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我成了无限游戏的满级救世主》 第一章 古堡歌剧院(1) 疼！ 好疼！ 怎么回事……我的头怎么会这么疼？ 迟愈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更是一片漆黑，无论怎样努力地睁大眼睛，都无法看见任何东西。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不会……突遭横祸、意外失明了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刺眼的白色光团突然在半空中浮现。 迟愈下意识眯了眯眼，昏暗、阴沉的画面却从一片迷蒙之中被迅速勾勒出来，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福利院看到的、总是缓慢显露出图像的老电视。 “嘎！嘎！” 乌鸦低哑的声音响彻云霄。 四顾，阴雨连绵。 漆黑的身影自枯枝上飞跃而起，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迟愈的视界中，连片羽毛都没有留下。 远处，整片天空都被密集的乌云笼罩，所有景物都染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沉闷，又压抑。 更远处，矗立着一座黑色的古堡，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四根粗壮的石柱支撑起穹顶，让这座拥有着对称美感的建筑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口，正露出森冷的牙齿，等待猎物主动投入其中。 看着这全然陌生的一切，迟愈心中不免升起一阵疑惑。 我怎么突然到了这么一个……像是恐怖片片场一样的地方？ 她揉了揉仿佛正在被针扎的脑袋，思维发散地想道。 “啊，这次的副本竟然有三个新人，难度想必不会很高了。” 清亮的嗓音响起，一名杏眼桃腮、长相出众的少女上前两步，迈入迟愈的视野。 她身上穿着淡黄色的宽松毛衣，下配红色格裙，过于鲜亮的颜色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处处都透露着十分浓烈的违和感。 “是不是觉得头很疼？没事，不用在意，第一次进入副本的正常现象，习惯就好了。”她笑眯眯地说道。 随着她的走出，迟愈这才注意到，原来此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她转动目光，落向身旁两侧。 站在她右手侧的是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一张堪称精致的脸上冷漠无比，尽管身上的黑色大衣让他显得有些消瘦，但站姿却是笔直如松。 而另一边则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 比起黑衣青年的的冷静淡然，他的表现明显更符合“新人”这个称呼——右手掌按在太阳穴上，整张脸都因为疼痛而皱在了一起，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惊慌。 他目露惊恐，嘴唇几度开合，却始终没有将想问的话说出口。 迟愈见状，内心轻叹一声。 看这两个“新人”的情况，都不像是能担当得起“探查情报”这种重任的样子啊。 她望着前方神态自若的少女，沉声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不是第一次进入……‘副本’？” “当然，在此之前，我好歹也已经成功通关过好几个副本了。” 少女点头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最先问的会是‘这里是哪’这种比较经典的问题呢……” 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啊…… 迟愈看了她一眼，配合道：“好吧，那我重新问一遍。” 说着，她佯装讶然，提高声音问道，“这里是哪？你是谁？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一片。 就连那个穿着西装的男子都不再害怕，而是用一种近乎“膜拜”的眼神看着迟愈。 少女也似乎被她那“逼真”的演技镇住了，半晌才干笑一声：“……你，嗯，很‘幽默’。” 迟愈仿佛没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一样，坦然道：“这是我心理医生的建议，适当的玩笑有益于身心健康。” 心理医生…… 除迟愈以外的三个人纷纷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个名词。 少女沉默许久，强行扭转了话题：“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吧。” “如你们所见，这里是虚构的‘游戏世界’，我们这些人则是游戏中的玩家。至于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每个人被选中的契机都是不同的，需要你们自己回想……来这里之前，是否发生过什么反常的事？” 来到这里之前…… 迟愈没再玩笑，而是陷入了沉思。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今早接了个电话——来自面试公司的电话，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hr用甜美的声音告诉她，很遗憾你没有被我们公司录取…… 她刚要挂断，对面却话锋一转，说他们公司最近开发了一款新游戏，问她有没有兴趣参与测试。 迟愈表示非常感兴趣……然后拒绝了她的邀请。 作为一名从福利院走出的孩子，她每天都在为生活奔波忙碌，哪有时间玩什么游戏。 然而，不久之后……她就被送到了这里。 这等巧合，让她不得不多想。 受邀参加游戏测试，会是进入“副本世界”的契机吗？ “想不明白也没关系，反正来到这里的原因也不是当前的重点。你们现在要做的是集中精神，唤出系统面板，并确认这次副本的主线任务。” 少女拍拍手，打断众人的思绪，“既然已经进入游戏了，那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主线、通关副本，这样才有回到现实的可能。” 迟愈默默点头，也没问如果没完成主线会怎么样。 以她多年观赏影视作品的经验来看……多半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她收敛思绪，按照少女的说法，默念“系统”。 深蓝色的虚拟屏幕顿时显现在她面前。 【欢迎玩家登入游戏！】 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男女难辨。 【我是你的专属系统零号，由于你是首次登入，英明的我建议你更改一下游戏内的id。】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修改，如果你不怕被人顺藤摸瓜，找到现实世界对应的身份的话。】 迟愈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尽管这个系统听起来很不正经，但它刚才的话确实是一个很明显的暗示。 ——作为“玩家”，是可以在游戏与现实两个世界穿梭的。 “修改。”她没再多想，而是凝神默念道，“改为‘驰豫’。” 【修改成功！】 【不错的id，明明是两个字，却完全没有和其他玩家重名呢。】那道声音语气颇为愉悦地点评道。 【友情提示：玩家位于登录空间之外，无法变更人物形象，感谢十分钟前的自己吧，在被选中之前穿着正常的衣服，而不是睡裙和拖鞋。】 迟愈选择性忽略了它后面的吐槽，敏锐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关键信息，刚想详细问问关于“登录空间”的事情，系统却抢先一步说道：【总之，恭喜你！你已经成功创建了游戏角色！】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刹那，迟愈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同了。 昏沉的天空、密集的雨幕、恢宏的古堡……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化作了如霓虹般不断闪烁的信息洪流。 她心有所感，看向另外三人。 正前方的少女头顶，三个白色的大字赫然在目。 “花绯念”。 而西装男子和那位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青年，两人头顶也是白光一闪，同样显现出他们的id。 前者是“风险投资人”，后者则是“青木南枝”。 下一刻，那道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注意，当前你所处副本为：古堡歌剧院。级别评定：简单。】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在天亮之前，击杀生活在古堡内的怨灵。】 【任务描述：表面光鲜亮丽的古堡……深处究竟藏着多少血腥、黑暗的秘密呢？】 话音刚落，那仿佛科幻虚拟城市一般的景象迅速退去，迟愈眼中的世界转瞬便恢复了正常。 名为“花绯念”的少女似有所感，抬眸望了几位新人一眼：“都确认过任务了？” 迟愈点头的同时，习惯性地看了眼另外两名队友的反应。 风险投资人同样神色认真地点头应和，至于那个叫“青木南枝”的青年……依旧沉默寡言，一动不动像根木头。 这人很冷静啊…… 她很快收回目光，心中暗想。 那位叫“花绯念”的少女则没在意这些细节，扬唇笑道：“那我们出发！” 第二章 古堡歌剧院(2) 【表面光鲜亮丽的古堡……深处究竟藏着多少血腥、黑暗的秘密呢？】 …… 吱呀—— 随着花绯念推门的动作，轴承转动的声音骤然响起。 深渊般的黑暗争先恐后地自门内涌出，映入众人的视野里。 咔、咔、咔…… 低沉的响声被淹没在了密集的雨声中，显得越发沉闷。 似乎是……齿轮咬合的声音。 迟愈侧耳倾听片刻，做出了判断。 很快，花绯念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回头叮嘱道：“都小心一点，里面可能有什么机关。” 话落，没等迟愈等人回答，就迈步朝古堡内走去。 迟愈紧随其后，踏入浓稠的黑暗之中。 “真黑啊……” 迟愈背后，男子轻微颤抖的声音响起，“还好外面天还亮着，不然真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沉重的铁门突然合拢。 “……” 这一刻，连空气都凝固了。 迟愈迈步的动作顿了顿，不自觉地转头看向风险投资人。 “不、不是我干的！真的！”风险投资人抖着嗓音喊道。 你们不要都这样看着我啊……我压力很大的！ 前方，花绯念心累：“知道不是你。” 她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支手电，“啪”得按开，强烈的光线立刻填满了整片空间。 光束亮起的瞬间，迟愈也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蓦地，她愣了下。 远处，一片厚重的深红色幕布将宽大的舞台遮掩，舞台之下，一排排软椅整齐陈列。 而就在“观众席”的中央，一道矮小的人形虚影像是被手电筒的光线惊到了，以极快的速度躲到了最边缘的座椅后面。 那是……什么？ 我眼花了？ 【对啊，突然出现在古堡内的奇怪灵体……那到底是什么呢？】 系统稚嫩的声音带着虚假的疑惑。 你干脆直接暗示我那就是怨灵好了。 迟愈内心吐着槽，尝试着默念道：“系统？小零？” 【请叫我“零号”。】 系统难得认真地纠正。 迟愈没去管它的废话：“刚刚那个奇怪的灵体，是怨灵吗？” 【由于剧情探索进度不足，无法确认哦。】 ……好吧，意料之中的回答。 迟愈也没什么遗憾，毕竟游戏设计师也不可能给玩家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直接让系统帮助玩家确认任务目标的行踪什么的……哪有这等好事。 “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歌剧院了。” 前方，花绯念移动着手电，“这次的主线任务是‘击杀古堡内的怨灵’，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风险投资人此时也已经调整好心态，小心翼翼道：“想要击杀怨灵……首先得把它找出来？” “说的不错。”花绯念肯定地点头，“但是怨灵无形无状，并非肉眼可见，想要找出来，必须拥有一些特殊的技能或者道具才行。” “当然，不是谁都有探查类的技能或特殊物品的。所以……面对有关灵体的任务，最常用的办法其实是让人去触发‘死亡g’。” 迟愈神色一凛，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风险投资人还没反应过来：“死亡g？” “简单来说，就是让没用的新人去当炮灰。” 花绯念解释道，“比如，这个副本的名字叫古堡歌剧院，很显然，那个舞台是非常重要的场景。这个时候，我如果把你扔上去……怨灵很有可能会直接出现。” 此言一出，风险投资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迟愈这时倒不那么警惕了：“你既然已经向我们坦言了这一点，那就说明，你不会这么做的，是吗？” 花绯念回头看她一眼，语气复杂：“虽然事实如此……但被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总有点很不爽的感觉……” “算了，感谢自己的运气吧，第一次进副本就遇到了我这么有良心的老玩家，还恰好有一件针对灵体的特殊物品。” 话落，三个掌心大小的蝴蝶从她手中飞出，精准地落在了迟愈三人面前。 【玩家“花绯念”申请与你交易物品，请选择“接受”或者“糊她一脸”。】 糊她一脸是什么鬼啊！ 迟愈无语。 她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了手，让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蝴蝶落在了手背上。 【你获得了一件物品，提示：你可以随时将其放入道具栏。】 刹那，一段信息涌入脑海。 【特殊物品：幽冥之蝶。】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无。】 【特效：消耗20点灵力值释放一只幽冥之蝶，寻找一定范围内灵力波动最为强烈的地方。】 【备注：记住，如果你没有克制它们的方法，那最好不要一次性放出太多的蝴蝶……虽然在我眼中它们无比弱小，但在未被驯服之前，这些小家伙可是世界上最凶残的物种之一哦。】 释放需要20点灵力值……灵力值是什么？ 她念头刚起，系统就解释道：【玩家共有三种基本属性，分别为生命值、体力值、灵力值。凡有得，必有失。所以在使用对应的技能或道具的时候，必须消耗一定数量的属性值。】 与此同时，花绯念也开口道：“你们应该看到系统面板上的三个属性条了吧。其中绿色的是生命值，以百分比显示。黄色的是体力值，蓝色的是灵力值，这两种属性都能看到具体的数字。” “你们都是新人，默认等级为一，体力值和灵力值应该都是100，可以满足幽冥蝶的消耗。” “对了，幽冥蝶的探查区域十分有限，所以在使用前最好先确定目标所在的一个大致范围，以免白白浪费灵力。” 说着，她手指弹动，一只蝴蝶出现在屈起的食指指节上。 “我去舞台上看看……你们也不要在下面干看着，可以自己选一个地方试试。” 迟愈看着花绯念离去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舞台……她为什么要选择舞台？ 虽然系统没有给予确定的答复，但刚刚那个躲入座椅后面的朦胧身影，不是很符合“怨灵”这一描述吗？ 花绯念没注意到那个人影？ 还是说……她根本没看到？ 第三章 古堡歌剧院(3) 没注意到或者没看到，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迟愈神色凝重了些，看向另外两人道：“我去对面。” 他们现在正站在玄关处，也是剧院的一条侧边，想要抵达那个虚影躲藏的地方，必须横渡一排座椅才行。 青木南枝没说话，径直朝着观众席后方走去。 风险投资人见状连忙道：“等下，我觉得还是聚集在一起比较安全……” 没人理他。 他挽留的手掌在空中徒劳地抓了抓，然后认命般叹了口气，“那，那我去舞台下面看看！” 那里距离花绯念最近，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她也能及时救援……应该吧。 迟愈没去管他们的动向，自顾自走到了最后一列座椅旁。 视野内几乎是漆黑一片，唯有“幽冥之蝶”散发出的微弱蓝光，隐约照亮了周边的一小块区域。 迟愈吸了口气，一步踏出观众席，望向先前那虚影躲藏的地方。 空无一物。 跑掉了？ 她微微蹙眉，消耗灵力值，放飞了手背上的蝴蝶。 “幽冥之蝶”扇动着翅膀，飞向了座椅不远处堆叠的幕布，并在其周边不断盘旋。 按照花绯念的说法，这代表着幕布之后是这片区域中“灵力”浓度最高的地方。 那里……会藏着些什么吗？ 按理来说，既然系统做出了回应，就说明那一幕并非她的幻觉，可又要怎么解释花绯念三人都毫无所觉的事实呢？ 难道是因为……受到这个奇怪游戏的影响，她的眼睛产生了某种变异？ 迟愈知道，现在最保险的做法是想办法说服花绯念，把她喊来一同探索，但此时强烈的好奇心压下了那点紧张与谨慎，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她一步步走上前，握住厚重的幕布，然后猛地掀开。 一张惨白的人脸倏地闯进她的视线！ “啊！！！” 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迟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却不自觉地被眼前的人影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穿着颜色明亮的淡粉色长裙，金色的长发垂落在身侧，与层叠的裙摆交织，如同纠缠在一起的两条缎带，凌乱却极富美感。 她的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一双湛蓝色的眼瞳中满是惊慌，像是只受惊的小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后方，花绯念焦急地喊道，“风险？你还好吗？回话！” 过了好一会，风险投资人才回了一句：“……我、我没事。” “你吓死我了！” 花绯念怒道，“一个瓷偶而已，反应这么大……我还以为你真触发死亡g了！” 风险投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 知道了那边只是虚惊一场，迟愈内心也松了口气，但依旧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突兀出现的女孩，不敢有任何懈怠。 同时，她也迅速默念道：“她是怨灵吗？” 【角色数据超出检测范围，无法确认哦。】 没有任何停顿，迟愈换了个问法：“那她是谁？” 【她的名字是黛娜·莱斯特，是古堡拥有者莱斯特子爵的小女儿。】 “她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由于剧情探索进度不足，无法确认哦。】 要你何用…… 迟愈腹诽一句。 她心念刚落，就听系统道：【主要还是因为玩家等级过低，这边建议您练到满级之后再询问呢。】 ……老阴阳怪气了。 果然，她就应该相信无数先驱者们总结出来的真理：系统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话说……” 短暂的寂静之后，花绯念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觉不觉得，这个瓷偶的姿势有些眼熟？” “嗯……好像是拉小提琴的姿势？不过没有琴诶……” “有趣，你说，这附近会不会藏着许多类似的瓷偶，它们都是舞台剧的演员，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一直在舞台上表演戏剧？” “……” 风险投资人似乎想象了一下，害怕地声音都抖了：“别说了……怪渗人的。” 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迟愈眼前的女孩神情微动。 她抬了下头，很快又避开了迟愈过于凝重的视线，犹豫着开口道：“他们确实都是舞台剧的演员……”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中，足以让其他四人听清了。 “谁？！”那边的花绯立刻调转视线，洁白的灯光随即落在迟愈身旁。 “我……我是黛娜……” 女孩双手紧握放在胸前，神情紧张道，“你们又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家里？” 此言一出，四周安静了瞬间。 “……怨、怨……”风险投资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花绯念同样十分震惊，估计是没想到刚进入副本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任务目标。 “驰豫！”她当即高声提醒道。 迟愈反应极快，在她话音未落之际就猛地往身侧一扑，让金发的女孩暴露在花绯念的视野中。 “砰！” 枪声响起！ 闪耀着火光的子弹钻入了女孩的脚边，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留下了焦黑的孔洞。 “呀！”黛娜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惊呼一声，抱着头蹲下躲避。 又是一片死寂。 “前辈……”风险投资人再次打破了寂静，“你的枪法好像不是很准的样子……” “要你管！” 花绯念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内心也有些动摇。 这家伙这么弱，完全不像是副本boss应该有的表现啊……难道是我想错了？她其实不是怨灵，而是个普通的npc？ 就在花绯念开始怀疑人生之际，轻微的呜咽声从女孩口中传出，在空旷的古堡中回荡着。 迟愈看了颇为委屈的女孩一眼，接着转头望向花绯念，用眼神询问她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咳、咳嗯。” 花绯念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跳下舞台，三两步来到女孩面前。 “那个……刚刚都是误会，我们以为你是什么怪物，所以才……”她用毫无说服力的语气解释着，“……你看，在我发现了你原来只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立马就收手了，是不是？” 黛娜抽泣着仰起脸：“真的吗？” “真的！”花绯念重重点头。 旁边的迟愈实在看不下去了，退后两步，决定离这个连小女孩都骗的家伙远一点。 之前去观众席后排查看的青木南枝不知何时也已经走了过来，正静静站在不远处。 迎着黛娜澄澈的目光，花绯念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对了，你之前说那个瓷偶是舞台剧的演员，你们家会经常看由这些瓷偶表演的舞台剧吗？” “……是的。” 见她确实没有恶意，黛娜也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因为这里距离镇上很远，平常根本没有人会过来。爸爸妈妈害怕我们无聊，所以订购了这一批瓷偶。” “原来如此。” 花绯念笑容柔和，“关于你家里的情况……介意和我们多说一些吗？” 迟愈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欺骗未成年女孩还不算，现在又要从人家口中套取情报了么…… 她其实知道花绯念在想什么，毕竟任务说的是“击杀生活在古堡内的怨灵”，也就是说，怨灵很可能是古堡曾经的拥有者，也就是莱斯特一家的成员之一。 而这个女孩作为“原住民”，定然知道些内幕。 不然系统也不会安排她出现。 “可以呀。”黛娜怯生生地说道，“等到了舞台那边，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第四章 古堡歌剧院(4) “你们终于回来了！” 迟愈等人刚绕过最前面的座椅，距离舞台还有好一段距离，留守的风险投资人就迎了上来。 他上前两步，原本兴奋的目光在看到花绯念身边的黛娜之后，立刻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回来了。”花绯念朝他安抚地笑了笑：“这边没出什么变故吧？” 她只是随口一问，风险投资人却是愣住了，结结巴巴道：“什……什么变故？” 还会有什么变故的吗？我没注意啊！ 花绯念见状有些无语：“你没感觉到，那就是没有。” “哦、哦……” 没营养的对话很快结束，重新汇聚起来的四人跟在黛娜身后，相继来到了舞台下的那个瓷偶旁边。 花绯念抬起手，让手电的光芒精准落在瓷偶的脸上。 “这是……” 迟愈看着那个金发蓝瞳，身穿粉色长裙的瓷偶，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黛娜身上。 她这时才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花绯念看到黛娜的时候，毫不犹豫就选择开枪了。 “这是按照你的形象定制的？”迟愈低声问道。 “嗯。”黛娜轻应一声，没有多做解释，“你们能去剧院另一边帮我把小提琴拿过来吗？” “这个？”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 迟愈转头去看，发现说话的竟然是青木南枝。 此时的他手中拿着一个木质琴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架做工十分精致的小提琴。 “……是的。” 黛娜回答道，“能麻烦你们把小提琴放到瓷偶的手里吗？” 花绯念看了黛娜一眼，开口制止住了准备上前的青木南枝：“我来吧。” 她很自然地将手电交易给迟愈，然后从青木南枝的手中接过小提琴，踱步到瓷偶旁边，将小提琴塞入女孩的手中。 经过简单的调整，二者严丝合缝地嵌在了一起。 一连串密集的“咔哒”声响起。 迟愈等人眼见着女孩手臂摆动，拉动琴弓，湛蓝色的眼瞳微眯，入迷地开始演奏。 悠扬的乐曲声顿时响彻四周。 与此同时，深红色的幕布缓缓上升，显露出其后精致的布景。 壁炉、挂钟、沙发、窗台…… 很显然，那是一间客厅。 伴随着音乐轻缓的节奏，黛娜提着裙摆，步伐优雅地在观众席第一排就坐。 见迟愈等人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她用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戏剧就要开始了，你们的一切疑问，都会从中获得解答的。” 四位玩家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在花绯念的示意下，先后在黛娜的两边坐下。 几乎就在他们落座的同时，轻微的细语声响起，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舞台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六道人影。 迟愈神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切，视线一扫而过，将那些突然出现的人影尽收眼底。 六人中，两男四女，其中只有一人是她见过的……正是金发碧眼的黛娜。 迟愈的视线落向舞台上的“黛娜”。 看了一会，又转移目光，望向那个正在演奏音乐的瓷偶。 之前她还没注意……舞台下方的瓷偶，其外形要比真正的黛娜高大不少。 这边的玩家们心思各异，而另一边的六道身影却是其乐融融。 同时，稚嫩、空灵的报幕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在遥远、偏僻的西特林德郡，住着幸福的莱斯特一家。” 迟愈等人默默聆听着。 “莱斯特先生是莱顿国的一位子爵，他在西特林德郡有着属于自己的封地、属于自己的城堡。” “莱斯特夫人是一位富商的独女，她容貌艳丽、气质卓然，是整个西特林德郡最耀眼的明星。” “莱斯特夫妇生了两个孩子，大女儿佛莱尔聪明、美丽、善良，被所有人喜爱着。” “小女儿黛娜自小患有严重的疾病，因此，她沉默、自卑、敏感……但大家依旧照顾她、包容她。” “这天，是黛娜·莱斯特的生日。” “厨师布莱克在莱斯特先生的嘱咐下，很早就准备好了蛋糕和菜肴。” “女仆艾拉在莱斯特夫人的吩咐下，取出了黛娜的新裙子，要把黛娜打扮成今晚最漂亮的女主角。” 就在这时，一道不同于报幕声的温柔女声响起：“祝你生日快乐，黛娜。” 莱斯特夫人笑容温和，“今年有想要的礼物吗？” 旁边的莱斯特子爵也笑道：“没错，只要我们黛娜开口，无论想要什么爸爸都会把它取来送给你！” 金发的女孩轻声道：“谢谢爸爸妈妈。” 说完，她望向身边那位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少女，神色略带向往，“我……我想要一架小提琴。” “我很想能像姐姐那样……可以用小提琴演奏出非常美妙的乐曲。” “没问题。”莱斯特子爵揉了揉女孩的发顶，“你的愿望会实现的，我们可爱的小天使。” 远处，旁观的风险投资人偷偷瞄了眼黛娜。 他压低声音感叹道：“原来……那架小提琴是父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花绯念也点了点头，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毕竟是npc提供的关键物品，肯定是有着非同寻常的纪念意义的。” “不过这也代表着，此地的灵异……”与这个名为黛娜的女孩密切相关。 后面半句话，她没说出口，但除了反应较为迟钝的风险投资人以外，迟愈和青木南枝都理解了她的意思。 或许，黛娜真的是他们要找的怨灵。 就在此时，迟愈脑海中猛地灵光一闪，突兀地开口道：“不对。” 花绯念、风险投资人以及青木南枝纷纷望来，眼神或是不解，或是探究。 “你们……都离她远一点。”在解释之前，迟愈率先起身，远离了四人中间的黛娜。 花绯念三人尽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选择相信队友。 见他们神色戒备、步履小心地挪移到远处，黛娜用一种极为无辜的目光看向迟愈。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迟愈无视了她楚楚可怜的表情，沉声道，“小提琴的尺寸不对。” “青木拿到的小提琴总长在六十厘米以上，而她的身高绝对没有超过一米三。” “那个瓷偶是被放大过的，为了契合那架琴！” 话落，另外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舞台边缘的瓷偶。 花绯念很快也看出了异常，喃喃道：“确实如此。” “可是……”风险投资人张了张嘴，“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放大“自己”的瓷偶呢？ 四周，陡然变得寂静无比。 正紧紧盯着黛娜的迟愈陡然觉察到了什么，转头望向舞台。 她看见了一双眼睛、两双眼睛……足足六双不同颜色的眼瞳，都在直直地盯着她。 迟愈心中一惊，下意识退了半步。 悠扬的音乐，戛然而止。 正在谈笑的六道人影，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见迟愈看过来，被围在中间的金发女孩上前一步，眼神冷漠地与她对视。 “是、是这样么……” 观众席中央，黛娜的声音轻微到几乎听不见。 她的语气从疑惑，很快变成了释然，“原来……是这样啊。” 话音未落，女孩的身影骤然消失，周边的环境也在迅速变换。 幕布、舞台、座椅……所有属于剧院的一切都在不断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与舞台布景相似的客厅。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厅室破败无比，墙壁倾塌、地砖碎裂，就像是在无垠的时光长河中冲刷了无数年一样。 迟愈环顾四周，面沉如水。 在她的视野里，黑暗中，无数光点瞬间出现，呈现出合围之势……正如潮水一般迅速朝他们涌来！ 这些……是什么？ 迟愈满眼惊骇。 【它们是怨灵操控的傀儡，外观表现为很像人的瓷偶，攻击力极差，防御力极差，且没有任何特殊能力。】 【啊……弱到让人都无法产生破坏它们的欲望呢。不过对于你来说，它们还是能造成一定威胁的。这边建议您尽快规避哦。】 ……危险！ 迟愈下意识绷紧了神经，选择性略过了系统那阴阳怪气的措辞。 她余光一扫，发现冲在最前方的光点已然近在咫尺，距离最边缘的风险投资人仅有一步之遥！ 可是……什么都看不见！ 花绯念他们更是毫无所觉！ 迟愈来不及细想，高声提醒道：“风险！快躲开！” 这一声呼喊立刻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被点名的风险投资人更是直接愣住，一时难以做出反应。 下一刻，一只苍白的手臂破空而来，五指弯曲成爪，一把抓向风险投资人的头颅！ 第五章 古堡歌剧院(5)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侧后方的青木南枝眼明手快，拽着风险投资人的胳膊将他扯了个踉跄，恰好躲过了攻击。 眼看着那只手臂再次朝风险投资人的后脑抓去，迟愈动作也是极快，直接将手电筒扔了出去。 砰！ 正中红心！ 颇为沉重的手电与瓷偶脆弱的额头相撞，仿佛石头砸鸡蛋一般，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瓷器碎裂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 光荣完成使命的手电筒掉落在地，弹跳两下，竟然没有熄灭。 质量真好…… 迟愈默默想着，心情却是极为沉重。 原因无他……手电发出的光束照亮了他们面前的区域，同时，也照出了不计其数的黑影。 ——那是密密麻麻的瓷偶。 它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苍白脸孔，目光空洞、笑容诡异，此时正迈动僵硬的步子，挥舞迟钝的手臂涌上前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女孩不简单！”风险投资人语无伦次地叫喊着，“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是敌人！” 花绯念的手中提着一把左轮，对准前方扣动了扳机。 伴随着“砰砰”两声枪响，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瓷偶头颅猛地炸裂开来。 “都不要慌！一人守住一个方向！”她语气沉着地道，“它们只是数量多，本身实力并不强，只要稳住，我们赢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她话音刚落，迟愈一脚踢碎了后方张牙舞爪的瓷偶。 守在侧翼的青木南枝更是凶残，一拳打出，直接将一个瓷偶的胸口击穿了。 花绯念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虽然能这么快地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让她深感欣慰……但这也太快了吧！ 她真的是在带着三个拖后腿的新人在战斗吗？ 她真的不是在领导着一个训练有素的小组战斗吗！ 另一边，被推到前方的风险投资人见三位同伴一个赛一个的凶猛，心中的那点恐惧迅速被驱散。 他豪情万丈地低吼一声，学着青木南枝的动作挥出一拳！ “好疼！” 风险投资人龇牙咧嘴地捂住拳头，就在他松懈的这一瞬间，几只利爪袭来，转眼间在他身上抓出了数道血痕。 他惨叫一声，惊恐道：“我掉血了！” 就这两下，抓掉了他百分之十的血量！ 见他一副狼狈的模样，花绯念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这才是新人该有的表现嘛。 “别傻乎乎地用拳头，学学人家驰豫，用脚踢！”她一边开枪一边喊道。 “……” 听到自己的名字，迟愈抽空看了他们一眼。 余光之中，一个光团贴近，她侧身躲开利爪的袭击，一把将瓷偶的手臂抓住，用力将它扔了出去。 “哗啦”一阵脆响，数个瓷偶应声而倒。 可是紧接着，后方的瓷偶就踩着碎裂的“尸骨”继续潮涌而来。 更令人绝望的是，她能清楚地看到隐藏在黑暗中的无数光点。 只她守着的这一个方向，粗略估计……绝对不下于一百。 面对源源不断的敌人，迟愈觉得自己一方仿佛是深陷尸潮的孤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她一脚踹飞一个瓷偶，喘息着道：“数量太多了，杀不完。” “我的生命值已经掉了20％了，再这样打下去，我和风险会撑不住的。” “是的！”风险投资人急忙应和，“我的生命值已经快掉到一半以下了！” 正说着话，他猝不及防间又挨了一爪子。 风险投资人欲哭无泪。 这下子真到一半以下了！ 花绯念神色凝重。 她好像，确实忽视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不管迟愈和青木南枝表现得多么抢眼，都无法改变他们只是个一级新人的事实。 新人的身体没有经过游戏的改造，如此高强度的战斗，他们根本坚持不下来。 “稍等，我看一下周围的情况！” 花绯念说着，向空中扔出了一枚照明弹。 耀眼的光明驱散了黑暗，将古堡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 这一刻，花绯念和风险投资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 好多！ 好多的瓷偶！ 总数可能有五百以上！ “这……真的杀不完啊！”风险投资人求助地望向花绯念。 后者眉头紧锁，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你们先挡一会！” 话落，她直接放弃了右侧的防御，退到了迟愈三人的中间。 她这一退，十几个失去了阻挡的瓷偶瞬间改变方向，打得风险投资人丢盔弃甲。 迟愈见状只好迅速补位，帮忙拦住了一部分瓷偶。 可如此一来，她的压力也是大增。 “要多久？” 迟愈语气急促地问道。 她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花绯念此举是因为她掌握着强力的群体输出技能，不过得蓄力一段时间才能发动，且中途不能被打断，所以才要他们暂时挡住所有的瓷偶。 “半分钟！” 半分钟？ 迟愈不说话了，内心腹诽：就这个攻击强度……别说半分钟了，能坚持十秒都算我们厉害。 就在此时，系统贱萌贱萌的声音骤然响起。 【面对如此危险的境况，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呢？】 迟愈一个分神，躲避不及，生命值直接被抓掉了百分之五。 她来不及再细想：“小零，你有什么办法吗？” 与此同时，她暗暗下定决心，如果那家伙胆敢说一句“没有”……她死也要拉着这个无良系统同归于尽。 【首先，我的名字是“零号”。】系统再次申明。 【其次，你奋勇杀敌的壮举已让你获得五点“意念值”，兑换界面已开启。】 【最后……请问是否进行兑换？当然，我建议你选是，毕竟按现在的情况，你们最多坚持五秒就会被这些傀儡碾碎做花肥哦。】 “……换！” 正如系统所说，他们此时面临的几乎已经是必死的局面，不管能从那个“兑换界面”获得什么，暂且一试再说……总不可能让情况变得比现在更糟吧。 系统顿时欢呼道：【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欢迎玩家进入“万界册”！】 【你当前所处区域为“莱斯特古堡”。】 【所有可兑换物品均已列出！鉴于玩家现在还是个穷鬼，英明的我已经把你能兑换的物品都做好了标记哦。】 话音落下，一片深蓝色的虚拟屏幕瞬间浮现在迟愈的眼前。 迟愈用最快的速度扫过一眼，发现系统不仅把所有可兑换的物品标亮置顶，还很“贴心”地将一件道具放到了首位，独占一排。 看着道具下方的“推荐兑换”字样，她嘴角抽了抽，尽管内心吐槽不断，但还是很诚实地消耗了五点“意念值”，兑换了那件武器。 【具现成功！】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响起，迟愈感觉手中一沉，一把宽剑当即落入掌心。 她不懂剑术，在面对数百傀儡的围攻时也没想过要将它们逐个击破。 所以，迟愈选了个最有效率，也最适合她这种菜鸟的打法。 她双手紧握住剑柄，直接将剑身横了过来，朝着侧方的瓷偶拍去！ 首当其冲的数个瓷偶胸口直接碎裂，破碎的瓷片飞溅而起，如水花般砸落在地。 不得不说，在沉重的钢铁面前，那些瓷偶简直比纸还脆。迟愈只随手挥舞两下，就仿佛是在玩割草无双一般，一剑能砍倒一大片。 旁边的风险投资人连跌破到危险区域的生命值都顾不上了，瞠目结舌地看着宛如战神降临的迟愈。 甚至连正在释放技能的花绯念都被吸引了目光。 她努力了许久，还是没忍住：“你……” “专心点。”迟愈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技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做一件足以拯救整个队伍的事情，花绯念的语气却是无比憋屈，“星落如雨！” 【技能名称：星落如雨。】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e。】 【效果：蓄力三十秒（蓄力期间遭受攻击则视为技能释放失败），消耗300点灵力值释放出数以千万记的陨石，攻击方圆百米区域内的所有敌人。】 【备注：“流星坠落之地，死亡也会随之降临”……什么，你问这个技能的杀伤力？攻击范围这么大的低级技能还苛求这些的话未免太贪婪了些吧！】 随着花绯念的一声轻喝，无数燃烧着的火球从天而降，砸落在密集的傀儡群中。 需要蓄力如此之久的技能自然不是什么花架子，火雨停歇后，整个大厅里的瓷偶已经一个不剩，全部化作了地面不规则的碎瓷片。 “赢了！”风险投资人激动地喊道。 迟愈手持长剑横在身前，并没有像他那样放松警惕，而是神色凝重地环顾四周。 在她的眼中，刚刚才恢复成一片漆黑的空间内，再次有无数光点于地下被点亮！ “小心，还没完！” 一直保持着戒备的她很快注意到了异常，挥剑指向手电照亮的地方。 相继望去的三位玩家只见数十只苍白的手臂从地面伸出，紧接着是乌黑的发顶、无神的眼瞳、诡异勾起的嘴角…… 眼前这仿佛死尸回魂的一幕让众人纷纷打了个冷颤。 “还……还打吗？”风险投资人早已没了先前的激动，嗓音发颤地问道。 “打个屁。”花绯念表情严肃地吐出一句脏话。 “跑啊！” 第六章 古堡歌剧院(6) 花绯念一声令下，瞬间打消了迟愈“挣扎一下”的念头。 但选择也随之而来…… “往哪跑啊！”风险投资人原地转着圈，无助地询问道。 其他人迷茫，能够看到“光点”的迟愈却不会。 “那边！” 她话音刚落，便率先拖着重剑朝相较来说最为暗淡的区域跑去。 处于焦急之中的风险投资人下意识跟上，根本来不及去想迟愈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方向。 花绯念自然不可能像他那样盲从，她迅速扫视一圈，发现四面八方都有瓷偶正在从地底往上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判断它们的具体数量。 最后她得出结论……在这种情况下，还真的只能随便选个方向逃。 她无奈地看了眼同样没有动作的青木南枝：“跟着他们吧。” 青木南枝微微点头。 短短三四秒的时间，已经有瓷偶彻底爬了上来，一刻不停地向玩家们追来。 迟愈前方也有零散的几个瓷偶堵路，不过这点数量根本不够看的，三两下就全部被重剑击倒。 四位玩家很快来到位于客厅深处的楼梯口，迟愈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冲下了楼梯。 她几步跨过台阶，来到平整的地面，已经稍稍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告诉她，就在她前方不远处，有一扇虚掩着的大门。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迟愈刚想停下来思考一下，却听到身后一声惊呼，然后某样重物就狠狠撞上了她的后背。 她向前踉跄两步，直接砸开大门扑进了房间里。 “抱歉抱歉！”风险投资人慌忙冲进来，手足无措地道着歉。 后面的花绯念先是简单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关心了一句：“没大碍吧？” 迟愈揉了揉膝盖，查看了下系统面板，发现生命值掉了2％。 还好没磕在剑刃上…… 这么想着，她摇头道：“没事。” 见她确实能行动自如地站起来，不像是在逞能的样子，风险投资人这才松了口气：“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在黑暗的环境下，看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事情。”迟愈表示理解。 最后进来的青木南枝向外张望片刻，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道：“那些瓷偶好像没追过来。” “好事。”花绯念朝三位新人笑了笑，“经过一场战斗，你们的体力值应该也快到底了，正好趁此机会休息一下。” “这么一说，我的体力确实只剩下三十多了。”风险投资人惊讶地道。 “激烈的打斗、长距离的奔跑、甚至只是身处极端的环境之中，都会加速体力的消耗。” 花绯念一边查探四周，一边解释，“不过比起生命值，体力恢复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以你们的等级，估计十分钟就能回满了。” 迟愈闻言，俯身捡起重剑，干脆在角落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用“意念值”兑换出来的这把剑重量绝对不低于五斤，只是拿着还好，挥舞起来着实费力气。 也是因此，她剩下的体力值比风险投资人还要少，只有12点了。她这时也明显感觉到了手脚的酸痛无力，连挪动一下都显得无比艰难。 “啊对，我之前就想问了。” 巡查完毕的花绯念踱步到迟愈旁边，“你这把剑是从哪里弄到的？” 风险投资人和青木南枝也先后走过来，纷纷将目光投向长剑，其中好奇之色不言而喻。 闻言，迟愈说出了早已编造好的理由：“地上捡的。” 她不说真话的原因很简单……早在花绯念第一次对她能拿出武器的事情表现出疑惑时，她就意识到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兑换界面的。 ——如果花绯念也可以兑换的话，她根本就不会对武器的来源产生疑问。 在用言语忽悠队友的同时，迟愈顺手把剑的属性展示出来，免得他们把注意力放在那个拙劣的谎言上。 系统面板右侧有一个“团队栏”，在其中不仅能查看队友的id、存活状态，还能分享自己接到的支线任务，或是装备、技能的详细信息。 【特殊物品：骑士重剑。】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微弱。】 【级别评定：残缺。】 【使用条件：无。】 【特效：无。】 【备注：这把剑的剑柄上似乎刻有奇怪的、残缺的符文，如果能把它修补完整的话，这把普普通通的重剑也许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 “捡的？” 风险投资人当即露出了艳羡的表情，“你运气也太好了。” “一般，这把剑的属性并不是很好。” 听她这么说，风险投资人顿时作痛心疾首状：“答应我，以后不许有这样的想法。” “也别说什么你上你也行……我上我真的不行。”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品有多差……举个例子的话就是，在同一个游戏场景里钓鱼，别人钓出武器如果只需要五分钟的话，他最少也要半个小时。 感受到他话语中浓郁的残念，迟愈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就在此时，站在外侧的青木南枝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向门口。 “……怎么了？”花绯念注意到他的动作，抬头问道。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他语气平淡，“我听到了脚步声。” 迟愈等人刚有所放松的心情陡然一紧。 “怎么办？” 经历了这么多突发事件，风险投资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总是神色惊慌地求助花绯念了……而是相对冷静地求助花绯念。 “先躲起来，见机行事！” “哦！” 风险投资人连忙点头，就要跟着花绯念往更深处跑去。 迟愈眼明手快地拉住他：“分开躲。” 在这样一个存在着超自然力量的副本中，迟愈可不会寄希望于“怪物发现不了他们”这样理想的假设。 分开躲藏的话，就算怪物真找到了他们中的一个，其他人也有机会做出反应，逃跑也好，偷袭也好，至少最大程度上避免了团灭的结局。 从这本能间做出的选择也可以看出，不同于风险投资人“相信花绯念可以解决一切”的心态，迟愈更倾向于相信她自己。 周围凌乱堆放着的杂物数量众多，四位玩家没有花费多大功夫就各自找到了合适的掩体。 迟愈躲在一个破旧的衣柜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望向门口的方向。 耳边，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越发清晰，同时响起的还有“嘶——嘶——”的奇怪声音，像是重物被拖曳时发出的响动。 就这样过了十几秒，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这一刻，四人的神经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只见，一个脚踩皮鞋，身穿西装的高大身影缓步走了进来，赫然便是他们在“舞台剧”中见过的莱斯特子爵。 此时的他板着那张颇为俊朗的面孔，浅褐色的瞳孔中满是狂热，而他放在身后的右手，正拖着一张被血染红的桌布。 桌布上侧身躺着一个略有些肥胖的男人，眼眸睁大、嘴唇微张，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恐惧……或是二者皆有。 由于躲藏的方位刚好与那个肥胖男子面容的朝向一致，迟愈不仅将男子那复杂的神情尽收眼底，还看清了他脖颈处那道足以致命的伤口。 是戏剧中的那位“厨师”，布莱克。 迟愈先是对死者的身份进行了确认，然后转移目光，尽可能多的接收并分析眼前这副场景所带来的信息。 死者穿着的那件白衬衫的上部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应该是凶手一刀割断了他的颈动脉，造成了大量血液的流失，同时也导致了他的死亡。 而拖着尸体前行的莱斯特子爵身上倒是没有沾染多少血迹……看似他与这场凶杀案毫不相关，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右手袖口处有着许多细密的血点。 是从背后发动袭击的么…… 在迟愈思考的这段时间里，莱斯特子爵已经径直来到了杂物间的深处。 他先是放下手里的桌布，挪开了墙边堆叠着的残破木板，接着把尸体搬到了清理出来的空地上。 最后，他重新盖回木板，将那块杂物堆伪装成与之前差不多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莱斯特子爵刚要离开，却听到杂物间的门口传来一道极轻微的响动。 此刻全神贯注的他自然不可能忽略这点异常，当即厉喝道：“谁在那！” 这一声差点把迟愈吓了一跳，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门口。 一片淡粉色的衣角一闪而逝，莱斯特子爵当即追了上去，急促纷杂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耳畔。 过了许久，花绯念才压低声音道：“他走了。” “呼……”风险投资人狠狠松了口气，“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事情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花绯念朝其他三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自己走，“那个莱斯特先生杀人藏尸，结果被人给撞见了呗。”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风险投资人斟酌着用词。 还没等他想明白要怎么说，迟愈就替他解释道：“他是想问，我们为什么会看到那样一幕，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场景？” “对！”风险投资人用力点头，向迟愈投去了感谢的一眼。 “是幻觉，也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花绯念答道，“当然，也可以换一种你们比较能理解说法。” “我们触发了剧情cg。” 嗯……确实浅显易懂，连风险投资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呢。 迟愈心中腹诽道。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先前藏尸的角落。 花绯念一个眼神，风险投资人立刻会意地上前，开始搬动那些堆放在一起的木板。 第七章 古堡歌剧院(7) 当最后一块木板被挪开时，一股刺鼻的恶臭顿时冲入了众人的鼻腔。 “唔！”风险投资人当即用袖口捂住口鼻，神色嫌恶地退后两步。 迟愈眉头微蹙，看着地面那扭曲成一团的黑色物体，足足五秒之后才勉强从中找出了两颗头颅一样的东西。 他们的面部被腐败的烂肉包裹着，生前的长相早已无法分辨，但从围绕在其中一颗脑袋周边的黑色长发可以看出……那是名女性。 她突然联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厨师和女仆？” “啊？”风险投资人满脸疑惑地望向她，“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猜的。” 迟愈简单解释道，“猜厨师是因为刚才触发的那段cg，猜女仆则是因为，之前舞台上的那六个人里，只有她是黑色头发。” 风险投资人闻言点头：“有道理……” 花绯念也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嗯，不过真亏了你能从这团……不明物质中分辨出两个人形来呢，太不容易了……” 喂，什么叫不明物质……尊重一下死者好不好。 迟愈腹诽间，旁边的青木南枝突然开口道：“地面上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他说着捡起一块较细的木板，将糊在地上的尸油铲开。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当即让迟愈肃然起敬，风险投资人更是忍不住侧目，而一旁的花绯念早已无奈望天，内心不断循环着一个问题。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这次副本里的新人都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青木南枝很快将凝固的黑色液体处理干净，一道道交错纵横的红色墨迹随即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这是……”迟愈凝眉道，“魔法阵？” 她话音未落，熟悉的“报幕声”便再次响起。 只是，不同于先前的清脆、空灵，此刻的那道声音幽冷而低沉，仿佛是寒意透骨的冰。 “前天，仆人死去了……” “昨天，厨师死去了。” “我看到他们残破的尸骨……” “和爸爸妈妈温柔的笑容。” “……” 迟愈等人纷纷愣住，一时有些难以消化如此庞大的信息量。 最后，还是风险投资人的一声“卧槽”打破了沉寂，“什么东西……黑暗童话？” “是黛娜的自述吧。”迟愈再次看向已经融合在一起的两具尸骨。 “这段歌谣的意思应该是，那对莱斯特夫妇‘前天’杀掉了女仆，‘昨天’又把厨师干掉了。而很不巧……‘我’刚好看到了他们杀人行凶的全过程。” “真狠啊……等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迟愈想了想又道，“可能……与他们尸体下方的魔法阵有关？” 见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花绯念无奈地打断道：“我说……现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尽快找到并杀掉怨灵吗？” “在怨灵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的情况下，这点细枝末节已经不需要深究了吧？” “嗯……说得也是呢。” 风险投资人毫无原则地改变了自己的立场。 “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你们的体力也差不多该回满了。” 花绯念说着一招手，“我们还是尽快回到楼上去完成主线吧。” 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三位“新人”自然不会反驳。 一行四人在花绯念的安排下，以一条直线的队形离开了杂物室。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许久，一轮圆月已然挂上枝头，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整座古堡的内部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外衣”。 月光下，暗影重重。 迟愈等人刚踏出大门，就看到不远处的楼梯上，不知何时竟站满了“人”。 它们侧身而立，分列在楼梯两侧，如出一辙的惨白面孔扭向了四名玩家的方向，脸上带着僵硬、奇诡的笑容。 走在中间的风险投资人见状大惊，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还真是阴魂不散……”花绯念看着那些瓷偶，表情不善。 “它们……不会攻击我们吧？”风险投资人咽了口口水。 “理论上不会。”迟愈在他后面说道，“如果它们有攻击的意图，早在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动手了。” 事实证明，迟愈的推断是正确的。 四人一路拾级而上的过程中，那些瓷偶始终保持着挺直站立的姿势，只有脑袋会随着他们的前进而缓慢转动，仿佛是一群活生生的人，正目送着他们远行。 在这紧张而诡异的气氛里，迟愈等人回到了一楼。 却见，数不清的瓷偶密密麻麻地挤在大厅里，让整片空间像是被填满的沙丁鱼罐头一样，除了楼梯拐角处那块两米见方的空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是让我们上二楼的意思啊。” 花绯念回头看了队友一眼，“继续走吧……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又是十几秒过去，四位玩家终于踩上了二楼的地面。 守在这里的只有两个瓷偶，不同于楼下那些粘贴复制的家伙，他们拥有着十分清晰的面孔……正是已经死去的女仆艾拉，和厨师布莱克。 他们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楼梯口，右手向前摊开，做出了“请”的手势。 迟愈下意识就顺着他们指出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二楼唯一一间房门大开的屋子。 花绯念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过去看看，小心一点。” 迟愈和风险投资人相继应是。 四人保持着队形，一路来到了房间门口。 他们最先注意到的……是一片面积极为夸张的暗红色血迹。 房间中央，整片白色的地毯都已经被血液浸透，简直像是在血池中泡过一样。 “总觉得……”最先开口的依旧是风险投资人，“现在我的心脏与刚进入副本时相比，承受能力已经不在一个级别了。” 确实，这样的小场面，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迟愈熟练地吐了个槽。 “这地方……屠宰场吗……”花绯念嫌弃地皱起眉头。 迟愈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是啊，这出血量，比一个成年人体内所有血液的总和都要多了。” 风险投资人恍然道：“难道那个女仆和厨师，就是在这被杀的？” “除非他们是被剁碎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血的，而他们完整的尸体有力地驳回了这个假设。” 迟愈说着越过花绯念，“所以，我更倾向于绯念的看法，这里……是个另类的‘屠宰场’。” 说话间，她已经在房间里迅速转了一圈，朝门口的三人摊了下手：“没找到分尸用的工具。” 花绯念无语：“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找到才正常吧，哪有人会在自家城堡里建屠宰场的啊。” “原来如此，是一次性用品，所以用完之后就扔掉了吗？” “扔个鬼啊！你到底是怎么从我刚才那句话里得出这个结论的啊！” 花绯念无力地按着太阳穴，一副随时会缺氧昏迷的样子，“之前你说你有心理医生，我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你不仅需要去看心理医生，我还推荐你去精神病院检查一下。” “很早之前就检查过了，我现在还活跃在病院外面，就说明我的精神状态良好。” 迟愈再次用无比平和的语气在队友心中炸响了一记惊雷。 她说完这句话，突然提起手中的重剑，将它扔在了墙角的一张桌子上。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其他三人被惊住的同时，注意力也全部被吸引过来。 “躲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迟愈冷声道。 在花绯念三人惊诧的目光中，两道虚幻的人影相继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先出现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男子，他留着深褐色的短发，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手里握着一根镶金手杖。 跟在他身后的是位金发碧眼、长相明艳的女士。不同于前者的镇定自若，她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明显带着一丝抹不去的忧愁。 两“人”在玩家们面前站定，莱斯特子爵目光沉着地看着迟愈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看”出来的…… 迟愈心中想道。 在只有月光作为光源的前提下，你们两个散发着白光的“npc”简直如同暗夜萤火一般耀眼啊。 虽然事实如此，但答肯定不能照实回答。 迟愈语气平静：“很简单，这个房间除了中间的那块地毯被血液浸透了，其他地方都很干净，唯独那张桌子的后面，有一本沾染了血迹的书。” “还有，或许你们觉察不到，但当我们这些活人靠近那张桌子时，会感觉到一股极为微弱的冷意……非常不巧，我对周围温度的变化十分敏感。” 莱斯特子爵回头看了眼掉落在桌脚的书：“原来是这样……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通过这一点细微的线索，推断出我们的存在。” 听着他不加掩饰的夸赞，迟愈用了足足五秒才压下那翻涌而起的异样心情。 她迅速调整好表情，面上一片淡然地道：“介意和我们说一说，您和您的夫人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吗？” 第八章 古堡歌剧院(8) “当然。”莱斯特子爵嗓音低沉，“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外泄的秘密……” 话落，站在他身后的莱斯特夫人脸上愁容更甚，并隐隐透露出些许担忧的意味。 “我从头开始讲起吧。” 莱斯特子爵停顿两秒，整理好思绪之后才继续道，“我的名字是奥利弗·莱斯特，莱顿国的一位世袭子爵。” “我的先祖在三百年前的卫国战争中积累了显赫的战功，那些功劳不仅帮助他成功跻身贵族之列，还让他接触到了王国的不传之秘——魔法。” “战争结束后，国王将西特林德郡赐给了他。凭借着过人的胆识以及超乎寻常的经商头脑，短短十年，他就挣下了一笔非常丰厚的财产。” “可惜的是……作为先祖的后代，我并没有继承他那卓越的能力，莱斯特家族的百年基业……在我接手后不久便毁于一旦……” 说到这里，奥利弗·莱斯特轻叹一声，“如果你们对我所说的话抱有疑问，可以翻开那本沾有血迹的书，里面有一份报纸，可以证明这一切。” 迟愈思索片刻，回头看了眼花绯念。 见后者轻轻点了下头，她便不再犹豫，绕到桌子后面，将那本大部头捡了起来。 果然，里面夹了一张被人裁剪过的旧报纸。 迟愈动作小心地将折叠起来的脆弱纸张翻开，先是迅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然后才读出声来。 “据悉，居于西特林德郡的奥利弗·莱斯特子爵负债已经达到了惊人的30万金镑，其债主埃文森先生曾言，只要莱斯特子爵愿意付出一部分土地的代价，就可以偿还所有的欠款……” 奥利弗·莱斯特接道：“当时，我名下的土地只有不到150万公亩，若是将其中一部分抵偿给埃文森，我所拥有的土地就会低于子爵所需的最低面积。” “你们知道的，对于一位贵族来说，没有什么比他的爵位更重要。” 在听到“30万金镑”以及“150万公亩”的时候，风险投资人的双唇几度开合，一句“狗大户”早已到了嘴边。 但碍于现场凝重的氛围，他没敢把这句来自打工人的唾骂说出口。 “不好意思，我能打断一下吗，莱斯特先生。” 话虽这么说，迟愈却在莱斯特子爵还未表态之际便继续道，“据我们所知，您的夫人是一位富商的独女，您就没想过去向她的父亲求助吗？” 奥利弗·莱斯特沉默了许久：“在嫁给我之前，我的妻子名为玛丽特·埃文森。” “而且……”莱斯特夫人补充道，“我的父亲前些年刚给我添了个弟弟。” ……懂了。 迟愈立刻闭上了嘴，心中感慨不断。 你们有钱人的想法真复杂…… “让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上来吧。” 莱斯特先生微微垂眸，浅褐色的双瞳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由于我的失误，莱斯特家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为了维持住莱斯特家族的荣耀，我从先祖遗留下来的手札中找到了一种仪式。” “以人类的鲜血和生命为祭品，向未知的存在祈求力量。” “而我所许下的愿望，正是让莱斯特家族荣耀长存。” 迟愈闻言，眼前突然闪过了杂物室中的场景。 她猛地抬头：“所以你就……” “没错，在来到这里之前，你们应该去地下储藏室看过了吧？” 莱斯特子爵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为了满足仪式的需要，我先后杀掉了艾拉和布莱克，并将他们的尸体放入提前准备好的‘祭台’之上。” 随着他的叙述，花绯念三人也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或是讶然，或是严肃、警惕。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女儿黛娜却目睹了我杀死布莱克的全过程……虽然我很想忽视这一事实，但是……” “但是，为了保险，你不得不清除掉黛娜这个潜在的威胁，是吗？”花绯念的声音早已变得冰冷如霜。 这次，奥利弗·莱斯特沉默地更久。 “我们没有选择。”莱斯特夫人轻声道。 “不，你们并非没有选择，只是在你们心中，比起亲情，那所谓的爵位显然更重要。” 迟愈轻描淡写地撕开了他们的面具，“好了，我们并不在意你们那些所谓的难言之隐。我们只想知道，杀掉黛娜之后，是什么把你们变成了这样？” “……是黛娜。”莱斯特子爵答道，“变成魂灵之后的黛娜。” ……意料之中啊。 迟愈没有再接话，而是静静等候着下文。 “或许是储藏室中那个祭台的影响，又或许单纯只是神明对我们的惩罚。” 莱斯特子爵闭上了眼睛，“总之，在黛娜死后的第二天，她的灵魂就回到了这里，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时候潜入了屋内。” “然后，她用我们无法反抗的力量，将我们的身体撕成了碎片。”莱斯特夫人补充道。 “对于死亡这个结局，我们并不遗憾。要说究竟是什么支撑着我们的存在……我想，应该是悔恨与愧疚吧。” “我们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们能净化黛娜的怨灵，也算是……我们对她的赎罪了。” 话音刚落，迟愈等人便听到了“吱呀”一声轻响。 那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一阵刺骨的冷风拂过……像是有人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与此同时。 嗒、嗒、嗒…… 微弱、轻缓的脚步声响起，且越发接近。 站在门口的花绯念深吸一口气：“走了……迎战！” “等等。”迟愈叫住了正要转身的三人。 她回头看向莱斯特夫妇，“你们就这么笃定，我们能够打赢黛娜的怨灵？万一我们失败了怎么办？” 莱斯特子爵目光淡然：“怎么会，你们既然选择进入这座荒废了多年的城堡，那就说明……你们自信有着战胜一切意外的能力。”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我们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我们根本不认识黛娜，也不知道什么莱斯特家族。”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迟愈却完全不慌，继续“据理力争”，“对我们来说，正面与怨灵战斗和直接逃离古堡，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有必须要净化怨灵的理由……不是吗？” 这是……在和npc讲道理？ 正在警戒的花绯念都不由得在心中吐槽。 房间门口，三位玩家的队形早已发生了变化，由先前的“一字长蛇阵”变为了花绯念一人独守在前，风险投资人和青木南枝于侧后方接应的阵势。 迟愈朝他们那边瞥了一眼，学着某系统的语气不紧不慢地道：“我们是无所谓啦，但如果黛娜看到你们这两个杀害了她的元凶还存在于此……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失控做些什么，不是吗？” 喂喂，利诱不成现在又改威逼了是吗？为了得到好处你这家伙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听迟愈说了这么多，莱斯特子爵却依然不为所动：“你不用浪费时间了，若是我们有对付怨灵的方法，当初就不会死了。” “也是哦。”风险投资人忍不住接话道。 莱斯特子爵嘴角动了动：“……不过，我们还是能提供一些微小的帮助的。” 话落，不等迟愈细问，他便伸出右手，凭空勾勒出奇怪的花纹来。 虚空中，淡蓝色的纹路互相重叠，很快就组成了剑与羊角交织的图案。 图案成型之后，立刻以极快的速度“飞”入迟愈手中的剑柄，与其融为一体。 “这是我从先祖手札中学到的符文，与黛娜的力量同源……或许能对她造成一定的伤害。” 莱斯特子爵提醒道，“不过局限于我现在的状态，这个符文并不能长期存在，所以请务必把握好时间。” “知道了，多谢。”迟愈随口说道。 无需他的解释，迟愈已经从更改之后的物品说明那里知道了符文的具体效果。 【特殊物品：附灵重剑。】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弱。】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格斗天赋e、玩家等级小于二十。】 【特效：将玩家的攻击力提升至理论极限的120％。攻击灵体时，有50％的几率附加麻痹效果。】 【备注：这是初代莱斯特子爵最常用的一把佩剑，跟随它一起传承下来的，还有初代子爵亲手写下的一段话——“我将仁慈地对待弱者，我将勇敢地面对强敌，我将始终与罪恶抗衡，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使用条件为“格斗天赋e”啊，可惜…… 【是啊，虽然之前那场战斗已经开启了你的格斗天赋，但只有“f”级，距离“e”级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归根结底，还是你太弱了呢。】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迟愈一边将升级后的【附灵重剑】收入道具栏，一边不甘示弱地吐槽道：“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怎么说呢，我和你的关系就像“三国杀”中的主公与忠臣，我死你死，你死我却不一定会死哦。】 ……可恶，竟然无法反驳。 等有机会一定要干掉这个系统试试。 迟愈心中暗道。 第九章 古堡歌剧院(9) 鉴于【附灵重剑】那“苛刻”的使用条件，迟愈不需要思考都知道，他们这个四人小队中唯一符合要求的只有花绯念。 所以她直接走到花绯念的身边，将物品交给了她。 收到交易申请之后，花绯念本来还有些疑惑，下一秒却瞥到了系统面板上的物品属性，然后立刻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你干嘛”。 “嗯，你的决断很正确。”她摆出一副肃然的表情，面对着迟愈说道。 “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正面与怨灵缠斗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啊……嗯。” 迟愈虽然不知道在这两秒不到的时间里，花绯念到底脑补出了什么，但不妨碍她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那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话落，花绯念利落地将一张技能卡塞给她。 迟愈还没来得及查看具体效果，就听花绯念压低声音道：“她过来了……等会我上前与她纠缠，你看准时机使用这个技能，争取一招制敌。” “……好。” 见她答应，花绯念转而对另外两个新人做出安排：“你们和驰豫一起行动，万事以保全自己为先。” “明白！”风险投资人点头如捣蒜。 她沉吟片刻，还是从道具栏中取出她之前用过的那把左轮，将其交给青木南枝：“如果怨灵想要对驰豫出手，保护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青木南枝看了迟愈一眼，接过左轮道：“放心。” 交代完这些，花绯念深吸一口气，手握重剑、迈步出门。 宛如将士出征。 迟愈三人落后两步，同样来到了二楼宽敞的走廊中。 “哐当”一声轻响，众人身后的门被关上了。 迟愈分神看了紧闭的大门一眼，没有因“退路被封死”而慌乱不已。 她向身侧的风险投资人和青木南枝打了个手势，并率先朝侧后方退去，保证能将战局尽收眼底的同时，自身不会受到波及。 周围的环境与他们刚上来时已是大不相同。 年久失修的斑驳墙壁上，由某种红色涂料绘制的魔法阵到处都是，它们互相交叠着，散发出刺眼而诡异的红芒。 远处，楼梯周围的瓷偶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散布在空间四周的粗壮石柱。 它们每根都至少有两米高，底端散落着沉重的锁链。其整体呈现出绝对的黑色……只要有光线照耀上去，都会被全数吸收一般。 在这样阴森可怖的场景中，那一抹粉金色是那样的突兀、显着。 相较于之前，黛娜的身影有些虚幻。此时的她右手虚虚扶在门框上，湛蓝色的双瞳中不带任何情绪，神色冷漠地注视着迟愈等人。 “前天，仆人死去了……昨天，厨师死去了……” 沉闷的歌声响起，每一个音调都落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人只是听着就觉得极为违和。 “我看到他们残破的尸骨……和爸爸妈妈温柔的笑容……” 地面，黑色的树影开始涌动。 它们尽情挥舞着枯瘦的枝条，仿佛正在与狂风共舞。 “昨天，爸爸死去了……今天，妈妈死去了……” “我看到姐姐在夜晚离去……” “将黑色的包裹埋入墓地……” 声音刚落，异变突生！ 枯瘦的树影宛如利箭，迅速从地面窜出，朝着最前方的花绯念刺去！ 花绯念反应极快地提起重剑，摆出防御的姿势。 “砰！” 下一刻，青木南枝陡然扣动了扳机！ 子弹呼啸着穿过枯枝的虚影，精准击中了黛娜胸口的位置……可惜，却被一层莫名的力量阻挡，没有进一步对她造成伤害。 黄铜制成的弹头掉落在地，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多谢提醒！” 花绯念见状低喝一声，改守为攻，灵活地躲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并尽力拉近与黛娜之间的距离。 这时候，观战的迟愈也意识到，青木南枝刚刚那一枪的用意有二。 其一，用行动告诉花绯念，周围那些枯瘦的枝条并不是物理攻击可以破坏的，比起借助重剑防御，躲避才是更好的应对方案。 其二……擒贼先擒王。 短短半秒的时间就能想到这么多东西……这家伙的战斗本能强得可怕啊。 前方，金属相撞的脆响声传来，打断了迟愈的感慨。 她迅速从沉思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我们也跟上去！” “好！”风险投资人略显紧张地应道。 幸运的是，他们并非黛娜的主攻对象，所以针对他们而来的“树影”数量很少，躲避起来非常轻松。 另一边，花绯念英勇无比，将沉重的宽剑舞得虎虎生风，直接压着黛娜这个副本boss打。 黛娜似乎只拥有“操纵树影作战”这一种能力，所以在面对花绯念的猛攻时，明显有些相形见绌。 硬抗了重剑的三次劈砍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双手环抱在胸前，俯身痛苦地怒吼道：“走开！！” 刹那，罡风四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迟愈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一把抓住了旁边凹凸不平的墙面。 饶是如此，她依旧有种随时会被吹飞的感觉。 身后未来得及调整姿势的风险投资人就没有她这样的好运了，直接被狂风卷走，连挣扎都没挣扎几下。 距离黛娜足有十几米远的他们都如此狼狈，更别提近在咫尺的花绯念了。 好在，花绯念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倒退两步之后就将重剑刺入地面，止住了自身向后的冲势。 借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黛娜不愿再战，转身想跑。 “驰豫！”花绯念高声喊道。 “明白！” 迟愈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即发动了花绯念给她的技能。 【技能名称：雷怒。】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三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f。】 【效果：消耗100点体力值、100点灵力值，对目标造成暴怒一击（对邪灵、恶魔等怪物的伤害增加100%）。】 【备注：“雷霆所过之处，暗影自会无处遁形”……传说，世有一神，悲悯苍生、心怀天下，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清除掉世间的一切罪恶与污秽。所以祂创造出了这一技能，希望所有掌握它的人都能为了普度众生而奋斗（才不是因为曾与一个可恶的邪灵结过仇呢——涤尘）。】 技能一出，效果拔群。 密闭的空间中，雷光乍然闪没，深紫色的光束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追上黛娜的背影，“轰然”一声巨响，直接将她虚幻的身体击穿！ 几乎是同时。 【由于玩家体力值不足，已扣除等量生命值。】 系统的提示在迟愈耳边响起。 体力、灵力双空，甚至连生命值都已经跌破五十大关的迟愈双腿一软，就要跌坐在地。 幸而青木南枝反应够快，及时将她拉了起来，避免了生命值因摔倒而进一步降低。 “咳、咳……” 远处的黛娜撕心裂肺地咳着，自知无法赢过迟愈等人，她没有浪费时间修整，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并反手砸上了门。 花绯念二话不说，穷追不舍！ “我……没事。” 迟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也……追上去看看，免得绯念……遭遇意外。” 体力耗空的感觉并不好受，不仅全身都使不上力气，四肢更有种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感，就连嗓子都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必须竭尽全力才能说出话来。 听她这么说，青木南枝的眼神中难得透露出了些许惊诧：“你确定？” “我确定。”迟愈调整着呼吸，“黛娜的怨灵，肯定不只这点实力。她连瓷偶都没有召唤出来……我怕绯念一个人，会落入陷阱。” 许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青木南枝没再多问，而是扶着她朝黛娜的房间行去。 后方，风险投资人也狼狈地赶了回来，更加小心谨慎地坠在他们身后。 三人很快来到目的地，发现花绯念正手持重剑站在门口，面色沉重地凝望着屋内。 顺着她的视线，迟愈抬眸看去。 却见，金发的女孩举着双臂，抱住脑袋，整个人蜷缩在床下，身体在瑟瑟发着抖。 仔细去听，还能听到她喃喃的低语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爸爸……妈妈……” “姐姐……呜呜……姐姐……救救我……” 花绯念神色不忍，转头对同伴们苦笑道：“对不起，我刚刚……一时没下得去手。” 风险投资人闻言，同样是表情复杂。 不过很快，花绯念就调整好了心态：“在副本中对npc抱有过多的同情可不行，毕竟无论何时，对于我们‘玩家’来说，完成主线都是第一要务。” 迟愈转头看向她，神色难明。 迎着队友的视线，花绯念提着重剑，缓步上前。 感觉到她的靠近，黛娜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那道对于她来说颇为高大的身影。 她双唇微动，颤抖着说道：“我很乖……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为什么……要杀我？” 花绯念举起长剑，瞳孔闪动：“……对不起。” 话落，挥剑斩下。 第十章 古堡歌剧院(10) 【主线任务已完成！】 【恭喜玩家完成副本，将于300秒后自动传送。当然，如果等不及的话，你也可以选择“立即传送”哦。】 系统的欢呼声响彻耳畔。 迟愈没空理他。 “虽然心里清楚那女孩并非真人，只是个怨灵而已，但动手的时候还是会有些负罪感啊。” 花绯念叹声道，“真是个致郁的剧本。” “是啊。”风险投资人此时也彻底放下心来，“不过能成功完成副本，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万幸了……总之，一切都多亏了你们！” 他目露感激，“等出去了我们加个好友吧，万一以后再遇到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说到这里，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花绯念，“对了，这游戏有‘好友’这个功能吗？” “当然，不过添加、删除好友等操作都只能在登录空间进行。”花绯念答道。 “那就好。” 风险投资人笑容灿烂，“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各位，再见！” 还没等其他人回答，他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原地。 青木南枝将左轮还给花绯念以后，也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副本。 “走得真快……” 花绯念笑着将左轮收入道具栏，转而看着迟愈道，“他们都传送走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有件事情，我始终想不通。”迟愈的脸上没有任何通关的喜悦。 花绯念闻言一愣。 她突然想起来，早在黛娜死之前，迟愈就已经是这副表情了，也就是说…… “是与副本有关的事情？” 迟愈“嗯”了一声，眉头紧皱，左手环胸，右手食指撑在下巴上，摆出“沉思”的姿势。 “你们难道不觉得，作为关底boss，黛娜表现出来的能力有些太弱了吗？” “……有吗？” “有啊，别的不说，我一直在担心她什么时候会再次把那堆傀儡召唤出来。” “那些东西虽然单兵作战能力极弱，但成百上千的数量堆上来，就算对你没什么影响，至少也能把我和风险干掉吧？” 花绯念张了张嘴：“或许……是外面那些魔法阵限制了她的能力？” “就当是如此。”迟愈退了一步，“但还有一个问题……黛娜的姐姐呢？莱斯特夫妇的那个大女儿佛莱尔，她在整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花绯念一时语塞。 她很想说一句，既然主线已经完成，就没必要追究这么多了…… 或许那个佛莱尔事发时正在外地上学，又或者她刚好出去旅了个游……能解释她为何没有参与到事件中的理由有很多，在当事人几乎都已经离世的情况下，一切都只能是无端的猜测，不是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迟愈的话，花绯念心中一股浓郁的违和感顿时纷涌而出，挥之不去。 “莱斯特夫妇……那对夫妻，一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迟愈猛地转身，跑向门外。 “喂！等等我！”花绯念立刻追了上去。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莱斯特夫妇的房间门口，面对紧闭着的房门，迟愈毫不迟疑，抬脚便踹。 “砰”的一声，大门洞开。 房间里的两道人影当即转头看向她们……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那本就有些虚幻的身影，此时已然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消逝一般。 见状，迟愈恍然大悟道：“我就知道……我早该想到的！” “如果说，黛娜是借助恨意和祭台的力量转化为怨灵的……那你们呢？” “在与我们交谈的时候，你们只说了，你们之所以会存在于此，是因为心中的悔恨与愧疚……可是，单纯的‘情绪’真的能让人化作灵体吗？” 听到这里，莱斯特子爵顿时换下了伪装出来的惊讶，整个人变得阴沉无比。 而“站”在他身后的莱斯特夫人则是满脸的惊慌失措。 迟愈的目光从他们神态各异的脸上扫过：“恐怕，连你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维持你们存在的力量，正是源自你们的小女儿——黛娜。” 她轻“呵”一声，“她哪怕死去，依旧把你们看作最亲近的父母，可你们呢……你们，真的有把她当女儿吗？” 莱斯特子爵眸光锐利地盯着她。 下一刻，迟愈突然毫无预兆地冲了进去！ 莱斯特子爵刚想上前阻拦，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怒喝：“别动！” 他蓦地抬头，发现那个刚才还一脸懵逼的女孩手中已然握住了一把左轮，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对准了他的头颅。 没有了两个灵体的干扰，迟愈轻松来到房间中央，拿到了那本沾染了血迹的大部头。 很快，她翻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果然……”迟愈低声叹道。 “喂！”门口的花绯念急的都快要跳脚了，“你到底想明白了什么啊？能不能和我分享一下啊？” 莱斯特子爵听闻冷笑一声：“看来你的同伴，并不像你那样聪明。” “眼见着自己真正的罪行就要浮出水面，所以恼羞成怒了么？” 迟愈反唇相讥，“省省力气吧，我的同伴可不会受那种低级话术的挑拨。” 花绯念顿时露出了自信的表情。 虽然她并没有听明白那两人在说什么……但迟愈明显是在夸她，这时候高兴就完事了。 看着莱斯特子爵冰冷的脸色，迟愈语气淡然：“你现在一定是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其实，你和你夫人的表演非常完美，只不过……有些用力过猛了。” “在我看来，你一共犯下了两个比较明显的错误。” 迟愈伸出右手的食指，“第一，在我问你有没有对付怨灵的方法时，你欲拒还迎地太过明显，最后态度的转变也过于突兀了。” 再伸出中指，“第二，你不应该引导我们发现藏在这本书里的旧报纸。我知道，你本意是想用那个不重要的线索掩盖这本书里的某些内容，但……有些太刻意了。” 迟愈说着，将手中的书反放在胸前，展示给花绯念看。 上面，红色的细线交错纵横，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魔法阵。 迟愈也不害怕花绯念看不懂，因为她在看到这个图案的同时，系统就给出了注解。 【特殊物品：恶魔召唤阵（低级）。】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神秘天赋f。】 【特效：消耗大量活人的鲜血，并以至亲之人的躯壳为容器，随机召唤一位低等恶魔，获得恶魔的庇佑（庇佑效果根据召唤时所祈求的内容而定）。】 【备注：一种邪恶的、用于祈求恶魔眷顾的仪式。所有想要借此实现愿望的信徒们啊……望你们谨记，向神明祈求而来的幸运是有期限的。十二年以后，当容器被恶魔的力量完全吞噬……你们终将因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而尝尽恶果。】 “另外，除了你言行中露出的破绽，其他地方的一些提示也帮助我理清了思路。” 迟愈继续说道，“我之前说过的，黛娜的异常是其一，其二……就是和黛娜战斗时，周围响起的那首歌谣。” 她低声将歌谣的后半段复述出来，“昨天，爸爸死去了，今天，妈妈死去了。我看到姐姐在夜晚离去，将黑色的包裹埋入墓地。” 花绯念知道迟愈这是在向她解释，因此配合地开始思索这段歌谣的含义。 “黑色的包裹……”迟愈的目光转向莱斯特夫妇，“里面装着的到底什么呢？” 没等花绯念回答，莱斯特先生就哼笑出声：“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里面装着的……当然是我们的尸体了。” “你们，其实并不是被黛娜杀死的，对吧？” 迟愈目光灼灼，“她太善良，也太单纯，连与我们这些陌生人战斗时都不愿拼尽全力……又怎么会杀掉她最爱的父母呢？” 花绯念这时也终于明白过来，惊讶道：“所以，杀掉他们的，其实是……” “没错，是他们的大女儿，佛莱尔·莱斯特。” 迟愈双手摊开，“整件事情梳理到这里已经很明朗了。” “你，奥利弗·莱斯特，早在十几年前就身负30万金镑的巨额债务，为了偿还欠款，也为了保住自己的爵位，你找到了先祖封存起来的献祭仪式，试图借用恶魔的力量挽回一切。” “你将自己尚还年幼的小女儿当作容器，任由她被恶魔的力量侵染。如你所愿，从那以后，你们莱斯特家族的经济状况得到了好转。” “但好景不长……或许是整个仪式出现了什么变化，又或许是长年的安稳本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总之……恶魔的力量失控了。” “为了维持仪式的效果，你们不得不继续‘献祭’，相继杀掉了女仆艾拉和厨师布莱克，可惜……终究是徒劳无功。” 迟愈合上手中的书，声音越发淡漠，“最后，佛莱尔之所以会选择杀掉你们，应该也是对妹妹的一种保护吧……” 也正是因此，黛娜在临死之际才会说出那句…… “姐姐，救救我”…… 迟愈双唇轻抿，陷入了沉默。 第十一章 古堡歌剧院(完) 几乎在迟愈话音落下的同时，还留在副本内的两位玩家都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任务已触发。】 【隐藏任务：杀死恶魔“迪萨”。】 【任务描述：将一切的罪魁祸首杀掉……我们就能够回到幸福的过去了吗？】 花绯念一接到任务，顿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迟愈。 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卧槽这家伙好强”和“你特么在逗我”的结合体。 她愣了两秒，立刻手忙脚乱地打开系统面板，查看距离自动传送还剩下多少时间。 “哼……保护吗？” 听完迟愈的叙述，莱斯特子爵语气森冷地笑道，“佛莱尔……她明明和我们一样，坐享着黛娜的牺牲所带来的好处，最后却说着什么，我们是最残忍无情的刽子手……” “我承认，你的大部分推断都是正确的，但对于佛莱尔……” 他一字一顿道，“她从未想过要‘保护’什么，而是一直在用所谓的‘正义’麻痹自己。说到最后，她也只是个见风使舵的、卑劣的伪善者而已。” “你可快闭嘴吧！” 迟愈还没接话，门口的花绯念就火急火燎地道，“少说这些废话来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许是从来没被这么粗鲁地对待过，莱斯特夫妇神色愕然地望向她。 花绯念根本没正眼看他们，而是自顾自地朝迟愈招着手，“快过来！还有三十秒我们就要离开这个副本了！你能找到那个什么恶魔吗？你能找我就能打！” “隐藏任务啊……我都通关过八个副本了，还是第一次接到隐藏任务啊！” 听着她那无比焦急的声音，迟愈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她一边向花绯念走去，一边轻声说道：“看在你们快要永远消逝的份上，我就送你们一句话吧……” “伪善？卑劣？”她轻蔑地看了莱斯特夫妇最后一眼。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只是披着人皮……内里，却是毫无人性的牲畜的。” 话落，房间的门被两个女孩重重砸上了。 屋内，已经濒临消失的玛丽特·莱斯特上前握住了丈夫的手。 奥利弗·莱斯特敛下双眸，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胸。 “披着人皮……却毫无人性吗。”他近乎呢喃地说道。 …… “快想！快想啊！” 走廊里，花绯念语速极快，“可恶，那个恶魔到底在哪啊啊啊！二十秒的时间未免也太苛刻了些吧！” 不仅是她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迟愈此时也已经将自己的脑子超负荷地运转起来，一点点筛查进入副本后的所有记忆。 古堡里直接能和“恶魔”扯上关系的，无疑只有黛娜。 但是……从他们与黛娜的几次接触来看，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背后更是毫无被人操控的痕迹。 “……去黛娜的房间看看！” 迟愈实在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在与我们战斗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要往自己的房间里逃，里面或许有着什么秘密！” 花绯念用力点着头。 反正她也束手无策，还不如跟着迟愈的想法走……不过说实话，她的内心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连续且高速的奔跑，让体力值刚回了15点的迟愈疲惫不已，她强撑着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不敢浪费半秒的时间，立刻环顾四方，观察周围的情况。 房间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柔软的单人床、一个面积不小的衣柜，还有一套贴合黛娜身高的桌椅。 “感觉没什么特殊的啊？” 花绯念在一秒内说完了这句话，右手微抬，足足五只“幽冥之蝶”被她放飞出去。 看见她的动作，迟愈惊讶中又带着些许了然。 她还真忘了这个道具的存在了。 蓝色的蝴蝶们闪动着翅膀，纷纷飞向了房间内的唯一一处光源——窗户。 “在那！” 迟愈没有浪费时间在回话上，而是三两步来到窗户前，向外眺望。 天空中，繁星暗淡，一轮皎洁的圆月悬挂在漆黑的幕布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遥远处，枝叶凋零，无数枯瘦的树影耸立在阴冷的寒风中，碰撞出“簌簌”的声响。 扑棱棱—— 蓦地，迟愈的视线被一道幽暗的影子吸引。 那是一只乌鸦。 它双翅舒展，身姿轻盈地越过半空，降落在伸出的树枝上，红色的眼瞳轻轻转动，望向迟愈和花绯念的方向。 迟愈心中顿时如遭重击，眼前蓦地闪过刚进入副本时的某个画面。 ——一片漆黑的视野里，白色的光团突然浮现！ 那光团，甚至比黛娜的虚影还要明亮！ “我知道了！” 迟愈高声喊道，“那只乌鸦！恶魔就是那只乌鸦！” 花绯念神色一凛，当即从道具栏中取出一把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长剑！ 恰在此时—— 两道白光闪过，两人瞬间被传送离开。 …… 迟愈和花绯念离去后，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生气的古堡重又被阴森、可怖的氛围包裹，像是埋伏在森林中的狡猾野兽，正等待着下一批“猎物”的到来。 一片寂静之中，一只漆黑的乌鸦自森林中飞来，落在木质的窗沿上。 它那双红色的眼瞳中写满了惊惧、后怕，闪烁着十足的、人性化的光芒。 “……是谁！”它扯着粗粝的嗓子，语气惊慌地叫喊着，“是谁躲在这里！” 作为一只拟态为乌鸦的恶魔，亦是莱斯特夫妇的献祭对象，早在黛娜被杀的时候，“迪萨”就陷入了无尽的仓皇之中。 在迟愈发现了真相，推断出它就是悲剧的主导者之际，它更是难掩恐惧，如果不是无法离开莱斯特古堡太远，它早就逃之夭夭了。 原因无他……它太弱了。 它能够明显感觉到，先前那四个人中，至少有两人能够战胜它，其中一人更是可以轻松将它虐杀！ 好在，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突然从这里消失了。 它刚有所懈怠……独属于恶魔的危险预感却在它耳边狠狠敲了一记响钟！ 它发现了，它清楚地觉察到了！ 有一位极为强大、强大到可怕的存在，正隐藏在这座城堡之中！ “这个副本的最终boss，就是你吗？” 骤然，一道凛冽的男声响起。 迪萨猛地转头，却发现卧室门口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眉眼深邃、面容冷峻。他身高超过一米八五，身上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左手提枪、右手佩刀。 此刻，他那一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瞳正牢牢锁住敌人，眼神中没有半分情绪。 平静到……仿佛正在看一件死物。 “不可能！”迪萨惊叫道，“你怎么可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站在黑暗中的青年微微蹙眉：“你太吵了。” 话音未落，刀光已起。 一道白色的光弧在空中闪没，瞬间将窗台上那道漆黑的身影吞噬。 那只恶魔甚至没来得及躲避，整个身躯就化作一团黑雾，崩散在微冷的空气之中。 “啪，啪，啪……” 清晰、缓慢的鼓掌声自青年身后响起。 青年半转身体，浓郁的黑暗完全不影响他视物，极轻易就捕捉到了屹立于暗中的那道单薄身影。 “不愧是【神墓】，只用一招就解决掉了隐藏boss。”那人声音澄澈。 “是你啊。” 被称为“神墓”的青年神色冷漠地看着他，“叛逃者。” “话可不能这么说。” 来人非但没有生气的意思，语气中还藏着些许笑意，“我只是与你们理念不同，所以选择了另一条道路罢了，怎么能用‘叛逃’这种难听的词汇来形容呢？” “别的不说，如果不是我们提供的情报，你们也无法及时捕捉到‘迟愈’的数据……不是吗？” “你……究竟想做什么？”青年剑眉轻蹙。 “谁知道呢，那家伙可不会随便把她的计划告诉别人。”黑暗中，那人似乎耸了下肩膀，“不说这些了，我今天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想给你们一个忠告。” “尽快将迟愈培养起来吧……她身上那些不为人所知的特异，或许……真的会成为决定胜败的关键。”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立即消散了。 “又是分身么……” 黑发的青年收起手中的武器，呢喃自语道，“迟愈……确实要让她尽快成长起来了。” …… 同一时间。 青木南枝刚回到“登录空间”，就看到了风险投资人给他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的手指在虚拟的屏幕上悬停片刻，还是点下了“同意”。 接着，他想了想，在好友列表中输入了“驰豫”这两个字，点击“搜索”。 屏幕上立刻跳出了【驰豫（lv1）】的字样。 “还没从副本中出来么……” 青木南枝刚要收起系统面板，却发现有人给他发来了通讯请求。 他看了眼那人的id，选择“接听”。 一道清冷的女声随即传来：“见到人了吗？” “嗯。”青木南枝的措辞依旧简洁，“如你所料，她身上确实有些异常。个人能力的话……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她的各方面表现都算得上优秀，是个好苗子。” 闻言，对面的少女轻笑了声：“很少见你这么直白地夸赞一个人呢。” “我只是不喜欢说谎话。”青木南枝回道。 换而言之……其他人得不到他的肯定，是因为他们的水平本就不怎么样。 对他这极易得罪人的发言，少女不置可否：“既然人已到齐，我们的计划也该启动了。” “安逸了如此之久的‘卵世界’……是时候乱起来了。” 第十二章 现实断章 实地调查 迟愈眼前，一阵白光闪没。 她随即觉得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失重感，直接“漂浮”在了半空中。 眼前，雨幕密集，一座漆黑的古堡正安静地矗立在不远处，亘古不变一般。 我不是已经通关了吗？这是……片尾cg？ 迟愈的视角跟着镜头逐渐拉近，很快，城堡内部的场景出现在她的视界中。 这时的大厅还没有变成后来那陈旧、破败的模样，除了因为没有灯光而显得有些阴森之外，还算得上富丽堂皇。 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两道身影。 其中，披着长长的金发，穿着淡粉色长裙的无疑是黛娜。此刻，她的裙摆、双手、面颊上都沾满了鲜血，湛蓝色的眼瞳中写满了不安和恐惧。 而另一位褐发褐眸的少女自然就是佛莱尔了。 “佛莱尔……”黛娜突然开口道，“爸爸妈妈他们……” “黛娜，我早就说过，那不是你的错。”佛莱尔声音低沉，“是恶魔杀掉了爸爸和妈妈，也是恶魔，将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哦……”黛娜怯弱地低下头。 佛莱尔垂眸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瞳中，原本的些许犹豫很快被坚定所取代。 她转头望向紧闭的大门。 黛娜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动作，猛然抬头道：“佛莱尔……连你也要离开我么……” 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的语气中夹杂了少许的阴冷和危险。 “不。”佛莱尔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不会离开你，但是……我必须想办法拯救你。” “听着，黛娜，在王国的首都，有着更多更加高明的仪式……其中一定存在解除召唤的方法。我会去找到它，然后回到这里……把你变回一个正常的女孩，让你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佛莱尔……” “所以，黛娜，答应我。” “不要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 佛莱尔一字一顿地道，“不要让它，改变你。” 黛娜看着姐姐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瞳孔。 半晌之后，她认真地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一直在这里、一直等待，等待你回来！” “嗯！”佛莱尔笑了，“我们的黛娜真乖！” 沉重的大门，再次合拢。 昏暗的客厅中，只剩下了黛娜独身一人。 外界，日月轮转，可金发的女孩依旧只是孤独地坐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 “佛莱尔……你还没有回来么……”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佛莱尔……晚安。”她如此说道。 在遥远的梦中，一座华丽的剧院拔地而起，金发的女孩姿势优雅，端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 而布景精致的舞台上，永不停歇地上演着安详的戏剧。 “今天，姐姐离去了……明天，我将会死去。” 诡异而凄凉的歌谣幽幽传来，“我看到有乌鸦站在枝头……为灵魂的消逝献上赞歌。” ……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奖励结算中……】 【完成“简单”评级副本：古堡歌剧院。获得经验值：120……恭喜！你已升级！玩家当前经验值为：lv2（20\/200）。】 【获得通用货币：120。】 【完成主线任务：在天亮之前，击杀生活在古堡内的怨灵。获得奖励：技能卡*1。】 【结算已完成！】 直到系统说完这几句话，迟愈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也太致郁了吧！” 许久之后，迟愈终于忍不住吐槽道，“以这个副本的致郁程度，真的只有‘简单’评级而已吗！真的不是‘噩梦’评级吗！” “可恶啊！应该早几十秒解决掉那对夫妇，然后把那个恶魔干掉的！” 原本她还对没完成隐藏任务没什么怨念，但看了这么一段片尾cg之后，那个叫“迪萨”的恶魔在她这里，仇恨度显然已经拉满了。 “啊……真是的，这剧本设计出来就是专门用来恶心人的吧……” 这么想着，迟愈也没心情去领取奖励了，而是在角落找到【登出】按键，选择离开登录空间。 【正在登出，请稍后……】 【重要提示：距离下次强制传送还有：359:57:03，期间可随时进入下一个副本（完成副本后强制传送时间重置）。】 果然是存在“强制传送”的啊…… 在意识陷入昏迷之际，迟愈心中颇为郁闷地想道。 再度醒来时，她已然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公寓。 “身体倒是没什么明显的不适……好现象。” 迟愈向后一靠，躺进了舒适的躺椅中。 放空思想，开启“充电”模式。 等身与心的疲惫感都消除得差不多了，她才长舒一口气，抬眸看向面前的书桌。 望着上面堆放着的那几十张照片，进入副本前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接到那通奇怪的电话之后，她突然收到了专业课老师的消息，说最近学校那边要搞个摄影展，问她有没有兴趣参与，如果有的话就将比较满意作品做个整理，在周日之前打包给他送过去。 类似这种可以扩大自己知名度的活动，迟愈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生自然不可能错过。 可惜，她刚把东西翻出来后不久，就被传送进了那个奇怪的副本。 想到这里，迟愈立即拿起旁边的手机，点开了“通话记录”。 最新的一次记录正是她与hr的那通电话，显示时间为“09:28”，而现在则是“09:51”。 “如果没感觉错的话，我在副本中待的时间应该不到一个半小时，算上刚刚发呆的那几分钟……副本与现实的时间流速比大概是10:1么……” 迟愈很快做出判断。 此时的她正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势躺在椅子上，后脑枕着柔软的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 “有强制传送的话，通过不登录游戏而逃避副本的做法就行不通了……但如果在副本中死亡，现实也真的会同步死去的话……太危险了。” 她喃喃道。 迟愈自小在福利院长大，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以及其他亲人，说是孑然一身都不为过。 由于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她对未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更没有一定要实现的目标。 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坦然地面对死亡。 “说到底，我开学才刚上大二啊，万一真倒霉死在副本里，岂不是浪费了我高中三年的努力……” 迟愈捏住右手食指，将它伸展开来，“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第一，努力提升在副本里的生存能力，减少死亡的几率。” “第二，调查我被选中的原因，看看能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要想完成第一个目标，除了多掌握一些技能、多收集一些特殊物品之外，还需要有意识地训练自己的观察、分析能力，以及时刻谨记，保持警惕。 另外，体能训练也不能落下……虽然不知道等级高了之后副本会不会对玩家的身体素质进行修正，但多锻炼一下总归是没错的。 “说起技能和装备……【雷怒】那个技能使用一次之后系统就提示与我的角色绑定了，花绯念肯定也清楚这一点。” “她既然把技能给我了，应该就没想过要把它要回去。” “相应的……她估计也不准备把【附灵重剑】还我了吧……” 虽然看起来是迟愈亏了，但鉴于符文失效之后，【附灵重剑】就会变为残缺品质的【骑士重剑】……这笔交易到底谁亏谁赚，还真有些说不准…… 迟愈也懒得计较这些，毕竟以花绯念在副本中做出的贡献，就算不用技能交换，直接把装备拿走都是应该的。 至于调查被选中的原因…… “假设，确实是那通来自hr的电话导致我被传送进入副本的，那调查方向就有且只有一个了。” ——公司。 那家“曙光科技有限公司”。 作为一名大二学生，迟愈面试的自然不是什么全职岗位，而是为期两个月的摄影实习生。 这年头，找个合适的工作可谓是难如登天，正经应届生待业在家的都不在少数。迟愈这么一个“半吊子”能获得面试机会，除了她的专业技术确实过硬之外，也少不了“中间人”的推荐。 而迟愈的这位“中间人”，正是她在福利院认识的发小——程砚。 “反正还有十五天的时限，暂时不急着进下一个副本，先去那家公司看看吧。” 有了决定之后，迟愈立刻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双脚一蹬来到桌边。 “让我想想，程砚之前给我的地址被我放到了……” 她拉开桌子右下方的抽屉，一阵翻找之后，果然在装简历的袋子里找到了那张字迹飘逸的纸条。 事不宜迟，立即出发。 迟愈很有行动力地换了身出门的衣服，轻车熟路地坐上地铁，来到了字条上写着的地址。 那是一片与江安市市中心相距甚远的旧城区，人迹罕至、车马稀疏。 根据记忆，迟愈越过斑马线，走入那栋高大的写字楼中。 乘坐电梯，一路来到13层。 迟愈一步踏入走廊，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前台，而是热火朝天的装修现场。 这一刻，她愣住了。 ……我走错了？ 这是迟愈脑海中泛起的第一个念头。 她旋即拿出口袋里的字条，反复确认过地址和楼层，再与自己的记忆进行对比……最后得出结论，这里确实是她要找的地方。 可是…… 看着十几位不断在水泥、瓷砖以及各种建筑废料之间穿行的装修师傅，迟愈面色极为复杂，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十三章 现实断章 面试官 就在迟愈茫然不知所措时，一位穿着工作服的装修师傅走到她面前：“姑娘，你找谁？” 迟愈立即回神，组织好语言后才答道：“我能问一下，这里是什么时候开始施工的吗？” “什么时候？” 许是见迟愈表现得颇有礼貌，长相也相当漂亮，不像是来捣乱的，所以这位四十来岁的大叔态度还算和善。 他把拿着图纸的手背在身后，抬头思考了两秒：“大概有两三个月了吧。” 两三个月…… 迟愈尤不死心，继续问道：“那您听说过附近一家叫‘曙光’的公司吗？” “输光？谁家公司叫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 大叔惊讶地道，“没听说过啊，这儿本来就在郊区，人家大老板一般都不太愿意把公司建在这。” 说到这里，他好心地提醒道，“姑娘，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嗯。”迟愈点了点头，“可能是我记错了。” 告别了装修师傅，迟愈重新回到一楼，站在外面的阴影处发呆。 不会是……遇到什么灵异事件了吧？ 她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 想了想，迟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程砚”的号码，点击拨通。 对面秒接。 “喂，小愈？” 清朗、悦耳的男声从听筒中传出，“大中午的，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个问题问你。”迟愈沉声道。 “你说。” “你还记得那个叫‘曙光’的公司吗？” 安静了片刻，程砚才有些迟疑地说道：“……那个，我不太记得了……你什么时候跟我提起过吗？” 迟愈沉默。 “如果我说……”她说得极为艰难，“这公司是你介绍给我，让我去参加面试的……你是不是也已经不记得了？” 话音落下，两人间的通话瞬间陷入了死寂。 一片寂静之中，迟愈甚至能猜到，那边的程砚可能已经在怀疑她是不是又精神错乱了。 “真、真的吗？”程砚结巴着，“那个……可能是吧，你是正在找这个叫‘曙光’的公司是吗？” “那个……要不要先来我们实验室？我帮你一起找啊？” “不用了，你就当我没说过这事吧。” 迟愈闭上眼睛，补充道，“还有，我现在的精神状态还算良好，就不用麻烦郑医生了。” 程砚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家伙，差点把我吓到。” 例行听了他几句唠叨，迟愈敷衍地“嗯”了两声，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踱步到旁边的长椅上落座，继续怀疑人生。 这里原本是供写字楼中的员工休憩的场所，但由于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所以除了迟愈，只有隔壁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孩。 “线索断了啊……” 迟愈单手撑着下巴，颇有些烦闷，“算了……都快十一点了，先吃个饭再考虑之后的事吧。” 她说着翻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又平价的餐厅。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少女欢快的声音。 “……不会有事的啦，与其担心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还不如专心享受游戏。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吗？”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迟愈惊讶地抬起头，压抑住稍有些紧张的心情，尽量自然地站起身，踱步到了一个能看清那女孩正脸的位置。 她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长相并不算多么出众，但胜在五官对称，有种颇为和谐的美感。 迟愈双眉紧蹙。 还真是她……三天前负责她的面试，并在今天早上打电话通知她未被录用的那个叫江澜的hr！ 怎么回事……连曙光公司都消失了，她在那里见过的人为何还会存在？ 眼前这个少女，与她认识的那个“江澜”会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是的话……她与那个似乎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公司，以及那个奇怪的游戏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脑海中无数想法一闪而逝。 迟愈很快做出决定——去试探一下她！ “我已经从中学到一个技能了，感觉……说不清楚，总之就是非常神奇！” 少女丝毫没有察觉到迟愈的靠近，依旧雀跃地与电话那边的朋友聊着天，“这个世界，说不定真的存在超自然力量呢！” “……算了算了，和你说不清楚！总之，晚上我要去继续探索新大陆了，拜拜。” 她刚挂断电话，迟愈就立即走了上去，装作一副熟识的模样打招呼道：“江澜？好巧啊。” 迎着少女惊讶的目光，迟愈不由分说坐到了她的旁边，“你胆子还真大，敢在上班时间偷跑出来，也不怕你们老板发现扣你工资。” 少女有些无措地张了张嘴：“额……不好意思，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迟愈佯装讶然，“我是三天前去你们公司参加面试的那个实习生啊。” 见她依旧一副茫然的表情，迟愈把通话记录展示给她看，“你今早还给我打过电话，通知我面试结果呢。” 看着迟愈的手机屏幕，江澜的表情更加异样了。 “这不是我的手机号，我也不是面试官。”她斟酌着说道，“有没有可能……你认错人了？” “是吗？”迟愈“狐疑”地收回手机。 “不过确实很巧呢，我的名字也是江澜。”少女眯着眼睛笑道，“江河的江，波澜的澜，你认识的那个hr也是这两个字？” 迟愈点头道：“你和她长得也很像。” “那还真是奇怪……难道你见到的那个‘江澜’是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我？”她开了个玩笑。 “也许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记错她的名字了。” 迟愈不动声色地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不提这个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你说的那些话……” 她做出一副试探的表情，“你是‘玩家’，对吗？” 此言一出，江澜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慌忙地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立马对迟愈摆出了“嘘”的手势：“这种事情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 ……那你刚刚那么大声，我还以为你不在意被人知道“玩家”的身份呢。 迟愈无语。 江澜压低声音问道：“你也是‘卵世界’的玩家？” “卵世界？” “就是那个很像真实世界的游戏副本，我们这些‘资深者’都习惯于叫它卵世界。” 江澜的表情顿时变得骄傲起来，“一看你就是个刚被选中的新玩家。” 迟愈没有否认：“刚通关一个副本。” “我就说嘛，资深者一般都有较强的保密意识，只有你们这些新人才会主动在现实世界暴露自己玩家的身份……友情给你个忠告哦，这样是很危险的！”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迟愈懒得反驳：“受教了。” “没事，同为玩家就是要互帮互助嘛。” 江澜豪气地摆了摆手，“对了，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所在的组织？” “组织？”迟愈眼眸微抬，语气认真地问道，“你能……解释一下，那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吗？” “你别这么紧张嘛。”江澜顺手拍了拍迟愈的肩膀，“就是我和几个认识的朋友一起组建的一个小团体，在卵世界中，类似的组织比比皆是，你迟早能接触到的。” “怎么样，要不……考虑一下？” 她用一种堪称“推销”的语气说道，“加入组织的好处很多的，特别是对于你这样的新人来说。别的不提，同一个组织的人是可以一起排副本的。” “比起随机匹配的那些牛鬼蛇神，有几个知根知底且确定会互相帮助的队友难道不是更好吗？” 迟愈闻言确实有些许的心动。 可是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佯装忧虑地道：“可是，像我这样的弱者会拖你们后腿的吧？你的那些朋友……会接纳我吗？” “放心吧，有我的推荐，你只要不是那种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的纯废物就没问题。” ……你还真直白。 迟愈忍不住腹诽。 见迟愈没再提出异议，江澜立即拍板道：“那就先这样说定了！至于后续的一些考验，以及待遇和条件，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你今晚有时间吗，我们‘游戏’上谈？” 说到“游戏”两个字时，她还朝迟愈挤了挤眼睛，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迟愈比了个“ok”的手势。 接下来，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并约定了晚上见面的时间，然后便互相道别、各自回家了。 …… 与此同时，邻省的某地。 穿着白色衬衫、粉蓝格裙的少女伸了个懒腰，长叹一声：“啊——终于把报告补完了，下次绝对不接这么麻烦的任务了……”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女子笑得促狭：“以你现在的等级，要不是接了任务，能遇到那么简单就能通关的副本？你这简直是标准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吗，还好啦……” 少女闻言讪笑两声，内心却吐槽道：简单？那副本的复杂程度……岂是你等未经历过的凡人可以想象的。 “对了延舟，我今天路过副部办公室，听说你的调令好像下来了。” “真的？” “是啊，你要去的地方好像是江安市，具体时间我倒是没问……”年轻女子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因为…… “我去看看！”被唤作“延舟”的少女已然冲出了办公室。 在她的办公桌上，一份文件正安静地躺在中央。 开头处，赫然写着一行字。 “针对个体【迟愈】的观察报告”。 第十四章 现实断章 入会考察 与江澜分别之后，迟愈就回到了自己家中。 她在厨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给自己煮了半碗米饭，做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土豆炖牛腩。 吃完午饭、收拾好碗筷，迟愈回卧室好好睡了一觉，让刚经历过一次副本的脑子充分休息了数个小时。 直到晚上七点五十，距离和江澜约定的时间还剩下十分钟，她才收拾一番，坐在了工作专用的躺椅上。 “进入‘登录空间’。” 她在心中默念道。 下一刻，系统的声音准时响起。 【正在登入，请稍后……】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早上离开的时候，由于被那个片尾cg坏了心情，再加上她迫不及待想要验证“强制传送”是否存在，所以没来得及好好打量四周的环境。 直到这时迟愈才发觉，眼前的“登录空间”竟然是一个铺有木质地板，墙壁、天花板、大门齐全的完整房间。 “甚至连落地窗都有……” 迟愈吐槽一句，踱步到窗前，试图拉开窗户，欣赏一下外界的风景。 可惜的是，不仅窗户不能打开，连窗外都只能看到一片奶白色的浓雾。 迟愈略有遗憾地穿过空荡荡的房间，来到唯一的出口处。 刚走到门前，淡蓝色的消息框就自动弹了出来，中间，数行黑色的大字赫然在目。 【请选择你想要前往的地点。】 【公共区域。】 【进入副本。】 “江澜好像没提在哪见面啊……不过分别的时候，她倒是把id告诉我了。” 想到这里，迟愈当即调出系统面板。 宽大的屏幕上，左侧显示着“驰豫”的各项数据，包括人物等级、货币数量以及天赋情况。 迟愈注意到，除了“格斗”以外，玩家还能开启的天赋共有四种——“生命”、“神秘”、“器械”和“灵感”。 看着这些天赋后面跟着的【未开启】这三个大字，迟愈竟然无端生出了一种想尽快把它们都集齐的冲动。 她把这股突兀升起的想法摁了回去，转而看向另一半的屏幕。 那里分布着四个有着独特设计的图标，从上至下分别为：【好友列表】、【技能栏】、【道具栏】，最后则是由红色字体加重加粗的【万界册】。 迟愈先点开了第一个图标，三条好友申请旋即跳了出来。 【玩家“风险投资人”申请加你为好友。】 【玩家“花绯念”申请加你为好友。】 【玩家“青木南枝”申请加你为好友。】 我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嘛…… 默默感慨一句，迟愈在“接受”和“糊她\/他一脸”中，果断选了前者。 接着，她在搜索界面输入了江澜提供的id，成功找到了符合的账号。 【云澜霞影（lv5）。】 发出好友申请之后，见对方暂时没有同意，迟愈也没有干等着，而是准备先去把通关上个副本的奖励领一下，再到【万界册】中逛一圈。 面板的最上方，一个信封样式的图案正在不断跳动，右上角还标上了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迟愈轻点一下，果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 【检测到你有未领取的奖励，请问是否要现在领取？】 当然选是。 一道白光骤然亮起，被包裹在其中的，赫然是一张扑克牌大小的技能卡。 【技能名称：鬼瞳。】 【技能属性：辅助、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普通。】 【学习条件：无。】 【效果：技能开启时（每分钟扣除十点灵力值，时间不满一分钟按照一分钟计算），可以直接观察到灵体，并获得与它们交流、接触的能力。】 【备注：当你变成它们的同类时，你会发现……其实大部分鬼魂都是很和蔼的，只要你不尝试着去激怒它们。】 “……都变成同类了，它们敢对我不和蔼吗？不怕我反手把它们给掐死吗？” 对于这个奇怪的备注，迟愈已经无力吐槽了。 虽然“看到灵体”这个效果似乎与她那双变异的眼睛重合了，但技能嘛，有了总比没有强。 迟愈果断学了技能，然后按照之前的想法，打开了【万界册】。 【欢迎玩家进入“万界册”！】 【你当前所处区域为“登录空间”。】 【所有可兑换物品均已列出……提示，玩家当前并非处于副本之中，无法进行兑换。】 看着界面上的十二点“意念值”，以及下方灰色的兑换列表，说没有遗憾那是假的。 尽管不能兑换，迟愈还是仔细把列表中的物品和技能都粗略地看了一遍，发现其中大多都是品质为“普通”的常见道具，比如餐刀、长矛、圆盾等，这些东西的价格也非常便宜，只需要1到5点意念值不等。 她之前兑换的那把【骑士重剑】，已经是性价比最高的物品了。 列表底部倒是有些稀有品质的物品，不过都是和她在副本中见过的【恶魔召唤阵（低级）】差不多的仪式阵图，用不用得上另说……主要是负面效果实在太坑了。 “都是‘古堡歌剧院’中可能会有的东西啊……每进入一个副本，万界册都会列出其中所有的物品和技能？” 正思考着，系统突然提示道：【玩家“云澜霞影”申请与你进行通讯，请选择“接受”或者“糊她一脸”。】 迟愈懒得再吐槽系统的恶趣味，内心毫无波澜地选择了“接听”。 “喂？驰豫？”少女欢快的声音很快传来，“你这么早就上线了啊。” 迟愈“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江澜也不在意她话少，自顾自说道，“刚好，我已经和我们队长打过招呼了，他说想见你一面……你现在有空吗？” “有的。” “那你来会议室吧，房间号是1023，密码1234。” 话落，许是担心迟愈找不到地方，她贴心地补充道，“你从登录空间出来时，目标地点选择‘会议室’就行。” “那我们在这等你啊，待会见！” “嗯，再见。” 说话间，迟愈已经再次来到了房间门口。 【请选择你想要前往的地点。】 选了【公共区域】之后，果然，屏幕上又出现了两个选项：【商场】和【会议室】。 点下后面那个按键，输入江澜提供的房间号和密码，“咔哒”一声，前方那道木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迟愈吸了口气，伸手将门彻底推开。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间主色调为灰色的会议室。 整个房间看起来十分简洁，只在中间摆了一张长桌，桌子左右两侧各放着两把靠背椅，前后两端则只有一把。 似是听到了开门的响动，屋内的两个人全都抬起了头。 “你来了？快坐快坐。”坐在主位旁边的江澜高兴地挥着手。 迟愈朝她轻一颔首，随即将目光落在了在场的另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黑发半长不短，长相英俊不凡，配上他那身全黑的作战服……嗯，有种红旗下长大的四好青年打入fbi做卧底的感觉。 一边想着，迟愈一边在江澜对面落座。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江澜穿着白色的古希腊风长袍，笑容满面地站起身，“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驰豫。” “而这位，则是我们‘伽蓝’的队长，异界行者。” “你好。”听了江澜的介绍，迟愈率先打招呼道。 id为“异界行者”的青年微微点头：“你好。听云澜说，你想加入我们？” “是的。” 迟愈回答得毫不犹豫。 早在登入游戏之前，她就已经将中午的经历在脑海中反复咀嚼过数遍了。 她最先得出的结论是……她与江澜的相遇，绝对不是单纯的巧合。 与此同时，她也在怀疑，江澜到底是真的没见过她……还是在故作失忆，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踏入他们暗中布下的陷阱？ 后一种可能性暂且不谈，如果江澜和那个hr真的不是同一个人，那就代表着，曙光公司只是借用了“江澜”这个身份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要选择江澜？ 是因为挑选时，江澜是距离最近且最符合要求的？ 还是说……她本身就有什么特殊性？ 在曙光公司不知所踪的情况下，江澜是迟愈能够找到的唯一线索，想要继续追查下去，就必须与她保持联系。 考虑到现实中的进一步接触会不可避免地暴露更多真实信息，所以相较来说，加入游戏中江澜所在的组织是更好的选择。 回想到这里，迟愈的表情越发坚定。 异界行者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很好……但是，为了对伽蓝的队员们负责，我必须得对你进行一番考察才行。” 迟愈沉声问道：“什么考察？” “和我们排一次副本，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听了异界行者的话，迟愈还没表态，江澜就表情担忧地道：“可是……她只通关过一次副本，而我们这边，哪怕等级最低的我也有五级了。” “她和我们一起排本……不太好吧？” 这个“不太好”已经是很委婉的说辞了，江澜最开始想说的其实是：“她不会被血虐吧？” “我知道。” 异界行者看着迟愈，翘起嘴角，“所以，我会给你一天的时间，等你成功通关你的第二个副本，考察才会正式开始。” “如何？你同意这个方案吗？” 迟愈直视着他的眼睛，点头道：“没问题。” 第十五章 埋骨之地(1) 迟愈侧身靠在登录空间的门框上，盯着【进入副本】的选项发了足足半分钟的呆。 “……以我当前拥有的货币数量，估计连一些属性不怎么好的普通道具都买不起，现在出去锻炼身体又显然是临阵磨刀、自欺欺人的做法……” “虽然那位‘异界行者’给了我整整一天的时间，但能做的准备确实不多啊。”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点开了【技能栏】，仔细扫过里面的两个技能。 “如果随机到的副本不是灵异世界，【鬼瞳】就一点作用都起不到了，【雷怒】倒是可以当作杀手锏来用……从黛娜被击中后的反应来看，哪怕是对上boss级别的怪物，这个技能都能造成大量伤害……” “另外，进入副本之后万界册也就可以使用了，到时候应该能从中换取到一两件有用的特殊物品或者技能……” 分析到这里，她很快下定决心，“嗯，去商场看看有没有水果刀之类的武器，买来防身也好。” 至于为什么非要去商场买，而不是在【万界册】中直接换取…… 迟愈虽然还没弄明白获取“意念值”的具体方式，但她知道，这种特殊货币，肯定是要比游戏内的通用货币珍贵的。 每一分都得用在刀刃上才行。 …… 迟愈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花光了她所有的通用货币，换来了【道具栏】中的三样物品。 ——【剔骨刀】、【手电筒】以及【打火机】。 考虑到下一个副本也许会持续不短的时间，迟愈原本还想买一点食物屯着，奈何钱财有限……只能祈祷不被传送到那种缺衣少食的副本中了。 做完这一切，迟愈重新站到了房门前。 【提示，距离下次强制传送还有：349:48:21，请问是否确认进入副本？】 【已确认，副本载入中……】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迟愈的视野瞬间被一片黑暗包裹。 她并没有因为这一突发状况而心生慌乱，而是伸手按住自己的颈侧，默数着心脏跳动的次数。 大约十秒过后，系统的提示音便再次响起。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浓郁的黑暗迅速退去，迟愈也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粉刷均匀的墙壁，环顾四周，她看到了木质的床头柜、印有碎花的窗帘、以及紧闭着的房门。 显然，这是一间卧室。 观察完周围的环境，迟愈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此次匹配到的队友身上。 除了她，一共四人，三男一女。 其中有两人就在迟愈的对面，靠墙而站。 左边的那位身材较为单薄，身着简单的灰色衬衫、黑色长裤，一张俊秀的脸上戴着细框眼镜，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站在他旁边青年则冷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穿着较短的皮夹克，双手环胸，眼神淡漠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的id为“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团队栏中显示的等级则分别是“lv4”和“lv6”，从两人的站位来看，迟愈怀疑……他们可能是一起排进来的。 最后一位男性玩家距离迟愈较远，他穿了一件宽松的套头衫，正姿势随意地坐在门口。 可即便是处于放松状态下，迟愈都能看清他那掩藏在衣物底下的肌肉纹理。 就算不看那“lv5”的等级，单看体格，这位名叫“逍遥乱”的家伙就不像什么好惹的角色啊…… 迟愈不动声色地转移目光，看向自己的身旁。 在场的最后一位玩家和她一样，坐在柔软的床沿上。那是个看起来十分纤弱的女孩，许是还没搞清楚目前的状况，此时的她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表情惊恐中又带着些许慌乱。 没看到她的id啊……新人？ 迟愈默默想道。 下一刻，那位名为“青衫翠影”的斯文青年也将三位陌生的队友打量了一圈，同样将视线落在了那个明显有些紧张的少女身上。 “你是第一次进入副本吧。”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别发呆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确认这次的主线任务，不要耽误我们太多时间。” 那女孩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啊……好的。”她慌忙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两秒后，女孩眉眼微蹙地咬住了下唇。 看她这副无措的模样，迟愈心中轻叹一声，出言提醒道：“集中精神默念‘系统’，然后根据提示操作就行。” 话落，女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迟愈轻轻摇头。 注意到旁边投来的直白目光，她转头看向青衫翠影：“有事吗？” “没。” 青衫翠影笑了笑，向迟愈传递出“随和无害”的信息。 明明是个只通关过一个副本新手，这个“驰豫”却超乎寻常的敏锐啊……非常有天赋的那种？ 只是……有些太爱管闲事了。 他推了推镜框，没有说话。 等了差不多二十秒，迟愈耳边终于再次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注意，当前玩家所处副本为：埋骨之地。级别评定：简单。】 【任务已触发。】 【一阶段主线任务：查明曾在桐生村发生过的五起血案。】 【任务描述：我也曾拥有梦想，我也曾拥有希望。但是当我张开怀抱，拥抱死亡……一切都变成了，对自由的渴求，和对未来的向往。】 与此同时，白色的id也出现在了那个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孩头顶。 “贝璐丹蒂”……代表“现在”的女神吗…… 迟愈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五起血案？” 门口，一道粗犷豪放的声音骤然响起，“这村子……不简单啊。” 逍遥乱，那个有着壮汉气质的青年男子语气惊讶地道。 青衫翠影闻言微微一笑：“可不止如此，既然系统让我们调查这五起案件的真相，就说明，这五个案子之间是存在着某种关联的。” “关联……”逍遥乱挠了挠额头，“五起血案都是一个人犯下的？这村子里有个性格残暴的变态杀人狂？” “为什么不能是被封印在录像带中的女鬼，或是寄生在宿主面部、构造奇特的外星生物呢？”青衫翠影开了个玩笑。 你是觉得我们没看过《午夜凶铃》和《异形》吗…… 迟愈在心中腹诽。 果然，逍遥乱也吐槽道：“这不是贞子和抱脸虫的设定吗……你还别说，这副本的boss要是它们的话还真有些不太好打……” 他说着说着，竟真的做出了低头沉思的动作。 喂……你不会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对付贞子和抱脸虫了吧。 不仅迟愈觉得槽多无口，就连提出假设的青衫翠影都有些无语。 最后还是看起来最为冷峻可靠的“月落无痕”拉回了越跑越偏的话题：“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还不如早点出去，多搜集一些信息。” “没错。”青衫翠影附和道，“从‘一阶段主线’这个描述来看，这次的副本流程绝对不会短，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吧。” 恰在此时，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迟愈当即抬头看去。 探出头来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她穿着鹅黄色的衬衫、白色的纱裙，一张漂亮的脸上挂着微笑。 “晚饭已经做好了，快来吃饭吧。”她的语气轻快而活泼。 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对视一眼。 逍遥乱眉头蹙起、面色凝重。 迟愈明显感觉到，旁边的贝璐丹蒂悄悄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门外的女孩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弯起的嘴角缓缓落下，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怎么了吗？” “没什么。”青衫翠影微笑回应道，“我们马上过去。” “好的，那我就先下去啦。”女孩点了点头，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带上了。 女孩走后，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们……也下去看看？”逍遥乱试探性地问道。 青衫翠影同意：“在这家人身上，或许能问到与血案有关的线索。”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从那女孩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认识’我们的，等会到了下面，希望大家都能注意一点。” 他嘴上说着“大家”，实则却只盯着贝璐丹蒂一人，“虽然被副本内的npc知晓了我们玩家的身份，也不一定会对通关有什么影响……但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知道。”逍遥乱一口应道。 在青衫翠影的注视下，贝璐丹蒂局促地点了点头。 “走吧。”月落无痕看了众人一眼，率先推门出去。 迟愈站起身来，坠在了逍遥乱的身后。 一行五人穿过客厅，顺着楼梯来到了一楼。 正对着楼梯的饭厅里摆放着一张圆桌，桌边围坐着四个人。 见他们下来，之前那个漂亮的女孩神态雀跃地道：“快过来呀，今天我妈妈专门炖了一只土鸡，味道可好了。” “是啊，你们可要多吃一点，千万别和我们客气。”旁边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笑出了满脸的皱纹。 “这还是诗蕊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玩，必须好好招待才行。” 青衫翠影随口应付了两句。 迟愈看着这一家四口热情洋溢的笑容，沉默着在逍遥乱身旁落座。 第十六章 埋骨之地(2) 接下来的时间里，青衫翠影充分发挥了他优异的社交能力，从这群npc口中套出了不少信息。 比如，上楼喊他们吃饭的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名叫许诗蕊，在座的另外三个人，分别是她的父亲许文彬，和她的两个哥哥许正初、许正元。 再比如，他们目前的身份是许诗蕊的大学同学，桐生村则是许诗蕊的老家。 至于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应了许诗蕊的邀约，趁着暑假到这个偏远的乡村采风来了。 “诗蕊每年回家都和我说，她在学校里受了你们很多照顾。” 中年男子许文彬眯着眼睛笑道，“你们这次难得过来，正好给了我个机会好好感谢你们一下。” “您言重了。”青衫翠影表情温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许文彬哈哈笑道：“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瞧我，只顾着和你们聊天，这饭菜都快要凉了。” 他说着拿起公筷和瓷碗，给迟愈五人每人夹了一块鸡腿肉，“来，尝尝诗蕊母亲的手艺怎么样。” 迟愈没急着动筷，而是抬头看向许文彬道：“不然先等等吧，阿姨还没来呢。” “对了。”青衫翠影也想起了什么，“阿姨呢，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她？” “我妈妈还在厨房呢。” 这次回话的是许诗蕊，“正在烧汤，马上就过来了。” “那还是等阿姨到了再吃饭吧。”青衫翠影笑道。 许文彬不赞同地说道：“那时候菜可就要凉透了……我让正初去催一催她。” 他说着朝大儿子招了招手，“正初，去喊一下你妈妈。” 许正初闷闷地“嗯”了声，转头向门外走去。 “你们别只看着啊，吃菜、吃饭。”许文彬说着拿起筷子，夹了根豆角放进嘴里。 青衫翠影见状，不易察觉地给月落无痕递了个眼色。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他捧起面前的瓷碗，笑容柔和地道。 有了他的示范，其他四人也不好再拒绝，纷纷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迟愈刚咬了一口鸡肉，系统的提示音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虽然普通的迷药对五级以上的玩家无法产生太大影响，但对于你，和你身边的那个小女孩来说……摄入过量，还是会导致昏迷的哦。】 迷药？ 迟愈咬合的动作一顿，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吐出来还是咽下去。 其实早在刚见到许诗蕊的时候，她就已经对其产生怀疑了……因为在她的眼中，许诗蕊的胸口，一团不甚明亮的“光团”正在轻微闪烁着。 就像上个副本中的那些瓷偶一样。 可是，当迟愈就“许诗蕊的真实身份”一事询问系统时，得到的回答却是：【她是在桐生村长大的一名少女，除了比较聪慧以外，并无任何特异。】 许诗蕊的事情还没弄明白，楼下两个晃眼的光团，以及许文彬那过于热情的态度又给迟愈增添了几分新的疑惑。 她知道这家人肯定别有目的……但着实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大胆到直接在饭菜里下迷药。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玩家们扮演的角色，究竟与许家有着怎样的恩怨？ 还有……是不是所有副本内的生物，在她眼中都会以“光团”的形式出现？ 迟愈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想法，在瓷碗和手掌的遮掩下，流畅自然地吐出了嘴里的鸡肉。 她微微后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队友们的反应。 许是出于谨慎，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对于桌上的食物都只是浅尝辄止。旁边的逍遥乱倒是豪迈地大口吃着菜，不过先前许文彬夹的那块鸡肉，却被他用饭菜掩埋了起来。 他们应该都发现异常了，只有…… 迟愈瞥了眼毫无所觉的贝璐丹蒂。 由于对面有许文彬在盯着，迟愈也不好对她做出提示，只能任其发展、听天由命了。 直到最后，几位玩家都没有看到许诗蕊的母亲，倒是她熬好的那锅汤被许正初端了过来，奶白色的，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吃完饭，许诗蕊就领着众人回到了二楼，给他们每人安排了一间卧室。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一起去村外采风。”许诗蕊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晚安，祝你们都能有个好梦。” 