我, 你到底在哪里,我究竟应该去哪里找你。纵使千山万水, 我也绝不相负。」 范鑫以为他在做梦,只一心顾着剖白, 根本没注意到寝房里还有两个人。 赵翠哭到不能自己,几度哽咽,还是范鑫把她抱到怀里不停安慰。 第147页 「鑫哥,我不怪你,是我自私了,我谁都没考虑,只顾着自己逍遥,幸好有你,要不然,我姨娘不知要被我连累到怎样。」 两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范鑫从醒来就根本没注意到房里还有他人,至于赵翠是哭到忘了。 周景和沈墨悄悄退了出来,一出门口就看见周誉站在门外。 「爹,阿么。」周誉跟了陈夫子不过读了几十日书,身上竟有了读书人的气质,这这气质较其他读书人的书生气不同,是一种虽有礼却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我听见哭声,过来看看。」 「你都听见了?」周景问他。 「嗯。」 「可有什么感想?」 周誉一板一眼回道:「有些事不能流于表面,太过想当然,往往事实藏于表象下。」 「好,不亏是我儿子,聪明。」周景自豪道:「我有心将你送到镇上私塾里读书,现在有两处合适的。其一是古老先生的『仁德』私塾,其二是邹先生的『雅正』私塾。古老先生的私塾里大多收授的都是家境贫寒的学子,而邹先生那里收授的大多是商贾之子。以咱们家如今家世来看,你更适合『雅正』私塾,可我的意思却是想让你去『仁德』私塾。因为『仁德』私塾近三年出过三位秀才,而『雅正』私塾却不曾出过一位秀才。据我所知,『雅正』私塾不过是商贾乡绅们充点门面的地方,学不到真正的知识。」 「可你要是想去『仁德』私塾,应该明白士农工商,咱们商人在末流,恐怕去了那里,也许要受到排挤,这你可怕?」 周誉跟着郑六流窜于镇上各处做工时,曾路过『仁德』私塾,私塾里稚气的朗朗读书声是那样吸引他,纵然那时一个字也听不懂,时常绕远也要从私塾门前路过,为的就是听上一声朝气蓬勃的读书声。那时的他从没想过,可以说根本不敢想有朝一日会以学子身份步入那间私塾。而至于『雅正』私塾,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从前路上时,从不分时辰,总有商贾家的孩子在门口玩笑打闹,似乎很少能听及学子的读书之音。 于周誉而言,他心里一直有个梦,很美的梦,梦里他的亲生爹娘如沈墨周景一般开明宽厚,对他也是这般如珠如宝,只是梦里那个地方不在柳镇,而在京都。 即便知道那仅是他太过臆想有一对那样可亲可敬的父母所致,他还是想要去看一看,亲眼见一见梦中生身父母住的地方。 周誉道:「爹,我想去『仁德』私塾,我想科举。」 周景问:「想好了,哪怕被排挤,哪怕被欺负也愿意?」 周誉坚定道:「虽愿意,我却不会使自己被欺负的。」 周景哈哈大笑,「好,不亏是我的儿子。欺负咱们可不能干挺着,是要使法子还回去的……」 周景还要要说什么,突然闭嘴不语,面露尴尬,因为屋子里传来阵阵君子非礼勿听之音。 沈墨面色倏然绿了,牵着周誉的手快步疾驰而去,被他牵着的周誉,悄悄红了耳朵尖,似懂非懂。 等范鑫赵翠冷静下来已是天黑,灶上给他两温着饭。赵翠压根就没好意思露面,范鑫一个汉子也造得面红耳赤。 「周老爷,在下唐突了。」范鑫试图解释,可惜说来说去,那些话也解释不了在主家里偷了人家奴婢的事实,干脆就不解释了。「周老爷,在下范鑫在这里还要多谢您和周夫郎出手相救使翠翠免落烟花之地。此等大恩大德范鑫无以为报,愿意为周老爷鞍前马后,竭尽忠心。只是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范鑫已经从赵翠口中得知沈墨周景救她一事,心里既后怕,又感激不尽。 周景大约知道是何事,他早就想过,以范鑫如今身份财势他自不可能让自己夫人做他家婢女,肯定是要赎人的。 周景也不会做恶人压着不放,但也不会让这么一个好机会白白熘走,如范鑫这等品行留在他铺子里做掌柜,周景才能放心。 周景便卖人情道:「周掌柜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但凡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尽力所能。」 没想到范鑫竟给他跪下了,如此大礼,周景不敢受,连忙扶他,范鑫却并不起来。 「周老爷,在下请求你还翠翠自由之身,您尽管放心,翠翠这段时日在您家里所见所闻绝不会说出半个字,在下也绝对不会问,在下可以发誓,赎走翠翠绝不是想要知道您家生意上的什么事,完全是单单只是为了我们二人的情意。您救了翠翠的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愿意献上千鸟羽衣聊表心意。」 「千鸟羽衣!」这种羽衣周景曾听闻过,和羽冠做法大同小异,都是釆自各种珍鸟身上最漂亮的羽毛制成。只是这采羽的过程十分残忍,要鸟活着的时候生生薅掉它最艷丽的羽毛,听闻只有活着的时候薅下的羽毛才会保持在鸟身上的艷丽色泽和灵性,每一根上都带着鸟最深沉的痛楚。 看见周景面色不好,范鑫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心下一凛,许多商贾为了赚钱,可不在乎小小的几十只几百只珍鸟的生命。可眼前这个周老爷虽然是个生意人,但良心却并未被金钱蒙蔽,他听说千鸟羽衣首先想到的是并不是金钱,而是那些小鸟的痛苦。 范鑫心里隐约有了某种想法,忙道:「周老爷,您不必担心,这千鸟羽衣,虽是收集鸟身上最艷丽的羽毛,却并不是通过那般残忍手段所得。这千鸟羽衣我本是打算献给翠翠的父亲赵老爷,用来求去翠翠的聘礼,所以怕沾染了珍鸟的怨气不灵验,故而每一根羽毛都没敢从珍鸟身上活拔,而是守在珍鸟群聚的几处河边,挑敛它们掉落的。不过您千万别以为这些羽毛色泽会不鲜艷,它们全部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耗费三年之久,动用许多人手才得来这一千根。」 第148页 便是活捉珍鸟生拔羽毛,要得到最漂亮最艷丽的也不过就那几根,真不知道范鑫为了收集那些羽毛却不伤害珍鸟付出了多少艰辛。 「周老爷,如今在下愿意用这千鸟羽衣换取翠翠自由,忘您成全。」 单从情意上讲,其实只要还了他当初买赵翠的银子周景便愿意放人,没想道范鑫竟然愿意献上千鸟羽衣。这千鸟羽衣如若做成,那才是重金难求。 这是周景占了天大便宜,甚至有趁人之危之嫌。 「你先起来,赵翠的卖身契我叫我夫郎给你取,只是这千鸟羽衣我却不能收,如若收了我周景岂不成了趁火打劫之徒。」 范鑫虽被扶起来,却道:「周老爷,您仁义,在下知道周老爷不是那种人,在下的情况周老爷也知道,若是不嫌弃,可否留下在下给你打理铺子。您知道在下的情况,来到此处无依无靠,揣着千鸟羽衣也不过是件祸事,不如送给周老爷就当在下投名状了。」 的确范鑫揣着这样的宝贝一旦被人发现,人生地不熟的很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不若交给周景,以周景的人品想来也不会亏待他。 周景也在沉思,千鸟羽衣利润的确大,它的利润大正是来自它的羽毛难寻。并不是珍鸟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能用,要采色泽最艷丽最鲜艷的那根,往往一只鸟身上只得几根,这近千根不杀珍鸟,也不知道范鑫是如何得来的。 最关键的是这种手艺,处理羽毛,制作羽衣的手艺,这个才是难得的,有这手艺在,范鑫便是等他自己站稳了脚跟再拿出千鸟羽衣也是成的。如今愿意献上千鸟羽衣,想来所求也不会只是一个小小掌柜那么简单。 想了想,周景道:「不知道你是打算只送我成衣,还是打算告诉我制作技艺。」 范鑫明白,周景问的意思,便是考虑到合作方式。 他道:「衣服和技艺都愿献上。」 「千鸟羽衣我知道其珍贵,也明白它技艺更宝贵。你将这制作工艺献给我,我也不会白拿,我打算另外开一家铺子,以后只做羽毛制品,给你一半股,便算你我合开。前期铺子的投资都算我的,算得利润五五分红,你看怎么样?」 周景不打算把羽衣制品和布庄合开在一起,主要是羽衣要是成了,一定漂亮非凡。放到一起比对只会把布庄里的那些本来还很惊艷的长裙睡裙等比成艷俗之物。不若分出来,单开一间铺子,虽是难得,却可以一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 范鑫自然没有不肯,他和赵翠如今是回不得南方了,那么其他那里对范鑫而言都人生地不熟,需要重新开始。 外乡人在他乡做生意,没有照应,排挤欺凌是常事,甚至非常有可能一夜之间被地头蛇强占家产还送进牢里,所幸不如投奔了周景。 「如此,多谢东家。」 周景笑道:「咱们既是合作关系,你唤我东家可就不合适了,我虚长你几岁,便唤我一声大哥吧。」 范鑫从善如流道:「周大哥。」 周景应了声,便道:「不知千鸟羽衣何在?」 没想到范鑫拿出来的是一堆艷丽的羽毛,并不见成衣。 范鑫尴尬道:「时间仓促,还来不及做成羽衣,不过小弟保证多给些时间必然能成。」 周景倒没和范鑫计较这个,翻看了他拿出来的羽毛,大约经过特殊处理过,一根根羽毛色泽亮丽鲜艷如还在活鸟身上般,要是真能做成羽衣,毕竟价值连城。 千鸟羽衣太过贵重,周景不敢让染布坊的绣娘插手,而是在镇上广招绣娘,并不言明具体做什么衣服,只一条一旦被僱佣,签订长期保密契约,给红利,抽铺子里三成红利给所有绣娘分成。给的非月例,而是半年例五十两。 这个价格便是汉子也赚不到,而家里一个婆娘竟能赚上这些银子简直是不敢想像的事。几乎整个柳镇,甚至于临镇都被惊动了,会一点点刺绣的就拿着绣品找上来,心存侥幸,万一要是被看中了呢,那便是一步登天了。 一时间周家门槛差点被踏平。 周景不懂刺绣,范鑫和赵翠却懂,特别是赵翠,在刺绣上,她的手艺还算不错,以前没少给家里正室夫人和她的少爷小姐们做衣。 挑选绣娘便交给了赵翠和范鑫,在周家后院开了个门房,所有前来应募绣娘全部带着作品去门房,供赵翠一一检查。 应募开了五六日,然一个赵翠看上眼的都没有。 范鑫都有些着急了,他没想到柳镇的绣娘竟如此稀缺,真正顶级的少见到这种程度,这般高价都寻不来。 门外长长的队伍中,妇人姑娘们也不羞涩扭捏了,一个个抻长了脖子往里探。 孟氏十分招摇,她手里捏着一方帕子,虽不是什么好料子,但绣帕上的那对鸳鸯活灵活现,仿若真的在翩翩起舞。 她得意得将帕子传给前后的妇人姑娘看。 有妇人看了的确是好,是她们给自家人做的那点绣活比不了的。 就赞赏道:「大姐的绣工是漂亮,想来应募周家绣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了。」 孟氏得意道:「自是。你们知道我这是什么绣法吗?这是苏绣!我小时候在苏州长大,跟着那里给一家大布庄做活的表姐学来的,还能比不过你们这些小门小户自己悟的。这次,我是一定会应募上的,没有谁都得有我。」 第149页 孟氏说着话,转头看见队伍里竟然排着她的邻居,蒋氏,蒋伟的婆娘。 蒋伟受伤前是一名能干强壮的汉子,有一把子好力气,人也英俊,家里谈不上富裕,却也绝对不贫穷,有几间自家瓦房,手里能有几十两的银子。 附近许多姑娘看上蒋伟,有心嫁给他,孟氏便是蒋伟的仰慕者之一。说起来两人也算青梅竹马,小时候不懂事时常常玩在一处,蒋伟因她是女孩子,也多有照顾,不准人欺负。 后来稍大些懂事了,便不在一处玩,但每每两人见了招呼还是打的,因是邻居两家人常常互相窜门借些东西。 这般一来二去到了成亲的年纪,两家人就有心撮合二人,凑成一对。 蒋父蒋母也是同意的,回去和蒋伟说了,蒋伟没直接答应,想要考虑考虑。即是考虑便是可成可不成,蒋父蒋母便没有急着给孟家信,两家人还如常说话。蒋伟对孟氏也如从前一般,正是蒋伟这样的态度,给孟氏一种错觉,便以为蒋伟是同意了的,只是还来得及和她父母提亲,心里已经把她自己当成蒋家半个媳妇。 不成想那日好端端的,蒋伟就从人牙子手里买回一个女人,女人骯脏狼狈,破衣烂衫,神色畏惧,可蒋伟就为这么个人生生花了家里大半积蓄买下女人,要做自己的婆娘。 这于孟氏简直惊天霹雳,蒋家父母原本也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蒋伟一意孤行,蒋家又只得这一个儿子便只能同意了。 也是自那时起孟氏恨上蒋伟,怪他负他,也怪蒋氏,觉得没有他出现,蒋伟便会娶了她,是她挡了她的道。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孟氏竟不远嫁,偏偏要嫁给和蒋家隔了几户,另一个从前和她们玩在一处的汉子。 自此她天天膈应着蒋家,日日诅咒蒋氏,每日非要打扮的花枝招展和蒋氏比美。 而蒋家的日子并不过好过,因为蒋氏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并不愿意跟着蒋伟过日子,一开始便不从,闹着跑了几次,次次被虽被蒋伟捉回来,但蒋伟从不为难她。蒋伟不会哄人,不知道怎么讨女人欢心,就知道捉了人回来就给做顿好吃的,买点女人都喜欢的小玩意,便以为如此蒋氏就会被感动。 后来一日蒋氏又跑出去,被做工回来的蒋伟发现,追了上去,蒋氏慌不择路下冲撞了一位金姓老爷的马车,马受惊扬起蹄子就往蒋氏身上踩。 匆匆赶来的蒋伟什么也顾不得想,连忙扑上去,这一扑倒是救了女人却也叫蒋伟的一条腿生生被马踩断,从此成了跛子。 这下整个蒋家都垮了,为了给蒋伟治病花光了家里所剩下的那些银子。而另一方面,被蒋氏冲撞了金老爷家竟不干了,非说马车上的金夫人受了惊吓,要赔偿,蒋家哪里还有银子赔偿的起,又惹不得金家的势力,最后只能卖了房子抵了。一家人在街头租了一间房子,全家人挤着住。 蒋家老两口又惊又吓,竟是病了,只剩下蒋氏一个身体好的了。这个时候蒋氏要走,谁也没法子,蒋伟以为她一定会跑,没想到蒋氏没跑,反而一力承担起整个蒋家,又接左邻右舍的洗衣,又接缝补的活计,一点点支撑着蒋家的日子。 如今这么过着已经近一年了。 蒋氏从一个美貌姑娘被折磨成沧桑的妇人,而孟氏依然艷丽如初。 大约想看见蒋伟后悔,孟氏常常会拿着衣服送到蒋家让蒋氏清洗或者缝补,再当着蒋伟的面上说几句难听的话,刺激蒋伟,想要蒋伟后悔。然次次蒋伟都维护蒋氏,这只能让孟氏更生气。 第66章 考学问 孟氏看见蒋氏就生气, 刚要冲上去找人不自在, 她后面一个婆子捅捅她。 「到你了,你不进我可进了啊?」 孟氏恨恨瞪了蒋氏一眼,「怎么不进啊, 这都等半天了。」 孟氏进了门房, 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双儿另一个是个女子。那双儿头上没有任何金钗银饰, 虽朴华如实,但身上的衣服却是上好织锦, 而那女子穿得虽也不差,到底只是普普通通的棉布衣裳。 孟氏暗嘆命运不公,她们这女子竟不如一个双儿富贵, 也不知道这双儿怎生得这样的好命,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不管心里如何想, 孟氏还是规规矩矩呈上自己的绣品,「夫郎, 您看这是我的绣品。」 沈墨于刺绣一道并不精通, 仅限于缝缝补补。这次跟着赵翠过来选人, 完全就是因为人手不够被捉来的。 周景要顾着铺子里的生意, 范鑫要忙着选址选铺, 家里便只剩下他一个清闲的,便过来帮着忙一忙。 赵翠不会写字, 也识不得几个字,正好沈墨识得, 就给她做了记录。 沈墨把绣品接过来,给赵翠看。 赵翠瞅了眼,眉头微蹙,犹豫不决。 「怎么了?」沈墨问。 赵翠道:「周夫郎,这绣品虽有几分苏绣的影子,但却不得其精华。倒是比其他人送来的好上很多,可要用,不知道要费多少时日多少功夫才能磨出手艺。这柳镇上的绣娘怎地就这般紧俏!」 沈墨道:「先留下住址吧,以后再说。」 孟氏知道这是对她绣品不大满意,倒也没别的想法。毕竟如周家这般高门大院对她们而言还是敬畏的,眼光比普通人高,瞧不上她的绣品也是实属应该。 孟氏留了住址便转身出门,走到门口一抬头就看见蒋氏,心里的就来了火气,愣是忘了身份地点就直直撞上去。 第150页 明明是孟氏差点把蒋氏撞倒,她却抢先嚷道:「你当家的是个跛子,你便是个瞎子吗,走路怎的不长眼睛往人身上撞?」 蒋氏面色难看,孟氏纵使如何为难她,她也从不曾在意过。可说到蒋伟,蒋氏便忍不得,要不是因为她,蒋伟的腿也不会伤。可以看出来蒋氏已经很生气了,不过顾于地点不对,只道:「孟家大姐,是你撞了我。」 孟氏叉着腰嚷道:「我撞的你,你好大的脸,这么大的路我怎么谁都不撞,偏偏撞你?」 蒋氏隐忍不发,她是来应募的,此时和孟氏争论不休,无论此事究竟是谁无理,闹到最后只会给主家留下双方坏印象。 如此想着就打算息事宁人,「是妹妹没看到姐姐,这厢给姐姐赔不是了。」 「什么姐姐妹妹的,谁是你姐姐,不要脸!」孟氏竟得寸进尺,丝毫不顾屋内坐着的两个主家。 排队的妇人姑娘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街上过路的也停下向屋内张望。 赵翠面色冷了,高声喝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给你这么吵!」 孟氏被呼和顿时如鹌鹑般低着头老实地出了屋子。 等排到蒋氏时她怕沈墨赵翠会因为刚才的事情对她有什么想法,便先道歉。 此举先得了赵翠三分好感,再拿起她手里的绣品,眼神瞬间亮了。 「你会苏绣?」赵翠问道。 蒋氏规规矩矩道:「我曾是苏州绣娘,因嫁人来到柳镇。」 赵翠笑了,这是她应募这段时日来最满意的一副绣品,这幅绣品比她的甚至还要好上许多,这才是苏州绣娘的水准。 赵翠非常满意,几乎想要当场拍板,但她还是先询问了沈墨的意见。 沈墨不懂这些,只叫她做主。 「你来周夫郎这里留下住址,过几日应募结束会有人去你家请你。」赵翠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咱家的规矩,咱家要求是要签订长期契约和保密契约的,半年给年例五十两,但有一点,因为咱家绣衣款式独特新颖,独一无二,做工期间是要求吃住主家,待做工完成才能放回家。不过你可以放心,并不是说就将你们关起来不许与家人联繫。而是每三日准家人过来看望两个时辰,但要在酉时,会有人在旁边伺候不能单独说话。这不是□□你们,是为了保密,防止家里绣娘和家人串通,将要做的东西泄露出去。」 蒋氏从前就是位绣娘,做过许多名贵衣裙,其中有些特别贵重的都是连夜赶工,同样会被主家看管起来,不许与外人联络。所以对于这一要求她无异议,便点头表示知道了。 刚进家门,跛脚的蒋伟便迎了上来,并不先问活计成与不成,而是道:「柳镇在咱们临镇,你走了这么远累了吧,喝碗水,我给你做饭去。」 蒋父蒋母从屋里出来看到这幕,只能无奈嘆口气,他们这个儿子已经被蒋氏迷晕了头,说什么也没用了。 蒋氏跟着进了厨房,帮着忙活,蒋伟撵她几次,她不言不语却也不离开,蒋伟便只能随她了。 两人沉闷地干了一会,蒋氏忽然道:「主家说,这次做工为了保密可能吃住都要在主家,做完工才能给放回来。」 蒋伟一听就紧张了,「这,会不会骗子啊,怎么做个工还要住在主家。」 蒋氏道:「衣裙贵在款式新颖,要是有绣娘将图纸偷出去传给外面,样子被提前泄露就不值钱了。」 蒋伟吶吶道:「是这样啊。」 蒋氏看他一眼,「不过主家仁慈,答应每三日可以与家人相聚两个时辰,免得家人担忧。」 蒋伟立刻道:「那我到时候去看你。」说完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小心翼翼添上一句,「可以吗?」 蒋氏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吃过午饭,蒋家大门被敲响,竟是孟氏来了,拿着她当家的衣服过来要蒋氏洗。 因蒋氏过几天就要去柳镇做工,蒋伟不愿意她累到,便替她推诿了。 孟氏又生气又嫉妒,恨道:「她就是个丧门星,你看看自从她进了你家门,你家被害成什么样了。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她是给你下蛊了吗,你怎么就执迷不悟!」 蒋伟倏然阴沉了脸色,「我家的事和她没任何关系,以后你也别来了,她要出去做工,我一个汉子不好招待你一个妇人。」 孟氏被蒋伟轰出去,回头就看见蒋氏站在门口,听了全部,蒋伟脸色霎时白了。 「那个,你不要听孟氏胡说八道,我家的事和你半分关系没有。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你不愿意嫁给我,是我没福气。他日若是你遇上可心人,我便给你休书,把你当妹妹嫁了,这里就是你娘家。想来你我二人并没有夫妻之实,你夫家也不会因此亏待你。」 蒋氏低着头,依旧如往昔般没有言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家寝房内,周誉趴在案几上看帐本,周景在旁指点,偶尔和沈墨说几句话。 「小墨,咱家的宅子我打算买下来,当初租不过是因为手里银子不够,周转不开,现在有了银子还是买下来放心。」 沈墨自然同意,「李老爷肯卖吗?」 「肯的,就是价格高了,要五百多两。但咱家铺子在这里开了这么久,名气也出去了,贸然换地方只会损失更大,不如买下来。」 「虽是贵了些,不过也值当。」沈墨道:「私塾的事情你打听清楚了,准备什么时候送小誉过去读书?这个可是大事,耽误不得。」 第151页 「明日,我打听妥帖古老先生的喜好了,明日便去。」 古老先生五十有六,是先帝十五年的秀才,文章做的尚可,不知什么原因却次次与进士无缘。因家里穷为了餬口,后来便放弃了科举,回到柳镇开了家私塾。 古老先生十分重礼,因不喜商人身上铜臭之气,所以学堂里大多是贫寒学子。 为此,拜访这日,周景自己虽然穿着如常却叫周誉特意换了件好久不穿的粗布衣裳。 「不是说叫你装穷,而是你同窗都是穷人家小子,只你一个奢靡富贵不仅有显摆之嫌,还非常容易被其他学子排挤。所以但凡其他学生问你家境,不好骗,你便语意含糊,糊弄过去就可。」 「是,爹,儿子知道了。」 打听到古老先生喜好,周景也不带大量铜臭,而是遵循古礼,带了六礼。 拜师六礼指的是莲子,桂圆,枣子,芹菜,红豆和猪肉条。六物均不是贵重之物,然意在心思与寓意。便说莲子寓意夫子良苦用心;芹菜是为了鞭策学子于学业上勤奋好学,战战兢兢;桂圆乃是希望莘莘学子学业圆圆满满;枣子红豆便是讨个吉利,鸿运当头,早日高中。至于猪肉条,孔夫子时期传下来的,只不过那时是用于代替束脩。如今的束脩虽然加了银子,但猪肉条作为六礼之一却被沿袭下来。 两人坐牛车到『仁德』私塾前门,敲了几下便出来一个门房,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周景周誉几眼,看周景穿着富贵,便知道周景应该是个商人老爷。 周家现如今已不是当初在集市上那个摆摊子的周家,做一身棉布衣裳还捨不得穿。现在有布庄支着,绫罗绸缎穿在身上早成了平常。这也是私塾门房一眼看出周景身份的原因。 门房跟在古老先生身边,身份富贵者见之多了,再加之都是求古老先生收下儿子做学生的,来者态度大多谦卑,又因古老先生出了名不喜欢收商人之子学习,十有八九是要退回的。所以他不仅不怕反而学了古老先生也不大瞧得起商人,觉得他们满身铜臭味,没有读书人的清高。 门房语气不大客气,指了指后门,「先生正在授课,你们去后门等。」 后门可不是接待正客的地方。 周景却不恼,反而对着门房揖礼,周誉也跟着同样作揖。 从前商客听了让上后门等的,就算涵养好不恼怒却也只是碍于古老先生的情面,从没这般客气的。门房不禁多瞅了一眼。 周景淡定地牵着周誉的小手往后门走,便走边问:「可觉得委屈?明明什么也没做,只因为不能改变的身份便要受这份莫名其妙的闲气。」 周景的步子不大不小,正好够周誉小小的步伐跟上。 周誉摇头道:「儿子为了学业受此刁难,不觉如何,只是连累爹爹受委屈,心里难受。」 周景却笑了,「小誉,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然没有分得清的道理。所以你以后长大了做事前要先想想爹娘,想想做事的后果,切不可一时冲动,否则爹娘与你同根同体,都会受到牵连。同理,如今说是为了你的学业,你不觉得委屈,爹便也不觉得委屈。因为日后你若有幸考取功名,爹同样会沾你荣光,受人尊崇,此等闲气也不敢有人给爹受了。」 「爹,儿子晓得你的意思了,三思而后行,未雨绸缪。儿子一定会刻苦读书,不负爹今日为儿子受的委屈。」 「小誉,我估计古老先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咱们进去,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为难之处记得见机行事,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爹教过儿子小不忍则乱大谋,省得的。」 父子二人来到后门前,便没有再敲门,而是一直站在门口默默等待,只偶尔说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没讲一句抱怨,要是想到旁的,周景还会考考周誉。 就这么一直等到私塾下课,学子陆陆续续走尽,也没等到古老先生唤进去。 站在外面时间长了,纵然秋风比不得东风颳骨,依旧冻透了。 「冷不冷?」 周誉道:「不冷。」 可看他小小的身子一个劲打哆嗦,周景便将他抱了起来,解了外衣裹在怀里。 厅堂内,古老先生喝了口热乎乎清茶问道:「外面那两个求学的走了没?」 门房回道:「没,还没走。」 古老先生怔楞了下,「竟还没走?可知这次是哪家的老爷?」 「不知道。不过小人看那个老爷虽然穿着富贵,孩子却穿得很普通,如小人一般粗布麻衣。而且这次这两个人很不一样。从前小人让那些老爷去后门等,虽然都碍于先生情面不曾训斥过小人,但给些脸色看还是有的。这次这位老爷竟然领着他家少爷给小人作揖,弄得小人倒不好意思了。还有,他们二人虽然等了二个时辰了,可不曾闻得一句抱怨之语。且那位老爷还时常考考那个少爷的功课,至于考得是什么小人也听不懂,反正不是先生平日教的那些。」 「哦?」如此一说反倒勾起古老先生的兴趣,读过书的商人?古老先生略微沉吟片刻,撂下茶杯,「请他们进来。」 父子二人跟着门房来到厅堂,周景首先揖礼,「古老先生,在下周景,这是小儿周誉,今年八岁,求先生收在私塾里读书。」 周景,这个名字就是古老先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忽略不了这个如雷贯耳的大名。原因是他夫人是『遇见』布庄的忠实客人,自然他的财力供不起夫人买周家铺子里的奢侈裙子,但却能买得起周家染出的那些鲜艷布匹。 第152页 古老先生淡淡点头,并没表现出识得周景身份的样子。他却注意到周景手里的拜师六礼,而不是其他奢靡之物。 「学生周誉见过先生。」周誉脆生生不慌不乱地给古老先生作揖。 周景表现得人模狗样古老先生倒没什么反应,可一个八岁的孩子表现的有礼有度就不得不引起古老先生的注意。 「你叫周誉?」 「是。」周誉一点也不怕古老先生,更不怯场,礼貌回道:「学生名字是爹取的,取遇见之意,得幸爹和阿么相遇,感谢学生与爹阿么相遇。」 古老夫子并没有反应过来周誉话里的意思,他瞥了眼周景,心里还暗暗怪他装读书人,给孩子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要说父母相遇得已感谢,那么孩子和父母相遇个屁,那是肚子里爬出来的。 不过碍于父亲威严古老先生并没有揭穿。 反问周誉:「你之前可曾读过书?跟了那位夫子习的?习了哪几本书?」 「回先生,之前跟着陈夫子学过一段,习得一些字,《三字经》讲了一半。后来陈夫子走了便跟着爹学过一些,爹给学生讲的乃是《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古老先生不可畏不吃惊,便是门房说过周景也许是识字读过书的,能教儿子些东西,古老先生也不敢想他竟教一个八岁孩子《孙子兵法》。且不说八岁孩子能不能听懂,就说这般深奥的兵书他尚且不敢说参习透了,周景一个一知半解的怎么敢讲,就不怕误导了孩子。 古老先生不满意的瞪了周景一眼,觉得他有误人子弟之嫌,又不能什么不问就教训人,便走过程似得道:「既然你说你父亲教过你《孙子兵法》我便考考你如何?」 「请先生讲。」 「我问你《孙子兵法》第一篇,哪篇?」 「始计篇」 「始计篇,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哪五情?」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嗯。」古老先生点头,「你自己何解?用自己的想法说来听听?」 这个问题周景已经问过他许多遍了,因此周誉甚至不用深想,张口便道:「百姓和民主的意愿要一致才能一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作战胜败非简单易事,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考虑到。而将领更是关键,需要赏罚分明御下严谨本身以身作则,果敢智慧。只有制度贯彻执行,士兵训练有素,才会克敌。」 古老先生没想到周誉会答得有模有样,竟没被教歪,不自觉看了眼周景,见周景面露微笑,十分满意他儿子的做答。 古老先生不知怎地心底生起阵不服,竟置气上了。 接着问:「你答得中规中矩,无甚出彩也无大错。但读书讲究学以致用,我且问此篇你认为学了何用?」 「以身作则,赏罚分明,制度严谨,无论做人做事应当以此为准则方能成事。当然我家里生意一样试用。」 最后这句话古老夫子不大满意,心想,这一个好好的孩子看看才多大就给教的满身铜臭味,竟想着做生意赚钱了。 古老先生一口气考了五六篇,周誉都对答如流,古老先生不服气,他私塾里的孩子就是比周誉大些,多读书了几年的,也没有周誉这般通透,他就不信他教的还不过一个商人教的好。 又问了几篇,终于把周誉问到愁眉苦脸,脸皱成了包子。 「回先生,这篇爹还不曾教我。」 嘿嘿,古老先生高兴了,不会好啊,不会他才能教。 「我给你背一段,没人教你,你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与我听。」古老先生道:「孙子曰: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何解?」 周誉看了看周景,周景对他笑,示意他尽管大胆讲,错了不怕。 周誉站在地中间思考许久,厅堂里无一人催他。 「学生以为,孙子的意思是打仗是劳民伤财的大事,会累及百姓生活,可以适当用计或者间谍,一样可以达到取胜的目的。」 不止古老先生,周景下巴也掉在地上拾不起来了。他儿子,八岁的孩子,在无人讲解下,只听了古老先生背了一遍,就能自行理解到这个程度,真不是天才? 古老先生严厉道:「你爹真没同你讲过这篇,不许唬我?」 周誉答道:「真的不曾,有说错的地方,是学生自己胡乱想的,先生别怪。」 古老先生不会怪,只怪周景。这孩子这般聪慧,怎么不早送来,落在他一个商贾之家就知道赚钱真是白瞎了孩子。 「咳咳……」古老先生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时辰晚了,今日就考你到这里吧,明日来课堂上我再继续考你。」 这是收下他了。 周誉高兴道:「学生拜过夫子,明日一定早早到。」 周景手中的六礼也顺利留下了,父子两个欢欢喜喜走了。 古老先生望着父子二人背影摇头嘆息。 「怎么了,先生,可是那个孩子不是读书的料?」 「那孩子不是读书的料,便没人是了。我是可惜那个周景,年纪太大了,要是小点跟着我读书,说不得已经走了科举之路。不过孩子倒是教的还行,商贾中难得的品行端正。」 第153页 第67章 蒋伟疼婆娘 「沈夫郎, 我可以见见小梅吗?我知道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 只是,这是她第一次晚上不在家住,有点担心。」蒋伟腿跛, 走的本就比旁人慢, 又因为家里穷,二文的车钱捨不得更没有, 便从临镇一跛一跛走过来。走到周家时,出了一身汗。 蒋氏从没说过家里的事, 沈墨等人自然不知,只以为她们是新婚小夫妻,难捨难分。 「你从临镇走来一回不容易, 我若不让你见显得我不近人情,今日便让你二人见了。但你需明白规矩就是规矩, 下不为例。」 蒋伟连忙道谢,沈墨进绣娘们做工的厅堂请人。 周家虽要做千鸟羽衣, 可裙子太贵重, 不敢给没经验的绣娘们直接上手, 就先敛了些被淘汰下来的羽毛做荷包和羽扇。羽扇制作繁琐, 就先拿荷包练手。 每位绣娘只发到两个荷包练手, 手掌心大的荷包上要用细小的尾羽绣出各种图案,这不单练手艺, 更练眼力。大多绣娘选择绣图案简单的东西,但蒋氏却一心想要绣一双对刺绣技艺考验极大的鸳鸯。 鸳鸯是一种很漂亮的鸟类, 身上羽毛色彩斑斓,每一种搭配,色彩过度的处理都需要十分小心。不同于单纯刺绣的缝补,这里还需要羽毛的填充。 一大上午,便是鸳鸯一只黑琉璃的眼睛,蒋氏便反覆绣了不下五次。累到眼睛发花她也不放弃,虽说她对自己要求严格是有,更重要的是她想在十位绣娘中脱颖而出,这样才能担任最主要的几项刺绣部位,得到的奖赏也能更多。 被沈墨叫到名字言外面有人找她时,蒋氏就知道是蒋伟找来了。实际上,她昨晚就猜到蒋伟今日一定会过来。 蒋氏起身谢道:「多谢周夫郎通融,我会告诉当家的下次一定赶在休沐日过来看我。」 沈墨点头,指派纪婆子跟她过去监督,主要是怕蒋氏把周家在做鸟羽荷包或者荷包图纸传递出去。这些蒋氏能理解,就不避讳纪婆子。 反倒是蒋伟被旁人监督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有多说别的。 「你,昨晚睡的好吗?」 蒋氏道:「很好,虽然是通铺但主家提供的寝房干净整洁,每位绣娘也被要求要洁净,睡觉前是要冲洗的,所以并没什么特殊气味,睡的很好。」 这大约是蒋氏进入蒋家后和蒋伟说的最长也是最细緻和颜悦色的一句话,把蒋伟搞得呆了,痴痴地看着蒋氏,竟忘了言语。 厅堂里还有活计,绣娘们都在赶工,蒋氏也不好多和蒋伟闲聊,浪费主家时间。 「你还有旁的事吗,没有我就要回去了,里面很忙,绣娘们都在赶工。」 蒋伟下意识道:「没有了。」 「那我便进去了。」 蒋氏转身都走了大半,蒋伟竟才迟钝反应过来,喊住蒋氏的脚步。 蒋氏回头,问:「怎么了?」 「我,我给你带了吃食,刚才忘拿给你了。」蒋氏的心猛地一震,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蒋家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不说外面那些欠债,就说家里的锅都要揭不开了。以前她在时顿顿喝稀水样的米汤,吃的都是从集市上捡回来的烂菜叶,清水烫了就是一道菜。但现在蒋伟却说给她带了吃食,蒋氏的心纵然是石头的又怎么能不被捂热。 她垂着眼睛往回走刚走到蒋伟身旁,就见蒋伟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个成年男子两指粗的红薯和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土豆。 因为有外人在,蒋伟一个汉子就很不好意思,脸红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点少,你饿了的时候吃些垫垫肚子,我下回再给你带。」 在蒋伟腿还没跛的时候,他就四处给人做工,经历过很多主家。但不管什么样的主人,心善的也好严苛的也罢,一天供的两顿伙食都是稀的,菜同样是什么便宜吃什么,便是如此也是不管饱的,每个人就一碗粥,喝了了就没了。如蒋伟这般壮实的汉子,干活又重,一碗稀粥真不顶饿,常常到了下午就没劲干不动活了。主家可不管那些,干不动就要骂,罚扣工钱。 蒋伟以他自己的亲身经历,知道给主家做工不易,吃不饱,就怕蒋氏饿到,下午干不动活,特意给她在家煮了揣在怀里带来的。 他没明说,但蒋氏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蒋氏涩然问道:「我给你留下的铜板还有多少了?」 蒋伟连连摆手,「二十二个,我一个没敢动,这个不是用钱买来的,是我昨日去集市上帮人干了些零活送我的工钱。」 因为蒋伟的腿,没大户人家老爷会请他做工。可小门小户自己家里都过得紧巴巴的谁会愿意请他,再者就是请人那个价钱请个腿脚好的,也不愿意用个跛子。蒋伟便只能去集市上看谁需要帮忙伸把手搭把劲。有可怜他的,觉得一个汉子忙前忙后的不容易,就给一两个这卖不掉的小土豆小地瓜作为感谢。 这点东西便是这么来的。 东西不沉,可拿在手里似有千金,仿佛一座山压在心头。 蒋氏低声道:「谢谢,以后不用了,周家的伙食很好,一天三顿,除却晚上是稀粥,其他两顿都是干的,便是晚上喝粥,也很稠,并且有玉米面馒头吃。三顿是不限量的,管饱。菜更是好,每顿三菜,一荤两素,还有汤。我们昨天第一天来就吃到了猪肉,每人满满一碗,是管够的。」 第154页 「真的?」蒋伟是不信的,就是镇上条件富裕的人家也没这么个吃法,别说是主家请来做工的伙计吃食了。 蒋氏道:「是真的,我不骗你。」 纪婆子也道:「的确很不可置信,但我家老爷夫郎从不亏待家里做工的。就说我家老爷乡下的两个厂房,里面的工人都是这个伙食。等你家小娘子在我家做久了就知道还有更好的待遇了。」 再看向蒋氏手里的那么点吃食,蒋伟脸上臊的火辣辣,似能煮熟了鸡蛋。 蒋伟只觉得无地自容,却不后悔来这一趟,最起码知道蒋氏在这里过得比家好,他就放心了。 「那,我就走了。」 「等等。」蒋氏忽然叫住他,「你在外面等会我,我去一下周夫郎那里,回来有话和你说。」 「啊?哦。」蒋伟应着,心里却七上八下,胡思乱想起来。 蒋氏在纪婆子带领下,来到主屋,给沈墨福身请礼。 「周夫郎,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先预支一两银子,实在是我家里揭不开锅了,我当家的腿还有毛病干不了活,家里还有双亲侍奉。从前我在家里还能缝缝补补填补些,如今我出来做工,他们就要吃风活着了。」蒋氏自己也知道这样会给主家留下坏印象,可她实在没办法了。「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毕竟我只做了一天工,但我愿意写借据,算我借的,会给利息。请周夫郎帮帮我吧。」 沈墨并不了解蒋家情况,但他听赵翠反应过蒋氏活计做的不错,人话少肯干,对她印象还不错。 「这一两银子算你预支的,不用利息,等你发例钱的时候会扣除,但有一点你不许和第三人讲,否则别说这银子我要你立刻就还,这活计我也不会给你做了。」 蒋氏忙谢道:「我发誓绝不会说出去,感谢周夫郎。」 一两银子于现在的周家九牛一毛也算不上,于蒋家却真真是救命银子。 蒋伟手里拿着一两碎银,一个汉子差点哭出来。 「你回去吧,要来看我就赶我休沐,别的时间别来了,别让主家为难。」 「是,我知道了。」蒋伟目送蒋氏离开,被两扇沈甸甸的大铁门关在外面,半晌才走。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蒋伟又回来了,这次手上多了二十几个橘子。 「周夫郎,我就不进去了,这是给小梅买的橘子,麻烦你给拿进去,告诉她让她分给其他绣娘和管事吃。」蒋伟说着伸手拿出一个递给沈墨,「也请您别嫌弃,吃一个解解渴。」 沈墨愣了下,才道:「不用,谢谢。」心里奇怪不是说这蒋家穷的揭不开锅了吗,怎么还这么『大方』,一口气买了二十个橘子,还请所有绣娘吃。不过他还是将橘子接过来,叫纪婆子给送进去了。 沈墨来到前院心里还在琢磨这事,就顺嘴和周景讲了。 「哦,这个蒋伟倒是有点意思。」 沈墨更奇怪了,「这有什么意思?」 周景笑道:「这呀都是我们做汉子疼家里塌上人的那点小心思。怎么说呢,穷是穷了,吃不上饭也是真的,可心里更怕家里的你们受委屈。就好比蒋氏,咱们厅堂里来自临镇的绣娘只有蒋氏一个,蒋氏又是新成亲的小妇人,年龄又最小。蒋伟大约是怕绣娘们拉帮结派,欺负她一个外来的,所以想送些吃食给绣娘们,在大家都不熟时先落了好,自然就会和蒋氏走的近,不受欺负。」 沈墨这才恍然大悟,他就说觉得蒋伟不是一个败家汉子,怎么会做这么败家的事。 「这个蒋伟倒是真有些意思,人落魄到这种地步还能捨得出来,也不简单。我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可惜了他的腿。」 沈墨嘆道:「可不是。」 不是周景沈墨歧视跛子,而是在皇朝,别说跛子就是容貌瑕疵,科举都无望。一个跛子无论做什么干什么是真的处处受限制。 「不过,我倒是觉得能用,用在铺子上不现实,客人尤其是妇人小姐们一定会有意见,但咱们可以请他做些杂活。」周景道:「咱们家里目前也没有合适的管事,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你操心,不若请他来做些杂活,不需要交际的肯使力气就好的活计可以交给他。再者家里女子多,他如今也算毁了容,家里的女子也不会和他乱来,也算一举多得。」 沈墨道:「这倒是可以。」 「不过,我还是得先打听清楚了他的人品。」 蒋伟家世清白很好打听,只问了几家邻居,他家的祖上几代都一清二楚了,自然也包括他和蒋氏的事。 第三天,周景就亲自找到蒋伟,请他来周家做长工,每日二十文工钱,可以日结,只有一点,需要长住在周家。 蒋父蒋母虽然身体不好,但平时做饭洗衣还是可以的,一时整个蒋家喜气洋洋,破天吃了次不是烂菜叶炖的菜。 第68章 县太爷『请』人 绣娘们缝制荷包时用的线不是普通的绣线, 而是为了楔接自然特地用鹿尾绒毛搓成的线, 或者金线银线缝制。金线银线不肖说,听着就知道贵。可鹿尾同样难得,特别是还需要搓成线。就是蒋氏这个苏州绣娘出身, 做惯贵人衣服的女子, 都被周家这大手笔吓了一跳,别说其他绣娘了。乍开始线都不敢拿, 用的时候系个小结都要三番两次的看主家,生怕主家责怪她们用的浪费, 叫她们赔。还是后来慢慢用着习惯了才好。 第155页 只是两枚小小荷包,绣娘们就绣了足足一个月,这还是绣娘们手艺都不错的情况下, 由此可见,羽绣是非常要技艺和时间的。 绣娘们拿着绣好的荷包依次给主家看, 今日算是初次验收成果的大日子,周景沈墨和范鑫等都到了。 照例荷包选出前三名另外给予奖赏, 蒋氏第一, 第二和第三是另外两位三十几岁的妇人。 蒋氏一共绣了两枚荷包, 一枚鸳鸯成双, 一枚孔雀开屏, 都不是简单的绣样。这两种样式本就好看,特别又绣在云锦上, 织了羽毛,当真栩栩如生, 活灵活现,如同捉了两只鸳鸯,一只孔雀封进荷包上。 沈墨一个外行,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也觉得漂亮非常。 周景在身后轻声问:「喜欢?喜欢的话咱就买下来。」 沈墨连连摇头,「这种东西就是看着漂亮,我不可要,还是拿去卖钱吧,应该能卖不少银子呢!」 周景轻笑出声,沈墨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番话说的有多财迷,微微有些赧然。 补救似得道:「主要是我也会做,我可以自己绣。」 「那就麻烦夫郎做的时候替为夫也绣一个吧。」 「啊?」周景身上一向只用一个大钱袋,怕丢大多揣在怀里或者袖里,从没用过小小一点的荷包。沈墨这才恍然想起他身为人夫郎,竟从没给自己夫君做过荷包,简直太不合格了。「我明天就给你绣荷包。」 「那为夫就等着了。」周景心情大好,小夫郎又主动送他礼物了,真是美滋滋。完全忘了是他主动要的。 心情大好的周东家大手一挥,「大家的绣品都不错知道你们辛苦了,每人预先发二两的例钱,可叫你们家人在休沐那日来取。当然前三名另外有奖励,第一名奖励金一两银子、二尺棉布、颜色可以随意选,红芋面二斤、糙米二斤,猪肉二斤。第二名奖励金五百铜钱,红芋面一斤、糙米一斤、猪肉一斤。第三名奖励一百铜钱,红芋面一斤、糙米一斤、猪肉一斤。」 其实周景这话乍听似所有人都受到了奖励,然而实际上只有前三名才是真正拿到实惠了。不过对于这些绣娘而言,当初说好半年统一发的例钱,现在提前给了,虽然和真正例钱比九牛一毛,但到底是看到钱了,一颗颗原本因为担心拿不到工钱而悬着的心都落挺了。 二两银子和例钱五十两是不能比,却很不少了。就是镇上人家而言,家里当家的每月能赚上这个数字就是能干的汉子,现在叫她们一个妇人给赚来了那腰板别说挺得有多直。 特别是其中有几位绣娘家里是不同意来周家做工的,觉得半年给五十两的例钱,这种天大的好活计,汉子们挖门盗洞打破脑袋都抢不上的活计怎么可能叫个女人给赚了,都说这周家一定是骗子,还是那几个绣娘力排众议自作主张来的。也有这层顾虑,许多手艺不错的绣娘被家人劝下没敢来。现在那几个绣娘拿到钱,只觉得脖子都要昂掉了,叫家里的汉子公婆好好看看,她们当初执意要来是多么正确的一项决定。也让他们知道能娶了她们这般能赚钱的婆娘是多么有福气的一件事,以后可不许再仗着婆婆身份磋磨她们了。 绣娘们只是想想就顿时觉得有了底气,心里可是暗暗较劲一定要努力,争取下次也能排上前三,是比不过那个苏州绣娘蒋氏,还比不过另外两个绣娘嘛。 而这正是周景想要的效果。 到了休沐那日,绣娘家里的汉子孩子早早就守在周家门外,一到时辰,蜂蛹而入。当听见周家竟然因为她们做的好,愿意提前预支给二两银子时,一个个汉子们脸上乐的如同菊花。 一个家里上至公婆下至儿子媳妇都不同意的绣娘道:「幸好当初我执意要来,要不你说是不是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绣娘说着话把二两的碎银塞进汉子手里。 那汉子是真没想到自己婆娘不过出来一个月就赚了自己累死累活两个月的工钱,心里一时间感慨不已,但同时不可否认对自己婆娘的认识再不是从前那般大门不进二门不迈只知道洗衣做饭带孩子的印象了。这一刻竟把她当成同等重要的一个角色。 汉子连连赔礼道:「还是你说的对,幸亏这次你坚持来了,你放心,以后咱家的事,我绝不敢在一个人做主,一定会和你好好商量。」 绣娘道:「那你娘……」 汉子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回去就给她看,你赚来这么多银子,保证你回去后再不敢找你茬,会给你肉吃的。」 绣娘满意点点头,「说到肉,我和你讲,周家的伙食真的在地主家都不敢这么吃。一天三顿,两顿干的不说,晚上那顿因为不用干活了,虽然给吃的稀粥,可还给备了玉米面馒头。另外每顿三菜一汤,必保有一道荤菜,那肉可不是几片意思意思,而是满满一大盘子,比咱家过年所有肉菜加起来还要多,素菜没肉,可油水足足的,同样好吃。这都管饱,不限量,随便吃。」绣娘说着回味似得啧啧嘴,把家里的汉子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 这是自家婆娘和他说,他信。换了外人他一定觉得这牛皮真是吹破了天。 「这周家倒是真大方,你呀倒是来对了。」 「可不,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来做工而是来享福的。你说在家里,我不也是每月缝缝补补的做些绣活贴补家用,那能有几个铜板,现在明明是做一样的活计,可吃香的喝辣的,寝房里更是比咱们家还要暖和还要舒服。」绣娘道:「你看看我最近是不是吃胖了。」 第156页 汉子因为担心家里婆娘受骗,所以一开始只顾着担心,根本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一瞧自家婆娘,面色红润,身材整整大了一号。 汉子呵呵傻乐道:「圆润点好,我就喜欢丰满的。」 绣娘轻轻地捶了家里汉子两下胸口,嗔怪道:「讨厌。」 不一会两个人就越靠越近,也忘记周围有人,抱在一起了。 汉子道:「我和孩子们都想你了。」 绣娘眼睛酸酸的,「不过半年挺挺就过去了,想想那笔银子,有了它咱们今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你放心,下个月我争取拿到前三名,那就能多奖励一些银钱,有了这银子,咱儿子也能读书了。」 一时间汉子和绣娘被被他们勾勒出的美好未来而陶醉了,久久不语。 蒋氏本来应该拿到三两银子,但因为预支一两扣除,便只剩下二两银子,拿着银子和那些肉以及米面找到蒋伟。 「你一会和周夫郎请几个时辰的假,把这些银子和吃食都给爹娘送回去,叫他们在家里不要太苛待自己,只喝米汤,那东西吃不饱,他们老两口身体本就弱,还是要吃些油水。」 蒋伟以一天二十文的工钱被周家请来做长工,本来是不错的活计,可和蒋氏一出手就二两银子还有那些吃食比就不够看了。他原本心里那些对蒋氏的旖旎,因为自己的腿,还有蒋氏越来越有本事而慢慢被他藏了起来,特别是来到周家以后,看到绣娘被主家的重视,吃喝还有待遇,更觉得他配不上蒋氏,认为从前蒋氏看不上他实属应该,他没有她有本事。 蒋伟低着头,把银子推回去,「我有工钱,一会拿回去给爹娘,六百多文再加上之前你给的那些完全够他们吃用了。这钱是你自己赚的,你自己收好。以后,以后留着做嫁妆,这么大一笔银子,便是嫁到谁家也不敢小觑你。」 蒋氏深深地盯着蒋伟,蒋伟面色虽黯然,但能看出他是真心实意的。 蒋氏忽然道:「那就当是我还你的,当初你买下我花了二十两银子,本事打算让我给你做婆娘,如今你不用我做婆娘了,我还你买下我的银子这总是应该吧。」 蒋伟想说不要了,可一想到这么说要是被蒋氏误认为他还刻意用这笔银子拿捏她就不好了,许是默默收下。 蒋氏道:「这银子你把你的那份例钱还有吃食给爹娘留下,剩下那二两去还了当初借人家的银子。虽说还差几十两,可先还上二两是二两,下个月少点利息也好。」 「我知道了,这就去给人家送去。」蒋伟心里微暖,纵然蒋氏与他有缘无分,可他到底没看错人,蒋氏是个好女人,只不过他没那种福分。 蒋伟登门原本给那户人家吓了一跳,本来还黑着的脸色一听蒋伟是来还钱的,顿时喜上眉梢,虽然还的不多,但到底是还上些。不过同时更奇怪蒋伟怎么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蒋伟留了个心眼,没说蒋氏去周家当绣娘的事,就说自己找了主家,管主家借的。 原来是借的,那户人家本热情了的话语又冷下来。借的,那便是说他在拆东墙补西墙了,补来补去,银子还不是自己的。 蒋伟也不在意,着急忙慌地返回周家拿了吃食给自己家里送去,他打算尽量快去快回,就怕主家用他的时候他不在。 蒋父蒋母看见蒋伟背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最先不是高兴,而是责备。 蒋父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刚刚找到活计就不会过日子了,买这么多好东西干什么,咱家外头还有那么多债没还上呢,哪能这么大吃大喝。你看人家没债的人家都不敢这么买。」 蒋母虽不满蒋父责备的语气,但却觉得蒋父说的在理,「儿子呀,知道你是心疼爹娘,我们两个老的心里有数,只不过咱家这日子不允许。你看看能不能退回去,要是能都换成银子,爹娘给你赚着,到时候好还人家。」 蒋伟心疼父母,忽然对自己每日在周家能吃到肉吃饱饭,而父母却要顿顿挨饿感到不孝。心里有些恨自己,要不是他没本事,何苦累父母到如此,到头来还要一个女人替自己还债。 可面上蒋伟却只能装出欢喜的样子,「爹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吃食不是儿子买的,而是小梅刺绣手艺好,主家奖励的。」 「什么?主家奖励的,做的好主家还给奖励,这世道哪会有这样的主家?儿子会不会是那个主家老爷看上……」 「爹!」蒋伟断然喝道:「我和小梅的主家可不是那样的人家,而且管绣娘的是主家夫郎和一个妇人,小梅平时根本连周老爷的面都见不到。周老爷那样的汉子,不知道迷倒多少小姐妇人,小梅是漂亮,可和那些小姐妇人到底比不了。然而周老爷却是见那种家缠万贯的小姐们都不动心,怎么会瞧得上小梅。在周老爷眼里心里我觉得只能放下他夫郎一个了,要说剩下还能塞进什么,他们的儿子算一个,之后就都是银子了。估计除了他夫郎,周老爷每日想得最多的就是银子了。」 蒋父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讪讪的,「是爹想左了。」 「不怪爹,毕竟这世道如周老爷和周夫郎这般有良心的老爷少,我们能遇上是运气,以后可不能再讲周老爷和周夫郎的坏话了。」 蒋父忙道:「可不敢,周老爷周夫郎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以后逢年过节初一十五的我一定会为周老爷周夫郎祈福,可不能当那忘恩负义之辈。」 第157页 「爹,不说那个了。我还没和你说完,小梅不仅得到这些吃食的奖励,额外还有一两银子的奖励金呢。那些钱我都给王家送去了,先还些是些。」蒋伟高兴道:「其实本来一共是三两的,上次预支了一两,这才变成二两。」 没想到蒋父蒋母却并没有露出蒋伟想像中的欢喜,反而蒋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半晌,试探道:「儿子,小梅她本来就不愿意和你……如今又这么能赚钱,有这样大的本事,恐怕更不愿意和你过日子了。」 蒋伟面色暗了暗,随后强颜欢笑道:「娘,我都想开了,想来经历这么些事就是在告诉我,我和小梅终究有缘无分,强求只会给自己招开厄运,所以我决定放过小梅也放过我自己。我和小梅说好了,当初买她花了二十两银子,她只需要把那二十两还给咱家就成,之后多赚的都是她自己的。她自己攥着就当嫁妆,遇到可心的我就给她一纸休书,全当妹妹把她嫁了,以后咱家就是她的娘家。」 对于蒋伟的看开,蒋父蒋母也感觉不到喜悦,要是早几个月,家里没落魄成这样,儿子的腿没有跛,说不得蒋父蒋母会乐到买挂鞭炮放上一放。可如今蒋伟什么都没有了,一穷二白,以后再说婆娘都成问题,这看开又有什么用,不过只是成全小梅一个罢了。 但也好过蒋伟想不开,勉强了小梅,两个人以后的日子再受折磨。 蒋父道:「儿子,你想开就好,就当这是你命里的一道劫难,不是她还有别人,咱们往后好好过,努力赚钱,等把房子买回来,总还是能找到愿意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人的。」 「是我记住了,爹。」然而蒋伟的心里却在想,大抵这辈子除了小梅,没人会再让他如此神魂颠倒了吧,这段没有结果的姻缘也许他一辈子也忘不掉了,但却不会成为他堕落的理由。 「爹,剩下这钱你和娘拿着,千万别苛待自己,我和小梅现在都有工钱,可以还家里的欠债,但是你们要是因为吃的不好,再病倒,那这银子可就永远还不上了。所以吃的时候别想这是浪费银子,其实这是在替你们儿子省银子。」 蒋母偷偷抹泪,哪能不知道儿子的孝心,儿子一直以为是他的自私连累了她们老两口。 蒋父安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在病倒了,有了钱不敢大吃大喝,但绝对会吃的饱饱的。」 蒋伟知道劝父母好吃好喝不可能,就是答应了,转而也不会那么做。心里想着下次他给买肉回来,他们便只能吃了。一边想着一边匆匆赶回了周家。 蒋伟从后门进来,整个周家瀰漫着喜气洋洋,所有绣娘都没有埋头赶工,送走了家里的亲人后都聚在厅堂,手里竟然在包着饺子。 蒋氏笑道:「周夫郎念我们辛苦一个月,大家做的都好,就奖赏我们晚上吃顿饺子。我们人多,周家两个婆子做不过来,我们就一起包了。」 有人抢道:「周夫郎心细,怕我们中有人不喜欢吃肉,竟弄了两种陷,一种纯猪肉陷的饺子,一种鸡蛋韭菜的。其实谁不爱吃肉,咱们一年到头除了在周家外,能吃到几次肉。不过还是要感谢周夫郎,这说明他心里是想着咱们的,能遇上这样的主家,真是福气。」 「可不是。」另一个绣娘也道:「就说小梅,她得了第一,那奖励也太丰厚了吧,别的主家哪里能这么宽厚。对了,我们都只是知道你和小梅是一家的,还不知道她是你的婆娘还是妹妹?」 蒋伟马上撇清关系道:「是妹妹,是妹妹的。」 「哦,这样啊。」那绣娘又道:「可曾说了人家?」 蒋伟呆了一呆,心头那股沉闷重有一座山般,他看向蒋氏,蒋氏也在看他。他知道他不能在害她,他已经这个样子,只能放她自由。 「还没……」 「要是没有的话,我亲妹子家有个儿子,是个帐房先生一月二两的月例呢,和你妹妹正相配。」绣娘和蒋伟的话音同时落下。 蒋伟的声音有点小,除了蒋氏看见他的口型外,其他人顾着包饺子都没注意到。 蒋氏此时却说话了,玩笑着道:「徐大姐,你当着我当家的面就撬他墙角,也不怕打你啊!」 「啊,什么?」徐大姐楞了下,「他不是说你是他妹妹吗?」 蒋氏道:「他呀,不正经,总是喜欢和别人说我是他妹妹,说了几次不许这么说了,他总说这是什么夫妻趣味。哎呀,不说了,好羞。」 然而围坐在一起的绣娘们却笑了起来,他们都年轻过,也是从刚成亲那会过来的,都懂小两口间的浓情蜜意。 蒋伟的心却忽地热络起来,翻来覆去被蒋氏的话弄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直到煮饺子的时候才找到机会问蒋氏什么意思。 蒋氏破天荒对着蒋伟红了脸,「没什么意思,就是想给你做婆娘,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愿意的简直要不知道姓什么好了,蒋伟乐的恨不得爬到房顶上大喊,蒋氏终于愿意给他当婆娘了。同时心里也更加坚定,一定要好好给周家做工,只有被赏识,他才能越来越配得上小梅。 周家吃过绣娘们包的饺子,三个人都坐在厅堂里。沈墨拿着荷包坐在油灯下缝制,周景则指点周誉看帐本。 要是被古老先生知道他最得意的门生,回家竟没有看他的之乎者也八股文,而是跟着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贾看更是满是铜臭的帐本,估计能气得跳起来,把周誉接回自己家养,再不许周景靠近。 第158页 周景现在只让周誉看王仁送过来的香肠铺子的帐本,至于布庄的并没有给他看,毕竟那个利润巨大,并不合适这么早就让一个八岁孩子知道。 不过就是王仁送来的帐本,银子对于一般人而言也十分巨大了,每月毛利润一千多两不成问题。王仁的确很能干,香肠铺子被他在镇上另开了家不说,香肠鸭货临近几个镇都有不少订货量。 周誉头脑很好用,那么碎的帐他算盘打的叮噹响,竟几乎不出错。周景感嘆真是个商业奇才,这跟着古老先生科举什么的当真可惜了,就应该跟着他学赚钱。可惜啊可惜,皇朝科举比商人身份贵重,而这小誉本身对科举也比赚钱感兴趣,要是后世,定又是一个商业大亨。 周景在心里摇头晃脑还没感嘆完,蒋伟就慌慌张张跑进来,差点跑丢一只鞋子。 「慌什么,天塌了?」 蒋伟慌里慌张地道:「老爷,不说天塌了,却是天到门口了。」 「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是县太爷,他派人来咱们府上请你去衙门里一趟。」 「去衙门?」周景这下也同样吃惊了,他可不记得自己犯了什么事,而且最近铺子上也不见什么人来闹过,这县太爷怎么好端端要请他过府一叙,明明之前并没有交集。 「老爷,我给了那衙役几百个铜板,只打听到这次事情对老爷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恐怕也不是好事,这可怎么办?」 「景哥,这个县太爷忽然要见你,会不会想要找你麻烦?」沈墨停了手里的针线,从油灯后担忧地望着周景。周誉同样停了算盘,小大人似得略有所思。 「想来应该没事。」周景安抚道:「如果是找我麻烦或者我犯了事,那衙役应该早就闯进来将我带走了。如今那衙役既然敢收钱,还说对我既不算坏事也不算好事,想来应该真不是什么大事,有银子就能摆平。」 周景给了蒋伟塞给衙役的大钱,这才让他下去不必担心,然后也不背着周誉,对沈墨道:「小墨,给我带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再给我几张二百两的。我带在身上,肯定能用上。」 「好,我这就去拿。」 周家的银子都是沈墨在保管,沈墨的知识虽然都来源于周景,但沈墨做帐却很明白,每笔银子的花销,家里的费用都被他清清楚楚的记在帐本上。帐本和钱匣子装在一起,在衣柜里有个暗隔,平时都藏在那里,外面的钱匣子只有少量银子。 「放心,准没事。」周景又安慰了沈墨和周誉几句,就起身赶去县衙。 第69章 沈墨有法子 「老爷, 我送您去。」蒋伟牵着牛车早早等在门口, 看见周景忙迎了上去。 从后门出来, 秋风已经吹落一地枫叶,火红的枫叶将长街铺满,徒增一抹艷丽。然而转过长街没走几步,就只剩下满目疮痍, 坑坑洼洼的土路仿佛赫然来到乡间。 再穿过几条长街, 巍峨的县衙矗立其上,明明只是座建筑, 却有种莫名的威严。 牛车并不停在县衙正门,而是绕过衙门停在后院。 「老爷,县太爷后门前停了许多车, 看样子似乎都是同咱们一样的商贾。」 周景撩开轿帘一看, 果然县太爷后院的长街上一辆挨着一辆密密麻麻的已经停了十几辆车了。这些车的车厢都装扮的富贵奢靡, 一看就能看出是商贾中流行的装扮。 而这些车中马车就能有五六辆。 因为早年的战乱, 大量马匹被拉上战场, 死伤不计其数,一时供不应求。朝廷为了保证战场有马可用, 将士有马可骑, 一度徵收民间没经过训练的马匹送上战场,那段时间里民间很少能看到马匹,更不用说马车了。 后来新帝继位, 战乱被平息,战场上不再需要大量马匹, 才慢慢放宽民间用马政策,这才使得民间一些富贵乡绅老爷们又能用得起马了。 不过就算政策放宽,马还是非常珍贵且难得的,民间有钱商贾想买马并不是拿着银子就能买到,还要有担保人。这种担保人在皇朝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曾有过,是皇朝连年征战下特有的新生产物。 不是人人都可以做担保人,只有读书人,并且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或者有官职在身的官员才可以成为担保人,商贾在他们的担保下才被允许买马。 当初颁布这种政策是为了防止商贾在战乱时期大量购买马匹,然后将皇朝内北方的马匹运到皇朝外,卖给皇朝的对立国或者其他小国,大肆发战争的横财。 自有朝代始,士农工商,商贾就被排在末流,认为商贾大多都是投机取巧,奸诈贪婪之辈。皇朝对这类人最不放心,认为他们只要有利益什么都可以背叛。而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却是忠君忠国知书识理的,只有他们才能识清商贾狡猾外表下的真实品行,有了他们的担才能证明这个商人购买马匹只是自用,而不是为了贩卖获利,朝廷才允许马商卖给他们,就连马匹过户的文书上都要有担保人的名字。 因此商贾中能拥有马车的不单单是财富的象徵,更是地位的象徵。 望着那些停在县衙门口的马车,周景便猜到今日被县太爷请来的这些商贾都是各行各业中头首。他心里飞速略过许多猜测,却没有一个让他觉得是最贴近的。 「大哥。」身后一辆牛车跟着靠近,周景转身就看见王仁从牛车中跳下来。 第159页 周景吃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是县太爷派衙役通知我来的,我也没打听出来是因为什么,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没想到一到门口就碰到了大哥。想来大哥应该也是被县太爷请来的吧?」 周景点头,心中却更加困惑不已。 王仁道:「看来停在这里的这些车辆的主人,都应该是你我之类的商贾了。只是不知道县太爷是何事,竟把咱们都叫来了?」 周景摇头,「一会便知道了。」 「也是。」王仁转身对车夫道:「这二十个铜板是多打赏你的,麻烦你去周记熟食报个信,就说我遇到大哥了,而且县太爷请来的不止我和大哥两个,还有十几个商人,叫我夫郎不要担心。」 车夫拿着二十几个铜板高兴的满口答应。 「走吧。」周景打头王仁跟在后一步,两人上了台阶,敲响县太爷家的后门。 「这是我们的请帖,是县太爷叫我们来的。」周景将衙役给他的帖子递给门房,门房匆匆扫了一眼,就收进袖中。 「这边跟我来吧。」 周景王仁敛眉垂目,规规矩矩跟在门房后面,多一眼都不敢乱看,一路直接进了厅堂。厅堂里已经或坐或站等了十几人了。 他们看见周景二人进来,眼神齐齐看过来,精光并发,上上下下打量着周景。 这些人中,周景大多不认识,唯二认识的两个也不过仅限于认识,点头之交罢了。和那两人轻点过头,算是打过招呼后,周景就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 随着周景落座,聚集在他周围的目光转移,他才有时间观察厅堂内的其他商人。他们中大多数周景都是知道的,几乎占据了各行各业的头首,每一位都是腰缠万贯的富甲,在柳镇最少有着几十年的底蕴,而他不过只是在柳镇做了大半年的生意而已,竟被县太爷将他同这些人请在一起,周景不仅暗自心惊,他是不是蹿起的太快,会不会惹了别人眼。 不过这些周景从这帮做生意做成精的商贾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此刻他们一个个仿佛都带上了人皮面具,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一句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都没有,最多不过一二熟悉之人默默交换一两个别人看不懂的眼神。 王仁一个乡下汉子,没经历过这些,有些不安,想要张嘴说些什么缓解心底的紧张,却被周景微摇头给憋了回去。他这时才发现厅堂静到针落可闻,空气却如同绷紧的弦,只在他心里热闹。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商贾,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县太爷才在师爷陪同下慢慢悠悠走出来。 县太爷四五十岁,容貌出挑,个头中等,身材修长,是个风流人物。今日一身便衣长衫,绣有傲骨清梅,铮铮傲气。 位首一男子先行起身,作揖道:「大人。」其他人纷纷跟着起身作揖,周景和王仁混在其中,尽量减少存在感。 县太爷慈眉善目地笑呵呵道:「各位都起来吧,不必多礼。今日请各位过府一叙本就是私聊,不要拘礼。」 众人纷纷起身,县太爷落座喝了几口茶后,发现众人还再站着,才不知道真假的吃惊下,再次请众人落座,这厅堂内的十几名商人同样面上不知真假,但都表现的诚惶诚恐地备受荣宠的坐下了。 其中一钱姓商贾,家里是做酒楼生意的,开的很大,不止柳镇,临近几个镇上都有他家酒楼,根脉很深,在前县太爷上任时期就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如今已经六十了,人却精神矍铄,也算老人了。 他率先起身道:「不知大人叫小人等前来所为何事?如若大人有什么要求,小人等定然全心全意去办。」 县太爷温和道:「这次叫你们来虽说是私事,其实也是公事,总体而言都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 这么大一顶高帽扣下来,众人心里都有数了。周景不着痕迹的摸摸袖中的银票,心里有了底。