等她走后，逍遥乱语气莫名地说道：“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青衫翠影沉默片刻：“……从刚才交谈的内容来看，不主动询问的话，这群npc是不会提供与血案有关的线索的。” “你们觉得接下来要怎么办？是现在下去逼问他们，还是……再等一段时间？” 迟愈抬头，盯着他看了两秒。 逍遥乱依旧不甚在意地说道：“我无所谓，你既然有了主意，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呗。” “那大家先各自回房，休息一晚吧。” 青衫翠影望向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就明天早上六点在最初的那个房间集合，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行。”逍遥乱应了一声，转身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那……我也先走了？”贝璐丹蒂鼓起勇气说道。 自从进入副本，她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此时一听说可以休息，精神有所放松的同时，睡意也紧随而来。 得到青衫翠影的首肯之后，贝璐丹蒂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女孩。 见迟愈没什么反应，她低垂着头，略有失望地离开了。 伴随着“哐当”一声轻响，外面的走廊里只剩下了迟愈三人。 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刚要转身，却听到了女孩清冷的嗓音。 “你们想要拿她当诱饵？”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了迟愈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 面对迟愈的“质问”，青衫翠影没有为自己辩解：“这是推动剧情发展、引出潜在危险的最好方法，不是吗？” 看着他那一片淡然的表情，迟愈不禁微微蹙眉。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当初花绯念之所以会说出“死亡g”那一番话，不只是为了与三位新人逗趣……也是在隐晦地提醒他们。 ——并非所有玩家，都和她一样“善良”。 迟愈抿了抿唇，继续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武力逼迫那几个npc，让他们说出线索？” 青衫翠影挑了下眉，用一种“你认真的吗”的眼神看着她：“第一，他们不一定清楚案件的内幕。第二，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一定会如实告诉我们。第三，哪怕他们说了真话，我们也无法判断他们是否有所隐瞒。” “比起审问那群npc，得到不确定真假、不保证完整性的情报，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右手食指的第二块指节推了下镜框。 “而且，既然系统安排了‘下药’的剧情，那就定然是有其深意的。直接跳过的话，或许会加大通关的难度。” “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当然，你解释得很清楚。”迟愈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没等青衫翠影回答，她就继续道，“如果一个玩家在副本里死去了，那现实中的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植物人？一切正常？还是……会同样失去生命？” 这次，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 “……他不知道。”旁边的月落无痕沉声回答，“也没人知道。” “就像……没有人能告诉我们，人死后究竟是否会有灵魂留存一样。” 青衫翠影接话道：“知道答案的人已经死去，而活着的人……永远无法触及到真相。”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不确定性。”月落无痕道，“我们每次进入副本，都会全力以赴地寻找通关的方法。” “哪怕……要用他人的未来，换取自身存活下去的希望。” 迟愈静静地看着他们。 而他们则回以坦然的目光。 半晌，迟愈轻轻开口：“我无法批判你们的做法，因为，我和你们抱有相同的理念。” “但我不久前认识的一个人曾经用行动告诉我……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那些值得帮助的队友。” 月落无痕眉眼微抬：“你的意思是……” “我基本认同你们那套‘眼见为实’的理论，但是，在把队友当作诱饵之前……至少要先征得她本人的同意吧？” “你觉得她会同意？”青衫翠影回想起刚进入副本时，贝璐丹蒂那糟糕的表现，不由得有些怀疑。 “只要我们承诺会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为什么不呢？” “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本意也不是让‘队友’白白去死，对吗？” 迟愈说着，缓缓转身，“鉴于你们给她留下的大都是负面印象，与她交涉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趁此时间，你们可以把逍遥乱叫过来，提前讨论一下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了。” 看着女孩纤瘦却笔挺的背影，青衫翠影许久都没有说话。 “对于她的提议……你怎么看？要试着相信一下那个新人吗？” 月落无痕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就像当初，你选择相信我那样。” 闻言，青衫翠影唇角弯起：“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这个驰豫，该说她是太过天真……还是太过通透呢……” 他轻声叹道。 第十七章 埋骨之地(3) 迟愈曲起食指，在房门上轻敲了三下。 不甚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看到迟愈的那一瞬间，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的贝璐丹蒂立刻清醒过来。 她的语气惊讶中又夹杂着些许欣喜：“你怎么来了？” “进去再说。”迟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屋。 两人关紧房门，相继在床上落座。 然后，迟愈挑挑拣拣，将她和青衫翠影讨论的部分内容说了出来。 贝璐丹蒂听完后愣了愣，不敢置信地道：“他们竟然在菜里下迷药？！” 你的关注点原来在这里吗…… 亏我在讲述的时候还刻意强调了“诱饵”的重要性，并隐瞒了青衫翠影最初的计划，以及对现实世界的猜测……就是想让你把注意力放在任务上，免得被随时可能来临的死亡威胁所压垮。 现在看来……简直是白费功夫。 迟愈心情复杂地想道。 贝璐丹蒂却没有丝毫察觉，以一种热血青年的姿态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虽然五个人待在一起能够有效地规避风险，但这样就搜集不到有用的信息了……为了通关副本，必须有人做这个‘诱饵’才行。” “而我，是我们五人中实力最弱，也是唯一一个真正中了迷药的。” “哪怕楼下那几个人不清楚这些，单从外表来看，我也是最好对付的那一个。为了保证成功，他们有很大概率会先对我下手。” “所以比起你们，我遇到危险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一点。” 她小幅度地挥了挥拳头，“也就是说……我是‘诱饵’的最佳人选。” 逻辑清晰、有理有据……你很能脑补嘛。 “没错。”迟愈面色凝重地点头，“我知道，当诱饵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对于第一次进入副本的新人来说，但是……如你所言，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明白。” 贝璐丹蒂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 说到这里，她非常有使命感地握紧右拳，并将其放在了胸口处。 看她这副模样，迟愈的嘴角抽动了下。 她猜到了贝璐丹蒂会接下诱饵的任务，却没想到她进入角色的速度竟如此之快，以至于她准备的大段说辞全都成了废话。 ……有种看推理漫画时，案件刚发生，凶手就自首了的感觉…… 迟愈表面依旧淡然：“那就辛苦你了，我和青衫翠影他们也会竭力保证你的安全的。” “我相信你们！”贝璐丹蒂重重点头。 …… 与作为诱饵的“蝉”谈好之后，迟愈再次找到了青衫翠影，开始商讨应该如何做一只完美的“黄雀”。 最后得出的方案是，让同为女生的迟愈与贝璐丹蒂睡在一起，最大程度上保护“诱饵”安全的同时，也能避免贝璐丹蒂还没得及示警就被干掉的情况。 而逍遥乱、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则躲藏在暗处，随机应变。 考虑到危险有90％以上的可能性是来自于许诗蕊一家，这样的安排可谓是天衣无缝。 ——哪怕不算贝璐丹蒂，以其余四名玩家的实力，对付同等数量的普通npc，难度不会比切菜砍瓜高多少。 由于无法确定那些人会在什么时候下手，迟愈等人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布置。贝璐丹蒂房间里的灯光熄灭的同时，整个二楼也陷入了绝对的死寂之中。 迟愈躺在双人床的一侧，闭上眼睛假寐。 耳边，回荡着女孩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果然还是睡着了么。 迟愈心中暗道。 她其实提醒过贝璐丹蒂，最好能克制住困意，尽量保持意识的清醒……但现在看来，那迷药的效果好得离谱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午夜，悄无声息地降临。 砰！ 突然，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迟愈反应极快地揭被而起，进入了戒备状态中。 什么情况……欲行不轨的歹人与青衫翠影他们撞到一起了？ 但是……为什么没有人说话？ 她念头刚起，就听到了一阵急促靠近的脚步声，下一刻，紧闭的房门竟被人猛地推开了！ “小心！”那人嘶哑着嗓子喊道，“有……东西……过来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其中填满了焦急与痛苦。 “逍遥乱？”迟愈从音色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逍遥乱刚想回答，却蓦地掐住了自己的咽喉，表情扭曲地一头栽倒在地。 “喂！” 这一变故，属实把迟愈给惊住了。 按照他们制定好的计划，此时逍遥乱应该是和青衫翠影、月落无痕待在一起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无声无息地将这三人制服……甚至让青衫翠影二人连一句呼救都没能说出口？ 短暂的停滞之后，迟愈立即抓住贝璐丹蒂的肩膀，用力摇晃着：“贝璐、贝璐！醒醒，出事了！” 现在的情况与预想的完全不同……贝璐丹蒂再昏睡下去，很有可能会成为那个神秘怪物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咕噜噜…… 水流翻腾的声音在迟愈的耳边响起。 迟愈突然感觉一股冰冷的液体灌入鼻腔，给她带来了窒息般的不适感。她猛地咳嗽了两声，却没有摆脱这种不适，反而呛入了更多的液体。 ……怎么……回事…… 她努力睁开眼睛，视野中只有一片模糊的冰蓝色图像。 肺部的氧气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被消耗殆尽，很快，迟愈就感觉到头脑发晕、四肢沉重，甚至连正常的思考都做不到了。 青衫翠影他们……就是这样被控制住的吗…… 不行，再这么下去……会团灭的！ 迟愈努力压抑住越发浓郁的窒息感，集中精神，试图找到破局的方法。 逍遥乱在昏迷之前说的是……有东西来了…… 他们察觉到了这一点，却没有解决掉那个“东西”……也就是说，他们“找不到”吗…… 想到这里，迟愈毫不犹豫，使用了【鬼瞳】。 与此同时，她的神秘天赋也顺理成章地被开启了。 第十八章 埋骨之地(4) 处在“鬼瞳”状态下时，不仅视觉得到了某种“强化”，甚至连生存所必需的氧气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迟愈自然察觉到了这点不同，但第一次使用【鬼瞳】的她并不知道这是技能效果，只当自己状态的好转是昏迷前的回光返照。 她并没有因此而急躁，反而进一步沉下心神，开始寻找那个未知的敌手。 房间里没有异常……是在外面吗？ 迟愈艰难地挪动着双脚，克服阻力与浮力的双重阻碍向外行去，仿佛正行走于水底一般。 门外，模糊的身影一闪而逝。 那道略有些扭曲的身影同样是深蓝色的，隐约呈现出人类的外观，在迟愈的眼中，几乎与背景融为了一体。 但迟愈还是发现了它，因为…… “果然，缺氧让我的脑子都变得不清醒了……这么明显的光团，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使用【鬼瞳】啊。” 心中这么想着，迟愈手里的动作却半分没停。 她把剔骨刀从道具栏中取了出来，朝着那道身影狠狠投掷过去！ 【特殊物品：剔骨刀。】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微弱。】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无。】 【特效：无。】 【备注：一把普通的剔骨刀，锋利、便携，便宜又实惠。因为曾有人砍断刀身，试图从中找出一本名为《剔骨刀法》的秘籍，未果后以质量不佳为由要求老板对此进行赔偿，所以后来卖出的每一把刀柄上，都有老板亲手刻下的八个字：“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结合她自身的经历，以及逍遥乱始终没有摆脱控制的事实，迟愈推测，这个“怪物”的能力应该不是“领域”，而是会对目标的五感进行干扰的“幻境”。 所以她选择扔出武器，而不是自己冲上前攻击。 如她所料，脱手而出的剔骨刀以极快的速度朝那道身影袭去！ 那怪物眼见不妙，当即想要躲避，但迟愈与它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还没等它做出有效的反应，锋利的刀尖就精准刺入了它的胸口！ 一道闷哼声传来，幻境似乎动荡了瞬间。 甘甜的空气随即涌入迟愈的胸腹，眼中的世界也已然恢复了正常。 “不具备瞬移的技能，反应速度甚至比正常人还要迟钝一些……”迟愈轻轻吐出一口气，在技能栏中选中了【雷怒】。 “你如果只有这点能力的话……那还是乖乖去死吧。” 她刚要使用技能，却被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打断了。 “格老子的！” 一人手持弯刀，气势汹汹地从迟愈身后走出，“差点被这玩意给阴了。” “小姑娘，你退到一边去，我今天非得亲手把这家伙给宰了不可！” ……您请。 看着怒发冲冠的逍遥乱，迟愈扯了下嘴角，默默退到了一边。 她也不怕逍遥乱找不到攻击对象，正插在那怪物胸口的剔骨刀，就是最好的定位工具。 逍遥乱低喝一声，冲上前去，一刀劈向了怪物的脖颈。 与此同时，枪声响起！ 高速突进的子弹带起一阵气旋，抢在逍遥乱之前击中了怪物的腹部。 那怪物凄厉地嘶吼一声，整个身体陡然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在了原地。 逍遥乱那迅猛的一刀也因此落在了空处。 叮叮当当…… 清脆的声音传来，那是剔骨刀掉落在地所发出的响动。 “……跑了？还是死了？”逍遥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没反应过来。 “应该是跑了。” 迟愈走上前去，把她的剔骨刀捡起来，“困兽犹斗，如果它真的濒临绝境，应该会再次对我们使用‘幻境’的。” 角落里，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也走了出来，前者赞同道：“说的不错。” “无痕的这把手枪不是什么特别强力的道具，再加上我们看不见那个怪物，击中的地方肯定也不是要害，一击毙命的可能性太小了。” 说着，他示意月落无痕将道具的详细属性在团队栏中展示出来。 【特殊物品：猎魔人的手枪。】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弱。】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能够对非实体的怪物造成伤害，并且每次射击时都会有10%的几率，对射出的子弹附加“猎魔”或“净化”效果（猎魔：对邪魔类生物伤害增加30%；净化：对鬼魂伤害增加30%）。】 【备注：你必须要注意的是，这把手枪一次性只能装填十发子弹，所以你最好能掌握一手快速更换弹夹的技巧……不要像你的某些前辈那样，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而在魔物手中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青衫翠影习惯性地推了推镜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个副本应该是灵异世界无疑了，所以……” 他环视一圈，“我希望你们能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所拥有的、能够对付灵体的技能或者道具，让大家互相能有些了解，也有利于后面战斗中的配合。” 他话说得客气，直接让月落无痕把武器属性公布出来的行为也颇有诚意，迟愈和逍遥乱自然不可能拒绝。 逍遥乱满不在乎地晒出了那把弯刀的数据。 【特殊物品：圆月弯刀。】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中等。】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格斗天赋e。】 【特效：装备时提升5%的灵力值上限（当物品被放入道具栏中时无法触发该效果），能够对一切人形生物造成伤害。】 【备注：不知道为什么，在修真者的世界中，一切有梦想有追求的妖魔都会舍弃原身、化为人形。炼制出这把弯刀的长阳道人更是曾大胆直言……非人形的修者都是没有灵魂的！】 而迟愈展示出的，自然是【鬼瞳】这个技能。 “可以直接观察到鬼魂……神技啊。”看着【鬼瞳】的特效，逍遥乱感叹道。 “只是在这个副本中有点作用罢了。” 迟愈理智地回答，“而且，就算我看得到，也没有足够强力的技能或道具对它们造成伤害，还是要你们出手才行。” “这倒也是……”逍遥乱点了点头。 交换过各自的能力以后，众人的注意力也终于回到了正题之上。 第十九章 埋骨之地(5) 青衫翠影看向迟愈：“对了，那个新人怎么样了？” 迟愈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细弱的女声便从后方传来：“……我还好……” 四位玩家纷纷回头，看到贝璐丹蒂正扶着门框，眼神胆怯地向外张望。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她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不小心睡着了，但又被一声巨大的响动吵醒了……” “我看到驰豫不在旁边，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想着出来看看。”她紧张地攥住衣摆，“刚刚……你们是在和怪物战斗吗？” 逍遥乱点头道：“是个鬼魂，应该是这个副本里的小boss。” 听到“鬼魂”两个字，贝璐丹蒂的脸色明显更苍白了些。 她强撑着点了点头：“这样啊……” “多余的话就说到这里吧。”青衫翠影等他们的谈话结束，才扫视一圈道：“既然连贝璐丹蒂都醒着……那问题就很明显了。” “什么问题？”逍遥乱根本懒得思考，直接询问道。 “楼下那群人睡得太死了。”迟愈代替青衫翠影答道，“连陷入昏迷的贝璐都被枪声惊醒了，下面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是哦。” 逍遥乱这时候才有所察觉，“难道他们已经被那个怪物给解决掉了？” “究竟是不是，下去一探便知。”青衫翠影说道。 五位玩家随即走下楼梯，用了五分钟，敲开了一楼所有的房间……却连一个人都没有找到。 “什么情况？” 逍遥乱站在客厅里，有些傻眼，“就算真被怪物杀了，也不应该一具尸体都没留下来吧。” “难道他们见势不妙……全部跑路了？” “也有可能是躲起来了。”迟愈说着走到了楼梯旁边。 那里有一个能容纳三四人的狭窄空间，因为有楼梯和墙壁的遮挡，再加上位置本就偏僻，因此很少会有人注意到。 “果然。”她看着地面说道，“这里藏着一个地下室的入口。” 此言一出，客厅内的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青衫翠影率先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那道颇为明显的裂缝。 “下去看看？”他象征性地征求了下其他人的意见。 没有人反对。 商量好进入的顺序以后，逍遥乱当仁不让，将一整块地砖搬了起来，靠在对面的墙壁上。 众人保持着沉默，鱼贯而入。 …… 地下室内。 许诗蕊坐在角落里，有些不安地抚摸着裸露在外的手臂。 她望向一旁的父亲和两位哥哥，语气担忧地说道：“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们那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大哥许正初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能有什么问题？” 许诗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是太紧张了吧。”许文彬磕了磕烟锅头，“我在那道菜里可加了足足二十人份的迷药，就算是一头牛吃了都要被药倒，更别提那些小年轻了。” “吃饭时你也亲眼看到了，他们没一个发现不对劲，全都把下了药的鸡肉吃进了肚子里。” “就像你哥说的那样……能出什么事？” 他拿起烟杆，美美地吸了一口，语气颇为得意地道，“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得当这个替罪羊。” “爸，您别抽了。”许正初看着正在吞云吐雾的父亲，蹙着眉头说道，“这地方不通风，烟味散不掉。” “谁说散不掉，你让正元闻闻，这周围有烟味吗？” 许正元刚要说话，却蓦然想到了什么，直接愣在了原地。 “看来我们露出破绽了啊。”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传入他们的耳中。 “谁！”许正元最先反应过来，戒备地望向地下室的出入口，“是谁在那！” 纷乱的脚步声渐起。 五位青年男女相继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仪容齐整、神态悠然，仿佛他们走入的并非阴暗幽深的地下室，而是什么高端大气的展厅一样。 “我就说嘛，当时应该把那块地砖搬回去的，结果没一个人想到这一点，现在好了，被人发现了吧？”逍遥乱恨铁不成钢地道。 你不也现在才想到吗……就不用摆出一副“不吃前辈言，吃亏在眼前”的表情了吧。 迟愈斜着看他一眼，心中腹诽。 青衫翠影很给面子地轻笑道：“没关系，他们发现也好，没有发现也罢……对大局都没什么影响。” “也是。”逍遥乱耸了耸肩，“原本我还期待着你们能在聊天中自曝一下动机什么的呢……可惜啊，白白浪费了两分多钟的宝贵时间。” “不过青衫的话也有道理……你们主动与否，其实对结果没太大影响。” 他活动了下手脚和肩颈，脸上带着反派人物标志性的狞笑道，“反正只要开口了，主动还是被动……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正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缓步逼近，除了那两个说话的脸上带了点笑容，另外三人都绷着一张脸，压迫感十足。 他连半秒的犹豫都没有，直接拔腿就跑！ 许诗蕊的反应甚至比他还快，在见到迟愈等人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楼梯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悄悄往地下室的另一个出口挪动了。 “我劝你们，最好待在原地别动。”青衫翠影看着夺路狂奔的两道人影，语气平和地说道。 两人脚步丝毫未停。 下一刻。 月落无痕拿出手枪，瞄准许正元的脚下，扣动了扳机。 砰！ 许正元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孔洞发呆。 前面的许诗蕊同样被吓得愣在了原地，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都过来，坐下。”青衫翠影的声音依旧平静柔和，“希望你们能稍微识相一点……不要逼我们将下一枪开在你们的胸口。” …… 在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的联手威逼之下，许家四人乖乖回到了原地，并排坐在一起，如同待审的囚犯。 “你们……到底是怎么……”许文彬还有些没回过神，表情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五位青年。 “好奇我们为什么没有被放倒？” 逍遥乱哼笑一声，“就那点剂量……还不如我平时喝的水里加的料多。” 第二十章 埋骨之地(6) 逍遥乱的一句话，顿时让许家四口骇然失色。 不仅是他们，就连迟愈和贝璐丹蒂也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他。 青衫翠影轻咳一声：“好了，没必要跟他们说这些。” 他转而看向四位“凶手”，“你们也是时候交代了吧……为什么要给我们下迷药？” 许文彬刚想说话，却又顾忌着什么闭上了嘴，扭头瞥了自己二儿子一眼。 许正元此时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尽量冷静地说道：“我们如实交代的话……你们能放过我们吗？” “你是在和我们谈条件？” 青衫翠影笑容温和，“你觉得……你有那个资格？” “当然。”许正元翘起嘴角，勉强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你们察觉到了不对劲，却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而是回到这里、逼问我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想从我们口中挖出些什么吧？” 他仔细观察着迟愈等人的脸色，见逍遥乱眉眼微动地看向青衫翠影，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胜券在握起来。 “如果你们答应事后放了我们，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一句也不作假，一句也不隐瞒……如何？”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你就会隐瞒、撒谎了，是吗？”青衫翠影说着，朝身旁的迟愈使了个眼色。 迟愈虽然很想装作自己没看懂……但为了团队，总要有人做出牺牲。 她以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跟他们废话什么。” “逍遥，去把那女孩抓过来！” “好勒！”逍遥乱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也懒得去思考。 他只知道一件事——队伍里这个名叫“驰豫”的女孩显然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的每一个行动都是有其深意的，也都是对通关副本有所帮助的。 看着逍遥乱一步步朝着自己妹妹走去，许正元顿时觉察到，事情似乎也正在一步步超出他的掌控。 许诗蕊更是惊恐不已：“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 她试图挣扎，但是那点力度实在有些不够看。 逍遥乱拎小鸡仔似的把她带到了迟愈面前。 迟愈看了眼已经吓到腿软的许诗蕊，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半蹲下来。 她的另一只手已然握住了从道具栏中拿出的剔骨刀，将锋利的刀刃抵住了女孩白嫩的脖颈。 “他不愿意说的话，就杀了他妹妹，再不愿意，就杀了他父亲和哥哥。” 迟愈冷声说道，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反派，“如果他真的冷血到宁愿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死去，也要死守秘密……那就把他的四肢卸下来，看看到底是他的嘴硬，还是骨头更硬。” 她流畅地说完了这一段话，成功唬住许正元的同时，也引来了同伴惊诧的目光。 “那个……”逍遥乱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这么熟练……该不会是在现实中练过吧。” 迟愈懒得理他。 青衫翠影自然不会像他那样不靠谱。 见迟愈的一系列行为起了效果，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你也看到了，我的这位同伴脾气有些不太好……就算我想和你好好谈，她也不会同意的。” 许正元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迟愈见状，面容冷漠地移动着剔骨刀，似乎正在思考在哪切下第一刀更合适。 “哥！”许诗蕊惊叫道。 “……你们究竟想要问什么？”许正元终于妥协道。 “很简单。”青衫翠影满意地笑了笑，“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给我们下药？” 还没等许正元回答，他就抢先说道，“与那个鬼影有关……对吗？” 许正元愕然抬头。 “你们碰见她了？”他的声音急促而惊恐，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们是怎么从她手中活下来的？！” 青衫翠影眉尾微挑：“你们果然知道它。” “他们不仅知道它的存在，还清楚它今晚会过来呢。”迟愈终于找到一个满意的角度，将刀刃停在了许诗蕊的颈动脉处。 “不然如何解释他们下了迷药却什么都不做，反而躲入地下室的行为？” “再结合之前的‘替罪羊’三个字……他们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青衫翠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原来如此……是想让我们代替你们，成为那个鬼影的猎物，对吗？” 许正元没有说话，但那复杂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那么，第二个问题。”青衫翠影继续问道，“那个鬼影是谁？你们又为什么知道，它会在今晚找上门来？” “……我不知道她是谁，至于为什么知道她会过来……是因为在我们之前，村子里已经有三家人遭到了袭击。” 许正元颓然地低着头，“他们死得很惨，连全尸都没能留下……我们也是太害怕了，害怕自己也会像他们那样被……被鬼杀死。” “恰好这时候你们来了，所以……” 许文彬闷闷地接话道：“我们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因为不想死而已。” “你们不想死，于是就把我们拉下水，让我们代替你们去死？”逍遥乱冷笑道，“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而且，我们做的还是替‘罪’羊。” 迟愈把重音放在了“罪”这个字上，“只是不知道，那个鬼影到底是路见不平的义士，还是……惨遭杀害的受害者呢？” 话落，其他四位玩家纷纷看向许正元三人。 许诗蕊的额头上更是已经爬满了冷汗。 青衫翠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压低声音问道：“你确定……你不知道它是谁吗？” “我……”许正元声音颤抖，半晌没有说出下文来。 就在青衫翠影想要进一步追问时，众人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炸裂般的巨响！ 迟愈猛地抬头，眉眼微皱。 逍遥乱惊讶地看着不断震动的天花板，“地震？” 站在远处的月落无痕沉声道：“把他们带着，上去看看。” 众人纷纷点头。 逍遥乱刚要伸手去抓许正初，却发现他此时已经抖成了糠筛。 “她来了……是她过来了！”他语无伦次地喊道，“我不要上去……我不要被她看见！否则的话，我们都会被她杀死的！” 第二十一章 埋骨之地(7) 他这明显过激的反应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月落无痕英气的双眉微微皱起：“算了……阿影，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 “好。”青衫翠影应道，“你万事小心。” 向同伴轻一颔首，月落无痕当即转身，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迟愈思索片刻，将手中的许诗蕊推给了逍遥乱：“我也过去看看。” “哎、你……” 逍遥乱看着迟愈的背影，随手把许诗蕊拎到了青衫翠影旁边，“都交给你了！” “你们等等我啊！”他迈开步子，朝先行一步的那两人追去。 迟愈跟在月落无痕的后面，很快回到了一楼。 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满目的葱绿。 枝叶繁盛的树枝将整个空间塞得满满当当，甚至连下脚的空隙都没有。 雪白的墙壁、光滑的地面、高耸的天花板……几乎每一处地方都被翠绿的枝叶所遮盖。看着眼前这奇妙的景象，迟愈甚至在某一瞬间，突然生出了自己正身处于热带雨林的错觉。 “嚯……” 身后，逍遥乱也爬了上来，看着面目全非的大厅惊叹道，“才几分钟而已……这地方怎么变成这样了？” “谁知道呢？”迟愈打量着四周，随口答道，“可能是因为‘树牌’和‘雨牌’相遇了吧。” “哈？”逍遥乱显然没听懂。 迟愈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上前两步，用剔骨刀的刀背敲了敲缠绕在墙壁上的粗壮枝条。 “无论是外貌还是触感，都与正常树干一模一样。”她下结论道，“唯一奇怪的，就是生长轨迹了。” 她说着将目光投向正对着客厅的大门。 在光线无法触及的黑暗之中，数条深棕色的粗糙枝干如蛇影般扭曲着，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魔，势要将一切毁灭殆尽。 月落无痕显然也发现了那些枝条的源头，一语不发地迈步走向门口。 迟愈和逍遥乱紧随其后。 三人快速越过虬结在一起的树干，来到了屋檐下方。 他们这时候才发现，许家的这幢双层小别墅还是个独栋，方圆百米范围内除了这一栋建筑，只在不远处有一间低矮的平房，似乎是用来养牲口的。 而那些扭曲的枝条，正是从那间平房中生长出来的。 月落无痕握着手枪，低声对身后的两位队友道：“都小心一点。” 话落，不等迟愈和逍遥乱回答，他就横枪在前、一马当先，闯入了平房之内。 黑暗中，唯有一片死寂。 看着房间中央那沐浴在微弱月光下的扭曲树影，月落无痕不敢有丝毫放松，在高度警惕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落后两步进来的迟愈。 迟愈开启【鬼瞳】，扫视一圈：“没发现灵体。” 逍遥乱松了口气，转身按下了门框旁边的电灯开关。 下一刻，暖黄色的灯光亮起，隐约照亮了周围的景物。 不到十平米的狭窄空间中，摆有一张单人床，一排杂物架，以及一个陈旧到已经认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柜，柜门的把手上还挂着一件刚刚洗净、正在往下滴水的女式外套。 房间角落里堆放着沾染了脏污的扫帚和拖布，还有锄头、簸箕等农具，污水的微臭与淤泥的土腥气糅合在一起，让人一秒都不想在这多待。 迟愈看着床上那如同破布的床单，和堆叠齐整的被褥，还有隐约可见的斑斑血迹，一对秀眉紧紧皱了起来。 “这里原来是有人住的啊？”身后的逍遥乱语气惊讶，“这破地方……也能住人？” “看那件衣服的款式，住着的还是个女人。” 迟愈语气平淡地说道，“那她的身份……就很明显了。” 逍遥乱挠了挠额角，看向迟愈：“谁啊？” 迟愈回看他一眼：“许文彬的妻子，许诗蕊和许正初兄弟的母亲。” “……哦。” 逍遥乱应了一声。 从他的表情来看，迟愈说的三个名字他估计一个都不记得。 “她现在不在这，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带走了吧……”月落无痕的目光也落在了床单的血迹上。 “只是不知道，带走她的到底是我们遇到的那个鬼影……还是能够操纵植物的这个？” “我猜是后者。”迟愈捏着下巴，“毕竟之前那家伙受伤不轻，能逃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估计没多余的精力来‘救人’。” 月落无痕轻轻点头，认同了她的猜测。 “我现在比较好奇的一点是……”迟愈的眼睛微微眯起，“许正初口中的那个‘她’，到底是谁？” “这种事情，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逍遥乱随口说道。 迟愈沉默片刻：“……你说得对。” 在周围查探一番，确认没什么危险之后，三人才回到了地下室。 见他们完好无损地归来，贝璐丹蒂明显松了口气。 “你们隐瞒了不少事情嘛。”逍遥乱一到地方就直直冲着许正初走去，“我们在外面，可是发现了许多秘密啊。” 许正初脸色发白：“你们……又见到她了，是吗？” “是啊。” 逍遥乱面不改色心不跳，“不仅见到了，还和她聊了几句。” 他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询问道，“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以至于她神智都不清醒了，还记得你的名字……一直把‘杀了他’这句话挂在嘴边呢。” 你很能编嘛…… 迟愈和月落无痕默契地保持着沉默，静静看着逍遥乱表演。 许正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瞪大、嘴唇颤抖地说道：“我也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一个人做的！” “大哥！”许正元厉喝一声。 尽管他勉强保持着冷静，但眼神中的仓皇失措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月落无痕拉开手枪的保险，冷声道：“事已至此……你还想着要隐瞒什么吗？” 眼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许正元惊叫道：“我警告你们！你们这可是非法持枪！是要进监狱的！” 话音落下，他却发现，眼前这些人非但没有如他所愿露出惊慌的表情，其中那个肌肉明显的壮汉甚至还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迟愈等人猖狂的态度，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们想知道她是谁，对么？”许久之后，许正元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既然你们也来自澄州，那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 “她叫……唐瑜。” 第二十二章 埋骨之地(8) 见二哥都彻底妥协了，许诗蕊也不再坚持，垂眸笑道：“唐瑜，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在高二的暑假意外失踪……到现在，已经有四年了。” “她是澄州市本地人，虽然在幼年时失去了双亲，但她的父母却给她和她奶奶留下了巨额财产，就算她一辈子不工作也能坐拥十分富足的生活。” “她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会弹钢琴，唱歌也好听……她漂亮，又善良，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大家都很喜欢她。” 许诗蕊表情复杂地扯动嘴角，“哪怕是对我这样的人……她也从来不会看不起，而是真心把我当作朋友。” “但是……”许诗蕊无比艰难地说道，“我很嫉妒她，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嫉妒她。” “嫉妒她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嫉妒她总是一副自信的模样……嫉妒她的光彩夺目，将她身边的我衬托得像个小丑。” “所以，你就把她骗到了这里？然后……杀了她？”青衫翠影扶了扶镜框，眼神冰冷地说道。 “我一开始没想过要杀她的。”许诗蕊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只是想让她体验一下我所过的生活，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像她那样，是在身边人的欢呼与祝福声中长大的！” 她激动地抬起头，对上的却是迟愈等人淡漠的视线。 许诗蕊先是愣了下，然后翘起唇角，露出有些疯狂的笑容：“好吧，我不应该奢求你们能理解我……你说的没错，我是骗了她。” “谁让她那么单纯，我只用了一个无比拙劣的谎言，就把她骗上了车……她很信任我，信任到甚至都没有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她奶奶。” “直到在我家住了两天，她才发现异常，但那时候……她已经不可能再逃走了。” “她长得真的很好看，好看到……我的大哥一眼就相中了她。” 说到这里，许正初双手抱住后脑，一副不愿意回想的模样。 “我们想让她和我大哥结婚，但是她死活都不同意。”许诗蕊的声音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残忍，“所以，我们就囚禁了她，长期给她吃掺了迷药的饭菜，逼着她与我大哥圆房。” “要不是我那个母亲多管闲事……给了她一把剪刀，让她有了自杀的机会……她现在就已经是我的嫂子了。” 她这一段话说完，贝璐丹蒂早已经咬紧牙关，表情愤怒地瞪着她。 逍遥乱更是啐了一口，怒骂道：“畜生……不对，根本畜生不如！” 迟愈倒还保持着冷静：“然后呢？她拿着剪刀自杀后，你们是怎么处理她的尸体的？” 四周安静了数秒，许正元才回答道：“看到她死在房间里，我们也都很害怕。” “由于某些原因，我们村里的人一般都不会在夜晚出门。我大哥发现她的尸体时，又恰好是在晚上……所以我们兄弟就趁着夜色，将她裹在草席里，扔进了村子中央的那口古井。” 他话音刚落，五名玩家的耳边就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主线任务：查明曾在桐生村发生过的五起血案。进度已更新。】 【当前任务进度：1\/5。】 逍遥乱和贝璐丹蒂这时也从愤恨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眼神呆滞地查看过系统面板之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迟愈和青衫翠影，等待他们做出下一步的安排。 见他们都不说话，许正元苦笑一声：“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与‘她’有关的一切了，我保证，没有一句假话，也没有任何隐瞒。” “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青衫翠影看向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说过，除了你们以外，村子里还有三户人家遭到了鬼魂的袭击。” “没错。”许正元答道，“你们是想知道袭击他们的鬼魂是谁？抱歉……这个我们真的不清楚。” “没有人会把这种丑事到处宣扬。”许文彬闷闷地接话道，“我们家如此，他们也一样。” 青衫翠影有所预料地点了点头：“那你们知道那三家的具体住址吗？” “当然。”许正元这时候才意识到了什么，讶异地抬起头。 青衫翠影不顾他祈求的眼神，语气自然地说道：“找一个离这里最近的，带我们过去。” “……我不去！” 许正元惊叫一声，打了个冷颤，“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那些地方都邪门得很！意识到他们的死是鬼魂的报复以后，我和大哥由于……心虚，也去看过一眼。” “但还没靠近，就感到一股阴风袭上心头，然后我们就生了一场大病，发了足足三天的高烧！” “那都是厉鬼盘踞之地，所有接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月落无痕懒得听他废话：“带路，还是现在去死，你选一个吧。” “我……” 他话还没说完，月落无痕便抬手一枪，击中了许家大哥的小腿。 许正初顿时哀嚎出声，疼到浑身都在抽搐，双手更是如触电般颤抖着。 旁边的许正元三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许诗蕊更是惊恐地大叫起来，语无伦次地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月落无痕对她那凄厉的求饶声充耳不闻，转头对青衫翠影道：“去找些绳子，把他们三个都捆起来，等会一个个在腿上开一枪，这样就不怕他们跑了。” “没问题。” 早在迟愈三人上去查看情况时，青衫翠影就因为无聊，在四周逛了一圈。因此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地下室的角落，捡起一根足有两根手指粗细的麻绳。 几位玩家合力将许诗蕊等人处理好后，就再次围到了战战兢兢的许正元身边。 “我带路……我带路！” 亲眼目睹了死狗一般被拖去角落的三位亲人，许正元此时连半点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只要你们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很好。” 青衫翠影满意地点头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们才会选择让你来带路……希望你不要因聪明而免遭于难，却又因为聪明……惹下更大的祸端。” 第二十三章 埋骨之地(9) 这就在隐晦地敲打了啊……真好奇你现实到底是干什么职业的。 迟愈看着青衫翠影脸上那堪称“儒雅随和”的笑容，不由得暗叹一声。 果然……咬人的狗不叫，玩阴的人爱笑啊。 许正元作为一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青衫翠影话语中的威胁：“我明白……真到了那些地方，我连活命都要仰仗你们……不会愚蠢到给你们添麻烦的。” 双方“愉快”地达成共识之后，一行六人便在许正元的带领下，再次离开了地下室。 来到客厅，看到那纠结、缠绕的数根枝条，许正元先是愣了许久……随之而来的，就是抑制不住的害怕。 “……无论待会遇到什么，你们都能解决的，对吧？”他低着头带路，询问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希冀。 “那得看你能为我们提供多少情报了。”青衫翠影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夜色笼罩下的桐生村。 “……我明白了。”许正元很自觉地介绍道，“遭到袭击的那三家人中，距离这里最近的那家姓柳。” “柳伯早年丧妻，又嗜酒如命，好在膝下育有三儿一女，靠着孩子的救济，也勉强能维持生活。” “他家是最后一个出事的……时间大概是三天前吧。当然，他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由于不敢靠近，所以并不知晓。” “若说有什么异常的话……我和大哥在刚出事的时候去他家周围转过一圈，发现门口挂着的红灯笼已经褪成白色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灯笼是在三个月前刚挂的，这附近雨水也少……按理来说，不应该褪色得这么快的。” “红灯笼？”考虑到现在是七月份，青衫翠影问道，“他们家是刚办了什么喜事吗？” “好像是小女儿出嫁吧……柳伯平常与村里的人来往比较少，红白喜事也从不出席，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青衫翠影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 迟愈听完他们的对话，沉吟片刻后，唤出了系统界面。 【欢迎玩家进入“万界册”！】 【你当前所处区域为“桐生村”。】 【所有可兑换物品均已列出！虽然你现在已经比从前富裕许多了，但距离道具自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希望玩家能加倍努力，奔向小康哦。】 ……怎么，现在游戏里也要求玩家实现全面小康了是吗？ 由于系统提到了“富裕”两个字，迟愈好奇地瞥了眼左上角的意念值，发现数值竟然从刚进入副本时的“12”变成了“15”。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开始复盘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来。 除了吃了点东西、和唐瑜的鬼魂打了一架、从许家人口中套出了些情报以外……似乎就没做什么了。 结合第一次使用意念值时系统的那句“奋勇杀敌”……难道这三点意念值，是因为打怪才涨的？ 而之前的那十二点，是辅助击杀怨灵黛娜的奖励？ ……如果在那个柳家也能遇到怪物的话，倒是可以实践检验一下。 想到这里，迟愈收敛思绪，将注意力放在了兑换列表上。 在已知这个副本是灵异世界，而她目前唯一的强力进攻手段只有【雷怒】这一个技能的情况下，兑换一些针对灵体的道具或技能，无疑是个能弥补她战力短板的好选择。 但是换些什么……就需要好好考虑了。 十五点意念值对于迟愈来说，已经算得上一笔“巨款”了，但界面中，依旧有大片区域处于灰色，即不可兑换的状态。 而能兑换的那些，筛掉属性还不如剔骨刀的普通道具，只有一些符篆符合迟愈的要求。 这次系统倒是没有将某样道具放在最前排。考虑到上次那把【骑士重剑】的超高性价比，迟愈决定问问系统的意见。 “小零？在吗？” 【玩家你好，我叫“零号”。】 迟愈再次无情地忽视了它的“诉求”：“有没有推荐的道具？” 【哼哼……】系统突然发出了一阵难以名状的哼笑，似乎是在说“你终于求到我头上来了”。 【根据玩家当前的数据及处境，英明的我已经将最适用的部分道具列出，感谢来自神明的恩赐吧，嚯嚯嚯……】 ……你中二病犯了吗？ 迟愈腹诽一句，认真查看起“推荐兑换”的那两样道具的属性来。 那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符篆，价格一致，都是15点意念值十张。 看着那熟悉的数字，迟愈有理由怀疑……系统之所以推荐这两种符篆，除了它们确实够强以外，也有榨干她钱包的意思。 果然，全天下的游戏厂商都有着相同的丑恶嘴脸。 排在前面的名为“镇祟符”，虽然没有具体说明，但从名字来看，应该是具备攻击效果的。 而后者的名字是“现灵符”……顾名思义，估计是能让无形的鬼魂变得肉眼可见的辅助性符篆。 比起一些无良商家，系统显然有信誉得多。迟愈只粗略一想，就知道这两种符篆都是现下她所急需的。 如果选第一种，她的个人实力将得到不小的提升，进可杀敌、退可保命。 若是选第二种，那她接下来的定位就变成了辅助，以几位队友的实力，只要能看到鬼魂，杀掉它们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在队友身上了。 思及此处，迟愈不再犹豫，选中了“镇祟符”。 【具现成功！】 听着系统的提示音，迟愈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双手，旋即明悟，点开了【道具栏】。 果然，里面除了【剔骨刀】等三样物品以外，又多了一张道具卡。 “……驰豫？” 青衫翠影的声音响起。 迟愈立即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不好意思，刚刚发了会呆。”她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正身处于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之上。 正对着她的是一扇已经长满了铁锈的大门，更远处，一栋略显破旧的双层小洋房默然矗立在黑暗之中。 莫名的，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袭来，直要钻入她的骨髓一般。 第二十四章 埋骨之地(10) 迟愈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我们到了？” “嗯。”青衫翠影扶了下眼镜，“你的灵力值还剩下多少？” “放心，足够支撑【鬼瞳】的消耗了。”迟愈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说着，抽空看了眼系统面板。 升到二级以后，体力和灵力值上限都变成了200，之前两次使用【鬼瞳】的时间都不长，二十多分钟过去，已经差不多回满了。 迟愈开启技能，仔细打量着整栋建筑。 “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异常。”她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上，“如果这里真的有鬼魂……应该也是盘踞在屋内的。” 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对视一眼。 “你们……真的要进去吗？”许正元脸色苍白地问道。 尽管在路上他已经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但真到了要直面灵异的时候……依旧控制不住想要逃离。 听着他那发抖的嗓音，贝璐丹蒂也握紧双拳，一副隐忍着恐惧的模样。 “有什么好怕的。” 逍遥乱手持弯刀，满不在乎地向前走去，“人家驰豫都说了，这周围根本没有灵体，拜托，相信一下专家的判断好不好？” “应该是相信‘系统’的判断。” 迟愈也取出了剔骨刀，边走边回头道，“放心，有灵体过来我会提前示警的。” 夜色中，她那双纯黑的眼瞳却是亮如星辰。 看着两人的背影，贝璐丹蒂咬紧下唇，神色坚定地迈步上前。 “我们也走吧。”月落无痕说道。 青衫翠影点了点头，给了僵立在原地的许正元一个眼神。 尽管许正元满脸都写着抗拒，但奈何实力不如人，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迟愈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和逍遥乱一人一边，用手中的刀刃推开了大门。 吱呀—— 生锈的轴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长音。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片水泥地面，道路的尽头，旧得发白的灯笼被阵阵阴风吹起，让火光照耀下的树影也如同鬼魅一般不停地舞动着。 迟愈等人尽量放轻脚步，缓缓朝着那栋小洋楼走去。 “是我的错觉吗……” 走到一半，逍遥乱吸了口凉气，“我怎么觉得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了？” “我也感觉到了。”在如此安静压抑的环境中，贝璐丹蒂也忍不住接了一句话。 “这房子里的鬼到底什么身份啊……艾莎吗？”逍遥乱吐槽。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大门霍然洞开。 贝璐丹蒂被吓得一个哆嗦，逍遥乱也“卧槽”一声：“……它不会是听到我叫它艾莎，不满意了吧？” 迟愈瞥了他一眼：“比起这个理由，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这门是一旦有人靠近到一定距离内就会自动打开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 逍遥乱好奇地朝里面张望着，“怎么乌漆墨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啊……接下来怎么办？要进去吗？” 他显然是问了一句废话。 迟愈和青衫翠影都懒得回答他，纷纷横起武器，戒备地跨过门槛。 六个人全部走入屋内以后，房间深处，两根红色的蜡烛突然亮起，暖黄色的光芒顿时填满了整片空间。 迟愈最先看到的，是对面墙上那大大的“囍”字。 墙壁两侧，红色的罗纱高高挂起，将她视野都染上了一片血红。 迟愈眸光微动，视线逐渐下移，望见了摆在房间中央的木棺，棺前放有红烛的矮桌，以及……矮桌上供奉的天地全神，和分列左右的两个牌位。 逍遥乱抬头看看喜庆的罗纱，再低头看看正对供桌的棺木。 他哪见过这个阵势，挠着脑袋问道：“这是婚房……还是灵堂啊？” “是冥婚。”贝璐丹蒂低声答道。 这两个字一出，五位玩家不约而同地望向许正元。 “你认识的那位柳伯……他把女儿嫁给了一个死人？”青衫翠影蹙眉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许正元脸上的慌乱不似作假，“我之前就说过了，他不怎么和我们来往的。” 就在他努力解释之际，迟愈突然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她凭着本能，转头看向供桌的方向。 却见，一个个纸人从供桌两边的房内走出，它们穿着鲜亮的衣裳、精致的绣鞋，手里捧着红绳、绸布、瓷碗等物，苍白脸上的笑容喜庆、僵硬又诡异。 在看到它们的瞬间，迟愈就高声提醒道：“都小心，有纸人过来了！” “纸人？什么纸人？”逍遥乱好奇地顺着迟愈的视线左右张望。 还没等他看清纸人的全貌，就被身旁的青衫翠影拉着向后退去。 众人一直退到了房间门口，差一步就要出去的时候，“砰”的一声，那扇对开的大门蓦地关上了。 “救、救命啊……！”看着鱼贯而出，逐渐向他们靠拢的数十个纸人，许正元魂都要被吓飞了。 如果不是实在打不过，他估计都要抓着青衫翠影的衣领怒吼了。 “别吵！”逍遥乱一声怒喝。 许正元当即收声，这时候他才发现……除了那个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孩有些紧张以外，其他四人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过。 这……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绝望地想道，与此同时……又有一股期待自他内心升起。 迟愈横刀在前，面色凝重地看着徐徐行来的纸人们。 “宾客到场！”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 那些手中没有捧东西的纸人纷纷聚拢到玩家们面前，伸出右手，做出“请”的手势。 几位玩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这些“怪物”在搞什么名堂。 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逍遥乱最先按耐不住了。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他以一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跟着纸人朝墙边走去。 见他安然无恙地在棺木一侧站定，为他带路的两个纸人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默默守卫在他的两边，迟愈等人也做出了决定。 他们纷纷在“宾客”的位置站好，等待“喜宴”的开场。 第二十五章 埋骨之地(11) 许正元正要和他们一起过去，却被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大红衣衫的纸人给拦住了。 他着急地想要挣脱，但看起来轻飘飘的纸人力气比他想象中的要大许多，眼见着难以摆脱它们的禁锢，他当即大声呼喊道：“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逍遥乱见状刚想出手，方才那道声音便再次喊道：“新娘到！” 这一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连许正元都不由得转头看去。 只见，梳着丫鬟发髻的女性纸人扶着一“人”，缓步从房中走出。 那“新娘”身上穿着精细华丽的喜服，洁白细腻的双手交叠放于腹前，款款行走间，盖头上的流苏轻微摇晃着，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大家闺秀。 一直来到许正元的身边，丫鬟和新娘才停住了脚步。 许正元满眼惊恐地看着她们，试图挣扎，但两位纸人的手指却像是铁钳一般将他的身体牢牢箍住，强迫他与新娘并排站在一起。 瞥见他脸上那扭曲的表情，逍遥乱心有不忍。 他看了眼对面的青衫翠影，见他一副冷眼旁观、不欲多管的模样，犹豫再三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身边的迟愈：“我们……真的就这么看着？” “放心，不会让他死的。”迟愈只回了这么一句。 逍遥乱一噎，转而看向迟愈旁边的贝璐丹蒂，却发现她脸上不仅没有一丝同情和不忍，相反的，那双锃亮的双眸中竟写满了名为“鼓励”的情绪。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这女孩可是自愿做“诱饵”的狠人，在她看来，许正元以身犯险、为团队抛头颅洒热血的行为可能根本算不上一种牺牲。 想到这里，逍遥乱选择抬头望天，眼不见心静。 在他们说话间，身姿绰约的喜娘已然登场。 十几位纸人配合地拍起了手掌，纸张碰撞的“簌簌”声顿时不绝于耳。 不等掌声停歇，喜娘便开始唱词。 她一边唱，纸人一边扶着新娘和“新郎”往前走。 最后，喜娘轻一摆手，“上台——” 流程走到这里，许正元实在撑不住了：“救救我！我不要和它……救救我！” 似是觉察到了他的抗拒，喜娘的语速更快了。 伴随着喜娘的一句句唱词，许正元脸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若不是有纸人扶着，他恐怕已经抖到站不起来了。 “礼成！”终于，喜娘唱到，“送新郎入洞房！” 迟愈眉眼微动。 只是送“新郎”，而不是送“新人”么…… 她下意识想看向房间中央那台棺木，却发现不知何时，围绕在四周的那些纸人，胸口竟亮起了白色的光点！ ……危险！ 那一瞬间，迟愈只觉得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几乎是本能的，她一手一个，拉住逍遥乱和贝璐丹蒂往后撤了半步，并高声提醒道：“躲开！” 对面的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反应也是极快，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两人就已经踢飞了夹在他们中间的纸人，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见他们察觉到了异常，周围那些纸人也纷纷换下先前那无害的伪装，纷纷举起手臂朝众人袭来！ 这场面……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 迟愈看着朝她围杀而来的数十个纸人，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在某个古堡中，无数瓷偶向她袭来的场景。 想到此处，迟愈的嘴角微微抽动起来。 她心中吐着槽，动作却丝毫未有停顿，一把抓住袭向她面门的一只手臂。 还没等她下手将其撕碎，那只手臂就陡然瘫软下来，如蛇一般缠上了迟愈的手腕！ 与此同时，迟愈的脚踝、膝盖等处也被“软化”的纸张缠了个结实，并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想要将她活活勒死一般。 “不行！”逍遥乱那边也遇到了类似的麻烦，“我根本没法对这些东西造成有效伤害！” 他边说话边挥舞着弯刀，但哪怕那些纸人被锋利的刀刃砍断了四肢、头颅、甚至腰腹，它们依旧能够自如行动。 再这么纠缠下去，此消彼长之下，等到他们的体力耗尽……就要变成待宰的羔羊了！ “用火！” 青衫翠影的声音自对面传来，“它们是纸人，应该会怕火的！” 迟愈把试图勒住自己胸口的纸人扯开，反手一刀，砍断了正要偷袭贝璐丹蒂的纸人的肩膀。 “谢、谢谢……” 贝璐丹蒂话还没说完，迟愈就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塞到了逍遥乱旁边，“你们先撑一会，我去弄点火来。” “那你小心！”逍遥乱回道。 迟愈轻一点头，横冲直撞地朝着棺木前的矮桌跑去。 她三两步冲到墙边，伸手把挂在天花板上的罗纱取下来，用烛火将其点燃。 眼见着十几个纸人围了上来，迟愈长眉微挑。 “真不怕死啊。” 她说着将手中的罗纱盘了起来，直接朝纸人堆里扔去！ 炽热的火焰接触到纸人的身体，顿时高高窜了起来！ 另一边，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直接抓住几个纸人用作引燃物，将它们塞进了燃烧着的火盆里。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两处起火，再加上屋内挤满了干燥的易燃物，两秒不到，火焰便传满了整个空间。 纸人们沐浴在橙红色的“海洋”中，转瞬间便化作了飞灰。 就在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许正元艰涩的声音骤然响起：“救我……救救我……” “我还不想……不想死……” 迟愈转头看去，却见许正元躺在地面上，全身都被柔软的纸张缠绕着，除了半张脸还露在外面以外，已经可以称一句“蚕蛹”了。 他不断挣扎，束缚却反而越发紧绷，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逍遥乱见状立即提刀上前，比划两下之后，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不好下手啊。” 其他四名玩家此时也来到了周围，迟愈观察片刻，取出打火机道：“烧他一下试试。” “这不太好吧。” 逍遥乱嘴上这么说着，却自然地接过了迟愈的打火机，并从道具栏中拿出了一瓶白酒。 第二十六章 埋骨之地(12) “喂……”看着他的动作，贝璐丹蒂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这样……是不是有点……” “嗯？” 逍遥乱扭开瓶盖喝了口酒，对准打火机的火苗猛地将酒液喷出。 就像是在表演杂技一般，一条火龙瞬间飞出，点燃了束缚在许正元身上的“纸衣”。 他擦了下嘴角，扭头看向贝璐丹蒂：“你说有点什么？” “没、没什么……” 贝璐丹蒂略显窘迫地摆了摆手。 许正元刚一恢复自由，立刻在地面上打了两个滚，将衣服上附着的火焰熄灭掉，这才狼狈地站起身。 他眼神极为复杂地看着迟愈等人，憋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逍遥乱豪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会真以为人家是在感谢我们吧…… 迟愈瞥了他一眼。 由于这个房间里的可燃物不多，再加上迟愈等人的努力，火焰很快就全部被扑灭了。 迟愈掸了掸衣物上沾染的灰尘，神色探究地绕着棺木转了一圈。 “你发现什么了吗？”青衫翠影问道。 “没，只是觉得这棺材太干净了。”她看着倾斜的棺盖，“连我们身上都沾了不少纸灰，这上面竟然一点都没有。” 迟愈望向许正元，“刚刚那纸人缠上你的时候，你有觉察到什么吗？” “你是指……哪方面？”尽管有些不甘心，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许正元还是乖乖应声道。 “它们是不是在把你往棺材里带？” 许正元闻言愣了下。 “这个……”他迟疑着，不敢下定论，“我也不能确定……” 青衫翠影看向迟愈，推了推眼镜：“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那喜娘最后说的是‘送新郎入洞房’……”迟愈解释道，“冥婚的话，入洞房不就是进棺材吗？” “有道理哎。”逍遥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几位玩家正讨论得起劲，突然，木棺内响起了一道沉闷的响声。 咚！ 众人一怔，纷纷转移视线、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棺盖。 咚！ 伴随着又一声闷响，沉重的棺盖竟然被顶得微微颤动了下。 “……有人吗……” 微弱的呼喊声自棺内传出，“……救救我……” 听着不断响起的撞击声，以及模糊的呼救声，迟愈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 “……我去看看。”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是青衫翠影。 他踱步到棺木旁边，回头望了迟愈一眼。 无需语言上的交流，迟愈按了下眼角，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在众人的注视下，青衫翠影抓住棺盖的边缘，用力将它推了下去。 稀薄的寒气从开口处缓缓冒出。 “咳咳……咳咳……”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起，青衫翠影刚要低头去看，却听到身后的迟愈说道：“后退！” 下一刻，由雾气凝结而成的手臂突然从下方袭来，直取他的咽喉！ 青衫翠影本能地后仰躲避，与此同时，一颗子弹从侧后方钻出，直接将那截手臂击散！ “小心，她出来了！” 在迟愈眼中，一道穿着红色喜服的女性身影正在缓慢自棺内爬出。 她面容白皙、长相清秀，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眸中盛满了恨意。 不等她完全出来，迟愈便提醒道：“棺木正中向上二十厘米，她的头在那里！” 月落无痕很快调整好角度，“砰”得开出一枪。 子弹准确地击中女人的额头！ 她的脖子微微后仰，漆黑的瞳孔在眼眶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迟愈的身上。 竟然没杀掉吗…… 迟愈后退半步，手中已然握住了一张“镇祟符”。 “怎么样？死了没有？”逍遥乱紧张地跺着脚。 “还没。”迟愈冷声道，“等会我说动手，就横刀往我前面砍。” “没问题！” 逍遥乱话音未落，红衣女鬼便一声厉喝，朝着迟愈的方向冲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只剩半米，迟愈压抑住紧张的心情，在女人的利爪袭向她的那一刻侧身躲避，并一张符纸印在了她的额头！ 【特殊物品：镇祟符。】 【物品属性：消耗品。】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无。】 【特效：消耗50点灵力值，禁锢邪祟半秒，并对其造成较微弱的伤害（对灵力强于使用者的邪祟效果大幅度削弱）。七张符篆叠加使用时可组成“镇祟符阵”，能发挥出十倍于单张符篆的威能。】 【备注：天有天将，地有地只，聪明正直，不偏不私，斩邪除恶，解困安危，如干神怒，粉骨扬灰。】 在迟愈出手的同时，逍遥乱的弯刀也横劈而来，直接将红衣女鬼拦腰斩断！ 女鬼那张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再补一刀！”迟愈说着再次拿出一张符纸。 趁她病，要她命！ 就在两人刚要下手之际，众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迟愈猛地回头，却见一根粗壮的枝条狠狠朝她抽来！ “让开！” 逍遥乱一步跨出，挡在了迟愈的身前，挥刀格挡。 树枝与刀刃相撞，竟发出了金属相交的脆响声。 接下一招，逍遥乱也不恋战，转头拉着迟愈就跑。 他的这番行为，让本想动手的月落无痕当即收起了枪。 见他们逃了，那树枝也没有追击的意思，而是俯身卷起了红衣女鬼断成两截的尸体，迅速撤离。 旁边的贝璐丹蒂和许正元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她跑了。”迟愈看着被击穿的墙壁，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跑就跑了吧，反正也打不过。” 逍遥乱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向青衫翠影道，“那玩意不会是这个副本的boss吧……要真如此，可不好搞啊。” “我五级了，格斗天赋也练到了e，在场的人论近战的话，应该没一个比我强的吧？” “连我接一下那玩意的攻击都费劲得很，甚至还掉了5%的生命……这怎么打？” 没法打…… 迟愈也低着头。 第二十七章 埋骨之地(13) 平心而论，如果刚刚逍遥乱不冲过来，单凭迟愈自己是绝对躲不开那一击的。 就算能及时挥刀格挡……以她的身体素质，血条恐怕也要见底了。 “说到底，还是之前几次战斗的轻松取胜，让我对自己的能力有了错误的估算。” 迟愈看着自己握刀的右手，心中暗忖道，“无论瓷偶还是纸人，本身都无比弱小，就算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与它们单打独斗，也不一定会输。” “而唐瑜那次，是因为她的能力是‘幻境’，本就不擅长正面战斗。再加上我有队友的帮助，所以才会赢得那般简单。” “现在想来……当初面对黛娜的时候，如果不是有花绯念顶在前面，挡住了她的大部分攻击……我们三个新人恐怕早就被杀掉了。” “这从侧面也能看出，花绯念真的很强啊……她等级是多少来着？” 迟愈没多纠结花绯念的事情，“算了，不想这些，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完成主线，并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实力……不知道有没有防御型的特殊物品，比如崆峒印什么的……如果能拿到的话就不怕被人偷袭了。” 【且不论《轩辕剑》里的十大神器会不会出现在“卵世界”……】系统贱萌贱萌的声音适时打断了她的幻想。 【就算真的有崆峒印，以你现在的实力和财富……我劝你还是脚踏实地、努力攒钱吧，说不定攒个千儿八百年的就能买得起了呢？】 要你多管闲事…… 迟愈腹诽一句。 “总会有办法的。”见队友的士气低落下来，青衫翠影出言安抚道。 他此时也不想着在许正元面前隐瞒什么了……当然，最主要的是，想瞒也已经瞒不住了。 “再说，谁规定通关副本必须要击败boss？我们的任务只是调查血案的真相而已，不是吗？” 你说得好有道理……但是不是忽略了“一阶段”这个前缀啊？ 迟愈心中这么想着，脸上却摆出了一副“确实”的表情。 “好了，我们还是着眼于当下吧。” 青衫翠影说着踱步到棺木前，“比如……你准备在里面藏多久？” 话落，迟愈等人当即转头望去。 过了数秒，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人从棺材中探出头来。 他脸色铁青、面容凹陷，整个人虚弱到仿佛饿了半个月一样，甚至连眼神都变得有些浑浊了。 “柳二哥？”许正元惊讶地看着他，“你还活着？” 柳家二哥有些僵硬地转动脖颈，呆滞地看了他半晌，才开口道：“……许……正元？” “是我！” 许正元慌忙走上前去，把柳家二哥从棺木里扶了出来，“你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迟愈等人都没有说话，只在旁边默默看着。 毕竟从这位“柳二哥”的状态来看，他应该受了不小的刺激与折磨。这时候由他熟悉的许正元出面交涉，效果肯定是要比他们强行逼问要好的。 柳二哥瞪大眼睛、语气惊恐：“小媛……是柳媛回来了……她把所有人都杀掉了，只有我，只剩下我！她把我关进了棺材……我在里面又冷又饿……” 他说到这里，才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四顾，看向迟愈几人道，“是你们救了我吗？” “算是吧。”青衫翠影微微点头，“你说的那个柳媛，她是你的妹妹？” “是的。”许是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柳二哥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我们家一共有四个兄弟姐妹，她是我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妹妹。” “既然你们是一家人……” 青衫翠影继续问，“那她为什么要报复你们？” 柳二哥听闻，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看了眼身侧的许正元。 见他垂下头颅、不发一言，柳二哥顿时意识到，在这一伙人中……许正元并非是主导者，甚至，他和他一样，连性命都是掌握在在场的另外五个人手里的。 想到这里，柳二哥面色复杂地坦言道：“小媛……小媛她是个女孩，所以从小就不太受阿爹待见。” “她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起早贪黑的做饭、做家务，七八岁跟着大哥一起下地干活……哪怕到了该上学的年纪，阿爹也以家里穷为理由，不放她出门。” “阿爹他酗酒，又爱赌钱，我每个月给他打的生活费，他往往没几天就花完了，花完就问我要，我就算能挣再多钱，也经不住他这么花啊。” “我原本以为，他没钱也就不赌了……可没想到，他三个月前突然告诉我，他把小媛嫁出去了，嫁给了县城里一家刚死了儿子的富户。” 话至此处，柳二哥颓然地低下头。 “我连夜坐车回来，恰好赶上小媛出门……我想拦他们，但是拦不住。” “本来，按照习俗，小媛是要活着被下葬的，但是不知道是谁，在陪嫁的纸活里藏了一根打磨过的金簪。” “小媛最后……就躺在棺材里，用那根簪子……”他终于说不下去了，用那双粗糙的手捂住了脸孔。 【主线任务：查明曾在桐生村发生过的五起血案。进度已更新。】 【当前任务进度：2\/5。】 系统的声音将几位玩家的思绪扯了回来。 柳二哥抽泣两声，哽咽着道：“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小媛……小媛她恨我们，想让我们去死，都是应该的……”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杀你。”青衫翠影轻声说道，“这已经能说明一切了，不是吗？” 话音落下，不等柳二哥有什么反应，月落无痕就看向门外道：“我们在这已经耽误太多时间，是时候前往下一个地点了。” 众人纷纷应是。 等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柳二哥才蓦然回神，怔怔地看向那台被打开的棺木。 一直看了许久。 …… 外界，迟愈一行人走在坎坷不平的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青衫翠影开口打破了这份死一般的寂静：“说些让人高兴的事情吧。” 走在他前面的迟愈略有好奇地朝他看去。 第二十八章 埋骨之地(14) “什么高兴的事情？”逍遥乱凑了上去。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青衫翠影将一支金簪取了出来。 【特殊物品：喜鹊登梅簪。】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微弱。】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无。】 【特效：攻击人形生物的要害处时，造成的伤害翻倍，并可触发“流血”效果。】 【备注：它原本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金簪，直到它的倒数第二任主人将它打磨成一件锋利的凶器，并送给了一位心存死志的女孩。从那以后……它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而这种意义究竟名为绝望，还是希望……谁也无法断言。】 “这是我从那台棺木里找到的，应该是那个叫柳媛的女孩用来自杀的金簪。”青衫翠影环视一圈，目光着重落在迟愈和贝璐丹蒂身上。 “我给自己的定位不是近战，月落无痕也不需要这个武器……我们要不商量一下，应该如何分配它？” 逍遥乱“喔”得感叹一声：“没想到，你还挺大方的嘛。” “这东西就算你自己用不上，拿去商场卖至少也能卖个大几百游戏币吧？” “柳媛的鬼魂毕竟是我们一起打倒的，我还没自私到会独吞团队战利品的地步。”青衫翠影瞥了他一眼。 “再说，卖给其他人是卖，卖给你们也一样是卖，不过拿到的货币少一些而已，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逍遥乱紧跟着吐槽道：“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因为这件道具的价值不够高吧……” “不错。”青衫翠影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竟然承认了！”逍遥乱叹息一声，“果然，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有节操有下限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迟愈颇为无语地看着他们。 插科打诨间，众人几乎没什么争执就决定了道具的归属。 首先由于簪子的造型问题，三名男性玩家都对其不是很感兴趣。至于迟愈……拥有【万界册】的她根本不缺普通评级的特殊物品。 所以，这个道具理所当然地落在了贝璐丹蒂的头上。 而按照“江湖规矩”，拿到装备的人需要给其他的队友一些分成，鉴于这簪子的属性并不怎么样，作为武器的局限性也比较大，所以贝璐丹蒂只需要给他们每人100游戏币即可。 一切拍板后，贝璐丹蒂握着手中的金簪，看向几名队友的眼神已然带上了感激之色。 前方带路的许正元不知第多少次地扭头偷看，脸上满是疑虑。 那簪子虽然是黄金做的，可毕竟是从棺材里拿出来的东西啊，这也敢留在手里，还一副分赃的模样……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 注意到他的视线，青衫翠影问道：“接下来要去的是哪里？” “许村长家。”许正元即答，“他们家也是第一个遭到袭击的，时间的话……大概是十天前吧。因为闹出来的动静比较大，所以我记得还算清楚。” 他缓缓将自己知道的细节讲述出来。 根据许正元的回忆，十天前的那个夜晚，几乎全村的人都听到了孩童诡异的哭声，透过家里的窗户向外看，能清楚看到村长家的楼房冒着浓郁的黑气。 第二天正午，有大胆的村民去查看过，却发现那里院门大开，楼房却紧闭着，而村长唯一的小儿子则浑身是血、蜷缩着躺在门前。 自那以后，村长一家就再没有出现过。 “十天……”听到这两个字，青衫翠影垂眸沉思道，“距离柳家出事只过去了三天而已，就只剩柳家二哥一人活着了……我们到这个许村长家的时候，不会一个活口都见不到吧。” 迟愈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不一定只有活人才能为我们提供情报，不是吗？” “虽然柳媛和唐瑜的鬼魂都显得很没有理智，但比她们更高等的存在，应该是能正常交流的。” 说着，她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些足有一握粗细的树枝，“比如……之前在柳家袭击我们的那位。” “它相继出现在许家和柳家，说明它大概率和五起血案都是有关联的。也许我们根本没必要去一个个探索案发现场，直接去找它就能得知所有的真相了。” “那位啊……还是别了吧，你确定那位能与我们正常交流？”逍遥乱摸着下巴，“它不对我们出手就不错了，还告诉我们真相？” “比起这个，我们还是考虑一下如果再遇到那家伙应该怎么办吧。” 说的也是…… 迟愈转而看向许正元：“你们村子里以前有发生过什么比较惨烈的杀人事件吗？” “怪谈也行。”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我不知道啊……”自从在地下室里见识过迟愈等人的“暴力”、“凶残”之后，许正元每次说否定句时都是一种唯唯诺诺的姿态。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村子一直都很平静的。” “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们村里的人一般不在夜晚出门吗？”迟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习惯，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许正元努力回想着，“我只在好几年前听邻居提起过一句，好像是因为……村子里的一口古井？” 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了片刻。 迟愈敏锐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你和你大哥抛尸的那个古井？” 许正元没有回答，但他那越发苍白的脸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恰在此时，众人来到了“许村长”的家门口。 眼前，足有十米宽的铁门向内敞开着，比起柳宅，这里少了一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除了有些过于安静以外，与正常的宅院并无任何区别。 迟愈此时也收敛了思绪，开启【鬼瞳】，将周围的景物尽收眼底。 “我走前面，逍遥，你来断后。”月落无痕站了出来，对队友们说道。 他显然也在担心会再次遇到那个能够操纵树木的怪物，所以将近战能力最强的两个人安排在前后两侧，这样一来，就算遭到突袭，整个队伍也不会出现人员上的折损。 众人依言提起精神、排好队形，逐一踏上铁门后的鹅卵石小路。 第二十九章 埋骨之地(15)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细微的女声如同蚊蝇，钻进迟愈的耳朵里。 她微微转头，从道具栏中取出手电筒，并将其打开。 明亮的白色光束瞬间点亮了身侧的道路。 有着【鬼瞳】加持的视野中，并未出现任何身影。 “这年头，鬼怪吓人的方法都差不多啊……”她想起了在古堡歌剧院中听过的那首致郁歌谣。 “啊？你说什么？”走在她身后的逍遥乱没有听清。 迟愈面不改色：“我说，这年头，竟然会有人在闹鬼的屋子里唱歌。” “有吗，我怎么没听到……” 逍遥乱话还没说完，那道柔软、轻盈的歌声就传入了他耳畔。 “还蛮好听……”他咂了咂嘴，评价道，“这鬼挺有童心的嘛，唱的居然还是童谣。” 少年，你的关注点好像有些奇怪啊…… 迟愈暗叹道。 “说起来，你装备好全啊，打火机、手电筒、剔骨刀……你是来荒野求生的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互相都熟悉起来了，逍遥乱明显比刚进副本时要话痨得多。 “嗯，在冒险前，我习惯多做些准备。”迟愈懒得和他闲聊，敷衍一句后就转移话题道，“注意听，声音越来越大了。” 如她所言，越靠近那幢外观华丽的小别墅，缥缈的歌声就愈发清晰。 等到领路的月落无痕在大门前停下，那声音已然近在咫尺。 婉转空灵的女声不断重复着那几句歌词，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月落无痕停顿数秒，伸手将虚掩的大门推开。 刹那间，一股极为难闻的腐臭味窜出，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用袖口捂住了鼻子。 迟愈皱着眉头扬起手电，将漆黑的屋内照亮。 宽敞的客厅里，桌椅翻倒、血污遍地，仿佛不久前刚有人在此血拼过一般，场面惨烈到称一句“废墟”都不为过。 而就在这样一间脏乱、残破并臭不可闻的屋子里，一个女人正姿态悠闲地坐在中间的藤椅上，一边轻推身边的摇篮，一边哼唱着动听的童谣。 她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身上穿着污迹斑驳的破旧衣物，神色却平静而柔和。 乍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女人惊讶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惊恐不已。 “你好，请问……” “你们是谁？！”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打断了青衫翠影的话语，“你们别过来！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我的孩子的！” 女人一把将摇篮里的襁褓抱在怀里，目光警惕地瞪着迟愈等人。 青衫翠影见状先是愣了下，然后露出一个无奈又柔和的笑容：“我们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不等他说完，那女人转身便跑。 独留青衫翠影一人，略有尴尬地站在原地。 “噗……”逍遥乱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迟愈看了这位幸灾乐祸的同伴一眼，为了防止青衫翠影恼羞成怒之下，联合月落无痕谋杀队友，她轻咳一声提议道：“她应该是条重要的线索，我们追上去看看？” “好。”青衫翠影立即应道。 一行六人迈开步子，刚穿过杂物堆叠的客厅，阵阵冷风便从四面八方吹拂而来。 由于【鬼瞳】一直保持着开启状态，是以，迟愈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常。 “正前方，有五个影子并排堵在门口。”她说着取出了剔骨刀。 “它们的体型很瘦小，全部漂浮在空中，距离地面一米左右。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它们似乎没有攻击我们的想法。” 她话还没说完，走在最前面的月落无痕就拔出了手枪，以极快的速度上膛、打开保险、并瞄准了“猎物”。 “等等。”青衫翠影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刚刚那个女人是不是说过，不会让我们伤害她的孩子？” 他转而看向迟愈，“你能看清他们的样貌吗？” 迟愈仔细辨认片刻：“它们的身形很模糊，连是不是人形都看不清楚……唯一能确认的是，它们真的很瘦小，就像……小猫一样。” “婴儿么……”贝璐丹蒂轻声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陷入了沉默。 数秒过后，青衫翠影微微抬手，使用了一个技能。 一道虚影顿时从他手中飞出，迟愈转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只漂亮的白鸽。 白鸽扇动双翅，身姿轻盈地绕着后门飞了一圈，轻易就吸引了五名“鬼婴”的注意力。 她们很快就把迟愈等人放在了一边，追着白鸽飞远的身影跑开了。 迟愈略有些呆滞地望着这一幕。 “它们……离开了。”她语气复杂地道。 “啊？”逍遥乱也有些难以置信，“这样就解决了？” “即便变成了鬼魂，也依旧只是一群小孩子而已。”青衫翠影扶了下眼镜，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既然挡路的人已经走了，我们还是尽快行动吧。” 一行人恍惚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由于危机解决得过于迅速，他们甚至有一种少了点什么的感觉…… 迟愈将这股奇怪的心情压下去，率先朝着之前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众人越过后门，一眼就看见了后院深处的那间平房。 迎着暖黄色的灯光，几位玩家一步步迈入其中。 见到他们进来，坐在床上的女人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紧紧抱住怀里的襁褓，口中不断重复着：“不要……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杀她们……” “我们没有伤害你的孩子。”青衫翠影尽量放轻了声音，“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出去确认一下，我保证，他们全部都好好的。” 女人犹豫着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惊慌，似乎是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青衫翠影的话。 青衫翠影试探着上前半步：“所以，你先冷静下来……” “你不要过来！”女人面色惊恐、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但饶是如此，她依旧没有放开襁褓，而是牢牢将其锁在怀中。 迟愈等人看着那空空如也的被褥，心中不自觉升起一阵悲凉。 第三十章 埋骨之地(16)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逍遥乱把许正元扯到身边，小声询问道。 其他四人也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 许正元还没开口，逍遥乱就提前威胁道：“不许说不知道，否则我就把你扔去外面，给那群鬼婴当玩具。” 这霸道无理的发言差点把许正元噎到说不出话来。 他缓了几秒，才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她应该是许村长的儿媳妇，名字的话……这个我真不清楚。” 顶着逍遥乱威胁的目光，许正元咽了口唾沫，慌忙解释道，“她不怎么出门，别说要出去上学的我了，就连整日待在村子里的我爹都不怎么能见到她。” “听说……我也只是听说啊，她二十多年前就嫁给村长的儿子了，却许久都没有怀孕，一直到九年前才生了个孩子……就是我之前提起过的，死在楼房前的那个。” 许是听到了“孩子”这两个字，蜷缩在床上的女人颤抖了下，嘴里止不住地念叨着什么。 迟愈下意识看向她，却蓦地注意到了某样东西，微微眯起眼睛。 “看她这个情况，那几年里应该不是没有怀孕吧。”青衫翠影冷声道，“不然……要如何解释那些鬼婴的存在？” 逍遥乱挠挠额角，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她的那些孩子杀掉？” 许正元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生怕这群人再问到他头上来。 好在，青衫翠影还是比较讲道理的：“这就需要去问当事人了。” “你确定她那个状态，我们能从她口中问出有用的消息来？”逍遥乱深表怀疑。 似是想起了先前的两次吃瘪，青衫翠影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瞥了迟愈一眼。 迟愈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明晃晃的两句话。 你不是很能说吗？ 交给你了。 “……贝璐，我们去问问看吧。”迟愈拉上了贝璐丹蒂，“比起逍遥他们，她对女孩子的防备应该会少一点。” “好。”贝璐丹蒂认真地点了点头。 无论迟愈还是贝璐丹蒂，从外表来看都落落大方、乖巧无害得很，因此当她们赤手空拳、脚步轻缓地接近时，那个女人的表情虽然依旧很慌张，但至少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抵触。 距离床边两米左右时，迟愈拉着贝璐丹蒂停下了。 “那个……你好？”贝璐丹蒂小心翼翼地打了声招呼。 女人没有回答，眼瞳上下转动着，认真而仔细地打量着她们。 许久之后，就在贝璐丹蒂想要进行第二次试探时，她终于开口道：“……你们是谁？” 尽管只是短短的四个字，却让包括迟愈在内的五位玩家都松了口气。 后方紧张“观战”的逍遥乱更是激动不已，如果不是怕吓着女人，他恐怕已经高兴地原地深蹲起跳了。 “我叫……贝璐。”贝璐丹蒂竭力控制住喜悦的心情，“能、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女人闻言却搂住襁褓，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我不认识你们……” 贝璐丹蒂顿时失望地压下了嘴角，眼神不断地飘向迟愈。 迟愈回看她一眼，比了个手势。 贝璐丹蒂怔了会才反应过来，装模作样地从“隐藏在裙摆中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支簪子。 “那你认识柳媛吗？”迟愈随即说道。 听到“柳媛”这个名字，那个女人恍惚了瞬间，像是有记忆正在苏醒一般。 迟愈示意贝璐丹蒂将金簪展示出来：“这个东西，是你送给她的吧？” 女人的身躯僵直了片刻，有些艰涩地回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耳坠上的花纹，和这支金簪明显是配套的。” 说罢，迟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就算这件事情被泄露出去，现在也没人会因此而责骂你了。” 女人对迟愈的话恍若未闻，只愣愣地盯着那支簪子，不知何时，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如果……我的第一个女儿还活着，应该也有她那么大了。”她的语气空洞而麻木，听不出任何感情……却又那么悲伤。 女人抬头看向迟愈，眼神中的浑浊已然退去许多，“她现在……过得如何？” “对于她来说，应该是自由了吧。”迟愈答道。 “那她的家人们呢？” “除了她二哥以外，都已经死了。” 女人先是呆滞了一会，旋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她回来了……一定是她回来了！”她癫狂地叫道，“不止是他们……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迟早有一天，都会遭到报应！” 经过一场酣畅淋漓地发泄之后，女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青衫翠影趁此机会，一点点引导她说出了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 女人名为袁心惠，并非桐生村本地人。 据她所言，她在读大学时某次外出，出于善心帮助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然后就被一伙人拐卖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许村长一家高价将她买了下来，表面是娶她做了儿媳妇，实际上……只是把她当作圈养起来的牲口罢了。 在这二十多年里，她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前五个都是女儿……正是迟愈等人在前厅中遇到的那些鬼婴。 听到这里，哪怕已经对真相有所预料，几位玩家也不由得遍体生寒。 就连许正元都低垂着头，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致。 “九年前，我生下了小轩。”女人依旧麻木地诉说着，“从那以后，他们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但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我怕再多看他们一眼……就会忍不住拿刀捅过去。” “所以，我把我自己关进了这个小房间里，和我的孩子们一起……没有人打扰，十分快乐幸福。” “直到……我听到那女孩，要被配冥婚的消息。” 女人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死缠烂打地跟了过去，将我打磨好的簪子送给了她……那些人都很笨，竟然没一个发现的。” “我知道……她是渴望死亡的。” “就像……当初的我那样。” 【主线任务：查明曾在桐生村发生过的五起血案。进度已更新。】 【当前任务进度：3\/5。】 第三十一章 埋骨之地(17) 说出这段残酷的真相，似乎耗尽了女人全部的心力一般。 几乎在落下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她的表情就再度变得恍惚起来，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由于对女人口中的那个“她”颇为在意，迟愈等人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几句，却只收获了女人戒备的眼神，以及几句毫无意义的胡言乱语。 见在这里无法得到更多的有用信息，迟愈等人决定立即动身，前往最后一个“案发现场”。 …… 与此同时，桐生村的某处宅院中。 孙晴绣略显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忍不住转动目光，观察着四周。 哪怕在这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已经将整个客厅看过无数遍了，但再次目睹那精致华丽的装潢时，她依旧会为其而感到惊叹。 旁边，一个身着纯白棉布长裙的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难以遮掩的悲悯。 “放心，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到从前的生活了。”女子缓缓开口，声音轻柔而坚定。 孙晴绣忍不住转头看向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希冀：“真的吗？” “真的。”女子点头，“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这一天。” “盼望着，将此处毁灭殆尽的这一天。” 女子的眼神中已然盈满了杀意，“现在，我终于能实现我的夙愿了……” 孙晴绣出神地听着，神色害怕中又夹杂着无法抑制的向往。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玉米拔节一般的响声。 身着白裙的女子转头看向门外，只见一根枝叶繁茂的树枝蛇行而来。在她的眼中，树枝顶端那卷曲起来的地方，正躺着一道虚弱到近乎消散的魂体。 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阴沉。 看着眼前这一幕，孙晴绣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它……又带了谁过来？” “柳媛。”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许森冷。 柳媛…… 孙晴绣自然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也知道作为“人类”的柳媛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死去了。 想到柳媛现在的“身份”，再看一眼白裙女子不善的脸色，她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先是唐瑜，然后是柳媛……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把她们伤成这副模样。” 女子自语一句，脸上的表情很快从阴沉变为轻蔑，“算了，不管是谁来了，都无法影响到我的计划。” “如果有人胆敢阻挠我……我一定会亲手把他们，一点一点，撕成碎片。” 话音落下，女子的身影，以及那根粗壮的树枝，都消失在了孙晴绣的眼前。 孙晴绣呆呆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客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杂乱的脚步声自外界响起，将孙晴绣发散的心神扯了回来。 她猛地惊醒，下意识想要找地方躲避，但还没等她站起身，走在最前面的月落无痕就已经踏入了房间。 两人目光相对的刹那，不仅孙晴绣吓得面色发白，就连向来淡定的月落无痕也愣了一瞬间。 由于这个副本中到处都是鬼魂和灵异事件，所以他已经习惯了要么撞鬼，要么即将撞鬼的行为模式……乍一遇到环境、npc都无比正常的场景，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的时候，落在后面的迟愈几人也走了进来。 见到孙晴绣，几位玩家还没什么反应，许正元却是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妈？”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称呼把迟愈等人吓了一跳。 逍遥乱看了看长相端正、衣着整洁的许正元，又看了看客厅里那个粗布麻衣、满脸皱纹的中年女人，表情诡异地说道：“她……是你的妈妈？” 许正元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颤抖的女声却在众人耳畔响起。 “正、正元……”比起刚见到月落无痕时的惊讶，此时孙晴绣的声音中已然填满了恐惧。 仔细辨认的话……甚至能从她那张被岁月刻满了印痕的脸上，看出一丝绝望，“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我……” 许正元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完整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一片难以言喻的气氛之中，还是青衫翠影站了出来，看着孙晴绣道：“他是我们雇佣的向导，并非专门为您而来。” 许是看他的表情还算真诚，孙晴绣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母亲如释重负的模样，许正元实在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 青衫翠影看了眼兀自出神的许正元，转而继续对孙晴绣道：“您既然是许正元的母亲，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我能回答。”逍遥乱抢先说道，“之前在许家的时候，我、驰豫、还有月落不是出去调查了一番吗？” “我们顺着那些枝条的方向，在外面找到了一间极其简陋的平房，并在里面找到了有人居住的痕迹。” “当时我们就猜测，那里应该就是许正元母亲的住处，只不过在我们抵达之前，她就被人给带走了。” 青衫翠影听闻，朝月落无痕投去了求证的一瞥。 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这么说……”青衫翠影用食指抵了下镜框，“带走许正元母亲的，正是那个能控制树木的怪物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逍遥乱拍了下手。 青衫翠影没有理他，而是盯住了手足无措的孙晴绣：“既然我们都已经猜到这里了……那您能告诉我们，把您带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吗？” “或者说，它是……‘什么’？” 孙晴绣的表情瞬间变得惨白。 在青衫翠影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她踟蹰许久，才唯唯诺诺地道：“她不是坏人……她只是……只是和我们一样……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而已。” “所以，拜托你们……请不要伤害她……好吗？”孙晴绣抬起头，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迟愈等人。 “她是谁？”青衫翠影丝毫不为其所动，语气平淡地继续问道。 “她的名字是……严云堇。” 第三十二章 埋骨之地(18) “她的名字是……严云堇。” 这个名字刚一被说出口，五位玩家就都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任务已触发。】 【二阶段主线任务：消灭古井中严云堇的鬼魂。】 【任务描述：她也曾陷入泥沼，她也曾遍体鳞伤。但是当她跳入古井，获得新生……一切都变成了，对命运的怨愤，和对世人的绝望。】 在接到任务的刹那，迟愈和其他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打开系统面板。 却见左侧的任务栏里，最初接到的任务并没有被划去，而它的下方，赫然便是刚刷出来的第二个主线任务。 迟愈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丝犹疑。 逍遥乱一击即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真的有那个实力，与古井中的那个魂灵正面一战吗？ 青衫翠影眼中的些许迷茫很快转为沉稳。 “你对这位……严云堇，有多少了解？”他再次问道。 孙晴绣摇了摇头：“我被……骗到桐生村之后，一直困于那一亩三分地之内。哪怕是‘严云堇’这个名字，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听到“骗”这个字，许正元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眼瞳中闪烁着明显的疑惑与震惊。 “除了名字以外，她就没有告诉你一些别的事情吗？”迟愈接着道，“比如，她过去的一些经历？” 孙晴绣认真回想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她只说过，她与我们是一样的。我猜测……她的意思可能是，她也是被拐卖到这个村子里的吧。” 青衫翠影闻言微微蹙眉：“也……桐生村里，到底有多少人是被拐进来的？” 算上唐瑜，仅他们知道的就有四个了。 “不知道……数不清。”孙晴绣苦笑着说道，“这里位置偏僻，三面环山，说一句与世隔绝都不为过，是个绝佳的销赃地点。” “现在情况已经好许多了，我刚来到这里的那段时间……每有一家人结婚，就代表着又一个女孩被拖入了泥潭。” “……一群畜生。”贝璐丹蒂低低骂了一句，义愤填膺地道，“他们这么嚣张，难道就没有人出面惩治吗？” “我说过，这里太偏僻了。” 孙晴绣的声音毫无起伏，“没有人会在意我们，能够拯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听完她的叙述，众人难免陷入了沉默。 …… 马不停蹄地跑了三个地方，又经历了一场战斗，哪怕迟愈等人精神上没有感觉到疲惫，体能值也已经快要见底了。 如果以这个状态去迎战“严云堇”……粗俗点说的话就是，他们估计会被打到妈都不认识。 而且，面对强敌不仅要有完满的状态，还需要制定一个周全的计划才行。 鉴于以上几点，青衫翠影提议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天早上再前往古井，完成剩余的主线。 没人有异议。 当然，对于玩家们来说，只要体力值回上来了，就不会有诸如“劳累”、“困倦”等的感受。所以说是“休息”，其实更多是缓解一下精神上的压力，并集思广益，争取找到对付严云堇的方法。 但是，话虽如此…… 迟愈五人在二楼一间收拾好的房间里围坐成一圈，大眼瞪着小眼。 青衫翠影扫了一眼队友们，清了清嗓子：“或许大家没有听清……我刚刚说的是，诸位对明天的boss战，有什么想法吗？” 他停顿两秒，补充道，“任何意见都可以。” 逍遥乱率先举手，不等青衫翠影同意就直接说道：“我觉得赢不了。” 刷。 其他四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顶着八道明晃晃的目光，逍遥乱不慌不忙：“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这可不是努力和计谋能够弥补的。” “按照许正元说的，桐生村里的人有夜晚不出门的习惯。”迟愈认真地反驳道，“如果这个习惯确实与那位古井女鬼有关，也就是说……她在白天，实力是会被削弱一部分的。” “若这个猜测为真，我们就还有的打。” “那个……”贝璐丹蒂第二个举手，“我们一定要和她打吗？从许正元母亲的说法来看，她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她想要惩罚村子里的原住民，拯救那些被拐卖的女人们……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确实是好事。”青衫翠影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道，“但是，想要通关副本，主线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所以，她必须要死。”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逍遥乱摸着下巴，“我们帮助她做完她想做的一切，然后……劝说她自杀？” 刷。 其他四人再次转头看向他，这次更是用上了看傻狍子一般的眼神。 逍遥乱讪笑两声，自觉地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贝璐丹蒂和逍遥乱有一点说的不错。”青衫翠影继续道，“她想做的事情与我们的任务并没有相冲突的地方，所以，还是有谈一谈的希望的。” “可是……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我们真的有那个资格去‘谈判’吗？”迟愈再次提出了反对意见。 她没有补充的是……上一个不自量力想与实力超过自己太多的敌人谈判的人，现在还憋屈地窝在隔壁当“向导”呢。 寂静，再一次将众人笼罩。 青衫翠影扶了下眼镜，看向迟愈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的建议很简单，先打。” 迟愈回答得斩钉截铁，“打得过就杀，打不过再谈。” “我同意。”这次接话的竟然是月落无痕。 他一双深褐色的眼瞳中满是凌厉之色，“就算要谈，也得等把敌人打到毫无还手之力时再谈，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证大家的安全。” “可是……怎么打？”逍遥乱没忍住开口问道，“就算那个女鬼在白天实力真的会变弱，我们也无法确认削减的程度……万一减弱之后依旧强出我们一大截，那不是完蛋了？” “所以，要有计划。” 迟愈打了个响指，“我有个想法，你们要不要听听看？” 第三十三章 埋骨之地(19) 第二日，清晨。 一轮红日自东方冉冉升起，像往常一样，将略带凉意的橙色光芒洒向整片大地。 “沿着这条路再走差不多两三百米，就能看到那口井了。” 许正元小心翼翼地指了个方向，看着身后跟着的迟愈等人，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其实昨天晚上，他是有机会逃跑的。 迟愈几人一直待在房间里从未出来过，按照常理来说，就算他半夜悄悄潜出别墅、回到家中，也不会有人察觉。 但是，考虑到这群人连鬼魂都能杀，说不定就有什么远程的监控手段……而且，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万一他们第二天发现他不见了，一气之下打到他的家里……那可就真的逃无可逃了。 至于带上家人连夜离村……以桐生村周围的地形，他恐怕开不出几里地就会翻进哪个不知名的阴沟里。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许正元不愿意回想并承认的。 ——他不想面对楼下的孙晴绣。 以青衫翠影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可能读不出他的想法。 “知道了。”他轻一颔首，“接下来的事情你没必要，也没资格参与，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许正元闻言猛一抬头，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这不是在做梦吧？还是我的“执念”太深，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迎着他怀疑的目光，青衫翠影语气平静地道：“如果你不想走，那正好，我们还少一个探雷的炮灰……” 没等他说完，许正元就立即回道：“我马上走！” 话落，他转身就跑，生怕青衫翠影改变主意了似的。 逍遥乱看了眼他仓皇而逃的背影，随口问道：“怎么放他走了？” “他已经没用了，留下来也只是个拖累。”青衫翠影道，“还是说……” 他的目光转向有些愤愤不平的贝璐丹蒂，“你们想为那个唐瑜伸张正义，将他就地处决？” “他和他的那些家人，本就应该受到惩罚。”尽管有些害怕，但贝璐丹蒂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不过因为我们的介入，他们侥幸逃过了一劫罢了……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你们难道就不会觉得不甘心、不公平吗？” “那你想怎么做，回去杀了他们一家？还是……” 青衫翠影停下脚步、直视着她的双眼，“想要用你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动我们中的某个人去‘执行正义’？” “我……”贝璐丹蒂无言以对。 她毕竟接受了二十多年的法制教育，对于“杀人”这个词汇有着天然的抵触心理。 迟愈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他们的争论，但眼见着周遭的气氛越发沉重，她终于分出心神，看了谁也不服谁的青衫翠影和贝璐丹蒂一眼。 而他们旁边，月落无痕依旧保持着冷漠的态度……也不知道是懒得劝阻，还是觉得自己插不进那两人中间去。 至于逍遥乱……他正在疯狂地挠着额头，一副焦急到了极致，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模样。 迟愈见状，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不是执法者，没有资格去审判别人。”她对贝璐丹蒂说道，“而且，以我们目前所了解到的真相，根本不足以定下他的死罪。” “他母亲被卖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唐瑜那件事……则是他妹妹和哥哥的自作主张。” “他唯一做错的……就是在这两件事发生的时候，选择当一个冷漠的包庇者和旁观者。” “可是，就是由于他的冷漠，造成了两个，甚至更多家庭的悲剧！”贝璐丹蒂并没有因为迟愈的加入而偃旗息鼓，反而有些失望地加重了语气。 “他难道就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应该。”迟愈立即答道，“不过，我们已经给过他惩罚了，不是吗？” 贝璐丹蒂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迟愈没有第一时间解释，而是示意众人继续往前走。 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贝璐丹蒂跟上了她的步伐。 逍遥乱顿时松了口气，紧随其后。 “并非只有肉体上遭受折磨才叫做惩罚。”迟愈一边迈步，一边说道，“他昨天晚上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一种惩罚。” “只要他的良心还没有彻底泯灭，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血案就会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折磨着他的精神与灵魂。” “这样的惩罚……”迟愈回头看向贝璐丹蒂，“还不够吗？” 她话音落下，贝璐丹蒂还没反驳什么，逍遥乱就下意识地杠了一句：“那要是他的良心彻底泯灭了呢？” 迟愈抬眸，看了他一眼。 “……若真如此，那就更无需我们出手了。” “他继续留在桐生村，会不断遭遇鬼魂的报复，他如果选择逃离这里……没有任何一个法制健全的社会，能容得下那样的人渣。” “但是……这一切是建立在有鬼魂存在的基础之上的。”贝璐丹蒂还是接受不了，“如果连惩恶扬善，都要轮到鬼魂去做的话……那我们不也变成了冷漠、自私的旁观者了吗？” “我说过，我们并非执法者，也不是受害者。我们没有资格去审判他人的罪恶，也没有资格去决定一个无关者的生死。”迟愈再次强调道。 看着贝璐丹蒂不服气的表情，她转过身，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如果你觉得不甘心的话……就努力去成为有资格做这些的人吧。” 贝璐丹蒂紧紧咬着下唇，神色黯淡中又带着些许倔强。 “好了，无关紧要的闲聊就到此为止吧。”迟愈止步，望向不远处的古井。 哪怕她现在没有开启【鬼瞳】，也依然能看到古井附近弥漫着的漆黑雾气……那是浓郁到近乎化作实质的怨念。 而黑雾之中，正站着一个白裙墨发的女子。 她死死地盯着缓步行来的迟愈等人，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很好，看来她确实是比其他鬼魂更高等的存在……这就方便多了。” 她转向众人道，“如果各位都没有意见的话……就按照凌晨商量好的计划行事吧。” 第三十四章 埋骨之地(20) 见三位玩家目标明确地朝自己走来，严云堇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用冰冷的目光依次扫过月落无痕、逍遥乱、以及落在最后的贝璐丹蒂，声音寒冷刺骨：“就是你们打伤了唐瑜和柳媛？” 从她这不问过程，只认结果的措辞也能看出……她在面对逍遥乱等人的时候摆出的是十足的“上位者”姿态，根本没把这几个“小喽啰”放在眼里。 严云堇本想先在言语上给他们来一个下马威，然而……她对上的是逍遥乱。 “没错，就是我们干的。” 逍遥乱扛起弯刀，以一种“你能奈我何”的态度，鼻孔朝天道，“谁让她们想要袭击我们？我能给她们留下一条命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你说什么……”严云堇目光中的杀意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怎么，没听清啊？变成鬼魂后听力也下降了？” 仗着自己的任务就是来打试探和消耗的，逍遥乱完全不在乎后续到底能不能进入谈判环节，极尽所能地嘲讽着，“爷说……人不犯爷，爷不犯人，人若犯爷……” 他手臂伸展，用刀尖对准严云堇的面门，“把你的脑袋都拧下来！” 话音未落，严云堇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小心！” 月落无痕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侧退数步，收起手枪，转而取出了自己的近战武器。 【特殊物品：四棱金装锏。】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弱。】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当使用者心怀正义时，攻击力略微增强。】 【备注：有道是，“锏打三州六府，马踏黄河两岸！”】 在严云堇展露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时，月落无痕就已经意识到，以他的枪法是绝对不可能击中对方的。 鉴于他拥有的冷兵器无法对灵体造成伤害，所以他果断地将与严云堇正面纠缠的任务交给了逍遥乱。 他自己则撤出战圈，等待着严云堇近战失利、选择远攻，然后帮逍遥乱牵制住部分“枝条”。 而逍遥乱也没有让他失望。 面对急袭而来的鬼影，身材高大的男子不慌不忙地摆好姿势，看准时机，一刀砍出！ 眼见着刀刃直直朝着自己的脖子砍下，严云堇急忙停住身形，但饶是如此，锋利的刀气也给她带来了十分尖锐的疼痛感。 “可惜。” 逍遥乱嘴上说着话，手中动作却是不停，紧接着就劈下了第二刀，“这次我可不会打偏了！” 严云堇轻“啧”一声，抽身后退。 “倒是有点本事……”她站在远处，身后，五六根深棕色的树枝扬起了“头颅”。 “哈。”逍遥乱稳定输出着，“非但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反而强行替自己挽尊吗……这么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闭嘴！” 也不知道是被这句话中的哪个词刺激到了，严云堇陡然尖啸一声，足足四根枝条如利箭一般，朝着逍遥乱袭来！ 当！ 一声脆响。 逍遥乱举刀，挡住了冲在最前面的树枝，下一秒，另外三根枝条便紧随而来！ 见状，月落无痕当机立断，持锏加入了战局。 那些枝条的速度倒是不快，格挡起来并不算困难……麻烦的是那如有千钧重的力道。 “不错嘛……”趁着空隙，逍遥乱活动着略有酸痛的手腕，冷笑着说道。 “月落，你帮我挡一会……她不是很厉害吗，我倒要看看，在被人追杀的时候……她还有没有精力继续操控这些东西！” 话落，他刷刷几刀格开袭来的枝条，整个人宛如出膛的炮弹一般，朝着严云堇冲了过去！ …… 远处。 见他们已是斗出了真火，迟愈和青衫翠影都有些无语。 “这么打下去……不会还没等我们出手，女鬼就被解决掉了吧？”青衫翠影以一种极为复杂的语气说道。 “谁知道呢。”迟愈的目光始终追逐着严云堇的身影，轻声道，“再说了，这不是好事吗？”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青衫翠影斜着眼睛看向她，“我们接到的第一个主线任务，还差着五分之二的进度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女鬼应该是唯一能为我们提供真相的‘人’了，万一他们真失手把她杀掉……我们可就完不成主线了。” “我记不记得不重要，重要的是，逍遥显然不记得了。” 迟愈的一句话让青衫翠影很是郁闷。 “不过……”她补充道，“一来，他们能不能打得过还不一定。二来……就算那女鬼真这么弱，我们只要及时喊停，哪怕只留了她一口气在……也足够我们问出真相了，不是吗？” 青衫翠影转过头，眼神中已是写满了“敬意”。 “我原本以为我已经足够狠心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能问个问题吗？” “可以。” “现在的你……和刚进副本时，劝说我不要拿贝璐丹蒂当诱饵的那个驰豫，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迟愈抽空瞥了他一眼，表情好似在说“你要不要听听看你自己在说些什么鬼话”。 “我只是将与我有关的事，和与我无关的事，分得比较清楚而已。”她面无表情地解释了一句。 “而且，我从来都没说过不让你拿贝璐当诱饵。”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战场”，“我所看不惯的，只是你不经同意，就擅自决定同伴命运的行为。” “好吧……我承认，我那时候确实有些独断专行了。”青衫翠影轻笑一声。 他同样转移目光，“为表歉意……我会认真完成你安排的任务的。” 迟愈没有回话。 另一边。 逍遥乱顶着沉重、迅猛的攻击，一步步逼近了古井旁的严云堇。 “……可恶。” 严云堇眉头紧蹙，不禁又回想起了那把弯刀砍在身上时，刺骨般的疼痛感。 “若非现在是白天……我又岂会落到这等境地！”她心中恨恨地想道。 就在她越发焦急之际，一声轻呼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三人组中唯一的那个女孩。 第三十五章 埋骨之地(21) 相较于经验丰富、战斗能力强悍的月落无痕和逍遥乱，贝璐丹蒂显然弱了不止一筹。 她毕竟只是个一级的新人，哪怕在现实中时常锻炼，在与“枝条”的正面对决中也很难取得优势，所以，她更多还是在躲避。 然……这样的应对方式，很容易被抓住破绽。 此刻，就有一根枝条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突破了月落无痕的“封锁”，从贝璐丹蒂看不见的方向朝她袭去！ “向右躲！” 月落无痕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预警。 贝璐丹蒂的反应还算迅速，在听到示警的一秒内就做出了相应的动作……但，还是太慢了。 眼见着粗壮的树枝朝自己横扫而来，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倒退半步，双手下意识地挡在胸前。 侧前方，月落无痕将手中的长锏拍在枝条中段，虽然为贝璐丹蒂卸去了大半的力道，但剩下的那部分……依旧不是贝璐丹蒂能抵挡的。 连墙面都能击穿的力量，撞击在脆弱的人体上……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结果。 在粗粝的枝干与双臂相撞之时，贝璐丹蒂先是感到一股巨力压下，然后……便是一声由骨骼发出的痛苦哀鸣。 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被抛飞了出去，又狠狠砸落在地面上。 难以忍受的疼痛直冲大脑，贝璐丹蒂紧紧咬住下唇，将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声咽了下去。 而这一下实打实的受击，已经让她的生命值来到了20%以下——十足的危险线内。 严云堇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幕，并很快分析出来……眼前这个受伤颇重女孩，就是击败这几人的突破口。 不远处，逍遥乱不要命一般的狂乱打法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所以，她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身形闪动间，就朝着躺在地面的贝璐丹蒂冲了过去！ “妄想！” 见队友即将陷入致命的危机之中，月落无痕似乎也急了，不管不顾地掏出手枪，以最快的速度往严云堇袭来的方向撒出了一片弹幕。 正如他先前所料，在严云堇保持着高速度的移动时，他开出的这六枪中，最精准的那一发子弹也只是对其造成了擦伤而已。 等严云堇的身形再次被众人捕捉到时，她那只黑雾缭绕的右手已然朝着贝璐丹蒂的头颅抓去！ 就在此刻，变故突生！ 严云堇伸出的手臂骤然僵在了原地，同时，她那双写满了戾气的眼眸中也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惊”的情绪。 “你……”严云堇用尽全力，却无法调动任何一块躯体，甚至连转动瞳孔都做不到。 用眼角的余光可以看清……她的胸口处，已经被人贴上了一张“镇祟符”。 “怎么……可能……”她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没等她说完，月落无痕就一把拽住贝璐丹蒂，将她拖出了严云堇周围一米范围内。 “啊疼疼疼疼——” 被如此粗暴地生拖硬拽了一番，贝璐丹蒂再也忍不住了，高声叫喊道，“你轻点！” “可恶……”看着他们即将成功逃脱，严云堇眼睛都要红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镇祟符”的束缚效果结束了，极度愤怒的她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别想跑！” “别想跑的……应该是你才对吧。”一道柔和的男声骤然响起。 严云堇猛地回头，却见一男一女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靠前的青年身着衬衣长裤，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 站在他侧后方的少女则穿着再简单不过的圆领衫和牛仔裤，身材纤瘦、脆弱不堪，一张精致到堪称完美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而，当严云堇与她对视的时候……甚至不自觉地想起了埋葬她的那口古井。 “是你们……”严云堇的声音中带着警惕与疑惑。 她开始时确实没在意这两个“临阵脱逃”的人，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既然是与她这般实力强大的存在交手，那对方定然会全力以赴……不可能有“隐藏实力”的选项。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两人之所以会退出战局，是因为他们的实力不足。 可现在……单是他们那气定神闲的态度，就足以推翻她的这套猜想了。 “没错，是我们。”青衫翠影眯起眼睛笑着，“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推测我们要做什么’这件无用的事情上，而是会……”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注意脚下。” 这句话显然不是调侃，而是善意的提醒。 严云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下意识低头看去。 刹那间，数道亮金色的光芒显露出来，并有规律地向四周延伸、交织，并在她反应过来、试图逃窜之前，就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 “镇祟符阵”！ 下一刻，金光冲天而起，宛如火焰一般将严云堇的身躯包裹起来！ 严云堇惨叫一声，颇为凝实的身体顿时化作了浓郁的黑雾，不断地撞击着金光构建而成的壁垒，但是……毫无作用。 其实，镇祟符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一共也就三四秒左右……但等到那刺眼的金光散去，被围绕在其中的黑雾已是极为稀少、薄弱，让人毫不怀疑，只需再来一次威力只有“镇祟符阵”一半的攻击，就能完全将这位古井女鬼消灭。 但是，此时此刻，哪怕是刚才表现得无比疯狂的逍遥乱都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手提弯刀，默默站在不远处。 过了十几秒，那团差点消散的黑雾重新凝聚成了黑发白裙的女人。 只是比起先前的强大与高傲，此时的她看起来十分虚弱。 “从始至终……”严云堇看着围在四周的五位玩家，用了然的语气道，“你们都是在设局，对吗？” “能看出来这一点，说明你还没彻底被愤怒的情绪支配。” 青衫翠影回道，“这也是我们乐意看到的。” “你们……不杀我？”严云堇皱起眉头。 “我们从来都没想过要杀了你，也从未有过与你们这些鬼魂为敌的想法。”迟愈站了出来，“严格来说，我们要做的事……与你的目的是一致的。” 第三十六章 埋骨之地(22)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迟愈这句表明立场的话，严云堇非但没有显露出庆幸的情绪，反而大笑出声。 对于她莫名其妙的行为，迟愈并没有给出多余的反应，依旧神色冷漠地注视着她。 似是逐渐觉察到了无趣，严云堇主动收起了笑容：“你所谓的不与我们为敌……就是将我们打到半死不活，再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与我们谈判吗？” 她的措辞尖锐，语气讥讽，根本不在意她现在“阶下囚”的身份，也不在意她的这句话会不会戳中在场某个人的痛点，让其恼羞成怒，并将她就地格杀。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对迟愈等人有什么意见，而是……本能地讨厌“人类”这一物种。 她讨厌与“人类”交谈，讨厌与“人类”接触……甚至，讨厌从“人类”身上展露出的每一分善意与怜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们的计划还真就是你所说的那样。 迟愈刚想说话，对面的逍遥乱就扯着嗓子道：“喂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们在面对其他鬼魂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要先动手，都是你那些手下自作主张袭击我们，我们为了保命才会反击的。” 他解释归解释，非要嘴贱吐槽一句，“她们会受伤是因为她们太弱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一听这话，本就心怀怨愤的严云堇当即恨恨地转头瞪了他一眼。 而逍遥乱也是丝毫不慌……以严云堇现在的状态，能伤到他算他输。 为了防止话题越跑越骗，甚至演变为下一场乱战，青衫翠影清了清嗓子：“我的同伴说的没错，迄今为止我们遭遇的所有战斗，都是在被动迎战……而在与你们交手的过程中，我们也了解到了不少密辛。”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总之……”他总结道，“我们理解并支持你们的复仇计划，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对我们有过多的防备。” “是吗？”严云堇冷哼一声，“那如果我说……我要做的，是毁掉整个村子，并杀掉这里的所有人呢？这样，你们还会支持吗？” 此言一出，几位玩家顿时沉默下来。 见状，严云堇当即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果然，人类就是人类，嘴上说着公平、正义等等大义凛然的话，但实际上……你们真的知道什么是公平，真的在意什么是正义吗？” “当你们喊着口号，被舆论的大势裹挟着向前行进的时候……你们真的能看到我们这些在泥沼中苦苦挣扎的可怜虫吗？” “你们想做的、所做的一切努力……究竟是想要帮助我们，还是……为了满足你们那虚伪的正义感，享受着‘引导大众’所带来的快慰呢？” 她这三句接连而来的质问，直说的贝璐丹蒂窘迫不已。 这位始终抱有着天真的“正义感”的女孩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们是真的想要帮助你们的！只不过、只不过……” 她突然想起了迟愈对她说过的那番话，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只不过，我们没有那个能力与资格而已……” “那刚才呢？”严云堇看着她，“你拥有足够的能力，也有了与其相配的资格……你刚刚又为什么会犹豫？” “因为……”贝璐丹蒂说不出话来。 “因为你的想法太极端了。”迟愈代替她回答道。 在一位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女鬼面前，她并没有搬出那套“执法者”理论，或许是觉得她的情况与当时的贝璐丹蒂不一样，又或许……只是单纯认为没有必要。 她直奔主题道，“我能问一下，让你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是什么吗？” “你是看我可怜……在同情我？” 严云堇莫名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瞪着迟愈，“你知道吗，你们的同情和悲悯……只会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话音未落，她已然朝着迟愈冲了过去！ 严云堇的这次袭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连站在迟愈旁边的青衫翠影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迟愈……只是轻哼了一声。 在那道残影靠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她以谁都没有看清的动作伸手一攥，准确地握住了严云堇的脖颈，然后用力向下一掼！ 严格来说，迟愈的反应虽快，但力度只在正常成年女性应有的水准线上，对付普通人还好……在面对鬼魂时，这一连串的反击显然是无法对其造成伤害的。 然而，就在严云堇想要挣脱束缚、再度起身之际，一张符篆已然被递到了她面前。 ——镇祟符。 看着黄纸上面熟悉的纹路，严云堇先是愣了下，然后才缓缓移动目光，望向距离她不远处的那张近乎完美的面孔。 “难道是我想错了么？”迟愈冷冷地说道，“其实你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所以才会一次次挑衅我们？” 严云堇从她这句疑问式的话语中……听出了十足的威胁意味。 曾经直面过死亡的本能让她瞬间明白过来，如果她继续反抗下去……眼前这个看起来美丽、精致，仿佛是由世界上最美好的糖果和香料组成的女孩……是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杀掉的。 不只是她心生震撼，就连一旁的青衫翠影都大跌眼镜。 当然，他惊讶的原因并非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而是…… 等到严云堇委婉地表示出妥协，迟愈也收起符篆站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略微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某个资深者？” 迟愈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干脆顺势承认道：“是，而且认识很多。” 比如花绯念啊，云澜霞影啊之类的…… “原来如此。”青衫翠影松了口气。 这就能解释那么多道具的来源了…… 按照某位玩家大佬统计出来的数据，除非运气极佳，否则每完成一个副本，能拿到符合当前等级的道具或技能的概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 在只通关过一个副本的前提下，迟愈能拥有【鬼瞳】并不算稀奇。 但等她相继拿出多张“镇祟符”以及“镇祟符阵”……这就不是简单的“运气”能解释的了。 所以，青衫翠影才会做出上面那个判断。 即，这个“驰豫”认识某位资深者，且两人关系匪浅。 第三十七章 埋骨之地(23) 迟愈没去管他会有怎样的猜测，而是转向严云堇，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你不想死……那就和我们说说吧。” “说说你曾经的经历……以及桐生村中，那肮脏的罪孽。” …… 我的名字是严云堇，澄州市人，家住在青林区云山街道绣锦湖小区，七栋三单元4003。 是的……时至今日，哪怕我已经超过二十年没有回过家了，也依然能在别人询问的时候，流利地背出这个地址。 若要问为什么的话……大概是，我希望有一天能够用上它吧。 当然，以上这句话是开玩笑的。作为一个已死之人，且不论我现在正像是地缚灵一样被困在这里，即便我能随意走动……又有谁会对我问出“你的家在哪里”这个问题呢？ 至于我依旧熟记地址的真正原因……是我不想忘记——我不属于这里。 这里是囚笼，是泥沼，是牢狱，是疯狂与罪恶的温床……却唯独不是我所期望的归宿。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从来到此地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决心。 …… 要说清我这二十多年来的遭遇，果然，还是得从我大学刚毕业时讲起。 那时候的我刚找到了一份薪资、待遇、前景都不错的工作，可谓是意气风发，未来一片光明。 那时候的我还心怀善意，笃定世上虽然有坏人，但终究是好人占了大多数，只有这般……才能构建出如此和谐美好的世界。 那时候的我正处于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却也在同时，遭受了人生中最猛烈的一场暴雨。 善良……这样一种最纯净无害的美好品质……对于我来说，却比刽子手的砍刀还要锋利。 在某次下班回家的路上，我轻信了两名老人的话，在去便利店给他们买食物的途中，被他们的同伙用麻醉药迷晕，并绑到了车上。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正在行驶，且不断上下颠簸的汽车、邻座包裹严实，凶神恶煞的男子、还有车窗外那连绵不绝的群山……都让我无比害怕。 害怕到，哪怕现在回想起那一幕，我也依然会忍不住颤抖。 恐惧的情绪消退以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快逃。 可是，怎么逃？ 我的手脚被绑得严严实实。 面包车里除了我和司机，还有足足四个青壮年男性。 甚至……就算我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击败他们、潇洒跳车，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又谈何成功逃脱呢？ 但人类就是这样一个习惯性不自量力的物种，有时候，即便理智告诉自己，做成某件事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也依旧会忍不住尝试去做、努力去做。 美其名曰希望不灭……实际上只是愚蠢而已。 理所当然的，我的“反抗”失败了。 好在，许是为了保证“货物”的完整性，他们并没有对我动用私刑，也没有在我身上发泄怒火……我只是被更结实地绑了起来，连嘴巴都被三层厚胶带封住了。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面包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他们推攘着我，将我带到了一个姓蒋的男人家中。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蒋家的儿媳妇。 当然，“儿媳妇”这个身份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我之所以说出这个称呼，只是方便你们理解而已。 言归正传。 蒋家不缺钱，不然也不可能花大价格从人贩子手里把我买下来……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卖自夸的意思，但我的确还算优秀。 他们家缺的……是孩子。 或许是坏事做多了，以至于遭到了上天的诅咒，蒋家自四五辈以前，就一直是一脉单传。传到这一代，唯一的儿子不仅智力上有缺陷，身体也并不健朗。 这也是蒋家家财万贯，却非要通过买卖人口来给儿子娶媳妇的原因……村子里土生土长的小姑娘他们看不上，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呢又看不上他们。 总之，我被推入这潭烂泥中以后，就像是被选上用来配种的母马一样……你们知道我每天都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 被关在房间中的每时每刻……我都在思考着，要如何逃出去。 但是理想嘛，实现起来总是会非常困难的。 我在蒋家的“房间”没有窗户，与外界唯一的连接点是一扇每天至少有二十二个小时都处于上锁状态的木门。 为了防止我逃跑或者自杀，他们也从不让我接触利器，稍微重一些的钝器我都没见过。 即便如此……我还是抓到了机会，趁着那个该死的老太婆给我送饭的时候将她制服，并在她身上找到手铐、脚镣的钥匙，从蒋家逃了出去。 