他头不动,眼珠子转向王仁,眼角余光看他,见王仁几乎不可见地点下头,便知道他同样有备而来,身上有银票,也就不担心了。 县太爷右手边朱建业起身,一脸谄媚,笑得恨不得给县太爷舔屁股似得,那种阿谀奉承太重,让人一眼看了心里就毫无缘由地生出噁心。 「大人,小人等多谢大人在这等忧国忧民之事上还想着小人们,让小人也能为民为朝廷分一分力。此等好事就请大人直言相告,小人等必定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万死不辞。」朱建业洋洋洒洒说了一堆,除了县太爷笑着点了点头,其他人的面色依旧如初,这其中包括周景和王仁,他们两个竟然做到了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这等功力,王仁都暗暗佩服他自己。 县太爷满意地摆手示意朱建业坐下,「你们能有这份心,实属难得,可见都是仁心仁义的商贾。既然都是为民为朝廷,我也知你们都是粗人,听不懂文言,便不绕弯子,明说了罢。」 「我闻得消息,朝廷已派出钦差微服私访,虽不得具体路线,但咱们柳省九成是要来的。虽说柳省府城城镇大大小小不下十几座,但并不排除就不来咱们柳镇,所以还望各位做好准备,严于律己宽厚待人,不要给柳镇抹黑,也不要给我抹黑。否则,一旦被钦差查出了什么,别说我不保你。」 钱老爷道:「大人放心,小人等这段时间一定安分守已,绝不给大人添乱。」 第160页 县太爷点头,缓缓呡口茶,「当然,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需要各位相商。」 「我们柳镇从前天灾人祸,连年欠收,可自从我上任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虽偶有天灾,我也下令减轻赋税,百姓一直安居乐业,也算我的功绩。只是此等功绩藏于内里,钦差来了并不能一眼就看见,也许还会因此以为我毫不作为,丝毫没有建树。今日请各位来,就是想请各位商量一个法子,看看怎么样新建柳镇,能为咱们柳镇百姓办实事,还能让钦差一眼便知道咱们做了。」 县太爷华音刚落,朱建业也不思考,一马当先道:「大人,小人等粗人,主意可能拿不出,但小人等愿意出钱出力。小人愿意做个表率先出一百两黄金,大人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这等好事,小人等散尽家财也定当竭尽所能。」 朱建业语罢,又有几人起身纷纷表示愿意拿银子。县太爷却撂了茶杯,不轻不重喝道:「你们如此,岂不成了大人我伸手管你们要钱。」 众人再次纷纷起身,呼和道:「不敢有疑,知道大人一心为民,我等愿意出资助大人一臂之力。」 县太爷这才重新露出笑模样,「我知道你们是粗人,不会说话,好了,就不怪罪你们了。不过该说的我还是要说,这次我不要你们的钱,只要你们的主意。钦差不久将至,请各位都拿出一个法子来,看咱们柳镇要做点什么才能让钦差一眼就知道咱们柳镇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我只要法子不要钱,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之后,还是这个时辰这里,必须每人给我一个法子。行了,这就都散了吧,谁也不准留下,为避嫌,这十日谁也不准私下来找我,否则本县令就将那人依照朝廷授贿律法收监。」 县太爷说完和师爷一同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县太爷的话到底只是客气,还是真的不准他们送礼。 师爷紧跟在县太爷身后,问道:「大人,我还是不明白您这么做的用意,你为什么要叫这些商贾自己想法子,而不是咱们想法子他们拿银子就好?」 「我倒不是真没法子,就怕做小了,钦差看不到。要是做大了用银子多了,钦差来了怪我劳民伤财,还要问我这么大一笔银子上面没给我拨款,我又是从哪来的,岂不惹了贪污受贿的帽子。还是叫这帮商人做最稳妥,大不了我意思下不多不少出点,这就成了我扶持他出资,论功绩怎么也越不过我去。而且要是钦差不满意,万全可以推到那些商贾身上,就说是他们商贾自己的行为,和我完全没有关系。商贾嘛大都是粗人,纵然有心为百姓做事,做不好也实属正常,想来钦差也不会说什么,更怨不到大人您头上。」 师爷这才恍然大悟,「还是大人您英明。」 县太爷道:「这才哪到哪,你需要学的还多着呢。对了,钦差就要来了,你自己小心些,咱们叫这些商贾想法子为百姓做事这可以,是他们仁善,银子一分没进咱们口袋,算不得什么。切记,这段时日,绝不可再收任何商贾的银子,免得惹出祸乱。」 「小人明白。」 厅堂内县太爷府上的小厮随后出来送客,众人这才走了。 便是出府这段路上,众人都没一句多余的话,安安静静就是低头闷走。一口气出了府,也没人敢在县太爷家的后门逗留,都登上各家车,尽快离开。 王仁打发车夫走了,就跟在周景身后上了牛车。牛车马车在长街上排起队,一个挨着一个等着走,周景将窗帘小小掀起一角往外看,见一辆马车横冲直撞驶上来。 马车车辕上的车夫问:「老爷,您怎么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了,这次怎么没去看看您姐姐,不是前个得了枚金簪子挺漂亮,要送去的嘛?」 马车里的男人一开口,周景就听出是朱建业的声音,虽然之前并没有交集,但刚才他在厅堂之上的谄媚实在叫人印象深刻。 「姐夫不让我留下,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柳镇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是县太爷的小舅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避讳的。」 周景放下帘子,王仁指了指朱建业声音的方向,不出声道:「县太爷是他姐夫?」 周景摇头,没说话,而是在王仁手心写了两个字——小妾。 既是妾,那么妾家的弟弟其实是算不得正经亲戚,也当不得小舅子的称呼。这声小舅子朱建业也敢私底下说说,被旁人恭维着叫着,真到了县太爷跟前还要规规矩矩叫声大人。小舅子不小舅子的话,一点不敢提。 王仁之后再一句话没说,直到铺子前跳下车,才道:「明日我和小霖去看你和大哥。」 周景道:「我府上现在有绣娘在做工,人多口杂不方便,等我想想,有了法子叫人给你送口信,咱们去乡下你家商量。」 「好,我等着哥夫消息。」 周景返回周家,心里反覆琢磨县太爷的意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县太爷是真的想要功绩,毕竟有了明显的功绩,钦差来了一眼看到,回去一封奏摺,就是升官发财加官进爵的机会,而这种机会往往最可遇不可求。 沈墨和周誉都坐在房间里等周景回来,一进书房,周景就对他们二人直接讲了县太爷的意思。周誉虽然只有八岁,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打死也不能说,加之之前受得苦,养成了一个锯嘴葫芦般阴沉寡言的性子。周景不担心他说出去,并且有意说给他听,以后总归要走科举,而仕途又是最深不可测的一路,早点接触没坏处。 第161页 周景自己思索了一路不得其解,没想到沈墨听后却似有了主意问:「只要是利民的事就可以,不分大小?」 「是不分大小,但得一眼能让人看见,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沈墨道:「我这个想法就是明晃晃摆在那里,再明显不过,只要他来就能看到。」 这下轮到周景惊奇了,「小墨,你说的法子是……」 「修路。」沈墨淡淡道:「咱们镇上的街道还好,便是雨天泥泞也不会出不了门,可乡下咱们王家村到了夏天或者冬天雨大雪大的时候就被隔在村里,十天半个月出不来是常事。」 周景眼神发亮,激动的猛地站起来,竟蹲下身抱着沈墨的腰转了起来。 「小墨,我怎么想到,我一个后世来得都没想到,竟叫你给想到了,要想富,先修路。我怎么就给忘了。」 「你快放我下来,好晕。」沈墨拍着周景的肩膀,周景就是不放开他,非得要抱着他的腰,孩子似得转圈圈,转了半天终于打算放人下来,没想到还不等站稳,倒先一阵天晕地转抱着人倒在塌上。 沈墨也给转晕了,半晌缓过来后,对上周景的目光,看他眼神还在发直,迷迷糊糊的,竟笑了。 周景醒来后也顾不上沈墨笑话他,欣喜道:「小墨,你说你是怎么想到的,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我不过是由己推人罢了。」沈墨道:「就拿咱家夏天那会下雨出不了村子,导致香肠赔了那么一大笔银子来讲,我可是心疼的好几天睡不好觉。其实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路不好,咱们出不去吗?要不就是下钉子我也要去镇上挨家挨户的卖,我可捨不得扔。早先,多少王家村村民说,要是路能修成镇上那样就好了,咱们出行就方便了。再者,我最近几日就想和你说这事,要是不修路,等到冬日雪大,咱们在王家村的香肠铺子和染布坊的布匹恐怕就不好往出运了。」 沈墨说的轻飘飘理所当然,周誉却听得震惊。从他到周家以来,一直是周景表现得很有本事,是一个顶天立地能赚钱养家的汉子,而沈墨就如普通的夫郎一般只管管家里的琐事,做些所有人都能做的事,仿佛无足轻重,没什么过人的长处。这一次却叫周誉推翻之前所有印象,重新认识了他阿么。 周景道:「小墨,这次你可风光了,要是叫县太爷知道他手下那些幕僚,师爷打破脑袋难上天想不出的法子叫一个双儿轻易的解决了,怕是要羞愧死了。」 「就这么办,反正跑不了拿银子,正好也方便了咱们自己,也算为咱们王家村村民做好事了。」 第70章 竞拍 又一年秋收, 几家欢喜几家愁, 因为今年柳镇雨水大, 整体地里收成都不好,比往年至少减收三成,但好在柳镇县太爷及早申报朝廷,皇帝得知后下令税收减半, 这大大减少了农民赋税压力, 很多农民跪在地上朝着县衙的方向三拜口呼县太爷大恩大德。 以往每年王家村都是重灾区,和临近几个村比, 人多地少,对于一大家人来说那点收成去掉赋税后勉强够得上一年嚼用。要是遇上如今年这般水涝,那么即便朝廷减少税收之后的收成餬口也成问题。几乎家家地里都能看到抹着眼泪的婆子, 愁眉苦脸的汉子, 还有干瘦的小孩儿。 可今年, 王家村的收成明明比往年差得多, 却不见了那些仇大苦深的面孔。 蒋伟驾着牛车拉着主家往王家村赶, 一路上路过王家村村民的庄稼,见庄稼地里王家村村民并没有像别的村村民那般哭天抹泪, 愁云惨澹, 不禁脱口感嘆。 「老爷,王家村出了您这么位心善的老爷真是有幸!今年地里收成都不好,朝廷虽然下令减免赋税, 可对于许多人家来说,这个冬天也并不好过, 我看见其他村的村民因为地里收成哭晕的也不是没有,但王家村因为您两处作坊的关系,使他们平添了多少收入,即便地里收成不好,那些月例完全能补上地里的损失,对于给您家供货那些人家来说,恐怕还要有剩。」 坐在车里的周景并没有说什么,沈墨却撩开窗帘嚮往望了一眼,地里的庄稼已经枯黄,有几处庄稼都倒在了地里。从前每到这个时候他是多么羡慕别人家里有地可收,他只能给那些地多的做不过来的人家打打零工赚些口粮,而今年,他已经完全不羡慕别人,甚至根本忘了已经到秋收的日子了。 「这才哪到哪,等到小墨提议的路修好后,他们就能知道这条路将会给他们带来多少便利了。」 说着话,牛车驶进王家村,来到王仁家门口。因和王仁说好今天来他家商量上次的事,王仁很早就赶回来,焦急地在门口等了半天。看他们牛车到了,着急忙慌地就迎上来。 「哥夫,你想到法子了吗?」 周景从牛车上先跳下来,转身去扶沈墨。 「法子有了,一会儿进你家详说,小心隔墙有耳。」 蒋伟把牛车拴在院子里,识趣道:「老爷,我在外面给你们守着,保证一只老鼠都不放进去。」 三人进屋,沈霖也在,他因怀孕没出去等着,不过肚子并不大能看出来。 沈墨先过去问了他几句,又嘱咐了些,四人才说起正事。 「小墨已经想到主意了,而且是一个对咱们非常有利的主意,这几日我没着急联繫你,就是在做计划。」周景说着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摞。 第162页 「这是……修路?」王仁拿起计划匆匆扫了一眼,看着周景做的几条规划几乎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我怎么就没想到,每年大雪大雨那段日子,村里的路都走不了,咱们的货物自然就运不出来。大哥,你真聪明,要不是你提出来,我和哥夫都忘了,等到那会不定又要损失多少了!」 之前在家周景和周誉就夸过他了,说实话他对周景夸他的话一向是不信任的。不是说周景是个满嘴谎话的人,而是周景在他的事上有那么点盲目的吹捧。周景管那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现在王仁也这么夸他,他才相信他确实提出一个很不错的建议。被弟夫这么直白的夸,沈墨就感觉很不好意,脸红了。 沈霖却骄傲道:「那是,我大哥可是很有本事的。从前就能一个人把我们养活,比汉子还有本事。」 周景笑着看沈墨,「确实,你大哥很有本事,不过,我觉得我更有本事,因为我能说到小墨这么有本事的夫郎。」 这话已经等同于火辣辣的表白了,沈墨脸都要红到滴出血了。漂亮的丹凤眼瞪着周景,说是怒,更像勾人。 沈霖心里:「……」 王仁心里:「哥夫好厉害,做生意有本事,说情话更有本事,是他要学习的榜样。」 周景每日情话一句,今日完美答成任务,心满意足。 「弟夫,我简单算了下,从染布坊到王家村这段路大约五公里,而王家村村尾到村首大约四公里,最后从王家村村首到镇上大约十五公里,也就是咱们需要修路的全长约二十五公里。如果请三十个汉子,大约需要三十天,每天三十文的工钱,还有伙食再加之前的修路钱,大约需要九百两银子左右。」 「九百两?」王仁惊道:「那么多?」 周景点头:「对,这只是估算,前后一百两的浮动很正常。」 王仁舔舔嘴角,嗓子当时就听出哑了,「哥夫,这银子太巨大了,咱家香肠铺子里哪能赚到这么多银子。」 「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我才找你商量。那天你也看到了,来县太爷府上的都是咱们柳镇上根深蒂固的商贾,随便拎出一个就是各行各业的头首,按理说咱们两个顶多算是初出茅庐根本不够看,不应该找上咱们这种小门小户,可毕竟还是找上咱们了。后来我想了想,觉得他主要找的应该是我,布庄的生意实在太打眼了,每月交的税可瞒不过县太爷的眼睛。至于你应该是被我连累了,香肠铺子是咱们两个合开的,咱们又是这种亲戚关系,十有八九,县太爷觉得布庄也是咱们两个经营的,怕我一个做不得主,这才把你也请来。」 布庄那边的生意本来是打算把王仁提过去帮忙的,可后来沈霖怀孕,香肠铺子又扩建,这事就作罢了。 所以布庄上到底有多少盈利,王仁只同旁人一样有个大概猜测。现在听周景这么说,又想到县太爷都把周景的地位看得和那些在柳镇扎根数十年的商贾,各行业头首般,不禁暗暗心惊。周家的布庄可能真如同外面传言那般利润巨大。 周景继续道:「不说这么大数额的银子我们两个单拿能不能拿得起,只说一点就是我们绝对不能单拿。」 「为什么?」王仁问。 「太打眼了,树大招风,崛起的太快只会遭人眼红。」 周家在柳镇的生意前前后后还不到一年,如果就能拿出这九百两,恐怕会让许多人眼热。 「我的想法是这银子名义上是我们两个出,就说一个出不起这些,两个合着还勉强能出起。实际上,你挂个名就行,不用你拿银子。」 王仁来不及想周景的大手笔,慌忙摆手道:「我不能空占着名头不出银子。」 「香肠铺子里每月盈利多少我心里有数,这银子你想出也心有余力不足。再者你也算被我连累,只占一个名头就帮了大忙,能挡住不少人的眼睛。」 香肠铺子现在收益已经非常不错了,每月一百多两,两人平分六七十两的净利润,可这和九百两一比就不够看了。 「哥夫,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我占了名头就没有一分不出的道理,多了我确实有困难,可一百两我还能出得起。」 周景摇头,「五十两,就这样定下你也别挣了。你和你父亲说一声,尽快找三十个肯干的汉子,不拘一定是咱们王家村的,别的村里也行,今年收成不成,肯定会有许多汉子争着抢着干,咱们争取在上冻以前干完,不然等到上冻土地里挖不动了。」 「好,我这就回去给我爹商量。」 等到了县太爷照会那日,那些商人一个个只说拿钱,正经出主意的根本没有。 县太爷气得砸了一盏茶杯,突然道:「周景,你有什么主意?」 周景愣了下,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但还是按照计划讲了。 县太爷听后笑道:「很好,这个主意不错,行,你就放手去做吧,做的好了,我会为你表功的。」 周景忙道:「不敢,都是大人英明。」 人群散了,周景以有些细节需要和县令商量为由留下了。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周景真正的意思,但县太爷还是装模作样地问:「是有什么困难吗?」 周景弓身行礼向前走了几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千两银钱放在桌上。 「困难虽有,但为民为朝廷小人一定会全力克服。」 第163页 县太爷瞅着银票上的数字笑开了话,收进袖子里。 「你放心要是钦差来了,我一定会为你表功。」 「表功不敢,都是大人英明。」又拍了几句马屁,县太爷才放周景离开。 秋收也就十来天,十来天过后,听说王家村修路,每天三十文工钱,供一顿午饭,加工的话会加银子,另供顿晚饭,几乎是争着抢着来。 监工的王福禄,毕竟这是王家村的路,最后受实惠的还是王家村,所以王福禄监工最合适。为了避免有些东西他不懂受骗,又另外请了五个管事。他们不用做工,只看着人干活和提意见就行,工钱却每人四十文。做伙食的婆子请了三个,每人二十文,因为只做一顿饭,加工才会做两顿饭,工钱就少些。 村路给村人带来的不方便几乎人人都知道,但谁也不敢想过这路会有人给免费修。当知道修路的银子是周景和王仁给出的,不要说周景被捧成什么样,就是王仁的爹王福禄都被村人更加恭敬的对待了。 随着王家村的路竣工,周家的千鸟羽扇和千鸟羽衣都陆续做成。绣娘们的五十两银子结了外还每人另外给发了十两银子的奖励金,其中蒋氏做的最好,月月可以拿到第一名,便给她发了二十两。另聘用这些绣娘去染布坊做工,月例和其他人不同,给每月二两银子,只做单价超过三百两银子的裙子上的部分刺绣。早上和晚上都被允许提前一个时辰放工。周景给出这些条件主要是因为绣娘手艺好想要留住她们,以后再有羽衣还需要用她们。 五十两银子加上给的十两奖励金一共六十两,这么大一笔银子就算把家里汉子累折了嵴梁骨也未必能赚来,如今被家里婆娘赚了来,这些女人在家的地位一夜之间就变得不一样了。在公婆面前腰板直了,说话也底气了,婆婆也不敢随意拿捏了。 蒋氏望着银子泪眼婆娑,家里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再不用捡烂菜叶吃,再不用看人脸色了。有了这笔银子,不但外面的欠债可以还上,今年年前甚至能重新买上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周家终于放出风声千鸟羽衣十二月十五正式开售,因为难得,数月只成一件,所以羽衣会採用竞拍的方式。前来参加羽衣竞拍的必须持有周家请帖才能进入拍卖会场。 千鸟羽衣在皇朝颇负盛名,因为难得,所以异常珍贵。周景尽管只提前放出两个月的消息,但等到竞拍的日子却来了五湖四海的各路人士。其中许多人根本不是柳镇的,也不知道通过那路关系拿到了周景请帖,安稳坐在座位上。 竞拍的会场就定在周景和范鑫合开铺子二楼,而铺子的名字更是直白,就叫千鸟羽衣。 千鸟羽衣不可能大量生产,一年也就得那么一两件,周景便打算全部都採取拍卖的方式,所以铺子被设计成二楼中心是镂空的,环形排着桌子,可以从楼上清楚地看向一楼,一楼也放了桌椅,楼上楼下一共三十八张,每桌可坐四人。 竞拍这日座无虚席,与前次走秀不同,这次明明拍卖的是一件女人穿得裙子,可许多老爷也都来了。周景瞅着天南海北的人乐得合不拢嘴。 他站在一楼,高声介绍道:「千鸟羽衣的盛名不需我细说,各位也知道它的珍贵和稀有。之前只闻南方出过一件,得贵人喜欢,珍藏了去,世人并不得见。今日我侥幸也得了一件,不敢私藏,拿出来给各位分享。」 「在请各位老爷们夫人小姐们欣赏前,我要说的是我家的千鸟羽衣和别人家的可不同。我家的千鸟羽衣在用线上只用金线银线,还有就是同样难得的鹿尾绒毛搓成的线,整件羽衣除了这三种线外,绝没有一个线头别的线。」 「再者我家羽衣还有一处最大的不同是我家羽衣只有吉祥和祝福,没有怨气。许多人都知道曾经羽衣制作很多制作商人是在珍鸟活着时生拔了珍鸟类的羽毛,薅下来时羽根上满是鲜血,而被薅干净了毛的珍鸟一身的伤最后无一例外悽惨死亡,这样这些珍鸟怎能不恨,毕竟那是用它的命在做一件人类的衣服。而一件羽衣需要上千只珍鸟,这上千只珍鸟的怨气都聚集在一件羽衣上,试问那穿着羽衣的人怎能好?」 「但我家羽衣不同,我家羽衣是在珍鸟常聚集的地方,通过数十年时间一点一点收集挑选的,并不是直接从珍鸟身上拔下来,所以不沾染一点鸟类的怨气。我们绣制羽衣的绣娘在绣制羽衣半月前就吃了素,更是沐浴焚香,每绣一针就为羽衣的主人祈福一句,所以这千鸟羽衣还承载着千千万万的祝福,有了这千千万万的祝福羽衣的主人一定会万事皆顺,大吉大利的。」 羽衣需要从活鸟身上拔毛这很多人都知道,被羽衣的漂亮所吸引,所以从不追究。今日被周景这么说,简直觉得毛骨悚然,背着千只珍鸟的怨气这还能有好。 又听闻周景的羽衣不是这么得来的,而是沐浴焚香,祈祷祝福得成的,这不就是千千万万的祝福嘛。只冲这一点,就有许多贵人肯抛银子。 周景看几个妇人神情变的激动起来,就知道自己的营销目的达到了。 「现在,我也不多说了,就请各位欣赏千鸟羽衣。」 因为千鸟羽衣的珍贵,也为了保持它的神秘,并没有请模特,而是做了一个身材比例曼妙的模特穿上千鸟羽衣,模特的脚上踩了两个可以滚动的轮子,可以被推着来回走,方便给众人欣赏。 第164页 沈墨和赵翠两人被周景特殊训练过,穿着周家布庄的长衫和裙子手带特质的白绸缎手套推着模特出来,而范鑫跟在他们身后,一是为阻止在场的客人乱摸,二是保护千鸟羽衣。 千鸟羽衣是用云锦为底刺绣而成,整件羽衣都被羽毛覆盖,其正身便是孔雀开屏的尾羽,并不见其身,五彩的羽毛翩翩而飞,每只孔雀羽上用一只深色宝石作为雀羽的雀眼,羽毛缝制间都是根据颜色深浅而用的金银线,或者鹿尾绒毛线。而后身便是素雅的纯白,无一丝杂色。 穿在一个木制的假模特身上,竟有种九天仙子坠入凡尘的错觉,这要是穿在一个容貌跌丽的女子身上该是何等盛世美颜?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就没有不心动的,其中一些不认识的商人老爷眼神都变了。 沈墨和赵翠站在模特一左一右,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扶着模特的腰间稳稳推着它前走,先走到一楼右手边一张桌前。 范鑫这时候走上前几步,作揖鞠躬,恭敬道:「老爷,夫人,这就是咱家的千鸟羽衣,聚集了千千万万的祝福,穿着他的人一定会得到庇佑万事如心。你看这孔雀羽毛的地方,这是宝石,只一颗就……」 范鑫的台词之前周景给他准备了数套,大同小异,都不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老爷夫人们袖子里银钱的。 别说桌前的被说动了旁桌的也凑上来迫不及待地看,更甚者楼上的探下大半个身子使劲抻着脖子瞅,看得周景都心惊肉跳怕他一不小心跌下来。 周景忙道:「各位不要着急,千鸟羽衣会被推至每位面前供各位详细欣赏,每位都不会落下,之后才会开始拍卖。」 夫人被千鸟羽衣吸引,情不自禁伸手就要去摸。却中途被一只手拦住了,拦住她的正是赵翠。 赵翠面上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说话前先作揖。 「对不起夫人,因为千鸟羽衣上聚集着绣娘们沐浴焚香后的千千万万祝福,确保这福气不会被旁人沾染,所以在千鸟羽衣找到它真正主人前是不允许旁人摸的。您看,就是我们都戴着这样一个东西,确保皮肤不沾染羽衣,不分主人家的福气。所以万分抱歉夫人。」 这番话要是放在别的地方必然引起夫人勃然大怒,然而放在此刻,经过周景的洗脑,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应当,甚至无形中增添了羽衣的神秘与珍贵。 第71章 神秘人买走千鸟羽衣 妇人收回手, 心里并不觉得这买裙子连料子都不给摸是种侮辱,反而认为不愧是周家制作, 保质保量 ,对客人多尽心,为了保证买主能得到全部福气,不被这些不买的人随意分去,是不准旁人随便触碰的, 甚至包括他们卖的人。这同时也无形之中加重了千鸟羽衣的贵重与神秘气息, 使得众人在心底就对千鸟羽衣产生了一种非常珍贵不可随意亵玩的印象。 竞拍会场上也有许多熟面孔, 比如李东李老爷和他的夫人李氏,不过倒是不见他那个表妹孙娇。周景送出的请帖是有数的, 都有谁, 沈墨不敢说一清二楚,但绝对没有李东一家,也不知道这次他们又是从哪里费尽心思弄来了一张请帖。 沈墨已经和周景学成了商人那一套虚假面孔。心里即便被刺激到要骂娘,面上仍旧笑容真诚如初, 一副您掏钱您说什么都是对的,您是天您是地您是唯一的神话。 他微笑着来到李东和其夫人跟前, 与赵翠范鑫一同作揖, 恭敬道:「老爷夫人好,请欣赏千鸟羽衣。」 李东被沈墨如此大礼吓了一跳, 心里暗暗吃惊, 周景可是有名的疼夫郎,为了他的小夫郎发誓不纳妾, 简直就是嫦娥下凡也不心动的样子,今次怎么让他夫郎亲自下场抛头露面做这些奴婢们做的低三下四的活计。 周景毕竟是来自后世,他的想法自然和皇朝人不一样,皇朝人认为女人和夫郎都是金丝雀,就应该被豢养,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然而周景受后世教育,则认为不管男女均应该自力更生,这不仅是责任更是人权。所以在沈墨身上,他会护着他,不会让他挑战出格的事,但会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请他参与一些事,包括家里生意上的事,让他成长成熟,不做无知愚昧之人。大抵和周景如此做法有关,沈墨往往能帮上他大忙不说,许多时候还有意外之喜。就比如之前的修路事件。 李东虽然不清楚周景放任沈墨抛头露面做这些奴婢之事所谓何意,但他清楚周景对沈墨的宠爱,在知道沈墨真实身份情况下,完全不敢这般使唤沈墨,立刻起身就要去扶人,被范鑫从后面突然插入,打岔过去。 「老爷,夫人请您欣赏千鸟羽衣。这件千鸟羽衣是用了一千只珍鸟的羽毛用金线……」李东扶人的手落了空,再去看沈墨,只见他神色如常,微微沖他点点头,请他看羽衣,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他的夫人李氏可不觉得有什么,她反而认为李东在周家一家人身上的做法实在是太给他们脸面了。她家老爷在柳镇可有几十年的根基,周家算什么,近来崛起,是最近弄了睡裙卖的很热,可那也不过只有半年根底,理应追着捧着她家老爷的脚后跟才是。如果她如沈墨般知道生意上的事,而不是日日困在闺阁后院,恐怕就不敢有这种想法了。 李氏披着一条厚帛锦,挽着李东的胳膊,娇媚道:「老爷,你看这千鸟羽衣好漂亮啊,不单珍贵一针一线都是祝福,这样的裙子穿在身上一定会整个家族带来福邸,你说是不是呀,老爷?」 第165页 李东只能呵呵笑了,此时真后悔不应该心软,当初任李氏千万般请求就不应该带她出来。这蠢妇在众人跟前这般说,不就是在明示他买给她嘛,可也不想想,周家这次弄了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竞拍就只为卖这一件千鸟羽衣,更是吸引了南北两方不知道具体底细的商贾或者其他人士,这价钱上哪能便宜。她不想他能不能买得起,就知道要,这不存心给他丢脸呢。 好在范鑫上前及时解围,「夫人说的对,这是一件能给主家带来吉祥顺遂的裙子,穿上这裙子必然会给整个家族带来好运的。一会儿竞拍的时候夫人喜欢可以参与竞拍,只是现下我就推走给下一位老爷看了。」 李氏恋恋不捨的没看够,还想再看一会,李东却忙应承。 一楼和二楼楼梯设计除了供人拾阶而上的台阶外还有一道缓坡,之前来时奇怪这道缓坡的人,这会儿终于明白这道缓坡的作用。 只见沈墨赵翠前后错开,一个在前推着千鸟羽衣,一个在后伸手护着,防止前者没推住,羽衣滑下来。 二楼坐着的大多都不是柳镇人士,他们穿着低调,甚至没着身锦缎,但周身气度却不容忽视。对待这些人范鑫比对本地老爷们更加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不过他们也知自己身在他人地盘,都非常规矩,千鸟羽衣推至身旁就看,虽看的仔细,却绝对遵守规矩,不让摸就不摸,只看,不多说一句话引旁人关注。 等千鸟羽衣在众人眼前轮过一圈回到一楼时,沈墨三人依旧规规矩矩站在羽衣身旁,做出一副保护姿态。 「各位老爷夫人都看过千鸟羽衣了,羽衣做工的精细,用料的讲究已经不用我多说,咱们就直接竞拍吧。」周景介绍道:「各位老爷桌上都有一个小牌子,参与竞拍的老爷直接举牌子报价就可以,每次加价起跳价二十两。也就是说如果本次商品底价十两,各位竞拍者只能每次在前次基础上加价二十两,便是三十两、五十两、七十两或者一百一两等。」 「千鸟羽衣底价白银二千两,竞拍得者必须七日内付清。否则七日后重新竞拍。」 刚才还势在必得,各种暗示李东要给她买下千鸟羽衣的李氏,此刻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没一口气喘不上咽过去。李东斜他一眼,心里愤恨,这个价格只是底价,还没有加价,到时候成交价还不一定多少呢。 与李氏不同,其他人根本没将价格放在心上,甚至他们来之前心里的估价要比这高出许多。毕竟不珍贵的话也不值得他们千里迢迢从南折腾到北。 事先商量时价格是一千两起,起价二千两是周景临时决定的。他之前并没有预料到千鸟羽衣会引来这么人,一件裙子而已,竟把南边的人也招来了,他才认识到千鸟羽衣要比他想像中的珍贵。范鑫和赵翠忍不住侧目,毕竟这可比他们之前定下的足足高出一千两,之前就够昂贵了,现在更贵,会有人愿意掏那么多银子只为买一件裙子吗。只有沈墨,没什么大反应,好似周景只是临时加了一二十两银子般。 范鑫和赵翠很快掩饰住神情,继续尽职尽责的守护羽衣。 周景不顾众人议论纷纷,道:「现在竞拍开始,千鸟羽衣底价二千两。」 随着周景话音而落,刚刚还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静下来。 大概规则还不大懂,一时间没人举牌竞拍。周景抬头瞅向二楼,对着几人眨眨眼睛,很快有人举牌竞标道:「两千零二十两。」 「两千零二十两一次,还有没有加价的,没有喊价三次就成交了。」 接着很快又一人举牌道:「两千零四十两……」 此时其他人也大致摸懂了竞拍规则,知道怎么加价,喊价三次意味着成交,立刻参与竞价,举牌道:「两千零六十两!」 「两千零八十两……」 一开始参与竞拍的人都很谨慎,随着熟悉了后,慢慢竞拍开始变得激烈起来,由二十两一加价,变成一百两一加价。 「两千五百两……」 「两千六百两……」 「三千两……」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竞拍价就从两千两底价变成了三千两了。 周景乐成朵菊花,范鑫和赵翠有点发傻,这千鸟羽衣是需要真金白银,不是动动嘴就行的吧?这怎么一个个都跟不要钱似得,争的面红耳赤? 沈墨眨着眼睛,面上是看不出来,但心里同样不平静。不过他可不是震惊羽衣的价格,而是看见一个个小金元宝张着翅膀向他飞来。 「三千五百两二次,还有没有了加价的了,没有这就要归这位老爷所有了。」 出价的是一位南方来得商贾,说话口音很奇怪,半路才跟着竞拍,却每次加价都要压别人一头。 就在周景刚要喊价时,二楼的另一位穿着更加低调的男子第一次举牌道:「四千两……」 南方商贾瞪着他。 周景道:「四千两有没有加价的?」 咬咬牙,南方商贾心一横道:「四千二百两……」 「四千五百两……」 「四千六百两……」 「五千两……」众人此时已经看出这个柳镇从没见过的身份成迷的男人对千鸟羽衣的势在必得,同时也在心底暗暗感嘆这是何方来的神圣,五千两的真金白银就这么流水似得竞价,眼都不眨。 第166页 周景道:「五千两一次……五千两二次……还有没有竞价的了,没有千鸟羽衣可就是这位老爷的了。」 五千两一件裙子已经前所未有了,没有肯再出价竞争的了。 周景一锤定音,「五千两三次,恭喜这位老爷竞拍成功。」 众人的心随着竞拍尘埃落定,心里同时松了口气。五千两一件的千鸟羽衣,这是什么人才能穿起,难不成还真要是天上的仙子不成。 「各位没拍到千鸟羽衣的也不要失落,这里还有十把羽扇,同样是珍鸟羽毛缝制,用的也是金银线。」 婢女将把十把羽扇摆在木制托盘上呈上来,赵翠接过,范鑫跟在后头,留下沈墨守护羽衣,再次走向人群展示羽扇。 「这十把珍鸟羽扇没用一块绸缎缝制,完完全全都是珍鸟羽毛拼接而成,羽扇展开如孔雀开屏,色彩鲜艷,漂亮非常。」 赵翠将十把羽扇一一展开,其中他缝制的孔雀羽扇被很多夫人老爷一眼相中,众人没抢到羽衣,都觉得拍一把孔雀羽扇回去也是好的,总不算白来一场。 最后孔雀羽扇被以三百两拍走,其他九把价格都在一百两上下。 再然后就是荷包,二十枚,除了赵翠绣的两枚以一百两白银被同一老爷拍走,剩下的十八枚都在五十两左右。 这场拍卖会后,周家布庄的名声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柳镇,柳省,甚至整个皇朝都赫赫有名了。 周景坐在厅堂里,前面铺子和后面院子都被关得严严实实,四人坐在家里数金子银子还有银票。 不算千鸟羽衣,荷包和羽扇就卖二千三百两白银。 「周老爷,我真是服了。」范鑫竖起大拇指,「从前我跟着赵老爷时还觉得赵老爷就非常了不起,如今跟了您,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财神爷。一开始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您要安插人手在竞拍者中,当时我还想,要是咱们的人跟着竞拍加价,人家却不加了,那东西不就砸到咱们自己手里了吗,没想到咱们的人先开了头,给他们示范了怎么竞拍后,这帮老爷们就跟花的不是自己银子似得,一个个争着抢着的竞拍。」 周景笑道:「这次还是你的珍鸟羽毛立了大功,当初说好的平分,这些是你的那一半,你收好。」 「老爷,外面有十几个男人过来,说是取千鸟羽衣来了。我看他们驾马车来的。」蒋伟敲敲门,隔着门道。 周景和沈墨对视一眼,站起身,「去请人进来。小墨,你去准备好茶,真正的财神爷来了。」 男人还是早上那身,低调到极致的布料,扔到人群中也不会被多看一眼,但周身的气度使得周景一眼看出他绝非商贾之流。他身上有种上位者说一不二的强势,便是如周景这般在后世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能感到他身上透出来的压迫之感。男人身后跟着几个干练的汉子,各个短打装扮,虽没带武器,但身份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护卫之流。 男人坐下后,他们就分开站在他身后,明白表现出保护之姿。 周景亲手给他斟了杯茶,递过去。 「您尝尝这是新得的碧螺春,比不得您家里喝的茶叶,还望您不要嫌弃。」 男人没说什么,端茶抿了口。 「不知道老爷怎么称呼?」 「冯。」 男人只说了一个字,周景也不细问从善如流道:「冯老爷,」 此时范鑫走进来,对着周景点点头,示意周景数目对。周景起身对着空中拍掌三次,沈墨便推着羽衣出来。 「千鸟羽衣,您请检查。」 男人起身来到千鸟羽衣跟前,并没有直接伸手触摸,而是对着周景伸出手。 周景只呆了瞬息,马上反应过来,「小墨,把你手上的手套摘下来。」 沈墨摘下手套递给周景,周景亲自给冯老爷戴上。 冯老爷这才凑近羽衣细看,他看的很细緻,一点一点的检查,一盏茶过后冯老爷才点点头。 「这物叫手套?可否赠与我几副,也方便我家里下人运送。」 「没问题。小墨,把咱们家里的手套都给冯老爷拿来。」周景做顺水人情道:「这个模特冯老爷也一併搬走吧,方便您在路上运送。」 「多谢。」 一共做了五副,这会都给了冯老爷。冯老爷分发给身后几个护卫,示意他们把羽衣搬上马车。人高马大的汉子抬着千鸟羽衣瞬间变得小心翼翼,显出几分笨拙。 「冯老爷留下吃顿便饭怎么样?」 「不必,我还有事。」 「那我就不留您了,我送您。」 周景送冯老爷刚走到门口,正遇上周誉下学回来。他手里捧着几本书,唤了周景声『爹』,又对着冯老爷乖乖叫声『伯伯』,然后侧身给二人让路。 整个过程表现的温文有礼,八岁的孩子竟有种儒雅少年郎的感觉。 冯老爷不禁多打量了周誉几眼,观孩子穿衣打扮,皆朴素无华,与周家财富地位完全不相匹配,就似镇上普普通通人家般,看不出少爷的影子。但举止气度却随了周景,虽商贾出身,却不见商贾人家的市侩,反有种饱读诗书后才有的礼度。 冯老爷停下脚步,「你儿子教的很好,很有礼貌。」 这话颇有种上对下讲的感觉,似乎他与周景不是买卖关系,而是周景的上属。 第167页 周景浑然不在意,「多谢夸奖,小誉,过来谢谢伯伯,伯伯夸你呢。」 周誉一点没有这个年纪小孩子独有的腼腆,他落落大方,礼度有节,「小誉谢伯伯夸赞,也祝伯伯家几位哥哥弟弟学业有成,金榜题名。」 大概所有人都爱听吉言,一直面容严肃的冯老爷竟然难得露出点笑模样,收了一身强势温和道:「你叫周誉,今年几岁了,读了什么书?」 「我八岁了,读了《孙子兵法》和《论语》。」 冯老爷吃了一惊,「《孙子兵法》?」 「是,爹教过一些,古先生也教过我一些。」 「哦?」冯老爷转身看向周景,「你读过书?是读书人?」 「不是,只是跟着读书人认过字,喜欢读几本书而已。」 「喜欢读书是好事,但自己尚且懵懂就不要教孩子,免得将孩子教入歧途。」 不待周景回答,周誉就道:「爹虽然不曾识字,然而懂得的知识并不少。爹之前教我的《孙子兵法》,古先生考教过我,并无错处,还说爹教的很好。」 这话倒使得冯老爷多看了周景几眼,忽然问道:「王家村的路可是你出银子修的?」 周景一愣,瞬间脑内闪过什么,但太快来不及抓住。只道:「是我和弟夫合伙出资修的。」 冯老爷不在说其他,点点头,转身对周誉道:「好孩子。」边说边在身上摸,摸了半天只腰间坠了一块翠绿的玉佩,上面镂空刻了一个礼字。他手指在玉佩上摩挲着,似恋恋不捨。他身后一个一直跟着的汉子见了拽下自己腰间玉佩递给冯老爷。 冯老爷接过转而送给周誉,「这个送给你做见面礼。」 周誉摇头,「伯伯,太过贵重,小誉不能收。」 冯老爷却执意要给,无奈周誉只能求助地看向周景,周景看似淡定,实际上内心波涛汹涌。他猜测冯老爷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对他也不大能看上眼,可竟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八岁孩子格外青眼,不知道周誉哪里得了贵人的眼,要是早有这气运,何苦在郑六手里吃苦。 周景略微想了想,才对周誉道:「收下吧,是伯伯的一片心意。」 周誉这才收下,当着冯老爷的面系在身上。「谢谢伯伯,小誉很喜欢。」 冯老爷再次温和笑道:「乖孩子。」 送走冯老爷后,父子两个转身往回走,周景没让周誉进厅堂,而是对他道:「你去书房温书,一会吃饭时我叫你阿么去叫你。」 并不是周景有意瞒着周誉家里钱财,而是这笔银子实在巨大,别说一个八岁的孩子,足够一个成人迷失心智了。 算上千鸟羽衣,周景和范鑫一人分得三千六百五十两。范鑫和赵翠拿着他们那部分离开了,赵翠的卖身契早就被范鑫赎回去,两人虽然没举行成亲礼,但在衙门里合了户籍,已经是一家人了。 等到只剩下周景沈墨两个时,沈墨才敢痛快地大笑。 「景哥,我们发财了,这可是三百多两黄金啊,咱们后半辈子就是不再赚钱了,也尽够吃香喝辣了。」 周景笑道:「是呀,小墨,我终于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 「景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被人放在心上原来是这种滋味。」 沈墨的眼睛很漂亮,有种勾人的魅惑,每次周景对上他狭长的凤眼都有种神魂颠倒的错觉,情不自禁想要凑上去吃掉他。 周景的目光太吓人,那眼神似要将他生吞活剥,沈墨被吓得开始胡乱找起理由,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边说边不着痕迹地后退。 周景无奈道:「小墨,你是我夫郎。」 沈墨红着脸,「那就晚上,也没有随时随地……」 「好,那就晚上。」周景道。 第72章 回乡下 有些人就是那餵不饱的贪狼, 沈墨揉着后腰,想到昨晚面红耳赤, 他就不应该答应他什么,现在好了这一觉睡到晌午,估计整个院子的人都要猜到了。 沈墨突然特别想当鸵鸟,那样把脸扎进翅膀便可以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可惜,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扶着腰慢吞吞穿好衣服, 刚爬起来, 那边纪婆子就敲响了门。 「周夫郎,您起来了。」 他刚起来纪婆子就来了, 怎么能摸得这么准, 这不正是留心着呢吗。一这样想本来还有心糊弄自己许是旁人不知道,压根是他自己做贼心虚的沈墨立刻知道这下真的是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了。 沈墨非常不好意思,声音都比往常小了几度。「起,起来了。」 纪婆子捂着嘴笑了, 端着温水推门而入。 沈墨背着人,不看纪婆子, 装作在整理长衫。 「周夫郎, 老爷走时特意吩咐的,说天冷了, 不准您在用冷水洗脸洗手, 厨房灶上要随时准备热水。这不,听您醒来, 我特意给您端了过来,就怕您用了冷水,回头老爷回来要怪罪的。」 沈墨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看来这次周景没有『语出惊人』,如此甚好。可惜他高兴太早了,纪婆子接下来的话,羞得沈墨恨不得钻进地缝了。 「老爷还说了,昨晚您累到了,今天都不许我们打扰您,您要睡到什么时辰,便睡到什么时辰,谁也不许叫您!」纪婆子说这话时,语调无限暧昧。 第168页 沈墨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两只手恨不得把脸包裹的严严实实,他就说,周景就没一回是正经的。果然在这方面周景从不令他失望。 沈墨用撩水洗脸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可纪婆子却偏偏还要加上句,「您和老爷的感情真好,老爷是当真把您放心心坎上疼。」 明明心里害羞到不行,水也浇息不了脸上的火辣辣,可纪婆子的话还是让沈墨心里有股既羞涩又隐秘的甜意。 「灶上是老爷吩咐温着的粥,我去给您取来。」 不等纪婆子回来,周景倒先进屋了。看见他,沈墨便没好气瞪他一眼,可惜他红呼呼的小脸蛋,加上昨夜被折腾一宿还未褪却的眼角眉梢的风情,令周景骨子里一阵酥麻,瞬间眼神就暗了。 「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纪大姐去取粥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沈墨这样子活脱脱像是良家妇女遇上恶霸,外厉内荏。 周景挑挑眉毛,理所当然地道:「你信不信,也许纪大姐她不会回来了?」 沈墨想说不信,可他不敢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周景真会把这种假设变成现实。 他求饶道:「真不行了,我腰疼。」 周景这才挥了挥手,「你过来,我给你按按。」 沈墨如誓死捍卫贞操的黄花大闺女抱着自己不肯过去。 「两条路,一你过来,二我过去。但要是我过去,我可就不保证只是给你按按腰了……」 话音未落,沈墨蹭地过去,委委屈屈道:「腰疼。」想了想又道:「我看你应该属狼的,那种餵不饱的贪狼!」 周景轻声笑了起来,胸腔里发出的尾音共鸣,情不自禁令沈墨想起了昨晚。 「是吗?也可能。我曾听闻一个故事,说十二生肖中没有的动物是因为当初没去参加动物议会,所以才没有。本来我还奇怪,狼为什么不去,你这么一说,我就想明白了。狼在婆娘被窝里,自然爬不起来去不了了!哈哈哈……」 「你,你不不知羞!」 虽然嘴上不靠谱,但周景的手法很好,不轻不重按在沈墨酸软的腰上,几乎舒服的令他发出哼声来。 「小墨,还有几天就小年了,这是咱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你是打算在镇上过,还是回王家村过。」 沈墨竟然惊了一跳,「就要小年了吗?今年怎么这样快?每年我都是盼啊盼,可是冬天却好像格外漫长,似永远没有尽头。」 以往的冬季缺食少衣,无碳少柴,烧上一点点柴火都要算计来算计去,都是烧一点就少一点,要是算计不到开春,之后的日子就要冻着了。但就那一点点柴火根本烧不暖四面漏风的屋子,无数个夜晚里他以为他会冻死,却都在第二个清晨又活了下来。 周景看沈墨的神色就知道他又想到了从前的苦日子,心里发疼。 「小墨,那些都过去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再受那种苦了。你想想昨天你藏起来的那些银票,有了它们,便是咱两个之后不是生产,也能吃香的喝辣的,请的起僕人吃得了山珍。」 沈墨被他逗笑了,周景心里才轻松了,也跟着笑:「要不今年咱们就在镇上过吧,不回去回忆那些糟心的事了,反正如今这铺子已经被咱家买下来过了户,也是咱们的产业了。」 「不,我想回去。」沈墨道:「王家村是一个让我痛苦的地方,却也是一个让我重新染满希翼的地方,是在那里,让我遇见了你,救了你回来。那里是我们的开始,我也希望我们两个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可以在那里。不过之后就不要了。」 周景楞了下,「为什么?」 「因为小誉。王家村的人都知道咱们的底细,自然知道小誉的身份,我不想过年这样喜庆的日子还让旁人用特殊眼神瞧小墨。只是今年就算我自私一回,我真的特别想和你在相遇的地方过我们的第一个年。」这对沈墨而言真的有种特殊的纪念意义。 「好,你放心,便是回去我也会安排好的,不会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小誉和你。」 「嗯,我信你。」 纪婆子和张婆子端着菜食进来,看见周景回来,纪婆子道:「老爷也回来了,正好厨房里做了午膳,和周夫郎一起用吗?」 「嗯,端上来吧,我和小墨一起吃。」周景说话坐到桌旁,「对了,你们整理下东西,看看有什么需要带的,咱们今年过年回乡下过。」 「这样啊,那乡下那边一直有人打理?要是没有我和张大姐就先回去一个。从腊月二十三起就有的忙了,当天要祭灶,二十四要扫尘,二十五要接玉皇,二十六买年肉,二十八还要打糕蒸馍贴花,二十九祭祖别岁,该来拜访老爷的客人也会在这天来。虽说过年是在那边过,可两边都不能耽误,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讨个吉利。」 沈墨道:「要是那样,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家里这边我能跟着忙乎,那边的话不行就找个人帮忙吧,十五文一天,到时候你们两个谁去就在那边请个帮忙的。」 纪婆子道:「乡下那边我去吧,张大姐不爱说话,就知道干活,请个生人,再仗着村里人身份欺负她。」 「也好,你自己定什么时候过去,和我说一声,我叫蒋伟送你,这几日让蒋伟把吃的用的,陆陆续续都搬过去,省的你过去没什么吃的。」 「谢谢夫郎,还是夫郎您想的周道。」 第169页 说是还有十几天的日子,其实也不过一眨眼小年就过去,转眼就到了二十九,早上起来,街上的行人就突然似少了大半,街道两旁的铺子也陆陆续续关了门,周景一个做布庄成衣生意的二十九更不会有人来买衣服布料,该买的早就买完了。守着时辰贴了窗花,春联,周景就将蒋伟叫来,赏了他足足五两银子。 蒋伟捧着银子都愣住了。 「这个是给你的赏银。知道你家里最近还了债,买了房子,虽然你家婆娘在染布坊做活计,但日子过得也很紧巴,过年了,给家里买点东西,好好过一个年。」 蒋伟捧着银子,不由哽咽,自从他出事,就不敢想像过年不过年的,对蒋家来说反而是年节才不好过,别人家里吃肉,他家便是米汤还捨不得多加点粗粮。本以为今年又要是这样一个哭天抹泪苦哈哈的年,不想到遇上了周老爷。竟然不过些刺绣女红,竟给出五十两的高工钱,分文不剋扣不说,做的好还另给奖励金,蒋氏只奖励金前前后后就得了三十多两之多。 否则蒋家也不会还清了所有债务不说,还重新买上了房子。这回买的房子比原来的还要大,足有三个寝房一个厨房,特意多预备一个寝房是蒋伟留给未出生的孩子的。虽然蒋氏肚子还没动静,但两人已经圆房,孩子迟早会用,与他同岁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他有点着急了,就早早预备出来。 本来是能剩银子的,但他买的房子大,还有个小院子,镇上房价又比乡下贵,这才手里没多少银子了。可即便如此,蒋家一大家子这个年都是高高兴兴,觉得终于告别贫穷,又重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就是过年紧巴点,不算什么,没想到主家竟然又给他打赏。 「老爷,小人在您家里做工,婆娘在染布坊做工,两边您都给发了福利。我婆娘领了五十斤的粗粮、五十斤玉米面,还有三斤费猪肉,而我领了一百斤的糙米、一百斤玉米面,五斤肥猪肉,还得了您赐下来的那些粗布,都够做全家的衣服了,怎么好还要您的赏赐?」 「不碍的,赏你的你尽管拿着,这说明你做的好,老爷我满意,来年只要尽力尽力就是回报老爷我了。」 蒋伟登时跪在地上给周景和沈墨磕头。 「老爷夫郎的大恩大德,小人永生不敢望,定然好好服侍二位主人。」 「好了,起来吧,早早回去,看看家里还需要什么陪着婆娘买点,这个年别再苦了家里人。」 「是,老爷,谢谢老爷的好心。」蒋伟感动的双眼通红,「老爷,您和夫郎回乡下,小人备牛车,这就送您回去。」 虽然之前已经往乡下折腾了许多吃的用的,但牛车上还是堆了不少,主要都是吃食。 周家三人坐在车厢里,张婆子和蒋伟坐在车辕上驶向王家村。 他们走得乡路正是周景出资修的是石板路,路面打磨的非常光滑,牛车骡车跑在上面可以跑得非快。 从前乡里人都走泥泞的土路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走了石板路,才知道这石板路的好处。不说雨天雪天可以行走,就是平常走路去镇上,脚程就可以提快一刻钟,而牛车骡车走到上面,不说最快可以跑的飞起来,就是平平常常的速度,就能快了一炷香,要是有点急事,驾驶的快些,可以要多快有多快。 日常生活的好处还有很多,林林总总不用细说,便单说进项上,对于许多有牛车骡车的一到冬天就要闲置起来的人家而言,却凭添了不少贴补。 周家的两处作坊都建在王家村里,工钱上从不剋扣,做的好的还能有奖励金,这便使得许多人家月月有了进项,手头也宽裕了。 到了这天寒地冻的冬日,来回走要需要半个时辰,到家里冻透了不说,在作坊里累了一天,有时候是真走不动了。车夫们抓住了机会,就守在这两处工坊,为了揽客,又是长久买卖,只要说是在作坊里做工的,也不要两文钱,只一次一文,一天两文就给送到家,旁村的,根据远近最多三至四文,晚上送到家门口,早上同样到家门口去接。 只要不是家里实在缺这点铜板的,都愿意几个人固定包一辆车,等着车夫早上去家里接,晚上送回来。这样他们也能保持体力,不用走到染布坊累得一身汗,没有力气做工被别人落下,得不到小红花,没有奖励金拿。 周家这两处的工人合在一起多达百人,因此不但吸引了临近几个村的车夫,就连镇上的车夫也是愿意定时定点跑两趟的。毕竟周家上工和下工的时辰准确,从不随意扣人加工。除却特别忙的几日,但会和工人提前说,还会给加工钱,所以从没人抱怨。反而加工的时候,还会比平常多些人坐车。 今天是二十九,周家早就给作坊里的工人们放了假,可通往王家村的车辆不见少,一辆辆驶过的车辆里尽是欢声笑语,都是没买完年货的,在讨论一会儿到了镇上还需要买些什么。 沈墨坐在车里,心底都是激动,王家村的改变实在太大了,每年村里哪有这么多人去镇上买年货,特别今年地里收成并不好,可许多人家却第一次可以随心意的准备年货了。 而王家村这一切的改变竟然都是因为他家,沈墨这么想着,双手竟激动到颤抖,他自己还没发现,周景就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小墨,一切都在变好,会越来越好。」 第170页 「嗯,会越来越好的。」沈墨回握周景,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握上周誉的。 周誉过年休沐,也打扮回少爷装扮,穿上锦缎华服,脚踩皂角靴,活脱脱的富贵小公子,看着就喜人。不过数月,周誉已经褪去刚来时的阴鸷,虽还寡言,却有了亲情的羁绊。 「红包带够了,要是遇到同岁的孩子或者作坊里的工人给你拜年,就得给他们发个红包,你一个小孩子,占个主家,不给不好看,但不用太多,一二文图个喜庆。」 周誉点头,正正经经道:「阿么放心,张婶给儿子准备了五十个,尽够了。」 「那就好。」 说着话,牛车就到了门口,周景先跳下车,转身扶沈墨下车,周誉不用周景抱,自己踩着脚凳跳下来。 「老爷,牛车给您留下,省的您过节用,小人坐骡车回去,小人看村里的车辆很方便。」 「行,身上有铜板吗?」 「带了,出门的时候婆娘给带在身上的,几十个呢,够的。」蒋伟一提起蒋氏,欢喜就掩不住,满满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 「那就快回去吧,早点到家还能陪你婆娘买些东西。」 「哎。」蒋伟应着乐呵呵的坐上骡车回家了。要是几个月前,一文钱要蒋伟坐个车,蒋伟捨不得,但现在周家赏了他五两银子的奖励,花上一文就能早到家一炷香,能赶上赔蒋氏买最后那点没买完的年货,蒋伟很愿意。 其实蒋家年货都不用买了,只蒋伟和蒋氏两个在周家工坊做工,给发的就尽够了。再想买是因为蒋伟这笔额外的奖励,买点其他的零食甜甜嘴,毕竟苦了一年了。 零嘴也就那几样,糖块和糕点,糕点贵,就那么回事,不像糖块对人诱惑那么大,蒋伟陪着蒋氏出来主要就是买点糖块回去吃。 虽然大部分铺子关了门,可街上两边的小商贩却很多,家里都忙乎的差不多了,也不着急回去,两个人就慢慢沿街熘达,这是蒋伟第一次陪着蒋氏逛街,特别还是以当家人的身份,整个人的心境都不一样了,从里到外的高兴。 走走停停,路过一排排的小摊子,看得多,买的少,但丝毫不影响两个人的心情。 两人来到一处卖妇人首饰用品的摊子前,小商贩拿着一柄银簪子给两人看。 「这位客人,您看这柄银簪子多漂亮,这是朵盛开的牡丹花,正配您夫人。您看您夫人头上正缺这么一柄,就买只送给夫人戴吧。」 蒋伟瞧着蒋氏头上就绑了几根头绳,其他多余点缀一点没有。外看那簪子确实漂亮,心念一动,就动了心。 问道:「多少钱?」 「本来是四百文的,可这眼瞅着来到年跟前,您给三百五十文就卖。」 蒋伟问道:「多重?」 「三钱多点。」 一两银子一贯钱一千个铜板,重量上是十钱,三钱就三百多铜板,还有人工钱,所以这价格还算公道。 看出蒋伟动心了,要掏钱给她买,蒋氏忙按住他的手,刚要说三百文够家里一月支出了,却突然从旁边里插入一道尖锐刺耳的女音。 「贩夫,你眼神可能不大好使,也不看看就这两人是能买得起的吗?」 蒋伟和蒋氏转头看去,竟然是孟氏,当真冤魂不散,冤家路窄,怎么走哪都能碰到。 自从那日蒋伟为了维护把蒋氏把孟氏赶走,孟氏就生上蒋伟的气了,她单方面和蒋伟置气,刻意不再打听蒋家的事,不听和蒋家有关的任何消息,所以她并不知道如今的蒋家已经还清了债务,并且住上了比原来还大的房子。她更不知道,蒋伟和蒋氏都在周家做工,还固有印象觉得以蒋伟的腿肯定不会有主家用他,两人一定还是穷的揭不开锅。 孟氏不改尖酸刻薄,讥讽道:「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可是个扫把星,沾上她,什么金山银山也给你败光了。就因为她这汉子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不说,房子都卖了,如今一大家子租住在街西头,你觉得他能买起三百多文的簪子,有那钱她婆婆还捡什么烂菜叶子回家吃,早吃上猪肉了。」 贩夫看着蒋伟和蒋氏的目光闪了闪,他其实不大相信孟氏的话,做生意的便是摆小摊子的,也能一眼看出什么人买得起,什么人买不起。 就眼前而言,这个出言讥讽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打补丁,但明显浆洗得发白。这都二十九,眼瞅着过年了,家家户户有新衣服的都穿上了,没有的也穿上最好的一件。想来这应该是女人压箱底的好衣服了。 可另外两个被讥讽的呢,却穿得是新衣服,暂新的料子,看着就知道是过年新作的。在过年能做起新衣服的人家,可不会真如女人说的那般穷酸,所以这话贩夫是不信的。 孟氏对蒋伟的心思,蒋氏一直知道。以前没心和蒋伟过日子,所以从未放在心上过。如今不同了,她已经是蒋伟的婆娘了,两人过了户的,她便不允许别人再觊觎她当家的。 她轻轻拍拍蒋伟的手,阻止家里汉子和一个妇人争吵失了面子,可这口气她也不会这么就咽下去。 蒋氏做出视而不见的姿态,似看不见这个人,没闻这句话般,只看着蒋伟一个对他笑道:「当家的,我挺喜欢这个簪子的,你买下来送给我好不好?」 蒋伟本来还担心蒋氏不肯要,不知道要怎么劝她,这会儿听蒋氏竟然主动开口要,乐的竟忘了孟氏这么一个大活人。 第171页 「好好,我买给你。」 蒋伟一叠声答应把孟氏惊坏了,她瞪大眼睛,一副蒋伟疯了的表情,「蒋大哥,你究竟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给她买银簪子?」 蒋伟已经明白蒋氏的意思,他也不搭理孟氏,跟没这么个人在旁边膈应似得,接过贩夫递过来的簪子。 蒋氏甜甜道:「当家的,你给我戴上,我看好不好看。」 蒋伟忙把手中拎着的糖果包放在摊子上去给蒋氏戴簪子。 这一包小小的糖果包却让孟氏傻了,这是镇上一家挺有名的糖果铺子里买的,油纸包上有他家独有的图案。这蒋家明明都到了捡菜叶子吃的地步了,怎么竟然能买起糖果这么贵的零嘴,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包,并且还要给蒋氏再买只簪子。 孟氏此时大脑被刺激到发傻,扔没注意到蒋氏和蒋伟身上的新衣服。她还固执的认为蒋家穷,蒋伟在打肿脸充胖子。 她竟骂道:「蒋氏,你这个扫把星,蒋家都给你害得吃不起饭了,你竟然还撺掇蒋大哥给你买银簪子你还要不要脸?」 这回贩夫不干了,眼瞅着客人都掏银子,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泼妇搅局,这是要坏他生意。 贩夫立刻替蒋伟呛声道:「我看你才是扫把星吧,谁家有你这么个婆娘也是够倒霉的,怎么过日子还要把手插.进人家汉子家里,要不要点脸?」 「而且我看你不仅不要脸,脑子也不清楚,你瞅瞅你自己穿得什么,你看人家小夫妻穿得什么,你那身几年了吧,人家可是新做的,就这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家穷,吃不起东西,我看真正穷的是你,吃不起的也是你,脑子不好的还是你吧!说不好你这压根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臆想到别人头上。」 贩夫的一顿骂,终于把孟氏给骂醒了。从刚才就只顾着找茬,下意识忽略蒋伟蒋氏穿着的孟氏,终于看清蒋氏夫妻身上暂新的颜色亮丽的新衣。 这种亮堂的颜色只有遇见布庄才可以染出来,可遇见布庄染出来的布料就是粗布都比别家的一尺要贵上几文,通常只有家里有喜事,才有人家捨得买一样布料只是颜色漂亮,却要一尺贵上几文的布料。 但如今,蒋伟和蒋氏竟然捨得花这冤枉钱,买遇见布庄的布料做衣服。可他家的日子,明明…… 孟氏不相信地摇头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蒋家穷的房子都卖了的……」 「你不是说去买猪肉嘛,怎么跑这来了。」孟氏的当家的,孟大郎向着孟氏走来,他和孟氏约好,一个买猪肉,一个买糙米去,没想到他糙米买好了,孟氏却不见回来,他不放心,这才出来找孟氏,没想到却在首饰摊前看见孟氏。 孟大郎走到近前一眼就看到蒋伟夫妻,实在是他二人身上新衣太打眼,走过的就没不多瞅两眼的,也不知道怎么独独孟氏跟被蒙了眼似得看不见。 孟大郎惊喜上前熟稔地拍拍蒋伟的肩膀,他两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大了各自忙于生计才不常见面了。 「蒋伟,你现在混得好了,有本事了。我都听说了,你家的债还清了不说,房子还另买了处比从前还宽敞的。那日看见你家婶子,她说你和弟媳两个在周家做工,过年分了一百五斤米面,还有十五斤的肥猪肉,真是有出息了!」 蒋伟笑道:「不过是遇见个好主家,谈什么本事不本事。」 孟大郎啧啧两声,「兄弟,你运气就是好,啥也不说了,回头帮我问问呗,要是缺人帮我安排进去,你也知道兄弟我手脚很勤快,对了还有你嫂子,她女红也不错,平时还做活贴补家里呢。」 蒋伟并没有提起刚才那茬,「好,回头我给你问问,有信了告诉你。」 「那好,等你好消息。」 蒋伟将三百多文铜板数给贩夫,然后对孟大郎道:「家里还忙着呢,我先回去了,有时间来我家吃酒。」 「好了,不跟你客气。」望着蒋伟和蒋氏离去的背影,孟大郎感慨道:「这才短短数月,蒋家竟然起来了,房子也买上了,还比原来的更宽敞,这日子呀只会越来越好。」 孟氏嘎巴几次嘴,才找到声音,仔细听,还有丝颤抖,「蒋家的日子怎么就起来了,那么多债,什么时候起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孟大郎瞥她一眼,「你不是不愿意听他家的事吗?」 是她说不想听的,可她没想到蒋家的日子尽然会起来。 「可,可他家那么外债,蒋伟一个跛子,怎么能赚那么多钱?」 提起这个孟大郎再次感嘆,「要不怎么说蒋伟运气好,当初他弄了这么一个女人回来,家产都败光了,以为他这辈子算是完了,就得这么过了呢。没成想那女人竟然被他感动,愿意跟他过日子了。令人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才是真正有本事的,竟然能被周家招工招上,几个月就赚了五十两还把蒋伟也介绍到周家做工,两人不算工钱,听说周家因为他们做的好赏给他们的银子就三十多两!你说这蒋伟的眼光多好!难怪他当初百般温柔体贴那女人也不愿意,原来是个这么能干的女人,怪不得了。」 蒋氏一个妇人短短数月竟然能赚上七八十两?蒋家的债是她还的,房子都是她买的?这……怎么可能……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孟氏不相信,她只能相信。可却忽然就泪流满面。 第172页 或许是彻底对蒋伟死心了,又或许终于明白她和孟氏间云泥之别。她或许这辈子也赚不上蒋氏数月赚的银子,如此,蒋伟看不上她,竟是因为她不如蒋氏优秀。而不是她一心以为的,蒋伟只是被蒋氏那张脸迷惑。 然其实一切要有预见,只是孟氏从不肯去眼睛去看,当初明明她和蒋氏一起去招工,说好的五十两银子的工钱,结果她没招上,回来便以为那工钱是假的,是骗人的,肯定不会有那么多。如今事实撞到眼前,才不得不信。 另一便,蒋氏却在心疼,要不是和孟氏置气,她是无论如何捨不得买下那银簪子的。 第73章 野猪肉 周家被纪婆子打扫的很干净,一点看不出有半年没住人的样子。一到屋里, 就是扑面的热气, 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周景和沈墨只来得及换上件稍微薄些的长衫, 就开始忙碌起来。许多在二十七八没来及给周家回礼的,都在二十九这日打发了家里小厮过来, 去周家铺子上找,才知道周景回了乡下过年,小厮们又马不停蹄赶到王家村。这还好说,叫纪婆子收了回礼便罢了。可偏偏还有许多周景叫不上名, 点头之交的,也在这一天送来了年礼, 周景便只能对比着礼单子,赶紧拟一份,派人出去买,务必赶在二十九还回去。 还有部分是来自王家村, 他们感谢周家给他们提供了丰厚报酬的活计, 提着家里餵养的几篮子蛋,一些家里腌制的咸菜, 不管多少,全是点心意。 东西周景全没让收, 也不见,否则他就是忙到年后也见不完。幸好, 周家宅院没有仿照村里人建栅栏门, 矮墙, 而是造了一所高门大院,高墙高垒,两扇大铁门就挡住了不想见的人。 沈霖身上有孕,沈墨本打算留他在他家过年,免得操心家务,累了胎气。但沈霖毕竟已经成了亲,是王家夫郎。老爷子老太太张口叫他回去过年,沈霖也不能不去,就在二十九这日过来周家,有意陪沈墨过了头年的最后一天,晚上返回婆家。 这是兄弟两第一次过年不在一起,无论沈墨还是沈霖心里都不得劲,酸酸涩涩的,眼圈泛红。 「这是你在婆家过的第一个年,切记不可惫赖,要好好表现,哪里对了错了的,也别和老人争辩,更别和嫂嫂们生嫌疑,一共就那么几天,凡事忍忍就过去了。」沈墨担心沈霖,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堆让他退一步开阔天空的话,转眼就落在他的大肚子上,又纠结了。「但,也不可忍得太过,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别气坏了。如此,活也不能多干,别抻了孩子。要是这个年,你能在我这里过就好了,省了那么多麻烦,我这里两个婆子也能伺候你。」 王仁忙道:「大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霖的。家里爹娘提前通了气,不会指使小霖干什么的,至于两个嫂子,也不常住一起,回去过个年,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的。况且我两个哥哥都在咱家工坊里做工,你放心,都不会欺负小霖的。」 如此,沈墨才微微吁口气。 几人在屋里说着话,纪婆子进来通报,「老爷夫郎,外头有个汉子推着个板车拉了一头大野猪来问咱家要不要?」 「野猪?」沈墨问道:「如今都封山了,村民们进不去山,哪里猎到的野猪?」 几个人都回答不上来,周景道:「说来我还没吃过野猪肉,买上一头过年包了野猪肉陷的饺子正好,给小弟再带些回婆家,剩下吃不了的冻上,一些自家正月里吃,一些做了野猪肉的香肠,每斤提高五文也有人买,正是送年礼的好吃食。」 