你们以为我成功了吗？ 并没有。 动手的日子是我刻意挑选的，那天蒋家那对脑瘫父子要到临近的县城去，晚上才能回家。 逃跑的路线也不需要担心，感谢桐生村三面环山的地形，让即便是来到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的我，也能轻松找到出村的路径。 至于交通工具……我没学过车，所以哪怕我“缴获”的那一大串钥匙中包含了一把车钥匙，我也没办法利用起来。 好在我知道，只要沿着出村的道路走上七八公里，就能拐上一条省道……就算鲜有车辆会途径这里，可是已经在囚室里蛰伏了上百天的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但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里的“恶人”，并非只有蒋家一家。 许是我身上没来得及更换的睡衣太过显眼，又或许是我的长相对于村民们来说过于陌生……总而言之，我被认出来了。 嗓门极大的女人们奔走相告，膀大腰圆的男人们卷起袖子上前……被囚禁了数月的我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甚至连片刻都没坚持到就被他们按在了地上。 这次失败的逃亡，让蒋家对我的看管更加严密了。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虽然我每天摆出一副绝望、痛苦的表情，实际上却并没有因为这次的失败而感到心灰意冷。 相反……我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我一定要，逃出这里。 第三十八章 埋骨之地(24) 接下来的两年零三个月间，我策划了不下于七次逃亡，但无一例外……每次计划都以被不同的人抓住，并“荣获”更加严格的监禁待遇而告终。 在一次次尝试的过程中，我曾经被许村长一家捉住，在即将遭到欺辱的时候，袁心惠出面阻止了他们。 我也曾经遇到过柳家那个经常喝醉的酒鬼，差点被他拽着头发打了个半死，若不是他的二儿子及时赶来，我可能早就“解脱”了。 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我已经逃到了村子外围，但还是倒霉地被人发现了。 我慌不择路地躲进了一间看起来像是用来养牲口用的平房，却不想在里面遇见了孙晴绣。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并没有像那些已经麻木、巴不得其他人和自己一样永远深陷泥沼的女人那样，选择向村子里的人“告发”我，而是将我藏在了衣柜里。 她本想等晚上再让我离开……可就在这时，蒋家父子在村民们的带领下闯了进来。 就这样，我不仅再一次被丢入牢笼，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的女人。 我一直为此事而感到十分的愧疚……虽然孙晴绣大概率已经记不清那个蓬头垢面的女孩了。 …… 经过多次的努力，我终于明白过来，我是不可能逃离这里的。 几十上百年与世隔绝的生活，让整个桐生村里的村民抱有着极为落后的思想。在他们眼中，人……尤其是女人，是可以被买卖的。 她们是奴隶，是工具，是商品……却唯独不是与他们有着相同身份和地位的“人”。 而被拐卖到这里的女人们，她们或许最开始想过要反抗，也曾计划过要一起逃离。但太多次的失败堆积出了失望，太多的失望又催生出了绝望。 最后的最后……终于有人坚持不住，选择了妥协。 最为讽刺，也最为可怖的是——背叛者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优待，而忠诚者……却被踢入暗无天日的地狱，终日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投奔了“敌营。 她们时常麻木着、日日哀叹着、偶尔庆幸着。 她们用拙劣的谎言麻痹自己：“蝼蚁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赖活着”……仿佛只要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就能从“受害者”变成“旁观者”一样。 甚至是……“加害者”。 连自身都认不清的她们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啊，不好意思，这还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别人说这些，一不小心有些过于激动了……让我们重新回到正题上。 当我明白过来，以我个人的力量，是怎么也无法与整个村子相抗衡的时候……我明智地掐灭了逃跑的念头，变得温顺起来，像是终于被驯服了的野兽一样。 与那些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无法坚持下去的可悲者不同，我有着更为坚定的信念。 ——哪怕死去，我也一定要离开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幸运的是，就在我调整好心态的那段时间里，我怀孕了。 得来不易的后代让蒋家一群人非常欣喜，再加上那时候的我表现得极为乖巧，逐渐的……他们放下了戒心。 我之前说过，闭塞的生活环境让这里的村民像是数百年前的封建愚民一样古板。所以，在我生产的那一天，除了被请过来接生的产婆以外，没有人靠近产房。 因为那是污秽之地。 而我对此感到十分的庆幸——我终于等到了摆脱这一切的机会。 在过去的一千多天里，我一直觉得我将自己的内心守得很好，只要离开了这里，我就会变回曾经那个善良、活泼的少女。 但是，当我从床上爬起来，毫不犹豫地按住产婆的脑袋，将其狠狠撞到桌角上，并亲手掐死了我那个不幸的孩子的时候……我意识到了。 我还是我……却又已经不是那个“我”了。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我选择在古井中……终结自己的生命。 …… 严云堇断断续续地叙述着，足足用了近半个小时，才说完了那充斥着着血腥与黑暗的三年时光。 而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五位玩家也听到了系统的提示。 【一阶段主线任务已完成！】 系统那雀跃的声音，与玩家们的沉默不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哪怕没心没肺、心直口快如逍遥乱，亲耳听说了这么一段经历……此时也难以发表出任何评价来。 不过，作为“boss”的严云堇是感受不到这一点的。见迟愈等人都不说话，她微微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 将内心中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怨怒抒发出去以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我死后不久，就化作了鬼魂。” 严云堇继续说道，“开始时我只恢复了很少一段记忆，几乎就是一个被愤怒驱使的野兽，行事凶戾而乖张……因此，村民们很快就意识到了周边有‘邪祟’作乱。” “许村长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道士，作法将我封印在了古井之中。” “那道士修为不低，至少不是彼时的我所能打败的……不过祸福相依，十几年不见天日的生活，反而让我的神智完全复苏了。” “再然后，许家那两兄弟将唐瑜的尸体扔了进来，机缘巧合地打破了道士的封印。” “重获自由的我一直在寻找时机……寻找一个能将整个桐生村一网打尽的时机。” “而这一等，就是整整三年。” 听及此处，青衫翠影终于开口了：“所以说……现在你已经找到这个机会了，对吗？” 严云堇轻轻点头。 “我能问一下，你的计划具体是怎样的吗？”迟愈接着说道。 都坦白到这里了，严云堇也不介意多说一点：“一年前，我意外遇到了一个人。” “他似乎是为了唐瑜而来的……在我帮助他打捞出唐瑜的尸骨，并将我所知道的有关唐瑜的事情告诉他以后，他送给了我一张阵图。” 严云堇说着伸出手，一团黑雾顿时降落在其掌心，并凝聚成了一页“纸”。 第三十九章 埋骨之地(完) 【特殊物品：祈雨符阵（改）。】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神秘天赋d。】 【特效：消耗3000点灵力值或全部生命值，召唤一场规模极大的恐怖暴风雨。】 【备注：在愤怒与绝望的驱使之下，哪怕是原本用来祈求神眷、造福民生的符咒……也会变成吞噬灵魂、埋葬尸身的屠刀。】 在看到“级别评定”一栏中的“完美”两个字，不只是青衫翠影和逍遥乱，就连月落无痕都有片刻的失神。 以他们现在的等级，所见过评级最高的物品也只是“稀有”级而已。 “完美”级别的道具和技能，对于十级以下的玩家来说，是既不可遇，又不可求的。 不过在场的几人要么极为豁达，要么心思深沉，要么不懂“完美”这个词出现在此处的含金量……还有一个见过“大世面”的，所以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众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3000点灵力值或全部生命值”的代价，与“召唤暴雨”这个收益有些不太匹配。 在“游戏内死亡，现实也很有可能会同步死去”的前提下，没人会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值去赌。 而按照每升一级，灵力和体力值都会增加100点上限的规则，想要使用【祈雨符阵（改）】，至少也得是三十级的玩家才行。 可是，那些三十级以上的大佬，谁没有几个更加实用，且消耗更小的“完美”级技能？ 干嘛要把灵力值浪费在“召唤一场大暴雨”这种一听就没什么用的事情上？ “这张阵图的名字，叫做‘怒海’。” 严云堇解释道，“按照那个人的说法，只要能将其成功发动，毁灭桐生村并非难事。” “它唯一的缺点是，使用条件有些过于苛刻了。” 严云堇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哪怕有唐瑜她们相助，以我现在的实力，想要启动阵法……也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话至此处，她抬头望向迟愈，带着一丝犹疑地道，“你们……真的愿意帮我吗？” …… 帮，还是不帮，这是个问题。 严云堇的计划很简单——以生命的代价发动“怒海”，召唤出能够吞没一切的暴雨，将整个桐生村连带着大量的村民尽数埋葬。 而这一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是，需要有人带上另一种符篆，把出村的唯一一条道路截断。 原本，这个任务是要由唐瑜和柳媛去完成的，但因为迟愈等人的介入……她们两“鬼”一个元气大伤，一个命都快没了，别说启动符咒，能不能在阳光下行动都是个问题。 所以，这事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玩家们的头上。 在距离严云堇足有五十米远的地方，五人围着站成了一圈。 “你们怎么想？”照例，青衫翠影率先开口，询问同伴们的意见。 “按照那个女鬼的说辞，这里的村民都不是啥好东西啊……”逍遥乱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缓缓摩挲着下巴，“……我无所谓，你们决定吧。” “我……我同意帮她。”贝璐丹蒂鼓起勇气道。 迎着另外四人的目光，她握了握拳，“这里是游戏，而并非现实，就算我们选择报警……谁知道在我们离去以后，会不会有‘执法者’来帮这些女孩讨回公道呢？” “虽然确实有些越矩……但是在虚拟的世界中，比起恪守法纪，我还是更想去做一些能让我不留遗憾的事情。” 她说完这一段话，包括她在内的四位玩家纷纷看向迟愈。 他们本以为迟愈会像之前那样反驳两句，却不想……人家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放在“讨论”上。 注意到几人的视线，迟愈回过神来：“问我的意见？和逍遥一样，我也无所谓。” 既然通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也就懒得动脑子了，全部交给队友就好。 比起要不要毁灭桐生村，迟愈更在意的还是“意念值”的问题。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基本已经确认了，意念值的确是通过“战斗”获取的……或者更进一步地说，只有“杀怪”才能得到意念值。 之所以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她刚刚查看了下系统面板，发现意念值依旧是“6点”，与她从柳媛家出来时看到的数值一致。 也就是说，方才与严云堇的那番打斗，是不符合“要求”的。 于是迟愈推断，只“战斗”是无效的，必须“杀敌”才行。 至于为什么不驳回严云堇的请求，并把她一刀结果掉以获取更多的意念值……虽然这么做也可以，但是她完全能想象到，如果她真的提出这么个建议，贝璐丹蒂肯定会强烈反对。 为了不与队友起争执，进而拖长通关时间，迟愈觉得损失一点意念值也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如果找不到摆脱副本的方法，那在已经知道了“原理”的情况下，能拿到意念值的机会多得是。 当然，若是找到了……那还要游戏内的货币做什么？ 又不能当比特币卖。 经过一场简单到了极致的讨论，五位玩家达成了共识，并将“愿意帮忙”这一结论告知了严云堇。 严云堇看着他们的表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半晌后，她将两张“裂山符”交给了为首的青衫翠影：“……谢谢你们。” “这里距离村子外围很近，最多十分钟就能抵达。十分钟后，我会用黑雾提前向你们示警。”整理好心情后，严云堇安排道。 “你们看到黑雾以后就可以使用符篆了，在启动‘怒海’之前，我会等你们五分钟……如果不想被牵连进来的话，你们就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全力逃跑吧。” “你不需要考虑我们，十分钟后直接发动符阵就行。”青衫翠影道。 迎着严云堇怀疑的目光，他扶了下眼镜，“放心……我们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的。”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严云堇也就没再提出异议。 在她的指引下，五位玩家很快经由主干道，来到了桐生村的入口。 如严云堇所言，出村的那唯一一条道路非常狭窄，且两边都有山峦遮挡，是非常典型的“一线天”。 “裂山符”的使用条件是“神秘天赋f”，在场的五人中只有迟愈和青衫翠影达到了要求，因此，他们理所当然地被推为了“执行者”。 两人拿着符篆，分别贴在了两侧的岩壁上。 众人沉默着等了两分钟左右，终于…… 【二阶段主线任务已完成！】 【恭喜玩家完成副本，将于300秒后自动传送。当然，如果等不及的话，你也可以选择“立即传送”哦。】 听到熟悉的声音，五位玩家先是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望向远处。 轰隆隆—— 一阵落雷般的响动砸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这玩意……确定是‘暴雨’？”逍遥乱瞪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盯着遥远的山峰上，那道逐渐逼近的“白线”。 ——那是汹涌而来的浪潮。 与此同时，天空骤然变得阴暗下来，厚重、密实的乌云笼罩其上，像是下一秒就会有雨水从中倾倒而出一样。 见状，迟愈和青衫翠影也不再等待，果断消耗100点灵力值，远距离引爆了“裂山符”。 随着一声炸弹爆裂般的响动，一块块大小各异的碎石滚落下来，十几秒的时间，就将出村的那条小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我们的任务就彻底结束了。”青衫翠影语气轻松地说道。 这次的副本虽然流程不算太长，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个小时而已，但无论是夜间行路给精神带来的压力，还是那几场时间虽短，却绝不简单的战斗……都让人感到筋疲力竭。 所以即便是青衫翠影，在确认通关后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那各位，有缘再见啦。”逍遥乱笑着朝这几位临时队友挥了挥手，选择了“立即传送”。 与迟愈简单打过招呼以后，月落无痕和青衫翠影也相继化为白光，离开了副本。 “那个……”一道怯怯的声音传来。 正在向远处眺望的迟愈转过头去，看到了似有些紧张的贝璐丹蒂。 她歪了下头，用动作表达出了疑惑。 “我出去之后能加你的好友吗？”女孩局促地搅着自己的裙摆。 “那个……我的意思是……我要分别给你们100游戏币，虽然之前说过用邮件就行，但是加个好友……更方便交流一点。” “随你。”迟愈没反对。 “好的！”贝璐丹蒂连忙点头，随即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还不走吗？” “嗯，这就走了。” 迟愈收回目光，打开面板，按下中间那个十分醒目的“传送”键，“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在传送离开之前，女孩隐含着些许欣喜的声音传入了迟愈的耳畔。 ……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奖励结算中……】 【完成“简单”评级副本：埋骨之地。获得经验值：140。】 【获得通用货币：140。】 【完成主线任务：查明曾在桐生村发生过的五起血案。获得奖励：经验值+50……恭喜！你已升级！玩家当前经验值为：lv3（10\/300）。】 【完成主线任务：消灭古井中严云堇的鬼魂。获得奖励：特殊物品*1。】 【结算已完成！】 第四十章 埋骨之地(番外1) 许正元踩着晨露，大踏步地走在狭窄的小路上。 他的脸上，忐忑与坚决、愧疚与庆幸……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现在的表情既有些扭曲……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生动。 半个小时前，他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去了蒋家一趟。 但他只在大门外站了十几分钟就离开了……可能是没有勇气，又或许是回想起了昨天晚上见到他时，母亲脸上那堪称绝望的表情。 而就在这短短十数分钟的时间里，他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比如，他所生活的这个村落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和平宁静，这里有着太多的罪恶与肮脏，毁掉了不知多少人的幸福与梦想。 又比如，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自欺欺人……他封闭自己的双眼，天真并残忍地以为只要自己看不见，发生在母亲身上的那些欺凌、暴力就是不存在的。 再比如，哪怕他不愿意承认，在桐生村这般扭曲的环境下耳濡目染多年……他早已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无辜了。 如果说那些买卖人口的、施加暴力的人是直接的加害者……那他这个总是冷眼旁观的人就是帮凶。 他们都背负着罪孽……都需要赎罪。 如果一切都还来得及的话……就从放母亲自由开始吧。 这么想着，许正元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家中。 轰隆隆—— 就在他即将抵达家门口的时候，他骤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巨响声。 许正元下意识转头去看……但见遥远处的山峰上，竟违背常理地扬起了一道白色的浪花。 那道显眼的“白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推进着，估计最多十分钟，强悍的冲击力就会将他家的楼房冲垮。 “这就是……惩罚吗？”许正元呆立在原地，喃喃地道。 片刻的茫然过后，他陡然跳起来，猛地闯进大厅，马不停蹄地冲入了地下室。 昏暗的地窖中，腿部中枪，且没有得到及时包扎的许诗蕊早已失血过多、脸色发白，而许文彬和大哥许正初甚至已经陷入了昏迷。 若是许正元再晚来一会，说不定就只能看到他们的尸体了。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见到许正元的身影，唯一还醒着的许诗蕊有气无力地叫喊着，“快救我们……快救我！” 见他们如此凄惨的模样，许正元心里也是无比焦急。 他当即从角落里扒拉出备用的医药箱，走到最先中枪的大哥面前，开始为他包扎。 同时，他也在不断思考着。 以防意外，他在地下室的另一个出口停放了一辆汽车，只要能在五分钟内把大哥他们的伤口处理好……就来得及逃出去！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了许诗蕊的哭喊声。 “哥，你先救我啊！我快受不了了……我好痛、真的好痛啊！” 许正元的动作一顿。 他了解过一些医疗常识，知道人在受伤后，脑下垂体会迅速分泌一种叫内啡肽的激素，以达到止痛的效果。 也就是说，挺过最初那段时间的剧痛以后，许诗蕊现在感到的应该是麻木……而非疼痛。 许诗蕊在撒谎。 而她撒谎的目的……是让他抛下大哥，去救她。 这样的认知让许正元的血都冷了。 他知道，他的这个妹妹性格有些扭曲，嫉妒心极重……不然也不可能因为唐瑜生活得比她幸福，就将人骗到这里来。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能自私到这个地步。 “哥？二哥！”见他沉默着不说话，许诗蕊有些急了。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你帮我包扎一下好不好？等我能活动了，就可以帮爸和大哥处理伤口了，这比你一个人做要快许多，不是吗？” 许正元没有接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动作，默默来到了妹妹的面前。 看着他复杂的表情，许诗蕊忐忑地道：“哥……怎么了？” “你后悔吗？”许正元突然开口道，“对于唐瑜……你有感到过愧疚吗？” “哥，你在说什么啊？”许诗蕊挤出一个笑容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是啊，现在不是时候……” 许正元呓语般地说道，“那究竟何时……才‘是时候’呢？” 耳边，似乎响起了“隆隆”的水声。 听着这催命一般的响动，以及妹妹不间断的鼓噪声，许正元突然有所明悟。 “或许……将死之际，就是那个‘时候’了吧。” 他看着逐渐灌入地下室的水流，轻声说道。 …… 与此同时，柳家。 柳二哥看着已是近在咫尺的浪潮，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一股绝望。 就在他想要前往二楼，以免正面遭受冲击的时候，一抹红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小媛？”他惊讶道。 柳媛没有说话，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往木棺里拖。 “小、小媛！你干嘛！”柳二哥虽然有些害怕，但并没有挣扎……毕竟以柳媛现在的力量，就算挣扎了也只是做无用功而已。 柳媛像是在塞麻袋一样把一个成年男性塞进了棺材里，盖上棺盖以前，她盯着自家哥哥的面孔，看了数秒。 她的眼神中……带着许久不见的温柔。 …… 另一边，许村长家。 不同于柳二哥的慌乱，袁心惠在看到那道摧枯拉朽的浪花之后，竟酣畅淋漓地笑了起来。 她不如严云堇果决，所以哪怕她已经对如今的生活厌烦无比，也没有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 但是，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是渴望着死亡的。 就在浪花袭来的那一刹，五道白色的影子汇聚过来，挡在了母亲的身前。 看着叽叽喳喳、互相打闹，却牢牢为她抵挡住水流的孩子们，袁心惠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我不会再让你们独自一人，孤单地离开了……” 她翘起嘴角，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然后……义无反顾地抱住了那些“虚影”，任由自己的身躯被浪潮吞没。 …… …… 7月20日，星期三，晴。 深色的路面被七月火热的阳光炙烤着，表面温度轻易就达到了四十度以上，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炎热无比。 愿意在如此极端的天气中出门的人本就是少数，再加上这条省道是铺设在两省交界处的，所以，放眼前后上千米，也只有一辆货车在慢吞吞地行驶而已。 这辆有着锈红色涂装的货车内，正坐着两个人。 正在开车的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剃着紧贴头皮的板寸，穿着无袖汗衫和宽松的短裤。 他一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一副想抽，却又顾忌着身边的人不敢抽的模样。 而在他右手侧坐着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比起司机，他穿的可就正式多了——藏蓝色的衬衫、裹住脚踝的长裤，身旁还放有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装着些什么。 宋璟没在意司机时不时的打量，清俊的眉眼微微垂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 屏幕上，是他看过无数次的新闻。 ——7月17日，渝城周边一座名为“桐生村”的村庄附近降下了局部暴雨，并引发了洪涝、泥石流、山体塌方等灾害，造成的伤亡不计其数。 在搜救过程中，救援人员在村庄外围，找到了一辆被塌陷的山体掩埋的银色面包车，里面的五位乘客有四人已经死去多时，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被救了下来。 这名女孩被解救出来时身上绑着麻绳，嘴上贴着透明胶带，俨然一副被绑架的模样。救援人员立即通知了当地警察，对女孩以及其他四位乘客的身份进行调查。 最后，警方发现，已经死去的那四个人是有过多次案底的绑架团伙，由于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些穷乡僻壤活动，且行事颇为小心谨慎，所以一直都没有落网。 却不想……竟然死在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这事被报导出来以后，顿时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这个绑架团伙是在桐生村外围遇难的，官方发布的通知上又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伙人中没有一个是土生土长的桐生村人。 所以，人们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贩卖人口”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第一次与桐生村的村民做类似的交易……还是说，他们曾经绑架过的所有女孩，都是被这里的人买走了？ 无人能知晓。 驾驶座上，司机大叔看着远处的岔路口，语气随意地说道：“小伙子，你确定要在这里下车？” “新闻里可是报导过的，这附近刚下了场特大暴雨，把山上的石头都冲下来了……你进去，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他好意提醒道。 “没关系。”宋璟收起手机，彬彬有礼地答道，“谢谢关心……麻烦把我送到那个路口就行。” 大叔闻言耸了耸肩，没有再劝。 从货车上下来以后，宋璟沿着入村的小道走了近一个小时，才看到那个被救援队伍清理出来的缺口。 他脚步不停，从中间穿行而过。 轻车熟路地越过几条小路，宋璟拐进了一片葱绿的草地之中，环视数秒，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隆起的小土包。 他的神情微动，缓步走上前去，从背包里取出一捧白菊，俯下身，将其放在了“土包”前的空地上。 “小瑜……”宋璟勉强勾起嘴角，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哀恸，“我已经为你报仇了。” “所以……安心去吧。” “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你也要好好地、幸福地活着。” 第四十一章 埋骨之地(番外2) 7月22日，星期五，晴。 澄州市青林区，绣锦湖小区大门前。 宋璟刚要进去，就被门卫大叔给拦住了。 他顿住脚步，微笑着询问道：“张叔，有什么事吗？” 接近六十、两鬓已然斑白的门卫大叔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早上不知从哪来了个女人，指明了说要见你。” “我们说你不在，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劝她过段时间再来……但她愣是没走，在门卫室里足足等了五个小时。” 说到这里，门卫大叔张开手掌，比了个手势。 “小璟，你认识她吗？”大叔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名为“八卦”的表情。 “或许吧……”宋璟皱起眉头，有些不确定地道。 他跟在张叔身后，来到了门卫室。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套头衫、黑色运动长裤的女人姿势僵硬地坐在靠背木椅上，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 而她的旁边，另一位年轻点的门卫“小李”正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拿着一包没开封的饼干往女人手里塞。 一边塞还一边说着：“你吃啊，不吃饭怎么行呢？小璟他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呢，你要是在这里饿晕了，那不就是我的责任了吗？” 女人连忙把一次性纸杯放下，一脸局促地接过饼干：“谢、谢谢……” 见此情景，门外的张叔咳嗽了一声。 “张叔，小璟，你们回来了？”小李回过头来，脸上依然带着灿烂的笑容。 见到宋璟，女人当即站了起来，忐忑地询问道：“你……你就是宋璟？” “是我。” 宋璟回答的同时，也在暗中打量着女人。 从她眉眼的轮廓来看，她年轻时应该长得很标致。但是多年的操劳，不仅让她双手变得如树皮一般粗粝，更让她的眼神带上了垂暮老人般的疲态。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从那双疲惫不堪的双眸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 来找宋璟的这个女人，自然是孙晴绣。 在蒋家即将被水浪淹没的时候，躲到二楼的她突然想起了严云堇对她说过的话，依言从一间没有窗户的卧室里找到了一把钥匙。 然后，她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她奇迹般的生存了下来，并坚持到了救援队伍的到来。 再然后……她询问过警察，发现她的家人早在十几年前就搬离了原先的住所。当然，警方表示他们已经联系了她的弟弟，只要再等两天，他就会来接她回家了。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孙晴绣欣喜的同时，心中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 因此……她并没有选择在招待所停留，而是问警察借了一笔钱，坐火车来到了澄州市。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璟带着孙晴绣来到楼房拐角的阴影处，礼貌而冷淡地问道。 “我，我叫孙晴绣，你可能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孙晴绣有些紧张，“但是我知道你，唐瑜……她和我说起过你。” 听到“唐瑜”这个名字，宋璟的态度顿时变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皱着眉头，眸光锐利。 “我……我只是来给你送一样东西。” 把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孙晴绣似是松了口气，语句也变得流畅起来，“这是唐瑜……临终之前交给我的，她说，如果我有机会能逃出去，希望我可以把它带来给你。” 孙晴绣伸出手。 在她的掌心内，安静地躺着一个钥匙扣。 钥匙扣的样式很简单——由红水晶雕刻而成的四叶草，旁边挂着毛茸茸的小球，两者中间则垂落着一条银白色的、约有十厘米长的缎带。 在看到这枚钥匙扣的刹那，宋璟恍惚了一瞬。 他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怀念，再到悲伤……最后停留在了哀恸之上。 “……谢谢。” 宋璟的声音软化下来，从女人手里拿过了钥匙扣。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孙晴绣也没多做停留，将门卫小李给她的那包饼干贴身放好，就告辞离开了。 宋璟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半晌之后，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枚钥匙扣来。 和孙晴绣刚刚给他的那款样式相同，只不过，四叶草的颜色并非红色，而是蓝色。 他盯着两枚挂件看了许久，然后合拢掌心，将它们一起放进了口袋里。 …… 此时此刻，七栋楼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步履蹒跚地走在路上。 虽然腿脚已经有些不便利了，但她依然没有拄拐杖，两只手臂紧紧抱在胸口，护住了怀里的一沓a4纸。 “林阿姨，您今天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迎上来，动作自然地搀住老妇人的左手臂，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是你啊，小严……”见到来人，老妇人慈祥地笑了起来，“小璟那孩子有事出去了，本来我今天是不准备出门的，但是突然想起来……” 她动了动手指，拍拍怀里的纸张，“我还有这么多传单没有发呐。” 姓严的女人看到那沓“传单”，笑容突然僵住了。 她知道那是什么……是眼前这位老人亲手制作的，她孙女的寻人启事。 蓦地，一股记忆涌上心头，让女人的眼角有些湿润。 “严阿姨，林奶奶？” 身后，清亮的男声响起，“你们怎么在这里？” “小璟啊，你来得正好。” 女人将那股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转头对宋璟笑道，“快送你林奶奶回去……你这小子，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怎么，是觉得我照顾不好你林奶奶是不是？” 她开玩笑地责备了一句。 “怎么会。”宋璟语气温和地道。 三人寒暄了一阵，宋璟就搀扶着老妇人继续朝单元楼中走去了。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严姓女人笑了笑，笑容中有着挥散不去的苦涩。 “姐姐，这么多年了……” “你到底在哪……又过得如何呢？” 她轻声叹道。 …… 当一个人即将死去之时……到底会怀有着怎样的心情呢？ 是害怕吗？是遗憾吗？是痛苦吗？还是……会感到解脱般的释然呢？ 我虽然曾死过一次，但是，彼时的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怨念与愤怒……只想着要将所有囚禁我、欺辱我的人尽数拖入地狱。 而当我第二次迎接死亡……我终于明白过来。 我抱着已经死去的孩子，跳入古井之时……心中那除了愤怒以外的复杂情绪……名为“自由”。 我终于，自由了。 第四十二章 现实断章 再议 【结算已完成！】 系统的声音在空旷的“登录空间”中回荡着。 “这次没有片尾cg么……” 听完了结算语音，迟愈自语了一句。 不过想想上次那段cg的致郁程度……嗯，没有也好。 “通关获得的经验值是140，如果没有一阶段任务的奖励，甚至不够升一级的……这游戏还真‘大方’。” 迟愈看着结算界面道。 在这次副本中经历的几次战斗让她意识到，玩家每升一级，不仅灵力、体力上限会增加，体质也会得到一定的增幅。 而这里说的“体质”包括但不限于力量、速度、身体强度，甚至……五感。 “从逍遥乱硬接那些树枝，也只会双手发麻的情况来看，到了五级，应该会迎来一场蜕变……虽然不至于能飞檐走壁，但身体素质强于大部分普通人类是肯定的。” “不知道这游戏的等级上限是多少，如果是100级，且每五级都会有一个跳跃式的提升的话……那哪怕成为超人也不是不可能啊。” 话落，迟愈摇了摇头，戳破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还是尽快进入紧张刺激的开盲盒阶段吧……看看这次奖励的特殊物品是什么。” 她说着转向面板上方，点开了代表着“奖励”的信封。 照例，一道白光亮起，而出现在其中的……是一个底圆直径与高相等的……密封的圆柱状玻璃瓶。 迟愈眉尾微挑，不知为何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将那个玻璃瓶捞了出来，发现里面装满了颜色比冰红茶稍浅一些的奇怪液体，而液体中间……则漂浮着一条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虫子。 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放大版的、长着一对猫耳状触须的毛毛虫。 或者说……猫猫虫。 迟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点开面板查看它的属性。 出乎意料的，这件道具竟然十分有用。 【特殊物品：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猫猫虫。】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神秘天赋e。】 【特效：控制一具死尸作为傀儡，持续时间一分钟。（死尸不具备生前所拥有的任何记忆、能力，且躯体极为脆弱。控制效果结束后，傀儡处于使用者五百米范围内时，猫猫虫可自动回收。）】 【备注：一只来源不明、成长过程不明、且为何它会长成这样的原因也不明的猫猫虫，小小的身体中蕴含着匪夷所思的力量。它似乎很喜欢待在稀释后的冰红茶里……建议你在每次使用之后都为它补满“饮料”——如果不想它罢工的话。】 【什么？你问如何使用？直接将它连带着里面的液体一起倒在尸体上就行，放心，它会自己钻进去的。】 “从名字到外型，再到备注……处处透露出一股子‘魔幻主义’的味道……” 迟愈吐槽道，“不过毕竟是‘完美’级别的物品，特效也不错……赚了。” 不过“猫猫虫”的出现也让迟愈意识到了，她现在的天赋等级太低了。 仍处于未解锁状态的那两个暂且不论，就说“格斗”和“神秘”两个天赋，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启的“灵感”，都只有f级而已……连稍微强力一点的技能和道具都用不了。 至于她才刚通关两个副本、升到三级的事实……则被迟愈选择性地忽略了。 “说起来，【鬼瞳】好像就是分属于‘神秘’类的技能，多使用几次天赋等级应该就能升上去了吧……” “可惜，登录空间内不可以使用技能，要不然就能在这里刷‘熟练度’了……” 迟愈没再纠结天赋等级的事情，转而打开了【好友列表】。 她先是通过了“贝璐丹蒂”的好友申请，然后按照约定，找到了“云澜霞影”这个名字，并写了一封邮件发过去，告诉她自己已经通关副本回来了。 没过多久，云澜霞影的回信就出现在了“邮箱”里。 上面写着新会议室的编号和密码。 有了上次的经验，迟愈轻车熟路地推开了登录空间的大门，走进一间标准的六人会议室中。 她一进门，屋子里的三个人就“刷”地投来了目光。 除了江澜和迟愈之前见过的“异界行者”，屋内还坐着一位看起来二十来岁的青年。 他穿着黑色白纹的运动服，围着白色围巾，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随意支棱着，像是刚睡醒就被异界行者抓来开会了一样。 在迟愈打量着他的同时，青年也在专注地盯着迟愈。 不过，他对这位“未来新成员”的好奇只存在了一瞬，一瞬之后，他就再次低下头，自顾自摆弄手里的电子设备去了。 迟愈也没有主动打招呼的想法，收敛目光，在江澜对面的椅子上落了座。 “不得不说……”异界行者开口道，“虽然你的实力如何对于我们来说还是个未知数，但就凭你这高效率的行事作风……就已经有加入‘伽蓝’的资格了。” “是啊是啊。” 江澜附和一句，看向迟愈道，“你应该是从会议室回去以后就立马进了副本吧？我还以为你至少也会先休息一晚呢……还好我只下线了一小会，不然就要错过你的消息了。” 说完，她笑着转向异界行者，“怎么样，我就说她很靠谱的吧？要不……就别再测试了？直接把人招进来算了。” “这可不行。”异界行者摆摆手，开玩笑地道，“我连测试的规则都想好了，如果现在取消……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我的脑细胞？” 江澜闻言，无奈地朝迟愈耸了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了”的表情。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 异界行者半转身体，看向坐在他右手侧的迟愈，“你如果做好准备了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迟愈没有回话，只轻轻颔首。 异界行者满意地笑了笑：“在宣布规则之前，我必须先给你介绍一样‘东西’。” 他说着偏了偏脑袋，喊道，“无名，可以把‘排行榜’展示出来了。” 第四十三章 现实断章 积分排行榜 坐在江澜旁边的青年闻言，稍晚半拍地点了点头，然后不紧不慢地把手里的平板推到了会议桌中央。 数道光幕顿时从屏幕中照射出来，汇聚于空中，组成了四个表面写有文字的长方体，分别列于在场的四名玩家面前。 像是只会出现在某些科幻电影里的“全息投影”一样…… 迟愈看着那道栩栩如生的立体影像，心中想道。 “这份榜单的名字叫‘积分排行榜’。”异界行者介绍道，“你应该还没有去过商场吧？不然应该能在中央区域看到它的。” 迟愈短暂回忆了片刻，发现她之前去商场的时候只顾着买装备了，根本就没在意什么“排行榜”。 她也没有解释，只配合地问道：“积分？是什么？” “积分是卵世界中的一种隐藏数据，也有人习惯于叫它‘贡献度’……当然啦，无论哪种称呼代表的都是一个意思。” 江澜说道，“我们玩家每通关一个副本，都会获得一定的积分……不过不同于通用货币，积分是没办法用来交易物品的，它所能起到的唯一作用……是判定一个玩家的综合实力。” “根据一些真正的资深大佬的探索与总结，要想在副本中获取积分，一般有以下几个途径。” 江澜边说边伸出手指，“第一，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杀怪。杀的数量越多，杀的怪物能力越强，积累的积分就会越高。” “第二，触发隐藏剧情。在真实度堪比现实世界的副本里，除了玩家必须参与并完成的主线以外，还时刻发生着许多支线、隐藏……找到它们，并将其完成，也是提升积分的好方法。” “第三……虽然还没有被证实，但很多高玩认为，主动干涉、引导、改变副本的剧情，也能够获得非常可观的贡献度。” “不过我的建议是……想要尝试的话，最好还是等十级……不，二十级以上，有足够的保命能力之后再做。哪怕失败了，也不用担太大的风险。” “除了这三点，还有一个只存在于理论中的方法。”异界行者接话道，“那就是……击杀隐藏boss。” “但是一般来说，想要找到隐藏boss要么需要拥有极其敏锐的观察力，要么对副本有着足够的了解，并且推理能力过关……不过，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有足够的运气。” “在整个玩家群体中，能满足前两个条件的绝对不少，但第三个……就不是玩家个人可以决定的了。” “所以才是只存在于理论之中的嘛，再说了，光找到可没用，还得有击杀的能力才行。” 江澜笑道，“这种只有大佬才能完成的条件就不用讨论了吧？会显得我们这些做不到的人很没用诶。” 隐藏boss吗…… 听着他们的对话，迟愈突然想起了在古堡歌剧院中遇到的那只乌鸦恶魔——“迪萨”。 它应该不算隐藏boss吧……最多只是个“隐藏任务”。 “说起隐藏……”江澜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我之前听‘e先生’说过，前段时间好像有玩家开发出了隐藏天赋哦。” “隐藏天赋？”半秒后，那位被称为“无名”的青年抬起了他高贵的头颅。 “是的，听说是经历了一个特殊的副本，通关后就开启了。”江澜说道，“至于是什么天赋……倒是没有流传出来。” “因为没有更多的人现身说法，所以大部分玩家都倾向于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哗众取宠……总之，真实性存疑就是啦。” 江澜摊了下手掌，“我也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不用在意……继续说积分的事吧！” “嗯……好。”异界行者瞬间遮掩住脸上的茫然，摆出严肃正经的表情。 没过一秒，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面颊，“我之前说到哪里了来着……” 迟愈默然片刻：“积分的获取方法。” “哦、对。”异界行者恍然。 虽然他依旧努力地想要保持住自己高大上的形象，但方才的“意外状况”，显然已经将他“呆萌”的本质暴露无遗了。 好在坐在他对面的是迟愈……不管她心里在想什么，至少从明面上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 异界行者清了下嗓子：“总而言之，以上三种……或者说四种方法，每一种都很难实现，所以，想要获得大量的贡献度，玩家的实力必须远远凌驾于副本之上才行。” “虽然不排除有些大佬不在意这些虚名，从来只做主线任务，而不理会任何支线的情况，但一般而言……” “一名玩家在积分排行榜上的排名……就变相说明了他\/她的综合实力水平。” 此话一出，迟愈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操作起“光幕”，寻找自己的名字。 “考虑到不同等级的玩家，其经验、装备、技能、体质都不相同，所以排行榜也是按照等级来划分的……每十级为一档，每档只显示排在前一百的玩家id。” 在异界行者说话的期间，迟愈已经将标题为“lv1-lv10”的榜单看了一圈，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的，她没发现“驰豫”这两个字。 不过……倒是有三个熟悉的名字。 ——第93名，月落无痕（lv7）。 第4名，花绯念（lv10）。 以及……第97名，青木南枝（lv5）。 ……这家伙，练级狂魔吗？ 迟愈在心中吐槽道。 除了夹杂在其中的这唯一一个“lv5”，榜单上等级最低的玩家都有七级，而且只有排在九十以下的寥寥几个。至于前三十名……已然是清一色的“lv10”了。 见迟愈一直往上翻看，面上的表情也十分严肃，江澜很“贴心”地安慰道：“你也看到了，能排进榜单的都是高等级的大佬，所以你就别太灰心啦。” “其实异界之前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定的那个‘考核规则’有些苛刻。不过他应该也没想过真要……” “咳嗯！” 异界行者大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同伴无情拆台的行为，“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快点说规则吧。” 第四十四章 现实断章 另一场邀约 未免江澜再插话，异界行者毫不间断地继续说道：“想要通过考核，很简单。” “明天早上九点整，我、云澜、还有无名，会和你一起排一个副本。” 他有条不紊地叙述道，像是提前背好了稿子似的，“为了保证测试的真实性和准确性，我们三个不会主动帮助你……即使你受伤了，只要你不开口求援，我们也会装作没看见。” “所以，如果你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危险，一定不要强撑着！”江澜重点提醒道，“毕竟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迟愈轻轻点头，示意她放心。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真的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一样。”异界行者嘟囔道，“我没那么冷血好吧？” “总——之。”他拉长了声音，似是在表达被多次打断的不满，“只要通关副本后，你能挤进积分排行榜上，哪怕只是最低的第一百名……我就同意你进入‘伽蓝’。” “明明连你自己都没上榜，这要求提的还真理直气壮呢。”旁边，一声吐槽悠然传来。 “要你管，等我通关这次副本、升到八级，绝对能登上榜单的！” 异界行者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再说了，我之前上不去又不是实力不够，只不过不了解获取积分的‘潜规则’而已！” “好～好，你说的都对。”被称为“无名”的青年敷衍地说道，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促狭与调侃。 异界行者脸都要被气红了。 还真是没一点排面啊……你这家伙真的是队长，而不是什么被扶持起来的傀儡吗…… 迟愈毫不客气地吐槽了异界行者一句，强行扭转了话题：“我明白了，只要按照你们之前说的那些方法，尽量多拿积分就行了……对吧？” “没错。” 异界行者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之前云澜已经提醒过了，但我还是得重复一遍。” “考核过不过其实并不重要，就算这次失败了，也可能会有下次、下下次……但是生命不一样。你如果因为逞强而在副本中丢了性命……可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所以……千万不要为了获取积分，强迫自己去做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要知道，面对诱惑与危险时能否理智地做出取舍……对于我们玩家来说，或许是比实力更加重要的一项能力。” 迟愈郑重地点了点头。 …… 再次回到登录空间，迟愈注意到，面板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20:48:36”。 迟愈盯着看了一会，发现表示着“秒”的数字每隔10秒左右才跳动一次，明显是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相符的。 “明天早上九点进副本的话，距离现在还有十二个小时……这么早就下线睡觉，总感觉是在浪费宝贵的准备时间啊……” “算了，去商场转转吧，之前因为注意力都在‘考核规则’上，都没来得及仔细看看那个积分排行榜……虽然我和那些真正的高玩之间还有着天堑一般的差距，但是看看又不犯法……” 人嘛，总是有着或多或少的慕强心理的。 就像我们玩游戏一样，哪怕清楚自己作为一个无氪无肝的菜鸡，与大佬之间的差距足有珠穆朗玛峰和马里亚大海沟的海拔差那么大，也依然会乐此不疲地去“瞻仰”大佬的风姿。 一定要问为什么的话……可能是因为“羡慕”吧。 就在迟愈即将动身之际，“叮咚”一声轻响引起了她的注意。 先前有过经验的迟愈知道，这是有人给她发了一封邮件。 “谁啊……贝璐丹蒂？” 迟愈一边想着，一边点开了那封未读的“信”。 “你现在有时间吗？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能来会议室0304找我，密码是1327……我有一笔交易想和你面谈。” “我会在这里等你两个小时（游戏时间），如果你在两个小时以后才看到这封信，麻烦请回一封邮件给我，我会重新安排见面时间和地点的。” 落款——“花绯念”。 看完这封信，迟愈沉思了数秒。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花绯念的排名很高……好像是第四名。就算十级及以下的玩家只有一千个，那她也是能排进千分之五的精英了……当之无愧的高玩啊。” 她呢喃着分析道，“这样的大佬，为什么要找我做交易？我有什么东西……是她能看得上的吗？” 迟愈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鉴于花绯念在“古堡歌剧院”中表现出来的善良与真诚，哪怕她意图不明，迟愈也不介意与她见一面。 思及此处，迟愈再次来到门口，依次输入邮件中的编号、密码。 “咔”。 门开了。 迟愈迈步进去，发现眼前的会议室与她曾见过的，有着极大的不同。 首先是会议桌……虽然同样是标准的六人座，但其质感与先前那些颜色暗沉的木板桌可谓是天差地别，厚实、顺滑不说，就连上面雕刻的花纹都精致无比。 其次是配套的靠背椅，不仅宽大、柔软，并且加了木质扶手，就连椅背上都嵌有绵软的靠垫……让人只看着就想躺上去试一试。 最后……最让迟愈感到震惊的是，这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屋子里，除了桌椅以外，竟然还放着冰箱、食品柜……甚至还有一整套投影设备。 这、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在这一方面确实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迟愈发出了独属于“穷鬼”的感叹。 见她进来，屋内的两个人同时将视线从大屏幕上移开，转头看了过来。 花绯念咽下嘴里的零食，高兴地道：“你来了？这么快？” “嗯……我刚回到登录空间，就看到了你的邮件。” “哦哦，真巧！……不对，应该说我的运气真好。” 花绯念一边说着一边拍拍身边的椅子，“来坐啊……你要吃点爆米花吗？或者薯片？” “……不用了。” 迟愈犹豫两秒，还是压下心中那股奇怪的违和感，在花绯念身边落座。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两人竟然正在看电影…… 出于“职业习惯”，迟愈瞥了两眼，确定眼下正在播放的这部动作大片不是她所知晓的任何一部。 “你就是驰豫吧？” 就在这时，坐在另一边的那位陌生女子主动打了个招呼。 第四十五章 现实断章 暗灵十字 迟愈闻言，抬眸看向她。 比起身边的花绯念，眼前这位女子显然要成熟不少。 从面相上看，她大概二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发微卷、五官浓艳、轮廓深邃，绝对可以称得上一句“异域美人”。 注意到迟愈的打量，女子妩媚地笑了笑，伸出手道：“我叫……嗯，你可以叫我孤独，很高兴认识你。” 迟愈刚想礼节性地和她握一下手，来几句客套的“你好”、“久仰”、“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一旁的花绯念就吐槽道：“‘孤独’……我还独孤呢。” 她摆出一副无语的表情，“不好意思说全名的话，当初就不要取这么奇怪的id啊！孤、独、的、酒！” 花绯念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最后那四个字，成功让迟愈看向女子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 “啊啊啊啊啊！停！”美艳女子一秒破功，抓着自己浓密的头发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 “太羞耻了啊啊啊啊啊——” 一时间，会议室里哀嚎声不断。 “羞耻……你每次报名字的时候，站在旁边的我才更羞耻吧。” 花绯念撇撇嘴，把正在社会性死亡的美艳女子扔在了一边，转而对迟愈道：“你不用理她，至于称呼的话，叫她‘阿塔娜’就行……直接叫‘小娜’也可以，她不会介意的。” 迟愈看了眼抱着后脑、蹲在墙角，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生无可恋”的气息的女子，犹豫着点了点头。 “对了，你要喝什么饮料吗？”花绯念说着开始在会议桌上的一堆零食里扒拉，“可乐？橙汁？或者来一杯特调伏特加？” 她说出最后一个名词时显然是在开玩笑。 “不用了……”迟愈话说到一半，却突然看到了什么，改口道，“嗯……给我一瓶冰红茶吧。” “你喜欢喝这个？” “也不是……” 不知为何，顶着花绯念不带任何特殊情绪的眼神，迟愈突然感到了一丝丝尴尬。 她表情不变：“道具所需。” 花绯念恍然地“哦”了一声，将饮料塞进迟愈手里：“你如果需要这个的话，可以去商场里的系统商店看看，里面各种食物酒水都有，而且不限制购买数量。” “好的，谢谢。” 迟愈把冰红茶收进道具栏，“话说回来……我能问一下，你今天找我，是想跟我做一笔什么样的交易吗？” 花绯念用手背拍了下额头，“啊，差点忘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不是我，是阿塔娜想买你一件特殊物品。” “我的？特殊物品？”迟愈表示疑惑。 花绯念没再解释，而是回头招呼了一声：“喂！别自闭了，来谈正事！” 依旧蜷缩在墙角的阿塔娜听闻，立即站了起来，潇洒地一撩长发，转身回到会议桌旁坐下。 从她那双浅褐色的眼瞳中，迟愈读出了明晃晃的一句话—— “大家就当无事发生吧。” 阿塔娜轻咳一声：“是的，这次我让绯念帮忙约你过来，是想买下你手中那把【骑士重剑】。” “骑士重剑？” 迟愈属实没有想到，她要买的竟然是这件道具，“可是，那把剑现在不是在……” 她看向花绯念。 “啊，说起这个，我还得向你道歉才行。”花绯念说道，“我不是故意占着你的道具不还的，实在是因为事发突然，没来得及……” 迟愈摇摇头：“你不是已经用【雷怒】作为交换了吗？” “那种只能使用一次的技能，怎么比得上一件稀有评级的武器嘛。”花绯念不甚在意地道。 “……【雷怒】是使用三次后才会消失的。”迟愈沉默片刻，还是纠正道。 “是吗？” 花绯念愣了一下。 ……这就是所谓的“真大佬从不认真看物品说明”吗…… “穷鬼”迟愈表示十分难以理解。 “不管了，反正再怎么说，【骑士重剑】的价值绝对是远远高于【雷怒】的。” 花绯念一锤定音，“最主要的是，【附灵重剑】的特效对于阿塔娜来说实在太有用了，不付出点代价的话，她拿着会良心不安的。” “没错没错。” 阿塔娜附和，“我之前还在担心呢，怕我拿出的筹码价值比不上【附灵重剑】……现在好啦，既然绯念已经帮我支付过一部分了，我也就能彻底安心啦。” “而且说实话，有了【附灵重剑】以后，我留着这把武器也没用了。” 说着，阿塔娜把一段约有三十厘米长，且尾端坠有一个小巧十字架的银色锁链推到了迟愈面前。 不同于副本里只能在“团队栏”查看队友所拥有的道具属性的情况，当玩家身处会议室、商场等地，只要所有者愿意，就可以直接将物品、技能的详细数据分享给其他人。 所以，迟愈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瞥到了一连串的介绍文字。 【特殊物品：暗灵十字。】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至少解锁三种天赋。】 【特效1：暗之灵。消耗100点灵力值或体力值，将随机一种已开启的天赋提升一个等级，最高不超过d级（当物品被放入道具栏中时无法触发该效果）。】 【特效2：光之法。消耗1点灵力值或体力值，将“暗灵十字”切换为“灵之剑”。】 【备注：一件疑似被封印了的武器，原主人不明、原特效不明、真正威力不明……不知为何失落于“幽冥暗渊”，两百年前，被一位侏儒捡到，并卖给了一位有名的史莱姆商人。】 迟愈注意到，系统面板上的“灵之剑”三个字竟然是蓝色的，看起来像是某种链接一样。 而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当她把注意力集中于其上时，“灵之剑”的详细说明当即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特殊物品：灵之剑。】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中等。】 【级别评定：残缺。】 【使用条件：至少解锁三种天赋。】 【特效：暗之法。消耗1点灵力值或体力值，将“灵之剑”切换为“暗灵十字”。】 【备注：它似乎在渴求着黑暗、鲜血、以及无序的力量……封印它！或者……唤醒它。】 第四十六章 怪物游乐场(1) 看完以后，迟愈难得地有些犹豫。 理智告诉她，这件特殊物品的属性比【骑士重剑】，甚至是有符文加持的【附灵重剑】都要好得多，占别人便宜是不好的行为，但是…… 她真的很中意“暗之灵”这个特效。 而这份中意……让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似是看出了她的迟疑，阿塔娜开口道：“你别看这东西特效写得天花乱坠的，实际使用起来……说实话，单从我的体验来看，并不是很好。” 她说着露出一抹苦笑，“灵之剑作为武器，攻击力之强确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 “每次持有它超过一定时间，我就会感觉到一种很奇特、很诡异、却又说不清具体是怎样的感受……非得形容的话，就好像大脑超负荷运转了一整天，又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一样。” 迟愈微微挑眉：“一定的时间，是多久？” “大概十分钟吧。”阿塔娜回忆道。 “只要拿在手里超过十分钟，我几乎就无法正常思考了，只能对身体下达一些简单的指令……不过只要在感到不适的时候把它放回道具栏，等上大约五分钟就能再次使用了。” “至于持有更长的时间会如何，我没尝试过。” 迟愈点了点头。 见她沉默，阿塔娜有些忐忑地道：“那个……虽说有些负面效果，但这件道具确实还蛮实用的……怎么样，换吗？” “换。”迟愈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哪怕不提花绯念“预支付的”【雷怒】，就冲着【暗灵十字】那个可以将天赋提升一级的特效，迟愈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而且……如果花绯念今天不说，她都快忘记【骑士重剑】这件道具了，四舍五入，等于白得了一件武器，赚大了。 见迟愈同意交易，阿塔娜也非常高兴：“那我们加个好友吧？” “我之前拿着【暗灵十字】的时候，由于非常在意备注中那个‘疑似被封印’的说明，所以找人搜集了不少资料，一直梦想着什么时候能解开封印，让原本只有‘稀有’的评级嗖得一下变成‘完美’，甚至‘传说’……” “但是努力了好几个月，连线索的影子都没见着。” 她沮丧地叹了口气，“反正那些资料对我来说也没用了，不如送给你，你多看看，或许就能找到解开封印的关键了呢？” “好，麻烦你了。” 迟愈随口应了一句。 她倒是没幻想能立即找到线索什么的……毕竟完美，甚至明显是更高一等的“传说”级别的物品，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就算找对了方法，迟愈也完全可以预见……想要解开封印，必须得经历一番艰难险阻才行。 正事谈完以后，花绯念随口邀请了一句：“你今晚应该不忙吧？要不……留下来一起看电影？” 迟愈本来是想拒绝的，但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屏幕、然后又瞥一眼……就这样，“职业病”发作的她不可避免地被导演那精湛的拍摄手法和优美的镜头语言吸引了。 于是，她用了足足两个小时……认认真真地看完了那部动作大片。 在播放片尾字幕的时候，花绯念还一副“安利成功”的表情，颇为兴奋地说道：“我那天去逛商店，发现了好多我没看过的电影，应该都是卵世界所独有的。” “怎么样，要不要再看一部？……现实世界两个小时的电影，在这里只需要十二分钟就能看完！你不觉得这是个节省时间的好方法吗？” 不得不说，听完她的话……迟愈可耻地心动了。 她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住自己，借口有事下线，言明可以改天再约。 花绯念和阿塔娜欣然同意。 直到回到登录空间，迟愈才蓦然想起，自己原本的计划是要去“瞻仰”一下排行榜的…… “……算了，都九点多了，下线睡觉吧。” 迟愈说着，按下了“登出”键。 …… 第二日上午，八点五十五分。 迟愈准时登录了“游戏”。 昨天在会议室的时候，异界行者就已经和她说过组队的流程了。 首先，需要有一个五级以上的玩家创建队伍，然后，作为“队长”的他\/她就可以邀请好友列表的玩家一起排本了。 值得一提的是，“队伍”只能由好友邀请进入，而相应的，作为邀请一方，也只能选择自己的好友作为邀请对象。 当然，哪怕组队排本，也是会排到“散人”的……就比如上个副本的五位玩家，就是由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这个两人队伍，和迟愈、贝璐丹蒂、逍遥乱这三个“散人”组成的。 迟愈等了一会，果然见屏幕上跳出了一句提示。 【玩家“云澜霞影”邀请你加入队伍，请选择“接受”或者“糊她一脸”。】 迟愈面无表情地选了“接受”。 随即，原先只有进入副本后才会出现的“团队栏”弹了出来，上面显示着队伍中四名玩家的信息。 分别为—— 排在最前列的“队长”，【异界行者（lv7）。】 【云澜霞影（lv5）。】 【无名神（lv6）。】 以及——【驰豫（lv3）。】 …… 【提示，距离下次强制传送还有：347:27:56，是否确认进入副本？】 【已确认，副本载入中……】 ……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都排好队！不要拥挤！” 一道略有尖细，听起来颇为可爱的声音传入了迟愈的耳中。 迟愈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然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她此时正身处于一片宽敞的空地上，脚下踩着的是干净、光洁的水泥地面，旁边，一丛丛修剪平整的灌木中，一间装饰成“糖果屋”模样的平房静静矗立着。 迟愈刚想回头看一眼这次排到的“队友”都有谁，一个灰色的影子就朝着她的方向蹿了过来。 “喂！说你呢！不要东张西望！” 下一刻，那道尖细可爱的声音已是近在咫尺，“快排好队！不排队是不能进入游乐园的！” 那声音气呼呼地道，“真是的……你们简直是我带过的，有史以来最差劲、最不守纪律的一届游客！” 第四十七章 怪物游乐场(2) 谁啊，这么嚣张…… 这一刻，不仅仅是迟愈，在场的另外五位玩家也纷纷看了过来。 却见……一只总长约有一米，整体呈灰褐色，浑身皮毛油光水滑的……水獭，正“双手”抱胸，一脸不满地看着迟愈。 迟愈差点都愣住了。 这啥啊……刚刚是这玩意在说话？！ 像是在回应她内心的疑问一样，那水獭撇了下嘴……不要问一只水獭是怎么做出撇嘴这个动作的，总之，就是非常不屑地道：“看什么看！我是你们的向导！” “还不快点站好！一个个的连队都不会排！白吃这么多年饭了！” 它的语气凶神恶煞的。 “喂，你这态度也太恶劣了点吧。” 面对水獭的批判，迟愈还没说什么，站在她前面的异界行者就先看不下去了。 他言辞犀利地吐槽道，“既然选择了做服务行业，就要有相应的觉悟啊……顾客是上帝懂不懂？” “上帝？我看你们是想去见上帝！” 水獭双手叉腰、两脚分立，摆出了一个十分标准的“泼妇骂街式”站姿，“我就算真的态度恶劣，也是被你们气成这样的！” “让你们排个队，两分钟了还没有排好！要知道，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我们接下来还有好多流程要走呢！” “上次我接待的一群幼儿园小朋友都比你们有纪律有效率！你这家伙竟然还有脸说我态度恶劣？！” 最后一个字刚落，水獭就气急败坏地一爪子拍在了旁边的大理石圆球上。 咯啦—— 一声脆响。 那块比水獭还高的实心大理石，顿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并越来越大、越来越宽……最后，一个圆球裂分成了两个半球，“咚”得砸在了地面上。 “咕咚”。 这是某几位玩家咽口水的声音。 眼前这一幕带给他们的震撼……完全不亚于愚公一掌开山碎石，精卫一口吞湖噬海。 “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就排好队。”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然后，迟愈就感觉到有人一把拉住了自己的胳膊，并把她往后面拖拽。 她下意识回头，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映入眼帘。 “花绯念？”迟愈语带惊讶，着实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遇到她。 而这时候，迟愈也终于有时间观察在场的其他几名“同伴”了。 有了水獭先前的敲打，玩家们此时早已如小学生一般乖巧地站成一排。 除了还未归队的迟愈二人，那里还站着四个年纪各异的青年男女。 从前往后数分别是异界行者、无名神、云澜霞影，还有一个迟愈不认识……不，应该说没见过，但可能知道他是谁的人。 因为，他头顶的id显示，他叫“寂寞的烟”。 寂寞的烟，孤独的酒……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必然有一腿。 花绯念拉着迟愈刚站到队伍后排，那个头顶“寂寞的烟”这个酷炫的id、身穿圆领衫大裤衩、下巴处甚至还留有些许胡茬的男子就转过头来，向花绯念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认识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和他的人一样懒散。 没等花绯念回话，他就眼皮微掀，瞄了眼迟愈的id，然后用一种恍然的语气道，“哦，原来她就是那个‘驰豫’啊。” 怎么，听你的语气，我还挺有名的是吗…… 迟愈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对，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驰豫’。”花绯念敷衍了一句，转而压低声音，对迟愈说道，“你两天进三个副本？当玩游戏冲级呢？” “你不也就只比我少进了一个吗？”迟愈反问道。 而且，人家青木南枝一天就通关四个副本了，我这点毛毛雨算什么…… “我是因为……”花绯念用余光瞥了眼已经回过身去的“寂寞的烟”，“因为一些特殊情况，否则我一般都是等时限快到了才会进副本的。” “我也是特殊情况。” 迟愈知道花绯念这是在好意提醒她，于是难得地解释了一句，“等这次副本通关，我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 闻言，花绯念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水獭向导就气势汹汹地打断了她。 “肃静！不要交头接耳！” 花绯念立即噤声，向迟愈眨了下右眼，示意她等会再聊，然后便转过头去、乖乖站好。 见队伍终于安静下来，水獭向导“哼”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奶声奶气地道：“接下来，我宣布一下规则！” “由于你们参与的是怪物游乐场的一日体验游，所以，你们必须要在今天零点之前，至少完成三个娱乐项目，并获得黑猫管理员的盖章认可，才可以离开游乐场！” “接下来，你们每个人都要单独到管理室来一趟，在黑猫管理员的指导下，在宣传单上勾选你想要体验的项目。” “记住，只要你选了某个项目，就必须要完成。可以多，但绝对不能缺少、遗漏，明白了吗？” 水獭向导扫视一圈，见六位玩家虽然都没回话，但全部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有三分钟的时间简单讨论一下，三分钟后，被我喊到名字的人请到管理室来填写宣传单。” 话落，水獭向导就钻进了那间“糖果屋”。 显然，那里就是所谓的“管理室”了。 向导离开以后，没过一会，队伍里就传来了怯怯的私语声。 迟愈看了眼围在一起小声讨论的江澜三人，见他们完全没有邀请自己加入的意思，立即意识到……他们这是在贯彻异界行者立下的“考核规则”。 ——只要她不主动求援，他们不会为她提供任何帮助。 迟愈正想着，耳中却突然钻入一道懒散的声音：“说是讨论……但我们连游乐场中具体有什么项目都不知道，就算想提前串通也没办法啊。” “串通……你还不如直接用勾结。”花绯念熟练地吐槽道。 “都是一个意思嘛。”寂寞的烟摆了摆手。 花绯念颇为无语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决定直接放弃这个不靠谱的队友，转头对迟愈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说实话，迟愈在“古堡歌剧院”中的表现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她整合、分析信息的能力。 就好像……她的大脑与正常人不同，不会将那些“不重要”的信息过滤掉，而是会把所有所见、所闻、所感全部储存在某个区域，只要迟愈需要，就可以随时取用一样。 迟愈想了想：“考虑到‘怪物游乐场’这个名字，我有理由怀疑，这里的娱乐项目与我们认知中的……恐怕有着非常大的不同。” “如果能够与互相信任的队友选择相同的项目，那自然可以最大程度上规避危险，但是，就像这位……寂寞兄说的那样，在不知道娱乐项目都有些什么的情况下，就算我们想商量……也没那个条件。” “叫我莫哥就行。”寂寞的烟先是纠正了一下称呼，然后才懒懒地道，“你刚刚的那番分析，不就是把我说过的话重新翻译了一遍吗？” “我们都不是蠢人，不需要你一点点解释……直接说结论就行。” “好的，寂寞兄。” 顶着花绯念意味不明的目光，以及寂寞的烟快要翻上天的死鱼眼，迟愈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其实我想的很简单，既然不知道具体项目……那就‘猜’好了。” “猜？”花绯念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按照我们对游乐园的理解，猜测这个‘怪物游乐场’中的项目都有什么……吗。”莫哥以肯定的语气说道。 “没错。” 迟愈点头，“既然是游乐场，那肯定是会有一些经典项目的，比如……” 她还没说完，花绯念就迫不及待地接话道：“旋转木马！海洋球！碰碰车！” 迟愈眼神奇怪地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呢……”莫哥慢悠悠地道，“说起游乐园会想到的项目，那必须得是过山车、云霄飞车、和海盗船啊。” 看您老一副修仙过度即将猝死的模样……没想到心脏还挺坚挺的嘛。 迟愈心中叹气：“我想的是跳楼机和鬼屋……是我失策了，竟然能连一点相似都没有。” “算了，靠心灵感应吧，只要足够了解对方，只选三个项目的话，应该是能有六七成的相似性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若要考虑安全性的话……还是按照绯念的想法选比较好。” 话落，莫哥似乎有所明悟，思索着点了点头。 而花绯念则摆出了一副“看，还是我比较厉害吧”的得意表情，完全没听出来迟愈刚刚那段话中隐藏的“提醒”。 其实迟愈的意思很浅显——既然没法统一，那就按照其中一方的想法来选，而考虑到安全性和理解能力，让寂寞的烟去迁就花绯念，可行性显然比反过来要高很多。 不知不觉间，三分钟很快过去。 “异界行者！”水獭向导的声音自“糖果屋”中传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 怪物游乐场(3) 排在最前面的异界行者表情郑重地走出队列，回头看了眼两位队友，以及后方的迟愈。 他吸了口气，沉声道：“那我……就先进去了。” “小心啊。”云澜霞影表情担忧地道。 异界行者点点头：“放心吧。” 话落，他便上前两步，推开了那扇“巨型巧克力”形状的大门。 过了半分多钟，水獭向导的声音再次响起：“无名神！” 穿着黑底白纹运动衫的青年一语不发，迈步向前行去。 在他们依次前往管理室，填写宣传单的时候，迟愈也没有闲着，而是转头回望，看向位处于玩家们背后的游乐场大门。 那是一扇约有两米高的伸缩式自动门，此时，在所有“游客”都身处游乐园内的情况下，自然是紧紧封闭着的。 大门两端，高大的铁栅栏向左、右两个方向无限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抬头向上，栏杆顶端那密密麻麻的“尖刺”更是令人望而却步。 耳畔，花绯念的声音悠悠传来：“你说……通关这个副本的关键到底是完成项目，还是离开游乐场？” 迟愈听闻立即转头，眼神讶异中又带着些许的怀疑。 “喂，不要用这种‘你竟然能想到这些’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 “相关经验”极为丰富的花绯念无语地道，“我好歹也是个实力强大的资深者，就算分析能力差了点，直觉也还是很准的好吧。” 迟愈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把话题引回了“怎样才算通关副本”这个关键问题上。 “从我们直接出现在游乐场内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同时满足两个条件才算通关。而选定、完成项目，则是离开游乐场的前提。” “不过……”迟愈的语气不是很确定地道，“如果这个推测是正确的，那就说明，当我们集齐宣传单上的印章，准备从此处离开之时，还会有意外发生……” “否则系统为何要多此一举，将我们安排在大门内侧？让我们传送到门外，然后列队进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不是么？” “有道理诶……” 花绯念认同地缓缓点头。 就在这时，迟愈听到了水獭向导呼喊“花绯念”这三个字的声音。 见站在她面前的少女毫无察觉，依旧在兀自沉思，迟愈无奈地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到你了。” 花绯念先是疑惑地“啊”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哦哦哦，那我先过去啦。” 她跑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大声朝迟愈喊道，“记得，旋转木马、海洋球和碰碰车！” 迟愈没有回话。 又等了约有一分钟，水獭向导终于叫到了迟愈的名字。 迟愈整理好心情，推开那块木板门形状的“巧克力”，迈步走进了管理室。 甫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息，好像是甜品……却又似乎是某种较为浓烈的花香。 迟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抬眸看向眼前的……一个巨型草莓状沙发。 她先前见过的那只水獭正肚皮向下、懒洋洋地趴在“草莓”绿色的茎叶上，而沙发正中央，则蹲坐着一只身长不到三十厘米，浑身漆黑、眼瞳翠绿的黑猫。 黑猫的面前，工整地摆放着一张纸和一支笔。 这应该就是水獭向导口中的“黑猫管理员”了吧……这称呼还真朴实无华、简单易懂。 迟愈一边想着，一边环顾四周。 她略有些诧异地发现，这间“管理室”比从外界看起来要大上许多，足有上百平米，其中堆满了类似于“草莓沙发”的各种奇怪家具。 比如，香蕉躺椅、樱桃台灯、西瓜大床、甘蔗百叶窗……各个栩栩如生，鲜翠诱人。 让人毫不怀疑，在这里办公的这两个……生物，在工作之余，还会随时啃两口水果解解馋。 至于一只水獭和一只黑猫能不能吃这些水果…… 他们都能口吐人言了，还在乎这点微小的bug吗？ “这就是最后一位游客了吧喵。” 见迟愈站定，黑猫管理员舔了舔自己粉色的肉垫，“真不错，我在这里的工作就快要结束了喵。” “但是你依旧不能下班哦。” 水獭向导熟练地接道，就好像类似的对话已经在他们两人之间发生过许多次了一样。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扫兴喵。” 黑猫管理员一边说话，一边从面前捞起纸笔，递给了迟愈。 等迟愈接过去，她那慵懒、轻柔的嗓音才再次响起：“规则你应该已经听水獭说过了吧，除了必须勾选三个及以上的项目之外，我还得提醒你两件事喵。” “第一点，由于游乐场每个项目的开放时间不同，且逾期不候……所以，为了保证游客能完成所有游戏，每个时间段你最多只能选择一个项目喵。” 迟愈低头看了眼手中那个与a5纸张差不多大小的宣传单，发现的确如黑猫管理员所言，每个项目前面都写着与其对应的开放时间。 ——上午十点：冰淇淋车、摩天轮。 下午一点：木偶剧院、海洋球。 下午三点：海盗船、蹦极。 下午五点：占卜屋、云霄飞车。 晚上七点：镜子迷宫。 晚上九点：午夜烟花。 在看完宣传单的下一秒，迟愈的心里就暗自忖道：“失策……没想到这里的项目这么少……而且只有‘海洋球’这一个是花绯念曾经说过的。” “这下子，哪怕寂寞兄按照花绯念的想法来选择，他们选中相同项目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通过组队来削减游戏难度的做法似乎行不通了啊。” 不过，这对迟愈的影响倒是微乎其微。 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与别人组队。 在她脑海中飞快闪过以上念头的同时，黑猫管理员继续说道：“第二点，其他项目不论，‘午夜烟花’对于你们游客来说可是‘必选’哦。” “必选？”迟愈回过神来，反问道，“也就是说，除了‘午夜烟花’，只要再选两个项目就可以了是么？” “没错喵。”黑猫管理员优雅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再次将宣传单上的项目看过一圈，迟愈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她非常在意的项目上。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她抬头看向那只黑猫。 “可以的喵。” “第一排的那个‘冰淇淋车’……是个什么样的项目？” 黑猫管理员舔肉垫的动作一顿：“我们作为中立的工作人员，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对这种涉及到项目内容的问题作出解答的喵。” 迟愈刚想说一句“打扰了”，管理员紧接着的下一句话却打断了她。 “不过……鉴于冰淇淋车是我们怪物游乐场的特色项目，为你做个简单的介绍也不是不可以喵。” “其实就和烘焙屋差不多啦。”水獭慢悠悠地翻了个身，“你可以在里面学习怎么制作冰淇淋，做出来的成品还可以作为商品售卖哦。” “那……”迟愈再道，“售卖得到的……货币，是需要上交，还是可以归自己所有？” “我们都是有原则的好喵，才不会做出逼迫游客上交劳动所得的坏事呢喵。” 黑猫管理员回答道，“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喵？” “没有了，多谢二位的解答。” 迟愈很有礼貌地道了句谢。 她拿起纸笔，不假思索地在上面勾画着。 而第一个被选中的……就是“冰淇淋车”。 短短两三秒过去，迟愈选择完毕，刚想离开，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 她朝水獭和黑猫扬了扬手中已经填好的宣传单：“这个我是可以直接带走，还是要交给你们保管？” “宣传单是游客的个人物品，不需要交给我们保管。” 黑猫管理员抬眸，用那双澄澈、湿润的漂亮绿瞳看着她，“不过在那之前，你得让我们检查一下喵。” “好的。” 迟愈轻一颔首，将宣传单和盖好笔帽的签字笔一并交给了早已伸出爪子来的水獭向导。 用毛茸茸的爪子将东西扒拉过去之后，水獭向导先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但随即，他那毛发浓密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堪称“严肃”的表情。 黑猫管理员见状，灵活地甩着尾巴，纵身一跃，降落在水獭向导的身边，同样往宣传单上看去。 她凝视数秒，然后缓缓抬头，看向迟愈。 “你真的没有填错吗喵？”黑猫管理员慢悠悠地道，语气中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看在你还是个小孩子的份上，我们可以破例让你重新选择一次喵。” “不用了。”迟愈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好吧。” 黑猫管理员也没有坚持，把宣传单还给了迟愈，“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喵。” 迟愈轻轻点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的“后门”走去。 “那么……祝你好运喵。” 身后，传来了黑猫管理员那依旧轻缓、柔和的声音。 …… 迟愈推开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围在一起、泾渭分明的两个“小团体”。 赫然便是已经填好宣传单，却不知为何没有离开的花绯念等人。 第四十九章 怪物游乐场(4) “糖果屋”内。 黑猫管理员用两只前爪抓住签字笔，将其塞进了自己胸前蓬松的毛发里。 她一边塞一边说着：“已经许久没有人像她那样，把能选的全部项目都勾上了喵。” “是啊。” 水獭向导又变回了之前那懒洋洋的样子，“自从我意识到，哪怕是他们这些‘外来者’也无法与‘他’抗衡，并修改了规则以后，多管闲事……或者说不自量力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他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表情，“至于刚刚那个女孩嘛……” “就算只用看的我也能看出来，她是那几个‘外来者’中最弱的，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只选了三个项目，就只有她……” 水獭向导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看最后不是倒在剧院，就是死于迷宫……估计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就要去见阎王咯。” “不要那么悲观嘛。”黑猫管理员声音柔和地道，“你也说了，她还有几个比较强大的队友，说不定人家在其中担当的是智囊的角色呢喵。” “当然，如果真的能把‘他’解决掉……” 黑猫管理员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翠绿色瞳孔中闪烁着凌厉的光，“对我们来说，不也是一件好事吗喵。” “啊。”水獭向导应了一声，“那就如你所言……祝他们好运吧。” …… 另一边，管理室后门外。 见迟愈出来，与两位同伴站在一起的江澜原本想招呼她一声，却被身旁的异界行者扯了把衣袖。 她顿时想起了“规则”，立即噤声，不好意思地朝迟愈笑了笑。 迟愈看了他们一眼，没多说什么。 她两步走到了花绯念和寂寞的烟身边：“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不是你们之前说的嘛，组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规避危险。” 花绯念回道，“所以我们就想着，先聚在一起交换一下情报，看看大家都选了哪些项目，如果恰好有重合的就可以一起探索了。” 注意到迟愈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摆手笑道，“是不是在担心时间的问题？没事，之前莫哥在管理室里看到过挂钟，上面显示现在才九点半，距离第一个项目开放还有足足半个小时呢。” 见她如此“自信”的模样，自认十分厚道的迟愈并没有把“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这句话说出口。 毕竟……挂钟那么明显的东西，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她真正想问的是…… 迟愈顿了顿，说道：“那就好。不过……那群人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和我们‘结盟’的意思，与他们合作……真的靠谱吗？” “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是一起排进来的，会有抱团的行为再正常不过了。” 莫哥顶着一双死鱼眼道，“不过按照我们的经验，系统很少会颁布相悖的两个任务……也就是说，身为玩家的我们诉求是一致的。” “莫哥说的对。”花绯念点头，“一般来说，只要你的队友不是那种过于偏激的神经病……就可以谈合作。”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孤狼玩家不愿意与其他人一起行动……不过那样的人在卵世界中，存活下来的概率都比较低就是了。” 寂寞的烟耸了耸肩。 迟愈：“……” 因为选了太多项目，所以从一开始就想着要单独行动的她感觉有被内涵到。 “那，看你们现在这个状态……”迟愈看了看已经准备出发的异界行者三人，再看看还在陪她唠嗑的花绯念和寂寞的烟。 “你们是谈完了，还是谈崩了？” “当然是谈完了。”花绯念下巴微抬，一副“有我在怎么可能谈崩”的模样。 莫哥默契地接道：“而且，我们已经把他们三个选的项目都记住了。” “至于为什么不等你出来了再谈……” 花绯念说到这里，略有些犹豫，“嗯，我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是那个叫异界行者……明显是三人中的队长的家伙支支吾吾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你不要多心，他们肯定不是看你等级低，觉得你比较弱，所以才不想和你商量的。”她嘴角扬起，非常标准地露出了八颗牙齿。 寂寞的烟翻了个白眼：“你这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要你管。”花绯念语速极快地回道。 迟愈无语。 为了防止话题向着未知的方向不可抑制地滑落下去，她明智地打断了他们：“那么……你们能告诉我一下，他们都选了哪些项目吗？” “当然可以。” 花绯念回忆道，“除了共同的午夜烟花以外，那个叫异界行者的队长，他选的好像是木偶剧院和云霄飞车。” “三人中唯一的那个女孩，名字好像叫……‘云澜霞影’，她选的是海洋球和蹦极。” “至于那个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的无名神，则选了海盗船和镜子迷宫。” 说人家没有存在感，但名字记得倒是很熟嘛…… 迟愈默默腹诽一句。 “我们两个的话……”莫哥不知何时从道具栏里拿了包烟出来，“我选的是海洋球和占卜屋，而绯念则是冰淇淋车和云霄飞车。” 听到这两个项目，迟愈顿时抬起了头，看向花绯念。 花绯念满脸莫名地回望着她：“……怎么了吗？就算是我，偶尔也是会想着要挑战一下自己的。” “我不是在惊讶你竟然会选云霄飞车。” 迟愈语气平和，“只是有些感慨……你的运气真不错。” “啊？”花绯念没听懂。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边走边说吧。”迟愈示意他们跟着自己。 就在闲聊的这段时间里，迟愈已经将四周扫视了一遍，并成功发现在她右手边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平面地图。 在完全陌生的游乐场中，他们若想找到各个项目的所在地，这样一个地图无疑是不可或缺的。 迟愈迈着步子，思路清晰地解释道：“不知道你们看没看出来，冰淇淋车其实是一个必选项目。” “必选？” “是的，因为只有通过它，我们才能够获得货币。” 闻言，花绯念和寂寞的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震惊与后知后觉。 “可是，如果体验项目必须要货币的话，那个水獭向导为什么不提醒我们？”寂寞的烟皱着眉头道。 “人家只是个向导而已，除了肩负着把我们送进游乐场这个任务以外，和我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甚至连物种都不一样。” 迟愈言辞犀利，“你为什么会觉得，人家会帮我们？” “还是说，比起所谓的‘怪物’，你认为水獭长得更像人一点？” “……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寂寞的烟识相地闭上了嘴，“您请继续。” 迟愈还真就紧接上文、继续说道：“由于冰淇淋车是获取货币的唯一途径，所以……刚刚选择项目的那个环节看起来很自由，但实际上玩家能自主决定是否要参与的项目……就只有一个而已。” “那，那些没有选择冰淇淋车的人呢？”花绯念瞪着双眼问道。 她是真的很焦急……毕竟身边的队友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很简单，可以试着去找找游乐场有没有什么管理上的漏洞，然后浑水摸鱼也好，坑蒙拐骗也罢，实在不行撒娇卖萌也是个办法……总之用尽浑身解数，能混进去就算成功。” 迟愈随口说道，“如果以上这些都做不到的话，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 她回头看了眼花绯念，“我们两个不是能赚取货币吗？让寂寞兄找你要不就行了？” “是哦！”花绯念表情促狭地调侃道，“还有吃软饭这个选项嘛！” 寂寞的烟翻了个白眼：“可别……我还不如去抢，这样至少显得有尊严一点。” “你如果想抢的话，我们也不拦着你……” 迟愈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人也停住步子，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向前看。 但见……与他们相隔不到十米的广场上，形貌各异的“怪物们”穿行其中。 它们最小的只比兔子大上那么一点点，最大的却堪比成年非洲象……虽然都在用双脚直立行走，但它们的长相……实在与“人类”，甚至与“猿猴”这个词都沾不上边。 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群化形失败、部分身体是人、部分身体是兽……却又轴得很，非得遵守人类的生活习性来行动的……妖怪。 总而言之，就是突出一个生物多样性。 见花绯念和寂寞的烟都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迟愈缓缓吐出了后半句话：“只要你不怕被一拥而上的怪物们踩成肉泥。” 寂寞兄打了个冷颤：“……我突然想起来，医生前段时间刚和我说过，我由于饮食不规律，所以肠胃不太好……嗯，软饭挺适合我的。” 闻言，尽管花绯念没有说话，但那张嫌弃的脸上分明写着一行大字。 ——你还能再要点脸吗？ 就在三人在“平面地图”前站定之时，一直没有动静的系统终于“重连成功”了。 【注意，当前玩家所处副本为：怪物游乐场。级别评定：简单。】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逃离游乐场。】 【任务描述：传闻中一旦进入，十死无生的游乐场……究竟是空有其表，还是……真的会将所有“游客”的灵魂都吞噬殆尽呢。】 第五十章 怪物游乐场(5) 一旦进入，十死无生么…… 迟愈还在思索“任务描述”给出的提示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又听到了一连串的系统提示。 【任务已触发。】 【支线任务：完成宣传单上（已勾选）的所有项目。】 【任务描述：“1、2、3……4、5、6……什么嘛，只要在一天之内完成六个项目就行了，很简单嘛。”——不要抱有这样的心理哦，毕竟，这里的“娱乐项目”……可不是为你们服务的哦。】 “竟然同时发布了两个任务……” 花绯念目光放空，显然也是在查看系统面板。 她抬眸望向迟愈，“看来我们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离开游乐场才是通关的关键。” 迟愈轻轻点头。 “啊，你们要过来看一下吗？” 莫哥的声音自“平面地图”侧后方传了过来，“这里写着几条向导没有告诉我们的规则哎。” 迟愈听闻，立即迈步上前。 花绯念则边走边道：“你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的？” “在你们发呆看面板的时候。”莫哥懒散地回道。 迟愈没有听他们插科打诨，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寂寞的烟意外发现的木板上。 木板背面，被人用胶水之类的粘合剂粘上了一根约有一米长的木棍，木棍下端深深埋进了泥土之中，支撑着这块简易的“告示牌”。 而刻有字迹的木板正面，颜色暗沉，且表面有着多处划痕……明显是在此处屹立许久了。 至于木板上的文字……都是些鬼画符般的字母，好在有系统的翻译，不然迟愈恐怕连abc都分辨不出来。 其上写道—— “欢迎各位‘游客’来到怪物游乐场。” “在这里，你必须遵守以下规则。” “第一，不要试图攻击其他‘游客’。” “第二，不要试图攻击工作人员。” “第三，请牢牢记住，‘你’就是‘你’……而‘你’，又并非是你自己。” 看完这几行文字，花绯念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总感觉最后一句话是在讨论什么深奥的哲学问题……你们看得懂是什么意思吗？” 她停顿了下，补充道，“事先声明，我大学时的哲学选修都只拿了70分……你们就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寂寞兄沉吟数秒：“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在说我们可能会看到某个和我们长得很像……或者说完全一样的‘东西’，而我们只要牢牢记住自己是自己，就不会被它伤害或代替？” 虽然寂寞的烟这段话说得又长又绕，但迟愈二人还是听懂了。 “应该是。”迟愈思索后回道，“至于更深层次的含义，或许就要结合娱乐项目来看了。” 寂寞的烟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镜子迷宫？” “谁知道呢。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也无法准确预测它，不是吗？”迟愈的表情稍有些凝重。 寂寞的烟沉默着点了点头。 见气氛有些沉闷，自觉上任“气氛组”的花绯念转移话题道：“对了，驰豫你还没和我们说你选了哪些项目呢。” 迟愈闻言微微一愣。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宣传单……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直觉。 ——如果她照实说的话，恐怕会荣获时长长达半个小时的“花绯念唠唠叨叨”体验券。 “嗯……我的第一个项目和你一样，都是冰淇淋车。” 迟愈略过了木偶剧院、海盗船和镜子迷宫，含糊地道，“至于后面的项目……与寂寞兄有重合。” 至于到底重合了多少……你们就自己去悟吧。 迟愈心中想道。 花绯念“哦”了一声：“我完全理解了，也就是说，你选的是冰淇淋车和占卜屋，对吧？” 迟愈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看着地图说道：“找到冰淇淋车的位置了，我们过去吧？” “好。” 花绯念先是点头同意，然后才有些迟疑地道，“我怎么觉得……你刚刚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是错觉。”迟愈秒答。 “真的吗……” 花绯念一边走着，一边怀疑人生中…… …… 平面地图上显示，冰淇淋车位于整个游乐场的正东方，距离被迟愈当作“参照物”的管理室只有不到一千米。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寂寞兄的项目要到下午一点才会开放，所以他也跟着迟愈二人来到了冰淇淋车附近…… 而他想要参与这个项目的目的，除了帮助花绯念这个队友以外，还有着一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比起厚着脸皮吃软饭，还是自己劳动赚来的钱用起来最舒坦。 说是“冰淇淋车”，但等到迟愈三人见了实物才发现，比起一辆车，眼前的移动工具更像是十年前经常会在学校门口看见的小型报刊亭。 ——开在同一侧，紧紧相邻的门和窗，用铁棍支起的窗户，以及仿佛阳台一样向外延伸，用于摆放各种货物的金属平台。 只不过……比迟愈等人印象中的，多长了四个直径一米左右的轮子而已。 迟愈刚走到打开的“车门”前，就看到窗口的金属平台上躺着一只纯黑色的黑猫。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打量，那只猫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回头望向三位玩家：“你们就是来接手冰淇淋车的新游客吗喵。” 她的声音与迟愈见过的黑猫管理员一模一样，但比起后者的温柔，眼前这位的语气中……似乎处处都透露着不耐烦。 没等迟愈三人回答，她就挥了挥爪子，道，“算啦，无所谓啦，你们快进去吧，虽说冰淇淋车十点才会正式营业，但那些忠实的买家往往九点五十就会来排队了喵。” “作为‘服务者’，你们要认真、努力地满足顾客的所有要求哦。” 黑猫身姿轻盈地从金属平台上跳了下来，“那么，我就先走了喵。” “等等。”花绯念喊住她，“你不先教一下我们如何制作冰淇淋吗？” “哈？” 黑猫转头，满脸嫌弃地道，“你们连冰淇淋都不会做吗？” 听着她责骂般的语气，花绯念立即羞愧地低下了头。 虽然顶着一张非常不满的脸，“黑猫管理员”还是解释道：“将调配好的原料倒入冰淇淋机，然后把蛋卷放到接料口接住做好的冰淇淋，再在上面淋上酱汁不就好了吗喵。” 见花绯念依旧一副茫然的表情，黑猫“啧”了一声：“其实不用纠结这么多的喵。反正那些顾客都是冲着酱汁来的，根本不会在意冰淇淋好不好吃的喵。” 第五十一章 怪物游乐场(6) 说完这句提醒，黑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迟愈三人面面相觑。 “我应该没听错吧？”花绯念不敢置信地道。 “是的，你没听错。”迟愈率先朝“车门”的方向走去，“它说的确实是‘酱汁’。” 花绯念两步跟上去：“可是，甜筒上淋酱汁……不会很奇怪吗？” “酱汁也不一定都是咸的啊。”落在最后的寂寞的烟加入了对话，“说不定是以巧克力或者奶油为主材料的甜酱呢？” 花绯念想象了一下，满脸抗拒地摇了摇头：“我还是接受不了……” 寂寞的烟摆摆手：“安啦，反正是卖给别人的，又没让你吃。” “也是哦。”花绯念恍然。 两人谈笑间，迟愈已经走到了冰淇淋车的内部。 进门以后最先看到的，是一条只能够容纳一人进出的走道。 走道左侧是冰淇淋车厚实的墙壁，而另一侧，则是白底蓝边的薄木板。 迟愈侧头看了一会，伸手将木板上开出的一扇木门推开。 从她所在之处朝里面望去，能看到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台崭新的冰淇淋机，旁边则是成袋的蛋卷，和调制好的巧克力原料。 “这个布局……还有工作间的大小……怎么看怎么觉得后面还有很大一片空间没被利用起来啊。” 花绯念也在不停张望着，“但是如果只卖甜筒的话，这里的工具已经完全足够了吧？那后面是用来干什么的？仓库？” “是用来放‘酱汁’的地方吧。”迟愈低声说道。 “对哦，这里还少了最重要的酱汁呢。” 花绯念右手握拳，锤了下自己的左手掌，“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这样，你们两留在这里做冰淇淋，我去后面取酱汁，如何？” “我没意见。”寂寞的烟声音懒散，“反正我也懒得走路。” 他这句标准的咸鱼发言当即换来了同伴的一记怒视。 迟愈微微点头：“我也没意见。你的实力足够强，就算后面有什么危险也能妥善应对，所以由你去探索是最合适的。” “你说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话虽这么说，花绯念却摆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那我去去就来，这里就交给你们啦。” 话音未落，她就蹦蹦跳跳地挤进了狭窄的走廊。 “完全没有听出你的言外之意呢……” 看着她活泼的背影，寂寞的烟眼瞳上翻，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明明是在提醒她可能会遇到危险……关注点却全放在了‘足够强’这三个字上。” “果然啊，和这家伙说话就是不能拐弯抹角……不然谁知道她会把你的话曲解成什么样子。” 确实……怎么之前没看出来她有这种属性呢…… 迟愈心里吐着槽，面上却一派淡然地道：“不管她怎么理解，只要最后能完成任务就好。” “也是。” 两人说着走进“工作间”。 虽然迟愈和寂寞的烟都没有学过怎么制作冰淇淋，但是现代仪器“傻瓜式”的操作方法，让他们很容易就弄明白了全部流程。 ——只需要将机器启动，然后合力把密封好的巧克力原浆倒入储料缸内，再根据旁边的使用说明一通设置，就算完成了。 而就在他们等待冰淇淋制冷的过程中，窗台外面也逐渐汇聚起一道道“怪影”来。 它们的身形与人类差不了多少，也都有四肢和五官……但不同的是，它们的脖子上并非顶着人的脑袋，而是鳄鱼、狐狸、豹子、老虎等等。 除此之外，它们的身上要么包覆着柔软的皮毛，要么则是坚硬的鳞甲，手和脚的指甲也都尖利而又细长，一口獠牙狰狞得很…… 做个总结的话就是……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构造，都是为了能更方便地撕碎“猎物”的身体。 看着这么一群怪物在距离自己不到两米的窗外徘徊，哪怕是向来淡定的寂寞兄，也不免感到了一丝紧张。 好在怪物们并没有袭击他们的意思，还非常自觉地在窗外排起了队。许是因为还没到十点，在它们脸上甚至看不到丝毫野兽应有的急躁。 “总感觉……自己在经营一个很受欢迎的小吃摊。”寂寞兄用吐槽缓解着“怪物们”带给他的压迫感。 “小吃摊的老板可不会有随时被吃掉的风险。”迟愈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担忧些什么，直接往他头上泼了桶冷水。 寂寞兄“呵呵”地笑了两声：“我们好歹都是‘游客’，它们应该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工作间那唯一一扇木门就被人用力推开了。 砰！ 木板砸在砖石砌成的墙壁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动。 寂寞的烟被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及时看清推门而入的是花绯念，他恐怕已经摆出“迎战”的姿势了。 “怎么了？”看着她气喘吁吁、复杂至极的表情，迟愈转头问道。 “我、我在后面看到了……”花绯念咽了口唾液，“……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们亲自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见同伴如此慌张的模样，寂寞兄反而冷静了下来：“那你在这里看着，我们去后面看一看。” “好。”花绯念点头道。 她缓步走进屋内，代替迟愈守在了冰淇淋机旁边。 迟愈敏锐地注意到……她看向窗外那些怪物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忌惮，变成了厌恶与仇视。 …… 寂寞的烟和迟愈一前一后，穿过走廊、拐了个弯，来到了位于冰淇淋车后半部分、被他们认为是“储藏室”的地方。 迟愈刚走出去，一股血腥味就直冲脑海，让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她抬眸向内望去，看到了并排放在一起的四个铁笼子。 那些笼子的高度足以与天花板比肩，正前方，黑色的、足有她手腕粗细的铁棍密集而整齐地排列着，组成了坚不可摧的牢狱，阻断了“囚犯”所有逃生的希望。 而笼子里关着的……并非和“游客”相似的怪物，也不是“水獭向导”那样正常的动物。 而是……与他们玩家相似的……“人类”。 第五十二章 怪物游乐场(7) “这……” 寂寞的烟也是震惊无比，“那只黑猫说的‘酱汁’……不会就是这些人的血肉吧？” 迟愈没有接话，只面色凝重地走上前去。 屋内的四个铁笼子，每个里面都关着一个面白如纸、形容枯槁的少年或少女。 他们姿势各异……要么蜷缩着坐在笼子中间，要么半躺着靠在墙壁上，但那几双眼瞳中所透露出的痛苦、麻木与绝望，却几乎是如出一辙。 笼子里，除了这些年轻人以外，空空如也，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 只在正前方的栅栏外面，放有一个类似于挤奶桶的小铁桶，凑近看时，能看清底部因常年未有清洗，而残留下来的血渍。 “喂，你们没事吧？” 寂寞的烟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到第一个笼子前。 一位年纪约有二十四五岁的少女正蜷缩着双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双臂环抱着双膝，头颅低下，额头紧紧贴着膝盖。 许是听到了寂寞的烟的呼喊声，她行动迟缓地抬起头来，苍白的双唇几度开合，吐露出支离破碎的一句：“救……救救我们……” “该死！” 寂寞的烟暗骂一声，转头四顾，试图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寻找到一把能够破开牢笼的武器。 未果后，他猛地拍了下额头，像是在责骂自己的粗心大意。 迟愈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既没有阻止，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可下一秒，寂寞兄却直奔她的方向而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寂寞的烟已然冷静了下来。 他有条不紊地说道：“我的技能几乎都是灵感与神秘方面的，特殊物品也全是辅助类的道具，与怪物战斗还行，面对这种铁笼子实在没什么应对手段。” “你不是有【灵之剑】吗？对着这些铁栅栏砍上一剑，应该是能将它们斩断的。” 听到“灵之剑”这三个字，迟愈终于回神看向他：“绯念告诉你的？” “不，是阿塔娜和我说的。” 寂寞兄解释道，“我与她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对她的道具和技能效果都非常了解。包括用【附灵重剑】替换掉【暗灵十字】，也是我提议的。” 迟愈微微点头。 寂寞兄这段话的意思她自然是听懂了，通俗地翻译一下就是：我和阿塔娜很熟，知道她的武器有多强，对付区区一个铁笼子简直可谓是易如反掌。所以你也不用装了，快点出手吧！ 然而，理解归理解……迟愈却并没有付诸行动。 “你还记得那只黑猫说过的话吗？”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冰淇淋是其次，‘酱汁’才是关键。” “可是，难道我们要和之前那些‘经营者’一样，从这些可怜的孩子们身上放血剜肉，去满足那些吃人的怪物吗？”寂寞的烟表示难以接受。 “如果这是完成项目的唯一方法的话。”迟愈肯定地答道。 迎着寂寞的烟复杂的眼神，迟愈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只有先保证自身的安全，才能有余力去拯救其他人，不是吗？” “你是不是忘了……我和绯念可是选了‘冰淇淋车’这个项目的。” 听到这句话，寂寞的烟身上那股子凌厉的气势瞬间就衰退下来，变回了之前那懒散、颓废的模样：“也是……是我忽略了现实，太过理想化了。” 就在这一段争论告一段落之际，花绯念的身影再即将次闯进了两人的视线。 “不好了！” 她这一句话瞬间吸引了迟愈和寂寞兄的注意力。 见同伴们相继看过来，花绯念停顿两秒，组织好语言才继续道：“时间到了！那些怪物催着要买冰淇淋……我们怎么办？” 寂寞的烟挠了挠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棘手啊……虽然我很想提议用我们自己的血代替，但考虑到我们三个中好像没有一个是主练‘生命’天赋的……” “在怪物遍地走的环境下，让自己挂上‘流血’的负面buff可是会成为活靶子的……” “别说主练了，我们中好像连开启了生命天赋的都没有。”花绯念非常自然地补了一刀。 寂寞的烟顿时感觉更头疼了。 不能伤害自己，又不愿意伤害这些被囚禁的人……在这两个条件的限制下，留给迟愈等人的操作空间已是无限缩小……近乎于无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花绯念看看眉头紧锁的莫哥，再看看兀自沉思的迟愈：“我先去工作间，至少在你们想到办法以前，得把那些怪物稳住才行。” 话落，她刚要转身，却被迟愈叫住了。 “你们说……那个告示牌上写着的‘不要试图攻击游客’，是指攻击以后会承受规则层面上的惩罚，还是……只会提升游乐场中的怪物对我们的仇恨度？” “这个……不实践一下谁也无法确认吧？” 虽然不知道迟愈为何会突然问这么个问题，但花绯念还是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我倒是觉得，是后者。” 不同于花绯念的一知半解，寂寞兄显然完全理解了迟愈想说的是什么，“根据无数资深玩家的经验，就算是看起来再无解的任务，都是会存在至少一个突破口的……” “所以，就算袭击怪物以后会遭到规则惩罚，估计也不是致命的……甚至都不会影响我们的正常行动。” “毕竟，这才只是第一个项目而已。” 越往后说，寂寞兄的语气越发颓然，最后更是长叹一声道，“啊，果然是老了啊……连这么明显的破局方法都要小孩子提示才能想到了……” 你说谁是小孩子，我已经成年了好不好…… 迟愈在心里反驳道。 而一旁的花绯念还在风中凌乱：“……有没有人能和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想出了什么样的解决办法？” “很简单，我们边走边说。” 寂寞兄朝同伴招了招手。 他半步迈入走道以后，才蓦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迟愈道：“看你也不像是能说会道的样子……那留守、突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放心。”迟愈言简意赅地回道。 第五十三章 怪物游乐场(8) 作为一只鱼首人身，除了脑袋和身上的鳞片以外，与“人类”这种被公认为“食物”的生物至少有八分相像的怪物，莱诺一直很自卑。 自他诞生以来，太阳东升西落……已然不知道度过了多少年月。但是周边同胞们对他的讽刺与嘲笑，却是从未停止过。 甚至，在游乐场访客稀少，那些可恶的管理员又对他们施加诸多约束的时期，某些饿疯了的肉食者还尝试过袭击他…… 而当那些家伙被抓住，并被强行要求向他道歉的时候，他们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一句—— “对不起，但是你长得实在太可口了。” 岂有此理！ 欺怪太甚！ 愤怒至极的莱诺决定从内至外地改变自己，不仅嚣张地将可以隐藏在皮肤下的鱼鳍展露出来，还在一只狐狸怪物的唆使下，开始尝试“吃人”。 ——他要用行动去告诉那些看不起他的家伙们：“我与那些丑陋的、软弱的、胆小如鼠的人类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然而，就算内心再如何坚定，莱诺也终究只是一条草鱼怪而已……与生俱来的生理结构决定了他的“食谱”中，是不可能出现“人类”，乃至于任何动物的。 所以莱诺只吃了两天人肉就开始上吐下泻，不仅浪费了那些得来不易的“奢侈品”，还将自己弄得鬼不鬼怪不怪的……甚至连基本的生理活动都无法维持了。 见朋友遭遇了“瓶颈”，狐狸怪又给莱诺支了个绝妙的好招。 ——“游乐场的东面有一家专卖冰淇淋的店铺，店长会别出心裁地在冰凉可口的牛奶冰淇淋上加满人类的血液作为点缀……对于你这种不适合直接摄入血食的、优雅的食客来说，简直没有比那儿更美妙的地方了。” 狐狸怪的一番忽悠……不，应该说是一番论证，让莱诺豁然开朗。 自那天起，莱诺每天早早就来到冰淇淋车的窗台外排队，并在交付一定的金币，拿到老板给予的第一根甜筒之后……如瘾君子一般享受独属于他一人的幸福，与尊严。 尽管他付出的代价，对于一支冰淇淋来说，显然过于高昂了。 尽管作为一只天生只能食素的怪物，哪怕是摄入少量的动物血液，也会明显地感到不适。 但是……莱诺依然会拿上足够的金币，锲而不舍地去追逐那名为“大多数人”……或者说，“大多数怪物”的一场幻梦。 今天，是与往常无数时日并无任何区别的、极为普通的一天。 莱诺再次在九点五十分准时来到了冰淇淋车的窗台边，并面带骄傲地排在了队伍的起始位置。 在等待冰淇淋做好的过程中，莱诺第无数次地在脑海中幻想着自己的未来。 他毕竟生在怪物游乐场、长在怪物游乐场，过去的那数不清的日子里，他也从未有过机会……也未曾想过要去观察、了解外面那瑰丽的世界。 所以，和其他土生土长的怪物一样，莱诺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老死在“怪物游乐场”中…… 如此普通且狭隘的梦想……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 挂在冰淇淋车内部的挂钟，其时针悄无声息地迈过了“十”这个数字。 而原先井然有序的队伍，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嘈杂、纷乱起来。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还卖不卖冰淇淋了？” 莱诺听到排在后面的某个怪物如此说道。 “刚刚好歹还有个人站在这里……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了。那些卑劣的、胆小的人类不会因为害怕而逃跑了吧？” “对啊，说起来……为什么今天是人类负责售卖冰淇淋？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新送到的‘食材’呢。” “谁知道呢？” “我倒是听有的怪物说过，每隔一段时间，确实会有那么特殊的一天，冰淇淋车是由人类负责经营的。而且，不仅是这里，在其他项目附近也能够看到新鲜、活泼的人类呢！” “那我们还在这里排队做什么？直接去捕食那些人不是更好吗？” “醒醒吧，你觉得管理员们会任由你胡作非为？” “……” 身后的说话声越来越大，从最开始的窃窃私语，逐渐变成了堪与菜市场大妈之间的闲聊相提并论的互相喊话。 而站在最前排的莱诺则竭力忍受着从那些肉食爱好者口中喷涌而出的腥臭味，安静等待着。 又过了大约两分钟，终于有性格急躁的怪物忍不住了。 “为什么还不开门？”那怪物操着粗哑的嗓子怒吼道，“我们要吃冰淇淋……我们要喝血！” “开门！” “开门！” 第一个打破秩序的“勇士”获得了卑劣者的拥趸。 “既然敢违约，那你们就要做好觉悟！各位，随我冲进去！给那些不守时的人类应有的惩罚！” 紧接着，变本加厉的要求被“人”打着“正义”的旗号提出。 “对！” “没错！” “冲进去！我知道‘血库’的位置！只要能冲进这个屋子，我们就能喝个痛快了！” 最后……利益驱使着平庸者达成一致。 一场始于卑劣、长于无知、终于利益的“战斗”……即将打响。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懒散的声音通过微风传播开来，让每一个排在队伍里的怪物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了好了，都稍安勿躁。” 随着这道低沉的男声传出，两个人影也从阴影中转了出来。 “我们这不是来了吗？不要表现得这么没有耐心好不好？” 哪怕是面对着一群即将暴动的怪物，寂寞的烟也没有丝毫露怯，依旧瞪着那双死鱼眼，满脸写着“世界毁灭与我何干”。 至于旁边的花绯念……以她的实力，自然也不会产生“害怕”的情绪。 除非那些怪物真的一拥而上，否则，一对一，甚至是一对五，她也有自信能把它们全部打趴下。 见有“话事人”出来了，怪物们也稍稍安静了些，沉默着看向花绯念二人。 寂寞兄见状，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首先，我得向广大顾客道一句歉。” 第五十四章 怪物游乐场(9) 寂寞兄无视了花绯念投来的两道诡异的视线，自顾自地说道：“作为冰淇淋车的临时负责人，迟到确实是不对，也是不好的行为。我们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像极了那些被迫在大会上做检讨，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只能一本正经地说官话的咸鱼员工。 “其次，我必须对我们这次的行为作出解释。”寂寞兄继续道。 “我们之所以迟到，并非是玩忽职守……而是在想尽办法为在座的各位怪物同胞们谋求福利。” “而经过长达半个小时的严密探讨，我们终于商议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他这一连串“虽然听不太懂，但就是让人莫名觉得很厉害”的言论，极为轻易地就将外面那些没啥见识的怪物们唬住了。 他们甚至开始好奇……这个看起来并不是很诱人的人类口中的“完美计划”……到底是什么？ “那就是……” 寂寞的烟拖长了声音，“冰淇淋口味自选！”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时候，或许有人……对不起，或许有怪物就会问了，到底是怎么个‘自选’法呢？” 寂寞兄哼笑两声，“作为一个尝遍大江南北的各色佳肴，甚至在某份报刊上专门开辟了‘美食’板块的专业鉴赏家，没有人能比我更懂……人类血液的味道。” 说完这句话，花绯念看他的眼神已经从诡异转变为了惊恐…… 但等到她反应过来，寂寞的烟这句话显然只是在忽悠这些连学都没上过的怪物时……那一丝丝惊恐，转瞬之间又变成了嫌弃。 “人类的血液……还会有不同的味道？”就在这时，一位完全不逊色于“托儿”的业余捧哏站了出来。 “问得好！” 寂寞的烟朝那位长着鳄鱼头的怪物竖起了拇指，“当然会有不同的味道！” “少女的血液最为香甜，有的带着芬芳馥郁的花香，有的则是甜蜜扑鼻的果香。” “少年的血液更加清冽，像是吹拂而过的一缕微风，又像是高山融雪后的一捧山泉……” “而年纪更大一点的人，血液会如同陈年的酒酿一般，醇厚、绵软……” 这一番话说下来，外面那些怪物们已经快要流口水了。 之前说话的那个鳄鱼头怪物用衣袖抹了把嘴角：“我听懂了，在即将要办的这个活动中，我们可以自己挑选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味道的人类血液，是吧？” “没错！” 寂寞的烟拍板道，“仅限今日！所有到场的游客都可以参与此次活动！” “不过，空口无凭……”他说完这句话，伸手一指排在最前方的莱诺，“就由这位游客来做第一位体验者吧！” 他这一番行为，直接让莱诺成为了“焦点”。 正在排队的所有怪物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其中，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怀疑者亦有之。 从未被这么多怪关注过的莱诺难免有些胆怯，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拒绝这一“殊荣”，换一个怪去做那什么第一位体验者。 但是……当听到那个邋里邋遢的人类说“有请体验者进屋”之时……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昂起头颅、迈动双腿，一步步接近冰淇淋车那扇神秘的大门。 那一刹，在无数他不认识、也不认识他的怪物们的注视下……莱诺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那种情绪……名为骄傲与尊严。 …… 在一位穿着白色衬衫、粉色格裙的少女的引领下，莱诺穿过那道对于他来说有些拥挤的走道，来到了存放“酱汁”的储藏室。 “这就是我们这次为各位游客准备的‘货物’了。”引路的女孩面带微笑地道。 她微不可查地朝角落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您要不要凑近一点，好好观察一下每个‘货物’的成色？” 正觉得有些飘飘然的莱诺自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依言走上前去。 而他第一个接近的，就是关押在场的唯一一位少女的笼子。 看着其中那位正值妙龄的女孩因为他的步步紧逼而面露惊恐，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不知道为何，莱诺竟想到了过去那个时常被欺辱、谩骂的自己。 而这一认知，并未让他心生怜悯。 反而……在他的内心中，一股更为明显、强烈的施虐欲\/望升腾而起，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眼前这位少女的血液。 那一定是……前所未有、难以想象的甜美。 “我决定了……” 莱诺兴奋地开口道，“就要她……”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脖子处传来了一阵尖锐至极的疼痛感。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好像正在逐步倾斜、下降，就好像……他整个怪都在缓缓向下坠落一般。 再然后……他的余光瞥见了位于他“身后”的、摇摇欲坠的、属于他的身体。 没有头颅的身体。 原来我……死掉了啊…… 这是莱诺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 站在鱼头怪身后不远处的迟愈手腕微微甩动，将剑刃上沾染的鲜血震了下去。 她抬眸看向满脸震惊的花绯念：“你再这么发呆下去，它的血液就要流光了。” “哦、哦……” 花绯念猛地惊醒，下意识应了两声，一路小跑着取了一个干净的小铁桶回来。 等她再次看到鱼头怪脖颈处那道光滑、平整的切口时，一句国骂才后知后觉地脱口而出：“卧槽……” 花绯念一边尽职尽责地收集那些喷涌而出的血液，一边转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迟愈，“你这家伙……真的只是lv3吗？真的只通关过两次副本吗？” “你确定……” 迟愈把【灵之剑】重新转化为【暗灵十字】，将缠绕在手腕上的锁链解开，并顺手消耗100点灵力，使用了“暗之灵”这个特效，“你这两句话问的不是同一个问题？” 第五十五章 怪物游乐场(10) 就在迟愈使用完“特效”的下一秒，系统面板上“神秘天赋”后面的等级，由“f”跳到了“e”。 运气不错…… 迟愈心中想道。 “当然不是！”花绯念用力摇头。 花绯念之所以怀疑迟愈的等级……是因为这一剑实在过于惊艳，根本不像一个三级的萌新能斩出来的。 至于不相信迟愈只通关过两个副本……则是因为迟愈的动作太干净利落了。 就好像……眼前这位少女，曾经无数次地挥剑斩断过他人的头颅一样。 诚然，迟愈能斩出这一剑，绝对少不了【灵之剑】这把武器的加持。 但是，花绯念与【灵之剑】的原主人阿塔娜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就连那位已经练到八级的资深玩家，想要如此利落地割开鳞片、削断骨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甚至…… 花绯念在收集血液的同时，视线总是忍不住地飘向掉落在地的那颗鱼头。 试问，如果是她处于迟愈那个位置……能轻描淡写地做到这一切吗？ 恐怕……很难。 “应该差不多够了吧。” 女孩清澈、冷冽的声音再次打断了花绯念的思绪。 花绯念蓦然惊醒，才发现她手中的小铁桶里已然装满了血液，甚至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够了够了。”她连忙将小铁桶挪开，“反正我们也不需要卖多少冰淇淋，足够完成七个项目的就行。” “不只七个。”迟愈不知从哪找到一片塑料薄膜，将自己的右手包裹起来。 接着，她走到那颗死不瞑目的鱼头旁边，将右手从其张开的嘴巴伸了进去，拽住下巴把那颗鱼头拎了起来。 动作熟练到仿佛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一样。 “别忘了，和我们一起排进来的那个三人小队中，没有一个人选择冰淇淋车这个项目。” “对哦！” 花绯念这时候才想起来，除了迟愈和寂寞兄以外，这个副本中还有三名她刚认识的玩家在“苦苦挣扎”呢。 “如果他们找不到获取货币的方法，就只能靠我们接济了……这么一想，我们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话说，你在干嘛？” 花绯念眼看着迟愈把手里提着的鱼头接回到那截庞大的尸身上，像是……仁慈地想要给那位可怜的鱼头怪留一具全尸一样。 “把它送出去啊。”迟愈说着，从道具栏中把【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猫猫虫】取了出来。 “送出去？” “寂寞兄没和你解释吗？如果我们把一个怪物迎了进来，结果它却并没有完好无损地拿着挑选好的酱汁出去……那其他怪物肯定会怀疑的吧？” “是哦！” 花绯念这时候才想到了这关键的一点，“可是，它都……这样了，还怎么把它‘完好无损’地送出去啊？” “你不觉得，你现在才考虑这一点，有些太晚了吗？” 迟愈拧开玻璃瓶的盖子，示意花绯念后退两步，然后俯身把瓶子里的冰红茶和“猫猫虫”一并倒在了鱼头怪的身上。 那只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猫猫虫在接触到尸体的刹那，就以极快地速度“钻”……或者说，“融”了进去。 “我还以为……”她继续说道，“你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寂寞兄已经把我有办法的事情告诉你了呢。” “他只跟我说过，等我们这边完事了以后，可以去一个人把他替换过来……” “那就是他也有办法让这个鱼头怪‘死而复生’。不过，频繁的换人同样会引起怪物们的注意……就不用麻烦他了，我来善后就好。” 刚说完这句话，迟愈就觉得自己与地面那具尸体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联系。 她尝试着下达了一项指令，下一刻，那具无头尸体就以手撑地，翻身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迟愈觉得自己的“灵力值”好像瞬间被抽走了一大截。 她随即打开系统面板，发现她的灵力值确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短短两三秒的时间，已经掉了6点。 一秒两点，一分钟就是120点……还好，足够了。 在花绯念略有些惊恐的目光下，那半截尸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没有了“视野”的辅助，它的两只手却还是精准地摸到了自己的头颅。 它把那颗鱼脑袋拿了起来，找准角度以后，用力将两个横切面怼在了一起。 听着那瘆人的“吧唧”一声，花绯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露出有些后怕的表情。 被迟愈操纵着的鱼头怪无视了花绯念的注视，自顾自地整理好衣领，将那道明显的红色血线遮住。 它动作迅速地在角落翻出一个一次性杯子，从装满了血液的铁桶舀了半杯“酱汁”，然后便步履匆匆地回到了前面的“工作间”。 站在冰淇淋车外面、翘首以盼的怪物们一见到它的身影，顿时雀跃的欢呼起来。 他们甚至没有过多地在意它衣物上沾染的血迹……即便有人注意到了，也只认为这些新鲜血液是在挑选“货物”的时候意外弄上的。 毕竟他们智商有限，傀儡什么的……根本想都不曾想过。 看到鱼头怪竟然自己走出来了，寂寞兄也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是花绯念先把这只怪物解决掉，然后替换他进去，他再用自己的一个特殊技能伪装成鱼头怪的样子，来把这出戏给唱完。 可现在看来……那个驰豫似乎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技能或者道具啊。 他想归想，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 由于不知道迟愈的这个技能或道具有何限制，在接过鱼头怪递来的金币和酱汁以后，寂寞的烟用最快的速度做好了一个冰淇淋，并交到了“顾客”的手中。 “谢谢，我非常满意。”鱼头怪嘴唇微动，露出了一个在寂寞兄看来极为诡异的笑容。 目送着首位顾客离去时那“满意”的背影，短暂的沉默过后，整个队伍都沸腾了起来。 “下一个，下一个该轮到我了吧！” 距离窗台最近的、长着老虎脑袋的怪物焦急地说道。 “啊……” 寂寞兄扯着嘴角，神色莫名地说道，“一个一个来……放心，活动还有很久才会结束呢。” 第五十六章 怪物游乐场(11) 哪怕一到开放时间就“人”流如织的怪物游乐场，也有一些地方是怪物们都不愿意涉足的。 比如……靠近“糖果屋”的那片区域。 那里是属于水獭向导和黑猫管理员的领地，虽说在没有犯错的情况下，哪怕是那两位也无权对怪物们施加惩罚……但是人类嘛，总是会对比自己更高等的存在心存畏惧的。 这一点，哪怕是怪物们也一样。 然而……此时此刻，却有一道行色匆匆的身影走入了这片怪物们公认的“禁区”。 那是个长相颇有些怪异的鱼头怪，身上的衣物都沾满了血迹，仿佛是刚从某个案发现场逃出来一样。 不过……它那双略微凸起的眼瞳中，却闪烁着冷静、睿智的光辉。 鱼头怪保持着固定的时速，走到“糖果屋”旁边那密集的灌木丛周围，左右看了两眼，确定视线中没有怪物存在以后，身手利落地钻进了灌木之中。 “没人发现……距离也刚好在五百米以内……” 鱼头怪沙哑着嗓子说道，“那就在这里解除控制好了。” 话音刚落，它的身体抽搐了两下……紧接着，就停止了呼吸。 而迟愈所没有看见的是…… 仅仅数秒之后，一只灰褐色的水獭就目的明确地摸了过来。 水獭向导站在鱼头怪曾经停留过的地方，感应片刻……随即上前两步，扒开灌木，找到了被掩藏在绿叶丛中的尸体。 “还真够明目张胆的……” 即便刻意压低了，水獭向导那奶里奶气的嗓音听着依旧可爱无比，“也不怕被‘他’顺藤摸瓜，找上门去。” 就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周围突兀地响起了一道十分温柔的声音：“找到了吗喵。” “啊，找到了。” 水獭向导伸出毛发柔软的手掌，轻轻按在了鱼头怪的身体上，“正要处理掉呢。” “辛苦了喵。”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说话间，水獭向导已经收回了手，在转身离去之前，还非常有公德心地把略有些变形的灌木理整齐了。 而就在这前后不到五秒的时间里，那具身高两米，体重二百斤的尸体……已然化作糜粉，融入同样是深褐色的土地之中了。 …… 两个多小时后。 寂寞的烟面带笑容，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欢迎下次光临！” 等到那怪物走远了，他才用手掌按了按双颊那有些僵硬、酸痛的肌肉，松了口气道，“终于结束了。” “是啊，我都没想到，生意竟然能这么好。”站在他旁边的花绯念说道。 粗略估计，在这并不算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至少卖出了两百多份冰淇淋……之前从鱼头怪那断裂的大动脉里薅出来的血液更是一点不剩，全部进了怪物们的肚子里。 最让花绯念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些怪物似乎根本分不出来入口的到底是人类的血液，还是他们同类的血液…… 非但如此，在寂寞兄刻意的“炒作”之下，他们甚至觉得这份从味道到口感全都有问题的冰淇淋，是他们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 这可能就是“舆论”的力量吧。 花绯念默默想道。 “说起来……”寂寞的烟终于从“营业模式”中脱离出来，变回了平常那颓唐的模样。 “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在赶往下一个项目之前，我们是不是得先把后面那几个被关起来的可怜孩子给放了？” “啊、对！”经他这么一提醒，花绯念才想起来还有四个人被关在笼子里呢。 寂寞的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我这也没带什么食物……不然，送他们几个冰淇淋？” “好啊。”花绯念自然不会拒绝。 可是，等寂寞的烟娴熟地将冰淇淋做出来，并塞进了她的手里……不知为何，花绯念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不行，我现在一看到巧克力球，就会想起淋在上面的那些‘酱汁’……感觉要吐了……” “我也一样。”寂寞的烟停顿片刻，“反正又不是给你吃的，先忍着吧。” “也是……” 两人说着，一前一后走进了旁边的走道。 他们刚一进“储藏室”，就听得前方传来了“哐哐”几声脆响，紧接着便是钢铁砸落在地的声音。 迟愈只用了简单的几次挥斩，就将密集的铁栅栏砍出了一块足够一人出入的缺口。 她收起【灵之剑】，看向依旧呆呆地坐在地上的几位陌生男女：“你们还不出来……是想在里面待到什么时候？”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那几人才像是终于从幻梦中跌落到了现实一样，短暂的恍惚之后，立即手脚并用、争先恐后地往外爬。 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花绯念和寂寞兄的脸上同时闪过一丝不忍。 花绯念转身将手里的两个甜筒塞给寂寞的烟，然后连忙走上前去，向离她最近的那个女孩伸出了援手。 可是，哪怕她并未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敌意，那女孩也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搀扶，并急退两步，用警惕、恐惧的目光盯着她。 花绯念哑然失笑：“……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是来救你们的。” 她这句极具安慰性质的话并未起到作用，反而让那四个死里逃生的青年紧紧聚在了一起。 “看起来，除了自己和同甘共苦的同伴以外，他们不想相信任何人呢。”手握四支甜筒的寂寞兄不紧不慢地道。 “那怎么办？”面对着四个正处于“叛逆期”的娃，花绯念只能干着急，“难道要让他们继续待在这个破地方？”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迟愈开口道：“你们……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她直视着那四人中，看起来状态最好的一位少年。 许是因为感激于迟愈砍断笼子的行为，那位二十出头的少年沉默数秒后，终于怯怯地说道：“水獭……向导……” “你们想去找水獭向导？”迟愈反问道。 青年点了点头。 “那你们就去吧。” 迎着那四人略有怀疑的目光，迟愈表情淡漠地道，“放心，我们不会暗中跟上去的。” “倒是你们，记得……” 她的语气真诚，“路上小心。” 第五十七章 怪物游乐场(12) 在迟愈强调了“我们不会暗中跟上去”之后，出乎花绯念意料的，那四名青年竟然真的互相扶持着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们声音并不统一地对迟愈三人说了句谢谢。 并且，看起来像是话事人的那位少年还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了一个便签本，珍而重之地交给了迟愈。 等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花绯念才迟疑着开口道：“……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自己行动？” “以他们的状态……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恐怕还没找到水獭向导，就会被不知道埋伏在哪的怪物吃掉了吧？” “很显然。”迟愈答道，“他们不相信我们。” “为什么？” “因为长期的伤病与痛苦，是会一点点消磨掉人类心中那名为‘信任’的情绪的。” 迟愈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少年临行前交给她的小本子。 那本子很漂亮……不仅有着油画般色彩瑰丽的封面，连内部纸张的设计也十分精巧。而且，从已然有些磨损，却丝毫未有卷曲的边角来看，那位少年非常珍视它。 “……好吧。” 花绯念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没有就这一问题纠结多久……因为，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迟愈手中的便签本吸引了。 “这上面写了什么？”她好奇地凑了上来。 考虑到距离较远、看不清内容的寂寞兄，迟愈翻开便签本后，只简单扫过一眼，就将其上记录的文字念了出来。 “这已经是我们在这个副本停留的第十天了，虽然体力值一直是满的，但心中的仓皇与不安还是让我们觉得疲惫不已……” “停！” 第一段话还没读完，寂寞兄就语带震惊地打断了她，“那四个人……是玩家？！” “怎么可能？！”花绯念也瞪大了眼睛，“如果他们是玩家，为什么不自己打破笼子逃跑？” “等级太低，没有足够强力的道具或技能？”迟愈皱着眉头提出假设，“其实，比起他们为何不打破笼子，我更在意的是……他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长达十天？” 十天，哪怕换算成现实时间，也足有二十四个小时了。 而且……从字迹的模糊程度和纸张的磨损痕迹来看，这一行字可能已经是数月之前写下的了…… 如此长时间的昏迷……他们就算成功逃了出去，还能在现实中醒来吗？ “主线任务卡住了吧。”寂寞兄的表情也甚是凝重，“我们之所以总是强调主线对于玩家的重要性……就是为了防止类似的情况。” “完不成主线的话……是真的会在副本中困到死的。” 他的重音落在了“死”这个字上，没来由地为这句话增添了一分沉重感。 而这份沉重感，仿佛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一样，让在场的三位玩家不自觉地沉默了下来。 半晌，迟愈抖了下手里的便签本：“我继续念。”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愿意相信那个就发生在我面前的事实——在即将通关之际，莱诺他背叛了我们。” “我不明白……一直老实、敦厚，无论是谁的意见都会虚心听取的莱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副模样……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算了，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从这里逃出去。” …… “又是一个夜晚……我已经记不清，这到底是我在这里度过的第多少个夜晚了。” “在与轻语他们交谈过后，我意识到……这种精神层面上的错乱并非是我的错觉，而是……似乎有一个更高位的存在，在不间断地对我们施加某种影响。” “如果我们找不到应对的方法，完全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后的将来，我们或许会连自己是谁、这里是哪、我们究竟来自于何方……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 “我终于明白，莱诺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了。” “自从……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之，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的大脑就好像被另一个人接管了一样，不仅记忆消散了大半，连思绪都不受控制了……” “我们真的……还有逃出去的希望吗？” …… “我好像，连正常思考都已经做不到了……再过一段时间，可能连提笔写字的力气都要失去了吧？” “在这里，我感觉不到饥饿、劳累、冷暖……但是，精神上的重压让我痛苦无比、几欲窒息。” “我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逃离的希望了。” …… 迟愈念完之后，三位玩家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瞥见两位同伴肃穆的表情，寂寞兄长叹一声：“想开点，我们至少将他们救出来了，不是吗？” “可是，即便如此……”花绯念声音低沉，“他们也已经无法回到现实了。” “能永远生活在虚拟的世界中，又有谁能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呢？” 迟愈合上便签本，“况且，他们的主线也不一定就完全卡死了吧？” “……是哦！” 这时候花绯念的脑子倒是转得无与伦比的快，“我们可以问清楚他们的主线任务，然后帮他们完成嘛！” “他们之前之所以那么抗拒，肯定是因为不知道我们玩家的身份，只要我们主动坦白，绝对能获得……”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惨烈至极的尖叫打断了。 “救——命——啊——” “谁啊？”寂寞兄瞬间惊了，“什么情况？” 迟愈冷静依旧，甚至还有闲工夫将便签本收入道具栏：“听声音好像是异界行者。” “那个三人组的队长？” “别猜了，快出去看看！” 花绯念打断了这两人慢吞吞的谈话，率先朝车门的方向跑去。 三人先后冲出冰淇淋车，几乎没怎么花时间搜索，就找到了骚乱的源头。 ——那铺天盖地，仿佛局部沙尘暴一般的滚滚浓烟，让人想忽视都难。 “说实话，虽然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是，我实在有些好奇……” 寂寞兄叼了根烟在嘴里压惊，“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五十八章 怪物游乐场(13) 我也想知道…… 迟愈紧跟着腹诽了一句。 但见，距离他们不到两百米的广场上，几十上百只怪物疯狂地咆哮、奔腾着，而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在前方“领跑”的……赫然便是异界行者和云澜霞影。 花绯念可不像他们一样“好奇”，眼见着同伴即将落入危险，她当即就要冲上前去。 “等等。” 一道颇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花绯念前倾的身体突然不自然地顿住，她的脸上也随即露出惊骇的表情。 纯黑色的身影踩着优雅的步伐，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一跃跳上冰淇淋车的窗台：“我还没有盖章呢喵。” “如果宣传单上的印章数量与你们选择的项目不对应，你们可是无法离开游乐场的喵。” 迟愈反应极快，一面向花绯念伸出手，示意她将宣传单交给自己，一面转头对黑猫道：“只要有宣传单在就行了对吧？