在后世野猪肉可是重点保护动物,想吃它,摸摸有没有两个脑袋。 沈墨一听周景没吃过野猪肉,当即就表示要买下来。他二人兴奋的商量,都没注意到王仁古怪的神色。 靠山吃山,王家村后面的后山上在年成不好的光景里养活了不知道多少人,村里许多户人家穷到吃不起肉,又馋得厉害,就会自发组织一队去深山里特意寻野猪,队里必然要有会些拳脚功夫的壮汉。有时候三天五天的寻,还真能叫他们给猎到。 一般的野猪都二百多斤重,肥的甚至能达到二百大多斤重,一个汉子就能分到二三十斤,村里人家一年也就能吃上二三十斤的猪肉。但猪肉夏天不经放谁家捨不得一下子都吃掉,就会卖给村人。 所以王家村人大多都吃过野猪肉的,而周景更可以肯定也是吃过的,因为王仁曾经看见他买过。 王仁探着身子,似刚要张嘴说什么,被沈霖突然伸过手握住了他的,待王仁看去,便无声地摇了摇头。满腔疑问尽数堆在喉咙里,到底没问出来。 等在周家门外的是一个不认识的汉子,汉子不是王家村人,自称姓何,叫何西,是邻村的一户猎户。 他家是早些年逃荒来到柳镇落户到村里的。由于是外来户,初来乍到买不起宅基地也建不起房子,就被里正分配到离村子挺远的一块空地上。对于何家这种穷户而言,离村子远虽然坏处很大,但也有好处,比如宅基地要比村里的便宜。 好在何家汉子多,那时候家里三个小子已经十几岁了,各个长得壮实,拉得开弓箭,家里又有一头狼狗,凶猛狡勇,可以驱赶山上下来的一些畜生。日子也算相安无事。 大约今年田地里收成不好,山上可能收成也不好,到了冬季。野猪没食吃,饿得受不了,竟自己下山找食吃来了。 第173页 那几天正好是办置年货的时候,虽然家里穷,买不多少什么,但何老爹还是让自己几个儿子带着家里婆娘孩子去镇上逛逛,就是不买,出去熘达散散心也好,毕竟过年了嘛。 何家三个小子就带了婆娘孩子去了镇上,独留何老爹和何大娘在家。正好就赶上下山找食吃找到他家的野猪。野猪性野,下山就好伤人,何老爹提了猎具就和野猪干上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怎么可能干得过野猪,特别是还要护着何大娘,免得野猪看准了软柿子改欺负何大娘。便是有一条大狼狗在一旁帮忙,何老爹还是被野猪伤到,不知道顶在哪里,给何老爹生生撞的吐了一口血。 何老爹的这一口鲜血把家里狼狗给刺激到了,这狼狗特别灵性,是何老爹在它还是小狗崽时从雪壳里刨出来的,救了它一命。后来长大了没少跟着何老爹上山打猎,非常护主。这狼狗见主人被伤,瞬间就跟条疯狗了似的,冲上去和野猪厮杀在一起。 狼狗瞅准了,一口咬在野猪后腿上,两颗深深的犬齿刺进肉里,任野猪怎么挣扎踩踏誓死就是不松开,等野猪挣得没力气不挣的时候,这后腿就给它咬瘸了。好在这时家里的几个儿子正好赶回来,看见白白的雪地上刺目的红,几个媳妇差点没吓晕了。汉子们宰了野猪,再去检查何老爹时,何老爹虽然吐了口血,还好没伤到内脏,没什么大碍。可家里的那条狼狗却受了重伤,身上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何老爹平时是一文钱恨不得掰八瓣花的主,这下竟拿出二两银子让他儿子抱着狼狗去镇上医馆给治。人用什么外伤药就给狼狗缩小着剂量用什么样的外伤药。还有吃的,每天煎药扒着嘴往里灌。狼狗竟奇蹟般地缓了过来。 「周老爷,周夫郎,这野猪肉到今个也就四五天的功夫,我猜您家里可能会喜欢吃这新奇野味,来问过几次,您都没在这边住,今日听闻您回来,就推过来问问。」 周景绕着野猪走了一圈,这猪饿的稍有点瘦,不过也行,比家猪还是大了不少。 「镇上家猪肥瘦是二十五文一斤,瘦肉是二十文一斤,我便都给你整只猪肉算作二十五文一斤,不计较肥瘦,你看怎么样?」 何西根本没想到能卖到这个价钱,就算运到镇上酒楼里去卖,价格最多抬到二十二文一斤。难怪他得了野猪,别人都劝他不着急卖,可以先问问周家,说周老爷和别的商贾不一样,是个善心仁行的老爷。 「谢谢周老爷。」何西感激道:「你家里没人会杀猪的手艺,要不我给你杀了再走。」 「那就麻烦你了。」 野猪被运到前面的香肠作坊,里面有各种刀具,何西挑了两样趁手的就给肢解了野猪,皮子给剥下来,内脏和骨头剔出来放到一边,每块肉是什么地方的河西都给分门别类,做的很细緻。 周景看着满意,给银子也痛快,另外还多给了三十文的宰猪钱。 摸着手里的银子,只多不少,何西终于相信村里人的话,压下眼里的不舍,狠心道:「周老爷,我看您两处作坊都没有个巡守的畜生,晚上有个动静都没什么给人报个警吱会声,所以您看需不需要几只小狼狗?」 何西似怕周景不要,忙解释道:「我家这几只小狼狗都是家里那个大狗生的,那个大母狗很厉害,一直跟着家里打猎,这次能猎到野猪它功不可没,而且忠心护主,它生的崽子长大了肯定也错不了,养着看家护院正好。」 养几只狼狗守护作坊确实可行,有什么事发现的也及时,能尽早给人报信。 「你们猎户最看重猎狗了,怎么没自己养,竟要卖?」 何西咧嘴无奈道:「本来是打算家里养了的,我们哥三一人训一个,剩下的留家里看家护院。但这次野猪下山滋扰,我家损失惨重,爹的看病钱和大狼狗的看病钱几乎掏空了家里大半,多这么些张嘴怕是养不起了,就打算只留一只,其他都卖了。当然,周老爷您要是想买,您可以先挑,您不要的那只我家里就留着养。」 「多少钱一只?」 「爹的意思您要养,给口饱饭吃,有个窝给它住,就不要大钱。」何西急急道。 倒是真的一心为狗想。 「行,狗我要了,你有什么时间给送过来就行,我在乡下呆到初七。」 第74章 拜年 何西家里应该是真的很差这几口吃食,回到家没站脚就把小奶狗给送来了。 一共四只两公两母, 小奶狗们换了新的地方也不怕生, 胆大的东窜西爬, 反倒觉得好玩。颤悠悠爬上沈墨膝头,用嫩红的小鼻尖在他脸上使劲嗅了嗅, 似乎是觉得他气味还不算坏,吧唧两下嘴,拱赤着窝下了。 何西看见小奶狗这么喜欢沈墨,非常高兴, 如周景这般日子的人家,要是小狗能讨了主人欢心, 说不得比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吃得还要好。他心里暗暗感嘆,这个小傢伙倒知道挑人,还一挑一个准。 沈墨轻轻的抱着毛茸茸的小傢伙,可以看得出很是喜爱了, 一会儿亲一下一会儿贴贴脸, 眼神温柔的不行。 「嗷……」睡得正香的小傢伙忽然被人薅着后脖颈给拎了起来,四条小短腿胡乱地蹬着, 睡眼朦胧的小眼睛好不容易睁出一条缝,发现正在悬在半空中, 登时吓得全睁开了小葡萄似的小眼睛,叫得更欢了。 第174页 「景哥, 你把它吓到了。」沈墨赶忙从椅子上跳下去解救小奶狗。 周景站挺了身, 伸直胳膊把小奶狗举过头顶, 沈墨跳了两下够不到。瘪着嘴巴看他,那样子比小奶狗还要委屈三分,勾得周景心里直痒痒。 他义正言辞道:「狗脏,哪能在怀里抱着,当心有细菌?」 「细菌,那是什么?」沈墨困惑道。 何西同样不知道细菌是什么,但他可听明白周景话中的嫌弃了,忙道:「不脏的,小奶狗刚生下来是不脏的。不信您闻闻还有股奶香味呢。而且这些小傢伙已经断奶了,很好餵的。每天给点稀米汤就行,半个月后就可以给些剩饭剩菜了。」 农家养的土狗可不像后世的宠物犬那么精贵,许多人家的土狗甚至不喂,饿了自己出去找食,在人都吃不饱的情况下,也不知道狗是怎么把自己的餵饱的,只不过大多都瘦骨嶙峋就是了,但却丝毫不影响看家,且不会乱咬人。 沈墨更委屈了,小奶狗似乎也听懂了,小腿蹬蹬的更欢了,嗷呜嗷呜地把人心都叫碎了。 沈墨那个样子似是再不还给他就要急哭了。 周景转身一把撇进坐在一旁神游的周誉怀里。 「这玩意小孩子都喜欢,给你抱着玩了。」 周誉:「……」阿么抱着不干净,他抱着就不脏了吗? 沈墨气得用漂亮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瞪着他。周景竟然挺了挺胸膛,觉得美滋滋,看见没,他夫郎被他勾得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呢。 而何西好像隐隐约约明白点了什么,周老爷似乎不是真的嫌弃小奶狗脏,只是不想让周夫郎抱,这是为什么啊? 沈霖怀着孕没凑近小奶狗,只偷偷对王仁撇撇嘴,「小气。」 王仁咧着嘴呵呵笑。 晚上给小奶狗煮了稠稠的米汤,黏糊糊的掺和着两粒小米粒,四只小奶狗把脑袋埋进碗里吧唧吧唧喝的香。其中那只被沈墨抱过的,霸道的很,小屁股扭扭的,左击右撞,把两旁的两只小奶狗一下就给撞翻了。这还不算,紧着大口大口吧唧了几口米汤,又用小脑袋把对面那只小奶狗给拱了个四脚朝天。整个小盆子里就剩下它自己的小脑袋,如此才心满意足。 周景指着小奶狗,用一副他早就看穿的口吻道:「你看,我就说它是个不好的吧!」 沈墨:「……」 周誉:「……」 家里的两个婆子:「……」 幸好沈霖和王仁走了,不然又多了两个无言的。 用一条厚棉被,叠成四层铺在厅堂,四只小奶狗被放进被子里,彼此蜷缩着。 沈墨走进屋子关了门还在恋恋不捨地回头看,「这么把它们放在厅堂里可以吗,会不会冷?」 「小墨,咱家厅堂比别人家寝房都暖和。」周景解了腰带,扒了外衣,接着继续扒裘裤裘衣。 眼看着瞬间就把自己扒了个精光的周景,沈墨才后知后觉发慌,他不由自主咽口唾液,口唇发绀。 「你……你要干什么?明……明天就过年了,还要起早忙乎呢。」沈墨越说声越小,越说底气越不足。 敌强我弱,只会助长敌人的威风,周景狞笑着走至沈墨跟前,一矮身就把人抄着腿抱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沈墨觉得今日小奶狗被提着后脖颈子薅着的场景在重现,只不过现在弱小而无助的那个成了他。 把人扔在床上,没等沈墨反应过来,雄壮的周景就压了上去。一口咬在沈墨白嫩的脖颈上,明明受凌虐的是他,可那人却委屈而可怜兮兮地趴在他肩膀上哭惨道:「你都没主动亲过我,更没主动和我贴脸过,今个都和它亲了,你说,我和它你更稀罕谁?」 周景那口气仿佛下一句就会说出,有我没它,有它没我,你究竟要谁的话。再然后就该摇头我不听我就是不听,你说什么我也不听的年度大戏。 「你怎么不说话,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稀罕谁?」 周景想了想退了一步,委曲求全道:「要不你亲我一下吧。」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这样我就不嫉妒了,可以考虑以后让你和它玩。」 沈墨满面羞红,双眼禁闭,周景就是这样的周景,他知道。 周景不依不饶,「你真不亲?」 不亲! 沈墨闻言只把眼睛闭得更紧了,周景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两声,一双手不知道在被子里干了什么,总之沈墨是睁开了水汪汪的眼睛,视死如归的亲在周景嘴上,刚碰到那人嘴唇,瞬间就被捏倒在床上狼吞虎咽地啃。 年三十的气氛很浓郁,天刚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两个婆子很早就起来忙乎,等周景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被烧的暖乎乎,且生起了地龙。 转头看去,小夫郎睡得正香,殷红的小脸蛋如两团小红苹果。他附身亲了一口,只觉得心中无限柔情。这是他的小夫郎,有了他才令他在这异世不再飘零无依,有了根,落了家,而今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意义特殊。 起身轻手轻脚洗了脸,刚走到门口两个婆子就笑着迎上来。 「老爷,新年快乐!」 周景笑道:「新年快乐。」 纪婆子道:「老爷,少爷在院子里等您半天了,炮仗都摆好了就等您起来放了。放过了就摆饭吗?今个做了野猪瘦肉粥和莲子粥,菜做了春卷、肉蛋饼、金丝肚羹、干煸羊肉。」 第175页 过年讲究成双成对,做吃食不上单数。因为晚上才是重头戏,白天里这两餐就很简单。 周景道:「我先去和小誉放炮,放了炮回来先温着,等小墨醒来再一起吃。对了,大门先别开,拜年的孩子都等小墨醒来再放进来,该准备的吃食都多备些,没有了赶紧添,别让后来的孩子吃不着。」 「知道了,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周景点头道:「今个过年,家里就咱们三个,也不分奴婢不奴婢的,坐一张桌图个热闹,你们也不用避讳,是我特许的。」 皇朝主僕制度森严,签了死契的僕人甚至不如畜生,畜生还怕做多活累坏累死,然而奴僕却是生死随主人家心意。这种情况下别说同桌而食,能捡着主人吃剩下的饭菜还得是主子跟前的红人。 但周家从不那样苛待人,向来主家吃什么,只要不是贵的离谱的吃食,就允许她们吃什么。 如今过年了特许她们也上桌,这不仅是一口吃食的事,更是拿她们当做人看。纪婆子赶紧跪拜谢恩,起来时眼睛微微红了,想到过年不能哭,以免给主家平添不吉利才忍了下去。 小奶狗们在周景身后呜呜叫着要吃的,周景就跟没听着似得大步踏出屋子。纪婆子捂着嘴偷笑,「张大姐,快给这几个小东西餵点米汤喝,省着一会儿夫郎醒了,缠着夫郎要,叫老爷给看到,不知道又要怎么眼红了。」 张婆子想到周景昨天那个莫名其妙喝干醋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周誉在院子里玩半天了,不管经历过多少磨砺,骨子里到底是个孩子,他弄了一堆炮仗摆在地上等周景来了一起放。 「爹。」 周景道:「以前放过吗?」 「没有,看过村里小孩放过。」 周景点香的手顿了顿,随后笑道:「没事,一会儿放的时候用这只长香,远点躲着,炮仗点燃了就马上跑开,越远越好,别被它崩到。」 「儿子知道了。」周誉跃跃欲试的接过长香,等周景放了第一个,他紧跟着放了第二个。 『砰砰』两声,炮仗窜出老高,在天空中炸裂看来,声声爆炸声,炸出新年的喜庆。 周景哈哈笑道:「好孩子,放的这样高,来年定会顺遂。」 「父亲也是。」 父子两个在院子放了一阵炮仗,纪婆子过来叫人,说沈墨起来了,等着他们吃饭呢,这二人才进了厅堂。 沈墨正坐在桌前,抱着小奶狗玩,听见周景脚步声贼一样把小奶狗放到地上,挺直腰背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做的样子。小奶狗在他脚边哼哼唧唧地扒着他裤腿,沈墨也做出威武不能屈的样子。 周景忍着笑意,装作没看出他长衫上的狗毛落座吃饭,两个婆子跟着主家一起吃,就又临时加了两道,一道木耳炒肉片,一道乳鸽卧蛋。 过年有讲究,每道菜都必须有剩,这意味着年年有余。 吃过早饭撤了桌,周家大铁门就缓缓打开,放村里孩子进门送吉祥。 王家村有风俗,年三十这日家里来的孩子们都是来报喜的,去的越多说明来年的日子过得越好,同时也有说孩子们不但会带来喜事,还会使主家添丁加口,所以即便村里最吝啬的人家都会准备些自家炒制的便宜的瓜子,给来的孩子们抓上一小把,不叫小孩子空手而归,以免说丧气话。当然,如果有人家太穷的,家人大人都会特意嘱咐不准去,孩子们也不会去,毕竟去了也讨不到吃食。 年三十一早家家户户有小孩子的就都放了出去,许挨家挨户的拜年。说几句吉利话,换把喜糖,或者其他吃食,所讨得的吃食便是孩子们年三十甚至正月里的零嘴。 所以孩子们最盼望的就是过年,为了能多讨到零嘴,会让家里大人给在衣服上缝制两个又大又深的兜子,往往从村头转到村尾,两个兜子就能装满,孩子们可以吃许多天。 今年王家村的小孩子们不用大人嘱咐就都盯上了周家,他们都知道周家现在可有钱了,二十九那天自己一户人家就吞了一只野猪,野猪肉比家猪贵多了,那么大一只猪就是出了正月都吃不了,还不得顿顿吃啊。孩子们都知道猪肉好吃,馋得直吧唧嘴,又听爹娘说今年家里之所以还能吃上年肉要感谢周老爷,不是他请他们做工,依着地里的收成,这个年还哪里过得成。 因着这些孩子们便更认为去周家一定能讨到更多零嘴,所以早早就蹲守在周家大门口。可是左等右等,上蹿下跳,周家就是不开门,给孩子们急得抓耳挠腮,要不是周家是大铁门弄不开,孩子们急得都要冲进去了。其中有几个不懂事的等的不耐烦的就去敲门,婆子们不开门只在院里隔墙应道,『主家事多,两个主人都在忙着祭祖,等忙完了就开门放孩子们进去送吉祥。』 这话孩子们不知道真假,但王家村里人都知道周家哪有的祖先可祭,周景都叛出王家了,爹娘都不认了,还拜什么祖先。 孩子们只能先跑到别人家里去讨吉祥,转了一圈周家终于打开关的严实的大铁门,放了期盼已久的孩子们进去。 「小二,大牛,周家开门了,我看见铁柱了,他刚从周家出来,两个口袋都装冒了,手里竟然还拿了柿饼。」小名叫壮实的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蹦蹦跳跳跑进王福禄家里大呼小叫,他和王福禄的四个孙子孙女玩得好,是王家小常客,所以也不拘谨。 第176页 今年沈霖有孕,王家特意备了许多零嘴,为了能多吸引小孩子,多讨几句吉祥话给沈霖肚子里的孩子,期望他一举生男。 王家两个婆子羡慕坏了,想他们当年怀孕王福禄夫妻可没有这么大手笔,心里都发酸。但当年三十沈霖回来,便立刻那点酸意就蒸腾不见了,因为周家给沈霖带回来的吃食比王家三个年节准备的年货加起来还有余,至于给孩子们的零嘴,周家单给沈霖备了,一对比王家的都拿不出手。 虽然早上壮实第一个来王家时已经讨过一次了,可沈霖看见他还是笑眯眯又给他抓了一大把,壮实没想到还能得到,又惊又喜的收下。 王家两个嫂子看见了觉得沈霖有点败家,这小孩子送吉祥是不能不给,可也不能一个孩子来一趟就给一把,那哪里给得过来。但想到零嘴人家沈霖压根没用家里备的,都是人周家给带来的,她们就算心疼,也不能劝着沈霖不给,人自己的东西还不让给了,没这样的道理。 「沈婶么新年快乐,大吉大利,还祝婶么生个又白又胖的大胖小子。」壮实又给沈霖说了一堆吉祥话。 沈霖笑着道:「婶么就借你吉言了。」如今沈霖的家什已经使他不在乎这点零嘴,不如讨些吉利。 郝玉兰在厨房里听见了壮实的话知道他们要去周家送吉利,却没听见两个媳妇嘱咐就自己出来道:「你们去周家送吉祥说几句好话,讨些零嘴就回来,要是给旁的可不能要,更不能仗着你叔么的关系看见好东西就张嘴要,知道么?」 二儿媳妇也嘱咐道:「听奶奶的话,要是叫我知道你们拿了别的,当心晚上不给你们分肉吃。」 二儿媳妇家的两个孩子吓得赶紧拍胸脯保证除了零嘴别的绝对不要。 大儿媳妇看小叔子媳妇都这样说了,便跟着随便说了两句。两个孩子记着二婶的话,也保证绝不会拿别的。 「没事的,你们去了,大哥和哥夫要是给红包就收着,算是给婶么面子。」 孩子们不知道怎么办了,就抬头看向郝玉兰。 郝玉兰道:「那可不行,要是那样就不让孩子们去了。」 沈霖劝道:「娘,咱们两家是亲戚,过年怎能不让孩子们去大哥哥夫家里送吉祥,再者因着我的关系大哥哥夫都是孩子们的长辈,哪有长辈不给小辈压岁钱的,这多没脸。而且以后大哥哥夫家的小誉要是过来拜年,咱们还能只给孩子把零嘴就打发走了吗,都是有来有往的,这没什么。娘要是怕占大哥家便宜,到时候看他们给孩子们多少,我还回去多少就是了。」 郝玉兰这才笑道:「对,是我刚才想左了,都是亲戚自然和旁人家不同,理应走动。那你们几个就再接个红包,别的可不能再要了。」 五个孩子这才欢欢喜喜走了。 到了周家才发现堂屋里的孩子竟然排起了队,几乎整个王家村的孩子们都在这等着呢。 王家的大孙子大牛咋舌道:「怎么这么多人,这给的什么零嘴啊?」 问着话就有几个小孩子捧着口袋欢欢喜喜地走过来。 壮实惊讶的指着他们的口袋道:「你看他们每人都有一个柿饼还有葡萄干和果脯。那东西好贵的,我央着我娘好几天他才给我买了一小把。就这她自己和爹还捨不得吃,都留给我和妹妹。」 「啊,那怎么办,这么贵的零嘴肯定不能管够,咱们来这么晚会不会分不到啊。」大牛担心的问。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纪婆子从院里路过一眼就看见他们四个了。做人家奴婢的要比主家还懂主家的心思,都知道沈墨有多看重他弟弟,所以纪婆子对沈霖夫家格外关注。纪婆子在刚回村里那几天就特意打听了王家,把王家的人从里到外认识了个遍。现在一眼就看出这几个送吉祥的孩子是王家的,两步就窜了上来。 「你们四个是沈夫郎夫家几个侄子侄女吧,快跟我来吧。」 「啊?」孩子们愣了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傻乎乎的跟着纪婆子出了排的长长的队伍。 队伍里有几个懂些事的大孩子,看见王家的四个孩子被纪婆子领着先去讨零嘴,也担心好零嘴被抢光了,就嚷道:「是我们先来的,都等了半天了,怎么能让他们先插队。」 四个孩子也是挺懂礼貌的,觉得自己来晚了还先讨了有限的好零嘴,这不就等于抢了先排队的孩子的零嘴嘛,就羞惭的低下头要重回队伍里排着。却一把被纪婆子给捉住了胳膊。 纪婆子也没有训斥那个孩子,也没不给他脸色,只是淡淡解释道:「这是我家主家周夫郎的侄子侄女,他家亲叔么是我家夫郎的亲弟弟,再怎么样没有侄子侄女去伯么家里还需要排队的道理吧。」 主要是周家后半年都不住在王家村,使得本就忘性大的小孩子们对周家的印象只剩下有钱人家的富贵大老爷,完全忘了周家和王家的这层亲戚关系。 那几个大孩子被纪婆子这样一说也想了起来,闭嘴不敢再说了。毕竟有好东西全给了侄子侄女不给他们这些旁人家的孩子也是应该的,一时间都怕那四个孩子在他们伯么跟前告上一状就什么都捞不到了。那几个大孩子都有些后悔了。 纪婆子道:「你们都别生事,进去的时候多说吉祥话,大家有的你们就是排在最后一个也少不了,我们主家并不把这点小零嘴看在眼里,不过是讨个吉利。」 第177页 余下的孩子们这才放心。而王家的四个孩子跟在纪婆子后面也不心虚了,想到家里的叔么和奶奶的提醒,才彻底认识到这个高门大院里住着的老爷是他们的伯么。 「夫郎,王家的四个孩子过来送吉祥了,叫我先给送进来了。」 四个孩子嘴甜,马上叫道:「伯么好,祝伯么新年快乐,大吉大利,也和叔么一样早日给我们生个小弟弟。」 沈墨知道他们嘴里的叔么就是沈霖,这话简直说到他的心坎里,笑道:「这四个褡裢是给你们准备的,里面都是零食,一人背一个回去吃吧。还有红包,也每人一个。」 大牛是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他记着奶奶的嘱咐不肯多要。 「你们四个怎么能和旁的孩子一样,你们都是我的侄子侄女,你说和他们能一样吗?」 大牛给沈墨绕蒙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收了。 沈墨叫纪婆子把周誉叫出来,给介绍道:「这个是你们的大哥哥,伯么家里的,你们见过大哥哥,让他给你们发红包。」 四个小孩子瞅着穿着和他们明显不一样,华贵的如同画里走下来的周誉有些拘谨,怯怯叫道:「大哥哥。」 周誉淡定地给每人发了红包,慢声细语说了几句好话放他们走了。 排队的孩子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路过还在排队的壮实好不得意。 最早得了零嘴的铁柱是王芬家里的孙子,他揣了个柿饼高高兴兴走回家,一进门就被眼尖的王芬给看见了。 尖锐骂道,「你这死孩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会当了贼,敢偷家里吃食了。你知道这柿饼多贵,一盒六个就要好几十大钱,我都捨不得吃留着年后送礼用得,你就敢给偷出来吃,看我不打死你!」 骂着不由孩子解释就给了几巴掌拍在孩子后背上,把孩子打的哇地一声哭出来。 屋里正忙碌的媳妇听见了孩子的哭声,连忙跑出来拦着:「娘,大过年的打孩子干什么?」 张菊仗着小姑子的身份,是王芬的亲女儿平时没少在王芬耳旁嚼舌根子,也没少给这个嫂子脸色看。 如今又是人证物证具在,直接训斥她嫂子道:「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这才这么丁点大就学会偷东西了,那柿饼那么贵,几十个大钱才能买六个,娘是留着年后托人给我说亲时用的年礼,竟叫你儿子给偷吃了。你说这笔帐怎么算?」 张家媳妇简直傻了,她没想到她儿子敢偷吃那么贵的东西,现在张菊问她怎么办,她哪里知道怎么办。她当家的赚来的钱都交公,给了婆婆,他们手里是一个大子没用,可怎么赔给她们。不陪这一个年她和儿子就别想过好! 这时候孩子擦着眼泪哽咽道:「才不是偷奶奶的,是我去周家,周夫郎赏我们的零嘴,每个孩子都有一块柿饼,还有葡萄干和其他果脯。」 张菊刻薄道:「这孩子撒谎都没影了,这么贵的吃食还能给您们这些小孩子当零嘴发,按人头算,那得多少钱,当家里有金山银山啊!」 张家媳妇却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她亲生儿子什么样,这种事情上不会说谎。 「小姑子,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他不会说谎的,娘你不如回屋看看,要是你的柿饼都还在一个不少,那这零嘴就是孩子从周家带回来的。如今周家发达了,也不是不可能。」 王芬是不信的,但她为了堵住儿媳妇的嘴还是进屋去看了。边走边骂道:「周家也不傻,无缘无故的干什么给这么贵的零嘴。你看我拿着出来给你看,要是少了,你们两个今年都别想吃年夜饭……」 王芬愤愤掀开帘子一看,六个柿饼一个不少,竟然都在。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飞快的窜出来。 「你说周家还给你什么零嘴了?」说着也不等孩子答,就去翻孩子的兜。 看见里面竟真有葡萄干和果脯立马就把孩子的棉袄扒下来,把里面的零嘴全倒出来。她和她女儿张菊像两只饿疯了眼的畜生似得把里面的葡萄干果脯,和糖果甚至还有花生全部挑了干净,只给孩子留下了便宜的一小把瓜子。 孩子不干,使劲的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那都是周家给我的零嘴,凭什么叫奶奶和小姑都挑走了,别的孩子奶奶小姑都不要的!」 王芬骂道:「不孝子孙,这么点东西都不孝敬我,以后还能孝敬我,再闹,晚上就别吃肉了。」 张菊也适时训斥了两句。她们闹得动静太大,把左邻右舍都惊动了,王家大儿子没法装作没听见,就出来喝叱道:「那是你奶奶,你应该孝敬她的,再闹晚上就别吃饭了,竟给我丢人。」 孩子不服,还要顶嘴,一把被他娘捂住了嘴,孩子不解抬头去看,只见他娘眼里已经蓄满了眼泪,孩子一下就什么话都不说了,低着头,抿着嘴,也不哭了,像个犯错的小狗一样难受。 张菊瞅着那些零嘴全进了她娘口袋,她只分到两颗糖果,馋得眼睛都绿了。 「娘,你给我拿点家里腌制的咸菜再拿几个土豆,我去周家一趟。」 王芬问道:「你去干啥,周景可是认肯被讹你五两银子都不要你,你去还能有啥用。」 提起这事张菊不觉得臊,只觉得气愤,恨恨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去,就说给周老爷拜年,他不想见我,为了息事宁人,东西也不会要,可大过年的我又去了,怎么的给小孩子的一把零嘴也得给我点吧,总不能叫我空手而归。以后就是传出去咱们也不丢人,咱们可以说咱们只是感谢周家给村里修路,送点年礼罢了,至于周家不收和咱们可没有关系。再者村里要给周家送东西的可不少,又不是咱们一家。」 第178页 王芬一拍大腿,「对呀,还是我闺女聪明,如此一来,别人也讲究不了咱家什么,还得说咱们大度不计较之前的嫌隙,与你名声也不碍。你等着,娘这就给你装东西去。」 第75章 过年 张菊拎着个小篮子,拢了拢头, 对着铜镜左右照照, 铜镜镜面模糊不清, 却丝毫不减损她村花的美丽。 怕周家关门,张菊一路小跑, 远远看见排在门口的小孩子,才停了下来,整理了长衫,做出不紧不慢的样子来到门口。 她一只脚刚刚抬起来, 还没等落进周家大门,纪婆子就窜了出来拦住她。 「这位姑娘, 主家今日只招待小孩子,有什么事可以等年后递了拜贴再来求见。」 听纪婆子口称主家,张菊便知道她身份,颇为不屑地用眼角上上下下扫视着纪婆子, 这一扫视可不得了, 周家的这个奴僕婆子竟然穿得是棉布衣裳,虽看着不是新的了, 可也绝对不会超过一年,颜色款式都是时兴的。竟比她穿得好, 凭什么,她可是王家村最漂亮的女孩, 是村花, 怎么可以比不过于一个奴僕。 张菊既嫉妒又愤恨不知怎么想的, 还生出种这一切荣华富贵本应是她的,却被沈墨抢走的怨怼。这种穿金戴银,食山珍海味,呼奴唤婢的日子正合该她过的,一个双儿怎配! 这么想着连带着竟把周景莫名其妙给恨上了。恨周景没眼光,对感情不从一而终,明明从小那么喜欢她,有手指盖那么大点的东西都要想着她,可现在竟然不喜欢她了。反倒捧着个下不了蛋的双儿,怎么人有本事了,脑子却傻了。 因为嫉妒扭曲了张菊引以为傲的面孔,即咬牙切齿又故作矜傲道:「本小姐可是你主子老爷的青梅竹马,还不赶快放我进去,放心叫周景知道你怠慢了我,打你板子。」 再怎样纪婆子可是在深宅大院里混过的女人,什么段数没见过,从前嘴巴上不敢逞强是因为背后没主家撑腰,现在周家一家对她都很好,摆明了给她当靠山,纪婆子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哦,原来那个吓老爷的女鬼就是你呀。」纪婆子非常明显的刻意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啧啧道:「难怪吓到了老爷,竟长成这样。哎,姑娘不是我说你,生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张菊气到满脸涨红,怒目而视。 一旁的小孩子们没忍住捂着嘴噗嗤笑了起来,三两个的还对着张菊指指点点,学着纪婆子的话。 「要我说,就是我家夫郎老爷心好,明明是你把我家老爷给吓到了,反倒讹了我家老爷五两银子。那可是五两银子啊,卖了你都不值当那个价。」 张菊被气到说不出来话,纪婆子也不给她机会说话,三两把把她推搡出门外,对领了零嘴出来的四五个小孩子道:「这个老女人是过来和你们抢零嘴的,也不知道羞,一大把年纪了竟和孩子们抢吃的,你们看住了她别让她进来,一会儿我一人再多给你们抓一大把。」 那几个领了零嘴出来的小孩子一听纪婆子的话乐得直蹦高,瞬间就给张菊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吵嚷。 「羞羞羞,竟然抢小孩子的吃食!」 「不要脸,怪不得周家老爷不要你!」 「生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不对了!」 「哈哈哈哈……」 小孩子们哄堂大笑,张菊又羞又恼。她竟然连周家的大门都没迈进去,就被羞辱至此,气得掉了几滴眼泪,愤恨地走了。 王家的四个孩子欢欢喜喜回到家里,二儿媳妇一看他们竟每人身上都背着一个褡裢,褡裢的两个口袋装满了各种零嘴,甚至还有价格昂贵的糕点。立刻沉下脸色。 「你走的时候奶奶和娘嘱咐过你什么,说好的不许你多要东家的东西,现在你们背着这么大一个褡裢回来,晚上就别吃肉了。」 大牛馋肉馋的夜里做梦都吃肉,听他娘不让他吃,就吓哭了。 「娘,不要,别不让我吃肉,我这就送回去,不敢要了,是伯么说我们是他的侄子侄女和旁人不一样,非要我们拿的,还给了我们红包。」大牛边哭边把红包掏出来。 沈霖听见大牛撕心裂肺的哭声,连忙出来,抱住大牛哄道:「别哭了,晚上给你肉吃,叔么带回来好多肉,还是野猪肉,叔么都给你吃。」 王家二儿媳妇脸羞惭的通红,「孩子是我没教好,怎么能见什么要什么,这齣去岂不是给咱们老王家丢人嘛。」 「二嫂,你这就见外了,我也是咱们王家夫郎,孩子们都是我的亲侄子亲侄女,只要有我在这个家里一天,他们就也是我大哥的侄子侄女,孩子们过年去一趟,要是还和旁人一个待遇那才是作我脸子呢。」 王家大儿媳妇趁机赶紧道:「可不是,弟妹,你这样岂不成了不给咱们弟夫郎的面子了,这大过年这么点东西可别招孩子哭了。」 王家二儿媳妇没和她大嫂犟嘴,心里却觉得这可不是这么点东西了,四个孩子背回来的褡裢里的零嘴加在一起少说二三百大钱,就是如今日子过好了,哪个也捨不得花这么多钱给孩子买零嘴。但大嫂毕竟算半个长辈,她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就闷声拆了两个孩子交给她的红包。 红包里的铜板一倒出来,二儿媳妇就傻了,竟然有二十枚,这可是家里汉子大半个月的工钱。 第179页 「这,这太多了!」 王家大儿媳妇赶紧翻出自家两个孩子的红包,着急忙慌倒出来,一共四十大钱,安安静静躺在她手掌心。王家大儿媳妇一把攥紧。 「这么多钱娘给你拿着,放你手里再弄丢了。」 红包都拿出来了,总不能让孩子们在再送回去,那不成了打周家和三弟夫郎的脸了嘛。更何况大嫂已经让孩子们拿了。 王家二儿媳妇想了想,「给你们两个一人一文压腰钱,剩下的娘收起来,因为看到你们伯么家里的小哥哥娘也是要给红包的。」 小孩子们都懂,从前去舅舅家里,舅么给红包自己娘也要还回一个红包,只不过那个红包都不大,里面也就二文钱。 来周家送喜的孩子一直到午时末才散尽,打扫完院子才开始做晚饭和准备年夜饭。 晚饭相对丰盛些,做个六道菜:酸萝蔔干、冻豆腐炖野猪肉、红烧肉、炸黄花鱼、大鹅炖土豆、虾仁鸡蛋饼。饭是白米饭和白面馒头。 吃过了饭又开始忙乎年夜饭。 除夕之夜,最重头戏的是子时那顿年夜饭,仿佛这一个年过得就是那顿年夜饭,吃到嘴年才算过了。 年夜饭只菜就十二道,讲求鸡鸭鱼肉都要有,便做了红烧鱼、烧鸡、烤鸭、芹菜炒腰果、凉拌木耳、酱肘子、油焖大虾、年糕、红烧排骨、猪心猪肝香肠干豆腐做的四拼盘、熘肉段、锅塌鸡蛋。 饺子一个猪肉白菜一个野猪肉三鲜。 年夜菜样数太多,只家里的两个婆子根本忙不过来,周景和沈墨就跟着帮忙。沈墨总归是个双儿,下厨倒没什么,但对于主家老爷亲自下厨,两个婆子都诚惶诚恐地很,后来周景掌勺做了几道菜后才不慌了,就连周誉也跟着洗菜烧水。 五人一直忙到亥时才忙完,停下来说了会话就到了子时,周景领着周誉来到院子里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地鞭炮过后就是烟花,绚烂的烟花盛开在半空,开出五彩缤纷的美丽,在皇朝这个娱乐乏亏的朝代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 村里人最多不过放一挂鞭几个炮仗图个喜庆,毕竟这都是烧钱的玩意。但周家的烟花却连续放了半刻钟,把村里大人孩子都吸引出来站在院子里看。 「好美。」沈墨站在周景身旁抬头去看绽放的烟花情不自禁感嘆。 沈墨欣赏着烟花,周景却静静地看着他,「是呀,好美。」 沈墨瞧够了回头就对上周景直勾勾的目光,悄悄红了脸。 周景的大手包裹住沈墨的小手,在漫天绚烂中轻声道:「小墨,我爱慕你。」 尽管羞到不行,沈墨还是回道:「景哥,我也倾慕你。」 绚烂的五彩烟花映亮了周景和沈墨的脸,在喜庆的氛围里都是无声的幸福。站在院子中央放鞭炮的周誉看着爹阿么的样子,无声笑了。 他站在烟花下许愿,愿幸福可以永久停留在这一刻,他有一对恩爱的爹阿么,并且他们也疼着他。 放过烟花回到厅堂,两个婆子就跪下给主家拜年,周景沈墨赏了两个婆子一人二两银子的红包,周誉赏了一人一两。两个婆子拿着银子乐的合不拢嘴。 之后是周誉给周景沈墨拜年,周景给了周誉一把开了刃的宝剑,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爱玩剑,只不过别人家的都是家里大人给刻的木剑。而沈墨送了一套文房四宝,这两样都送到了周誉心坎上,哪个他都喜欢。 纪婆子张婆子煮了饺子后五人就围坐在桌上说说笑笑的吃着,这一刻没有了主僕之别,只剩下温情脉脉。 吃过年夜饭,年就算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三,这日是媳妇回娘家的日子。 沈霖和王仁起早就回来了,带了许多吃食。沈墨一早上起来就念叨着弟弟,终于见到小弟高兴的围着他直转圈。 「在婆家过得怎么样?婆婆有没有难为你?两个嫂子呢?」 「都很好,嫂子们都让着我,婆么也不指使我干活,这一个年都把我过胖了。」 「胖点好,你现在怀着孕呢,就该胖点才能养着肚子里的孩子。」 有沈霖和王仁两个外人在,沈墨胆子大了很多,竟然敢当着周景的面把小奶狗抱在怀里稀罕。周景对他挑了挑眉,沈墨觉得嵴背一凉,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沈墨有点害怕放在小奶狗肚子上的手下意识地用力一捏,就听噗嗤一声,小奶狗屁股里窜出一泡屎,正射在周景袍子上,一滴没浪费。 周景面色铁青。 小奶狗嗷呜一声惨叫,那么小竟生生从沈墨怀里跳下去,逃命去了。 第76章 胰子 「老爷,衣服我洗了, 可干了后还是有隐隐约约的印子。」 沈墨缩了缩脖子, 恨不得把自己蜷成小奶狗那么大, 可惜不是很成功。 周景用眼角瞄着他的动作,想笑却只能硬压下翘起的嘴角。 「那就算了, 先收起来吧,不过那枚荷包呢?那可是小墨亲手给我缝的,我才戴了不到一个月。」 「那枚荷包挂在老爷腰间,首当其冲, 最是难清洗。」 沈墨着急忙慌跳起来道:「那个扔了吧,缝的乱七八糟的, 我再给你缝一个。」 「那能一样吗?那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沈墨垂着头,心里也不得劲了。「那怎么办?」 「我在想想吧,应该能有办法。」 第180页 纪婆子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老爷,奴婢不敢自夸是洗衣服的一把好手, 可奴婢洗不出来的衣服别的婆子也绝对洗不净。」纪婆子傲娇地挺直胸膛, 任何人不可以质疑她吃饭的手艺。 「倒和纪大姐你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我觉得还是皂角去污力太差。」 纪婆子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去污力,是说洗不干净吗?可洗衣服一直都是用的皂角呀?」 周景摆摆手让疑惑的纪婆子先下去, 他转身坐到塌边,沈墨心慌地往里挪了挪, 看他那个心虚的样子, 周景就觉得稀罕的不得了。情不自禁伸出手捏住了沈墨白白嫩嫩的小脸蛋, 沈墨想躲,可有点不敢,他怕他躲了,周景就要把家里的小狗狗送走,以前看见小狗狗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自己家里养了,就特别稀罕。 周景捏够了,收回手,「小墨就是我的小福星,这次因为你又想到一个赚钱的好法子。」 「什么好法子?」沈墨瞬间眼睛晶亮,什么都忘了。 「胰子,我打算做胰子。胰子去污能力强,别说这种污渍就是油渍也能洗干净。而且胰子还可用来洗脸洗澡,加入蜂蜜、牛奶就能使皮肤更顺滑,长时间使用还能保养肌肤。如果再加入应季的花朵,就能使胰子染上香气,外观再做的好看些,不愁那些爱美的夫人小姐和附庸文雅的公子哥们不掏钱。」 没想到沈墨没有预期中的欢喜,反而满脸纠结。 「你对女人很了解嘛?先是什么口红,然后又是千鸟羽衣,现在又要做胰子,听上去都是女人喜欢的玩意。」不知道沈墨自行脑补了什么,好端端竟吃起了干醋。 周景懵了,沈墨不是这样无事矫情的人啊!随后又笑了起来,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小夫郎已经越来越重视他了。 陡然间天旋地转,沈墨眼前一花,就被人压在被褥上,周景低沉的笑声洇洇流出,震颤的胸膛压在沈墨的胸膛上,连带着沈墨也震颤起来。 「小墨,我两辈子加起来只成过一次亲,那就是和你,还有我爱你。」 当沈墨晚饭扶着腰起不来时,恨不得把自己脑壳敲开看看,那会到底是抽了哪门子邪风,怎么就好好地要招惹周景那只餵不饱的贪狼。 「醒了?」周景坐在床边,裘衣半穿不穿,露出精瘦的上身,看他眼睛瞟过来,还刻意侧过身来,用手把两侧裘衣扒得更开了。 寒冬腊月的怎么还发情了?沈墨如是想。 没等周景继续展现他的雄性本能,纪婆子就轻声敲门道:「老爷夫郎,何西来了,在厅堂里侯着呢。」 「他来干什么?」 「我叫他来的,那只傻狗一直拉稀,我叫他过来看看。」 「还没好,还在拉吗?」沈墨一着急就要起来,可他的腰却被某人折腾的腰肌劳损,一下又使他跌回床上。 周景眼尖手快地捞住人,不敢对上沈墨的眼睛,心虚地给人穿好衣服,才慢腾腾挪到厅堂。 他们刚迈进来,何西就将怀里的小奶狗放回窝里。 「周老爷,周夫郎。」 沈墨问道:「小狗怎么样了,怎么会一直拉稀。」 「敢问夫郎最近餵它什么了?除了米汤。」 「一些骨头汤,我看它们挺馋的就餵了骨头汤。」 「那就对了。小狗之所以拉稀是因为它们还太小,脾胃虚软,吃不得油腻,不消化才会吃什么拉什么。周夫郎还是先餵它们些米汤吧,等大点再餵它们其他的。」 何西并未因沈墨餵错了而生气或者心疼,相反他挺高兴,这说明果如他所想,要是能得到主人喜欢,小奶狗的日子肯定会非常好过。 「竟是这样,那下次不餵他们油腻的了。」 「对了,周夫郎,我刚才看准备饭食的都是您家里的婆子,这样不行,最好还是您和周老爷亲自来。因为这段时间正是小奶狗认主的时候,谁餵它食它就会和谁亲近,把他当成主人。」何西道:「我看它们还拉在地上了,这不行,得教它们不能往地上拉,不然养成习惯,再大了就改不过来了。」 动物和小孩子是一样的,不能以为他们小,教不懂的。其实他们虽然不明白道理,但是却会看脸色,当你拉着脸的时候他们便知道自己做错了。 「我和我夫郎都对养狗没经验,如果可以你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我府上帮我们训练吧,怎么训练你定,需要我和我夫郎配合的,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别让它屋里拉尿,出去也别乱吠人,能看个家护个院就行。工钱我每天给你二十文,你看怎么样?」 何西欢喜道:「谢谢周老爷周夫郎,我一定帮你把狗训成懂事护主的。」 另一边沈霖回到家里就觉得他大嫂不对劲,似乎从家里回来后就格外热情。 「三弟夫郎,出了正月,你大哥他们就要回镇上了吧?你们啥什么回去?」 说了三句话,两句不离他哥夫家里,沈霖心生警惕。 「大嫂有什么话就说吧,都是一家人不用绕弯子。」 「既然小弟都这么说了,我也就直说了吧。你也知道今年地里收成不好,我回娘家,那么一大家子人过年就只割了二斤肉,都不够一个能吃的汉子吃得。他们不说我也知道是因为家里没钱了,不然谁家会把年过得如此抠搜。我就想和你说,你看能不能帮我把两个哥哥安排进你哥夫的作坊里做工,那么大的作坊也不差他们那两个人。至于家里我的两个嫂子和爹娘你就给他们安排给周家供鸡鸭就行,就像咱家这样就可以。」大嫂看了看沈霖的面色,见他没有特殊表情,接着道:「我知道你和你大哥关系好,你张嘴万无一失,绝不会不给你面子的。」 第181页 沈霖心里微凝,心下有些不郁,但还是给他大嫂面子道:「你的两个哥哥我可以和哥夫说给他们安排活做,但也只能是别人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只此罢了。但供货的生意恐怕不行,香肠铺子现在需货量稳定,不能盲目加大供货,否则卖不去就只能赔钱。」 大嫂不满意了,「三弟夫郎,你这说的什么话,供不供货还不是你和三弟一句话的事,谁不知道现在香肠铺子是你和三弟在管理,还不是你们想用谁就用谁的事。别说换掉一家把我娘家替上去,就是再换掉一家把我娘家嫂子的娘家替上去也轻松。一个养鸡鸭,谁家不会养,都是一样的东西。」 大嫂咄咄逼人道:「还是说,其实是三弟夫郎你不愿意帮助我娘家。要是如此,还真叫我娘说对了,你这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谁远谁近分不清,那个程昱只是你们表哥,我当家的可是你亲大哥,结果呢给了个表哥管事干,亲大哥却在作坊里累死累活,赚着几十个铜板,可你看看程昱,都又买宅基地又建房的出来单过了,估计再用不了多久婆娘都能说上了。可你当家的亲哥,累个臭死一年还不够买个宅基地钱。」 沈霖憋着气,想着他大哥的嘱託,又想着他和王仁刚得到王福禄和郝玉兰认同,万不能在正月里闹开,否则王仁脸上难看不说,怕是王福禄和郝玉兰也会多想,觉得他是搅家精。没他的时候一大家子都和和睦睦的,他刚来第一年就闹翻了。 沈霖想来想去只能压抑着怒火道:「大嫂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村里人的供货供得好好的,没道理把别人家说拿就拿下来,否则让其他供货人家怎么想?」 他的好言好语只让王大嫂觉得她娘说的话在理,沈霖是王家新夫郎,之前又因他差点闹到分家,如今好不容易被认回来,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肯定不敢再惹家里公婆生气。 而她只要捏住这个就是捏住了蛇的七寸,为了这个家和睦,公婆不对他有想法,肯定要事事让步的。 「我不管这些,反正你必须得给我娘家两个哥哥安排明白了,事先告诉你,太重太累的活他们干不了,还有鸡鸭的生意我不管你是加大供货量还是怎样,总之还是必须要有我娘家,否则我就把事情闹到爹娘那里,看爹娘会生谁的气。」 沈霖冷笑一声再压不住火气,「那咱们就看看爹娘到底会生谁的气!」语罢,沈霖不给王大嫂反应的机会直接没好声嚷道:「王仁,你给我进来。」 王仁正在厅堂里和他们一家人逗识孩子,听见沈霖喊的破声了,还以为沈霖怀着身孕怎样了,吓得脸色倏然就白了,匆匆跑进屋。 「小霖,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王仁顾不上王大嫂还在,来不及避讳,就去摸着沈霖的肚子抱着他检查。 沈霖被王仁弄得火气降了一点,可还是很生气,就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大嫂!」 王仁抬头瞅向王大嫂,那目光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不像再瞅亲人。王大嫂一个激灵,脸色煞白。她压根没想到沈霖竟然敢和她撕破脸皮,他就不怕公婆觉得他是个搅家精,第一年成亲来家里过年就把家搅翻了吗? 「我,我……就是求小霖帮我娘家两个哥哥找点活计干,举手之劳的事。」王大嫂吞吞吐吐道。 「哦,是吗,刚才大嫂可不是这么说的。大嫂不是说你娘家的两个哥哥可吃不得苦,要给安排个轻松的活计。还说我胳膊肘往外拐,安排了程昱表哥做管事,却不安排大哥当管事。还有供货的生意,不管我是拿人还是加大供货量,卖不了扔不扔的,反正得给你娘家安排进去。否则就要告诉爹娘,看看爹娘会向着谁?」 沈霖的话被不放心跟在后面进来的王福禄和郝玉兰听得一清二楚。 郝玉兰没想到她这个平日里虽然看起来有点小心思但对她还算恭敬孝顺的大儿媳妇竟然只是回了一趟娘家,就变成这样了。 不待王仁吱声,郝玉兰就炸了。 「老大家的,这话不是你能说出来的,你回娘家你娘给你说了什么,没告诉你怎么好好过日子,就告诉你怎么算计婆娘的钱财贴补娘家了是不?」 「我……我没有……」王大嫂下意识试图狡辩。 「这也是你的真实想法,你也这么觉得!我今个就告诉,别说小霖不同意,我也不能容,你娘家的哥哥也好,供货生意也好半点不许你娘家染指。」郝玉兰气道:「老大家的,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咱家之所以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不用犯愁地里的收成,因为什么,不正是因为你三弟夫郎沈霖。现在你不但不感激他,反而想让他帮你连你娘家都养了!」 王大哥从未如此生气过,他三弟夫郎条件比他三弟好,他家也依靠着周家,本就怕他三弟夫郎凭着这些拿捏他弟弟,可他婆娘竟然还上赶着送上去作践他三弟的脸面,更是作践他的脸面。 激愤之下,王大哥一巴掌扇在王大嫂脸上,给王大嫂扇得当场立在那里,呆呆地瞅着王大哥。 「老大家的,你娘这般撺掇,你便是非不分回家来闹,如此下去这个家迟早要被你给搅了,与其留着你祸害家里,不如就送你回娘家。我倒要好好问问你爹娘,这叫嫁出去的女儿算计婆家不够,还要算计三弟夫郎娘家的产业贴补自己娘家这是个什么道理?是不是家里汉子都是窝囊废,养不起家,只能撺掇女儿算计婆家。娶了你家的一个女儿便成了娶了你们一大家子嘛,如此我家可娶不起这种媳妇,趁早叫你爹娘把女儿接回去,再给说个能养活你们娘家一大家人家的吧。」 第182页 郝玉兰并不是真的要大儿子休了大儿媳妇,毕竟她已经为她王家生了两个孩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她只是想要彻底吓唬住大儿媳妇,让她耳根子不要那么软,娘家一撺掇什么,她就做什么。 王大嫂傻了,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求郝玉兰,可是郝玉兰打定主意教训她,也是杀鸡给猴看,怕家里的两个儿子也跟着有这种想法。 「老大,你现在就把人给王家送回去,告诉他们有他们这样的亲家,这样的儿媳妇我是不敢要了!」 王大哥虽然也气王大嫂,可过了这么多年了,这感情还在,他是不能休了王大嫂的。就巴巴求道:「娘,给她一次机会吧,要是她再敢有下次,我就直接一封休书给她,让她自己拿着回娘家。」 郝玉兰不依,「怎么,娘说不听你了?」 王大哥也噗通给郝玉兰跪下了。 「娘,我知道这事是她的不是,我会说她,就是打她给您出气也行,可我不能休了她,她是儿子的两个孩子的娘,把她休了,让她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王大嫂也哀求道:「娘,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郝玉兰和王大嫂这么多年婆媳,王大嫂小心思多,可待郝玉兰却孝顺,郝玉兰被她哭的心软了,道:「看在我儿子和孙子孙女的面上,这事我就不追究了,就算过去了,但有一点我要和你们说清楚,老三赚多少那是他的本事,是小霖的娘家给带来的嫁妆。你们没有那样的娘家,就别妒忌人家的财产。要是再有下次,别怪我没给你机会,绝对会让我儿子休你出门。」 当着沈霖的面恨恨训斥了一番王大嫂,把王大嫂骂得恨不得时光倒流,打死她也不会听她娘的撺掇了。她心里清楚,以郝玉兰的脾气她要是再敢有下次,就是不休了她,她在婆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至于她的娘家,恐怕会被郝玉兰堵上门羞辱到全村人的都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她爹娘又会怪她坏了家里的名声。 周家,沈墨并不知道沈霖在王家发生的事,他和正月里休沐的周誉一起蹲在作坊里的灶上看周景做他说的胰子。 做胰子需要用猪胰脏和猪脂肪,猪胰脏要先去掉里面的油脂再用糖研磨,之后和猪油脂一起加热搅匀。在加热下,猪胰脏中的酶可以充分分解。之后再加入纯硷和石灰石制得的烧硷,搅拌均匀,倒入准备的模具中。 为求好看,模具被制成圆形,心形花瓣状,甚至还有水滴状。 只要等模具内的溶液自然凝固,胰子便成了。 这种周景是用来做家用的,还有一种用于专门洗脸洗手等直接接触皮肤用。 这类则用菜籽油做,只不过加入了牛奶,或者蜂蜜,再在倒入模具中的时候加入一些香料。寒冬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周景还在胰子中加入了梅花瓣。 沈墨奇怪道:「景哥,这个为什么要用菜籽油做啊?」 「等它们凝固好了倒出来你就会发现,用猪胰脏和猪油脂做的胰子不透亮还有会猪油脂的味道,但菜籽油做出来的通透,好看,花瓣在里面可以清晰的看见,可以迎合夫人小姐们审美。价格上猪胰脏也会比菜籽油胰子便宜些。」 「猪油脂和菜籽油本身都很贵,特别是菜籽油做的胰子里还加入蜂蜜,恐怕要更贵吧。」 「对,我们这次还是要走高端路线。猪胰脏做家用卖,一百文一块,而菜籽油胰子根据加入的用料不同,价格也不一样。比如只加了花瓣的就二百文一块,加了牛奶的二百七十文一块,加了蜂蜜的则要三百五十文一块。」 「好贵!」沈墨没想到这么一块小小的胰子不过巴掌大竟敢要价成这个样子。不过是猪肉做得的,却别猪肉贵了近十倍。「景哥,会不会太贵了,毕竟只是一块胰子,洗脸洗手用的。」 周景笑道:「小墨,咱们做了这么久生意,你还没想明白富人的心里嘛,往往贵才能体现她们的身份,况且这是咱家占了头一份,抢占了先机。我还打算到时候推出款主打,将三样混合在一起,卖一两银子一块,限量。每月只发行十块,说不得会还未等上市就会被预定一空。」 第77章 戏班子 猪胰子果然好用,去污力非常强, 纪婆子将一块胰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不知道这么一块小小的玩意怎么就把她之前千万百计也解决不掉的印记轻易弄干净了。 「老爷, 奴婢虽然是个下人,可也在大户人家里做过事, 见过的好东西不少,这种叫做胰子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到过。应该不少钱吧,就这么一小块?」 周景笑笑,「哪要看对什么人来讲了, 对有些人而言一百文一块还是太便宜了。所以我会陆续推出高定款,几两银子一块也不是不可能。」 纪婆子觉得这胰子拿在手里都烫手, 一百文一块,这要什么人家才能使得起,一斤费猪肉才二十几文,可以买四斤了, 四斤肥猪肉够吃好几个月了。 纪婆子默默把用过的胰子放在桌上, 这是贵重的玩意,她不可不敢擅自经管了, 要是省出几块就都能偷着卖钱了。 沈墨看见她的动作笑了:「这胰子你收着吧,和张大姐留着洗衣服用, 能省不少力气,用没了再来找我领就是了, 不碍事。」 纪婆子这才小心翼翼收了, 弓身退下。 「小墨, 看来我们还得开家胭脂水粉铺子里了。」 第183页 沈墨道:「你是打算进些胭脂水粉合胰子一起卖?」 「对,不过为了不降低铺子的档次,胭脂水粉也不能进便宜货,我打算年后和范鑫商量声,羽衣铺子那边左右现在连根鸟毛都没有,也开门做不了生意,不如请他去南方跑一趟,那边他熟,也大致能知道些胭脂水粉的价格和档次不至于被骗了,可以都进一些上等货回来卖。」 沈墨凝眉道:「范鑫他能愿意吗?现在他手里有银子,不如自己做些生意。」 周景摇头,「身在异乡做生意没那么简单。咱家香肠铺子之所以可以开的这样顺利,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攀上了杨捕头,不管咱们亲戚关系是真是假,但杨捕头罩着咱们总是没错。虽然杨捕头官不大,但县官不如先管,要是得罪了杨捕头,日后隔三差五地找点麻烦也是一件闹心事。不过以杨捕头的小名头也就够罩着小些的生意,所以虽然咱家手里捏着独一无二的染布手艺我也不敢做独一份生意,要搞批发。怕的就是断了别人财路,杨捕头一个小小的捕头保不住咱们。」 「范鑫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虽然手里现在是有银子,但并不敢张扬,还要依靠咱们。等想他彻底在柳镇站稳脚跟,怎么也要三四年的时间,那会咱们安排跟着范鑫跑货的人手,也成了。」 「这样最是完全,只不过跟着跑货的人要从村里选还是另招,总之要咱们的心腹才行。」 「这个我在想想,左右现在还没出正月,铺子也没考虑好在哪里卖。」 菜籽油做成的胰子,掺加了蜂蜜和牛奶的被沈墨留下,纯梅花瓣的送给了周誉。周誉对胰子兴趣不大,只是好奇怎么制成的而已,看过就罢了。 转眼到了初五,王家村竟然来了各地行走的戏班子。 这种戏班子居无定所,走到哪就在哪演出,要是镇上有富贵的老爷请他们回府上演几天,他们就算来对了地方。要是没有富商乡绅请进府里演出,就就地落脚,圈一块地随便演一演,得几文赏钱算几文。 这种各地跑的戏班子往年都在南方演出的多,往北方来的少。北方虽地广人稀,但前几十年连年征战,导致边陲地区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个别太守还有县令根本不顾下边百姓的贫苦,一味加重赋税,苛刻民生,致使整体北方穷于南方,经济上不去,其他方面自然落后。 而这次韩家班会选择来北方,完全是因为他们在南方一富商府里演出时,听那富商提起柳镇,还特别讲起一位周姓老爷。老班主记得特别清楚,那是当地几位商贾头首和名望乡绅聚在一起闲谈,因为都是当地名流商贾,平日里鼻孔看人,从他们嘴里说出一位后辈名字,并且赞赏不绝,自认比不上,所以老班主记忆格外深刻。 还记得那位富绅讲那位老爷住在柳镇,姓周,年纪不大,生得龙章凤姿,风采绝然,为人稳重风度,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总有别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奇招,会运营更会造势。就说那一件千鸟羽衣就赚得盆满钵满,赚了别人几辈子也赚不来的金银。更说和他学了好招,以后再得什么奇珍异宝也弄一场声势浩大的竞拍,不愁卖赚不到金山银山。 老班主哪里都是跑,所幸就从南方一路演到了北方。到了柳镇打听到那位周姓老爷回乡下过年了,老班主就来到王家村。 踏在石板路上,看着与周围不过隔了数里就截然不同的环境,老班主心底一阵感慨,这位周老爷果真是位宅心仁厚商贾名流,即便富了也不忘本分,给村里出资修了这么规整的石板路。即使雪天雨天也不会憋在村里出不来。 「哦,戏班子?」沈墨倒是来了趣味,「我小时候看过一次,那是跟着我爹去镇上时看得,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那么一大块青石,压在胸口上就能给我压上不来气了,可他们还用得有这么大的一个锤子砸下去,底下那人竟然一点事没有,起来还活蹦乱跳的,多怪!」 周景见沈墨兴致勃勃就道:「那请他们留下来演几天,正好适逢正月,家里也没什么事。」 「好呀,景哥不如就请他们在村里演吧,正好村里人也没见过,一起热闹热闹。这种戏班子的表演人多看着才有气氛。」 「行,听你的,不过你得多穿些,外面冷,别冻着。」周景转身吩咐纪婆子把老班主请进来。 「你们戏班子都会演些什么?」 下首立着的中年男人给周景先规规矩矩作揖后,垂着脑袋道:「时下正火的小曲小人班子里都会唱,也自己编了几个小故事,不知道老爷喜欢听什么,小人班子里都可以演。」老班主说话时规规矩矩弯腰垂首,双眼盯着地面,不敢乱看。 「我夫郎喜欢新奇的玩意,比如胸口碎大石,空手下油锅,这些你们戏班子可会?」 「回老爷,只会一点,小人戏班子里还是以唱戏为主。」 周景询问地看向沈墨,沈墨点点头。 周景这才道:「会什么就演什么吧,我们还在乡下住三天,就请你们演三天,每天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一日三顿午膳我们供,但我们只准备菜品和米面,需要你们自己出人手做。这三天晚上可以住在我府上,但只能住在前面作坊里,不准在府上乱窜,否则别怪老爷我按个偷窃的罪名给你们送官。」 老班主忙跪倒在地,「小人一定严家约束戏班子里的弟子,绝不敢滋扰府上。」 第184页 「那你就下去准备吧。」老班主听那位老爷严厉吩咐完他,转首就用一种十分柔和的语气对他夫郎道:「你去回去穿厚一点,把大氅穿上,另外我叫人带几个手炉你捧着,座椅也铺上层厚毛皮子,别冻到。」 这番周到细緻的嘱託,在大户人家里很少能听到当家做主的老爷这般对家里夫郎说,一般都是夫郎们嘱咐家里老爷。 老班主不由得想知道那位周夫郎是何等天香国色,能被这样一位大人物这般温柔细緻的对待,大着胆子偷偷的觑了一眼。 戏班子在村里一块空地安营扎寨,摆上戏台子,化妆描眉,穿上戏服,准备演出。 台前一米处摆了五张桌子,是留给周景沈墨周誉、沈霖王仁、还有王福禄郝玉兰和王家两位兄嫂。 王家大嫂也跟来了,但神情颇为紧张,和沈墨周景打招呼的时候束手束脚,一眼就叫人看出心虚。沈墨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但观沈霖精神头不错,面上也没不郁,再者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没问,只做不知。 几人坐在前面,后面则站满了村里人,戏班子很少来村里演,也算机会难得,几乎整个王家村都出动了。 人群中沈大娘家的新媳妇叉着腰啧啧评判道:「周家老爷真是大手笔,听说请戏班子在咱们村里要演三天呢,这得不少钱吧。」 「可不,不过这对于如今的周府而言可是小钱了。你看跟着周老爷干的那个程昱,从前穷成什么样子,说是因为个矮说不上媳妇,可谁不知道其实人家姑娘都是嫌他家穷。这才跟着周老爷干多长时间,你看就买了宅基地还盖起了三间大瓦房。这程昱娘也是为她儿子操碎了心,怕别人不知道他儿子有本事了,硬是咬着牙做主分了家。如此一来,分家后程昱买地盖房子,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村里人,他有钱有本事,姑娘们可以依託他,尽管上门求亲。别说,这招还真灵,咱村的我不知道,外村好几个才十七八的小姑娘家里都跟我打听他呢,听那话要是宅基地和那三间大瓦房都是程昱自己的,就十分愿意嫁过去。」 旁边一婆子道:「这是程昱的运气。想当初谁有你婆婆风光,周老爷家里最先刚起来那会儿最照顾的就是你婆婆家里,衣服用她做,还把供鸡鸭的生意给她家做,另外还请她儿子做工。这都是周家夫郎感念你婆婆在他穷时对他伸过手,那阵,你不知道村里多少人羡慕的眼睛都绿了。可后来也不知道你婆婆怎么想的,竟然就异想天开觉得周夫郎亲弟弟竟然会看上她儿子,请了媒婆去周府说亲。说亲就说亲,瞧不上则罢了,以周老爷和他夫郎的人品也不会说什么,可谁知道你婆婆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提了一堆无理要求,好不给周老爷面子。气得周老爷当时就把媒婆轰了出来,等到后来王管事接手了,更是直接就不让你婆婆家里供货了,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肯找,明摆着给他夫郎出气。」 王柏川婆娘撇撇嘴,「也不撒泼尿照照她儿子什么德行,别说人家王夫郎瞧不上他的,就是我当初还不是因为那老虔婆骗我她家有周家供货的生意,我才肯嫁过来,结果,呵呵,竟是一场骗局。那个老虔婆还有过案底,可怜了我肚子的孩子,有这样一位奶奶,没生出来,就绝了仕途。」 村里人都心知肚明,要不也没几个读书的,不过还是附和两句。 说着话,戏台上就表演起来,先演得正是周景点名的胸口碎大石。 刚才还闹哄哄地人群瞬间静下来,眼睁睁看着那么一大口石头压在一瘦小的汉子胸口,另一个拿了瞅着都吓人的硕大无比的锤子竟轮着就砸下去。几个胆小的小妇人吓得捂住眼睛失声尖叫起来,竟不敢看了。 周围也都是倒一口冷气的声音,结果不过片刻就成了一阵喝彩和掌声。 汉子们哄着自己婆娘,「你看,那个人没事,又活蹦乱跳起来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功!」 戏台上换道具的功夫,人群中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沈墨这个儿时看过的,也跟着激动不已,鼓掌喝彩。沈霖更是一眼不眨地看,王仁怕他害怕惊到肚子里的孩子,伸手捂他的眼睛,被沈霖一巴掌拍来,不满意地对他瞪眼。王福禄和郝玉兰都没工夫理会边上的小两口,全都入迷了。 接下来就是空手插油锅,滚烫的油锅里扔进个小面团瞬间就炸熟了,可那汉子却生生把手插了进去,引得一片惊叫连连,结果竟什么事也没有。这把村里人稀奇的,议论纷纷。这是知道是个杂曲表演,要不还真的当成神人。不怕油锅炸的可不是神人嘛。 之后又表演喷火和走钢丝,就演起了戏剧。都是些民间耳熟能详的故事,比如黄梅戏、王婆骂鸡,巧妇难做无米之炊等等。把沈墨听得简直入了迷,中午散戏后还意犹未尽,孜孜不倦地讨论。难得的是周誉竟也很喜欢,一向寡言的孩子和沈墨竟唠了几句。周景感慨到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还是喜欢稀奇的玩意。 王家一家子都出来看戏,全忘了午膳的事,周景就把他们留下来,叫家里的两个婆子再多加几个菜。 一进厅堂,热气腾腾的,周景忙叫沈墨脱了鞋子到地炉旁边去烤,又脱了暖手筒给沈墨捂手。 屋里这么多人,沈墨羞得连忙拥了他一下才做罢。 第185页 午膳有饺子和馒头,馒头分为两种,一种纯白面的,一种白面和玉米面两掺的。这种两掺的正是周景喜欢的,他来自后世,大米白面都不稀奇,反倒是粗粮对他心思。虽说是粗粮,可并不是所有粗粮都是村里人吃得那种掺了壳子石子的,周景吃的粗粮同样是精细贵的。菜做了十道,分别是:小鸡炖蘑菇、鸡蛋饼、梅菜扣肉、酸菜鱼、红烧狮子头、醋熘土豆丝、红烧刀鱼、白菜炒木耳、酱炖豆腐、木耳炒肉,用得是野猪肉。最后还有一道去油腻的萝蔔汤。 许多菜品是周景教两个婆子做的,所以王家人没吃过。大人还好,再喜欢吃也能装着,小孩子却不行了,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起来。弄得郝玉兰和王福禄面露尴尬。 「都是一家人,没那么讲究,小孩子吃得喜欢就行。」周景一边和颜悦色的招呼,一边给几个孩子夹菜夹饺子。 大牛两三口就把那么大一个狮子头给解决了,「伯父,你这里的菜真好吃,比我家的好吃多了。村里的小孩子都说我家的菜好吃,那是他们没吃过伯父你家的菜,油水足,肉更足,吃着真过瘾,和过年似得。」 周景笑道:「你喜欢吃就多吃些,以后也可以多来伯父家里吃。」 「嗯嗯。」大牛已经懂事了,明白些道理,知道周景不是他的亲伯父,这些话不过是客套罢了,做不得真,他也就敷衍地嗯嗯两声,抓紧多吃两块肉。 戏曲接连唱了两天村里人也听不腻,沈墨更是天天都去,俨然成了戏迷子,上了瘾。 这天晚上唱的是一齣戏班子里自编自演的故事,讲得是一户穷苦人家,家人爹娘去世得早,只剩下哥哥带着弟弟讨生活,兄弟两个一开始年纪小,赚不了银子,忍飢挨饿,到处捡垃圾吃,上街乞讨。总之日子是过得十分悽惨可怜,两个小戏子都是小孩子,寒冬腊月为了演得真实,就穿的破破烂烂、单单薄薄。当演到他们捡大户人家扔出来不要了馊了的食物吃时,还被那大户人家的家丁给踹了,不准他们吃,着实赚了一票妇人姑娘的眼泪,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可怜那两个孩子,骂那个大户人家的家丁。 后来两个汉子终于长大,长成高高壮壮的汉子,都手脚勤快利落,肯吃苦,找到了活计干,这日子才慢慢起来。 机缘巧合下小弟和村里一户人家的姑娘相互恋慕,小弟就求了他大哥请人说媒。但那姑娘父亲看不上他家,嫌弃他家里穷,不愿意将姑娘嫁给他家。可架不住女儿的苦苦哀求,一怒之下就提出三两银子的聘礼。三两银子啊,两兄弟哪里能拿得出,可拿不出,姑娘的父亲就要把女儿嫁给别人。实在没办法了,大哥就偷偷参了军。那会皇朝正在打仗,自愿参军给的待遇很好,不多不少的三两银子正好够小弟娶婆娘。 大哥就这样走了,在战场上刀剑无眼,几次三番侥幸活了下来,可回到家里却发现小弟一家除了一个三岁了还不会说话的娃娃外,都死绝了。