至于她本人在不在场……应该没有多大影响？” 黑猫管理员看了她俩一眼：“只要你们互相有着足够的信任喵。” “那就麻烦你了！”花绯念此时也明白过来，把宣传单往迟愈手里一拍，然后便马不停蹄地飞奔而去。 看她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寂寞兄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勾选冰淇淋车这个项目，应该也不用待在这里吧？” “当然喵。” “那我也先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小心一点。” 迟愈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因此表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等他们二人走远，迟愈才将两份宣传单递给黑猫：“需要我帮你找印章和印泥吗？” “你觉得我需要那种东西吗喵。” 黑猫管理员神色嫌弃地说道。 “这不是角色扮演类游戏中经常会有的套路吗，比如在完成‘修补武器’的任务之前，必须先找到木材、精钢什么的……” 在一只“小动物”面前，迟愈显然健谈了许多。 “哈？”黑猫舔着肉垫，“怪物游乐场可不是你说的那种奇奇怪怪的游戏喵。” 她找准位置，在“冰淇淋车”这几个字的后面落下爪子，留下了梅花一样的粉嫩爪印，“而且……对于你们来说，这里可不只是‘游戏’而已哦喵。” 迟愈蓦然抬眸。 没等她询问，黑猫管理员就继续道：“你们以为，将那些家伙放出去是在做好事吗？” “在怪物游乐场困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真的还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吗喵？” “可是，即便如此……”迟愈的语气依然没有任何起伏，“也比留在此地，慢慢腐烂要强吧？” “或许吧。” 黑猫说着已经把两份宣传单都盖好了“手印”，“我们对于‘好结局’的理解有着不小的差异喵。” 迟愈没有再接话，只沉默着将宣传单收好。 “放心吧，有水獭和‘我’在，那些怪物不会对你的同伴造成太大的威胁的。” 黑猫管理员甩动着尾巴，转过身去，“毕竟，他们做的事情还不是太过分喵。” 话音刚落，她就轻盈地跃下窗台，重又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 如黑猫所言，上百只怪物围追堵截的场面看起来宏大，但实际上，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等迟愈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水獭向导已经出面制止了那些暴走的怪物。 连哄骗带威胁地将它们驱散开以后，水獭向导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转过身，面向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逼问道：“怎么回事？” 迟愈从角落绕过来，站在了同样在看戏的花绯念和寂寞兄旁边。 异界行者和云澜霞影二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前者语气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是因为我们没钱还想进去玩游戏，然后被赶出来了……” “就算是强闯娱乐项目，追赶你们也应该是黑猫管理员才对。”水獭向导皱着眉头，“为什么会惹上那群怪物？” “那个，我们还没说完……” 江澜弱弱地举起手，“被黑猫管理员拒绝以后，我们本想偷偷溜进去，却意外遇到了一个挡道的怪物，而且他的手里还拿着金币……” 说到这里，水獭向导且不论，一旁看热闹的迟愈和寂寞兄已然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会被追杀了。 寂寞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这几个家伙……肯定没发现之前那个告示牌。” 迟愈了然地点头：“原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攻击怪物的后果，就是遭到怪群的报复……” “太惨了……”只有花绯念厚道地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另一边，听到他们的解释，水獭向导已经快要气炸了：“在游乐场是不能攻击其他游客和工作人员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你也没跟我们说啊……” 异界行者下意识顶了一句嘴，却见水獭向导摩拳擦掌，仿佛下一秒就要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了。 他慌忙改口：“现在知道了！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要是再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们！”水獭语气恶劣地威胁道。 等他气冲冲地离开，江澜终于松了口气：“他好凶……” “是啊……”异界行者紧跟着叹息一声。 “还是少说两句吧，小心被人家听到。” 寂寞的烟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走上前去。 见到花绯念身后跟着的迟愈，不知道为什么，异界行者和江澜都感到有些莫名的尴尬…… 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明明在后辈萌新面前夸下了海口，却在下一秒就被人疯狂打脸的……那种窘迫感吧。 好在迟愈是个厚道人，并没有落井下石、肆意嘲笑，让他们至少维持住了表面上的体面。 “对了，异界你和云澜不是一个选了木偶剧院，一个选的海洋球吗，怎么会碰到一起去？” 花绯念有些好奇，“而且，现在也还没到一点吧……” “海洋球这个项目开放的时间比较早。”异界回答道，“因为木偶剧院还没开，所以我就想着先和云澜一起去看看……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他咕囔着，满脸懊恼。 第五十九章 怪物游乐场(14) “还好啦，没受伤就说明我们的运气还不错。”江澜安慰性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你的心态真好…… 这一刻，不只是迟愈，就连寂寞兄和花绯念都在为她的良好心态而由衷的感到惊叹。 “说起来……你们那个叫无名神的队友呢？他没和你们一起吗？”花绯念又问道。 “对啊，无名呢？”异界行者陡然瞪大了眼睛，“他不会……已经被怪物给吃掉了吧？！” 江澜无语：“怎么可能，人家的体术水平和我们可不是一个量级的……在逃跑之前他不是说了句‘待会见’吗，应该是已经把那群怪物甩掉，并重新回到海洋球项目的入口了吧？” “这样啊……”异界行者傻笑着挠了挠耳后。 由于时间紧急，花绯念和寂寞兄没再废话，而是准备与异界二人结伴前往下一个项目，也就是海洋球的入口处。 至于迟愈……在花绯念问到她要不要同行的时候，她面不改色地以体力值即将告罄，需要休息为由，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花绯念自然是信了，还非常贴心地提醒了她一句，一定要乖乖待在管理室周围。 虽说在未触犯“规则”的情况下，那些怪物也不会对同为“游客”的玩家出手，但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迟愈并没有像她答应的那样立即前往管理室，而是迈步朝着“平面地图”的方向走去。 “异界行者选了木偶剧院，寂寞兄的宣传单上有占卜屋，那位无名神更是三个项目都与我重合了……” 迟愈边走边想道，“只要他们稍微交流一下，我选了六个项目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算了，反正本来也没想过要瞒他们，只不过不太想听花绯念唠叨而已……” 她停下步伐，目光在地图上逡巡片刻，很快就落在了“木偶剧院”这四个字上。 “希望这个项目的自由度能稍微高那么一点……”迟愈轻声道，“如果都像冰淇淋车那样，想拿到积分排行榜靠前的名次恐怕就有些困难了啊……” …… 下午一点整。 迟愈站在一栋形似蒙古包，颜色却是五彩斑斓的建筑前，盯着大门上方悬挂的木牌，看了好一会。 那块木牌的中心处被人用墨水涂黑了一片，依稀能看清，被涂掉的是“欢愉之夜马戏团”。 黑色的墨水上方，“木偶剧院”这几个字歪歪扭扭地躺在上面，如果字如其人这一“定律”对于非人类也有效的话……那当年负责题字的这个怪物，长得可能比深海中那些奇形怪状的鱼类还要随便。 “你是想要进去参观吗喵？” 熟悉的嗓音传入了迟愈的耳中。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黑猫管理员”正趴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晒太阳，一双翠绿色的猫瞳微微眯起，极为惬意的模样。 迟愈走上前去：“是的，请问门票怎么卖？” 在与花绯念二人分别之前，他们把赚到的钱对半分了，现在迟愈手里足足握有249枚金币，所以说起话来格外硬气。 “这得看你想要买哪个位置了喵。” 黑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靠近舞台的位置10金币，中间区域5金币，最后几排最便宜，只需要2金币喵。” 迟愈刚要回答，却突然感到有人正在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回眸望去，果然，是异界行者。 看到迟愈，异界行者显然很高兴：“你竟然也选了这个项目！我还以为我们六个中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木偶剧院有意思呢！” 不，我可不是冲着“这个项目有意思”才选的，单纯只是因为它排在靠前的位置而已……所以觉得木偶剧院有意思的还是只有你一个。 迟愈在心中默默反驳道。 “话说，你怎么不进去？” 不等迟愈回答，他就一脸恍然地笑道，“我知道了，你也没有金币是不是？没关系，我从那两个和我们一起排进来的人手里借了三十枚呢！绝对够我们的门票费了！” 迟愈：“嗯……”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委婉地告诉他自己有钱，异界行者就猛地凑近，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表情道：“不过，我刚刚从后面过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是什么？” “这家剧院在招临时演员！” 异界行者语气兴奋，“如果我们能应聘上的话，不仅可以免费进场，还能在演出后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呢！” “这位小哥说的没错喵。” 让迟愈没有想到的是，黑猫管理员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口了，“这家剧院的剧团长可是很喜欢招你们人类做演员的，如果能完成演出的话，给报酬的时候也绝对够大方喵。” “看吧！”异界行者期待地道，“一起去嘛，万一那个剧团长看我们是玩家，直接拿特殊物品当演出费呢，那不是赚大了？” “你……挺乐观的嘛……”没听到人家的前提是“如果能完成演出的话”吗…… 迟愈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异界行者完全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当然，毕竟从那些怪物的实力来看，这次副本的难度并不算高……而且，演话剧而已，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那好吧。”迟愈也不再多说，既然他有信心，那她跟着便是。 更何况……她也觉得，以“演员”而非“观众”的身份完成这个项目，是能够得到更多积分的。 两人决定参与应聘之后，黑猫管理员就不再搭理他们，而是自顾自趴下假寐起来。 迟愈和异界行者先后穿过彩旗环绕的小路，来到“木偶剧院”的帐篷前，与守门的一只金毛说明了来意。 金毛并未像黑猫管理员那样口吐人言，而是“汪汪”地叫了两声，转身冲进了剧院内。 没过多久，黑暗中蓦地传出一道略显粗哑的声音来。 “就是你们，想要应聘演员？” 那道声音的主人没有显露出自己的身形，倒是那只报信的金毛又钻了出来，蹲在门口朝着迟愈二人开心地摇尾巴。 异界行者壮了壮胆子：“……是的。” 那声音沉默片刻，言简意赅地说道：“进来谈吧。” 第六十章 怪物游乐场(15) 在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的引领下，迟愈和异界行者走过漆黑的走廊，来到了一间较为宽敞的屋子内。 啪。 轻微的动静响起，随即，白色的灯光骤然被点亮。 此时，迟愈二人也终于看清了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剧团长”。 那是……一只穿着蓝底金纹水手服，胸扎红领结，头戴海军帽的……兔子。 见到“剧团长”真颜的那一瞬间，异界行者差点“噗”得一声笑出来，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忍住了。 饶是如此，兔子团长也还是注意到了他，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顿时瞪了过来。 “你笑什么？”他嗓音粗哑、语带威胁地说道。 “没……”异界行者强行压下嘴角，表情严肃地道，“只不过觉得，剧团长您的长相和声音……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大相符……” 兔子团长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是想说，我都穿这一身衣服了，本体却不是一只鸭子，实在有些遗憾……是吧？”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还问我们干什么…… 尽管迟愈心中的吐槽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着，但她总有种……如果顺着剧团长的逻辑承认，也许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的直觉。 不过，身旁的异界行者就没有她这么敏锐的“灵感”了。 他十分好奇地道：“那你为什么不干脆变成一只鸭子？” “……版权……” 兔子团长刚吐出两个字，就换了一副不耐烦的语气，“物种这种东西是我想换就能随便换的吗！你这家伙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我错了。”异界行者毫无节操地立即举手投降。 你这家伙……好歹坚持那么两秒再妥协啊…… 迟愈不耻地看着他。 “看在你们是稀缺种族的份上……” 兔子团长咕哝了一句，“好了，话不多说，今天的演出都快要开始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签署合同的话，留给你们熟悉剧本的时间可就不多了哦。” 他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了两张写满字迹的a4纸，分别递给了迟愈和异界行者。 “你们看一下合同内容，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兔子团长从旁边拉了个椅子坐下，悠哉悠哉地翘起了二郎腿。 迟愈有样学样，找了张椅子落座，认真地查看合同上的条款。 作为这次交易中的“乙方”，她着重关注的是她所要履行的义务，以及可以获得的报酬。其中……让她比较在意的，共有两句话。 其一，是有关“义务”的条款：乙方有权选择演出的剧本，也可以在“合理”的条件下对剧本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修改，但一旦选定，就必须圆满完成，否则作为甲方的兔子团长有权对其进行惩罚。 其二，则是完成演出后获得的报酬……合同上写的是，二十枚金币或是与其等价的某样“道具”。 许是异界行者之前的话让迟愈有些先入为主了……在看到“道具”这两个字时，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个神秘道具，有可能会是特殊物品吗？ 看到这里，迟愈的内心已然有了决定。 她将手中的合同放下，抬头看向大爷一样的兔子团长：“在签署合同之前，我能先问一下可选择的剧本都有哪些吗？” “可以啊。” 兔子团长意外的好说话，“目前我们这里主要表演的剧本一共有三个，分别是《小猎人巴特》、《被诅咒的兄妹》和《真正的公主》。” “那这三个故事的剧情大概是……” “喂喂喂，这个我可不能提前告诉你们哦。”兔子团长伸出又短又胖的手指，轻轻摇动两下，“万一你们听了以后又不签合同，转头就把内容告诉了我的那些竞争对手怎么办？” “在这个时代，‘知识’的价值可是无法估量的。” “也是。”迟愈理解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异界行者凑到迟愈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听起来……那几个剧本，好像都还挺正常的……” “就算它报出的是一堆不正常的名字，会让你产生拒绝的想法吗？”迟愈反问。 异界行者沉默许久，尴尬地道：“……不会。” 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一样……来都来了，不试一试总感觉亏了点什么……而且，万一那件“道具”真的是“特殊物品”呢？ 那不就赚大了吗！ 虽说类似的赌徒心理并不可取，但是人类嘛……总是会被微小的希望所吸引、牵制，最终……彻底沉沦的。 如果一定要类比的话……大概就像是没有保底的抽卡吧。 不过好在，迟愈现在面临的挑战，可不像抽卡那样全靠虚无缥缈、受人操控的“概率”，正如异界行者所言，只是“圆满完成话剧”的话，这点信心迟愈还是有的。 更何况，就算其中埋了什么陷阱，不还有一次“合理修改”的机会吗？ 在这样的心理下，迟愈和异界行者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在乙方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是游戏内的id。 “很好。” 兔子团长满意地收起了两份合同，“演出将在二十分钟后开始，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好好熟悉一下剧本……哦对了，忘记问了，你们要选择哪一个剧目？” 迟愈没有贸然决定：“你现在可以简单介绍一下那三个剧目的剧情了吗？” “当然。” 兔子团长有求必应，“嗯……就从最受欢迎的《小猎人巴特》开始说起吧。” “巴特是村子里最聪明、最勇敢的少年，他从小就梦想着成为一个真正的猎人，并且，一直在为实现愿望而不懈努力着。” “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他、支持他，因此，大家都叫他‘小猎人巴特’。” “这一天，巴特像往常一样，带上自己制作的弹弓去山上练习‘枪法’，却没想到……就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一群怪物袭击了整个村庄，将村民们全部杀死了。” 他刚说了一个开头，迟愈就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六十一章 怪物游乐场(16) 异界行者顶着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这就从‘我是要成为最强猎人的男人’变成‘鬼灭之刃’了……” “一上来就是这种神展开……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观众很喜欢看这些的。” 兔子团长嘴角翘起，继续讲述道，“当巴特回到村庄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堆残破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母亲。” “母亲告诉他：‘凶恶的怪物正在四处游荡，而我残破的身躯已经无法再保护你了，所以……快跑吧，跑到森林里，去找你的外婆。’” “‘你的外婆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女巫……她一定有办法拯救你的。’” “‘我的孩子啊……祝你能拥有我所不具备的好运，成功从那群怪物的口中逃脱。’” “在母亲的催促下，巴特跑到了一棵大树的背面，没过多久，一群怪物就围了过来。” 兔子团长的叙述并没有因为异界行者那越发诡异的脸色而停止。 “巴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灰狼撕碎、吞噬，怪物那沾满了血液的利爪和尖牙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挥之不去。” “等怪物离开以后，巴特惊恐地跑进森林……他要去找他的外婆，让那位全世界最厉害的女巫用魔法将他变成真正的猎人——他要为母亲报仇！” “巴特气喘吁吁地来到外婆的住所，伸手敲门……屋内，传来了外婆低沉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孩子。’” “他推门进去，发现外婆正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外婆，我看到了一群怪物！’巴特哭喊着道，‘它们吃掉了村民，也吃掉了妈妈……外婆，您能用魔法将我变成真正的猎人吗？我要亲手把它们杀掉！’” “外婆说：‘怪物？它们长什么样子啊？’” “‘它们长着巨大的耳朵，有一双总是闪烁着凶光的绿眼睛，灰色的皮毛看起来像是钢铁一样坚硬，还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 “‘哦？是不是……和你身后那个家伙长得一样呢？’” “巴特惊讶地转过身去，却见四只怪物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它们的利爪和尖牙上，甚至还挂着新鲜的血肉。” “……等等！”异界行者终于听不下去了，“所以……最后巴特是被怪物给吃掉了？” “那他的外婆是怎么回事？和某篇着名的童话一样……在巴特赶到之前，就惨遭了怪物的毒手？” 他一脸的难以接受。 “很显然，不是。” 迟愈声音平淡地指出了寥寥几句话中隐藏的伏笔，“第一，巴特并没有像小红帽那样，告诉怪物外婆的住址，那么怪物是怎么先他一步找到外婆，并将其吃掉的？” “第二，故事中的外婆也没有像她的某位前辈一样，用帽子掩藏自己的长相，可是巴特却并未发现异常。” “还有……外婆在森林里住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被怪群发现，这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解释的bug。” 迟愈每说一句，异界行者的脸上就多一分细思恐极：“你的意思是……” “很显然，怪物是外婆圈养的……就算不是，他们之间也至少是合作关系。” 迟愈没什么表情地道，“而且……那些怪物之所以会突然袭击村庄，也极有可能是受了外婆的指引。否则，当外婆听到巴特的母亲已经死去的噩耗时，不可能那么淡定。” 听完迟愈的这段“分析”，异界行者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碎了。 他挣扎着提出异议：“可是……外婆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 迟愈摊了下手掌，“或许她这个女巫本身就热衷于培养各种怪物，又或者她突然接到了某种来自于‘神明’的启示……” “至于她为什么那么狠心，任由怪物将自己的女儿和孙子吃掉……她都已经是个‘疯子’了，疯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而且，谁又能确定……她最后不会疯狂到将自己都‘献祭’给怪物呢？” 她这段语气平静、逻辑清晰、思路疯狂的话语一出，异界行者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对劲起来了。 对面的兔子团长却是眼眸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后面还能加上一段怪物与外婆反目的戏码呢？” 他立即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颇为兴奋地在上面写画起来。 “改剧本的事情还是等演出之后再做吧。” 迟愈提醒道，“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能麻烦你为我们介绍一下另外两个剧目的剧情吗？” “没问题。” 或许是因为迟愈为他带来了难得的“灵感”，兔子团长对两位玩家的态度都变得和善了不少。 他停顿两秒，将《被诅咒的兄妹》和《真正的公主》的故事梗概娓娓道来。 与《小猎人巴特》类似，这两个剧目同样满篇都充斥着血腥与阴谋。 以《被诅咒的兄妹》为例，故事的大致剧情是：国王的三个孩子被邪恶的巫婆诅咒，大哥变成了独角兽，二哥变成了天鹅，而小妹则成了哑巴。 唯一还保持着人形的小公主四处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最后，终于遇到了一位仙女，仙女告诉她，只有喝下彼此的鲜血，他们的诅咒才会破除。 小公主按照仙女的话，先给两位哥哥喂了一杯自己的鲜血……可是，这样的做法非但没有让哥哥们变回人类，反而让他们成为了嗜血的怪物，最后，小公主被她的哥哥们残忍地杀害了。 兔子团长说完这三个故事以后，异界行者彻底沉默了。 “那什么……” 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现在说‘比起演员，还是更想当观众一点’……还有机会吗？” 兔子团长眼皮都没抬：“你觉得呢？” “可是，这些剧情也太……”他努力地比划着，“太黑暗了吧？就演一些比较正常的故事难道不好吗？” “好，但那也得有人买账才行啊。” 兔子团长耸了耸肩，“我之前倒是排过一个不那么黑暗的剧目，《狐狸与水獭》，一点也没改编，按照原剧情来的，温馨、和谐、又富有教育意义。” “但是没办法，观众他不爱看啊，现在那两个演员还在做场务吃闲饭呢。” 剧团长精明地笑了笑，“你也理解一下我们嘛，挣钱，不寒碜。” 异界行者欲哭无泪。 第六十二章 怪物游乐场(17)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迟愈开口道：“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你问。”兔子团长回道。 “我们作为演员，演那些被撕碎、吃掉的血腥画面时……必须要亲身上阵吗？” 剧团长笑而不语。 看着他那理所当然的笑容，迟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别明白了……”异界行者再次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依我看，它拿出那两张合同的时候，恐怕就压根没想过让我们活着出去。” 在性命受到威胁时，异界行者的智商顿时上涨了好几个数量级，“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逃跑……” “放弃吧。” 迟愈面色平静地打断了他，“既然剧团长放心一个守卫都不留地与我们谈，就说明……它有把握能轻松将我们制服。所以，逃跑的事就不用再考虑了。” 面对迟愈的试探，兔子团长游刃有余地点了点头，印证了迟愈这番猜测的正确性。 “比起这个……”迟愈再道，“我们还是谈谈修改剧本的可能性吧。” “我有一个好想法，不知道剧团长有没有兴趣……听听看？” …… 有“外婆献祭论”珠玉在前，兔子团长对于迟愈口中的“好想法”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收起小本子，身体前倾，用手肘支撑在桌面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细说。” 迟愈十指搭桥，放于人中处，神情严肃地道：“实不相瞒，在短暂的职业生涯中，我也曾执导过两次话剧……因此，我非常理解剧团长您的顾虑。” “温馨和谐、平淡如水的剧情或许会有人喜欢……但毫无疑问，更多观众想要的、想看的，还是激烈的剧情冲突、复杂的人物关系、以及……惊心动魄的武打场景。” “换而言之……”迟愈总结道，“大场面。” 兔子团长深以为然：“确实。” “但是。” 迟愈话锋一转，“在我看来，这么多种‘大场面’中……选择激烈、血腥的武打作为剧目的噱头，是最吃力不讨好的。” 兔子团长眉峰一挑：“哦？那阁下……有何高见？” 面对剧团长的质疑，迟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您这里有宣传海报吗？” “当然有……你想做什么？” “给您示范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噱头。” 迟愈站了起来，“就《被诅咒的兄妹》吧，我们接下来要演绎的剧目。” “你确定？” 兔子团长看了眼旁边一脸懵逼的异界行者。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和你的队友商量一下吗？ 迟愈自然看出了他那一眼的言外之意，转头对异界行者道：“我决定演《被诅咒的兄妹》，你有什么意见吗？” 异界行者被她那不容拒绝的语气噎了半晌，才憋出来了一个字：“没……” 他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内心早已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犹记得……当初云澜霞影向他介绍“驰豫”的时候，是这样说的：“我意外遇到了一个好可爱、好漂亮的萌新，她好像什么都不懂诶……但是看起来学习能力很强！性格也不错，很好相处的样子……我们把她招进来吧？” “性格不错”。 “很好相处”。 “什么都不懂的”……“萌新”。 想到这里，异界行者不禁以手掩面，为当初轻信“谗言”的自己点上一根蜡。 既然异界行者都没意见，兔子团长自然不会拒绝“演员”合理的请求。 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十几秒过后，一只金丝猴蹦蹦跳跳地闯了进来，将手中拿着一张宣传海报放在了迟愈的面前。 将其展开以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血雨，以及倒在血泊里的白色独角兽。 画面中央，金发的少女面露迷惘之色，与周围那世界末日般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美女配怪物，老恐怖片套路了。 迟愈抄起旁边的签字笔，将海报最上方的“刺激、劲爆，给你最直观、最真实的感官体验”这一行字划掉，用漂亮工整的字体写上了如下字样。 “囚禁！强制！相爱相杀！多重反转！” “木偶剧团倾力之作！跨越种族与性别的禁断之恋！” 兔子团长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从狐疑逐渐变为凝重，等到迟愈落下最后一笔时……已然转变成了“肃然起敬”。 他果断地用毛茸茸的手掌给迟愈递来了一支笔和一沓白纸。 意思很明显——笔给你，你来写！ 迟愈摆了摆手：“现在改剧本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剧目的演员都有哪些？直接把它们叫过来听我口述吧。” “好。”兔子团长点头，“他们马上就到……对了，你们要选哪个角色？” “我当然是选小公主。” 迟愈立即答道，“至于他嘛……” 她转头看了眼满脸茫然的异界行者，连象征性问一下的程序都没走，直接拍板，“就给他二哥的角色吧。” “可是……”异界行者做着最后的挣扎，“二哥不是变成天鹅了吗？” “改一下就好了啊。” 迟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可以把二哥设定成只有双臂因为诅咒变成了天鹅的翅膀，而其他地方都保持着原样。” 兔子团长鼓掌：“好想法！这下子兽人的元素也有了……这场戏肯定能大卖！” 异界行者：“……” 他再次以手掩面，不知第多少次地后悔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选“木偶剧院”这个项目……还非得进来当演员！ 自己撞枪口上了属于是。 在异界行者空洞目光的注视下，兔子团长将所有出演《被诅咒的兄妹》的演员都召集了起来，听迟愈给他们讲解剧情大纲。 改编的剧情并不算长，迟愈只用了三分钟就讲完了。 接下来，演员们在兔子团长的督促下一遍遍地演习、排练……终于，二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彻底结束了。 而迟愈和异界行者也早已换好了演出服，与动物们一起等待着剧目开场。 刹那，灯光亮起。 随着幕布的缓缓上升，悠扬的音乐也开始在四周回荡……将在场的所有观众，都带到了那个奇幻、瑰丽……又有些狗血的世界中。 第六十三章 怪物游乐场(18) 虽然每一位木偶剧院的消费者，都是冲着其暴力血腥的“大场面”来的，但是还是那句话……没有人会不喜欢狗血。 怪物也一样。 所以，在那位负责跑腿的金丝猴将迟愈修改过的宣传海报挂出去之后……前来观看戏剧的怪物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有许多从未光顾过的“新人”被那几个看起来就很劲爆的关键词吸引了进来。 是以，此时剧院内那宽阔的观众台上，已然是座无虚席。 没过多久，覆盖住整个舞台的幕布缓慢升起……显露出其后精致的布景。 那是一个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而城市的中央，则耸立着一幢高大华丽、金碧辉煌的城堡。 与此同时，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响彻四周。 “在一个丰饶富庶的国家中，有着一位英明神武的国王。” “国王的妻子很早就逝去了，只为他留下了三个活泼可爱、冰雪聪明的孩子。” “他们分别是：大王子伦德、二王子莫莱、以及最小的小公主，艾莉娜。” “在父亲的庇佑下，他们一直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是……好景不长。” “随着国王一天天地老去，他开始不满于自己越发年迈的身体……甚至，对于年富力壮的两个儿子越发嫉恨。” “为了能更长久地坐在‘统治者’的位置上……国王寻遍整个国家，终于，找到了一位精通黑魔法的女巫。” 听旁白说到这里，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怪物早已被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比起国王续弦，继母嫉妒王子和公主的聪慧与美貌这种传统又老套的剧情……父子反目、争权夺利、“屠龙者终成恶龙”的展开……无疑让怪物们大受震撼。 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在国王不断的询问下，女巫明言，她确实掌握着能让人长生不死的黑魔法，但是……其代价十分高昂、苛刻。” “——只有将自己的血脉至亲作为祭品，献给至高无上的神明……才能获得神明的垂青，被赐予永恒的寿命。” “尽管国王对于长生极为渴望，但他与子女二十多年的感情也并不是虚假的。牺牲自己的三个孩子，以获得永恒的生命……这事或许有人会心动，但国王不会。” “‘有没有什么折中的方法呢？’国王问道。” “‘当然。’女巫回答，‘虽然这个办法不能让您永生，但至少能延长您百年的寿命。而代价……只不过是让您的三个孩子，承受一点小小的诅咒罢了。’” “……”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与原剧本基本相同——在侍卫的帮助下，无意中得知了此事的三兄妹逃窜到了森林里，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国王派出的人马找到了。 女巫在他们身上施加了诅咒，将大王子伦德变成了独角兽，将二王子莫莱变成了天鹅。 轮到小公主艾莉娜的时候，已然变成动物的两位王子拼命对女巫发动了袭击，导致魔法失去了应有的效用，艾莉娜趁乱从包围中逃脱了。 为了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艾莉娜四处流浪，终于，她在森林深处遇见了一位隐世不出的“仙女”。 仙女告诉艾莉娜，想要拯救她的两位哥哥，她只能奉献自己——每天给他们喂下一杯她的血液，接连十天，他们就能变回人形了。 艾莉娜千恩万谢，带着希望离开了仙女的住所。 可是……艾莉娜所没想到的是，这位仙女，其实是女巫假扮的。 原来，女巫十分嫉妒艾莉娜完美的容貌和善良的品质，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她就想要毁掉她。也正是因此，她才会提出“献祭至亲之人”这个条件来。 是以，她给出的“解除诅咒的方法”自然也是假的，如果艾莉娜真如她所言，将自己的鲜血喂给两位哥哥……十天以后，他们非但不会变回人形，反而会异化成非人非兽、残暴嗜血的怪物。 对此一无所知的艾莉娜自然是按照仙女……或者说，女巫的说法做了，坚持了十天后，失血过多，已然无比虚弱的艾莉娜原本以为会再次见到她的两位哥哥…… 却不想，她的付出所换来的……只是一头彻底陷入了疯狂的野兽而已。 没错，一头。 至于异界行者要扮演的二王子，则因为无敌的剧情杀……对不起，是因为他心中那坚定的信念，勉强保持住了神智。 恢复了一半人身的二王子凭借着一双翅膀，带着自己的妹妹逃离了大哥的魔爪。 对于这个结果，两人虽然十分伤心……但是理智告诉他们，必须要终结掉大哥的痛苦……并让坏事做尽的女巫得到应有的惩罚。 自此，两兄妹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他们跋山涉水、遍寻名师，经历了种种磨难以后，终于学到了强大的魔法与剑术……准备万全的两人重新回到了大王子盘踞的那个森林，准备解放他那饱受折磨的灵魂。 可是，被女巫特意制造出来的“怪物”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杀死的呢？ 哪怕艾莉娜和莫莱已经下定了决心……但在面对哥哥的时候，还是不免会心生恻隐、手下留情。 而就是这一念之差，让艾莉娜陷入了足以致命的危险之中。 为了保护妹妹，二王子莫莱释放了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疯狂……当年那个诅咒对他的影响从未消失，而且，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壮大。 彻底失控的莫莱，用自己那双翅膀……亲手将哥哥剁成了肉块。 …… 舞台上，斩下最后一刀的异界行者非但没有戏份即将结束的轻松感……反而，因为接下来要说的台词实在过于羞耻，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但是……且不说中途罢演会不会影响任务，单看台下兔子团长那正在发光的眼睛就知道……他要是真逃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被当场“人道毁灭”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他低头看了眼被自己剁碎的“尸体”。 血液、经脉、骨骼……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真实，但是，只有下手的他清楚。 除了他和迟愈以外，在场的所有演员……都只是有着鲜活外表的“木偶”而已。 第六十四章 怪物游乐场(19) “莫莱！” 少女焦急的声音响起。 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异界行者按照剧本的要求，双腿一软，向后倒去。 一双纤瘦却有力的手臂撑住了他的身体，紧接着，迟愈那张精致到不似真人的面孔映入了他的眼帘。 少女秀眉微蹙，如永夜一般漆黑的眼瞳中是遮掩不住的悲伤。 这是异界行者第一次在迟愈的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 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直击灵魂的美丽”。 哪怕此时的他清楚迟愈是在演戏，也不由得愣在了原地，连台词都忘记说了。 迟愈见状，立即补上一句：“莫莱……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将你治好……”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要治好你！” 正在出神的异界行者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狠狠掐了一下，他一个激灵，立即回过神来。 “艾莉娜……” 他做出一副重伤垂死的表情，“不要再做无用的挣扎了……我知道，无论多么神奇的魔法，都已经不可能唤回我的神智了。” “不！莫莱，我一定会救你的！” 少女摇着头，“我一定要救你！” “艾莉娜，听我说……” 虚弱的少年微微笑道，“还记得我送给你的那把匕首吗……拿起它，杀了我……我不想像伦德那样活在疯狂之中，我想……” 他转过头，看向倒在血泊中的那只独角兽。 异界行者的嘴角微微抽动着。 你可以的，裴墨宇……这只不过是在演戏而已，只不过是句比较奇怪的台词而已……为了通关，为了自己的小命！你可以的！ 做足了心理准备之后，异界行者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想……”他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永远陪在伦德的身边，哪怕……是陪他一起死去……” “为什么？！”少女已然泣不成声。 “因为，我……”少年的声音扭曲了一下，“我爱他。” 这句台词一出，整个剧院都沸腾了。 虽然大家都很想做一个文明礼貌的好观众……但是，这段真·跨越种族与性别的爱恋实在让他们大为震惊…… 甚至有感性的怪物被大王子和二王子之间那“真挚”的情感打动，“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而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似乎也给艾莉娜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她沉默了片刻，面带痛苦地说道：“我明白了……” “莫莱，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她缓缓抽出那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对准了哥哥的心脏，“哪怕你残忍到……选择让我亲手夺走你的生命。” …… 舞台上的灯光逐一熄灭，唯独留下了迟愈头顶的一盏，孤零零地照耀在少女纤弱的身体上。 少女从血泊之中站起，随即，谦卑的仆人缓步上台，为她送来了代表着王权的皇冠和披风。 艾莉娜那张稚嫩的脸上，所有的痛苦与悲伤都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与居高临下的倨傲。 她挥退了仆人，迈步来到舞台的一角。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关着的……是一只人不像人，天鹅不像天鹅的“怪物”。 艾莉娜专注地看着那道陷入了沉睡的身影。 直到……幕布缓慢落下。 …… “大卖啊！大卖！” 兔子团长身姿矫健地跳进化妆室，三两步就来到了迟愈和刚卸下道具翅膀的异界行者面前。 他那双红色的眼睛中仿佛散发出了金钱的光辉，“刚刚在外面已经有怪物问我什么时候排下一场了，她要带着她的朋友们一起来看！” “最关键的是，这么说的怪物还不只一个！” 兔子团长笑眯眯的，精明的视线在迟愈和异界行者之间来回逡巡着，当然，更多还是落在前者的身上。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留下来做个专业演员？放心，在报酬上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他看着迟愈道，“说实话……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比你更适合艾莉娜这个角色了……相信我，你只要一直演下去，绝对会火遍全世界的！” 听到“留下来”这三个字，异界行者突然想到了舞台上的那些“木偶”演员。 他打了个寒颤，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用了！” 兔子团长转头望向他。 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是在说……“你确定？” 异界行者忍不住咽了口唾液。 他严重怀疑……但凡他敢说个“是”字，就会当场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还有点萌的剧团长变成木偶。 就在这时，迟愈开口了：“啊，我也是这个意思。” 离开了舞台以后，她又变回了之前那没什么表情，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任何起伏的状态。 “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不过……版权倒是可以卖哦。” 兔子团长的眼睛一亮：“我买！多少钱？” “在这个时代，‘知识’的价值可是无法估量的。”迟愈意味深长地答道。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语，兔子团长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当然，如果你能拿出我们感兴趣的东西，价格嘛……好商量。” 没等兔子团长进一步询问，迟愈就继续道，“比如说……一些特殊物品。” 听到迟愈开出的条件，不知为何，兔子团长竟莫名扭捏了起来。 “……一定得是特殊物品吗？”他难得的有些犹豫，“要不……换点别的？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金币！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 我要这个干什么…… 而且，看你这纠结的样子……你拥有的那件特殊物品似乎很珍贵啊，不拿简直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迟愈心里吐着槽，坚持道：“金币就算了……你不愿意用特殊物品交易的话，不如教我们一个技能？” “这个就更不行了。”兔子团长擦汗，“能力这种东西都是天生就有的，就算我想教也不知道要怎么教啊。换一个，再换一个？” 数个回合的拉扯过后，在迟愈坚不可摧的“防御”之下，拥有三寸不烂之舌的兔子团长终于败下阵来，同意用特殊物品进行交易。 接着，他将一个银色的怀表交到了迟愈的手里。 异界行者看了看一脸肉疼的兔子团长，再看看神情淡然的迟愈。 这位……怕不是个大佬。 他面色古怪地想道。 第六十五章 怪物游乐场(20) 一切谈妥之后，迟愈和异界行者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兔子团长，在剧院外找到黑猫管理员，让其在宣传单上盖好了“爪印”。 他们刚要离开，一直懒洋洋的黑猫管理员却突然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就在迟愈二人心生警惕、严阵以待之际，但见…… 黑猫管理员从胸口处茂密的毛发中扒拉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抬头看着迟愈道：“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喵？” 听到这么一句话，迟愈还没什么反应，异界行者却被惊得瞪大了眼睛：“签……名？” “是的喵。” 黑猫管理员摇了摇尾巴，“很多人都喜欢你演的艾莉娜这个角色，我也一样喵。” “无论是以何种形式，能够将命运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的人都非常让人羡慕喵。” 迟愈心中微动，从黑猫的爪子里接过纸笔，签下了“艾莉娜”和“驰豫”这两个名字。 在将纸笔递还回去的时候，她轻声问道：“这里的人……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吗？” “能战胜并扭转命运安排的人本来就很少，不是吗？” 黑猫管理员眼神澄澈，“只不过在怪物游乐场……那本就渺小的希望，被进一步扑灭了而已喵。” “所以……快离开吧。” “在这里长久停留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喵。” …… “说是要我们快点离开，但在完成主线任务之前，就算我们想走也没那个机会啊……” 异界行者双手抱着后脑，姿态悠闲地走在游乐场宽阔的道路上，“难道它是在暗示我们，想要离开游乐场，除了收集印章以外，还有更简单、更便捷的某种方式？” 与其想这么多，还不如专心点做任务…… 深知“与系统作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迟愈懒得和他在这个话题上掰扯，转而说道：“我把物品属性发给你了，我们商量一下分配的事情吧。” “物品属性？什么……”异界行者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哦，你说剧团长给的那个怀表？那不是你用故事的版权换来的吗，我就……” 他下意识瞥了眼迟愈分享过来的信息，然后硬生生地将剩下的“不参与了”四个字给咽了回去。 【特殊物品：银枝蔓怀表。】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神秘天赋d。】 【特效1：海妖之歌。消耗200点灵力值，随机播放一段乐曲，根据乐曲的内容获得相应的增益或一种可使用的技能（冷却时间120分钟）。】 【特效2：灵魂标记。对十米范围内的可观测之物的灵魂进行标记，当再次靠近被标记者的时候，怀表会自动发出警报（每个副本仅可使用一次）。】 【备注：它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怀表，直到某一天，某位大人物将一只海妖的灵魂封印在了其中，从此……它就变成了一个会唱歌的怀表。】 “……这……太珍贵了。” 异界行者非常勉强地说道。 理智告诉他，他们这次能通关项目、拿到特殊物品，几乎全部是迟愈的功劳，一直在边缘ob的他是不应该参与奖励的分配的，但是…… 但是，“完美”这两个字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确实很珍贵。”迟愈附和了一句，“我对于特殊物品的价格不太了解，这样一件道具大概能卖多少钱？” 异界行者思索了片刻：“嗯……玩家会放到商场交易的物品很少会有‘完美’评级的，因为这个等级的道具，要么特效非常实用，要么攻击力、防御力奇高。” “就算自己用不上，一般也会以以物易物的形式进行交易。毕竟如果用游戏币的话，成交价格高了买家不高兴，低了卖家又会觉得吃亏……不好平衡。” “也是。” 迟愈点了点头，“那就没有什么官方给出的参考价格吗？” “这个倒是有……”异界行者摸了摸颈侧，“不过因为……嗯，因为我买不起，所以我也记不清具体价格是多少了，等通关之后再去商场看看吧。” 说完，他立即补充道，“这次能拿到道具几乎全靠你出力，我就不用分太多了……理论价格的二十分之一就行。” 迟愈：“……” 她转过头，用十分莫名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我本来也没想和你平分，只不过因为这其中包含了我们的演出费，所以才想着要分你一点。” “不过……” 看着异界行者陡然垮下去的脸色，迟愈的语气轻快了些，“二十分之一太少了，毕竟你的演技还是不错的……就十分之一吧，等我凑够了钱就邮给你。” “……好。” 虽说“身价”上涨了不少，异界行者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情绪…… 因为，迟愈那个语气总让他有一种……这钱是他出卖自己的身体得来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将这股子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对了，你下一个项目选的是什么？” 迟愈没有隐瞒：“海盗船。” “海盗船……” 异界行者想了想，“无名好像也选了这个项目……可惜，我说好了要陪云澜去蹦极的，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 “没关系，正如你之前所说，这次的副本难度并不算高，至少通关是没问题的。” 迟愈轻描淡写地道。 她是真的觉得这次的副本很简单……“埋骨之地”中至少还有个她打不过的严云堇，让她稍微有了那么点忌惮…… 但这个副本，至少从她完成的这两个项目来看，对于她来说简直一点难度都没有。 而这一份轻松……多少也让她产生了一丝紧迫感。 连有着三个新人参与的副本中都会有“boss”的存在，这个玩家平均等级接近7级的“怪物游乐场”……真的会让她这么轻易就通关吗？ 带着些微的疑惑，迟愈挥别了异界行者，根据地图的指示踏上了前往“海盗船”的道路。 半途中，她遇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无名神。 两人都不是健谈的性格，遇见时只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确定了彼此的目标都是“海盗船”以后，就沉默着继续前进了。 直到……他们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第六十六章 怪物游乐场(21) “这……是海盗船？” 迟愈的声音中难得的带上了一丝疑惑。 而她身边那位黑发、蓝眼、穿着黑底白纹的运动服，石锤就是在cos夜斗的少年沉默了片刻，才接话道：“地图上标记出来的位置就是这里……但是，这地方的外观……” “与我想象中的海盗船相差太大了。”迟愈帮他把没说完的话补全了。 “……确实。” 无名神点头道。 此时，矗立在两人面前的并非大众认知中，那不算巨大、吊在空中、一旦启动就会开始摇摆的海盗船，而是……一艘堪称“庞然大物”的帆船。 对，没错，就像是某些景点……尤其是靠近海边的景点会有的，那种等比例复原的实物一样…… 让人毫不怀疑，就算把这艘船推进海里，它也能带着上面的乘客来一场环游世界的海上旅行。 “喂！小子！” 两人正看着巨大的帆船发呆，却听得上方传来了一道高亢的声音。 “你们在下面干什么呢？是想进入我们伟大的‘玛丽女王复仇号’，来一场热闹喧嚣的派对狂欢吗？” 玛丽……为什么不干脆叫“安妮女王复仇号”呢…… 又是版权受限是么…… 迟愈循着声音向上看去，只见一位穿着麻布马褂，留着不长不短的金发，长相颇为硬朗、英俊的中年男人正朝着他们招手。 见二人望过来，男人龇牙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不用怀疑，你们没找错地方，只不过，咱这的规矩和其他项目都不太一样……” 他俯下身，将一只正在熟睡的黑猫抱在了怀里，展示给迟愈和无名神看。 那熟悉的外型……赫然便是黑猫管理员。 “怎么样，要不要上来谈谈？”中年男人笑容爽朗地道。 船下，两位玩家对视了一眼。 虽然眼前的“神展开”让他们稍微有那么一点措手不及……但既然黑猫管理员在上面，又不像是被俘虏的样子…… 为了完成任务，只好上去一探究竟了。 下定决心以后，迟愈仰头问道：“我们要怎么上船？” “稍等，我这就喊人把舷梯放下去！” 说完这句话，中年男人就将探出来的上半身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一截活动扶梯就从甲板上被放了下来，而先前那个抱着黑猫管理员的中年男人，已然态度热情地等在了扶梯的上端。 见状，无名神立即迈步、拾级而上，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单纯的没想太多…… 短暂的犹豫之后，迟愈也紧跟着走了上去。 在路过中年男人身边的时候，她垂眸看了那人怀中的黑猫一眼。 似是觉察到了她眼神中的警惕与怀疑，男人熟练地揉了揉黑猫那毛茸茸的脑袋：“放心，她只是睡着了而已。和另外几位不同，这位……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 “黑猫管理员……不只有一个？”迟愈问出了这个一直盘踞在她心中的疑问。 “管理员自然只有一个。”中年男人答道，“只不过，对于那位来说，每一种‘性格’都是独立的个体，所以，说有很多个‘她’也不算错。” 迟愈微微点头。 “你们怎么还在下面？”无名神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迟愈和中年男人同时抬眸，发现走在前面的少年已经踏上了甲板，此时正歪着头，稍显疑惑地看着他们。 “这就上来了。”中年男人笑着答道。 在男人的带领下，两位玩家穿过宽阔的甲板，通过一段向下的楼梯，来到了略有些阴暗的船舱之中。 期间，他们也迎面遇到了几名与中年男人有着相同装扮的海盗，他们看着走在后面的迟愈和无名神二人，具是露出了一种……诡异、莫名的笑容。 就好像是看到了新鲜的玩具一样。 其中某位海盗似乎与中年男人关系不错，还特意凑上来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他偷偷瞥了眼迟愈二人，挤眉弄眼道：“伊诺克，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两个……小孩儿？看起来很嫩啊……” “他们是新来的‘游客’。”被称为“伊诺克”的中年男人回答。 “哦？新人？” 海盗的眼睛一亮，“那他们应该……能表现得很不错喽？” “到时候你亲自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也是。”那海盗爽朗地笑了一阵，“等我把手里的活儿忙完，就到会场去等着……好久没有这么刺激过了，哈哈哈……” 说完，他就满脸期待地走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迟愈突然停住了脚步。 眼见着无名神和伊诺克相继转头望来，她声音沉着地说道：“你要带我们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见我们的船长。”伊诺克不假思索地答道。 “刚才你不是听我的同伴说过了吗？每一位参加‘海盗船’项目的游客都要走这么一遭……” “我的意思是……” 迟愈打断了他，“那个我们可能会表现得不错的游戏……姑且就称之为游戏吧，具体有着什么样的内容与规则？” 见伊诺克沉默，她继续道，“说实话，你那位朋友的措辞让我听着……非常的不舒服。哪怕你们真的只当我们是供人取乐的‘玩具’，至少也得让我们活个明白吧？” “只有了解更多的规则，我们才能‘表现得更好’，才能给你们带来更多的快乐，不是吗？” 听完这段话，伊诺克棕黄色的眉头轻挑：“不要把我们说的好像是一群会用活人取乐的、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嘛。” 顶着迟愈“难道不是吗”的眼神，他双手一摊，“好吧……其实我带你们找船长，就是为了告诉你们游戏的规则。” “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急不可耐，那提前透露一些内容也不是不可以。” 伊诺克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你们要参与的那个游戏，是我们船上的一个传统……每一个新加入的成员都要经历那么一次，并赢得‘游戏’的胜利，才能成为‘玛丽女王复仇号’的正式船员。” “而这个游戏就是……地下拳击赛。” 第六十七章 怪物游乐场(22) 在前往船长室的途中，伊诺克简单地介绍了“地下拳击赛”的规则。 由于此次参与的“新人”有两位，所以比赛也将分为两轮进行。 第一轮，两位玩家可以通过讨论，选出一名“参赛者”以及一名“下注者”，参赛者需要亲自下场，与海盗里的一些专业拳击手进行比赛。 只要能将对手打败，这一轮的“参赛者”就算赢得了胜利。 而下注者，则必须拿出一定的资金，在船长开设的盘口中，选择其中一位拳击手押上赌金。 下注者胜利的条件也很简单——押中此次比赛的“胜方”。 等到第二轮，“参赛者”与“下注者”的身份会进行一次互换……而想要成为整场“地下拳击赛”的赢家，则必须在两轮比赛中都赢得胜利才行。 “大概的规则就是这样。” 说了不少话的伊诺克清了清嗓子，“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迟愈摇了摇头：“你们的规则很简单易懂。” 简单到只短短一瞬间，她就已经将所有可能的结果都想清楚了，也明白过来……他们两人若是想要双双成为赢家，只有唯一一种方法。 首先，由于两位玩家都要作为“参赛者”，亲自下场进行一场比赛，所以，想要赢得游戏的胜利，自身必须拥有足以打败对手的实力才行。 其次，当身份为“下注者”的时候，一定要无条件地相信队友，将赌注押在队友身上。 可是……她毕竟不清楚这群海盗的实力究竟如何。 万一他们个个都是真正精通搏击术的“格斗专家”，且和水獭向导、兔子团长一样，拥有着神奇的技能……说实话，她还真没有一定可以获胜的信心。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我能提前问一下……”迟愈看向伊诺克，“如果我们输了比赛，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 听到她这个问题，伊诺克朗笑一声：“不要这么悲观嘛，要是一开始就抱着‘我有可能会输’的心情打拳击赛，输掉的概率可是会大大提升的哦。” “那也总好过认不清自己的实力，死不认输，并战死在擂台上。” 迟愈对他的那些“歪理”视若未闻，“当然，如果输掉后的惩罚是要我们留下性命或者一截手臂什么的……抱歉，我们会选择退出。” “放心，放心。”伊诺克似是被她的假设逗笑了，“我们与那群失去了理智的赌徒可不一样，在赌桌上奉献出一切什么的……那是傻瓜和疯子才会说出来的誓言。” “海盗们虽然也喜欢喝酒、赌博，但我们是很节制的。” 见迟愈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怀疑，伊诺克补充道：“如果你们输了，只需要完成一项由我们的船长颁布的任务就行。” “什么任务？”迟愈追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伊诺克摊了下手，“我们团长的性格……嗯，有些难以捉摸，你们具体会接到什么任务，得看他这段时间的心情……” “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批和你们一样的‘新人’领到的任务是，带回某只怪物的尸体。嗯，因为那段时间，那只怪物给船长带来了不少烦恼。” “那他们成功了吗？” 伊诺克沉默片刻：“……很遗憾，他们不仅实力有所欠缺，智慧也并不算出众。” 虽然他的这句话把所有的“锅”都甩到了之前那群玩家身上，但是依旧不能掩盖“任务很难”的事实。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啊……希望这位无名神真的和江澜说得一样，“体术水平与我们不是一个量级的”…… 迟愈看了眼走在前方，满脸淡然的队友。 两人交谈间，已然来到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前。 伊诺克示意迟愈二人稍等片刻，独自上前，在厚实的硬木板上轻敲两下。 “谁？”里面传来了一道暴躁的男声。 “是我，伊诺克。” “进来吧！” 伊诺克伸手推门，随即，一间堆满了酒桶、武器、以及各种如六分仪、指南针之类的航海仪器的房间出现在了迟愈的视野中。 而坐在这堆“杂物”中间的，是一位穿着银白披甲，敞着胸膛，一脸烦躁之色的黑发中年男人。 “蒂奇船长。” 从走进船长室的那一刻起，伊诺克就收起了脸上的微笑，神色严肃地说道，“这两位是新来的‘游客’，想要参加我们的地下拳击赛。” “新人？” 船长用他那只被金属铁钩代替的“右手”勾来了一杯啤酒，“直接带到场地去不就行了……哦，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们看透了你的那点小‘把戏’？” 伊诺克略显羞愧地低下了头：“是的。” “我早说过，我们海盗，就是要坦坦荡荡……” 蒂奇船长喝了口满是泡沫的啤酒，满足地打了个嗝，“总是想方设法地不想让游客们赢钱的话，那我们的地下拳击赛还怎么打出名堂来？” “再说……让他们怀抱着‘不赢就死’的想法上擂台，虽然确实增强了比赛的观赏性，但也变相减少了新人选手的数量……要知道，可持续发展才是硬道理。” “是，我明白了。”伊诺克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好了，带他们去赛场吧。” 蒂奇船长朝自己的这位属下挥了挥手。 就在木门即将被关上的时候，迟愈隐约听到了船长轻微的呢喃声。 “有个聪明人啊……这次的比赛算是没什么好看的喽。” 迟愈神色微动，却没有说话。 …… 直到伊诺克带领着迟愈二人来到所谓的“比赛场地”，并提出告辞，一直沉默的无名神才开口道：“他之前根本没想过要告诉我们真正的游戏规则，是吗？” 你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啊……看你总是一副淡定至极的模样，我还以为你看出来了，但完全不在意呢…… 迟愈点了点头：“从之前遇到的那些海盗对我们的态度，以及这位伊诺克和他朋友的那些对话就能看出来。” “正如蒂奇船长所说，如果看透了这个游戏的正确攻略方法……有玩家参与的拳击赛，是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紧张刺激’的。” 第六十八章 怪物游乐场(23) 听了迟愈的话，无名神垂眸思索了良久。 趁着他思考的这段时间，迟愈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眼前是一个类似于体育场的宽阔空间，呈阶梯状排列的座椅围成了一个并不算标准的圆，而她的脚下，则踩着最高的一级平台。 放眼望去，一排排高矮不一、颜色各异的人影或怪影不断攒动着，时不时还会有人情绪激动地站起身来，或大声叫好，或高声叫骂。 而被人群围起来的“擂台”上，此时正进行着一场拳击赛。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赛场上除了一名全副武装的海盗之外，剩下的那位参赛选手，竟然是身高超过两米、体表鳞片密集的鳄鱼怪。 在一道道喝彩声的“驱驰”下，那两道体型相距甚远的身影不断交错、分离着。 而就在这一次次碰撞的过程中，直拳、侧踢、锁喉、关节技……各种正规的不正规的格斗技巧被一人一怪不断使出。 快住手，这已经不是拳击了…… 观察两秒之后，迟愈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伊诺克临走时告诉她，要想参与“比赛”，只需找到一位被数名守卫拥护着的、叫科伦的海盗就行。 说完，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这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你们找到他以后都不用多说什么，以他的经验，只要看到你们这两张新面孔就会给你们安排场次了。” 而伊诺克也确实没有再说谎……在一群疯狂呐喊、咆哮着的人潮中，那一片安静的区域是那样的醒目。 醒目到，迟愈几乎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她刚要走上前，却听到身旁的无名神开口了：“……我还是想不明白。” 迟愈蹙眉望去，给了他一个略有疑惑的眼神。 “这个游戏的正确攻略方法是什么？” 无名神一本正经地问道，“我们按照正确方法行动的话……比赛又为什么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紧张刺激？” 听到这两个问题，哪怕迟愈都稍有些愣怔。 她用确认的语气问道：“你刚刚就是在考虑这些？” 无名神认真地点了点头，停顿两秒后，又补充道：“还有……哪怕我复盘了和伊诺克在一起的那段经历，也还是没发现他在欺骗我们……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迟愈沉默了半晌。 “我们先去报名。”她率先朝已被锁定的“目标区域”走去，“等会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好。”无名神乖巧地答道。 两人穿过重重人海，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挤到了那群看起来就很凶神恶煞的护卫面前。 见他们过来，其中一位身材魁梧的护卫原本想拦，但是一看到两人那明显是人类的陌生面孔，这位老哥很“懂行”地立即收回了伸出一半的手臂，并侧身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迟愈礼貌地道了句谢。 被围在中间的那名海盗看起来比他的同伴们要儒雅得多。 他留着修剪干净、梳理整齐的短发，穿了一身裁剪得体的棉布衬衫，年纪虽然有些偏大，却也因此，会让人从他身上感到一种难得的成熟、干练的气质。 迟愈刚来到他的身后，就听其开口道：“要下注去找菲力他们，我可没时间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不下注。” 迟愈顿了顿，继续说道，“打比赛的话，是来找你没错吧？” 早在迟愈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那名海盗就已经面带惊讶地转过身来了。 原因很简单……作为游戏的负责人，在正式开场之前确认每位参与者的身份，是科伦应尽的职责。 本来嘛，玛丽女王复仇号上没有女海盗，再加上会来看拳击赛的女性又少之又少……而且这些“常客”的声音，他也早就记住了。 所以他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身后的这位正与他说话的、年龄绝对不大的少女，极有可能是新的“参赛者”。 而迟愈的下一句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确认了这一点以后，科伦先是眼瞳一亮，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又恢复了那种意兴阑珊的状态。 “好的，没问题。” 他语气略带敷衍地说道，“你们应该从伊诺克那里听说过‘地下拳击赛’的规则了吧？” 迟愈缓缓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那第一轮你们谁先上场？” 没等身边的无名神说话，迟愈就抢先道：“我。” “你？” 科伦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少女一眼。 身材纤瘦、弱不禁风、也没什么特殊能力的样子……能看穿伊诺克的谎言，说明智商不低……但也仅限于此了。 迟愈并没有因为对方那露骨的眼神而生气，声音平淡地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还要再加一点……心性也不错。 这么想着，科伦扬起了一个不算真诚的营业性笑容：“没有，当然没有。” 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一边翻看一边道，“八月十八日下午……我看看……刚好，第三场的选手由于昨晚喝了太多的烈酒，直到早上还在医务室躺着呢，你们可以接替他的场次。” 说罢，他将本子揣回了衣兜，“如果你们赶时间的话，我也可以直接把比赛安排在下一场……我相信你们很快就能结束战斗的。” “不用，第三场就好。” 迟愈假装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揶揄与暗讽，“我们也需要一点时间做准备。” “好的，要我派人送你们到选手休息室吗？” 科伦原本只是客套一句，却不想迟愈直接点头道：“有劳……如果您能顺便告诉我们那位负责‘下注’的菲力在哪的话，就更好不过了。” 科伦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巴格特会带你们过去的。” 告别了科伦，迟愈二人在其中一位护卫的带领下，通过隐藏在角落处的一条暗道，前往所谓的“选手休息室”。 途中，无名神以一种不解的口吻问道：“哪怕知道了我们要参赛，那位科伦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为什么？” 第六十九章 怪物游乐场(24) “理所应当。” 迟愈用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语气答道，“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在见到是我们与他交涉，而非伊诺克的时候，他估计就已经猜到了……我们是不可能像他们原定的计划那样，在拳击赛场上搏命的。” 见无名神无意间露出的茫然表情，迟愈心中叹了口气：“我从头开始说起吧。” “首先，‘我是如何看出伊诺克意图的’这个问题……直接让我对他产生怀疑的，自然是他和他朋友的那段对话。” “因为他们把我们当‘玩具’的想法太露骨了？”无名神问道。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迟愈道，“更重要的一点是，从那些海盗的反应来看，伊诺克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类似于接待、引导的工作了。” “作为新手的引导人，他不告诉我们游戏的规则和内容，反而要带我们去找船长……这本就不合理。” 数秒后，无名神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所以，‘带我们去见船长’这句话，是他编造出的谎言？” 迟愈点头：“如果没有被戳穿的话，那他大概会直接带我们来到这里吧。” 这么一解释，无名神就完全懂了，甚至伊诺克和蒂奇船长那段对话中的一些端倪，也随着他的思考而不断浮出水面。 “那黑猫管理员……”他问出了自己有关这个问题的最后一个疑惑。 “多半只是被伊诺克利用了吧。”这一点迟愈也并不确定，“等完成项目，可以去验证一下。” “那么，第二个问题。”她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你知道在‘地下拳击赛’这个游戏中，要如何选择，才能保证两个人都成为赢家吗？” “参赛者打败对手，下注者押自己的同伴赢？”无名神反问道。 迟愈微微点头：“说的不错……但这是在你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的前提下做出的判断。” “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lv3的新人，手中没有强力的技能，本身的体格也不算健壮……我打赢那群海盗的可能，有几成？” 此言一出，无名神顿时沉默了。 一直以来，由于迟愈始终保持着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他都快忘记……眼前这个女孩只是个lv3的新人了。 以众所周知的“每通关一个副本，能拿到符合当前等级的道具或技能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三十”这一理论推断，迟愈现在可能连一个实用的道具、技能都没有。 而她现在只有三级，满打满算，通关奖励的游戏币也绝对不超过400……属性好一点的普通评级的道具都买不到。 “所以……”无名神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所以，你刚才说的方法是行不通的。”迟愈毫不避讳地说道，“在我担当‘参赛者’的这一轮游戏中，我注定会输。” “那你之前说的‘正确攻略方法’……” “很简单，既然我已经不可能成为游戏的赢家，注定要接受惩罚了……那两个人一起做任务，总比一个人成功率要高吧？” 话至此处，无名神终于懂了：“也就是说，攻略这个游戏的正确方法并非‘打败对手，押队友赢’，而是正相反？” “没错。”迟愈对他的推测做出了肯定。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正确方法’这个定义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从伊诺克说过的话来看，输了之后要完成的任务，即便是多人来做，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失败。” “只能说，相较于其他方法，这种做法更稳妥罢了。” 迟愈回头看了无名神一眼：“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们参与的比赛是绝对不可能有看点的了吧？” “因为我们本就是抱着‘一定要输’的想法战斗的……如果没什么限制的话，上台直接认输都行。” 直到此时，无名神才感觉自己逐渐理解了一切。 “怪不得那家伙一点也不期待……”他喃喃自语道。 就在两位玩家说话的这段时间，那位叫巴格特的，负责带路的海盗已经在一间屋子内停了下来。 这个房间并不算大，家具也不多，只有一排镶嵌在墙壁上、供人休息的简易“吧台”，以及下方杂乱排列着的七八个圆木凳。 好在，让迟愈比较满意的是，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任何人在此。 专门为我们准备的？还是说休息室本就是人手一间？ 那位蒂奇船长很大方嘛…… 迟愈思维发散地想道。 “这里就是休息室了。”巴格特闷闷的声音响起，“等到该上场的时候，会有人过来通知你们的。”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无名神，“你是这一轮的‘下注者’，是现在跟我去找菲力，还是等待片刻……等第二轮开场后再过去或许是个好选择？” “稍微等一会吧。”迟愈回答道，“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商量。” “好的。” 与他那凶神恶煞、画个画像贴墙上甚至都能当门神用的外表不同，巴格特意外得很好说话，“那我在外面等你们。” “不过不要太久，拳击赛的时间安排可是很紧凑的。”临走前，他还十分好心地提醒道。 …… 另一边。 拳击赛的总负责人科伦，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也来到了一间选手休息室内。 不等科伦吩咐，走在前面的一名护卫就为其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屋内，一站一坐的两人相继望来，并在看到科伦的瞬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靠墙而站的青年海盗立即挺直了腰身：“科伦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来特意通知你们一声，第三场比赛取消，你们可以不用准备了。”科伦态度和善地道。 “取消？” 坐在圆木凳上的中年男人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惊恐地道：“抱、抱歉！科伦先生，我不会再在比赛前酗酒了，请您宽恕我这次的……” 科伦举起右手打断了他：“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惩罚我们忠诚、优秀的船员。” “那，您的意思是……” 最先说话的那位海盗也暗暗为自己的同伴捏了把汗。 第七十章 怪物游乐场(25) 科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我们之前抓到的那个怪物，还活着吗？” “当然。” 侥幸躲过一劫的中年海盗连忙答道，“我们按照您的吩咐，连续十天都只给她投喂一丁点儿食物，相信只要再熬一段时间，她就能彻底听话了。” 科伦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她放出来，作为第三场比赛的参赛者之一吧。” 闻言，屋内的两位海盗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怀疑。 “可是……”青年海盗犹豫着开口道，“她被饿了那么长时间，实力已是大打折扣。” “就算尚能行动，强烈的饥饿感也肯定会驱使着她撕咬、吞食所看到的一切活物……比赛会变得不可控制的。” “正是因此，才更需要她出场。” 科伦解释道，“毕竟，她的对手……可是一位娇弱、漂亮的新人女孩啊。” 这句话一说出口，两位海盗瞬间就懂了。 那位热爱酒精的中年男人挤眉弄眼地笑道：“明白了，就像木偶剧团那些人总是在做的那样嘛。” 科伦“哎”了一声：“我们可不像那只兔子一样残忍……要是真有人类在擂台上丢了性命，我们拳击赛的名声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所以，格文。” 听到科伦喊自己的名字，青年海盗再次立正，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科伦笑道：“在那女孩撑不下去的时候……就要轮到你上场了啊。” …… 与此同时。 待巴格特走后，无名神语带好奇地问道：“我们不是已经确定好攻略方法了吗？还有什么要商量的？” 你接受得很快嘛……明明有战胜对手的能力，被要求直接认输的时候却没有一点抗拒的心理……不太在意胜负？ 还是说，这家伙其实只是看起来比较高冷，实际上是那种认为团队利益要远远重于个人利益的人？ 秉承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原则，迟愈找了个凳子落座：“虽然直接认输这个方法最为稳妥……但你不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无趣、太没有挑战性了吗？” “你想赢下比赛？”无名神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又道，“你想通过‘引导剧情的走向’，来拿到更多的积分？” 不要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么敏锐好不好…… 迟愈心中腹诽，却没有否认：“没错。” 无名神眉头紧锁：“你还记得在排本之前，异界和你说过什么吗？” “‘千万不要为了获取积分，强迫自己去做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迟愈精准地复述出了异界行者说过的那句叮嘱，“放心，我有分寸。” 迎着同伴怀疑的目光，迟愈暗自叹息一声：“不清楚那群海盗的实力如何时，我确实没有打赢他们的把握。” “但现在我知道了，他们也只不过是一群没有能力的普通人而已……作为玩家，如果连普通人都赢不了的话，那岂不是太没用了点？” “你确定……” 无名神的脸色稍有些古怪。 他想起了海盗们臂膀、胸腹处那虬结的肌肉；想起了他们疤痕纵横、满是横肉的脸；想起了一个一米八的海盗，与身高两米开外、浑身鳞片的怪物打得难舍难分的场景。 “那些是……普通人？” “除了稍微强壮一点，与普通人有很大的区别吗？”迟愈反问道。 稍微……你怕不是对这个词有那么些误解…… 无名神无语。 “而且，有了之前的那些铺垫，他们给我安排对手的时候，多半不会选那些过于强大的海盗。” 没等无名神问出“为什么”，迟愈就解释道，“明知我们不会认真比赛的他们，共有两种选择。” 她习惯性地伸出食指，“一，直接让实力足以碾压我们的选手上台，以最快的速度将我们击败。” “这样一来，观赏性是有了，但是，他们必须要考虑到我们眼见不好，直接认输的可能性。以及……在实力过于悬殊的情况下，根本没人在我们身上下注的情况。” “相信没有哪个庄家会喜欢这种没有悬念的赌局的。” 无名神赞同地微微点头：“那他们的第二种选择呢？” “很简单，选择一个和我的实力不相上下……或者说，至少看起来相差不大的参赛者与我对战。”迟愈顺势伸出第二根手指。 “而这样……就给了我翻盘的机会。” 见无名神还是有些担心和犹豫，迟愈最后补充道，“如果发现我真的无法战胜对手，我会立即认输的。” “我之所以选择先上场，就是为了能灵活地调整计划。” 无名神顿时明白过来：“你赢，我就赢，你赢不了，我也直接认输？” “完全正确。”迟愈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但你必须要注意的是……一旦我展露出了不弱的战力，为了保险也好，为了提高观赏性也罢……那群海盗极有可能再次调整你的对手——换成更强的人或是怪物。” “放心好了。” 不等迟愈把话说完，无名神就面无表情地道，“不管对方是谁、是什么，我都将其打败的。” …… 时间，缓慢流逝。 很快，第三场比赛即将开始。 早在两位玩家商量好“战术”之后，无名神就出门找到了巴格特，并跟随他前往了观众席。 而迟愈也在等待了一段时间以后，被前来敲门的海盗带去了擂台。 路途中，那位海盗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科伦先生托我问你一个问题。” 迟愈抬眸望向他：“请说。” “你是否擅长什么武器？” 话音刚落，他就掩饰一般地解释道，“毕竟看你的体态，并不像是擅长搏斗的样子，为了能让比赛更好得进行下去，科伦先生决定给予你一些帮助。” “无论你想要什么样的武器，我们都能帮你弄到。” 海盗颇有些骄傲地说道，“我们玛丽女王复仇号上的物资种类可是很齐全的。” 迟愈瞥了他一眼：“那就给我一把格洛克17好了。” 第七十一章 怪物游乐场(26) “格洛克……” 海盗显然很清楚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于是讪笑一声说道，“拳击赛上使用热武器是违规的行为……” 那你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武器都能弄得到”……而且，都已经可以使用冷兵器了，就不要叫“拳击赛”了吧，听着挺奇怪的…… 心里这般想着，迟愈装作了有些失落的模样：“这样啊……那就给我一柄剑吧，不用太长也无需太重，趁手就行。” “好的，麻烦稍等。” 两人此时已经站在了擂台周边的一个隐蔽的小房间内。从狭窄的出口望过去，甚至还能看清周围那数百位热情高涨的观众。 现在正处于中场休息期间，大部分观众还沉浸于上一轮比赛的余韵之中，有的低声交谈，有的高声怒骂，有的双手掩面，似是不想相信。 还有一部分人已经提前挤到了某个简易搭建而成的桌台旁边，似乎是想在第一时间为自己看好的选手扔下赌注。 迟愈在那群人中还看到了无名神……不同于周围观众脸上那狂热、急切的表情，他的眼神中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迷茫情绪。 迟愈简单扫过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恰好此时，去为她取武器的那位海盗回来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柄约有一米长短的铁剑，木质的手柄上缠绕着可以增大摩擦力的布条，较薄的两侧边刃看起来就非常锋利，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了晃眼的寒光。 海盗将长剑递给迟愈：“试试手感如何，如果不习惯的话可以再换一把，准备时间还很充裕。” “不用了。” 迟愈接过，随手挥舞两下，“这柄就很好，我很满意。” 这句话是骗你的……不管这柄剑的手感是好是坏，反正我又没想过要用它。 迟愈在靠墙摆放着的椅子上落座，确认似的摸了摸右手腕上缠绕的十字银链。 大约五分钟后，外界传来了一道慷慨激昂的男声。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要进行的是今天的第三轮比赛！而这轮比赛的两位选手都是第一次出现在我们‘地下拳击赛’的擂台上！” 那声音语速较快，但吐字极为清晰，仿佛是专业的解说员或者主持人一般。 而随着他说完这段话，台上的观众们也配合地涌动起来，现场顿时响起了一片喧嚣之声。 “首先，请容我介绍第一位选手！” 男声停顿了两秒，似是在等选手上台。 迟愈站起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刚想将目光投向擂台，却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观众席上先是安静了一会，继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与尖叫声！ “天呐，我没有眼花吧！” “是弗瑞！” “不仅在三十个怪物的包围下成功逃脱，还咬死二十一个，重伤九个的……那个弗瑞？”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已经被处死了吗？” “我倒是有听说过，那件事最后就是移交给蒂奇船长处理的……原来船长没有杀她，而是将她带回了玛丽女王复仇号上……” “别废话了，还不赶快去下注！” “可是，她似乎很虚弱的样子……” “……” 一声声激烈的讨论不断钻入无名神的耳中，让他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他在混乱的人潮中勉强稳住了身形，抬头望向擂台。 那名被观众称为“弗瑞”的参赛者已然被人带到了台上……准确地说，是关在精钢制成的铁笼子里，被一群海盗推到了擂台上。 穿过密集的、足有成年男性手腕粗细的铁栅栏，无名神看见……那位弗瑞，竟然是一头身长超过三米的狮子！ 修长的四肢、健美的体型、稍有干枯却依旧漂亮的鬃毛，以及，那双满含怒意的琥珀色眼睛。 只站在远处看着，无名神都能感觉到从它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压迫感……那是从尸身血海之中攀爬上来的复仇鬼，是渴望着自由、鲜血与杀戮的凶兽！ ……驰豫的计划出错了！ 这是无名神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而紧接着的第二个想法就是：不行，得想办法通知她尽快认输！ 虽然他相信聪明如迟愈，在面对危险时，不会因为贪婪而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力，但是……万一她慢了半拍，在喊出“认输”之前就被利爪撕碎，那可就万事休矣了！ “相信有很多人都认出了这位参赛者的身份！” 不管无名神内心有着怎样的想法，“解说员”的声音却未曾停止，“没错，她就是曾经怪物游乐场中鼎鼎有名的通缉犯，一人血战三十位‘捕缉队’成员未落下风，英勇绝伦、嗜血成性的——弗瑞！” “弗瑞！弗瑞！” 观众台上响起了激动的欢呼声。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第二位选手——”解说员拖长了声音。 擂台的一角，一位身穿简易衬衫、黑色长外套、修身牛仔长裤的女孩拾级而上。 观众们先是被她那张掩藏在漆黑长发中的完美面孔所吸引，但下一刻，意识到她不过是一个年纪不大、身形瘦弱，与“拳击手”这三个字完全不沾边的普通女孩之后……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解说员忽视了观众们的声声质疑，用固有的激昂语气说道：“——拥有未知的神秘力量，聪慧敏锐、冷静而又强大的——灾祸魔女！” 灾祸魔女…… 听到这个明显是现场胡编乱造的称号，迟愈的嘴角抽了抽，努力压下了心中那强烈的吐槽欲。 “两位选手已就绪！那么，就由我来再次重申一遍‘地下拳击赛’的规则！” “第一，禁止故意重创、击杀对手！” “第二，跌下擂台、倒地十秒不起者将被判负，但主动跳下擂台的行为将被视为消极比赛，会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 “第三，比赛开始后三分钟内，不得主动认输！” 听到第一条规则时，观众席上的无名神还暗暗松了口气，但随着第三条规则被宣读而出，他的心脏又高高悬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怪物游乐场(27) 不得“故意”击杀对手，三分钟内无法主动认输…… 怪不得直接派出了怪物参战。 迟愈缓慢咀嚼着这两条规则，趁着比赛还没开始，转头看向无名神所在的区域。 见她望来，正在努力往前挤的无名神当即停住了动作，不断做着口型。 “认输！” “快认输！” 迟愈看了数秒，装作没有看清他在说什么的样子，朝他轻一点头，然后便收回了目光。 看见她的反应，无名神顿时有了种抓心挠肝一般的焦急感。 虽说现在还在“考核”中，但自从异界行者提出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开始，他就已经默认迟愈是伽蓝的新成员了。 相信异界行者和云澜霞影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之所以非要迟愈和他们一起排这一次副本，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她的性格与能力，提前尝试着“磨合磨合”，看看几人的“相性”如何而已。 并不是真的要她获得大量积分，挤入排行榜之上。 可是……眼见着迟愈为了他们提出的要求，不顾危险地与实力高出自己数倍的对手战斗，他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又感到了强烈的恐慌与自责。 如果迟愈真的死在了这里……他要如何与云澜霞影，与她现实中的亲人、朋友交代？ 想到这里，无名神不再犹豫，重新回到了负责管理下注的菲力面前。 “要怎样才能停止这轮比赛？”他右手一拍桌面，制造出了对方绝对无法忽略的动静。 如他所愿，菲力抬眸看了过来。 见到是下一场比赛的选手之一，他那凶恶的表情顿时缓和不少，耐着性子答道：“想早点上场？” “很可惜，地下拳击赛并没有在中途叫停的传统……你还是安静等着吧，放心，这场比赛不会持续太久的。” 很显然……他也觉得，哪怕是长时间没有得到足够的食物、正处于虚弱期的弗瑞，也并非那样一个柔弱的少女可以应付的。 甚至，她能不能撑到三分钟都是个问题。 听到菲力的回答，无名神更绝望了。 他回眸四顾，开始考虑强行冲到擂台上，将迟愈直接带走的可行性。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菲力嗤笑一声：“我劝你最好不要做傻事。” 无名神一怔，顿时觉察到了什么。 但见，原本围坐在四周，像是普通观众一样的十几个身材健壮的青年男性霍地站起，不约而同地朝他的方向逼近。 维持秩序的守卫么…… 无名神的身体陡然紧绷起来。 “这里的警卫力量可不止明面上的这一点。”就在无名神试图拼一次的时候，菲力悠闲、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知道你想救她，但是，你必须考虑清楚，你是否有那个实力，以及……她会不会因为你的轻举妄动，而陷入更加无解的危险之中。” 半晌，无名神才回应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乖乖听话，你们就不会伤害她？” 他的话语中隐藏着浓浓的怀疑意味。 “安心、安心。”菲力再次安抚道，“我们海盗是很注重声誉的。” “而且，如果让那两位知道是我们杀掉了‘新游客’，可是件非常棘手、可怕的事情。” 他略有忌惮地说道，“他们平常不太管事……却不代表会任由我们胡作非为。” 听了他的解释，无名神勉强按捺住了武力突破的冲动……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打不过。 “说起来，看到双方这悬殊的实力差，你要不要更改一下下注对象？” 菲力“好心”地提醒道，“毕竟，你的那位同伴看起来可一点赢面都没有。” “不用。” 在心中仔细权衡过利弊之后，无名神已然冷静了下来，“我相信她。” 既然要输……那就一起输好了。 …… 此时此刻，擂台之上。 迟愈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被称为“弗瑞”的狮子身上，右手用力握住剑柄，心念电转。 她能够看得出来眼前野兽的虚弱……当然，也能感受到它眼神中那不加掩饰的暴躁与疯狂。 呼…… 她舒了口气，决定放弃原定计划中“试探”的环节，直接消耗一百点灵力值，发动了【暗灵十字】的特效。 这次她的运气并不算好，连续使用了两次，才随机到了“格斗”这个天赋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带来的错觉，随着面板上，格斗天赋后面的“f”跳转为“e”，迟愈甚至觉得自己的五感都变得敏锐了不少。 下一刻，解说员的声音重又响起。 “地下拳击赛第三场，【逃亡者】弗瑞vs【灾祸魔女】——” 哐当！ 话音未落，铁笼子的大门就被猛地拉开了。 方才还虚弱地趴在地面上的狮子，在感受到自己“自由”了的刹那，立即站了起来，步履沉重却无声地走出了桎梏她的牢笼。 先前推她上台的四位海盗随即拉着笼子撤下台去，转瞬之间，擂台上就只剩下了这场比赛的两位选手。 “比赛——” 迟愈神色沉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而对面的狮子则烦躁地踱着步子，并时不时从喉咙中发出声声威胁一般的低吼。 “开始！” 跸—— 一声高亢刺耳的哨声突然响起。 这一刻，狮子那双宛如琥珀的眼瞳陡然变成了血色，并猛地朝迟愈的方向扑了过来！ 地下拳击赛所用的擂台面积极大，粗略估计，足有上百平。 出于警惕，迟愈在上台之后也没有刻意接近过对手，是以，此时她与那只狮子之间至少相隔了数十米远。 但是……在对方那庞大的身躯，以及恐怖的爆发力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以肉眼而见的速度缩短，很快就来到了危险线内。 观众席上霎时响起了一阵惊呼，还有人故作姿态，用双手虚虚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就在众人以为那个娇小的女孩即将血溅当场之际，擂台上那道身影却以奇快的反应速度躲开了这一次袭击！ 与此同时，她持剑的右手漂亮地挽了个剑花，一剑砍在了狮子那浓密的鬃毛之上。 当！ 锋利的剑刃与狮子脖颈处的皮肤相撞，竟然发出了金铁相击的脆响！ 第七十三章 怪物游乐场(28) 迟愈只觉得自己这一剑似乎是砍在了坚不可摧的钢铁之上，巨大的反震力震得她虎口发麻，长剑甚至差点脱手而出。 果然…… 她一点也没感觉到惊讶。 早在听到解说员对“弗瑞”的介绍时，迟愈就已经意识到了……能在三十位所谓的“捕缉队”成员手中全身而退，别的不提，其防御力必然是顶尖的。 海盗提供给她的这柄长剑虽然锋利，但终究只是普通武器，破不了对手的防才是正常现象。 脑海中数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手上的动作也未曾停止。 在抽身后退的同时，迟愈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左手按住剑身，将长剑一横，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下一刻，一只足有成年人脸庞大小的巨爪撞了上去，迟愈借力后退，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趁此机会，迟愈把手中的普通武器收入道具栏，手腕轻抖，抓住了由十字架转化而成的银白色长剑。 这一轮交锋在瞬息之间便已完成，快到大部分观众甚至都没有看清双方交手的细节。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迟愈大为改观。 ——从坚持不到三招就要命丧当场的弱鸡，变成了能游走于悬崖边缘，或许还能爆冷反杀的一匹黑马！ “加油啊！” “干得漂亮！”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打败弗瑞！赢下她！” 那些将筹码押在迟愈身上的观众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大声喊道。 他们大都是连输两局，兜里的金币即将见底的赌徒。 在他们那已然扭曲的观念中，与其稳扎稳打，在注定会赢得胜利的弗瑞身上下注，还不如把所剩不多的金币全部赌在那个新人身上……万一赌对了，以迟愈现在的赔率，那就是数十上百倍的收益！ 本来不抱多大希望的他们，见迟愈竟然有翻盘的可能……可想而知会有多么激动。 而看台上的无名神也有些傻眼。 倒不是说迟愈的表现有多么惊艳……他之前也见过一些九、十级玩家出手，速度比迟愈只快不慢，包括格斗天赋已经练到e的他自己，也自信能够做出那一连串的反应。 可关键是……她比自己低了三级啊！ 现实中很擅长格斗？警察？不对，年纪对不上……警校生？ 在观众们震动、惊叹的时候，擂台上，新一轮战斗已然再次打响。 狮子弗瑞依旧选择先攻，以极快的速度朝迟愈冲撞而来！ 而此时的迟愈手握“中等”攻击力、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削铁如泥的【灵之剑】，对她的这次进攻根本无所畏惧。 似是觉察到了对方武器的强大，在迟愈持剑下劈的瞬间，弗瑞强行扭转了身躯，收束了原本想要袭向对手肩头的双爪，有力的长尾猛地甩动，迎上了逐渐下落的剑身。 迟愈动作虽快，力量却稍有不足。是以当剑身与长尾相撞之际，前者被毫无悬念地弹上了半空！ 女孩的右臂也随之高高扬起……毫无保护的前胸就这样展露在了凶猛的猎食者面前！ 弗瑞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脖颈一甩，巨口一张，就朝着迟愈的肩膀咬去！ 这一下要是咬实了，被撕去半边身体都是有可能的！ 无名神的心脏猛地提了起来！ 面对如此危急的场面，迟愈的脸色却是越发冷静。 意识到无法及时卸力、收回右臂，她干脆反握住【灵之剑】，使其剑尖向下，然后松开了手，任由它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下向着地面坠落。 紧接着，她用左手精准地抓住剑柄，然后用力向上一撩！ 以双方当前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这一剑要是刺中了，绝对会在弗瑞的身上留下一道从胸腹到前颈，甚至会深入内附的恐怖伤口！ 弗瑞一双眼眸忽地睁大，竭力后仰躲避。但饶是如此，【灵之剑】锋利的剑尖还是划过了她的下颚，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弗瑞吃痛，当即怒吼出声，强劲的音浪霎时席卷开来！ 迟愈只听得“嗡”得一声，就好像有一枚手榴弹在她耳边爆炸了一样，不仅短暂失去了听觉，连脑袋都被震成了一团浆糊。 下一刻，疯狂而邪异的声音猛地在她脑海中爆开，与此同时，迟愈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努力想要挤进她的头颅，给她带来了钻骨般的疼痛。 她下意识想要拉开距离，免得在浑噩之际遭受到重创……可是，无论她如何驱动身体，那沉重得仿若灌了铅一样的双腿都怎么也无法移动半分。 就好像……她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不对！ 这不是简单的精神冲击…… 迟愈忍着锥心刺骨般的痛感，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弗瑞。 在她模糊的视线中，原本应该趁此机会施展猛攻的狮子也顿住了身形，漂亮威严的面孔扭曲、颤动着。 她向着迟愈的方向伸出了一只前爪，但始终未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的那只前臂上，蠕虫似的经脉不断翻涌、蠕动着……就好像正有两股无形的力量在她体内互相对抗，就好像她正在竭力忍耐心中那嗜血的冲动，试图找回丢失已久的理智一般。 这个擂台上除了我们……还有东西存在！ 它在操纵弗瑞，刚才更是想要趁着我精神受创，强行控制住我的身体！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迟愈的脑海中成型，她重重咬向自己的舌尖，让几乎陷入沉寂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然后果断开启了【鬼瞳】。 下一秒，一道近乎透明的虚影从弗瑞的身上显现出来。 在它的胸口，迟愈看见了明亮到足以照亮整个场馆的白色光团！ ……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她们怎么都停下不动了？” “是在使用什么特殊能力吗？【灾祸魔女】用技能控制住了【逃亡者】弗瑞？” …… 观众们怯怯的私语声清晰地传入迟愈耳中。 迟愈并没有分心去管他们，而是……将目光紧紧锁定在了近在咫尺的那双琥珀色眼瞳上。 那双漂亮的瞳孔中，痛苦、绝望、祈求……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汇聚成了三个字。 ——“杀……了……我……” 第七十四章 怪物游乐场(29) 众人呆愣地看着擂台上的场景，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解说员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大冷门！【灾祸魔女】手刃【逃亡者】，获得了本场比赛的胜利！！” 片刻的静默之后，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般的欢呼声！ 迟愈无视了周围各种嘈杂的声音，手持染血的银色长剑，静静地站在那道倒地不起的尸体旁边。 以【灵之剑】的锋利程度，在弗瑞放弃抵抗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迟愈的那一剑，不仅收割了弗瑞的生命……同样斩断了禁锢她的枷锁。 …… 当迟愈回到擂台下那个狭小的临时休息室时，发现无名神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 见迟愈进门，无名神当即迎了上去：“很精彩的比赛！” 他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了同伴脸上那不加遮掩的凝重表情。 “……是在担心规则的事情吗？”无名神思索两秒，猜测道，“我问过菲力，他说这属于意外情况，你不需要为此事负责。” “毕竟，擂台下是配有专业的救援队伍的，就算要追究责任，也是他们救援不及时的问题。” 听到这里，迟愈眉眼微动，抬眸看向他：“如果死在擂台上的是我，他们同样会搬出这一套说辞。” “他们根本不在意我们这些‘外来人’的生死。” 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游客”在游乐场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后一句话，迟愈没有问出口。 “或许吧。”无名神接话道，“但现在活下来的是你……这就足够了。” 迟愈没再反驳，只是缓步越过他，走进房间深处的阴影之中。 无名神敏锐地觉察到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只好半转身体，稍有担忧地看着同伴挺拔的背影。 “喂……”犹豫片刻后，无名神还是开口道，“你没事吧？” “没事。” 黑暗中，传来了如往常一样平静的女声，“你好好比赛……一定要赢。” “放心。” 无名神语气沉稳地应道。 从临时休息室出来以后，迟愈就一路来到了菲力的所在之处，随手从衣袋里抓出一把金币，拍在了平整的桌面上：“第四轮，押我的同伴赢。” 菲力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了标志性的悠闲笑容：“不先看看他的对手是谁吗？” “不用，他会赢的。” 说完，迟愈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将目光投向空荡荡的擂台。 “明明打赢了比赛，但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菲力随口猜测道，“是因为第一次杀生，不太习惯？” 迟愈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知道弗瑞的身份和来历吗？” “她？” 菲力扬唇笑道，“我只是船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啰，哪里能知道她的事情？” 听到他这句毫无信息量的回答，迟愈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还是得去问蒂奇船长，是吗？” “我什么都没说。”菲力立即撇清关系，“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嗯。” 迟愈轻轻颔首，一副“你说的都对”的表情。 就在两人谈话的期间，第四轮比赛已然拉开了序幕。 解说员的声音再次响彻整个空间：“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回到地下拳击赛的赛场！” “在见识过一场精彩的新人对决之后，我们迎来了本次赛事的第四轮，也是最后一轮比赛！” “首先，让我们欢迎我们的‘老朋友’——【不败传说】格莱德！” 随着新一轮比赛的开始，观众们逐渐忘记了先前那场匪夷所思的战斗，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新的“明星选手”身上。 迟愈听着周围热切的讨论，从那支离破碎的信息碎片中，拼凑出了“格莱德”的形象。 一位十分出色、极具天赋的格斗专家，精通多种搏击术，对于各类武器的掌握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还有传言说，他天生拥有着某种神奇的技能，虽然没人清楚具体是什么，但众所周知的是……这个技能，会大幅度提高他的敏捷、力量、感知等能力，可以让他的实力上升为原本的五倍甚至十倍！ 除了蒂奇船长，在“玛丽女王复仇号”上，这位格莱德的实力至少能排进所有海盗的前五名！ “之所以被称为【不败传说】，是因为格莱德是拳击赛场上，唯一一个保持着100%胜率的选手！他的每一次出场，都会给对手带来灵魂上的颤栗！” “而这次，【不败传说】的对手是——” 迟愈转移目光，看向擂台边缘那个穿着运动服的身影。 尽管对面站着一个浑身肌肉夸张到，一拳打死一只老虎都不会让人感到震惊的壮汉，无名神依旧没表现出丝毫慌乱。 至于那所谓的“灵魂上的颤栗”，更是子虚乌有。 “【灾祸魔女】的同伴，拥有着极高的格斗水平，实力深不可测的——【静默骑士】！” 和迟愈一样，在听到自己的“称号”时，哪怕是向来不怎么在意这些的无名神都险些抑制不住吐槽的冲动。 这名字……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取出来的。 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例行宣读过规则后，解说员不间断地说道：“那么，地下拳击赛第四场，【不败传说】格莱德vs【静默骑士】，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格莱德就如同出膛的枪弹一般，朝着无名神狂奔而来！ 而无名神则不慌不忙，对准格莱德前冲的路径，举起了左手。 他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试图用一只手臂逼停高速接近的列车一般……突出一个不自量力、蚍蜉撼树。 无名神却浑不在意，低声自语道：“虽然真打起来我也不一定会输……但为了保险，还是把这个技能用掉吧。” “毕竟……你们这些家伙的做法，真的让我很不爽啊……” 他抬起湛蓝色的眼瞳，注视着那道越发接近的高大身影。 下一刻，他的掌心处，骤然有一道直径两米的能量光束射出！ 第七十五章 怪物游乐场(30) 【技能名称：聚灵重炮。】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f、神秘天赋f。】 【效果：消耗所有灵力值或所有体力值，对目标释放出强大的能量光束。】 【备注：由“灵潭”的某位修士，根据其小师妹的描述创造出的奇特技能，将双手视为“炮台”，天地灵气视为“炮弹”，释放出攻击力极为可怕的狂暴能量，唯一的缺点是，一旦选定目标，便不可转向。】 【听闻，这位天才修士正在研究如何才能使其具备自动追踪功能，按照其小师妹的说法就是……“精确制导”。】 那道浅蓝色的能量光束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咬住”、吞噬了格莱德的半边身躯！ 这一变故让所有海盗、观众都惊住了……虽说在“地下拳击赛”的赛场上，从来不局限于以拳击水平定胜负，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被迎面击中的格莱德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强烈到超出大脑负荷的疼痛感猛地袭来，让他当场就昏了过去。 不过，他的待遇比起狮子弗瑞显然要好上许多，在他倒地的刹那，一群海盗就火急火燎地登上擂台，小心翼翼地将他搬到了担架上。 虽说他的半边臂膀都已经化为了灰烬，但幸运的是，光束强横的热量也将大片的伤口烧成了焦炭……如果没有伤及内腑的话，还是能抢救一下的。 直到格莱德被人抬走，整个会场依旧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那道横跨了大半个擂台的焦黑痕迹，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一句：“这他妈还是人？！” 台上的无名神倒是淡定依旧，随意选了个方向扬声道：“可以宣判比赛结果了吗？” “好的、好的！” 解说员的声音第一次染上了些许恐惧，“第四轮比赛，【静默骑士】胜！” 没有欢呼，没有尖叫，观众们就这样看着那位年轻的少年慢悠悠地走下擂台、迈入观众席，径直来到上一轮的胜利者【灾祸魔女】面前。 迟愈配合地站起身，屈指在身旁的桌面上敲了敲。 “笃笃”的声音惊醒了还在愣怔中的菲力。 与其他观众一样，菲力在回过神的同时稍微远离了两人一点，勉强勾勒起笑容道：“怎么了？” “我们赢了。”迟愈提醒道，“赌金。” “哦哦。” 菲力有些手忙脚乱地摸出一个布口袋，然后从一堆金币中数出相应的数量，塞进口袋里，并将其递给了迟愈。 迟愈伸手接过，礼貌地道了句谢。 在数百人的注视下，两位玩家神态自若地登上层层阶梯，推开紧闭的大门，离开了“地下拳击赛”的会场。 …… “这样一来，这个项目就算完成了。” 无名神闲聊似的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 “占卜屋。” 迟愈答道，“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先去找一趟伊诺克，让黑猫管理员在宣传单上盖章。顺便……我还想再见蒂奇船长一面，有些事情我想当面问一问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两道熟悉的身影。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 顺着她的视线，无名神也看到了和科伦站在一起的伊诺克。 许是从前者口中听说了迟愈二人在赛场上的出色表现，见他们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来，伊诺克多少有些尴尬与不安。 不过好在，两位并没有要找他麻烦的意思，从他口中得知黑猫管理员正和蒂奇船长在一起之后，他们就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科伦以过来人的姿态拍了拍伊诺克的肩膀，“每个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不也误判了他们的实力，导致弗瑞和格莱德一死一伤吗？” “安心和我一起打扫船舱吧。”科伦语重心长地道。 “打扫船舱……”伊诺克苦笑一声。 以玛丽女王复仇号的大小，两个人想要打扫干净所有船舱，至少得七个小时……算是很繁重的工作了。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惩罚会持续多长时间……” “等船长消气就行了，不会持续太久的。”科伦宽慰道，“大概也就一个多月吧。” 一个多月……你确定这叫“不会太久”吗？ 伊诺克无语。 …… 另一边，凭借着无名神良好的记忆力，两位玩家重又回到了船长室的舱门外。 迟愈伸手轻扣两下，却没有感觉到应有的阻力，虚掩着的硬木板就这样被她敲开了。 蒂奇船长的声音也随之传了出来：“好了、好了，我保证，我的手下绝对不会再做出引导游客的事情了。” “最好如此喵。” 黑猫管理员略带愠怒地应道。 轻微的“吱呀”声响起，顿时吸引了屋内一人一猫的注意力。 见到迟愈二人，黑猫管理员甩了下尾巴：“是来盖章的吗喵？” “是的。”迟愈轻一点头，迈步进屋，将两份宣传单递给她。 趁着黑猫盖章的时候，她抬眸望向蒂奇船长：“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有关弗瑞的。” 蒂奇船长打了个酒嗝：“弗瑞？我想想……” 他在杂乱的桌子上摸了许久，终于摸出了一卷沾满了油污的羊皮纸，“我对她的了解不多，只保留了一张她当时的通缉令，你要吗？” 迟愈自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如果我要的话，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水獭的尸体。” 蒂奇船长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把那只可恶的水獭的尸体带过来给我，我就把这张通缉令送给你们，并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有关弗瑞的一切。” “爱德华·蒂奇！”黑猫管理员厉喝一声，“你疯了吗！” 蒂奇船长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这是我和游客的交易，你们可管不着。” 他转了转眼眸，面向迟愈道，“如果你觉得难度与报酬不等价的话，我还可以补给你一件特殊物品。” “怎么样，要不要接这个任务？” 第七十六章 怪物游乐场(31) “我们真的要去杀水獭向导？”无名神斟酌着询问道。 他跟在迟愈后面，顺着舷梯走下玛丽女王复仇号。 “你觉得我们杀不了吗？”迟愈反问道。 无名神认真思考了数秒：“以它表现出的强大力量，想要战胜它，就必须保证自身不被击中一次。” “在不清楚它速度如何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成功的概率可以说微乎及微。” “至于用强大的技能远攻……”无名神停顿片刻，“【聚灵重炮】已经是我拥有的威力最大的技能了，但直觉告诉我……恐怕无法对那位造成太大的伤害。” 无名神最后总结道，“所以，只靠我们两个，杀不了的概率很大。” “那不就得了。” 迟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你都没有把握，我自然也不可能觉得我有战胜水獭向导的希望。” “那……”那你还接下了蒂奇船长的任务？ “他只说了水獭，又没指定是哪个水獭。” “这样……也行？”无名神有些傻眼。 “为什么不行？” 说话间，迟愈已经抄近路回到了木偶剧院的门口。 与守在帐篷外面的金毛大狗简单打过招呼之后，没过多久，兔子团长那肥硕的身影就迎了出来。 “快请进快请进。” 兔子团长看着迟愈，笑容满面地说道，“你是不是改变主意，决定留在我们剧团当演员了？” “我随时欢迎！” “抱歉，我暂时还没这个想法。” 迟愈无情地拒绝了他的邀请，“我这次过来，是想麻烦剧团长帮一个忙。” 兔子团长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只摆出了认真倾听的表情：“你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之前提到过，剧团曾经排过一出名为《狐狸与水獭》的剧目，由于收益不佳，两位主演现在还在剧团内当剧务……” “是有这么个事。”兔子团长点点头。 “那……您能不能将那只水獭借给我？” “水獭？” 兔子团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是蒂奇颁布的任务？” 见迟愈身边的那位陌生青年露出了“你怎么知道”的惊讶表情，兔子团长笑了笑，道：“蒂奇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掩饰他对那位向导的恨意。” “虽然我们才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队友……但是，要说整个游乐场中谁最恨水獭和黑猫，那必然是非蒂奇莫属，连那些怪物都要稍微往后排一排。” “为什么？”无名神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被剥夺了他最珍视的自由吧。” 兔子团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真亏得你们能想出来这么个方法……我真想看看蒂奇拿到假尸体时的表情，那一定非常有趣。” 说着，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眼神呆滞的水獭从黑暗中爬了出来，三两步窜到迟愈脚边以后，就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 不清楚兔子团长能力的无名神警惕地倒退半步，目光在已经死去的水獭和兔子团长之间来回逡巡着。 “多谢。” 迟愈面色如常，弯腰将不再行动的“木偶”抱在了怀里。 “如果你真想感谢我的话……”兔子团长意味深长地道，“我的剧团还缺一个优秀的演员。” 迟愈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我会帮您留意的。” …… 玛丽女王复仇号，船长室。 蒂奇船长享受地喝了口啤酒，眯着眼睛看向趴在一旁、昏昏欲睡的黑猫：“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那两个小家伙吗？” 黑猫打了个哈欠，“水獭他有分寸，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我倒是觉得，他们既然连弗瑞都能杀掉，说不定就能赢下那家伙呢？”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弗瑞可是‘他’的代言人啊……” “弗瑞……” 说起这个话题，黑猫管理员绿眸中的困意都消退不少，“应该说是‘被抛弃的代言人’吧……” 叩叩叩。 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这就回来了，这么快？” 蒂奇船长皱着眉头喝了口酒，“进来！” 硬木板制成的舱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紧接着，抱着一团深褐色不明物体的迟愈走了进来。 她掐着“水獭”的上肢腋下，将其展示给蒂奇船长看：“我们把水獭的尸体带回来了。” 此言一出，黑猫管理员猛地站了起来，看向那个死气沉沉的身影。 蒂奇船长也怔了一下：“拿来给我看看！” 话落，不等迟愈回答，他就劈手将毛茸茸的尸体夺了过去。 他愣愣地看了半晌，然后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愧、真不愧是能发现弗瑞异常的人……” 同时，黑猫管理员也看出了尸体关节处那不自然的、木偶般的僵硬，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狠狠松了口气。 蒂奇船长笑得前仰后合，“连、连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到……都有胆子去做……” “真不愧是你们啊！”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最后那几个字。 无名神的身体在第一时间紧绷起来。 迟愈也后退两步，保证自己能在对方发难的第一时间逃出船舱：“是您自己说的……要水獭的尸体。” “没错喵。” 黑猫管理员优雅地踩着直线，挡在了迟愈二人与蒂奇船长中间，“你只说水獭，又没具体说是哪个水獭喵。” “被摆了一道啊。”蒂奇船长磨了磨后槽牙，“尽会使些小手段的、阴险的家伙。” “不要摆出那么一副我好像会把你们怎么样的表情……作为四海闻名的大海盗，愿赌服输的准则我还是会遵守的。” 见迟愈二人依旧不为所动，他抓了抓凌乱的黑发，将桌子上的羊皮纸卷了起来，随手扔向迟愈：“给，你们的报酬。”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看完以后，如果你们对弗瑞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随时询问我……当然，我也不保证一定能答出来就是了。” 迟愈伸出手，精准地接住了羊皮卷。 她缓缓将其展开，发现里面竟然还裹着一样东西。 第七十七章 怪物游乐场(32) 那是一个长二十厘米，宽五厘米的长方体玻璃盒，里面装着一白一红两支针剂。 系统给出的注解分别是—— 【特殊物品：高效血清。】 【物品属性：医疗。】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恢复少量生存值，并解除部分如中毒、流血、麻痹等负面效果。】 【备注：记住，它是一支针剂，正确的使用方法是通过注射的方式，将其中的药剂注入手臂、侧颈处的肌肉中。直接饮用是不会生效的。】 【特殊物品：吗啡。】 【物品属性：医疗。】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恢复少量理智值，并解除部分如眩晕、迷幻、狂躁等负面效果。】 【备注：它有着很强的成瘾性！请谨慎、节制地使用它。】 理智值……江澜之前提过的“隐藏天赋”？ 迟愈扫过一眼，随手将玻璃盒交给了无名神。 而她自己则展开了手中的羊皮卷，认真浏览这份“通缉令”上的内容。 羊皮卷的顶端，是加重加粗的“wanted”，紧跟其后的是一张弗瑞的黑白照片，下方则写有一些简单的英文单词。 “【逃亡者】弗瑞，曾担任捕缉队队长一职，现已叛逃，所有提供线索者均可获得300金币的奖赏……” 迟愈轻声将系统的注释念了出来。 此时，无名神也已经看完了那件特殊物品的介绍，转而凑上前来，略有好奇地打量着这张“通缉令”。 突然，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这样式……有点眼熟啊。”他忍了又忍，总算是没把“这是在模仿海盗王？”这句话说出口。 “版权，版权。”迟愈提醒道。 无名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迟愈没多在意“副本设计者”的恶趣味，抬头看向蒂奇船长：“弗瑞以前是‘捕缉队’的队长？” “对于怪物游乐场中的游客和工作人员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蒂奇船长呵呵笑道，“弗瑞的实力足够强，又是‘他’最为信任的手下，能坐到队长这个位置是非常合乎情理、逻辑的事情。” “他？”迟愈好奇道，“‘他’是谁？” “‘他’是游乐场的主人，所有怪物的统治者。” 黑猫管理员代替蒂奇船长回答了这个问题，“是最疯狂、最诡异的怪物……也是可怜又可恨的囚徒喵。” 这个描述……要素略多啊。 迟愈沉吟一秒，选了个自己最在意的问题提了出来：“游乐场是由身为游客的怪物们掌控的？” 综合“怪物统治者”以及“游乐园主人”这两个身份，很容易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个明显有悖于常识的结论——在正常人的认知中，“游客”应该是外来者、消费者，与主人这个名词是怎么也沾不上边的。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喵。” 见黑猫管理员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迟愈很明智地换了个问题：“既然已经坐到了队长这么个重要的位置上，那弗瑞为什么会叛逃？” “谁知道呢？” 蒂奇船长耸了耸肩，“或许是不满于屈居人下，又或许是看穿了‘他’疯狂的本质，不愿再助纣为虐。” “出于好奇，我的某位手下也曾问过弗瑞这个问题，但很可惜，自从被我们抓住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话……表现得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野兽一样。” 不，它说过…… 迟愈在心里默默反驳道。 而那唯一一句话是……“杀了我”。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中所蕴含的沉重情感，让迟愈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 数秒后，蒂奇船长语气烦躁地说道：“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就快离开吧，别在这里杵着碍眼，打扰我喝酒的兴致。” 迟愈没有在意他恶劣的态度，礼貌地微微欠身，拉着无名神一起往外走去。 “……等等。” 似是想到了什么，蒂奇船长低头喝了口啤酒，“你们应该看到过门口的告示牌吧？那只兔子的员工，还有弗瑞也就罢了……其他的怪物，能不杀还是不要杀。” “哪怕是没人发现也一样。” 迟愈脚步微顿，回眸望去。 蒂奇船长却没有看着她，而是抱起了“水獭”的尸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刻意解释地说道：“这个忠告，就当作是替我那些愚蠢的手下赔礼……以及，把我逗笑的报酬吧。” …… 迟愈二人一语不发地走在宽阔的水泥路面上。 半晌，无名神求证地问道：“刚刚船长说，如非必要，不能击杀游乐场中的怪物……这是那个‘告示牌’上的内容？” “是的。”迟愈轻一点头，抢在他问出下一个问题之前便继续答道，“除此之外，还有‘不得伤害工作人员’，以及一句隐晦的提示。” “请牢牢记住，‘你’就是‘你’……而‘你’，又并非是你自己。”迟愈将告示牌上的第三条“规则”复述了出来。 无名神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句哲学意味浓厚的“提示”，沉吟了数秒：“特意把怪物和工作人员分开了……因为两者分属不同的阵营？” “有可能。” 迟愈持赞同意见，“木偶剧团的团长也说过，他们与水獭向导是天然的队友……换句话说，游乐场的工作人员，是站在‘游客’的对立面的。” “可是……”无名神骤然想到了什么，“我们也是游客啊……” “这也是一直困扰着我的一个问题。” 迟愈说着，脑海中闪过了被关在冰淇淋车内的四位“玩家”，闪过了莫名叛变、一心求死的弗瑞，闪过了蒂奇船长对水獭向导的奇怪态度，以及黑猫管理员对“游乐园主人”的描述。 疯狂、诡异的怪物。 可怜、可恨的囚徒。 隐约间，仿佛有某个结论即将跃上心头，却又因为缺少一些“前置条件”，导致她“看”得并不是很分明。 这样的感觉，让迟愈莫名有些烦躁……又有种迫切地想要解开真相的冲动。 她暗暗舒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你接下来要陪异界行者去云霄飞车？” 无名神眼眸微睁，轻轻点头，似是惊讶于迟愈良好的记忆力。 “那我们就在此别过吧。” 顿了顿，迟愈补充道，“你知道的，我的下一个项目是占卜屋。” 第七十八章 怪物游乐场(33) 我们敬畏命运，我们正视命运，我们愚弄命运。 但是，我们始终无法……逃避命运、改变命运。 …… 迟愈站在一间笼罩于黑色轻纱之内的独立小屋前，静静地看着写有这两行语句的木牌。 一根黑色的、绒毛蓬松的猫尾时不时在她的视野中掠过，让她始终无法集中全部的注意力，甚至将看到那两句话之后，她心中莫名升起的伤感与无力都冲淡了不少。 “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分钟了。” 黑猫管理员那熟悉的声音中，夹杂着些微的怯懦，“你到底要不要进去，喵？” 卖萌可耻…… 迟愈面不改色地吐槽一句。 “这就进去了。”她理了下衣衫，撩开朦胧的黑纱，走进“占卜屋”中。 迟愈进来后的第一感受……是幽暗与沉闷。 除了供人出入的大门以外，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扇窗户，整体构造像是设立在地底的牢房一样。 再加上有着黑纱的遮挡，那唯一一个与外界相连的出口处，也没有丝毫光线透露进来……更为整片空间蒙上了一层森冷、阴暗的色彩。 迟愈刚想凭借良好的视力，仔细观察一下四周的摆设，目光却被旁边陡然亮起的烛光吸引了。 “啊，抱歉。” 与此同时，熟悉的颓废男声响了起来，“刚刚在找照明工具，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 伴随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一张线条硬朗、带有明显胡茬的面孔缓慢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正是寂寞的烟。 就像迟愈清楚地记得无名神几人选择的项目一样，寂寞兄显然也没有忘记迟愈说过的，“后面的项目与他的有所重合”。 因此，他一点也不惊讶地说道：“我比你早到了五分钟……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你这思维略跳脱啊…… 如果不是离开“玛丽女王复仇号”的时候，顺便看了眼钟表，发现当时已经超过五点了，我还真不一定能懂你的意思。 迟愈言简意赅地道：“做了个额外的任务。” “这样啊。” 寂寞兄拿着蜡烛，依次将悬挂在四周墙壁上的油灯点亮。 暖黄色的火光顿时照亮了迟愈的视野，也让她看清了“占卜屋”的布局。 正对着她的方向，摆放着一张颜色较暗的书桌。桌面的正中央，红色丝绒的簇拥下，一枚水晶球正散发着微弱的、柔和的浅白光芒。 而她的身后，则整齐地排列着几张靠背椅，椅子的木质扶手上雕刻着各式精致的花纹，彰显着神秘的同时，又极具观赏性。 绕小屋走过一圈之后，寂寞兄将蜡烛吹灭，随手放入角落的柜子中：“看来你也发现了，这个怪物游乐场简直就是块宝地啊！” “宝地？”迟愈没有听懂。 “你难道不是因为能拿到特殊物品，才会去做额外任务的吗？” ……还真不是……主要是为了得到有关弗瑞的情报，特殊物品只是附带的…… 注意到迟愈脸上的表情，寂寞兄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惜啊可惜……经过我的观察，这里开设的所有娱乐项目应该都有一个隐藏任务，只要完成就能拿到不错的奖励。” “如果早知道这一点，当初在管理室的时候我就不会因为怕麻烦，而只选择两个项目了……可惜啊。” 寂寞兄再次感叹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所有遗憾我都替你弥补上了…… 刻意追求者一无所获，无心此事者却转了个盆满钵满……很像是“命运”会开的玩笑啊。 迟愈突然想起了她在门口看到的那两句话。 她很快将不相干的想法抛在脑后，环顾了下四周：“说起来，这里的工作人员呢？” “你没来之前，我已经找过一圈了。” 寂寞兄踱着步子，走向那张木桌，“开始时，我还以为只有选择了‘占卜屋’的游客都到齐了，才会有工作人员出来迎接……但现在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他站到了水晶球的旁边，抬头朝迟愈笑道，“该不会是像冰淇淋车那样，需要我们扮演‘占卜家’吧？我可不会占卜啊……” 说着，寂寞兄伸出右手，好奇地摸向了透明水晶球的表面。 “把你的脏手拿远一点。” 一道空灵、飘忽的女声陡然响起，“如果你不想我把它剁下来的话。” 寂寞兄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警惕地看向身侧。 ——那里正是声音传出的地方！ 同一时间，迟愈也循声望过去。 但见，被火光填满的虚空中，一道身穿黑色长裙、板着漂亮面孔的女性身影迅速勾勒了出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神色讶异的寂寞兄身上：“难道没有长辈教过你，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你应该感到庆幸，站在你面前的并非十年前的我，否则，早在你靠近我的水晶球时，可能就已经死了。” “抱歉、抱歉。”寂寞兄非常识时务地举手投降。 “女鬼”颇为不满地加重了语气：“那你还不快点从我的位置上滚开？” 这次寂寞兄没再废话，而是身手敏捷地翻出了长桌与墙壁围成的那一小片区域。 过程中，在他的刻意控制下，甚至连衣角都没有沾到桌面分毫。 “女鬼”哼了一声，黑色的裙摆如水一般拂过桌角，坐到了迟愈二人的对面。 她手掌轻拂，放置于墙角的两张靠背椅顿时“飞”了过来，停在了桌前不远处。 “坐。” 迟愈没有客气，迈步走上前去。 习惯性地，她瞥了眼那两张并排摆放着的靠背椅。 非常整齐……嗯，就连与桌子之间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女士，你的强迫症似乎很严重啊…… 迟愈收敛思绪，在靠左的椅子上落座。 见迟愈并未遭到“报复性攻击”，旁观的寂寞兄这才放下警惕，坐到了迟愈的身边。 “女鬼”随手拿起铁质方盒中的纸牌，熟练地洗好之后，将其方方正正地码在了桌面上。 “自我介绍一下。”她用固有的飘忽嗓音说道，“我是这间占卜屋的主人，你们可以称呼我……‘塔罗女妖’。” 第七十九章 怪物游乐场(34) 塔罗…… 迟愈暗自咀嚼着这个词语。 寂寞兄也好奇道：“你擅长塔罗占卜？” “每一种占卜我都很擅长。” 塔罗女妖扬了扬下巴，露出高傲的神情，“只不过最近对塔罗比较感兴趣而已。” 也就是说，“塔罗女妖”并不是你真正的名字…… 迟愈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刚好，我也对塔罗很感兴趣。”寂寞兄用毫无说服力的颓废表情道，“你能帮我们占卜一下吗？”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想占卜的是某件事情能否成功，用……嗯，应该是要用‘圣三角牌阵’，对吗？” “它足够简单，也足够有用。” 塔罗女妖的话间接证明了寂寞兄提出的“牌阵”是正确、有效的。 “但是，我为什么要给你们占卜？”面容苍白、长相精致的女子玩味笑道，“你们能为我提供什么样的报酬？” “我们有钱。”寂寞兄的这句话充斥着“狗大户”的欠揍感。 塔罗女妖表情嫌弃：“我要钱做什么？难道你觉得，以我现在的……” 说着，她站起身，轻轻向上一跃，在半空中停留了数秒才重新坐下，“……状态，需要‘钱’这种东西吗？” 也是……寂寞兄挠了挠凌乱的头发，决定不再浪费脑细胞，而是采取更直接、更有效的方法：“那你想要得到什么？” “恐惧。” 没有犹豫，塔罗女妖立即答道，“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 这句话我听过……受到先前种种经历的影响，迟愈现在的思维多有发散、不够集中。 不管迟愈二人有着怎样的反应，塔罗女妖继续沉声说道：“自从变成这副鬼样子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感到过纯粹的‘情感’了。” “所以，我需要你们给我带来恐惧……以此证明，我至少还是个‘人类’。” 你是不是人类这件事真的还需要证明吗…… 未免再次激怒塔罗女妖，寂寞兄没把这句吐槽说出口。 “我明白了……恐惧是吧？” 寂寞兄突然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下班后的我回到了家中。” 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件亲身经历的事情一样。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我疲惫不已，所以，洗过澡、简单解决了晚饭以后，我就坐到了沙发上，开始看我前段时间相中的一部恐怖片。” 说到这里，迟愈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疲惫的时候看恐怖片。 寂寞兄没在意她的注视：“昏暗的光线中，突然，一张沾满鲜血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就在这时，我头顶一直散发出柔和黄光的吊灯熄灭了。” 迟愈眉尾微挑，余光瞥见了周围光线昏暗、黄光柔和的壁灯，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原来是停电了啊……是全城都断电了，还是我家跳闸了？我心中这么想着，借着电视的微弱白光，缓慢走向电闸处。” “那时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寂寞兄弯起嘴角，诡异地笑了笑，“既然都停电了，那电视，为什么还会亮着呢？” 故事说完以后，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半晌，寂寞兄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你觉得怎么样，有让你感觉到‘恐惧’吗？” “啊？” 塔罗女妖做出一副刚回神的表情，语气随意地说了句，“哦。” 虽然没有明说，但从她的神态，到动作，再到声调，处处都透露出了两个字。 “就这？” 寂寞兄强装淡然地点了点头：“看来你并不害怕鬼故事。” “鬼要是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两秒就能反掐死它。”塔罗女妖不屑地撇了下嘴，“别把我和那些连自己的怨念都无法掌控的低等族群相提并论好不好？” “好、好。” 寂寞兄敷衍地应了两声，然后给迟愈递了个眼色。 见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迟愈立即明白过来，下一秒，她的手中就多了一截坠着十字架的银链。 塔罗女妖偏了偏头，在看到【暗灵十字】的刹那，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却被她很好地掩盖住了。 “既然你不怕鬼……”寂寞兄再次开口道，“那我们就试试另一种方法。” “死亡。” “相信没有人……或者说，没有生物能在死亡面前保持冷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这位队友随时能为你带来濒死的体验。”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迟愈嘴角微微抽动，当即在心中来了句否认三连，生怕眼前的女妖将寂寞兄的话当真，非要和她来一场不死不散的单挑。 好在，塔罗女妖对此兴趣不大：“死亡啊……看到我的状态，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被那个……疯狂、可怕的家伙杀死了。”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现在的我，没有触觉，没有味觉，没有情感，更没有欲望……说是一具行尸走肉都不为过。死亡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需要畏惧的事……反而，是一种解脱。” “你们如果真能杀了我，我倒还要谢谢你们。”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已然恢复了正常。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迟愈手中的银链，“只可惜，现在的它，还不具备杀掉我的能力。” 随着第二种方案宣告破产，寂寞兄对这个任务显然已经是束手无策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看了看满脸写着淡然的塔罗女妖，再看看身旁一语不发的迟愈，一股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 “不畏惧死亡，也不害怕恐怖的事物……那究竟会对什么感到恐惧？当初那个疯狂、可怕的家伙？” 思及此处，他蓦地抬起头，“能告诉我们，当初杀掉你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吗？” “怎么，你想找‘他’过来？” 塔罗女妖戒备起来，“别想了，你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她这一反常态的表现，却让寂寞的烟大为振奋，觉得自己总算是找到了正确的解题思路。 第八十章 怪物游乐场(35) 可惜，当事人不愿意说的话，对于“那个家伙”没有一点了解的我就算找到了这么个突破口，也根本无从下手啊…… 试试激将法？“不敢告诉我们就说明你已经害怕了”什么的……以塔罗女妖表现出的高傲性格，上套的可能性很高…… 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思路，死马当活马医吧！ 种种想法在寂寞兄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他正了正表情，很快下定了决心。 他刚要开口，身旁的迟愈却将一卷羊皮纸递了过来。 寂寞兄低头看了一眼，脱口道：“谁这么无聊，抄袭《海盗王》做了个假的悬赏令出来？” 迟愈沉默两秒：“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掌握着变化为他人模样的能力？” “你怎么知道？”寂寞兄诧异道，间接证实了迟愈的猜想。 迟愈没有解释，只轻轻颔首道：“那你能变成狮子吗？身长大概在三米，毛发金黄、略有干枯，但依旧足够漂亮。” 这一段描述似乎让塔罗女妖联想到了什么，眸光探究地朝两人望来。 迟愈一直关注着她的反应，见状，她越发笃定地道：“我有一个猜测，想要验证一下。” “……可以是可以，但由于体型差距太大，变出来的狮子会比较呆板，不够灵活。” 寂寞兄说着，很有行动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右手则不知何时拿上了一把剪刀。 “咔擦咔擦”的一阵响动过后，他手中那张白纸竟然就这样被裁剪成了一只线条简约的小狮子。 迟愈的瞳孔微微闪动，不自觉地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我的动手能力也不差，只是不太擅长剪纸而已…… 她没什么高兴情绪地想道。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寂寞兄已经收起了剪刀，捏着纸狮子的左手轻轻一甩，伴随着“砰”的一声轻响，一片动漫作品中经常会出现的白色烟雾莫名弥漫开来。 塔罗女妖伸手在面前扇了扇，似是在嫌弃他们把自己的占卜屋弄得一团糟。 若非那片烟雾并不刺鼻，且很快就消散了，她肯定已经拎着“罪魁祸首”的衣领将他扔出去了。 不过…… 塔罗女妖面沉如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盘踞在地面的金色身影。 “你是从哪里知道她，见过她的？”塔罗女妖声音空灵地道。 迟愈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它能让你产生‘恐惧’的情绪吗？” 沉默许久后，塔罗女妖放松身体，让其与柔软的椅背相贴：“……算是吧。” 她随即瞪向寂寞的烟，“还不快想办法把她弄出去，我讨厌看到她，讨厌看到和‘他’有关的任何人或者物！” “好的！” 寂寞兄语调欢快地答道。 虽然他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不怕鬼、不怕死的塔罗女妖，会害怕这么一只看起来没有任何特殊的狮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因为“解开了谜题”而感到高兴。 尽管谜底不是他揭露的，但他也排除了不少错误选项不是吗？ 没有他先前的那两次失败，迟愈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获得成功。毕竟失败是成功它妈嘛。 寂寞兄十分乐观地想道。 他伸手在狮子身上一抹，又是“砰”的一声，那只庞然大物重新变回了一张薄薄的白纸。 塔罗女妖暗暗松了口气，移动目光，看向迟愈：“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迟愈微微点头：“玛丽女王复仇号。我在玛丽女王复仇号上见到了弗瑞，并从爱德华·蒂奇船长那里得到了它的悬赏令。” 斟酌片刻，她继续说道，“不过，它已经死了。” “死了？”塔罗女妖眸光微凝，“什么时候？谁杀的她？” “它的死亡时间……” 迟愈看了眼身侧的挂钟，非常严谨地说道，“大概在四十分钟之前，至于是谁杀了它……动手的是我，但真正的凶手，则是它自己。” 如果不是在发出那声诡异的尖叫之后，它的意识短暂复苏，与体内那股似乎在控制着它的力量对峙、僵持住了，我恐怕只能借助灵活的走位与它周旋，根本不可能杀掉它的。 所以，“真正的凶手是它自己”这句话没有任何虚假。 迟愈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至于那股莫名的力量……迟愈现在所做的尝试，正是为了找出、验证其来源。 “她自己……” 塔罗女妖重复着这三个字，“我就知道，总有一天，她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因为它找回了自己的意识？”迟愈问道。 塔罗女妖眼眸微动：“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寂寞兄配合地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是谁、我在哪、她们在谈论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我真的是和驰豫一起进入副本的吗？为何感觉她知道好多我不清楚的密辛…… “只是一些猜想。” 迟愈停顿两秒，将心中已经梳理好的线索与推测娓娓道来，“最先让我产生怀疑的，是更早一批游客的遭遇。” “他们遗留的信息告诉我，游乐场中存在着某种奇特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影响他人的思想，甚至接管其意识、控制其行动。” “然后，我在与弗瑞战斗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它身上藏着……某个存在的印记。” 迟愈斟酌着用词，“我本来没有多想，直到从蒂奇船长那里得到悬赏令，并得知了弗瑞曾经是捕缉队的队长，却在某天突然叛变的信息。” “结合战斗时弗瑞的一些奇怪表现，我猜测……它是被控制着的。” “而控制它的那个人，正是黑猫管理员口中的‘游乐园的主人’，也极有可能是杀掉你的那个疯狂、可怕的家伙。” “而你见到弗瑞后的表现，则印证了我的猜想。”迟愈说出了最后的结论，“游乐园的那位主人，拥有着能够控制‘游客’的奇特能力。” “在弗瑞没有找回自己意识的那一段时间里，作为捕缉队队长的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游乐园主人的代言人。” “因此，在你的认知中，见到弗瑞，与见到‘他’没有任何分别。” 第八十一章 怪物游乐场(36) “啊，也可以这么说吧。” 塔罗女妖表情不善，倒不是对两位玩家有什么意见，而是迟愈的“推理”让她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记忆。 随即，她带上玩味的笑意，看着迟愈道：“听起来你选了不少项目啊，你不会是想要借此找到并解决掉‘他’吧？” 她原本只是有感而发，开个玩笑，却不想，迟愈竟坦然地点了点头：“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塔罗女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嘲笑她的天真，还是直接骂一句“疯子”。 不过，良好的教养让她克制住了自己：“嗯……你真是个有想法的年轻人。” 尤其是在“作死”这件事上。 塔罗女妖暗自腹诽道。 迟愈没在意她语气中的暗讽与提醒：“从你的遭遇以及其他一些线索来看，你们工作人员与游乐园主人之间应该是敌对关系，我想解决掉‘他’，难道不是正和你们的意吗？” “怎么，你还想从我这得到些帮助？”塔罗女妖吐槽。 “如果可以的话。” 迟愈没有一点客气。 虽说她开始时并没有把主意打到“副本boss”这个级别的怪物身上，但对于正在想尽办法刷积分的她来说，机会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不好好抓住岂不是辜负了“命运”的安排？ 至于她是否有实力解决boss……有花绯念这个排行榜第四的资深者在，问题应该不大。 这次和“古堡歌剧院”那时可不一样，我有充分的时间去抓住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家伙。 而且，我必然会在完成六个项目，随时可以离开游乐场的时候再发动“boss”战……如果现实情况不允许的话，那我宁愿放弃。 迟愈谨慎、理智地想道。 “别做梦了，我是不会掺和进这么危险的事情中的。” 塔罗女妖警惕地摇了摇头。 数秒后，她补充道，“但如果只是提供一些情报的话，那倒是没什么问题。” 顶着迟愈期待的目光，以及寂寞兄有些莫名的眼神，塔罗女妖清了清嗓子：“如果你想要对付‘他’，那你必须要记住的一点是：‘他’不在任何地方，却又无处不在。” “每一位被‘他’操控的游客，都是‘他’的化身？”迟愈从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出发，结合这句提示做出了猜想。 “没错。” 旁听的寂寞兄微微蹙眉道：“‘他’没有本体？还是说……每个怪物都是‘他’的本体？” 问完这个问题，他稍作停顿，有些不太适应地道，“话说，你们为什么非要用‘他’来代指那个……游乐园的主人？‘他’难道就没有什么更简洁、更容易记住的代号吗？” “代号……”塔罗女妖作沉思状，“很久之前，我好像听水獭提到过，‘他’以前被称为‘操纵师’。但不知为何，这个称号已经许久没有人提起过了。” “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他’是有本体的，只不过，没人知道藏在了哪里，也没人掌握着分辨的方法。 “所以，当初我才没能杀掉那家伙。” “找都找不到，想杀也没办法啊。” 寂寞兄非常从心地建议道，“我觉得吧，对于这种几乎没可能完成的任务，还是放弃……” 没等他说完，塔罗女妖就打断道：“无法找到‘他’的本体，不代表不能对其造成伤害。” “当‘他’被困于灵傀……也就是那些怪物的身体中时，灵傀死亡，‘他’的本体也会受到一定的损伤。虽然并不严重，但正所谓积少成多，一旦死亡的灵傀数量达到某个峰值，‘他’就会从藏身之处被逼出来。” “到时候，无需你们动手，我、水獭、黑猫、蒂奇、弗雷，都会不遗余力地对‘他’出手……‘他’逃不掉的。” 说到这里，塔罗女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丝恨意。 迟愈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只要不停地杀怪物就行了……” 刚好，无论是“意念值”还是“积分”，都可以通过杀怪获取……这个方案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啊。 迟愈觉得自己的精神都更为振奋了些，“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要如何才能将‘他’困在灵傀之中？” “这需要借助一个特殊物品来完成。” 塔罗女妖立即答道，显然，她在相关事情上做了很多功课，“那是面特殊的镜子，是镜子迷宫的主人死亡后的遗留。” “所以，那件物品就藏在‘镜子迷宫’之中？”寂寞兄做了个简单的推理。 “没错。” 塔罗女妖详细描述道，“它从外观上看，与迷宫里的其他镜子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为了躲避‘他’的寻找，会不断更换方位。” 心中刚升起了些许希望的寂寞兄愕然道：“那怎么找？” “慢慢找。” 塔罗女妖白净的双手一摊，“为了不让镜子落入‘他’的手中，这是必要的安排。毕竟，那是唯一能够克制‘他’的物品了。” “而且，如果那么好找的话，水獭他们早就已经把镜子拿到手了，哪里还需要等你们过来？” “也是……”寂寞兄满脸颓唐地道。 “好了，我已经把我所了解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耐心与运气了。” 塔罗女妖说着拿起桌面上的塔罗牌，“要不要我帮你们占卜一下？我的占卜很灵的。” 直到这时，两位玩家才终于回想起来，这里是“占卜屋”，而他们的任务则是进行一次占卜。 “算了，我已经有想要占卜的问题了。” 寂寞兄说完，转头看向迟愈，“我先来，可以吗？” 迟愈微微点头：“当然。” 见两人已经商量好了先后顺序，塔罗女妖当即将一整摞牌递到了寂寞兄面前：“你应该知道怎么洗牌切牌吧？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我们用‘圣三角牌阵’。” “好的。” 寂寞兄回想了一下自己了解过的塔罗牌知识，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内心平静下来。 他伸手接过了塔罗牌。 “记住，在洗牌的时候，默念自己想要占卜的事情。” 塔罗女妖声音轻灵、飘忽地提醒道。 第八十二章 怪物游乐场(37) 对流程不算陌生的寂寞兄熟练地完成了前置步骤，抬眸道：“好了。” 塔罗女妖轻一点头，动作轻缓地自上而下，数了七张牌，并将第七张拿了出来，放于寂寞兄的面前：“这张，代表你过去的经验。” 接着，她将这一系列动作重复了两次，选出了第二、第三张牌。 她将第二张牌放在了寂寞兄的左手边，第三张则是右手边，并辅以解说：“这一张代表你所要询问的问题的现状。而这一张，则代表着对问题未来的预测。” 随着“牌阵”的完成，寂寞兄深吸了口气，似是在缓解内心的紧张。 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迟愈自是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变动。 看来，他要询问的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啊…… 迟愈压下好奇，继续旁观。 这时，塔罗女妖再次开口道：“虽然先看哪张牌都可以，但我还是建议按照时间顺序来……你想先看哪一张？” 寂寞兄犹豫了几秒：“过去。” 塔罗女妖满意地扬了下嘴角，翻开了距离寂寞兄最近的那张牌。 “逆位，死神。”塔罗女妖低下头，“在面对你所关心的那件事时，你一直在逃避，想要获得‘两全其美’的结果，期望着能够发生某种奇迹。” 她缓慢诉说着“逆位死神”所包含的种种象征，最后补充道，“如果你愿意描述一下那件事情，我能做出更为详细、准确的解读。” “不用，这就足够了。”寂寞兄抿了抿唇，难得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继续看‘现在’吧。” “好的。” 塔罗女妖没有强求，而是依言翻开了寂寞兄左手边的塔罗牌，“正位，星星。” “恭喜你，你虽然需要做出人生道路中极为重要的一个选择，但命运给予了‘未来充满希望’的启示。” 听此，寂寞兄狠狠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因为紧张而沁出的冷汗。 “我们继续看‘未来’。” 塔罗女妖的右手轻轻抚过桌面，按住第三张，也是最后一张塔罗牌的边缘。 她将其翻了过来：“正位，倒吊人。” 迟愈的眸光微凝。 尽管她连塔罗牌爱好者都算不上，但也明白，这张牌的象征意义并不算太好。 “严峻的考验、受限的行动、注定的牺牲。” 塔罗女妖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沉凝，“只要认清一切，继续前进，事情依旧会朝着光明的方向发展，但是……” 她望向神色震动的寂寞的烟，“拿起一些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要放下点什么。” 话音落下，昏暗、阴沉的房间顿时陷入了沉寂。 半晌，寂寞兄勉强扬起嘴角，勾勒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好的，我知道了。” 然后他便不再说话，连肩膀都瞬间垮了下去，像是一个电量耗尽的机器人一样。 见状，迟愈虽然很想安慰他一句，但考虑到她掌握的所有与“安慰”有关的词句只有“没事”、“会过去的”和“多喝热水”……她又理智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好在，塔罗女妖及时为她“解了围”：“这位小姑娘，你想要占卜什么？” 迟愈收回目光，思索片刻后说道：“我也想占卜一件事的结果。” 我能否找到将我拉入“游戏世界”的神秘力量，并成功脱离副本，回归正常生活。 她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嗯……也用‘圣三角牌阵’？” “这是你的自由。” 塔罗女妖将重新垒成一摞的塔罗牌递给迟愈，“有了他先前的示范，应该不需要我教你具体步骤了吧？” 说着，她歪头看了眼满脸呆滞的寂寞兄。 迟愈微微颔首，学着寂寞兄的动作洗牌、切牌。 接着，和之前一样，塔罗女妖从切好的牌中数出了三张，分别放置于迟愈的左边、面前、右边。 “我们先看‘过去’？”塔罗女妖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点在了代表“过去”的那张塔罗牌上。 “好。”迟愈没有反对。 牌被翻开了。 头顶羊角和五芒星、浑身赤裸、双脚呈爪状的怪物出现在了迟愈的眼前。 “正位，恶魔。” 塔罗女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你偏执、倔强，拥有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的身与心都被束缚着，某个不可抗拒的诱惑正在不断引诱着你堕落，期望你成为欲望的俘虏。” 迟愈眼瞳闪动，不自觉地十指相扣，并越攥越紧。 一旁正在神游的寂寞兄也被这段陈述吸引了目光，并略有诧异地看向迟愈。 迟愈没有对这段话做出评价：“……‘现在’呢？”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比平常更多了一丝冷意。 塔罗女妖勾起弧度优美的嘴角，轻轻翻开了位于迟愈左手边的塔罗牌。 她低头看了一眼：“正位，世界。” “或许是因为准备不足，或许是因为前方本就布满了迷雾，总之，你的前路上有着巨大的阻碍。压抑痛苦、保持积极、心怀希望，是成功所需的必备因素。” “……我明白了。” 迟愈从紧绷的状态中抽离出来，“那‘未来’会如何发展？” 塔罗女妖没有停顿，翻开了第三张牌。 “正位，高塔。” 她眼眸微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逆境、变动、纷扰、崩溃……一切似乎都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面对显而易见的强大困难，不要逃避、勇于挑战、坦然接受即将到来的改变，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话落，迟愈沉默了足足五秒，才再次开口道：“好的。” 许是见同伴的情绪稍有些低落，寂寞兄翻着标志性的死鱼眼，尽量轻松地说道：“嘛，别把这些看得太重，毕竟占卜出来的结果也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不是吗？” 你安慰人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嘛……而且，这句话是会激怒塔罗女妖的。 迟愈强打精神，腹诽了一句。 果不其然，下一秒，塔罗女妖那饱含怒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这是在质疑我？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第八十三章 怪物游乐场(38) 时值傍晚，原本高高悬挂于头顶的太阳悄然落下，只留下了一片穿透云层的橙红色晖光，以及依旧在为世人带来温暖的余热。 迟愈站在“占卜屋”的门外，神态自若，丝毫没有被赶出来的窘迫。 她手里拿着两张宣传单，俯身将其递给黑猫管理员。 一旁的寂寞兄则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抬头望向被晚霞染红的天空，故作深沉地道：“果然，女人的心情就像多变的天气，毫无规律可循……” “刻板印象不可取。”迟愈平淡地接话道，“而且，她不一定就听不到。” 寂寞兄顿时一噎，警惕地回身看了眼层叠的黑纱，非常“识时务”地换了个话题：“现在还不到六点半，距离镜子迷宫开放还有一段时间。” “听塔罗女妖的描述，想找到那个特殊的镜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要不要把绯念，还有那三个人都喊过来一起找？” 在晚上七点开放的项目只有镜子迷宫一个，不用担心“撞车”的问题。 迟愈没有反对：“去云霄飞车那里等他们？” 花绯念和异界行者都选了这个项目，在那肯定能把四个人都找到。 “好的。”寂寞兄愉快地答道。 和聪明人一起行动就是轻松啊……如果此时站在我旁边的是夏延舟，她肯定会说：“好啊，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找人？” 在心里“黑”了一把自己的同事，寂寞的烟跟在迟愈身后，朝此行的目的地走去。 …… “我感觉……我马上要吐出来了……”异界行者步履蹒跚地走在较为宽敞的通道内，右手紧紧按住胸口，脸色蜡黄、表情狰狞。 “我也是……” 旁边的云澜霞影附和道，“那什么破云霄飞车，根本不是正常人能玩的……” 确实…… 花绯念暗中赞同道。 也不知是否是与某个万年小学生的联动，他们在这个娱乐项目中的任务是：查明杀人事件的真相，并成功阻止歹徒行凶。 为了完成这一要求，他们必须在时速接近一百千米每小时的过山车上攀爬行动、侦查线索、搏击格斗…… 最致命的是，如果没有找出真相，或未来得及阻止凶手，那么在车体抵达“终点”之后，整个场景会进行重置……然后，无限循环，直到他们完成任务为止。 若非凶案发生的地点距离他们的座位不远，凶手的作案手法也相对简单，在场的四位玩家身体素质又都不错，还掌握有不同的、各有用途的技能……恐怕他们就要栽在这个项目里了。 这段经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来了。 花绯念扶了扶额头，畏惧而又有些庆幸地想道。 与此同时，她加快了步伐，想要尽早离开这块“噩梦之地”。 她刚踏出通道，陡然变得宽阔的视野中就映入了两道熟悉的人影。 “驰豫，莫哥？” 花绯念惊喜地迎上前去，“你们怎么过来了？” 寂寞兄从长椅的一端站起身，目光越过花绯念，看向了她身后跟随而来的三位玩家。 等距离差不多了，他才扬声道：“有件事情，需要你们的帮忙。” “我……们？”花绯念回了下头，有所明悟。 “伽蓝”的三人也好奇地围了上来，秉承着玩家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的原则，队长异界行者饶有兴致地问道：“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 早在等人的这段时间里，寂寞兄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因此，面对异界行者的询问，他有条不紊地将他和迟愈在占卜屋的遭遇缓缓道来。 当然，因为种种原因，略过了后续的两次“占卜”。 而坐在长椅另一端的迟愈充分相信着他的能力，全程保持着沉默，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万界册”上。 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屏幕中，一排排技能、特殊物品整齐陈列，数量繁多到连迟愈这种见过大世面的玩家，都不由得感到一阵眼花缭乱。 “属性最差的特殊物品也有‘稀有’评级，而且至少要30点意念值才能兑换，抢劫呢这是……” 迟愈瞥了眼自己目前所有的意念值，一共是8点——通关“埋骨之地”时是6点，多出来的那些是冰淇淋车项目中，那只鱼头怪物的“馈赠”。 “穷啊……” 迟愈无声感叹道。 至于“技能”……她只瞥了一眼，就立马被下方标注的“美丽”价格给劝退了。 不过，让她稍感安慰的是，她在列表中找到了从兔子团长那里换来的“银枝蔓怀表”，这件属性不错的“完美”级物品，兑换所需的意念值竟然高达200点！ 需要杀一百只怪物才能凑够这个数目！ 赚大了！ 哪怕淡定如迟愈，在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都不由得握了握拳。 至于蒂奇船长提供的那两支针剂，虽然恢复生命值的特效很稀有，很实用，但毕竟是一次性消耗品，定价较低，属于最便宜的那一档，只需要40点。 “说到针剂，如果无名神不主动提及分配的事情，等副本通关之后，还得去找他一趟才行……”迟愈默默想道。 虽说拥有万界册的她对特殊物品的需求并不迫切，但也没有大方到会将属于自己的战利品拱手让人的地步。 “如果我所想的方法有用，能顺利找到那面特殊的镜子，就可以多杀一些怪物，多赚一些意念值了，说不定还能攒一个技能出来，比如‘虚空穿梭’……这名字看起来就很酷炫，可惜价格也同样震撼人心，足足450……” “嗯，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有梦想。” “等以后意念值有富余，我甚至还能兑换一些特殊物品拿到商场去卖……当然，前提是我缺通用货币。只可惜，‘卵世界’的货币不能转化为现实中的金钱，否则我就能发财了……” 想到这里，迟愈略有遗憾地摇了摇头。 她“关掉”系统面板，自嘲似的低语了一句：“‘卵世界’货源最广的黑市商人了解一下……” 第八十四章 怪物游乐场(39) “你说什么？” 似是听到了迟愈的呢喃，花绯念突然凑了过来。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迟愈面色如常地站起身，抬眸望向已经达成一致的寂寞兄几人。 注意到她的目光，花绯念当即抛开了自己的好奇，主动解释道：“莫哥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们了，放心，我们都会帮忙找镜子的。” “没错！那个游乐园主人应该也能算是隐藏boss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 异界行者难掩激动，“如果我们能把他找出来并解决掉，一定可以……！” “啊，某人长久以来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呢。”无名神非常不给自家队长面子地补充道。 “就你知道啊！” 内心的幻想被人毫不客气地捅了出来，异界行者恼羞成怒，当即回怼了一句。 站在两人身后的云澜霞影笑眯眯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悠闲表情。 插科打诨间，六位玩家很快就抵达了“镜子迷宫”的入口。 从外观上看，整个“迷宫”就像是一座四四方方的玻璃花房一样，紧密铺陈在外墙、房顶的大块玻璃光洁明亮、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看到有这么多人靠近，蹲守在大门前的黑猫管理员十分主动地迎了上来。 她迈着小碎步，身姿轻灵地停在了为首的花绯念和异界行者面前：“你们是来做游戏的吗喵？” “是的。” 花绯念反问道，“这个项目有什么我们必须知晓的规则吗？” “没有喵，你们直接进去就行，只要不被里面的镜子迷惑，从正确的出口走出来，就算通过了喵。” 黑猫管理员非常活泼地摇了摇尾巴，仔细思考了一下，又解释道，“我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许久没有见到过新游客了，想要和你们多说几句话喵。” 话落，她眯了眯漂亮的绿色眼瞳，露出惬意的表情。 好、好可爱！ 花绯念和云澜霞影同时睁大了眼睛，恨不得立马蹲下，在那一团看起来就很好摸的黑色绒毛上撸两把。 “咳、咳嗯……” 花绯念勉强克制住自己，“虽然我也想和你多聊一会天，但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样啊……”黑猫头顶的两只耳朵顿时耷拉下来。 短暂的沮丧之后，她重又抬起头，语气轻快地道，“那就等你们通关之后，我们再在一起聊天吧？” “我在，嗯，我在‘鲸鱼酒吧’等你们，它坐落于游乐园的最中心，里面的甜点很好吃，麦芽啤酒也很好喝！”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额，未成年猫也不行！ 花绯念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这么个念头。 她晃晃脑袋，笑容温和地道：“好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会去那里找你的。” “一言为定喵！” 得到承诺之后，黑猫管理员非常开心地甩动着尾巴，迈着轻快、优雅的步子从众人面前跑开了。 当她路过迟愈身边的时候，迟愈心中微动，下意识拦住了她。 在对方以及同伴疑惑的目光中，她拿出了自己那份宣传单。 黑猫管理员二话没说，非常爽快地在上面盖了个“印章”。 看着她离去时的欢快背影，再看看手中已然印上了第五个“梅花”的轻薄纸张，迟愈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站在她身旁的寂寞兄也颇为无语：“这要是没有找镜子的任务，都可以直接通关了……真是个随心所欲的小孩子。” 迟愈赞同地点了点头。 经过这段轻松的小插曲，众人的心情都明媚了不少，说说笑笑地来到镜子迷宫那扇高耸的大门前。 走在最前面的花绯念撩起门帘，边走边回头道：“那么，我就先进去……”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而被抬起一角的厚实门帘，则在自身重力的作用下飘然降落，与坚硬的门框相撞，发出了沉闷的响动。 砰。 砰…… 越来越轻，直至近乎无声。 期间数秒，没有一个人说话。 “……什么情况？”最后，还是异界行者打破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 他忍不住退后两步，结巴道，“她、她……她去哪了？” “门口应该是有一个‘传送装置’。” 迟愈越过众人，走到了同样是由玻璃制成的大门前，“就算两个人同时踏入也会被传送到不同地域什么的……估计是为了防止我们抱团，以提升通关的难度。” 说着，她步履不停，学着花绯念的动作撩开门帘，迈入浓郁的黑暗之中。 眼见着迟愈的身影也消失了，异界行者和云澜霞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惊惧。 尽管迟愈说得非常有道理……但莫名失踪什么的，还是会让人非常害怕啊！ 就在他们二人陷入犹豫之时，第三位“勇士”站了出来。 寂寞的烟翻着死鱼眼，老大爷散步似的走上前去：“身为男人，可不能放任女士落入危险之中……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刻板印象不可取。” 无名神没什么表情地跟随其后。 “你这话……我怎么感觉在哪听到过。” 在寂寞兄的吐槽声中，两人并肩走入了门扉。 渐渐的，外界只剩下了两个人。 “……真是群不谨慎、没耐心的家伙。”片刻的沉默过后，异界行者强撑着为自己挽了波尊，“仔细探查一下又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云澜霞影闻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驰豫不在的时候就不用装了，队长。” “承认自己害怕不丢人的，真的，像我一样坦诚一点，不好吗？” “要你管！” 异界行者丢下一句，气冲冲地闯入了“花房”之中。 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云澜霞影扬起嘴角，露出了明艳、美丽的笑容。 …… 迟愈缓步前行，时不时抬头、回顾、四望，但无论她看向哪个方向，所触及到的，都只是一片浓郁至极的黑暗。 “明明没有风，裸露在外的皮肤却会有轻微的刺痛感……” 迟愈收回目光，按了按没有被衣物包覆的颈侧，“这里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原本的主人死亡后所遗留的意识？或者怨念？” 没等她想明白，前方，一道纯白色的光芒骤然亮起，瞬间填满了她的整片视野。 第八十五章 怪物游乐场(40) 花绯念谨慎地迈动步伐，通过唯一的入口走入了一片被等身镜包围的区域。 期间，她数次忍不住转头回望：“奇怪……突然一下就听不到莫哥他们的回应了，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这游戏还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啊……” 密闭的空间、混乱的方向、未知的前路……在这样的环境下，身边有队友和独自一人，可以说是两种全然不同的体验。 “还好我没有幽闭恐惧症，胆子也还算大。” 花绯念低声自语了一句。 她脚步不停，走到了空地的中央。 蓦地，身后传来了“哐”的一声轻响，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花绯念猛然回头，却没看到熟悉的黑暗……而是看到了身体向内、脖子半转、神色讶异的自己。 回去的路不见了……没事，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原路返回，继续向前走吧。 只不过，这里四面都是镜子，应该怎么找突破口？把镜子打破？ 可是，在不清楚“规则”的情况下，冒然攻击道具可能会有危险…… 花绯念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些念头，然后，她捏了捏拳头，很快下定了决心。 由于不清楚出口的位置在哪，她干脆直接向前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周围的镜子中，二十来道少女的身影以不同的角度，朝着不同的方向移动，莫名给人一种眼花缭乱、奇特诡异之感。 花绯念尽量压下内心的种种杂念，顶着近在咫尺的，自己镜像的凝重目光，缓缓抬起手，触碰了下光洁的镜面。 突然，整个镜子仿佛化成了一池湖水，一圈圈环形波纹以她的手指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开来。 花绯念被吓了一跳，刚想抽手回退，却感觉整个空间似乎都在动荡，所有映照出的镜像也在不停“摇晃”。 花绯念只感觉到眼前一花，下一秒，一切就都恢复了正常。 她瞳孔微缩，脚步不受控制地退回了中心的位置。 她缓慢四顾，与每一个镜子中的“自己”对视，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明显的恐惧与惊慌。 多重情绪的互相叠加，让她的心跳如擂鼓一般，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耳畔。 “……我这是还停留在原地？还是……已经移动到了另一个有着相同布置的地方？” 花绯念茫然地想道。 …… “果然，和驰豫推测的一样，入口处有一个‘传送装置’，会把游客传送到不同的地方。” 见与自己几乎同时踏入门内的无名神突兀地消失在眼前，早有所料的寂寞兄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感到稍有些棘手。 “出口在哪不知道，自己的方位也不能确定，初步看来，这些镜子周围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毫无推理的余地啊。” “这游戏的通关方法不会就是单纯的撞运气吧，非酋连玩个游戏都会被歧视吗？” 寂寞兄语气颇为不满地嘀咕一句，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却发现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突破那片浓郁的黑暗。 “回去的路被堵住了……意料之中。” 他随意选了个方向，走到了镜子前半米处。 在陌生的环境中，他做出了和花绯念相同的决定——不破坏镜子，先尝试一下是否能通过触碰的方式离开这里。 他向着镜面探出手，惊喜而又有些沉凝地发现，自己的手指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顿了顿，寂寞兄不再犹豫，迈步“走入”镜子之中。 出来后，他移动目光，毫不意外地叹了口气：“一模一样的布局……而且很可能又是以传送的方式移动的，连选定一个方向一路走到底的方法也行不通了啊。” “算了，只能撞运气了，希望我平时积攒的人品能在关键时刻起点作用吧。” 说着，他再次随意选了个方位，重复起先前的一系列行动。 …… 在不知第多少次穿过镜面之后，无名神终于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精神的高度紧绷让本不应该有太大消耗的体力值越掉越快，等降到300以下的时候，无名神深吸了口气，准备稍微休息一下再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他也在思考破局的方法。 “走了这么久都没有遇到线索，每个镜子的外表也完全一致，不具备分析的价值……” “继续这么靠运气走下去，别说两个小时了，两天都不一定能找到‘出口’。” 想到这里，无名神走到了位于他正前方的镜子前。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从道具栏中取出的长剑。 【特殊物品：流星火云剑。】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中等。】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格斗天赋e。】 【特效：每次攻击有50%的几率造成额外的灼烧伤害。】 【备注：此剑为一位名匠的封山之作。作为百剑山庄最为出名的铸造师，他这一生打造了无数柄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利器，得到了江湖中大部分人的尊敬与推崇。但是，他本人则始终认为，他此生碌碌无为，只能打造出世间少有的“凡铁”，却无法铸成绝无仅有的“神剑”。】 【因此，在此剑铸成的最后一日，他带着遗憾与憧憬，毫无犹豫地跳入了火焰升腾的铸剑炉中。】 “既然常规方法没有用，那就只能试着极端一点了。” 无名神攥紧剑柄，挥剑朝着镜面砍去！ 预想中玻璃碎裂的声音并未响起，反而，当剑刃与镜面相触之时，无名神突然感到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 对此没有任何准备的他，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吸入了镜面之中。 不知过了有多久。 “……喂、喂！快醒醒！” 清脆悦耳的女声在他的耳畔环绕着。 无名神微微蹙眉，勉强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他睁开双眸，略显茫然地循着声音向上看去。 一张完美到不似真人的面孔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视界中。 无名神愣了片刻：“……驰豫？” 迟愈“嗯”了一声，右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你怎么会昏倒在这里？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第八十六章 怪物游乐场(41) 无名神稍作回忆，神色凝重地将自己的遭遇叙述了一遍。 迟愈听完后轻一颔首：“也就是说，无论攻击还是触摸，只要触碰到镜面，都会触发‘传送’效果……那你有远程武器吗？” “没有，但可以把剑投掷出去，勉强能当半个远程武器用。” 无名神思索两秒，“可是，如果先前那个猜测是正确的，远程武器应该也不会对其造成影响吧？甚至速度足够快的话，会不断在镜面中穿行……说不定还有可能打中我们的队友。” 说着，他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拉着迟愈往两个镜子的交界处走了几步，生怕有枚子弹突然从某个镜面中钻出来，射中自己……万一真的因此而死，那就太丢人了。 异界行者可是有枪的，而且，他也完全有可能做出类似的蠢事。 “也是……”迟愈没有坚持，“那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像之前那样走下去的话，不仅对找到出口毫无益处，连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我们都有可能再次分开。” “毕竟谁也无法确认镜子的机制是否和门口那个‘传送装置’一样，连一同进入的人都会被传动到不同的区域。” 她想了想，“不然我抓着你的肩膀，看它会不会把我们识别为同一个个体？” 听了迟愈的提议，无名神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又想不明白具体是哪句话给他带来了违和感。 他迟疑着点了点头：“好。” 迟愈闻言，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白皙、颀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朝同伴的肩膀上移去。 在看到那个笑容的瞬间，无名神先是愣了下，随即感到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不对！ 他与迟愈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在那短短数个小时中，他清楚地记得，迟愈从未笑过一次！ 为何她偏偏会在这个时候……露出笑容？ 突如其来的惊悚感加快了思维的运转速度，而就在这时，无名神也终于明白过来，他之前为何会感觉到“违和”了。 因为，他与寂寞的烟一同进入“镜子迷宫”，却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是在迟愈离开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那她……为什么会知道？ 不等他想明白这个“迟愈”的身份，他的身体就做出了本能的反应，侧身躲过对方触碰的同时，他右手一拧，挥剑斩了过去！ 考虑到可能是自己反应过度，对面站着的确实是“真迟愈”的情况，他这一剑速度很慢，给了对方足够的应对时间。 相信以迟愈在“地下拳击赛”的擂台上表现出的反应速度，一定可以躲得过去。 却不想，在他动手之前，“迟愈”的后方就陡然袭来一道剑光！ 叱嘤—— 锋利的剑刃自肩膀刺入，从侧腰穿出，将“迟愈”的整个身体劈成了两半！ 刀刃入肉的声音并未响起，血液迸溅的画面也未曾出现，占据了无名神整个视野的，只有自断口处飘散出来的点点荧光。 紧接着，伴随着虚幻的“嘭”的一声，“迟愈”的身体陡然化作磷光闪烁的尘屑，消逝在了虚空之中。 无名神当即后退数步，眸含警惕地望着缓步走出的那道纤细身影。 那人习惯性地甩动手腕，通体银色的长剑转瞬间便化作了一截坠有十字架的银链。 迟愈一边将银链缠绕在腕部，一边抬头看向无名神：“你没事吧？” “嗯。” 无名神表情沉凝地应了一声，见迟愈要朝他走来，他当即再退半步，“等一下！” 迟愈停住了脚步：“你怀疑我也是假的？” 话落，没等无名神回答，她就理解地点了点头，“毕竟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怀疑也是应该的。” “那么……我要怎么证明我是我自己？” 证明自己是自己，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极具喜剧效果，却没有为无名神带来任何轻松之感。 迟愈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定定地看着对面的青年。 “我……问你几个问题。”无名神决定用这种方式来测试其真假。 “我的id是什么？” “无名神。”迟愈回答道。 她稍微低了下头，补充道：“lv6。” 应该是在查看系统面板……有了这样的认知，无名神稍稍松了口气。 但保险起见，还是得再确认一下。 “我们在玛丽女王复仇号上，接到了什么任务，蒂奇船长又给了什么样的报酬？” “刺杀水獭。”迟愈微微垂眸，“至于报酬，是一盒针剂，以及弗瑞的悬赏令。” 无名神暗暗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来到这个副本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这次，迟愈稍作停顿才回答道，“如果你是指和你们的约定，那我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积分，挤入排行榜，加入‘伽蓝’。” 听到这个回答，无名神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就算“镜像”能知道什么是id，能知道他的名字和等级，也能知道他和迟愈在玛丽女王复仇号上的经历乃至副本内发生的一切事情……“积分”、“伽蓝”这两个名词总归不在它的了解范围内了吧？ 见无名神终于卸下了防备，迟愈确认似的问道：“没有问题了吧？” “没有了。” 无名神主动向前两步，以示自己已经放下了对她身份的怀疑，“这地方还真是危险啊……” 迟愈赞同地轻轻点头：“在我没来之前，那个‘镜像’似乎正想对你做些什么？” “它提出要抓着我的肩膀，和我一起通过镜面，看看这样能不能让两个人传送到同一个地方。” “抓肩膀……身体接触？”迟愈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镜像”的真实目的。 “我也是答应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想躲开，你就出现了。” 无名神大胆猜测道，“也许……只要与玩家进行一次接触，它就能幻化出相应的外表、声音。好在对于性格，它只能进行粗浅的模仿，不然还真不好分辨。” 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之前有遇到过别的‘镜像’吗？有被触碰到身体吗？” 第八十七章 怪物游乐场(42) 迟愈认真地回想了一会，极为笃定地道：“没有，进入迷宫以来，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 “不过……”她上前两步，审视着光滑的镜面，以及木质边框上雕刻着的古朴花纹。 “我‘传送’的次数很多，难道……每次穿过镜面，那股神秘力量都会‘搜集’、复制一部分属于我们的信息？” “……有可能！” 无名神陡然有些惊恐。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等到那股力量收集到的信息足够多，会不会连他们的技能都可以“复制”出来？ 到时候，说不定遇到的每一个同伴都是敌人……稍不注意就会被偷袭致死！ 不仅完全看不到通关的曙光，连继续靠运气尝试下去都可能会遇到致命的危险…… 突然之间，无名神感到了一阵挥之不去的茫然。 “难道，我们只能待在原地，被动地等待游戏时间结束？”他压下内心汹涌而起的种种负面情绪，尽量保持着冷静。 “或许……这也是个办法。” 出乎他意料的，迟愈若有所思地道，“既然我们能相遇，就说明这个迷宫就算比外表看起来大，也没有大到难以理解的程度。” “也就是说，我们完全有机会碰到其他人。” “你的意思是……”结合自己先前的那句话，无名神立刻理解了迟愈的想法，“我们等在这里，遇到一个人先确认其是否为镜像，是就解决掉，不是就让他们也留下来，继续等待下一个？” 迟愈点头：“只要我们都聚在一起，就不用害怕‘镜像’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它是假的。” ……你说得好有道理…… 无名神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露出沉思的表情。 …… “你伪装得很好，但很抱歉，我和她现实中是认识的。” 寂寞兄有气无力地看着面前的花绯念，“如果你是真的，那在我叫你‘延舟’时候，你不可能不做出回应。” “花绯念”脸上的表情顿时由微笑转变为愤恨与不甘，她挣扎着想要扑向寂寞的烟，但还未走出两步，整副身躯就陡然崩溃为一阵浮灰，被不知从哪来的微风吹散了。 “下次再遇到绯念，应该用什么问题辨认其真假呢……我跟她也不是很熟啊……我们一起工作的地方叫什么名字？地址在哪？” 寂寞兄无声地叹了口气，“虽然对我来说，相较于其他不熟悉的人，还是绯念更容易辨别一些……但眼看着它每次出现，与我认识的那个‘花绯念’都更接近一些，还是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啊。” “下次试试暴力破解？” 简单的休息了一会，寂寞兄重新打起精神，走向距离他最近的一面镜子。 他刚想穿过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遇到第二个人？”以寂寞兄的观察力以及记忆力，当他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声音是属于异界行者的。 而紧接着响起的女声，显然是那个叫云澜霞影的女孩：“这迷宫很大，其他人又不可能停下来等我们，遇不到很正常啦。” “也是……等等，那个不是……莫哥？” 在此前的几次见面中，寂寞兄已然纠正了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异界行者也不像迟愈那般叛逆，很老实地将“寂寞哥”更换为了“莫哥”。 寂寞兄转过身，看到异界行者正满脸惊喜地走上前来，吓得他当即侧退两步：“停！” 异界行者略有茫然地道：“……怎么了？” “说出你们各自的id！” 异界行者忍不住回头，看了云澜霞影一眼。 云澜霞影无奈地摊了下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好吧。”异界行者妥协道，“我的id是异界行者，她是云澜霞影。” “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寂寞兄继续问道。 “就……就这么遇到了啊。” 异界行者越发不解，“就像刚刚看到你一样……有什么问题吗？” 听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寂寞兄抽了抽嘴角：“现在没有了。” 由于对他们二人缺乏了解，寂寞兄只能从他回答的内容和态度来判别真假。而听了两个问题的答案之后，他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应该是真的异界行者和云澜霞影。 如果是知道我目的的镜像，大概率会编造一段相对合理的谎言，不会这么直白……显得傻乎乎的。 “你……好吧。” 异界行者克制住自己，没有用看傻狍子的眼神盯着寂寞兄——毕竟两人并不熟悉，这样有些不太礼貌。 他换了个话题，“我们继续往下走？我和云澜发现，只要在穿过镜面的时候拽着同一样东西，就会被传送到相同的地方。” “可惜，如果在进入迷宫之前就掌握了这个技巧，我们就不会走散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 寂寞兄毫不犹豫地选择加入他们，毕竟他对于如何通关也没有任何思路，还不如跟着大部队走。 虽说这两人傻是傻了点，但从他们走到现在都没有遇到一次假队友的遭遇来看，明显要比他幸运多了。 这就叫什么……傻人有傻福？ 不过，还是得跟他们说一下镜像的事情，别看到谁都傻傻地往前冲…… 寂寞兄刚要开口，异界行者就“拖”着他和云澜霞影，进行了一次传送。 他们刚从镜面中走出来，迎面就撞见了两个人。 “驰豫？无名？你们……”云澜霞影惊喜出声。 还没等她打完招呼，迟愈就语气严肃地道：“你们看到花绯念了吗？” “花绯念？”寂寞兄愣了一下。 迟愈的目光转向他：“我们刚刚遇到了她，识破了她是镜像之后，她非但没有自行消失，反而想要对我们出手。” “好在我和无名实力都不错，联手将她逼退了。仓皇之间，她逃进了刚才那面镜子里。” 说完，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只要被她逃进了镜子，就无法追踪到她了。当时我应该及时将她的退路封死的。” “镜像？”第一次了解到相关概念的异界行者疑惑道，“那是什么，怪物？” “啊，很危险的怪物。” 迟愈一边解释，一边看似随意地朝异界行者走去，“它会幻化成我们的模样，一旦我们有所松懈，它就会发动袭击……”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接近，寂寞兄陡然反应过来，高声提醒道：“异界！小心！” 第八十八章 怪物游乐场(43) 时间倒回到二十分钟之前，迟愈刚踏入迷宫大门后不久。 她站在一面等身镜前，看着镜面倒映出的属于她的身影，视线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沉凝。 “这地方……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迟愈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特别是穿过这些镜面的时候，总让我有一种……好像身体中有什么东西无声流逝掉了的感觉。” 她再次抬眸，与“镜像”的那双漆黑的眼瞳对视，“你们，不会是活着的吧？” 意料之中，无人对她的问题作出应答。 在进入迷宫后的这一段并不算长的时间里，她已经对这些镜子的特质进行了简单的测试，知道只要触碰它们，无论是以何种形式，都会被吸入镜面之中。 至于外观，经过对比，她发现每一个镜子都完全一致，连边框上的花纹都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没有好的对策，别说找到那面特殊的镜子了，能在两个小时内走出迷宫的人恐怕都寥寥无几。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黑猫管理员那边都毫无进展。”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人多是最没用的优势。” 迟愈的语气没有一点消极与低沉，反而夹杂着几分在外人面前鲜少显露的欢快，“但我不一样……我可是有系统的人。” 这也是她自信能够找到特殊物品的依仗！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嚣张地来一句，‘没想到吧，爷有挂’？” 迟愈摇了摇头，将各种奇怪的念头赶出脑海。 “小零？醒醒，来活了。”她于心中默念道。 【再次重申一遍，请叫我“零号”。】 “好的小号。” 【……你还是叫我小零吧。】 无形之中扳回一城的迟愈满意地轻一点头：“我周围的这些镜子，哪一个是特殊物品？” 【首先，对于你们玩家来说，我们系统必须要提供的只有最基本的引导和辅助，这也是我在第一个副本结束之后，就不再主动应答的原因。】 换而言之，我刚才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最基本”这个限定了是吗…… 迟愈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然后？” 【……】 虽然按照常理，“系统”这种东西是不应该有情绪存在的，但那一瞬间，迟愈就是觉得自己听到了零号隐忍的吸气声。 【……其次。】他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你周围的这些镜子，每一面都是特殊物品。】 “每一面？”迟愈很快反应过来，“也是，它们都有‘传送’的能力。” “那我换个问法，这些镜子中，哪一面不具备传送功能？” 【你觉得自己会这么幸运吗？】零号回了一句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明白了，哪一面都没有。” “系统语”十级的迟愈毫无压力地将他的话翻译成了自己能够理解的语言。 得到答案后，迟愈两步凑近等身镜。 经由零号的提醒，她才恍然惊觉……迷宫里的这些镜子，很像是万界册中的一件特殊物品。 ——【旅者之镜】。 “如果没记错的话，价格是二百多意念值两扇……都是钱啊。” 迟愈一边感叹，一边伸手按了下镜子周边，那雕刻有古朴花纹的边框。 不出所料，她没有像触碰镜面那样被传送离开，依然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迟愈并未因此而感到高兴，反而有些遗憾地道：“没有‘得到物品’的提示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 零号无语，【这些镜子底端与地面相接，属于迷宫的一部分，并不能算是独立的特殊物品，除非能把它完整地拆下来。】 【如果你真的穷疯了，倒是可以尝试着做一个‘挖掘工’哦。】 迟愈闻言微微低头，看了眼镜子与地面相连的底部。 可惜……是镶嵌进去的，强行拆卸，势必会对镜子本身造成一定的伤害…… 意识到这一点的迟愈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心动，从道具栏中取出【暗灵十字】。 随着灵力值的消耗，迟愈高高扬起【灵之剑】，快、准、狠地劈向两个镜子的边框交界处！ 以【灵之剑】的锋利，剑刃毫无阻碍地嵌入了缝隙之中，等到高度合适，迟愈手腕一扭，控制着剑身斜着往镜面切去！ 当剑刃与镜子的侧边接触之时，迟愈感到了明显的阻碍，就好像这一剑是砍在了精钢上一般……但是，没有触发传送！ 迟愈眼眸一亮，腰身翻转，臂膀用力，一鼓作气将【灵之剑】一拉到底！ 一面镜子被拦腰斩断，失去了支撑的上半部分在重力的作用下跌落下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一时间不绝于耳。 成功破坏了一面【旅者之镜】之后，迟愈舒了口气，心情极佳地向前眺望。 没有了镜子的遮挡，后方纯粹的黑暗当即暴露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迟愈试探着伸出剑尖，发现其毫不费力地穿透了黑暗的“封锁”。 “果然……无论条件多么苛刻，只要是游戏，都有‘捷径’可走。” 迟愈说着转了个方向，朝着身旁的那面镜子走去。 她刚抬起手，却发现镜面中央，与她一模一样的那个“镜像”的胸口，陡然亮起了微弱却刺眼的白光！ 白光…… 结合先前两个副本的经验，迟愈虽然还不了解其原理，但对于这种现象所代表的含义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这代表着，眼前的事物有智慧……或者说，至少有着独立行动的能力，并且，对她抱有强烈的敌意！ 迟愈心中一凛，当即后退数步，与镜子拉开了距离。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镜像”并没有随着她的移动而做出相应的改变，而是依旧保持着原状，用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凝望着她。 迟愈下意识地转头四望，却见周围所有的“镜像”都在用那种幽邃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身影！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那些镜像不约而同地轻勾唇角，露出诡异莫名的笑容来。 不知何时，她们身上的衣物变化成了洁白的长裙，高高扎起的马尾也披散下来，从女孩那裸露的肩颈旁柔顺滑下。 下一秒，斑斑血迹出现在了那纯白的衣角上。 第八十九章 怪物游乐场(44) 艳红色的血迹如同泼墨一般，先是染上了女孩身上那洁白却略显破旧的衣角，随即攀爬而上，逐渐浸透了整个裙摆。 紧接着是及肩的黑色长发、白皙光滑的肌肤、苍白到不似真人的面颊……女孩仿佛正沐浴于血雨之中一般，不断有呈水滴状的血液自裙角滴落，在她的脚下汇聚成了一片水洼。 迟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握住【灵之剑】的五指逐渐收紧。 “你们是谁？”她嗓音低沉地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我们？” 那些“镜像”同时开口，虚幻、层叠的声音环绕在迟愈耳畔，扰乱着她的思绪。 “我们，是你啊。” 她们那稚嫩的面孔上带着冰冷、空洞的笑意，已经沾满了血迹的左手抓着一只已经死去、被开膛破肚的狸花猫，而戴有手套的右手则拿着一截从美工刀上拆卸下来的刀片。 “镜像”们迈动步伐，从镜子中跨了出来。 “我们是，你所不愿意面对的……真实的自己啊。” 二十三道身影呈合围之势，缓慢朝着迟愈的方向逼近。 “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一群外表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但那与我幼时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以及莫名升腾而起的沉闷气氛，都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迟愈低头看了眼紧握剑柄的右手，低低说道，“你们期待着我会这么想，对吗？” 不断靠近的那些身影脚步一顿。 “我很好奇。” 迟愈抬起头，有着【鬼瞳】加持的视野中，女孩们胸口的光点，与她们身后的朦胧白雾交相辉映，彰显着她们与弗瑞一样，都是被“游乐园主人”掌控着的灵傀的事实。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会分不清幻觉与现实’的错觉？” 话落，在女孩们讶异的视线中，迟愈手腕翻转，让剑身与手臂呈现出笔直的一条直线，遥遥指向她面前的那道身影！ …… 一片寂静之中，无名神突然侧了下头，似是在倾听着什么。 迟愈敏锐觉察到了他的动作：“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无名神站起身，有些不确定地道，“似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有人打破了镜子？怎么做到的？” 他兀自沉思着，却没有注意到，身旁“迟愈”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她没有任何犹豫，操控手腕上的银链幻化为长剑，反手朝无名神的胸口砍去！ 面对这几乎不可能躲过的一击，无名神猛地后仰，锋利的剑刃险之又险地从他的衣襟处擦了过去！ 下一刻，四周仿佛有火焰环绕的【流星火云剑】出现在了无名神的手中，迎着“迟愈”惊骇的目光，他毫不客气地挥剑斩下！ 当！ 被用来格挡的“灵之剑”应声而断！ “果然！”无名神冷声道，“你根本就不是驰豫！” “镜像”沉着一张脸，语气中隐藏着浓郁的愤恨与不解：“怎么可能……你是如何发现的？！” “你一直没有把那个特殊物品放入道具栏。” 无名神“好心”解释道，“而据我观察，除了要用到的时候，驰豫并不会将那个手链缠绕在手腕上。” 闻言，镜像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 “你的演技不错，让我几乎找不到破绽。” 无名神缓慢举起武器，戒备地盯着面前的敌人，“好在，我比较谨慎……哪怕只是在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细节上与我的记忆有所不同，我也不会忽略，说服自己那可能只是我的猜测甚至臆想……” “毕竟，保持警惕，总不会有错的。” “荒谬！”镜像惊声叫道。 无名神微微皱眉：“那个……我能稍微提个意见吗？” “你能不能别用驰豫的脸做出这么……没有风度的表情？”他斟酌着用词，“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我看着很违和……也非常不舒服。” 尽管无名神是在非常认真地诉说着自己的真实想法，但这平淡的语气听在镜像的耳中，却是锥心刺骨的嘲讽。 她“哼”了一声，右手一扬，光芒闪烁间，掌心的断剑转瞬便恢复了原状：“等我把你杀掉……你就感受不到违和了！” 话落，她直接冲了上来，高速逼近的剑锋撕裂了空气，朝着无名神的眉心斩下！ 无名神毫不畏惧地举剑迎战！ 两柄长剑骤然撞在一起，发出了高亢刺耳的鸣叫！ 与此同时，镜像的脚下，稀薄、氤氲的黑色雾气飘散开来，像是有生命一般缠上了无名神的双腿、躯干。 见无名神的动作无法控制地缓慢下来，镜像不由得轻扬唇角，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 听到寂寞兄的呼唤，异界行者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对面的“迟愈”和“无名神”就冷下了脸色，原本正常的双手突然转变为了镰刀状的骨刃！ 并且，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异界行者迎面劈下！ 靠后的云澜霞影看到这一幕，惊得瞪大了双眼。 异界行者的天赋大都点在了灵感上，格斗天赋虽然也有f，但这和迟愈那种单纯只是因为“熟练度”不足而无法升级的情况不一样。 他对于格斗……是真的一窍不通。 作为他的队友，云澜霞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即便高等级的灵感能让异界行者觉察到异常，以他的反应速度以及身体的灵活性，是绝对躲不开这一击的！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仓皇之间，她看到了被异界行者紧紧握在手中的丝带！ 用来充当绳索，保证他们不会被传动到不同区域的丝带！ 云澜霞影咬住下唇，拽住带子，猛地往后一扯！ 前方，同样是满脸骇然的异界行者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拽得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后倒去，恰好躲过了斜劈下来的第一波攻击！ 一击不中，镜像眼中的凌厉之色更甚，反手朝异界行者的腰侧撩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突然闪现而来，挡在了异界行者的身侧！ 刹那间，鲜红的液体迸溅而出。 寂寞的烟，血溅当场！ 第九十章 怪物游乐场(45) 玛丽女王复仇号，地下拳击赛的选手休息室中。 科伦和伊诺克看着躺在铁笼子里的巨大尸体，同时露出了茫然而又有些绝望的表情。 伊诺克活动了下由于运动过度，已有抽筋迹象的手掌，用不愿意接受现实的迷惘语气说道：“我一定是听错了……以船长的仁慈，怎么会忍心让我们两个文职人员全权负责弗瑞尸体的处理工作？” “甚至连一个帮手都不给我们提供！” 他看着自己发红的双手，“单纯靠我们两个，真的能把弗瑞抬起来，送进焚化炉吗？” “这还用问吗？” 科伦用两根手指夹着卷烟，送入口中，深深吸了一口，“当然不能。” 伊诺克一噎。 没等他再说话，科伦就继续道，“而且，你在这拍船长的马屁是没用的，别说他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他也不可能收回命令。” 伊诺克的表情先是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谁说我是在拍马屁？我明明是在由衷地赞美我们英明、仁慈的船长！” “是、是。”科伦敷衍道。 “不过……仔细想想，都已经将甲板、船舱、染血的擂台打扫干净了，也不缺这点工作量。” 他说着捋起袖子，“再说了，虽然船长没有给我们提供帮手，但我们可以自己找啊。相信大度的船长是不会在意这点微小的细节的。” “对啊！” 伊诺克兴奋出声，只感觉身体的疲惫都消减了不少。 两人合力将装着弗瑞身体的笼子推上斜坡，准备短暂休息片刻。 气喘吁吁间，伊诺克随意扫了一眼，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喂，科伦……弗瑞的尸体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尸体怎么会动？” 科伦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你眼花了吧？” “是吗？”可是……我明明看见她挪动了下前爪…… 伊诺克面露疑色。 见同伴没有被自己说服，科伦仔细想了想道：“虽然我们已经确认过了，但是像弗瑞那样的生物，确实不能单纯以‘停止呼吸与否’来判断其生死。” “这或许就是船长要求我们尽快处理掉尸体的原因。” 闻言，伊诺克眉心一跳：“你说得对！为免出现意外，我们还是快点把她投入焚化炉吧！” …… 同一时间，镜子迷宫。 迟愈避开刺向她腰腹的刀片，【灵之剑】在她的控制下，宛如灵活的毒蛇一般，精准地刺入了女孩的胸口。 她反手一拧，手臂舒展，轻薄的剑身顿时从肩膀处穿了出来，无比轻松地切开了女孩的半边身体。 眼见着那张和自己的面孔有着五六分相像的脸上露出骇然、痛苦的的表情，迟愈面色冷漠地退后两步，任由那堆残破的肢体掉落在地，逐渐化为虚幻的荧光。 她并没有被这段“插曲”影响到，按照原定计划，走到了最初选定的那个镜子前。 盯着镜中正常的影像看了两秒，确认其不会，也不敢再有异变之后，迟愈右手抬高，准备将这面【旅者之镜】也破坏掉。 恰在此时，镜面陡然漾起了一阵波纹。 下一秒，一截浅蓝色的衣角率先从中“钻”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粉白相间的格裙，以及一张甜美、出众的面孔。 花绯念的视线刚有恢复，就看到迟愈正高举着长剑，一副要立马将她就地正法的冷酷模样。 “等一下！”她心中一惊，慌忙从镜子里跳了出来，“有话好好说！” 仓皇间，花绯念视线一转，意外看到了倒在地面，还未来得及消散的“镜像”。 ——尽管稍有些稚嫩，但那近乎完美的五官，和漆黑如同永夜的眼瞳，让她轻易就锁定了女孩的身份。 花绯念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地将视线移向迟愈：“你……” “你什么都没看到。”迟愈打断了她，声音冷得像是亘古不化的寒冰。 花绯念打了个冷颤，甚至连思考都没来得及，就下意识答道：“没错，我什么都没看到！” 听到这个回答，迟愈的眼眸低垂，稍稍放松了握住剑柄的手指。 她侧行两步，挡住了花绯念看向镜像的目光。 感觉到那股迫人压力的消失，花绯念这才舒了口气，重新找回了思考的能力。 ……等等，我十级了！这家伙才三级而已！真打起来谁输谁赢根本没有悬念好不好，我为什么要怕她啊！ 花绯念神色古怪地想道。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刚刚那一瞬间，迟愈确实给她带来了堪称恐怖的压迫感，就好像……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并非人类，而是一头疯狂的凶兽一样。 只要回答稍有差错，就会扑上来咬断我的脖子……这种感觉。 类似的念头刚一浮现，就被花绯念笑着打散了。 “怎么可能嘛，她都打不过我。” 她小声嘀咕道。 相距不远的迟愈自然听到了她的这句话，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下意识地开始衡量两人间的实力。 刚刚如果打起来的话，胜负还真不好说……主要是技能和特殊道具的效果太bug了，如果是在现实中，赢的大概率就是我了…… 迟愈暗自点了下头，准备继续自己的“砸镜子”大业。 这时，花绯念也注意到镜子的“包围圈”缺了一块，再结合她刚传送过来时迟愈的动作，她立刻明白过来，惊喜道：“你找到破坏镜子的方法了？” “嗯。” 迟愈没有花费时间解释，而是直接给她演示了一遍。 眼见着迟愈从镜子的边框、侧方入手，花绯念惊讶之中，又有一种“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也来……！” 她带着恍然的表情，本想上前帮迟愈一把，却尴尬地发现自己并没有适合的近战武器。 迎着迟愈回望过来的目光，她讪笑一声：“我……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找到一面特殊的镜子吗，这样的方法会不会把我们的目标也破坏掉？” “我有方法分辨。” 迟愈轻声说道，“而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第九十一章 怪物游乐场(46) 花绯念“哦”了一声，也没问迟愈分辨的方法具体是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而她们两人间的关系显然还没有好到能够互相分享隐秘的程度。 有了花绯念在旁掠阵，迟愈很快就将大部分【旅者之镜】破坏掉，只留下唯一一扇用于传送。 虽说被黑暗笼罩的外围区域也是可以穿行的，但谁知道要走多久才能遇到下一个“包围圈”，为了节省时间，能利用的资源就要充分利用上。 和花绯念简单商议过之后，二人抓住【暗灵十字】的两端，先后走入镜面之中。 …… 这是……什么？ 无名神分神看了眼缠绕在自己身躯上的稀薄黑雾，惊讶地觉察到，不仅是躲闪腾挪的动作，就连他的思绪都被拖慢了不少，出现了明显的滞涩。 卡得……就像……开了八个杀毒软件的……商务本电脑一样…… 脑海中刚一飘过这个念头，无名神就看到一把闪烁着银光的长剑，正朝着自己狠狠劈下！ 在反应速度被大幅度抑制的情况下，无名神不得不放弃躲避的想法，抬起长剑格挡。 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传来，宽厚的长剑陡然下滑，压在了无名神的肩膀上，让停留在【流星火云剑】中段的轻薄剑身最大程度上逼近了他的颈侧！ 无名神内心一跳，双腿弯曲，身体猛地下沉，躲过了斜削而来的致命攻击。 他抓住机会后退数步，与镜像及其周围的黑雾拉开距离。 “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镜像满意地笑了笑，神色虔诚而狂热，“这里被神明的力量笼罩着，而我们则是神明忠诚的信徒，只要你身处此地，就不可能赢过我。” “你还是乖乖接受死亡的命运……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吧！” “成为，你们中的，一员？” 无名神声音艰涩地说道，“你是，游乐园主人，所操控的，灵傀？” “没错。” 镜像先是傲慢地扬了扬下巴，旋即轻笑道，“你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待你的那些同伴前来救援？” 见无名神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咧开嘴角，“非常抱歉地告诉你……你的期望可能要落空了。” “那些人中确实有两个难对付的角色，但是对于我们伟大的神明来说，不过是渺小的尘埃罢了。” “他们自顾还不暇，怎么可能分出心神来救你呢？” 镜像一步一步，缓慢逼近，仿佛是一只优雅的黑猫，充满恶趣味地欣赏着猎物垂死挣扎时的痛苦表情。 “是吗？” 无名神视线上移，越过镜像的肩膀看向其后方。 他张了张嘴，语气中不见任何惊慌与绝望，“话说得太满，等计谋破产的时候可是会摔得很惨的。” “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镜像厉喝一声，整个人如狂风一般朝无名神扑了过去！ 霎时，变故突生！ 炸雷一般的巨大声音响起，黄铜制成的子弹撞破了空气，旋转着钻入镜像的后背！ 镜像的表情当即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 她还未来得及躲避，一抹银色的刀光便沿着她的脖颈斩下，毫不留情地收割了这位镜像的“生命”。 无名神刚一看清这位帮助了他的同伴，内心就不由得升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又来……”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动作迅捷地躲到了角落，并高声朝迟愈二人喊道：“说出你们的秘密，证明你们的身份！” 迟愈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解释。 方才开枪的花绯念也没搭理他，而是三两步跑到迟愈的身边：“怎么样，这里有我们要找的那面镜子吗？” “没有。”早已经问过系统的迟愈缓慢摇头，“都破坏掉吧。” “好的。” 花绯念移动视线，看向无名神……手中的【流星火云剑】。 她当即露出笑容，小幅度地招了招手：“喂，那个谁，快过来帮忙！” 这两人不按常理出牌啊……嗯，直觉告诉我，她们很可能是“真的”。 尽管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饱受镜像“折磨”的无名神依旧保持着谨慎，小心地靠近花绯念。 他试探性地问道：“你们难道不先确认一下我是否为镜像吗？”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迟愈平淡答道：“有绯念盯着你，一旦你表现出什么异常，直接除掉就是。” “还是你觉得，你打得过我们两人联手？” ……我打不过。 无名神莫名感到有些悲伤。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他也明白过来迟愈为何不证明她自己的身份了——正如她方才所说，她们如果想对他不利，刚刚直接与镜像联手即可，根本没必要花费多余的精力跟他演戏。 “好了，闲话就不要再多说了，快过来帮忙！”花绯念严肃道。 “迄今为止，我们已经将大半的镜子都打碎了，我倒要看看，那件特殊物品到底能藏到什么时候！” 打碎？ 无名神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看到迟愈手臂舒展，将一面镜子砍成了两半。 看那动作的熟练程度，类似的行为显然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游戏……还能这么玩？ 无名神翕动着嘴唇，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 “莫哥！” 异界行者看着飞舞于空中的血液，表情悲痛中又有着掩藏不住的愤怒。 气血上脑的他忽略了自己在近战上的劣势，端起从道具栏中取出的冲锋枪就要扣动扳机。 “住手！往后退！” 沉稳的男声自后方响起，“你想把驰豫他们杀掉吗？还是说，你要直接用冲锋枪敲爆那些镜像的狗头？” 话音未落，异界行者面前就陡然降下了一团“阴影”。 那团纯黑色的阴影像是有生命一样，将试图冲上前来的两个镜像牢牢裹住，任由其如何挣扎，都无法突破这看似脆弱的“囚笼”。 异界行者先是一怔，然后又惊又喜地转过身：“莫哥？你还活着？！” “当然。” 寂寞兄依然站在原先的位置，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发生变化，“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想到啊……我怎么可能为了你而牺牲自己嘛。” 第九十二章 怪物游乐场(47) “也是……” 异界行者的双颊突然爆红，一方面是因为方才的“自作多情”，另一方面则是羞愧于自己的鲁莽。 直到这时，云澜霞影才反应过来，表情惊讶地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寂寞的烟”。 注意到她的视线，寂寞兄边向前走边解释道：“那是个‘替身’，没什么特殊能力，唯一的效果是可以在我视线范围内的任何地方瞬间出现，很适合用于刚才那种情况。” 只可惜是个一次性消耗品，无法回收再利用…… 寂寞兄停顿几秒，指着地面上不断变换着形状的“阴影”道：“到了该你表演的时候了，对准那两个家伙开火，把一梭子子弹全打上面。” “没问题！” 异界行者一口答应。 他调转枪口，刚要下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说……这样做会损坏你的这件特殊物品吗？” “嗯，这应该是一件特殊物品吧？” “会。” 寂寞兄点了点头，“所以等出去之后，你记得给我补偿。” “四千通用货币，或者等值的道具。” 他没有提技能，因为哪怕是“普通”评级的技能也不止这个价。 异界行者愧疚的表情当即僵在了脸上：“……好的。” 云澜霞影非常不厚道地笑了笑，语气轻快地转头问道：“对了莫哥，你刚刚为什么不让异界开枪？” “因为，如果不加控制的话，子弹很有可能穿入镜面，进而传送到我们的某位队友身边。”寂寞的烟说着远离了异界行者，以免被枪声吵到耳朵。 “……对哦，镜子是对称的，以子弹的速度，绝对可以在其中传送许久。”云澜霞影恍然。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意外看到身旁的镜面上出现了层层“水波”。 有人传送过来了！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旁边的寂寞兄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扯了几步。 在两人的注视下，一张熟悉的面孔从镜子里钻了出来。 “终于找到你们了！”花绯念先是欢呼一声，然后疑惑地转过脑袋，看向对面正在朝着一团阴影疯狂输出的异界行者。 她的嘴角抽了抽：“……这是在做什么？” 寂寞兄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专注地盯着紧随其后的另两道身影。 驰豫和无名神……看起来都很正常，这个花绯念说出的几句话也没什么破绽……等等，驰豫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一面镜子？ ……镜子！ 塔罗女妖提过的那面特殊的镜子？ 寂寞兄精神一振，抢在花绯念之前开口道：“一时解释不清楚。” 他这是在回答花绯念先前的那个问题。 接着，他提议道：“我们不然互相分享一下进入迷宫后经历？顺便也可以借此甄别彼此的身份。” 这是不相信我们？ 迟愈隐蔽地看了眼身边的无名神。 之前碰见这位的时候，他也表现出了与寂寞兄相同的戒备。 在这个项目里，他们到底都遇到了些什么啊…… 没有见过“假同伴”的迟愈表示不能理解。 她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六个人相继说出了自己这半个多小时的经历。 当从迟愈口中得知，她和花绯念、无名神已经将迷宫中的镜子捣毁了大半之后，寂寞兄对他们的怀疑也彻底消散了。 ——以镜像与镜子之间的关系，前者是肯定不会，也不能做出破坏后者的举动的。 “这么说来，我们进入迷宫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云澜霞影看着团队栏中的物品信息——早在分享经历的时候，迟愈就已经将镜子的属性公布了出来。 【特殊物品：夏塔的呓语。】 【物品属性：辅助，剧情物品（无法带离副本）。】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生理性别为女的人形或类人形生物。】 【特效：灌注灵性，唤出隐藏于镜中世界的虚幻发丝，将周围百米范围内的“灵魂”禁锢于实体之中。】 【备注：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看到这一段文字之时，寂寞兄三人与迟愈他们当时的反应一致：首先被“剧情物品”这四个字吸引住目光，多少显露出了遗憾的情绪。 然后，感应到备注中的那两行字所蕴藏的、如有实质的怨气，神色不自觉变得严肃起来。 云澜霞影整理了下心情：“接下来仅需考虑如何走出去就好了。” “理论上是这样。” 寂寞兄答道，“只要我们找到正确的道路，就可以出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找你们，我们已经出去了。”花绯念更正道，“迟愈早就找到了出口的位置，现在又不需要再破坏镜子，直接从黑暗中穿过去即可。” “我们确认过了，周围的黑暗虽然看起来很吓人，却不会给人带来实质上的危险。” 她话还没说完，寂寞兄、异界行者、云澜霞影的目光就同时聚焦在了迟愈的身上。 “不仅掌握着识别、破坏镜子的方法，还能找到出去的路径……” 寂寞兄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尽量不让人听出自己的惊讶与不敢置信，“虽说这有些不太礼貌，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的？” 系统了解一下…… 迟愈吐槽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感叹。 尽管早在第一次从“万界册”中兑换物品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哪怕放眼整个玩家群体，拥有“万界册”的人恐怕都寥寥无几……甚至极端一点，可能只有她一人。 但那时的她着实没有想到，原来她的“专属系统”也是极为特殊的。 再加上这双能够看到光点的眼睛……迟愈眼睫低垂，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她缓缓吐了口气，早有准备地答道：“我通关了几乎所有的游戏项目，拿到了不少线索。” 这是绝对的真话……虽然拿到的那些线索都与镜子迷宫无关，但像寂寞兄那样的聪明人，肯定会把“线索”与“找到镜子、路径的方法”联系在一起。 不出她所料，寂寞兄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话落，没等花绯念几人针对“通关了所有项目”做出提问，他就抢先说道，“这地方邪门得很，未免再出现意外，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好。” 众人相继应道。 第九十三章 怪物游乐场(48) 迟愈等人从镜子迷宫出来的时候，时间才刚到八点，距离“午夜烟花”的开放还有足足一个小时。 考虑到大家已经在游乐园不间断地活动了近十二个小时，就算期间偶有休息，精神也已经十分疲惫。 再加上，他们在游乐园门口找到的那张平面地图上并未标明“午夜烟花”的位置。 所以，寂寞兄就建议，趁着大战前夕去黑猫管理员推荐的“鲸鱼酒吧”好好放松放松，顺便也能向工作人员们询问一下最后一个项目的相关信息。 按照黑猫管理员的描述，众人在游乐场中央的一片空地上，找到了一间占地最多不过百平的低矮平房。 “外面的告示牌上写着‘正在营业’，大门却紧闭着，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完全不像是‘酒吧’啊……” 花绯念摸着下巴，转头征求同伴们的意见：“管理员应该不至于骗我们……怎么样，要进去看看吗？” “进吧。” 寂寞兄率先走上前去，伸手推开了老式的对开木门，“这里毕竟是‘怪物’游乐场，酒吧与我们认知中的有所差别也是正常……”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前方传来了明显的喧闹声。 “欢迎来到‘鲸鱼’酒吧！” 一道清亮、甜美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六位玩家的面前。 迟愈抬头去看，发现那是一只穿着黑白相间的女仆装，身姿丰腴、笑容明艳的橘色猫咪。 “各位客人，快请进！” 在猫咪女仆的引领下，依旧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众人晕晕乎乎地坐到了靠窗的沙发上，表情麻木地盯着桌面上的菜单发呆。 迟愈将菜单简单翻看了一遍，常年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她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异常。 无论是酒水还是食物，后面都没有标注价格。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各大景点那混乱的物价。 这家酒吧不会是一家黑店吧…… 迟愈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动物们数量众多，且全部都在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脸上看不到一丝被坑的悲伤与痛苦。 于是她轻一摇头，将那个荒唐夸张的想法甩出了脑袋。 就在她兀自沉思的时候，花绯念几人对于菜单上的各种食物展现出了十足的兴趣，并在猫咪女仆的推荐下，点了五份招牌套餐和配套的麦芽啤酒。 见迟愈一直低着头，坐在对面的花绯念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在镜子迷宫中，刚遇到迟愈时看到的那副画面。 她抿了下唇，扬起嘴角，握拳在迟愈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 迎着迟愈投来的探究目光，她笑容灿烂地道：“你不吃点东西吗？” 正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的猫咪女仆闻言，立即接话道：“是呀是呀，我们酒吧里的‘迷雾套餐’可是很有名的，每个第一次来的客人都会点一份。” “这位客人，要不要尝一尝？” 有点主动…… 迟愈转了下菜单，指着上面的一副图片道：“给我一份黑森林蛋糕和一杯橙汁就行。” “好的。” 猫咪女仆的脸上不见任何失望。 她在本子上“刷刷”补了几笔，然后笑容满面地看着玩家们道：“一共五百二十二枚金币，请问是一起，还是分开付款呢？” “五百二？！” 寂寞兄差点没控制住音量。 “没错，一份‘迷雾套餐’和‘麦芽啤酒’加起来是一百金币，而‘黑森林蛋糕’和橙汁则是二十二枚，所以是五百二十二枚金币。” 说完，像是怕他们赖账一样，猫咪女仆重复道，“请问是一起，还是分开付款呢？” 五百……我和迟愈在冰淇淋车赚的钱一共都没有五百，更别说其中一部分还分给了莫哥他们，用于购买游戏项目的门票了…… 现在我手里的金币应该还有一百出头……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不等寂寞兄他们说话，已经在心里算清账目的花绯念就抢先道：“分开付！” 顶着同伴们或讶异，或茫然，或不敢置信的目光，花绯念将一个装满金币的塑料袋拍在了猫咪女仆的面前。 有了她的示范，迟愈也从“存款”中数出二十二枚，推了过去。 见云澜霞影等人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迟愈想了想，道：“我还有两百枚金币，你们谁要？” 剩下四位还未付款的玩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没有人说话。 “……算了吧，我们自己想办法。”寂寞兄叹气道。 迟愈闻言也没有坚持，毕竟站在她的立场上，在只能“救”两个人的情况下，把金币给谁都不合适。 “那个……” 异界行者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可以退单吗？” “不可以哦。”猫咪女仆即答。 “可是，我们实在没有那么多钱……” “没钱？” 直到刚才还满面笑容的猫咪女仆陡然拉下脸色，“想吃霸王餐？” 我们不想！这不是你们不让退单吗？ 异界行者欲哭无泪。 他没有把这句辩驳说出口，因为……就在猫咪女仆说出“霸王餐”的刹那，四个膀大腰圆、身高两米、神似“泰哥”的老虎就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还未付钱的寂寞兄四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敢在我的酒吧闹事……你们知道我背后站着谁吗？”猫咪女仆眸光凛然，“游乐园两大巨头之一的管理员，可是我的堂妹！” 堂妹…… 迟愈突然想起了他们在镜子迷宫遇到的那只黑猫，想起了她莫名主动的行为，想起了她“不经意”提到的鲸鱼酒吧。 这一刻，她沉默了。 眼见着己方即将惨遭围殴，寂寞兄的脑子疯狂运转起来，思考到底是应该立刻下跪认错，还是拿起武器奋起反抗……以及如果双方真的打了起来，他们胜利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了，唐小棠，适可而止一点吧。” 一道熟悉的慵懒嗓音传入了迟愈等人的耳中。 “管理员！”寂寞兄难掩激动地站起身，循着声音望向角落的阴影处。 “嘁。”被称为“唐小棠”的橘猫撇了下嘴，“我就知道，你一来酒吧就准没好事。” 第九十四章 怪物游乐场(49) “我也就知道，一有新游客进游乐园，你就会‘重操旧业’喵。” 黑猫管理员姿态优雅地从黑暗中走出，身后跟着一只与她长相一致，表情却怯弱而羞愧的黑猫。 前面是最开始在游乐园门口遇到的那只，后面则是镜子迷宫的那只…… 迟愈靠直觉辨认出了两猫的“身份”。 “没办法啊，要赚钱的嘛。” 橘猫非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又不让那些怪物进我的酒吧，那除了海盗，不就只能从新游客身上薅羊毛了吗？” “所以我才会说‘适可而止’，而不是直接让你把钱还给他们。”黑猫管理员跳上吧台，“而且，阻止那些怪物进酒吧，是在为你着想喵。”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了。” 橘猫不耐烦地挥了下前爪，让她身后的“保镖”消失在众人眼前。 她浅褐色的眼瞳微微转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可以免了他们四个的单，但是，他们必须接受一定的惩罚。” “这样，你总不会有意见了吧？” 黑猫管理员定定看了她两秒：“不要太过分喵。” “放心吧。”橘猫一口答应。 听到“可以免单”的时候，异界行者三人差点忍不住高兴地跳起来，只有寂寞兄还尽力维持着表面的矜持。 可是后面的“惩罚”二字……虽说橘猫已经承诺了不会太过分，但不知为何，橘猫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给四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你们几个，跟我走吧。”橘猫朝吧台后方扬了扬下颚。 考虑到这是人家的地盘，寂寞兄等人完全没有反抗的心思，立即站了起来。 “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异界行者快走两步，凑到寂寞兄耳边说道。 “我也一样。”寂寞兄顶着死鱼眼，“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 “真惨啊。” 眼睁睁地看着四位同伴消失在视野中，花绯念情不真感不实地叹道。 此时，她和迟愈的面前已经摆上了各自的餐点。 不得不说，虽然店黑了点，价格贵了点，但黑猫管理员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这里的甜品真的非常美味，麦芽啤酒也很好喝。 迟愈的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了黑森林蛋糕上，因此对于花绯念的感叹，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两人忽地听到了一声刺耳的长鸣。 迟愈和花绯念相继转头望去，却见……酒吧中心那原本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此时正或站或坐着四道人影。 在看清几人装扮的刹那，花绯念一口啤酒喷了出来。 哪怕迟愈，捏着银质叉子的手都微不可察地抖了下。 最先映入她们眼帘的，是舞台中央，穿着齐胸女仆装，露出了两条毛发旺盛的大长腿的寂寞兄。 此时的他站在立式麦克风前，翻着白眼，满脸的生无可恋。 寂寞兄的左手边，无名神穿着一身裙摆层叠的黑色礼服，坐在琴凳上，右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一副想骂却又不敢骂的憋屈模样。 而寂寞兄的右侧，异界行者和云澜霞影身着制式相同的白色曳地长裙，顶着一头柔顺的长发，手中分别抱着小提琴和大提琴。 前者以手掩面，周围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悲伤气息与他此刻的“圣洁”装扮完美吻合。 旁边唯一没有遭受“迫害”的云澜霞影则紧紧捏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下一秒就会笑出声来。 “不、不妙。” 花绯念边笑边道，“莫哥竟然是主唱……我们最好塞住耳朵，或者直接躲到酒吧外面去。” “他唱歌很难听吗？”迟愈难得还能保持着面色的平静。 “不能说是难听，一定要描述的话……就是没有一个音在应有的调上。” “明白了。” 迟愈麻利地端起餐盘，“我们去橘猫老板那里吧，它应该掌握着屏蔽声音的方法。” ——这从他们在外界时，完全无法察觉酒吧内部的喧嚣就能看出。 恰在此时，舞台上的寂寞兄开口道：“今天，我很荣幸，能作为鲸鱼酒吧的驻唱，上台表演。” 他说着绝对违心的台词，一双白眼已经快要翻上天了，“所以，我将为大家，带来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ashesofdreams》，送给你们。” 话音落下，伴随着热烈的掌声，轻柔而又有些哀伤的琴音响起。 接下来，在寻找橘猫老板的路上……迟愈度过了她人生中最为煎熬的五分钟。 甚至于，等到她和花绯念奋尽全力，终于得到了黑猫管理员的“庇佑”时……她的双手都还在本能地颤抖，似是在悲愤诉说着、呐喊着。 尽管她已经听不清耳边那杀伤力极大的歌声了。 而向来温柔的黑猫管理员，此时也是神色紧绷。 她不由得抬起前爪，非常人性化地蹭了蹭自己的下巴：“这孩子……或许能用来对付怪物喵。” 声化武器是吧…… 迟愈毫不客气地吐了句槽。 花绯念看了眼周围高声叫好的观众，一脸好奇地道：“它们是不是都听不到声音啊？” 不然怎么可能在莫哥的歌声下如此淡定……台上的另外三个人都快要吐魂了。 真惨啊。 她的这声感叹可谓情真意切。 “是的。”黑猫管理员点头，“严格来说，他们根本就不具备‘听觉’，只是我那位堂姐制造出的幻象而已。” “原来如此。” 一直没有说话的迟愈用了好几分钟，终于缓过神来，不再有胸闷气短犯恶心的感觉。 她正准备把剩下的蛋糕解决掉，一股强烈的预感却驱使着她抬起头，望向酒吧的大门。 下一秒，木门被狠狠撞开了。 眼见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怪物闯了进来，迟愈刚要提醒花绯念，却发现那几个怪物的脸色突有扭曲，像是遭到了某种重大打击一般。 他们站在门口，僵直了数秒。 然后，迟愈仿佛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 ——他们又退了回去，并把大门给砸上了。 “……” 迟愈的嘴角抽了抽。 她不紧不慢地吃完蛋糕，喝掉余下的橙汁，然后才转头望向花绯念。 “走吧，‘午夜烟花’要开始了。” 第九十五章 怪物游乐场(50) 黑猫管理员的耳朵动了动，扭头看着两人。 “啊？” 花绯念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还没到九点吗？” 迟愈从高脚凳上跳下：“已经有怪物找过来了，为了不给老板添麻烦，我们还是主动出去吧。” 她状似无意，实则求证地望向黑猫管理员，“毕竟，与那些怪物的接触越多，和‘操纵师’的联系就会越紧密，越可能成为他的灵傀，是吗？” “操纵师……” 听到这个名字，黑猫管理员明显有些恍惚，“是特茜娅告诉你们这个名字的吗喵？” “如果你说的特茜娅是指占卜屋的主人，那就没错。”迟愈答道。 黑猫管理员柔柔地叹了口气：“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躁喵。” “不过被迫成为工作人员的她，应该是游乐场内除了夏塔以外最恨操纵师的人了，会把这些告诉你们，撺掇你们去杀‘他’也不足为奇喵。” “比起工作人员……‘狱卒’这个称呼应该更确切吧。” 而无法离开监狱的狱卒，从某种意义上说，与囚犯又有多少区别呢？ 迟愈回想起了蒂奇船长对水獭向导那莫名的恨意。 没等黑猫管理员回应，她便继续道：“对于‘午夜烟花’这个项目，你有什么要提醒我们的吗？” “到了场地之后，不要再听从他们的安排。” 另一只黑猫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击杀怪物的时候，也不要让其他怪物看见喵。” 迟愈猜测道：“为了不让‘操纵师’确认我们的具体方位？” “不，是为了避免他强行控制你们喵。” 黑猫先是摇了摇尾巴，然后才有些羞怯地道，“小棠说，门外有人在等着你们。未免、未免给酒吧添麻烦，你们现在就可以带着同伴出去了喵。” 迟愈完全没有被扫地出门的不满：“好的。” 她刚要去舞台上找寂寞兄几人，脚步却突然停住，脸上难得的带上些迟疑：“那个……能先联系老板，将台上的歌声停一下吗？” “……没问题。” 虽然黑猫管理员的声音温柔如常，但迟愈就是从中听出了一丝隐藏的笑意。 见迟愈望来，她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放心吧，如果真的能找出‘他’，我们都会帮忙的喵。” 毕竟，不只是囚犯，我们狱卒也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离开这里啊。 你们……能为我们带来希望的曙光吗？ 看着迟愈二人离开的背影，黑猫管理员那双漂亮的绿瞳中，有明亮的光华一闪而逝。 …… 鲸鱼酒吧外。 道路两旁的路灯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将整片空地笼罩起来，为其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外衣。 大门前不远处，站在一群黑影最前方的怪物久久沉默着，他的那张倒三角蛇脸上，挤满了茫然、痛苦、狰狞的表情。 “队、队长。” 他身后的一只豹头人身的怪物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地走上前来，“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把‘祭品’带回去了。” 蛇头怪物的面色几度变换。 他理智地后退数步：“你带几个人进去，把那群人类给押出来。” “我？”豹子那张被金色毛发包裹的脸差点紫了，“队、队长，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其他方法？比如在外面喊话什么的……” “这家酒吧老板的能力很特殊，类似于一种领域，或是结界。”蛇头怪物道，“所以只能……以身犯险。” “不过你放心，我刚刚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水獭，而黑猫向来不喜欢插手我们与新游客之间的争斗。” “所以，你是安全的。” 安全、安全你…… 豹子差点爆出粗口。 在顶头上司的压迫下，豹子只得将心中的种种不情愿尽数压下，慢腾腾地挑了几个平常和他不太对付的怪物，然后在众人同情的视线中来到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伸手推门，却听得“吱呀”一声轻响，一张颓唐、苍白、羞恼、愤怒、生不如死……种种情绪于其上杂糅交织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视界中。 这一刻，豹子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了这张脸的主人身着女仆装，站在舞台上放声高歌的场景。 他强行忍住干呕的欲望：“你们、你们就是……就是这次的新玩家吗？” 寂寞兄的表情扭曲中又带着些许狠厉，仿佛下一秒就要杀怪灭口、以绝后患。 见状，花绯念当即挤上前来，扫了眼豹子身后那黑压压的一片怪影：“没错。” “你们是要带我们去参加‘午夜烟花’这个项目？” 她说着笑了下，“只是带路的话，不需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吧？” “这只是为了展现我们的诚意与热情。” 蛇头怪物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他同样从怪群中走出，一双墨色的眼眸死死盯住迟愈等人，像是正在观察猎物动向的猎手。 未等花绯念回话，他颇有礼貌地做出“邀请”的手势：“请跟我们来……我们的神明，已然等候多时了。” 六位玩家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凝重之色。 在怪群的带领下，众人沿着贯穿东西的一条主干道，朝着西方走了约有十分钟。 在不知将第多少根路灯甩在身后的刹那，迟愈脚步微顿，抬头环顾四周。 漆黑的夜幕上无星无月，白日里五彩斑斓的各种大型项目，此时都染上了一层灰黑的色彩……仿佛是隐藏在周边的巨怪，只要稍不留神，它们就会扑上前来，将毫无防备的玩家们吞吃入腹。 刚刚那一瞬间，好像突然有一种……从水膜中穿过的滞涩感。 是错觉吗？ 迟愈谨慎地将【暗灵十字】缠在手腕上，快走两步，决定将这一异常告知在场最强的两位玩家——花绯念和寂寞兄。 却不想……突然之间，众人前方凭空出现了一道火光。 那道火光以违背常理的速度越变越大，短短数秒，就由“火堆”变成了高度至少有十米的巨型“火炬”。 此时，引路的蛇头怪物也停住了脚步，面带笑容地回头道：“欢迎各位……来到我们的祭坛。” 第九十六章 怪物游乐场(51) 祭坛……难道所谓的“午夜烟花”，其实是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 祭祀对象是谁？身为游乐园主人的操纵师？ 那祭品又是什么？ ……我们？ 这一瞬间，不只是迟愈，所有玩家心中都本能地升起了这一想法。 蛇头怪物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变化一般，自顾自说道：“盛大的烟花秀即将开始，各位是第一次来到游乐场的贵客，所以我们将会为你们提供最佳的观赏地点。” 他说着望向“火炬”，“就在前方。” “喂，驰豫……” 花绯念近乎无声地退到迟愈的身边，压低声音道，“管理员说，‘到了场地之后，不要再听从它们的安排’……这里算‘场地’吗？还是说，在更远处的祭坛周边？” “我倾向于前者。” 迟愈手腕轻抖，让银链上的十字架紧贴于掌心，“而且，说实话……这么多怪物聚集在一起，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唯一的问题是，你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花绯念语气自信地道，“随时可以动手！” “那好，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 由于玩家们的谨慎，尽管那群怪物并未展露出敌意，众人还是默契地远远坠在其身后，以免遭到突然的袭击。 有了五六米的距离作为缓冲，蛇头怪物自然听不清两人间的对话。 但他敏锐的观察力告诉他……眼前的六位玩家已然失去了对自己的“信任”，而且，他们明显在谋划着些什么。 没等他进一步思考，但见，一直负责与他进行交涉的那位少女陡然厉喝一声：“莫哥！分割战场！” “好嘞！” 寂寞兄立即从道具栏取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心形水晶，满脸肉痛却毫不犹豫地将其捏碎！ “记得！给我报销！” 随着这句惨痛的吼叫，无数星屑自他的指缝流下，并在无风的环境下，以极快地速度飘向怪物们，将其尽数笼罩！ 与此同时，花绯念的怀里已是出现了一面银镜！ 经过讨论，众人一致认为，“夏塔的呓语”的特效介绍中，那句“灌注灵性”的意思基本等同于消耗灵力值。 因此，这件特殊物品被交给了灵力值上限最高的花绯念使用。 至于为什么排除掉同样为十级的寂寞兄……是因为，相较于花绯念，他有着更多消耗灵力值的技能和道具。 就比如他刚才捏碎的那颗水晶。 【特殊物品：梦魇之心。】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神秘天赋d。】 【特效：将所有接触到其尘屑的智慧生物拉入幻境之中（沉溺于幻梦中的生物不会受到来自外界的伤害）。目标灵感越高，拉入失败的可能性越大。】 【备注：这是一位诗人的遗物。那位诗人一生作诗无数，却是穷困潦倒，在他最为困难的时期，他卖出了自己的所有诗作，用换来的金钱买下了一副由着名画家伊丽莎白·戴维斯所绘制的一幅画。】 【紧接着的第二天，前来收租的房东就在书房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他的尸体……已然肿胀、溃烂的尸体。前来处理后事的警察在尸体的下方，找到了他买下的那幅画。画布的背面写着一句话——】 【“我在暗夜之中……候汝入梦。”】 水晶碎裂后遗留的“星屑”在怪物们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飘散着落于他们的发顶、肩头、以及衣物上。 瞬息之间，十几个怪物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眼皮，纷纷闭上双眸，陷入了睡梦之中。 玩家们这边，迟愈早在星屑飞出的那一刻，就已经从空中捞取了部分，主动沉入幻梦！ 所有灵感不够高，无法抵御“梦魇之心”效果的怪物……都将是她的猎物！ 眼见着同伴们诡异地集体沉眠，为数不多还保持着清醒的怪物们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你们！” 有怪物按捺不住，惊叫一声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迅速冷静下来的蛇头怪并未像他的手下那样徒劳地质问敌人，而是立马抓住距离他最近的一位怪物的肩膀，试图通过摇晃唤醒其神智。 但是，还未等他付诸行动……那只怪物的头颅陡然失去了脖颈的支撑，“咕噜噜”的滚落在地。 几乎是在其死去的同时，阵阵阴风拔地而起，朦胧的黑暗随即降下……一股异样的感觉瞬间在五位玩家的内心升起。 他们即刻反应过来……那位“游乐园主人”，控制着无数灵傀的“操纵师”……已然降临！ “绯念！”寂寞兄高声提醒道。 “明白！” 花绯念见状，立即伸手按住了银镜边缘那复古繁复的花纹！ 她刚要遵照特效的描述，往银镜中“灌注灵性”，却不想，她念头刚起，就突然感到似乎有某种能量正不断从她体内流出，通过相接的右手，传入银镜之中！ 花绯念表情愕然地唤出系统面板，发现自己的灵力值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向下跳跃！ “吸纳”了足够的灵性，一缕缕漆黑的发丝无需召唤，主动从镜面中攀爬出来，并在“感应”到游乐园主人的气息之后，变得异常狂暴起来！ 它们翻涌着、沸腾着，在空中划出了诡异的弧线，缠绕住众人无法看见的灵体，强行将其拖回那些怪物的身体中！ “云澜，注意驰豫和绯念的状态！”寂寞兄语速极快地道。 “好的！” 主练生命天赋的云澜霞影两步撤到迟愈身旁，随时准备释放技能。 “异界、无名。” 寂寞兄语气沉稳，“动手！” 异界行者和无名神相继应声，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别太得意了！” 见自己的手下即将惨遭屠戮，蛇头怪物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阴狠之色。 他的身形陡然暴长，右脚后踏，竖起的蛇瞳敏锐地锁定了怀抱冲锋枪，一看就知道不擅长近战的异界行者！ 面对他的突然袭击，无名神非但没有选择挡在异界行者面前，反而和寂寞兄一起朝着两侧迅速撤离！ 第九十七章 怪物游乐场(52) 【梦魇之心】所制造出的幻境内。 迟愈看着周围不断浮动的淡蓝色水雾，一时有些恍惚。 蓦地，一声狂乱的吼叫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立即回过神，转头望向身后被搅动的云雾。 没过两秒，眼睛发红、脚步踉跄的怪物从中冲了出来。他挥舞着天生的利爪，朝着迟愈的肩膀拍下。 迟愈盯着他那堪比醉鬼的迷幻走位看了一会，等到他冲到自己面前，才稍一侧身，躲过了这并不致命的一击。 她反手斩出一剑，砍下了这只倒霉怪物的头颅。 “果然，和寂寞兄所描述的一致，这里不是简单的梦境。” 迟愈用左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自从来到了这里，她的脑海中就好像有某个交响乐队在纵情演奏一般……表演的乐曲还杂乱无比，那种混乱又夹杂着些许熟悉旋律的感觉，比单纯的噪音更让人烦躁、痛苦。 “怪不得，当初我提出这个方案时，寂寞兄满脸的不同意，再三劝诫我不要冲动尝试……如果换一个人进来，还真不一定能保持清醒。” 方才那只已然失去了理智的怪物就是最好的凭据。 思及此处，迟愈意味不明地长舒一口气：“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塔罗女妖只说，当死去的灵傀达到一定数量，游乐园主人就会显露其真身。但并没有告知具体需要杀掉多少怪物……” “只能尽力去做了啊。” 迟愈毅然抬眸，走入了未知的迷雾之中。 …… 蛇头怪物本能觉察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却被即将到来的，杀掉一位“新游客”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就算真的有陷阱，能吃掉“饵料”也不亏！ 就在他快要冲到异界行者面前之际，陡然间，他的身后响起了一声清鸣！ 蛇头怪只觉得身后刮起了一阵猛烈的狂风，紧接着，他的肩膀就被锋利的鹰爪紧紧抓住，然后整个身体被猛地一提，带离了地面！ 那是一头体型庞大的雄鹰！ “队长！” 眼见着那片腾飞而起的黑影距自己越发遥远，豹子内心一紧，当即就要追上去。 没办法……以他的实力，实在是不敢与这么多人正面硬刚啊！ 但还没跑出几步，手持【流星火云剑】的无名神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在寂寞兄的掩护下，异界行者对准那些怪物，冷静地扣动了扳机。 铁黑色的枪口顿时吐出了灼热耀眼的火焰！ 一时间，或是因为中弹，或是因为肢体掉落，乱成一团的怪物们如同麦秆一般迅速倒下！ “莫哥，看那边！” 唯一没有参与战斗，始终在战圈外围观察敌我动向的云澜霞影惊恐出声道，“好多的怪物……他们要过来了！” 寂寞兄循声望去，心中暗忖道：“距离我们超过一百米，不在【夏塔的呓语】的作用范围内……” 如果这时候，操纵师分出灵魂试图控制他们，【夏塔的呓语】就会强行将其固定在某具躯体中……而这一效果，是不会刻意避开玩家们的！ 寂寞兄眼皮一跳，当机立断，“绯念！唤醒驰豫，我们撤离！” “好！” 花绯念短促地应了一声，右手持续为【夏塔的呓语】输送灵性，左手却莫名染上了一层金光。 她按住迟愈的肩膀，声音宛如黄钟大吕般威严、庄重，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服从—— “醒来！” 下一秒，迟愈猛然睁开双眸。 她还未来得及把当前的战况收入眼底，就听到花绯念朝自己吼道：“快逃！按照计划，分开逃！” 逃…… 迟愈抬眸，发现远处一片黑压压的怪物宛如潮水一般朝众人涌来，而未被纠缠的寂寞兄和异界行者正如花绯念所言，向着不同的方向分头撤离。 唯有负责引开豹子怪物的无名神，由于错估了这位“捕缉队”副队长的实力，短暂无法将其解决掉。 “别想跑！” 豹子声音尖利地道，“等队长回来，你们全都要死！全部都要成为没有记忆、神智、能力的傀儡！” 无名神轻“啧”了一声，表情无奈。 他不像寂寞的烟，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道具，在豹子怪物打定主意要缠住他的情况下，能用来脱身的手段可谓寥寥无几。 事实上，他和异界、云澜已经不只一次怀疑人生了——就算寂寞的烟等级比较高，能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道具，也是极为不合常理的。 ……既然无法全身而退，那就以一定的伤势，换取逃脱的机会好了！ 无名神眼神一定，刚要主动迎上袭来的利爪，却发现一道修长的身影如鬼魅般绕到了豹子怪物的身后！ 迟愈没有浪费时间给无名神递眼色，将距离拉近到一定程度之后，她扬起长剑，挥手斩下！ 自后方传来的致命威胁让豹子怪物一个激灵，下意识转身格挡。 无名神抓住这个机会，一剑从其后心刺入！ 豹子怪物惨叫一声，伤口处仿佛正在被烈火灼烧一般，痛得他差点站立不稳、一头栽下。 自知无法匹敌两人联手的他没有恋战，理智地抽身后退！ “驰豫，无名！快撤！” 远处传来了寂寞兄焦急的呼喊声。 “走！”无名神收起了武器。 迟愈眉头微蹙，分神看了眼“大军压境”的怪群。 “还有时间。”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无名神，“绯念还在一百米范围内，机会！” 将豹子怪物杀掉的机会，将“操纵师”分出来的这部分灵魂彻底消灭的机会！ 时间紧迫，无名神来不及细想，简单在心中做了个权衡之后，他坚定地点了下头。 下一刻，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朝着豹子怪物追去！ “疯、疯了吧！” 抱头逃窜的异界行者差点傻眼，“他们还想着追杀？不要命了？！” 同样注意到这一幕的花绯念下意识改变了奔跑的方向。 似是察觉到了迟愈二人的想法，虚幻的发丝更为狂暴地禁锢住豹子怪，甚至有化作实质，限制其行动的趋势！ 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给豹子怪物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他的思绪在这一刻猛然爆开，怒吼一声，不要命般朝着前方的迟愈猛扑而去！ 然而，他全盛状态下都不是迟愈二人的对手，强弩之末时的拼死反扑……注定只能是徒劳无功罢了。 在被【流星火云剑】刺穿身体之际，他凄厉地嘶吼一声，隐约间，仿佛重又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神智。 “……队……长……” 他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不甘的呢喃。 第九十八章 怪物游乐场(53) 伊诺克蓦然一惊，讶然看向牢笼里的弗瑞。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感觉魂不守舍的。” 正在给一群海盗下命令的科伦发现了同伴的异常，疑惑地转头望来。 伊诺克眉头紧皱：“刚刚……刚刚弗瑞的尸体动了，我看到了，看得很清楚！” 他突然有所联想，表情严肃地与科伦对视，“船长那么着急地要处理掉弗瑞的尸体，是不是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 “毕竟，弗瑞曾经是‘游客’，就算那些怪物不管，有向导和管理员在，怎么也轮不到我们插手吧？” “你的意思是……” 科伦思索片刻，“船长之所以让我们尽快将其火化，就是为了防止她诈尸？” “或许会有比诈尸更可怕的变化！”伊诺克说着打了个冷颤。 “……不至于吧？” 科伦迟疑着道。 见伊诺克正恼怒地望着自己，他讪笑两声，“好吧好吧，就当你说的是正确的，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现在火还没有烧旺，弗瑞的体型又太大，不先将其切割成块的话根本放不进炉子里。就算我们想加快速度，也没有那个条件啊。” 伊诺克仔细想了想，对一位海盗说道：“把格莱德叫过来。” “是！水手长！”那名海盗立即转身，“噔噔蹬”地跑上了楼梯。 “事情有这么严重吗？连格莱德都要叫过来？”科伦拿出卷烟，“天可怜见，他才刚把失去的半边身体‘修补’好……”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伊诺克，都想起了下午的那两个“新游客”，想起了他们出人意料的表现，想起了自己因一念之差，而被罚扫一个月甲板的悲惨遭遇。 伊诺克吸了口气：“总之，谨慎点总不会有错。格莱德是目前船上的最强战力，有他在这里守着，就算弗瑞的尸体真的发生了异变，事态也不会一下子失控。” “至于你……”他转向科伦，“你去找船长，把弗瑞的异状告诉他。” 听到“船长”这两个字，科伦才真正认真起来：“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当然。”伊诺克满脸坦然，“相信无论发生什么……都是难不倒我们英明、仁慈、强大、无畏的船长的！” …… 此时，“午夜烟花”的场地中。 体型巨大的雄鹰扇动着翅膀，掀起了一阵无形的飓风。 它带着爪下的蛇头怪物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却不知为何……身后熊熊燃烧着的“祭台”依旧清晰可见。 以蛇头怪的敏锐与聪慧，自然已经猜到了，这头雄鹰是那群“新游客”用某种方法召唤出来的。 而把他带走的目的，一是如那个女孩所言——“分割战场”。二则是……试图通过高空下坠所造成的冲击力，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解决掉。 “嘁，都死了么……” 蛇头怪向侧后方转了下头，神情狠厉。 骤然间，他的身上绽放出了刺眼的白色光芒，一截半透明的蛇尾凭空浮现，朝着雄鹰的脊背狠狠抽下！ 雄鹰顿时发出一声悲鸣，本能地松开爪子，将伤害它的罪魁祸首扔了下去！ 蛇头怪物以惊人的灵活性飘然落地，施施然地收回身后的蛇尾，姿态悠闲地掸了下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突然，后方传来了一道尖细、可爱的嗓音：“果然是你。” 紧跟着，另一段温柔的女声响起：“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习惯于藏匿在最强手下的躯体中……倒是给我们节省了不少时间喵。” 蛇头怪……或者说，“操纵师”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那片浓郁的黑暗。 “这阵容还真齐全啊。”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层叠而虚幻，像是从异空间传出的一样，让人听不真切。 暗夜中，数道身影被迅速勾勒出来。 从左到右，分别是木偶剧院负责看门的那只金毛大狗、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猫、摩拳擦掌的水獭、满脸愤恨的塔罗女妖，以及换了身黑色披风的蒂奇船长。 “那是当然的。” 金毛大狗张开嘴巴，发出的却是兔子团长的声音，“我们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次能将你彻底杀死的机会……不好好抓住，岂不是浪费了我家艾莉娜的好意？” “彻底杀掉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一般，操纵师嘴角带笑，“当年，夏塔还活着的时候，你们都没有成功……现在又是什么给了你们自信，让你们觉得能够杀了我？” 塔罗女妖死死盯住他：“是什么给了我们自信，打过不就知道了？” 蒂奇船长语气不耐：“别跟他浪费时间了，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苏醒’的时间越长，他所能恢复的能力就越多……这么简单的规律你们不会都没发现吧？” “怎么可能喵？” 黑猫管理员的话音刚落，整片空间就忽地扭曲起来，水獭几“人”更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直至此时，操纵师的脸上才露出了些许的惊讶。 “幻境吗？” 他自语一句，突兀地转过身，右手在空中猛地一抓一扯！ “嗷呜！” 伴随着一声狗叫，掩藏在夜色中，正准备从后方突袭的金毛大狗就这么被他从虚空中拽了出来！ 紧接着，刀光、利爪、丝线、卡牌……形态各异的武器从不同的方向蓦然出现！ …… “太危险了！” 花绯念拉着迟愈躲在一间废弃的售票室后面，压低声音数落道，“就算不把那个怪物杀掉，只要我们的计划进行顺利，就绝对能杀够一定数量的灵傀，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急躁啊！” “比起那么一只怪物的死活，你的命、我们的命，显然更重要，不是吗？” 迟愈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敷衍地应道：“是我莽撞了，下次会注意的。” 尽管她的措辞没有任何问题，但她那漫不经心的语气，以及明显没把心力放在“反思”上的状态，都让花绯念无比窝火。 “算了，我管这么多干嘛。” 她低语一声，用力吐了口气，转而问道，“那么，你观察了这么长时间，发现什么了吗？” 第九十九章 怪物游乐场(54) “有一群怪物朝着我们的方向来了，一共六只。” 迟愈认真审视两秒，“它们的目标明确，不像是追着寂寞兄几人过来的。” 花绯念愣了下。 原本她只是看迟愈专注于探查，想着“挖苦”一句，完全没想过在这伸手不见五指，两米开外甚至连个影子都看不清楚的环境下，迟愈能给出什么有用信息。 没想到…… 花绯念凑到迟愈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眺望：“我怎么看不见……你有加强视力的技能？” “嗯。” 迟愈没多解释。 按照他们先前商量的计划，应该是异界四人负责引怪，把怪物引到她们这边来之后，再在【夏塔的呓语】的压制下，合力将怪物消灭。 但眼下这个状况……她们的位置暴露了？ 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花绯念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我联系莫哥。” 她说着拿出了对讲机。 第一次从寂寞兄口中知道，他和花绯念人手拿有一个对讲机的时候，迟愈是相当惊讶的。 一是没想到商场还会出产、售卖电子设备，二则是感叹于异界行者三人的不专业，作为一个队伍，竟然连远程通信的手段都不具备。 而对于迟愈一众对于道具来源的疑问，花绯念给出的解释是，这两个对讲机是配套的特殊物品，是他们从某个副本中意外得到的。 在花绯念与莫哥压低声音进行通话的同时，迟愈也在密切关注那些怪物的动向。 “它们越来越近了。”她出声提醒道。 花绯念应了一声：“我们往摩天轮的脚下逃，莫哥和云澜他们都在那边。” 自从跨过那层“水膜”，看到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祭坛之后，迟愈就觉察到，周围的环境出现了某种诡异的变化。 ——明明光线暗淡到近在咫尺的队友都看不分明，却始终能望见遥远处那些巨型的娱乐设施，就像无论相距多远，都能看清那高涨的火焰一般。 不过，对于亟需参照物的玩家们来说，这也不算什么坏事。 迟愈和花绯念动作轻缓地从原先的藏身之处撤离，在各种废弃建筑的掩映下，压抑着脚步声，朝着摩天轮的方向前行。 走了没多久，迟愈习惯性地向后观望一眼。 却见，六个晃眼的光点紧紧坠在他们身后，似乎根本不会受黑暗和障碍物的影响一般。 迟愈皱了下眉：“不对，它们还跟在后面。” “嗯？”花绯念本能地回头，发现整片视野都一片漆黑后，又默然转了回去，“它们有黑暗视觉？” “可这无法解释它们为什么能看到躲在屋后的我们。” “……透视？”花绯念再次猜测道。 话音刚落，对讲机中就传来了寂寞兄的声音：“我们遇到怪物了，你们先别过来！” “你们也……？” 花绯念先是焦急地回了一句，旋即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迟愈。 迟愈朝她点了下头：“这么看来，那些怪物大概率有确认我们具体位置的方法……无论逃到哪里，怎样小心，都会被它们缠上。” “分头行动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等解决掉这波怪物，通知寂寞兄他们集合吧。” 花绯念几乎没有思考就重重点头道：“好！” 她说着将【夏塔的呓语】往迟愈手中一抛，“不过，为什么要等到解决这波怪物后再联系莫哥呢，只要我们弄出足够大的动静，他们自然就会过来找我们了。” “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把这片区域圈起来，等待怪物自己送上门来。” 迟愈接住银镜，还未想明白要“怎么弄出足够大的动静”，就看到花绯念拿出了一个熟悉的物品。 ——照明弹！ “等……” 迟愈话还没说出口，一个刺眼的光团就被花绯念扔到了天上，白色的光芒洒向整片大地，让迟愈的视野顿时亮如白昼。 潜行的六个怪物见对方发现了自己，也不再伺机偷袭，而是直接扑了上来！ “……你是笨蛋吗！” 迟愈忍了又忍，还是语带无奈地喊了一声。 如此嚣张的做法，与直接和那位游乐园主人说“我们很强快让更多的怪物来围剿我们”有什么区别？ 不等寂寞兄等人过来，此处恐怕就要被一波接一波的怪物给犁一遍了！ 听到迟愈这么说，花绯念有心想问一句为什么，却不想那六只怪物的攻势出乎意料的猛烈，让她一时间只能勉强招架，连还手的机会都找不到。 迟愈见状，维持着向银镜内输入灵性的左手不动，右手紧握【灵之剑】，果断地上前支援。 事已至此，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这些怪物，然后尽早与寂寞兄汇合了！ 不然，单靠她和花绯念两人，就算是最简单的车轮战术都足以将她们磨死。 这次来追击他们的怪物实力很强，只比先前的豹子怪弱一点，在二对六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到速杀。 正所谓，祸不单行。 如迟愈所料，在她们等来寂寞兄几人之前，反而是怪物们先得到了增援。 这下，无需迟愈解释，花绯念也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骂出那句“笨蛋”了。 迟愈一剑砍在一只浑身裹满鳞甲、完全看不出本体为何的怪物身上，留下了一道不算太深的伤口。 她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立即收剑回防，果然，下一秒，尖锐的利爪与剑身相撞，巨大的力道让她踉跄着后退数步，差点被这一击打出战圈。 许是知道她手中的【灵之剑】攻击力比较强，所以从一开始，她的对手就是两个防御力高到离谱的怪物。 尽管它们的速度较慢，但目的只是缠住她的话……已经够用了。 至于花绯念那边……她根本就没有能致怪物于死地的武器。 意识到局势的紧张，花绯念焦急地道：“怎么办？” “你有能一下子解决掉这几个家伙的技能吗？”迟愈倒还算冷静。 花绯念稍一犹豫：“没有。” 迟愈加快了灵气的输入，控制“发丝”绕过六个强大的怪物，转而将那群即将抵达的“援军”笼罩。 她语气颇为淡定，说出来的话语却极为从心：“那就逃吧。” “顺便向寂寞兄求助，就说我们撑不住了。” “哦、哦！” 花绯念用灵活的走位配合手中的蝴蝶刀，短暂地从包围圈内逃了出来，拿出对讲机，毫无强者风度地喊道：“莫哥——救命啊——” 第一百章 怪物游乐场(55) “莫哥——救命啊——” 听到这么一句话，刚解决掉尾随的怪物，循着照明弹的光芒马不停蹄赶来的寂寞兄顿时一阵无语。 “……真惨。” 异界行者颇为后怕地感慨一句。 还好他们遇到的怪物不算太强，行事作风也没这么嚣张……嗯，主要他们没有照明弹，想嚣张也嚣张不起来。 思及此处，异界行者又莫名觉得有些悲哀。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无名神看向寂寞兄，“再耽误下去，她们可能就危险了。” “放心吧……” 寂寞兄还没说完，众人的注意力就被密布于半空中的黑色发丝吸引了。 但见，一缕缕发丝宛如榕树那密集的枝叶、根茎一般，在使用者的操纵下，缠住了外围的每一只怪物。 紧接着，两道人影从中冲了出来！ 她们一人手执银色长剑，挥手间便是一片交织如网的剑光，将胆敢拦路的怪物尽数绞杀。 另一人则抬手就是一个技能，呈现出十字形的能量光柱击中了位于右侧的数个怪物，当即在其身上留下了焦黑的痕迹。 “这……” 异界行者差点傻眼。 “这真的，需要我们救援吗……”云澜霞影替他把话说完了。 寂寞兄刚想张口，已经看到他们的花绯念就惊喜地喊道：“快跑——后面有很厉害的家伙追上来了！” ……我就知道！ 寂寞兄暗骂一声，丝毫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快！跟我过来！” 作为一个有着优秀大局观的靠谱成年男性，早在朝这边赶来的时候，寂寞兄就已经将周围的地形简单勘探了一遍，并找出了数个适合躲藏的地点。 所以，此时的他毫无犹豫，带着众人就往其中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奔逃。 身后，在六只副队长级怪物的带领下，一群怪物奔腾而来、穷追不舍。 凭借着十级玩家的良好体能，花绯念拉着迟愈越过异界行者几人，来到了寂寞兄的身旁。 迟愈当即开口道：“往祭坛的方向跑！” “为什么？”寂寞兄下意识问道。 “我们刚才发现，那些怪物似乎掌握着某种方法，能够确认我们的行踪！” 为了保证语句的顺畅，迟愈缓了两秒才继续说道，“我怀疑，是那个祭坛在定位我们，得想办法把火焰熄灭掉才行。” 寂寞兄闻言看了眼身后被越甩越远的怪物：“你怎么不早说？” 若是早知道这一点，他和异界几人就可以不受怪物的干扰直奔祭坛了。哪里像现在……还要和花绯念、迟愈一起倒霉地被追杀。 “刚想到。” 迟愈语气诚恳，“而且，就算直接去了祭坛，怪物们肯定也会因为你们靠近了它们的总部，而疯狂追击你们。与现在的状态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 “更重要的是……如果你们不过来，我和绯念迟早会体力、灵力双空，支撑不下来的。” “是的！”花绯念接话道，“为了不让你们感到愧疚，我们决定还是先汇合，然后再一起考虑灭火的事情。” ……彳亍口巴。 寂寞兄翻了个白眼，默默改变了逃跑的方向。 …… 另一处战场。 依旧保持着蛇头怪物模样的操纵师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白光刺目的远方。 趁着他分神的瞬间，塔罗女妖特茜娅轻喝一声，操纵师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并诡异地升至了半空。 “机会！” 无需她的提醒，水獭提着一把比他的身体还要长出两倍有余的巨型柴刀，双腿一蹬，向上跳出了十几米。 他高高举起柴刀，冲着操纵师的颅顶重重砍下！ 操纵师手指跳跃，刚想控制住水獭的身体。 却不想，从他指尖蔓延出的无形“丝线”突然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并在他惊诧的目光下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弗雷操控木偶的能力！ ……不好！ 他猛一抬头，柴刀那锋利的刀刃已然近在咫尺！ 水獭那超乎寻常的怪力，配合上由蒂奇船长友情提供的，传说中吹发立断、无坚不摧的“世上最锋利的柴刀”，发挥出了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 在兔子团长的影响下，那被一分为二的尸体“砰”的一声变成了被劈成两半的玩偶，与水獭一起砸落在地，引发了地动山摇般的巨大动静。 “……解决掉了？” “就这么……解决掉了？” 塔罗女妖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虽说经过这么多年的封锁与削弱，此消彼长之下，他们与操纵师之间的差距已是越来越小……但如此轻易就得来的胜利，还是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还好我们发现得早喵。” 黑猫管理员从藏身之处走出，“如果放任他‘觉醒’下去，战斗肯定会更加激烈喵。” “嘛，这也是好事。”兔子团长带着奸商般的笑容出现，“至少我们不用继续过这种囚犯一样的憋屈生活了。” 说着，他打趣般高声喊道，“对吧，爱德华？” “你们这一群毫无警惕心的家伙！” 蒂奇船长气冲冲地来到众人面前，“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尽快扑灭祭坛上的火焰，彻底杜绝他复活的希望吗？” “蒂奇说得没错。” 黑猫管理员赞同道，“事情拖得越久，越可能出现不可控的变故喵。” “那我们快走吧！” 渴望复仇的塔罗女妖一刻都不愿意再等，立即启程朝“祭坛”的方向飘去。 “嗷呜！” 不知何时，兔子团长再次隐去了身形，取而代之的金毛大狗撒开腿，表情欢快地跟了上去。 …… 此时，玩家们这边。 早已将“追兵”甩掉的迟愈一众放缓了脚步，借助随处可见的、废弃建筑的遮掩，小心翼翼地观察祭坛周边的守卫们。 “一共十六个。” 寂寞兄说着，警惕地看了眼身后的方向，“绯念、无名、驰豫，你们分十个，可以吗？” “可以不可以的……这得看它们的实力。” 花绯念说着大实话，“如果都像追杀我们的那几个怪物一样强，别说十个了，六个都够呛。” 寂寞兄一噎：“……也是。” “不然先想办法对付火焰呢？”迟愈提议道，“只要火灭了，我们直接按照最初的计划分散逃离、继续狩猎就行，完全没必要和这群怪物战斗。” “我有办法扑灭火焰。”云澜霞影举手道，“我唯一的一个技能就是召唤水流，虽然量不大，但多召唤几次，灭火是绝对够用的。” “也行。” 寂寞兄点了点头，“那就兵分两路，绯念你们负责拉怪，我和云澜……” “等下！” 迟愈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她盯着祭坛的方向，眉头微蹙：“那群怪物……在做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怪物游乐场(56) 闻言，花绯念等人纷纷循着迟愈的视线，向祭坛的方向望去。 却见，十只怪物将自己的其他六名同伴围在中间，然后极其果断地用利爪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内讧？” 寂寞兄实在难以理解他们的行为。 迟愈沉默地看着倒下的六个怪物被抬了起来、送到祭坛上，虽然她也不明白这些家伙到底要做什么，但不妨碍她本能得察觉到一丝违和。 她没有犹豫，直接道：“机会，趁现在，把剩下的那十个也解决掉！” “好！” 寂寞兄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当即做出了作战安排，“云澜，你来使用【夏塔的呓语】！” “哎？我？”云澜霞影愣了下，从迟愈那里手忙脚乱地接过银镜之后，她才稍微冷静了些，用力点头道，“好！” “异界，火力压制！” “没问题！”异界行者早已为他的冲锋枪更换好了弹夹。 紧接着，寂寞兄一声令下，银镜中的发丝狂乱飞出，在一众怪物做出反应之前就将其“灵魂”缠住。 异界行者大步从藏身地跨出，朝着怪群就是一阵时长近二十秒的火力输出！ 怪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挺过枪林弹雨，还没来得及拖着残躯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花绯念、迟愈、无名神三个擅于近战的玩家就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 六位玩家配合默契，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就将整整十只怪物屠戮殆尽。 解决掉威胁后，迟愈并未加入队友间的击掌庆贺，而是提着长剑，只身来到了祭坛旁边。 无需她仔细寻找，那六具尸体旁边的凹槽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刚刚那群怪物，是想把同伴的尸体放在这些凹槽里？” 寂寞兄不知何时也凑上前来。 “估计是。”迟愈点头。 “那会怎么样？合成出一个更强大的尸傀吗？”听到他们对话的花绯念好奇道。 迟愈想了想：“大概……这是某种触发条件。” “上面有六个凹槽，与玩家的数量相对应，结合‘祭坛’这个象征意义十分浓厚的词语，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我们就是原先准备的‘祭品’。” “但是出乎怪物意料的是，我们非但没有被抓到，反而在不断狩猎它们的同伴……而有了【夏塔的呓语】，我们的每一次狩猎，都会将操纵师，也就是所谓的‘神明’的力量削弱一分。” 说到这里，寂寞兄已经差不多理清了前因后果：“所以，它们从同伴中选出了新的‘祭品’，想尽快完成仪式？” “……为了结束这个项目？” 迟愈轻一颔首：“这也是我的猜测。” “这么看来，操纵师就算没有被找到，距离现身恐怕也已经不远了。” 寂寞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算了，这些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云澜，你快过来尝试一下能不能扑灭火焰。” 听到寂寞兄的呼唤，由于跟不上他们的思维，正和花绯念几人一起神游的云澜霞影立即应了一声，小跑着来到他和迟愈的身边。 她向着火焰的方向平伸双臂，摆出了“拥抱”的姿势，口中呢喃般念道：“弱水真神在上，请将您的仁慈洒满大地，请将孕育生命的甘霖赐予众生——” 话音刚落，火堆的上方就有无数蔚蓝色的雨滴汇聚，星星点点、淅淅沥沥地砸落在火焰中心。 十秒钟过后。 云澜霞影收回双手，交叉于胸前：“感谢您的馈赠。” 她睁开眼，望见的却是毫无变化的祭坛，以及队友们沉思、凝重的表情。 “没有效果？怎么可能？”她惊讶说道。 迟愈做出习惯性的思考动作——左手环胸，右手食指撑在下巴上：“或许，这里的火焰比较特殊，无法用普通雨水扑灭。” 云澜霞影了然：“那应该用什么？” 我怎么知道…… 迟愈绕着祭坛走了一圈，却始终无法找到正确、合理的突破口。 “难道……和【夏塔的呓语】一样，需要输入灵性？”寂寞兄提出了一个设想，“你们谁来试一下？” 话落，没人回应。 他下意识抬头，发现所有的队友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包括向来不太参与这些“集体活动”的迟愈。 见他望来，花绯念当即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在场的玩家中只有你灵力值最高，所以……交给你啦。” 话落，不等寂寞兄反驳，她就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夏塔的呓语】对灵力值的消耗堪称恐怖，我现在的灵力条已经快要见底了……实在爱莫能助啊。” 虽然知道她所说的情况属实，但不知为何……单是看她故意摆出的这副欠揍姿态，寂寞兄就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好吧。” 毕竟想法是他提出来的，在没有其他合适人选的情况下，他确实应该担起“尝试”的重任。 寂寞兄整理好心情，两步靠近火焰。 就在他伸出右手，即将碰到雕刻有繁复花纹的祭坛时…… “停！” 一声熟悉的怒喝自众人身后炸响。 寂寞兄被吓了一跳，差点因为惯性而一巴掌按在祭坛上，好在旁边的花绯念眼明手快，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拽了回来。 “你们在干什么？！”水獭向导以奇快的速度窜到玩家们面前，目光灼灼地瞪着寂寞兄。 “在尝试用灵性灭火……” 寂寞兄下意识回答道：“怎么了吗……” “灵性灭火……”黑猫管理员随即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你们是害怕‘他’复活得不够快吗喵。” “祭坛上燃烧的火焰，就是以‘他’和那些灵傀的灵性作为燃料的哦。” 兔子团长的声音从金毛大狗的口中吐了出来，“你们的灵性一旦与其接触，就会瞬间转化为‘他’的灵傀，且这个过程是不可逆转的。” “所以我早说过，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不懂装懂、胡乱尝试、愚蠢如猪的队友了。” 蒂奇船长最后补充的一句话顿时让寂寞兄羞愧不已。 “好了，不知者无罪喵。” 黑猫管理员站出来，将话题导回了正轨，“特茜娅，你快去把火焰熄灭掉吧喵。” “交给我吧。” 早已跃跃欲试的塔罗女妖闻言上前两步，双手抬起至胸前，然后向下轻轻一按。 一股莫名的能量如狂风一般自她的手中涌出，在祭坛上空不断盘旋，将橙红色的焰尾吹得左右跳动、几度闪没。 然而……却始终无法完全将其扑灭。 第一百零二章 怪物游乐场(57) 这一刻，连玩家们都意识到了……情况有变。 “怎么可能？‘他’还没死？” 塔罗女妖收敛念力，猛地瞪大了双眸。 “‘他’没有选择在那个怪物的身体里复苏？” 兔子团长刚说完，就自我否定道，“不，不可能，那个怪物展现出了‘操纵’的能力，那是‘他’所独有的。” “除非……” 黑猫管理员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那只怪物，是‘他’故意抛出来的诱饵，吸引我们注意力的诱饵喵。” “也就是说，‘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其他的躯壳里苏醒了？” “很有可能喵。” “那怎么办？” “外面那么多怪物，根本没办法一一排查。” “就算现在找到‘他’，在复苏时间足够长的情况下，我们想打赢，也得付出比之前大得多的代价。” “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要杀了‘他’！” “……” 迟愈等人眼看着几位工作人员吵作一团，不禁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话、该如何接话。 “总——之！” 水獭一锤定音，“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他’找出来，万一‘他’逃掉了，我们都没好下场！” “没错喵。” 黑猫赞同道，“水獭，你去游乐场门口，一旦有可疑人员靠近，就立即通知我们喵。” 水獭应了一声，两只前爪交错，在半空中一拉，就在半空中“撕”开了一道依稀有亮光透出的裂缝。 传送？……不，更像是某种打破幻境的手段。 迟愈转头看了眼四周暗沉的景色，越发笃定他们此时并非处于现实之中。 “蒂奇，弗雷，特茜娅，我们也走吧。借助小棠的能力，很快就能将整个游乐园搜索一遍，一定能……” “等等！”兔子团长突然开口。 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之后，他的指尖微微跳动，在无形丝线的操控下，一只水獭模样的木偶忽地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迟愈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为了完成蒂奇船长发布的“刺杀水獭”的任务，而向兔子团长借来的那个木偶！ 奇怪……它不是应该在玛丽女王复仇号上吗？ 她正疑惑着，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木偶的口中传出。 那是科伦——地下拳击赛的那位负责人，科伦的声音！ “船长！船长！能听到吗？” 蒂奇船长粗黑、浓密的眉毛紧紧绞在了一起：“科伦？” “是我！” 科伦的语气中充满了欣喜，“我来船长室找您，却被告知您早就离开了，且没有一个人知道您去了哪里。” “幸好我认出来这个木偶是属于那只……是属于弗雷团长的，想着能否通过其与他搭上线，进而联系上您。万物的母亲啊，我成功了！” 似是习惯了这位手下东拉西扯的作风，蒂奇船长丝毫不见烦躁地道：“说重点。” “啊，好的！” 语毕，科伦认真酝酿了数秒，“船上出大事了！” “弗瑞诈尸了！” “伊诺克和格莱德他们正在下面守着，但恐怕撑不了多久！” “船长——救命啊！” 这段话一出，众人皆惊。 塔罗女妖更是差点跳起来：“弗瑞！” 金毛大狗蹙眉：“诈尸？” “笨蛋，是操纵师！” 蒂奇船长说着就要撕裂幻境，但是，比起先前水獭的轻描淡写，此时的他根本无法撼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壁垒！ 其余几位见状立即上前帮忙，可哪怕是集众人之力，也只能扯开一个仅供黑猫出入的狭小裂缝而已。 “不行，这里被封锁了！” 兔子团长懊恼道，“一切都是那家伙的阴谋！” 黑猫管理员叹了口气：“‘他’算准了我们都不具备传送的能力。” “正如其所言，失去了夏塔的我们……已是全面处于劣势，几乎很难有翻盘的可能了喵。” “不能……放弃！” 塔罗女妖咬牙切齿，“可恶……明明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只差一个传送的能力啊！” 见他们一派穷途末路、一筹莫展的模样，玩家们这边也是焦急无比。 寂寞兄来回踱了两步，灵机一动道：“项目！现在完成献祭结束这个项目，能不能解除封锁？” “没用的喵。” 黑猫管理员摇了摇头，“这只能解除‘幻境’，却无法撼动‘他’对此地的封锁。” “我已经联系水獭了，他此时正朝着玛丽女王复仇号赶去……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喵。” 这句话一落下，兔子团长和蒂奇船长就同时卸下劲来，失去了能量维系的裂口当即合拢，连一丝一毫的缝隙都没有留下。 塔罗女妖虽然满脸不甘，却也知道……踩中陷阱的他们注定只能待在原地，被动地等待命运的安排。 他们从惊诧，到不甘，到奋力抵抗，再到无奈放弃的转变，看得异界行者几人一阵揪心……又有种感同身受般的遗憾。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云澜霞影紧紧攥住裙角，语带不忍。 迟愈沉默了良久。 忽地，她叹了口气：“有。” 在她说出“有”这个字的刹那，在场的所有生物，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他们的眼神中，有期待，有怀疑，有探究，也有惊喜。 “我就知道！你简直是我的幸运女神！” 兔子团长激动地连真身都顾不上隐藏，直接从暗影中跳了出来，“你有什么办法？” “【旅者之镜】。” 迟愈从道具栏中取出了两面足有一人高的等身镜，“我从镜子迷宫拿到的，可以用于传送，只不过，需要有人将其中一面定位到玛丽女王复仇号的周边。” 说着，迟愈望向了在座唯一可以与外界联系的黑猫。 黑猫管理员不负所望：“交给我吧喵。” 在蒂奇船长的辅助下，黑猫管理员用某种未知的方法将镜子压缩到一定大小，塞进了胸前柔软的绒毛中。 没过多久，她的耳朵动了动：“……水獭已经把镜子安放好了喵。” “太好了！” 塔罗女妖以最快的速度飘到银镜之前，在跨入的前一秒，她轻轻抿唇，回眸望向迟愈。 “谢谢。” 她语气真挚地道，“不只是我，夏塔、弗雷、蒂奇、水獭、黑猫……以及所有困于游乐园、死于游乐园的生物……都将铭记你的付出。” “愿公正永伴汝身。” 第一百零三章 怪物游乐场(58) 见塔罗女妖几位相继借助镜子离开，异界行者不由得松了口气：“公正……真是奇怪的祝福。” “因为特茜娅信仰的是公正女神喵。” 黑猫管理员在临行前制造出的，用于沟通的“分身”解释道。 云澜霞影沉思了数秒：“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卵世界’的四位主导者之一？” “哪四位？”异界行者随口问道。 黑猫管理员放缓了声音：“公正女神，万界之母，虚空之门，以及，亡灵君主。” “祂们并非世界的主导者，而是高居神国、俯瞰人间的神明喵。” “神明……” 寂寞兄并未表现出好奇或震惊，显然是知道这四个名字的，“那这里是属于公正女神的……额，领地？” “不是。” 黑猫摇摇头，“一定要说的话，这里是操纵师的领地，凡是生活在这里的、具备智慧的本土生物，信仰的都是‘他’。” “其实像这样的地方有很多个，毕竟就算是神明，也无法把所有世界都纳入囊中喵。” “而游乐场的工作人员来自不同的世界，所以，拥有不同的信仰是很正常的事情。” 黑猫举例道，“比如，爱德华以及他手下的那群海盗都信仰万界之母，而特茜娅和夏塔，则是公正女神的信徒。” 说着，她望向迟愈，“所以，她的那句话，代表了她最真挚的祝福喵。” 祝福……祝福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意念值用。 迟愈面上维持着一派淡然的表情，实则内心已经在滴血了。 二百多意念值啊……她解决掉那么多镜像，杀了这么多怪物才攒到的，足足二百多点意念值啊！ 就因为她的一念之差，因为她的一时心软……全部用来换了两面局限极大，基本毫无实用价值的镜子。 再攒一攒兑换“虚空穿梭”这个单看名字就非常酷炫的技能不好吗！ 用二百多意念值换一个boss的命……真的值得吗？ 