那个孩子才三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汉子是在街上的乞丐堆里把他带回去的。 大哥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他弟弟和弟媳是怎么死的了。原来他弟弟找了一户大户人家做长工,一日中午家里婆娘去送饭,正撞上那大户老爷,那老爷一见他弟媳妇的美貌就心生淫念,偷偷跟在送完饭孤身返家的妇人身后。一路跟到她家,发现家里竟只有小妇人和一个小孩子,就恶向胆边生,要□□他弟媳妇。 弟媳妇各种威逼利诱不肯就范,可打不过一个成年汉子,眼看着就要被坏人得逞,竟然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 无巧不成书,小弟自他婆娘走后就觉得心惊肉跳,心里放慌,总觉得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实在放不下心,就告了假回家。可惜他回来晚一步,他婆娘已经死了,那富人正打算毁尸灭迹。小弟受不了这种刺激激动之下就要杀了那富人,没想到被富人逃脱了,反而带来了衙役倒打一耙,说是他们夫妻做套设计他。那县令和富人沟壑一气,也不容分说就把小弟下了牢,活活折磨死了。 大哥听后哪里受得了,小弟可是他一手带大的,激愤之下,竟然忘了小侄子,干出提刀混进大户人家要杀了那个富人的事。富人家里护院众多,没成事,反被送进了大牢。 因为没伤到人,罪不至死,县太爷就命人赐了黥刑,在面上刺了恶徒二字,发配成罪奴。 戏台上演到刺字时,跪着演戏子的那个汉子一身傲骨,威武不屈,只一双眼睛恶狠狠盯着扮演刺字的衙役戏子看,把那个演衙役的吓得险些以为这不是演戏而是真事。好在抬头看看台下满满的村人才稳定了心神继续演下去。 刺字后的犯人在皇朝有两种发配,一是发配到苦寒之地服役,还有一种就是作为罪奴变卖。 而这个大哥因为没杀人,就作为罪奴发卖,他那个小侄子话都不会说,也不知道怎么拿着汉子服役回来的银子找到一个各地跑演出的老班主,求他用银子买下那汉子。 从此那汉子和他侄子就跟着老班主四处跑,演他的故事。 这齣戏唱作俱佳,感动了许多村里妇人和未出阁的姑娘,她们平时省吃俭用,现下竟愿意拿出几文大钱偷偷塞给那个演戏的小孩子,抱着他各种安慰,也有送些吃食的。还有安慰那个演弟媳妇的姑娘的。总之这场戏非常出彩,赚了大把同情泪。 第186页 晚上吃过晚膳,周景弄了热巾子给沈墨敷眼睛。 无奈道:「都是假的,看把你哭的眼睛都肿了。冰天雪地的流了那么多眼泪,明日这脸该皴了,有得你疼。」 沈墨现在一想起来还觉得心情压抑,胸口有一股闷气上不来。 「虽然说是假的,可谁又知道是不是真有一个地方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呢。」 「你呀,就知道多想,老班主都说了,故事是他编的。」 第78章 戏班子里的男人 「老班主,这周家什么来头, 看着就是村里挺有钱的大户, 瞅着家里人口还比不得一个地主呢, 这怎么给咱们吃的这么好!」说话的是戏班子里的一个小生,唱作俱佳, 顶台柱子。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塞进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片。 周家给他们准备的菜品不仅不是最好的,甚至不如家里两个婆子吃得好,大约和村里人傢伙食差不多,只不过油水足。 现在赶上过年, 家里买了一只野猪,虽然不肥, 可出来的油根本用不了。两个婆子就端给戏班子一小罈子告诉他们随便用。把上至老班主下至班里的两个小孩子乐得拍手蹦高。 每日提供给他们的菜品也没什么特色,都是冬日里农家人储藏的大白菜萝蔔土豆之类的应季菜品。可就这用足量荤油炒了,一盘子菜油汪汪的都是肉味,吃在嘴里就跟吃了肉炒菜似的。运气好, 还能吃到碎肉渣。 周家年菜做的丰盛, 吃不了都冻着。别说周景沈墨周誉了就是两个婆子都吃腻了,膨胀到只想吃两口菜籽油炒的素菜, 越清淡越好。所以那些剩菜每顿端两大盘子给戏班子送去,把戏班子里的众人香得恨不得吞掉舌头。 不过肉少狼多, 很多人是分不到的,也就老班主和几个台柱子才能吃点。 老班主把周家送来的两个荤菜每盘拨出一半, 班子里自己人做的, 只是每样夹了几口, 准备端给在寝房休息的花旦。 闻言不过撩撩眼皮子道:「什么人家和咱们没关系,咱们只要本本分分,安安心心唱足了三天戏,拿了该得的大钱,要是唱得好,再得几个赏钱,就知足了。」 那个小生是老班主最喜欢的小子,也不在乎老班主说什么,哈哈笑着,然后把筷子继续伸向肉菜。 两盘肉菜,老班主和花旦一半,剩下一半又分成两份,一份独属于小生,另一份分给其他几个旦角,至于其他人却是没有了。 老班主自己端着菜和饭快步走向寝房门口,「小荷,给爹开门,爹给你端肉过来了。」 原来韩家班的花旦是老班主的亲生闺女,母亲在她七岁那年跑戏的途中突染重病,因药钱不足,只拖了三四日光景就去了。剩下小荷和老班主父女两个相依为命,因着她母亲的死,老班主一直认为是自己没本事,赚不来钱,导致婆娘吃不起治病的好药才去的,所以私下里觉得愧对她们母女,对小荷更加好了。 小荷从通铺上起来,给老班主开了门,接过他手上一部分盘子放在桌上。 老班主道:「今个唱戏累到了吧,一天都几乎是你唱的,这天寒地冻的冷坏了吧?」 小荷摇摇头,懂事道:「还好爹,平时都是小圆唱的,今年冬日里我也不过就唱了这两日。」 老班主筷子上还夹着一块大大的肉片,肥肉足有两指宽,只看着就很诱人。可却忽然失了胃口,停住筷子。半晌才重重嘆口气,将肉片夹到女儿碗里,自己却撂了筷子。 小荷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吃了,停下筷子。 「爹,你这是怎么了?以我看,周家老爷人还不错,说不得我们走的时候还能拿到不少赏钱。」 老班主定定看着小荷,忽地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道:「女儿啊,有些话爹虽然没明说过,但你应该明白爹的意思吧?」 小荷咬紧下唇,不说话了。老班主看着自己的女儿,豆蔻的年华,清水出芙蓉般气质,脸上纵然上了一天浓妆,卸妆后却没有憔悴之感,反而有股纯朴的美丽。肌肤更是白皙柔嫩,并不见常年跑在外的皴裂。这样的女孩子有多招男人的喜欢,老班主心知肚明。 「女儿,今晚就咱们父女两个,又事关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咱们父女就不要绕弯子了,敞开天窗说明话,你也别害羞,免得爹误解你的意思,耽误了你。」 过了好久,小荷才轻声道:「爹你说吧,小荷绝不会口是心非。」 老班主这才道:「女儿,每到一个地方去那些富贵人家府上我从不叫你去唱戏而都让小圆上台,你可知爹是什么意思?」 小荷答道:「爹是怕那些老爷看上女儿。」 「你可怨恨爹阻挡你幸福,毕竟要是被那些老爷看中留在他们府上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小荷忙摇头:「我怎么会那样想,女儿这样的出身,留下又能得好吗?还不如跟着爹爹跑戏。更何况小圆那个前车之鑑摆在那里,女儿也是看见的,不是没有老爷看上她,可最后又怎么样了,不过留着住了几日又给送回来了。」 「你能想的通透就好,就不枉费爹的一番苦心。」老班主道:「爹今日忽然跟你说这个想必你心里已经有数了。要是只为了来周家演这么场戏,爹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带着整个戏班子从南到北的不辞辛苦赶来,那么几个唱戏钱,在哪里都能赚来。爹真正奔着周家来得是周家的老爷。」 第187页 小荷其实早就猜到了,不止她甚至整个戏班子私下都猜到了,他们曾议论过,这大约应该是小荷最后一齣戏。尽管老班主一直对外讲,来这边只是为了赚钱。 「周老爷别看他气度非凡,沉稳镇定,做生意手段非常,名扬千里,其实他今年才二十三岁,也算英雄出『少年』,年纪上和你正相配。最让我心动的是,我听那两个南方老爷讲,周老爷对夫郎特别好,温柔备至,柔情似水,是一个难得的好当家。爹不求别的,只求你日后能被夫家这样宠着。今日到了这里发现周府并不奢侈豪华,也没多少下人,和那两个老爷说得他有泼天富贵差了太多,简直可以称得上云泥之别,但对家里夫郎好这一点却是千真万确。」 「其实今日周府这个状况反而更加让我放心,要是真有金山银山我倒是不敢将你留下,还要考虑考虑。现下看他家不过就是一般富户家里有几个小钱,请得起两个婆子伺候,算不得大富大贵,也不算穷才让人放心。这样的人家养不起那么的女人,充其量也就一两个罢了。而这个周老爷的正室又是个双儿,我听说成亲几年了也生不出孩子,想来是不能生了,你要是嫁进去即便做了妾,只要能生个儿子就有了依靠,就算在这周家站稳了脚跟。可即便生了儿子咱们也不能算计周夫郎,做人要有良心,以后好好养他晚年,衣食无忧就是了。便是日后周老爷再赚了点钱,大不了再纳房小妾,可依着他对枕边人的温柔,你们谁也不会苦了。如此女儿你也算是有了着落,爹的心头巨石也就落了地。」 小荷早就泪流满面,一切的一切她爹都是为了她。 小荷哭着道:「爹你放心,日后我也不会再让你四处奔波了,我会把周家给我的月例省下来给你养戏班子。如果我要是第一胎就能生出小子,我就求老爷在村里给你盖房子,到时候戏班子里的人就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老班主却摇头道:「不可,士农工商,要说商贾在末流,咱们戏子便是下九流。有我这样的岳家只会让周老爷面上无光,你要是再日日贴补我这个无底洞,终有一日会给周老爷厌弃了。」 「那……爹你要怎么办?」 老班主温柔的擦干女儿的眼泪,笑道:「你好爹这辈子都知足了,爹以后就带着班子好好唱戏,要是能捧个角,唱出些名堂来,爹就圆满了。要是唱不出来,就和你娘一样,死在哪里埋哪里,前尘往事俱往矣!」 「爹!」小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女儿这辈子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乖女儿,以后你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要把老爷和你的孩子照顾好,那才是你的生活。不要总想些爹,爹一辈子都是这么跑来跑去的,没什么不好的。」 一时间父女两个都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哭了好久,哭声才渐渐止歇。 老班主道:「明日,我安排一场戏,你不必浓妆艷抹,就清清爽爽地上台唱,记着好好唱,不用刻意去表现什么。以你的样貌又是个女人,比他的正室夫郎漂亮太多,周老爷绝对会被你吸引的。」 周景给沈墨换了条巾子,又用两个剥了壳的鸡蛋在沈墨眼上轻轻滚动。 「那个是老班主骗人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要是耍可怜,你夫君我瞬息就能给你编出几百个一个比一个悽惨的身世。」 沈墨道:「景哥,我就是听了故事触动心底感动罢了。不管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与我都无关了。有一个陈慧慧我就得了教训,不会再乱好心了。」 陈慧慧真的让沈墨胆战心惊,这是他发现的早,要是发现的晚,好好的一个孩子说不得被陈慧慧弄成什么样子,很有可能心理就阴暗了。 然而老班主的故事还是入了沈墨的心,半夜里沈墨突然就在梦中哭起来,嘴里念叨着什么可怜,讨公道的话。周景知道他这是梦魇了,也不叫醒他,反而轻声哄了几句,把人渐渐哄得重又睡下。然而周景却并没有接着睡,反而起身穿上棉袍,他准备去巡夜。自从戏班子住进周家后,周景夜里都不会熟得太熟,醒来不管什么时辰都要出去巡视一圈。 窗外天色已大黑,月上柳梢头,因为是冬日也不闻得虫鸟蝉鸣,只有死一般的万籁俱寂。脚踏在两个婆子清扫干净的路面上,悄无声息。 周景起身先是将后院各屋推门仔仔细细巡视一遍,之后又提着灯笼绕着院子看了一圈。最后才向前面作坊走去。寝房他不会查看,厨房也不会,主要是工人干活的厂房。 他刚来到最后一件厂房,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响动。周景四处忘了忘,不见放风的人,吹灭了手里的灯笼,摸起墙角杵着的一根长木棍,轻声来到窗下。 将窗纸抠破,借着月光,周景看清作坊里月光照耀的地方,坐着一大一小两人。地面上摆着几个破碗,看不清碗里的东西。那个孩子举着碗抵在男人眼下。 「小宝吃吧,大伯不饿,大伯那会跟着班子里吃得饱饱撑撑了。」 小宝虽然不会说话,但该懂的事他一点不懂的比别人少。周老爷家婆子是送了两大盘子肉菜过来,可是他和他大伯的身份根本不够格吃。那些好东西是要先紧着戏班子里的台柱子的。 小宝不肯吃了,放下筷子,背对着男人。男人知道他这是生气了,心里窝心的很,一把抱起小孩子哄道:「好,你吃两口大伯吃一口,好不好?」 第188页 小孩子这才一口咬掉男人夹给他的大块肉,笑眯了眼睛。然后也给他大伯夹了一口。 看了一会,周景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想来这个小孩子应该就是今天白日里台上演戏的那个孩子,他把老班主故事中小童的悽惨演得淋漓尽致,得了不少同情,想来现在吃的应该就是村里那些妇人未出阁的姑娘们塞给他的,估计交了一半出去,偷留下一半,不敢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吃,才偷偷摸摸半夜熘出来吃。 只是偷吃口吃食而已,周景不会为难他们,他打算扭身悄悄走了,就当不知道。 却没想到就转身的功夫,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他自己甚至都没在意,可屋里的男人却目光倏然转了过来,眼里满是狠戾,不见了刚刚对小男孩的柔情。只见他三两步的功夫就来到窗边,一把掀开窗户,伸手就将窗外猫着腰要熘走的男人给薅了进来。 周景是猝不及防才被男人得手,翻进窗里就反应过来,回身就接住男人当空噼下的厉掌。霎时两个男人战做一团。 周景是会些功夫的,到了他前世那种身份出去虽有保镖跟随,但敌人太多,到底不放心,跟着专人练过,不过说以一敌十,但在这种乡下农村揍翻五六个汉子没问题。 来到这里没了前世那样大的危机,周景手上功夫都惫懒了,有些不通,可打着打着慢慢就找回了感觉,二三十招后险胜,把男人擒住捏在了地上。 那个小孩子一看他大伯被歹人捉住,疯了似的举起盘子就奔着周景头上砸来,周景为了不伤害小孩子不得不放了男人,旋身起来。 男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冲过来的小男孩,搂在怀里。他已经发现出男人没有恶意,否则他侄子冲过来时他就不会放了他,而是一脚把小孩儿踹飞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夜闯周府?」男人压低声音问他。 周景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到月光下。 「夜闯谈不上,毕竟我是在自己家里。」 「周老爷?」男人白日里听见过周景和老班主讲话,记得他的声音,因此一下便认出来了。 这回轮到周景吃惊了,「你耳力不错,手上功夫也不错,你是练家子,为什么混在戏班子?」 男人慢慢转过左脸,周景看见他左脸上被刺了字,光线太暗,具体是什么字看不清。 周景心下一凛,老班主的故事竟然是真的! 第二日清晨起来,沈墨看见周景扔在地上的棉袍一身狼藉,满是菜污。 他愣了下道:「你昨天夜里饿了,去厨房找饭不小心打翻了菜盘,可为什么没洒在袍摆都洒在上半身了?」 破天荒周景没早起过沈墨,他趴在床上指指自己的肩膀,「你过来看看,你夫君给坏人打了,后背都青了。」 沈墨本以为周景逗识他,探头看向周景扒给他看的肩膀,见他肩上竟四个青手指印,顿时就紧张地跑过来。 「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伤的,我怎么不知道?」沈墨立刻掀了身上睡袍去查看周景其他部分。腰上还有几处青痕。 周景翻个身,一把把小夫郎抱在怀里,哄道:「没事,你听我给你说……」 「老班主的故事竟是真的?那个男人脸上真被刺了字?怪不得我觉得他那个眼神特别吓人。」 「那是心里真的有恨。不过小墨,我想和你商量个事,这个人我打算留下来用。」 「啊?」沈墨吃惊地瞪大眼睛。 周景解释道:「其实我早就有打算买个身手好的汉子回来,咱家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招人眼红。要是有心术不正的敌人暗害咱们,□□,咱们家里只五个人其中两个婆子还有一个小孩子,岂不就成了老鹰爪下的小鸡崽子,任人宰杀了嘛。」 「所以我打算训练些专业的护院和会身手的家丁保家护院。我虽会些功夫,可以教,但并没有时间,毕竟咱家的生意正在发展期,我一撒手恐怕就功亏一篑了。必须得请人帮忙。那个汉子我试过,身手不错,还参过军,正好可以给咱家训练护院和家丁。」 沈墨担心道:「可他的身份?」 「其实正因为他的身份咱们才更好掌控。首先这种汉子有血性,必然恩怨分明,知恩图报,咱们买下他,帮他将侄子抚养长大,这份恩情对他而言足以肝脑涂地。再者而言,因为他的罪奴身份,咱们对他才是完全掌握。因为没有咱们带领,他连柳镇都出不去,自然翻不出花浪。」 「不过,这一切还要探探汉子的态度再做决定。」周景道:「正好出了正月我会让范鑫跑趟南方,随便让他去那汉子老家打听打听,这样大的事,只要是真的,肯定一问便知。如果他身份真实,咱们之后就可以放心用他,不真实这等罪奴,送回衙门重新发卖就是了。」 第79章 买人 「远山, 周老爷叫你过去一趟。」老班主目光怀疑地盯着魏远山, 因着他的身份老班主虽不曾为难过他,倒也亲近不起来。「你没做什么得罪过贵人的事吧,周老爷为什么会点名叫你过去?」 不管买下他的那笔银子究竟是谁出的, 到底是老班主帮了他,于他有恩。 因此魏远山对老班主也恭敬, 但他却没说实话, 「不知,也许是觉得小宝演得可怜想见一见我们。」他下意识地掩藏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尽管没和周景有过深入接触,但魏远山总觉得周景不是一个多管闲事, 小心眼之人。虽不清楚他叫他去到底所谓何事, 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是找他算帐,否则直接和老班主告状就行了。 第189页 老班主仍然不肯相信, 但没说其他,嘱咐道:「如今咱们在人家府上演出, 得其庇佑, 辛辛苦苦赚这点钱, 你可千万别得罪了周老爷。不然拿不到钱被赶出去是小事,周老爷一怒之下告上衙门,不止你,整个戏班子都要下大牢。」 魏远山顺从道:「我知道, 请班主放心。」 魏远山跟在老班主后面一路听老班主各种嘱咐,一路心里盘算着周景此番动作究竟为何。到了厅堂老班主的话没听见去, 他自己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看见沈墨也坐在大厅里,老班主对魏远山使个眼色,示意他藏着那半面被刺了字的面孔,以免吓到周夫郎。 魏远山心想这两人早就知道了,不过还是微微侧了侧脸。 「周老爷,人我带来了,你看是他吗?」老班主给坐在上首的周景和沈墨作揖,魏远山也跟着行礼,行礼后两人都没起来,弓身听候安排。 周景撂了茶杯道:「老班主你下去安排戏吧,村民们在都等着你们戏班子呢。这人一会就给你放回去,不会耽误你演出。不过是我夫郎看他们演得可怜,叫来问几句话罢了。」 老班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透周老爷如果不是因着这个还有什么可和一个罪奴说的。 「周老爷,那一会儿可还过去看戏,今个有一出穆桂英挂帅,是班子里台柱子唱的,不比镇上戏馆差。」戏马上就要演了,可周景和沈墨都没出来看的意思,老班主不得不的借着推荐的由头提一提。 周景对这些兴趣不大,只是为了陪着小夫郎罢了。 他转头问道:「一会儿要去听吗?听得话我陪你。」 对于周景的周到细緻,沈墨心里暖不暖老班主不知道,他是满意极了。一想到女儿后半生也能享受到这种温柔的缱绻,老班主就觉得他日后便是吃糠喝稀也值了。 「去吧,今个最后一天了,明天就看不到了。」 「行,那我陪你去。你要是真喜欢,过两天我带你去镇上的戏馆,馆子里一天天的唱,你可劲听。」 沈墨笑眯了眼睛,开心道:「好,说定了。」 老班主暗暗松口气,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周景能去就好。 「那小人就先退下了。」 周景点点头,确认老班主走远了,周景才再次开口。 「我把你叫来也不是要和你算昨天晚上的帐,不过是我夫郎知道台上那个故事是真的,觉得你们可怜,叫你过来说几句话,你不用担心。」 「是,罪人知道了,周夫郎有话尽管说。」 沈墨问:「那个小孩子演得不错,是你的小侄子吗?」 「是。」 「那么小跟着戏班子演出确实让人心疼啊?」 沈墨听着家常的话却瞬间让男人意识到些什么,他顾不得失礼,猛地向沈墨看去。见沈墨只是端坐着吹着茶水饮茶,就好似这只是一句无意之中的感慨罢了。但结合今日莫名其妙被叫过来,让魏远山明白这绝不是巧合。 他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就给周景磕了一个响头。 「周夫郎,周老爷,求你们看在小宝只是个孩子的份上留下他,他虽小,但是个男孩子,只要在长几年,府上的重活累活就都能干了。小宝是苦惯了的孩子,绝不会偷懒,只求一口饱饭吃。」 沈墨瞅向周景,周景接口道:「一张嘴,我周府倒是不差也养得起,只是这孩子……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依着你的说法他爹娘死的都那般含冤,日后肯定会去报仇。要是大仇得报还好,要是不得报,我整个周府都会被他牵连,总不能因为今日我的一念善心,连累我满门吧。」 听到此刻魏远山还有什么听不出来的,周景这是在要他的话,要是他们不报仇了,就打算买下小宝,要是报仇,对周府而言,他们伯侄就成了祸害。 对此魏远山并不觉得周景是个孬种,反而觉得很正常,他们无亲无故,凭什么为他们捨身范险。 魏远山发誓道:「周老爷,我魏远山再次发誓,只要周府收下小宝,我和小宝绝不会做有害周府的事情,否则天打雷噼,粉身碎骨。」 周景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仇是要报的,但不会再如从前般莽撞了,必然万无一失才会动手。 有这条就够了。 「好,既然如此,等晚上我会和老班主说留下你,你且安心今日演出吧。」 魏远山竟愣住了,他没想到周府竟还要留下他。他以为周景只打算要小宝,毕竟小宝还小,养着可以做家生奴才,可他……他是罪奴,脸上还被刺了字留下何用? 很快魏远山就回过神,不管周府让他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都好,只要能看着小宝平安长大,知道他没被欺凌,就够了。至于为此付出什么他都认。 魏远山再次叩头,「谢老爷夫郎成全,罪奴必当万死不辞。」 老班主推荐这齣穆桂英挂帅得到村里一种妇女喜欢,频频叫好。 其实这种巾帼不让鬚眉的故事并不符合此时国情,皇朝讲究女子当相夫教子,以夫为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进,而穆桂英实在太过出格,竟混到满是男人的军队中,还与男人同食同寝。可加上了孝字便可以粉饰部分,再者虽不和国情,却符合王家村现在的风气。 王家村因周家的两处作坊,不分男女工,只要肯出力就行。特别是染布坊里那些绣娘,尤以上次做过千鸟羽衣那几位绣娘而言,她们一个月二两的月例好男儿也比不得,这更加让王家村里其他妇女看到希望,有了努力的目标,争取有朝一日也能赚到那样高价的工钱。可即便现在不如那些绣娘赚得少,却也不少了。一个个在公婆面前腰板挺得直直的,你看,就是一个女人怎样,赚得不比你们儿子少,这家谁养的还不一定了。 第190页 经济地位直接导致家庭地位,自从女人能赚钱了,家里就是再厉害的婆婆也不敢太过分,在媳妇面前也要想一想再说话。所以如今这齣穆桂英挂帅简直太符合王家村妇女的心境,听后一个个拍手道:「谁说女子不如男!」一时间这都成了王家村女人们励志的口头禅。 戏台上的花旦为了演出穆桂英的英姿飒爽,一反常态没有化妆,竟素面出境。村里人看戏也不讲究,只看个热闹,依旧喝彩不断。 沈墨虽不是女子,他在皇朝地位等同于女子,甚至不如女子,因此也看得万分激动,满面通红。 戏台上谢幕了,沈墨却还双眼牢牢盯着戏台不断鼓掌。纵然知道他这个样子是因为戏曲,周景还是吃味,不由多看了戏台上女人两眼。 「不怎么样啊,长得还没我好看呢!」周景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沈墨激动得没听清周景说什么。 周景顷刻正襟危坐道:「不错,演得挺好。」 「嗯,可不是,不管是女子还是双儿都不应该是任何人的附属,则当独立自强。」 周景吃了一惊,他这个小夫郎的思想简直新时代『女性』。很好。 周景点头道:「当然,比如夫郎你提出的建议许多男人都比不得。」 每次沈墨说什么,周景都能拐着弯夸上他,搞得他现在都习以为常了,只是虽不会动不动就脸红,扔会不好意思。 刚下戏,老班主就拿一条厚棉被急沖沖跑过来给小荷裹住,趁着众人没注意,附耳小声道:「你做的很好,我看到周老爷看你了。」 小荷羞得耳朵尖都红了,轻轻点了点头跑回寝房梳洗装扮,不再继续后面演出了。 台下,周景对沈墨道:「小墨,我想到一个推广胰子的法子。」 「什么法子?」 「咱们也可编一齣戏,请这戏班子去临近几个镇上唱一唱。大致就是丫鬟打翻了碗弄脏了夫人最喜欢的一件裙子,那件裙子很贵重,丫鬟根本赔不起。这家夫人心慈仁善看丫鬟可怜就没叫她赔,只将那件贵重的长裙收了起来。然而她的善心却被一位路过的仙女看到,那仙女便送了她两块胰子,说是天庭里的仙女们才有的。一块是用来洗裙子的,一块是用来洗脸洗澡的。夫人本以为这只是思虑过重的一个梦,醒来才发现枕旁竟真放了两块胰子。让丫鬟试了试,竟然真的洗干净了。那裙子洗完不但一点印子看不到,竟比以前还要透亮。妇人大喜,连忙用了另一块洗脸洗澡,没想到只几个月,皮肤竟然变好了,白皙细腻竟如二八少女。家里的老爷被她迷得每日根本看不进别的女子,恩爱非常,一生没纳妾。」 沈墨星星眼看着周景,「景哥,你竟然还会写故事,这个故事很好听,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所有女子的幻想,我敢保证只冲这一点咱们的胰子就会大火。」 周景笑道:「这便是炒作营销。我已经有了初步想法,咱们出银子叫戏班子在周围临近几个镇都演上一出,谢幕的时候特别讲一下这种胰子在柳镇周记水粉铺子里就有卖,正是那仙女赐下的。」 「会有人信吗?」 周景笑了起来,「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的胰子一定会声名远播,到了铺子开张的时候根本不用咱们推荐,他们自己就会找上门,说不得会有不少商人不远万里过来进货。」 沈墨道:「景哥,我有种预感,如果这样唱出去,咱家的胰子恐怕要销往整个皇朝了。」 沈墨想的是对的,不过他们此时都没想到,周记的胰子只在短短几年内,就在整个皇朝开遍了分铺。 最开始戏班子只是拿了周景的银子才会演。可演着演着竟然这齣戏本身就火了,甚至许多戏馆都演了起来,不过戏馆做了些改动,给那夫人按了名姓,就成了周夫人。一时间人人都知道了周夫人知道了周记脂粉铺子,却鲜少有人知道周府上并没有什么周夫人只有周夫郎。 同时周记胰子更是引领了潮流,高门大户里的夫人小姐们曾一度将能抢到周记最新款的胰子作为炫耀资本,身份地位的象徵。 戏班子正在吃晚膳时,周景找个过去,老班主看见他来,下意识瞟了眼她女儿。小荷则羞涩的低下头,满脸通红。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交换着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不知道周老爷前来所谓何事?」老班主紧张到手脚出汗,有种头晕眼花之感。 周景笑道:「是这样,我瞧上了老班主你戏班子的人,想将他买下来,不知道可不可以?」 大喜过望,老班主险些栽过去,他竭力镇静道:「当然可以,只要周老爷愿意对她好,我可以不要一文大钱,只求周老爷能给个保证,不要辜负她。」 「辜负?」周景嚼着这两个字,觉得老班主这个词用得十分奇怪。「那个老班主啊,我只是打算买两个僕人,不应该是他们不背叛我吗,似乎谈不到我辜负他们吧!」 「什……什么?买僕人,不是要……」老班主猛然住口,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他心里凛然一惊,赫然惊醒,一切都还只是他的计划,周景在此之前从未给过他什么暗示,或者做过什么。如今这分明是人家没看上他女儿,他多说下去只会自讨其辱。 戏班子的其他人更是同样大吃一惊,看向小荷,只见她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竟有种心痛西施的脆弱美感。不禁想到周老爷竟然连小荷这种美人都看不上,那他到底看上了谁? 第191页 老班主稳稳心神才道:「不知道周老爷要买下谁?」 周景指向魏远山和小宝,「这二人,一共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看可行?」 二十两银子! 老班主猛地回头瞅向魏远山和小宝,根本没看出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得到周景青眼,竟使得周竟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买下他二人。 二十两银子够买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还有余了。 「老班主,你觉得怎么样?」 老班主被周景唤回神志道:「既然周老爷抬爱,小人自是愿意放人。不过二人的身份小人还是要和周老爷禀明,这二人是……」 魏远山和小宝在戏班子里地位很尴尬,非科班出身不说,且小宝身子骨已经大了,根本不适合练舞,魏远山一个成人更是如此。除了那场以他们故事改编的戏剧外,别的根本演不了。留在戏班子里就是多张嘴,累赘而已。所以老班主才会痛快的将他卖掉。 「对了,老班主要是接下来没有安排,我还想留下戏班子再唱几天,只是这次先是在柳镇唱七天,然后再去其他镇上唱。至于这期间唱戏所得的银子,能赚多少都是你们戏班子的,而我还会另付给你们工钱。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加上我写这场戏,每日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就是到了某位老爷的府上演戏,也必须要保证至少演出一场。」 老班主接过来大致看了下,没有特别的,可演就同意了。 「这是定钱一两银子,你们先去镇上演,换着地方演,演够七天,我会再给你们一笔去其他镇上演出的银子,演完了再回来找我结算剩下的。另外这还有一三百文大钱算是你们的吃食和住宿补助。到了镇上,我府上就不方便招待你们了,你们拿着银子可以包个客栈通铺住。要是提前讲好了,客栈掌柜甚至会让你们用厨房的。」 老班主并不明白周景用意,但这可是一笔大生意,戏班子的人人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周老爷您放心,小人们绝对会把这齣戏唱出彩,让其人尽皆知。」 当晚魏远山和小宝就住进了后宅,两个婆子也特意给他们重新做了饭菜,竟是满满两盘肉菜和糙米饭。 「谢谢纪大姐,张大姐。」 张大姐来之后才看到魏远山脸上被刺字了,吓得脸都白了,不敢和他说话。 倒是纪婆子大方道:「你别误会,张大姐就是胆小,我们两个刚来时,她对老爷也是这般怕。至于这饭菜,你也不用谢我们,应该谢老爷,是他吩咐我们给二位重做的。老爷还叫我两给你伯侄二人新做两套衣服。」 魏远山以为就是留下他们,也不过就是僕人真不敢想竟会还要给他们伯侄两个做新衣服,要知道他们伯侄二人已经记不起上次穿新衣是何时了。 魏远山忍着酸涩道:「我一个大男人就不用了,给小宝做一身我就万分感谢了。」 「你不必如此,我们两个刚来的时候也有。周老爷和周夫郎一向心善,待咱们下人也宽厚,只要你们伯侄二人不生旁的心思,那便是好日子开始了。」纪婆子道:「对了,吃过饭去厅堂一趟,老爷叫你有事。」 魏远山不敢怠慢,匆匆吃了两口就留下小宝慢慢吃,他自己先去找周景。 「我打算让小宝给小誉做书童。」 「书童?」魏远山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他做梦也想不到小宝有朝一日竟然不是当奴才而是做书童,当即又给周景跪下磕头了。 这次周景却把他扶了起来。 「以后好好干,老爷不会苛待了你们伯侄。」 「是,罪奴必定赴汤蹈火。」 周景满意地点点头:「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自称罪奴,你来了我周府就是我周府的人,前尘往事就算散了。」 「是,罪……小人知道了。」 「嗯。我这次来主要是和你商量一下训练护院的事,你也看见了咱们家里人不算少,可要是有个事能出手的也就只咱们二人,所以我打算要你帮我训练几个护院和家丁。」 「老爷,这不合适,小人……」魏远山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没事,我已经想好了,等到了镇上我就请银楼给你做半面面具,你出来训人的时候戴上就是了,别人问起来就说那半边脸小时候被开水烫伤了。」 「老爷放心,小人一定会给您训练出一批堪比死士的护院。」 「好好干,做的好了,老爷不会亏待你和你侄子的。」 「是。」 另一边里,小荷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强忍着泪意吃完饭的,回到寝房就屈辱的大哭起来。 老班主默默走进来,心疼的抱住女儿安慰。「算了,小荷,周老爷看不上你那是他没眼光,日后你一定会遇上比他好千万倍的。」 小荷不说话就是哭。这个态度老班主也看出来了,他女儿是对周景心动了。 周老爷确实人长得英俊非凡,风度翩翩,可奈何人家没看上他的女儿又能怎样,也怪他当初太想当然了。只听说那周景的正室是一个双儿,就以为凭藉自己女人的长相一定会得到周景的青眼。 「小荷,这事也怪爹,爹不应该在不确定的时候就和你说……」 小荷摇摇头,「不怪爹,谁也不怪,是女儿命不好,女儿认命。爹,不用担心女儿,女儿哭哭就好了。」 第192页 戏班子里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同样在讨论这事。 一个小生道:「也不知道那个周老爷的眼睛怎么长得,咱们小荷多漂亮,他竟然看不上。」 「可不是,就是咱们小荷出身不好,要不然你以为轮得到他。我看了,这周府也不过如此,整个府里也就两个使唤婆子,这不就是一般殷实人家,连富户都算不上,也就在这乡下地方吧才会被人叫一声老爷。」 「可不是……」 然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圆却忽然冷笑道:「周老爷要是不配得起老爷二字就恐怕没人配得上了。孤陋寡闻的是你们,周老爷在镇上就三个铺子,其中一件成衣铺子一件羽衣就卖出黄金数百两之多。咱们来时所见的王家村的石板路,那可是周老爷出钱修的,别的不说,那路人工物力又得多少?」 这事是小圆在南方一商贾家里唱戏,后被留下住了几天,听那老爷讲的。听过之后,老班主说要动身前往北方时,她就猜到老班主的目的。当时她就知道这次的事肯定成不了,一分希望也没有。 老班主觉得他女儿挺漂亮却不想想以周府那个财力,要是真想纳妾,再漂亮的还不是上赶着送上门。 人往往有时候遇上自己的事就容易迷昏了头。 有人倒抽口冷气,「真的假的,可这宅子?」 小圆道:「这宅子又怎样,没听周老爷说咱们住的地方只是一处作坊吗?可见周老爷平时根本不住在这里。」 有人喃喃道:「如此,周老爷名下产业岂不是又要加上一处作坊了?」 第80章 老爹说九岁的誉誉有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 正月初七这日, 周景搬回镇上, 韩家班也正式开始在镇上演出,周景和沈墨几乎忙到脚不沾地。沈墨先去银楼给魏远山打造半面纯银面具, 约定了交货日期并交了定银匆匆返回铺子里打扫并开门做生意。 而这期间,魏远山帮不上任何忙,因着他脸上的刺字便是罪证,在面具没打回来之前他都只能躲在周府。 周景不仅要买铺子还要选址建作坊。这次的作坊建址不能随随便便就选一处, 必须要选在通风好, 而且好守备的地方。胰子可是这里独一份的生意, 一旦推出必然大卖,到时候眼红眼热的防不胜防,走水、陷害、盗取秘方等等手段怕是能拍一出『宫廷』剧。而且这次的作坊他也不打算建在村里了, 不是他不想着带动村里人。可是得防! 这两处工坊已经日显弊端,日日在村里人眼皮底下晃, 大把大把地银子流入,沾不上手的都嫉妒的很, 难保没有一两个被买通了出卖作坊的。 周景在镇上晃了七天,终于在距离镇上二十里外的一片郊区看中一块空地。在这里建址左右两边没有人家,离村落远, 一旦有人在外面鬼鬼祟祟也好发现。 建厂是商用,比宅基地和种田都贵,一共一百六十三平方丈的空地要了三百两白银。去衙门办理手续的时候随便拜访了县太爷, 送了对人参, 还有八两鹿茸以及两匹遇见布庄的丝绸, 另外又奉上五百两的银钱。 县太爷看见这些东西笑眯眯地和颜悦色对周景道:「好好干,将来大有可为。」 周景奉承了几句便出来了。这时候魏远山的面具也打制好了,他就带着面具和周景一起出来办事,有人问起就说小时候脸被开水烫了,毁了容怕吓到别人,因此戴副面具。别人见他脸上面具是银制作的,走到哪里都不敢与他为难,还以为他是身份贵重的老爷。 二人在牙行选了七八个家奴才,又在镇上和村里找个二十个好把式。其中何西的三个兄弟都被招了进来。家里人口骤升,两个婆子便不够用了,又买了二个丫鬟一个双儿伺候。 最后商铺订在回春街,那里是柳镇最繁华的商业街,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客如云集。只不过一间铺子就要近一千两银子,只上下两层,一共约二十七平方丈。取名也简单就叫周记胭脂水粉铺子。 因有之卖掉千鸟羽衣的银子和部分存款,所以周家并未出现捉襟见肘的窘迫,甚至总体来讲还很富裕。 很快,魏远山就开始了严酷的训练,他操练汉子当真是一把好手,纪律严明,奖赏分明。二十个汉子在周家院子里『喔嘿喔嘿』地训练,这寒冷的天气里竟然练得满头大汗,要不是因着后院还有婆子和夫郎,估计能脱光膀子。他们手上每人拿一根做的实诚的木棍,棍子一头被削得尖尖的,扎下去就能在人身上戳个血窟窿。可还不够,周景勾搭上吴屠户和铁铺老闆串通一气,又给每个汉子私下里配备一把屠户专用杀猪的大砍刀,这砍刀一刀子下去能把人脑袋削下来,不过这种危险品被藏得严严的,不到万不得已周景不会拿出来。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起劲?」周景凑近沈墨身旁,脑袋贴着他的脑袋挤着看。透过沈墨在窗上戳出的窟窿可以轻易地看见院子里汉子们的一招一式。 「很好看?」周景问。 明明平平常常的一副语气,可沈墨就莫名从中听到了磨牙声,身体几乎本能摇头道:「不好看。」 周景挑挑一边眉毛,邪魅一笑,「你喜欢,我可以教你!」 沈墨总觉得这是个圈套,可嘴巴快一步欢喜道:「好啊。」说完迅速捂住嘴巴已经晚了,周景把他拉了起来。 周景邪邪笑道:「夫郎,为夫今日教你防狼十三式,你可要学好了。」 第193页 周景语毕,手上一个用力就把沈墨拉进坏里。 「防狼第一式,如果有人像我这样把你拉进怀里,你力气上打不过他,可以给他来个猴子偷桃。」 当沈墨还在寻思猴子偷桃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某处先感觉到了,他脸顿时一黑,他就说这人,这人脑子里除了这玩意就装不了别的了。 周景还在笑得暧昧不清,「当然这也可以叫『断子绝孙手』。」 沈墨气得无心思听,去拉周景不规矩的爪子。 「你看,你要是成功了,坏人就会像你现在这个反应,两个手都疼得去捂下面,而此时你只要再伸出两只手指去戳他眼睛,他就会上下顾不过来,你就可以熘之大吉了。」 不知不觉间沈墨没挣脱周景,反而被人不知什么时候压进椅子里,困在双臂中一动不动。 周景费力的喘着粗气道:「学会了吗?」 周景的两条手臂铁杵一般桎梏着他,沈墨根本挣脱不开,他只能想旁的方法自救。 「你不是说防狼十三式,这只有两式,你骗人!」 「别急,我这就教你那十一式。」 那十一试沈墨根本不想学,因为根本不是防狼,而是『配合狼』,具体过程沈墨不想回忆,总结起来就是腰疼。 这之后每日训练中必然能看到周景的身影,每次沈墨从窗户纸上的小洞望出去,都正好能对上周景邪笑过来的目光。周景的教学扔在进行,好在不是每日都『跑题』。 一晃眼,遇见布庄换了两季新款,天也渐渐暖和起来,两旁的柳树抽出了嫩芽,制粉铺子在天暖后开始施工,此时也终于建完,开始陆续招工。这次找的工人主要有制粉经验的,不管经验多少,只要做过就行。另外又招了四位制粉方面的老师傅,这都是祖传的手艺,所以每位师傅又带了即是儿子又是徒弟的助手各二到三人不等。大师傅周景月例给三两,另外有奖励金,每月制作出一百块胰子,给每位师傅一百文的奖励,以此类推,做的做多,奖励的越多。但他们带来的徒弟就没有这种优惠,只给月例一两银子,这也比制粉作坊里的工人高了。 周景不会制手脂等,但他在后世知道蛇油制成的手脂面膏不但美白保湿而且消炎祛痘,还可淡化痘印。这种想法一提出来,几个师傅就聚在一起研究,周景答应他们只要制出来,就每人给五两银子奖励金,并且同样是每制作出一百份就给一百文奖励金。如此一来,几位老师傅就差住在作坊里,没日没夜的研究。 此时范鑫带队领着周景安排进队里的何家两个兄弟并其他他自己的十几个汉子僱佣一队镖师去了南方进货。 何老爹借着儿子的光,不再以打猎为生,而是和老伴住进染布坊打更,吃住都在作坊里,当然还有他的猎狗。他的另一个儿子领着另一条猎狗住进香肠铺子,在那里打更。 周家训练出的汉子以魏远山为队长被分成五队,每队五人,分别进驻香肠作坊、染布坊、胰子作坊和周府巡逻。剩下一组作为替换,那组休沐顶替那组巡逻。 每队的五个汉子又被分成黑白两组,每组一个组长。白组白天巡逻,晚上休息,晚上夜组巡逻,白日休息。 由于每队五人被分成两组人员太少,周景又在作坊里找了类似后世保安角色的临时巡院,这类巡院要求身体强壮,孔武有力,最好会些拳脚功夫,他们不用干任何活,就跟着周家护院巡逻就行,不过需要每天操练。可工钱上只和在作坊里做工的工人一个价钱,比卖身于周府的护院少了一倍。 五月下旬,春暖花开,范鑫带商队回来,周家的胭脂水粉铺子便是正式开张。有戏班子的宣传作用,也有范鑫他们一路的宣传,总之开张这日铺子里人满为患。 原本制粉铺子里僱佣的两个妇人根本不够用,不得不紧急把沈墨和沈霖调了过来。这时候沈霖不但生产完了,且已经出了月子。他生了一个小子,这简直出乎王家所有人意料之外,把郝玉兰乐得当场就晕了过去,王仁和王福禄一个月嘴就没合拢过。 「夫人,您里面请。」周记胭脂水粉铺子好像不要钱似得,有种后世高峰期挤公交车的感觉。沈墨把一个穿着富贵、举止优雅、气质不俗的女人好不容易引进铺子里,本想让她上座,结果发现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 妇人被几个丫鬟护在中间,以防被别人挤到。她都被挤出汗了,掏出帕子擦了擦。 「你家生意倒不是不错。」 沈墨笑道:「是咱们家东西好,贵人们才会愿意来买。」 妇人反而笑了,「东西好不好的暂且不论,你家做生意的手段却是不错,铺子没开张,名头倒是先打了出去。我不过就听了出戏罢了,转眼就知道柳镇上有家了不得的胭脂水粉铺子叫做周记,里面卖一种听也没听说过的胰子,据说还是仙女赐下的。」 这是周景的法子,好用的很,这铺子里大多数人都是通过戏曲知道的。自从韩家班把曲子唱火了,各地各大戏馆就都跟着唱了。 沈墨对此笑笑不说话。 妇人道:「有一点我一直想问,这胰子真是仙女赐下的?」 「是不是仙女赐下的大姐姐试试不就知道了。」今日学堂里休沐,周誉便被领来长见识。在生意上,周景从来不奉行读书人远离铜臭那套,没有铜臭能读得起书吗?所以只要周誉休沐就会跟着周景在铺子上经营。 第194页 妇人低头一看,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童,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却很俊,明明只是个孩子说话还有童音,可一开口却小大人似得,把妇人稀罕得不得了,伸手就要捏周誉的脸蛋。 周誉跟着魏远山练了几个月的拳脚了,反应很迅速,轻易躲开。 他一本正经道:「夫子说了,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所以小生不能给夫人捏脸。」 这话把那妇人逗得用帕子捂着嘴笑个不停,简直萌到心坎上了。 「呦,这孩子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呢。」妇人逗弄道:「那这位小公子,我要买你们这里的胰子,你可否给我介绍一下。」 周誉点头道:「可以,大姐姐你等着我给你取来。」 沈墨见那妇人根本不理他了,也知道周誉完全能招待好,他就忙去招呼别的喊活计的妇人。 别看周誉小,周景该教他的一样没少教,这么小就知道什么身份的人给推荐什么样的东西。他回身将货架上一套豪华套装取了下来。 这是限量款,每月只推出十盒,每盒四样,一块胰子、一盒蛇油手脂、一盒人参面膏,还有一盒从南方运回来的玫瑰色口脂。 「大姐姐我看这款正适合您。」 妇人定睛看去,见周誉手上拿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匣子盖上镶嵌了一颗粉色宝石。匣子里面铺了层丝绸,丝绸下面不知道包裹了什么做出正好放置胰子和胭脂盒的四个凹陷。 第一处凹陷里放着的是一块孔雀造型的胰子,那胰子上的纹路雕刻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孔雀尾处是几朵盛开的鸢尾花。 只看着就让人喜欢得紧,妇人情不自禁伸出手拿在鼻下嗅了嗅,鸢尾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浓郁却不呛人,闻在鼻下就仿佛鸢尾花盛开在鼻端。在这芬芳的花香中,妇人似乎又嗅到了那么一丝淡淡的蜂蜜的香甜和奶味。 周誉适时介绍道:「这款胰子是咱们周记制作的美容胰,里面不仅加了花瓣还加有蜂蜜和牛奶。想必不用我说大姐姐也知道长期使用蜂蜜和牛奶可以使皮肤柔滑细嫩。」 妇人满意极了这款胰子,不说造型精美,只单单加了蜂蜜和牛奶就可见其用心,平时这两种东西妇人也会用来敷脸。 妇人喜欢胰子,也喜欢周誉,就笑道:「用了可会如你肌肤这么好?」 没想到周誉说话虽一本正经,可这正经下却学了周景十成十的不正经,只不过平时寡言少语的藏得深沉。 此时却皱着眉头道:「那岂不是反倒用得不好了?」 初时妇人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明白周誉这是变着弯夸她肌肤比他好。这可比平时里府上下人们的夸赞有用多了。都说小孩子是不会说谎,最是童言无忌。 妇人不禁摸上自己的脸,她的皮肤真的那么好吗?可她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尽管如此,妇人心里却心花怒放。 「我呀可不是什么大姐姐了,按年纪你应该叫我一声小姨。」 周誉摇摇头,固执道:「就是大姐姐。」 妇人被他哄得心比这花开得还盛,笑道:「那这个是什么?」 那是一个瓷盒,只有婴儿手掌大小,上面绘有彩绘,是一个女人的纤纤玉手,晶莹剔透,修长柔美。指尖上还有红色的豆蔻。 「这款是手指,不过和别的铺子的鱼油手脂不同,这是一款蛇油的。不仅可以用来抹手还能抹脸,可以祛痘消除痘印。旁边的是面膏,这款面膏里面含有人参成分,最是滋养肌肤,长时间使用必然可以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白皙。」 「人参?」妇人惊诧,她不是惊讶周记的大手笔,而是惊讶于人参不是药材吗,怎么还能做面膏了。 「是人参,人参对护肤效果很好,你看旁边那个姐姐,她就是当初第一批用咱们人参面膏的,咱家的东西都是在人身上用过确定真的好才敢推出的。」 妇人看去,那女孩儿身上穿着印有周记胭脂水粉铺子的裙子,简单梳了一个发髻,连木簪子都没有,只用了一条布绫子扎头。一看就是没有闲钱保养皮肤的,但她脸上的肌肤真如小童所言吹弹可破,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白皙。 妇人目光闪了闪,最后一个不用周誉介绍,妇人自是认识,是一款南方很有名的口脂,今年最流行的颜色。 「好了,看在你这么卖力介绍的份上我就买了,给我来五盒。」 周誉却摇头道:「大姐姐咱家是销量的,这种套盒每月只推出十盒,每人只限购一盒,多了是不卖的。不过大姐姐可以买些别的,也是不差的。」 妇人听后觉得很可惜,但也没为难周誉,另外挑了几种别的。 「一共五百五十两。」 「什么?五百五十两?你没算错?」跟在妇人身边的婢女大惊小叫道。 周誉道:「不会。蛇油手脂二十两银子一小盒、美容胰这款五两银子一块、家用胰子一百文一块、口脂二十两一盒。大姐姐要了手脂和口脂各三盒、五块美容胰、十块家用胰再加上套盒一共五百五十两。贵在套盒上,套盒里的东西都是限量款,用料十分讲究,就比如人参,一只可能就要百两,现在又被加工成面膏,自然贵。」 妇人淡淡瞥她一眼,吓得玉兰立刻闭上嘴巴。 「不必如此吃惊,只这匣子就是紫檀木,上面还有一颗宝石。里面的面膏是人参制作的,手脂里有蜂蜜牛奶,胰子更是独一份,值这个价格,结帐吧。」 第195页 「是,夫人。」 妇人走时,竟还对周誉恋恋不捨,大概被哄得太过熨帖,竟道:「你这个孩子我打从第一眼看着就面善,喜欢得紧,大抵是咱们两个有缘吧,日后你要是来皇都,就来冯府看我,也许我能帮的上什么忙也说不定。」 此时周誉只是嘴上答应着,并未放在心上,却不知道皇都的冯府还有另一个名字,却是人人想攀而攀不上的。 「儿子,你喜欢那个女人那款。倒是有风韵,气质也不错,不过却是老了。」周景不知何时凑过来,竟然对儿子能说出这番老不正经的话。 周誉立刻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他才九岁好吗?尽管他心里很成熟,但也不可能喜欢比他阿么年纪还大的女人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身上有种让他情不自禁想亲近的感觉。 周誉抬头看着他爹,动了动眼睛示意他身后,不知何时沈墨竟走了过来。 沈墨的脸都气红了,双眼要喷出火来。 「景哥,你和儿子胡说什么,儿子才九岁!」 周景委屈道:「你看他平时对咱们两个都摆一副冷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说句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崩,可对上刚才那个妇人那话多的……」 「你……」 「掌柜,结帐!」幸而这时有客人要结帐解救了周景,沈墨瞪他眼气呼呼走了。 周景转头还要质问儿子,却发现周誉已经钻出人群,躲到柜檯后面去了。 「还说不喜欢那种类型,不然怎么会上赶着招呼人家,不是最寡言少语了吗?哎,男人啊不管大小都是一样!」 铺子里一直忙到太阳落山,不得不点燃蜡烛,实在看不清楚,人群才慢慢散尽。 新请的王掌柜和周景沈墨三人点着蜡烛清点货物,发现一天就卖出了大半,空了半个货柜。卖的最多的是周家作坊里加工的胰子手脂和面膏,反倒是平时最受欢迎的南方来的胭脂水粉卖得少。 王掌柜乐得嘴能咧到耳丫子。 「东家,我做掌柜这些年,这种疯抢似得买还是第一次经历,不知道的不得以为咱们这东西不要钱啊?」 周景笑道:「你也别高兴太早,咱们作坊化冻才开始建,到现在才建成二个月不到,又都是手工的,大半的存货都在这里了,我看你都卖没了,之后是不是就要关门大吉了。」 王掌柜知道事情是真的,不过周景的话却是在和他玩笑,也不在意。 「东家,那咱们之后都限购吧,每天就卖三十款,不然东西都卖了了,我这个掌柜不就得回家了嘛?」 「可以,所有货物都加在一起,满三十个就不卖了,哪怕卖的都是最便宜的家用胰子也一样。不然咱们铺子可就没东西可卖了。」 「是,东家。」 生意太好供不应求也是急啊。这话要是叫旁的脂粉铺子的东家听见恐怕要给周景套麻袋了,太气人了! 可当晚上看到帐本的时候,周景就乐成朵菊花。限量款的十种套盒,一盒就三百七十九两银子,一天就卖出去一半,加上其他零零总总,只这一日就赚了二千三百两。去掉人工和本钱,最少剩下一大半。 周景高兴得大手一挥,「今个都辛苦了,每人赏一块家用胰子,二十文大钱。王掌柜这月的奖励金给你翻倍。」 王掌柜喜得点头哈腰,说了一大堆好话。 沈霖跟着忙了一天,沈墨给他拿了一个套盒还有家用胰子和美容胰子,分别四块。 沈霖不肯要,沈墨就装作生气道:「成亲了,就和大哥远了,大哥的东西还不要,忘了你可是大哥养大的了。」 沈墨这样说沈霖便不敢不要了,收了东西。 忙到这么晚,王掌柜还好,一个男的回去晚了也没什么,那两个小姑娘本就是第一天上班,这么晚没回去,家里人吓坏了,着急忙慌赶到铺子里一看竟点着蜡烛做生意,也不知道有什么非叫那些妇人抹黑也要买回去。 知道自家妹子没事,他们也不敢进去打扰就蹲在外面地上,都冻透了,才见妹妹出来, 两个汉子立刻涌了上去。 周景温和道:「都着急了吧,没事,今个刚开业,明天就不会了,都上牛车吧,我让蒋伟送你们回去。」 蒋伟坐在牛车上招呼道:「都上车吧,这么晚了,你们走回去也不方便。」 王掌柜道:「可牛车只有一辆,我们坐了,东家您们怎么办?」 「我们近,走着不过两刻钟,你们快走吧。」 沈墨也劝道:「快坐车走吧,这是给你们的奖励,以后好好干就行了。」 「是。」 路上,来接妹妹的汉子道:「周家老爷和夫郎好和善,对下人也好。要是换了别的主家哪有自己走回去让伙计坐车的道理。」 妹妹道:「可不是,周老爷和周夫郎真的很好。你看,因为今个忙乎晚了,周老爷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块家用胰子,还有二十文大钱。」 那汉子不知道胰子贵重,只认钱,就道:「二十文?一天的工钱,真是大方!」 妹妹道:「你呀,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二十文算什么,这块胰子可是要一百文一枚,就这明天还要限量,不可以随便买了。 「什么,有钱还不赚?那咱们手里的岂不是很好卖,换了大钱家里又宽松不少。」 第196页 说完意识到不对,兄妹两紧张地看向王掌柜。 王掌柜平淡道:「既然是东家赏赐给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了,留下自己用还是卖都可以。但有一点别起旁的心思,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是,是,知道的。」 沈霖回家把东西价钱告诉了王仁,让他在香肠铺子收益上补给他大哥。 王仁道:「小霖,你大哥对你很好,不是东西多少,而是他的这份心。你看他为了你把咱家两个嫂子和爹娘都没落下,不就是想让你好过些。」 沈霖揉揉酸涩的鼻子,「大哥对我很好,从小就是,所以我的小时候一点都不苦,相反很幸福。仁哥,我们只要记住大哥说他是哥夫,那他就是哥夫,旁的与我们无关。」 王仁轻轻抱住沈霖道:「我晓得,我只要记住你说的就好。」 第81章 被欺负了 「景哥,如今家里人口多了, 前面又是商铺, 实在不方便,特别是那些护院和家丁都是青壮汉子, 和纪大姐他们只一墙之隔,平时说几句话那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所以我打算再买处宅子,不用特别大,二进就够用了。」沈墨提出这个是因为昨天魏远山在院子里操练护院家丁, 汉子们练热了,就脱了外衣剩下一层裘衣, 正被过来给沈墨送茶水的那个新买来的双儿僕人撞上, 把那双儿羞的失手打翻了茶壶,整个脚背都烫肿了。 周景点头道:「正好, 我知道一老爷要去南边投奔他儿子, 他家宅子要卖, 地段也好, 坐落在富人区, 左右邻居都是生意人。」 说去就去,周景和沈墨叫魏远山罩着前面铺子, 蒋伟驾着牛车去看宅子。 宅子坐落在华北街上,前街是东元街, 后街安誉街,这三条街几乎聚集了整个柳镇上富贵老爷。一路走来就看见三四个眼熟的, 比如酒楼吃食生意头首钱老爷、县太爷小舅子,那个做丝绸布料生意的朱建业,还有和周家生意往来,如今已算依附周家的李东。 宅子主人姓刘,刘老爷着急走,路程又远,所以宅子里的东西都不打算带走,一併留下给下家,价格上便稍微贵了些要四百八十两银子。 刘老爷的宅子一共二进,街门是金柱门,金柱门右边是倒坐房,倒坐房住得都是僕人。因此被两面影壁隔开,最里面住女僕,外间住男僕。而里面女僕有直接通往后院的抄手游廊,并不用走外间住男僕的垂花门,如此一来只要想就可以两不相犯。 街门正对的是绘有仕女簪花图的影壁,绕过影壁便是内院。别看只是二进,内院却很大,只树就种了不下五六种,周景只认出朴树、榉树、红枫树、枇杷,其他的便叫不上名字了。至于花,当真是百花齐放,美不胜收,根本就数不过来了。 院子正中有座九曲回肠的小桥,桥下是荷塘,里面种的荷花如今还没盛开,只是光秃秃的枝干,碧绿的湖水里是数十尾锦鲤,其中间或夹杂着一两尾异色的。湖边上还有座假山,假山书写锦鲤跃龙门。 荷塘两侧是东西厢房与耳室,正对倒坐房的是主家住得正房和耳室。 「别看这宅子只是二进可不比三进的小,主要是我们家人口少,就那么一个小子其他都是闺女,后来闺女嫁出后我便把后厢房拆了,重建成二进的,就为建个大庭院。夏天没事的时候坐在荷塘那个凉亭喝茶赏鱼不失为一桩美事。」刘老爷其实挺捨不得这宅子,可儿子在南边落了脚,不可能回来,他又只这一个儿子,不能不去。所以再不舍这宅子也是要处理的,因此他有些害怕周景他们相不中,觉得同样价格不如买个三进的。便卖力游说着。 「你觉得呢?」周景转头问沈墨,「可合心意?」 「嗯,不错,我很喜欢这庭院,美轮美奂的。」 刘老爷立时松口气,周景道:「这宅子我要下了。」 刘老爷卖得很急,当时就去衙门里过了户,第三日就搬走了。 刘老爷虽然搬走,周景却没立刻搬进去,因为刘老爷的房子只有地龙没有火墙,周景又请前几次合作的匠人给所有寝房都加了火墙,包括僕人住得,如此冬日里就不会冷了。 等全部建好,已一月后,周家才正式搬进去。 家里的僕人们再次意识到主家是真的有钱。 周景这次借着修火墙的机会,在寝房修了一处暗门。暗门的开关在床头那两处雕花把手上,周景先将左边把手转了三圈,又将右边把手转了两圈,轻轻一声翠响,原本光滑的墙面上竟然出现一道暗门。 「景哥,这是?」沈墨惊讶的瞪大眼睛。 周景笑道:「这是暗室。」他点了蜡烛和沈墨一人一手擎着一支进了暗室里,暗室大约二三平方丈,堆着许多箱子,沈墨上前打开几个竟然都是空的,不仅有些失望。 「小墨,你看这里?」 沈墨望去,周景打开的那个箱子低下铺了一层银元宝,一个个在烛光下闪着银光。沈墨欢喜地扑上去,伸手摸过,虽然不多却有种掉进钱堆里的感觉。 「咱们手里的银钱我兑了一半出来,并没敢全兑,等以后有机会慢慢来,要是铺子里收了金银锭子,就不用换了,直接放这里。」 「嗯嗯。」沈墨不住点头,「这样才好,咱们把那么多银子存进钱庄里就换回一张薄薄的银票,虽说用得时候还可以兑换,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如此我就放心了。」 第197页 周景看着沈墨开心的样子也跟着不自觉笑了起来。从他醒来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起,他就想让他过上好日子,如今终于做到了。 「老爷,任老闆到了,在前面厅堂里等着您呢。」蒋伟并没有进屋,自从范鑫调查了魏远山的身世,证实他所言非虚后,周府的大管事就落到魏远山头上。而他成了门房和跑腿。 任老闆是北方一个胭脂水粉铺子的掌柜,他打算进些胰子手脂面膏去南方卖,早就和周景订好了日子。 周景对沈墨使个眼神,示意等他们走远他再关暗室,沈墨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厅堂,家里的婆子伺候了茶水就下去了。 周景笑道:「任老爷试试我的茶怎么样。」 任老爷喝了一口笑道:「碧螺春,好茶!」 周景哈哈大笑两声,「任老爷果然文雅。」 任老爷摆摆手道:「算不得算不得略有研究而已。」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任老爷才道:「听闻周老爷又制出了黛笔和新色口脂,不知道在下可否有幸见识见识。」 周景知他意思,他做出来就是卖的,所以并不绕弯子,伸手比了比。 「黛笔我一支给您十两进价,口脂新色号是杏色给您十八两一盒,另外我们铺子里还新上了一种面膏,含有珍珠粉成份,加入了蜗牛原液,是一款非常不错的面膏,很得妇人们喜欢。不过这款面膏就相对贵些,便是进价也只能给您三十五两银子一盒。」 东西都不便宜,可任掌柜听得十分激动,他能攀上周景可下了大力气,现在周记的胭脂水粉在南方很火,简直到了『有市无价』的地步,只要他能带回去,再贵也会有妇人排着对买。 「没关系,价钱不是问题,我知道周老爷要求一半用银子或者黄金支付,我已经兑好了。」 最后,任老爷只进货就花了一千两,心满意足走了。之后又陆续来了几个老爷,都不下五百两,各个兴奋到满面红光。 周家的制粉作坊扩招工人一倍不止,这才勉强能供上货。周景最近盘算着在南边开一家分铺,只是派谁去还没想好,正在物色人选。 一千两的银子其中五百两是白银,被周景带回去给沈墨放进了暗室。每次进暗室,沈墨都似藏松子的仓鼠,可爱的很。 晚上周誉下学回来看着挺平常,可沈墨总觉得不对劲,和周景讲了,两夫夫竟半夜摸进孩子的寝房,偷掀开周誉的睡衣,发现孩子身上竟然青紫了一大片。 沈墨忍不住小声惊呼出来,没想到吵醒了周誉,他扯着睡衣盖住身上青紫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和同窗打架了?」周景皱眉问道。 周誉点头。 「因为什么?」 周誉似乎不想说,可又知道骗不过周景,半晌才道:「他们知道了咱家是商贾人家,骂商贾都为富不仁,见利忘义,说您是吸血蛭便打了起来。」 沈墨心疼的抱住周誉,唤了纪婆子取来化瘀的药膏轻轻给周誉揉着。 周誉安慰沈墨道:「没事的,阿么,不疼,而且我把他们打的更严重。」 周景道:「打的好,他们打你你便要还回去,不可给他们欺负了。」 沈墨想骂周景这是什么教育孩子的方法,可一看周誉身上的伤又说不下去了。 「明日叫小宝跟着你去学堂上课,别看那孩子小不会说话,可狠着呢,谁要再敢欺负你,他准能给他咬下一块肉去。」 周誉垂着眼睛,全身骨头都疼,他们六七个孩子打他一个,古老夫子不在,另一个夫子不喜欢他,就装作看不见,等他们将他打趴下了,又看他真发了恨,不要命似的抱住一个打,有种打死人的架势,那夫子才出来制止。可最后被罚的最狠的还是他,并且还罚他赔偿药费。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不愿意和周景沈墨讲,怕他们以为他是个惹是生非的坏孩子,会不喜欢他。就想着息事宁人算了,明天用自己的零花钱赔了也够了。 但没想到他虽没说,可阿么和爹还是看出来了,他一时间说不清心底那股复杂难辨的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很好很温暖。这一刻他甚至生出种错觉,觉得他从不是他们收养的,而是亲生的。 鬼使神差下从来报喜不报忧的周誉竟告状般道:「爹,他们七个打我一个,夫子偏心,罚了我站,还要我赔偿他们药费?」 「古老夫子罚的?」 「不是,是旁的夫子,古夫子昨天没在。」 周景冷笑道:「欺人太甚,欺负了我儿子还要我儿子赔钱,你等着,爹有法子收拾他们!」 第82章 来自熊家长报复 「景哥,明天你真要跟着小誉去学堂吗?」沈墨躺在床上, 担忧的问。 「是呀, 怎么了?」 沈墨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周景微蹙眉头道:「我虽没读过书, 也知道尊师重道的重要。便是夫子处事不公,虽明处说是我们占理,可你要是去学堂里找夫子理论,讨了公道,夫子心里难免有怨怼, 这股怨气无处发泄,到头来还是会发到小誉身上, 孩子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可是不去找夫子理论, 日后只会助长他们的歪风邪气,欺负小誉更加狠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说的这些我也考虑过了, 硬碰硬显然是不可行的, 我打算智取。」 皇朝可不比后世, 在后世教师们是怕家长闹的, 一旦有家长闹事,轻则通报批评, 重则开除公职。可在皇朝尊师重道不比孝道轻,甚至有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父便是天, 错了也没错,所以学生们受了委屈似乎除了忍耐没有别的法子了。 第198页 「智取?」沈墨疑惑道。 「对的, 我打算……」周景附耳和沈墨如此这般讲了,沈墨越听眼睛越亮,最后乐弯成一条月牙。 次日一早,周景就把周誉打挖起来,给他身上被打坏了地方还有脚踝处厚厚缠了一层纱布,又去了镇上一处靠坑蒙拐骗为生的医馆里请了一大夫。 周景看见那大夫就满脸悲伤道:「大夫,求求你快救救我儿子吧,你看我儿子昨日里还好好的,今个不知道怎么了,一条腿竟然不敢动了!」 那大夫听了双眼都冒了绿光,看着周景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只送上门挨宰的大肥羊。 他竟下意识抹了下嘴角,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动作不对,故作深沉咳了两声,然后一本正经道:「这么严重你怎么不早点来,怎么做人爹的?」 周景真诚的反省,就差给自己两巴掌了。 「孩子在外面车上,烦请您给看看。」 「还不快走?」