迟愈沉默着远离了众人，独自对着【万界册】发呆。 期间，她的目光无数次扫过【旅者之镜】下方标注的“二百二十二”这个数字。 总有种……它在内涵我的错觉。 【不是错觉哦。】系统零号落井下石道。 刚经历过意念值的大起大落，因而倍受打击的迟愈慢了两秒才回怼道：“就你话多。” …… 在漫长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精神一直处于半紧绷状态下的寂寞兄第一时间发现了镜面的波动，难掩激动地道：“有人回来了！” 他话还没落，如水一般飘动着的黑色裙角就从镜面中穿了出来。 塔罗女妖满脸的疲惫：“结束了。” “赢了吗？”花绯念迫不及待地问道。 “当然。”塔罗女妖脚步不停，走向祭坛，“虽然过程无比曲折，但是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未来还是被导回了充满光明与希望的正轨之上。” 她说着神棍色彩极为浓郁的台词，双臂前伸，轻轻下压，仿佛在指挥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最后……就用绽放的烟花，来为这个美好的故事画上完满的句号吧。” 话音落下，微风渐起。 无需玩家们动手，躺在祭坛边上的六具怪物尸体就在念力的操控下，“主动”嵌入了凹槽之中。 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先是猛地蹿高，接着，却又像是被迎面泼上了一盆冷水一般，迅速闪躲、收敛，直至熄灭。 骤然间，迟愈觉察到周围的“幻境”彻底破碎了。 正当她习惯性地四顾观察之际，云澜霞影的一声轻呼突然在她的耳畔响起。 下一刻，五颜六色的火光照亮了她的半边面颊。 迟愈下意识转头看去，恰好绽开的烟火占据了她视野中的整片天空，也映入了她漆黑的双眸之中。 【支线任务已完成！】 系统一贯欢欣雀跃的声音被淹没在了烟火声中。 等这场得之不易的烟花秀结束，寂寞兄才转头对队友们道：“你们也都收到提示了吧？” “这就要走了吗？”花绯念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缺了点什么的感觉。” “确实。”不远处的异界行者赞同地点头。 “别说了，我才是真的全程懵……” 云澜霞影接话道，“我好歹也算是个资深玩家了啊……就没遇到过这么折磨人的副本。” “折磨？”无名神不解。 在他眼中，这个副本的流程不长，除了boss战之外难度也不算太高，是怎么也称不上“折磨”这两个字的。 “对啊，作为一个不怎么擅长解谜，且主练辅助、医疗的玩家，整个副本走下来，我的参与感简直为零，活得比npc还npc。” “就比如最后一战……boss的面没见着就不提了，但是连boss的身份，打败boss的方法都是莫哥告诉我的，我自己则什么也没探索出来……这就过分了吧？” “我甚至都认不全那几个帮忙的npc！” “弗瑞是谁也不知道！” 听了她这段“哭诉”，在场的其他玩家下意识开始复盘这段时间的经历。 还好，我至少比云澜多认识一个兔子团长……异界行者隐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还好，我至少知道弗瑞，也清楚那个水獭木偶的来历，还打碎了不少镜子，帮忙拿到了关键道具……不愧是我。 无名神乐观地想道。 ……我好像也什么都不了解…… 花绯念抿了抿唇：“这只能说我们运气不太好，如果我们也像莫哥和驰豫那样选了‘占卜屋’，就不会一头雾水了。” “也是。” “的确。” “没错。” 她的这句话得到了无名神三人的全体认同。 就站在她旁边的寂寞兄翻了个白眼，没去戳穿他们自欺欺人的行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迟愈。 少女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没有对同伴们的热烈讨论表现出好奇，也没有探索出全部剧情的骄傲……就好像，对一切都浑不在意一般。 注意到他的打量，迟愈回眸望了他一眼，轻一颔首，然后便转身往游乐场大门的方向走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怪物游乐场(完) “等等！” 塔罗女妖及时飘到迟愈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迎着迟愈探究的视线，她凭空取出了一枚水晶球，随即将目光转向云澜霞影。 “能将【夏塔的呓语】给我吗？” “当然！” 云澜霞影连忙应道。 由于【夏塔的呓语】属于剧情物品，无法带出副本，所以她给出去的时候没有丝毫心疼。 塔罗女妖伸手接过，继而将那面小巧的银色镜子靠近了水晶球。 两者之间的空间突然扭曲，并传出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吸力。 她顺势放开了持有银镜的左手，下一秒，银色的镜子就骤然崩塌成了无数光芒闪烁的沙砾。 并在吸力的作用下，如星云一般旋转着汇聚、融入了水晶球中。 接着，塔罗女妖又取出了被压缩成手掌大小的两面【旅者之镜】，用同样的操作，让其与水晶球相融。 做完这番举动，原本透明的水晶球里已经隐有虚影凝聚，仿若云雾一般悬浮、交融、变幻不定。 塔罗女妖把水晶球递给迟愈：“这是我们的谢礼。” “怪物游乐场，永远欢迎你的到来。” 她弯起唇角，那张苍白的、始终结着寒冰的面孔似乎都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温和起来。 …… 迟愈坠在队伍的最后方，无意识地把玩着那个仿佛氤有水汽的水晶球。 【特殊物品：祈愿水晶（改）。】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驰豫。】 【特效：？？？】 【备注：经过改造之后，这枚水晶虽然已经不具备占卜的效果，但其中却蕴藏着神秘、强大的力量。唯有得到它认可的人，才能发挥出其真正的效用。】 迟愈看着特效一栏的三个问号，以及意味不明的备注，心中止不住地叹气。 按照塔罗女妖的说辞，她绝对算是“得到了认可”，但是…… “好歹告诉我要怎么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啊……仅靠自己探索的话，恐怕得猴年马月才能摸清使用方法和具体效果……” “不过，让人稍觉安慰的是，二百点意念值没有白白浪费，至少换了个‘完美’评级的道具。” 迟愈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心疼——她没有吃亏，反而血赚！ 反复这么催眠了自己几句，她将水晶球收回道具栏，抬眸望向沐浴在朦胧灯光下的一排排铁栅栏。 突然间，管理室旁边，修剪平整的灌木丛内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走在最前面的寂寞兄警惕道：“谁？” “你们终于到了。” 熟悉的尖细嗓音由沉闷逐渐变得清晰。 披着白色灯光的水獭从枝叶中钻出，表情不耐，“太慢了……我已经在这里等你们好长时间了。” “向导？”寂寞兄有些惊讶，“管理员不是说，你在协助船长清理战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按照平面地图上的标注，“海盗船”项目和游乐场大门之间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 “早就清理完了。” 水獭向导说着，很有行动力地朝门口走去，“至于我为什么过来……不是很明显吗？只靠你们是无法打开大门的。” 顺着他短小的上肢，迟愈等人看清了铁门上足有成年男性手腕粗细的铁链，以及上面挂着的老式门锁。 寂寞兄一下了然，点了点头。 在六位玩家的注视下，水獭灵活地爬上栏杆，用不知从哪拿出的一把钥匙打开了门锁。 “吱呀”一声，大门洞开。 “好了，你们赶快出去吧。” 水獭跳下来，看着众人道，“这样一来，我作为向导的任务也终于能结束了。” “好的，多谢向导！” 花绯念语气轻快地应了一声，率先朝门外走去。 寂寞兄则带着迟愈四人，落后几步跟在她的身后，直到看到她安然无恙地越过大门，站在了游乐园外的平坦地面上，他才暗暗松了口气，不再压抑步幅。 对于他们有意识的“保护”，迟愈没多说什么，只安静地迈动步伐，一路无惊无险地走出了游乐场。 【主线任务已完成！】 【恭喜玩家完成副本，将于300秒后自动传送。当然，如果等不及的话，你也可以选择“立即传送”哦。】 系统的提示音让花绯念彻底安下心来。 她对迟愈笑道：“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有误，无论是将我们安排在大门内侧，还是发布的那两个任务，都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迟愈缓缓转过身体，面向了游乐场。 她的突然停顿当即勾起了其他几人的好奇心，循着她的视线，众人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的迟愈，也看到了……与迟愈对视的水獭向导。 “工作人员是不能离开游乐场的吧？” 他们听到迟愈如此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早已无法忍耐‘囚徒’生活的蒂奇船长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冲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清扫已经结束了，却依然看不见他的身影。” “……工作人员当然不能出去了。”水獭向导双手掐腰，“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只是想确保你们能安全离去……” “那为什么现在还不关门？” 迟愈打断了他，“再说，管理员是知道我们要离开的，可是，它却没有跟我们过来，也没有提醒我们需要有人打开门锁才能出去。” “这是为什么呢？” “是它忘记了吗？还是……” “根本就没有‘开门’这个步骤呢？” 话落，不等水獭做出下一步反应，迟愈就拿出了水晶球。 熟悉的气息让其内翻腾的云雾瞬间变得暴躁起来。 如迟愈所料，虽说特效不明，但融合了【夏塔的呓语】之后，水晶球至少是可以施展“固定灵魂”这个能力的。 见势不妙，“水獭向导”没有犹豫，转身便逃！ 但，早就注意到异常的迟愈刻意控制了两人间的距离，因此，他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身后追上来的发丝和剑光联合绞杀！ 这场短暂的交战结束后，整片空间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迟愈有条不紊地收回道具，一转身，却发现五个人、十道目光都在紧紧盯着她。 “怎么了吗？”她歪了下头。 “没……”花绯念略有呆滞，“刚刚那个水獭向导……是boss假扮的？” “嗯，经过管理员他们的两次围剿，他现在非常虚弱，所以我才能这么轻易地将其解决掉。” 听着迟愈那堪称轻描淡写的语气，一众玩家只觉得自己要风中凌乱了。 ——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根本不是迟愈为何能打败boss，因为是个人就能看出此时boss的虚弱。 他们真正想不明白的是…… 为什么明明都是玩家，偏偏你就能发现异常？ 如果迟愈能听到他们的心声，肯定会回上一句“外挂了解一下”。 可惜，迟愈没有听到，也懒得去猜他们在想什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了？” 她想回登录空间好好研究一下【祈愿水晶】。 “啊，好……” 花绯念的“好”字还没说完，迟愈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一片白光之中。 第一百零五章 现实断章 程砚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奖励结算中……】 【完成“简单”评级副本：怪物游乐场。获得经验值：240。】 【获得通用货币：240。】 【完成支线任务：完成宣传单上（已勾选）的所有项目。获得通用货币：300。】 【完成主线任务：逃离游乐场。获得奖励：特殊物品*1。】 【完成隐藏任务：副本探索度超过80%，并得到“怪物游乐场”中大部分重要npc的认可。获得奖励：万界拼图*1。】 【结算已完成！】 “万界拼图？那是什么？” 迟愈本想第一时间拿出【祈愿水晶】，对其做进一步的观察与探索，却不可避免地被这个从未见过的特殊名词吸引了注意。 和之前一样，当她身处“登录空间”时，系统并未主动对她的问题作出回应。 迟愈刚要呼唤零号，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轻音乐。 她先是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她的手机铃声。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还是迟愈第一次在房间内听到系统提示以外的响动…… 这么看来，“登录空间”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与外界连通？ 除了声音，气味、触感会不会也能传递进来？ 当玩家身处副本、登陆空间的时候，如果恰好煤气泄露，或者被人推攘，是会继续“沉眠”？还是立刻苏醒？ 局限于稀缺的经验，迟愈没办法对这些猜想做出验证……也不可能冒着暴露自身秘密的风险找人帮忙实践。 因此，她将种种想法抛于脑后，选择登出游戏。 刚一睁眼，迟愈就循着响声，伸手摸向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程砚……” 她呢喃着念出屏幕上的名字，动作较缓地滑动接通，“喂？” “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 对面的声音焦急中又夹杂着些许欣喜与庆幸。 程砚没有把“以为”后面的话说完，而是平复了下心情，故作轻松地道，“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你是现在下来，还是需要再等一会？” “……嗯？” 刚通关了一个副本，迟愈的精神还未从过度紧绷后的疲惫中恢复过来，因此一时没想明白她和程砚约定了什么事情，程砚又为何要到自家楼下来。 听到迟愈明显带着疑惑的语气，程砚早有预料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你忘了？今天是周六，你上次不是与那位于医生约好了，十一点去拜访她吗？” “今早我突然想起来，于医生的诊所附近没有地铁站，坐公交又需要换乘，麻烦得很。刚好我要去实验室找秦教授，就顺路过来送你一程。” 于医生……于露医生？ 迟愈从床上坐起来，抬起左手，揉了揉明显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哦，对，想起来了…… 上个星期，郑诚则郑医生说他最近要飞国外，去参加一场为期一个月的交流会。 考虑到时差，以及线上诊疗的效果难免会差一些等问题，他介绍了一位同门的师妹，也就是于医生给我，说是让她负责我每周一次的复查…… 以前复查都是安排在周日下午的，乍一更改时段，在没有刻意记忆的前提下，对于我来说，忘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迟愈自我嘲讽了一句，看了眼屏幕顶端的时间。 十点二十。 还好，来得及…… 她重新将手机放至耳边：“我马上下来，等我……嗯，等我五分钟。” “好的。” 程砚很贴心地补充道，“不用着急，时间还很充裕。” 迟愈应了一声，随即挂断电话，迅速开始整理仪容、检查必备的随身物品。 由于副本内“角色”的穿着是取决于玩家现实中的装扮的，所以在排本之前，迟愈就已经洗漱完毕，并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物……节省了她不少时间。 因此，她很快就做好准备，锁门下楼。 刚走出单元楼的大门，她就发现了对面道路上，站立在阴影之中的程砚。 他长着一张颇为俊朗的面孔，精致立体的眉眼中总是跃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生动，搭配上白色衬衫以及浅咖色的修身长裤，让每个注视着他的人都会平白有一种“朝气蓬勃”之感。 此时的他左手插袋，右手把玩着随身携带的签字笔，一双深褐色的眼瞳专注地凝望着远处枝叶茂盛的梧桐树。 听到逐渐接近的脚步声，程砚转头笑道：“你来了？比我想象中的快。” 迟愈看了他一眼，用明显柔和了许多的语气道：“我又不是刚起床。”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程砚一边替迟愈拉开车门，一边装出了有些伤心的模样，“我九点多就到了，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 “……在玩游戏，没有听到铃声。”迟愈说着没有一点虚假的真话。 “你……玩游戏？” 程砚先是有些不太相信，随即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游戏？竟然能让每日忙于生计的你感兴趣？” 他用了迟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稍稍调侃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发小。 迟愈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一个很一般的游戏，你肯定看不上。” 话落，没等程砚反驳，她就抢先说道，“诊所距离这里远吗？时间会不会不太充裕？” “这毕竟是我和那位于医生的第一次见面，要是迟到就不好了。” 已经坐上了驾驶座的程砚闻言，顿时露出了“你也知道”的表情。 他随手将放在身边的小笼包和牛奶递过去：“放心，你吃完早餐再去都来得及。” “啊，谢谢。” 迟愈很自然地接过，塞了个小笼包在嘴里，“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程砚扬唇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自己主动吃过早饭？” “我早跟你说过，早上空腹对于身体的损伤是极为严重且不可逆转的……” “停！” 迟愈咽下口中的食物，有些无奈地打断了他的絮叨。 她熟练地转移话题，“我们不然还是快出发吧，你之后不是得去实验室吗？晚了的话秦教授该等急了。” “嗯……” 程砚沉吟片刻，有些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秦教授那边不是很急……不过你说得也对，我们这就出发。” 话落，他很有行动力地发动引擎、打满方向盘，驱使汽车驶离了名为“晴岸”的小区。 第一百零六章 现实断章 心理诊疗 迟愈所在的江安市，是除了北州和明海之外，高等院校最多的几座城市之一，尤其是位于市中心的莹山区，素有“大学之城”的美誉。 所以，一年前，于露成立“希露心理咨询室”的时候，果断地将地址选在了这里。虽然花费了比预算多出不少的金钱，但事实证明……她的这个决断是正确的。 于露面带微笑地送走又一位前来咨询的青年，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眼周围装饰有绿色藤蔓的挂钟。 “十点五十四……” 无需多做回想，她立刻记起了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要接待的“客人”是谁。 于露踱步到办公桌前坐下，从堆叠整齐的纸张中抽出了一份资料。 ——她的师兄移交给她的，那位名为“迟愈”的女孩的病例。 姓名：迟愈。 年龄：19岁。 出生日期：2000年6月1日。 家庭情况：父亲迟立年与母亲邓忆清均为公职人员，就职单位不详。两人于96年相识，99年成婚，00年5月27日，迟立年因急病去世，同年6月1日，邓忆清由于伤心过度，早产生下一个女儿后，同样病逝在了医院之中。 同年9月，患者被送入位于江安市市郊的“星星福利院”，在一位程姓先生的资助下，于18年考入江安电影学院导演系。 情况说明：04年7月，患者被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发现有潜在的暴力倾向，经诊断，其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 患者的第二人格不仅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对于各类知识也有着超乎寻常的掌握程度。 基于以上情况，对患者展开了相应的治疗。 09年10月，初步诊断，患者已痊愈。但由于精神常年处于异常状态下，患者表现出了轻微的交流障碍。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遵循建议，将患者送入了同样位于市郊的公立学校。 12年5月，经诊断，患者已初步克服交流障碍。考虑到其年龄以及经历的特殊性，建议每周进行一次复查。 综合判断：无精神异常。 将最后一行字收入眼底，于露不甚明显地吐了口气。 从师兄那里拿到这份病例以后，出于好奇，她调查了一下那个以“星星”为名的福利院。 而根据她得到的消息……那是个由官方出资成立的慈善机构，在其内供职的工作人员，不仅全部经过了严格的政审，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有专人不定期巡查，就是为了确保不会有虐待儿童的情况出现。 就算迟愈本身性格较为敏感，且受到了“父母死亡”这个消息的刺激……四岁这个时间点也同样奇怪。 所以，在于露看来，迟愈会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并不算合理……甚至有些蹊跷。 “以郑师兄的专业性，他的诊断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于露轻声自语了一句，随即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管这些做什么，反正我也只负责短期的复查工作，保证这段时间不会出问题就行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清晰的敲门声。 “请进！” 于露不慌不忙地将病例反扣在桌面，并压上了空白的记录本。 原木色的房门被人悄无声息地推开，紧接着，一个穿着浅色衬衫和牛仔长裤，身形高挑，但相较来说稍有些瘦削的女孩迈步走入。 于露的目光很快扫过比例完美的身材，落在了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孔上。 刹那间，她的眼眸一亮，像是看到了盛放于冰天雪地里的花朵，又像是看到了掩埋于污秽尘土中的宝石。 作为一位心理医生，于露的惊艳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她很快遮掩住情绪，习惯性地带上了客气疏离的笑容：“你好，很高兴能见到你……请在这边就坐，当然，如果你更喜欢坐在沙发上聊天，我们也可以去里面的休息室。” “不用，这里就好。” 迟愈顺手带上房门，根据于露的指示，在摆放于桌子对面的软椅上坐下。 嗯……和郑师兄说得一样，性格较为冷淡，不擅长……或者说，不太愿意显露自身的情绪。 于露在心中默默想道。 在她观察迟愈的同时，迟愈也早已隐蔽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 这位于医生并未穿白大褂，而是以薄荷绿颜色的圆领衫搭配白色休闲裤，上衣的领口、袖口处都点缀着荷叶边，看起来大方又得体。 她的长相只能算中等，但胜在有一种知性、温柔的气质。再搭配上那平和的笑容，让人不自觉地就会对其产生一种信赖感。 嗯，她看我的眼神有一点好奇……像是在欣赏某个珍稀物种一样…… 迟愈微微垂眸，敛下了目光。 “时间刚好……我们开始吧？”她听到了于露柔和的嗓音。 迟愈点了点头，眼看着于露从黑色的圆形笔筒里拿出了一支签字笔，然后闲聊般问道：“那么，第一个问题。” “你最近感觉如何？有遇到什么让你比较在意，或者说，产生较大情绪波动的事情吗？” 那可就多了…… 迟愈默然想道。 比如，被迫加入了一个通关失败就会死的游戏…… 比如，面试的公司突然消失，而且没有在现实留下一点痕迹…… 再比如，她现在正在寻找将她拉入副本世界的幕后黑手，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揍对方一顿泄愤…… 但是，未免自己的病例上再加一条“妄想症”，迟愈觉得还是将这些事情埋在心底比较好。 至于其他……好像还真没什么特别的了，除了比较缺钱以外，我的生活一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澜…… 如果每周复查不是免费的，我可能很早之前就将其叫停了…… 迟愈收敛住发散的思绪，刚要摇头，却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动作。 等等……或许可以询问一下，“那件事”到底有着怎样的象征意义。 迟愈缓缓坐直身体：“……有一件。”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今天早上，我做了个有些奇怪的梦。” “梦？”于医生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方便向我描述一下吗？” 迟愈轻轻点头：“我梦到了很多镜子，银色的等身镜。” “当我靠近的时候，镜子里映照出的并非我现在的模样，而是小时候的我……约摸七八岁大小的我。” “她们拿着沾染了血迹的刀片，眼神幽邃、阴森地与我对视。” 迟愈简单地将她在镜子迷宫中遭遇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当然，她隐去了部分细节……毕竟面前的并非她一直以来的主治医生，尽管有郑医生的背书，但是，她对这位于医生还是抱有着本能的戒备心理。 说完后，迟愈抿了下唇：“医生，你能告诉我，这代表着什么吗？” “是不是意味着……我体内那个明明早就已经消散了的人格，又要重新出现了呢？” 第一百零七章 现实断章 照片 闻言，于露沉吟片刻。 她拿签字笔的尾端在桌面上磕了磕：“不一定是这样，毕竟梦境很神奇，有着许多深层次的含义。你所看到的也许只是表象，而非其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迟愈轻轻颔首，算是认同了她的说法。 “我们先来确定一个事实。”于露继续道，“除了那个梦以外，你是否还感觉到了其他征兆？我是指，你的第二人格将要复苏的征兆。” “没有。” 迟愈毫无犹豫地答道，“自从九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那，第二件事，你还记得最初患上人格分裂是出于怎样的原因吗？” 迟愈再次摇头：“在我的记忆中，九岁之前的所有画面都非常模糊，至于更久远的时期……实不相瞒，我对其的印象还是根据护工阿姨们的闲聊拼凑出来的。” 话落，她补充道，“这些话的真实性，郑医生可以证明。” “我相信从你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 于露的笑容依旧柔和，“也就是说，最近这段时间，你并没有遇到让你感到熟悉的诱因？” “没有。”迟愈非常笃定地答道。 “那我们可以初步断定，你的那场梦境并非是在提醒你第二人格即将归来，而是有着其他的象征意义。” 于露悠闲后靠，双手交叠放于腹前，“你提到，那些镜像手中拿着染血的刀片……这往往象征着危机，象征着险恶的处境。” 迟愈稍有迟疑：“当时，我确实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那就对了。” 于露弯起唇角，改用安抚的语气说道，“我猜一猜……那个危机现在已经解决了？” “是的。” 迟愈想起了被她一剑斩首的“水獭向导”。 以“操纵师”的实力与位格，哪怕他只保留着极为微弱的力量，也是不可能做出“在玩家们面前演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相较来说，直接将他们杀掉再逃出去，显然是更加行之有效的办法。 因此可以推断……那时候的操纵师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很难再借助灵傀复活了。 再说，就算他死而未僵，肯定也只会去找直接导致他死亡的工作人员报仇……跟我“驰豫”有什么关系。 “驰豫”做的事，又与我迟愈有什么关系。 而且副本千千万，重复进入同一个世界的可能性也太低了……嗯，g不能乱立。 见迟愈的脸色有所缓和，于露满意地笑了下：“那就没问题了。当然，如果以后再重复做相同的梦境，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好的。”迟愈礼貌回应道，“谢谢。” “这是我的职责。” 于露“刷刷”在记录本上写了几笔，抬头道，“那我们继续。” …… 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里，迟愈驾轻就熟地回答了诸如“最近过得如何”、“交了几个朋友”、“与周围人交流的时候是否有感觉到不自在”等问题。并在结束的时候，得到了“你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如果能多笑一笑，再活泼一点或许会更好”的评语。 和郑医生每个星期都会说的话差不多啊…… 迟愈一边乖巧地点头，一边起身告辞。 她刚走出咨询室，就看到了坐在门外椅子上，安静等待的程砚。 迟愈慢步上前：“你不是要去学校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程砚按下手机的锁屏键，将其塞回口袋：“忙完当然就回来啦，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秦教授之前不是想编纂一本有关人体解剖的教学用书吗，前段时间终于完稿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出版社，所以今天找我过去，问我有没有渠道。” “这样啊……” 迟愈是知道这事的，不仅如此，那本“人体解剖教学用书”里的大部分配图还是她负责拍摄的。 作为半个“作者”，她顺口问了句：“那事情解决了吗？” “怎么可能，我家又不是做图书出版的。” 程砚夸张地摊了下手，“我准备回去问问我爸，如果他也没有熟人，那我就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说完，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好奇地向咨询室的方向张望了两眼，“怎样，与新医生聊得如何？” “一切如常。” 迟愈简单总结道。 “那就好……对了，你现在是要回家，还是去吃饭？” 程砚转了转挂在右手食指上的车钥匙，“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饭店，要不要去尝尝？” 迟愈稍微犹豫了一下：“……不用了，我准备回一趟学校。” 不等程砚询问，她就从提在手里的单肩包中取出了一个文件袋，“去给方老师送点东西，我刚刚问过了，他正好在办公室。” 程砚恍然：“要我送你过去吗？” “你又顺路？” 迟愈先是吐槽了一句，然后才正色道，“这里距离江电很近，我也不知道会在那待多久，就不麻烦了。” “对了，我顺便帮你问问方老师，看他那边有没有出版社方面的关系。” “好啊。” 程砚笑容爽朗地道，“那我们快走吧。” ……你是不是又没听见那句“不麻烦了”…… 对于自己这位发小选择性失聪的作风，早已习惯了的迟愈无声叹了口气，认命般跟在程砚的身后走下楼梯。 …… 时值七月初，不少专业还没有放假。 因此，尽管迟愈抵达江电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也看到了不少穿行于梧桐树下、柏油路面上的青年男女。 他们有的背着五颜六色的背包，有的直接提着电脑，三两相伴、有说有笑地从图书馆、教学楼等地走出，或是前往食堂，或是走回宿舍。 对类似的景象已经司空见惯了的迟愈没多停留，一路脚步不停，来到了一幢被无数绿影包围着的白色高楼前。 她登上阶梯，走入大厅，刚要沿着紧靠于右侧的楼梯继续上行，无意间一转眸，却扫到了旁边墙壁上琳琅满目、大小各异的照片。 这是专门用来展示学生作品的“展览墙”，每张作品旁边还会附上作者的艺术照，以及一小段简介——迟愈自己也在上面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对其有着粗浅的了解。 而这不经意间的一瞥，却看到了让她非常在意的一幕。 第一百零八章 现实断章 面试邀请 迟愈停住脚步，不自觉地走近了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女声：“你也喜欢这幅作品？” 迟愈下意识抬眸，发现旁边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她的头发被染成了暗金偏红的颜色，脸上画着淡妆，身着黑色一字肩吊带长裙，搭配同色凉鞋，整体打扮成熟又精致，像是将要出席商业活动的明星一样。 注意到迟愈眼神中未有遮掩的打量，少女礼貌笑了下，伸手指向管理室：“我刚刚就在这里值班，勤工俭学。” 迟愈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少女显然很擅长与他人交流，见状没有丝毫尴尬地道：“这一期的所有作品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幅了。” “虽然画面构图不能说多么完美，甚至有些青涩，但色彩的搭配、拍摄的角度，都给人一种……一个刚获得生命的婴儿在观察世界的感觉！” “听说这幅作品从构思到取材，再到成图，作者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完成了！真厉害啊……” 确实厉害，但是比起作品，我更在意的是…… 迟愈的目光落在了作者简介上。 那张脸……她在副本中见过。 正是那个困于冰淇淋车，被迟愈等人从牢笼中救出来后，给了她一个小本子的少年。 想到这里，迟愈看了眼创作时间。 7月5号。 昨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那个本子上记录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已经是我们在这个副本停留的第十天了”。 按照虚拟与现实10:1的时间流速比，副本内的十天就相当于现实的一天。 也就是说……7月5号，他应该正被困在“怪物游乐场”才对。 难道，副本内的“角色”只是玩家在“卵世界”的投影？就像虚拟游戏那样……就算“角色”死亡、迷失，对于身处现实的玩家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还是说……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占据了这个的少年的躯体？ 迟愈敛下思绪，语气平静地道：“我好像没听说过‘潘子成’这个名字。” “因为他不是导演系的，而是我们表演系的学长。” “不仅演技好，在摄影上也很有天赋……真羡慕啊。” 少女说着，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粉色机械表，“啊，到换班的时间了，同学，我先走啦？” 迟愈“嗯”了一声。 她最后瞥了眼那张熟悉的面孔，以及他脸上那陌生的笑容，随即转过身体、拾级而上，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负责教授《摄影基础》这门课的，方景华老师的办公室。 迟愈曲起食指，在紧闭的房门上轻敲三下。 “进来。” 一道略有低沉，但不显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迟愈推开门，看到宽敞明亮的房间里，穿着格纹衬衣、西装长裤的中年教授正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前，略显忙碌地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 见到迟愈，他和蔼地笑了笑，眼尾有明显的皱纹露出：“我还以为你会先去食堂吃完饭再过来。” “让老师久等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迟愈一本正经地答道。 “嘿，迟愈同学，我早就跟你说过，幽默感是保持年轻心态的关键。”方景华教授玩笑般说道，“再这么严肃下去，我怀疑你的心理年龄很快就要超过我了。” 作为一位在江安电影学院任教超过二十年的资深教授，他向来没什么架子，在自己欣赏的学生面前尤为如此。 比起幽默，我可能更擅长说冷笑话…… 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迟愈面无表情地走近，将手中的文件袋递了过去：“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作品。” “好的、好的。” 方教授接过，将文件袋郑重地放在了它的一堆同类的旁边。 见迟愈的目光落在那堆文件上，他无奈地摸了摸稀疏的发顶：“这次的活动一共会持续三天，每天都要安排不同的作品上展……” “可惜现在是暑假，不好把那些小崽子拉来帮忙……唉，对于我这个年龄段来说，工作量还是太大了啊。” “展览安排在了什么时候？”迟愈随口问道。 “下周三，在莹山区的迎辉展馆，早上八点开始。” 方教授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门票，“给你邀请朋友用。” 我没这么多朋友…… 迟愈这般想着，但为了不辜负老师的好意，还是伸手将其接了过来。 ……可以把票送给程砚，让他把实验室的同门都带过去看展……她暗暗为自己的好想法点了个赞。 将门票收好以后，迟愈“不经意间”问道：“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一楼的展览墙上有一幅最近很受欢迎的作品，好像是叫……《尘屑》？” “那个啊。” 方教授几乎没有思考，“是表演系一个叫潘子成的大三学生交过来的，我看着还不错，就摆上去了。” 话落，他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抬起一双浅褐色的眼瞳盯着迟愈道：“怎么，对人家有兴趣？” “一点。” 迟愈坦然应道，“您这边有他的电话和住址吗？如果对方有时间的话，我想前往拜访，和他交流一下取景方面的经验。” “好说、好说。” 方教授的脸上带着“我懂”的笑容。 他在更远处的一堆资料里翻了许久，终于从底部抽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白纸，转手递给迟愈。 “你抄一份吧……记得拜访之前给人家打个电话、征求同意，否则会显得很没礼貌。” 迟愈刚要应声，却听到方教授以一种感慨的语气说道，“果然啊，女孩子一到年纪，就开始主动关心这方面的事情了……可惜了我手下的那群小崽子，没福气哦。” 迟愈一时没想明白他说这段话的意思，但直觉告诉她……不懂也好。 用手机记下潘子成的联系方式与家庭住址之后，迟愈也没忘记就出版社一事作出询问，得到的回应是：“我帮你问问，但不一定能有答复。” 她诚恳地道了句谢，并提出了告辞。 “新城区，白林北路……离这里很远的样子……” 迟愈合拢房门，站在走廊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址发呆。 就在她想要打开地图软件，搜索要如何前往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含有笑意的男声。 “请问你是方景华方教授的学生吗？” 迟愈抬头望去，发现那是一位穿着整套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整齐后梳，一看就知道是个“社会精英”的年轻男子。 “……你有什么事吗？”迟愈反问道。 “是这样的，我是‘探岭新闻社’的工作人员，今天之所以来到贵校，是想要招收一批经验丰富、技术过硬的摄影师。”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参与我们后天的面试？” 第一百零九章 跟踪 面试…… 听到这两个字，迟愈的嘴角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了下，觉得自己似乎对这项只要是成年人就无法避免的特殊“社交活动”，有了某种心理阴影。 她很快平复了心情，面向年轻男子道：“新闻社？” 在迟愈的认知中，在网络交流逐渐变得普遍的时代大背景下，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新闻社基本可以等同于“狗仔队”和“水军”。 “是的。” 男子下意识站直了身体，“虽说我们刚成立没多久，但有一定的官方背景，薪资、待遇、稳定性什么的都不用担心。” “而且，我们目前瞄准的更多是网络新闻，流量、热度是没问题的，等知名度足够高了，再进军纸质报纸、书籍，以积累口碑……”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向别人介绍这些了，言语流畅、态度自信，画出来的大饼又圆又好。 只可惜，这些是无法打动一个注定只能做短期实习的大二学生的。 迟愈直接忽略了优渥的条件，再次简洁问道：“纸质书籍？” “是的。”年轻男子表情骄傲，“作为有官方支持的新闻社，我们与不少大型出版社都有合作。” 嗯…… 迟愈暗自点了下头：“我确实是方老师的学生，但开学刚念大二，恐怕无法长期在贵社任职。” 年轻男子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瞬间，似乎刚刚才注意到被冷淡气质所掩藏的，女孩那张精致却稚嫩的面孔。 不等他收回先前的邀请，迟愈就抢先说道：“不过，我对你所说的很感兴趣，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招收实习生？” “……当然。”年轻男子道，“只要你能证明，你的摄影水平足以胜任我们给予的工作。” “周一面试的时候我会带上简历和过往作品的。” 闻言，年轻男子似是重新拾起了对她的信心，表情恢复了先前的热情。 接下来，迟愈以还有要事为由推掉了下午举办的宣讲会，绕到食堂解决掉午饭后，她便按照地图的指示，找到了潘子成的住处。 乘坐电梯来到相应的楼层，迟愈刚想上前敲门，却发现那扇防盗门“自行”从内部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青年从中走了出来。 正是潘子成！ 好巧……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迟愈长眉微挑。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应该是装作方景华教授的学生，以“可否将那幅《尘屑》放入下周三的展览会”为话题，一边闲聊一边观察潘子成的状态。 除了没有事先打电话沟通就直接上门拜访显得有些突兀以外，这说法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作为表演系的学生，潘子成有很大可能不会去找方教授验证消息的准确性。 并且，迟愈有把握……就算他去了，方教授也会帮忙遮掩的。 而她之所以不打电话，是因为她觉得这样做会让“潘子成”提高警惕，让其有所准备，提前遮掩住自身的种种异常。 但是现在…… 比起正面接触，暗中跟踪显然能获得更多、更真实的信息。 种种复杂的念头在迟愈的脑海中一闪而逝，让她瞬间就做好了决定，不动声色地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 现代社会，邻里之间不再紧密的关系成功让潘子成忽略了眼前陌生的面孔。他很有礼貌地与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女孩保持了一米以上的距离，安静等待电梯的到来。 期间，迟愈微不可察地转动目光，暗中打量身旁的青年。 长相清秀、五官柔和，虽然没什么特点，但看着很舒服…… 周身的气质也很平常，不见阴冷、偏执……与“怪物游乐场”的形象有部分重合。 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啊…… 失策，当时应该与那个穿着黑裙子的女孩多聊一会，了解一下“潘子成”有着怎样的性格的。 思及此处，迟愈有心稍作试探，却又因为找不到好的切入点而频频放弃。 总之，先跟着，如果实在发现不了异常，就去学校向表演系的同学打听……相信就算是“鬼魂”，也是无法完美伪装成一个人的。 自从被拉入“卵世界”后，迟愈对各种玄学、灵异事件的接受度高了不少…… 不，准确地说，她现在看谁都像是遭遇了灵异事件。 除了本身的异常以外，潘子成近几天的经历也是个突破口。 如果玩家不会因“角色”的迷失而陷入沉眠，甚至直接死亡，那潘子成近来的活动轨迹就不会出现断层。 反之，他在某段时间里，肯定是处于昏迷状态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迟愈吐了口气，只觉得又重新找到了调查的方向。 或许根本就没什么“鬼魂”，副本世界也不像大多数玩家想象得那样危险…… 迟愈乐观地想道。 得益于迟愈过硬的心理素质，以及潘子成那差到了极点的直觉与反跟踪水平，这场跟踪整整持续了近三个小时，后者都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异常。 见目标行走的路径出现了重复，似乎是要回家，迟愈果断收起手机，找了个机会拐入商场，主动结束了这次的“调查”。 她在一家餐厅坐下，从头开始翻看自己记录的文字。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除了到处乱跑、乱拍以外，就只有中途打的那个时长五分钟不到的电话值得关注。” 迟愈一边吃饭，一边在心中总结道，“可惜没听清他都说了些什么，我作为一个普通市民也无权查看通话记录。” “就按照之前的预案，从‘是否有异常表现’和‘近两天有没有请假’这两个方面去询问他的同窗吧。” “嗯，那个女孩还没有结束勤工俭学的工作，也就是说，表演系大概率还没有放假……真好啊。” 已经享受了好几天暑假的迟愈装模作样地叹道。 她悠闲地吃完味道还不错的晚饭，在导航的指引下，不太熟练地找到地铁站，花费四十分钟的时间回到了“晴岸”小区。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个常年挣扎在贫困线上的穷苦少女，迟愈之所以能租住在市中心，并独自享有足足八十平米的空间，是因为……那间公寓的所有者是程砚。 犹记得，当初程砚得知她正在找房子的时候，当即大手一挥，将公寓以每个月500元的超低价租给了她……那一刻，迟愈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自己这位发小的形象是那样的光辉、伟岸。 一路上行，来到十七楼，迟愈刚要掏出门卡，却听到房间里传出了一声不甚明显的瓷器破碎声。 ……破碎声！ 第一百一十章 现实断章 特殊的来客 迟愈先是愣了下，随即绷紧神经、戒备起来。 长年的独居让她养成了出门前检查门窗的习惯，因此，她第一时间排除了“花瓶被风吹倒”的可能性。 遇到盗窃案了？ 可是，门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至于翻窗……这可是十七楼啊，哪个小偷艺高人胆大，专门选这么个楼层偷东西？ “程砚虽然有备用门卡，但是他绝对不会在未经我允许的前提下擅自进门……” 迟愈微微抿唇，并未继续开门的动作，反而侧退数步，躲入了楼梯间。 如果里面真的是小偷，在弄出了巨大声响之后，紧张与慌乱的情绪定然会占据上风，催促着他\/她尽快逃离。 尽管迟愈有自信能制服普通的成年男性，但她一无法保证小偷会不会携带凶器，二难以得知其是否受过专业的训练…… 在情况未明之际，还是稳妥点比较好。 至于要不要报警……迟愈决定视丢失财物的多寡而定。 静静等了大概十分钟，迟愈才从楼梯间走出，重新回到防盗门前、拿出门卡。 “嘀”的一声，门开了。 迟愈保持着警惕，一点点拉开房门，防备着有人手持凶器冲出。 伴随着门轴的转动，漆黑的房间逐渐进入迟愈的眼帘。 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桌脚的一堆碎瓷片。 它们原本属于被放置于电视柜上的白瓷花瓶，是程砚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装饰品之一。 而除此之外，目光所及之处，毫无异常。 不仅窗帘依旧保持着紧闭的状态，连各类杂物都没有任何被翻动的痕迹，就像……就像根本就没有人来过这个房间一样。 ……不会闹鬼了吧…… 附身潘子成的“东西”察觉到了我的跟踪，所以特意来警告我一句——不要多管闲事？ 迟愈在门口站了一会，初步确认不会有危险突然窜出后，这才迈步进门，打开了客厅的吊灯。 她动作缓慢地换上拖鞋，在一片寂静之中走向那个已经不知道碎成了多少瓣的花瓶。 她刚绕过摆放于玄关、用来分隔客厅与门厅的博古架，就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并愕然睁大了眼睛。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正双手抱膝、姿态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性虚影缓缓转头望来。 她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岁，赤着脚，穿着一件仿佛有月光照耀于其上的莹白色长裙，柔顺、光滑的黑色长发如同丝绸一般披在身上，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在身侧微微晃动着。 ……虚影！ 鬼魂！ 真的是鬼魂！ 能出现在现实里的鬼魂！ 意识到这一点的迟愈顿时如遭重击，短暂地愣在了原地。 见迟愈突然化作了一尊人形雕像，沙发上的“女鬼”睁着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瞳，就那样安静地盯着她。 两秒后，博古架上的一支铅笔主动飞起，“融”入了“女鬼”那多有虚幻、不够真实的身体里。 接着，迟愈看到“女鬼”手中凭空多出了一张纸。 她将其转了个方向，展示给迟愈看。 期间，她的动作稍有凝滞，像是个长久未有活动、关节处长满了铁锈的人偶一样。 迟愈面色复杂地将目光投向那张白纸，只见其上写道—— “你好。” 你也好……不对，你谁啊？！ 迟愈强行按下立即逃出房间的冲动，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好在，女孩并没有让她为难太久。 白纸上的字迹很快被擦去，并替换成了：“我的名字叫夏塔，很高兴认识你。” 夏塔？ 【夏塔的呓语】……的那个夏塔？ 迟愈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几乎要跳出残影的心脏：“怪物游乐场中，镜子迷宫的主人？” “上一任主人。” 白纸上一笔一划地显露出字迹，仿佛有人正握着铅笔在上面不断书写一般，“我死去之后，那里应该就被墨醴占据了。” “因为我的能力很克制他，所以他一直想找到我遗留在其中的物品，并将其彻底摧毁。” 墨醴……这是指操纵师？ 迟愈试探性地说道：“操纵师已经被塔罗女妖……我是指，特茜娅他们杀掉了。” 听到这么一句话，自称“夏塔”的女孩陡然陷入了沉默。 迟愈清楚地记得【夏塔的呓语】有着怎样疯狂的备注，知道“夏塔”对操纵师的恨意丝毫不比塔罗女妖弱……所以，她的神经再度绷紧，生怕面前的女孩因大仇得报而欣喜若狂…… 这里的“欣喜若狂”并非是一种修辞，而是在描述事实。 女孩手中的白纸上，铅黑色的笔迹出现、消失、再出现、再消失……就这么过了十几秒，才终于又有完整的文字呈现。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啊？ 迟愈差点没看懂她想表达些什么。 …… 经过反复的试探与求证，迟愈终于确认，面前这位的确是副本世界的npc，诞生于怪物游乐场的、镜子迷宫的主人——夏塔。 虽然不知为何，她所表现出来的性格与【夏塔的呓语】给迟愈的印象全然不同，但……不得不说，这是件好事。 有理智、能沟通的npc都是好npc。 当然，迟愈也没忘记询问她是怎么从“卵世界”来到现实的，而得到的回答是…… 迟愈捧着熟悉的【祈愿水晶】，眼神微凝。 白纸上的字迹还在不断增加着：“这件物品可以转化成一种极为特殊的状态，与你的灵体相融，借此短暂地打破卵世界与现实间的‘屏障’。” “而寄宿在其中的我，就可以用这种方法在两个世界间穿梭了。” “这样的物品……有很多吗？” 迟愈说着忍不住转头望向窗外。 那个“卵世界”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现实中的玩家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个…… 如此大的基数……谁又能保证，那些玩家得到的各类道具中，没有像【祈愿水晶】一样，可以穿梭于两界之间的特殊物品呢？ 这个世界……或许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已经被“玩家”悄然改变，被“卵世界”无声侵蚀了。 迟愈将莫名升起的忧虑压下，看向夏塔手中的白纸。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现实断章 载体 “我不知道”…… 不知道像【祈愿水晶】那样特殊的物品有多少？ 迟愈的情绪一下哽住，有种强烈的、“杞人忧天”的感觉。 不过想想也是，夏塔从未离开过怪物游乐场，自然没有那个条件和途径去接触其他世界的特殊物品……她要是真能说得头头是道反而不合理。 算了，天塌下来有大佬顶着，我只要能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就行…… 这般想着，迟愈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现在的存在状态，应该是……纯粹的灵体？” “你可以直接用‘鬼魂’这个词。” 夏塔非常直接地回道。 “嗯。” 迟愈面色如常，“那你可以做到附身吗？就像灵异故事里的那些鬼魂一样。” “可以。” 看到这两个字，迟愈的表情稍有严肃，并且开始思考要不要立即把水晶球送回“卵世界”，免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夏塔，然后惨遭附身。 她甚至怀疑，潘子成手中就有一样能够“容纳”鬼魂的道具。 毕竟，再怎么以“天赋”解释，一个此前从未系统学习过摄影的人突然展露出了相关的才能，本就非常可疑。 而且……他今天下午的表现虽然正常，但是…… 除非副本世界中的“角色”迷失、死亡后，现实里苏醒的玩家会失去那段记忆，否则，被困在怪物游乐场超过一个月，且差点成为灵傀的潘子成是绝对会出现心理障碍的！ 这么一想，他的那些正常行为，反而就显得尤为异常了。 也是基于以上两点猜测，迟愈才没有乐观地认为“玩家”不会受到“角色”的影响，而是一直更倾向于，潘子成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控制。 “但是现在不行。” 夏塔继续写道，“现在的我太虚弱，连稍微重一点的物品都无法移动，更别提与人类进行交互了。” “而且，既然特茜娅将‘祈愿水晶’送给了你，就说明你得到了她的认可。除非你提出，否则我不会主动附身的。” 这样啊…… 迟愈松了口气：“那如果附近有其他鬼魂出现，你能够发现他们吗？” “可以。” 迟愈特意等了好几秒，见白纸上再无其他字迹显出，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还有什么事吗？”夏塔调整角度，让白纸迎上了迟愈的视线。 “还有一件。” 迟愈望向那双黑色的眼瞳，“我怀疑我的一位校友，他的身边也有鬼魂存在，而且那个鬼魂很可能已经占据了他的身体。” “我有心验证，但缺乏发现鬼魂的方法。” 夏塔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迟愈的意思：“你想让我帮忙？” “是的。” 迟愈语气诚恳地道，“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听到“代价”这两个字，夏塔不自觉地偏了下脑袋，瞥了一眼被打碎的白瓷花瓶。 “不用。”娟秀的字迹缓慢浮现，“但还是那个问题，我现在太过于虚弱，无法走出这附近太远，必须要有相应的‘载体’才行。” “无论夜晚还是白天，都是如此。” “载体？”迟愈捧起【祈愿水晶】，“它不可以吗？” “不可以，需要其他有灵性的物品，或者……动物的尸体，最好是死亡时间在十五分钟以内的黑猫。” “为什么？” 迟愈脱口而出的同时，莫名想起了游乐场里的黑猫管理员，想起了“黑猫”这种生物在各种民俗怪谈中扮演的特殊角色。 “因为我喜欢。” 喜欢…… 迟愈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理由：“也就是说，只要符合刚死不久的条件，种类为何其实并不重要？” 没等夏塔确认，她就继续道，“那可以用蚊子吗，现在毕竟是夏天，它们是最好找的动物，没有之一。” 夏塔沉默了瞬间，黑色的字迹才逐笔显露：“……可以。” 迟愈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了其后飞速增加的文字，“但是我拒绝。” 她愣了下，视线逐渐上移，眼见着夏塔用白纸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眼瞳中写满了“我不同意”。 “……好吧。”迟愈有些遗憾，但也明白不能强人所难。 “那在卵世界里能找到‘载体’吗？” “能。你带我一起去找，如果我感觉到有合适的，会提醒你的。” “好。” 迟愈点头。 见夏塔露出了明显的疲惫表情，她将“要不现在就去”的提议咽下：“怎么了？” “我每天能在现实活动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了，需要回‘祈愿水晶’中休息。” 迟愈了然，配合地将水晶球放到了夏塔的身边。 期间，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我们一共只聊了不到二十分钟……” 夏塔再次转过头，瞥了眼壮烈牺牲的花瓶。 白纸上的笔迹艰难跃出：“我听特茜娅描述过‘电视’这种神奇的电器，对它很好奇。”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水晶球中。 迟愈认真思考了数秒才明白她这一连串动作的含义：“因为想看电视，所以才会在我回来之前就现身，但研究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开机键，还意外碰倒了放在电视柜上的花瓶？” 她轻一点头，觉得自己推理出了“真相”。 “这么说起来……” 迟愈在清理碎瓷片的时候突有感悟，“她之所以会无偿帮忙确认潘子成的状态……不会就是为了弥补失去了一个花瓶的我吧……” …… 当晚。 洗漱后的迟愈躺在床上，习惯性地将接下来要做的事在脑海中按照先后顺序排列整齐。 首先，去游戏内的商场找一找有没有能作为“载体”的特殊物品——夏塔现在虽然只能待在【祈愿水晶】里，但并不妨碍她接收外界的信息，并给出一定的反馈。 找到合适的道具后，明天上午再去一趟学校，向表演系的同学打听一下潘子成的近况…… 不管有没有问题，下午都要带着夏塔上门查他水表……嗯，上门和他谈展览的事情。 如果一切正常，就说明在副本里发生的事情不会影响到现实，那样我也能稍微安心一些…… 但如果确有异常…… ……只能寄希望于得到“载体”的夏塔能恢复一些力量，足以应付潘子成体内的“鬼魂”了。 想到这里，迟愈默然睁开眼睛，目光复杂地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现实断章 商场 登录空间内。 迟愈打开道具栏，在看到里面的【祈愿水晶（改）】之后，保持着“点击”动作的右手僵硬了刹那。 “在现实的时候也是，只要‘呼唤’一下就能取出来，就好像那里也存在着一个无法查看的‘道具栏’一样……” 迟愈一边将【祈愿水晶】拿出，一边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没什么特殊啊……特效一栏也依然是‘？？？’……” “真不知道它穿梭两界的原理是什么，又是怎么与我的灵体融合的，融合之后会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或者说，损伤。” “不过，在消灭操纵师这件事上，我怎么说也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塔罗女妖应该不至于害我……” 这般安慰了下自己，迟愈刚想把水晶球放到一边，却发现整个“登录空间”空旷无比，根本没有可供放置物品的地方。 她只好重新将其收回道具栏，准备等会去商场的时候再拿出来。 至于现在……当然是要查看一下上次通关的奖励了。 熟练的一通操作后，迟愈从一片白光中捞出了一个锈红色的男式斗篷。 【特殊物品：引恨斗篷。】 【物品属性：防具。】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男性玩家。】 【特效：略微提升玩家的防御力与敏捷性。使玩家被动成为一定范围内所有无智慧生物的攻击目标，以及所有智慧生物的憎恨对象。】 【备注：传闻，该物品曾经属于一位立志成为海上王者的大海盗，可惜的是，他刚踏上追寻梦想的航道，就因为斗篷的“引恨”属性招惹到了一个疯狂可怕的冒险家……】 【从那以后，他就被迫成为了那位冒险家的女仆，而这件斗篷也被冒险家卖出，流落到了那位有名的史莱姆商人手中。】 迟愈盯着特效那一栏看了许久。 “这东西……或许能用来自杀。” 她心情沉重地做出了评价，同时，内心又有那么一丝遗憾升腾而起。 ——“男性玩家”这个限定，注定了她是不可能将斗篷留在手里的。 而拿出去卖的话，有这么个神坑的被动特效在，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开出多高的价格。 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迟愈将【引恨斗篷】扔进道具栏，转而开始研究另一个奖励。 ——万界拼图。 点击“领取”后，又是一道白光升起……不同的是，迟愈隐约在其中看到了一本虚幻的书册。 循着直觉的指引，她尝试着伸手触碰了下那个书册虚影。 下一秒，伴随着同样虚幻的破碎声，迟愈眼前的白光迅速蜷缩、凝聚起来，最终重组成了一张破旧泛黄的书页，飘然落至迟愈的掌心。 刹那，一股信息涌入了她的脑海。 【地点：并蒂城。】 【所属势力：双生之神（过去）；虚空之门。】 【副本名称：怪物游乐场。】 【副本简介：一个专为囚禁堕神而设计的游乐场。一个日复日、年复年地上演闹剧的、被诅咒的舞台。】 【是否通关（副本探索度大于等于80%）：是。】 【获得特权：可随时开启“万界册”对应界面。】 【是否开启：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进入副本“怪物游乐场”。】 【是否进入：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探索临近区域。】 【是否探索：是\/否。】 “读”完这些文字，迟愈的眼眸因震惊而一点点地睁大。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开了【万界册】。 果然…… 原本在登录空间是无法兑换物品的，但收集到相应的“万界拼图”之后，就可以随时随地兑换“怪物游乐场”中的道具和技能了…… 迟愈莫名感到了些许振奋。 可紧接着，她突然想起来她的所有意念值都用来换【旅者之镜】了……不可避免地，一股沮丧顿时涌上心头。 “意念值只剩下了可怜的2点……可惜，操纵师死后，他的那些灵傀应该也都消逝了，不然倒是可以利用‘可随时进入副本’的能力，把那里的怪物当韭菜养……” “嗯……这个‘临近区域’应该指的是另一个副本，里面会不会也有很多意念值……不是，很多怪物？” 迟愈的五指张开又合拢，反复数次后，终于是压下了立刻前往探索的欲望。 “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夏塔寻找‘载体’，尽快确认潘子成的状况，解决掉可能存在的‘鬼魂’，以免它影响到现实世界、影响到我……” “等一切都搞定了，再来探索也不迟。” 迟愈低声说服了自己，生怕后悔似的快步走到代表出口的木门前。 相继点下【公共区域】和【商场】两个按键，并在跳出的页面中输入了“555”这个数字之后，迟愈伸手推开了大门。 她迈步走出，脚下光辉轮转，数秒后，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宛如广场的密闭空间中。 迟愈扫了眼前方稀疏的人流，没有在“入口”多做停留，而是目的明确地向她的左手边走去。 与此同时，她也回想起了第一次进入这里时，系统给出的“新人须知”。 为了避免出现玩家扎堆的情况，与会议室一样，卵世界中的商场也有许多个，并对应有不同的编号，比如迟愈刚刚输入的“555”。 当然，每个商场的基本布局是相同的——整体为圆形，以不同颜色的地砖为界，分为四个不同的区域。 与出入口相接的区域为黄色，接待区。 顺时针往下则是迟愈现在要去的白色区域，那里有着由玩家经营的零散摊位，因为摆出的物品质量往往参差不齐，所以被大家戏称为“贫困区”。 接下来是红色区域，又名拍卖区。不愿浪费时间摆摊的玩家可以付出一定的手续费，把物品或技能摆上去，并写出自己能够接受的交易价格。后续如果有人看中并买下，系统会通过邮件将通用货币转交给卖家。 而最后一个区域则是黑色——系统商店区。 根据花绯念的描述，里面什么都卖……包括各种零食、服装，甚至……家具。 顺便一提，迟愈刚刚进来的时候，发现商场内的大多数玩家都聚集在中心区域，那里有一个直通穹顶的五边形光柱。 迟愈猜测……那或许就是“积分排行榜”。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现实断章 商人 说实话，虽然迟愈对自己在“怪物游乐场”中的表现有信心，但也仅限于“有信心”而已。 她能确认自己肯定拿了不少积分，但在不知道与排行榜第一百名差了多少数额的情况下……心里还是没什么底。 迟愈有心去看一看自己是否在榜上，但她低头望了眼手里的水晶球……嗯，还是买完东西再去吧。 她踩着纯白色的地砖，一路绕过不少“摊位”，停在了一个黑色帐篷前。 在前后都是空荡荡的情况下，这个临时搭建的“住所”虽然有些简陋，但无疑非常吸睛。 注意到有人停驻，坐在帐篷内部的老板当即抬头，眯着眼睛笑道：“欢迎光临。” 他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长相清俊、斯文，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色的细框眼镜，身上穿着标准的黑色西装三件套，并一丝不苟地打了个领带，让迟愈恍惚间有种她并非身处卵世界，而是正在和某公司的管理层洽谈合作的感觉。 她正了正表情，看了眼老板的头顶——不同于会议室那种半私有的场合，为了方便交流，当玩家们位于商场时，头顶会自动浮现出他们的id。 哦对，傅行商…… 尽管这并非是他们的初见，但对于迟愈来说，在只短暂见过一面的前提下，记不住对方的长相、声音和名字才是常态。 傅行商自然看出来了这一点，但作为一个有着丰富社交经验的成年人，他并未点破。 同样抬眸扫了眼迟愈的发顶后，他的笑容越发温和：“是你啊，上次买的【剔骨刀】用得还趁手吗？” 【剔骨刀】…… 对了，我现在有【暗灵十字】，倒是可以把这个用不上的武器卖掉…… 不知道这里是否提供回收服务…… 迟愈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还不错。” “那就好。” 傅行商欣慰一笑，“这次想要买点什么？” “一个特殊物品。”迟愈熟稔地答道，“我先看看属性再做决定。” 得到同意后，迟愈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拿起摆放在长桌一端的红色领结。 尽管她不知道什么样的道具能作为“载体”，但考虑到夏塔现在是灵体，能对其起到稳固、增幅作用的物品必然得有一定的灵异特性才行。 可惜，会放在“贫困区”售卖的特殊物品大多都是【剔骨刀】、【手电筒】那样没什么特效的，所以意料之中，迟愈没有找到合适的道具。 她遗憾地放下手中的黑色木匣，准备去别的摊位上看一看。 至于为什么不去拍卖区……迟愈上次粗略扫过一眼，发现价位最低的都是以千为单位，现在的她根本买不起。 见迟愈转身欲走，傅行商含笑道：“没找到想要的？” “我这里还有很多特殊物品没有摆在上面。你需要什么类型的？我可以帮你找找看。” “那就麻烦了。” 迟愈先道了句谢，然后简单描述道，“辅助……或者武器也行，最好是开启了神秘天赋才可以使用的那种。” 傅行商稍作回想，从道具栏取出了一只珍珠耳环：“它也许符合你的要求。” 迟愈接过打量的期间，他简单介绍道，“这是个辅助类的物品，使用条件为神秘天赋f，特效是被动增加灵力的恢复速度。” 迟愈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而是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微微发烫的水晶球上。 有反应了……代表着这只耳环可以作为“载体”？ 迟愈按下内心荡起的涟漪，语气如常地问道：“这个多少钱？” “很便宜，只要一千五通用货币。” 傅行商非常中肯地评价道，“因为它的级别评定只是普通，尽管我没有试用过，但它对灵力恢复速度的增幅肯定不会太大。” 话落，他补充道，“当初我让人守了两天，才用一千二百的价格从系统商店买下它。” 也就是说，一千五百这个定价是绝对公道的是吗…… 迟愈下意识点开系统面板，结果在“通用货币”一栏看到了无情的三个数字。 660。 还差一点…… 迟愈想了想，表情诚恳地道：“你这边提供道具回收服务吗？” “当然。”傅行商换了个坐姿，以示自己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是什么样的道具？” 然后，他眼看着迟愈拿出了一把似曾相识的剔骨刀，一个很眼熟的手电，以及一个小巧的红色打火机。 傅行商的表情僵硬了瞬间，差点没保持住脸上的笑容。 …… 当初买下这三件物品只用了120游戏币，迟愈自然不可能指望它们来补足那八百多的差额。 所以，最后她又取出了那件锈红色的斗篷，成功让傅行商的表情变得好看了些。 经过协商，迟愈用这四样特殊物品换来了800点货币和那只珍珠耳环。 许是觉得她是个潜在的土豪客户，傅行商还专门加了她的好友，以期能有下次的愉快合作。 迟愈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又有一个玩家被显眼的“黑色帐篷”所吸引，停在了傅行商的摊位前。 “这个斗篷怎么卖？” 迟愈听到那人用略显粗犷的声音问道。 紧接着，傅行商那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3000通用货币。” “……” 迟愈突然顿住脚步，摸了下被棉布衬衫包裹的手臂。 总感觉……摸到了一手的羊毛。 她强行忍住回头找那个奸商理论的想法，并暗自下定决心，下次再卖给傅行商东西的时候一定要提价提到他心疼吐血。 带着这样的“雄心壮志”，迟愈将【祈愿水晶】和那个叫【鲛泪】的珍珠耳环放回道具栏，按照之前的计划直奔“积分排行榜”。 她要去看看自己有没有排进“lv1-lv10”分榜的前一百名！ 由于“555”已经是十分靠后的编号了，所以商场里的玩家并不算多，哪怕加上在“贫困区”摆摊的那些也不过一百来人而已。 其中，有八成以上都聚集在排行榜的周边。 迟愈目不斜视地穿过稀疏的人群，期间隐约注意到，几个被她甩在后面的人……似乎都在隐蔽地打量着她。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现实断章 黎明救世军 他们的眼神有好奇，有探究，有怀疑，甚至还有……怜悯？ 奇怪，怎么会有怜悯？ 我感觉错了？ 迟愈微微蹙眉，步幅与步频没有丝毫变化。 比起外围区域，汇聚在排行榜近旁的玩家明显更多，迟愈没有继续尝试往前挤，而是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抬头望向那微微散发着荧光的白色“屏幕”。 她的目光先是锁定在了“50”这个数字上，然后逐渐下移，寻找起自己的名字。 ……第77名，无名神（lv7），第79名，异界行者（lv8）……他们还真上榜了啊。 迟愈想起了当初异界行者立下的“豪言壮志”。 视线一路下滑到底，迟愈的表情稍有些凝重，情绪也不太明显地低落下来。 没有我的名字…… 果然，一场游戏是无法抹平与那些“资深玩家”之间的差距的…… 虽说对这个结果已经早有预料，但迟愈还是不免感到了到一丝遗憾。 这让她想起了刚上小学的时候，明明已经竭尽所能地学习知识、补完不足了，却因为比别人少了四年多的积累，总是无法拿到理想的成绩。 不过……我的表现还算不错，异界行者应该不会拒绝我加入“伽蓝”的，毕竟我怎么说也算是“潜力股”嘛。 迟愈迅速调整好心态，并开始好奇“寂寞的烟”和“孤独的酒”是不是也在排行榜上占有一席之地。 这样想着，迟愈微微抬眸，一路上行。 蓦地，她的视线凝固住了。 只见，排行榜的上半段，两个熟悉的名字并列而存。 ——第35名，青木南枝（lv6）。 ——第34名，驰豫（lv3）。 三、三十四…… 有那么一瞬间，迟愈觉得自己呆住了。 怎么可能这么高？就算参与击杀了最终boss，但从一点没涨的意念值就能看出来，她并没有对那场战斗做出太大贡献…… 毕竟，当初在古堡歌剧院，黛娜死的时候都给她带来了12点意念值。 如果系统判定她在“操纵师之死”一事上起了推动作用，以后者的位格，她怎么说也能拿个大几十意念值吧？ 难道……是“隐藏任务”的影响？ 奖励了万界拼图的那个隐藏任务的影响？ 迟愈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有挂真好…… 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 迟愈无声舒了口气，刚要离开，却发现前方原本围在一处的玩家们，不知何时竟四散分离，并用一种堪称“畏惧”的目光看了过来。 迟愈的灵感突有触动，转头朝她的右手侧望去。 只见，三道身影正快步朝她所在的位置靠近。 为首的那人看起来三十出头，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魁梧的身材撑起了身上靛蓝色的制服，胸前别着一枚造型奇特的徽章，上面清楚地写着“黎明”二字。 而他身后跟着的，则是迟愈的两个“熟人”。 青衫翠影和月落无痕。 迟愈的眼睑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就要往人群的方向退去。 “等一下！”男子那粗犷的声音随之响起。 很耳熟啊，刚刚在傅行商那里询问【引恨斗篷】价格的那位玩家？ 世界真小……不，555号商场真小啊…… 由于方圆五米以内只有迟愈一个活人，所以她确定那个叫“亚特”的魁梧男子是在与她说话。 迟愈顺着后撤的步伐半转身体，面向正在朝她走来的三人。 亚特带着身后的两个“跟班”在不远处站定，用不符合他长相的礼貌措辞说道：“你好，自我介绍一下……” 他伸手按向别在左边胸口的徽章，“我的名字是亚特，黎明救世军的正式成员之一。” 随即，他向两边各看了一眼，“他们是救世军的外围成员，据他们所说，你们应该认识？” “是的。” 迟愈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只得回应道，“我们曾经合作通关过一个副本。” 亚特点头：“据我观察，你还没有加入任何一个组织？” 组织…… 听到这里，迟愈突然有所明悟。 不等她说话，亚特就继续道：“不知道我是否有那个荣幸，邀请你加入我们黎明救世军？” 果然！ 但是，且不说我对你们根本没有了解，光是“云澜霞影”的存在，就注定了我不可能选择伽蓝以外的组织…… 迟愈刚想开口，亚特却再次抢在前面说道：“请不要急着拒绝。” “你刚被选中成为玩家不久，并不了解‘卵世界’的各种内幕……相信我，只要你明白玩家这个群体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就一定会选择加入我们救世军。” 迟愈抿了下唇：“听你这么说，你们知晓‘卵世界’的内幕，知晓我们为什么会被选中，来到副本世界？” 从他们的组织名称出发，她猜测道，“玩家们的存在……是为了救世？” “拯救哪一个世界，现实？还是‘卵世界’？” “当然是有着无穷可能性的‘卵世界’！” 亚特的神情陡然变得极为狂热，“我们是被神明所选中的‘神眷者’，而祂们的目的就是通过一次次的副本筛选出综合素质最为强大的一批玩家，让他们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并非只有我们拥有这样的理念，但凡由顶级玩家创立的组织，包括近来赫赫有名的‘黑骑士’，都得到了‘神启’！” 朋友，你这中二期稍微有那么点长啊…… 迟愈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她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对不起，我对成为主宰什么的不感兴趣。” 听到如此直白的拒绝发言，那个叫亚特的男子非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可以理解。” 他表情虔诚，“曾经的我也是这般天真，这般无知……” 天真、无知…… 迟愈的嘴角抽搐了下。 你们组织的首领派你来“传教”真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亚特没有察觉到迟愈的表情变化，语气里藏着明显的激动与狂热：“但是，神明的伟力并非我们所能想象，祂们安排的道路，无论我们如何抗拒……都始终无法挣脱。” “接下来的‘卵世界’，注定会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而我们黎明救世军……将成为那个纷乱时代的主角！”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现实断章 再调查 “我们之所以邀请你，是因为你的实力得到了首领的认可。” 亚特非常诚恳地说道，“所以，希望你能够认真思考一下……到底要不要接受我们的邀请，成为‘救世军’的一员。” 迟愈沉默数秒，颔首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考虑怎么拒绝才不会受到你们的打击报复…… “正确的选择。” 亚特翘起嘴角，还要再说些什么，旁边一道清冽的男声却突兀响起，插入了两人间的对话。 “能让一下吗？” 迟愈和亚特三人相继转头望去。 缓步行来的青年面容精致、表情冷漠，身上穿着一件样式简单的黑色大衣，双手插在衣袋里，莫名有一种慵懒而潇洒的气质。 青木南枝…… “青木南枝……” 迟愈与亚特同时认出了来人是谁，不同的是，前者并未将这个名字说出口。 而亚特的语气中早不不见了先前的笃信与狂热，只留下一丝戒备和忌惮。 青木南枝站到了两方中间，抬眸看向亚特一伙：“你们挡着路了。” 听到这么一句话，迟愈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 嗯，早在亚特他们过来的时候，围观群众就自觉往后退了五米都不止，挡路…… 这一刻，迟愈分外佩服青木南枝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虽然这明显是个再拙劣不过的借口，但亚特并未因为“被耍”而发怒，反倒顺势点了点头：“我们马上离开。” 转身之前，他非常有“传教”精神地对青木南枝说道，“如果你有意向的话，黎明救世军的大门也会随时为你而打开。” 话落，亚特用意味难明的目光看了眼迟愈，似乎是在猜测她与青木南枝之间的关系。 跟在他后面的月落无痕二人望向迟愈的眼神同样复杂。 ——他们主动投奔黎明救世军，却只落得个“外围成员”的名号，这个叫驰豫的女孩竟然能得到救世军首领的青睐……这本就让他们震惊无比。 原本他们以为，受到邀请的驰豫会毫不犹豫地加入，却不想……她不仅拒绝了，还疑似与某个连亚特都颇为忌惮的玩家认识。 如果不是救世军的内部情报显示，驰豫确实还是独身一人，他们都要怀疑她是某个大组织的成员了……还是比较核心的那种。 迟愈没去管他们在想些什么，目送其离开后，就将视线投向了青木南枝。 恰好，撞进了对方那双深褐色的眼瞳里。 “黎明救世军的正式成员，基本都是一群没有理智的疯子。” 青木南枝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道，“他们崇尚武力、随行所欲，习惯于用暴力碾压的方式通关。” “并且，他们对‘击杀隐藏boss’一事十分执着。” 他转移视线，不再与迟愈对视，而是望向了排行榜，“以你现在的等级，排名会升这么快，多半与‘隐藏boss’或者‘隐藏任务’有关，所以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迟愈听着，蓦然想起了附近的玩家望向她时，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的一丝怜悯。 她突有明悟：“救世军在玩家群体里口碑不是很好？” “是的。” “自从昨天我的名字出现在排行榜上，他们就盯上我了？” “是的。” 不对啊……商场这么多，他们怎么知道在555号能够堵到我？如果是巧合的话，这也太点儿背了吧？ 除非…… 迟愈蹙眉：“有人把我的行踪卖给了他们？” 青木南枝默认道：“我不能确定，但前段时间确实有过传言，说你曾经在555号商场出现过。” 我就知道…… 她都不用思考，就能猜到这缺德事八成是傅行商干的！ 迟愈暗骂一声。 未经我允许擅自贩卖有关我行踪的关键信息……太可恨了，怎么说也得把得到的报酬与当事人平分才算是会做生意啊！ 迟愈表情认真地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 “我对黎明救世军的理念不感兴趣，所以不会加入他们的。” “唯一让我有些在意的是……他们既然知道玩家被选中的内幕，那会不会也掌握着脱离副本世界的方法？” 这也是迟愈没有直接拒绝第二次邀请的原因。 青木南枝看了她一眼：“比起现实，他们更在意卵世界。”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浪费时间去寻找如何摆脱副本的方法是么…… 嗯……或许，他们还在积极研究要怎么样才能从现实拉人进来…… 这算什么……“卵世界”就像是一座围城？ 迟愈彻底歇下从“黎明救世军”这个渠道打听线索的心思，再次向青木南枝道了句谢，便重新回到了“贫困区”，不意外地发现那间黑色帐篷已经消失不见了。 跑得真快。 迟愈嘀咕一声，没有过多纠结，转身离开了商场。 她回到登录空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祈愿水晶】和【鲛泪】，并将它们放在了一起。 水晶球中忽地浮现出一道虚幻的女性身影。 光滑的水晶表面同时浮出了熟悉的娟秀字迹：“贴近。” 比起白纸，水晶显然非常不适合作为书写材料，所以迟愈仔细辨认了许久，才满眼恍然地将【鲛泪】和【祈愿水晶】紧紧贴合在一起。 然后……后者就将那只珍珠耳环吞噬了。 吞噬了…… 我刚买的特殊物品…… 价值一千五百通用货币的特殊物品…… 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自认“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迟愈露出了有些呆滞的表情。 …… 周日，清晨。 迟愈早早起床，迅速洗漱完毕、换好衣物，坐上了前往江安电影学院的公交。 昨天晚上她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她毕竟对表演系不太熟悉，不知道谁认识潘子成，谁又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冒然去找人打听消息，不仅容易找错目标，导致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惕……毕竟她又没有官方背景，谁会把朋友的近况随便告诉一个陌生人？ 所以，她准备先去找那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孩。 这不仅是因为她勤工俭学的地方就在导演系的学院楼，非常好找……而且，从她昨天的语气以及措辞来看，她不仅认识潘子成，对他还颇为推崇。 从她那里，应该能问出来一些情报…… 迟愈敛下思绪，专注地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现实断章 威胁 迟愈再次走进那栋翠云环绕的高楼，转头望向被一整块玻璃隔开的管理室。 没人…… 没到上班时间？还是今天那个女孩不当值？ 不应该啊……表演系的少年少女们难道不都是每日课业繁重，只能依靠周末来补足勤工俭学必要的工时吗…… 哦对，现在快到暑假了，大部分课程都结课了…… 意识到这一点，迟愈没有浪费时间去沮丧，而是准备立即启用b计划——直接找方景华教授。 就算方教授手中没有潘子成的资料，也可以让他帮忙与后者的辅导员牵个线，应该能问出来不少消息…… 至于方教授是否在办公室……从昨天那堆文件袋的高度来看，一天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完成筛选，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里，迟愈迈开步子，就要往楼上行去。 恰在此时。 “啊，好巧。”清亮、甜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迟愈转身，恰好看到那个有着金红长发的女孩越过大门，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今天穿着淡黄色的半袖，下配长至脚踝的森系长裙，右手提着白色的帆布单肩包，仿佛高中生一样朝气蓬勃、青春活力。 “你今天也是来找老师的吗？”少女眉眼弯弯，笑容纯粹。 “不。”迟愈摇摇头，“是有点事情想问你。” “问我？” 女孩左右看了眼，“那不然去管理室坐着聊吧……没关系，现在是暑假，老师不会过来查岗的。” 同样觊觎着那舒适躺椅的迟愈没有拒绝的理由。 少女将帆布包放在办公桌上，随意地在椅子上落座：“你要问什么？提前说明一下，我对摄影一窍不通……如果你想问这个的话，那就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迟愈没有回应，直奔主题道：“你认识潘子成吧。” 少女眨了眨眼睛：“认识啊，怎么了？” “是这样的。” 迟愈斟酌着用词，“我对他的作品很感兴趣，所以要到了他的地址，想要上门拜访，但是仔细一想，我毕竟与他素不相识……” 少女“哦”了一声，神情恍然：“你是想让我做中间人，带你去结交一下潘学长？” 迟愈刚想说结交之前如果能了解一点有关他的信息就更好了，却听到面前的少女笑道，“可是，现在我们还没放假，就算你想要找潘学长，也不应该去他家里啊。” “但我听说他最近……”迟愈试探地开了个头。 “嗯，前段时间潘学长确实生病了，在医院住了好一段时间，但他前几天就已经痊愈了，不然也不可能拍出那幅《尘屑》呀。” 住院…… 迟愈抓住这一点继续问道：“生病？” 少女点头：“大三那边传出的消息是，某天早上，潘学长的室友喊他起床上课，却怎么都叫不醒他，于是慌忙打电话给校医院……然后好像就送到省医院去了。” 应该是被困在了“怪物游乐场”……对上了！ 既然潘子成陷入过昏迷，就说明，“角色”的经历是会对玩家造成影响的……那他莫名醒过来这事就显得尤为诡异了。 真的有别的什么力量占据了他的躯体…… 迟愈的心情越发凝重。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她的语气不见任何异常，“那他大概是什么时候出院的？” “就是四天前的事，我记得很清楚。” 少女歪了下脑袋，然后有些好笑地道，“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潘学长突然就开始对摄影感兴趣了，我们还经常和他开玩笑，是不是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了什么奇遇，比如得到了某个摄影师的传承之类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的猜测是正确的……只不过那个给予他传承的摄影师是个鬼魂…… 知晓了这些“密辛”之后，迟愈婉拒了少女要帮她“引荐”的好意，并提出告辞。 尽管这样的做法稍显突兀，会让少女怀疑她的真实目的……但几乎确认了鬼魂存在的迟愈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匆匆离开学校，乘上了前往新城区的地铁。 由于现在才刚过九点，新城区的定位也更偏向于住宅，而非商业区，所以，地铁上的人堪称稀少二字。 迟愈坐在空荡荡的车厢中，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列车行进间，“轰隆隆”的声音不断回荡，掩盖住了湿滑黏腻的诡异响动。 “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发出了极轻微的声响。 迟愈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鲜红，于是微微抬眸，望向了对面的玻璃车门。 突然间，她愣住了。 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安静躺在浅蓝色地面上……安静躺在艳红色血泊中的，一具属于老鼠的尸体。 侧颈处有明显的伤口，应该是被利器划伤，一击毙命的同时也导致了血液的大量涌出…… 划痕周围的皮毛有被涂抹的痕迹…… 它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迟愈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以上念头，然后缓慢抬高视线，逐渐将整个车门纳入眼底。 她霍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向前两步。 被清理得十分干净的玻璃门上，一道道仿佛由红色油漆刷就的痕迹醒目鲜明、触目惊心。 它们交错纵横，共同组成了一句话。 ——“你是在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 迟愈的瞳孔略有放大。 这是……附身潘子成的那个鬼魂对我的威胁？ 上次的跟踪，让它发现了我在调查它……察觉到我有动手的倾向，甚至有对它造成威胁的能力以后，它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向我施压，给我制造心理压力？ 想明白了这些，迟愈下意识就要拿出【祈愿水晶】。 虽然她不怕鬼，但“不怕”和“可以对付”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当涉及到灵体领域的时候，还是得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她刚产生这样的念头，一道白影就浮现在了她的身后。 迟愈猛地回头，发现那是熟悉的面孔，又无声松了口气。 夏塔看了眼老鼠的尸体以及玻璃门上的血字，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未见她有什么动作，周围的景象却突然扭曲了瞬间，紧接着，一切异常都消弭殆尽……唯有列车行驶间发出的“隆隆”响声还在单调重复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现实断章 自问 迟愈瞥了眼已经恢复整洁的车厢，松一口气，有些脱力地坐在了旁边的座椅上。 “她的本体不在这里。” 夏塔展开白纸，迅速书写道，“有些奇怪。” “怎么？”迟愈蹙眉问道。 “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强大，至少是无法制造幻境、影响活人感官的。” 这句话一写出来，迟愈最先注意到的并非“鬼魂的实力变强了不少”，而是…… 她的声音略有些凝滞：“你能察觉寄宿在潘子成身上的鬼魂？” “你说的潘子成，是你昨天下午跟踪的那个人吗？” “……是的。” 夏塔的表情不见变化：“可以啊，同为鬼魂，我和她之间有着特殊却敏锐的感应。想必她也是因此才会发现你的。” 迟愈张了张嘴，好一会才继续说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如果能早点确认的话，她就不必特意再跑一趟江电了！ 还能多睡几个小时！ 夏塔顶着一副非常无辜的表情：“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彳亍口巴。 窗外，原本是一片漆黑的景色很快被模糊的室内布景取代，十数秒后，列车缓慢停靠在了站台边缘。 车门打开，零散的两三名乘客从月台上跨进来，各自在空旷的车厢中落座。 期间，迟愈的心脏猛地提起，生怕正漂浮在半空的夏塔被他们发现。 好在，她很快想起来，普通人类是无法看到本质属于灵体的鬼魂的，最多能觉察到一丝违和……那个被一位中年妇人领进来的小女孩就好奇地朝夏塔的方向望了一眼，当然，什么都没看见。 有人在旁边，不能与夏塔说话了，会被当成精神病的…… 对此颇有经验的迟愈表情淡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并隐晦地给夏塔打了个手势。 夏塔很快恍然，飘到了迟愈的身后，在后者的引导下看向手机屏幕。 迟愈手速极快地打着字：“我想要对付那个鬼魂，你有什么建议吗？” 夏塔提笔开始书写。 迟愈感觉到她落笔的动作明显有些滞涩，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我还不清楚她的实力恢复到了何种地步，需要再见一面才能确定。” 迟愈刚要点头答应，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就这么过去的话，她会不会直接对我发动袭击？” 毕竟都直接下“战书”了。 “大概率会的。” 迟愈再问：“那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她有自信能制服潘子成，但不清楚鬼魂到底有什么手段，万一阴沟里翻船……那就尴尬了。 夏塔认真想了想，非常诚实地道：“我不能。” 迟愈顿时沉默下来，差点直接站起、迈步下车。 “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 夏塔继续写道，“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鬼魂的事情？” “我虽然不了解现实世界的情况，但从周围人群，以及校园里学生的表现来看，他们是不知道有鬼魂存在的。” “如果潘子成并非个例，那暗中必定会有一个专门应对此类事件的组织。他们活跃在暗中，会及时抹平各种异常。” “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去管那个家伙，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她就已经被清理掉了。” 迟愈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开不了口。 这也正是她这两日频频失神的原因。 是啊……我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件事呢？ 以迟愈的作风，在与她无关的事情上，是向来不愿意浪费太多时间的……更别提这种有可能危及到自身安全的的大麻烦了。 当初一察觉到异常就果断远离，撇清关系，不让那个女鬼发现自己的存在，这才是正确的应对方法。 但是…… 迟愈的脑海中逐一闪过一幅幅熟悉的画面。 有培养她长大的星星福利院。 有总是露出和蔼笑容的护工阿姨们。 有虽然害怕，却依旧愿意陪她说话的小伙伴。 有每日不厌其烦与她聊天的郑诚则医生。 有时不时就来福利院看望她的程砚一家。 还有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世就待她如同亲女的方教授…… 迟愈看了眼微微蜷曲的手掌，在心中自嘲道：“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竟然还是个有英雄情结的人？” “你在想什么？”见她沉默了这么长时间，夏塔好奇地问道。 “没。” 迟愈双指连动，“一开始是想要确定潘子成的状态，毕竟他也是玩家，与我本身息息相关。” “后来……你也看到了，既然已经引起了那个女鬼的注意，我就算想抽身也没机会了吧？” “也是。”夏塔被这个理由说服了，“那我帮你去看一眼。” “嗯？” “我代替你去找潘子成，如果那家伙实力不怎么样，我就顺手把她解决掉，就算我打不过，那也能从容逃走。” 迟愈的眼睛一亮。 是个好办法！ “不过……” 夏塔继续写道，“我需要你的手机。” 迟愈愣了下：“为什么要手机？” “从这里到新城区还要好长一段时间，我需要消遣。” 夏塔摆出了十分义正言辞的表情，“我对你手机里的那些视频很感兴趣。” 迟愈打字的手指都僵硬了瞬间：“……你昨天晚上偷看了？” “没有！” “……” 你猜我信不信。 尽管颇感无语，但人家都愿意冒大风险为自己探路了，让她玩会手机也是应该的。 迟愈独身一人下了列车，边走边想道。 幸好我今天刷的是交通卡。 不过她一个灵体，竟然还要坐地铁去新城区……给出的理由是怕晒…… 嗯，真是个能完美与时代接轨的鬼魂。 作为标准的死宅，迟愈没有在外面闲逛，而是换线回到了“晴岸”小区。 她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抽屉里找出了她高中用过的旧手机，确认其还能使用之后，迟愈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不用买新的了，把这个给夏塔用就行。” 迟愈熟练地窝进躺椅里，“说起来，夏塔既然能用铅笔，用手机……那她能不能使用‘卵世界’里的道具？” “兔子团长‘送’我的那个【银枝蔓怀表】需要神秘天赋d才能使用，就算有【暗灵十字】的特效加持，我也达不到要求……” “如果夏塔可以用的话，就能将它利用起来了。” “嗯，等明天让她试一下。” 至于为什么不今天试……从莹山区到新城区，坐地铁得四十多分钟才能抵达，等夏塔回来，她今天的“外出时间”肯定已经用完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血族的新娘(1) 时间在学习间匆匆流逝，很快，一个小时期满，夏塔穿着白色长裙的身影从迟愈提前取出的【祈愿水晶】中浮现出来。 她的脸上不见任何疲惫，反而神采奕奕的。 迎着迟愈探究的目光，她将有着淡蓝色外壳的手机递到了迟愈的手中，不等后者开口询问，就“躲”进了水晶球里。 怎么感觉有点心虚的样子…… 迟愈没有多想，注意力很快就被设置了常亮的手机屏幕吸引了。 把调查结果写在了备忘录里，还配了图……她很懂嘛。 迟愈瞥了眼【祈愿水晶】，没有说话。 她首先看向的是文字底部的配图，那是个长相清俊的少年，正站在枝叶繁盛的柳树下，手持摄影机，仰头拍摄。 这原本应该是一张十分清新、美好的照片，如果……少年的身后没有那个透明虚影的话。 那虚影显然是个女性，身上穿着沾染了血迹的浅绿色长裙。似是注意到了有人偷拍，她敏锐地转身望向镜头，一张苍白到可怕的面孔上写满了阴鸷与暴虐。 迟愈眯了眯双眸，视线上移，开始阅读夏塔写下的记录。 “她的实力比之前强了至少三倍，但还在我能应付的范围内。” “唯一的难点是，她已经完全掌控了那个少年的身体，而目前的我还没恢复到可以强制将鬼魂脱出宿体的程度，只能连人带鬼一起净化。” “如果你想要解决掉她，就必须找到将他们分离的方法，或者多帮我搜集一些像【鲛泪】那样的特殊物品。” 搜集特殊物品…… 迟愈的眼皮跳了下，不自觉地想起了被夏塔吞噬掉的【鲛泪】，想起了那和白白扔掉没什么区别的一千五百通用货币。 她下意识排除了后面那个选项。 夏塔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前者对于你来说其实很简单就能做到。” “只要你能学会如何在现实中使用【鬼瞳】就行了。” 【鬼瞳】……“卵世界”中学到的技能，是可以在现实中使用的？ 迟愈的眉头紧皱，甚至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不对，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岂不是从窗外扔块石头下去都能砸死十个有“异能”的玩家？ 毕竟她只经历过三个副本，都已经在身边见到“熟人”了，说明玩家的基数肯定不小。 难道真如夏塔所说，暗中存在着一个专门处理“卵世界”相关事件的官方部门？ 迟愈按下心中的种种猜测，继续往下看。 “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建议你先找一个可以将灵力外放的技能多练习一下，等弄明白其中蕴藏的规律就能很轻松地做到了。” “我唯一能提醒你的是……想要修习灵术，必须要先感应到灵性。” “以上，并蒂城最敬业的夏塔。” 迟愈按下锁屏键，向后靠在躺椅上。 灵性…… 可以将灵力外放的技能…… 迟愈缓慢咀嚼着这两个“概念”，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把那个鬼魂解决掉，要么花大价钱买特殊物品给夏塔恢复力量，要么花大价钱购买神秘相关的技能练习…… 但是，她现在的全部身家也只有八百通用货币和两点意念值而已。 ……我手中的几个道具，【祈愿水晶】与夏塔的存在有关，不能卖。 【暗灵十字】是我目前的主武器，没了它，我的实力至少要下滑六成，也不能卖。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猫猫虫】，虽然是完美评级，但效果比较特殊，可能卖不出什么好价格。 那能选择的就只有【银枝蔓怀表】了。 我都还没用过……说实话，有点舍不得啊。 迟愈缓缓坐直身体。 其实，除了从商场购买以外，她还有一个获得技能的渠道。 ——进副本！ 无论是用意念值兑换，还是通关后“开盲盒”，都比变卖家产要好得多。 “刚好，我昨天就很好奇，‘怪物游乐场’的‘临近区域’有着什么样的副本……通过万界碎片进入，又与用正常方法排本有着怎样的区别。” 迟愈越想越觉得这是天意，她如果不去探索一下简直都对不起老天的辛苦安排。 “只可惜……我答应过花绯念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 “嗯，两天也已经很长了，所以这不算食言。” 迟愈一本正经地说道。 …… 迟愈习惯性地打开系统面板，发现收件箱里静静躺着三封新邮件。 第一封来自贝璐丹蒂，她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并附上了100通用货币。 ——这是当初那个【喜鹊登梅簪】的分红。 又是个冲级狂魔…… 迟愈看了眼贝璐丹蒂那lv3的等级，继续点开下一封。 “异界行者发来的……祝贺我拿到排行榜三十四名，欢迎我加入伽蓝……他欠了寂寞的烟四千通用货币，问我能不能借他一点钱……” 迟愈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被借钱的一天，沉默了良久后，将她手里的九百游戏币全部邮了过去。 反正这点钱连技能的零头都不够，与其留着，还不如拿来与上司打好关系。 紧接着的第三封，来自“孤独的酒”。 她寄来的是厚厚一沓手写的资料。 有关【暗灵十字】的资料。 迟愈简单翻了一下，唯一的感受是……这么多字，阿塔娜到底是用了多长时间才把它抄完的？ “肝帝。” 迟愈评价一句，将资料放入道具栏，准备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仔细阅览。 当然，考虑到阿塔娜都没有从中找出【暗灵十字】的秘密，她也没对这堆资料抱有太大期待就是了。 “那么，接下来……” 迟愈打开【万界册】，那张破旧泛黄的书页当即映入了她的眼帘。 【可随时探索临近区域。】 【是否探索：是\/否。】 【是。】 …… 【已确认，副本载入中……】 ……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纯粹的黑暗褪去后，迟愈的眼前光芒汇聚，逐渐组成了一幅略显陈旧的画面。 她尝试着抬起手臂触碰双眸，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是魇住了一样。 ……剧情cg？ 迟愈很快做出判断，并冷静下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系统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这里是“瑞德姆恩”，一座被神明眷顾的城市。】 【为了感谢神的恩赐，瑞德姆恩的市民每个月都要举行一次盛大的典礼——将适龄的女孩们聚集到圣堂，选出其中最美的一位，将其送至神国，接受洗礼。】 【你的名字是奥菲莉娅·拉兰特。】 【是参与此次仪式的，十位适龄女孩之一。】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族的新娘(2) 这次竟然给出了身份……角色扮演？ 迟愈被动地移动视线，将残破陈旧的房屋，紧凑凌乱的摆设，以及挤在屋内的五个人尽收眼底。 她的左手边，一位身穿布裙，有着一头枯黄长发的妇人正在抹泪。 站在妇人身边的是穿着廉价正装的中年男人，他的表情同样十分悲伤，见“迟愈”的目光望过去，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奥菲莉娅……” 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 “迟愈”循着声音，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别去，我的孩子……不要去……” ……什么情况…… 迟愈想要皱眉，却发现眼眶涌起了一片温热，紧接着，她感到有液体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清亮如山间泉溪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奶奶……” 女孩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就传来了一道极为不耐烦的男声：“能成为神明的侍从，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没错、没错。” 黑发绿瞳，穿着廉价正装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他虽然说着应和的话语，但那略微发抖的嗓音却暴露了他内心深藏的畏惧，“你们现在就可以把奥菲莉娅带走了。” 他勉强自己扬起唇角，用十分骄傲的表情道，“丽兹当初就非常有‘天赋’，相信奥菲莉娅也能像她姐姐一样被神明选中……” “永远，永远侍奉在祂的身侧。” “嗯。”门口穿着纯黑教士长袍的两个中年男人脸色稍缓，“那么，奥菲莉娅·拉兰特小姐，请跟我们走吧。” 迟愈……或者说，奥菲莉娅的目光相继扫过父母、奶奶的面孔，温热的液体不断滴落。 她咬紧下唇，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决绝地转过身体，朝两位教士走去。 女孩刚一走出房门，迟愈眼前的景色就骤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郁至极的黑暗。 【注意：当前玩家所处副本为：血月祭礼。级别评定：简单。】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查明丽兹死亡的真相。】 【任务描述：三个月前，姐姐离开的时候，曾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发顶，对我说……等新年结束，她就会带着比琉璃还要柔滑的布匹，比星光还要璀璨的饰品，被无数人簇拥着，在街坊们艳羡的目光下归来。】 【但是……三个月后，我所等到的，只有姐姐已经死亡的噩耗。】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找到杀害姐姐的真凶。】 【哪怕是神明，也无法阻止。】 耳畔的声音逐渐沉寂下来。 下一刻，轴承转动的轻微响动引起了迟愈的注意。 迟愈下意识转头，感受到了从后脑、脊背处传来的柔软触感。 可以自由行动了……我现在正躺在床上？ 迟愈睁开眼睛，昏暗、模糊的景色当即映入了她的眼帘。 此时显然是夜晚，从没有闭紧的窗帘望出去，可以隐约看到外界如同天鹅绒一般厚重的黑色“幕布”，以及点缀其间的璀璨星辰。 柔和的月光穿透窗户，照耀在布局简单的房间里，照耀在柜门半开的衣柜间……照耀在了，此时正安静站在衣柜前方的那道身影上。 迟愈静静地看着那个身材高挑、腰身纤细的背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却又十分纠结，穿着软底布鞋的双脚局促地挪动着。 迟愈看了一会：“为什么犹豫？”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那道身影吓了一跳，她面带惊恐地转过身，一双浅褐色的、宛如林间小鹿的眼睛怯怯地望了过来。 铺有洁白床单的单人床上，十七八岁的女孩姿态随意的坐在边缘。 她的眉眼深邃，轮廓又偏偏有种东方的柔和美感，搭配上披在肩头的、如阳光般耀眼的金发，以及那双比最清澈的湖泊还要纯粹的翠绿眼瞳…… 美得让人根本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女孩先是失神了瞬间，然后才惊讶地开口道：“你、你怎么……” 迟愈没有回应。 她低头找到摆在床边的鞋子，不紧不慢地穿好，然后踱步到房间内仅有的一张书桌前，拿起火柴，将上面的煤油灯点亮。 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完，迟愈才抬头望向女孩。 她歪了下头，似有不解：“为什么不趁机逃跑？” 女孩像是被吓到了，顺势低头，避开了迟愈的视线。 她声音怯懦：“我、我……我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 借着微弱的灯光，迟愈迈步走到女孩的面前，直视着她清秀的面孔说道，“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吗？” 女孩被迫抬起头，眼眸中一片茫然。 迟愈自顾自说道：“犹豫的时机不对。” “如果你真的纠结、抵触，早在撬开房门之前就应该迟疑了，而不是等到进了我的房间，打开了衣柜大门，再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浪费那么多的时间，你就不怕将我吵醒，把你当场抓获？” “就像现在这样。” 迟愈一边说，一边拉开书桌配套的靠背椅，舒舒服服地坐下。 女孩愣了下，眼神中的茫然都褪去了不少。 迟愈没等待她可能的回应，继续道：“说吧，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 女孩刚要开口，却被迟愈打断了：“你最好说实话，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毕竟，你都被我发现了，还选择停留在原地……想必，你也是想要告诉我点什么的吧？” 女孩的眼瞳闪烁了下。 她垂下眼睑：“是塞茜……塞茜·维尔特让我把你的那件礼服偷出去烧掉，这样，你就无法参与明天的典礼了。” “不但如此……丢失了重要礼服的你，还会受到教士们的惩罚。” “惩罚？” 迟愈随口猜测道，“该不会是要以死谢罪吧？” 女孩沉默了片刻：“……这是对神明的不敬。” 默认了……还真的是直接处死啊…… 对于弄丢一件礼服这样的“罪状”来说，这惩罚未免也太过苛刻了些。 迟愈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 话又说回来……那个塞茜·维尔特又与我，不，与奥菲莉娅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用这样残酷的手段进行报复？ 第一百二十章 血族的新娘(3) 迟愈这么想着，直接开口问道：“她和我有仇？” 女孩摇了摇头：“大家都是因为典礼才会聚集在这里，此前根本从未见过，怎么会有仇怨？”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被选中的可能性是我们这十个人中最大的……她想要以‘新娘’的身份进入神国，而非卑贱的仆人。” “只是因为这个？”迟愈皱紧了眉头。 只是因为自己可能无法被选中，就要用手段将竞争对手陷害致死……这人也太激进了些吧。 听出迟愈语气中的疑惑，女孩主动解释道：“如果能以‘新娘’的身份进入神国，成为血月祭礼的参与者，那整个维尔特家族在瑞德姆恩的地位都会上升一大截。” “塞茜是维尔特家族的长女，她视家族荣耀高于一切。” 家族荣耀…… 迟愈没多在意塞茜的动机，转而问道：“你对她很了解啊，之前认识？” “……我的名字是维娜·维尔特。” 女孩补充道，“维尔特家的……私生女。” 原来如此……正是因为与维尔特家族关系密切，地位又较低，所以那个塞茜才会将她派遣过来当“打手”？ 这样一来，就算事情暴露了，被惩戒的也只会是与自己利益相冲突的私生女，塞茜本人则可以轻易地摘出去……算盘打得很响嘛。 不过她肯定没想到，她这个私生女妹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迟愈懒得去管人家的家事。 但是，根据维娜的说法，就算是没被选中成为“新娘”的女孩，也是能够以仆人的身份进入“神国”的。 有塞茜那么一个思想激进的“对手”待在身边，肯定会对我接下来的行动造成影响。 思及此处，迟愈已是下定了决心。 “问你几个问题。”她用食指敲了敲桌面，“我们这十个人，无论是否被选中，最后都可以进入‘神国’，对吗？” “是的。” “那些教士住在哪里？” “啊？” 维娜有些跟不上迟愈跳跃的思维了。 见迟愈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只好如实答道：“他们住在圣堂的另一侧，距离这里很远，毕竟我们是要献给神明的……额……” 维娜思索许久，都没有找出合适的词汇，只好跳过这句话，“他们是需要避嫌的。” 迟愈挑眉：“他们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不。”维娜摇头，“为了防止我们逃跑，应该是有人在暗中监控着的……应该。” 迟愈沉默了瞬间：“维尔特家族在瑞德姆恩的势力如何？” “还可以吧……”维娜越来越迷惑了。 她甚至已经放弃揣测迟愈的想法了，只机械地回答道，“我只是个私生女，这不是我所能够了解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 迟愈站起身，“今天弄丢礼服的是塞茜，她父亲会因此而迁怒我吗？” 维娜霍地抬头看向迟愈。 从那双澄澈明净的碧色眼瞳中，她没有看出任何情绪，唯有一片平静……仿佛无风的湖面一样，死寂般的平静。 她想要对付塞茜…… 哪怕确定了要展开报复，从她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情绪……就像，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一样。 她、她比塞茜可怕无数倍…… 不知为何，维娜的身体轻微颤抖起来：“我、我不知道。” “但是、但是，还有三个小时不到，就要举行典礼了……只要你成为‘新娘’，就算是维尔特家族，也是没有那个权力处置你的。” “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是神明的所有物了。” 迟愈斜看她一眼：“你很兴奋？” “没有！” 维娜当即否认道。 迟愈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带路。” “去塞茜的房间。” 维娜下意识地想要低头，但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起了她的脖颈，让她的表情都变得坚定起来。 无需迟愈再次提醒，她自觉地拉开房门，迈步走入回廊。 迟愈站在门口，状似随意地左右各望了一眼。 一片漆黑，看不到有人，也察觉不到任何气息……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的灵感天赋只有“f”级。 迟愈没有勉强自己，在心中默念道：“小零？” 【……确实有人在监视你，目前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敌意。】 我都还没问…… 迟愈眉尾微挑，开始反思是不是上个副本薅了他太多羊毛……以至于都给孩子整自闭了。 “多谢。”她觉得有必要言语犒劳一下自家系统。 【……】 零号用沉默传达出了自己的震惊，【你今天没吃药？】 “我从初中起就不需要吃药了。” 迟愈假装没听懂他是在嘲讽，并默默压下了“以后对他好点”的想法。 在与系统日常互怼的过程中，迟愈跟在维娜的身后穿过大半条回廊，来到一扇看起来极为简朴的木门前。 “就是这里了……” 维娜压低了音量，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后方金发碧眼的女孩。 迟愈将目光从前方收回，颔首道：“敲门。” 维娜抿了抿唇，上前两步。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在幽邃的走道中回荡着。 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响起，然后，“吱呀”一声轻响，木门被人从内部打开了。 一张长相甜美的面孔从门缝中探了出来。 她刚要说话，却看到了维娜身后的迟愈。 女孩当即露出惊讶的表情，下意识就要将房门合拢。 迟愈早有准备，伸手将维娜拨到一边，右脚前踏，卡在了门缝里。 趁着塞茜愣神的瞬间，她直接推门而入，顺手将木门关上了。 回廊里，顺势让开位置的维娜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她扶着墙壁，站直身体，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悄然翘起，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来。 …… 屋内。 见迟愈进了屋，塞茜下意识就要惊慌大叫：“你……” 刚喊出第一个字，迟愈就前跨一步，用早已准备好的领巾捂住了她的口鼻。 塞茜奋力挣扎，但这点力气对于迟愈来说……完全可以忽略。 迟愈轻松地将她五花大绑、扔在床上，当着她的面从衣柜里取出了最华丽的那件礼服。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族的新娘(4) 从塞茜那惊慌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她选择的这个目标是正确的。 “唔唔……唔唔唔！”塞茜努力想要开口，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迟愈拿着礼服，走到她的面前。 “如果你不想我把它烧掉，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塞茜的眼瞳不停转动，示意自己无法说话，企图让迟愈将塞在她嘴里的布条拿出来。 迟愈不为所动：“你只需要点头摇头就行。” “你知道丽兹吗？” 塞茜迟疑了瞬间。 迟愈面无表情地道：“你为什么认定我是最有可能被选中的？难道不是因为知道我姐姐的事迹，明白我与她一样，都有着某种‘天赋’吗？” 塞茜不可置信地望向迟愈。 见迟愈表情笃定，她犹疑数秒，还是点了下头。 “那你知道她的死因吗？”迟愈继续问道。 这次，塞茜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丽兹是在“神国”中死去的，维尔特家虽然有些权势，但也不代表能将手脚伸到神明的领地去。 “你的父亲，你们维尔特家族，是不是尝试过调查这件事？” 点头。 “他们掌握了哪些信息，你和维娜清楚吗？” 摇头。 “那你们能联系得上你们维尔特的当家吗？” 塞茜先是摇了下头，然后又重重点下。 迟愈毫无障碍地理解了她的意思：“维娜不行，但你可以？” 塞茜眸含恳求地肯定了迟愈的猜测。 “我知道了。” 迟愈作势朝玄关走去。 “唔！唔！” 见她没有把礼服放下并给自己松绑的意思，塞茜焦急地扭动着身体，额头上细密的冷汗一点点沁出。 “我会把意外捡到礼服的事情告诉教士。” 迟愈打开木门，回头看向她，“如果你想瞒下这件事，就让你的父亲在天亮前来找我。” 话落，房间的门就被关上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塞茜的目光中先是迸出了强烈的恨意，但随即，一股挥之不去、愈演愈烈的焦急就在她的内心升腾而起。 她不断挣扎着，从满眼希冀到筋疲力尽，最后，她终于感受到了浓郁的绝望。 奥菲莉娅……那个该死的奥菲莉娅，她根本就没想过要给我求助的机会！ 可恶……手腕好疼…… 塞茜的眼眸中含满了泪水，小幅度地转动手腕，试图缓解其上传来的酸痛感。 突然，她察觉到，绑在她手腕处的绳索似乎松了些。 她愣了瞬间，然后迸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等她出去了，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让父亲严惩那个家伙！将她吊死……不，应该活活烧死！ 带着这样的信念，塞茜努力了许久，终于让双手挣脱出来，三两下去除掉身上的束缚后，她一刻也不愿停留地奔向房门。 蓦地，她停住脚步，审视了一眼身上凌乱的睡裙。 见到这副模样的我，父亲非但不会心疼，反而会指责我的失礼…… 塞茜咬着牙，强行压下心中的委屈与愤恨，耐心地整理好仪容，然后才捧起油灯、缓步迈出房门。 按照父亲交给她的方法，塞茜找到了一位当值的教士，告诉他自己要见维尔特勋爵。 没等多久，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头戴高礼帽、手持镶金手杖的中年男人便从黑暗之中走出。 “爸爸！” 塞茜刚要扑过去撒娇，却看到了维特尔勋爵身后跟着的一个褐发少女。 “维娜？”她的语气顿时变得跋扈起来。 在房门口看到奥菲莉娅的瞬间，塞茜的心中就已经认定，是维娜告了密……若非如此，向来隐忍的奥菲莉娅怎会突然反抗，几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因此，对于“叛徒”维娜，她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喊她过来的。”维尔特勋爵和煦地道。 “事情我也已经听维娜说过了。” 塞茜的眼眸一亮：“爸爸，奥菲莉娅她威胁我，她抢走了我的礼服，想要借此威胁我！” “她还非常嚣张地说要让您去见她，让您把查到的有关丽兹的事情全部告诉她！” 勋爵确认似的点了下头：“所以，你的确弄丢了礼服，是吗？” 塞茜愣了下。 尽管此时父亲的语气依旧和善，但她就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杀意。 针对她的杀意。 “我……”她不自觉地瞪大眼睛，“是奥菲莉娅……” “你的母亲把你养得太过愚蠢了，我的女儿。”维尔特勋爵打断了她，“临行前，我已经告诉过你，奥菲莉娅和她的姐姐一样有‘天赋’。” “那时候你就应该明白……” “明天的那场典礼，就是专门为了奥菲莉娅而准备的。” 塞茜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许多往常不曾在意的细节。 想起了她第一次对奥菲莉娅下手时，后者莫名避开了有毒的食物，让另一位无辜的女孩做了替死鬼。 想起了教士们对奥菲莉娅有意无意的纵容。 想起了她唆使维娜对奥菲莉娅下手时，原本一直唯唯诺诺的女孩竟一反常态地爽快应下了这份差事……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父亲！你不能这么做！” “妈妈不会让你杀了我的！” 看着女儿惊慌失措的表情，维尔特勋爵的笑容依旧和蔼：“这是我和你母亲共同的决定。” 塞茜的目光扫过后方噙着微笑的维娜。 突然间，她提起裙摆，转身就跑！ 维尔特勋爵不慌不忙地朝教士点了下头。 教士回了一礼，如鬼魅一般追了上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维尔特勋爵才问道：“奥菲莉娅在追寻丽兹的死因？” “这不是秘密。”维娜恭敬答道，神色不见丝毫怯懦，“她从未在我们面前掩饰过这些。” 维尔特勋爵轻轻颔首：“等到了红月庄园，你可以把我们发掘出的线索告诉她。” “至于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相信你有分寸。” “是。”维娜垂眸道。 “这是好事。” 维尔特勋爵意有所指地笑道，“如果她也像她那个不够走运的姐姐一样，在‘血月祭礼’之前死去……空缺的位置，总要有人填补。” “到时候恐怕已经来不及再举行一次典礼了，多半会直接从仆人中选取一位‘新娘’。” 维娜霍地抬头，眼神中迸发出了一阵喜意。 “那是你的机会。”维尔特勋爵鼓励地看了自己的小女儿一眼。 “……是！” 维娜声音颤抖地道，“我一定……不辱使命！” 第一百二十二章 血族的新娘(5) 迟愈坐在床头等了足足两个小时，直到天光乍现，也没有等来塞茜。 她望向旁边堆叠整齐的礼服，眉头微蹙。 塞茜没有联系到她父亲？还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 迟愈没有多想，毕竟这只是她随手落下的一步闲棋而已，就算塞茜真的死于惩罚…… 她的脑海中闪过了维娜怯弱的表情。 “塞茜一直没有找来，应该与她有关吧……” “有钱人的想法真复杂……” 迟愈喃喃自语着，走到属于奥菲莉娅的衣柜旁边，拿出了里面那件同样是暗红色的礼服。 她的目光缓慢扫过那层叠的裙摆，繁复的花纹，以及领口、袖口、腰部堆积的蕾丝…… 有那么一瞬间，迟愈沉默了。 要问原因的话……嗯，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风格。 “感觉像是以前小学的时候，那些女孩子们经常玩的洋娃娃换装游戏……” 迟愈一边吐槽，一边稍显青涩地为自己套上衬裙。 ——她毕竟常年在网上5g冲浪，就算没见过实物，也大概了解过类似的宫廷风长裙要怎么穿。 最后一条衬裙刚套好，迟愈就听到了清晰的敲门声。 未等她回应，木门就被两位女性推开了。 迟愈刚看到有人进来时还稍有些戒备，但在发现她们手中的各种化妆品和首饰之后，又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负责她妆容的女仆。 她按下心中的种种念头，乖巧地坐在靠背椅上，任由两位女仆摆弄着自己……摆弄着奥菲莉娅的脸庞。 半个小时后。 两位女仆略有失神地望着女孩上妆后的面孔，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其中一人行礼道：“奥菲莉娅小姐，请随我前往正厅。” “好的。” 迟愈轻一颔首，翡翠色的耳环随之摆动，让她有种自己的耳垂正在抗议、哀嚎的错觉。 她的身体骤然僵住。 迟愈第一次觉得……原来走路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 此刻，正殿。 金碧辉煌的穹顶下，光洁明亮的大理石地砖上。 一簇簇绿植，一朵朵鲜花在桌椅、石柱、台阶上攀附着，将整个大厅都染上了一抹生机勃勃的绿意。 殿堂内，八位年纪相仿的女孩穿着样式相同的暗红色礼服，三两结伴，穿行于茂盛的植被之间。 她们时不时俯身，伸手触碰含苞待放的花蕾。 令人惊讶的是，随着她们的抚摸，原本紧闭的花瓣竟然缓慢绽放开来，尽情舒展着自己纤弱妩媚的身姿。 一旁的角落里，两道人影静静站在阴影中。 其中一人穿着漆黑的长袍，手中拿着本圣典，表情严肃而沉凝。 站在他左手侧的那人看身形是个窈窕的女子，裹着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几缕柔顺的红发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的兜帽里伸出来，随着微风左右摆动着。 看着女孩们的动作，女子声音清冷地道：“她们的资质都很不错，我能清楚感受到植物们的喜悦。” 黑袍教士不以为然：“那是因为，奥菲莉娅还没有出现。” “奥菲莉娅……”女子想起来了，“那个非常有天赋的女孩？” “没错，她的天赋甚至远超于她的姐姐——丽兹。” 听到这两个字，女子终于有所触动，转头望了过来。 “我们一致认为，只要有她的参与……神明就一定能够归来。” 女子藏在兜帽后的眼瞳微微闪动。 短暂的震惊后，她轻声笑道：“你们不觉得，这个评价有些吹捧过度了吗？” 教士的神色依旧肃穆。 半晌，就在女子以为他不会再回话的时候，略显低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对于以前的她来说，或许是这样。” 教士的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大厅的入口处，“但是，昨晚……我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 大厅内，让人迷醉的花香越发浓郁。 那虬结在一起的绿叶，攀附在枝头的繁花，以及匍匐在地面的藤蔓……所有的植物都在一瞬间活跃起来。 女孩们纷纷惊讶地后退，躲藏在其中，一直表现得非常不起眼的维娜似是想到了什么，面含惊讶地望向门廊。 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一道同样穿着暗红长裙的少女从黑暗中走出。 她有着比阳光还要璀璨的金色长发，和一双比湖水还要通透的翡翠色双眸，精致的面孔毫无瑕疵……整个人宛如宝石一般耀眼。 在众人的注视下，花朵和枝叶自行缠绕起来，组成了一顶代表着自然之美的桂冠。 裹着斗篷的女子望着那顶桂冠，连目光都有些凝滞了。 恰在此时，教士说出了后半句话：“……女神的气息。” “女神？”女子有些不解，凝神看向“奥菲莉娅”。 在她的眼中，金发碧眼的少女轮廓变换，逐渐重组成了另一张同样惊艳的面孔。 她黑发黑眸，五官堪称完美，有一种特殊的、似冷静似疯狂的气质。 女子顿时恍然：“缇斐娜……” …… 清晨的阳光如同碎金一般，洒落在澄澈的湖面上，扬起了粼粼的波光。 瑞德姆恩的郊外，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庄园矗立在旷野之中。 明明同样沐浴于阳光之下，但比起旁边的湖水，这座庄园却像是被浓雾笼罩着一般……让每个注视着它的人，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阵阴暗、张扬的恶意。 “这地方，看起来很邪门啊。”一名身材颇为魁梧的男性站在空地上，举目远眺。 他头顶着“龙吟虎啸”的id，外表看起来二十五六岁，身上穿着银白色的重甲，一手提剑，一手持盾，仿佛是从油画中走出的骑士。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裹着黑色巫师长袍、气质神秘的女性。 她拥有着顺滑的黑色长发，面容柔美，长相带有很明显的东方特征。 “周围没有残留的灵性。”id为“思无情”的黑发女性沉声说道。 “也就是说，这个庄园很危险？” 在场的另一位女孩名为“青鸾”，她身穿淡黄色半袖，以及碎花森系长裙，金红色的长发盘在脑后，像是来旅游的大学生一般。 她求证性地望向最后一位玩家。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族的新娘(6) 那是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青年。 他留着再普通不过的发型，长了一张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的平凡面孔。但不知为何，当其他三位玩家打量他时，总会莫名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气势。 尽管他只有lv6，是在场四人中等级最低的一个。 听到青鸾的问话，id为“沐雪沉剑”的青年颔首道：“可以这么说。” 一般来说，只要有生物在周围死亡，就会残留有不完整的“灵性”。在这样一个绿草如茵的旷野，没有任何灵性残余的原因只可能是…… 远处那片庄园中有某种存在，将这些残缺的“灵”全部吸纳了。 “现在还没有触发主线任务，是不是代表着我们必须先靠近庄园？”龙吟虎啸，也就是那个身材魁梧的骑士如是说道。 “很有可能。” 思无情拢了拢身上的巫师长袍，“据我所知，这游戏很少会安排‘开门杀’的剧情，只是接近庄园的话应该是不会引发危机的。” “那还等什么？” 青鸾迫不及待地道，“快出发吧！” 四位玩家以散乱的队形越过一大片荒野，刚踏上通往庄园的小路，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中年男人火急火燎地朝他们走来。 从面相上看，他大概四五十岁，整齐后梳的头发中夹杂着几缕银白，眼尾、嘴角处皱纹堆叠，看起来古板又无趣。 玩家们敏锐地意识到，这位很可能是负责引领他们进入剧情的重要npc，于是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果然，见到他们四人，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再有五分钟你们就要迟到了！”他指着手里的怀表，“如果这事让维尔特勋爵知道，你们甚至连试用期都无法度过，就会惨遭辞退。” “要知道，诚实、守时，是作为侍者最基本，也是最宝贵的品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四位玩家互相对视一眼。 青鸾刚要开口，龙吟虎啸就率先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实在不好意思，额……” “你们可以叫我里德尔先生。” “好的，里德尔先生。” 龙吟虎啸以完全不符合他外表的圆滑语气回道，“我们其实很早就出发了，但因为这里实在太过偏僻，浪费了我们不少时间用来寻找。” “这不是你们迟到的理由。” 里德尔先生摆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龙吟虎啸刚想再挣扎一下，却看见里德尔先生双手下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紧接着，隆隆的车轮滚动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里德尔先生连忙将四位玩家带到道路边缘，并示意他们低下头颅，免得冲撞到哪位脾气不好的贵人……那样的话不仅这四个家伙要遭殃，连他恐怕都难辞其咎。 玩家们表面照办，但多次出入副本的经验告诉他们，在眼下这个时间点发生的剧情，很有可能藏着通关的关键线索。 于是，在里德尔先生看不见的地方，龙吟虎啸和青鸾好奇地微微抬眸，望向快速驶近的马车。 两人直接忽略了镶嵌有各种宝石的车身，目光本能地被坐在其中的一道身影吸引了。 那是个穿着暗红色礼服，拥有一头金色长发的少女。 尽管看不到她的具体模样，但仅仅是一个背影，就给了他们一种极为耀眼的感觉……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 怎么回事……是她头上那个桂冠给我们施加了某种影响？ 那个桂冠是特殊物品？ 相似的想法从两人脑海中一闪而过。 【任务已触发。】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让玩家们的身躯一震。 【主线任务：查明“血月祭礼”的真相。】 【任务描述：一年前的那次变故，是为了让这场持续了数十年的血腥祭祀回归原本的面貌？还是有人躲在幕后……暗中谋划着什么呢？】 血月祭礼…… 四位玩家同时将目光投注到了这四个字上。 然后，他们相继转头，望向站在前方的里德尔先生。 似是注意到了背后灼热的视线，里德尔先生转过身来，蹙眉望向众人：“你们在想什么？” “没，只是稍微有些好奇。”龙吟虎啸反应极快地道，“刚刚经过的那些是什么人啊……庄园的客人吗？” 虽然他们更在意“血月祭礼”，但也清楚，作为初来乍到的“侍者”，他们是不应该知道这个概念的。 当然，这个祭礼也可能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他们不敢去赌……万一真的惨遭辞退，主线任务可能就要卡住了。 里德尔先生瞥了四位新人小白一眼。 他原本不想回答，但又怕他们一个脑抽舞到贵人面前，于是只好解释道：“坐在最前面那个马车里的，是利维德大人的第七位新娘。” 第七位…… 听到这个数字，玩家们神情古怪，不知在想些什么。 里德尔先生没有察觉他们的情绪变化，自顾自说道：“而靠后的那辆马车里，坐着的是新来的八位贴身女仆。” “无论是她们中的谁，地位都要比你们高出不知道多少。” 里德尔先生的眼神中写满了警告，“为了我的前途，也为了你们自己的小命……管住自己的嘴巴和手脚，听明白了吗？” “明白！”龙吟虎啸条件反射般答道。 里德尔先生满意地点了下头，旋即，他又露出嫌弃的表情：“好了，快跟我回庄园换衣服！看你们穿的这些……简直没一个像样的！” 话落，他不再搭理众人，转身朝庄园走去，步幅快到仿佛是在远离一群病原体一样。 …… 迟愈坐在马车里，无意识地摆弄着手指。 她在思考早上发生的事情。 那时，她刚在女仆的引领下走出门廊，还未来得及观察周围的情况，就看到无数藤蔓簇拥着一顶桂冠，“恭敬”地将其送到了自己的手边。 她还没明白过来这代表着什么，一个穿着黑袍、手持圣典的教士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直呼她就是神明眷顾之人，是利维德大人命中注定的新娘。 迟愈当时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族的新娘(7) 如果不是及时想起来，她现在是“奥菲莉娅”而非“驰豫”，她估计已经一把抓起桂冠，并将其扔在那个黑袍教士的脸上了。 你才是那什么利维德大人命中注定的新娘。 不过，黑袍教士的地位似乎很高，他发话以后，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 于是，在众人的见证下，迟愈拿起桂冠，戴在了自己的头顶。 值得一提的是，那顶桂冠竟然还是件特殊物品。 【特殊物品：艾尔尼娅的冠冕。】 【物品属性：防具。】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足够美貌的女性。】 【特效1：月之庇佑。免疫大部分神秘方面的技能攻击。】 【特效2：美之光环。被动提升玩家的魅力值。】 【特效3：魅语。通过赠予目标某种物品，或利用语言、动作，使目标对玩家产生好感，直至坠入爱河。】 【备注：“月之使者”艾尔尼娅最喜爱的桂冠，不知为何遗落于人世，沉眠于花叶之中，等待着能将它重新唤醒的有缘之人。】 【所有被桂冠选中的人，都会得到“月之使者”艾尔尼娅的庇佑。但佩戴得越久，就会与艾尔尼娅越契合，最终，成为“月之使者”最完美的容器。】 说实话，虽然“免疫大部分神秘技能”的特效非常诱人，但由于“容器”实在不像是什么好词，所以迟愈还是决定，如非必要，绝对不佩戴这个冠冕。 等四周没人了就把它摘下来。 刚刚才把它戴上装样子的迟愈如是想道。 马上就要到“红月庄园”了……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是要查明奥菲莉娅的姐姐，丽兹的死因。 应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之前没有在大厅里看到塞茜，基本可以确定……她出事了。 从她当初决定要报复塞茜时维娜的表现来看，她是非常乐意见得塞茜受挫的……除了常年遭受压迫渴望反抗以外，是不是也潜藏着贵族子女间的明争暗斗？ 昨日一战，塞茜黯然离场，而维娜则登堂入室，成为了维尔特家族着重培养的对象？ 那是不是可以从维娜那里打听丽兹的事情？ 有了凌晨的友好合作在先，只是让她提供些情报应该不难吧？ 想到这里，迟愈微微侧头，通过狭小的窗口望向视野开阔的旷野。 突然，她的目光微凝。 在她的视界中，有五道身影正随着马车的不断前进而逐渐缩小……但由于距离尚不算遥远，所以迟愈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衣着。 一个银甲骑士，一个黑袍巫师，一个女大学生，一个风衣酷哥……还有一个年老的执事。 这任性的穿衣风格……玩家？ 这个副本里还有其他的玩家？ 像是要印证她的猜测一样，系统的声音随即响起。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存活至“血月祭礼”结束。】 【任务描述：为伟大的神明献上生命，这是每一位被选中者的使命。】 【神圣的使命。】 …… 【任务已触发。】 【隐藏任务：在其他玩家面前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任务描述：拒绝社死，从我做起。】 “……” 迟愈严重怀疑这个隐藏任务的任务描述是她那个不靠谱的系统自己编的。 “不知道他们的主线任务是什么……嗯，这个副本的名字就是‘血月祭礼’，他们的任务无论如何都绕不过这个主要事件去。” 迟愈呢喃一声，很快收敛思绪、正襟危坐。 ——就在刚才，平稳行驶的马车越过一道气派的大门，进入了“红月庄园”之中。 在侍者的搀扶下，迟愈从马车中走出，站在了由平整的砖石铺就的地面上。 “尊敬的奥菲莉娅小姐，欢迎来到红月庄园。” 侍者恭敬行礼，做出了邀请的手势，“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您参观一下整个庄园。” “有劳。”迟愈颔首道。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别墅深处，被留在外面的八位女孩难免流露出了一丝嫉妒之色。 她们是以贴身女仆的身份进入这里的，必须有管家里德尔先生的带领才能进入庄园。 照例站在人群中央，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的维娜同样盯着“奥菲莉娅”的背影。 不同的是，她的眼神中没有艳羡，没有妒忌，有的只是跃跃欲试，以及……志在必得。 …… “……目前住在庄园里的人并不多，除了女仆、男仆、厨师和管家先生以外，就只有利维德大人，和六位身份高贵的新娘了。” 侍者笑着补充道，“当然，现在已经变成了七位。” 迟愈假装没有听懂他暗含的恭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瑞德姆恩每个月都要举行一次典礼，按理来说，新娘一共应该有十二位才对。” ——在来到这里之前，迟愈已经看过日历了，现在是12月28号，距离年底还有三天时间。 如果她猜的没错，“血月祭礼”很有可能将会在三天后举行。 听到这么个问题，侍者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瞬间：“这是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做仆人的怎么可能清楚呢？” 迟愈并不意外他的回答：“那你能带我去认识一下另外六位新娘吗？” 奥菲莉娅的姐姐丽兹是三个月前被选中的，这里肯定有新娘认识她……或许能从她们口中套出一些线索。 “这个……等里德尔先生，也就是管家先生回来，他会安排您与她们见面的。” 侍者勉强扯出微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明天早上。” “为什么？” “因为今晚您需要先去见利维德大人。” 利维德……我的那位，不，奥菲莉娅和其他六位姑娘的那位“丈夫”？ 迟愈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她勉强压下心中的种种古怪想法，继续跟在侍者身后，参观恢弘亮丽的别墅。 蓦地，她的灵感忽有触动。 ……有人在暗中观察我？ 迟愈停住脚步，循着直觉向后望去。 她此时正站在宽敞的舞厅里，身后是两排通往二楼的阶梯，以及摆放着各种乐器的舞台。 迟愈的目光逡巡而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被栏杆包围的二楼。 一道高挑的人影突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族的新娘(8) 眼睛是红宝石一样的绯色，很好看…… 长相不错，表情……有些颓废、厌世的感觉。嗯，寂寞兄和青木南枝的结合体。 站姿很放松，比起目前在这个副本中看到的其他人，显得有些随性……这从那没有扎起的衬衣下摆和凌乱的黑发就能看出来。 不像是男仆或者厨师啊，那个“利维德大人”？ 迟愈眸光微凝，下意识就要转过身体，将他看得更清楚些。 却不想，她眼前忽地一花，等再次回神的时候，二楼那道疑似“利维德”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注意到她莫名的停驻，侍者回头问道：“奥菲莉娅小姐？” 迟愈表情如常：“没什么，继续走吧。” …… 在侍者的引领下，迟愈将“红月别墅”参观了个遍，至于外面的庄园部分，按照侍者的说法，单纯靠步行估计要整整一天才能全部逛完，所以可以等有时间了再乘坐马车前往观光。 迟愈原本没在意“有时间”这三个字，直到见到那位里德尔管家，从他手中拿到了属于“新娘”的日程表。 ——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学习瑞德姆恩的历史。 下午两点到晚上七点，学习《月使者之书》。 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半，冥想。 零点，与利维德大人会面。 迟愈蹙眉抬头，对上了里德尔先生含笑的双眸。 “这就是您接下来三天的日程安排了。”里德尔先生温和解说道，“您对此有什么意见吗？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我的意见就是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拼。 迟愈深吸了口气：“没有。” 里德尔先生满意地点头：“那今日晚饭后就可以开始我们的第一次冥想课程了。” “奥菲莉娅小姐，您必须要注意的是，学习冥想是为了更好地接纳神明的力量，对于新娘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项课程。” 他特意提醒道。 迟愈乖巧应是。 此时天色已臻傍晚，里德尔先生便唤来新晋贴身女仆维娜·维尔特，让她带领尊贵的奥菲莉娅小姐前去用餐。 路途中，迟愈看着侧前方已经换上了黑白女仆装的维娜，斟酌着是直入主题，向她打听丽兹相关的情报，还是稍微委婉一些，找个合适的话题做切入点？ 没等她想明白，维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奥菲莉娅小姐是好奇那幅画像上画着的是谁？” 听到这句话，迟愈才蓦然回神。 ……由于我刚刚发呆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走廊尽头的画像，让她产生了误会？ 迟愈心中门清，脸上却不见任何端倪：“在别墅其他地方摆放着的雕像似乎也是她？” “没错，奥菲莉娅小姐很敏锐。” 维娜笑道，“她就是‘月之使者’，我们伟大的神明——艾尔尼娅大人。” 艾尔尼娅…… 迟愈想起了【艾尔尼娅的冠冕】。 维娜显然也记起了在“典礼”上发生的事情：“您手中的那顶桂冠，传说就是艾尔尼娅大人最喜爱的冠冕。” “我之前听父亲说过，奥菲莉娅小姐您很有天赋，但没想到……” 面对她的试探，迟愈不答反问：“我一直很好奇，住在这里的那位利维德大人，与你们信仰的神明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 从《月使者之书》和“月之使者”这两个名词来看，瑞德姆恩人信仰的神明应该是艾尔尼娅无疑…… 那利维德是什么身份？神使？ 可是，系统给出的“前情提要”明明说了，新娘们接受洗礼的地方是“神国”……这身份就对不上了。 “这个……” 维娜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也不太清楚，父亲从未和我提起过这些。” 迟愈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维娜观察着她的表情：“听您的意思，您并不信仰艾尔尼娅大人？” “真奇怪……据我所知，您的姐姐，那位丽兹小姐，可是艾尔尼娅大人的虔信徒呢。” 迟愈重又看向她：“你还知道些什么？” “也没什么……” 维娜组织了下语言，“我还听说过，里德尔先生是半个月前才担任管家一职的。至于原先的管家先生，他似乎也是神的虔信徒，而且与丽兹小姐的关系很好。” 与丽兹私交甚笃的上一任管家…… 迟愈直觉这条线索可能与丽兹之死密切相关，于是进一步问道：“你对他有什么了解？我是指那位管家。” 维娜摇头：“我只知道，丽兹小姐死后不久，那位管家也去世了。” “至于有关他的更多信息，您可以去询问里德尔先生。”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穿过走廊，来到了烛光明亮的餐厅。 维娜主动停住了脚步：“听说，您今晚就要去见利维德大人了？” 正在沉思的迟愈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没错。” 顿了顿，她略带戏谑地说道，“你又要提醒我些什么吗？” “父亲确实有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维娜语气如常，“人类与神明之间有着比鸿沟还要深远的差距，如果您不想沉湎于力量，最终彻底迷失自我……就一定要记得，劳守本心。” 迟愈看了她一眼，没从她那张清秀的面孔上看出任何异常。 她收敛视线，轻一颔首：“我知道了。” 话落，迟愈便越过维娜，走入餐厅之中。 宽阔的厅堂内，于中央处摆了一张长条餐桌，两边各放了六把舒适的靠背椅。 桌面上，用于装饰的一捧捧花朵周边，共有七份相同的餐点。 然而……此时的餐厅里，除了侍立在旁的几位男女仆以外，没有任何人在场。 迟愈的目光扫过混迹在仆人中间，已经换上制服的四位玩家，提起裙摆，在一张椅子上落座。 急促的脚步声越发接近。 迟愈抬眸去看，发现头发斑白的管家里德尔先生正快步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奥菲莉娅小姐。”他讪笑着行了一礼，“碧翠丝小姐说，她们今天身体不适，无法下来陪您用餐了……她们感到非常的抱歉。” 碧翠丝……其余六位新娘之一？ 看起来，她们对我的态度不算友善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血族的新娘(9) 迟愈看过不少宫斗类的影视作品，所以完全理解另外六位“新娘”的心情，说了句“代我向她们问好”之后便带过了这个话题。 趁此机会，迟愈旁敲侧击地问了下上任管家的事迹。 可惜，里德尔先生对此讳莫如深，连一点有价值的消息都没透露就匆忙告辞离开了。 这个态度，反而能说明一些问题。 从管家这里套不出情报的话，能否从那六位新娘处下手？ 她们可以说是丽兹之死的见证者，肯定掌握着不少内幕消息，但愿不愿意告诉我就另说了……明天见面的时候可以尝试着问一问。 迟愈用余光瞥了眼角落里的四位玩家。 如果她们不配合，倒是可以考虑借用“同伴”的力量，当然，前提是他们的主线任务与我的不冲突。 嗯，找个时间用“血月祭礼”这个词试探下他们。 若是他们的任务也与此有关，肯定会找我这个“知情人”打探更具体的消息……这么一来，明天的瑞德姆恩历史以及《月使者之书》就要用点心去学习了。 想到这里，已经初步有了计划的迟愈加快速度，解决掉还算美味的晚餐，在女仆的带领下回到了属于她的房间。 期间，她还从女仆的口中得知，“冥想”就是“好好睡觉”……真是质朴的修炼方法。 迟愈在装饰华丽的房间里待了一阵，推门出去，果然在两侧看到了以保护之名行监视之事的女仆们。 意识到她们不可能放自己出去后，迟愈非常识时务地关门回屋，坐到了足有三米宽的大床上。 “虽然维娜大概率也没怀有多少好意，但她的那句话说得不错……毫无防备地接纳属于神明的力量，肯定会迷失自我。” “这一点，哪怕我是玩家恐怕也难以幸免。” “不过，这句话是她知道我要去见利维德时做出的提醒……应该不关睡觉的事吧？” “嗯，就算是为了明天能学到更多的历史知识，今晚也得好好休息才行。” 迟愈说服了自己。 在躺下之前，她取出了【祈愿水晶】，叮嘱夏塔一旦察觉到有异常发生就立即喊醒她。 原本迟愈以为，习惯了熬夜的她在八点这个时间段是很难睡着的……却不想，她的后脑刚沾到枕头，就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昏迷了过去。 …… 周围，白雾蒙蒙。 两侧，绿影重重。 迟愈行走在开满繁花的小径上，不知为何，完全忽略了脚边争奇斗艳的花朵们，视线死死地盯住前方——未知迷雾的深处。 随着她的不断走近，一道道透明的虚影悄然出现，无声无息地在她周围飘荡着。 虽然看不清它们的面容，但迟愈能从其身上感受到十分浓郁的喜悦……新生的喜悦、丰收的喜悦。 在虚影们的“催促”下，迟愈的脚步越发轻快，一路小跑着跨过无数伸展开来的枝叶，来到了花径的尽头。 在那里，她看到了由花朵和藤蔓构筑的威严王座，看到了王座后方高高悬挂于天际的圆月，看到了沐浴在月光下的一道曼妙身影。 那道身影穿着仿佛泛有微光的长裙，端坐于王座之上，面容秀美、双眸紧闭，似乎已陷入了沉眠。 她的发顶，一顶桂冠环绕在如瀑的银白发丝之上，让人只看一眼就会为它的高贵与圣洁所折服。 迟愈不由自主地迈动双腿，一步一步靠近王座。 她伸出手，摘下了那顶美丽精致的桂冠。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了她的脑海。 有无数身穿黑色长袍的教士，他们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摆出祈祷的姿势，口中呢喃着“祈求您的注视”、“祈求您的降临”等话语。 也有被染上了鲜红色彩的圆月，以及圆月下披着灰色斗篷的女性身影。她的红色长发随着微风而起舞，手中捧着一本封面画有一只邪异眼睛的书册。 还有从血池之中诞生的清瘦少年，他黑发红瞳、长相俊美，脸上的表情在茫然与阴沉之间不断转变，最终定格为无尽的冷漠。 …… 迟愈稳稳地捧着桂冠，披散在肩头的金色长发悄然染上了一丝银白。 纯白的色彩迅速侵占着金黄色的“领土”，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胸口处。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抹极为纯粹的黑在两种颜色的交界处泛起，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开来，与此同时，迟愈身上所有属于“奥菲莉娅”的伪装尽数褪去，显露出了她原本的样貌。 陡然！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那道身影睁开了双眸！ 银白色的瞳孔微微上扬，让她看清了立于前方的迟愈。 “是你……” 她的语气中填满了不可置信，“缇斐娜……” 缇斐娜…… 这个名字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迟愈的太阳穴上，让她的脑袋一阵眩晕，几乎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咔擦！ 什么东西碎裂的巨大响声钻入了迟愈的耳朵。 她猛地清醒，顺势脱离了梦境。 咚咚咚！ 紧促的敲门声之后，紧跟着的是女仆担忧的问询：“奥菲莉娅小姐？” “奥菲莉娅小姐，您没事吧？” 迟愈按住胀痛的太阳穴，尽力压抑住语气的起伏：“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门外的人似是松了口气：“需要我们进去清理吗？” 迟愈看了眼摔碎在地面上的瓷器，抬眸，望向扭头欣赏窗外夜景，满脸写着“不关我事”的夏塔。 她下床打开了窗户，扬声道：“进来吧。” 两位女仆推门而入。 她们看看碎瓷片，再看看不断有冷风灌入的窗口，顿时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两人动作麻利地将地面清扫干净，征得迟愈的同意后，将窗户关小了一点，接着便退出房间，顺手合拢了房门。 迟愈按着太阳穴，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夏塔举着白纸，用书桌上的吸水钢笔写道：“我感觉到别墅后面有灵体聚集，想要喊你，却发现轻微的动静根本不足以将你从梦境中唤醒。” “我猜测可能是有某种力量侵入了你的梦中，所以才摔了瓷器。就算没有成功帮助你脱离梦境，也能引来女仆，让她们察觉到你的异常。” 顿了顿，她继续写道，“你到底遭遇了什么？我为何毫无感应？”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族的新娘(10) 遭遇了什么…… 顺着夏塔的问题，迟愈开始回想梦中的画面。 半晌，她有些迟疑地道：“我好像……梦到了艾尔尼娅。” “艾尔尼娅？”一直关注着外界的夏塔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们口中的那个神明？” 见迟愈点头，她继续写道：“那极有可能是她主动侵入了你的梦境。” “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 迟愈揉了揉太阳穴，“之前祭祀的场面，还有那位利维德大人……以及一个红色长发、穿着灰色斗篷的女性。” “那三幅画面并不连贯，彼此之间也缺乏必要的关联……实在看不出来她是想告诉我些什么啊。” “会不会是想说，后面那两个人与祭祀有关？” 夏塔猜测道。 “或许吧……” 迟愈没继续这个话题。 虽说她有些在意那个灰斗篷女性的身份，但外力入侵梦境带来的后遗症让她的思绪根本无法集中，实在没那个精力去寻找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总感觉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迟愈摇了摇头：“对了，你刚才说别墅后面有灵体聚集？具体怎么回事？” 夏塔答道：“我也不清楚，就突然感应到了灵体的存在，明明白天的时候那边还什么都没有的。” “它们的实力如何？” “一般。”顿了顿，夏塔补充道，“我一拳打过去，可以让她们哭很久。” 这我就放心了。 迟愈暗自点头：“我们去看看。” 夏塔自然没有异议。 至于如何在两位甚至更多的女仆眼皮子底下潜出房门……很简单，这里是一楼，爬窗就好。 迟愈将碍事的睡裙裙摆扎起，一脚踏上窗台。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跟在她身后负责保护她安全的夏塔道：“刚刚那句话，你是从网上看来的？” “不是！”夏塔即答。 迟愈的嘴角动了动，用没有起伏的语气道：“奇怪，如果真不是，你条件反射说出口的难道不应该是‘哪句’吗？” 夏塔飘在空中的身体僵硬了瞬间。 她决定不跟自己这位表面一本正经，实际上蔫儿坏的损友计较，抢在迟愈前面飞出了窗口。 …… 另一边，仆人房内。 四位玩家齐聚在一起，准备交换一下彼此掌握的信息，并针对如何完成主线制定一个切实有效的计划。 染着金红长发的青鸾占据了柔软的床铺，右手时不时捏一下酸痛的肩膀。 有落选的维娜等人在，玩家们是抢不到“贴身女仆”这个位置的，因此，他们做的更多是洒扫地板、清洗衣物等工作。 对于从小娇生惯养，连家务都很少做的青鸾来说，这三个小时简直不啻于噩梦降临。 而其他三位玩家，状态就比她好很多了。 思无情脱下那身巫师长袍后，周身神秘的气质减弱了不少，反倒有种都市白领的干练感觉。 她姿态优雅地坐在椅子上，环视了一圈众人：“先分享一下各自打探到的情报吧。” “晚餐之后，我找机会接近了一位女仆，从她那里打听到了有关那个金发少女的一些信息。” 思无情率先说道，“她的名字是奥菲莉娅·拉兰特，出身于平民世家……至少不如另外几位贴身女仆显贵。” “她之所以能够成为那位利维德大人的第七位新娘，是因为今早在‘圣堂’举行的某个典礼。听说，她得到了某件重要物品的认可，所以才会力压其他八人，脱颖而出。” 身材壮实的龙吟虎啸了然道：“那个桂冠？” “她没有明说，但我认为就是如此。”思无情颔首。 长相平凡，但气质凌厉的沐雪沉剑合上手中的书籍：“有些奇怪。” 思无情的目光转向他：“怎么？” “作为一个女仆，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女孩并非出身于世家？” 不等同伴说话，他条理清晰地兀自答道，“要么，这里的贵族一共就只有那几位。” “要么……” “她认识‘拉兰特’家的其他人？”思无情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青鸾闻言瞪大了双眸：“我想起来一件事！” “我听一个女仆提起过，那个什么利维德并不只有七位新娘，实际上，算上那位奥菲莉娅，应该有十二个才对。” “当我问起其他五位新娘都是谁，又为什么不在此处时，她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她虽然不清楚那五位小姐的去处，但曾经听到过一个传言……” 她卖了个关子，见另外三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来，这才满意地继续道，“她们全都死掉了，莫名奇妙的死掉了！” 死掉了……嘶…… 七尺男儿龙吟虎啸突然感觉有些牙疼。 “她还说，其他四位新娘死后，尸体都被秘密埋在了某个地方，可只有一位名为丽兹的新娘不一样，她的死似乎涉及到了某种隐秘，所以尸体一直被存放在别墅之中。” 青鸾这句话一说完，龙吟虎啸差点炸毛了：“这地方藏着一具尸体？” 凶宅！ 硕大的两个字浮现在他脑海中，让阅恐怖片无数的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健康的画面。 “都死过五个人了，藏没藏尸体很重要吗？” 思无情瞥他一眼。 她不怕鬼魂，也不怕尸体，她所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丽兹？” “是的！”见她意识到了重点所在，青鸾重重点头道，“她还说，‘奥菲莉娅小姐一定是为了丽兹小姐才会自愿来此的’……” “我们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那个奥菲莉娅来这里就是为了查明丽兹的死因？” “而我们可以通过卖她情报，换取有关‘血月祭礼’的信息？” 思无情眼睛一亮：“或许可行！” 得到了同伴的认可，青鸾脸上的笑容越发明艳。 她转向两位男性玩家：“你们打探到了哪些情报？” 龙吟虎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后：“我被分配的工作是修剪灌木，没人和我同行，所以……” 思无情和青鸾理解地点头，转而望向沐雪沉剑。 青年不负所望地开口道：“这座庄园内，资历最老的是一位厨师，据说已经在此工作了近三十年。” “而那位利维德，似乎是今年一月份才入住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族的新娘(11) 这代表着什么？ 青鸾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 龙吟虎啸脱口而出道：“那庄园的上一任主人是谁？” 这句话仿佛一记惊雷，狠狠在青鸾二人的耳边炸响。 没有更换厨师和仆人，说明这座庄园在最近三十年内都没有易过主…… 思无情柳眉轻蹙：“利维德的父辈？” 沐雪沉剑不置可否，“还有一件事，让我有些疑惑。” “青鸾所说的那个典礼，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此间数十年从未有过间断。” “只不过，此前仆人们对那些女孩的称呼并非新娘，而是‘神使’。” “神使……”思无情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眼。 “不对啊。” 青鸾眼眸瞪大，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如果典礼是每个月都要举行的话……那其他被选中的女孩们呢？” 刹那，房间中陷入了死寂。 沐雪沉剑的语气依旧平稳，但仔细品味，却又能从死水一般的平静中听出一丝凝重。 “祭礼。”他说，“血月祭礼。” “她们都是祭品……” 思无情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周围毫无灵性残留……” 她话音未落，沐雪沉剑就转头朝窗外看去。 思无情晚了一秒，抬头的同时霍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青鸾迷茫而又紧张地问道。 “庄园内，好像有灵体出现了。”思无情表情严肃地道，“数量很多，也都很强大……不像是自然形成，反倒像是……” “有人刻意召唤出来的。”沐雪沉剑帮她补完了后面半句话。 “是什么人？”龙吟虎啸克制住了立马取出武器的冲动。 “得去看了才……” 思无情话还没说完，沐雪沉剑就非常有行动力地拉开窗门、脚踩窗台、一跃而下。 “喂！”青鸾都惊了，“这里是二楼啊！” “对于五级以上的玩家来说，这点高度不是问题。”龙吟虎啸自信地紧随其后。 “可是……”青鸾欲言又止。 她主修的天赋不是格斗，对类似的“极限运动”有着天生的抵触心理。 “害怕？”思无情取出一本魔法书，走至窗边，朝同伴伸出了援手，“把手给我，我带你下去。” 青鸾犹豫片刻，握住了思无情的右手。 后者手中的魔法书无风自动，定格在了刻有花纹的某一页。 旋即，赤红色的光芒亮起，青鸾顿时觉得一股莫名的力量托住了她的身体，让她短暂获得了“悬浮”的能力。 她还没来得及惊讶，那股力量就带着她飘出窗外，以飞行的姿态追上了两位队友。 他们刚才待的地方是仆人房，需要穿过一片精心修剪的花圃，才能够抵达相距甚远的“红月别墅”。 尽管现在是十二月份，但花圃里的绿植依旧葱绿，散发着蓬勃生动的活力。 思无情喊住两位同伴，同时翻动手中的魔法书，“我让一只特殊的鬼魂寄宿在你们体内，这样你们就能够看到灵体了。” “真的？” 已经体验过飞行的青鸾毫不怀疑思无情的能力，反而眼眸发亮，极为期待。 “一个很低级的技能罢了。”思无情没有多解释，“你们记得不要反抗。” 青鸾刚要点头，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脚踝处钻入了她的体内，并以极快的速度游遍了全身。 下一刻，她突然看到了弥漫于四周的轻薄“云雾”，听到了自不远处响起的喃喃低语，觉察到了四周似乎有什么东西躲在暗处……正在观察他们。 “那就是，鬼魂吗？” 龙吟虎啸缩着肩膀，嗓音颤抖地道。 顺着他的视线，玩家们看到了聚集在远处花圃中的数十道虚影。 她们身着华丽的礼服，戴着精致的首饰，在花丛草木间穿行、交谈，仿佛正在出席某个盛大的晚宴。 看着这一幕，四位玩家或迟或早，都猜出了她们的身份。 ——过去几十年里被选中的“神使”。 她们真的都死去了…… 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祭礼，而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不知为何，青鸾突然觉得有些悲伤。 “那边，怎么还有两个落单的鬼魂？”龙吟虎啸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青鸾等人相继望去，只见，在远离女孩们的地方，两道虚影相对而立。 他们一人穿着宫廷风长裙，一人身着燕尾服正装，短暂的“交谈”过后，同时跪了下来，双手交握，摆出了祈祷的姿势。 “过去看看！”思无情沉声道。 四位玩家戒备地走上前去，随着他们的不断靠近，两道重叠在一起的低语被夜风送入了他们耳中。 “……伟大的月之使者……” “勋贵们背叛了信仰，与异教徒勾结，试图……” “我已查明异教徒的行踪，圣堂的教士们为她……” “她似乎在渴求着您的力量……” “利维德的情绪越发不稳定……建议将其……” 那两道虚影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尽管它们并不连贯，但其中蕴藏的庞大信息量也足以让玩家们目瞪口呆。 “月之使者”他们是知道的，红月庄园里的所有人都是祂的信徒，而且从男仆、女仆们不经意间的表现来看，他们每个人似乎都非常虔诚。 所以…… “异教徒？”龙吟虎啸的脸上写满了错愕，“谁啊？”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当他开口的那一瞬间，闭目祈祷的两位鬼魂就猛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住了他们。 玩家们被两鬼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是要打还是要聊，两道虚影就霍然起身，朝他们猛扑了过来！ 砰！ 经过消音后的枪声响起。 赤色的火花闪没，高速突进的子弹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鬼魂的身体，就像是穿透了空气一样。 子弹没有用！ 普通的武器没有用！ 开枪的青鸾惊讶地瞪大眼眸。 思无情迅速翻开魔法书，数道虚幻的身影陡然从中窜出，试图拖住两鬼的“脚步”。 但是，它们还未靠近，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溶成了袅袅升起的青烟。 思无情的表情蓦然凝重起来。 “怎么办？他们看起来好强的样子啊！”青鸾焦急地喊道。 她主修灵感，擅长使用各种热武器，面对鬼魂时实在没什么好的应对方法。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族的新娘(12) “什么叫看起来很强。” 龙吟虎啸举着造型夸张的圆盾，“那明明就是很强。” 语罢，他气沉丹田，怒喝一声，作势就要把盾背往那个穿着燕尾服的男性鬼魂脸上拍。 “闪开！” 思无情慌得差点破音了。 她话音未落，站在龙吟虎啸身旁的沐雪沉剑就飞起一脚，直接将毫无防备的队友踢飞出去，成功让他与鬼魂错开。 “他们是怨灵，没有特殊手段的话，仅是与他们接触就会受到伤害！” 思无情语速极快地道。 尽管与这个队友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她能看出来，龙吟虎啸擅长的是正面攻杀，而非各种灵异手段。 她不断翻动魔法书，放出虚影阻拦两只怨灵：“你们有对付他们的方法吗？我现在能驭使的灵体都比较弱小，不是他们的对手！” “没有！”青鸾即答。 “……没有。”龙吟虎啸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 沐雪沉剑下意识握了下手掌，却摸了个空。 他的声音沉稳：“撤吧。” 思无情：“……”没一个靠谱的！ “撤！往别墅那边撤！” 那里住着神秘的利维德，以及作为“祭品”的七位新娘，防卫力量肯定是整个庄园最强大的。 青鸾和龙吟虎啸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觉察到他们的意图，穿着华丽长裙的女性怨灵突然仰起头，发出了无声的尖啸！ 这一刻，正在花圃中流连的几十道虚影同时抬头，将虚幻的目光锁定在了四位玩家身上。 “咯咯咯”的笑声随之响起，直刺激得玩家们头皮发麻。 最为诡异的是，他们竟不自觉地升起了“束手就擒”的念头。 这一瞬间，四人的身体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僵直，最不擅于格斗的青鸾甚至差点因此而栽倒。 不好…… 思无情的耳边，响亮的警报声越发急促——那两个怨灵要追上来了！ 前有猛虎，后有豺狼……吾命休矣！ 玩家们的脑海中同时闪过了以上念头。 龙吟虎啸走的向来是力破万法、唯武最纯的路子，见此绝境，他毫不犹豫地祭出了银色的重剑。 “我好歹也是个八级玩家，却被几只鬼魂追得这么狼狈……”他暗骂一声，“跟他们拼了！” “拼不过。”思无情按住书页，随时准备将其翻开，“除非你们也有对付灵体的方法，否则仅凭我一个人，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她们解决掉的。” 而陷入久战的下一个阶段……就是两面受击。 “不然我们还是分头跑吧？”青鸾非常现实地道。 “他们数量太多了。”沐雪沉剑神色戒备。 又不是只有一个追兵，在这种情况下，分头跑反而会死得更快。 前后两波鬼魂步步紧逼，将四位玩家牢牢困在了包围圈内。 在玩家们凝重的视线中，那个女性怨灵飘了出来，用不算连续的声音说道：“你们……是谁……” “与异教徒……是……什么关系？” “我们不是异教徒！”龙吟虎啸慌忙辩解道，“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异教徒……都……该死……” 妈的，你才该死！ 哦你已经死了，那没事了。 龙吟虎啸在心里狠狠骂了这个不能沟通的怨灵一顿。 “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青鸾急得直跺脚。 忽地，她高高举起右手，像是在课堂上抢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我举报！” 刷。 三位玩家，以及那两个怨灵，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青鸾“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指着思无情等人道：“他们确实是异教徒，而我不是，我是打入敌军内部的卧底！”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搞内部分裂？！”这下连思无情都忍不住了。 龙吟虎啸也怒斥道：“这家伙一看就没什么理智啊，你这不是鸡同鸭讲吗？” “你才是鸡！”青鸾骂道。 旁边的沐雪沉剑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望着他的这三名队友，突然有了种真团灭了好像也不错的想法。 他舒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等会听我命令，一起往别墅跑。” 他的手中有个只能用一次的特殊技能，必须在敌人聚集起来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所以他才会等到现在。 这句话顿时让另外三位玩家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前方，女性怨灵被他们突然的争吵弄得有些混乱。 好在她只是个死人，不需要思考：“异教徒……都必须……肃清掉……” 就是现在！ 沐雪沉剑刚要发动技能，一道清甜而冷冽的女声却陡然响了起来。 “都停下。” 那声音并不算大，但异常清晰，听在众人耳中，简直就像是有人在耳畔低语一般。 “放弃斗争。”那道女声的主人继续说道，“不要反抗。” 好的…… 青鸾下意识就要答道。 等等…… 她随即反应过来，露出了有些惊恐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奇怪，手……手举不起来…… 再继续打下去的话，会被她讨厌的…… ……我为什么要害怕被她讨厌？！我都不知道她是谁！ 两股念头在青鸾的脑海中形成了拉锯之势，也让她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她显然是被那道声音的主人影响了。 青鸾艰难地转动脖颈，发现身旁的思无情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顿时觉得内心平衡了许多。 伴随着缓慢、轻盈的脚步声，一双鹿皮短靴出现在了玩家们的视线中。 思无情勉强抬起头，看到了随风飘荡的白色丝质长裙，看到了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看到了裸露在外的白皙肩颈，看到了金发碧眼、容貌精致、头戴桂冠的女孩。 在桂冠映入眼帘的刹那，思无情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 她猛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回你们的房间去。”女孩嗓音柔和地说道，“半个小时后，我会去找你们。” 她让我们离开？ 好事啊。 玩家们低垂着头，顺从地绕过面前的一堆鬼魂，朝仆人房的方向走去。 数十步之后。 “真的……没有追过来……”青鸾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第一百三十章 血族的新娘(13) 思无情保持着背对群鬼的姿势：“应该是那个桂冠的能力。” “真神奇啊……”青鸾感叹一声，“那是奥菲莉娅？” “是的。”思无情点头，身体有些僵硬，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经历。 青鸾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地道：“刚刚面对她的时候，我连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简直……简直像是……” 龙吟虎啸满脸的向往：“像是见到了初恋一样。” 两位女性玩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青鸾问道，“要按照她说的，直接回房间等她吗？” “回吧。” 沐雪沉剑沉声道，“她应该是对我们今天的经历感兴趣。刚好，可以像之前讨论的那样，从她那里换取有关‘血月祭礼’的信息。” “可是……” 青鸾有些犹豫。 思无情沉默片刻，帮她说完了后半句话：“会不会她一开口，我们就忍不住把情报都告诉她了？” 足足五秒钟，没有一个玩家接话。 “其实……”龙吟虎啸忍不住扬起嘴角，“那样也不坏啊，至少能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看着同伴脸上那赤裸裸的“我愿意为我的初恋奉上一切”，青鸾和思无情看向他的眼神迅速变得鄙夷起来。 临行之前，由于久久没有听到后方传来的动静，玩家们或好奇、或留恋地向后望了一眼。 却见，身着月白长裙，披着金色长发的女孩默然屹立着。 数十道虚幻的影子簇拥在她的身周，她们有的俯身行礼，有的半跪于地，就连那两个强大的怨灵也恭敬地侍立在不远处，就好像…… 好像是在朝拜神灵。 …… 迟愈静静站在花圃中，目送着四位玩家远去。 她的手里把玩着精致而圣洁的桂冠，心中思绪纷飞。 “这个道具好厉害。”夏塔不知从哪飘了出来，将手中的白纸“塞”进迟愈的视界中，“你刚刚说‘不要反抗’的时候，连我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真奇怪啊……那个艾尔尼娅明明叫‘月之使者’，却非常擅长蛊惑人心呢。” 迟愈望向她：“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看你自己能应付得过来嘛，这叫……合理分配资源！” ……你是嫌麻烦吧。 迟愈懒得和她计较：“自从做了那个梦以后，我和这个桂冠就越来越‘契合’了。” “是受到了艾尔尼娅的侵蚀吧。”夏塔答道。 “侵蚀……”这一听就不像是什么好词。 “应该怎么消除？” “没法消除。”夏塔一字一顿地写道，“毕竟我只是个沉迷于玩手机的没用鬼魂嘛。” “……” 这家伙……竟然还在记恨我之前的那句调侃…… 迟愈都无语了。 她突然有些佩服塔罗女妖，竟然能与这么小气的人成为好朋友。 夏塔警觉，迅速在白纸上写道：“你是不是在骂我？” “没有。”我是在夸特茜娅。 夏塔将信将疑地审视她两眼：“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 “现在的我确实没有办法消除艾尔尼娅的侵蚀。如果你的实力强一点，我倒是可以通过附身的方式抹去她的印记，但相应的，你会变得更加‘契合’我。” 见迟愈蹙眉，夏塔微微一笑：“其实你不必太担心，只要能成功通关，回到登录空间，那一切就都不是问题……按照眼下的侵蚀速度，你短时间内是不会变成‘容器’的。” 听此，迟愈稍微放心了些，并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维娜对她的忠告——劳守本心。 难道对于新娘来说，“与利维德见面”本就是一种仪式？接受艾尔尼娅侵蚀的仪式？ 迟愈暗暗提高了戒心。 她看向正打量着周围那些虚影的夏塔：“你和艾尔尼娅是处于同一个层次的……神明？” 这从夏塔自信可以抹去艾尔尼娅遗留的印记就能看出来。 “是啊，我可是并蒂城的主人，天生的神明。”文字间的自豪感跃然纸上。 “并蒂城……”迟愈突然有所联想：“双生之神？” “你竟然知道？”夏塔有些惊讶。 迟愈没有解释万界拼图的事情：“那你听说过‘缇斐娜’吗？” 听到这个名字，夏塔明显恍惚了一瞬。 她写写停停，许久后，才终于写完了完整的一句话：“你是从哪里知道祂的名讳的？” “梦境里，艾尔尼娅告诉我的。” 迟愈回答道，“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在看到我时候，说出这么一个名字。” “可能是因为在你身上察觉到了属于我的气息吧。” 夏塔给出了一个猜想，“我是公正女神的信徒，而缇斐娜殿下，则是女神的眼睛……代替女神巡视万界的‘监察者’。” “真奇怪啊……” 看到这熟悉的四个字，迟愈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 夏塔自顾自写道：“艾尔尼娅怎么会知道缇斐娜殿下的名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殿下的领土中应该是没有‘瑞德姆恩’的。” “或许也是从哪里听来的吧。”迟愈没太在意这个问题。 对于她来说，当务之急还是从这些鬼魂口中套取情报，尽快查明丽兹的死因。 见迟愈不再追问，夏塔也将思绪自往事中抽离出来，满怀期待地询问能不能把这些灵体当作“补品”。 作为一个鬼魂，吞噬其他灵体可是修炼的捷径。 迟愈看着围绕在她身周的“女孩们”。 虽然看不清她们的面孔，但不知为何，迟愈能感受到她们的茫然与好奇……像是稚童一样，不加掩饰的茫然与好奇。 迟愈能猜到……她们和她一样，都是“新娘”。 在血月祭礼中，作为祭品，奉献出生命的“新娘”。 迟愈沉默良久，驳回了夏塔的“申请”，并在后者的死缠烂打之下，答应另寻一些罪孽缠身的灵体给她当“口粮”。 由于这些女孩们已经死去多时，且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魂魄都不完整，所以迟愈并未从她们口中撬出多少隐秘。 只得知了她们的确是被选中的神使，于1月1日，新年时分，死于“血月祭礼”。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族的新娘(14) 对于这个结果，迟愈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和失望。 毕竟她们看起来就呆呆傻傻的，连身躯都不够凝实，与垂头侍立在侧的那两个怨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然，和夏塔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迟愈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她们能提供多少信息，能确认血月祭礼的具体时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她挥了挥手，女孩们毫无障碍地理解了她的意思，结伴着四散开来。 这一刻，迟愈突然有了种自己是中宫皇后，刚才挥手遣散了后宫一群莺莺燕燕的错觉。 她压下突然涌起的奇怪想法，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两个怨灵身前。 他们，才是她此次想要询问的主要目标。 迟愈一眼扫过身穿燕尾礼服的男性怨灵，着重望向了那个披着一头金发的女孩。 ——从她身上，迟愈感觉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 “月之使者”艾尔尼娅的气息。 再加上那张虽然有些模糊，但勉强能辨认出五官的熟悉面孔…… 迟愈吸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丽兹……”金发的怨灵断断续续地回答道，“丽兹……拉兰特……” 果然！ 迟愈只觉得心情都振奋了些，第一个任务完成有望。 要查死亡原因的话，还有什么方法是比直接询问当事人更快更精准的呢？ 这么想着，迟愈也就直接问了：“你的死因是什么？” “……我……” 怨灵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不知道……” 在旁边好奇观望的夏塔见此莞尔一笑，在白纸上快速写道：“你问的问题太深奥啦。” “以她现在的智商，是理解不了‘死因’这么高深的词汇的。” 我怀疑你在嘲笑死去的丽兹，而且我有证据，铁证。 迟愈瞥了眼夏塔脸上那灿烂的笑容。 她转移视线，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好吧，那我换一个问法。” 迟愈望着女性怨灵那双迷蒙的绿瞳，“你还记得，是谁杀了你吗？” …… 青鸾走在队友们的身后，大大打了个哈欠。 好想睡觉啊…… 她在心里咕哝了一句，没有抱怨出声。 他们现在正行于仆人房的走道内，以她住校两年的经验，这种“员工宿舍”的隔音一般都不是太好。 大半夜扰人清梦可是要遭天谴的。 她张了张嘴，一个哈欠刚打到一半，却敏锐地觉察到似乎有人在跟踪他们。 自从灵感天赋升到e级之后，我对于此类事情的预感就没出过错…… 这样的认知让青鸾整个人一激灵，瞬间清醒了。 注意到同伴的脚步声消失了，走在前面的思无情回头望来：“怎么？” 尽管她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下，效果和平地惊雷几乎没什么差别。 龙吟虎啸和沐雪沉剑同时转身，看见了面露疑惑的思无情，以及回眸四顾的青鸾。 “好像有人过来了。” 青鸾的语气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凝重。 思无情双唇轻启，似是还想要问些什么，但是下一秒，她的目光就被远处缓步行来的一道灰色影子吸引了。 那是个身披斗篷的女子。 她的身形纤细而窈窕，上半张脸被掩藏在了兜帽的阴影中，让人只能看清那白皙、小巧的下颚，以及行走间在其胸前晃荡的几缕红色发丝。 这是谁……看起来不像是庄园里的人啊。 青鸾三人的心中同时升起了一阵疑惑。 唯有最前方的沐雪沉剑眉心一跳，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异教徒？”他确认般问道。 出乎众人意料的，那名女性轻笑了一声：“果然，你们听到丽兹说的那些话了。” 竟然承认了！ 这一刻，青鸾等人讶异的同时，也迅速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按照他们的经验……这种疑似反派的人物一旦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的身份，就代表着……他们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见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女子嘴角翘起，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放心。”她的嗓音柔和，像是在哄人入睡一般，“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只不过，你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需要，把它们全部忘掉。” …… “你还记得，是谁杀了你吗？” 问出这句话之后，迟愈难得的有些紧张，生怕丽兹的智商已经降低到连这个问题都听不懂的程度了。 好在，她的运气还不错。 丽兹的脸色几度变换，嘴巴开合数次后，终于出声道：“我……感受到了……” 迟愈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来自神明大人的……呼唤……” 丽兹的面孔扭曲起来，像是记起了某些痛苦的回忆，“祂告诉我……利维德……的诞生……是……阴谋……” “勋贵们……和……” 她话还没说完，迟愈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再次回神的时候，周围已经看不见丽兹和那位管家的踪迹了。 迟愈的眼眸微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陷入了梦中。 “夏塔？”她迅速做出反应。 穿着莹白长裙的女孩飘了出来：“在。” 不等迟愈询问，她就继续书写道，“刚才好像有种特殊的力量介入，制造出了这个幻境。” 幻境…… 迟愈蹙眉：“你有办法破解吗？” “我不擅长这个。” 夏塔举起白纸，“在这种情况下，比起我，你身上有件道具更值得依靠。” “【艾尔尼娅的冠冕】？”迟愈瞬间猜到了答案。 对啊，幻境应该也是算在“神秘”一类的……这么看来，那顶冠冕的第一个特效强大得可怕啊。 如果不是有佩戴时间越久与艾尔尼娅越契合的debuff在，它的评级绝对不止“完美”。 不知道等我回到登录空间，或者进入其他副本之后，这个debuff还会不会存在。 还是说，“万界”在某种程度上是连通在一起的，而艾尔尼娅那种层次的神明，可以在不同世界中自由穿梭？ 怀揣着种种想法，得到夏塔肯定的迟愈从道具栏中取出桂冠，将其郑重地戴至头顶。 下一瞬，她眼中的世界顿时布满了裂纹。 伴随着“咔擦”一声脆响，精心布置的幻境骤然崩解，无数碎片化作了点点荧光，消逝在空气之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血族的新娘(15) 脱困后，迟愈第一时间扫视四周，却没有找到丽兹和前任管家的身影。 “果然……被带走了。” 虽说是毫不意外的结果，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有些遗憾。 “偏偏挑了这么个时机动手，是刚刚赶过来，还是说，他\/她所代表的就是与勋贵们合伙设下阴谋的另一股势力？” “等等……” 迟愈突然醒悟过来。 ——为何不能是两个原因皆有呢？ 至于是什么事情绊住了对方的脚步……很显然，那四个玩家也见到了丽兹二“人”，说不定还从她口中得知了某些重要情报！ 迟愈的眼皮一跳，立即往仆人房的方向跑去！ 怎么了…… 夏塔想问，但苦于不能说话，只得紧紧跟在迟愈的身后。 迟愈一路来到仆人房的大门前，未免惊扰已然熟睡的男女仆们，她停住脚步，平复了下稍有加快的心跳。 她迈步进门，穿过昏暗的大厅，借着微弱的烛光观察着左右两边的走道。 不出所料，她在右手侧看到了在房门外静候的龙吟虎啸。 身材魁梧的青年敏锐觉察到了有人靠近，当即抬头望来。 在看到迟愈的刹那，他的眼睛一亮，表现出了不加掩饰的惊艳。 见他似乎想要开口打招呼，迟愈不紧不慢地竖起食指，放于唇前，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龙吟虎啸点头如捣蒜，殷勤地帮她打开了房门。 ……那个桂冠简直有毒…… 迟愈腹诽一句，面色如常地走入房内。 “红月庄园”占地颇广，所以即便是负责各种杂务的男女仆们，也能够分到单独的一间宿舍，而且面积还不小。 迟愈环视一圈，见包括龙吟虎啸在内的四位玩家都毫发无损，多少松了口气。 她刚要随便找个椅子落座，就看见霸占了柔软床铺的女孩局促地站起来，并殷切邀请道：“来、来这里坐吧。” 一旁的思无情见状，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嘴巴。 尽管她很想鄙视同伴的“狗腿”行为，但不可否认的是……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在遗憾。 遗憾自己没有及时起身为奥菲莉娅让座。 迟愈强行压制住吐槽的欲望，礼貌颔首道：“谢谢。” 期间，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青鸾的脸上。 迟愈的身体陡然一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那个正在勤工俭学的导演系校友吗？ “卵世界”的玩家基数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说我有某种特殊的体质，凡是与我见过面的人都会被拉入副本？ 嗯，她能排进这个难度的副本，说明等级肯定不低，大概率是前一个原因。 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迟愈敛下思绪，迎着女孩期盼的目光，在她身边坐下。 “我的时间不多，所以就开门见山的问了……你们在花圃中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顿了顿，迟愈补充道，“作为交换，你们也可以向我提出一个问题。” “花圃？” 龙吟虎啸挠挠后脑勺，抬头回忆了片刻。 然后，他求证地望向三位同伴：“我们有在那里遇到什么吗？” 青鸾和思无情茫然地摇摇头，示意自己也记不清了。 被消除了记忆？ 迟愈的心中一沉。 她很快抓住漏洞，沉声问道：“那你们还记得为什么要在夜晚出门，又为什么会遇到我吗？” 沐雪沉剑表情凝重：“我们出门是因为听到了外界传来的奇怪动静，但当我们赶到花圃时，却什么也没发现。” 思无情接话道：“然后我们就遇到了你。” 青鸾最后补充：“你似乎对我们很感兴趣，所以让我们先回房间，说半个小时后再来找我们。” “有哪里不对吗？”沐雪沉剑从“奥菲莉娅”的态度中觉察到了些许异常。 话落，不等迟愈说话，他就蹙眉道，“等下……这么一回想，我突然觉得我的记忆好像有些模糊，特别是身处花圃的那段时间。” “是吗？”青鸾歪了下头。 思无情和龙吟虎啸也陷入了沉思。 见他们这副模样，迟愈就明白自己是没法从他们口中问出有关丽兹的消息了。 她有些失望地叹气：“不必再回想了，有人篡改了你们的记忆，除非再次受到刺激，否则大概率不可能恢复了。” 此言一出，四位玩家同时表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迟愈估算了下时间，站起身道：“我不知道你们有着什么秘密，也不关心你们来到庄园是带了怎样的目的。” “只要你们不会妨碍到我，不管你们做什么，我都可以当作没看见。” “但我必须提醒你们，这里很危险……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迟愈居高临下地看着玩家们，语气真诚地道，“所以，一定记得，时刻保持谨慎，警惕所有可疑的人。” 最好能在遇到可疑人物后主动联系我这个对你们抱有善意的“大佬npc”。 迟愈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她走至门前，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道：“还有，小心被灭口。” 几不可闻的碰撞声响起。 房门被金发的女孩顺手带上了。 待“奥菲莉娅”走后，青鸾等人互相对视、面面相觑。 他们都明白，这不是威胁，而是饱含善意的提醒。 “我们真的……遗忘了一段记忆？”思无情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大概率如此。” 沐雪沉剑的语气笃定，只不过出于习惯，没有说得太过绝对，“如果我们在花圃中真的什么都没看到，那个奥菲莉娅为何要对我们的经历感兴趣？” “真可怕啊……” 青鸾抱紧了瑟瑟发抖的自己。 龙吟虎啸满脸的想不通：“可是，为什么要抹去我们的记忆？” 见同伴们又要用看傻子的目光望向自己，他慌忙解释道，“我知道是因为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但是，如果有能力的话，为什么不杀人灭口，反而要麻烦地在记忆上做手脚？” “动手的人实力不够？”青鸾猜道。 思无情：“也有可能是害怕战斗的动静太大，会引起别墅中某个人的注意。” “或者对方对自己在记忆领域的能力非常自信，确定我们不可能回想起来。”沐雪沉剑道。 “总之……”思无情吐了口气，“不管怎样，就像奥菲莉娅所说……” “我们必须小心了。” 小心……被灭口。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族的新娘(16) 迟愈抢在零点之前，悄无声息地翻进房间，反手将窗户合拢。 她一边踱步坐回床上，一边复盘今晚的经历。 首先，除了玩家和艾尔尼娅以外，还有着以勋贵为代表的第三方势力……后者的目的不明，但从他们出手带走丽兹灵魂一事可以看出，他们大概率是与艾尔尼娅一方敌对的。 毕竟，丽兹和她一样有“天赋”……这里的天赋大概率是指能够与艾尔尼娅在梦中沟通。 而她本人也说过，她受到了神明的召唤。 “……勋贵们联合某个人或某个势力，谋划了一些事情。艾尔尼娅察觉到之后，降下了神谕，让丽兹暗中调查？” 梳理到这里，迟愈突然对勋贵们的合作对象有了猜测！ 曾出现在她梦境中的，那个身披灰色斗篷，有着红色长发的女子！ “丽兹是被她杀死的？” “因为她的调查涉及到了某些隐秘，所以被灭口了？” 迟愈试探说道，半晌没有得到任务完成的提醒。 看来是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或者……那个红发女子并非杀死丽兹的直接凶手？ 对于系统未回应一事，迟愈也没有多少遗憾——她方才的说法本就是在投机取巧，除非零号脑抽，否则不可能判定她完成了任务的。 继续复盘、继续复盘。 迟愈沉下心神：“丽兹还说过，‘利维德的诞生是阴谋’……这是什么意思？” “种种迹象表明，利维德应该是与艾尔尼娅关系匪浅的，甚至很可能是月使者在人间的代言人，地位之高不言而喻……” “他会有什么问题？” “还有，‘诞生’这个词本就很奇怪……他是被创造出来的？” “谁创造了他？艾尔尼娅？还是那股神秘势力？” 迟愈的大脑疯狂运转，很快又找到了一处疑点。 ——如果说，她们这些“新娘”是被选中的祭品，那利维德，又在血月祭礼中担当着怎样的角色？ “关键点集中在了利维德和血月祭礼上了啊……”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要去见利维德了…… 迟愈的脑海中，种种想法一闪而逝。 她坐直身体：“进来。” 拿着各种洗浴用品的女仆们推门而入。 早有预料的迟愈任由她们摆弄了近两个小时，将沐浴、熏香、换衣、上妆等流程全部走了一遍，才终于被一位女仆领着，来到了“利维德大人”的房门外。 待女仆走后，迟愈上下打量着那扇高大的木门。 明明看起来很普通，却莫名给人一种阴冷、深沉的感觉……和艾尔尼娅的气息没有一点相似。 迟愈吸气抬手，轻轻敲击。 吱呀—— 那扇颇为厚重的对开木门自动打开了。 迟愈收拾了下心情，跨入屋内。 她没去在意重又关严的房门，而是抬起眸子，将整个房间的布局收入眼底。 作为“庄园中身份最珍贵之人”的住所，这间房屋的面积并不达标，甚至比她先前的寝室还要小上不少。 相应的，这里的摆设也很简洁。 ——房间的中央，一具西式的黑色棺材横亘在高台之上，周边环绕着四方形的阶梯。 屋内没有窗户，也没有点灯，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一个圆月外形的摆件。 它被放置在了靠墙而立的桌子上，不断向外辐射出明亮、幽冷的绯色光芒。 被绯红轻纱笼罩的迟愈，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身体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雀跃，在欢腾，迫不及待地想要跳脱出肉体的束缚，得到真正的“自由”。 而这种感觉，与她在梦境中见到艾尔尼娅时的感受极为相似。 这东西有问题……是用来加重艾尔尼娅对“新娘们”的侵蚀的？ 对于其他新娘来说，“圆月”带来的侵蚀可能微乎其微，但迟愈不一样，她有【艾尔尼娅的冠冕】。 那件强大、有毒又神坑的道具可以把这点微弱的侵蚀放大无数倍。 迟愈走至桌前，掀起厚重的丝绒桌布，将那轮圆月遮盖住。 光线瞬间收敛，整个屋子被掺杂着些许绯红的黑暗包裹了。 感应到身体的异常减弱了不少，尽管还没有到完全消失的程度，但迟愈还是略微松了口气。 如果被选中的那些女孩每天都接受圆月的洗礼，日积月累之下，艾尔尼娅对其的侵蚀绝对会达到一个很可怕的地步…… 迟愈突然明白过来，为何“新娘”只有七位了。 她垂下眼眸，转过身体。 蓦地，一双宛如红宝石的眼瞳撞入了她的视界中。 迟愈下意识退了半步，借助微弱的光线，勉强看清了静静矗立于她面前的那道身影。 黑发、红瞳，白衬衫、黑长裤，长相英俊、姿态随意。 ……利维德！ 他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的？之前又是藏在了哪里？ 迟愈的眼前突然闪过那台黑色的西式棺木。 ……竟然能不发出一点声音地从棺材里爬出来，厉害。 在迟愈观察利维德的同时，后者也在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这个金发碧眼的少女。 注意到她眼瞳中深藏的感慨，利维德直觉她正在思考的事情应该跟自己有关……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太适应地蹙了下眉，刚想说话，却发现女孩转了个方向，径直朝着门口走去了。 这一刻，利维德少见的有些呆滞。 这路数他没见过啊！ 迟愈没管他会有怎样的反应，自顾自来到玄关，发现木门没有自动打开后，她曲起食指，在其上敲两下，然后向后退了数步。 轴承转动的声音响起，暖黄色的灯光随即透入屋内。 迟愈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腿跨过光与暗那分明的界线，投入耀眼的光明之中。 伫立在黑暗内的利维德红瞳微眯，似是觉得那柔和的光线有些刺眼。 他手指轻动，想要将房门重新合拢，却敏锐捕捉到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利维德只稍有迟疑，就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穿着黑色礼服的少女身影。 她的手中拿着一盏明显是从墙壁两侧撬下来的煤油灯，走动间，晃动的烛火在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撒出了一片不断变换的光影。 宛如世界上最为婉转动人的乐曲。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血族的新娘(17) 迟愈将煤油灯摆在了桌子的中央，原本属于绯红圆月的位置上。 至于那轮月亮，则被她推到了角落，当然，依旧可怜兮兮地被桌布蒙着“脑袋”。 做完这一切，迟愈静候了数秒，确认身后的利维德没有发怒的迹象，甚至默许了她的一连串失礼行为。 看来他对“新娘”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想想也是，现在已经是29号的凌晨了，就算是为了血月祭礼能顺利进行下去，他估计也不会和我动手。 思及此处，迟愈彻底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为什么……”略有些低哑的男声响起，“要把灯拿进来？” “因为我没有火柴。”迟愈指了下角落没被点燃的灯盏，“没法将它点亮，所以只好从外面‘借’一盏了。” 利维德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 他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个地方不对劲。 当然，如果他学习过当代网络文化，就能知道，迟愈的这句话是典型的“回答了，但没完全回答”。 看着青年那写满了迷惑的英俊面孔，迟愈满意地点头，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于医生和方教授“多笑一笑”的嘱托。 她不再玩笑，认真解释道：“因为我不喜欢那轮月亮发出的红光。” “不喜欢……” 利维德咀嚼着这三个字，“我也不喜欢太过耀眼的光……它总让我想到太阳，热烈到会把我灼伤的太阳。” 迟愈没有接话，随手拿过桌旁的玻璃灯罩，用从衣服上扯下来的黑纱裹住，然后用其罩住了煤油灯。 屋内的光线顿时暗淡下来，利维德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瞳却蓦地一亮。 迟愈好奇地看了眼同样摆放在桌面上的黄金酒杯：“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是我的血液。”利维德答道。 迟愈伸向酒杯的右手一滞，缓缓收了回来。 见状，利维德补充了一句：“你需要把它喝下去。” 猜到了…… 迟愈默然片刻：“其他的女孩也……举行过这个仪式？” “没错。”利维德表情平淡地道，“他们把这个仪式叫做‘初拥’。” 初拥……你是血族吗？ 迟愈吐槽了一句。 至于要不要把这杯血液喝下去……她是个有原则的人，三无食品她是绝对不会沾的。 她非常自然地换了个话题：“你刚刚说，你不喜欢太耀眼的光。” “嗯。” “那你有喜欢的事物吗？” 利维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反问道：“你有喜欢的事物吗？” “我……” 迟愈眼眸低垂，复又抬起，“当然，比如说热心的朋友，可敬的师长，以及未曾谋面的父母。” “未曾谋面，为什么会喜欢？”利维德不解。 “因为是他们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仅仅是给予了我生命这一件事，就值得我对他们心怀感激。” 迟愈表情认真地道，“你呢，你对你的父母怀有着怎样的感情？” 利维德沉默良久：“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拥有父母……我的诞生，本就是源于一场仪式。” “一场特殊的仪式。” 闻言，迟愈的精神一振。 ——铺垫了这么久，总算是听到她想要的信息了！ “仪式？”她歪了歪头，佯装不解。 利维德抿唇，显然是不愿多说。 眼见着好不容易挑起的话题即将终结，迟愈捻了捻手指，声音柔和地道：“其实，我还喜欢做一件事。” 利维德抬眸望来。 “听故事。”迎着他的目光，迟愈坦然道，“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我们不然玩一个游戏？” “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如果内容能让你满意，你就……嗯，将你的过去也整理成故事，作为报酬送给我，如何？” 利维德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瞳深深地看了迟愈一眼。 半晌，他点头道：“好。” 迟愈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讲述：“相传，在两大文明古国之间的海岛上，有一个王国，国王的名字叫做山努亚……” …… 别墅之外，百花争艳的花圃中。 穿着白色衬衫、藏青色马甲的沐雪沉剑行走于松软的草地上，时不时地转头四顾，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草坪有不明显的踩踏痕迹，从‘脚印’间相隔的距离来看，应该是奋力奔跑时留下的。” 他在心中默念道，“我们之前遇到了很棘手的敌人，被对方追杀过？” “是那位奥菲莉娅救了我们？” 尽管失去了那段记忆，但凭借着丰富的经验，沐雪沉剑很快就根据各种印痕还原出了当时的部分真相。 突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快步朝侧前方走去。 ——那里的青草倒了一大片，仿佛有某种大型动物在其上滚过一般。 沐雪沉剑检查片刻，从倒伏的青草中摸出了一把钥匙。 月光下，青年的眉头微蹙，已然陷入了沉思。 …… 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迟愈的记忆力一向出众。 所以，尽管《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已经是属于小学的回忆了，她依然能将其生动地讲述出来。 不出她所料，诞生于“仪式”，很可能这一生都没有离开过红月庄园的利维德对故事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随着迟愈的叙述，他从一开始的专注聆听，逐渐变得会认真思考，并主动提出疑问……表现得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直到一个故事结束，利维德还有些意犹未尽，就像是《一千零一夜》中被桑鲁卓的故事吸引的国王一样。 “我的故事讲完了。” 迟愈抬眸望着他，“看你的样子，你对这个故事很满意？” 利维德听懂了她隐晦的提醒：“我会遵守游戏规则的。” 见迟愈颔首，他颇有些小心地道，“我很喜欢你的故事，如果可以的话……你明天还能继续讲给我听吗？” “当然。” 有求于人的迟愈非常好说话，“明天晚上，我还会过来的。” 得到承诺以后，利维德小幅度地弯了下唇角，一个极为纯粹的笑容转瞬即逝。 他嗓音低哑地道：“我的故事……没有你的那么有趣。” 第一百三十五章 血族的新娘(18)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六位长相出众，衣着华丽的女孩零散地坐在各个角落。 她们彼此之间关系并不算好，往常连一起吃饭都极为难得……今天之所以会勉强聚拢起来，是因为一个共同的敌人。 上次让她们像这般如临大敌的对象，还是那个深受神明宠爱的眷者——丽兹。 “如果我没记错，丽兹第一次面见利维德大人的时候，也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一位有着褐色卷发的女子幽幽说道。 “不愧是那家伙的妹妹，天赋资质更有甚之啊。”穿着艳丽红裙的女子阴阳怪气的。 “我们用了数月才走完的路，人家三天就能赶上并超越。” 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在阴影中的黑发女子一声冷笑，“我们怎么跟人家比？” “当然可以比。”另一位金色长发的女子笑道，“只要她和她那个姐姐一样，都是短命鬼不就行了？” “也对。” 身着翠绿长裙的女子附和道，“再如何有天赋，想要用一晚的时间赶超我们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我们做得隐秘一点，不被利维德大人知晓就好。” 她转头看向最后一位黑发褐瞳的女子，“你觉得呢，碧翠丝？” 被称为碧翠丝的女子用指甲轻扣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 半晌，她冷冷地开口：“等她出来，先给她一个教训。” “我听说，她有艾尔尼娅大人赐予的冠冕。”褐发女子小心翼翼地提醒。 “那又如何？” 绿裙女子嗤笑一声，“我们也是艾尔尼娅大人的眷者，冠冕不会排斥我们的。” 其余的新娘们纷纷露出赞同之色，并不约而同地掩饰住眼中的贪婪。 对于她们来说，【艾尔尼娅的冠冕】不仅是拥有强大力量的道具，还是身份的象征。 可能的话……她们想要趁此机会，将其从“奥菲莉娅”的手中抢过来。 金发女子侧耳倾听片刻，笑道：“我的小家伙们告诉我，她出来了。” 碧翠丝眼神微冷：“去会会她。” …… 同一时间。 迟愈站在二楼，看着楼下忙碌的仆人们，听着原本安静的别墅内逐渐响起的各种人声，任由思绪发散飞远。 她回忆着从利维德那里听来的“故事”，从中提炼出了两个关键点。 “一年前，勋贵们向神明艾尔尼娅祈祷，创造出了利维德……他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同时也是血月祭礼的主持者。” “血月祭礼一年一度，是瑞德姆恩人与神明沟通的唯一途径，而作为‘主持者’的利维德，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算是艾尔尼娅的传声筒……” 迟愈习惯性地左臂环胸，用右手食指撑住下巴，“可是，既然每年都会举行祭礼，而利维德又是在今年才被创造出来的，那之前担任‘利维德’这个角色的是谁？” “他们又有着怎样的下场？” “勋贵们偏偏要在今年创造出‘利维德’，是因为受到了那个红发女子的蛊惑？他们的阴谋是什么？他们需要利维德做什么？” 迟愈想着，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由黄金制成的酒杯。 装着利维德血液的酒杯！ “无论冥想，还是那轮绯红圆月的照耀，都能够加深艾尔尼娅对被选中者的侵蚀……既如此，为什么还要举行‘初拥’仪式？” 迟愈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初拥”是利维德诞生之后才出现的，而非一直有之！ 这么说来，利维德的血液很可能有问题…… 如果我一直不喝，是否会影响到勋贵和那个红发女子的布局？ 后者会不会直接过来找我？ “找机会再见那几个玩家一面，委托他们在仆人中问一问，确认一下……” 迟愈暗自点头，提起碍事的裙摆，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蓦然，身侧的房门被人用力推开了。 硬实的木板撞在石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迟愈停住脚步，看着一群身穿华丽礼服、头戴珠翠玉石的漂亮女孩从中走出，堵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六个…… 好显眼的光团……对我有敌意？ 基于以上两点信息，迟愈瞬间猜出了她们的身份。 来者不善啊…… 迟愈的脑海中闪过这几个字，刚要避开锋芒，却看到为首的黑发女子神态高傲：“听说你得到了艾尔尼娅大人的冠冕？” 见迟愈不说话，她自顾自接道，“交出来吧。” 她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无论从实力还是从身份上来说，你都没有资格拥有它。” “若是你强行挽留……只会为自己招致无尽的灾祸。” 灾祸？ 你怕是不知道，我可是大名鼎鼎的“灾祸魔女”……我会怕这个？ 迟愈腹诽道。 她听出了这女孩是在威胁自己，也清楚感受到了新娘们的敌意。 鉴于现在是六对一，迟愈决定不与这些注定要在三天后死去的可怜女孩计较，瞥了她们一眼之后，转身便走。 而这轻描淡写的一眼，却给碧翠丝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她刚刚的眼神……是在怜悯我们？ 怜悯我们的不自量力……觊觎原本不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碧翠丝先是瞪大了眼睛，旋即差点被气到浑身发抖。 “站住！” 她怒喝一声，无数黑色的影子在四周浮现而出，以极快的速度朝迟愈扑过去！ 下一刻，一道透明的女性身影在迟愈身后迅速勾勒成型。 她的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不够真实的虚幻身影骤然膨胀，将所有蝙蝠黑影尽数包裹、吞噬！ 在碧翠丝等人惊讶的视线中，夏塔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朝好心给自己“投喂”的女孩们挥了挥手，便回到了【祈愿水晶】中。 期间，迟愈连步幅都没有出现变化。 待她远去之后。 “利维德大人为她提供了庇护？”金发女子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不然要如何解释那道虚影？！ 其他女孩认同了她的猜测，并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股酸意。 碧翠丝握紧拳头。 她冷笑一声：“她难道以为，有利维德大人的庇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就算无法对你本人下手……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能够让你生不如死！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血族的新娘(19) 这一刻，宫斗经验匮乏的迟愈，对碧翠丝等人的决心毫无所觉。 在她的认知中，她有夏塔，有【灵之剑】，有【艾尔尼娅的冠冕】，单打独斗的话，欺负那些新娘简直和欺负小鸡仔没什么区别…… 谁会在捏住小鸡仔命运的后颈皮的时候，在意它那微不足道的挣扎呢？ 最重要的是，刚才的“战斗”过后，迟愈不抱什么希望地查看了下系统面板，发现意念值竟然涨了5点！ 夏塔也表示，那些蝙蝠虚影是很好的补品，她的实力恢复了不少。 好人啊…… 迟愈感慨道。 她没有忘记进这个副本的目的——积攒意念值，寻找合适的技能。 但受限于身份以及副本的具体情况，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猎杀怪物……没想到，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竟然还能看到一丝希望。 顺便……如果早知道夏塔杀的怪也能算在自己头上，昨晚就不阻止她对那些鬼魂下手了……平白损失了好多意念值。 有点心疼……嗯，只有一点。 迟愈平复了下心情，顺着楼梯一路下行，在大厅内寻找着玩家们的身影。 恰在此时，沐雪沉剑等人结伴从外面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站立于大厅中央的那个金发黑裙的女孩。 沐雪沉剑与同伴低语一句，径直朝“奥菲莉娅”的方向行去。 迟愈见状，转身走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沐雪沉剑非常有眼色地跟了过来。 “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迟愈率先开口道。 沐雪沉剑同样压着声音：“昨晚，我去花圃中查探了一番，在战斗现场发现了一把钥匙。” “钥匙？”迟愈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 沐雪沉剑轻一点头：“我怀疑它是用来开启别墅中某个房间的。” 迟愈了然：“你想让我帮忙寻找那个房间？” 也是，以他们的身份，每天应该都会有任务分配，就算完成了，恐怕也无法自由在别墅中行走…… “是的。”沐雪沉剑应道，“您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们做的吗？” 态度摆得很端正嘛…… 迟愈保持着“大佬”所应有的姿态：“打听血月祭礼的流程，最好能弄清楚被选中者从来到庄园，到参与祭礼的一系列经历。” 被选中者的经历……她是在担忧自己的未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聪明人，沐雪沉剑不自觉地开始思考“奥菲莉娅”此举的目的。 他面上不动声色，试探性地问道：“血月祭礼？” 他们四位玩家的主线任务就是“查明血月祭礼的真相”，如果能从奥菲利亚这里得到线索，那就再好不过了。 果然，他们对此很感兴趣…… 迟愈颔首：“是三天后要举行一场仪式。” “通过特殊的方法与神明沟通，以获得神谕与庇佑的仪式。” 沐雪沉剑神情微动，突然想起了系统给出的任务描述。 ——持续了数十年的血腥祭祀，却在一年之前出现了某种变故，不知幕后之人是要让祭祀回归原本的面貌，还是在策划着某个阴谋。 一年前……利维德好像就是一年前入住红月庄园的，那场变故……那场阴谋，会与利维德有关吗？ 迟愈看了眼时钟：“晚上九点之后，去花圃等我，我会将调查的结果告诉你们。” 沐雪沉剑回神，礼貌地道谢离开。 停留在原地的迟愈吐了口气。 房间的事，她准备交给夏塔去做。 能飞、实力强、还不会被人看到……这么好的帮手，不用白不用。 迟愈忽略了夏塔幽怨的目光，挥手将她打发走。 嗯，如果她闹情绪，就告诉她等回到现实世界会送她一部手机作奖励……反正那款旧手机本就是要给她用的。 迟愈毫无心理负担地前往餐厅，准备在吃完早饭后，迎接那堪比高三的日程安排。 …… 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迟愈都是在学习中度过的。 这让她感到了种久违的“充实”。 ——睡得很充实。 毕竟迟愈昨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所要学习的又只是些勋贵家族的发展史，不仅枯燥，对于副本推进还丝毫贡献也无，让她提不起一点兴趣。 把那本大部头当小说看完之后，迟愈就将其扔到一边了。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夏塔回来得比她想象中要早——庄园内上着锁的房间不多，所以她很快就确认了目标。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来到了下午。 睡足饭饱的迟愈在管家里德尔先生的安排下，开始了《月使者之书》第一个章节的学习。 这个章节主要介绍了七十年前的一场重大灾难。 在那场灾难中，瑞德姆恩人一直信仰的神明陨落，为整个国家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不久后，“月之使者”艾尔尼娅出现，拯救瑞德姆恩人于水火之中。 从此，勋贵们就将每年的1月1日定为“血月祭日”，通过祭祀的方式感谢神明的恩赐，祈求神明的庇佑。 这项传统，持续了整整六十年。 直到，十年前…… 迟愈翻动书页，却发现第一篇章竟然已经结束了。 “……” 简直比正在追更的小说突然断在了最重要的剧情点还要难受。 她将双肘撑在桌面上，开始总结有用的信息。 “七十年前，一场大灾难过后，云境之国更名为瑞德姆恩，全体国民改信新神月之使者……” “从那时起，勋贵们就开始向艾尔尼娅献祭……” “十年前应该是发生了某项重大变故……让祭礼出现了问题。” “可是利维德是一年前诞生的，时间对不上啊。” 迟愈按着太阳穴。 放在她手边的【祈愿水晶】一阵闪烁，穿着莹白色长裙的女孩面带惊讶地从中飘了出来。 白纸上，字迹略显潦草：“瑞德姆恩原名云境之国？” “书上是这么说的。”迟愈蹙眉，“怎么了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艾尔尼娅会知道缇斐娜殿下的名字。” 夏塔迅速书写道，“云境之国是属于女神的领地，由缇斐娜殿下所管辖，不与其他任何神明的领地接壤，是个极为特殊的地域。”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血族的新娘(20) “自从缇斐娜殿下……陨落后，云境之国就脱离了女神的掌控，传闻是堕入了恶魔的手中。” 夏塔的表情恍然，“这样就说得通了！” “艾尔尼娅是恶魔，月之恶魔！只有恶魔才擅长蛊惑人心，只有祂们才会被血腥原始的祭祀取悦！” “奇怪……”她随即皱紧眉头。 “怎么？”迟愈问道。 对于她来说，艾尔尼娅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其实没有多大分别。 她一不是瑞德姆恩人，二没准备继承这位神明的衣钵，比起对方是好是坏，迟愈更在意的是这个信息能否帮助她更好的通关。 夏塔一字一顿地写道：“一般来说，神明对于自己的信徒都有着一定的约束力，这点在恶魔身上尤为显着。” “如果瑞德姆恩人真的背叛了信仰，艾尔尼娅根本无需降下神谕，让丽兹暗中调查。只要随便污染一个勋贵，就能从他们口中得知真相了。” 迟愈立刻听懂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勋贵们并不知晓内幕？他们也是被那个红发女子蒙蔽了？” “大概率如此。”夏塔没有把话说满，“可是……那个神秘女人既然能瞒过艾尔尼娅，就说明她身后也有同样位格的神明在支持。”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与云境之国接壤的是莱顿国和海岛奥维斯，前者曾经是恶魔格尔萨斯的领土，三百年前，在缇斐娜殿下的带领下，云境之国向其发动了战争。” “即便是在恶魔中，格尔萨斯的性格也是极为恶劣的那种……祂根本不在意信徒们的死活，最后，是统治着奥维斯的那位神秘神明出手，击退了云境之国派出的军队，并将整个莱顿国纳入了版图。” “我听说……当然，只是听说，奥维斯也有着与莱顿相似的经历，缇斐娜殿下曾经提起过……那位先后收服了奥维斯和莱顿的神明，想要成为‘卵世界’的第五柱主神。” “那是可以与女神、万界之母、死灵君主、虚空之门并立的存在！” 写到这里，哪怕只通过文字，迟愈都能感受到夏塔内心的凝重。 “你怀疑，那个红发女子背后的神明是祂？” “不是怀疑，是几乎确定！” 夏塔表情严肃，“唯有那样的实力与位格，才有信心对一位神明下手，才能让艾尔尼娅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借助信徒的力量勉强周旋。” “相信我，那种存在不是你能够对付的……哪怕有我和艾尔尼娅的帮忙也不行！” 迟愈看着她：“你为什么会产生‘我想要对付神明’这种想法？” “在怪物游乐场的时候，你都敢对墨醴下手，我肯定得防着你脑抽作死啊。” 夏塔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迟愈张了张嘴，有些无语。 那能一样吗，怪物游乐场那时有水獭，有黑猫，有特茜娅、蒂奇、弗雷，全程需要我们这些玩家做的只不过是些辅助工作而已。 而在这个副本，若是真打起来，我可是主要战力。 我虽然想要意念值，却不想让自己变成意念值。 迟愈心中腹诽。 “放心。”她语气淡然，“除非有足够的把握，否则我不会出手的。” “有把握也最好不要出手，好好活着不好吗！”夏塔瞪着眼睛。 迟愈没理她，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合上《月使者之书》，准备下楼去吃饭。 餐厅内，碧翠丝等一众莺莺燕燕依旧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与“奥菲莉娅”同桌而食，让本以为会在餐桌上再经历一场唇枪舌战的迟愈放松了不少。 ——如果有人在她用餐的时候在旁边哔哔哔，会严重影响她胃口的。 吃完由焗龙虾、香煎鹅肝、白面包和葡萄酒组成的晚饭，迟愈照例，在女仆们的“押送”下回到了房间。 见距离九点还有一段时间，迟愈决定休息一阵，以免过度的疲惫影响到接下来的探索。 八点五十，迟愈准时醒来，翻身坐起。 “艾尔尼娅没有再侵入我的梦境……”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忍不住蹙眉。 …… 花圃中。 青鸾等人早已从沐雪沉剑那里得到了消息，因此九点未到就等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静候“npc大腿”的到来。 “不知道为什么……” 青鸾突然感叹一句，“突然有种好安心的感觉……原来只要方法得当，npc也能成为玩家的助力。” 思无情冷静而警惕地道：“只是她的目的恰巧与我们相同而已。” 而且……他们之所以会对“与奥菲莉娅合作”一事毫无抵触，绝对有那个桂冠的一份“功劳”……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反而要引以为戒。 沐雪沉剑点头：“利益所驱。” “话不能这么说。”奥菲莉娅的忠实拥趸龙吟虎啸表示不赞同，“她既然知晓自己是血月祭礼中的祭品，那么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调查，甚至尝试破坏那个仪式。” “只要我们足够坦诚，是绝对能够赢得对方好感的！” 话落，青鸾三人纷纷移开视线，默契地无视了这位已然被蛊惑的同伴。 “说起来，我们都已经知道血月祭礼是一场通过献祭‘神使’，与神明沟通，以获得神谕与庇佑的祭祀活动了，系统却还是没有判定我们任务完成。” 思无情捏着下巴，“是不是代表着……今年的血月祭礼是特殊的，我们还没有触及到真正的‘真相’？” “显而易见。”沐雪沉剑的措辞向来简洁。 “那我们确实有与奥菲莉娅合作的可能……” 连思无情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尽管她已经在全方位的严防死守了，却依然会在做决定时，不知不觉地向“奥菲莉娅”作出倾斜。 对于此，迟愈若是在场，定然会腹诽一句—— 【艾尔尼娅的冠冕】简直有毒。 “啊，她来了！”一直关注着别墅的青鸾眼眸一亮。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龙吟虎啸就面带微笑地迎了上去。 迟愈向来不太擅长回应他人，特别是陌生人的善意，强撑着敷衍他两句后，就将话题导回了正轨。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族的新娘(21) 根据夏塔带回来的情报，庄园内唯一一个上了锁，且设有“禁制”，让她这个鬼魂都无法自由出入的房间，正是在别墅三层。 而据迟愈所知，别墅的三楼有且仅有一个住户。 ——利维德。 可以说，这一整个楼层都是这位“神明代言人”的领地，除了得到特许的新娘以外，任何人都无法踏足。 四位玩家显然也被里德尔先生郑重警告过。 在那位头发斑白的管家先生口中，别墅三楼可谓是龙潭虎穴，那位神秘的利维德大人更是神灵般的人物，一言不合就将擅闯者大卸八块的那种。 所以，当迟愈带着他们踏上三楼之时，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并暗暗提高了戒心。 与此同时，他们的内心也不免再次升起一阵感慨。 ——有npc大腿罩着的感觉就是爽。 怀揣着这样的心态，四人跟在迟愈身后，沿着走廊行至角落，在一扇屹立于暗影之中的木门前站定。 “就是这里了。” 迟愈说着，向身侧的方向摊开了右手掌。 沐雪沉剑犹豫片刻，还是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交到了她的手中。 负责提灯的龙吟虎啸非常有眼色地上前，让柔和的灯光将锁眼笼罩。 后方的青鸾和思无情不禁伸手捂脸……如果不是怕自家队友转身就把他们“玩家”的身份自爆出来，她们恐怕早就因替人尴尬而跑路了。 迟愈没去管她们的情绪想法，自顾自将钥匙塞入门锁，手腕一拧。 咔哒。 门开了。 一股阴寒的冷风自缝隙中席卷而出，让青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心。”在神秘，尤其是灵异领域造诣颇深的思无情开口提醒，“我感觉到了极强的怨念，以及还在不断滋生、聚集的灵性。” 她的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 里面很危险！ 经过一天多的磨合，四位玩家对彼此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因此毫无障碍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我走前面吧。”龙吟虎啸从腰间抽出重剑，回头对思无情道，“你来辅助我……之前那个能让我们看见鬼魂的法术还能再施展吗？” 思无情看了迟愈一眼。 她似乎对我们拥有特殊能力一事并没有太意外……也是，按照她的说法，她昨晚就看到我们勇斗鬼魂的一幕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待我们的身份问题的。 思无情苦笑一下，翻开了花纹繁复的魔法书。 “不用那么麻烦。”免得你们跟我抢意念值。 迟愈阻止了龙吟虎啸上前，伸手推开房门。 屋内，浓郁的黑暗倾泻而出，随之涌现的还有不加掩饰的恶念，以及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诡异低语。 “爸爸……妈妈……” “奶奶……” “奥菲莉娅……”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我不想死……” “谁来救救我……” 这一刻，青鸾等人顿时觉得好像有什么尖锐的物品一点点撬开了自己的脑袋，并在其中剧烈搅动。 极致的痛苦让他们的动作一滞，若非最后一丝理智撑着，他们恐怕已经惨叫出声了。 迟愈眉头微蹙，感应到她的情绪，【艾尔尼娅的冠冕】陡然散发出了柔和的白光，将她身后的众人笼罩。 玩家们狰狞的脸色稍有缓和。 迟愈压下体内欢欣雀跃的灵性，向前迈出一步，踏入纯粹的黑暗之中。 突然，一道道虚影从屋内疾驰而出！ 它们的面容模糊，嘴巴大张，发出了无声却“刺耳”的尖叫！ 小心！ 青鸾瞪大了眼睛，还未彻底消失的痛苦紧紧攥住了她的嗓子，让她难以开口。 眼见着那些鬼魂与迟愈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思无情强撑着翻开魔法书。 龙吟虎啸和沐雪沉剑也取出武器，试图挡在迟愈的身前。 恰在此时！ 一道如有实质的身影凭空出现，一把攫住了那些虚影的脖颈！ 在玩家们愕然的注视下，那位身着莹白色长裙，面带灿烂微笑的女孩双手连动，像是捏包子一样将数个凶恶的灵体团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恐怖如斯！ 怪不得，怪不得奥菲莉娅之前说“不用那么麻烦”，原来她早有准备，而且还是桂冠之外的准备！ 这、这就是大佬吗！ 注意到几人膜拜的视线，夏塔回头朝他们粲然一笑。 玩家们齐齐一惊，下意识退了半步，生怕这位一个不高兴把他们也当成口粮吃掉。 迟愈瞥了恶趣味十足的夏塔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入房间之中。 龙吟虎啸立即跟上。 余下的三位玩家见状，又好笑又无奈地跟着踏进屋内。 借助【鬼瞳】对视力的加持，迟愈勉强将整个房间的布局尽收眼底。 迟愈回头对龙吟虎啸道：“麻烦你将那边桌上的灯点亮一下。” “好的。”龙吟虎啸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跑了过去。 没过多久，柔和的黄光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每一处角落。 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书房，除了靠墙放置的一套桌椅以外，唯一的摆设就是书架。 密密麻麻的书架。 循着灵性的指引，迟愈绕过一排木架，看到了对面斑驳古旧的墙壁，看到了花纹精美的窗帘，看到了…… 静静坐在靠背椅上的，一具属于少女的尸体。 迟愈上前两步，打量着那张红润白皙，仿若熟睡的精致面孔。 一股陌生、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甚至让她的喉咙出现了些许滞涩与哽咽。 迟愈明白，这是属于奥菲莉娅的情绪。 龙吟虎啸等人先后跟来，面带惊讶地望着女孩的尸体。 青鸾好奇问道：“她是谁？” “丽兹。” 迟愈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回道，“丽兹·拉兰特。” 没等玩家们反应过来“拉兰特”这个姓氏代表着什么，她就继续说道，“你们应该也见过她。” 说着，她转过身来，直视着四位玩家，“昨晚，在花圃中。” 迎着迟愈的目光，青鸾努力回想了许久，最后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其他三人同样如此。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血族的新娘(22) 果然是位格极高的力量。 迟愈没在玩家们丢失的记忆上多纠结，重新将目光投在了丽兹的尸体上。 她没有贸然前去查看，而是踱步到丽兹面前的木桌旁，拿起了其上唯一一本显眼的书册。 迟愈安静翻看着，许久没有其他动作。 一旁的四位玩家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询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不然……上去看看？龙吟虎啸努了努下巴。 思无情摇头。 就在刚才，她终于想起来，前方那个金发女孩的全名是奥菲莉娅·拉兰特……很显然，那位死去的丽兹·拉兰特不是她的姐姐，就是妹妹。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借助系统的翻译，迟愈很快就将整本书看完了。 她合拢书册，轻舒了口气：“丽兹死前，应该是在尝试向艾尔尼娅大人祈祷，甚至献祭。” 思无情等人精神一振，明白“奥菲莉娅”这是在和他们分享情报。 大佬真是人美心善…… 青鸾感动得差点落泪，思无情更是惭愧不已，检讨自己此前为何会发表出“奥菲莉娅之所以会提供帮助，只是因为其目的恰巧与我们相同而已”这种满含猜忌的言论。 “你们应该也查到了，一年前利维德的诞生让血月祭礼的本质出现了某种变化。勋贵们被一位神秘女子蛊惑，与后者联合，策划了一场针对艾尔尼娅大人的阴谋。” “而那位神秘女子，极有可能是抹去你们记忆的人。” 短短几句话，却给四位玩家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思无情按捺住激动，竭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请问，是什么样的阴谋？” “有待调查。” 迟愈一边说，一边在丽兹的身上摸索着。 青鸾四人闻言也不失望，反而被激起了向更深处挖掘的斗志。 沐雪沉剑沉吟道：“所以，您和丽兹小姐都是得到了神明的授意……为了破坏那个神秘女子的图谋？” “丽兹大概率是被灭口的。”迟愈间接承认道，“因为她查到了……本不该被摆在明面上的真相。” 青鸾等人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脑海中，一些画面似乎想要跃出，却又因为缺乏更直接、更强烈的刺激，而始终无法冲破迷雾。 迟愈“搜身”的动作不停，等摸到丽兹手掌的时候，总算是有了收获。 她掰开女孩那温热、僵硬的手指，从中取出了一个纸团，和一小瓶鲜血。 那本书册提到过，作为信徒，可以用自身血液为媒介向艾尔尼娅献祭……也就是说，这个纸团里的东西就是丽兹想要献给神明的物品？ 思及此处，迟愈立即将纸团展开。 包裹在其中的，是一缕染血的红发。 纸团上，潦草地写了几个单词。 ——规则之手。 【梦魅】素音。 …… 时值夜晚，忙碌了一天的仆人们早已回房休息，庄园的主人利维德和六位新娘又向来不喜欢外出。 是以，尽管整个别墅灯火通明，却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这也正是数十年来，每到夜晚时分，红月别墅内的常态。 可今日……注定有所不同。 迟愈带着四位玩家走上三楼之后，一道身影随即从角落中走出。 那是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年轻女孩，她褐发柔顺，身材高挑而纤细，明明长相还算不错，却不知为何，有种平凡、不起眼的气质。 维娜·维尔特。 她望着迟愈等人的背影，静立许久后，转身朝走廊深处走去。 那里有一个极为隐蔽的房间，平日里别说是那些男女仆了，就连总管庄园大小事宜的里德尔先生都不会轻易踏足。 维娜停步站定，在虚掩的房门上轻敲三下。 “进来。”屋内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维娜态度恭敬地走入房间，期间数次想要抬头看向端坐于桌前的那位神秘女子，却又及时想起了父亲的嘱托，死死地压住脖颈。 那可是神的代言人……与利维德大人处于同一地位的存在。 “如您所料。”维娜轻声道，“他们拿到钥匙后，就去找了奥菲莉娅，在她的帮助下进入了那间书房。” “不错。” 红发女子……或者说，【梦魅】素音的语气中含满了笑意，“希望她足够聪明……能够推测出我的意图。” 维娜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道：“素音大人，为什么一定要将奥菲莉娅卷入其中呢？” 素音玩味地看向她：“你想取而代之？” 维娜的身躯一颤，刚想为自己辩驳两句，就听到素音再次开口道，“你还不够格。” 不够格…… 褐发的女孩咬住下唇，双拳不自觉地用力握紧。 “你不必嫉妒她。” 觉察到她的不甘，素音轻笑道，“她注定会死在两天之后……为神明的归来奉献出生命。而你，则会成为神的引路人，接引祂回归本就属于祂的国度。” 听着素音柔和的嗓音，维娜不自觉地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好了。”素音吩咐道，“回去吧。” “是。” 维娜垂眸行礼，退出了房间。 她站在光线难以笼罩的阴影中，神色晦暗难明。 良久，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吐出一口气，径直走上了二楼。 …… “被选中后，颇有天赋的丽兹在冥想时见到了艾尔尼娅，并从后者那里得到神谕，暗中调查那位红发女子的身份，及其图谋。” 迟愈坐在属于奥菲莉娅的那张柔软大床上，来回把玩着盛满鲜血的小玻璃瓶。 她喃喃自语着，将所有有关“丽兹之死”的线索串联了起来，“在前任管家的帮助下，她察觉到了利维德的异常，顺藤摸瓜，发现勋贵们也被动参与到了阴谋之中……” “借此，丽兹锁定了红发女子的身份——她的名字是素音，代号【梦魅】，信仰着一位名为‘规则之手’的神明。” “可惜，她的行为被【梦魅】发现了，两人进行了激烈的战斗，丽兹趁机拿到了【梦魅】的一缕头发……这从沾染在发丝上的那些血液就能看出。” 第一百四十章 血族的新娘(23) “作为代价，丽兹也被【梦魅】所重伤……以至于还没来得及举行完仪式，就死去了。” 顿了顿，迟愈最后说道，“这就是丽兹死亡的原因。” 【主线任务已完成！】 听到系统欢呼般的提示音，迟愈五指舒张，确认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相。 “那么……”她看着躺于掌心的红发和白纸，“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了。” “存放着丽兹尸体的房间里虽然有一定的防卫力量，但夏塔都能够将其轻易解决……【梦魅】连全盛时期的丽兹都能重创，怎么可能进不去？” “以她和勋贵们的关系，她不可能无法出入红月庄园……嗯，之前她还在玩家面前出现过，并消除了他们的记忆。” “而且……同是因调查而死去的前任管家，他的尸体就没有被安置在别墅中。” 迟愈最后总结道，“基于以上几点，可以得出结论……丽兹的尸体是那个素音故意留下来的。” “可是，为什么？” 此外，还有一个她比较在意的关键点。 丽兹三个月前就死去了，然而，直到昨天，她死后形成的怨灵才在现实中现身……这又是为什么？ “不会是系统的安排吧。”迟愈胡乱猜测道，“为了方便玩家完成任务，主动提供了一部分线索？” 脑海中一片沉寂，证明零号在装死。 迟愈也没太在意，转而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处理那缕红发来。 “我没有追踪类的技能或道具，留在手中根本无法发挥其应有的价值……” “按照丽兹原本的预案，将它献祭给艾尔尼娅？” 迟愈点了下头，“或许还可以趁机与艾尔尼娅谈判一下，让祂把我从‘祭品’的行列中剔除出去。” 毕竟她的第二个主线任务是“存活至血月祭礼结束”嘛。 “说起来……” 迟愈一边回忆从书册中学来的献祭仪式，一边突然有所联想，“那枚钥匙应该是【梦魅】故意遗留在原地的……” “也就是说，我打开暗门、找到这缕红发、准备将它献祭给艾尔尼娅的这一系列行为，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原本就是想要借我之手，向艾尔尼娅透露自己的身份与行踪……” 意识到这点的迟愈摆弄玻璃瓶的动作一顿，漂亮的眼瞳轻轻眯了起来，“有点意思……” …… 虽说“献祭”一听就不像是什么好词，特别献祭对象还是位恶魔。 但迟愈思索片刻，发现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就算不提素音的布局，作为一个还要仰仗艾尔尼娅活命的可怜祭品，迟愈也必须要为可能会有的“馈赠”提前支付好报酬才行。 她可不认为凭借着自己和虚弱的夏塔，能够单挑一位状态完好的神明，哪怕加上那四个玩家也不行……更何况，就算有冠冕的影响，人家也不一定会为她一个npc卖命。 当然，迟愈也可以选择将流程告诉利维德，让他帮忙举行仪式……但是这样一来，会暴露她太多秘密。 她与利维德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坦诚相待的程度。 下定决心的迟愈没有拖延，迅速布置好祭台，按照书上的流程，将纸条和发丝都投入了虚幻的“献祭之门”中。 见艾尔尼娅愿意接受她的献祭，迟愈的心中轻松了不少。 她抓紧时间进入冥想，试图联系与她身处同一阵营的真·npc大腿。 然而，半个小时之后。 迟愈略有茫然地坐起来，开始怀疑人生。 “怎么了？”负责叫醒她的夏塔好奇询问。 “艾尔尼娅不愿意见我……” 迟愈用不敢置信的语气呢喃道，“祂竟然不愿意见我……” 夏塔无语：“你当神明是菜市场的大白菜？你想见就能见？” 迟愈懒得跟她解释。 现在艾尔尼娅和她可以说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前者既然察觉到了她的特殊，按照正常的逻辑，肯定会借她之力与【梦魅】及其背后的“规则之手”角逐。 就像当初祂利用丽兹那样。 “该不会是因为那个规则之手太强，艾尔尼娅直接放弃抵抗了吧……” 迟愈难得的有些苦恼，“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由于此时已经接近零点，迟愈没再尝试，而是在女仆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准备前往利维德的住所。 有了此前促膝长谈至天明的铺垫，这次两人间的气氛融洽了不少。 迟愈讲完故事以后，顺口问了下利维德，过去有没有在庄园中感受到有灵体聚集。 而她得到的答案是—— 没有。 除了昨晚他感受到了些许异常，其他时候，红月庄园更像是一潭死水……永远不会出现变化的死水。 说这句话的时候，利维德那张素来淡漠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些许伤感。 …… 12月30日，清晨。 青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提着水壶，睡眼惺忪地往庄园外围走去。 她今天的工作是给围墙上的植被浇水，虽然很累，但由于没有同行的人监督，反而方便了她摸鱼。 “昨晚奥菲莉娅小姐还答应过我们，会帮忙调查血月祭礼的真相……她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npc，能在这个副本遇到她真是太好了。” 青鸾扬起微笑，甚至觉得单调重复的体力工作都变得不那么让人厌烦了。 她哼着歌，浇着水，不知不觉间靠近了庄园的大门。 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闯入了她的耳中。 “……我们真的能见到奥菲莉娅吗？” 那是个苍老、沙哑的女声，尽管主人已经刻意掩饰了，但其中的激动与紧张却还是清晰可闻。 出于好奇，青鸾抬眸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名神态高傲的侍者，而他们的面前，颤巍巍地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老妇人的身后，是一对穿着廉价正装、粗糙长裙的夫妻。 从他们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青鸾隐约看出了与奥菲莉娅隐有些相似的轮廓。 “奥菲莉娅小姐的父母？”这样的认知让她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工作，躲藏在植被之间，暗中观察。 第一百四十一章 血族的新娘(24) 作为一个“散养”长大的玩家，青鸾在跟踪方面着实算不上有什么造诣，好在那两个侍者也没有所谓的反跟踪意识。 凭借着较高的灵感，青鸾非常顺利地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仆人房。 越走，青鸾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以奥菲莉娅的身份，就算她的亲人不是勋贵，至少也应该将他们带到客房吧？ 青鸾在灌木后等了一会，见那两位侍者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 “接下来，只要把消息报告给碧翠丝小姐，就能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了。”其中一人说道，“真是个轻松的差事。” “还得多谢维尔特勋爵的提拔啊。”另一人接道。 “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能去维尔特宅邸工作了，虽然不比在红月庄园轻松，但是……”前者不甚明显地打了个冷颤，“总能安心许多。” “是啊……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真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祭品’……” “嘁，事实却是，你想当祭品还没那个资格呢。” “……” 碧翠丝……是谁？ 灌木后的青鸾皱了皱眉头，越发觉得此事蹊跷。 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女性，而她清楚地记得，庄园是没有女管家的……也就是说，“碧翠丝”是六位新娘其中之一？ 这一刻，青鸾的宫斗之魂觉醒了。 等两位侍者走远，她面色如常地迈入“员工宿舍”。 已经在此住了两晚的她，尽管不能说对此地多么熟悉，但一些基本情况是知道的。 比如，这里虽然有三层，仆人们却大多都住在一楼……且除了四位玩家以外，严格遵循着男左女右的分配原则。 “一楼人来人往，他们不太可能将奥菲莉娅小姐的亲眷安排在这里。” 青鸾分析道，“他们从进入到出来，一共又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也就是说，他们所选择的应该是二楼靠前的房间！ 青鸾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兴冲冲跑上二楼，却被走道两边锁紧的几十扇房门浇灭了所有的热情。 “差点忘了，我又没有钥匙……总不能一个个房间敲过去吧……” “万一让奥菲莉娅小姐的亲眷发现他们被锁在了房间里，那就不好解释了。” 至于她为什么能确定那两个侍者把门锁了……很显然，以防被偷跑上来的仆人们发现，他们是不可能派人在外看守的。 那么，为了防止“人质”逃跑，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锁门。 想到这里，青鸾也不再浪费时间尝试，转身往别墅的方向跑去。 …… 迟愈抱着已经翻完了的勋贵历史，靠在舒服的躺椅上昏昏欲睡。 突然，门外的喧哗声清晰地传入耳中，驱散了她的睡意，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昨晚只休息了不到两个小时，现在的精神状况着实不算太好。 是以，迟愈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面色冷硬地从躺椅上坐起。 夏塔迫不及待的从【祈愿水晶】中飘出，坐在书桌上摆出了“吃瓜”的架势。 迟愈霍地拉开房门，外界的争论声戛然而止。 她扫了一眼，看到对面的思无情和青鸾后，脸色稍霁：“怎么了？” “我们有急事要找你。”青鸾立即告状道，“她们不让我们进就算了，连通报一声都不愿意！” 迟愈瞥了眼负责站岗的两位女仆。 她们的额头霎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道：“因、因为她们并未说明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们害怕打扰到您，所以……” “通报也是打扰？” 迟愈那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让两位女仆越发方张，两人对视一眼，先前说话的那个女仆非常诚恳地低头道：“对、对不起！奥菲莉娅小姐！” “看你们的表现了。” 迟愈扔下一句话后就不再搭理她们，转而对青鸾二人道，“进来说话。” “好的！”青鸾骄傲地昂起下颚，用堪称蔑视的眼神瞪了两位女仆一眼。 活像是一只打架打赢了的小孔雀。 眼看着房门在自己的面前被关上，那位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仆咽了口唾液。 “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压着声音问道。 另一人蹙眉：“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告诉维娜小姐。” “可是……奥菲莉娅小姐看起来很可怕的样子……”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女仆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她们谈完话最少也要五分钟，足够我们来回了。” 话落，她不再劝说自己胆小的同伴，急匆匆地离开。 “等等我……”另一位女仆立即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下楼梯，却并没有看到宽阔的大厅……映入她们眼帘的，是别墅二楼的走廊。 “怎么、怎么回事啊？”胆小的女仆害怕得快要哭了。 她的同伴也没好到哪里去，强撑着说道：“我们再往下走一层试试！” 她们加快了步伐，近乎飞奔地跨过一层又一层的阶梯，然而……等踏在平整的地板上时，所看到的依旧是二楼那熟悉的布景。 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 …… 随着一次次徒劳的尝试，体力迅速下降的同时，内心的绝望却呈指数式地向上生长……将她们包裹其中。 她们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奥菲莉娅的那句“看你们的表现”是什么意思。 …… “就这么放过她们，她们不会去向碧翠丝报信吗？”青鸾回头看了眼合拢的房门。 “不用管她们。” 迟愈的视线扫过已经空无一“人”的桌面，坐回躺椅上，“你刚刚说碧翠丝？” “是的！” 青鸾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来。 她将今早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倾倒出来，最后总结道：“我怀疑他们就是得到了碧翠丝的授意，准备用您的亲人威胁您！” “所以我就去找了无情……”青鸾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面颊，“我不太清楚您的行程……” “我知道了，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 迟愈转向思无情，“你能看到鬼魂？” “嗯。”思无情没有尝试隐瞒……在奥菲莉娅的眼中，他们四人各有特异一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血族的新娘(25) 也正是因此，思无情才没有像青鸾那样，疑惑奥菲莉娅为什么不控制住那两个女仆，反而任由她们去报信。 毕竟……以昨晚那个鬼魂表现出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两个普通人玩到崩溃。 思无情在心里为那两位女仆默哀了一秒。 迟愈轻一颔首：“那就麻烦你们出去接应一下夏塔，带着她去把我的父母放出来。” “好的。”思无情自然不可能拒绝。 “那你呢？”青鸾好奇问道，“你不去见他们一面吗？” 迟愈沉默片刻：“救出来后，将他们带到这里吧。” “没问题！” 青鸾比了个“ok”的手势。 思无情面无表情地握住她伸出的那三根手指，将其按了下去。 …… 目送两位玩家离开后，迟愈取出【艾尔尼娅的冠冕】和【暗灵十字】，把它们分别戴至头顶、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随便抓了一位女仆，以“上门拜访”的名义问清了碧翠丝的住处所在，并从其口中得知，现在这个时间点，新娘们应该都待在各自的房间里。 有“美之光环”和“魅语”这两个特效在，迟愈不怕她撒谎……更何况，从碧翠丝等人对她的态度来看，她们对同为“新娘”的女性是非常敌视的。 所以，没事聚在一起唠嗑什么的，显然不符合那群资深宫斗选手的人设。 迟愈一路行至碧翠丝的房间门外，礼貌地伸手敲门。 “谁？”屋内传来了少女清亮的嗓音。 查瓦斯计费器…… 迟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么一个梗，却又及时想起来，红月庄园的主要照明用具是煤油灯，没有铺设燃气管道。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庄园太古老，还是瑞德姆恩所处的时代太古老…… 迟愈思绪发散地想道。 见敲门的人许久没有回应，碧翠丝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门看一眼。 毕竟，整个庄园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她的住所……以女仆们的专业素养，应该是不会有“敲错门”这种低级失误的。 碧翠丝一点点拉开房门，逐渐看清了站在走廊里的女孩。 她穿着碧色的华丽衣裙，金色微卷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披散在肩头，容貌精致、桂冠圣洁……仿佛是从画作中走出的天使。 ——奥菲莉娅！ 认出来人身份的瞬间，碧翠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关门。 可惜，早有准备的迟愈轻轻一挡，便趁机迈入房内，并顺着碧翠丝的力道将门合上了。 看着女孩那张仿佛结着寒冰的面孔，碧翠丝下意识就要问上一句“你想做什么”。 但她随即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怕她？ 思及此处，碧翠丝颇为高傲地抬头道：“有事？” “问你几个问题。”迟愈没在意她的态度变化，语气如常地道。 碧翠丝“呵”了一声：“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回答？” 迟愈叹气：“那就没办法了。” 她抬起手，触碰了下【艾尔尼娅的冠冕】。 碧翠丝神色一凛。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桂冠有着怎样的能力，但从传闻就能看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它是神明艾尔尼娅的象征，甚至有一定活着的特性。 这样的物品，绝对很强！ 奥菲莉娅想要和我动手！ 这个念头一升起，碧翠丝先是有些惊讶，随即觉得无比可笑。 丽兹就算了……她一个刚进入庄园不到两天的新人，竟然敢和我动手？ 简直不自量力！ 碧翠丝冷笑一声，数以千百记的黑色虚影瞬间浮现！ 在她的控制下，蝙蝠虚影兵分多路，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奥菲莉娅袭去！ 这样一来，就算之前那个女性鬼魂再次出现，也无法同时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危机！ 然而……下一秒，碧翠丝的表情就从冷笑变成了错愕。 却见，那如同潮水一般的蝙蝠虚影根本连奥菲莉娅的身都近不了……就好像她的周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样。 这是冠冕的力量？！ 碧翠丝惊愕的同时，内心不可避免地涌起一阵嫉妒。 她挥手斥退蝙蝠们，右脚后踏，整个人顿时化作残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向迟愈！ 在这一刻，她的双手十指，精心修剪过的指甲疯狂暴长，转瞬间就变成了十把锋利的刀刃！ 碧翠丝如同瞬移一般出现在了迟愈的身后，扬起右手就要朝金发女孩的脖颈处砍去！ 迟愈轻轻转头，嗓音清亮：“你真的要杀我吗？” 话音落下，精美的桂冠陡然散发出了明亮、璀璨的光芒！ 被纯净光芒笼罩了的碧翠丝身体一僵，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正要斩下的右手也停滞了片刻。 迟愈抓住机会，掌心的十字架迅速变换为【灵之剑】。 凄厉的风声响起，唤回了碧翠丝的神智。 她僵硬地微微低头，看到架在了自己肩膀上的银白长剑。 “你……”碧翠丝的眼瞳颤动，大为震撼。 即便这样的战果离不开桂冠的帮助，但仅用肉眼就跟上了她的速度，并能够及时做出反应……这本就能证明奥菲莉娅的实力了！ 觉察到刀刃的不断靠近，她慌忙收敛思绪：“停下！” 碧翠丝扯动嘴角，佯装镇定，“还有两天就是‘血月祭礼’了……你不能杀我，无论是利维德大人，还是艾尔尼娅大人，他们都不可能准许你杀我的！” “啊，你说得对。” 迟愈满脸的不在意，“还有两天就是‘血月祭礼’了，就算我真的杀了你……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碧翠丝瞪大了眼睛！ 没错……在已经死去了一位新娘的前提下，为了保证血月祭礼能够正常进行下去……艾尔尼娅大人几乎是不可能对另一位新娘动手的。 特别是，奥菲莉娅还得到了桂冠的承认…… 意识到这一点，碧翠丝终于真正的慌乱起来。 她的脑子疯狂运转，思考着一切奥菲莉娅可能感兴趣的、可以用来交换性命的信息：“你、你不能杀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她勉强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丽兹的事情吗？” “对，没错……她死去之前，确实来找过我帮忙。”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血族的新娘(26) “？” 迟愈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意外收获。 见她没有出声打断，碧翠丝悄悄舒一口气，加快了语速：“我记得，她那天傍晚突然过来找我……跟我说，庄园内潜藏着一位危险分子，问我是否要一起去将她肃清掉。” “呵，你应该猜得到，尽管在一起住了两个多月，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实在不能算要好。” “再加上她当时遮遮掩掩的，又不愿意讲清前因后果……换谁都不可能答应的吧？” 碧翠丝极力让自己的行为听起来能合乎情理一些。 听完，迟愈皱了皱眉。 丽兹能单枪匹马查明红发女子的真实身份，找出其藏身之处……单从这一点来看，她就不像是个没脑子的花瓶。 以她的智商，能看不出来碧翠丝对她怀有敌意？ 会在“最后一战”之前找一个把自己看作敌手的人帮忙？ 病急乱投医也不是这么投的。 除非……丽兹真正想要的，并非是碧翠丝的帮助！ 迟愈看着碧翠丝的褐色眼瞳：“除了要你帮忙以外，丽兹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不要说谎。”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只有诚实的人，才能得到神明的宠爱。” 碧翠丝的眼神恍惚了瞬间：“她说……尽管过去的祭祀同样残忍，但至少有一人能够获得自由……但是这次不一样，所有的祭品都要为神的降临，奉献出力量与生命。” “她说……有人在背后窥伺着，试图侵占属于神的领土……” 迟愈的精神一振。 她记得，夏塔曾经说过，瑞德姆恩与莱顿、奥维斯相邻，而统治着后两者的神明在不断地试图扩张领土，因为祂想要成为“卵世界”的第五柱主神！ 当时，夏塔猜测，红发女子背后的神明就是祂……而现在碧翠丝所说的话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那位名叫“规则之手”的神明想要侵占艾尔尼娅的领土，所以派遣了眷者【梦魅】素音前来，表面上与勋贵们合作创造出了利维德，实际上却暗中将后者污染……为的是破坏，或者说，扭转“血月祭礼”的仪式效果！ 这就是“血月祭礼”的真相？ 迟愈略有疑惑地问道：“你不是神的信徒吗？既然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何不尝试向神明祈祷？” “为什么要祈祷？”碧翠丝面露不解，“为神的降临奉献出生命，这不就是我等神使的宿命吗？” “总想着要活下去的丽兹……才让人无法理解。” “她一定是对神明怀有恨意，所以才会编造那样的谎言，想要让我产生怀疑，从而抗拒对神明力量的接纳。” “这样一来，她就会成为我们中最强的那一个了。” “……” 迟愈一句句的听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另一边，有夏塔的帮忙，青鸾和思无情二人的“营救行动”可谓十分顺利。 轻松打开门锁后，青鸾以奥菲莉娅的名义成功取得了拉兰特一家的信任，并在幻术的掩饰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人带到了书房里。 “请在这里稍待片刻，奥菲莉娅小姐马上就到。”青鸾微笑说道。 拉兰特先生满脸的受宠若惊。 他慌忙脱下礼帽，欠身行礼：“多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青鸾回了一礼，拉着思无情走出了房间。 门外，思无情看着正在揉搓面颊的同伴，面色古怪地道：“你……挺适应女仆这个身份的嘛。” 她的这句话没有一点嘲讽的意思，反而有着些许的敬佩。 毕竟她就无法完全融入角色之中。 青鸾拍拍双颊：“这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 由于还有工作要做，两人并未在此多做停留，一边聊天一边离开。 直至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迟愈才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怎么，害羞了？”夏塔举着白纸，一脸促狭。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迟愈的语气冷淡，“哦，你已经是哑巴了，那没事了。” “你……” 夏塔鼓了下腮帮子，“你该不会是想逃吧？” “毕竟要对着两个陌生人喊爸爸妈妈，害怕也是正常现象呢。” 迟愈抬步就走，将夏塔甩在了身后。 穿着莹白长裙的女孩带着“奸计得逞”的笑意追上去，不断将写满了字的白纸往迟愈的视界中塞：“被我说中了？” “哎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屋里的那三个人对奥菲莉娅可是很疼爱的，为了不让他们伤心，你可要扮演好奥菲莉娅这个角色哦。” “像这样总是冷着一张脸是绝对不行的！” 夏塔眯着眼睛：“笑一下嘛……” 她刚要继续往下写，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迟愈的表情。 认真、严肃、沉凝、紧张……还有一点茫然的表情。 屋内，隐约传出了交谈声。 “我们这样贸然拜访，会不会给奥菲莉娅带来麻烦？” “勋爵大人不是说过吗，作为亲人，我们是有权利探望新娘的……半个月前，我们没来得及再见丽兹一面……这次，我真的不想再留下遗憾了。” “我……我真的很想念奥菲莉娅……” 迟愈静静的听着，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碧翠丝的面孔。 浮现出了那个女孩，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出“为神明献上生命是神使的宿命”时的面孔。 她吸了口气，抬手轻扣房门。 压抑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请、请进！”拉兰特先生刻意收紧的嗓音传了出来。 迟愈推门走入，习惯性地扫过房间里的三位拉兰特。 他们双手交握、姿态拘谨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见迟愈进来，中间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立即站了起来。 “奥菲莉娅……” 她的声音颤抖着，“奥菲莉娅……” 望着那双闪亮的、浑浊的眼眸，迟愈握了握拳，神色如常地走上前去。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心情激动的老妇人并没有察觉到“孙女”的异常，单调重复着关心的话语，“你在这里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可怜的奥菲莉娅……”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族的新娘(27) “母亲！” 拉兰特先生表情无奈：“奥菲莉娅是被选中的神使，是庄园里身份最尊贵的人，怎么可能吃苦呢？” “是、是。” 老妇人抹了抹眼泪，“是我糊涂了。”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接话。 最后，还是拉兰特夫人勉强笑道：“既然奥菲莉娅你平安无事，我们就放心了。” “是啊。”拉兰特先生先是附和了一句，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这次过来，应该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迟愈摇了摇头，“你们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那就好，那就好。” 拉兰特夫妇同时松了口气。 尽管有了“奥菲莉娅”的亲口背书，但早上迎接他们的那两个侍者的态度，还是给拉兰特夫妇带来了不太好的联想。 所以，他们并未在此久留，与“女儿”寒暄两句后，就拉着母亲离开了。 临行前，老妇人紧紧拉着迟愈的手，无论儿子与媳妇如何催促，都不愿意放开。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明白自己所求注定是奢望，所以只好闭紧嘴巴，任由泪水在沟壑纵横的面颊上流淌。 迟愈抿了抿唇，用十分轻松、柔和的语气说道：“放心吧，奶奶，等事情结束我就能回去了……用不了太久，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 老妇人的眼瞳一亮：“真的吗，奥菲莉娅？” “真的。”迟愈点头，“我从来不骗您，不是吗？” 老妇人的身后，拉兰特夫妇面露不忍、兀自垂泪。 …… 待人走后，夏塔不知从哪飘了出来：“随便乱许承诺可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事情哦。” “要你管。”迟愈回怼了一句，“还不快跟上去？” 夏塔面色嫌弃：“有求于人态度还这么差。” “我已经在他们身上埋下幻术了，庄园里的仆人不会发现他们的。”她的目光追随着迟愈的身形，逐渐来到门口，“你要做什么？” “找人护送一下他们。” 迟愈拉开房门，“顺便，给幕后之人一个应有的教训。” 夏塔歪了歪头，有些没听明白。 …… 终于结束了上午半天的工作，青鸾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反而满脸失落的回到了房间。 她看了眼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的两位队友，有气无力地问道：“无情呢？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为了更好的交流情报，四位玩家约定，每天的午、晚餐都在一起吃。而思无情今天被分配到的任务很轻松，按理来说应该回来得比她更早才是。 “似乎是临时接到了什么任务。”龙吟虎啸边吃边道，“我之前看到她好像出去了……我是指，出了庄园。” “出了庄园？”青鸾惊讶重复道。 她的语气中写满了羡慕，“什么任务啊，竟然还能出去？” “我要是知道就主动接下了。” 龙吟虎啸撇了撇嘴。 也是…… 青鸾不再询问，打开餐盒准备吃饭。 虽然对于他们玩家来说，身处副本中时，进食、睡眠等生理活动都不是必要的，但毕竟是保持了近二十年的习惯，每天不吃两顿饭、睡六七个小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龙吟虎啸随便抛了个话题，“遇到什么事了？” “啊……” 青鸾抓了抓头发，顶着一张信仰崩塌的面孔，将今天早上的经历简单复述了一遍。 听到她和思无情合力“识破”了碧翠丝的阴谋，成功救出奥菲莉娅的父母时，龙吟虎啸非常不解地道：“这不是好事吗？” “是啊……如果没遇到后面那件事的话，我今天的心情应该会很好吧。” 一旁正在专心“对付”冰淇淋的沐雪沉剑抬起头，显然是被他们的话题吸引了。 “刚刚我去浇花的时候，偶遇了一位贴身女仆。” “处于好奇，我就问了她一句，为什么她一个贴身女仆要来和我一起干粗活……却没想到，她给出的回答是，那是奥菲莉娅小姐给予的惩罚。” 青鸾颇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据她所说，奥菲莉娅小姐很想念以前在家里吃过的咖啡蛋糕，但是红月庄园里没有咖啡……” “然后，奥菲莉娅小姐就让她想办法……可她只是个女仆，她哪来的办法啊。” 青鸾托着腮，叹着气，“再然后，她就被罚去做苦力了。” 听到这里，沐雪沉剑重又低下头去，瞬间对该话题失去了所有兴趣。 龙吟虎啸倒是有些愤愤：“她瞎说的吧？我才不相信奥菲莉娅小姐会因为自身喜好而随便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 青鸾皱着眉头，“她没有骗我的理由啊……” 沐雪沉剑用空闲的左手扶了下额头，默默换了个坐姿，离这两人稍微远了点。 “也是。”龙吟虎啸赞同道，“但我还是觉得，奥菲莉娅小姐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理由呢？”青鸾苦着一张脸。 不远处，沐雪沉剑实在听不下去了。 “有没有可能……”他语气依旧冷淡，“那个女仆，与碧翠丝有关？” “啊！”青鸾霍然抬眸，“可是，我有问过，她好像是另一位新娘的贴身女仆……和碧翠丝似乎搭不上什么边啊？” 恰在此时，一身黑袍的思无情如同幽灵般推门而入，引得屋内三人同时抬头望来。 “真累……”她舒了口气，拿过青鸾手边的甜品，非常自然地塞进自己嘴里。 不等同伴抗议，她就继续说道，“勋贵们的世界真可怕。” “怎么？”青鸾果然被转移了注意。 “一个小时前，奥菲莉娅突然找到我，说让我护送她的亲眷回家。”思无情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还能趁机去外面转一圈，所以就答应了。” “原本我以为，她是为了保险才会找到我……却不想，这一路上我足足摆平了两次袭击，两次！” 思无情强调道，“可他们只是三个平民诶！” “如果不是奥菲莉娅谨慎……她的父母、奶奶可能就真的要死在回家的路途中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血族的新娘(28) 青鸾也极为惊讶：“你有查到是谁要杀他们吗？” “当然。” “碧翠丝？”先前与青鸾的一番谈话让龙吟虎啸对这个名字有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思无情摆了摆手指：“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勋贵们的世界真可怕。” 说着，她又塞了口蛋糕在嘴里，“是维尔特家族派来的打手……据那些人所说，是一个叫维娜·维尔特的人给他们下的命令。” “包括奥菲莉娅小姐的父母今天进入庄园一事，也是她一手操控的。” 沐雪沉剑拨弄着冰淇淋：“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维娜·维尔特应该是和奥菲莉娅一同被选入庄园的吧？” “是的。”与多位女仆打过交道的思无情应道。 “这不就能串起来了吗？” 沐雪沉剑看向青鸾，“维娜·维尔特因为某些原因，对奥菲莉娅心存恨意，所以暗中找来了后者的亲人，准备将其交给碧翠丝，用来威胁奥菲莉娅。” “得知了这一切的奥菲莉娅自然要报复意图伤害她家人的罪魁祸首。” “你的意思是……”青鸾恍然，“那个受罚的女仆，其实就是维娜·维尔特！” 沐雪沉剑颔首：“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我就说嘛，你是关心则乱。”龙吟虎啸笑声爽朗，“有些人一旦喜欢上谁，就无法接受她身上的任何缺点……我懂，我懂。” “但是奥菲莉娅小姐是完美的！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是如此！” “你好歹对她有点信心啊。” 思无情茫然地转头四顾：“什么受罚？这又跟喜不喜欢奥菲莉娅有什么关系？” 然而，此时的青鸾已经听不到她的问话了。 她终于想起来，她曾经听那两个将拉兰特一家迎入庄园的侍者提起过“维尔特勋爵”一词！ 我……是我错怪了奥菲莉娅小姐！ 青鸾忍不住伸手捂脸，遮住爬满了红晕的双颊。 …… 下午。 迟愈终于拿到了心心念念的更新……不，是《月使者之书》的下一篇章，迫不及待地开始了阅读。 上回书说到，艾尔尼娅横空出世，成为了继缇斐娜之后，瑞德姆恩人信仰的第二位神明。 为了感谢艾尔尼娅对国家的庇佑，“血月祭礼”应运而生，并持续了整整六十年。 直到十年前，某次祭祀结束后，勋贵们惊讶地发现……艾尔尼娅竟不再回应他们的祈祷了。 这让他们慌乱不已，毕竟上次类似的事情出现后不久，瑞德姆恩就迎来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灾难。 好在，事情没有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勋贵们所担忧的大灾难始终没有来临。 这代表着，艾尔尼娅并没有像缇斐娜那样抛弃瑞德姆恩。 但是，勋贵们并不满足于现状……他们猜测，神明之所以无法降临，只能通过入梦的方式降下神谕，是因为受到了某种限制。 于是，在维尔特勋爵的带领下，勋贵们开启了长达数年的“寻找打破桎梏之法”的旅途。 “原来如此。” 迟愈合拢书籍，缓慢点头。 她之前就有些疑惑，那些勋贵到底为什么会与【梦魅】合作……被蛊惑这个原因，自从夏塔言明恶魔对其信徒有着极强的约束力后，就被她排除了。 现在看来……完全是王八看绿豆，一拍即合啊。 解决掉了心中的一个困惑，迟愈只觉得整个人清爽无比，连晚饭似乎都变得更美味了。 等回到房间，迟愈犹豫良久，还是将【艾尔尼娅的冠冕】放在了枕边。 为了保证能够完成主线任务，她必须在互相敌对的两方势力——月之恶魔和规则之手间选择一方投靠才行。 否则，仅凭夏塔的保护，她真不一定能在这场真·神仙打架中存活下来。 而比起已经与她建立了联系的艾尔尼娅，和红发女子结盟显然要困难许多……所以迟愈决定抱紧恶魔姐姐的大腿不动摇。 哪怕因此让侵蚀加深一点，也是值得的…… …… 熟悉的白雾与绿影逐渐映入迟愈的眼帘。 她左右观望数秒，有些讶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与之前不同，我还保留着意识，能够思考…… 果然，艾尔尼娅也是想要与我结盟的。 正想着，迟愈的灵感突然有所触动，下意识便抬头看去。 身穿月白长裙、披着长至脚踝的长发、头戴冠冕、面容秀美的女子自浓雾中勾勒出身形。 她那双银色的瞳孔中不带任何感情：“找我有什么事？” 迟愈以手按胸，俯身行礼：“您嘱托我和丽兹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统治着邻国的神明‘规则之手’派遣了眷者【梦魅】前来，期满勋贵，创造出利维德，并隐秘地将后者污染。” “其目的是侵占瑞德姆恩，掠夺属于您的领土。” “月之使者”眼瞳转动，上下打量了她数秒。 “我当年能入主瑞德姆恩，是因为缇斐娜陨落了。”她声音空灵，哪怕并未刻意施为，其中也蕴藏着浓郁的蛊惑意味。 拥有冠冕的迟愈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沉吟道：“想要占领一位神明的领地，必须要先将祂……杀掉？” “月之使者”轻轻点头：“作为祭品的神使，身上带有我的部分力量，以及一缕神念。” “在祭礼中，她们需要燃烧生命，将力量与神念聚集起来，为我的降临铺就道路。” “而最重要的‘容器’，过去是由最有天赋的神使担任……可是不久前，有人通过某种手段绕过了‘规则’，创造出了‘完美的容器’。” 利维德…… 迟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 “月之使者”的眼瞳越发深邃：“十年前，我觉察到，缇斐娜的气息再次于这片大地上出现了。” “为了避免被祂找到，我主动收敛了意念与灵性……你应该知道，祂的称号是‘监察者’。” 嗯，夏塔之前提起过……等等，我怎么感觉祂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祂不清楚夏塔的存在？所以认为我是“监察者”缇斐娜的代言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血族的新娘(29) 如果真是如此，那事情就演变成三位神明“逐鹿中原”了……瑞德姆恩乌鲁克论成立？ 可惜，我与缇斐娜没有关系……我只是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lv3玩家而已。 见她不说话，“月之使者”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最开始，我并不明白为何要多此一举，所以对那位名为丽兹·拉兰特的神使施加了一定的影响，暗中引到她调查真相。” “现在，我终于确认。” 突如其来的微风吹动了祂的银发，“他们之所以要创造‘容器’，是为了借我之力……打通瑞德姆恩与莱顿、奥维斯之间的‘通道’。” “届时，触犯了‘规则’的我状态必然会下滑到最低点，甚至直接陨落都是有可能的。” 迟愈喃喃道：“然后……‘规则之手’就可以毫无阻碍地将瑞德姆恩纳为己有了？” “月之使者”沉默片刻：“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 迟愈先是吐槽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 艾尔尼娅认为我与“监察者”缇斐娜关系匪浅，所以这是在询问我背后那位大佬的意见？ 为了维持自身的形象与位格，使谈判朝着更有利于自身的角度倾斜，迟愈没有承认，也不准备否认。 “我们本无意插足。”她沉声说道，“但我不想看到‘规则之手’成功侵占此地。” 这样一来，作为“祭品”的我大概率会死在血月祭礼中。 “果然，你们都不愿意看到有第五柱主神出现……” “月之使者”摆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祂抬头望向迟愈，“如果你想要阻止祂，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 午夜，仆人房。 思无情睁开双眸，敏锐觉察到有灵体进入了屋内。 由于没从其身上感受到敌意，所以她不紧不慢地坐起身……然后便看到了正好奇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的夏塔。 思无情与夏塔见过不止一面，对这位一看就很大佬的鬼魂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 “额……”她主动跳过了称呼，“这个时间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夏塔凑近两步，举起了手中的白纸：“明天早上，奥菲莉娅想要见你们。” “我们……全部？” “是的。” 由于迟愈本人不在这里，多次惨遭冠冕荼毒的思无情理智难得回笼，仔细思考后问道：“她有说是什么事吗？” “如果是想对你们不利的话，没有必要专门来通知一声哦。”夏塔眼眸晶亮。 被人一眼看破了心思，思无情的面颊微红：“我知道了，我会通知他们的。”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那位叫“夏塔”的鬼魂已经从她面前消失了。 应该是我的猜忌惹得她不高兴了…… 思无情检讨道：“她很维护奥菲莉娅啊……说起来，夏塔这个名字，放在西幻风格的副本里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嗯，她的长相也是标准的东方人种。” “奥菲莉娅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啊。” …… 另一边，迟愈的思绪不自觉地发散开来。 按照艾尔尼娅的说法，“通道”没有打开之前，哪怕是四柱主神，也是无法将力量过多地渗透到瑞德姆恩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要破坏血月祭礼，那唯一的阻碍，就是那个红发女子——【梦魅】素音。 当然，对“规则之手”的必要防备肯定得有，毕竟，无法“过多渗透”不代表不能渗透。 对此，艾尔尼娅的意思是，必要时刻，祂可以帮忙挡住“规则之手”…… 有了素音的血液和头发，再加上丽兹此前与她交过手，艾尔尼娅对前者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她擅长操纵幻境，本身体术也不差，比碧翠丝还要稍强一点。 最值得注意的是，她掌握着一件非常强力的特殊物品，据说可以强行剥夺对手的心智，并在一定程度上复制对手的能力…… 总的来说，如果用迟愈见过的npc和玩家比较的话，比“埋骨之地”副本中的boss严云堇略强，但肯定弱于花绯念。 毕竟这个任务是针对一个三级玩家的。 还有一点，我的技能只有【鬼瞳】和还剩两次试用机会的【雷怒】，她的那件强力特殊物品在我面前基本等同于半残……嗯，这波优势在我。 迟愈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你今天不是很专心。”低哑的男声突兀响起。 迟愈回过神，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毕竟每晚只休息不到三个小时的作息已经持续整整三天了……话说，相较于“驰豫”，当我以“奥菲莉娅”的身份活动时，吃饭、睡觉等生理需求对我的影响明显更大了点…… 迟愈收敛思绪，语气平淡地回道：“今天已经是31号的凌晨了。” “距离血月祭礼……还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听此，利维德的眼神瞬间由茫然变得极为复杂。 作为神的代言人，艾尔尼娅降临的重要“容器”，他很清楚七位“新娘”会有着怎样的遭遇。 “你……”本就有些沙哑的嗓音此时更显低落，“你紧张吗？还是害怕？” “有一点紧张，但并不害怕。” 迟愈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毕竟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与【梦魅】素音的战斗是由她主动开启的，所以不存在害怕这种情绪。 听在利维德的耳中却变成了，她是为了调查姐姐丽兹·拉兰特的死因而自愿成为“新娘”的，她不会对自己所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 这一刻，不知为何，利维德突然觉得……有些悲伤。 迟愈看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你应该听得出来，迄今为止我讲述的所有故事，都是出自桑鲁卓之口吧？” “嗯。” 利维德轻声应道，“她是为了保命，也是为了拯救其他可能遭遇不幸的女孩……她是个勇敢的人。” “那你知道桑鲁卓的结局吗？” 听到这么个问题，利维德抬起头，一双如宝石般通透的红色眼瞳直直望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血族的新娘(30) “……她的勇敢与善良感动了山努亚国王，最后不仅自己活了下来，还拯救了无数无辜的少女。” 利维德语气认真，“除了这样的结局以外，还有其他答案吗？” 虽然他用的是疑问句，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一点也不想听到可能会有的不同答案。 在利维德紧张的视线中，迟愈缓慢点头：“的确，这就是桑鲁卓的结局。” “但是。” 突兀的转折让利维德刚有所放松的心情瞬间又紧绷起来。 “这样的未来，是桑鲁卓用每一晚的观察、算计、勇气、殚精竭虑……所换来的。” “一千零一个夜晚有多么漫长，桑鲁卓的内心就堆积了多么浓烈的恐惧与期待。” “对死亡的恐惧，对每个清晨的期待。” 迟愈直视着利维德的那双红色眼眸，“当看到有不计其数的女孩因昏君的暴行而失去性命时，她的善良与勇气让她挺身而出。” “当一个个漫长的夜晚伴随着死亡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时，她的软弱与人性让她心怀畏惧。” “但即便如此，人们依旧将她奉为英雄……只因为她做了正确的事。” “利维德。”迟愈第一次喊出了这个名字。 “你……是否在做正确的事呢？”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云层中透出，照亮了远处的山丘，照亮了绵延不绝的草地……却始终无法照亮屹立于旷野中的“红月庄园”。 利维德孤身一人，站在书桌前，注视着桌面上由黄铜制成的灯盏。 经过一整夜的燃烧，其中的灯油早已燃尽……唯留下干涸、凝固的黑色物体，如同污泥一般攀附在光滑的金属表面上。 不知为何，利维德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奥菲莉娅时的场景。 他下意识地转头四顾，看到的却只是被黑暗浸染的房间……阴沉、昏暗、冰冷，与金黄和碧绿没有一点相称之处的房间。 她就像是阳光一样…… 利维德自嘲地笑了笑，拿起了角落里的那个黄金酒杯。 然后，将里面的红色液体倒入了灯盏之中。 …… “这样一来，该做的铺垫就都做完了。” 迟愈走在被花朵、藤蔓簇拥着的小路上，目的地正是不远处的仆人房。 她边走边想道：“接下来，只要安静等待剧目开场就好。” “希望利维德能听懂我的言外之意——什么天生的容器，什么神使的宿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血月祭礼这种惨无人道的祭祀活动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完美的容器’也要有自己的情感与判断嘛。” 迟愈小心避过几个早起的女仆，敲响了思无情的房门。 ——昨晚夏塔已经将准确的方位告诉她了，并“附赠”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似乎是对她的决定很不满。 迟愈懒得搭理她，以晚上还需要靠她carry全场为由将她骗回了【祈愿水晶】中。 不过，让迟愈稍有些意外的是，夏塔竟然连“carry”是什么意思都听懂了……嗯，她应该是享受不了系统的实时翻译服务的。 那一个小时里她从网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嘛…… 轻灵的脚步声打断了迟愈的思绪。 房门在她面前被人霍地拉开，穿着黑色棉布长裙的少女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界中。 见到站于门外的“奥菲莉娅”，青鸾先是眼眸一亮，随即耳根稍有些发红。 她急忙侧身，为迟愈让开道路：“请进！” 少女，你今天怎么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迟愈心中腹诽，朝她轻一颔首：“打扰了。” 屋内，三位玩家正襟危坐，不同于龙吟虎啸的肃然，沐雪沉剑和思无情二人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了一丝好奇。 作为合格的聪明人，从知道迟愈要与他们见面时起，两人就开始猜测前者发起此次会面的目的了。 迟愈随便找个了软椅落座。 她还没开口，沐雪沉剑就率先说道：“您之前让我们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啊？我让你们查什么了？ 迟愈花费半秒，终于想起来，这事发生在两天前……当时沐雪沉剑委托她寻找别墅内上着锁的房间，许是秉承着等价交换的原则，他问了一句，有什么是他们能帮上忙的。 当时的迟愈刚好想要验证一下，过去的祭祀中是否包括“初拥”这个环节，于是就顺口提了一句，让他们查清血月祭礼的流程…… 心念电转间，迟愈的面上依旧保持着淡然：“很好。” 得到肯定的沐雪沉剑继续说道：“过去数十年，‘血月祭礼’一直存在，不过彼时祭礼的参与者还被称为‘神使’，而非‘新娘’。” “据那些资历较老的仆人说，神使们在1月1日，也就是祭礼当天的零点，会戴上特殊的面纱，齐聚于别墅三楼。”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是他们所能知晓的了。” 迟愈轻轻颔首，以示自己对这份情报很满意。 “奥菲莉娅小姐。” 思无情趁机问道，“请问您今日特意召集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迟愈的声音平淡：“我已经查明了血月祭礼的真相。” 闻言，包括沐雪沉剑在内，四位玩家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砰！ 座椅翻倒的声音骤然响起，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清晰。 迟愈转头望去，看到了身体僵硬、双手握拳、神色复杂的青鸾。 “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工作没完成！” 青鸾语气急促地道，“我先走了，你们慢聊，不用等我！” 话音刚落，她就转身跑出了房间，并用力甩上了门，生怕身后有人追她一样。 龙吟虎啸和思无情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如出一辙的不解与错愕。 前者挠了挠头：“我们……要去把她喊回来吗？” “不用。”迟愈将目光从玄关处收回：“等她忙完了，你们再与她分享也是一样的。” 与此同时，迟愈也几乎确认了，玩家们在这个副本中的主线任务就是“查明血月祭礼的真相”。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血族的新娘(31) 可是……让迟愈有些想不通的是，那个女孩为什么要离开？ 总不会是想要与我同甘苦、共患难吧…… 迟愈吐槽一句，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扔在一边。 算了……就算面前这三人听完真相后就传送了，我也可以找到她再说一遍……就是有点麻烦。 说起来，我不仅不知道她现实中的姓名，连她的游戏id都不知道…… 另一边，思无情朝她的两位同伴隐晦地点了下头。 就算300秒的时间来不及找到青鸾，他们也可以把前因后果写在纸上，同样可以帮助青鸾通关。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弄清楚真相，以免夜长梦多。 毕竟……根据他们这两天四处打探消息的经验，想要从仆人们口中挖出内幕，恐怕得驴年马月才能成功。 错过这个机会，再想通关，可能就要亲身经历一次“血月祭礼”了。 不用想也能知道……那条路定然艰辛无比。 见玩家们没有反驳，迟愈将自己从艾尔尼娅那里听到信息整理了一下，剔除掉一些不方便外传的内容后，条理清晰地将其讲述了出来。 几乎是在她说完的刹那，玩家们就听到了【主线任务已完成】的提示音。 但随即——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1：阻止“梦魅”素音。】 【主线任务2：阻止“神使”奥菲莉娅。】 【注：请在以上任务中任选其一（选择后无法放弃、更改）。】 【任务描述：无论是哪一方胜利……瑞德姆恩都将迎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灾变。而此事的参与者……定会被记录在史诗之中，为万民所传唱。】 这一刻，三位玩家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呆滞状态。 他们的表情不太对劲啊……接到新的主线任务了？ 迟愈歪了下头，没有主动出声。 果然，没过多久，沐雪沉剑那低沉、稳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原来如此……一切都是那位【梦魅】一手策划的阴谋。” “对于此事，奥菲莉娅小姐您怎么看？”思无情接话。 为什么都问我的意见…… 迟愈正色道：“作为神的信徒，我自然是要阻止她。” 说完，她特意伸出右手，四指虚虚按在胸前，“神明永远庇佑着我们……胜利定会尽归于伟大的月之使者。” 愿月使者荣光永存…… 她心中吐槽。 对面的沐雪沉剑三人眼眸微亮。 “奥菲莉娅”的意思很简单——她已经联系上了超强大腿“月之使者”，什么异教徒，什么“规则之手”，在她面前都是渣渣，想要解决掉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有了这句话，再加上自进入副本以来，“奥菲莉娅”就对他们多番照拂，甚至还直接帮助他们完成了一个主线任务……玩家们会如何选择就不言而喻了。 “作为这里的一份子，我们也不愿意看到瑞德姆恩落入他人之手。”思无情神色肃穆，“奥菲莉娅小姐，我们会助您一臂之力的！” “没错！”龙吟虎啸满脸的大义凛然。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接了“破坏血月祭礼”之类的任务…… 迟愈不动声色：“很好。” “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讨论战术了？”龙吟虎啸颇为兴奋地道。 