他仿佛看到银子长了翅膀向他飞来,迫不及待的脚步似是在赶着投胎,外人看了,都不知道哪个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那大夫摆弄了几下周誉的腿,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摸了摸脉,脉象平稳有力,怎么看也不像病入膏肓立刻要死了的样子。大夫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一把掐在周誉大腿根上。 「疼不疼?」 周誉:「……」 周誉看向他爹,只见他爹默默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 那大夫见周誉眉头竟都没蹙下,不仅嘀咕「这孩子莫非是个傻得,感觉不到痛?」伸手就又要掐去。 「疼!感觉到疼了!」周誉忙道。 大夫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早说疼不就完了,何苦折腾这么半天。」 「大夫你说什么?」 大夫马上道:「你这孩子病得挺严重啊,这疼还得这么半天才能感觉到。」 周景抽搐半天才道:「哪得怎么办?」 「我给你开一个月的药先吃着,再躺几个月将养,兴许还能有救。」 估计那才彻底没救了!周景腹诽着,嘴上却道:「那可不行,我这儿子将来可是要考状元的,落下功课怎么能行!都怪他那几个同窗,他们七个孩子打我儿子一个,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要赔他们药费!」 一听药费,大夫豆大的小眼睛里顿时精光四射,周景仿佛从他双眼中看到了后世钱的符号。 「可那几个孩子家里穷得都要当裤子了,别说我赔几十文的药钱,就是赔一座金山银山,他们家里都不会给他们吃半点药渣子的。」 大夫的眼神迅速暗下去。 「所以我这次一定要请一位在世华佗为我儿子讨回清白。大夫,我愿意高价请你出诊,只要你能看出那些学生根本没受伤,只有我儿子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就给你五两银子!」 那大夫听后立马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别说他们伤得不重,就是要死了,我也有办法让他回光返照一把!」 他就喜欢和这种见钱眼看的打交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今日古老先生也在学堂,周景看见他立马道:「古夫子,闻得小誉讲,昨日和几个同窗打了架,没想夜里发了热,折腾到今日早起热才褪去,可腿却好端端不会动了,请了大夫一看,才知道小誉腿是断了。又听小誉讲,学堂里判他陪药费,我一想小誉一个打人的都伤成这样,那被打的孩子得伤成什么样,知道学堂里孩子们家里穷,看不起病,这要是因为这做下毛病,我这辈子心里都难安,是以赶紧请了大夫过来给那几个孩子看看。」 周景说地感天动地,天地良心,仿佛他是一个普度众生的大善人,但古夫子对上躺在木板床上被包裹成粽子目光清澈无比的学生的眼睛,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他的学生一定是无辜的,这损招一定和他学生无关。 尽管知道周景这次来肯定不是如他自己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仁心仁善,但这事古老夫子还是要管,就是怎么管,他脑瓜仁有点疼。 「去把孙世清孙夫子叫来。」古老夫子吩咐家里一个书童将孙夫子唤了来。 孙夫子个子很高,着青色长衫,头戴羽巾,走路时昂首挺胸吊着眼睛。他首先看见坐在木板上的被缠得动不了的周誉,其次才看见周景。只见周景一袭天蓝色暗纹长衫,外罩轻纱,就连腰间那一枚荷包都是锦缎绣的,浑身上下只透露出两个大字——有钱。 孙夫子目光闪了闪,飞快藏住眼中里的算计。端着架子刻板严肃的对古夫子行礼,根本没注意到古夫子眼中流露出的同情。 古夫子还礼后问道:「请问孙夫子,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学堂里的学生会被伤得……伤得这样重!」 孙夫子长袖一甩,自觉潇洒自如其实在众人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智障。 「这个周誉实在气人,竟然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在学堂里为非作歹、持强凌弱,把班里的孩子都给打伤了,我判他赔了药费,今日你可是过来送药费的?」孙夫子吊着三角眼居高临下地瞪着周景,指着地上的周誉继续告状道:「你儿子简直冥顽不灵,根本不适合读书,暂且不论他读书好坏,首先上品行就过不了关,这把人打伤了为了逃避责任,竟把自己伪装成这幅样子,倒打一耙,成何体统!」 没等周景怎么样,一旁的大夫先不干了。他吃土吃空气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送上个冤大头这个老古板竟然妄图坏他好事,要是叫这个一瞅就是『好骗』的周老爷知道他儿子没事,那他暗暗盘算出的好几两银子的药给吃谁啊! 第199页 大夫跳脚道:「我看那个倒打一耙企图颠倒黑白的傢伙是你!我李翩梓在柳镇开医馆纵横数十载,这双手妙手回春了不知道多少人,还比不得你一个纸上谈兵只知瓜瓜叫的傻大个会看病!我已经确诊了这孩子的腿就是断了,需要将养。你一个夫子少在这里不懂装懂的误诊,耽误了病人病情,也不怕天打雷噼!」 孙夫子气得眼睛差点瞪出来,再怎么样他到底是一介书生,讲道理辩口才都可以,可遇上一个根本不讲理张口就骂人的他就成了秀才遇到兵了。让他骂回去,那他是绝对做不到的,毕竟有辱斯文。 大夫道:「好,你不是说那几个学生伤得很重吗,那就把他们请出来,老夫今日大发慈悲给他们治治病,我倒要看看他们胳膊腿有没有断!」 孙夫子干瞪眼不说话,像一只被扯着后腿气大肚的癞.蛤.蟆。 他根本不能把学生叫出来,因为一旦叫出来他就露馅了。 看他那个吞吞吐吐的样子,古老夫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冷哼道:「这是怎么了,莫非孙夫子真做了不公正的事情,真颠倒了黑白?」 孙夫子额头上冷汗都流了下来,他不停用袖子擦着额头上汗支吾道:「他们都是同窗,日后也许还要同朝为官,怎么能把事情搞得太僵,不如就让我代劳收了医药费赔给那几个学生,再说些好话,事情就算过去得了。」 古老夫子道:「亏你读的还是孔孟之道,圣人之言都读到哪里去了。黑即是黑,白便是白,焉能不辨黑白不明是非之理?」转身对书童道:「去把昨日参与打架的学生请来,我要亲自问问!」 一来竟然来了七个,除了其中一个有明显伤痕,眼睛也被打肿了,嘴角也破了皮外,其他的根本看不出受了伤的样子。 七个打一个!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根本不用问了! 古老夫子气的当时就指着孙世清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气到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旁边的大夫却跳脚骂了起来:「哦,我今日可是见了孔孟之道的读书人究竟读得什么道德廉耻,这七个小子揍一个小子,竟然能判出这一个单打独斗的小子是施暴方,可真是孔孟的道理啊!莫非孔老夫子还教了某年某月今日一周姓小子力大无穷,仅七岁就可以以一敌七!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孙夫子羞惭到无地自容,周景却突然不知何意竟替孙夫子辩解道:「大夫,算了,算了,诊金我会正常给的,想来孙夫子也是被这几个学生的花言巧语矇骗了,就如孙夫子所言,日后也许还要同朝为官,今日之事便罢了!」 「呵,这位老爷仁心,可我就不明白了那学生怎么用言语矇骗了他,难不成是矇骗了他的眼睛,几个学生辩不出来?」 孙夫子只当没听见大夫的话,不停的擦着头上的汗,「是鄙人受了蒙蔽,受了蒙蔽。」 那几个学生想开口辩解却又吶吶不敢言。他们虽然打了周誉,可从来没说什么赔偿药费的事,那个是孙夫子提的,他们才敢要的。而至于孙夫子却是打了一辈子雁到头来反被雁啄伤了眼,这种商贾世家虽然钱多了花不完,可也最怕对上他们读书人,不管再精明的商贾一旦对上他们,便说什么是什么了。他也是无意之中知道平时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读书勤奋的周誉竟然是柳镇鼎鼎大名的富商周景之子,心里首先想到的不是别的,正是这般商贾之子能入得了一向只收穷人之子的仁德私塾,必然是古老夫子收了周景的贿赂,私下里开的后门。这个周景太不上道,给了古老夫子贿赂竟然敢落下他,看他怎么好好收拾番周誉,给他点教训。没想到算计落了空,反而惹了一身腥。 古老夫子道:「既然是非曲直已经明了,那么以我之见该赔偿的是这几个学生。周誉用了多少药费,周老爷尽管说出来,平摊就是了。」 李翩梓恐怕周景反悔,抢先叫嚣道:「五两,五两银子。」 那几个学生登时就傻了,有一个竟然当场吓哭了。 五两对于周家而言算不得什么,扔水里听个响博个乐也可,但对于这几个穷困人家孩子而言却可能是全家人小半年的口粮,便是七个人平摊了,与他们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你这是讹人!」孙夫子下意识叫道。 古老夫子却瞪他一眼冷冷道:「周家有钱,便是几百两一只的参也吃得起,如今你该庆幸周家没给周誉吃那种人参。」 周景道:「算了,都还是小孩子这银子就不赔偿了,只是如古夫子所说,该明的是非还是得明,特别他们将来还都是要科举的。银子我可以不要,但请这几位学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小誉赔礼道歉,还小誉一个公道,这个要求总是不过分吧!」 「不过分,我让他们赔礼就是了。」古夫子疑惑的看向周景,总觉得今日这人大方的古怪,他瞧着他就不像个大度的,反而像个小心眼睚眦必较的。 最后七个学生虽免了赔偿却当着整个私塾学生的面给周誉作揖道歉。 「这个是小誉的书童,小誉最近这段日子大夫说腿不能动,来回如厕就得靠这个书童了,所以请求古夫子让这个书童留下。」 不是摆阔显谱而是因为身体原因,合情合理,古夫子便同意了。 周景又道:「今日之事,不管谁对谁错,终究是因小誉而起,却耽误了整个私塾读书,在下十分过意不去,聊表歉意叫家里厨娘做了餐膳食,权当赔罪了。」 第200页 正是中午,古夫子处理周誉的事也顾上午膳的事,古夫子便同意了。 知道私塾里的学生都是穷困的,周景也没搞花样,就让厨娘简单粗暴的做了肉。土豆炖肉片、木耳炒肉、鲜蘑炒肉。一共三样,把整个膳房弄得都是肉味,喷香扑鼻。 蒋伟和纪婆子两个人给排队过来打饭的学生盛的满满的都是肉。 纪婆子笑眯眯道:「多吃点,好孩子,以后我家老爷每七天都会请各位吃顿好的,也没旁的意思,就是我家少爷还小,请各位照顾照顾他。」 前来打饭的学生们都高兴的答应着:「这位婶子您放心,我们和周誉都是好同学。啊,您再多给我一勺那个鲜蘑炒肉,我喜欢吃肉味的鲜蘑。」 「好咧!」 学生们被蒋伟安排着排队,不知道有意无意,那七个学生被排在最后,到了他们的时候,纪婆子竟失手打翻了碗。 「哎呀哎呀,真是罪过,罪过。」纪婆子一边夸张大叫一边将那饭菜重新拾起端给那几个和周誉打架的学生。 「你,你竟然让我吃赃了的食物,你实在欺人太甚!」 纪婆子叉着腰嚷道:「亏你读得圣贤书,夫子便是这么教你的。你可知这一粒一粒的米一口一口的菜都来之不易,有多少人有这么一口吃食就能活下来,路边又有多少乞丐为了一口馊食和野狗抢,可如今你还在这里嫌弃它不过沾了些土,这就是你学的孔孟之理,讲的就是铺张奢靡嘛?」 整个膳堂的学生都向这边瞅来,目光不善。他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都挨过饿,掉在地上的吃食捡起来再吃也不是没有过。其中一些学生的父辈曾逃荒的时候吃过草根树皮。 这几个孩子也不是没吃赃的吃食,但如今人人都是干净的只他们吃赃的,说的好听,可谁吃谁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精神侮辱。 可众目睽睽下,所有学子眼神下,他们不吃似乎就成了罪过。他们只能忍着羞辱吃了。 从这以后,周家十天半月就会在私塾里做一次饭菜,但却顿顿到了这七个学生这里出问题,要么是伙食做少了不够吃,那么就是同样的吃食他们的却比别人的咸了几倍,要么就能吃到蟑螂虫蚁,总之次数多了,渐渐学生们也看出些什么了。不管抱着什么心思,慢慢的都对那七个孩子疏远了起来。周景另外给夫子们做了一份,在旁边夫子们专用的膳堂,学生们胃口大,没够吃,纪婆子就道:「夫子们那边还有剩,估计是都吃完了,你们去那边打吧,那边的肉菜更好吃。」 学生们一听,乐得蜂拥而去。 孙世清在学生面前好一顿没脸,午膳又是周家提供的,自然不肯去吃。一人在学堂挺着,可挺了会却听见回来的同仁议论周家的午膳如何如何好吃,道道菜都是三指宽的肉片子做的,香着呢。常年不见荤腥的肚子就开始造反,咕噜噜叫了起来。 恰在这时,周景十分会做人的过来请他,那姿态放的要多低有多低,似乎已经意识到把他得罪了绝对没有周誉的好日子过,这孙夫子才觉得挽回了些颜面。拿够了架子就跟着周景去了膳堂,走到门口,一个周家下人匆匆过来给周景说了几句话,周景面色就变了。 「在下有点事,还需要就去处理,孙夫子您自己进去吧,日后在下定然登门谢罪。」 孙夫子冷哼声进去,膳堂里早已人去楼空,其他夫子们都吃过了饭走了,只剩下一个周家婢女在那里收拾东西。 孙夫子走上前去,轻声道:「敢问小姐可还有午膳了,小生来晚了,不知可还吃得上。」 那个奴婢不大,十七八的样子,长得还好,就是不大敢看孙夫子的眼睛,十分羞涩。她胡乱地点点头,蹲下身子从木桶里给周景舀菜。 可能是蹲的时间长了,腿竟麻了,半天没起来,孙夫子俯身去扶她。正在这时,门外走进几个有说有笑的学生,由于孙夫子和婢女背对着门口,一人俯身,一人仰头,从学生的角度看去,这个姿态十分暧昧。 就在这时,周家婢女突然发出一声惶恐地惊叫,一把推开孙夫子,踢翻木桶,掩面哭着跑了出去。 孙夫子还呆呆地俯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突听外面一个学生大喊道:「不好了,周家婢女撞墙了,撞了一头一墙的血!」 周景这会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竟然抱着那婢女撕心裂肺的唤了起来,那婢女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抓着周景的前襟虚弱道:「老爷,您要给奴婢做主,奴婢誓死也不甘受此侮辱。」说完就什么也不知道的晕过去了。 古老夫子匆匆赶来都傻了,看着婢女额头上的血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周景痛苦道:「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她就,她就撞了墙,说是受侮辱了,可我却不知道她究竟受了什么侮辱!」 「怎么回事?谁看见了?」古夫子眼神严厉的扫过在场的每位学生,有一人伸出手,颤颤巍巍道:「学生,学生看见孙夫子他,他竟然对周家这个婢女动手动脚,还亲了她,这个婢女不愿意,推开孙夫子跑了出来就撞墙了!」 古夫子厉声呵斥道:「滋事重大,不可胡说!」 「学生,学生不敢胡说,他们都看见了。」 那几个学生均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这么多个学生都看见了,这事错不了了。 周景痛苦的看着古夫子,「夫子这事已经真相大白了,还请夫子给在下一个交代。」 第201页 「这,这事关孙夫子的清白,还是……」 周景道:「古夫子,在下家里奴婢无缘无故遭次横祸,在下不能不为她讨回公道。如果孙夫子不能给在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在下只能报官请县太爷为在下做主。可这条路是在下最不愿意走得,毕竟小誉也在私塾读书,要是私塾里出了这种夫子,整个私塾的名声也就臭了,不但对小誉仕途会有影响,对这里所有学子都会有影响。在下也不愿意这么多无辜的学生受此牵连。」 古夫子似乎明白了什么道:「我会把孙世清逐出仁德私塾,这事就请周老爷为了这些学生算了。」 周景没说别的,抱起婢女匆匆走了。 那婢女被抱进车厢没走多远就醒了过来。 「老爷,奴婢还是坐到外面吧,毕竟主僕有别,怎敢和老爷同乘在车内。」 周景却笑道:「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撞了墙的奴婢。今日这事你做的很好,老爷我回去会奖赏你的,日后你有了心上人,老爷我答应放你归良籍,并且给你在镇上买座房子。」 「奴婢谢过老爷。」 另一头,古夫子驱逐了孙世清,任孙世清怎么狡辩也没用,孙世清气到差点顾不得文人风范。 「孙夫子,我念在咱们同仁一场的份上才没有报官,如果此事官府一旦介入,恐怕连你的功名都会被革去。如果你真是被冤得,就去衙门里申冤请县太爷给你做主,污衊有功名的读书人可是重罪,你自可讨回公道。」 然孙世清哪里敢,他虽没有将那婢女怎么样,可私塾里不少学生家长私下里贿赂他,为了让他给予学生照顾,如今算下来,可也不少了,要是此事被揭发,他的功名便保不住了,教书的饭碗更是要打了。 这事古老夫子为了仁德私塾的名声肯定不敢大肆宣扬,学生们为了仕途也不敢讲曾拜在这样一位夫子门下,所以他完全可以去旁的私塾里教书,只说不满仁德私塾的学风就是了。反正他把仁德私塾说的越不堪,那些私塾越会愿意用他。左右不过换过地方教书罢了,也不影响什么,何苦冒着风险状告。 然而孙夫子的霉运却刚刚开始,也不知道他哪路神仙没拜对,下了学被一只大狼狗领着数只小狼狗一路追着撵,孙夫子撒丫子的在前面跑,那几只狗疯了似得在后面追,一口咬在他的长袍上,将长袍撕了一条大口子,再一口咬在他裤子上,将他裤子撕碎露出白花花的屁股蛋子。孙夫子只觉得后屁股一凉,街两旁的人就哄堂大笑起来,他回手一摸,就摸到了光熘熘的屁股蛋子。孙夫子又气又羞,可他顾头顾不了腚,去捂脸,屁股就露了,捂腚,脸就露出来了。 往往每到这时候这几只狼狗就会四散跑了,它们从不伤人,发生的次数多了,街上来往的人就都习惯了,只当成乐子看,捂着嘴直笑。 孙夫子更是成了这条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大姑娘小媳妇都看过他光屁股的样子,背后里给他起了个光屁股夫子的外号。 新私塾的私塾长听了,特意找孙夫子谈话,请他注意形象不要做有辱斯文的事,特别是没事别招猫逗狗的。 孙夫子:「……」 第83章 殚精竭虑 「请问, 周老爷在吗?」 赵掌柜懒散地歪在桌子上喝茶水, 碧落的茶叶上下翻滚, 一片片舒展开柔美的身躯染发出淡淡的幽香。 闻言,赵掌柜只是撩撩眼皮复又垂下目光, 轻轻吹了吹茶水。 他是周家新聘请的布庄掌柜,铺子虽不忙却很赚钱,每每上新款式时那些平时自持身份的妇人小姐们就都会化成集市上战斗力超强的大娘, 比白给还要疯抢。最主要的是清闲就罢了,月例却比别家铺子高了一倍, 还不算各种奖励金。 知道布庄之前是东家自己在经营,而且住在这里所以但凡有人来问东家,赵掌柜都会热情的把人伺候好,但前提是那人看着就像是找东家谈生意的, 而不是瞅着就是来化缘的。 就比如眼前这个,破烂的粗布短打, 补过的布鞋,苍老的面孔,卑微的神情。 伙计见掌柜不大乐意搭理他,忙从昏昏欲睡中醒来, 起身没好脸色地撵道:「买东西就买,不买就别站门口当道!」 「我, 我是来找人的。」老班主吶吶地解释着。 「找什么人, 铺子里就我和赵掌柜你还要找谁!」其实二楼还有两个小媳妇招待汉子不方便招待的前来买睡裙的贵人们。不过她俩的家属他都认识,知道绝不会是找她们的。 「班主, 那个周景不会是骗子吧,让咱们戏班子唱完戏就不管咱们了。当初我就说,他那个农村的破房子哪像有那么多闲钱请我们去别的镇上给那里的人白唱戏的,他自己根本享受不到任何实惠,这不是傻子行径嘛!闹了半天,原来根本是耍我们!」说话的是老班主最喜欢的小生,长得正是戏曲圈里流行的油头粉面。小荷因着被周景拒绝,知道戏班子的人都知道了,很是没脸了好多天,羞臊得水口不打牙,没几日就瘦得脱了相。 「不行的话,咱们就去王家村找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赵掌柜将茶杯重重撂在桌上,冷哼声,居高临下道:「我听他叫你班主,你们可是韩家班的?」 老班主连忙道:「正是,周老爷请我们去临近几个镇上唱戏,如今戏唱完了,我们是过来结工钱的。」 第202页 「哦。」赵掌柜耷拉着眼皮,「即是结工钱的还这么横,我们东家有没有钱犯不着给你们这种下九流看,农村的宅子怎么了,便是农村的你们还不衬一个呢!」 老班主怔了下,随后反应过来眼前这人说了东家,难不成便是周景请来的掌柜。如此也能解释他听了自己徒弟的话而心生恼怒了。 老班主狠狠瞪了眼小生,「不会说话就别说,周老爷岂是你可妄议的,赶紧滚出去。」转身又低三下四道:「我这个徒弟口拙,没见过世面,还请赵掌柜告诉我去哪里找周老爷。我这厢给您赔不是了。」 都是混口饭吃的,张掌柜给了教训就行了,也没多为难他。 「你去华安街,如今我家东家搬到华安街上的周府了,一打听都知道。」 「是是是。」 老班主一退出来,小生就忙凑上前道:「可打听出来,那个周景莫不是跑了?」 老班主照着他的脑袋就拍了一巴掌,「莫言胡说,周老爷搬到华安街了?」 「什么华安街,那里住得可都是贵人啊,班主你没听错?」小生大惊嚷着。 虽然韩家班不是本地人,但他们是跑戏的,每到一处地方,戏可以先不急着演,但该打探的必须打探清楚,以免冒了当地忌讳,或者惹了地头蛇。还有一点就是,哪里是富人住得地方他们也要知道,好去问问府上请不请人唱曲。 去王家村之前他们在华安街几个老爷府上都唱过曲。老班主更记得这些老爷们住得宅子和周家可是天壤地别,一个顶多是村中富贵,一个却是泼天富贵。 其实老班主心底是不信的,他在周家住了三日,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总觉得周家只是村上富户,可不会那么有钱,住不起镇上豪宅的。 「算了,咱们先去看看吧,要是找不到人,再去王家村。」 他们刚踏入华安街,随便拉住一个买菜的婆子问,那婆子竟然知道,远远指着一处道:「前面就是,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他家街门是金柱门的那户,你要是认识字就抬头看看,写着周府呢!」 「哦,谢谢。」老班主没想到只问了第一个人就知道。说不清心底的是松口气还是失落。 「你是他家什么人?」那婆子眼睛滴熘熘乱转,「是他们农村来的亲戚吗?我听人说,周老爷是农村里上来的,是不是真的?不过你命可真好,竟能攀上周老爷这样富贵的人家,这以后好日子可就来了。对了,你家里有小子吗?实在不行女儿也行,我和你说啊,我七大姨家的……」那婆子也不管老班主没回答,自说自话起来。 戏班子里的人安置在镇上客栈里,老班主只带了两个人出来,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是他的得意弟子。所以此时看着更像是投奔亲戚的。 周府金光闪闪的匾额在阳光下灿灿生辉,高门大院,红墙绿瓦门第森严,如今只是站在外面看,就心生畏惧。 「这……这真是那个周府吗?」 老班主没答话,走上前扣了三下门,院子里传来一个朝气蓬勃的声音。 「谁啊?」 「小人是韩家班的,依周老爷吩咐唱完了戏,过来结工钱。」 「哦,你等下。」 听见到了门口的脚步声又窝了回去,很快就又返回来了。这次关得严实的大门终于被从里面打开,一个汉子笑道:「是韩老班主吧,我家主人让我代为问候各位辛苦了,这是之前说下的二十两银子,请老班主收好。对了,这里还有五两,我家主人说了是赏钱,感谢你们卖力的演出,我家主人很满意。另外,还请韩老班主以后无论去哪里唱戏时,都能给唱唱我家主人的那出戏,这银子便算是谢银了。」 老班主拿着银子诺诺道:「一定,一定,谢谢周老爷。」 那汉子对老班主善意的笑笑,周家厚重的大门在他面前再次合上,仿佛成了两方天地,被这一道门斩成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周家何时这么有钱了?」小生仍是不敢相信,明明那个周家不过就个小门小户罢了,日子最多不穷,怎么成这么富有了。 老班主重重嘆口气,「是我们狭隘了,小觑了周老爷。也是我鬼迷了心窍,怎么就不想想要是周家真是我们想像中的那种只有小富的人家,怎么会南方那些大富贵的老爷们都知道他,并对其赞赏有加。」 本来这次来老班主还特意带了女儿过来,心里希翼着万一周景要是后悔了呢。没想到却根本没连人的面都没见到,他和他的女儿乃至整个戏班子的人根本不值得周景亲自接待。想来那次能见到周景也是因为他夫郎是真心想看戏,否则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但可怜了他的闺女…… 老班主看去,她的女儿望着周府大门咬着下唇,眼眶都红了。 女儿是真的看上了周景啊!然而奈何他们身份地位差的太多已然完全不可能了,凭藉周府如今的权势,娶个什么样富贵的姑娘娶不到,怎么也轮不到他女儿。 要是一开始周府就住在这样的高门大院里,无论是他还是他女儿恐怕连一丝妄念都不敢生出。 周府厅堂内坐着曹匠人,他就是一直给周家修房子的那位。 「周老爷您真要建一座藏书阁?」曹匠人再次确认道。 沈墨忙解释道:「不是藏书阁是书斋。」 在皇朝类似于后世那种大型图书馆是只有书院才可以建的,供学子们专研读书。至于商人们以盈利为主的只能算作书斋,最多的还是些话本子,消遣时光的。 第203页 周景道:「如我夫郎所言,我只是建座书斋,不敢称之为藏书阁。」 可按周景的描述那已经是藏书阁的规模了。 其实周景真正要建的是后世的图书馆。不管话本子食谱药谱还是其他专业书籍,在这里都能找到。学子们可以聚在这里读书学习,也可如后世那般留下押金带回家里仔细研磨。但无论如何,宗旨只有一点就是以读书人习的书为主,消遣为辅。 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周誉。私塾里的事给周景敲响了一记警钟,让他更清楚的认识到这里是皇朝不是后世,不是你凭本事能赚钱就是好猫,而是出身甚至会影响科举的皇朝。 本朝有许多前例在,比如前几年的一位举人老爷,他文章锦绣,曾得皇帝亲口夸赞,得过案首。然而殿试之时,问其身世,当得知其出身商贾之家,皇帝脸色登时就变了,本来稳稳的第一甲第一名状元之名就因身世竟滑出前三名,得了个第四。 周景自认不能成为孩子的助力,却同样也不能给孩子拖后腿。可商贾之家的身份已经改变不了,那么只能博取一个天下读书人皆知的好名声才能改变了。 他首先想到的法子就是图书馆,图书馆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更是万千学习喜爱的知识殿堂。在这里虽然没有图书馆但却有藏书阁,不过藏书阁既然占了一个藏字就是不随便给外人看得。皇朝知识贵重,重若千金,岂能什么人都随意看得! 只有真正的有名望的大型书院里才会有藏书阁,藏书阁中的奇珍异本都是弧本,一不小心损毁了就再也没有了。所以只有极其得夫子甚至是院长青睐的学子才能有幸进入藏书阁读书。 周景要建的就是这样一座藏书阁,可供天下学子读书研究,知识不再被限制,可以得到广泛传播。 只不过周景私心里并没有这么伟大,而是想借天下读书人之口传出他的美名,叫读书人提起周家能贊声仁德大义,首先想到周记图书馆,不至于日后有朝一日,周誉真能殿试时,因出身失了公允。 「可……」 周景摆手道:「曹匠人莫言多想,我乃一介商人,要做的只是赚钱罢了。我的书斋虽然建的大些,但到底还是要赚钱的,不会如书院里的藏书阁那般不收取费用,只有亲传弟子才能进入。」 曹匠人擦擦额头上的汗,「那就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建成青砖的,最好可以建四五层高,每层通风要好,空间要大,因为不仅要摆放书籍,还要放下桌子在室内供学子们读书学习。」 「好,回去我会和其他匠人一起研究,七日后给周老爷你回信。」 「一言为定。」 周誉虽然面上依旧那副面部表情的模样,但实际上心里却波涛骇浪般袭上汹涌的感动。此时此刻他不再怨怼自己的出身,反而怀着无尽的感激,感激他遇上沈墨,感激沈墨收养了他,更感激沈墨和周景为他做的一切。 天下商贾何其多,其中商贾之子读书的更是何其多,可他们父亲即便亲生又如何,哪人也没做到这般为儿子殚精竭虑,如此未雨绸缪。为了不让出身拖累他,不惜散尽千金。 真如周景所言,这书斋建成了只怕就是赔钱的营生,赚钱恐怕不可能了。 周誉心里暗暗发誓,自今日起,从前那个周誉已死,他就是周景沈墨的亲生儿子,无论以后他们有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永生不变。 七日后曹匠人同意给周家建书斋,同时周府也开始大量收集各种书籍珍典。以每日三十五文的价格请了一些读书人过来分门别类,其中大多都是有功名的穷酸秀才,也有几个虽没功名,文章却是出了名锦绣的,只是因种种原因就是考不进功名罢了。 周景沈墨周誉三人也下了场,十位秀才进行第一轮甄选,他们三人进行第二轮甄选,确认可用不可用,可用就与卖主商量价钱,不可用就请卖主拿回去。 一开始来得人还不多,十位秀才大多都是喝着茶水聊着天,直到一日一落魄读书人携一本自称是祖传之宝的竹刻古籍而来,要价三十五两,经十位读书人看后大惊失色,奉若珍宝,周景周誉看后,连价都没还就拍板决定买了。 周誉是主力,毕竟在周府受过最正统教育的是他,所以最忙的也成了他,下了学就一头扎进书房里研读。不过真是这次千万胸墨在心,才成就了日后的他。 「周老爷,竹简可否借我读之一二,我保证明日一早就给你送回来。」 周景笑道:「先生喜欢,是在下的荣幸。不过先生何不先夜里好好修养,以备第二日精神十足可以甄选出更多宝典。在下在此向先生保证,等书阁建成,书阁里的所有书籍全部对几位开放,任各位随意选取。要是真喜欢,也可以誊写。」 那秀才眼睛一亮:「当真?所有的都可以?」 周景笑道:「不仅可以,而且全部免费。」 那秀才乐得合不拢嘴,忘了自持矜傲,其他读书人也纷纷凑上来向周景讨了承诺,一时间竟忘了瞧不起这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也因此,几人与周家拉近距离,没事的时候甚至愿意指点周誉几句,对周景也变得恭敬了。 第84章 亲身示范 三月后, 柳镇上一家五层高的书斋终于建成, 落座在相对僻静的街道, 门匾上书周誉书斋四个大字。 第204页 一夜之间,柳镇上就多了许多散发传单的人, 这些人是周景请来的,每个人手中有一百份手写传单,上面有周誉书斋的地址和简介。这些散发传单的人中老幼都有, 只是他们手中的传单大多发给那些读书人,不管他们穷酸与否。 「先生, 请看看咱们周誉书斋吧,这里可是读书人的殿堂,里面奇珍典籍应有尽有,许多甚至是孤本。」这个散发传单的汉子将手中的传单塞给一个一看就是读书人的青年, 青年身上还背着书篓。 青年叫程平对他说的什么书斋并不感兴趣,柳镇书斋没有百家也有数十家, 大大小小的不尽其数,因此他并不觉得对这一家书斋会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好奇的只是这种传单模式,在柳镇上只见过衙门里的告示是写在纸上贴到墙上的,除此之外还没有什么是写在纸上散发的。 程平新奇的接过一看, 却被传单上一行书名给吸引了。那可不是什么淫词艷曲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画本子,而是当世读书人都『求贤若渴』的孔孟之言。据传, 这些典籍只有国子监里有, 真正的天子门生才看得到。 程平倏地热血沸腾,激动到满脸涨红, 竟忘了有辱斯文那一套,捉了散发传单之人的胸口就咄咄逼问道:「这上面的典珍哪里能看得到?」这幅样子,旁人看了还以为要打仗,有几人竟停下脚步看起热闹。 那个散发传单的吓了一跳,心里想着不是说读书人都斯文嘛。这个怎么如此暴力,上来就跟要干架的架势似得,可这细胳膊细腿的,他都怕给拧骨折了。 「这是周誉书斋的传单,自然在周誉书斋就可以看到!」 「当真?」程平面红耳赤的问着,似乎对面之人只要说一句骗他的,他就能当场给他一拳。 「当真。」 「周誉书斋在哪里,怎么走?」 「你看传单上,都有写的。」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给他指了路。「从这里拐上华安街,经过福成路,再右拐进……然后你远远的就能看到一座很高的小楼,有五层那么高的那个就是周誉书斋了。对了,我和你说,周誉书斋和别的书斋不一样,如果你要是在书斋里看得话,是分文不取的。如果喜欢那本书,可以随便誊写,不要钱的,只需要多誊写出一份给书斋备份就可以抵了……哎,你别跑啊,我还没说完呢!」 程平背着书娄已经跑远,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后面嘀咕的话。眼看着就要拐过街角,那读书人才想起道谢。 「谢谢您!」程平远远挥了挥手,兴奋的喊着,还对他揖了揖礼。 汉子哪被读书人这般大礼对待过,吓得慌手慌脚怪模怪样地学着程平的动作还回去。再抬头时,程平早跑没了影子。他挠挠头,黝黑的面孔上有些难得的赧然。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发发传单,真该感谢的是周老爷,他才是真正仁善的大好人。为村里修了路,如今又为天下人建了书斋,连我都看出来了,周老爷建的书斋根本不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给那些读不起书的学子们免费看书。你说,其他商贾赚钱还赚钱不过来呢,哪能做这般利民的大好事!」 汉子不会说着花言巧语,只知道周老爷是好人,尽做好事。他回报的方式唯有更加卖力的宣传。 「走一走瞧一瞧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周誉书斋今日开业……」 程平一口气跑到周誉书斋门前,抬头看见匾额上的四个大字愣了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嘆道:「风骨尚可然笔锋稚嫩,可惜了这一手好字。」 他却不知这四个字乃是出自一个九岁孩童之手。 书斋外面建的古色古香,十分儒雅,甚是符合读书人的雅致,即便是不识字的,一看见这种风格便知道这是一家书斋。 书斋外矗立一个木板,木板上贴着一张特别大的纸,读书人凑上去看,上面写的是书斋简介。开头便是书斋建于哪里,又简单介绍了因何而建。概因书斋掌柜之子乃是名读书人,深知读书之艰辛,更懂读书之穷苦,感念同窗读不起书,因而劝其父建座书斋,为天下读书人传播知识,为皇朝贡献人才。其父听后深有感触,遂应之,并以其子之名命名为周誉书斋。使天下读书人明晓周誉之善心,牵挂所有皇朝之同窗。 程平读后不禁泪目,「周誉才是天下读书人之楷模,学子之典范。换个旁的,得此珍典必要藏着掖着,自行参透,好在科举中一举压过同门。而这位周誉却心繫天下,自己功名利禄无所谓,真正叫天下读书人都能长知识才是根本。此等才当大材,出世必然是皇朝之福,百姓之福。如若有机会真想结交一番,与这等人结交才能宽广胸襟,扩展眼界。」 程平感嘆番,踏进周誉书斋,一进书斋就发现整个书斋里静悄悄的仿佛针落可闻,然而当他四下看去,却发现书斋里并不是空荡无人,相反聚集了许多读书人,可竟没有一人大声喧譁或者小声讨论,都是默默读书,或者低头奋笔疾书。 再看,发现周誉书斋和别的书斋不同,它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上书墨阁,里面是成排的书架子,书被规规矩矩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一共大约有六个书架。通往书阁的路却被一道可以看见里面的低矮栅栏门给封住了,只有书斋伙计才可以进去。 而墨阁左侧是习厅,习厅里整齐摆放了数十张木制桌椅,有单人桌双人桌,也有数人的大桌。客人可以取了书在这里习读学习或者誊写。 第205页 这种环境可要比许多读书人家里环境还优雅清净,真不愧说是读书人的殿堂,档次称谓,一点不为过。 此时,一伙计迎上来,他穿着周誉书斋特制的工作服,上面还绣有书斋的名字很好辨认。 他微笑着引着程平来到墨阁前的小桌子旁,桌边还坐了一个伙计。 他过来,另一个伙计将几张纸给他,他接过来一看,竟是书斋所有书籍的目录。不过每本书后都有一串奇怪的符号,他看不懂什么意思,大致能猜到是书斋做的编号,用于管理书籍方便查找。 程平认真看了看,发现竟然都是读书人用得上的书籍,像画本子之流真是少之又少。这里面几乎有一大半都是他迫切想要立刻就能读到的。经过万分纠结他才选中一本,指给伙计看。 伙计接过一看,笑着非常轻声道:「你上三楼,这本书在三楼,你直接找三楼墨侍就可以。」 原来程平看不懂的那串符号是阿拉伯数字。字不好学,可阿拉伯数字好认,即便是不识字的告诉几遍就认识了。周景把每本书用阿拉伯数字标了楼层,有人找一眼就知道几楼。然后把所有书籍又用阿拉伯编序,不认识字没关系,对照书名后面的阿拉伯数字,就知道第几排第几本,一查,然后将书籍后面的阿拉伯序号一对,一样就可。如此书斋里的伙计即便不识字也可以准确无误找到客人想要的书籍。 程平上了三楼,心里还在翻来覆去的念叨,墨侍,从没听过,想来应该是那个叫周誉的读书人为书斋里做工的伙计们起的雅称,倒是别致,当真意境。他笑了笑,心里更加想结交那位秒人了。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这一切都是一个满身铜臭,满脑子除了铜臭就是他夫郎肉体的俗不可耐的大商贾周景的想法。这些后来被周景知道,并不解释,全都将错就错按在他儿子身上,并且对他儿子传授腹黑学:「儿子,看见没,装逼要会装,装得好了天下人都奉承你!」 到了三楼,墨侍看了眼书单很快就进入书阁将程平要的书取出来。 墨侍道:「客人,咱家的书只要在书斋内是可以随意看的,不要钱。如果您喜欢,可以誊写,但要誊写一份给书斋就算墨银了。如果您不想给书斋誊写,那么根据书籍价值收入誊写墨银。要是外借,需要留有押金才可。」 刚才太着急,程平没听到发传单汉子的介绍,此刻大吃一惊,不由惊叫出声:「什么在书斋内看是不要钱的?」 他的大喊小叫引来几个读书人不满的瞪视目光,墨侍也忙制止道:「客人,书斋内禁止大声喧譁。」说着他指了指书斋墙上的几个大字,写着雅静。「客人,我不得不和您讲,书斋内禁止大声喧譁,头三次警告,第四次驱逐出书斋,禁阅一天。如果情节严重很可能终身禁阅不得进入周誉书斋。」 程平忙小声道歉。 墨侍问:「您选择那种阅读模式?」 程平家里真穷,却爱书,忙道:「在这里读,给书斋誊写一份,我自己再誊写一份。」 墨侍点了点头,竟然给他拿了纸墨,「你给书斋誊写的不要您出纸墨,但您自己誊写的必须用自己的纸墨,书斋是不提供的。还有您写的时候不可以将字写的太密或者太稀,也不可写的太狂草让人读不懂。誊写后我们是要检查的,合格才允许您自行誊写,不合格的话还要看您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的书斋将取消您免费阅读的资格,以后一切书籍对您都要是收费的。另外一页纸错字不可以超过三处,否则也有惩罚。没异议,请您在这里签字。没旁的意思,做个登记,还书的时候就知道您当初借的是那本了,不至于咱们产生了误会。」 程平点了点头,签了字。虽然要求很严,但他心里非常感激,试问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看书不花钱,誊写可以抵了租书费,竟还提供笔墨纸砚。天啊,这周誉当真大节! 周景只想为周誉在读书人口中扬名,并没有想到竟会让天下读书人贊其大节。更不会想到几年后,皇朝各地的读书人都会知道柳镇上有家周誉书斋,里面皆是奇珍异本,竟是一个叫周誉的读书人建的,不为功利,只为传播知识。以至于许多读书人慕名而来,甚至还传出赶考前必要到周誉书斋读书,定能金榜题名。由此可见周誉书斋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 周誉书斋辰时开寅时关,这么早是因为客人走后还要清点书籍,查看是否有丢的。要是关门晚了,没了亮,便清点不了了。程平听到墨侍提醒,伸了伸腰,竟不知不觉间读了一天,连午膳都没有吃,脸微微红了,总有种占了店家便宜的感觉。他起身去还书和誊写的纸张,那墨侍接过看,满意地点点头。他才放觉得心里过意了些。 出来时,身后跟着一个九岁左右的孩子,一看也是个读书人打扮,不仅攀谈道:「你也是来看书的。」 「是。」那孩童道。 「说来,我倒想认识认识这位叫周誉的读书人,究竟何等风姿何等大节才能想出这种利于天下读书人的书斋。此种高洁之士才是我辈之楷模,以我短见,有这般胸襟见识之人必是皇朝之栋樑,此人身份必当极其贵重,他日要能金榜题名,我便是散尽家财也要托人求见这位大人,能得其一二指点,定能受用无穷。」 程平还在夸夸其谈,却没注意面前小童耳朵尖都羞红了,他不是别人,正是周誉。 第206页 书斋开业第一天正赶上周誉休沐,他不放心便来了,没想到听到这样一番赞美。其实类似的话他已经听了许多人讲过了,心里最多的是有种愧疚和感动。愧疚是因为这一切盛誉和读书人的崇敬都该父亲受的,可父亲为了他的前程,硬是都按在了他身上,受之有愧。感动的是他何德何能修来周景沈墨这样的阿爹阿么。这一刻对于往昔重重苦难周誉竟然释然了,虽不会原谅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却也不会再恨了。因为,也许所有苦难是为了他修来这样一对双亲才会有的磨砺,幸而他挺过来了。 「爹,阿么!」周誉走了几步,一抬眼就看见了周景沈墨,瞬间眼睛里欢喜起来。 程平一眼就从周景和沈墨打扮中看出他二人乃是商贾之流,心里暗嘆可惜了这样一个好苗子,出身竟如此不好,和周誉匆匆告别走了。 「书斋感觉怎么了?」沈墨周景笑着一人牵起他一边手,一家三口温馨地走在大街上。如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一样。 「很好。儿子还要谢谢爹,这本是应该爹受的赞美却被儿子受了,受之有愧!」 周景却忽然正色道:「小誉这话从今以后不许再提,你记住这建书斋的法子就是你想到的,然后苦口婆心劝懂了只知道铜臭的父亲建的知道吗?即便到了他日大殿之上也不可改变,否则爹一定会怨怼你。」 周誉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点头道:「爹阿么的大恩大德,儿子没齿不敢忘。」 沈墨揉着周誉的头,笑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我和你爹即是你的阿么和爹爹,做这一切自然应该应分。」 周誉笑着点头,心里却明白不是的,从来不是的。如果只要单单因为是爹阿么这层身份就对他好,那么为什么他的亲生父母会卖掉他,郑六会虐待他,即便他初时那样哭着求着也没用,反而会遭到更狠的毒打。他明白只因他遇到是周景沈墨,只单单因为是他们,他才有今日。周誉淡淡笑了,好幸福! 周家三口谁也没注意到街边站着一对破衣烂衫的夫妻,他二人捡着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准备回家做菜,抬头看见周家三人愣了,不敢相信似的死死盯着。 郑氏不满地看着不干活傻站着的郑六踹了他一脚,「你干什么呢!倒是捡啊,再不捡,菜叶子都给人家捡干净了,呆会回去咱们吃啥,娃吃啥!」 郑六回神,因着郑氏刚刚那一脚,凶狠瞪了她一眼,把郑氏吓得一个哆嗦。 「你知道什么,我刚才好像看见那个小畜生了!」 不用提名字,郑氏就知道小畜生说得谁,只有他们从前收养的那个孩子,因着不是亲生的,他们两个谁也不疼他,都喜欢叫他小畜生。 郑氏闻言弯腰继续捡菜叶,浑不在意道:「是他不挺正常的,咱们虽把他卖给旁人家,但大家都在柳镇住着总能遇见有什么可稀奇的!」 郑六暴躁道:「你知道个屁,你可是知道那个小畜生被谁牵着?」 郑氏小声嘀咕道:「你都说我知道个屁了还问我!」抬头看郑六脸色不好,马上改口道:「不知道,谁啊?」 郑六道:「是周老爷和他的夫郎!」 「什么,竟然是那对有钱的大老爷!」郑氏惊道:「天啊,这小畜生岂不是掉到了福堆里,可明明当初来买他的就是一对普通的农夫怎么好端端竟变成了周府!这小畜生哪里来得造化?」 郑六阴沉着脸,「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搞不好我们都被那小畜生耍了,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打探打探。」 郑氏不以为然,只当郑六是想躲懒,自己抢了些烂菜叶子回家做,刚炖好摆上桌,郑六就怒气沖沖地回来了。 「我就说咱们被耍了,原来那个小畜生根本不是被那农夫买了,而是因为他救了周夫郎的命,周家把他作为养子给收养了。谁不知道那个周老爷有多宠他夫郎,他夫郎明明是个不能下蛋的鸡,周老爷都不肯纳小,那么大个家业竟然就给了养子,真是便宜了那个小畜生。你就说依着周老爷对他夫郎的这般宠爱,当初就是咱们提出不卖儿子叫他月月出银子养,周老爷都会肯的。」 郑氏一听,也骂道:「一定是那个小畜生搞得鬼!」 「呵,你等着,我必然要给他一个教训!」 他两个越骂越大声,把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郑氏慌忙抱起孩子哄着,郑六却道:「儿子,你等着,爹给你弄银子去。」 周誉下学刚出私塾就看见了郑六,郑六搓着手鬼鬼祟祟的等着他,看见他出来,满眼都是阴毒的算计。周誉的目光飞快地闪过一丝冷意,他本来已经不打算计较的了,毕竟现在他有了那样好的一对父母。可这是他自己撞上来得,就不要怪他小小年纪心狠手辣! 「哎呀,这是谁啊,周家小少爷?」郑六开口就冷嘲热讽道。 周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你说我能有什么事,你爹我现在手头紧了,你做儿子的大鱼大肉的是不是该表示点。」 周誉的目光越来越冷凝,郑六冷笑道:「不愿意,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在这里好好说道说道,叫你的同窗都听听你是个什么不忠不孝的狗东西,自己穿金戴金吃香喝辣,老子爹就捡烂菜叶子吃!你们读书人最重名声,我就要搞臭你的名声。」 第207页 郑六越说声音越大,已经有几个同窗被他吸引停住了脚步,不明白周家的小少爷怎么会和这种无赖扯上关系。 然而纵然是无赖,要是叫这些读书人知道了,还会有那『菩萨心肠』的说一句不管怎么地那毕竟曾经是你爹妈,不管他们对你做过什么,你都不应该不管,这就是你不孝了。 这种言论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用对自己说的话负责,要是这桩桩件件发生他们身上,恐怕比谁都得嫉世愤俗恨天恨地。 郑六继续阴笑道:「你说我要是随便说两件坏事按在你身上给周老爷听,他会不会相信,然后提防你,你觉得那样他还会把周家的产业交给你嘛!周府还会供你读书嘛!」 周誉眯着眼睛陈述道:「你在威胁我。」 「对,就是威胁你怎么样。你依不依,不依的话我不介意搞臭你!」说着声音更大了。 因为周景现在十天半月就会在私塾里请客吃饭,又为儿子建了书斋,他们去更是优待,受了周家种种好处,对周誉自然不同。看他被无赖纠缠,就有人上前。 「周誉,有需要帮助的吗?」 周誉笑道:「没事,家里的一个农村亲戚,找我说几句话,你先走吧,回去还要做饭呢。」 虽然不大信周誉的说辞,但在周誉明确表示不需要帮助后,那同窗也只能走了。 周誉冷冷转过头,问道:「你要多少?」 「早说不就完了,五十两,先拿来给老子花花,老子好久没赌了,花了了,老子再来找你!」 「我身上现在没这么多银子,你且回去,明日我拿了银子一早去你家找你。」 「行,老子可不怕你跑,就在家等你!」郑六哼着小曲,心满意足的走了。明天起他就也是老爷了。 周誉望着郑六的背影冷冷笑了。 「你打算怎么办?明日就那么给他钱?还是……」周誉回家并没如郑六想得般不敢说,藏着掖着,而是直接和周景沈墨讲了。 周景沈墨都看着周誉,谁也没发表意见。 周誉半晌道:「不,不能给。郑六之贪心,永无止境。」 沈墨这才点头道:「这才对,有些人的贪婪是填不饱的。」 周景问:「那你打算怎么办?放任不管还是怎样?」从头至尾,周景都是在问周誉意见,这一次他没有因为周誉告状而急着为他出头。 因为周誉已经在慢慢成长了,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风雨,他无法为他撑一辈子的伞,就要早早教会他怎样撑伞。而他能做的就是为儿子买下那把遮风挡雨的伞。 要是以前,他的阿爹阿么没为他做过这么多,他一定不敢表露真实性情,怕他们觉得他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从而放弃他。但现在在他心底周景沈墨就是他的亲生爹阿么,在亲生爹阿么跟前,任何性情都没必要掩饰,因为他们只会对他正确引导,而不会厌弃他。 「我想要……」周誉讲了他的想法,没想到周景竟然满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很好,这才是我的儿子。咱们不能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但也不能不明是非懦弱可欺!圣人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咱们这些不人是圣人,只是普通人还装什么普度众生的菩萨!儿子明天就照你说的办!」 沈墨劝道:「可以是可以,但儿子毕竟还小,没你那么多经验,首战你先带儿子打,给儿子做个示范!」 周誉满脸黑线,他爹阿么果然……与众不同啊!这种事也能亲身示范? 第85章 狗血大戏 「老爷夫郎, 郑六已经被小人派去的人弄赌场里去了,郑氏和宋二都在家。」魏远山半面面具泛着冷硬的银光,双眼古井无波, 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现在,他已经成了周景的心腹, 是周府的总管事。魏远山此人话不多, 办事牢靠, 周景用他用得很顺手。 「好, 我知道了,赌场那边你盯着,等我信号随时行动。」周景道:「小誉, 走吧,今天就是检验你这一年的学习成果,让爹和阿么看看你学得怎么样?」 他们似乎是去考校课业的,而不是去耍『阴谋诡计』去了, 难道当坏人还得学习考校然后持证上岗? 沈墨无奈地轻轻拍拍周誉的肩膀,「别怕,这次去你爹跟着你,他们再不敢如之前那般对待你, 这只是一个和过去的告别,需要你亲手剪断罢了,别想太多。」 「是我知道了, 阿么。」周誉对沈墨笑了笑,沈墨才放心让他跟着周景走。 蒋伟早就将牛车准备好, 笑道:「老爷,小少爷。」 周景点点头,与周誉先后上了马车。 他们刚坐稳,蒋伟掀开轿帘将一个食盒送进车内,「老爷,小少爷。这个是纪大姐准备的吃食说您二位要用,放在小人这里了。」 周誉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只被撕碎的烧鸡,旁边还有一壶白瓷酒。抬头看向他爹,见他爹冲着他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笑,心里那点头次做坏事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了。 牛蹄哒哒声,似踏在周誉的心上,然而却不令他颤慄,反而有种尘埃落定,于过去正式告别的轻松。 大约大半个时辰,牛车来到村口停了下来,周景和周誉陆续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周誉回身将牛车上的食盒取下,挎在臂弯上。食盒对周誉而言稍有些大,不过注意点也能拿稳。周誉就这样拎着食盒磕磕绊绊跟在周景身后,远远瞅着像是周景苛待了他般。 第208页 然而周誉却半点委屈没有,他父亲能给他的已经全部给他了,能为他做的也全部为他做了。所以周誉心底是明白周景与沈墨对他的爱,他们明确的表现让他不在怀疑。而至于这些小事,周景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不可以如那小姑娘般娇滴滴的养着,这般做不得那般做的,男孩子从小就该什么都做的,经过摔打,日后才能有所作为,不至于眼高手低经不得事。 「你能找到宋二家吗?」周景摇着纸扇子,悠然得如同农家乐。 周誉跟在他后边拎着一个食盒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偶尔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不时擦擦脑门上的汗。「可以找到,就快到了。」 来到一处无甚特色的木栅栏门前,周誉点了点头。周景停下脚步,将扇子插回腰间,扯着嗓子嚷道:「请问家里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连喊了几声,听见有人从屋子走了出来,轰开院子里的鸡鸭懒洋洋问道:「谁啊?」 问着话,女人就来到门前,一眼就看到他家门前站了一个面容英俊硬朗衣着华丽风度翩翩的男子。女人眼睛登时就直了,直勾勾直白地盯着周景看,完全忽略了周誉这个小的。 周誉不得不干咳了声,以提示妇人他的存在,还有告诉他爹,他还在呢,别用美男计,小心他回家告诉他阿么。 妇人的目光落在周誉身上,先是觉得有些眼熟,可却实在记不得她哪里认得这么富贵的小孩儿,看了半晌终于恍然大悟道:「你是……郑六买回来的那个小孩儿?」 周景礼貌地笑了笑,「小誉他曾经确实在郑六家里住过一段日子,好在后来终于被我们找到了,我是他爹,周景。」 周景这样一说,虽字里行间从没提周誉是他亲生的,却下意识让别人误以为,周誉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只不过从前失散了,后被他找了回去。 妇人惊诧地张大嘴,指指周誉指指周景,「你是,你是王家村那位大老爷,而郑……不这孩子是你的亲生儿子?」 周景只是笑,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真对不住这位夫人了,我和小誉是过来拜访曾经养过他一段日子的郑家的,没想到这孩子走得时候太小,忘性大,竟记不准到底是哪家了,找来找去的竟找到夫人您这里了,如有打搅万望海涵。」 「啊?哦,好好,不是,没事,没事。都是农家人没那么多讲究什么打搅不打搅的。」女人心里却觉得奇怪,她和郑六住了这么长时间的村邻了,太了解那个郑六和郑氏了。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这孩子在那两人手上更是遭了不少罪,她记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就饱受磨砺,吃了不少苦,最后那年还去了作坊做工,是一个非常早熟的孩子。这种孩子怎么会不记得住过七八年的旧家在哪?虽然奇怪,但女人也没有当面戳穿,只当小孩子记恨郑家,不愿意领着亲爹回去看他们,特意骗人呢。 周景面露苦色道:「小誉是真记不得郑家怎么走了,这大热的天,我们也实在走不动了。不知道夫人家里当家的在不在,可否请他为我们引个路,您放心,这大热天下不会让他白跑这一遭,我会给他十文钱作为谢资。」 一听给钱,女人就乐得什么都忘了,直接答应道:「哎呀,不就是带了路嘛,我领你们去。」说着就要推门而出。 周景连忙作惊慌制止道:「夫人不可,万万不可!我父子两个都是汉子,而夫人又是这般年轻貌美,咱们孤男寡女走在路上叫村里人看见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累了夫人您的名声,在下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所以万万不可,还是麻烦您当家的一下吧,如果您当家的不在,那么在下现下就立刻告辞了。」 周誉面目表情非常镇定的,心里却都呆了。他爹这演技,可比戏班子呆过的小宝好多了,他忽然有种他爹不唱戏简直屈才了的错觉。 怪不得他阿么说让他爹跟着,原来是他道行差了几千年,还没学会表演,不知道睁着眼睛说鬼话。周誉突然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原来坏人才是最难当的,毕竟好人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坏人却需要一边演戏,一边筹谋,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那女人被周景这般即有钱又风流倜傥的人物夸赞年轻貌美顿时飘飘然不知所以了,有种踩在云端上的感觉。 「那,那好吧,奴家这就去叫家里当家的。」娇滴滴的话音刚落,周景和周誉都生生打了个寒颤。 直到女人走远看不见了,周景才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道:「儿子,爹咋有点冷!」 周誉心里咆哮着『还不都是因为你』,面上却道:「刚刚有一阵冷风。」别问他为什么说假话,这是他刚刚在他爹身上学到的。 周景满意点点头,「不愧是我儿子,很聪明,学东西就是快!」 周誉:「……」 不一会一个汉子趿拉着一双草鞋走出来。 「二位是要去郑六家吧,我婆娘和我说了,我这就带你们去。」出来的男人正是宋二。他婆娘站在宋二身后眼巴眼望地看着周景,企图周景再次对她投来目光,然而女人失望了,周景这会连个余光都没施捨给她。 三人踏上村路,没走两步,宋二就注意到周誉胳膊上挎着的那个食盒对小孩子而言有些大了,出于客气道:「需不需要我帮忙拎着?」 「谢谢叔叔。」周誉脆生生答着,然后将食盒递了过去。 第209页 「啊?」宋二有点傻,下意识接过去。周景在一旁差点乐出声。 「哎,其实我们这次来是因为郑六,他那日在小誉下学后找到孩子,和孩子讲他家的日子很不好过,希望小誉可以帮帮忙。回来孩子就和我讲了,我觉得怎么郑家对小誉也算有养恩,小誉又是读书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这不就过来郑家家里看看,要是郑家真过得不好,留下些银子也没什么。」周景似闲话家常似得和宋二攀谈着。 宋二心里想着,这个周老爷莫不是个傻得,还是不知道从前周誉在郑家受得那些罪,这会儿竟还来感谢郑家。转而又一想,不管怎样,郑家必定养了周誉那么些年,要不是郑六买下他,说不得早就死在哪里了。 不管心里如何想,宋二还是笑着附和道:「老爷就是心善。」 周景道:「总归养了小誉这么些年,小誉对他们的感情多少还是有的。不过……」 周景微微蹙了蹙眉,宋二马上道:「怎么了?」 「不过我来时看见一个很像郑六的人进了赌馆,可是我问小誉,小誉说从前郑六并不赌博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宋二道:「本来是没有这个毛病的,去年那会郑六不知道在哪里得了几匹南方绸缎,卖了高价,发了一笔横财,后来不知怎地就迷上了赌博,没几日就输个精光。」 「原来如此,看来赌馆门口那人我没看错,竟然真是郑六。」周景不贊成摇头道:「我听闻十赌九输,可就算如此那些赌徒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越输越要赌,有的甚至卖房子卖地卖婆娘。哎,真是可怜了郑六的婆娘,日日还要跟着他担惊受怕吃苦受累。」 「可不是嘛。」宋二眼珠子滴熘熘的转着,不知道算计些什么,「那个郑氏可怜得很,家里还有个奶娃子呢。因为郑六赌博,银钱输个精光,郑氏月子也没坐好,奶水都没有,那孩子是从小餵米汤长大的,可瘦小一只了,脸色蜡黄蜡黄的,我一个外人看着都心疼!对了,真要论起来,还算是你儿子的弟弟呢。」 周景没搭弟弟的腔,只道:「那真是可怜,要我看这钱给了郑六到他手里就是赌博,一点不顾家,还不如给了他婆娘。」 宋二飞快地似银子能落入他口袋似的答道:「可不是,就该给郑氏。」说完觉得有点太过激动,马上做出义愤填膺之状道:「我呀,就是可怜郑氏和那个襁褓中的婴孩。」 周景似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失态,贊同道:「可不是太可怜了,我决定了,这次我带的五两银子给郑氏留下一两做私房,其他四两给郑六。要是郑六问小誉,就让小誉瞒下那一两银子,不然郑氏和那孩子怎么活啊!」 宋二喜得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这时正好来到郑家门口,宋二连招呼也没打,熟稔的推门就直接进去了。 「郑氏,郑氏,你快出来,财神爷来了!」 郑氏抬头瞪了宋二一眼,似嗔似骂道:「就你还财神爷,你可得了吧!」 「当然不是我,是周家那个财神爷,周老爷,你们养子的爹。他今个过来可是给你送银子来的,我和你说本来这银子是都要给郑六的,是我好说歹说把你叙述成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白菜,那个周老爷才心生恻隐,决定分你一两银子私房不和郑六讲,还说了要是郑六问起,就瞒下你那部分。」 郑氏喜道:「当真?」 「当真。」宋二捏了捏郑氏的脸,暧昧地摩挲道:「我可忙了你大忙,你怎么感谢我。」 郑氏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下,「死鬼,人家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要怎样!」 宋二哈哈大笑两声放了手,「赶紧的出去吧,大财主还在外面等着你。」 郑氏和宋二一出来,郑氏就泪眼婆娑地盯着周誉,瞬间哭道:「儿子,娘想死你了,你不知道你爹把你卖了,娘有几晚睡不好,成宿成宿的做梦,就怕你过得不好吃得不好……」 周景实在听不下去郑氏的虚情假意,皱了皱眉头道:「你也知道我们来的目的,这些就不用说了。」 郑氏正独角戏唱得开心,闻言生生把一个哭腔给憋了回去,打了个嗝。 宋二连忙道:「快请周老爷屋里坐,这大热的天,总不能让人站在外面说话。」 周景周誉跟着二人进了屋,随意瞅了几眼,周景就把怀里准备好的五两碎银掏出来。 「这个是郑六来找小誉要的,我看在你们毕竟曾算养过小誉的份上,这银子我是会给的。只是那个郑六染上了赌瘾到底是个无底洞,想要戒也不可能,你还是自己留些私房以备不时之需吧。如果郑六找小誉问起,我会叫小誉瞒下这一两银子的。」 郑氏喜的连忙收了起来。 周景又道:「小誉这孩子到底重情义,他说郑六喜欢吃烧鸡喝酒,我特意吩咐家里人做的给他带过来了。」 「谢谢周老爷,小誉这孩子从小就孝顺,我就知道能借上他光。」 「这十文是我答应你的领路钱,给你。」周景没理郑氏。拿起给个鸡腿递给宋二,「这个赏你吃了吧,这大热的天劳累你了。」 肉在农家可是个好东西,宋二一听说食盒里的是烧鸡早都馋得不行了。接过几口就吃了起来,一旁郑氏看得暗暗吞口水,周景又拿了一个给她。郑氏同样三两口就吃没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呆了,先走了。」 第210页 宋二道:「我送你。」 周景摇头道:「不用了,我能找到回去的路,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不可以帮着去邻居家里请个婆娘过来,毕竟那么多银子,郑氏一个妇人收着我有点不放心。」 「我这就去请人。」说是请人,其实宋二就是在村里转了一圈,见周景他们走了,他就又熘熘达达回郑家了。 一看见宋二回来,郑氏就娇嗔道:「死鬼,不是说去叫婆娘吗?婆娘没叫,怎么你又回来了?」 这会屋里没人,宋二也不装,一把就抱住郑氏,嘴里心肝宝贝的叫着:「有我你还要谁陪着,谁能有我这么贴心,赔你赔得都赔到床上去了。」 「死鬼!」 宋二也不知道今个这是怎么了,就觉得今日的郑氏格外的诱惑,令他一阵阵燥热。而郑氏也觉得今日身体特别空虚。两个干柴烈火,很快烧了起来。 周景和周誉迅速出了村子,刚坐上马车,就见郑六骂骂咧咧的走进村口。 「今日,郑家要唱出大戏,可惜有场儿童不宜,要不正好领你看一热闹。」 呵呵。 儿童不宜,当初商量的时候怎么忘记他还是个儿童。郑氏和宋二的这场私情是周誉之前无意中发现的,他本来的想法就是借别人的嘴告诉周景,而周景听后却觉得那不好玩,生生策划了这么一齣戏。 郑六是他派人弄进赌房的,也是他叫人看着信号轰出来的。信号是周景周誉刚到王家村口,蒋伟放的一枚烟花,这不年不节,又是大白天的,可不会有第二个人放烟花。另一头的人时刻守着,看见烟花就将蒋伟撵了出来。 走回村子大约得一个时辰,周景和周誉捏着时间蹭到点离开的。至于那只鸡,是周景防着那对狗男女不按他剧本走,只在两个鸡腿上下了□□,确保他们吃完一定会发生点花前月下的事。 周誉不过提供了一个点,周景就给完善成一个故事。 虽他二人没亲眼看,但村里可布置了眼线,有人会半点不漏的和他们讲的。 另一头,郑六晃悠到家,见三伏天家里门窗禁闭,忽然他锈透的大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轻手轻脚摸到窗下,将窗户纸捅开,就见床上,他媳妇和一个汉子光熘熘抱在一起。 郑氏躺在宋二怀里道:「就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最快乐,那个王八蛋成日里就知道赌赌赌,咋不死在外头。他要是死了,我就是寡妇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你,咱们的儿子也就不用认贼作父,跟着那个王八蛋姓。」 郑氏越骂越恨道:「那个王八蛋活该做王八,自己不行,还赖我生不出儿子,要不是他逼我,我也不能和你这么过。我就是想证明不行的不是我,而是他,看,我和别的男人不过偶尔睡一觉,比和他天天睡都管用,这不就坏上了嘛!他想要儿子那就给别人养吧!」 第86章 周老爷半夜爬窗 听到这一切的郑六犹如晴天霹雳, 一股怒火袭上心头,直逼天灵盖,他眼角刷地就红了, 满满都是恐怖的杀意。 儿子竟不是他的!是郑氏和别的男人苟且生得!他不行,他根本生不出儿子! 这些话翻来覆去在郑六脑海里翻腾, 郑六被刺激的理智全无, 满脑子里都是愤怒, 他走进了厨房摸起菜刀, 菜刀光滑的刀刃照出郑六狰狞的笑意。 郑氏还在和宋二喋喋不休地抱怨,郑六去已经走进寝房。小孩子虽然不会说话,但或许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大哭起来, 郑六瞅着襁褓中的婴儿露残忍的笑了。 就是这个孩子,他期盼了许久的,结果竟是个野种,野种就不该存在在这世界上。 一刀, 鲜血四溅,孩子突然没了哭声。 里面的郑氏感觉到不对劲,从被窝里爬出来,衣服还来不及穿上, 郑六就举着菜刀,满脸鲜血的走进来,那样子如同一个魔鬼。 「啊!救命!鬼啊!」 只一刀女人就没了生息。 宋二吓得掉头就跑, 衣服也不穿了,光熘熘就从窗户翻出去。 「救命!救命!杀人了, 郑六杀人了!」 宋二叫得太惨烈尖锐,顷刻就把村里人喊了出来,可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来得及看见郑六一刀刀砍在宋二身上。宋二很快没了生息。 「老爷夫郎小少爷,你们没有看见那个惨啊,衙门里官差来抬尸的时候,郑氏全身光熘熘的连件遮体的衣服都没有,还是旁边一个婶子看不过去,从她家翻出床被子给她盖上。至于那个宋二更是没眼看,差点没被郑六给剁成肉糜,他婆娘来了,只看一眼就晕过去了。醒来后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似乎有点疯,就知道摇头说不是宋二,绝对不是宋二之类的话。三人中,最不惨的应该是那个孩子了,想来郑六对他还算有点恻隐,没折磨那孩子,一刀毙命了。至于郑六杀了人后也不躲,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家里等着官差上门拘他,一点反抗也没有。」 郑六一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要问周誉心里后悔吗,周誉要说不后悔,或许显得过于凉薄了。可是否还有人曾记得,他是如何在郑六和郑氏手下如狗一般讨生活的,或许还不如只狗吧,最起码狗不用洗衣做饭干活赚钱,如奴隶般伺候郑六夫妻,不用做的稍有不满意就棍棒伺候。但要说要他们的命,周誉也好周景也罢,都是没想认真想过的,对于这一结果到底还是有些意外。 第211页 站在厅堂里的汉子似还要说什么,被沈墨摆手制止了。 「这大钱你收了,拿着走吧,其他的不用再说了。」 汉子接过钱,看看周家一家脸上并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有些沉重,就聪明地闭上嘴巴,领了赏钱退下。 周景悄无声息的盖住沈墨的手,沈墨转头冲着周景安抚地笑笑。倒不是他圣母心泛滥,只是到底是前一日还活生生活在身边的人,一眨眼间就死了,还死的如此悽惨,难免唏嘘罢了。 不过现下最主要的还是安抚周誉,毕竟周誉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初听了这些事,还是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朝夕相处的人,恐他心里会过不去心头的那道坎,或者害怕。 「小誉,郑家的死亡是一场意外,当初我们谁也不曾料到郑六会如此极端,这事,你莫言记在心上,还要以学业为重。」 周誉道:「阿么说的,儿子都知道,虽说事是我们计划的,但有许多解决途径,郑六选择了这一条,我们也无法控制。儿子不会钻牛角尖,而且最近几日私塾里就要休沐放假避暑了,儿子希望可以在私塾里考个好成绩,也不枉费爹和阿么为我做的一切。」 纵然周誉说得再好,沈墨还是不放心,晚上睡觉时,沈墨到底来了。 「今天晚上,阿么在这里睡,陪你!」 「没事的,阿么,我可以。」 沈墨怕他是顾面子嘴硬,就道:「那是阿么害怕,你陪陪阿么。」 周誉怎么也说不通沈墨,而且沈墨已经换了睡衣钻进一旁的被窝里。 周誉无奈,「阿么,你来了爹怎么办?」 这句话让沈墨瞬间爆红了脸,羞恼成怒地翻个身,用被子把自己包个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顶上的一尾发璇。 「他那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怕自己睡,你这孩子问的真有意思!」 然而事实证明,不是周誉真有意思而是周景真有意思。 刚睡下没多久,周誉就听见他爹找了过来,看来,这事,事先他阿么并没有和他阿爹商量过,他就说以他对他爹的了解,他爹绝对不会同意的。 周誉听见周景在屋子外面一遍遍的转圈圈,拥了几次门都没拥开,应该是他阿么将屋门锁上了。有他阿么在身边躺着,周誉也不敢给他爹放进来,只能默默在心里对他爹抱歉了。 许是阿么在身旁的原因,周誉几日入睡得格外快且沉,没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的睡过去了,再醒来已是卯时。 周誉通常都这个时辰醒来,洗脸刷牙然后温习早课,在等周景醒来一起吃了早膳,蒋伟就会送他去私塾。一般沈墨是赶不上和他一起吃早膳的,至于原因,周誉从不深究。 周誉翻身刚要从床上爬起来,无意中瞟了一眼旁边,就满头黑线。他爹不知道什么时辰爬进来的,怎么爬进来的,反正这会钻进他阿么的单人被窝里抱着人睡得正香。那个姿势,呵呵,周誉不想多做评价,有辱斯文。不过斯文二字想来周景大概是不识得也不会写的吧。 周誉轻手轻脚从被窝里爬出,洗了脸刷过牙,坐在外间里温书。早上空气清新,吹进来会令周誉一天都心旷神怡,于是他习惯性的推了一把窗户,然后周誉的眼睛就越睁越大。只见那两扇从里面锁上的窗户直接栽了下去。此时,正好院子里的护院巡逻过来,虽谁也没说话,但周誉还是从魏远山眼中看出了甩锅的意思。银色的面具下,那对眼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表是出他们昨晚没偷懒,一直在巡逻,这窗是某人拆的,可他们无法。因为昨夜那个撬窗的登徒子是他们的主人。 为了他的东厢房不被拆个干净,晚上周誉早早就钻进被窝,装作他已经睡着了。沈墨也终于明白了周景脸皮可以厚到什么程度,也就没在坚持,三人终于又睡了个安安稳稳的好觉。哦不对,睡舒爽了的只有周家父子,沈墨可是腰酸背痛地很。 再次被县太爷召见,周景实在是猜不出那位大人又要出什么么蛾子,毕竟今年的礼已经孝敬过了,年初的时候足足的五百两,这才年中,再要似乎有点胃口太大了。 「他毕竟是县太爷,如果真是那个意思,咱们就给,毕竟民不与官斗,咱们不过就是没靠山没背景的商贾,不要给他机会抄了咱们。」沈墨边给周景整理长袍边在他袖里塞了张五百两的银钱。 「我明白,只要咱们一天在柳镇混下去,县太爷咱们就不能得罪。不过这样的日子也并不是没有头,要是过几年小誉下场,就是得了个秀才。咱们就算彻底翻身了。」 虽都说穷酸秀才,但秀才毕竟有功名在身,见官不拜。因读过书懂得律法,是以非常愿意越级告状。因为有功名又不能随意敷衍,或者遣送,所以当地的县官还是尽可能不和秀才们发生纠纷,总会给三分薄面。 「这话,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以免给孩子造成太大的压力。」 「我明白了。不过我说,咱儿子下场怎么也要拿个案首回来,毕竟那么聪明,还有我悉心教导。」 「悉心教导?」沈墨嗤之以鼻,「没在你的『悉心教导下』长歪,真是感谢神明。」 县太爷府上,茶香四溢,宾客满座。县太爷坐在上首,虽是一身便装,难掩官气。 「今日再度召各位来,一是为了表彰周景,周景为王家村修路得到了钦差大人肯定,大人我甚是欣慰。这说明咱们柳镇在本官带领下,都是肯积极为柳镇做好事的。」 第212页 钦差的表彰之所以来得这样晚,是因为路上需要时间,再者不是什么大事,也就要等皇帝空闲时才会批阅,所以此刻才传到县令案头。 「是大人教导有方,小人等虽为商贾亦愿意为民做事。」 几乎立刻厅堂中就响起一片谄媚之音,其中尤以县太爷那个妾室算不得小舅子的小舅子朱建业阿谀奉承之声最响,县太爷听着最为舒爽。 听得差不多了,县太爷才示意堂下众人住嘴,捋着鬍鬚道:「既然各位都很是愿意,那其他的话我也就不用说了,各位研究研究,依次修路吧!」 刚才还奉承最欢的几个商贾立刻垮下脸,一个个如丧考妣。修路就是在修银子,王家村那么一条路搭了周景多少身家进去。而且这些钱都是白扔的,修了路是方便了老百姓,可真于他们这些出钱修路的半分好处没有。但县太爷吩咐了,就算知道是出银子为县太爷铺晋升之路,银子还是得出的。 「怎么,不愿意!」县太爷重重撂了茶杯,厅堂里的人就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口呼「愿意」。 不过银子到底太多,谁也不愿意就这么一下子白拿出这么多,况且他们私下里也不是没给县令送银子,有实在不愿意的就道:「大人,不是小人们不愿意,这等利国利民还能受到钦差表彰的好事小人是一万个愿意的,只是这修路银子太多,让小人们全部一家出也出不起,不若几个人集资修一条路,大人您看可以嘛!」 县太爷不说话,沉着脸。 另有一人也开腔道:「大人,一人出资的确困难,您看当初周老爷也是和他弟夫合在一起才修起的,如今叫小人们单独出银子实是拿不出来啊!」 县太爷和他的师爷彼此对视一眼,县太爷才不大满意道:「那你们就两个人合资修一条路,要是镇上的街道,他日皇朝里钦差来了也醒目。你们回去自己勘察,勘察好了修那条找师爷登记,本官会给你们贴告示表彰的。」 「是,谢大人。」 「对了,周景,这是钦差表奏后,皇帝赏你的银子,一共二十两,你收着吧,这可是无尚的荣耀啊!」 一千两的修路银子就换来二十两的赏赐,简直九牛一毛,但也好过分文没有。况且可是在皇上嘴里过过了,立时就有几个商贾就对周景投去嫉妒的目光。要是早知道这银子早晚得拿,当初就不如早修了,还能在皇上面前挂名。 周景上前领了赏,恭敬谢过退下,并不理会旁人投向他的各种恶意的目光。 朱建业一双老鼠眼疯狂闪过恶意,阴毒道:「大人,周景得了皇上亲赏的银子,怎么也该再出资修条路感谢皇恩浩荡吧!」 县太爷没说话只是端着茶杯喝茶,周景也没开口,垂眼看地,面无表情。 一时间整个厅堂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闭嘴无言,都盯着三人看,每人心中各自将自己的算盘打得叮噹响。 一盏热茶凉,师爷为其令换了一盏,才道:「周景你觉得呢?」 周景淡淡道:「小人小本生意,不过头年才起,去年和弟夫借了些债才得已修全了路,今年才堪堪还上外债。不过得皇恩浩荡纵然倾家荡产也要为皇上分一份绵薄力。」 县太爷这才露出笑模样,「有心了。」 「为皇上为大人死而后已。但小人家资大人也知,不过去年才起,恳请大人容小人缓缓,准许小人最后修路,小人真乃铜臭不足。」 朱建业讥讽道:「周老爷还会铜臭不足,你那个胭脂水粉的铺子不是就要在邻镇开分铺了嘛。还有那个什么布庄,我听闻一件睡裙就几百两银子,这般天价,修条路会修不起?」 旁人总因为朱建业是县太爷的小舅子给他三分薄面,可如今人家都骑在他脖颈上拉屎了,他在没个表示,日后这生意也不用在柳镇做了,还不得随便一个人就敢恣意挑衅。 「朱老爷是没做过生意的吗都不算进价吗?还是说朱老爷有特殊门路,不用进价,卖得多少就是多少!如此,在下闻得朱老爷绸缎庄里,一匹绸缎千百两实属平常,那般神仙价在下可不比得。毕竟在下还要算进价,不比得朱老爷那般神通,卖得多少就是多少。如此算来朱老爷怕是得修三条或者四条路了。毕竟朱老爷财进斗金的时候,在下还在农村里吃糠喝稀呢!论财力恐不抵千分之一。」 「你小子……」自从把妹子进献给县太爷后,他哪里被人这般当众噎过,气得瞪着眼珠子竟要骂人。 县太爷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目道:「放肆!」 朱建业立马不敢言了,周景也不说话。 「好了,莫言再生争执了,这是为皇上办事,天大的荣光,都推脱什么。周景既然要求最后修路,本官允你,好了,都下去吧。」 「是。」 第87章 伙计翻供 「大人, 你看那个周景嚣张得很, 竟然一点面子不给您, 再叫他嚣张下去岂不是要连您也不放在眼里了吗?」等众人散尽,唯独朱建业仗着身份留了下来。 县太爷冷哼一声, 训斥道:「朱建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是看周景生意越做越大眼红了吧!今日之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到底是谁先挑起来的, 你自己有数。本官为了顾全你的面子,已经打压了他一头, 你也就此给本官打住,别扯本官的后腿。本官为了今日的名声隐忍这么久不是轻易给你破坏的。要不是修路直接关系着本官晋升之路,本官也不会硬逼着你们做。等这事成了,一道奏摺上去, 本官即刻便可升迁。到那时你的好处少不了,那周景也不敢再惹了, 犯不着做这义气之争。」 第213页 「可……」 县太爷不耐地打断他,「行了,没什么可是的,你退下吧!」 「是。」朱建业嘴上答应着, 心里却有了阴毒的算计。 「还修路?」沈墨气愤道:「咱家已经出资修了一条了,按说就是轮也不该轮到咱家了?」 周景冷道:「这事莫不是没有杀鸡儆猴之意, 不过是拿咱们家做个椽子, 敲打敲打那些有小心思的老油子们。而咱家根基尚浅,便成了那只被宰杀的鸡罢了。」 「那怎么办, 难不成真就随了县太爷的意思再修一条路吗?」 「路肯定是要修的,不过什么时候修那就不好说了。今日堂上那么多人,我定下最后,那便是最后了,这不会轻易改变。不过等到那时候,很可能已经两三年后。」 沈墨不甘道:「可到底意难平!」 周景却突然笑了:「小墨,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就没什么不甘了的。这次修路,也不会白修,我打算修远着,最好修到穷人区。」 「为什么?」沈墨不大明白,修到穷人区又能对他家有什么益处? 「我们可以进行拆迁。」 「拆迁?什么意思?」 「拆迁就是咱们出银子将穷人的房子买下来,然后再扒了重新建。咱们可以联合几个镇上有威望有信誉的老爷们一起合资,将东街那片穷人区全部开发出来,建成商业一条街。街上的铺子也不拘做什么,最好百花齐放,可以使出来逛街的妇人小姐们不管买什么从这条街上熘达一圈后就都能卖到。街道中间可以摆放小摊子,卖糖的,泥人的,吃食玩具的,都是些小东西,不贵的。」 沈墨眼睛嗖下亮了,炯炯有神,「那岂不就是另建条回春街,只要能建成,咱们便宜入手的房子转手就能卖出十倍的价格!」 周景点头,「对,一旦建成了,租子就够收回成本的了。等尝到了甜头,怕是没几个老爷会再愿意把手里的铺子卖出去了。」 「那咱们岂不是就真的发了,整个一条街都是咱们的了!」沈墨兴奋得满脸发光,然高兴了片刻忽然皱着眉头道:「景哥,可咱们怎么保证建成后就一定能找来商户,万一要是没人肯租,那咱们恐怕会赔到倾家荡产?」 「一定会有租的,不但会有还要排队抢着租。」周景胸有成竹道:「首先合作上,必须就都要是当地有威望的各行业头首,他们可以起到表率作用。有些下面不明真相的小户看着他们在哪里选址开铺子,下意识就会觉得那是个好地方跟着开。然后就是重磅的优惠政策,别的铺子一年租金几百两,咱们可以减半,不仅减半还可以试营业,三个月觉得效益不好,分文租金不收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啊?那要是真不好走了怎么办?」 「来了,自然就不会让他们走。咱们提供的都是没装潢的铺子,想营业就必须得装潢,而咱们事先就要在契约里签下,想要租金减半,装潢就必须不能省。精緻的装潢同样不便宜,没人会认打水漂,没赚回来本钱之前恐怕轻易不会有人轻易拍拍屁股就走。而就是这几个月的功夫我相信咱们商业街的宣传绝对能做到位。」 「之前是吸引商户的政策,之后就是吸引顾客了。在揽客方面,交通上大可做文章,比如咱们多租些车辆,守在街口,只要是在商业街里买了东西的就可以免费乘车。再者在商业街上不分铺子,只要买够多钱东西就可以抽奖,奖品根据价值划分,都是咱们商业街铺子里有卖的,最高奖就是银子。如此必然也能吸引不少客人,等时间长了,名气响了,客人们自己就会发现商业街的便利。比如要买咱家的睡裙和胰子,现在是需要跑两个地方,可商业街一旦建成,只去那里就都能买到,省不少脚程。」 沈墨已经听明白周景讲的商业街的商业价值,这街绝对能成。 周景有了想法就开始做计划,同时还要私下里接触一些行业头首,不过有些具体细节并不能明讲,以免被人泄露,有人效仿,他便做不成了。 在周景准备商业街的时候,周家胭脂水粉铺子里另外推出了几款新的胰子和面膏,这次推出的胰子和面膏不再以女人和双儿为主,同时还推出了男人专用的。在香气上选择了檀香茶香和薄荷香。 皇朝男人速来仪容不整者不可为官,对外貌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重视程度。周家推出的这三款胰子打着男人专用的旗号,几乎刚推出就被抢购一空。那些偷偷摸摸使用妻子夫郎的老爷们,这才终于可以扔了女人双儿用的东西,光明正大的使了。 这三款胰子和面膏给铺子里带来的盈利并不次于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甚至有的价格贵的离谱,那些老爷用着越觉得舒爽。 就在周家胭脂水粉铺子里的生意蒸蒸日上之时,周景布庄却出了人命。 「那几个来铺子里卖布的农家人拿来的都是土布,可要的却是绸缎的价,小人自然不可能应允,那其中一个汉子便二话不说一头撞死在布庄里。同来的汉子们就不依不饶了,砸了布庄不说,竟还将尸体抬着去了县衙里,小人怕一会东家被县太爷传话没有准备,赶紧过来报信。」 周景面沉如水,沈墨焦急万分。 「东家,不是小人出了事推卸责任,可这……这事实在蹊跷。哪有人会因为价钱给的不合理就一头撞死,这分明是事先预谋好的,打定主意要讹咱们!」 第214页 周景冷冷道:「我明白了,这事九成就是冲着周家来的,你不用着急,先安排好布庄上,其他的等我回来再处理。」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一阵骚动。 「几位官爷,这是何如,有什么事请容小的先进去通报通报,咱家老爷和你们的杨捕头可是亲戚,都有些面呢。便是县太爷那里,前些日子也受了表彰。啊!」 一共来了三位官差,根本就不给蒋伟说话的机会,砸开门就凶神恶煞地往里闯,蒋伟跟着拦,被一脚踹了一个跟头,滚了几圈躺在地上好半晌才捂着胸口爬起来。 府里的护院闻声迅速集结过来,可来者是官家,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个个向周景围拢,将周景沈墨二人牢牢护住。魏远山半面面具下的眼神同他的银面具一样冰冷无情,闪动着浓烈的恨意。 「周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和我等动手。」 「景哥。」沈墨面色煞白,嘴唇直哆嗦,伸出去拉住周景的手,手掌一片冰冷。 周景轻轻回握过去,可这次却做不到彻底温暖了这人的手再离开了。 他闭了闭眼睛,转头对沈墨道:「等我回来!」说完才意识到这几个字似乎并不吉利,多少人就因为说了这几个字便一去不回了。 可以看出沈墨的颤抖,可他还是坚强地点着头。「景哥,你不是说晚上吃馄饨嘛,正好我和纪大姐在家包,等你回来就煮。」 「好。」周景说完狠心地拂开沈墨的手,一步步踏下抬价。吩咐巡院道:「都让开吧。」 又对几位官差道:「小人不敢和几位大人动手,这就跟着几位大人走。」 那几人迅速过来,竟一下就给周景拧住,迅速上了手镣。 蒋伟捂着发疼的胸口前跑了几步,从怀里颤巍巍掏出些碎银。 「几位官爷,看在我家大人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一介商人的份上,您看这手镣能不能给免了。」 那三人并没接蒋伟递过来的银子,而是一把推开他,再次将他推翻在地。 「滚!」 这一次蒋伟挣扎几下没爬起来,几个要好的汉子迅速跑去扶他。 「那个是周家老爷!」 「还真是,就是那个在镇上开了好多铺子的赚钱如流水似得。你不知道他家的一条睡裙,一盒面膏,就是你们全家老老小小几年的嚼用,还得过吃好的喝好的的日子,要不,可花不完。」 「啧啧啧,真是黑心黑肝,生意做的这般奸诈,难怪犯事,活该,老天不容啊!」 说话的都是柳镇上的老百姓,他们甚至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周景是谁,谁是周景。有知道也不过就是知道他是几家商铺的东家罢了,仅此而已。可如今周景出了事,这些人抱着看热闹的心理,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不过是容不得这世上怎么有人可以过得这般好,怎么能在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时锦衣玉食,真是该死。 这些人说话的不但不避讳反而生怕周景听不见似得大声嚷嚷,周景转头看去,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毫无温度。瞬间将几个人吓得噤了声,可同时他也在人群中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 金钗步摇,锦衣绸缎,浓妆艷抹,身后跟着几个灰衣奴才,她看见周景冰冷的眼神并不怕,反而露出抹灿烂的笑容。 是李东的表妹,孙娇,她旁边竟站着王家村的张菊,同样穿金戴银。 周景转回头,心念微微一动。 有人云亦云的愚者,也有懂得思考的智者,这些不信的却恰恰是最瞧不起满身铜臭,以明理知事自居的读书人。其中就有程平,他本打算去周誉书斋看书,不过路过撞上随意停下瞧瞧,却不想这一瞧,竟瞧出个『熟人』。周景?这名字程平不陌生,因为正因为这人程平才得以在周誉书斋里免费读了许多孤本,提升不少学识,对于后年的下场更是信心倍增。 这样的商贾,肯为皇朝传播知识,放弃自身利益的商贾,程平下意识地就不信他会做奸恶之事,脚步不由地跟着向县衙走去。 周景被一路推搡进了县衙,县衙的大门就重重被关上了。混在人群中的程平皱起了眉头,竟然不公开审理,这周景究竟是翻了何事? 一进衙门周景被捏着跪在地上,手镣也不给他摘,县太爷的惊堂木重重一拍,吓得堂下跪的几人一个激灵。 县太爷虽识得周景,扔例行公事般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周景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跪答道:「回大人话,小人周景,王家村人氏,乃遇见布庄掌柜。」 「周景,你可知罪?」 「小人实是不知,还请大人示下。」 「堂下跪着的李川赵信,周景说他不知,你们便将所告之事再说一遍。」 「是,大人。」李川跪在地上指着周景愤恨道:「小人状告这奸商为富不仁图财害命逼死小人同乡!」 县太爷再问:「周景,李川状告你可认?」 周景道:「小人不认,小人并不知道李川因何状告小人,又因何告小人谋财害命?」 「既然如此,李川你就仔细说来。」 李川抹着眼泪道:「大人,小人名叫李川,旁边跪着的叫赵信还有死的王宏均是沈家村人士,乃同乡。因沈家村人会织布,所以小人等家里年年都出来卖布,从前卖给朱老爷的万利布庄,后来听人介绍去了遇见布庄,却不想这一去就是掉进火坑出不来了,这个周景根本就是个表面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是见利忘义贪财好财之辈。」 第215页 「小人和赵信还有死去的王宏这日得了几匹上好的锦缎一同去了遇见布庄,谁知那掌柜见小人等粗衣烂裳,知是无权无势之辈便欺凌小人等,硬要以粗布价格收了小人们的锦缎。小人等不肯,他便强抢。可小人这个兄弟就指着这布料换了银子给家里老子娘和妻儿买些口粮,所以哪里肯,挣扎间那个掌柜推了王宏一把,王宏便一头撞在门柱上,当场死去。可事后那掌柜竟不知悔改,口口声声宣称是周景让他这么做的,还说周景有的是银子,不差小人们这几条人命,就是都打死了也没干系!」 「大胆周景,你可有指使手下掌柜这般持枪凌弱,仗势欺人?」 「回大人话,不曾。大人不信,可将掌柜叫来对峙。」 「把那掌柜带上来。」 赵掌柜同样被上了手镣,跪在地上哆嗦成一个蛋,对所有指控一概否认。 「小人没有,没有推过他们,是他们拿了土布非要以绸缎价格让小人收,小人不肯,其中一个汉子就撞在门柱上。小人绝对没有推他!」 「大人他胡说,要是如此不肯也就不肯了,小人去下家就是了,干什么要撞死他家。这死去的王宏上有老下有小,他哪里捨得死,死了家里的婆娘孩子怎么办?」 县太爷道:「公堂之上莫要争吵,既然二人各执一词,那么双方可有证据,证明自己说得?」 李川马上叩拜道:「小人有证据,那赵掌柜杀了人到底还是发慌,小人趁乱将几匹绸缎抢了回来,就是为了今日作为呈堂证供。」 县太爷道:「呈上来。」 呈上来的果然是几匹色泽艷丽,花样新颖的绸缎,实乃上品。 「这下你怎么说?」 张掌柜惊慌失措地连连磕头道:「县太爷,小人当初看见的绝不是这几匹布,一定是他们换了布料!」 「李川,他说了换了布料,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布料是你们呈上来的,自是有机会换,那么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有。」李川迅速道:「他铺子里的那个伙计,如果是个有良心的,就不会看着他们谋财害命而坐视不理!」 「传遇见布庄伙计上堂。」 那布庄伙计跪在地上摇头不认,「大人,赵掌柜不曾推了他们,是他们自己撞上去的?」 「你,你还有良心吗,你摸着自己良心说话,我们都是无权无势的小人不过为了讨一口饭活着罢了,怎么会上赶着寻死!」李川指着伙计恨声道:「你想想你家里的婆娘孩子,想想老爹老娘,你就不怕王宏化作厉鬼,午夜时去寻你要个说法嘛!」 那伙计似是被吓到了般,堆灰一样跪在地上,鹌鹑般抖了不停。 「大人,大人,小人说了谎,那人是赵掌柜推得,低价收入好布也是周景指使的。小人,小人不能说谎了,这是为虎作伥,小人良心难安,更怕那人得不到正义化作厉鬼来寻小人!」伙计竟然当场翻供了。 县太爷大怒,惊堂木狠狠一拍,「周景,赵升,你二人可还要狡辩。」 张升砰砰几下把头都磕到头破血流,哭喊道:「小人冤枉!」 周景此时已经明了,对方是做了万足准备,只求一击必胜,让他终无翻身之力。 跪在地上他听见自己一字一顿道:「小人冤枉!万望大人明查!」 「好啊,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 一板子一板子的落在身上,每一下都使了全力,没一会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周景疼得汗如雨下,却咬着牙一声不啃。 「大人,赵升晕过去了。」 县太爷挥挥手,示意住手,「周景,你可认罪!」 「不肯,小人冤枉!求大人明查!」每说一个字都似用了全部力气,周景竟还坚持着。 这下换县太爷愣了,怔了下,县太爷道:「犯人已晕,今日收监,改日再审。」 「夫郎,夫郎不好了,老爷被打了二十板子收监了!」 第88章 发狠 「大人, 您怎么了?」从下堂后县太爷就一直心神重重若有所思, 这会儿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去把作为呈堂证供的那几匹丝绸拿来, 本官看看。」 师爷问:「大人,您是觉得这案子有蹊跷?」 县太爷眉毛一挑, 低喝道:「让你去取你就去取!」 师爷派人赶紧把那几匹绸缎抱来,县太爷刚要伸手查看,随后反应过来, 瞪向立在一旁的师爷。师爷敛眉垂目,弓身退下。 县太爷抬手只在绸缎角上轻轻一翻, 就看到了朱家的商徽,这个小小的图案他再清楚不过,家里的绸缎锦帛大部分都是朱家送来的。 县太爷脸色铁青,面孔阴沉, 额头上青筋暴凸,一巴掌拍翻了茶案。 「来人, 把朱建业给我叫来!」 此刻,朱建业还在家里美美地享受,他新纳的小妾千娇百媚地躺在他怀里,一只芊芊玉手在他胸膛上不停地挑逗。 「老爷。」女人朱唇轻启, 声音甜腻,用崇拜地语气说着实为撺掇的话。「您可真厉害, 那个什么周景平时不是蹦哒的挺欢吗, 您一出手就把他下了大牢,彻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看来本事也不过如此, 到底是老爷您手里的一只秋后蚂蚱,能蹦哒几天全看您心情。」 自从周景在柳镇横空出世,先是香肠后有布庄如今又出了独一无二的胰子,不知道红了多少人眼,想要算计他的不是没有,可当初周家铺子小时,他们没放在眼里,况又有个杨捕头罩着,大人物不屑出手,小人物不敢出手。后周家铺子做大了,小人物就不敢生了招惹周家的心思。而大人物想出手时,发现周家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想动,势必引起反噬,一个不好伤筋动骨不说,至此就衰败了的,还不一定是谁。 第216页 朱建业本是一直不将其放在眼里的,可周家越来越大的生意还是叫他眼红,不过有县太爷在上头压着,不许他胡来,他也只好忍着。直到他纳了一房小妾。那小妾十六七的年纪,生得花容月貌,为人善解人意。在床上把他伺候得舒服不说,还能在生意上为他排忧解难。和他一说就能说到一起去,当一次谈话中不知道谁先开始无意提起了周景,小妾便附和将周景贬低到尘埃里,将朱建业抬到云端。正好满足了朱建业的虚荣心,朱建业自此对小妾越发宠爱。 而此次这个主意正是小妾提出的。 朱建业哈哈大笑着,大手粗暴地在小妾身上揉捏,他就是一个粗人,不懂怜香惜玉那一套,几下就把小妾白皙地肌肤捏青了。瞬间小妾眼中就疼出了泪花,可还是强颜欢笑曲意温柔地看着朱建业。 「世人都道红袖添香红颜知己,老爷我还以为不过是那些读书人为了掩盖风流寻的噱头。如今得了你,给爷出了一道奇招,老爷才算知道这红颜知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红颜知己好啊,即可以睡又可以用。」 这番话粗鄙到了极致,词文不通,可朱建业说着还自允风流,把他怀里的小妾噁心坏了,小妾却不得不笑着附和。这让小妾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屈辱之意,认为这一切都是拜周景所赐。 原来朱建业怀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东的表妹孙娇。当初因孙娇串通李氏撺掇李东去周府说亲,骗李东说孙娇和周景早就暗通曲款,如今已是情投意合,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孙娇有几分长相,再加上李氏和孙娇说的信誓旦旦,信以为真。谁知到头来却弄了好大一个没脸,李东当即怒不可遏,给孙娇父亲去了一封信。信上措辞激烈,把孙娇形容成一个不知廉耻勾引人夫的□□。其父虽要攀着李家,但也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即大怒,托媒人立时就把孙娇嫁了,甚至不拘是否作小。就这样,孙娇被一顶软轿抬进朱府,成了朱建业不知道第几房小妾。 朱建业满脸得意,「你且等着吧,周家的一切早晚是我的。如今周景被下了大牢,他府上就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了,一个双儿能干什么,遇事就知道慌。这时只要我上门装装好人,说有路子救他汉子,什么不得给我!」 孙娇明明是笑的,可眼睛里都是恨意。周景,不娶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老爷,县太爷派人来请您,我问也没问出什么,看样子事情挺急,您赶快去吧!」房门将几位过来请人的官差安置在厅堂里,奉上茶水糕点,自己急沖冲过来禀报。 朱建业愣了一下,「县太爷,这么晚了他找我干什么?」朱建业心头猛跳了下,慌了起来。「莫不是他知道那事是我做的手脚,叫我过去要跟我算帐!」 孙娇看他这幅怕县太爷怕成狗的怂样,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讥讽。随后将讥讽压下,起身披了件睡衣伺候朱建业穿衣。 看朱建业战战兢兢地熊样,纵然瞧不起他,孙娇还是安慰道:「老爷,便是县太爷知道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他知道了,咱们大不了就分他一杯羹,你不也说了嘛,县太爷是爱财的,既然如此,周家那么大个家产,就不信他不动心!」孙娇起身掸了掸朱建业衣领,对上他的双眼,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老爷别忘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孙娇的话有种神奇的魔力,竟叫朱建业莫名镇定下来,怀着比平时还要轻松的心情大摇大摆走进县令府后院。 根本不容他说话,县太爷就抱着成匹的绸缎噼头盖脸砸向朱建业。 「好你个朱建业,你涨本事了,竟将本官都糊弄住了。初时,本官当真以为周景不过是犯了你们商贾惯有的持强凌弱的毛病。真当他是为了利益低买高卖,那个农户是双方争执间失手误杀,没想到本官压根是掉入你的圈套,这一切根本就是你设计好的,连本官都一起算计上了,朱建业本官当真小觑了你!」 朱建业额头上的汗顷刻流下来,他那个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的小妾孙娇说的话,也不能使他镇静。 朱建业还是咬死不认:「大人,小人不懂您的意思!」 「你真当本官是个糊涂蛋,本官只是没想到在本官的庇佑下还敢有人陷害周景,同时不了解周景品行,以为他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商贾。所以事发时,第一反应就是那几个农人说的是真的,应该是争执间的误杀。」县太爷怒道:「可压根不是那么回事!你看看地上的那几匹布,是谁家庄上的!你是不是唬,拿自己铺子里生产的绸缎给那几个农户去害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做的吗?」 「这……小人……」朱建业还要解释,县太爷将茶杯摔碎在他脚下,茶水泼洒在他身上。 「你还说什么,难不成那几个农户自己掏银子买你家的绸缎再拿到遇见布庄上低价卖?图什么图折腾!就是他们想图折腾,又上哪里弄那个银子去,有那买丝绸的银子还能一家老小吃不上饭!」 朱建业没想到全被县太爷看透了,跪在地上抖个不停。 县太爷咬牙切齿道:「本官以为你没那个胆子,没想到……呵,本官就因为太过想当然,到头来竟被你给耍了!」 事已至此,朱建业知道县太爷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只是案发当时没想到罢了。所幸豁出了,诱惑道:「大人,事已至此我们不如将错就错,把周景给办了。周家的产业可不小啊,大人您吃肉,小人喝口汤就行!」 第217页 「混帐,你把本官从前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嘛!本官早就说过,本官是爱财,但要『取之有道』。你们送上来的本官不收,怕你们日夜不安,都是为了安慰你们为柳镇税收做贡献本官才不得不收的。」 「本官是为官之人,走的仕途,这区区一方小县令岂能是本官仕途的终点。本官这么多年在百姓身上力求公正从不苛待,求得不过就是老百姓的这点口碑,如今被你们这些见利忘义的商贾一搅和,眼看着就要功亏一篑了!」 朱建业被骂得两股战战,不敢吱声。 县太爷骂够了,就停下了。说到底朱家伟到底和他沾着亲,不然以他那个猪头脑袋还做什么生意。他养着朱建业,何尝不是叫朱建业也养着他。想要升官,是那么好升的,都需要银子铺路。朱建业就是椽子,大半银子都进了他腰包,用来打点了。好不容易打通了一个高官,得到钦差微服私访的消息,知道这是一个晋升的好机会,而他自己实在想不到法子,这才把主意打到商贾身上。没想到还真成了,上面挂了名,只要他再把柳镇其他路修上,他打点的那个高官一封奏摺上去,晋升这事就成了。 可现下这一切都被朱建业这个猪脑子给毁了。如今横生出这样一个枝节,叫他怎么办? 原本他想当然的以为周景可以这么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一定是用了奸诈手段,农户所告之事一定是真的。不怪县太爷这么想,商贾者大多为富不仁偷奸耍滑,这点手段实属正常。为了保护周景,他虽大张旗鼓抓了人不过就是为了显得公正无私,不然为什么不公开审案,就是打算悄声处理了。 他的想法是两边都不得罪,周景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责任全部推给那个掌柜,反正人是掌柜错手杀死的,他怎么也逃脱不了,如此周景仍是一清二白,还是皇帝褒奖的那个仁商。而农户那里也有了交代,周景再出于仁义给个二十两银子的赔偿,于名声根本无损。如此两边都谈好,他还是那个为民做主的好县令。 当时周景不承认他还以为他是和他耍心眼,气得打了二十大板让他自己反省。自己都这般为他着想了,他还不上道,没想到周景根本是冤枉的,自然打死不认。 县太爷气得真想一脚踹死朱建业,就知道拖后腿。可他并不能弄死他,他两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行了,赶紧我滚,本官告诉你这事不许你再插手,周景我是一定要保出来的,皇上刚褒奖了他,恰在这个时候出事,不正说明本官昏庸嘛!」县太爷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再插手,本官就办了你!」 朱建业吓得一个哆嗦,堆坐在地上。送走朱建业后,县太爷坐在书案上沉思许久,起身去了大牢。 周景身上有银子买通衙役上了药,还不算太惨,就是趴在草蓆上不能动。看见县太爷来,想要起身帮忙,却被县太爷按住。 县太爷和颜悦色地关切道:「身上的伤口可还疼?药够不够,不够的话本官叫人去买!」 周景垂着眼睛,心念斗转,瞬间心中就猜到了什么。 「小人一切都好,劳大人挂心了。」 「哎,你啊!」县太爷突然嘆口气,语气瞬间变得苦口婆心,「你这样一个激灵的人,怎么就没猜透本官的用意,本官是派人锁了你,可不过是做给百姓看的,要不此案本官为何不公开审理,不就是为了你着想。你铺子上出的人命,你总要给个交代,不然百姓怎么依。不过这交代也不是真要你怎样,等明日大堂,你完全可以装作不知,把一切都推到那个掌柜头上。如此百姓那边有了交代,你也成了被蒙蔽之人,这不就什么都保住了。你放心,你们送来的银子,本官从不白收,需要的时候,本官会替你们想个万全之法。」 周景不为所动,淡淡道:「多谢县太爷大恩,但小人确实是被冤枉的,县太爷既然对小人有这般维护深情,就请明察。」 县太爷看说不动他,不仅怒了:「周景实话告诉你,就算你被冤枉的,你也得认,如今铁证如山,你没有证据如何犯案,本官给你的路是最明确的一条。」 可周景不能认,认了赵掌柜的命便没了。 「周景,你如此冥顽不灵,别怪本官不念旧情,今晚你就好好想想吧,明日还是这般不知悔改,本官也只能秉公办理。」 「什么?」沈墨晃了晃,只觉一阵天晕地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情不自禁向后栽去。然而栽了一半竟凭藉一股强大意志力狠狠抓住了座椅扶手。喃喃道:「不能倒,我不能倒,景哥还需要我呢!」 「阿么!」周誉正在上学,被家里僕人通知了回来,他上前扶住沈墨,沈墨如同溺海之人抓住了浮萍。明明目光对着周誉,话却不知是对他说的还是和自己说的,「景哥,还等着我去救他呢,我不能倒下。」 沈墨被周誉扶着坐下稳了稳心神,拼命告诉自己要克制,周景还在等着他救呢,可大脑却发晕混沌一片。沈墨摸起果盘里糖果一起塞进嘴里几颗,大脑才似好了一点。 「蒋伟,你带几个汉子拿上银子看能不能买通狱卒见上一面。魏远山你叫人帮我迅速召集所有掌柜过来问话,我要知道近来针对咱们铺子的所有人。另外你去查查那三个农户的底细,越快越好。」 「是。」众人领命退下,剩周誉和沈墨坐在静悄悄的厅堂了。沈墨紧紧抓着周誉的手,不知道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第218页 「别怕,你爹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会想办法脱身的,我也会想办法救出你爹的。」 几人动作都非常迅速,掌柜们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都集结过来,其中包括得到消息就赶来的沈霖王仁。掌柜们问来问去,得了一串名单,根本毫无用处,这么多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看着哪个都像,哪个又都不像。 沈墨越看越乱,丝毫没有头绪,只能挥挥手放人走了。而同时蒋伟不敢耽搁,求了几处都行不通,赶紧回来禀报。 「大哥,如今怎么办,咱们一点头绪都没有,牢里又进不去,要怎么帮哥夫啊!」 沈墨示意他别说话打断他,他正在想。 「再等等,还有魏远山,他会带来消息的。」 如今的希望都在魏远山那里了。 「夫郎,魏管事回来了!」 沈墨起身跑到厅堂门口,魏远山看见他就道:「夫郎,小人查出来了。」 沈墨点点头,将魏远山拉进厅堂,关上门,门外的护卫迅速并成一排,严密把守。 「那三人都是沈家村人氏,死的那个家里是真一穷二白,有个久病缠身六十多岁的老父母,小的,一个八岁一个十岁,还有一个眼睛不大好的婆娘。另外两个是沈家村的泼皮无赖,整日里游手好闲骗吃骗喝。」 「你去查他们的时候,对方可派人暗中保护?」 魏远山终于露出奇怪的表情,「并没有任何人保护他们!」 「没人保护?」周誉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都知道这事蹊跷,陷害了人,连个保护的都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说到底一是朱建业太蠢,蠢到说是猪脑子都是看得起他。生意上没有县太爷撑腰,他怕是一天不成的。能想出这么个陷害人的法子,还不是朱建业的主意,而是孙娇的。但孙娇到底只是个妇人,这里的妇人以无才无德为美,能想出这么个主意就实属不错了,怎会想到后续等等问题。而县太爷倒是能想到,可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周景已经收监,周家便失了主心骨,既没有兄弟叔伯,二没有宗亲族里,根本没个主事的。至于沈墨一个双儿夫郎,县太爷完全不放在眼里。双儿能有什么见识,除了哭怕也只剩下哭了。而那个九岁的养子,更不成气候,还是先断了奶再说吧! 的确要是别的双儿夫郎或者妇人遇到这事都会慌了手脚,而沈墨不是,从周景做生意开始的那天,什么都会和沈墨讲,甚至有的生意如果可以还会带着沈墨去,所以沈墨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沈墨了。 县太爷等人都欺负周家没有主事人,却不知道沈墨完全可以主事。当夜沈墨就将家里所有护院召集起来,连夜摸进了沈家村。 沈家村里夜深人静,鸡犬声都闻不得了。几个身手好的摸进那三人家里,左邻右舍谁也没惊动,直接迷晕了人绑粽子似得将十几口人绑出村子,再次醒来面前都是拿着傢伙膀大腰圆的汉子,几个妇人当时就吓哭了。 沈墨完全失去耐心了,眼看着天就亮了,他就没机会了。人变得异常冷硬,「想法子让他们给我闭嘴,我现在没时间听他们哭,我有话要问。」 「是。」魏远山答应着出来,他拿哭得最凶的几个妇人开刀,在她们手指上动作几下,登时一阵惨叫。「都给我家夫郎闭嘴,再敢哭,下一个就是他!」 那些妇人被惨叫声吓到,一时间不敢出声。 「我也不废话,你们应该猜到我们的身份了,也不怕你们知道,就是周家的。你们自己家人做了什么心知肚明,这大半夜的把你们请过来就是要你们明日翻供,把指使你的招出来。」 李川大着胆子道:「就是周景谋财害命,你们现在还敢绑架我们,就不怕……」 威胁的话是说不出来了,因为魏远山将他的下颚卸了下来,口水顺着他不能闭合的嘴巴流了下来。这并不算完,魏远山直接扒了他的衣服,当着众人面让他们看清,他都对李川做了什么。明明不见血,外面也不见伤,可李川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呜呜地跪在地上拼命给沈墨磕头。 沈墨这一刻的心肠硬成了铁,并不觉得够,要不是明日需要他们当堂翻供,身上不能见伤,沈墨不会让魏远山等人只是给他们卸卸骨头,扎扎针那么简单。 「你就是那个死人的家属吧,你家汉子对我们做了什么你们应该心知肚明。别以为人死了就死无对证,不是还有你们在嘛。他不是用命都想让你们活下去,可他以为得罪了周家这样便罢了,一条命就解决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那婆子紧紧护住孩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明明就是你家谋财害命。」 「是吗?」沈墨冷笑着,那样子犹如魔鬼。 他对着一个老头子示意一眼,那病歪歪的老头子就被捉了过来。 「这个就是你那个死鬼当家的的老爹吧,这老头成日里病歪歪的,活着也是个拖累,不如死了吧。」说着抽出护院带在身上的刀,一刀下去,鲜血涌了出来,老头想惨叫,却被人堵了嘴。再低头看时,沈墨竟将那老头给阉了。 沈墨是真的发了狠,一想到要是救不出来周景,他就有种杀了所有陷害他的人,然后自杀的疯狂想法。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什么最有威慑力能把这帮人吓住,他就干什么。 「你看,现在想明白了没有?要是还想不明白,下一个就是这个小娃娃了。这是你汉子留下的唯一香火,你说要是给我一刀阉了,你那个汉子死得还值不值了?」 第219页 妇人已经吓得哆嗦成一团,紧紧抱住孩子。她只觉得现在就身在地狱,不是说周家人善吗,那么眼前这个魔鬼是谁。 王宏要是知道陷害了周家会遭到这等疯狂的报复,当初恐怕压根就不敢了吧! 「我再问你话呢,回答我!」 妇人拼命点头,「是朱建业指使我们的,我家里实在活不下去了,爹娘都有病,孩子,如今孩子也病了,我当家的实在是没办法才……」 「没办法,没办法就要拉上我家汉子!可惜,你拽到了修罗!」 沈墨逼问妇人的时候,其他人也没闲着,给他们一个个招待了,别看面上没伤,骨子里疼着呢。三户人家每户挑了三个孩子留下。 「这些孩子我就扣下了,明日我当家的回来了,孩子给你们放回去,不回来,那么谁也别想好!」 有几个胆小的竟然吓尿了。人是给放回去了,可周家的人也混在这些人中,以便随时监视他们。 第89章 请命 冯万展再次踏上柳镇, 发现柳镇新修了几条大道, 还有几条正在施工。如今正值夏季, 来往的外地车辆很多,大都奔着周记胭脂水粉铺子去的。他们中许多是南方商人, 从前都是北人去南边进货,尤爱南边的口脂面膏。如今北方横空出了一个周记胭脂水粉铺子,铺子里新出了种叫做胰子物什, 最便宜的一百文,贵得几十两。最近几月又上新些汉子专用, 以檀香薄荷香茶香等清新香气为主。用这款胰子洗澡后,身上也会沾染胰子的清新,非常受到自允文雅的读书人喜欢,一度高官身上都是这个味道。在北边还好说, 离得近,好运输。而南边这种胰子就成了有市无价, 只要能带回去,不管多少都能顷刻被抢购一空,甚至许多商人刚准备出来进货时,就得到许多乡绅贵人的提前订购。 这次来, 冯万展也是主要奔着胰子来得,不过却不是为了他自己享用, 而是进贡。 在早之前的千鸟羽衣还有冯夫人买回的套装都是进贡到皇宫中给贵人享用。 进献的静妃是冯万展夫人的娘家妹妹, 冯夫人出身书香门第,但其外祖父却是商贾出身。一生仅得两个女儿, 万贯家财便都给了两个女儿做陪嫁。冯万展夫人手里的铺子开遍大江南北,钱最不是问题。这也是他再皇都里收到千鸟羽衣售卖的消息,就不远万里必要亲自赶来的原因。这羽衣并不是静妃要穿,而是静妃用来孝敬皇太后的。皇太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稀奇的可瞧不上眼。 本来那千鸟羽衣拿给皇太后时,皇太后还不怎么乐意。静妃当时就跪在地上把周景当初那套gg词复述了一遍。 「听闻千鸟羽衣不害性命不说,还是十几个女人焚香沐浴日夜诵经祈祷而成,是凝结了千千万万的祝福,有佛祖庇佑的。」 皇太后才正眼瞧它。这正对了皇太后的心思,自从皇帝登记,皇太后在前朝后宫就再也没有了敌手,便开始求心安了。逢初一十五总是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如今这祈福正应了皇太后的心思,她才肯瞧上一眼,可就这一瞧便喜欢上了,立刻穿了,宫人们都贊好看,犹如仙女下凡,把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不仅在皇帝面前称赞了静妃,还亲自穿给皇帝看,乐得和个小孩子似的。 本朝以孝为先,皇帝更是个孝子,看他皇额娘好久都没这么高兴过,也跟着高兴。登时赏了静妃许多东西,又连住七日,这可是多少银子也换不来的荣耀。 在之后就是冯夫人冯万展手下官员的夫人孝敬了胰子和面膏手脂三样,她用了,最明显的是脸可以洗得很清爽,不会有油腻感。而那面膏,蛇油那款,竟把脸上几个痘印都淡化了不说,使得她皮肤也透亮白皙了。以前卸了妆,冯老爷总会说她憔悴,是不是没休息好,后宅的事把她累到了。自从用了周记的面膏后,冯老爷竟然有一天在她卸妆后反问她是擦了什么,皮肤细嫩了不少。把冯夫人高兴得立刻想到了自己妹妹和宫里那位。她托人带不放心,于是自己亲自跑了一趟,都挑最贵得买。送到宫里果然得了皇太后喜欢,用过周记的东西再用别家的,总觉得一个是在养肌肤,一个是在伤肌肤。表面用着好,卸了妆就原形毕露了。而周记的只会让肌肤越来越好。 如今皇太后又在皇帝面前贊了静妃,皇帝对静妃越发宠爱。时间长了,皇帝也发现自己妃子用得是个养肌肤的好东西,本朝的男人同样爱美,甚至不比女人差。皇帝这种权高位重的男人更甚,静妃知道皇帝心思,也明白他拉不下脸用女人东西,就装作玩笑在他睡着时偷偷给他抹。 皇帝醒来总是一脸无奈,让她别闹,可静妃知道皇帝是愿意的,不然不会这个态度。 于是这次周家一出男人专用款,冯老爷就盯上了,必须亲自来,进献给皇帝的面膏,换其他的谁来他也放心不下。不过这次之所以他能出来,还是因为皇帝的恩准。却不是恩准他出来买面膏的,是让他来柳镇考察的。考察谁,正是这位叫周景的商贾。 其原因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写了一篇锦绣文章。因刚停战不久,朝廷对边疆战事还尤为看中,所以今年新科文章中有篇论战的。这位新科状元这篇文章写的尤为出彩,非文笔华丽,而是计谋看法出众,将军也可谋士也成。 皇帝被其文章深深吸引,在大殿之上考他,状元郎对答如流,观点新颖,皇帝大加称赞,状元郎也出尽风头。谁也没想到此时状元郎竟说,这篇文章中的观点非他首创,乃是从一部古籍中看来的。 第220页 皇帝便问他,「古籍何在?」 状元郎事先准备好了,从袖中拿出。 皇帝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被其深深吸引,不过手中的却是状元郎的誊写,问其原稿。 状元郎道,「原稿不曾有,当初看时就是手写本。因进皇都赶考,路过一个表弟家中,表弟提起周誉书斋,大大称赞,讲其里面孤本珍典无数,且读书不仅不要钱,还可以随意誊写。」 臣问:「商贾不图钱,连书斋何如?」 表弟答:「为传播知识。」 「臣心下稀奇,跟着去看了几日,如果尽是好书,许多臣只听未曾见过的孤本都在。如果不是赶着科举,怕是要在表弟家里常住了。」 「哦,还有这等事。」皇帝觉得新奇。 「有,而且周誉书斋里有介绍,臣看过。原来这周誉书斋东家叫做周景,其子周誉便是读书人。见私塾里同窗对知识渴望非常,却因兜里没钱,不得读故而有感,因此劝说其父,连书斋,不为赚钱只为传播知识。」 皇帝笑道:「这周家父子倒是有些大义!」 冯万展出列道:「皇上,这周景就是王家村修路那个,您早前就赞赏过他。皇太后喜欢的羽衣和面膏均出子他手,倒也算个人才。」 「哦,是吗?如此朕倒是有些兴趣了。冯万展你去柳镇再看看,这个周景要是能用,朕愿意破格提拔他,也叫天下人知道,任何人做任何好事,朕都是知道的。」 「是。」 周景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为儿子谋前程的一个决定,不仅救他一命,更对他今后道路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如此,冯万展来了柳镇。到了,第一件事就是先去书斋,在书斋中逛了一圈,果然看到许多珍籍典藏,他这个阅书万卷的一时都流连其中,乐不思蜀。连续去了几日把那书读完才算罢了,也是亲身体验让他明白书斋的与众不同。 从前读书是最费银子的,可周记书斋却是只要你肯学,就不要钱,有许多学子在这里从早读到晚,常常午膳都忘了用。环境更是静雅,墨侍从不会因为那些学子日日来读书不花银子而轻视,反而来得多了,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下次来,一下就能找出他们前日没看完的书。如此,读书人和那些墨侍处得非常好,路上遇见了是要停下打招呼的。 初时冯万展还以为墨侍识字,后来无意中交谈得知周景自创了一种编码,非常好记,识不识字没关系,跟着死记硬背几天都会。顿时冯万展便觉出周景绝对可是可造之材,如入朝为官也不会差了。 本来近日是要找他谈谈的,没想到周家却忽然出事了,还是人命。冯万展暗中观察,发展事情有些蹊跷,本打算第二日直接去衙门里表明身份然后旁听,没想到他那个夫郎竟然也不普通,不过一个双儿罢了,遇事冷静自如,有勇有谋的主持大局。那种气魄很多汉子都不如。 周夫郎和几个家僕在书斋门口陈述了冤情,「各位都是读书人,未来朝廷之栋樑,有些事自是看得比旁人清。不需多说,只说我家老爷为王家村修路,那么多银子拿出去眼睛没眨一下。要说与我家能有什么好处,我家已经搬到镇上,还不是为了方便百姓。还有这书斋,各位在书斋里读书,得了多少知识,看了多少珍典,可曾花过半个铜板。放眼整个皇朝,哪个书斋能让各位这么读,恐怕早给骂成没脸没皮赶了出来。那些珍籍贵重的,甚至有孤本。价值不用我说,各位自是清楚,要是卖给好书的大儒百两也可。可我家老爷并没有那么做,都拿了出来,为了什么不过是让各位读书人不必为铜臭发愁,可以饱读诗书,他日金榜题名,为朝廷为百姓做好事。」 「这书斋从未盈利过,搭掉的银子够建不知多少书斋了。老爷如此品行,我就想问问,又怎会差那几匹布钱?要是真差的话,建书斋干什么,书斋一天所赔银钱,什么绸缎买不得!」 几十个读书人被煽动,仔细一想,可不,要是差几个农户的布钱,不如干脆关了书斋,这书斋一日赔了多少匹布还不定呢! 「周夫郎,周老爷高义我等都知道,这段日子因周老爷的缘故又懂得很多道理,周老爷虽不是夫子,却叫我等懂了许多知识,传授知识的向来是夫子,但周老爷不是夫子,那便是有恩我等。即是有恩,我等读书人便不会胆小怕事坐视不理。周夫郎且说,需要我等帮忙些什么,我等义不容辞。」说话的正是程平,他家穷,许多富裕的同窗不愿意来周誉书斋,他们没来过,就以为周誉书斋和别的书斋一般吵闹。又看见程平手上捧的书不可多得,就出银子买下他的誊写本。这还让程平一度很不好意思,甚至专门和墨侍说过要把誊写赚的钱给周誉书斋,墨侍却不要,笑着说这就是周老爷本意,传播知识。程平这么做是帮了他家老爷,怎还会要钱。程平通过这事彻底相信周景是真为了传播知识,心里对周景再无一丝轻视。把对方看成真正的高风亮节之士。 其实这个程平竟是今科状元郎提起的那个表弟。 有些事有些人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无意中的善举往往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不是无巧不成书,而是生活就是这样环环相扣,所以后世才会有蝴蝶震翅的说法。 沈墨弓身给对面的十几个读书人行礼,那几位读书人连忙还礼。 第221页 「我不敢玷污朝廷未来的贤能,所以不求别的,只求各位随我去衙门,请县太爷公开审理此案,叫天下人听得明白看得明白,也请各位帮我听听那几个冤枉我家老爷的坏人说话时可曾有漏洞,就我家老爷一命。」沈墨这么做就是怕闭衙审讯县太爷会做手脚,众目睽睽悠悠之口下,他总要忌惮。 程平等人一听,并不过分,相反十分合理,人命案子公开审理一向是惯常,反而不公开,不许百姓旁听才有异。去了,听出坏人骗人的漏洞提出异议,就是不是对他们有恩的周老爷,别人他们也会这么做。 「周夫郎,就这两个简单的要求,我等绝对能做到。」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向衙门,在门口和周誉请来的私塾里几个有功名的夫子和大多同窗汇合,共同要求公开审案。沈墨一眼就注意到掺杂在人群中那个气度不凡,一身贵气的男人。他脑海中一下就想到周景和他说的那个奇怪的却很喜欢周誉的贵人。周誉忧心周景,无心分神,没注意到男人,沈墨也没特意问,只不动声色看他一眼,之后便当什么也不知道。 「多少,十几名学子!」县太爷脑袋都大了,气得恨不得把朱建业一刀宰了,这窟窿给他捅的。这些读书人还没进过官场,没被官场上的坏风气侵染过,此时最天真,黑即是黑,白即是白,而且聪明机敏,可比那些不识字的百姓难糊弄多了。行错一步,给挑出来,就没完没了。读书人本身没什么了不起,难在他们身后的夫子和亲人。这些读书人家里长辈,非常有可能是秀才进士,他们才是最难搞得。 「那个周景不就是个商贾吗,怎么会来这么多读书人为他请命?」 师爷凝重道:「大人,据我所知,非读书人自发的,而是周夫郎组织的!」 「周景那个夫郎,一个双儿夫郎?一个双儿竟然能请动自视甚高的读书人,这个双儿什么来头?」 「就是王家村的一个普通双儿?」 「农户养出来的!」县太爷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把茶杯盖震飞出去,「百个农户养不出这么一个如此顶事的双儿,就出这么一个就给朱建业那个猪脑子撞上了,他真是会挑!」 「大人,现下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这要求合情合理,我要是拒绝了,如何堵住悠悠之口!读书人里的名声怎么毁得!」县太爷问道:「那几个农户可来了,看着可有异常?」 「没看出异常,家人也跟着过来了。」 「但愿朱建业没有猪脑子到底,实在不行,为了我的仕途也只能舍了他了。」 县太爷来衙门放百姓旁听,这才发现不仅来了许多读书人,还有德仁私塾里的几位有功名在身,桃李遍地的夫子。还有几个穷得不行成天嘴巴刻薄,搞事情的秀才。这些人,想想就头疼,要是给他们抓住了小脚,这张嘴私下里不定把他抹黑成什么样,一成能给说成十成。 惊堂木一拍,不知道堂下人什么感觉,他自己是心里先慌了。 「堂下周景,今日本县令再问你一次,可曾招供?」 周景跪着回话道:「小人冤枉,请大人明察。」 被带上来的时候,周景就发现今日是公开审理,他在人群中更是看到了沈墨,虽然没有眼神对视,但他知道能公开审理一定是沈墨的功劳。他的沈墨从来不是温室里的玫瑰花,只扎爱他的人。他的沈墨即爱人又是战友,可以并肩作战,可以放心把背后交给他,只要不死,就会彼此相依。 县太爷又例行公事问了赵升,赵升更不可能承认。 之后为了以示公正县太爷把事情重复一遍,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然后才似公允道:「人证物证具在,由不得你主僕二人不承认,如此就少不得皮肉之苦,给我打……」 「大人且慢。」人群中慢慢踱出一人,满身贵气,气度逼人。明明口中叫着大人,那个气度却像反过来了似得。「在下乃周夫郎新请的讼师,为周景做辩护。」 出来的正是冯万展,他虽做过钦差,可惜微服私访,县太爷根本没那个荣幸见他,所以是不识的。但即便不识,也一眼看出这人身份地位不凡。 县太爷自己都没发现,甚至没注意他的称谓,他的语气不自觉矮了三分。 「你是……」 「皇朝四十五年状元,有功名在身,见官不跪,想来做个小小的讼师还可吧。」 还可,简直太可了。县太爷才什么身份,状元郎,可是第一甲第一名皇帝钦点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县太爷已经猜出他身份一定了不得,到底多了不得他有点不敢深想。 被对方在气势上压得慌张,甚至忘记问对方姓名了。 只道:「可以,当然可以。」 冯万展点点头,「大人,既有物证,可否给在下看看物证。」 「允。」 冯万展夫人家里就是做生意的,第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商徽。 「敢问大人这个商徽可是柳镇的,还是南方什么大行商的?」 县太爷只能装作不认识,可他不认识,冯万展就拿给现场的众人看。 「是朱家,朱建业布庄的!」 「朱建业,本镇的?」 「正是,也是个做布料生意的。」 「大人,如此,在下便有几个问题要问了。第一,这绸缎既然是本镇朱家的,怎么会在这几个农户人家手里?第二,要说买的,银子哪里来的,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如此以在下看,应该把那朱建业同样叫来问问!」 第222页 县太爷额头上的汗珠顿时豆大,噼里啪啦地滚下来。地上那几个农户都吓得哆哆嗦嗦。 朱建业的身后就是县太爷,得罪了县太爷他们谁也别想好。可不招,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那个双儿,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凉了,那是一个比朱建业还可怕的修罗,他们毫不怀疑,周景今日真有个三长两短,沈墨会把他们全家宰杀了一干二净。他们终究只是普通人,县太爷护得了他们一时,绝不可能护一世。再者凭周家那个心狠手辣地双儿,要是就要杀他们,他们府上那么多会功夫的护院,还不得跟宰鸡崽子似得,等县太爷赶来,尸首都凉了。 跪在地上的死者婆娘不禁想,早知周家是这么个龙潭虎穴,当初他当家的根本不会往进闯,如今人也没了,答应的钱拿不到不说,死了名声还要遗臭万年,也不知道地下的当家的会不会后悔! 女人看了站在周家那个管事身旁的儿子一眼,为了她当家的最后那一点香火不断,她只能牺牲她的死鬼当家的。 「大人,事到如今,民妇不敢隐瞒。当初当家的突然就拿回了几匹绸缎,民妇奇怪,问起当家的,当家的言辞闪烁说不出所以然来,民妇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就听说人死了,当时伤心过度,没想到这茬,如今突然想起,不敢隐瞒,请大人明察。」 县太爷马上大义凛然的呵斥女人几句,又对其他农户道:「现下王宏已死,你们两个且说这绸缎怎么来得?」 那两个人也想好了,他们讹人不成,最多判个两年,可得罪周家或者朱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如此一对比,都知道该怎么选择,立刻跪拜道:「大人饶命,小人等一时糊涂,偷了朱老爷的布料去周府卖,看那赵掌柜和善,起了贪念,想讹他一把,就拿个土布充丝绸卖给他家,赵掌柜不允,王宏就自己撞死了。死前王宏曾说过,他没本事养不起家,不想家里饿死,就只能讹人。我等也是可怜他,他死了,家里这帮子老老小小可怎么办,这才出此下策!」 这番话乍听合情合理,仔细推敲漏洞百出。可却正对县太爷心思,两边都摘了出来,又是犯人自己认罪的,再好不过。 马上就发落了,生怕晚一息这几人就没罪了。「大胆刁民,竟敢愚弄本官,诬陷好人,给我打十个板子,判二年牢狱。」 第90章 周景一辈子的两个爱好 「今日多谢先生相助, 承蒙不嫌就在鄙府歇上数日, 薄酒粗菜还请莫要嫌弃。」沈墨一片谦恭, 温文有礼,丝毫看不出来那日煽动学子时的悍然与坚硬。整个人又恢复到柔软的状态。 冯万展也不推辞, 他本来就是奔着周家来的,况且如今他的身份怕是有人要上心了,躲到外面被烦, 不如躲在周家清净。况且周家对他的身份,应该是早就心知肚明的, 不过却一直知情识趣的没有挑明罢了,现下周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那就有劳周夫郎了,在下带来的这些人虽是粗人,但周夫郎尽管放心绝对不会扰府上女眷。」 沈墨笑道:「先生的人品我自是放心, 其实先生带来的人如果想要练武也不必憋着,我府上的那些护院每日早起都会进行晨练, 您的手下有兴趣尽可以去切磋,如果肯指点一二,我府上的那些护院一定会荣幸之至的。」 虽然今日来周府看见他那些护院就是知道都是练家子,有些身手, 不过倒没想到会日日操练,其实许多富绅家里的护院不过都是做做样子而已, 也就是些身强体壮的汉子, 能对付一两个镇上的泼皮无赖罢了。 「哦,那我手下的这帮人可是愿意了, 他们啊,有架打就高兴。」 「那明日就一起练吧,今日也折腾一天了,先生就请先歇些,一会儿做好了晚膳我叫家里婆子给您送来,等我家老爷好了再好好招待您,与您把酒言欢不醉不归。此前我一个双儿纵有招待不周处还请莫要见怪。」 冯万展连声道不会,沈墨就走了。沈墨走后,一个护卫才道:「大人,咱们今日怎么不直接拿了那个县令,这事一看他就参与其中,绝跑不了他。」 「冯涛,你别忘了本官这次来可不是以钦差的身份来的,手上是没有兵权的,调动不得地方军队。且不知这县令什么背景,要是和当地知州勾搭在一起,万一逼得急了,来个鱼死网破,纵然你手下的几十个各个是精英,总归好虎架不住一群狼。」 「那大人便如此算了吗?」 「自然不会,不过是叫他多蹦哒几日罢了。本官已经写信差人快马加鞭送往皇都了,要不了多些时日皇帝就会调兵过来。不过本官想那县令这几日怕是要吃不下睡不着了,他恐怕比咱们还着急呢。」 「还是大人周全。」 此时正好纪婆子过来送晚膳,远远闻得脚步声主僕二人就不说了。那纪婆子在皇都来的大官面前只能算乡野村妇,可却表现的很有规矩,不多说一句话多瞧上一眼,冯万展心里暗暗点头,对于周夫郎更高瞧一眼。内可掌后宅外可主事,倒也值得周景不要子嗣也要这般宠着。 沈墨回了房间,看见周景被打得稀烂的屁股,即心疼又恨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周景看他气得眼圈发红,手因为心疼他而发抖,便想伸手捏捏他的脸颊安慰他,不想刚伸出手就抻到屁股,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沈墨气得也忘了想别的,「你都这样了还不老实呆着,见天的竟想些什么!」 第223页 周景嬉皮笑脸道:「我想些什么,别人不知,夫郎还能不知!」越说越无赖,挤眉弄眼。「不就是想着夫郎你,昨夜是为夫来到这里第一次夜里没有夫郎暖被窝,好生不习惯,一整夜满脑子都是夫郎你……」 气得沈墨满脸通红,什么伤感都忘了,只恨不能再在他屁股上狠狠拍几巴掌。然后想归想,涂抹药的手到底没捨得多半点力气。 因为屁股受伤,周景夜里只能趴着睡,吹了油灯就没了娱乐,但即便连日疲惫使沈墨身心俱乏,可他却仍旧睡不着。 周景伸出一只手将人拦进怀里,沈墨轻微挣扎两下没挣开,便乖乖窝在周景怀里一动不动了。周景的肩膀很宽阔,特别是这两年吃得好,更加健壮,只有这幅肩膀能遮住外面那些风雨,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昨夜周景不曾入睡,他又何曾安眠过。没有了一贯的依靠,只能强迫自己镇静,生怕哪里一不小心出了纰漏,那个臂膀就会消失,一切都会如梦般幻灭,这短短的一年多就成了他的臆想。 胸前的湿热令周景心里猛地一阵抽搐,他低头去看怀里的人,那人只给他一个脑瓜尖,不想让他看见他的软弱。 周景粗糙的大手摩挲沈墨腰迹,温柔了语调轻轻道:「墨墨别怕,一切都过去了,我回来了,以后再不会离开了!」 沈墨忍不住发出声低低的啜泣,周景知道自己对沈墨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他的夫君更是他的救赎与信仰。 「别哭了,咱们是因祸得福,好日子开始了。咱们客房里住着的那位身份绝不会简单了,这事他不出手就罢了,既然出手了就断没有不管之理。县令今次是大难临头了,可与我们却是大喜。下一任县令不管是谁,多么心高气傲,有前任县令前车之鑑,于咱们就算不拉拢,也绝不会得罪。下面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见县令都给咱们三分薄面,日子还哪会难?」 「嗯。」沈墨在周景怀里闷闷点点头。 周景抱着人柔声细语地不停说话,都不是什么主要的,不过是些家常。但他知道沈墨此时想必也不会在意他说什么,只是想听他的声音。 「客房住着那位可是很喜欢咱儿子的,初次见面就给了块玉佩,现下又住在咱家,少不得指点一番,咱儿子也就更有望科举了。还有你不知道那个赵掌柜多怂,我亲眼看见的,他都吓尿了……」周景絮絮叨叨,直到怀里人呼吸慢慢和缓了,他便知道他睡着了。轻轻地吻在他泪湿的睫毛上,心里柔得一塌糊涂。他的小墨总是意外的坚强,不知不觉中,也已经成了他的依靠。 沈墨说让冯万展带来的人可以和周府的护院切磋,那些人可就真是一点不客气。 一早上两方人马相遇,先是各自操练各自的,可后院去不得是内眷,前院又那么大,很快两方人马就对峙起来。 自然不能在人家院子里打群架,就各自推出一方代表单打独斗。 周家自然出的魏远山,对方出得是冯涛,双方老大打起来了,把院子里一众小的看得热血沸腾,不停加油鼓劲。 二人已经斗了二十几个回合,均是势均力敌,纵然旁人叫得热闹,冯涛却不甘心了。他可是大人身边的贴身护卫,竟和一个乡野护院打了不分上下,传出去这头衔还是趁早摘了得了。因此刻意卖了一个破绽出来,果然魏远山没多想,登时就上钩了。冯涛趁机一把擒住他,一击必杀,将人狠狠摔了出去,不待人反应过来,冯涛欺身上前凌空一跃,正砸在魏远山上半身,胳膊肘抵在他喉咙处。 冯涛终于得手,仰天大笑,「服不服?」 魏远山自然不服,「你使诈!」 冯涛得意道:「那又怎样,自古兵不厌诈,战场瞬息万变,诈不诈的能赢就行。」 「奸诈!」何西也在训练的人群中,「都说了这是堂堂正正的比武不是斗殴,你还耍阴私手段,你就是那歹毒的小人!」 冯涛是冯万展的贴身护卫,何人遇上不给三分面子,那曾被人指着鼻尖骂小人。顿时恼羞成怒。 「呵,小人,说不得谁是小人吧,这傢伙在自己家还戴个面具,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说着竟然就去摘魏远山的面具,魏远山只觉得脸上一阵风吹过,面具已被摘下。 猝不及防看见他脸上那个刺字,冯涛睁大双眼,吃惊地瞪着他。魏远山面色一冷,就着他吃惊放松力道的间隙,一把躲过面具,推开人,翻身起来。面具被魏远山捂在脸上来不及戴好,就匆匆走了。 何西等人气得恨不得群殴了冯涛。 「魏管事小时候脸上被烫伤了半面,没少被嘲讽,是遇到老爷,给他打了半面面具才过上了正常人生活,如今好不容易忘了,你却来揭人伤疤,还说不是小人作风!」 冯涛手下立刻道:「我们队长又不知道,不过是无心的,谁让那傢伙自己整日里阴阴沉沉的,谁知道他面具下是怎么回事!」 「你!」 眼看双方就要上演群殴,冯涛马上抬手制止,「算了,这次本就是我的不对。人家既然戴了面具就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就不该……」 他手下不服,还要说什么,冯涛低声呵斥道:「忘了老爷的吩咐了吗?」 这才震住这些汉子。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转头这些汉子就三三两两约着到府外树林里打架去了。一个个谁也没讨到好,回来的时候脸上全挂了彩。不过武人不比文人细腻,是硬是执拗,可只要打服了,那就是弟兄。所以到了下午两方人马竟然称兄道弟惺惺相惜起来。彼此还笑话对方脸上的伤。 第224页 冯涛知道了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真管。 另一头,周誉也被冯万展揪着讲习,不准他这几日去私塾,只能跟着他学习。 周誉去请假的时候,古老夫子还以为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好生安慰了他番。 冯万展是位十分严厉的夫子,但他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和见解非常独到,前所未闻,完全是古老夫子达不到的高度,这深深吸引了周誉,更使他受益颇多。 周家一派欣欣向荣,县令府上却整个都慌了。 县太爷已经多日茶饭不思,日夜地猜测冯万展的身份,但所猜到的每一个都令他慌得恨不得捲款潜逃。 他的妾室正好做了碗参汤端来,「老爷,您何必把那事放在心上,那讼师要真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直接表明就是了,您也不会不卖他个面子。再者说了,周家那是什么人家,乡野村夫罢了,世代就没出过王家村,哪里能认识什么大人物!」 县太爷正心烦意乱,慌地六神无主,看见她就想到她弟弟朱建业只觉得一股怒火袭上心头,一巴掌打翻参汤。滚烫的汤水将女人胳膊立刻烫红了一片,女人不敢惊叫,只能跪在地上。 「蠢妇,你知道什么,还不都是你那个好弟弟,本官是怎么三令五申地嘱咐他,可他就是不听。他自己那个猪脑子自己不清楚吗,还学人家耍阴谋诡计,如今倒好,狐狸没打到惹了一身骚!」县太爷气道:「本官这次要真是有了什么也是纳了你这个贱人的缘故,妇不贤,家里焉能不出祸事!」 大概为了验证他嘴里的话,很快就有衙役慌里慌张跑进来,大概太过惊恐,竟然忘记了敲门,直接闯进来,也顾不得跪在地上的女人,直接叫道:「大人,大人不好了,外面被州府来的军队给围了起来!」 「什,什么?」县太爷猛地站起,只觉得双膝一软,又栽倒椅子上。 「大人,大人……」 县太爷双眼失神,眼睛里带着诡异的神色,竟有几分疯癫之像。 「本官就说,那人不简单,不简单。」忽然又瞪向女人呵道:「贱妇,不叫你本官如何落得这般地步!」竟是使了全力抬脚就踹在女人胸口,女人登时就吐出一口血,待他还要施加毒手,外面的官兵就闯了进来。 「柳镇县令张其盛你可知罪,你勾结商贾,收贿受贿贪赃枉法枉顾人命,今日便割去你顶戴花翎,剥夺你举人功名,贬为庶民。其他的还待压你回京由皇上亲自定夺。」 张其盛一路上只是疯笑到了皇都竟是整个人都疯癫了。要说张其盛此人一生就是个官迷,一心求加官进爵。为了达到目地,来到柳镇到不曾做过什么天怨人怒的事,只除了周景那一桩。就拿柳镇的几个农村而言,每逢天灾人祸,张其盛从不会因私慾瞒下,都会上报。朝廷给予的赈灾粮款虽也会贪赃枉法,却到底也会拨下一部分救人。和那些不管百姓死活,只顾自己中饱私囊的贪官而言,张其盛算是好的了。毕竟他只贪商贾之银,在他心中商贾的银子是投机取巧得来的,他们本就有钱他贪点也不算什么,毕竟他不搜刮民脂民膏。如果不是朱建业受小妾蛊惑,徒惹这桩是非,那么也许他就真的升了。 毕竟无论是修路还是建书斋,不管这些商贾怎么折腾,这功绩都越不过他这个柳镇的县太爷。可现在被朱建业这么一折腾,他所有的收贿受贿就都被查了出来,数额巨大,加之周景的案子出了人命,皇上大怒。念在他从未鱼肉百姓,也不曾搜刮民脂民膏,判了二十年,之后流放回祖籍。 明明保住性命就是万幸,可对于官迷县太爷而言比死还难以接受。后半生就在癫狂中度过,只是可怜了他的夫人和儿子,一个不得不向娘家伸手,一个被累得失去了科举资格。原本的人上人却要看人脸色度日。 而朱建业不过是个商贾之流,自然不配被押解回京,直接关进大牢,等新县令上任后发落。 新来的县令刚一上任,茶水不曾端,就先判了朱建业。朱建业可是个软骨头,为了脱罪把孙娇出卖个一干二净。 「大人,请大人明察。罪人这等猪脑子可想不出这等毒计,都是孙娇那个贱.人,他教唆的小人。请大人明鑑!」 孙娇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朱建业是个什么货色她从嫁给他那一天就知道了。她只恨周景,要不是遇见了他,她怎么会被相思所累,由爱生恨。如果不是遇见他,她还是孙家小姐,即便出嫁也是八抬大轿抬进高门里做正室,而不是伺候人,成了贱籍。 竟到了此时孙娇还执迷不悟,冷笑道:「是我出的计谋又如何,那个周景他活该,当初要不是他那般无情无义拒绝了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反正早晚都要纳妾,他便是纳了我也不过多一双碗筷的事,我又怎能变成今日这幅模样!这本就都该怨周景,一切都是他的错!」 「毒妇,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你还不知悔改。本官且问你,你出此毒计时,可曾想过那是一条人命!」 「是他自己愿意的,他心里要是没有恶念,就不会答应。本就是他自己没本事,养不起上老下小,早晚会走了歪路,与我何干?」 「真是个毒妇,本官从未见过此等毒妇,留着你再放到哪家都是个祸害,本官今日便将你打为永生永世贱籍,发卖花楼,任何人不得为你赎身,直至死亡。」 第225页 孙娇一下傻了,堆坐在地上,随后反应过来,爬过去求县太爷,哭着喊着认错,然为时已晚,最后被人拖了下去。 稍晚些李府上李东震怒,「你竟然和那个贱妇孙娇识得,说你们二人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张菊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妾以为她是老爷的表妹,是可以往来的。所以她来找夫人玩时,夫人以身体不适为由没见她,妾便替夫人招待了她,便认识了,也常常往来。」 原来李东那日在周家闹了没脸,便扬言纳妾,并不是说说而已,没几月就通人介绍纳进了张菊。张菊长得好,做梦都希望嫁给这种高门大院,所以一进来就对李东千娇百媚,李东很满意,一直宠她到现在。 「常常往来?和那等毒妇?那毒妇连人命都敢怂恿家里老爷,根本就是一个祸妇。」李东怒道:「现在你就收拾收拾,除了贴身衣服,其他的首饰全不许带走,立刻给我滚回娘家,永远不许回来。」 「老爷,您要休了我?」 「不休了你,老爷这府上怕就永无宁日了,老爷可不敢做第二个朱建业!」 孙娇出嫁时尚且算风光,有二十两的彩礼,被休时除了私房的三两银子外,就剩下几件旧衣了。 这一切都和周家无关,周景已经大愈,没伤筋动骨,人也很精神,和冯万展吃过几次酒,讨论过周誉的教育问题,也谈过关于他的钱途。 周景连连摆手,「在下不行,不瞒您说,在下这辈子一共就两个爱好,这其中一个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就是我家夫郎。我家夫郎对我就是罂粟,吸上就戒不掉,这辈子也戒不掉了。另一个就是在下前世今生的共同爱好,就是铜臭。这个铜臭天下人都骂他,可在下喜欢得紧,且非常喜欢,就喜欢被它砸!」 前县令的事根本不配冯万展亲自出手,不过是一道圣旨,知州就给办了。而由于不是冯万展出手,所以虽然周家对冯万展身份已经心里有数,但窗纸从不曾捅破,还称他老爷。 冯万展瞧周景这幅没出息样,真是没眼看。要不是在周府住了这些日子,了解了周景品行,知他是个有本事的,就沖他这两样追求,冯万展就再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大约从没见过此等没追求的『无耻』之徒。冯万展终于憋出句道:「幸得你儿子不肖你,聪明伶俐是个懂上进的!」 周景听了也不多想,反而哈哈大笑:「又不是黄鼠狼下豆杵子——一窝不如一窝,自然要比我这个当爹的强!」 自此,冯万展一趟北行,终于明白什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临走时愈发捨不得周誉,恨不得把这好孩子抱走亲自教导,别叫周景那个满身铜臭的给污染成个不知上进,只知钻夫郎被窝的铜臭之流。 冯万展揉着周誉的脑袋,慈爱道:「真不跟我走吗,要知道想拜入我门下的学子可得排队!」 周誉笑道:「小誉还小,阿么说暂时离不得家,日后大了心性稳了便不管我了,随我展翅高飞。如果那时,伯伯还不弃,小誉愿意拜入门下。」 不是沈墨要挡着周誉成材的路,而是他只是单纯觉得孩子小,不在自己身边养着,送到别人家里再好也是寄人篱下。他小时候不过就是有了后娘还算不得真正的寄人篱下就同在苦水里泡大的。到了周誉这里,只觉得他从前受了那么多苦,该甜甜了。 而周景是来自后世的,在后世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那叫留守儿童。留守儿童的心理或多或少有些问题。他曾看一个孩子哭着对他爸妈说,认肯一天只吃一餐饭,也不愿意离开他们。那时周景便想有朝一日有了孩子,生意再忙,孩子也是要带在身边的,哪怕带着孩子飞来飞去,也不能缺席了孩子的人生。 周誉更特殊,他从前受得那些虐待难保不再心底留下阴影,周景现在只想把他的阴影先去掉,别影响他整个人生。然后才是希望他能成材。 「那记得给我写信,学业上遇到难题的尽管问我,不必怕麻烦。我府上养了几只信鸽,识得路,回去就放过来两只,你都留下,写给我的信就让它们送来,快。别找驿使,开春的信入秋能收到就是快的了。」 「是,小誉记下了,会按时给伯伯去信的。」 不知为什么短短一段时日相处,冯万展就是十分捨不得周誉,这种感觉在他身边多呆了一日,感觉便更加强烈一日。 摸着腰间那枚温润的玉佩,最后还被拽下塞进周誉手中。 「这个伯伯送给你,你拿着吧。」 周誉不肯,拼命摇头,「我见伯伯将它看得十分重,更是日日佩戴,想来应该十分重要,我不能要。」 冯万展笑了笑,笑容却有些明显的悲伤。 「这玉佩是对我十分重要,因为这是我儿子出生前我专门寻人刻的,上面的礼字就是他的名字。」 「既如此我更不能要了。」 冯万展却道:「就是如此你才应该要。因为我那个不孝子不喜欢我的这个礼物不肯要,也不喜欢我取得名字,现在不知道叫个什么,出去游学了,归期不定,也不知我死前能不能见了。所以这玉佩你便戴在身上吧,记得日日戴,也算了却伯伯一桩心事。反正你父亲也没给你准备有特殊意义的玉佩。」 最后这句话,周景就当没听见。 第226页 周誉这才收下,替换掉身上那枚,就听冯万展嘱咐他,「记得不许摘,要日日佩戴。」 「我会的。」 冯万展这才满意,然后看看周景送的一马车胭脂水粉还有许多布匹和睡裙,从马车队中牵出两匹马。 「看你家里还是牛车,送你两匹马,日后谈生意也不至于被人先小觑了。」 周景也不推辞,收了。 「我走了,记得写信,课业上的生活中都要写下寄给我。」 「是,伯伯。」 看他们两个那黏糊劲,周景偷偷对沈墨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老头是个基佬,瞧上咱们小誉了呢!」 沈墨听不懂,问:「基佬是什么?」 周景脱口而出道:「变态!」 然后沈墨就捏了他一下,由于太疼周景就只顾着疼,最终也没想明这句出口就感觉怪怪的话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冯涛走到最后面,在拐过街角时回头看了一眼那戴着银制面具的男人。 自从摘下那男人的面具后,那张面具后的面孔就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想也许是他欠他一个道歉的缘故。如果还有缘相遇,他一定会向他道歉。 第91章 合作 「小墨, 一会儿我打算去钱老爷那里一趟,他是咱们柳镇的会首,各行都很有威望, 商业街要想建起来还得有他,你和小誉跟我一起去吧?」 周誉和私塾里请了些时日的假, 当初说是照顾受伤的父亲。古老夫子念他孝心又怜他家里出事,便允了。如今冯万展走了, 假期没用完,周景也不急着让周誉回去销假, 反而让他在家复习几日,把这几天所学彻底消化掉,周誉也愿意。正好周景准备出去谈商业街的事, 这是一笔大生意,机会难得,正值得学习,便打算让周誉也跟着。周景认为有时候人不能只一条路走到黑, 一心想着仕途就双耳不闻窗外事,这样往往只会适得其反。 沈墨有些犹豫, 「这不大好吧, 生意上的事情你平时在家里和我说说就得了, 要是带着我出去谈生意,恐给人笑话, 本朝没有这样的先例。」 周景看着沈墨, 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温柔。沈墨能感觉得到, 自从周景从牢里回来后,对他的感情变得更加浓烈了。要说以前都是夫妻间的情意,现在在这夫妻之情中又掺杂了其他的感情,他分别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情,也许周景自己也分别不出来,但却是更加浓烈的感情。这种感情让他们变得更加密不可分,更加彼此相依,同时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背后露出来给对方保护。 周景毫不掩饰他的情感变化,现下便用一种黏黏糊糊却并不腻人的眼神看他。声音柔的让周誉听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墨墨,先例不就是用来给人打破的吗?别人可以打破先例,咱们自然也可以。更何况墨墨你打破的先例还少吗,从前也没听闻哪家的双儿还有本事救夫郎,你不也救了,不是你也许为夫今日还在牢里受苦呢!」 沈墨被他夸赞的脸红,主要还是周景的语气太柔,那种腔调,柔得像是藏不住那丝丝缕缕的情意。 「儿子还在呢?」沈墨不好意思的看了周誉一眼,虽然他喜欢周景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但儿子在这里总归不好。 周誉相当淡定,「阿么,没关系。儿子已经习惯了。」 「……」 「儿子觉得父亲说得对,阿么本就和一般双儿不一样,既然对生意有兴趣又可以做好,那不如就和爹出去学学。学得成了一来可以帮助父亲,二来在父亲有其他事情无暇分身时也可以出来主事,以免被铺子里个别别有用心的掌柜拿捏。」 沈墨觉得有道理就道:「那我就和景哥去看看,也算探探路,要是那些人没别的反应以后谈生意时我就都跟着,要是有别的想法咱们再从长计议。」 事情定下,就通知蒋伟备车。 冯万展留下的那些马车把蒋伟稀罕坏了,不用周景吩咐他自己就出门找那些有马车人家的车夫讨教如何侍弄马,也因着这些没到晚上柳镇上许多老爷都知道了周家出事后不但没没落还得了两匹好马。看来这个从前不声不响的周家突然就横空出世不是因为运气,而是背后有个很大的靠山。因这靠山太大,不好轻易显弄罢了。先任县令便以为没有,本打算拿捏人,没成想人没拿捏成不说,反被人撤了乌纱帽,也是倒霉。 马被蒋伟精心照料的比来时还熘光水滑身彪体壮精神饱满,特做了几个华丽奢侈的车厢,竟然还分了冬夏款式。夏日的轻纱薄帐,颜色浅淡看着就凉爽。冬日的都续了厚厚的一层棉花,车厢内在置上一个小暖炉,就暖哄哄的了。为了坐着舒服,周景将弹簧画出来,寻人订做,在车底置了弹簧,铺了几层厚毯子舒服得很,跑起来也感觉不到颠簸,很得沈墨喜欢。 三人坐进车内,小暖炉已经升上,它做得比暖手炉也就大了两圈,围着坐也不显得挤巴,因为升了一会儿坐进来正暖和。 蒋伟虽在外面赶马车也不怎么冷,周景给他设置一款特殊的衣服,其实就是类似于后世骑摩托时的那种挡风罩,用皮子做得,有层动物皮毛。然后又给他做了皮棉帽子和叫做坎肩护膝棉手套的东西,这些穿在身上使得蒋伟整个人即使在寒风中也并十分寒冷,完全可以忍受。他这一身让别的府上的车夫看了十分羡慕,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可也只能干嫉妒,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周老爷这样的仁善,毕竟这一身下来可得不少银子。 第227页 车厢里有暖炉,所以蒋伟从不把马车赶得很快,怕马车翻,也怕撞上行人。尽管如此,街上的百姓看见了还是远远避让。周家现在在柳镇名声可是大震,都知道他家靠山大着呢。毕竟要是其他寻常百姓被县令冤枉了就冤枉了,赔偿的银子想都别想,更甚连一句道歉都得不到。可人家周家,你敢冤枉就叫你顶戴花翎不保。 没一会儿就到了钱府,因为事先得了消息,钱老爷早早就等在家里,更是提前叮嘱了下人,如果周家来人绝不可怠慢,家里更是好茶好水的备着。现在他十分重视和周家的合作,不管生意成不成,人情总是要维护好的。 其实这之前,周景是约过他的,钱老爷觉得他挺有生意头脑,但也知道做生意合作这个东西绝不能表现出十分愿意的样子,否则就会被拿捏,所以一直推脱有事。直到周家出事他还曾在心底暗暗庆幸自己的决定,没想到不过数十日,瞬间峰回路转,周家大大威风了一把,那些曾暗地里蠢蠢欲动的想要趁机趁火打劫的陡然就都消停了。钱老爷暗暗抹了把汗,正怕周景记恨,打算寻个机会上门表达一下关心顺便致歉时,周家再次递上拜贴,仿佛前尘往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时,钱老爷哪还敢拿捏他,只一心想要修复关系。 门房得了家里老爷的嘱咐,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一会儿一遍的出来瞧,远远看见带着带着周家徽纹而来的马车,立刻敞开大门,另一人连忙进屋通知家里老爷。 「老爷,周家马车来了!」 钱老爷连忙 起身抻抻衣服,「快点,人进院了吗?」 「没呢。听您吩咐,远远看见周府的马车就赶紧来禀报了。」 「咱们快走,赶在周府马车来之前出门迎着。」 以至于周景一下车就看见在门外冻得鼻尖通红钱老爷。 「天寒地冻的,怎敢劳您大家迎接小子。」 钱老爷忙道:「贵客临门,喜不自胜,应该的。」 周景笑道:「钱老爷抬爱。」说着话车上门帘一动,里面似还有个人,就见周景连忙回身去扶,明明地上有脚蹬,可周景那样子还是十分殷切。 钱老爷心念一动。莫非周景背后那位大人物竟来了,连忙探身去看。却是一位熟悉的面孔,竟然是周夫郎。 钱老爷先是一愣,随后马上掩去眼中的诧异,只是心里却犯了难。周府的僕人送信过来也没说周夫郎会跟来拜访,所以他也没有叮嘱他家夫人准备,再者他好女眷不喜欢双儿,所以整个府上除了下人,内宅是一个双儿没有的。这双儿让女眷单独招待是十分失礼的。他正犯难着,接着就看见周夫郎下来后,车帘又一动,随后跳下来一个小孩子,是周府的小少爷,这孩子是自己跳下来的,周家两位大人谁也没特意管他。 钱老爷瞅瞅两人,想到昔日的关于周景疼夫郎的传闻便觉得脑仁疼,看来那传言是真的。可却让他更难办,这周夫郎招待不好,怕是比直接得罪了周景更伤和气。同时他在心里飞快的盘算家里哪位住得近的亲戚中有身份合适招待周夫郎的人选,这人选一定要是正室夫郎或者嫡双儿才行。 在钱老爷还没想出人选之前,周景先开口抱歉道:「今日带着夫郎儿子唐突拜访还请钱老爷莫怪。皆是因为我夫郎儿子有兴趣生意上的事,过来学习学习。」 长袖善舞的钱老爷这回是真没反应过来楞在当下。这领儿子过来谈生意他可以理解,毕竟周景只这一个独子,那么大的产业总不能交给外人,早晚独子得接手。现在跟着学习虽早点,也能理解。但一个双儿怎么能学做生意,没这样的规矩。要不是周景态度谦和,钱老爷都要以为这是周景因他前几次的怠慢而踩他脸呢。 周景见钱老爷似反应不过来似得,笑着解释道:「钱老爷莫要怪小子不懂事,其实是您不知道我这位夫郎的真本事,要是知道了,您就不会觉得冒犯了。」 「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小子深陷囹圄,要不是夫郎主事,恐怕今日就不能站在这里和钱老爷谈生意了。门前那些请命的学子非是感念小子建书斋的情义自发请命,实是小子夫郎为小子筹谋的。」 钱老爷惊诧道:「那般壮观的请命盛况竟是周夫郎所为!」 不怪钱老爷这般震惊,皇朝的女人和双儿地位低下,除却生子的作用也就是男人排遣身体寂寞,金丝雀般的宠物,从不真把他们瞧在心上。只允许处理后宅的事物,外面生意上的事是不允许插手的。以至于大多女子双儿扛不得事,家里这个主心骨要是哪天有了万一似乎除了哭就没别的法子。至于那些小妾,会立刻收拾了细软找下家。勉强支家的,也是受尽欺凌。可周家这位夫郎,在家里当家人突然下了大牢,一点准备没有的情况下,立刻站出来主事,并冷静理智迅速做出应对之策,着实不可小觑。 钱老爷此时可不敢小瞧沈墨了,同样的事情假若发生在他身上,不说他夫人主不得事,就是他家里那几个比周家夫夫还大了几岁的儿子,都得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 心里暗暗嘆口气,钱老爷忽然有种不服不行的感慨,这周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崛起,一家子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钱老爷可千万别觉得小子夫郎就这点本事,大本事还在后面呢。便说前任县太爷叫他们想个法子给他攒政绩那事,同样是小子夫郎出的主意,小子才提出修路。这修路还使小子受了今上恩赐,小子受之有愧,本应是小子夫郎的荣誉,却被小子占了。」 第228页 钱老爷一双眼睛差点没瞪出来,惊得顾不得礼仪上上下下打量着沈墨,似一定要瞧出他的特殊之处。 幸好此时边说着话边进了厅堂,早就侯着的僕人立刻过来斟茶。钱老爷这才回过神,接过茶壶亲自给周景沈墨斟茶。周誉到底还是个孩子,钱老爷都算他爷爷辈了,便是僕人斟茶的。 沈墨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周景说得都是事实,他也确实做过,可总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明明很平常的事就多添了几分传奇色彩,听着听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真做了特别了不起的事。 「周夫郎当真好本事,老夫那几个儿子怕是比不得您。」 「钱老爷缪贊了,晚辈都有些不敢受了。」 钱老爷大笑,「受得,受得。老夫就说这周老爷怎么谁也瞧不上眼,闹了半天是家里夫郎如此优秀,把别家的都比成了庸脂俗粉,这就不怪周老爷了。」 「钱老爷这话倒是说对了。」周景跟着接了一句,然后二人就开怀大笑,直把沈墨脸都笑红了。 「对了,这次来小子是有正事的。小子想问钱老爷有没有想法和小子共同开发一条商业街。」 「商业街?」 「对,就是如那回春街一般的商业街,整条街上都是商铺没有一处住宅,只不过,咱们的商业街是人工建的,不是日复一日自然形成的。」 钱老爷听出了其中商机,要是真能成,那么无论周家和钱家都将不会是今日可比拟的了。 「小子看中了东街那里,那里正是困顿的地方,只要咱们照着市价多给一二两银子,那些人家便会高兴得拿着银子搬离那种穷困的环境。小子事先做过调查,东街上的人家不仅穷,环境还杂乱,常常混有许多地痞无赖,不是那里的人不想走,而是手中没银子搬家,房子又卖不出去,便只能住着了。咱们收购到手里,统一建成规矩整齐的商铺,虽可卖可买,但要统一规范。比如逢年过节会弄个抽奖什么的揽客,另外每家铺子要有自己的特色,咱们不插手他们铺子经营的事,但整条街上的环境和秩序咱们负责,保证在这条街上做生意不会受到地痞滋扰。如此我想许多有心扩展生意的南方人也会愿意将铺子选在咱们这条商业街上。」 钱老爷已经被完全说动了,周景没说他是想不到的,或者说压根不敢想这么大的事,建一条商业街,听着太过异想天开。可周景把许多事,具体细节揉开了讲,就让钱老爷瞬间觉得可行。 他问:「可有具体计划?」 周景把事先准备的计划书给他看,钱老爷快速浏览,越看越觉得这事绝对能成。 当即就同意和周景合作,似怕周景反悔般,竟然当场拿了纸笔,边改条款边签了契约。 「商业街太大,恐咱们二人财力不足以合资,小子还打算再找几个品行不错,财力也不错的老爷,不知钱老爷可有推荐?」 钱老爷略一思索,推荐几人出来。那几位老爷一听要和周家合作,连什么生意都不问就同意了,等周景仔细解释了如何建设管理商业街后,便争前恐后抢着签契约,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别人挤了去。 合作的几位老爷定下后,就开始和东街上住得百姓谈拆迁的事。怕太多人上门引起那些住户的恐慌,就把各位老爷派出的人分开,每两位来自不同府上的组成一组,谈成一家将一家的名字记在名册上,先签意向书,之后统一收回,由几位老爷共同审核,都没意义才可以给银子。 周家派出的是何西,何西的兄弟被派到临镇开铺子,如果效益好,来年也许他也会被派遣到其他地方扩展生意。为了锻鍊他,周景指派他来。 何西和其他府上的汉子一起被周景培训过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明白不许扰民,强势逼人。一个个都十分规矩,不管去的人家多破烂,都要在外面敲门。有的人家是栅栏门,敲不敲没用,就站在外面喊人。 「请问,家里可有人在?」 听见喊声一个妇女应声出来,见门外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立刻戒备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何西立刻安抚道:「这位嫂子莫要惊慌,我等是过来买房子的。」 「买房子?」这倒把女人弄楞了。 第92章 拆迁 「对, 我们想买你家房子, 不知道大嫂家里当家的可在, 价钱咱们倒是好商量,保管你搬到别处还能住上一样大的房子不说,手里还能比现在多余出一二两银子。」何西跟着周景学习过一段时间, 很会把握人心。他看妇人穿着打扮就知道家里是个很穷的, 这种人家,搬个家还能剩下一二两银子就觉得十分动心。 「你们等会, 我进屋问问我当家的,他要是同意我才能放你们进来。」 何西笑道:「自然, 我们在外面等着就是。」 妇人进屋就欢喜道:「当家的,外面来了两个人说要买咱家房子, 是两个冤大头, 愿意比市价多给一二两银子。」 「还有这好事?」汉子从炕上扑通一下起来了,同样兴奋地双眼发光, 「别是骗子吧?」 妇人道:「怕什么,地契房契在咱们手里头,他银子出的不够,咱们也不给他去衙门里过户。」 汉子点头,「对,人呢?」 「在门外, 没让进来。」 汉子忙穿了鞋出来迎接, 「两位快请进。」 第229页 何西和另外一个钱府派出的人一同进了屋子。 不得不说周景很会选地方,住在东街的都是穷人。镇上的穷人有时候还比不得乡下, 乡下人地便宜,还有田可种。镇上的就只能卖力气赚钱,遇到好东家按时按点的结算,遇到不好的主家,剋扣一下,两三个月只能拿到一个月的月例也不少见。况且地价比乡下贵了一倍不止,人工也贵,动弹一下哪哪都是钱。 何西他们进得这户人家就是土胚房子,不知道盖了多少年了,屋里棚顶上有许多后抹过的地方,墙角还有一片阴湿没干。破板床摇摇欲坠,堆了几床被子,屋里是土地显得总是扫不干净似得,有把扫把,铲子什么的家用。 汉子抹抹脸,不好意思道:「家里简陋,两位客人别嫌弃。」 「不会,不会。」何西是真的不会,这种日子不就是他从前在过的吗,只不过后来他遇上了周老爷,一切才变得好了起来。这样糟糕地环境也离他远去,如今家里翻盖了房子,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房间,别提多方便了。 「你们要买咱家房子?」男人问。 何西道:「是的,不知道你怎么卖?」 男人瞅了瞅自己家里,真正可以说家徒四壁,这房子几近到了不能主人的地步,可眼前这两位可不像是能在这环境里住得人。 「你二位也看到了,我这房子眼看着就得翻盖了,要是不翻盖人是住不了,我看二位的样子也不是没有钱的,不知道二位在这穷地方买我们这破房子要干什么?」 何西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位大哥我们只是想买你的房子,你觉得价格合适就卖给我们,至于卖给我们后,我们翻盖不翻盖的就是我们的事了。」 后世没有占地一说,公家是不会占地的,所以他们当真不知道有人会统一收了他们的房子建商业街。而何西不愿意透漏,也是怕有人趁机捣乱。 汉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哪,就道:「三十两,给我三十两我就卖。」 何西立刻起身,冷笑道:「您自己的房子多大的地,一共就两间,您要三十两,是讹我们吗?实话告诉你,不是非得买你家的,这东街这么大,我买谁家的都一样。不过就是家里有个外地亲戚打算过来投奔我,没地方住,寻思着便宜些买你这里,你不愿意卖就算了。」说着就要走。他身边跟着的那个钱府的吓坏了,这要是有人不肯走,他们老爷怎么盖商业街,他们不都得吃挂落。 那人不愿意走,一个劲给何西使眼色,何西就非要走。 汉子一看这种情况就明白了,是相中他家地方了,却因为价格要高了,得罪了主顾。 忙道:「你看,咱们这买房子也算是做买卖,高了低了讨价还价都正常,您何必一言不合就要走呢!」 何西道:「你这个价格太高了,有这银子我再别的地方一样可以买房了,比这大,还比你房子好。」 汉子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道:「想来你也是问了好多家了,这样吧,二十三两银子,这回我可没多要你的,再少了可就不行了。」 何西想了想道:「这还差不多,这样,这里有个意向书,你先签了,就是初步定下来,回头我还要拿给我家老爷看,他要是同意咱们就可以签契约了。」 「意向书?」那个汉子不识字,却怕被骗,就不同意签了。 「没关系,你们要是怕我们骗你们,咱们可以去衙门里签字,有那里的衙役给咱们双方做公证,谁也骗不了谁。」 这汉子才同意。 商业街的事新开的县令知道,这么大的工程不和衙门里打招呼,很难开展。新来的县太爷是冯万展门下学子,对冯万展唯命是从,所以对周景态度和蔼到了亲兄弟的地步,周景说什么他都说行。 和他打过招呼,县太爷就特意开出一处专门办事处,商业街都在这办公,小吏被嘱咐过了,并不难为人。 「这就是一个买卖协议,他要买你的房子,你也有意卖个他,大约二十三两的价格。这不具备什么律法效益,应该是他做不得住,和你签这么个协议会去给家里老爷看,证明这个价格你们是同意的,不是他瞎说的,或者从中加价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原来是这样。」汉子一听就懂了,可还是不放心追问道:「那我要是签了,房子是不还是我的。」 「对。还是你的,和他没关系,就是你有这么个意思买,他有这么个意思买。」 汉子这才放心签了字,毕竟有衙门证明,很多事情百姓才敢相信。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签正式合同,是打算做个调查,看看东街到底有多少户人家愿意卖房子。要是不愿意卖得多,他们先买了,这些房子不就砸手里了吗。 东街一共三十几户人家,意向契约回来显示,基本上全都愿意动,只有两户要价有点高,虽说高,但周景几人商量也可以给,没必要多惹是非就批了。 于是今年的十月,东街的住户大面积搬迁,其中许多人家搬走时甚至偷偷把门偷下来带走了,这些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人计较。 之后就是盖房子了,几家先每家出二百两的前期投入,盖第一批房子,这些银子肯定不够,需要后续增加。 柳镇上一时间又增加了许多劳力,由于有周家在里面,一贯的好吃好喝,且每月按时结帐,绝不拖延,这使许多人家宽裕不少。 第230页 商业街是笔大赚的买卖,就是前期投入大,但周景和王仁讲过厉害关系后,王仁还是决定参与,手里资金不大够,周景就让他可以先欠着香肠铺子的红利不用给,以后有银子再还,就这王仁也只够占个小头的,要不是有周景这个牵头人的面子,以王仁家的财力便是小头也占不上。 忙了几个月,慢慢步上正规,周景也就闲下来,他带着沈墨回乡下两处作坊看看。之前这两处都是沈墨自己在管理,沈墨总怕有纰漏,催促着周景有时间过去看看,正好这日得了空,二人就坐马车回了王家村。 不过一个夏天,王家村就大变样了,许多人家泥胚房子推倒重盖了瓦房。如今村里大多人家都是瓦房了,远远一瞅,就比别村气派。 先去了香肠作坊,一切井然有序地运行,作坊里人人都带了口罩,即便天热有点捂得慌,也没人敢拿下来。 「周老爷周夫郎,您放心,小人都看着呢,您说过咱们做的是吃食务必干净,小人都告诉他们了,谁要是敢上完厕所不洗手就碰吃的,一旦被发现直接开除,要是敢不带口罩,扣当月奖金。」 「你做的不错。」周景笑着点头,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打算去另一边作坊里看看。 没想到刚出来,还没等上马车,远远就听见程昱娘的骂声。程昱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娘和谁吵了起来,连忙追过去看。 「你个臭不要脸的,你说说你怎么想的,当你姑娘还是什么香饽饽,谁不知道他进镇上给人做小,做小就好好做,还是个祸害,竟和朱建业那个小妾搅到一起,两人合起伙来害周老爷。到底周老爷福气大,没给害成,那个朱建业的小老婆被发卖到花楼里罪有应得,怎么就落了你闺女?」 王芬被骂得狗血淋头,有心叉腰骂回去,可一看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就想到她姑娘去给人家里做小还被撵了回来,脸上臊得慌。牵着她女儿的手灰熘熘走了,张菊也失了往日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地气势。 「娘,这是怎么了?」程昱赶过来问。 程昱娘气得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噼里啪啦倒豆子似得道:「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那个张菊,她一个给人做过小,还因为竟和坏人勾结被家里老爷撵回来的,他娘竟然敢跑到咱们家里要给你说亲!」 「什么?」程昱指了指自己,「他要把女儿说给我?」 「不要脸吧,呸,正是美得她大鼻子冒泡!咱家现在分家了,我儿子有地有房子,前些日子还买了骡子,多少没小姑娘愿意嫁过来,还能要你家那个祸害精。就沖她结交的那种女人,她自己就也不会是个什么好玩意!」 周景沈墨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个张菊被休了以后回到家里,哥嫂还有父母就看她非常不顺眼。村里人总是指指点点,说着风凉话,在加上张菊这次被休回来,夫家一文钱都没给,只拿了些旧衣裳,家里就更容不得她了。 王芬想把女儿再嫁,可到底是亲生的,捨不得说过那些跛子瘸子或者是老鳏夫。想来想去,就想到程昱身上。程昱年纪比周景还大,因为个子矮,一直受到歧视,家里又穷,所以这些年都没说上媳妇。直到近年,他进了周家干活,凭藉自己的本事混上了作坊里的管事,又自己兼着销售员,两头跑,两头赚。 程昱娘是个有正事,心疼大儿子,不愿意大儿子一辈子没个婆娘,屋里没人疼,就做主分了家。村里有老话,父母在不分家,父母要是活着就分家,是要被人戳嵴梁骨的。但程昱娘不在乎这个,硬是住着分了家。乍开始,村人不能理解程昱娘的想法,直到分家后没多久,程昱就买了宅基地,盖起了四间大瓦房,没几日又买了骡子,村里人才恍然大悟。这程昱家是心疼大儿子,不愿意大儿子吃亏。这要是住一起,大儿子赚的钱都得充公,拿来养活一大家子人,自己想赚点私房根本不可能。 可现实又在眼前摆着,要是他大儿子不拿出点家底,凭他自身的缺点哪家的姑娘能愿意嫁过去,都怕这样的男人撑不起家。 如今这一分开,彻底让村人看见程昱的家底了,放在后世就是有房有车有存款,还有稳定工作。这样一来他自身的那点缺点很容易就被忽视了,高矮能怎地,能让家里婆娘吃饱穿暖就是好汉子。 村人再次蠢蠢欲动给程昱介绍亲事。然而这一次却是程昱没同意,挑了几家姑娘都没怎么相中就作罢了。 没想到这让王芬看见,就觉得她女儿张菊机会来了。还当程昱是从前的条件,说不上媳妇呢,竟领着自己闺女找上门,吧啦吧啦和程昱娘一顿说。总结起来就是她闺女如何如何的漂亮,看上他家程昱是他家程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赶紧跪舔她闺女。 把程昱娘气的拿了扫把给打了出来并不解恨,叉着腰追着骂,最后好没脸的落荒而逃。 沈墨听后都傻了。 周景道:「小墨,这世上大概真有人长个脑子就是为了不吓人吧。」 第93章 甜甜蜜蜜 夏去东来, 又是一年。今年的冬天王家村都变得十分好过, 小孩子们纵然贪嘴,也不如去年那般眼巴眼望地馋,然而他们还是十分盼望过年,毕竟过年就可以挨家挨户地送喜, 即便村里最穷的人家也必然要抓上一把瓜子给孩子们吃。 然而今年孩子们註定要失望了,他们盼望了一年的周老爷一家竟然没回村里过年。想想去年孩子们在周家讨到的吃食, 不止有瓜子花生这些常见的零嘴, 甚至还有糖果松子葡萄干等那些平时吃不到的贵些的吃食。孩子们讨回来捨不得吃, 却还是总要给家里父母藏下一些, 叫他们尝尝鲜。本来这些孩子们孩子期盼周老爷今年也能回来过年, 一早就去送喜, 能多捡些最爱吃的,谁知道却是落了空。 第231页 周家之所以在镇上买房子,很大缘由就是打算在柳镇落地生根, 不回王家村了。不是他数典忘祖,而是王家村中某有些人真是想带也带不起来,你越带他, 他便似乎越觉得应该应分的。甚至不会反思因为周家他得多少好处,只会觉得平什么当初那个穷到揭不开锅的人家能过到他家日子前头? 而一旦周家在柳镇落了户, 过不了几年, 他们心中那个落魄的周家就会越来越模糊, 被如今这个高不可攀的周家所取代, 那时候再提起周家, 尽数都被度上层金光,夸张的甚至将他说成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周府里年三十这天依旧热闹,家里的护院和些短工还没散尽,等着周老爷和周夫郎的赏钱呢。 就等的这么会子功夫,何西和一个汉子唠起磕来。 那汉子问何西道:「我听说你除夕不回家过了,在作坊里值班?值班是好,三十当晚给三倍工钱,头初三就只给两倍,过了初三就正常了。可这都忙乎一年了,图个啥,不就是为了过个好年嘛,家里婆娘孩子都等着我过年呢!」 何西笑道:「那你可以不值除夕的班,头初三的也能拿到双倍工资也很优惠了。」 那汉子看着挺是心动,奈何忙碌一年了,谁又不想和家里人过一个团圆年呢! 「你就值班了,就不会觉得心里不得劲吗?」 何西道:「我呀,运气好,我爹在染布坊打更,你知道过年放炮仗的多,那边更离不开人,我便就申请去染布坊值班,正好那边也够大,平时我娘就总去看我爹,所幸今年的除夕夜就在那边过了,左右一样是团圆,在那边环境不比家里差,我们爷俩还都能拿到三倍工钱,在加上头初三,可不少了,够给孩子们做新衣服的了!」 那汉子听得心生艷羡,可到底捨不得除夕夜这个团圆夜。 「往前走一走,就到了。」 那汉子只顾着和何西说话,这么一会功夫前面已经空了好几个人了,他紧着跑过去。 周景和沈墨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衣,上面用金线绣了步步登高花,这花样是周景自己绘的,寓意好,一出来许多学子都要穿着这种花纹的长袍去参加科考,期盼步步登高,跨进龙门。 周景手里拿了一本册子,这册子是记录周家僕人一年表现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在上面。一般都是表现好的,有突出贡献的,个别也有搞砸了的,至于不好不坏的便没有记载。 「王二虎!」周景喊了声,和何西说话那汉子忙答应着出列。 周景对他点点头,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王二虎,今年干得不错,由于你认真仔细的巡查避免了两次火灾事故,这都给你记着呢,说好了年底还会有奖励,便不会忘了你。」 当初周景鼓励他们的时候的确说过,要是能为作坊里做贡献,不但当月会奖励金,年底更会有年终奖,当时当月他就得了一两银子,心里就很高兴了,但也没太敢把周景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听周景提起,乐得合不拢嘴。 「都是小人该做的。」 「是你分内之事不假,但做的好与不好总有区别,不好的一定会罚,好的也绝少不了奖励。两件功给你记五两银子的奖励,另外多分一只鸡。」 「五……五两?」汉子睁大眼睛,眼神有点发直。五两实在太多了,他一个月月例不到一两,五两就是六个月的月例。这不算,还给只鸡。汉子做梦也没想到就因为他不过做了分内之事就多得了这么些银钱。 沈墨从桌上的木匣子取出五两银子,给他,然后把一张亲手写的纸条递给他。 「你拿这个去门房那里领吃食,每人都有十斤白面十斤大米和十斤的猪肉条。你比别人做的好,多一只鸡。拿这张纸去取吧。」 「是。」那汉子答应的飞快,把银子揣进布袋放进胸口,而那张纸就宝贝似得捏在手里。后面排队的看了羡慕不已,可他们也不会有不甘心,毕竟是汉子心细,及时发现了火灾隐患,要不一旦发生火灾,染布坊顷刻就会毁于一旦。所以这些都是人家该得的,同时心里暗暗牟足劲来年自己也要好好干,争取来年过年的时候也能多得些银子,那时候自己家里的婆娘,不知道该怎样高兴了。 到了何西这里,不用说,周府平时的打杂他都包了,除夕和头初三又都值班,周景更是毫不吝啬,直接给了十五两银子的奖励金,吃食都领了双倍,另外奖励一只鸡一只鸭。 幸好两处作坊里放假前就发了奖励,如今就是府上这些人,可还是陆续发了半个时辰才算完事。 到了晚上除夕之夜,家里就只剩下这几个死契的奴才和几个值班的护院。周景也不把他们拘在跟前怕他们拘谨,大手一挥让他们这些僕人坐在一起过年。管你会不会包饺子的汉子都要伸上一手,做不好还要被纪婆子指着脑门骂两句话,但也不是真骂,说笑的成分居多。虽说男女有别,但除夕这夜却暂时让他们抛却了这些,都只欢欢喜喜的打闹。 正厢房里就剩下周家三口人坐在一起包饺子,沈墨负责擀面皮,他还记得周景说过谁的面皮擀得圆谁就当家做主这种话,如今的面皮擀得圆圆的。 「阿么,你的面皮擀得好圆啊!」周誉这傢伙长了一岁,心眼倒是长了不少,如今已经开始会分别对待了,他明白讨好阿么比讨好爹重要得多。所以但凡家里沈墨做了一点,必然要把沈墨夸上一遍,在夸赞沈墨的事情上嫣然成了周景第二。现在整个柳镇谁不知道周家父子就是一个夫郎吹一个阿么吹。同时这也把那些出嫁未出嫁的双儿夫郎妇人羡慕坏了,能嫁给这样的汉子便是让他们折寿两年也是愿意的。 第232页 「对,我夫郎的面饼擀得最圆了。」周景笑呵呵地附和道。 沈墨嗔怪地瞪他一眼继续转圈擀起面饼,周景和周誉就坐在边上捏饺子,旁边还摆了十几个洗刷干净的铜钱,还有瓜子花生和糖果。 「这些都包到饺子里吗?」周誉看周景竟将糖块包进饺子里吃惊地问道。 「对,都包了。我告诉你这几样都是有说道的,比如说要是吃到铜钱,就表示新的一年多多赚钱;吃到瓜子,就表示多子多孙子孙满堂;吃到花生就表示步步高升;至于这糖吗,就表示感情甜甜蜜蜜。」周景笑眯眯道:「墨墨,你说是不是呀?」 对于他爹见到他阿么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周誉已经习以为常。他算是看出来了,除了那花生是给他准备的外,其他的都是他爹给他阿么准备的。他这么大点就是吃到了瓜子又用什么用,还能和谁多子多孙去?再者吃到那糖,又能和谁蜜里调油去?铜钱,别想了,他还在吃爹阿么的,吃到钱就是多两个零花钱罢了。 「小誉,别听你爹的,这糖你吃得,甜甜嘴,我们小誉就会嘴巴越来越甜,得夫子和同窗的喜欢。」 然而事实证明周景是对的,一顿饺子下来,周誉吃了许多花生饺子,周景吐出大半的铜板,还有一半甜饺子。而沈墨吃了一小半的铜钱还有一大半的甜饺子。沈墨有点遗憾,他没吃到瓜子的,景哥也没吃到,明明瓜子的包得最多,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来年还不能给景哥生个宝宝? 周景瞧出沈墨的落寞,就指着周誉故意道:「墨墨,你看他,新的一年长了一岁还是没有姑娘喜欢,竟连一块糖都吃不出来,真是可怜。」 沈墨被他这一闹,就忘了,「小誉过年才十岁,要女孩子那么早喜欢干什么!」 周景就是故意逗沈墨,沈墨忘了那茬就行。谁知道周誉眯了眯眼睛,竟然算计起了他老子。 「阿么,父亲这么说,想来是十岁的时候就有许多小姑娘喜欢跟在屁股后面要给他做婆娘了吧,如此儿子是没有爹爹有本事!」周誉说得一本正经一派天真无邪,可周景还是清清楚楚从他眼中看出了奸诈的光芒。 果然吃过年夜饺子,沈墨就变得格外厉害起来,周誉困得挺不住,沈墨就放他去睡觉,到了周景这里,沈墨就提着耳朵不许他睡。 「过年是要守岁的,这还不到点。」 这大黑的夜里就一盏油灯除此之外什么娱乐也没有,干巴巴地怎么守岁,再说去年也没有呀,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周景猛地一个动作把沈墨捏倒,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间。 声音暧昧而模糊:「墨墨,这样守岁也挺枯燥无趣的,不如我们做点别的,那我一定能守岁一整夜。」 第94章 幸福(完结) 出了正月, 日子好似就过得特别快, 转眼便是又一年夏季, 商业街已赫然建成。 如今的东街远远看着就是一派欣欣向荣,整齐的小二楼码在街道上,装修各有风格, 百花齐放。大多都是古色古香, 其中却不乏那么一两家超越这个时代的特色,处处彰显着后世风格。 商业街中间有一排小吃, 许多推车小贩每月只要交上二十文钱就可以自由在这里贩卖,不用担心遭到驱赶和凌霸。 街头有几辆马车均是鲜花装扮, 鲜艷欲滴的花朵被攀缠在车厢上,轿帘虽是麻布, 却都是艷丽洁净的颜色。这些马车最得附庸文雅的文人和妇人们喜欢。来到柳镇只要五文钱, 这些马车便能将来人拉到任何一处他们想去的地方。如今的柳镇都是青石板路,马车跑起来飞快。 今日的柳镇格外热闹, 不仅柳镇的百姓都往东街跑,其他南来北往的客商也一同蜂蛹涌向东街。东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远远地几个人指着一个类似唱戏的大台子,台上不下十人,各个衣着华贵。其中最显眼要属一袭深靛色长衫的男子, 他身材挺拔, 容貌硬朗,最打眼的是他身上那股旁人没有的气度, 从容不迫,众星拱月。 人群中许多未出阁的姑娘悄悄看红了脸。 「边上站着的那个便是周老爷的夫郎嘛?看着并不怎么样啊!」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挑剔地上下打量着站在周景身边的沈墨。沈墨今日穿了一袭浅蓝色长衫,头上只一个脆玉簪子冠发,其他多余装饰一个没有。即便这样他也打眼得很,因为他是个双儿,一个双儿不在家里深宅中修身养性,却在众目睽睽下抛头露面,本应为人不齿。然而实际上却没人这么以为,大家都习以为常。 台下同说话的姑娘一起来的小姐妹听她不屑的评价着沈墨,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挽着姑娘的手臂。 「周老爷气度不凡,周夫郎勇敢果断,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虽不是什么大家出身,但父亲教育我,为人妻为人母定要贤。不求能如周夫郎般为周老爷出谋划策,进献修路之法,惠及百姓。但至少要学习周夫郎的勇敢果断在自家老爷身陷困顿之时,稳住家宅,不使大厦未倾,却人去楼空。我做不得能像周夫郎那般本事,能已一己之力救出家里老爷,可起码要安分守己,不给家里老爷拖后腿。」少女淡淡道:「对了,我家里还有事,就不和你看热闹了,先回去了。」 少女说完转身就走,不过是挤出人群,又从另一面去看热闹,却是不是女孩一块玩了。被撇下的女孩嘟着嘴巴,知道少女是不喜她说那个周夫郎了。现在周夫郎勇敢救夫,智慧献策之事整个柳镇都在传。虽说整体环境下还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当和自家性命挂上钩时就不一样了。特别商贾人家,大风大浪多了,谁不希望自己困难时,家里夫人夫郎能帮上一把,甚至救上一命。因此一时间沈墨这个名字在柳镇中传开,所有有女儿双儿的人家不管家境如何都要给其讲上些沈墨的故事,这使得沈墨成了女儿双儿学习崇拜的榜样。 第233页 此时忽然人群一阵喧嚣,原来是县太爷赶来了。周景连忙携着沈墨及一众股东赶过去。 「县太爷能来,小人等不胜荣幸,蓬荜生辉。」周景作揖道。 县太爷连忙去扶他,满脸笑容,「周老爷仁善,为柳镇做了多少好事,本官心中自是有数。虽说你是商贾人家开门做买卖,可因你这买卖多少人家有工可做,又引了多少人家衍生出多少小本买卖,带动了多少税收,本官怎么不知。你且安心,本官不是嫉贤之人。」 周景知他意指前县令,不再多说,转而请人上首讲话。县太爷随便说了几句,无非夸夸周景,接着便是剪彩仪式。这种仪式县太爷也是第一次经历,觉得十分新奇,一条繫着大红花的红绸被抻直,一把新剪刀被小厮捧着托盘端上来,县太爷持着剪刀轻轻一剪,红绸断开,周景领着台上台下众人鼓起掌来。随着掌声响起,台下支起长杆,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意味着商业街正式开业。 两旁店铺里立刻有伶俐会说的伙计钻出来,笑呵呵招揽着客人道:「几位里面请,今日商业街开业,本店商品买一送一。这还不算,你还可以持本店小票参加抽奖,不管您在哪家店买的,只要凑够五两银子就可以参与抽奖。」 「怎么抽?」有兴趣的就问道。 「您看那里。」外面站台上的几位大人物已经下去了,几个泥巴烤出的空心蛋被涂了颜色摆在上面。「那个叫彩蛋,您只要买够五两银子的东西,就可以去砸一个彩蛋,彩蛋里面有不同的奖品。有的是咱家的胰子面膏,也有隔壁的睡裙,或者别家的吃食。总之您砸中什么就给什么。」 那妇人马上精神一震,问:「不要钱?」其实这妇人家里倒是不差那几文钱,要得不过是讨个彩头,图吉利罢了。 伙计笑道:「既然是您运气好砸中的,自然分文不要。不过您要是砸到空心的,虽没有奖品,但也祝您事事顺心,大吉大利!」 妇人马上冲进铺子,也不细挑了,只想立刻买够五两银子的东西,然后抢第一个彩头砸彩蛋。 但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个,等她去时,终究晚了,彩蛋已经被人抢先一步砸了。妇人心里难免失落,但很快她又跃跃欲试起来,因为前面那位妇人什么也没砸出来,不过是两句喜话而已。 她旁边的婢女偷偷拉拉主子的衣服,「夫人,这会不会是骗人的啊,其实彩蛋里都没有东西?」 妇人摇头笑道:「你呀,到底小家子气,周家竟然大张旗鼓地搞这个抽奖,就不会什么都没有,你看着吧,你主子我定能讨到彩头。」 轮到妇人时,她也不用那伙计砸,自己夺过小锤子,高高扬起手腕,一锤子下去,竟然一个泥胚子模型就出来了,竟是一个元宝的模样。 那妇人拿着那个小模型,兴奋道:「这是个什么奖品?」 伙计有眼色的忙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一枚银锭子,五两的,本次奖品中的二等奖。夫人这般手气,真真是个旺家!」 从沈墨开始,不知何时,柳镇中娶妻,竟开始流行娶旺的了。谁家女儿因着什么因缘际会能得到众人公认的旺夫,那么高门大户甚至会上赶着求娶,这比什么赞美来得都强。 妇人乐得嘴巴真是合不上,心花怒放,「小莲,给赏钱。」 小莲从怀里拿出几个铜板递给那伙计,伙计接过说了一堆好话。这种打赏不是周景开头的,而是皇朝里贵人们被伺候的舒服了就会主动打赏伺候的人,贵人把这当成一种享受,一种高高在上的特权。既然如此周景也不禁止,三文五文于贵人们不是什么,于这些打工的汉子却十分重要。只是他不允许主动要就是了。 沈墨在下面看了会儿,神色间还是感觉到有趣。 周景道:「还想玩,那咱们也买五两银子的东西上去砸一砸?」 沈墨摇头:「不了,我都玩过了。」周景刚想出这个想法,做了第一批彩蛋回来后,沈墨特别有兴趣,周景就让他先试试,他一连自己砸了二十个,每个彩蛋砸开,看到那些模型他都能兴奋上好久。看他没玩够,周景就定制了第二批彩蛋,这次沈墨再砸,里面出来的模型竟是两个小人,他拿起一看,是一个双儿一个汉子,那双儿正噘嘴亲那个汉子。再仔细看衣着打扮,竟似一个是他,一个是周景。 这时周景便笑眯眯道:「恭喜这位夫郎抽到奖品一个吻,那么本老爷就破例一会儿,背着夫郎给你吻一次吧!」 沈墨也不知道气得还是羞得,自然不肯。周景就无赖道:「夫郎常道做人言而有信,既然这位公子不肯亲在下,在下只有亲公子,才不算失信。」然后抱着沈墨就亲。 亲够了便放沈墨接着砸,不过好在沈墨砸来砸去最大尺度就是亲吻,在没有过分的,心里这才稍微松口气。 周景凑上来悄咪咪抱住人:「你以为我还会弄什么,我可捨不得把我夫郎给别人看。墨墨,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得紧,要是有谁胆敢冒犯你,我一定会发疯!」 沈墨轻轻拍下他的手臂,低声训斥道:「不许胡说。」脸上却笑容荡漾开来。他的小前半生也许是不幸的,但他的大后半生却泡在蜜罐中,满心都是甜蜜。 沈墨走神这么一会儿,回过神来,他手上竟然多了几张小票还有一些东西。 第234页 「我叫人去买了五两银子的东西,走吧,咱们也去抽奖,这可不是作弊。」 「你何必花这个冤枉钱!」说是这样说,但沈墨觉得自己被惯坏了,竟然心里美滋滋的走上了彩蛋台。 伙计是识得周景和沈墨,先是一愣,直到周景递给他小票,他才反应过来。一向伶俐的脑袋,后知后觉地问:「周老爷和周夫郎要砸彩蛋?」 周景笑道:「自然,说了买五两银子的东西就可以砸,你看,我手上的可买够了。」 能安排到这份活的都是伶俐的,那伙计已经反应过来,马上笑道:「您看中哪个了,这就给您砸?」 「你要哪个?」周景低着头,轻声问沈墨。 沈墨脸有些烧,还是故作淡定看了看,认真选了一个。「我要那个。」 「好。」周景从伙计手里接过小锤子,上前一步,轻轻一砸,一个银元宝呈现出来。 「恭喜周夫郎,贺喜周夫郎,是个十两银子的银锭子,是唯一一个一等奖!」 沈墨兴奋地双眼冒光,在家砸和在这里砸毕竟不一样,在家里砸,那些东西砸来砸去都能砸到,如今才是真正的运气。 「我夫郎运气就是好。」 沈墨不禁紧紧攥住周景拿银锭子的手,「我知道的,从我遇到你开始,我就知道我运气是好的。」 「爹,阿么,你们砸出什么了?」周誉下了学,和私塾里几个条件还可以的同窗过来凑热闹。虽说条件好,但也只是相对的,毕竟专收穷人孩子的私塾,条件再好能好到那里,所以几个人凑在一起,周誉出了大头,买了些东西,砸个彩蛋新奇一下。 「你阿么运气好,砸出一个一等奖!」 「周夫郎果然是旺夫的!」周誉一个同窗脱口而出道:「我等选来选去竟什么也没选到!」 旺夫,大抵所有女子和双儿被如此说都会开心,沈墨笑道:「你们也不必失落,我请你们去新开的美食城里大吃一顿怎么样?」 周誉那几个同窗欢呼着道:「多谢周夫郎!」 商业街上还有一家店面比旁的大两倍的美食城,美食城上下两层,共二十个窗口,每个窗口卖一种吃食,可点大份也可点小份。大份的一份就管饱,小份的是为了好吃的准备的,份小钱也少,吃四五份才能饱,但是却可以多吃好几种,简直就是吃货的天堂。 沈墨怕他们放不开,就把银钱给了周誉,周誉拿着钱他们便不客气,大声嚷嚷着要吃什么。最后竟是买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的吃食,看见这么多吃食才想起不好意思,转首就发现周景和沈墨怕他们不自在已经悄悄走了。 其中一个少年一边塞嘴里一个油汪汪的煎饺一边道:「周誉,你阿么和爹爹真是恩爱,好生让人羡慕,日后我娶了亲,不管是双儿还是姑娘,就同你父亲般只认准这一个,好好疼他,恩爱不疑,白头偕老。」 「呦,你才多大,十一岁,竟然就想娶媳妇了,羞不羞!」 「也不小了,我爹十二岁就和我娘成亲,十六岁便有了我!」 一时间几个学子闹做一团,周誉微微翘起了唇角,突然就觉得好幸福。这种日子从前想也不敢想,如今却天天在过。到底他是幸运的,遇见了阿么和爹! 沈墨收回望着商业街的视线,轻轻笑了起来,「景哥,能遇见你我真的很幸福!」 周景轻轻吻着沈墨额头,亦道:「墨墨,最幸福的那个应该是我!幸而,即便错过千年,我还能有幸找到回家的路!」 第95章 番外周誉篇 时光荏苒总是匆匆而过, 一晃周景已经来到这里六年了,周誉已经从那个阴郁的孩童长成了英俊的少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脸上的稚气却尽散, 有着独当一面的担当,这也许和他童年遭遇以及后天教育有关,他看得总是比较远, 同龄人中少有他这般稳重的。 他的阿么已经三十岁的人了,却反倒越来越年轻, 不见岁月的侵蚀,越来越有韵味。至于他爹, 呵呵, 已经退化成脑袋空空的生物。不是说他爹做生意不行了,实际上在做生意上他爹已经做成精了。他说他爹无脑,是因为他爹在他阿么面前,简直没眼看。 「墨墨,辛苦了,累不累,收拾这么多东西一定累了, 要不咱们回房, 我给你捶捶肩膀。」周景殷勤地跟在沈墨身后唠唠叨叨。 周誉此时已经过了乡试, 取得秀才之名, 现在正要动身前往皇都参加会试。 呵, 周誉面上一贯的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吐槽开了。他早就把他爹看得透透的了, 当真以为他爹是真的觉得他阿么累了,要给他阿么捶肩膀嘛?那是他爹的官方发言,要是相信他爹官方话,母猪能上树!现在周誉已经完全可以准确的翻译他爹的官方致辞了,比如现在。他爹的实际意思就是咱们赶紧回房,抓紧造人。不然明天起程就陪孩子赴京赶考了,还怎么亲密!对,这个才是他爹的真实意图。 说起来周誉还是很幸福的,别人进京赶考都是孤身一人,或者和同窗结伴,只有他家,他爹和他阿么不放心,非说这么大的事,没有爹阿么陪伴在身边怎么行,一心要陪他进京赶考。为了让他不要有负担,他爹还说正好没去过皇都,见识一下皇都繁华。这么多年了,铺子都开去皇都了,他爹就没想过去皇都考察,几次都是派别人去的。不过正因为这周誉心里非常感动,说来说去,能被爹阿么放在心尖上这般宠爱,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现在他已经从不介怀自己的身世了,他只当自己就是周景和沈墨的亲生儿子,再不想着寻找父母了。他们给了他养恩,赐予了他活下来的权利,如何不是他的亲生父母。 第235页 「我还没收拾完呢,你别拽我,孩子还在呢,干什么?」沈墨推推搡搡不肯走,两人正闹着,突然沈墨干呕起来,脸上十分痛苦。 周家兵荒马乱起来,不一会儿镇上的老大夫被蒋伟请了来。 「大夫,我夫郎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好端端地一个劲的干呕?」周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沈墨身体从小亏损地厉害,这些年虽然好生将养,但周景最怕的问题还是养不好沈墨的底子,于寿数上亏损。 老大夫面色异常严肃,把周家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就连沈墨面上也不禁露出几分惶恐,生怕自己得了了不得的病症。 然而实际上老大夫是诊出了喜脉,可他并不敢轻易说出口,务必要仔细诊断,确保无误。主要还是这周夫郎同周老爷成亲六七年,只得了周誉这么一个儿子,柳镇就流传着他生了周誉后身体亏损,无法在生养的传闻,许多人私下里也是认同的。 早些年也曾有传言说周誉不是周景和沈墨的亲生子,是收养的孩子,但这些年这种传闻渐渐淡了。毕竟周景和沈墨待周誉那真真是尽心的厉害,不但家里生意早早就让他接触,还有那声名远播,不为赚钱就为儿子搏个好名声的周誉书斋还屹立在那里。 去年周誉考上了秀才功名,周景毫不停歇就建了座私塾。这私塾挂在周誉名下,也是为了他搏名声罢了。私塾里周誉只是偶尔讲过两堂课,其他时候都是别的夫子讲。但私塾以及周誉名声却很响亮。因为这私塾里招收学子,是什么穷人家都可以,许多条件贫穷的达到了条件,就不收束脩,不但如此还设立了奖学金等前所未闻的奖励。言每半年考取得前三者免除一年束脩还免了食宿费,不但如此还给一两银子的奖励。所以私塾里穷困人家的孩子打破脑袋也要考进前三,得了名次,便可以帮助家里免去许多负担。 说来说去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周誉,周誉如今自己还在读书哪里有银子养私塾,还不是他父亲出钱出力,就是为了儿子美名,他日殿试上有如此种种护身,于商籍上不至于拖累。毕竟做了这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皇帝要还是以他商籍为由,阻碍他仕途,寒的便不是一家之心,而是这皇朝所有的商贾,甚至还有可能引起其他旁的意想不到的后果。 如此种种便是亲子也没几个能得父母这般上心的。柳镇那些世家子就没不羡慕的,说来说去,还是周誉命好,他家只得了他自己,自然异常宠爱,更何况周景又把沈墨那般放在心尖上,对待他们唯一的独子还能不要什么给什么。 便因着这些,那些说周誉是养子的话许多人都是不信的,认为早些年周誉应该是被养在农村,所以才出了误会等。柳镇和王家村毕竟一个农村一个镇上,总不会人人都知道周景的底细。再者谁也没必要因为这事大费周章去调查,是不是亲自都是周家的事,旁人就是八卦着娱乐而已,真不真的没人在乎。 老大夫把脉了会,终于有了十足的把握,这才站起身,一脸笑意。 「恭喜周老爷周夫郎秀才公,周夫郎这是喜脉,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周景楞在当下,傻乎乎地瞪着老大夫,一扫之前的精明,有点像个傻子。 老大夫理解这种惊喜,就怕他不这样,越惊得厉害,他得到的赏赐越大。 「周夫郎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孕吐很正常,饮食上清淡些,注意休息,别劳累。周夫郎身体这些年养得好,这一胎胎像很稳。」 周景慢慢转过头,冲着沈墨怪异地咧着嘴唇,「墨墨,你听见了吗,咱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沈墨红着眼圈,捂着嘴巴,点头道:「景哥,我终于可以给你生个孩子了。」 沈墨话音刚落,周景就咣当一声直直栽倒在地,嘴角似咧非咧,十分滑稽。 「景哥……」 「爹……」 众人七手八脚把周景抬到床上,老大夫给他又是捏人中又是灌药的,人终于缓了过来,然后就一个劲的傻笑。 老大夫无奈地嘆口气,「人没事,就是有点大惊大喜,一会儿就好了。」 「多谢大夫。」这个周家唯一还算正常的就算周誉了,他脸上也难掩喜色,他让人取了十两银子给老大夫,「以后阿么还要烦劳您,请您费心了。还有,您那里有好的人参茯苓尽可先送来周府,绝不会让您吃亏。」 「好的,没什么麻烦的,分内之事,有事秀才公尽管吩咐。」秀才公就是不一样,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行事上滴水不漏,当真可堪大任。 送走老大夫,周誉又回到屋里去看他阿么,见他爹已经缓过来,不在傻笑,正和他爹商量着什么。 周誉听到是关于他的事,就道:「爹阿么,这是喜事,不要多想。阿么好不容易有孕,又是这般年纪,绝不可长途跋涉,儿子已经大了,又有功名在身,自该自立自强,明日儿子就自己启程前去皇都。爹阿么自可放心,儿子到了皇都绝不会张扬行事,一切小心。爹阿么就等儿子的好消息就行,儿子一定争取叫爹和阿么双喜临门!」 沈墨眼睛红红的,「儿子,路上小心。」 周景也嘱咐道:「皇都花销大,别捨不得,咱家铺子在那里,有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就去铺子里支取。皇都里的世家公子多,切记别和人发生争执,有什么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至于那个冯老爷,我知道你和他这些年时常通信往来,但咱们到底不识他真实身份,也要防备些。皇都派系之争十分严重,在抹不清皇都那趟浑水前,不知他到底何派系之前,别轻易和他走得太近,以免被误会早早打上派系标籤,对你日后殿试不利。」 第236页 「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第二日早早启程,周景和沈墨一路把他送到城门口,沈墨还在为不能陪他去赶考耿耿于怀,周景也不大放心。 「爹阿么放心,儿子心里有数,此番前去绝不会招惹是非。」 周景点头,「远山,你和魏宝跟着小誉切记要保证他人身安全。」 魏远山戴着半面银面具,冷光闪过,恭敬道:「老爷放心,定护得少爷安全。」 柳镇离皇都算不得远,一月零几天的路程就到了。冯万展得了消息,早早等在城门口,他一袭便衣,对待周誉的时候身上就没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十分和蔼可亲。 这些年,周誉用信鸽给冯万展送过无数封信,冯万展也回过无数封了。两人心中大多讨论学问从不涉及政治,俨然成了忘年之交。纵然如此,冯万展也从没主动透露过他的身份,周誉也不问,两人就都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相交。 得知周誉中了秀才,今年下场会试,冯万展就在皇都一直等着他。 「你自己过来的,信上不是说你爹阿么会同来吗?」 周誉笑着道:「幸而走之前阿么有了徵象,查出有孕,否则这番劳顿,阿么恐受不住。」 冯万展同样笑道:「如此当真是喜事。」 在皇都有周家的铺子,所以一早掌柜就给相看了宅子,买了下来。 魏远山把行李运送到宅子里,冯万展为周誉接风,迎他进了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十分高档,来往的人衣着不凡,举手投足尽是贵气。周誉一路为了不惹是非,穿着低调,如今一身半新不旧的棉布在这里十分打眼,显得格格不入,幸而冯万展看起来身份地位不低,倒一时没人敢来惹麻烦。 他二人进了二楼雅间,温酒说话,都是些家常以及学问,并不谈其他。 二楼雅间外,冯佑知领着一帮世家公子早就侯在旁边包厢,听得脚步声,就将包厢门开了一条缝隙,看见上楼的人,疯狂招手。 「佑知快过来,你爹上来了,后面果真跟着个人!」 冯佑知和包厢里众世家子叠罗汉似得脑袋摞了一排,一个个张大眼睛使劲从一指宽的门缝里往外瞧。 「真看不出来,你爹平时不是挺痴情你娘的嘛,竟然也搞外面养小的事情,真是人不可貌相!」 冯佑知一巴掌拍在下面的脑袋上,「闭嘴,老子的爹老子自己说说就行,也是你敢胡乱编排的!」 「不说就是了,干嘛打我脑袋。」 「你两个小点声,人上来了。」 「哎,不对啊,这姑娘的脚好像有点大啊!」冯佑知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同是世家的公子哥李干坤发出声惊异。「咦,这姑娘长得也有点男人,脖子上怎么也是凸的!」 「你个白痴,那就是个男人!」一朋友骂道。 「啊?男的,佑知不是说叫咱们来捉他爹的奸吗,怎么成了个男的?」 看着外头那二人进了雅间,几个朋友缩回来继续吃吃喝喝。 一人指着冯佑知道:「他说话你也信,从小就没个准。你看他爹对他娘那个样子,这么多年硬是连个妾室都没有,怎么可能在外面养小。这皇城内外,谁不道他爹是个痴情种子!」 冯佑知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喃喃自语道:「不对劲啊,我爹明明几年前去了一趟柳镇回来后就神神秘秘的,成天竟关在书房写信看信,这分明是养了小,要不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天天聊的,烦死了。」 李干坤喝了一盅小酒,毫不走心道:「就是啊!」 冯佑知却突然脸绿了,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噁心。 「难道我爹他喜欢男的,所以这么多年才不纳小!」 「啊?」李干坤的小酒盅掉在地上摔碎了。 第96章 番外生子 到了会试这日, 会场外人山人海。有许多事外来赶考的学子,同时也有皇都内的,皇都内的学子大多有家人前来相送, 父母均是衣着富贵之人,通身的贵气,远远看着就高人一等。 魏远山和魏宝将人送到会场门口外, 很是紧张,就安慰道:「少爷, 你不用压力太大,以你的学识, 古老夫子说过今次下场定然没有太大问题, 只要不紧张举人必然手到擒来。」 周誉倒是不紧张,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失落。当初定好的爹和阿么都可以来,他心里也是一直这样准备的,忽然就不能来了,虽然是喜事,纵然他心智成熟,全然可以理解, 但心底的落寞多少难掩。 「好, 我知道了, 你们回去吧。」 也没什么可带的, 科考为了防止作弊, 什么也不许外带。 周誉低着头往里走,排在队伍末尾等着两旁衙役搜身检查。 「周誉。」有人叫了他一声, 转头一看是冯万展。 「冯伯伯。」周誉弓身作揖,「您送令郎乡试来了?」 「嗯,我那个不孝子刚进去。我寻思着这个时辰差不多你也该来了,转首就看见你了。」冯万展和蔼地道:「这次有信心吗?」 周誉点头:「这几年和冯伯伯学习了许多,受益匪浅,此次下场定然不会给冯伯伯丢人。」 冯万展哈哈大笑,亲密的拍拍周誉的肩膀,「好好好,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又嘆气道:「我的那小儿子,要是有你这般争气。我做梦都能笑醒,他啊,太过浮躁,不似你这般沉稳。」 第237页 「沉稳也未见得就好。」周誉这么说是想起了没有遇见他爹和阿么之前的那段时光,他的沉稳何尝是天生的,又怎会有人天生就是沉稳的性子,还不都是生活磋磨出来,不得不沉稳,他今年才十六岁。如果早遇上爹和阿么,他是不是现如今也不会这幅老成持重的样子,也会有少年人的活泼。 冯万展是官身,当官的最会看脸色,都是成天在皇上身边服侍的人,说话做事格外要小心。所以纵然周誉掩饰的再好,冯万展还是看出他神情的不对劲,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里头就不由想多了。难不成那周景沈墨二人又怀了小的,便给这长子脸色看了,还是其实那夫夫二人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在意这个儿子,否则何至于周誉会这幅表情说这幅话。不怪冯万展多想,越是高门,见不得人的事越多。 冯万展正要出言相问,被一道喊声打断了:「小誉!」 这声音万分熟悉,让周誉心底一颤,他陡然抬首,竟然看见了周景。即便再是稳重,这一刻也难掩脸上的欣喜。 甚至忘了和冯万展招呼,周誉几步就跑了过去,「爹,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在家陪阿么的吗?你走时阿么怎么样了,孕吐还重不重?」 周景笑道:「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你。你走后没几日我就追出来了,一路上紧赶慢赶地总算赶上了。走时,你阿么让我给你代话,让你不用惦记他,他没事,还说等你金榜题名回去,好双喜临门。」 他父子二人说话,冯万展也就识趣地没往上凑,不知道怎地心里有点落寞,那股子落寞概是因为周誉见到亲爹就把他这个老头子给忘到一边了。但理智上,冯万展还是能接受的,任谁家里长辈说好不来,忽然就出现了,都会是这个样子。 冯万展孤寂的走了,没注意到排队的考生中,有几个少年对他指指点点。 李干坤傻乎乎地不会看脸色,「知了,你爹对他那个姘头挺宠的啊,刚才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你爹那样子分明就是在找谁,原来竟是在找他那个姘头。你看,这会子人家家里来人了,不搭理你爹了,你爹不见怒,反而那个落寞的小样,跟你家里那只小狗,你不搭理它的时候一样!」 知了是几个发小给冯佑知起的小名,只有关系亲近的才敢这么叫他。 冯佑知抬腿就给了李干坤一脚,「你找揍吧,敢这么说我爹!」 那边几个衙役见了,眼皮直跳,这几个混世魔王,整个皇都谁人不识,可这么多双眼睛下,衙役也不能装作看不见,任他们真打起来。只能装模作样道:「会场外不许打闹!」 好在三人还没混在那地步,都消停了。 乡试总共三日,每日三场,考完才能出来。科举考试当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饭吃饱吃不饱不说,每日生活在监视下,吃饭上厕所都有人看着。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周誉一出来就看见了他爹。 周景三两个大步跨过来,心疼儿子了,「脸色这么不好,快回家睡一觉。」 周景就是这样,虽然也注重他的学业,但是永远最先关注的还是他的身体。 大约等了十日左右,终于放榜,周誉不但考中了举人,竟还是解元。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周家人都乐疯了,就连魏远山脸上都有了笑意。 在这皇都中,能考中解元着实不易,不禁许多人把目光转向了这个乡下来的小子,然而他们的目光却落了空。 因为放榜后,得知自己中了解元,周家一众人等马不停蹄赶回了柳镇,连夜都没过,实在是周景太心焦家里的夫郎。 小二楼上冯佑知闷闷饮酒,一杯接着一杯。 李干坤劝道:「你也不必这样,你爹那个姘头未必是真才实学,一个乡下小子岂能和咱们国子监出来的学生比,以我看,搞不好是你爹背地里给作弊了。说来,你爹是真宠他啊!」 冯佑知一张脸气到扭曲,手里的酒杯差点就没给捏碎了! 周家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到周府,沈墨已是先得了消息,走时还是不大能看出的肚子,回来时就很明显了。 沈墨挺着个大肚子把周誉抱在怀里,「恭喜你小誉,你中解元了,阿么真高兴。」 高兴的事情还在后头,转眼到了沈墨分娩那日,周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绕着圈子。 「怎么还不生,都进去半天了,小墨怎么不叫了,是不是没力气了?」 自古生产就是小死一会,这时一旦难产,就是一尸两命,没有别的办法。 周景越想越害怕,完全就是在自己吓自己。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老爷,不可。」蒋伟给周景拦住了,「产房老爷进不得,见血不吉利的。」 周誉皱着眉头倒是没说话,目光充满了担忧。 周景这时候还能听进去这个,他推开蒋伟道:「我的夫郎为我在生面生孩子,九死一生,我却在外面顾忌着什么吉利不吉利,还是个汉子嘛!」 说完推开人进了屋子。镇上来得几个大夫都是男的,不好进产夫生产的房间,都在外间支招,有什么情况,里面的稳婆会说给他们听,他们就会指导回去。 「周老爷,您怎么进来了,不吉利的!」 周景摇头道:「里面那个是我的夫郎,在给我生孩子,这是大吉利的事。」 第238页 听着屋里又响起的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周景心和抓出来了一样,「你们在这里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都和我进去,务必保证我夫郎人身安全。」 「这……」一个老大夫尴尬地道:「这恐怕不合规矩。」 「我是主家,合不合规矩我说的算,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救人要紧。」 另一个大夫看周景急了,忙道:「周老爷,便是我等愿意,您夫郎也未必愿意。这时候我们进去,要是周夫郎不愿意,一着急,再出点什么意外,这不倒是坏了事。不如您先进去,商量了您夫郎同意了,我等在进去如何?」 「行。」周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怕沈墨也是这么个古板的思想,一着急再有点意外。 等周景人进去了,老大夫才擦擦额头上的汗,小声道:「周老爷是真疼他夫郎。」 稳婆没想到周景会进来,刚要开口撵人,周景却是略过她,直接来到床边。 「墨墨,墨墨,是我啊,你怎么样?」周景那样子差点哭出来,比沈墨还脆弱。 沈墨睁开朦胧的眼睛看他,心里瞬间暖了。他的景哥,总是这样把他放在心上,所有汉子避讳的产房,只有他会为了他一意孤行的什么也不在乎。 「景哥,你不该进来的。」虽这么说,但此时此刻沈墨是真的需要他,看见周景仿佛就心定了下来,有了主心骨,也不那么害怕了。 周景紧紧抓着他的手,「墨墨,这个时候你最需要我,我怎么能不在。」 产婆发现周景的到来竟真给了沈墨一股力气,忙道:「周夫郎,您在加把劲,孩子这就出来了。」 「墨墨,用力,马上就好了,我们的孩子这就出来了。」周景一边鼓励沈墨,一边从纪婆子手里拿过事先准备好的人参切片放在沈墨舌下给他含上。 抓着周景,看着周景,沈墨似乎就又有劲了,没一会儿,竟把孩子生下来了。 稳婆剪了脐带,抱过来一看,脸就垮了,竟不是个小子,而是个双儿。 小心翼翼地看向周景,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她赏银就没了。 周景却没工夫注意孩子,而是在安抚沈墨。还是沈墨虚弱地道:「景哥,你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周景这才似想了起来,慌忙去抱他两世加起来的第一个孩子。 小小的婴儿包裹在皱巴巴的小被子里,一点也不老实地使劲蹬腿,嗷嗷地哭着。 周景稀罕地看着,「是个小淘气呢!看你小胳膊小腿,好有力气!」 见周景没有生气,稳婆才悄悄松了口气。 周景把孩子抱到沈墨跟前给他看,沈墨同样很是稀罕,亲了亲他皱巴巴的小脸蛋,忽然忧心道:「是个双儿。」 周景明白沈墨不是嫌弃孩子是个双儿,而是担心这个双儿生在受歧视的皇朝,孩子会过得不幸福。 「别担心,咱们的孩子双儿又怎样,大不了咱们给他招赘,这番家业,谁敢难为他!而且,别忘了,他哥哥可是举人老爷了,如果明年下场得了进士,便是双儿又怎样,照样是身份高贵的双儿!」 「是啊,怕什么,小誉已经是举人,会护他安乐一世的。」 周景把孩子交给纪婆子,让他抱着出去给众人看。 「赏,墨墨平安产子,咱们周府喜添少爷,所有人赏银一两。大夫还有稳婆各赏银十两。」 「谢谢周老爷。」 周景怕沈墨夜里有什么意外,留下一位医术高超的老大夫,请他在周府住上几日,不管有事没事,另外给他二十两银子。老大夫乐得二话没说,就住了下来。 周府的最小少爷一夜之间由周誉变成了周礼,之所以取名周礼是指上天送的礼物之意。 周礼很最喜欢的人是周誉,很喜欢这个举人哥哥抱,每次周誉一抱他,他就咯咯笑个没完。之后是沈墨,他的阿么,他也喜欢看他笑。最讨厌的就是周景,每次只要周景一凑上来,小傢伙一扁嘴,就哭了。本来不是这样的,刚开始周礼是很喜欢爹爹的,奈何周景自己作啊,他竟然用鬍子拉碴的脸去扎孩子的小嫩脸,这才把孩子扎得哇哇大哭,孩子就再也不喜欢他了。当晚沈墨就把他赶出卧房,罚他面壁思过,周誉看见了,对他爹不满地哼了声,赶紧去看他的小弟弟。 周景抬头望着清冷的月光,心里一片凉意。 哎,有了周礼,他在家里地位都降低了。就连家里婆子纪大姐看见他都要数落两句,讲什么孩子还小,面皮嫩得很,禁不得扎。 呵呵,孩子是个宝,他周景就是个草! 周景在儿子百天的这日的夜里,吃儿子醋了。 第97章 番外状元郎 「不错, 见解很是独到,不惶让朕朝堂上的某些臣子。」年轻的帝王对朝堂之上挺拔如松的少年很是满意。 如今朝堂上大多是他父皇留下的旧臣,到他这里也算是两朝元老了。可惜, 某些人却仗着这层身份有些忘乎所以,竟敢隐隐逼压在他这个一国之君的头上。年轻的帝王,眼神不知不觉暗下来, 看来,他也到了培养一批完全忠于自己的臣子的时候了, 这些还把心留在他父皇身上的臣子也该退位让贤了。 大殿之上被皇帝如此赞赏,周誉并不见骄傲得意之色, 而是越发恭敬矜傲。 他作揖道:「学生谢过皇上谬赞!」 第239页 见周誉这般沉得住气, 皇上越发满意了。 然而大殿之上,总有些臣子似乎并不愿意顺着皇帝的心思来。 「臣有事禀奏。」出列的是当朝的礼部尚书,司柄仪。 司柄仪乃先皇旧臣,是先皇最得宠的臣子之一。 不过他也仅是最得先皇宠的臣子,如今的殿堂上高高坐在上首的年轻皇帝并不是很喜欢他。听见他说话,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强压下眼底的不满。这一细微地表情没能逃过下首冯万展的眼睛, 然冯万展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皇帝声音毫无起伏地道:「爱卿请讲。」 司柄仪挑挑眉毛, 颇为蔑视地看了眼周誉, 转首高傲地道:「启禀皇上, 殿上之人周誉,实乃当地一大商贾之子。」 「什么, 竟是商贾之子?」 「可惜这一身才华了……」 「这出身实在不好……」 「商贾重利,教出来的孩子哪里能真知道为民着想,不搜刮民脂民膏就是万幸……」 周誉的身份被当堂指出,顿时朝堂上下一片窃窃私语,就连一直看好他,有心指他做状元郎的年轻皇帝都面色沉重起来。 朝堂上的进士们反应却各个不一,最高兴的要属某个稍逊色周誉,一直被他压了一头的一个进士。那进士闻得这话满脸兴奋到发光,他可是正经八本士家子弟,其父虽不是大官,但却是举人,其母也出自士家,是一位秀才公的女儿。 上首的皇帝看见那进士这般沉不住气,再看看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沉稳有度,丝毫不见慌张的周誉,越发觉得他才应该是今年当仁不让的状元郎。然而这出身,终归太不好,必要拖累于他。 堂下,冯佑知也站在今朝殿试的队伍里,他看着周誉凝眉,神色十分不好。 他万万没想到他父亲那般刻板严肃到有些迂腐的人,竟然养小就算了,还养了一个出身低下的商贾之子,这算什么? 心里正愤愤不平着,忽见他爹弓身出列,竟要为这商贾之子犯险求情。一瞬间冯佑知把牙齿磨得吱吱作响。 「皇上,臣同样有事禀报。」 看见出列的是冯万展,皇帝脸色微微缓和。冯万展虽是两朝元老,但却是实打实的皇帝派。在先皇还在世时,就扶植于他,如今先皇不在,新帝继位,丝毫没有一点因扶植有功就心生傲慢之意,反而更加谨慎小心,严谨约束。 曾经年轻的皇帝和冯万展谈话时,隐约透露其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冯万展却表示,正因为他是皇帝的心腹,才正应该严于律己,更不能持宠生娇,惹是生非,给皇帝丢人。这番话把皇帝说得龙颜大悦,当即就赏了他。 「冯爱卿,有什么话就讲吧。」 冯万展道:「诺。臣忽然想起,某年旧岁,也是这般光景,满朝天南海北的学子齐聚一堂,还记得那年有个学子表现尤为突出,连得皇上谬赞。最让人称奇的是他那篇用兵之论,比之许多疆场浴血的将军也不惶让,后来还是皇上问了才知,那些新颖计谋竟是从一个书斋里看来的,并且从那书斋里还誊写了一本,献于皇上。而那本兵书,国子监至今还在讲习。」 皇帝似乎也想起了那段陈年旧事,感嘆道:「是啊。」 殿上司柄仪面色隐隐发黑。 「冯学士说这似乎过了,现下正是考较这些十年寒窗的学子之时,非闲话家常之时。」 冯万展不理会他,迳自道:「不知圣上可还记得,当时的状元郎说起的那个书斋名字了?」 皇帝隐隐约约有些印象,总觉得那名字异常熟悉,却又一时半刻叫不得准,又似就在嘴边。 「似乎叫什么誉?」 冯万展笑道:「皇上,正是周誉书斋啊!」 「周誉书斋!」皇上喃喃两句,忽地展颜而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周誉。「莫非那书斋和咱们殿上这位才华横溢的学子有什么联繫?」 冯万展:「巧了,正是一个人。」 「哦?」 「说来,这周誉书斋还有一段故事。仔细推算起来那会周誉应该也就八九岁的年纪,他父亲送他去当地私塾读书。周誉见私塾里许多出身穷苦人家的同窗只读书的束脩就拿得十分吃力,更别说有闲钱去买些其他典籍学习。因而他心有感触,回家便同其父说了这般情况,劝其父建座书斋给天下学子免费学子,传播知识。其父被说动,就真建了这样一座不为赚钱只为传播知识的书斋,起名周誉书斋。」 皇上笑了起来,「原来那座书斋就是你劝你父亲建的。难得你小小年纪便有此等胸怀和大义。那会儿你最多不过九岁吧,还是个孩子啊,竟比朕这帮朝堂上的臣子还要有眼界得多,真让朕为这帮臣子汗颜!」 殿上众臣听了纷纷谢罪。知趣的到此就应该算完了,偏生司柄仪就是不知趣。 竟然公然叫板道:「不过一点小事,冯大学士竟知道的如此清楚,莫不是和这周誉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交!」 冯万展也不恼,淡淡道:「司尚书便这般不把皇上放在心上吗?竟连当初是皇上惊嘆此等大义,令我去暗访的事也敢忘在脑后?」 司柄仪的脸一下就惊恐了,连忙跪在地上请罪。皇帝并不叫他起来,冷冷地任他跪着。 冯万展道:「禀皇上,微臣不敢隐瞒,微臣与周誉确实相识。不过大殿之上不敢言私,而且要细究起来,微臣与周誉这段私交正得益与皇上。实乃是皇上派微臣细访时,微臣认识了还是个孩子的周誉,惊嘆他不过九岁的年纪竟然就有心怀天下的大义,怜惜他的胸襟,这才在之后也和他常常往来,指点一二。」 第240页 皇帝摆摆手,「这没什么好讲的,当初叫你去访查,你二人认识实属正常,要是不识,才叫人生疑。」 「多谢皇上明察。」冯万展又道:「皇上因一个书斋贊周誉大义,却不知道他还做了一件更大义的事。」 「竟还有,快快说来!」 「周誉中了秀才那年,便回到家乡开了间私塾。这私塾明文规定,只要贫穷达到一定条件,情况属实,就免去所有束脩,甚至包括食宿费用。如此也就是说穷人家孩子可以在这里免费读书。在之后为了勉励学生好好学习课业,还设立了奖学金制度,即每半年考取得前三便可免除三年一切费用,还另外给二两银子的奖学金。这对于那些穷困人家的孩子而言,简直就是学习的万分动力,只要学业上精进,就可以给家里赚钱,如此也给了那些操心生计的穷困孩子一个全心全意学习的机会。」 「竟还有这事,周誉朕先前倒是小觑了你。」 冯万展乘胜追击,「皇上,这些可不算万,周誉的父亲还给他们家乡修了两条路!想来也该有周誉劝说的原因在这面。微臣当年去调查时,就听闻许多工人讲周家仁义,做工从不苛待,还时常能拿到工钱外的奖励。如此种种,虽说是商贾,但却非一般商贾可比。天下要是多几个这般大义的商贾,何愁万千学习求学无门!」 「是啊。」皇上嘆了声,再看周誉眼神都变了,「周誉你大义仁德,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实属朕之皇朝之栋樑,今便钦点你为第一甲第一名,进户部。」 「谢皇上。」 户部可是皇朝的经济命脉,是一个美差,从没有状元郎能直接进的,这一刻,众大臣都知道周誉这是得了皇帝圣心,恐不久就要飞黄腾达了。 等到了状元游街的时候,许多大官都盯了周誉,打算『捉』了回去做女婿。但终究都慢了一步,被冯万展抢先抢了回去。 「恭喜状元郎了!」 周誉谢道:「还要感谢冯伯伯殿上相助,否则怕是要丢了这状元之身了。」 「哈哈,不碍的。」冯万展摆手道:「对了,你家里可曾给你婚配?」 周誉楞了下,意识到某种可能忙道:「虽不曾,但我实在无心于此,父亲也嘱咐我,一旦有幸金榜题名,万不可就私自做了主定下亲事,更是有命要我二十岁稳了心性后才准议亲。」 二十岁后才准他成亲是周景说得,在后世男子二十二岁才可领证,周景觉得他十分宽容了。况且他认为过早人事,伤身,当初一本正经和周誉说这个的时候,周誉第一次羞红了脸,完全理解了他阿么偷偷骂他爹流氓的原因。 不过在亲事上,周誉真不打算草率。有他爹他阿么恩爱在旁,周誉这生便也要娶一位心意相投的,不管是双儿还是女子,如他爹和阿么般彼此倾心就好。 「二十岁,这也太大了?」冯万展皱眉。 「父亲有命不敢不遵,更何况我也实在没有成亲的打算。」 冯万展知道他这是不愿意了,便也不在说下去。毕竟他冯家的女儿也是别人排着队求娶的,还至于逼着别人非要成亲。 而在窗外的冯佑知却鼻子都气歪了,虽然通过几句话知道是他误会了周誉和父亲的关系,但却更气周誉竟然敢拒亲。要知道他小妹可是才貌双全,名满天下的才女。 愤愤不平地冯佑知联繫了几个平日里沟壑一气朋友,竟干出半夜堵人的勾当。 他们几个头上套了掏了两个洞的面罩,把周誉堵在一巷子里。 周誉不慌不忙地转过身道:「不知几位这是何意,在下可有得罪过几位?」 冯佑知捏着鼻子道:「小子,你不知好赖,谁家女儿都给拒绝,今日本少爷我就是替人来教训教训你!」 最近他风头正盛,确实许多人来要把女儿嫁给他,他也拒绝了不少。本来有人要是心存愤懑出银子教训他,他一时还真猜不出来是谁,但出口就是本少爷,又敢当街揍状元郎的,周誉便是用脚趾盖想都知道是谁。 他对暗中保护他的魏远山使个眼色,示意他不必出来,就笑道:「那便看你等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本来冯佑知以为他们三个联手,必然手到擒来,能狠狠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没想到周誉看着小身板挺瘦弱,竟然是个练家子,而且身手不凡。他三个那三脚猫功夫就是世家公子哥的玩闹,和周誉从小学习的杀人保命的路数差太多。周誉收拾三个太轻松了,叠罗汉似得把他们踩脚下,周誉笑道:「尔等可服?」 冯佑知被踩在最上面,最是屈辱,他不肯吭声认输,可惜李干坤是个软骨头,马上叫道:「服了服了,还请今科状元郎高抬贵脚饶过小人等,小人等再不敢了。」 这没骨气的样子,还学人打架,周誉差点没让他弄笑了,便放他们走了。 魏远山等人走远才从墙头上跳下来,戒备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必在意,就是几个家里惯坏了的公子哥,因为拒绝了他家里姐妹心有不愤罢了,没什么恶意,你看,来得时候手上连个棒子都没拿,还学人拦路行凶,未免太不专业些。」 这些不专业歹徒各个鼻青脸肿的往家里走去,边走边哎呦喂的叫唤。 「李干坤你能不能不叫了,吵死我了。」冯佑知好没脸羞愤到极致,「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个孬骨头,被打了也就罢了,还和那小子告饶,为了不挨揍竟然还自称小人,亏得你爹还是左侍郎,你怎么就能说得出口。」 第241页 李干坤揉着脸上的伤,翻着白眼,浑不在意道:「挨揍疼和我爹是不是左侍郎有啥关系,难道还能因为我爹是左侍郎我挨揍就不疼了!再者你听没听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识时务为俊杰,你们还在挨揍呢!」 冯佑知气得,连告辞都没有,甩袖子走了。 李干坤哼道:「呵,你是大学士的儿子,有种回去别上药,别说疼!」 第98章 番外身世 周誉做官第二年, 皇帝得到消息,gx一地官员贪墨,很可能和朝中重臣私下勾结, 由于牵扯甚广,皇帝不放心旁人去,指了冯万展。 而冯万展有心提携周誉, 便申请带周誉同去,皇帝同样有心栽培他便同意了。 周誉和冯万展明里称病, 暗里却偷偷南下。没想到两人做的自认隐秘,却还是被人盯上了。他二人本带了十几个护卫, 因路上突遇埋伏, 一部分战死,一部分正在浴血拦截,他二人由冯万展贴身护卫冯涛一路拼死守护,逃到一处农舍。 那农舍老翁看他三人浑身是血,血色不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愿意收留他们。冯涛是真急红了眼,竟拿刀架在老翁脖子上, 老翁被吓得连连后退, 叫家里婆娘给备了热水。 周誉一路逃亡实在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就歪在地上。 冯万展道:「小誉, 坐上床吧, 地上凉。」 周誉摇摇头:「不了,你我三人, 全身是血,坐在老翁床上污了他的被子,他今晚有可能就没有被子盖了。」 冯万展默了默,坐在木凳上也没上床。 「老爷,少爷喝着水吧,我从主家那里讨了些热水。」出门在外,为防止意外,周景与冯万展便化身行商父子。然而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他二人到底还是落入虎穴。 周誉接了热水全部灌了下去,吃了些农舍提供的干粮,又上了药,躺一会儿才觉得身体缓过劲来。 「咱们一会儿往哪走?」 冯万展道:「只要出了城咱们就成了,前边qz知州乃是我的学生,咱们到了他那里我拿出虎符便可调动当地军队。」 如今gx兵力已经全被知州控制,虎符已经没用了。 约摸一炷□□夫,周誉就道:「咱们赶紧走吧,这里不安全,如果他们真追上来,咱们恐怕会连累了主家。」 冯万展点点头,三人离开农舍。一路逃亡,身上金银丢失不计其数,三人如今都财帛空空,无以为报,周誉便嘱咐道:「日后,若有人像你打听我等,切记千万别说见过我们,否则恐会连累老翁。」 那老翁满面惊恐,不住点头,「三位老爷放心,老朽不敢供出三位老爷的行踪。」 周誉道:「不是怕你供出我们,而是怕连累你,要是被人知道你们见过我们,恐怕会惹祸上身。切记,不管是何人问起,只说没见过。」 「老朽明白,三位老爷快走吧,免得被坏人追上。」 周誉三人也不再废话,沿着乡间小路奔逃而去。 他三人走后二个时辰,曾藉助过的农舍就被一行穿官服的官差给拍出来。那官差拿了三人画像,语气凶恶。 「你可曾见过这三人?这三人是朝廷命犯,罪大恶极,如今从大牢里逃出来,你要是胆敢知而不报,同罪!」 老翁凝神细看,正是他不久前收留的三人,当时就忘了周誉嘱咐。也是百姓相信朝廷相信官吏只觉得官差老爷都说是逃犯了,那还能不是逃犯吗? 登时就指着周誉等人离去的小路道:「官爷,他们往那边去了,曾在小人家里讨过水喝。」 「你看得可真切?」 「真真切切,绝不敢谎报,临走时这三人还威胁过小人不准小人说出他们的离开方向。」 「很好,你做的很对,这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杀人如麻,朝廷命犯。」 「是是……」老翁不住点头,然而忽地看见一道刀光闪过,脖颈一凉,鲜血就喷了出来。 「啊!当家的……」老妇来不及扑倒老翁身前,就被后边上来的官吏一刀毙命。 为首的官差使了眼色,其他人小心翼翼摸进屋中。 「大人,并无其他人了,看样子这里平日似乎只有这对老夫妇住。」 「嗯。堆到一起放火烧了,利落点别留下痕迹。其余的和我走,咱们沿着这条路继续往下追。」 周誉三人步行,那些官差策马,天黑被一股官差堵到荒野。 马上人道:「恶贼,还不如束手就擒!」 冯万展被冯涛拔剑护在身后,满脸狠戾。 「恶贼?究竟谁是恶贼你会不知?gx知州正有安勾结朝廷重臣司柄仪贪赃枉法、徇私舞弊、草芥人命、鱼肉百姓,致使gx城里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亏得你等也是朝廷命官,就追随这样的官吏,不会良心难安吗?」 那人在马上放声大笑,「良心,大人你和我讲良心的时候可曾问过你自己可愧对过良心?」 那人笑得疯癫,猛地又收回笑声,满脸阴沉:「反正你等也是死到临头,我便多留你等片刻,与你们说一个故事听。我的父母皆是老实的农民,一辈子战战兢兢的生活,恐行差错池半步,连人家一粒米都不敢多拿,就因为你们朝廷一纸公文下来,我那连鸡都不敢杀的老父就要上战场。当时我们兄弟三人最大的不过八岁,你们抓走了我父亲,可想过我母亲一介妇人带着三个半大的孩子并两位六十岁的老人要怎么过!」 第242页 「我母亲一个妇人怎么可能养的了家,没几日我那年老的祖父只能外出做工,一日给主家修房,不甚从二楼摔下,磕到头,当场死亡。那主家不仁不义言我祖父的死污了他家院子不吉利,当时的县令收了银钱,便判我家赔偿二十两白银。我家哪有那些银子,他便不依,卖了我家房子。我们一家五口找上亲戚,可全都当我们是个拖累没人肯收留,自此流离失所。后我祖母伤心过度,加之颠沛流离很快死了,我们却只能用一块草蓆将她裹了埋在后山。」 「本以为日子也就苦到如此便算罢了,谁知我兄弟三个出去乞讨回来,却发现我娘,我娘竟被人侮辱致死。我兄弟三个找到那乞丐将他杀了,可朝廷却不问是非,硬是要我等偿命。是两个兄弟拼死放我逃了出来,死前没有别的嘱託,只要我过得好就行。」 「你可知我这一路长大受了多少欺辱与凌霸,这些正是你口中那些百姓给我的。我就不知我那么小,只是一个孩子,碍了他们什么,为什么人人都要来踩上我一脚,才能显示出他们的优越?」 「你口中的百姓,便是这样的百姓,那个逼迫我家卖房子的是你口中的百姓,那些欺我无父无母的也是你口中的百姓,我此刻只想问你,你口中的这些百姓难道就不是恶徒了吗?他们对我而言不是恶徒吗?」 「是,他们对我而言当然是,而且罪不可饶恕。所以我现在只不过是在惩罚罪恶!」 冯万展道:「你的不幸归根结蒂还是那些贪官恶吏造成的,如果一开始没有他们逼迫你家里,而是为你家做主,便没有往后这许多了。因此你不正应该恨那些贪官污吏,做个好官吗?」 那人笑道:「你说的对,可是我却认为如果朝廷不抓走我父亲,我家也没有这许多了,所以根结还是在朝廷。是朝廷养了这些恶吏,欺我家辱我家,我便要报复朝廷,所以我护着贪官污吏,他们越作恶我越开心。只要多几个这样的地方官员,迟早民间会有起义,推翻这样的朝廷,如此我就报了朝廷坑害我家之仇。我帮着恶管在这里为非作歹,是因为当年正是这里的百姓欺我辱我,看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便高兴,这是报了他们欺我辱我之仇。」 「所以,你问我良心何安,我便要告诉你安得很,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仇。因果报应,既然是他们自己种下的恶果就自己食!」 「好了,说得够多了,你们也多活这许久,该知足了,就当听了一个故事上路吧。如果黄泉上碰到我那死去的家人,就告诉他们一声我现在过得很好,他们的仇我已经报了!」这人一摆手,后面的官差便沖了上来。 三人中只冯万展不会武功,周誉那时还小,被周景要求跟着魏远山学了一身武艺。虽不敢说多高强,但都是遇到危险时,保命的打法。 这一行官差足足有十二人,他三人,一个不会武功,且三人都被追杀了一路,很快就显出疲态,露出破绽。 冯涛一个破绽没护住冯万展,一人持兵器就沖冯万展刺去,周誉在一旁见了,危机时刻根本来不及多想,挺身就替他挡了。 「小誉,周誉……」冯万展悽厉地叫声划破天空,刺中周誉的剑被人拔了出去,周誉捂着胸口倒在冯万展的怀里,冯万展面色痛苦到扭曲。 「为什么替我挡这一剑?」 周誉摇头,他也不知道。危险来得突然,容不得他多想,当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本能做出反应。 正在此时,周誉的贴身护卫魏远山领着一行人拼命沖了上来,两方厮杀在一起,竟占了上风,将那些衙役杀得干干净净。 「少爷……」魏远山将周誉从冯万展怀里抱出来,手都颤抖了。 他身后一人拿出伤药也不管有用没用撕了周誉胸口背后的衣服就给他先上些止血的伤药。 然而在上背后的伤时,冯万展却忽地上前一把薅住周誉背后的衣服,血迹没染上的地方有一块不大不小的胎记,胎记很特别,是一个类似于一种鸟的图形。 冯万展抖手抖着声音,「你身后,你身后这胎记……」 冯万展话没说完,被人一巴掌推开,那人快速给周誉上了伤药。然后魏远山抱着周誉翻身上马。 「冯大人,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赶紧和我们走,我家老爷带人来了,现下正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到了那里我家老爷会安排人送你去qz府城。」 原来周誉收到皇帝旨意,就给周景写了信,信上用周景教他的暗语如实写明了情况。周景收到信后便觉得心里发慌,就把从周誉做官后他为周誉训练的一批还没来得交给周誉的死士派了出去,那时送到皇都肯定不赶趟了,周景便算着日子带领他们守在gx和周誉回合。然而到了日子周誉并没出现,城里却忽然就戒严,派了很多衙役出来,周景便知道大事不好。悄悄带人寻找周誉等人下落,却叫他找到从官差手里逃出来的魏远山,委员上知道他们的计划,知道下一步他们要去qz,就又马不停蹄沿路赶来,周景这次之所以没来,是因为他在落脚地正安排人手准备一接到他们就想办法把他们运到qz去。 正文 番外周家长子周誉 第99章 番外周家长子周誉 「这是怎么了?」周誉被浑身是血的抬回来, 周景眼睛都红了。 冯万展满面羞愧,「抱歉,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小誉。」 第243页 周景那个样子真恨不得一拳揍在冯万展脸上, 可他还是在拼命压制着怒气。因为眼前这个人是小誉的顶头上司,他不能。 周景沉声道:「冯大人,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 您现在就可以立刻上路。」 「可小誉……」 「没有可是,冯大人现在还不明白, 你手里握着正有安全部罪证,一日不把他除了, 一日就置身危险之中, 无论对你还是对我儿子而言都是如此。」 冯万展最后看了周誉一眼,咬着牙狠心道:「我现在就走。」 周景已经做好接应,给冯万展换了一身女装,涂得妖娆,化妆的人技术很好,竟把冯万展一个大男人化成一个半老徐娘,倒还真有几分韵味。 护送冯万展出城的是当地的一个乡绅, 这乡绅落魄时被范鑫搭救过, 而范鑫欠了周景一条命, 所以乡绅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搭救他们。虽是致命却也是大利, 一旦能成, 乡绅几代富贵怕是跑不了了。 冯万展一身女装坐在轿子里,对面坐着那个乡绅, 乡绅姓季,他知道对面人的身份,也知道他们要谋划的事。他擦着满头冷汗,心里紧张的要死。长长的车队拉着一车货物浩浩荡荡光明正大的向城门驶去,一路上季老爷在心里反覆排练着周景事先教给他的台词,确保不会事到临头吓得忘了。 车厢被人在外轻轻敲了三下,这是开始行动的信号。季老爷最后擦把头上的汗,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猛地就向冯万展压下。肥胖的身体差点没把冯万展压得魂归西天,冯万展刚要低声呵斥他,季老爷就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的脸生生扭向车厢里,然后撅着嘴唇在脖子上嘬了起来,那动作比嘬绝世美女还激烈。 「干什么的?」城门下,季家车队被拦了下来。 车队里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从马上跳下来,谄媚道:「大人,咱们都是熟识,熟识。我们是城里季老爷家的,这次拉着一批货去外地做生意。早就和正知州打过招呼,正知州上个月就准了的。怎么,正知州没和你们说过?」 季老爷和正有安有私交,就是上过供。 守城官兵不答,只冷冷地打量他,然后绕着车队仔细看了一圈,连车厢下都没放过,他的手下拿着画像一个个对,没和画像上相同之人才对着他摇摇头。 「车厢里何人?」 「大人,车厢里是我老爷和一个小妾?」 「小妾?出来给我看看?」 不说还好,这一说车厢里竟然猛烈动了起来,剧烈的摇晃程度像是有什么人在里面打了起来。 那守城官兵脸色巨变,一把推开季家管事上前就掀开了车帘。 「啊……」一声尖锐得叫声划破长空。 「大胆,敢坏爷的好事……」季老爷怒目圆睁,等看清眼前的人穿一身官皮,瞬间收敛了嚣张,赶紧把往光熘的身上套衣服。他怀里那个小妾羞臊的已经无地自容,扭脸转向车厢里面用薄毯子蒙着头,可还是露出了一点点白白的臂膀,只露出那一一点的肌肤就被嘬出了数个青紫的印子。 守城官兵怎么也没想到车厢里那激烈的动作竟是在干这个,他楞了一下,随后满脸通红,像是被烫到般放了手,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光天化日之下,竟行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太不知廉耻了! 季家管事忙对身后人摆摆手,一众人等出了城。 城门渐渐远去,直至看不见,季老爷才放下心,转头就看见冯万展似要吃人似的,满面怒火瞪着他的下半身。 季老爷竟然,竟然有反应了。冯万展磨着牙,他此刻真想恩将仇报,一剪子给他剪了! 季老爷吓得一把捂住,连滚带爬滚到车辕上。 车夫道:「老爷,外面冷,您进车厢里吧!」 季老爷眼含热泪,双腿紧紧夹住,坚定地摇摇头:「不用,外头很好,冷点清醒!」 车夫挠着头,困惑地看着自老爷。 车厢里冯万展嫌弃地擦着肩膀上那几个痕迹,那凶狠的样子几乎要把肩膀搓下一层皮。 另一边,周誉终于慢慢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周景关切的脸,虚弱地笑一笑。 「爹,我还活着。」 周景差点给他说哭了,眼圈通红,「儿子,没事了,爹来了。」 「嗯。」周誉点着头。「我知道的,爹,小时候就是如此,只要你来了,儿子就无事了。爹,儿子有你这样的爹真好。」 「傻孩子,我是你爹啊,天下的父亲都是如此的,等你有了儿子你就知道了。」 周誉只是笑,并不说话。 十天后,府城里一片兵荒马乱,据说是一位钦差率领大军包抄了知州正有安,因其拒不投降,被当场击毙,其他人等下了大狱,直接压往皇都。一路上府城百姓不停往笼中投掷各种腐烂的东西,有的甚至拾着石子打去,现场混乱不堪。 「爹,我回皇都复命了。」 周景真想说儿子这官咱们不当了,太危险了,可对上儿子那双充满野心的眼睛,一切话都说不出来。 「就不能在多休息两日吗,你身上伤还没好利索。」 「已经无碍了,而且夜长梦多,恐再生事端!」 周景转开头,「走吧。」 「爹,我走了,你别和阿么说,阿么胆子小,别吓到他。」 「知道了,你也记得忙完这段回来看你阿么,你阿么都想你了,念叨你好多天了。我这次出来没敢告诉他,只说是出来视察分铺。」 第244页 「嗯,这事告一段落,我就和皇上告假一段日子,回家看阿么。」 父子两话别半晌,翻来覆去的这几句话在嘴里说着,依依不捨的话别了。 车里的冯万展看着这一幕不禁攥紧了手上的轿帘,真的是他吗?可周景对周誉如此上心,只为了心里那一点点根本不能肯定的不安就千里单骑飞奔而来,要是不是亲生儿子怎能做到这份上,转而又想到那时周誉最大不过九岁,恐怕于学习上的那一点勤奋还来不及显现,周景就已经全心全意为他铺路了,谋划了那么多,就是为了不让出身累了他!这种种煞费苦心,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父子。可如果是周誉背后的胎记,那胎记和他丢了的那个儿子一模一样,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块胎记,且周誉和他丢失的那个儿子年纪竟也一般大。冯万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如今再看周誉,只觉得他的眉眼都和自己十分相似,而这种相似之所以没被人发现,是因为周誉的一言一行更像周景一些。可行事作风完全是可以受后天影响的,和周景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会被其影响。 冯万展压下心里的悸动,挑起车帘,像车队后面坐着的车厢里看了一眼,然后状似无意地问车夫道:「今天听到一件有趣的事,竟有人说周侍郎长的像我,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你看像不像?」 车夫哈哈笑了起来,「怎么会,周侍郎和周老爷多像啊,那一举一动,简直一样了,不过咱们周侍郎可没有他爹那般老谋深算。」 「老谋深算?说起来,周景似乎才三十出头吧,可咱们的周侍郎都已经十七了。」 车夫不以为然,「乡下人成亲早,我一个表情十二岁就娶了婆娘,十四岁圆房,十六岁有了家里的大小子,周老爷应该也是如此吧!」 冯万展坐回车厢里,是他想多了吗,不,不会,那块胎记错不了,这辈子他也不会记错。 回到皇都冯万展就派人调查周誉,虽然路途遥远,但周家的一切并没有刻意隐匿,很快关于周誉的一切就摆在他的案头。 周誉,果然不是周景亲生的,他是被拐卖到到郑家的!周誉是他的儿子!是他那个刚刚满月就丢了的三子! 「老爷。」冯夫人突然推门而入,冯万展忙把关于周誉的一切调查藏起来,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能让他夫人知道。这许多年来他夫人为了找丢失的三子,眼泪都流干了,最近几年才认命,他不能在还没确定的情况下和他夫人讲,还有许多疑点在。比如他的三子明明是在徽省丢的,为什么最后会出现在柳镇。还有最主要的是周誉的态度,周景对他那样的掏心掏肺,他到底是怎么想他亲生父母的? 然而冯夫人对上冯万展慌乱的动作就知道有鬼,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一把就要抓起书案上的信。冯万展猛地扑去,这样子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冯夫人很快就和冯万展纠缠到一起。争夺间,也不知怎么就把冯万展肩头那衣服拽了下来,正露出他那半边被季老爷嘬出来几个青紫印子的肩膀。 「啊!」冯夫人发了疯不抢了,一巴掌煽在冯万展脸上。「冯万展,你知不知羞耻,这把年纪了,你竟然敢在外面乱来!」冯夫人一向温文尔雅,从不曾这般失态过。 她尖锐的叫声把家里几个儿子都吼来了。 冯万展一共生了四子一女,丢了一个儿子,还剩下三子一女,大儿子冯佑温,是名武将。二儿子冯佑雅,文官,在翰林院任职,小儿子冯佑知,在吏部。小女儿待嫁闺中。 三个儿子听见母亲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赶忙跑来书房就看见她们母亲抓着父亲的衣服哭成个泪人,而他们父亲试图解释,不过徒劳罢了。 「夫人,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冯夫人哭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那样,你告诉我。」转头看见儿子们来了,一头扎进大儿子怀里。 「佑温,你送娘回你外祖父家里,娘要休夫!」 冯万展刚把衣服穿好,听见夫人这话,顿时慌了。在这男尊女卑的皇朝,冯夫人敢说出如此『荒唐』的话,可见她与冯万展平日多恩爱。 「夫人,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都看到了,你还要寻什么理由骗我!我都,我都从不曾……」 冯万展老脸一红,「不是的夫人,当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冯佑温也道:「娘,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倒是说出来啊!」 冯夫人扭着脸就是哭,不肯说,冯万展臊得脸上都冒烟了,这种事怎么能当孩子的面说,忙道:「你们先出去,这是我跟你们娘两个人的事情!」 冯夫人本来不愿意说,想给冯万展在儿子们面前留着脸面,可听他这么不知悔改的语气,忽然就不愿意了,直接抓着冯佑温的衣领就哭道:「你们爹不知羞,竟然在外面养小!」 「什么?」 「养小?」 冯佑温和冯佑雅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个,可,这世上哪有儿子捉父亲的奸的啊!顿时两人面露尴尬,谴责父亲也不是,不谴责也不是! 「不是,没有,没那么回事!」可纵然冯万展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事到临头不知悔改,竟还不承认,冯夫人气得失去理智,指着他的左肩膀道:「你还狡辩,我都看见了,儿子们,你爹他左肩膀还留着那女人嘬出来的痕迹,一共三个,那么点一个肩头就有三个,我都从前没那样做过。呜呜……」 第245页 这……真tm尴尬!冯万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没有……」怎么听,这辩解怎么带着一股子虚弱的味道。 冯佑知却忽然勃然大怒,他母亲不知道真相以为是个女人,他可知道真相。转身大踏步就怒气沖沖的往外沖,那样子似要找谁拼命。 冯佑雅一看,就猜到这四弟怕是知道他们父亲在外面偷的人,这样子分明是找人算帐去了。怕他盛怒之下,做出傻事,冯佑雅连忙拦住他。 「四弟,不要冲动!」 冯万展额头砰砰直跳,「冯佑知,你能不能不跟着添乱!」 「呵,怎么我就是添乱了,那个周誉他就不添乱了,父亲这肩膀上的嘬印解释不清楚,但可骗不了我!你说你外面养的那个小是不是周誉?不然这次出去为什么带他历练而不是带我,还有他为什么会拼死护着你!他才十七岁,怎么捨得那么年轻的生命为你一个老头子挡剑!最可恶的是,你们这种关系,你竟然还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他,你可真对得起小妹!」 冯万展气得脱了脚上的鞋子就对着冯佑知打去。 「周誉,挡剑,怎么回事?」怕冯夫人着急,冯万展路上的凶险并没有人和她说过,所以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啊?」冯夫人着急道。 瞒不下去了,冯佑温只能一五一十说了,果然冯夫人揪着胸口,吓得脸色煞白,随后面上一片绝望。 「我,我还以为你只是被外面的小妖精迷了眼睛,却不想你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我本以为我闹一闹你们也就断了,如今你二人生死相许了,这感情是斩不断了,你,你便把他接回来吧!」 「怕只怕他不愿意跟我回来!不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这肩膀上噁心吧啦的东西是因为逃出来那个姓季的傢伙做戏给我嘬的,至于周景这个你们看看吧!」 四人轮流看完,并没看出什么不同寻常的。 冯夫人道:「你给我们看这个什么意思,是为了告诉我们他身世有多可怜,他日进了这冯府不许我们欺负他嘛?」 冯万展无奈道:「夫人,他今年与佑知同岁,只十七,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有块鸟形的胎记!」 「胎记!」冯夫人登时就站不稳了,被冯佑温一把牢牢抱在怀里。 冯佑知看他娘还有两个哥哥忽地就沉重地面色,着急道:「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啊?」 冯佑知狠狠瞪他一眼,「急死你得了!你有小誉半分聪慧都行,我真怀疑你娘生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摔了头!」 冯家丢失的那个三子和冯家四子冯佑知乃是双生,三子一出生背上就有一块鸟形的胎记。 冯夫人自从知道周誉的存在就寝食难安,愧疚不已,冯万展准备了几日,终于下定决心和他摊牌。 这日周誉被请进冯府就觉得气氛不对劲,进了书房后,明明说是谈事,可他却发现房外围了数名偷听的人,他们根本不掩饰自己的鼻息,这只能说明是冯万展默许的。 周誉微微蹙眉,「不知大人此次找下官来所为何事?」 冯万展道:「小誉,你救了我的命,怎么却连声冯伯伯都不肯叫了。」 周誉只觉得奇怪,他爹教他事出反常即为妖,唯有不变应万变。 周誉从善如流道:「冯伯伯。」 「其实,你不应该叫我伯伯,而应该叫我爹。」 周誉猛地一震,抬头看向冯万展时心头却如明镜般亮堂。只是瞬间他就想到了,是他后背上的胎记,从冯万展看过那块胎记后,对他态度就不一样了。 「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你后背的胎记就是证据。当年,先皇病逝,我扶持新皇登基,朝中有股势力隐隐并不安稳,都城内很可能有一场无法避免的腥风血雨,一个不好,也许我们就都葬身皇都。那会儿,你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我怕万一兵败,就安排你娘和几个孩子去你外祖父家里避难。去时,因为皇都不安稳,我派了许多人手。等朝中稳定,我再派人去接你娘时,便大意了。致使叛贼余孽没除干净,半路截了你娘。你娘逃亡担惊受怕,身体吃不消,竟早产生下你和佑知,后来逃跑途中不甚将你遗失,等到为父派人再去找时,你却自此下落不明。你不知道为父这一找就是十七年,从没一日放弃过。」 「我曾给过你一块玉佩说是我那不孝子游学去了,其实都是谎话。不过是心里的一种奢求,奢求你还活着,只不过去游学没长在身边,那玉佩是你出生前,我找人定制的,上面的礼便是你的名字,其实你应该叫做冯佑礼。」 周誉想喝水,可手抖得不成样子,一滴水也没喝进去。 「小誉,为父总算找到你了,你能不能给你娘再看一眼,你后背上的胎记,只一眼就好。」 如果再小些,再小些,有人和他说他不是被亲生父母卖了的,而是被拐卖,他的亲生父母一直不曾放弃寻找过他,那么也许他做梦都会笑醒,吃再多的苦都愿意。可是如今,有人告诉他,他父母还在,十七年从不曾放弃寻找过他,那么他也是不愿意的。 「冯伯伯,我父亲在我小时候曾捡过一只小狗,很可怜,刚捡回来时只有巴掌大小,且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我看着却是活不了了,别人也那么认为。但我父亲阿么却偏不,他们给那小狗请大夫看病,餵他吃药,陪伴他长大,在它受欺负时给它出头,赶跑其他恶犬,教会它如何保护自己,同时也告诉它什么是家,什么是温暖。后来那狗终于长大了,可以反过来保护主人了,却有人过来和它说这狗是他们一次意外丢失的,理由是这狗后背上有块异样的肤色。可这时这狗已经长大了,有了灵气,它不愿意走,可找来的人又信誓旦旦,有理有据。这狗就自己咬掉自己身上那块异色的皮,如此,它身上就没有了异色皮,找来的人就没法证明它就是他们不甚丢掉的那只狗,它便可安心留在家里继续守护了。」 第246页 周誉垂着眼睛,可终究还是落下一滴泪。 「冯伯伯,我姓周,父亲叫周誉,阿么叫沈墨,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生在周家,做爹阿么的儿子。我十七了,爹说二十就可成亲,虽说二十。可我爹却取了很多小孩儿的名字,男孩也有女孩也有还有双儿的,他说我早熟,也许等不到二十就要给他领会孙子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二十后再成亲,但我知道他那些名字都用得上,因为我的子孙后代都只能姓周!」 门外一声妇人压抑不住的啜泣响了起来,周誉狠心闭上眼睛,心里却惊涛骇浪。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全部黑下来,室内的二人再看不清彼此表情。 周誉起身道:「冯大人,您既然说三子游学未归,那便是未归。而我明日可能会告假一段时日,毕竟上次的事情累我父亲千里之外为我筹谋,而我这个不孝子却为别人挡了一剑,他不定要怎样心疼,此番回去一是告罪,二是我想爹和阿么还有小弟了,想回去陪陪他们。天色已晚,恕下官不能多留。」 冯万展呆呆地站着,嘴唇开开合合,却说不出挽留的话。 周誉开门走出,冯夫人大声哭了起来,周誉回头,在灯笼的光芒下,看清妇人的脸。他记得的,八岁那年妇人来铺子里买过东西,很是雍容华贵,他接待过她,莫名的心生亲切。原来她就是生他的人,能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足够了。 他这一辈子都只是周誉,而他们夫妻二人的三子冯佑礼,在遗失的途中被人折磨死了,周誉的这条命是周景和沈墨赋予的,是他们的亲生子,周家的长子,身上肩负的是守护周家的责任。 第100章 番外周礼篇 这年周礼长到八岁, 他有点不同的想法, 忽然就想找个相公。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全是因为他爹。 那日,雨下的有点大的,雷声轰隆隆地响, 周礼就想起小时候父亲给他讲的故事。说每一道雷噼下来都有特别的意义, 有的是来到人间噼不孝子孙的,有的是因为精怪修炼得道, 想飞升成仙,就要先接受雷刑, 还有一种是专门噼恶鬼的。周礼觉得那晚的雷就似专门噼恶鬼的,心里慌慌的, 就去敲阿爹和阿么的寝门。 敲了半天也不开, 他就喊了两声,结果他爹就气急败坏地朝他吼, 不让他进屋,还说害怕就自己找个对象,什么这样下去迟早憋坏了,也不知道憋坏了什么。 虽然最后阿么陪着他在他房间睡了,可这件事还是给小小的周礼一个沉重的打击,并且在他幼小的心灵上扎了根, 要找对象。 至于对象是什么他不知道, 就去问他大哥,他大哥很能理解他父亲奇怪的语言, 告诉他对象就是相公的意思。他又问他大哥,他父亲说的憋坏了,是什么憋坏了。他大哥不说话了,瞬间就满脸通红,然后支支吾吾的跑掉了。 呵,一点也不男人,亏别人家都叫他尚书大人,竟然问个问题都这么扭捏,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好了,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 于是豪气的周礼骑着大马,甩着马鞭出去找对象去了。 说实话左邻右舍还有私塾里的小豆丁没一个对周礼胃口的。别看周礼小小年纪,他十分有想法。他认为他爹太虚伪,笑面狐狸,脸上和你称兄道弟,暗里就把你称斤按两的卖,转首被卖的你还会笑哈哈地给数钱,差一文都不行。 而他哥那种类型的,周礼也不大喜欢。原因是太能装,里子黑着呢。 他哥面上永远死气沉沉,不苟言笑,可心里那算计不比他爹少。就说他嫂子吧,明明是他哥先看上他嫂子的。可哪能装,就装没那么回事,然后处处勾搭,他哥长得是有点人模狗样,还能看,反正比他爹强点,也不知道他阿么怎么能看上他爹。最后给他嫂子撩得对他哥死心塌地要死要活,扬言这辈子非他哥不嫁。 后来没办法,他嫂子的爹只能厚着一张老脸来求他爹,他爹那个老狐狸明明知道他哥的真实想法,硬是端着架子装什么做不得住。偏生又不拒绝,吊着他嫂子的爹亲自去和他哥说。然后他哥就装出一副既然你开口了我也不好拒绝的样子答应了,把他嫂子的爹感动得一塌糊涂,还以为他哥当真是看在他面子上才娶他女儿的。也不想想之前比他嫂子爹还大的官各种威逼利诱的来求亲,他哥不都是吊着一副死鱼眼,翻得只剩下眼白,脑袋摇掉了不同意。 呵呵,以为他不知道嘛,半夜路过他哥寝房时,他哥做梦都在乐,嘴里叫着他嫂子的闺名,真能装。 虽然他哥对他嫂子成亲后宠爱到不行,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哥喜欢他嫂子,但他偷偷和他嫂子讲过事情的真相,他嫂子就是不信,还说他小孩子不懂事。 以他看他阿么和他嫂子就是掉进狼窝的两只小白兔,还天真的以为狼是吃草的。 他可不会那么单纯,男人,呵…… 周礼策马来到大学士府,这里住着冯伯伯一家,他冯伯伯对他可好了,他骑的这匹小马就是他冯伯伯送的。 他冯伯伯家里的第三个孙子和他年纪正相当,斯文白净,很多女孩和双儿都喜欢,他觉得差不多能配上他吧,领出去也能挺有面,羡慕死他那些对头。 「小礼来了?」 冯伯伯一看见他就笑得慈祥又和蔼,是一个脾气顶好的伯伯。 「冯伯伯,我今日过来是很郑重的。」 第247页 看他小大人的样子,冯伯伯就配合的问他:「什么郑重的事,你尽管和伯伯说,伯伯都答应你。」 「是这样,我爹说让我找对象,嗯,就是找相公的意思,我想来想去,冯远程还可以,就过来问问你可不可以把他许配给我做相公。」 冯伯伯眼睛瞬间就亮了,「你要娶小程做相公。」 「嗯,冯伯伯可以吗?」 冯伯伯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小莲,去把小程叫过来。」 不大一会儿,冯远程来了,后面还跟着他那个武官爹,冯佑温。 冯佑温笑着道:「小礼来了,一会叫小程陪你玩。」然后又对冯伯伯道:「爹,你叫小程过来是不是他又闯祸了,这次是打了哪个朝中重臣的孙子?」 冯伯伯虎目一瞪,「当着小礼的面胡说什么。」转头对周礼的样子好像狼外婆诱惑小绵羊,「别听你冯哥哥瞎说,小程乖着呢,你领回去□□□□,一定会是个乖巧听话的小相公,绝对上得厅堂下的厨房。」 「嗯,我会好好□□他的!」周礼把手中的马鞭子甩得猎猎作响。 然那边,冯远程一听说他爷爷把他许配给周礼做相公,立刻哇哇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差点背过气去,谁哄也不好。 冯佑温懵道:「爹,差辈了吧,小誉是我弟,他是小誉弟,远程是他侄子啊!」 冯伯伯呵斥道:「你懂什么,谁家说亲看辈分,都是看年纪,我看正合适。如此咱们和小誉就成亲戚了。」 冯伯伯乐得手舞足蹈,冯夫人也喜笑颜开。 然而冯佑温总觉得不对劲,冯远程哭得惊天动地。 「我不要,我不要给周礼做相公,要是硬要我给他做相公,我就,我就……」 周礼瞪他,「你就什么?」 「我就……我就自宫!」 「你那割吧,给你刀!」 「哇哇……」 最后当然不能真给冯远程割了,幸而周誉找过来,把人骗走了。 不过周礼也看出来冯远程是真不愿意了,大有宁死不屈的架势,他觉得受到了屈辱便偷偷跑到冯远程耳边骂道:「三孙子。」 冯远程是冯家第三个孙子,这是他心中的痛。本来谁也没在意过,一次和周礼打架,周礼边揍他边骂他三孙子,之后这称呼整个皇都的孩子都知道了。 剩下冯佑温两父子时,冯佑温痛心疾首,对他儿子道:「周礼一个双儿,你怕他什么,怎么每次见了他都胆胆颤颤的!亏我从小教你一身好武艺,你还打不过他!」 冯远程哭到哽咽,「爹,你都不知道那个周礼根本就不像个双儿,你儿子宁愿死,也不要给他做相公。上次,李季末拿只老鼠吓他,他根本不怕,还当着我们的面用刀给老鼠解剖了,老鼠皮也给扒了,内脏也给取出来,还有骨头,你不知道他做的可熟练了,还说是他爹教他的。李季末给吓得晚上回家就做了噩梦,发了三天的热,是李叔叔给他请了道士做法才好的,说他魂给吓丢了!」 这么可怕! 冯佑温严肃地点点头,「儿子呀,你和他不是一个段数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哎,你还是离他远点吧,这双儿给周景和小誉两个养,吓人啊!」 周礼回来就愤愤不平,他对他爹讲了,周景就不大高兴了。他家的小双多乖巧多可爱,多善良。 于是周景对周礼耳语一番,竟敢嫌弃他儿子,呵! 第二日去冯府听完课,冯远程要去茅厕,周礼就偷偷跟在后面,等冯远程进去后,他就在外面偷偷将门给抵上了。冯远程完事要出来的时候发现门被在外面抵上了,怎么也推不开,就急得哇哇大叫,周礼在外面乐得拍手,拿了一条马鞭子坐在外面的花园里玩,谁也不让靠近那里。 后来他就走了,但冯府的人没人去那个茅厕,冯远程又叫得累了,竟然没人发现他。 还是他爹晚上没见儿子回房睡觉,去冯万展房里找,冯万展说没在,这冯府的人才翻天覆地找。可谁能想到冯家三小少爷在茅厕里,自然找个许久也找不到。后来还是一个小厮找得尿急去茅厕才发现了冯远程。 那会儿冯远程已经被熏得奄奄一息,浑身恶臭,他爹一靠近他差点吐了。 拼着最后一口气冯远程留着遗言,「爹,儿子宁死不屈,就是臭死也不给那周礼做相公!」 冯佑温道:「儿子,这话你可千万别当着周礼的面说,不然他那个爹和那个哥哥,不知道又要给他出什么坏道对付你了。他们周家太丧心病狂了,咱们离他远点啊!」 「爹,你终于看清了,不是儿子太怂,是敌人太强大了!」冯远程眼泪汪汪地洗澡,可怎么泡都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恶臭洗不干净,连续三天饭也吃不下去,肚子上软绵绵的肥肉都瘦没了。 那些个常年被冯远程欺负的小孩子知道后,拍手叫好,高兴了好几天,小霸王这下成了王八小。 周礼甩着小马鞭从皇都这边跑到那边又从那边跑到这边,看见他出来,那些平日里同龄的仗势欺人世家子弟瞬间作鸟兽散,顷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都知道周尚书是个弟控,遇到什么就会以他弟弟是个双儿是弱势群体为理由给一个个挡回去,反把找上门的说得好没理,成了欺负人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