从他选择的那一身骑士装扮就能看出，他主走格斗路线，崇尚武力，坚信世界上除了鬼魂以外就没有一拳解决不掉的怪，如果有，那就再来两拳。 自从进入这个副本，正儿八经的战斗没遇到几次，粗活累活倒是干了不少……可把他憋坏了。 沐雪沉剑赞同地点头：“敌人背后也有一位神明，不能小觑。” “稳妥起见，我们还是互相说明一下各自擅长什么，有何特殊能力……再据此简单设定一个计划。” 思无情深以为然：“我去把那家伙给叫回来。” 至于为何不询问“奥菲莉娅”是否有其他帮手……从“污染”、“蒙蔽”等词就能看出，“奥菲莉娅”很可能是孤军奋战。 那些新娘，以及所谓的“利维德大人”非但不会帮忙，还有可能成为他们的阻力。 十数分钟后，思无情带着青鸾回到了房间。 已经从前者那里获悉了所有情况的青鸾不再抗拒，反而一脸激动、双眸熠熠生辉……显然是对“能与奥菲莉娅一同战斗”一事颇感激动。 刚一进门，她就迫不及待地举手：“我、我有一个很强大的技能！” 刷。 迟愈等人的目光立即落在了她的身上。 …… 一整个白日匆匆而过。 吃完晚饭后，迟愈在女仆的帮助下沐浴、换衣，戴上沐雪沉剑曾提起过的黑色面纱后，就被护送回了房间，静候零点的到来。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迟愈主动唤出了夏塔。 “算你运气好。”身着莹白长裙的女孩刚一出现，就举起了写满字的白纸，“如果那四个玩家知道真相后就传送走了，我看你怎么办！” 她明显还有些气愤，“艾尔尼娅就算能提供帮助，可那终究有限……仅靠你和我，想对付一位强大神明的眷者？” “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 “有你和艾尔尼娅在，就算我无法阻止祭礼，保命总是没有问题的。” 迟愈嗓音温和，耐心地解释道，“但他们不一样……与其放任他们乱跑乱撞，还不如提前送出去，免得影响我的计划。” 夏塔无语：“……有必要把‘想救他们’说得这么复杂吗？” 她继续写道，“你之前坚持要消灭掉附身潘子成的那个女鬼，也不是因为被盯上了无可奈何，而是不想让她威胁到普通人……是吗？” 迟愈表情如常：“现实的事，等这一仗打赢了再说。” “快到零点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夏塔翻了个白眼：“你就嘴硬吧。” 不等迟愈回应，她就把白纸揉成一团，带着迟愈脱下来的礼服与面纱“飘”出了房间。 夏塔离开以后，迟愈轻舒了口气。 “接下来就看……事情会不会如我所想的那般发展了。” 她呢喃一句，将【艾尔尼娅的冠冕】郑重地戴至头顶。 第一百四十九章 血族的新娘(32) 奥菲莉娅的房门外。 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缓步行来。 那显然是一名女性，着一身不甚起眼的灰色长袍，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唯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颚，以及几缕红色的长发。 见到这样一位陌生、神秘的女性，守在门旁的两位女仆顿时戒备起来，但下一秒，她们的眼瞳中就同时闪过一丝迷茫之色，仿佛是陷入了一场幻梦。 “梦魅”素音挥了下手，两位女仆机械般地欠身行礼，无声离去。 …… 迟愈头戴桂冠，无意识地抚摸着腕间的【暗灵十字】。 突然间，她的眉心一跳，强烈的危机预感不断在她的耳边炸响！ 迟愈来不及细想，伸手按住床侧，半转身体，猛地向侧前方跃出半米。 与此同时，她立即开启【鬼瞳】，迅速扫视四周。 却见，方才她端坐之处，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了一道鬼影！ 他穿着白衬衫、黑马甲，头发凌乱、表情木然……赫然便是已经死去的上一任管家！ 等等……既然上一任管家出现了，那岂不是说…… 迟愈眼眸微睁，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有着柔顺、微卷的金发，璀璨、明亮的碧眸，眉眼轮廓与迟愈每日在镜子中见到的那张面孔有着八分相似。 丽兹·拉兰特！ 【梦魅】没有亲自前来？ 不，如果真如我所想，她的目的是为了拖住我，甚至……将我在此解决掉，不可能只“派遣”两个怨灵前来。 迟愈的目光并未因“姐姐”的出现而展露出一丝一毫的迷茫，反而越发坚定，手中荧光闪烁，一把银白色的长剑随即出现。 …… 另一边，仆人房内。 由于“血月祭礼”举办在即，晚上八点以后，除了部分贴身女仆外，所有的仆从都被赶回了各自的房间，并要求门窗紧闭，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得私自外出。 若有违规，生死自负。 玩家们自然不可能在意这么一句“威胁”，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思无情取出魔法书，将目光投向沐雪沉剑。 ——她没有询问青鸾和龙吟虎啸的意思……以她对那两人的了解，他们是不会给出反对意见的。 注意到同伴的注视，沐雪沉剑回望过去，朝她轻一颔首。 见状，思无情当即开口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要出发了吗？”龙吟虎啸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思无情刚要回答，众人耳边却响起了一阵清晰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们？ 四位玩家心中闪过了相同的疑惑。 更何况……现在不是不能外出吗？ “我去看看。” 在场的四人中，龙吟虎啸的格斗水平无疑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他当仁不让地站起身，无需他人提醒，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走向玄关。 “谁？”他出声问道。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低沉嗓音：“是我。” 里德尔先生…… 龙吟虎啸听出了来人的身份，征得同伴的同意后，他打开了房门。 走道内，头发斑白、气质干练的里德尔先生挺着腰背，保持着一贯的古板形象：“席德勋爵想要见你们，跟我过来吧。” 席德？没听说过…… 思无情微微蹙眉，沐雪沉剑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就连向来单纯的青鸾都因为这个特殊的时间点而意识到了什么，面露担忧之色。 龙吟虎啸脸上的笑容未变：“好的……不过我能问一下，席德勋爵找我们有什么事吗？也好让我们提前有所准备。” “我们毕竟是第一次面见如此身份的大人物……要是失礼就不好了。” 似是对他恭敬、认真的态度很是满意，里德尔先生看他一眼，视线中写满了“小伙子有前途”。 “席德勋爵待人向来温和，只要你们不故意顶撞，是不会触怒他的。”里德尔先生示意玩家们跟上，边走边道，“至于他为何现在传唤你们过去……我也不清楚。” 他摸了摸后移了不少的发际线，感叹道，“勋贵们的想法……实在是难以猜测啊。” 显然，他也觉得席德勋爵在血月祭礼前夕传见四个普通仆从的做法十分的令人费解。 确实…… 思无情在心中默默赞同道。 玩家们跟在里德尔先生的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越过宽阔的厅堂，来到了一间不甚起眼的房间外。 完成了带路的职责后，里德尔先生就告辞离开了。 四位玩家面色凝重地停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进去看一眼，还是趁着周围无人看守，直接前往别墅。 “这多半是个陷阱。”青鸾小幅度的举手，“我们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没有关严的房门就“吱”的一声打开了。 可是他们现在正身处于走廊深处，两边连窗户都没有……哪里来的风？ 龙吟虎啸的头皮差点炸开，以不符合他魁梧身材的敏捷一跃跳出好远，躲到了擅长对付灵体的思无情身后。 思无情颇为无语地瞥了这位同伴一眼，伸手按在了魔法书上。 随着房门的逐渐打开，屋内的景象也暴露在了四位玩家的眼中。 视野宽阔，几乎没什么摆设的房间内，一道拄着手杖的身影默默矗立着。 “席、席德勋爵？”青鸾咽了口口水，小声向同伴确认道。 却不想，屋内之人竟然听到了她的这句“呼唤”，穿着考究皮鞋的双脚微动，向后转动身体。 紧接着……一枚颜色枯黄的骷髅头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啊啊啊啊——” 龙吟虎啸面色惊恐，抱头尖叫起来。 “闭嘴！”思无情怒斥道。 奇怪，那人的身上并没有灵体附着……僵尸？ 思无情眉头紧皱。 “啊！”青鸾突然轻呼一声。 顺着她的视线，众人在右边走道的阴影中，看到了一个穿着莹白长裙的女性虚影。 她漂浮在半空中，双手捧腹，无声地大笑着。 思无情愣了下，随即恍然大悟：“……幻境？” 众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只是夏塔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罢了。 第一百五十章 血族的新娘(33) “太、太过分了……”龙吟虎啸有气无力地指责道。 此时的他一手按住心脏，一手捂在脸上，一副又害怕又羞愤的模样。 “你们来得太晚，我等得太无聊了嘛。”夏塔举着白纸，表情无辜。 没错，只是因为太无聊了，与“在迟愈那里受了气，所以想要小小地报复一下这群直接导致了她与迟愈争论起来的罪魁祸首”没有一点关系。 许是自觉理亏，夏塔很快转移了话题：“‘血月祭礼’就要开始了，我得赶快送你们过去，之后我还有其他工作……得抓紧点时间才行。” 这是今早就商量好的流程，没有夏塔的幻术，青鸾等四个“无关人员”是很难避开所有耳目，潜伏到祭祀现场的。 都这么着急了还有闲工夫恶作剧…… 玩家们腹诽一句，却迫于淫威，默契地没有抱怨出声。 随着幻境的破碎，众人总算是看清了真实的外界。 同样的走廊、同样彻底敞开的大门、同样布局简单的房间……唯一的不同之处，是仰面躺在屋内地板上的那个中年男人。 他穿着定制的西装、考究的皮鞋，沉重的手杖滚落在脚边……整幅画面像极了凶案现场。 沐雪沉剑疑惑道：“席德勋爵？” 包括他在内，四位玩家全都认为这一切都是夏塔编制出的幻境……包括敲门的里德尔先生，应该也是被迷惑了，目的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将他们带出来。 可是……这么看来，“席德勋爵传唤他们”一事似乎是真的？ “应该是吧。”夏塔不甚在意地写道，“这家伙带着好多鬼魂，估计是想要埋伏你们。” “不过都已经被我解决掉了。” 她扬起嘴角，笑得非常开心，“和我想的一样，她们的味道真不错！” 玩家们一时失语，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他们唯一的共同想法是——还好刚才没有抱怨出声。 …… 见迟愈“拔剑”，角落的丽兹当即抬起右手。 突然，一枝枝漆黑的藤蔓从地面钻出，朝着迟愈的脚踝、手腕等处爬去，试图将她控制住。 【艾尔尼娅的冠冕】顿时散发出了柔和的白光！ 光芒与藤蔓相触，后者即刻僵住了身形，甚至出现了融化的趋势。 “丽兹……” 迟愈的声音清冽，“我们一定要互相争斗吗？” 丽兹召唤藤蔓的动作一顿，略有模糊的面孔上出现了明显的挣扎。 但她的动摇只持续了不到一瞬，就又重新回归了原本的冷漠。 另一边，前任管家以极快的速度朝迟愈冲来，迟愈刚想举剑迎击，身后的无数藤蔓就如利箭一般刺向了她的后心！ 考虑到无论是只有lv3的驰豫，还是普通人奥菲莉娅，都没有足够的体魄去硬接这一招，迟愈只得翻滚躲避。 凭借着敏锐的反应，她刚一稳住身体就猛地反手一撩，斩断了前任管家袭来的手臂！ 虚幻的手臂脱离“母体”后瞬间便化为一阵青烟，但那极致的痛苦却让管家忍不住仰头，发出无声的尖啸！ 迟愈伸手按住桂冠，借助“月之庇佑”的特效抵御那直击灵魂的“啸声”。 她眸光微冷，起身、跨步，一剑斩向前任管家的腰腹！ 趁他病要他命！ 迟愈感觉到了身后丽兹的靠近，但她却不闪不避，动作毫无凝滞地完成了斩击！ 在她看来，与其被两人围攻，久久僵持不下……不如以伤换命，先废掉对方的一大战力！ 前任管家被拦腰截断的同时，一阵阴冷之气也钻入了迟愈的身体！ 迟愈的脚下，冰霜瞬间凝结，限制住了她的行动。 四面八方，漆黑的藤蔓再次袭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分裂成了无数“枝桠”的银白电光自空中劈下，主动绕过了最中央的迟愈，将四周的藤蔓纳入了攻击范围之内。 【雷怒】！ “对邪灵、恶魔等怪物的伤害增加100%”的特效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击之后，不仅藤蔓们彻底化为飞灰，就连丽兹的状态也迅速萎靡下来，仿佛方才那一道闪电击中的对象是她一样。 迟愈没有放过这绝佳的机会，持剑冲了过去。 金发的女孩面色痛苦，眸含哀求。 她轻轻开口，呼唤道：“奥菲莉娅……” 迟愈的动作不可避免地一顿，在她的视线中，丽兹蓦地抬眸，望向了她的身后。 随即，她那不够真实的身体突然前倾，如同一阵微冷的春风，将迟愈整个人包裹其中。 “小心！” 轻柔、空灵的嗓音在迟愈的脑海中响起！ 艾尔尼娅…… 迟愈下意识扭转身体，凭借着敏锐的直觉，举剑挡在了自己的胸口。 下一个，一股巨力袭来，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抛飞了出去！ 柔和的白光及时在她背后绽开，帮助她卸去了那恐怖的力道，但饶是如此，她还是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哪怕迟愈没有调出系统面板，也完全可以猜到……这一下她的生命值至少也掉了30%。 她没有在意后背的疼痛，霍然抬头。 丽兹那被洞穿的虚幻身体出现在了她的视界中。 “奇怪。”屋内，突然响起了一道陌生的清冷嗓音。 迟愈皱眉望去，看到了身穿灰袍，留有一头红色长发的年轻女性。 她红发黑瞳、眉眼精致，面部轮廓柔和，是非常明显的东方长相。 【梦魅】，素音。 迟愈以手撑地，站了起来。 素音并未阻止，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正在逐步消散的丽兹。 “以她现在的精神强度，按理来说，应该是无法主动从我所创造出的幻梦中苏醒的。” “是‘月之使者’提供了帮助？还是说……亲情的力量，真的如此伟大？” 她的嘴角上翘，笑容纯真而残忍，“可惜了，原本我还以为能看一场姐妹相残的好戏……就当是提前庆祝我的胜利呢。” 迟愈没有接话，只冷冷地看着她。 “真是个无趣的女孩。” 素音勾了勾唇。 她刚要再说些什么，眼神却陡然凌厉起来，望向了空无一人的身侧。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族的新娘(34) 天空中，一轮圆月静静悬挂着，不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随着午夜的临近，它那洁白的表面，不知何时悄然染上了一丝深红……像是纵横交错的毛细血管一般，逐渐爬满了整个圆盘。 沐浴在绯色月光下的红月别墅内。 利维德扫视着簇拥在侧的数道身影，却并未从中找到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孩。 他先是松了口气，但随即，一股名为担忧的情绪于内心升腾而起。 她……逃不掉的。 “快要零点了。”碧翠丝轻声道，“奥菲莉娅还没有过来。” 利维德收回目光，语气冷淡：“不用着急。” 意识到他在明目张胆地偏袒奥菲利娅，碧翠丝冷笑一声。 “唯有七人齐聚，才能够启动仪式。”又一道女声响起，“如果逾期，可是会触怒神灵的。” “没错。” “还是快派人去将奥菲莉娅带过来吧。” “我们倒是无所谓……但若是连累整个瑞德姆恩遭受神罚，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行了。” 一句句声讨此起彼伏。 碧翠丝嘴角轻勾，不等利维德发话，就挥手唤来了侍立于门外的女仆。 “去催一下奥菲莉娅小姐。”她吩咐着，回眸看了眼神色难明的青年，“她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是。”女仆恭敬行礼，保持着垂首的姿势退出了房间。 作为能在祭礼时侍奉左右的贴身女仆，她的地位可见一斑，自然清楚“奥菲莉娅”的住处在哪。 是以，她毫无耽搁地提裙下楼。 却不想，她刚来到二层，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道熟悉的女性身影。 她穿着红色的华丽礼服，金发披肩、黑纱遮面，身姿窈窕、气质冷然。 “奥菲莉娅小姐。”女仆立即欠身行礼，“祭礼就要开始了……利维德大人以及其他几位新娘都在楼上等您。” “我知道了。”女孩声音清冽，步履不停，一步步跨上阶梯。 女仆略有好奇地朝“奥菲莉娅”的身后张望数眼，内心闪过了丝疑惑。 奇怪……负责领路的那两位女仆怎么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 素音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威严：“现身！” 如有实质的金色音浪波纹般扩散开来，在与某处的“空气”相撞时，激发出了极为强烈的能量波动！ 片刻后，一位银发银瞳、面容秀美的女性凭空出现。 祂轻轻抬眸，没什么情绪地望着素音：“果然，祂有在你身上附有一定的力量。” 素音瞥了迟愈一眼，笑了笑：“你不也一样吗……‘月之使者’，艾尔尼娅。” 迟愈的眉心一跳，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倒不是因为素音认出了艾尔尼娅……而是，前者即便面对着一位神明，依旧气定神闲，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代表着……“规则之手”赠予素音的力量，可能比她和艾尔尼娅想象中的要更多！ 迟愈定了定神：“你专门挑选这么一个时间点动手，是想要阻止我参加‘血月祭礼’？” “害怕我会破坏你的计划？” “算是吧。” 面对已是瓮中之鳖的“奥菲莉娅”和艾尔尼娅，素音给予了最大程度的纵容，“虽然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月之使者’却不容小觑。” “至少以我现在的实力，是无法与祂正面抗衡的。” 她的笑容明艳，“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算到了我会在祭礼开始之前，排除掉你这个不安定因素。” 迟愈安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素音也不是很在意她的回答，自顾自说道：“为了保证能将我格杀在此，你肯定会寻求艾尔尼娅的帮助。” “呵，有了从丽兹那里得来的情报，你不可能猜不出我背后有神明相助。” “而能够与一位伟大神明抗衡的……只有处于同一层次的另一位神明。” 迟愈沉默了数秒，终于开口道：“那把钥匙，是你故意遗留在花圃的？” “还不够明显吗？”素音笑得开心，“自从我知道，七位神使中有你这么一个极具天赋的‘完美容器’，我就一直在提防‘月之使者’可能会有的行动。”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让丽兹的怨灵被放了出来。” 素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些都是非常轻易就能得出的结论，就算她不说，相信“奥菲莉娅”也早就已经将前后的因果真相都捋顺了。 而且，对于素音来说，机关算尽、辛苦谋划了近一年，在计划即将成功之际，若再不找一个人倾诉一下，又和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所以她很有耐心，继续笑道：“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就再添一把火，让它按照我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所以，我遣人放下了那把钥匙。” “让我深感欣慰的是，这个世界上果然不缺聪明人。” 素音看向迟愈的目光带上了些许讽意，“你应该猜出来，那是我送给你的线索了吧？” 迟愈不置可否。 “但你还是将我的头发和那张字条献祭给了‘月之使者’……因为你不想在‘血月祭礼’中丧命。” “面对着两位神明互相博弈的局面，保全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投靠一方，击败另一方。” 素音神色自信，“在设下陷阱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是阳谋，哪怕你察觉到了异常，也一定会主动踩进去。” “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迟愈点了下头，“我其实很好奇，‘规则之手’在瑞德姆恩的眷者应该只有你一个吧？” “你在这里与我纠缠，‘血月祭礼’那边岂不是无人看顾？” “还是说，某一位新娘，或者利维德……是你们的卧底？” 素音轻笑一声：“我可不会低估一位恶魔对其信徒的掌控能力。” 话落，她饶有兴致地看了“奥菲莉娅”一眼，简单解释道，“必须聚齐七位神使，才能让‘月之使者’的力量降临于现世。” 迟愈闻言，不由得后退半步，整个身躯都紧绷了起来。 “所以……” 她声音沉凝，“你会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拖住我……而是，想要直接杀了我。” “对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血族的新娘(35) 素音脸上的笑意更浓：“很敏锐嘛。” 这是个很容易就能得出的结论。 既然神使中没有卧底，“血月祭礼”的举行又必须集齐七人…… 那站在素音的角度，保证计划成功的最好方法，就是解决掉她这个不安定因素，再用特殊的方法补上那最后一人的空缺。 迟愈并未因被夸赞而感到高兴，反而更显凝重。 素音伸手，一本封面画有邪异眼眸的书籍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你应该知道，我的这本‘幻之书’可以复制对手的能力。”她详细解释道，“其中记录的一个技能，其效果是……炼化已死之人的生机与神异，将其凝聚为‘血丹’。” “反正你在祭礼中所要付出的，只是生命与艾尔尼娅的赐予的那部分力量而已。” “既如此，本人出席与‘血丹’出席……又有何区别呢？” 迟愈眸光灼灼地看着她：“说的也是。” “但……你真的能杀掉有艾尔尼娅帮助的我吗？” 面对她的试探，素音扬唇笑了笑：“这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这里毕竟是瑞德姆恩，‘月之使者’的领土。” “即便是伟大的‘规则’，在只能渗透出有限力量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在一位神明的主场上战胜祂。”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任由事情自由发展，最后我必然会直接对上全盛时期的‘月之使者’……这样一来，必然毫无胜算。” 她的目光扫过静立在一旁的银发身影，落于迟愈的身上，“不过好在，你是个聪明人。” “只有聪明人才能根据种种线索猜到，我会在祭礼开始前对你下手，从而提前向‘月之使者’祈求帮助。” “也只有聪明人才会习惯做两手准备……保证就算自己被我拖住，祭礼也不会如期举行。” “不然你以为，我明知道你身边有一位非常强大的怨灵，为什么还要派遣鬼魂去阻拦你的那四个帮手？” 现在才知道四位玩家遭受了阻拦的迟愈不动神色：“为了确认他们的动向？” “以及你有没有在他们身上留有后手。”素音微笑补充，“当我得知，你让那个怨灵去协助他们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想借他们之力，破坏祭礼。” “既如此，‘月之使者’肯定会在他们身上分出一部分力量。” 她翻动书页，似乎随时都会发动突袭，“那么……只要我能将‘月使者’的这部分神念埋葬在此，神的计划就一定能够成功。” 至此，笼罩于迟愈眼前的迷雾全部被驱散开来，让她看清了完整的“棋局”。 她舒了口气：“原来如此……” 素音微微偏头，神色好奇：“从始至终，你一直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害怕的情绪。” “为什么？自信能够赢下我？” “当然……”迟愈手腕转动，【灵之剑】那银色的剑身反射着微红的月光，显得越发冷冽，“不是。” 不是…… 素音脸上的笑容一僵，第一次觉得……事情好像有某个环节脱出了她的掌控。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杀我。”迟愈说话的同时，艾尔尼娅也悄然飘到了她的身后，两道身影隐有融合的趋势。 “但我等你的目的……却是为了拖住你。” 素音突然瞪大双眸，猛地抬头，看向侧方。 剧烈的能量波动宛如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窗外，花圃里的各类植物不断疯长，但随即，一股莫名的力量又将它们尽数“压”回原状。 无数透明的，由灵性聚集而成的虚影从四面八方被“吸纳”至别墅屋顶，就仿佛那里裂开了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一般。 这一刻，不仅是牛顿，连达尔文的统治地位似乎也受到了动摇。 迟愈感受着体内不断跳跃、试图脱出束缚的磅礴灵性，再抬眸看一眼呆立在原地的素音。 “看来，一切并未按照你所预料的发展。” 迟愈的语气平静，但听在素音的耳中……却极为的恶劣与刺耳。 她歪了歪头：“虽然只有六个神使，但‘血月祭礼’还是成功举行了。” “你是个聪明人……要不要猜猜，我是怎么做到的？” …… 数分钟前。 夏塔操纵着丽兹的尸体，跟在女仆的身后来到了别墅三楼。 早在下午，迟愈就已经做过实验了，得出的结论是，夏塔确实可以使用她所拥有的特殊物品，包括对“神秘天赋”要求颇高的【银枝蔓怀表】。 当然，迟愈最后交给她的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猫猫虫】。 融合了这个道具的夏塔怒而化身“湘西赶尸人”，不仅能略微延长对“傀儡”的控制时间，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留尸体的特殊能力。 再加上丽兹与奥菲莉娅那有着八分相似的面容与身材，只与后者见过寥寥数面的新娘们完全没有起疑，顶多是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不过她们并未在意……毕竟她们对奥菲莉娅也很熟悉。 利维德倒是多看了两眼，但什么也没说，非常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全员到齐以后，众人通过暗门，来到了整幢别墅的最高点——屋顶。 那里有着一片十分宽阔的平台，打理干净的地面上用特殊的颜料画出了红色的法阵。 阵图的边缘，整齐地放置着七把椅子。 角落。 躲在阴影中的四位玩家神色激动。 “果然是这里！”换回巫师长袍的思无情压低声音道。 龙吟虎啸感叹道：“奥菲莉娅小姐真是神机妙算啊。” “嗯嗯！”青鸾眼眸晶亮地连连点头。 与他们三人拉开了一定距离的沐雪沉剑默默仰头，一副习惯了，却又实在无法直视的模样。 “啊，要开始了！” 青鸾的话音刚落，地面那庞大的法阵就散发出了浓烈的红光。 空中，原本皎洁的圆月早已被鲜红的色彩所覆盖。 随着七位新娘和利维德不断念诵出祈祷的语句，圆月与阵法之间，似乎突然产生了某种关联。 紧接着，一道不够凝实的淡红色光束拔地而起！ 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族的新娘(36) 霎时间，云层翻滚、天地变色。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陡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漩涡！ 思无情神色一凛。 在她的视线中，无数透明的虚影迅速朝着“漩涡”汇聚而来，它们的形貌各异，大多是植物，也有部分半人形的扭曲怪物……应该是属于庄园内那些仆人的不完整灵体。 红月庄园里的仆从寿命应该都不会太长…… 这一刻，思无情忽地有所明悟。 红色法阵中央，无数莹白色的光点尽数汇聚在利维德的身上，逐渐组成了一道圣洁、威严的女性身影。 祂的面容虚幻，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鼓荡着。 “月之使者”侧头看了眼玩家们藏匿的地方 甫一接触到祂的视线，四位玩家的心脏具是不受控制地狠狠一跳……就像是被强大的猎食者盯上的猎物一样。 他们与奥菲莉娅有过约定，“月之使者”必然不会对他们抱有敌意。 但即便如此……只是自然而然间流露出的气势，依旧让他们有种心悸般的感觉。 这就是……神明吗？ 好在，“月之使者”的目光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抬起眼眸，望向了空中正在搅动风云的漩涡。 “龙吟！”青鸾的声音突然响起。 龙吟虎啸茫然低头——他还没有从直面神明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少女那张秀丽的面孔上写满了严肃：“祂是在提醒我们。” 她深吸了口气，从道具栏中取出了一架长达两米的重型狙击枪。 思无情眸光微凝，当机立断道：“沉剑，加强警戒！” 无需她提醒，早在青鸾选择拿出武器的那一刻起，沐雪沉剑就已经握紧了长剑，戒备地望着四周。 “龙吟！”思无情继续说道，“做好准备！” 龙吟虎啸先是精神十足地应了一声，旋即挠了挠头：“我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躺平为青鸾提供力量就好了。” 正翻动着魔法书的思无情瞪了他一眼，无声地谴责他这番破坏气氛的行为。 “小心……” 沐雪沉剑凝重到极点的声音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注意，“神明……降临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思无情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抬头上看！ 天空中，漩涡内，出现了一道绘满花纹的大门。 门前，一位头戴皇冠，背有披风的男性身影逐渐显现。 祂一手握着权杖，放于腹前，另一只手则撑着半边脸颊，姿态随意地俯视着人间。 蓦地，众人只觉得周围的重力、风压、空气密度瞬间上翻了数倍，强烈的窒息感即刻填满了整个胸腔，让他们忍不住想要俯身、趴下，以抵抗那如山似海的磅礴压力！ 此刻，无论是向来坚韧的沐雪沉剑，还是对“神秘”方面的技能有着不弱抗性的思无情，都在刹那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爆开了，将所有的思绪全部搅作一团……偶尔浮现出的几句低沉话语更是让他们头皮发麻、浑身战栗，连一丝反抗的想法都不敢有。 青鸾低着头，咬紧牙，双手用力攥住狙击枪的枪身，指尖发白，手背青筋暴起。 龙吟虎啸则是满脸的骇然，若不是有武器撑着身体，他身上那件沉重的盔甲早就已经将他彻底压趴下了！ 表现各异的玩家们，内心却闪过了一个相同的念头。 ——这他妈能赢？！ 法阵中央的艾尔尼娅自然听不到玩家们的心声……当然，听到了祂也不会在意。 祂专注地看着那道威严、冷漠的男性身影，声音清冽，毫无感情：“规则？” 面容模糊的男子未作回答，只机械般地举起了权杖。 利维德的表情突然扭曲！ 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脏，却无法减弱身体内部那如同火灼一般的痛苦。 无数黑影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溢出，同时，威严男子手中的权杖散发出了极为耀眼的金光！ 那些光芒如流星般降落，在与黑影接触的瞬间，后者突地“融化”，诡异地变成了无数条金色的锁链！ “只是一道分身……” “月之使者”艾尔尼娅呢喃般开口道。 祂的发顶，精美的桂冠微微颤动，漾起了如月光般微弱却皎洁的光辉。 那道白光抵挡住了毒蛇一样张牙舞爪的金色锁链，压下了利维德的痛苦，帮远处的四位玩家抵消掉了“规则之手”的降临所带来的滔天威压。 “凭此就想要攫取我的力量……”艾尔尼娅的眸子里，银色的光华一闪而逝，“看来，我是被小看了啊。” 话音未落，周围那些正在挣扎的锁链就陡然一僵，金黄的颜色以极快的速度褪去，为柔和的银白所替代。 它们立即“背叛”了自己原本的主人，不再以艾尔尼娅为目标，反而利箭一般朝着空中的威严男子刺去！ 男子再次抬高权杖，其上的金色光芒越发夺目耀眼！ 然而，下一秒，白色的光辉就“缠”了上去，两种不同颜色的光芒互相抵消、吞噬。 在玩家们看来……简直就像是太阳与月亮在争夺天空的主导权一样，有种不可思议的梦幻感觉。 这里毕竟“月之使者”的领土，“规则之手”又并非本体前来，被消耗掉的力量更得不到及时补充，所以金色的光芒很快败下阵来，那个投影一样的威严男子也被叛变的银色锁链紧紧束缚住了。 艾尔尼娅轻一抬手，锁链猛地收紧！ 威严男子的身影波动了两下，陡然崩散成一个个金色的碎片。 接着，一股浩大的能量波动席卷而来，除了被艾尔尼娅保护着的红月庄园以外，方圆数百米的旷野都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违背常理盛放的鲜花转瞬凋零，生机勃勃的野草迅速枯黄、伏倒。 随着一股掺杂着浓郁寒意的冷风刮过，周围的温度立即降到了零下……整片旷野中，萧条之色尽显。 艾尔尼娅只瞥了一眼，就不甚在意的收回了视线。 尽管溃散的只是“规则之手”的一道分身，但神明的位格摆在那里，短时间内，祂应该是无法改变那片区域的自然规律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族的新娘(37) “赢……这就赢了？”龙吟虎啸有些傻眼。 青鸾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我都还没出手……” “这是好事。”思无情倒是松了口气，“那个技能毕竟消耗巨大，使用之后，你和龙吟虎啸都会短暂地失去战力……能不用还是不要用为好。” “有什么关系嘛。”龙吟虎啸也放松下来，“那毕竟是个决胜技，用完估计这个副本也该结束了，到时候直接传送不就好了，还有什么危险能够波及到我们？” “说的也是……”思无情话音未落，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怔。 沐雪沉剑保持着严肃的表情：“没有主线任务已完成的提示。” 青鸾和龙吟虎啸这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对啊，系统没有给出提示，说明……他们还没有彻底挫败“梦魅”素音的阴谋？ 怎么可能……“规则之手”都已经被解决掉了！ 无论玩家们再如何疑惑，系统没有判定他们任务完成是事实。 这一刻，他们只得望向还未离去的“月之使者”艾尔尼娅，以期能从这位神明那里得到些许线索。 艾尔尼娅并未注意到他们，而是微低头颅，看向了红芒暗淡的法阵。 记忆力还算出众的思无情和青鸾几乎是立刻意识到……祂是在透过层层墙壁，观察别墅内部的景象。 那个方向……有着奥菲莉娅的住所。 …… 【主线任务已完成！】 【恭喜玩家完成副本，可随时传送。】 【是否传送：是\/否。】 血月祭礼结束了…… 迟愈心念微动，不再纠缠，抽身后退。 她握住【灵之剑】的右手微微颤抖着，白色的光芒笼罩在她肩膀上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周围，翻起血肉缓慢蠕动，逐渐闭合。 自从血月祭礼开幕，素音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打法凶悍又不要命，“规则之手”的加持搭配上那本可以复制技能的【幻之书】，将她的实力堆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 迟愈靠着艾尔尼娅的辅助才能勉强招架……但饶是如此，她的体力和生命也已经快要见底了。 持有【灵之剑】的时间也早已超过了十分钟，嘶……头好疼…… 迟愈强行压下种种不适，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气定神闲。 “可恶……” 素音面容扭曲，布满了疯狂的恨意，“我的谋划不可能失败……你们阻止不了我！” “你们休想阻止我！” 她近乎嘶吼地喊了这句话，声音中满是怨毒。 她怒吼一声，突然撕开了手中的【幻之书】！ 一个评级至少为“完美”的特殊物品，就这样被她轻易撕碎了！ 迟愈的内心一跳，一股莫名的预感升腾而起，催促着她尽快逃离！ “快跑！”艾尔尼娅的声音随即传来！ 迟愈毫无犹豫，转身奔向距离她最近的出口——窗户！ 还未等她破窗离开，猛烈的气浪就撞上了她的后背，直接将她掀飞了出去！ 轰隆！ 突然炸开的巨响声引起了天台上众人的注意。 四位玩家争先恐后地朝事发地投去视线，看到的却是金发少女狼狈的身影，以及……一团纠缠在一起，几乎看不出人形的黑雾。 那团浓郁的雾气不断吸纳着特殊的能量，一刻不停地壮大自身，其内，两道红色的光点直直“注视”着漂浮在半空的“月之使者”艾尔尼娅，以及角落里的四位玩家。 其中……强烈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将周边的一切尽数吞噬。 “你们这些——” 宏大的女声震荡着空气，铺天盖地朝天台压下，“卑劣的虫豸——” “我要让你们——” “为我陪葬——！！” 话音落下，黑雾顿时凝实，游龙一般冲向了天台！ “夏塔！”迟愈的声音自花圃内传来，“联手艾尔尼娅拦住她！” 身穿莹白长裙的女孩从阴影中飘出来，听到这么一句话，脸差点绿了。 想让我死就直说，需要这么拐弯抹角吗！ 虽然内心不甘不愿，但她也清楚，如果任由那团黑雾肆虐下去，别说红月庄园了，可能整个瑞德姆恩都难以幸免！ 在这等破坏力下，就算艾尔尼娅和她联手能够护住迟愈，但一则，艾尔尼娅会不会帮忙无法确定，二则……角落那四个家伙面临的就是必死的局面！ 以迟愈的性格，不拼到最后一刻是不会罢休的。 思及此处，夏塔与艾尔尼娅对视一眼，同时抬起了右手。 两人中间的空间剧烈颤动，转瞬，一面雕刻有古朴花纹，通体银色，周围簇拥着各种鲜花、绿植的巨大镜子出现在了半空！ 黑色的雾气无法控制地被“吸”进了镜子中，不甘地扭动着身体，奋力挣扎。 夏塔的脸色一白，连身体都变得虚幻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消逝一样。 “不行。” 迟愈身边，艾尔尼娅的分身轻声说道，“她体内的力量位格非常高，我和那位夏塔又都不是全盛状态，无法将她放逐。” “那怎么办？”迟愈皱起眉头。 她随时可以传送，倒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那四个玩家不一样。 他们现在还没离开，说明主线任务大概率还没有完成！ “想要消灭她，首先需要削弱其位格。”艾尔尼娅的身影逐渐透明，显然也是消耗不小，“最好的方法是……封印。” “将属于‘规则之手’的力量，重新封印在实体之中。” 封印在实体中…… “容器”？！ 迟愈霍然抬眸，看向了屹立于高处的利维德。 三位顶级存在的交手溢散出了极为恐怖的能量，将整个天台照得亮如白昼。 早在“规则之手”的投影现身，“月之使者”出手之际，利维德就已经退到了战场边缘。 此时，耀眼的光芒洒落在他的发顶、肩头，让他像是沐浴于阳光之下一般……可即便如此，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瞳依旧灿若星辰。 迟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利维德就这样静静注视着她，片刻后，他转过了身。 “他说……” 艾尔尼娅的声音已是十分飘忽，几欲消失，“他可以作为封印的容器……”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正确的事。” 迟愈的眼眸微动，紧抿双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族的新娘(38) 天台上，夏塔和艾尔尼娅听了利维德的提议后，互相对视一眼，立刻做出了决定。 她们同时伸手，对准镜面，用力往外一抓！ 不停扭动、挣扎的黑色雾气被从中抓出，从那极为缓慢的速度就能看出，夏塔二人已然是强弩之末。 角落，被各种突发状况惊住了的玩家们满脸的呆滞。 突然间，他们的眼前凭空浮现出了两个白色的大字。 ——动手！ 是夏塔在提醒我们？ 还是那个黑雾眼见情况不妙，想要借我们之力打破僵持的局面？ 如果是前者，要向谁开炮？ 镜子？还是那团黑雾？或者是不知为何重新回到了风暴中央的利维德？ 这一刻，他们的脑海中滑过种种念头。 最后，还是沐雪沉剑低喝一声：“青鸾、龙吟，准备发动技能！” 青鸾猛一咬牙：“好！” 哪怕竭尽全力后，依然因为各种原因而失败了……总也好过什么也不做，被动的等待死亡！ 她单膝跪地，伸手按在了重型狙击枪上。 书页翻动，思无情的手指拂过其中一页，其上印着一个镶嵌有五色宝石的环形特殊物品。 【特殊物品：伪·五灵轮。】 【物品属性：消耗品。】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神秘天赋e。】 【特效：消耗500点灵力值，选择一位玩家，使其神秘、灵感、器械、生命、格斗天赋均提升一个等级。】 【备注：桓胜洲，凛寒剑宗，有一位擅长炼器的颜姓真人，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炼制出一样可以以一己之力压服三洲的真器。后根据其某位徒弟的描述，创新性地炼制出了伪·五灵轮，由于其强大的辅助能力，得到了三洲所有修士的青睐，九大派掌门争相抢购。】 【误打误撞间……颜真人似乎用另一种方法完成了“压服三洲”的夙愿。】 随着书页的溶解，淡淡的五彩光芒瞬间迸发，青鸾顿时觉察到自己的灵感更上了一个台阶，甚至无需回头，就能感应到正分散站于她身后的三位同伴。 她当即不再犹豫，先后发动了两个技能！ 【技能名称：牧草。】 【技能属性：辅助、主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神秘天赋e。】 【效果1：任选一位玩家或npc，将其生命值、体力值、灵力值转嫁到自己身上（选定目标的灵性越高、抵抗的意愿越强烈，技能成功率越低）。】 【效果2：使用后，随机获得一种负面效果。】 【备注：虔信徒是神所驯服的羔羊，异信者是神所圈养的牧草。】 …… 【技能名称：歼星炮。】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完美。】 【学习条件：灵感天赋d。】 【效果：消耗1500点体力值，击碎挡在眼前的一切阻碍。】 【备注：里恩皇家军事学院，机甲制造系的一位优秀学员所研究出的攻击手段，由于在试用时击穿了一枚体积十分庞大的陨石而得名，因消耗巨大，而被视为与虫族战斗时的决胜武器。】 数量恐怖的体力值刹那间被抽空，龙吟虎啸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沐雪沉剑的肩膀，免得自己因摔倒而耗尽所剩不多的生命值。 就给留了10%的生命和10点体力……这家伙也太耿直了吧！ 龙吟虎啸强撑着打开系统面板，看着上面孤零零的两个十，欲哭无泪。 当然，他知道【歼星炮】的发动条件是1500点体力值，而他是在场唯一一个八级玩家，思无情、青鸾都是lv7，沐雪沉剑只有lv6……青鸾能给他留10点体力已经很仁慈了。 青鸾发动技能后不仅体力全空，还得倒贴一点生命值进去，并挂上一个未知效果的debuff……相较来说，他的这点牺牲根本不足挂齿。 另一边，青鸾也迅速瞥了眼深蓝色的屏幕。 debuff的名字是“血怒”……具体效果为每十秒掉1%的生命值。 我现在的生命是184%，也就是说，最多还能在副本里待上半个小时…… 应该足够了！ 在心里迅速默算了一下，青鸾略微松了口气。 还好她有远见，选择了同时“嫁接”体力和生命…… 狙击枪的枪口处，刺眼的能量光束不断聚集着。 使用“歼星炮”时，最好的载体无疑是城防炮和岸防炮之类的大型热武器，实在不好携带的话火箭筒也勉强可行。 但青鸾在商场里蹲了许久，都没有蹲到合适的……只好以重型狙击枪代替。 不过，即便如此，技能的威力也不会降低太多就是了。 似是感应到了来自青鸾的威胁，几乎已经完全“坠入”利维德体内的黑色雾气再次狂躁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摆脱夏塔和艾尔尼娅的桎梏。 艾尔尼娅眸中光华闪烁，源自“规则之手”的银色锁链在祂的操纵下，一层又一层的将黑雾缠住，在其身上附加了诸如“臣服”、“静默”、“灵魂不得离开实体”等控制效果。 夏塔的长发舞动，镜面中一缕缕模糊的黑色发丝涌出，不断消耗着黑雾的力量，试图将其强行拖入“容器”中。 利维德的体表，无数恶心的肉芽由内而外刺破了他的衣物，从毛孔内渗透出的血液在他的脚下汇聚成了一滩浅浅的血洼。 他伸手按住半边面颊，骤然间，一只由蝙蝠虚影组成的黑色巨手自他身后“长”出，一把抓住空中的黑雾，将其按进了自己的身体中。 机会！ 青鸾咬紧牙关，压下内心的紧张，抬高枪口、瞄准利维德、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浅蓝色的能量光束无声刺出，直接击中了利维德的胸口！ 意识到自己已无法逃脱，那团黑色雾气不再挣扎，而是用尽全力抵御【歼星炮】那毁灭性的恐怖能量。 两方对峙之下，淡蓝的光束不断向前推进，凝聚的黑雾则逐渐逸散、败退。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利维德的身体终于被彻底贯穿！ 第一百五十六章 血族的新娘(39) 巨大的冲击力如有实质，呈环形向外推进。先前几乎凝滞的空气也突然爆开，天台上顿时刮起了猛烈的狂风。 夏塔和艾尔尼娅的身体在风中摇动着，宛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破灭。 别墅下方，迟愈身边，艾尔尼娅的分身彻底消散。 她慌忙拿出【祈愿水晶】，勉强分辨出了光滑表面上的文字。 “好疼！” 夏塔回来了！ 迟愈松了口气。 至于紧跟在这两个字后面的“我要申请带薪休假一个月”，她权当没看见。 ……那四个玩家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就算无法及时撤下来，也能够通过传送离开副本，不需要我再操心了…… 就在她刚要点下“传送”的那一刻，她头顶的桂冠银光一闪，艾尔尼娅空灵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 “离开庄园！” 尽管依旧无法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任何情绪，但从那清晰的咬字以及短促的间隔来看……情况可能十分危急。 ……什么情况？“梦魅”不是已经被解决掉了吗？ 迟愈一时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同于她的迷茫，天台上的四位玩家已经快要崩溃了。 “怎么可能！”思无情不敢置信地看着系统面板，怀疑它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可能还没有完成任务！” 沐雪沉剑的脸色也不好看。 紧紧抓着他肩膀寻求支撑的龙吟虎啸瞪着前方，那不断涌动的黑色雾气，语气中满是惊恐：“这不是简单评级的副本吗？” “简单评级的副本里怎么可能有怪物能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下生存下来啊！” “别纠结这个了！”体力已经降到谷底的青鸾趴在思无情的背上，有气无力地道，“快跑吧！” 这个非常现实的提议当即得到了众人的认同。 至于主线任务……他们已经不指望了。 【歼星炮】这个技能别说是在十级以下，就算是对于一个二十级甚至三十级的玩家，都能算是非常强力的攻击手段。 虽说那团黑雾看起来也受伤不浅，似乎再来几次攻击就能解决掉……但在青鸾和龙吟虎啸都已经丧失战力的情况下，及时脱身保命才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周围残留着不少高位格强者的气息，思无情驭使的那些鬼魂由于恐惧，不愿现身，玩家们只好从暗门原路返回。 他们还没跑出去几步，却感受到了自身后蔓延而来的浓郁恶意。 “你们阻止不了我——” 熟悉的宏大女声再次于众人的耳边炸响。 虚幻的庞大书册在黑雾前方凝聚成型，一页页向后翻动着。 依旧停留于原地的迟愈心中一沉，循着灵感向头顶的天空望去。 却见，原本随着“规则之手”的消失而隐去的巨大门扉再次出现，其上的花纹诡异地爬动着，隐约间组成了一个邪异的眼睛。 素音的那本【幻之书】封面上所绘制的邪异眼睛！ “你们阻止不了我！” 充满疯狂意味的声音传荡四方，“荣耀终将尽归于我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漂浮在黑雾前方的书册终于停止了翻动，紧接着，内缩于一点的浅蓝色光球出现在了半空中。 蕴藏着暴虐力量的光球！ 她复制了青鸾刚才的那个技能！ 迟愈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她立即朝着别墅的出口跑去，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在那里接到那几个玩家。 他们的主线任务大概率失败了……但有着艾尔尼娅的庇佑，她至少能将他们送出庄园。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这一刻，天台上那团翻涌的黑雾骤然坍塌，将剩余的所有力量都送入了光球之中。 下一秒，掺杂着些许黑芒的光束猛地向上窜出，如同雷霆一般击中了大门前的那只眼睛！ 极为恐怖的能量瞬间爆开！ 虚空中，传来了一声古神低叹般的沉闷响声！ 吱—— 紧闭的门扉……被打开了。 正在奔跑的迟愈被翻涌的巨浪掀翻在地。 她右手前按，翻滚两圈之后，踩着不断摇动地面勉强站起身。 剧烈的动荡中，红月别墅也在不停摇晃，像是被放置于晃动桌面上的积木一样，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突然间，一阵旋风钻破了别墅的房顶，将十数道身影全部抛飞了出来！ 其中一人重重摔在了迟愈的面前。 那人穿着黑色的长裙，显然是一位女仆……但此时，她那张还算清秀的脸上却爬满了细小的血管，整个眼瞳更是被血红的颜色覆盖，狰狞又可怖。 即便全身的骨头都被摔碎了，她依旧挣扎着爬起，满含恨意地朝迟愈冲了过来！ 迟愈再次唤出【灵之剑】，直接从她的肩膀处斩下，削去了她的半边身体。 “受到了‘梦魅’的影响么……” 她眸光微凝，继续朝别墅的大门跑去。 …… 别墅内。 在别墅剧烈动荡起来的同时，四位玩家就收到了【主线任务已失败，所有现存玩家生命值扣除一半】的系统提示。 接着，他们触发了下一阶段的主线任务——【逃离红月庄园】。 祸不单行，沐雪沉剑和思无情刚拉着同伴从地上爬起来，走廊两侧就涌出了几十个男女仆……从他们的状态来看，必然是被控制了。 为了快速突破封锁，沐雪沉剑只好用掉了他手中的那个一次性消耗技能。 消耗了三百点体力、灵力，召唤龙卷风将那些男女仆吹飞以后，体力上限只有600的沐雪沉剑已是气喘吁吁。 他尽量保持着让步幅、步频不因为疲惫而产生变化，三两步蹿下楼梯。 龙吟虎啸此时已经收起了那身盔甲，与青鸾一样趴在了同伴的背上，满脸的愧疚与歉意。 他心里清楚，他和沐雪沉剑的体重至少相差了四十斤，即便后者的体质得到过强化，在这种情况下，体力也一定会以一个可怕的速度向下掉落。 “快！马上就到出口了！”紧紧跟在后面的思无情喊道。 四位玩家的眼眸中同时迸发出了强烈的希冀。 他们进一步加快了速度，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血族的新娘(40) 周围，更多被控制的仆从争相涌来，势要将四位玩家狙杀在此地。 尽管他们的实力并不算强大，但无论是沐雪沉剑还是思无情都无暇去反击，前者是因为体力消耗太严重，后者则是缺乏对付这些行尸走肉的方法。 他们尽量避开怪物们的行进路线，发足狂奔，直接冲出了大门！ 感受到外界扑面而来的冷风，沐雪沉剑舒了口气，用力将龙吟虎啸向上抬了抬，生怕自己一个放松直接把人给扔下去。 由于还有追兵，他也没有歇一会的想法，而是继续朝着前方飞奔。 还没跑出去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沐雪沉剑蓦地回头，但见，数只利爪紧紧抓住了青鸾的肩膀、腰背、大腿，用力把她从思无情的背上拽了下来！ 他们甚至放过了近在咫尺的思无情……只为了能拉着青鸾一起陪葬！ 无论青鸾还是思无情，格斗天赋都不出众，刚入门而已。 乍一遭此变故，两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 思无情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拖进了怪群中，身体因惯性踉跄几步，颇为狼狈地翻滚着逃出了别墅。 她慌忙爬起来，脸上早已不见了素有的淡然，十分焦急地喊道：“青鸾她……” “我知道！”沐雪沉剑打断她，反手将龙吟虎啸放下来，推到思无情的身边。 他取出武器，“你不擅长与怪物拼杀，我去救她。” “可是……” 青鸾不是不清楚沐雪沉剑现在的状态……强行闯入的话，他不仅无法救出青鸾，还有可能与她一同被怪物撕碎！ 但……就这样放弃队友，她同样不甘心！ 沐雪沉剑没有犹豫，提剑就要重新闯回别墅。 “等等！” 一道熟悉的清冷女声响起。 众人下意识转头，看见了长裙皱折、金发凌乱的奥菲莉娅。 迟愈视线一扫，见在场的只有三个人，再加上沐雪沉剑那不要命的姿态……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调整了下呼吸：“我去救她，你们快逃吧。” 沐雪沉剑三人同时一惊。 他们属实没有想到……这位与他们只是点头之交的npc，竟然愿意为青鸾做到这种地步。 迟愈无视了他们震惊的表情，边走边道：“别再耽误时间了，在这里丢掉四条性命……不值得。” 话落，她径直踏入了别墅。 望着女孩那决绝的背影，三位玩家顿时有所明悟。 经此一役，艾尔尼娅遭受重创，瑞德姆恩也即将被另一位神明所占领……作为眷者的奥菲利娅，定然已经是心灰意冷。 甚至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也说不定。 所以……她想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青鸾的存活。 思无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对不起……” “都怪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她……” 龙吟虎啸勉强扯动嘴角，想要开口安慰……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沐雪沉剑默然片刻。 忽地，他抬头向红月别墅后方望去，语气沉凝：“快走，有怪物追来了！” 要知道……被允许在祭祀时侍奉在侧的仆人毕竟只是少数，庄园里的大部分仆从，都是待在仆人房的！ 既然身处于别墅内的仆人会被“梦魅”影响……那其他地方，定然也无法幸免！ 思无情和龙吟虎啸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前者猛一咬牙，抹干眼泪，与沐雪沉剑合力架起同伴，接着逃命。 正如“奥菲莉娅”所说……不能四个人都折在这里。 …… 迟愈几乎是一路杀进别墅的。 她的体力虽然也快见底了，但【灵之剑】的攻击力摆在那里，再加上冠冕的辅助，对付变异的仆从几乎是一刀一个，完全没有难度。 不过…… 迟愈站在已经被清空的大厅，左右环顾。 她不知道那个女孩被抓到了哪里。 视野中，到处都是白色的光点。 它们散落在各个楼层的每一个角落，让迟愈根本无法通过敌方所在判断青鸾的位置。 “夏塔。” 随着迟愈的呼唤，虚弱到了极致的夏塔浮现出来。 她似乎知道迟愈想要问什么，摇了摇头，举起白纸：“我感应不到那女孩的气息……艾尔尼娅也不可以。” 迟愈抿了抿唇，不再犹豫，提剑朝更深处走去。 ……事已至此，只能一点点搜索了。 那些怪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理智，行事几乎全靠仇恨驱使……他们应该不会把人带到二楼甚至三楼，很有可能就停留在一层的某个房间！ 可是，体力耗空的玩家在怪物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那个女孩真的能够…… 迟愈按下思绪，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 迟愈对怪物行动轨迹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用了不到十分钟，清剿掉了一层大部分的怪物，并在靠近角落的房间里找到了青鸾。 浑身浴血的青鸾。 看到快步靠近的“奥菲莉娅”，女孩那张秀丽的面孔上，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她断断续续地说道。 迟愈很想吐槽一句“你哪里来的自信，被【艾尔尼娅的冠冕】影响的又不是我”……但看着女孩那虚弱的模样，她却怎么也提不起情绪。 她上前两步：“我带你离开这里。” 青鸾没理她，只扬唇笑了笑：“刚才那句话我很早就想说出口了，我毕竟是个演员，总是很向往类似的场景的……” 迟愈没去分心听她说什么，抬起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试图将她扶起来。 “不用白费力气……”青鸾按住她的手背，“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迟愈怔了下。 见她不说话，女孩自顾自说道：“我使用【歼星炮】之后，会获得一个效果未知的debuff……我的运气太差了，随机到的竟然是流血……” “原本我的血条还是撑得住的，但刚才被怪物一通乱抓，我现在的生命只剩下百分之十几了……呼，大概还有两分钟不到，我可能就要死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血族的新娘(完) 两分钟…… 迟愈沉默了。 以她现在的力量和速度，根本无法在两分钟内带着一个成年女性离开庄园。 青鸾轻笑两声：“我突然和你说这些，你应该会感到很迷茫吧？什么血条，什么歼星炮，什么debuff……” 迟愈突然开口打断她：“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青鸾略有些惊讶地望过来。 “忘记告诉你了。”迟愈扶着她来到床边，让她能坐得更舒服些，“我真正的名字是迟愈。” “迟愈……” 女孩眼眸微睁，“原来是……原来你也是……” 随即，她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叫青鸾，啊不，我的名字是方薏，方圆的方，薏米的薏……就是可以吃的那个薏米。” 迟愈静静看着她，重复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帮忙……”青鸾，或者说，方薏思考了下，“说起来，无情他们怎么样了？” “如果顺利，应该已经逃出庄园了。”迟愈听到过“无情”这个名字，知道她是在询问另外三位玩家的情况。 “那就好……” 方薏舒了口气，将话题导回了正轨，“我其实没什么心愿……当然，如果我真的死了，希望你能去我家一趟，告诉我的父母……” “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并不坚强，也不是世界上最特殊的那一个……辜负了他们的期望，真的很抱歉……” 迟愈点了点头，尽量平静地说道：“地址呢？” “江安市莹山区，榆林小区，23栋1单元1401。” 方薏熟练地报出了一连串地址，笑着补充道，“明天是周一，我的爸爸妈妈都不用上班。” “……还有吗？” “还有……”方薏仔细想了想，“我很想毕业，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 “我还想要成为‘卵世界’最厉害的玩家之一，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我还想……” 说着说着，她突然笑了起来，“都是些很无聊的梦想，就算实现不了，我也只会稍微有些遗憾而已……嗯，只有一点点！” 迟愈没有接话。 她看到方薏的眼瞳微动，似是在注视着什么。 下一秒，女孩轻轻叹了口气。 她突然抬起头，语气急促地道：“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如果我能早点见到你就好了，如果我可以……” 话音未落，一阵白光亮起。 方薏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了。 就这样……从迟愈的面前，从这个副本中，甚至……从“卵世界”内，消失了。 迟愈摸索着在床沿坐下，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夏塔飘了出来，面含担忧地将白纸举到迟愈眼前：“你没事吧……” “没事。”迟愈抬起头，语气如常，“在副本中生命值耗尽，现实也会同步死去……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事实不一定就是如此。” “潘子成被困在游乐场那么长时间，不一样可以醒来吗？” “对，没错！”夏塔重重点头，“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迟愈看了她一眼，握紧手中的【灵之剑】，猛地站起来。 夏塔差点被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杀怪。” 迟愈没多解释，径直走出了房间。 …… 虽说在零点时分，红月庄园内发生了一场堪称惊天动地的大变故，但一来，艾尔尼娅封锁了周边的区域，阻止了神明气息的外泄，最大程度上保护了瑞德姆恩的普通居民。 二来，那些异变的仆从又都被迟愈解决掉了，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同样没有引发轰动。 所以，无论是勋贵还是普通民众，都只知道“血月祭礼”已经结束了……但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一概不知。 当然，前者还能够确定一个事实—— 和往常一样，这次，“月之使者”也没有回应他们的祈祷。 凌晨。 拉兰特家。 拉兰特先生在屋内来回踱着步，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焦急与迟疑。 前天，他们刚从红月庄园回来，一个有着东方柔和长相的女子就找上了门，自称是受奥菲莉娅所托，来保护他们的。 她还说，瑞德姆恩近期可能会有一场大变故，他们最好离开这里，或是去其他城市，或是移居郊外…… 如果滞留在此，不仅可能会遭到波及，说不定还会受到勋贵们的报复。 这一番话让拉兰特一家焦虑不已，想要立刻收拾细软走人，又害怕小女儿回来以后找不到他们…… 最后，拉兰特夫妇达成一致，决定等到祭礼结束，如果那时候奥菲莉娅还没有回来，就在屋内留下字条，举家搬去郊外。 拉兰特先生又走了一圈，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吧。” 他看着母亲和妻子，神色坚定，“祭礼已经结束，不管……奥菲莉娅如何，勋贵们都能腾出手来对付我们了。” 至于为何昨天一整天都平安无事……他认为是那位神秘的东方女子出手震慑了对方，为他们提供了一定的庇佑。 拉兰特夫人犹豫数秒，咬牙点了点头。 行李他们昨晚就收拾好了，只有几件体面的衣物和寥寥数张钞票而已，一个小箱子就足以容纳。 至于去了郊外要如何生活……可以找一位农场主投靠，接一些耕种或者缝补衣物的活计。 等他们攒够了钱，就能够从农场主手中买下部分土地，再盖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当然，这得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后才能实现。 拉兰特夫人以“去找奥菲莉娅”为由说服了母亲，一家三口刚要离开，却听得—— 咚咚咚。 轻缓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还未有所动作，重物倒地的沉闷响动随即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他们犹疑片刻，还是拉开了房门，看见门口躺着一位披着斗篷的金发女孩。 正是奥菲莉娅。 拉兰特一家又惊又喜，连忙将女儿扶回屋内，一通忙碌后，女孩终于睁开了那双碧色的眼瞳。 她迷茫而又欢喜地望着家人们，刚想起身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长袍内却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音。 那是一个不算大的木盒。 装满了金币的木盒。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现实断章 三方会谈 一片乳白色的浓雾弥散千里，伸手不见五指，身处其中，甚至连光线似乎都会被侵吞殆尽。 雾气下方，深蓝色的海面幽邃无比，如同深渊一般，不断向外辐射出阵阵死亡的气息。 突然间，素来死寂的海面翻腾起来，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正在其中用力搅动一般，一波波巨浪奔腾四方。 哗啦！ 水花迸溅间，一只足有百米大小的怪物浮出水面，如果不是那崎岖嶙峋、不断起伏，似乎正在呼吸的体表……亲眼目睹之人很可能会将其看作一个岛屿，而非生物。 怪物那黑色表面上，两只无瞳巨眼猛地睁开，其中白光乍现，来回扫视着四周。 虚空中，雾气惊颤、能量波动。 一道仿佛被永夜包裹着的虚幻影子凭空浮现。 周围的白雾被它侵蚀，迅速染上了漆黑的色彩，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围绕在影子身边的雾气几度变换，“望”向了某个方向。 大半个身体依旧沉浸在深海中的怪物也转动眼眸，跟着看了过去。 不远处，五彩的圆环若隐若现。 “‘月之恶魔’败退，‘规则’的力量已经侵占了云境之国。”男女莫辨的嗓音自圆环中传出。 山石一样的黑色怪物体表震动，发出了清亮的女声：“听说，‘规则’与那群自称神眷者的外来者关系匪浅，甚至，寻求了他们的帮助。” “外来者……”黑雾中传出的声音不够真实，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一样。 光环：“他们似乎与‘规则’达成了某种协议。” “不出意料。”怪物道，“‘规则’的诞生本就与那群外来者息息相关。” 它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奥维斯？” “祂依旧在渴望着复苏。”黑雾间接肯定道。 光环似乎很感兴趣：“我们要插手吗？” “不必。”怪物的身边，海浪翻涌，“我很好奇，‘规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又是否能真的……完成那件事？” 黑雾没有接话，好像对怪物口中的事情不感兴趣。 数秒的沉寂后，光环再次开口道：“云境之国，出现了‘监察者’的气息。” “‘监察者’……”黑雾的声音似有恍惚。 五彩的光芒涌动，在三“人”中间汇聚、重组成了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 她有着金色的长发、碧色的眼瞳，一张面孔精致无比，像是世界上最高贵、最完美的宝石。 黑雾和怪物的目光先是在女孩头顶的冠冕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落在了围绕在她身周的那个黑发白裙的虚幻身影上。 “‘镜魔女’……”怪物若有所思，“是她唤醒了‘监察者’？” 黑雾凝视着那道影像：“这个女孩，似乎也是一位外来者。” 怪物嗤笑一声：“这并不稀奇，当年‘监察者’的陨落本就蹊跷……那群外来者应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光环不置可否：“最让我感到有趣的是，‘月之恶魔’选择了帮助‘监察者’。” “祂是单纯想要破坏‘规则’的图谋，还是想借‘监察者’之手……为自己复仇？” 怪物与黑雾具是陷入了沉默。 “这与我们无关。”黑雾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 光环周围的五彩光华摇动两下，像是在笑。 它再次开口，语气中充满了玩味：“‘监察者’疑似复苏，并与‘恶堕’产生了联系的事情，需要告诉‘公正’吗？” “当然。”怪物笑道，“真想知道，祂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 234号商场中。 异界行者满脸愁苦地在黄色区域内穿行，手里拿着一个从系统商店淘来的玻璃盒，里面装着一支红色的针剂。 这是无名神在“怪物游乐场”中获得的一件特殊物品，效果是恢复一定的血量、解除部分负面状态。 当然，除了这支【高效血清】以外，还有一支【吗啡】，但无名神表示这是他和迟愈共同的战利品，卖其中一支还好，两支都卖就有点不厚道了。 所以异界行者选择了更容易卖出高价的【高效血清】……至于差价，如果没记错的话，迟愈说过等评估过【银枝蔓怀表】的价值后，会给他分润一部分的。 嗯，从她随手借出900通用货币的壕气来看，她应该不是说话不算话的那种人。 话虽如此，异界行者还是忍不住唠叨道：“驰豫现在才lv3，虽然进了排行榜前五十，但靠的更多是本身的格斗水平，技能道具倒是没有多少。” “真要说实力多强……”他叹了口气，“我拿她的游戏币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跟在他身后的无名神看了他一眼，眸光诡异：“你七十九名，担心人家三十四名……” “排行榜上的排名又不能代表实力！”异界行者恼羞成怒道。 云澜霞影笑着打圆场：“异界说得没错，‘怪物游乐场’的难度本来就不算高，驰豫比我们多选了三个项目，积分涨得快是正常的。” 异界行者重重点头。 无名神懒得理这个自欺欺人的家伙，目光一扫，看见了围绕在商场中央的众多玩家。 “什么情况？”云澜霞影也注意到了，语气惊讶。 异界行者好奇道：“过去看看。” 三人快步上前，勉强挤进了人堆里，循着众人的视线抬起头，看着一到十级的分榜。 只见，前十名内，一堆lv10中间夹杂着一个孤零零的lv5……极其引人注目。 异界行者呆滞数秒，移动视线。 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两个字。 “驰豫”。 第七名？ ……第七名！ 这家伙的排名怎么窜得这么快……不对，她竟然又进副本了？ “怎么回事……”云澜霞影的声音随即传来，“怎么会这样？！” 异界行者刚想接一句“你也觉得离谱是吧”，却及时听出了同伴语气的不对劲。 其中蕴藏的不是惊讶……而是惊恐！ 异界行者皱起眉头，迅速从上至下阅览榜单。 突然，他的瞳孔微缩，与周围的玩家一样，露出了极为惊讶，甚至……堪称恐惧的表情。 第一百六十章 现实断章 惩罚规则 排行榜的中下部分，第五十七名的位置。 一个名字或明或灭，不断在黑色与灰色之间转换着。 “青鸾……”异界行者听到周围有人轻声讨论着，“谁啊，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刚七级而已，又不是什么高玩。”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两天排行榜上还没这个名字呢。” 有人好奇问道：“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这是怎么个情况，有人知道吗？” “应该是……死在副本里了。” 这句话一出，包括异界行者三人，周围的玩家全部被惊住了，好一会都没人接话。 “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提出猜想的那人表情也是十分严肃，“我等级稍微高一点，曾经也见过类似的情况。” “少则半个小时，多则半天，名字的颜色就会稳定下来。” “到时，有的会恢复黑色，有的……则会永远变成灰色。” 那位青年玩家语气越发沉重，“你们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还能为什么！ 变回黑色表示该玩家一切如常，变成灰色……则代表，对方很可能已经死了。 现实中……死了！ 有玩家面露惊恐：“怎么会这样？” “这只是个游戏而已啊……为什么会影响到现实世界？！” 此言一出，玩家们纷纷转头看向他。 “你是新人吧。”一位看起来十分面善的少女柔声提醒道，“虽然无法确定……但‘卵世界’与现实世界，确实是有一定关联的。” “可是、可是……” 那新人依旧不死心，“为什么有人会死，有的人却不会？” “其中有什么规律？”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避免在现实中死去？”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可以救命的绳索一样，他死死盯住先前说话的那几人，试图从他们口中撬出能让他生存下来的方法。 人群中，一位青年蔑笑一声：“想活命？很简单……别死在副本里不就行了？” 一众玩家沉默着。 这一点大家都清楚，但是……十五天进一次副本，一个月两次，一年就是二十四次……遇到的副本不可能永远都是“简单”。 随着等级的提高，他们迟早会进入“常规”、“困难”，甚至评级更高的副本。 他们真的能保证……每次都可以活下来吗？ 就在这时，那位等级较高的青年开口了：“在副本中死去后，名字还是黑色，大概率存活下来了的那些玩家……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周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异界行者和无名神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吸引了注意，云澜霞影更是睁大了双眸，瞪着青年。 “他们的等级，全都在二十级以上。” 青年没有藏私，声音低沉，“我们推测，任务失败，或者在副本里死亡，回到现实后都会遭到系统的惩罚。” “当然，具体是怎样的惩罚……局限于种种原因，没有人清楚。” 他继续说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等级越高、实力越强……越有可能从惩罚中存活下来！” 话音落下，众人哗然。 蓦地，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难道就没有人能联系到存活下来的那些玩家吗？” 霎时，玩家们纷纷转移视线，望向某个方向。 身处于目光聚焦点的异界行者嘴角动了动，突然感觉有些紧张。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强装镇定，“只要能知道惩罚的内容，即便是低等级的玩家，也能做出针对性的布置，提高存活下来的概率，不是吗？” “没错！” “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人现身说法吗？” “有谁认识经历过惩罚的玩家吗？我愿意花钱买消息！游戏币或者现实里的货币都可以！” “……” 部分玩家焦急地四处攀谈，但更多的人还是将视线聚集到了那位青年身上。 这人一看就是某个强大组织的成员……肯定掌握着许多普通玩家所不了解的隐秘知识！ 青年看了异界行者一眼。 “没用的。”他的语气沉重，“我们虽然没有找到过侥幸存活下来的玩家，但根据‘黑骑士’、‘炼狱’以及‘黎明救世军’那边传来的消息……” “那些人……都疯了。” “哪怕挺过了第一次惩罚……也会在十五天后，因为‘角色’再次死亡而……真正的死去。” 短暂的静默后，陡然有人高呼一声。 “快看！名字……”那人难掩恐惧地道，“名字变成灰色了！” 最后一根稻草压下，四周的玩家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异界行者的情绪也不自觉地低落下来。 云澜霞影观察着他的表情，声音轻柔地道：“……我们走吧？” 无名神点头：“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没人有心情做交易。” 异界行者勉强笑了笑：“好，我们……走吧。” ……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奖励结算中……】 【完成“简单”评级副本：血月祭礼。获得奖励：万界拼图*1。】 【完成主线任务：查明丽兹死亡的原因。获得经验值：480……恭喜！你已升级！玩家当前经验值为：lv5（30\/500）】 【获得通用货币：480。】 【完成主线任务：存活至“血月祭礼”结束。获得奖励：技能卡*1。】 【结算已完成！】 …… 迟愈站在登录空间内，看着面前深蓝色的系统面板。 半晌，她轻声道：“零号。” 难得的，她喊了系统的全名。 【……什么事？】零号的语气中也不见了任何揶揄与调侃，十分认真地回应道。 “你说……她还活着吗？” 零号反问道：【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 是啊……我到底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发呆，而不是回到现实，去她告诉我的那个地址，亲自确认一下呢？ 是因为……害怕吗？ 害怕知道她真的已经死去的噩耗？ 还是害怕看到那对因失去女儿而痛不欲生的父母？ 迟愈不知道，更想不明白。 【去看一看吧。】零号主动说道。 【无论自愿与否，总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去面对。】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现实断章 往事与猫 迟愈从躺椅上坐起来，十数秒后，抓起手机冲了出去。 晚上九点，地铁还没有停运。 迟愈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注视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隧道，看了许久。 下了车，她穿过熟悉的街道，一路走进大门处刻有“榆林”二字的小区。 还没靠近第二十三栋，迟愈就看到了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不断闪烁着灯光的救护车和警车，以及……身陷人潮，满面哀恸的那对夫妇。 靠近她的位置，那位中年男人穿着格纹衬衫、西装长裤，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握住妻子的肩膀，原本总是带着和蔼笑容的面孔上，此刻却满是悲戚。 迟愈的脚步猛地一顿，再也难以向前。 她甚至不敢去听周围人的议论，立即低下头去，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她仰面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 梦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光怪陆离。 迟愈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两侧，高耸入云的楼宇逐渐被擦去，重组成了一个独立的院落。 她的表情恍惚了瞬间，下意识迈出一步，眨眼便走进了院落之中。 面前，一片翠绿的草地上，女孩穿着棉布长裙的背影闯入了她的视界。 迟愈刚想上前，却看到一只漂亮的灰色猫咪从女孩的脚边跑过。 女孩追了两步，却又顾忌着什么，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迟愈看着那张稚嫩的面孔，沉默了数秒。 下一刻，她的灵感突有触动，牵引着她向后望去。 院墙旁边，一棵槐树枝干倾斜，像是天然的躺椅一般。 身着陈旧长裙的女孩半躺在树干上，手中抱着熟睡的灰猫，仰头、望天，任由金色的阳光刺入瞳孔。 迟愈再次转身，第三幅画面缓慢浮现。 不远处，有艰难在箱子里爬动的小狸花，有蹲在旁边默默观察的女孩，以及趴在女孩的脚背上，优哉游哉地摇动尾巴的灰猫。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迟愈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随即，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 凄厉的猫叫声响起，女孩看了看被放置在玻璃盒内的小狸花，再看看脚下正在不停呜咽的灰猫。 她踉跄着后退数步，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女孩不敢再与灰猫对视，颇为狼狈地向身后的楼房跑去。 随着她的远去，整个梦境世界骤然崩塌。 迟愈猛地睁开眼睛，恰巧，一阵微风拂过，扬起了纱质的窗帘。 感受着夏初微凉的夜风，她拿起柜子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六点。 她起身靠坐在床头，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 突然，新消息的提示音响起。 迟愈瞥了一眼。 程砚：“要出来一起跑步吗？早上的江安风景还是很好的。” 后面跟着一张朝霞初升的图片。 迟愈盯着看了数秒，缓慢打字：“躺尸中，勿扰。” 对面秒回：“怎么，心情不好？” “没，只是做了个梦而已。”迟愈想了想，如实写道，“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数秒后：“小时候？” “嗯，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曾经养过一只猫。” 这是她六岁时的经历，彼时的程砚还不认识她。 迟愈继续打字：“但是后来……它跑了。” “噗。”程砚发了个“震惊”的表情包过来，“为什么要跑？不会是因为伙食太差了吧？” 作为一个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迟愈自然不可能有零花钱给宠物买口粮。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也不会浪费钱去饲养一只野猫。 “不知道。” 迟愈抱着手机思索片刻，“或许是对我失望了吧。” 电话的另一端，程砚看着这句话，上扬的嘴角缓慢下落。 不等他回复，迟愈的消息又弹了出来：“后来，我在福利院的门口也看到过她几次。” “但她每次都只在院外徘徊，始终不愿意靠近。”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她……索性一直逃避。” “当时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总安慰自己，个人有个人的选择，猫也一样。” 程砚找了个长椅落座，眼神闪烁。 他知道了……他知道迟愈说的是哪件事了。 由于经常跑福利院，他与负责治疗迟愈心理问题的郑诚则郑医生一直有联系。 为了更好、更自然地观察病患的情况，郑医生曾经拜托过他，要随时注意迟愈的状态……也是因此，郑医生将迟愈的经历简单给他梳理过一遍。 其中着重提到过一只猫。 一只迟愈养了两年，最后却莫名离开了的母猫。 据郑医生说，自从那只猫出走以后，迟愈的第二人格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半年后，她的人格分裂症更是基本痊愈了。 至于那只猫为何要离开，它与迟愈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除了迟愈自己，没有任何人知晓。 正想着，迟愈的下一条消息跳了出来：“你说……我要去见她吗？” 程砚刚想回一句“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却又及时想起来……那已经是十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一只野猫……真的能活十三年吗？ 他的手指动了动：“你想去见她吗？” 良久。 “……我知道了。” 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程砚盯着屏幕，无奈地笑了笑。 他思索片刻，找出了备注为“于医生”的联系人，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 迟愈放下手机，缓缓吐出一口气。 “再等等吧……” 她喃喃道。 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方教授一点时间。 她勉强整理好心情，起身下床，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了一份简历。 今天是星期一，那个“探岭新闻社”面试的日子。 迟愈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确定没什么不妥之后，昂首阔步地出门、下楼。 遥远的东方，红彤彤的太阳露出了大半个身形，向世间撒下柔和而缺乏温度的光辉。 迟愈呼吸着清晨新鲜、凉爽的空气，转身朝地铁站走去。 一个小时后。 迟愈站在“社长办公室”的门口，默默注视着站于屋内的那道人影。 不等对方打招呼，她后退关门，转身就走。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现实断章 新工作 “哎，等等！” 身后传来了标志性的颓废嗓音。 办公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你跑什么？我们新闻社又不吃人。” 迟愈回头看他。 沉默地看着他。 寂寞的烟……或者说，莫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吃人的。” 迟愈转过身体，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她刚想开口，对面的男子就抢先说道：“我真没有故意让人去你们学校蹲点！一切真的都只是意外！” “我发四！”他举起了右手的四根手指。 迟愈无语：“你的智商被花绯念传染了吗？”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么着急自爆干嘛？ “啊？” 莫笙还没接话，一道熟悉的女声就传入了迟愈的耳中，“谁喊我？” 迟愈顿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望向身侧的走廊。 ——“探岭新闻社”坐落于市郊，非常财大气粗地独占了一栋三层的办公楼，而社长办公室位于二楼中段，两侧都是楼梯。 此时，一个穿着浅粉衬衫、红色格裙的少女恰好从其中一个楼梯口拐了出来，看到社长办公室门前的迟愈，她先是愣了下，随即露出了极为明艳的笑容。 “好巧啊！” 花绯念双眸明亮，其中像是有繁星闪烁，“你也被莫社长招进来了？” “我就说我们很有缘！” 说着，她兴奋异常地走上前来。 望着花绯念快步靠近的身影，迟愈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好了，别那么激动。”莫笙及时插入了两人中间，“人家还没正式入职呢。” 听闻，花绯念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她很快又想起了什么，笑容灿烂：“那你是来参加面试的？” “我……” 迟愈很想说一句——我能放弃这个面试机会吗？ 抢在她开口之前，花绯念就继续说道：“我跟你说，这里摄影师的待遇可好了，就算你不是全职，一个月也有四千块的工资。” “每次公费旅游……啊不，出外勤的时候还会有补贴，再加上年终奖，真要算下来的话，比一些公司的正式员工拿得还多！” 这些话一入耳，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过…… 迟愈看了看笑得眼眸眯起的花绯念。 再看一眼伸手捂脸，一副“不忍直视”表情的莫笙。 “一切真的只是意外？”她重复着莫笙说过的话，“你真没有派人在我的学校门口蹲点？” 真没有的话，花绯念会知道我是在校生？ 这一看就知道是串通好的！ 莫笙讪笑着摆了摆手：“巧合……对，都是巧合！” “别在外面站着啊，快进来聊……延舟说得没错，我们新闻社的待遇很好的！” 你以为我会被区区金钱腐蚀吗？ 迟愈看了他一眼，跟在后面再次走进了“社长办公室”。 …… 经过一番细致的交流，迟愈得知“探岭新闻社”确实正在招收摄影师，确实待遇优渥，也确实有着官方背景。 按照莫笙的说法，只要她愿意留下来，三年后一拿到毕业证就能转正，甚至可以算是入了编制。 迟愈闻言战术后仰——还有这等好事？ 再加上她刚拿出简历，对面沙发上的两人就赞不绝口……饶是迟愈对自己的摄影水平颇有自信，此时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怀疑。 我该不会是入了诈骗集团的套吧？ 可我身无长物，再找不到工作可能连下个月的生活费都成问题……他们骗我是图什么？ 贩卖人体器官？或者干脆贩卖人口？ 就在迟愈胡思乱想之际，外界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莫笙换了个端正些的坐姿：“进。” 门开，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记录本，脖子上挂着相机和记者证，额前的碎发有部分黏在了皮肤上，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太阳底下回来的。 “莫社长。”他先是打了声招呼，目光时不时飘向迟愈，欲言又止。 “没事，自己人。”莫笙随口说道。 一旁的迟愈闭紧了嘴巴。 他们合同都还没签……这一声“自己人”非但没让她受宠若惊，反倒让她觉得这个新闻社越发的不靠谱了。 莫笙没去注意迟愈的表情，而是看着青年，半躺在沙发上道：“怎样，挖出什么内幕消息没有？” “没。” 青年摇头，“我问了周边几家住户，只得知了那个女孩名为方薏，在江安电影学院读大学，性格活泼开朗，很乐于助人……” “更深入的就不清楚了，她的父母拒绝采访。” 听到“方薏”这个名字，迟愈的眼睫颤了颤，垂下了眼眸。 莫笙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夏延舟……也就是花绯念，敏锐注意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好奇地看了两眼，没有贸然开口。 青年走后，在莫笙的极力推动下，迟愈还是签了合同。 作为一个合格的咸鱼老板，莫笙大手一挥，给新晋员工迟愈放了两天的假，让她周四再过来坐班。 迟愈没有拒绝的理由。 待房门合拢，夏延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方薏？” 她今天凌晨刚下的飞机，知道迟愈要过来，于是一路直奔公司，连手机都没顾得上看。 莫笙依旧靠在沙发上：“啊，一个小女孩，昨天晚上跳楼自杀了。” 夏延舟眉头皱起：“……玩家？” “嗯，小暮看过她的照片。”莫笙答道，“是上一个副本里，他的一位队友。” “当时的情况比较危急，他没来得及救她。” 夏延舟咬住下唇，神色隐忍：“又是一个……” “没办法啊。” 莫笙叹了口气，“找不到原因，就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玩家死去……如果……” 他朝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有把话说完。 夏延舟沉默片刻：“迟愈刚才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她认识那个方薏？” “都是江安电影学院的，应该见过吧。” 夏延舟没再说话，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 另一边。 迟愈抱着文件袋，行走于梧桐树留下的阴影中。 她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地铁入口。 她在原地停留了数秒……终于下定决心，迈步走了进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现实断章 一封信 迟愈再次来到了榆林小区，二十三栋的楼下。 黄色的警戒线早已撤去，平坦的水泥路面上也看不出任何痕迹，让她根本无从推断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偶有经过的行人时不时地转头望来，眼神中有好奇，有惊异，有探究…… 迟愈没去在意路人的目光，走进了写有“一单元”的楼道中。 乘坐电梯，一路来到十四楼。 她站在方薏的家门口，看了眼防盗门左右贴着的春联。 “浩气长存奔新路。” “振翅高飞展宏图。” 迟愈收回目光，上前两步，敲响了房门。 屋内，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 防盗门被拉开后，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裙、头发凌乱、眼眶微红的女子出现在了迟愈的视野中。 她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三十来岁，姣好的面容甚是苍白，带着遮掩不掉的悲伤与虚弱。 “你是……”看着眼前那张精致、陌生的面孔，女子疑惑问道。 “阿姨好。”迟愈微微欠身，“我是方薏的朋友。” 女子一怔，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正对着大门的客厅里，一道迟愈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绕了出来。 甫一看到她，方景华就露出了有些讶异的表情：“迟愈……你怎么来了？” 不等迟愈回答，他就对妻子道，“让她进来吧。” 迟愈注意到，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那位女子的神色由怀疑变为恍然，但随即，所有的情绪又都被浓郁的哀痛所遮盖。 迟愈将视线从她的双眸中移开，礼貌地道了句谢，在方景华的邀请下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闻婧关好门，也走了过来，于丈夫身边落座。 “有什么事吗？”方景华率先问道。 “方薏……”迟愈看到对面两人的神情同时黯淡了一下。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是为了方薏的事来的。” 方景华勉强笑了笑：“没想到……你们真的认识。” 什么叫我们真的认识……方薏提起过我？ 在跳楼自杀前……提起过我？ 迎着她略带疑惑的目光，方景华没有解释，转而问道：“她……是不是让你给我们带话？” “……是的。” 迟愈点了下头。 “她说……”迟愈抿了下唇，“她并不坚强，也不是她所认为的，世界上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说，尽管如此，她还是希望能成为英雄，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 方景华的神色忽地有些恍惚，闻婧更是早已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 迟愈望了她一眼，微微垂眸，继续说道：“她说，她其实很向往毕业，很想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 “她还说……”迟愈深吸一口气，“辜负了你们的期望，真的很对不起。” “这个傻孩子……” 闻婧泣不成声，“这个傻孩子……” 迟愈就这样看着她，看着这位几欲失控的母亲。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方景华握着妻子的手，面色沉痛，声音颤抖：“小薏……她不是自杀，对吗？” “跳楼……那不是她自己的意愿，对吗？” 他反复询问着。 昨晚，书房里除了方薏没有任何人在场，原本紧闭的窗户被人打开，再加上遗留在书桌上的那封绝笔信……赶来的警察几乎是立刻断定，这是一场自杀案。 但是方景华和闻婧不相信。 他们不相信自己那个素来开朗、积极、善良、纯真的女儿会对生活失去希望，痛苦、绝望到了要自杀的地步。 迎着对面两人那近乎祈求的目光，迟愈非常坚定地点头：“对。” “她不是自杀。” “她不想死。” 没有人想死，但是…… 迟愈想到了那个莫名的游戏副本，想到了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想到了潘子成，想到了花绯念，想到了无数在“卵世界”艰难求存的玩家。 他们知道吗？ 知道那是个危险的、残酷的世界吗？ 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丢失生命吗？ 知道的话……他们害怕吗？惶恐吗？想要逃离吗？ 还是……只能任由自己身陷漩涡，无可奈何呢？ “我就知道……”闻婧的声音中蕴满了悲伤，又藏着难以言喻的欣慰。 迟愈的思绪被打断了。 她缓缓舒了口气，起身道：“话已经带到，我就不打扰了。” 迟愈没有安慰这对夫妇的想法，在她的认知中，他们需要的不是外人的开导，而是足够安静的空间。 她刚要转身，闻婧的声音却传了过来：“等等！” 迟愈回头看她。 形容憔悴的女子抹了下眼泪：“其实……小薏，她给你留了一封信。” “……我？” …… 另一边，探岭新闻社。 一位身穿圆领衫、牛仔裤，长相普通的青年敲响了二楼一间办公室的大门。 他的身后跟着莫笙和夏延舟，前者双手插兜，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后者则一脸好奇，似乎眼前的办公室里住着的是什么珍稀动物一样。 “请进。”悦耳、沉稳的男声自屋内响起。 青年推开房门，面容带笑：“暮哥，谢谢了啊。” “听说这次的副本难度不低，如果是我的话估计就要栽在里面了……”青年凑近两步，好奇道，“这是在写报告？” 靠近窗户的办公桌前，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闻言微微抬头，看向了几位到访的同事。 他长得很英俊，轮廓硬朗，眉眼深邃，眼睛是非常漂亮的灰蓝色。哪怕此时他没有说话，身周散发出的冷峻气质也会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他“嗯”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举手之劳。” 这是在回应青年方才的那句感谢。 莫笙踱着步子绕到楚暮苏的身后，刚想偷瞄一眼记录本上的内容，后者却满脸淡然地停笔、合书，将本子塞回了它的一堆同类中间。 莫笙翻了个白眼，拉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楚暮苏看了他一眼：“找我做什么？” “问你什么时候走。”莫笙身体后靠，右腿翘起，“你又不是我们小组的，总待在江安怎么算工资？我可付不起。”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现实断章 通缉令 “社、社长……”沈忱小心翼翼地道，“暮哥才刚帮我通关一个副本，你就这么赶人走不太好吧。” “关我屁事。”莫笙摆出了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欠揍表情。 沈忱呆滞：“您这过河拆桥得也太明显了吧……”好歹掩饰一下嘛。 “关你屁事。” 看着彻底愣住的后辈，夏延舟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笑出声来。 “我应该还要再待一段时间。” 楚暮苏没去管两位同事之间的交锋，随便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看着，“二队那边情况不是很乐观，似乎有人盯上他们了。” “你们这边也是……‘血月祭礼’那个副本不简单，应该受到了不少大人物的关注。” 他一边翻书一边道，“我是指，‘卵世界’里的那些大人物。” “四柱神？”在场的玩家资历都不浅，立即猜出了他口中的“大人物”是谁。 楚暮苏不置可否：“还有……我在副本里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玩家。” “认识的？”夏延舟好奇问道。 书页翻动，楚暮苏点了下头：“黑骑士的【幻瞳】。” “幻瞳？”莫笙蹙眉，缓缓坐直了身体，“她不是已经快满级了吗？怎么可能排进‘简单’评级的副本？” 楚暮苏通关后不久，就上交了一份任务报告，其中简单描述了与他同行的那三位队友、瑞德姆恩的势力分布，以及“血月祭礼”和“月之使者”艾尔尼娅的情报。 这是他们组织内的每一个玩家，每次通关后都要做的工作，目的是为了更进一步了解“卵世界”的情况。 毕竟根据那些高层的推测，虽然玩家几乎不可能匹配到同一个副本，但整体的世界观应该是相同的…… 举个例子就是，两个人先后穿越，同是来到了清朝，一个人遇到的可能是九子夺嫡，另一个人经历的可能就是乾隆微服私访记。 就算主线任务不同，提前了解一些世界观背景，也能够提高玩家生存的概率。 这是很多组织都在做的事情。 所以，莫笙清楚“血月祭礼”的级别评定只是简单而已，也是因此，他对【幻瞳】的出现尤为震惊。 “不是本体，应该是分身。”楚暮苏道，“她的那双眼睛有些特殊，很可能分割了自己的部分灵魂，潜伏到了‘卵世界’中。” “分割灵魂……”沈忱震撼无比。 一方面是惊讶于高等级的玩家竟然有这等手段，另一方面……则是震惊于那位【幻瞳】的疯狂。 “黑骑士的那群人……和黎明救世军一样，都是疯子！”莫笙的脸色不是太好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真的像宣传的那样……想要成为神眷者，主宰卵世界吗？” 夏延舟摊手：“你都说他们是疯子了，疯子的思想岂是我们能够揣度的？” “……也是。”莫笙深以为然。 楚暮苏最后总结道：“总之，你们这边也要小心一点。” “放心，再怎么说我们也只是预备役而已，就算那群人在‘卵世界’里搅风搅雨，要头疼的也是一队和二队。” 夏延舟倒是不甚在意，“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嘛。” 见状，楚暮苏也没再提醒。 又交流了一阵，莫笙三人便起身告辞了。 三人刚走出房门，沈忱就拍了下额头，恍然道：“对了，通关的奖励我还没领呢……不知道这次能拿到什么东西……如果是个能永久掌握的技能就好了。” “你很会做梦嘛，少年。”莫笙吐槽道。 “人没有梦想，与咸鱼有什么区别？”沈忱笑嘻嘻地道，“我上线看一眼，顺便去观摩一下排行榜。” 根据暮哥提交上来的任务报告，他这次应该能拿到不少积分，说不定就上榜了呢！ 夏延舟和莫笙也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好奇心，于是三人一拍即合，相继登入游戏，约好了在555号商场见面。 在登录空间换了身好看的衣服，夏延舟才顶着“花绯念”的id来到商场。 身边，寥寥几位玩家正在交谈。 夏延舟原本没太在意，直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沐雪沉剑、思无情、龙吟虎啸……除了奥菲莉娅，前三个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西幻背景的副本里会出现的名字吧？” 这时候，沈忱和莫笙也走了过来，前者刚想打声招呼，却被夏延舟阻止了。 那边，交谈继续，甚至染上了丝兴奋的意味，就像是吃到了惊天巨瓜一样。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被通缉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玩家会被npc通缉呢。” “谁说不是啊。” “不过其实只要不再次排到那个副本，这个通缉令就可有可无……说起来，那几个玩家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那谁知道，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说完，刚想去系统商店转一转，却发现了旁边正神色诡异地望着自己的三名玩家。 其中有一位，他头顶上的名字……正是“沐雪沉剑”。 …… 迟愈跟在闻婧的身后，来到了方薏的房间。 从斜侧方的窗户里穿透进来的阳光洒满了整片空间，将床铺、书架、桌椅以及桌面上的小盆栽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四周的墙壁上，贴着许多五颜六色的海报。 其中最多的就是一位扎着粉色双马尾，手持弓箭的圆脸女孩。 迟愈默默地看着，视线扫过，看到了开着机的电脑，以及被压在鼠标下面的一封信。 “昨天晚上……我们其实注意到了，小薏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闻婧上前两步，将鼠标下的信纸拿起来，“可惜的是……我和她爸忽略了她的异常，只觉得她是心情不好……” “我一直在想……如果，如果我们当时能多注意一些，多询问一句，小薏是不是就不会死？” 迟愈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索性保持着沉默。 闻婧也不在意，扯动着嘴角，苦涩地笑了笑。 她把手里的信纸递给迟愈，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现实断章 青鸟 摆在电脑后方的音响中，略显低哑的男声缓慢吟唱着—— “……无法合拢的沉重背包，早已被无谓的事、珍贵的事，紧紧塞满，不堪重负。” “我曾经在这条街道上，许下追逐梦想的誓言。” “不容忘却的初衷，始终在胸口回荡着……” 迟愈的目光从海报上收回，展开了手中那张印着青色飞鸟的信纸。 其上的字迹潦草而杂乱，完全可以想象当初方薏书写这封信的时候，她心中的崩溃与痛苦。 其上写道—— “原来我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世界，人类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我们是主宰？还是某种生物的养料？或者是神明圈养的羔羊？牧草？” “我为什么能看到这一切？我为什么要看到这一切？” “我感觉我的信仰在崩塌……我似乎在逐渐失去思考的能力……我会不会死去？因为一个莫名的、可笑的、匪夷所思的理由死去？” “神明也好，神使也好……谁能来救救我？” “谁能来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 “……” 密密麻麻的同一句话排满了整张信纸，它们或正或斜，或单独一行，或掺杂在它们的无数同类中间…… 迟愈眉头紧皱，认真辨认了许久，终于在纠缠在一起的无数文字中看出了不同的一行字。 “为何我要死去？” “我又……到底是谁？” 迟愈不自觉地攥紧手指，下一秒，却发现这张纸的中间部分有些褶皱，像是曾有水滴落在上面过一样。 她将纸张翻了过来。 果然，后面也写着一句话。 那几道字痕极为深刻：“你能回答我吗……驰豫？” 迟愈僵直了数秒，右手徒劳地垂落。 内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迅速上涌，转瞬间就覆盖住了她的全部思绪。 她无意识地向前两步，来到了窗前。 这里是青鸾的房间，却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饶是如此，方景华夫妇依旧将窗户死死锁住了。 迟愈沉默片刻，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隙。 中午时分，外界带着些热意的风从缝隙中钻了进来，扬起了迟愈耳侧的碎发。 外面的窗台上，一只小麻雀被她开窗的动作惊动，扑闪着翅膀，轻灵地飞了起来，直入天空、逐渐远去。 低哑的男声在屋内环绕着。 “……believeyourlove.” “翱翔于蓝天之上的bluebird。” “不知你是否发现，幸福是看不见的、透明的color。” “我时刻都能清楚感受到……” “……你就仿佛是那只青鸟，哪怕面对着悲伤，依旧会展开翅膀。” “与青空融为一体，拭去泪水、擦干羽翼……” “是爱，让我们心有灵犀。” …… 手机不停地震动着。 迟愈瞥了一眼，发现是于露的消息。 她收回视线，没有细看的意思，重又靠在了躺椅上。 从方薏家回来以后，她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神游状态。 其实，无论是方薏的死，还是她遗留下来的那封绝笔信，其中有藏着许多的疑点。 比如，方薏口中的“我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是怎样的？她又为何会获得“看清一切”的能力？ 又比如，她为何会突然提及“神明”和“神使”？她所说的神明和神使又是指谁？艾尔尼娅和奥菲莉娅，还是规则之手和“梦魅”素音？ 再比如……她为什么会知道“驰豫”这个名字？ 当然，最后一个问题可以用她曾在排行榜上看到过这两个字，并通过相同的读音与“迟愈”做出了关联来解释。 还是说，方薏干脆就不知道她的真名是“迟愈”，而是以为她姓驰名豫？ 但是……这种种疑点，一个都没出现在迟愈的脑海中。 桌面上，手机里正播放着那首《bluebird》，轻缓的旋律传入耳中，让迟愈的心情越发平静。 她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了那只振翅高飞的麻雀，又仿佛看见了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衣衫猎猎、长发飞舞的女孩。 缓缓的，迟愈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柔和的音乐戛然而止，一段熟悉的铃声响了起来。 迟愈拿过手机，看到了屏幕上的一串陌生号码。 她微微蹙眉，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我是于露。”对面的女声温和而轻柔，含满了笑意，“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等会可以存一下。” “……嗯。”迟愈应了声，“于医生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随便聊聊。” 于露笑了笑，“郑师兄以前没做过回访吗？” 迟愈身体后靠：“程砚给你发消息了？” 于露没在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似乎是在惊讶于她的敏锐……或者说，她和程砚之间另类的“默契”。 不过她只犹豫了瞬间，就卖掉了“队友”，继续笑道，“是的。” “他说你突然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所以托我来问问情况。” 于露如实说道，“嗯，虽然我觉得问题不大，但郑师兄既然把你交给了我，我就必须负起责任来才行。” “那么，介意再给我讲一讲那个梦吗？” 至于为什么是再……首先，郑医生给的资料里记录有迟愈与那只猫的往事，其次，程砚也将他和迟愈的对话简单向她描述过一遍。 迟愈沉默良久。 她轻轻开口道：“在某个不知名的森林里，住着一群小动物。” 电话对面的于露愣了一下，没有贸然打断，而是展现出了十足的耐心，静静倾听着。 “这群小动物中，最为强大的是一只狮子。” 迟愈面无表情地叙述着，“狮子霸占了森林多年，突然有一天，一只老虎和一只青雀闯入了狮子的领地。” “老虎想要争夺‘森林之王’的称号，狮子当然不可能同意……所以，狮子就驱使着手下的一头小狮子，为老虎设下了陷阱。” “老虎知道，狮子肯定不会束手就擒、让出地盘，于是……它也做好了准备，势要将狮子一方一网打尽。”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现实断章 力所能及之事 “与老虎不同，那只青雀是误入森林的。” “但是，彼时，整个森林都已经化作了战场，所有动物都必须站队。” “小狮子想要帮助青雀，于是对她说道：‘你可以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一定会带领你赢得胜利。’” “让小狮子没想到的是……”迟愈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小觑了老虎的实力。” “她与狮子的反击失败了……她们侥幸逃脱，被卷入其中的青雀却因此而丢掉了性命。” “小狮子很自责……” 迟愈的声音低落下来，“她应该如何弥补那只青雀？” 于露沉吟片刻：“我不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只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简单分析一下。” “在我看来，小狮子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语气笃定，带着令人信服的魔力，“她认为自己会赢，出于好心才会邀请青雀加入己方阵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青雀没有拒绝小狮子的提议，对吧？” 迟愈没有回答。 于露当她默认了：“所以，她其实没必要自责，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运弄人。” “当然，如果她实在愧疚，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青雀做出一定的弥补。比如完成她的心愿、照顾她的父母亲朋……” “但你要记住。”于露强调道，“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也不要让自己背上太多负担。” “你救不了所有人……你所能影响的，只有你自己。” …… 迟愈挂断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回桌面上。 她揉了揉自己的面颊：“我也没有想过要救下所有人啊……” 又颓废了一会，迟愈总算是将种种想法扔到了一边，毕竟是接受过十几年心理治疗的人，她对于情绪的调控能力可谓非一般的强。 “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仔细梳理道，“嗯，目前最重要的是消灭掉附身潘子成的那个鬼魂……为此，要兑换一个合适的技能。” “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点行动起来比较好。” “说起来……我在传送之前把【艾尔尼娅的冠冕】收进了道具栏里，如果让夏塔把这件道具吞掉，她的实力会不会直接上涨一个大等级？” “等会上线问问她。” 至于要不要考虑将那件完美评级的强力道具留下来……考虑到“规则之手”的所作所为，那些神明的确是可以在不同世界间穿梭的。 未免某次进入副本后突然被艾尔尼娅“夺舍”，她只好含泪将那个冠冕投喂给夏塔了。 “对了，之前去商场忘记看‘完美’评级的道具能卖多少钱了，【银枝蔓怀表】还有异界行者的一份呢。” 思及此处，迟愈不再耽搁，登入了游戏。 熟悉的登陆空间内。 照例，迟愈先查看了下邮箱，发现无名神给她寄了一件特殊物品。 【吗啡】。 刺杀水獭那个任务完成后，蒂奇船长给予的报酬？ 迟愈回想了一下，点击领取，没太在意“【高效血清】已经被队长卖掉还债了”这句解释说明。 接着，她从一团白光中抓出了这次的通关奖励。 【技能名称：幻影留痕。】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e。】 【效果：消耗200点体力值，于自身周围十米内制造出一个幻影，并与自身调换位置。】 【备注：作为一位资深魔术师，幻术和替身术都是保命的绝佳手段。】 “这技能……短距离闪现？” 迟愈先是惊叹了下这技能的强力，然后吐槽道，“魔术师为什么会需要幻术和替身术来保命？应该是忍者才对吧……这备注确定没有写错吗？” 她随手学了技能，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技能的学习条件是“格斗天赋e”啊！ 迟愈立即点开系统面板，发现天赋一栏，不仅格斗，连神秘也升到了e级，当然，器械与生命这两种天赋依旧处于【未开启】状态。 “格斗就算了……为什么神秘天赋会升级？” 迟愈微微蹙眉，“该不会是因为艾尔尼娅的侵蚀吧？可是，夏塔不是说等通关副本后，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吗？” “……算了，反正也没挂上debuff……问题应该不大。” 说着，她取出【祈愿水晶】，将夏塔喊了出来。 一道虚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一吹就会散的身影在迟愈的眼前浮现。 夏塔有气无力地举着白纸：“有什么事？” 迟愈愣了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话一出，夏塔顿时露出了幽怨的表情：“你以为打架不用消耗能量的吗？更别提对手还是那种层次的神明！” “我能维持住人形就已经很不错了！” “啊，辛苦你了。” 迟愈用假到不能再假的语气关心了一句。 夏塔翻了个白眼，重复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你这个样子，是不是打不过附身潘子成的那个鬼魂了？”迟愈确认道。 “当然！”夏塔无语，“想让我恢复到之前的实力，【鲛泪】那种级别的特殊物品至少得再给我五个。” 一个一千五，五个…… 迟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数字，随即，她表情诚恳：“五个【鲛泪】没有，【艾尔尼娅的冠冕】可以吗？” “？” 夏塔打出了一个问号，“这不是我可不可以的问题。” “关键是人家同不同意。” “……人家？”迟愈眉心一跳，将【艾尔尼娅的冠冕】从道具栏中拿了出来。 “别想了，她现在出不来。” 夏塔颇有些幸灾乐祸，“要不是有你在，再加上跑得快，她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就算勉强活了下来，以她现在的位格也称不上一句‘神明’了……比我还惨。” 冠冕内，清亮、柔和的女声响起：“但我还能说话，你能吗？” 夏塔上翘的嘴角瞬间落了下来。 半晌，她重新举起白纸，笑容灿烂：“不用考虑当事人的意愿了，直接把【艾尔尼娅的冠冕】给我吞了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现实断章 兑换技能 吞是不可能吞的，就算艾尔尼娅出不来，实力也下滑了许多，这个状态下的夏塔依旧无法奈何她。 迟愈无奈地将冠冕收入道具栏，突然感觉有些头疼。 尽管她与艾尔尼娅在“血月祭礼”中合作了一次，但是与有着塔罗女妖背书的夏塔不一样……迟愈内心对于这位“月之使者”……不，“月之恶魔”，还是有不少防备的。 要不……把冠冕卖掉？ 可这样会不会导致其他玩家被艾尔尼娅夺舍？ 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夏塔书写道：“她丢了领地，权柄也被封锁了一部分，翻不起什么风浪的。而且，那个冠冕和【祈愿水晶】不一样，是无法穿过屏障，在现实中显现的。” 看到这么一句话，迟愈稍微松了口气。 “当然，如果你依旧不放心，可以把她扔在登陆空间嘛，这样一来就不怕她在副本里干扰你了。” “……也是。”迟愈点头。 至于把艾尔尼娅扔在登录空间，冠冕就没法用了……问题不大，有了短距离闪现……不对，是【幻影留痕】之后，迟愈的保命能力提升了不少，也不缺一个“月之庇佑”的特效。 只不过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心疼而已。 嗯，一点点。 迟愈很快把这件事扔在一边，继续开奖励。 有了之前的经验，一番简单的操作后，迟愈很快拿到了另一张由“万界拼图”衍化而成的陈旧书页。 【地点：云境之国（过去）；瑞德姆恩。】 【所属势力：公正女神（过去）；恶堕深渊（过去）；规则之手。】 【副本名称：血月祭礼。】 【副本简介：谋划了十数年的阴谋，持续了近一年的潜伏。随着被赋予了使命的棋子们纷纷粉墨登场……一场由神明主导的争斗，即将拉开序幕。】 【是否通关（副本探索度大于等于80%）：是。】 【获得特权：可随时开启“万界册”对应界面。】 【是否开启：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进入副本“血月祭礼”。】 【是否进入：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探索临近区域。】 【是否探索：是\/否。】 恶堕深渊…… 迟愈看着“所属势力”一栏中这个陌生的名字。 公正女神她知道，那位缇斐娜的顶头上司，传闻中的四柱神之一，也是塔罗女妖特茜娅和夏塔信仰的神明。 规则之手她也知道，想要成为第五柱神，且已经开始稳步实施计划的神级野心家……“梦魅”素音就是祂的眷者。 可恶堕深渊是谁？ 迟愈这么想着，也就直接问出口了。 夏塔有些惊讶地看向迟愈：“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之前在副本里梦到的。”迟愈面不改色。 公正女神之后，占领了瑞德姆恩的明明是艾尔尼娅，但“拼图”上显示的却是这位恶堕深渊……从缇斐娜的例子可以看出，艾尔尼娅和恶堕深渊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大概率是上下级的关系。 果然，夏塔没有怀疑，反而认真地思索片刻：“我一直以为艾尔尼娅是个野路子……没想到她竟然与恶堕有关。” “所以这个恶堕到底是谁？”迟愈再次问道。 “是女神的一个死对头。”夏塔简单回答道，“至于更详细的情报……我毕竟从未离开过并蒂城，本身层次也不够，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公正女神的死对头，也就是说…… “祂也是四柱神那个级别的？” “算是吧。” 迟愈点了点头，没太意外。 毕竟四柱神有五个甚至更多不是很正常吗？ 迟愈把拼图收进万界册里，并开始翻动兑换列表，寻找夏塔口中的“可以引导灵力外放”的技能。 在离开红月庄园之前，她将里面的所有变异了的仆从全部杀掉了……不过由于他们原本只是普通人，所以获得的意念值不多。 再加上“梦魅”的死亡她也出力不少，两相叠加，她现在所拥有的意念值一共是237。 经过简单的筛选，再加上系统零号的帮助，迟愈最终确定了一个效果、价格都合适的技能。 ——【偶线】。 当然，综合“怪物游乐场”和“血月祭礼”两个副本，可以引导灵力外放的技能绝对不止这一个，比如一看就很厉害的【念力控物】，以及或许可以用来治理土地沙漠化的【草木苏生】。 但兑换这两个技能所需的意念值可谓天文数字，不看也罢。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迟愈还在道具中找到了【幻之书】，并看到了一个叫【歼星炮】的技能。 很显然，前者属于素音，后者则是青鸾所掌握的那个决胜技。 只要是玩家在副本里使用过的技能或者道具，都会被【万界册】捕获？ 为了验证，迟愈转头看了一圈属于“古堡歌剧院”的兑换列表，果然在靠后的位置看到了【雷怒】和花绯念曾经用过的那招【星落如雨】。 兑换这两个技能所需的意念值并不多，前者只需150，后者则是230，与【偶线】相当。 这么高的价格……大概率是可以永久掌握的。 若是这个猜测为真，那严格来说，兑换【雷怒】是要比【偶线】划算的，毕竟怎么说前者也是个比较强力的攻击技能……只不过在现实中不太好练习而已。 但由于她没有拿到“古堡歌剧院”对应的万界拼图，所以只得遗憾放弃。 “话说回来……莱顿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啊……” 迟愈思索道，“黛娜的父亲，那位奥利弗·莱斯特自我介绍的时候是不是说过，他是莱顿国的一位世袭子爵？” “这个莱顿国……是与瑞德姆恩相邻的那个吗？” 迟愈眼神闪烁。 很有可能！ 而且，从“血月祭礼”的经历来看，只要完成主线任务就能够得到相应的万界拼图，四舍五入……只要进去就能将【雷怒】升级成永久掌握的船新版本！ 如果能在现实中学会……那我岂不是能cos雷公电母？ 看谁不爽就劈谁？ 迟愈捻了捻手指，突然有些心动。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现实断章 展览 虽然迟愈没什么想报复的人，但总要为以后做准备嘛。 比如，万一哪天她突然找到了幕后黑手怎么办？ 对方能建立起“卵世界”，必然十分强大，自己如果还保持着现在的实力，那就是冲上去送菜……只有一点点武装起来，才能有和幕后黑手谈判，甚至报复对方的可能。 而且……如果她能学会【雷怒】，可能都不需要夏塔出手，她自己就能把那只鬼魂就地超度了！ 不过…… “想兑换【雷怒】，还得再通关一个副本才行……” 迟愈眼睑低垂，缓缓吐出一口气。 “算了，万一兑换出来的技能依旧是‘使用三次后消失’，我就亏大了。” 而且，夏塔当初说的是，云境之国与莱顿和奥维斯相邻……就算她选择探索临近区域，也不一定就会随机到以莱顿国为背景的副本。 她很快说服了自己，“稳健为主，稳健为主。” 点击兑换后，一张技能卡出现在了道具栏里。 迟愈将其取了出来，眼眸微动。 兑换出的技能并非自动学习，而是会以技能卡的形式具现…… 也是，毕竟有的技能学习条件比较苛刻，如果是兑换后直接进技能栏的话，就实在太逆天了……甚至五级掌握a级技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样一来…… “我是不是真的可以成为‘卵世界’货源最广的黑市商人了？” 迟愈自语一句，学了技能。 【技能名称：偶线。】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e、神秘天赋e。】 【效果：从指间释放出无形的偶线，操纵无生命的物体（每十秒扣除一点灵力值，时间不满十秒按照十秒计算）。】 【备注：居住在拉比特的库恩家族是木偶戏的忠实爱好者，“欢愉之夜”更是拉比特境内远近闻名的马戏团。】 【必须注意的是，库恩家族素来淡漠、极为排外，如果你不是库恩家族的人，那最好不要向他们透露出你掌握了“偶线”这个消息……除非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戏剧演员。】 “欢愉之夜……” 就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结合“木偶戏”，迟愈也能想起来她曾经在哪看到过这个名字了。 怪物游乐场，木偶剧院大门上挂着的木牌，上面原先写着的就是“欢愉之夜马戏团”。 “‘卵世界’真小啊……” 迟愈感叹道。 接下来，她顺道去555号商场逛了一圈，发现正如异界行者当初所说的那样，“拍卖区”和“贫困区”里几乎没有完美评级的特殊物品出售，更别提技能了。 至于为什么是“几乎”，因为拍卖区里确实有且仅有一个评级为完美的道具。 售价高达通用货币。 迟愈看了眼标价，再看看那对于她来说有些鸡肋的特效。 【艾尔尼娅的冠冕】要是挂上来，能卖30万。 她十分确信地想道。 …… 回到登陆空间以后，迟愈将上个副本获得的480通用货币都邮给了异界行者，按照完美级道具的二十分之一来算，她还倒欠对方220。 再通关一个副本就能还清了。 解决了这些琐事后，迟愈没再停留，立即下线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在夏塔和艾尔尼娅的指导下学习【偶线】。 为此，她还去系统商店逛了一圈，用50点货币买了一把软椅、一沓白纸和一把剪刀……后两者是用来裁剪纸人，协助练习技能用的。 有夏塔和艾尔尼娅的点拨，迟愈的进步速度很快，尽管依旧无法做到在现实中发动技能，却可以勉强感受到在体内“奔腾”的灵性了。 这速度快到让两位前神明惊叹不已。 时光轮转，很快来到了周三。 迟愈早早地起了床，认真选了一套还算体面的衣服……其实就是质感比较好的内衬、衬衣和牛仔裤。 今天早上八点，在莹山区的迎辉展馆会有一场摄影展，她上周六就将自己的作品交了上去……方教授还送了她好多门票，当然，其中的大部分已经被她转送给程砚了。 另外，她昨天还抽空去了一趟探岭新闻社，把剩下的部分送给了夏延舟。 乘坐地铁一路来到目的地，验过票以后，迟愈迈步走入展厅。 许是因为刚开馆，或是因为周三大家都在上班，也可能是因为喜欢看展览的人本就少之又少……总之，偌大的展厅内，参观者寥寥。 迟愈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方景华教授。 沉默着收回视线，逐渐的，她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展品上。 她很轻易就找到了自己的作品。 那是一张仰角拍摄的梧桐树，已经枯黄的叶子挂满枝头，遮蔽住了大半的镜头，以及更上方湛蓝色的天空。 看似自由，却又像是另类的牢笼与枷锁，将抬头望天的人紧紧锁在原地，有种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人的寂寥感。 这幅作品前方，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静静屹立着。 迟愈看不见他的脸，但仅是通过背影，就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那种独特的孤寂之感。 就好像他已经独身一人，走过数百年的光阴了一样。 迟愈没太在意，继续在展馆中流连。 很快，她的目光被一幅作品吸引了。 整张照片的背景都是纯粹的蓝色，就像是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时所看到的画面一样。 而这时候，突然有一只飞鸟撞进了镜头中，它努力地扇动翅膀、扬起头颅，朝着远处的青空飞翔。 迟愈愣了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望向了旁边的作品简介。 【方薏，梦之旅途。】 …… …… 下午一点，迟愈终于从展厅中走出，准备随便在周围找一家餐厅解决午饭。 这里距离学校不远，她平常出去采风的时候经常会路过，勉强算是她这个不标准宅女的熟悉区，所以她几乎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一家物美价廉的小饭馆。 她刚坐下，被调成振动的手机就发出了“嗡——嗡——”的轻微响声。 迟愈拿起来，发现来电人的备注是“江澜”。 她的动作顿了下，然后滑动接听。 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迟愈！” “快上线！出大事了！” …… （第一卷完） 第一章 现实断章 选拔赛 迟愈原本还想问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听着江澜那十分焦躁，又有些语无伦次的声音，意识到就算问了估计也得不到太详细的回答，于是只好作罢。 匆匆打包了一份炒饭后，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中，登上了游戏。 输入江澜给予的编号与密码，进入会议室。 异界行者三人先她一步，早已经围坐在了桌旁，皆是满脸的沉凝。 见迟愈进门，江澜勉强朝她笑了笑。 迟愈微微颔首以示回应，照例在江澜的对面落座。 异界行者环视一圈：“既然人已经到齐，那我们就开始讨论吧。” 不得不说，板起脸来的他还是有那么一点领袖的威严的，“驰豫没看过那段录像，无名。” 无名神点了下头，打开了正对着会议桌的投影仪。 江澜在一旁解说道：“这可是队长斥巨资买回来的设备，毕竟我们以后如果要参加比赛的话，对于副本背景的各种调研是绝不可少的。” “虽然他到现在都还没凑齐莫哥那边的欠款，但没办法，这是必要的投资，节省不下来的。”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又稳又准又狠地扎进了异界行者的胸口。 他一秒破功，严肃的表情瞬间垮掉：“这时候就不要提那些题外话了好吧？” 迟愈看他一眼，非常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参加比赛？” “你看过这段录像就能明白了。”斜侧方的无名神已经调试好了仪器，光洁的屏幕上显示出了商场的景象。 宽阔的厅堂内，人头攒动，数不清的玩家挤在一起，纷纷仰起头，望着积分排行榜的上方。 那里不知何时装上了一个非常大的显示屏。 此时，屏幕上有一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少女，她身穿黑色轻甲，红发散落、英姿飒爽，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我想，几乎每个玩家进入‘卵世界’时，都会产生同样的疑问。” “我们到底有何特殊？我们到底为何会被选中？” “我们在副本中挣扎求存、完成任务，与怪物拼杀、与谜团斗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强大自身？还是说……我们只是个被某位未知存在操控着的、无比可怜的提线木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上演着滑稽的戏剧，像小丑一样取悦‘舞台’下方的神秘观众？” 少女停顿片刻，眼神坚定，声音沉凝，“我们的拼搏与坚持……” “究竟有何意义？” 迟愈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屏幕。 倒不是被那位少女振聋发聩的发言惊住了……而是，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画面中的那位少女，与她在瑞德姆恩见过的“梦魅”，有着完全一样的面孔，以及极为相似的声音。 两人唯一的不同是，眼前少女的语气更加清冷，像是扎根于高山雪海之中的高岭之花，而“梦魅”的语调则更丰富，会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盛放于庭院内的牡丹。 “她是谁？”迟愈轻声问道。 “你不认识她？……也对，你刚成为玩家不久。”江澜同样压着嗓子，“她是‘黑骑士’的领袖，【幻瞳】，玄殊。” “黑骑士……”迟愈抿了下唇，“【梦魅】素音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吗？” “梦魅？” 江澜歪了歪头，“没听说过……按理说，有称号的玩家都是至少二十级的高玩，如果黑骑士有这号人物，不可能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 “除非那是他们暗中培养的秘密武器。” 暗中培养、秘密武器…… 直接将人塞到副本里潜伏一年算是暗中培养吗？ 持有【幻之书】，甚至能与一位神明搭上线的玩家算是一个组织的秘密武器吗？ 另外，就算不提这些……素音的那张脸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总不会这么巧，副本世界刚好有一个npc和这位领袖长得一模一样吧？ 录像中，【幻瞳】依旧在发表着“演讲”：“眼看着一位位同伴倒在这漫漫长路上，感受着每次进入副本时的步步惊心……我，以及整个‘黑骑士’，都在思考这些问题。” “幸运的是，经过长久的探索，我们终于找到了真相。” “我们并非仅供娱乐的小丑，也不是一举一动都被人操控着的木偶……我们之所以会进入副本世界，是因为……我们要在此，接受一场选拔。” “一场通往神之殿堂的……残酷选拔。” 尽管异界行者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但少女那刻意压低的沉重嗓音，配合上那句神话色彩浓厚的台词……依旧会让他们头皮发麻。 迟愈的眉头也是越来越紧。 【幻瞳】的说法让她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位黎明救世军成员，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位叫“亚特”的玩家也提到过“黑骑士”。 并且，他曾说过……玩家们都是被神明选中的“神眷者”，而神明将玩家拉入“卵世界”的目的，是通过一次次的副本，筛选出综合素质最为强大的一批玩家，让他们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这难道……真的是高等级玩家们的共识？ 他们是如何得知的？通过接触神明？ 可是我也与多位神明打过交道啊……难不成是因为夏塔她们的位格太低，对这些“内幕”缺乏足够的了解？ 迟愈颇有些郁闷地想道。 【幻瞳】接下来说的内容与当初亚特所言并无太多不同……不过比起当时，他们显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按她所说，他们已经说服了系统，决定举办一场规模浩大的选拔赛。 玩家只要凑足六人，就能够以团队的形式报名参赛，等级不限。 赛事进行的过程中，所有商场都会同步转播玩家们在副本内的经历，当然，同一团队的玩家也可以选择在会议室观看“直播”。 这场选拔一共有三场，最后胜利的玩家……将得到神明的恩赐，脱胎换骨、获取神格，成为“卵世界”的主宰之一。 待影像播完，十几秒过去，整个会议室里都没有一个人开口。 第二章 现实断章 拉人头 最后，还是异界行者这位“队长”轻咳一声：“驰豫，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听到这句熟悉的问话，迟愈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有决定了？” “是的。”无名神点头，“不止我们，大部分玩家应该都会选择参赛。” “毕竟按照幻瞳的说法，一旦胜利，可是能够获得一个神级道具或者技能的。” “神级？”迟愈不知道这个概念。 “技能和道具的评级从下至上，共有普通、稀有、完美、传说、封印五个等级，当然，普通之下还有残缺……不过残缺并不是说属性不如普通，而是‘不完整’的意思。” 无名神解释道，“而‘神级道具’一般指的是传说及以上的特殊物品，技能也一样。” 江澜补充：“对于我们这些十级以下的玩家来说，完美评级的物品还能见到几个，传说……真的是跳起来都够不着。” “根据统计，一般玩家要到三十级左右，才有可能得到传说甚至封印级别的道具或技能。”她加重了语气，“但即便如此，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即便真到了那个地步，玩家们所使用的也大多只是完美评级的物品和技能……所以，无论是对于谁来说，这次选拔赛给出的奖励都足够诱人。” 她最后总结道：“如果我们能拿到……那至少在常规级别的副本中，就完全可以横着走了。” “到时候，拳打重要npc，脚踢隐藏大boss……这才叫玩游戏嘛！” 迟愈看着江澜那向往、憧憬的表情，内心无语。 ……你怕不是想多了。 她腹诽道。 无名神显然和她有着同样的看法：“是啊，很潇洒的生活……但那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顾自地摆弄着手中的平板，“我们整个队伍的平均等级只有六点五，而报名参赛的，就算三十级以上的玩家没几个，十几级二十多级的也肯定不少。” “公平竞争……我们能通过第一轮选拔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确实。 迟愈附和道。 江澜被这一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憋了两秒，闷闷道：“人总是要有梦想的嘛！” “能通过第一轮也不错。”异界行者心态倒是极好，“反正具体的比赛规则和奖励机制还没出来，说不定赢一局就会有对应的奖励呢。” “也是。”无名神这次没再反驳。 江澜也感叹道：“高玩就是不一样，连系统都能搭上线……” 迟愈之前就在好奇这个问题了，见江澜主动提及，她顺势问道：“系统……到底是什么？” “系统就是系统啊。”江澜答道，“如果要类比的话，应该是‘主脑’那样的存在吧……一个超越了现阶段科学技术的超大型计算机？” 她说着吃吃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计算机”这个科技意味浓厚的词，与卵世界内经常出现的“神明”等概念不太相符。 无名神也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比起系统到底是什么，我比较好奇的是……那位【幻瞳】是怎么说服系统，举办这场比赛的？” “可能这就是高玩的待遇吧。”江澜鼓了下腮帮子，“哪像我们的系统……那就是个任务播报器。” 此言一出，无名神和异界行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惯例的插科打诨后，话题终于被异界行者拉了回来：“驰豫，你要参加吗？” 虽然他们同属于一个组织，但毕竟是独立的个体，哪怕是身为队长的他也无法代替队员做决定。 “参加吧，参加吧。”一旁的江澜撺掇道，“这可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盛事！无数玩家共同参与的盛事！肯定很好玩的！” 无名神也抬起头，期待地看着迟愈。 别的不说……他对于这位队友的实力还是很认可的，有她加入，说不定能让一轮游的概率稍微减小那么一点点。 迟愈思索片刻，点头道：“我可以参加。” “但前提是，规则设定合理。” 奖励什么的她倒是不在意，但万一比赛采取大乱斗模式，让他们平均六点五级的队伍去和人家十几二十级的玩家打擂台赛……那还是趁早退赛保平安吧。 “好耶！”江澜兴奋地拍着手，“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四个人了！” 异界行者也很满意：“距离最低参赛人数还差两个……接下来要把重心放在招募人手上面了！” 他对仅有的三位队员道，“你们有什么认识的、觉得合适的人选可以多拉拢一下，越多越好……毕竟比赛只限定了最低报名人数，上不封顶。” “如果能招到排行榜前几的就更好了。”异界行者感叹道，“这样一来，我们肯定会走得更远，甚至拿到最终奖励也不是没可能的！” 闻言，迟愈、无名神、江澜相继转头，眼神或是无语，或是茫然。 “云澜说的人要有梦想……” 迟愈终于忍不住吐槽道，“和天天做白日梦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确实。”江澜用力点头，并用一种非常欣慰的目光望向迟愈。 他们的这位新队员总算是融入集体了！ 至于怎样才算是融入了集体……很简单，一起打击队长就行。 …… 虽然异界行者话说得简单，多拉拢一些队友……但对于迟愈这样一个刚进入副本不到一个星期的社恐来说，认识的玩家本就不多，更别提关系好到可以拉来凑人头的熟人了。 “要说人选的话……花绯念算一个，但她大概率会和寂寞兄组队。” 迟愈回到登录空间，窝进舒适的躺椅中，“或许可以把寂寞兄一起挖过来？探岭新闻社里应该不会有其他玩家了吧……” 想到这里，她唤出系统面板，决定现在、立刻、马上给花绯念发个邮件探探口风。 “如果她不回复，就下线直接去新闻社找她。”迟愈默默想道。 既然已经被绑上了“参赛”这条贼船，她自然是希望队友的实力越强大越好，而花绯念这个前排行榜第四，绝对能将整个队伍的平均水平拉高一个等级。 就怕人家看不上。 迟愈还在斟酌措辞，蓦地，“叮咚”一声轻响，昭示着新邮件的到来。 她顿了顿，将其点开。 发件人——系统。 第三章 现实断章 比赛规则 迟愈精神一振，一瞬间什么找队友、凑人头都忘记了，眼明手快地点开邮件，开始阅读。 果然，是刚出台的比赛规则。 系统将这场选拔赛命名为“信仰争夺战”，整个赛事共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团队选拔赛”。 所有符合参赛条件，且主动报名的队伍，都要在三个月内完成至少三个“常规”难度的副本，其中，平均等级低于10的队伍可以向系统申请，索要副本的部分信息。 当然，“三个”只是晋级下一阶段比赛的最低数量，只要有能力，完全可以通关更多副本，以此提高等级、获取更多的特殊物品和道具。 值得一提的是，参与比赛的队伍成员，在“团队选拔赛”举办期间是不用遵守“十五天进入一次副本”这个规则的。 也就是说，只要愿意，甚至可以在选拔赛开始后，以雷霆之势通关三个副本……然后获得至少八十天的休息时间。 当然，对于想要赢得胜利，且平均等级在二十级以上的队伍来说，充分利用“比赛期间副本等级均为‘常规’”这一规则，多提升一下成员的整体实力才是正道。 毕竟二十多级的玩家，平日里遇到的副本一般可都是“困难”评级。 不过……虽然比赛规则上没有明说，但迟愈猜测，系统既然对10级以下的队伍做出了一定的补偿，肯定也会对二十甚至三十级的队伍进行一些制裁。 至于具体条款……她短时间内又到不了二十级，跟她有什么关系。 “第一阶段竟然没有奖励……也是，毕竟名字是‘团队选拔赛’，大概就相当于其他比赛中的海选阶段？” 当然，也不是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比赛结束后，系统会综合玩家在副本内的表现，给出具体评分。其中排名在前5%的玩家将直接跳过第二阶段的“团队擂台赛”，在另一个特殊的赛场争夺名额。 至于这个“特殊赛场”是什么，规则里倒是没有细写，可能是要等第一轮比赛结束后再公布。 接着，在擂台赛中胜利的队伍，以及这些拿到了特殊名额的玩家，需要在四柱神中选择一位，加入其麾下，然后开启同样限时三个月的第三阶段，也就是决赛。 ——“个人生存赛”。 顾名思义，这一阶段以个人为主体，获胜条件是，在一个势力混乱的副本中累计存活时间达到三十天。 看到这里，迟愈重新躺回椅子上。 “果然，是有擂台赛的……”迟愈毫不意外。 无论是黎明救世军的亚特，还是黑骑士的那位幻瞳，他们说得都很清楚。 选拔赛……是用来选出综合实力最强的那一批玩家的。 如何证明某个玩家的实力比其他人更强？ 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直接对战。 迟愈突然有所明悟：“前面的‘团队选拔赛’，不仅是在考验一个玩家的综合素质，还是在……给那些低等级的玩家成长的时间。” 整整半年的时间，就算后续升级所需的经验越来越多，就算无法每天都泡在“卵世界”里……也完全足以让一位玩家升到至少二十级了吧？ 不，二十级的竞争力应该还不够，三十级或许才保险。 可是……高频率地进入副本，必然会使得玩家的死亡率急剧增加。 会有玩家愿意铤而走险吗？ 迟愈将邮件划到最底端，望着最后的奖励。 ——获得一件“神级”特殊物品，或“神级”技能，成为一个世界的真正主宰，取消“十五天强制进入副本”的限制。 别的不说……就算是只冲着最后那一条，都肯定会有人选择放手一搏。 “黑骑士……”迟愈咀嚼着这个名字，“他们不也是玩家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所谓的信仰？” 迟愈想不明白。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算了……等之后找异界他们谈一谈，如果不能进入个人生存赛阶段，那最多到第一轮比赛结束，届时无论是否晋级，都不再参加后面的‘擂台争霸’。” “点到为止还好……万一是要厮杀到底，死在同为玩家的人，而非boss的手里，那就不划算了。” 迟愈正想着，一阵轻快的铃声响起，在登录空间内不断回荡着。 她瞥了眼屏幕。 【玩家“花绯念”申请与你进行通讯，请选择“接受”或者……】 不等系统说完，迟愈就选择了“接听”。 “呀，好巧。” 夏延舟轻快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你还真在线上啊……等等，你不会刚通关副本回来吧？” “怎么可能。”迟愈下意识反驳，“我已经很久没有进副本了。” 对面的夏延舟沉默片刻，看了眼好友列表中的【驰豫（lv5）】等字样。 你好久没进副本了……骗谁呢？ 我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 她略过了这个问题，免得真绕到了“智商”这一敏感话题上：“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事找你，老地方，会议室0304，密码1327。” “知道了。”迟愈起身，随口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和‘信仰争夺战’有关？” “嗯？”夏延舟似乎愣了下，“你知道‘信仰争夺战’？” “你从哪里知道的？刚好看到了直播？还是加入了某个组织？” 迟愈也是差点没反应过来：“……你找我不是为了这个？” “不是啊。” 夏延舟颇有些郁闷，“我之前在系统商店淘到了一部新电影，谷筠……也就是小娜，她今天又不在，我想喊你一起看的来着。” 迟愈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夏延舟不依不饶，“你是从哪里得知‘信仰争夺战’的？” “……等见面了再细聊。” 说完，也不管夏延舟会有怎样的反应，迟愈就立马挂断了通讯。 她一边输入编号与密码，一边自言自语道：“奇怪……” “怎么有种出轨被抓的感觉……” 迟愈摇了摇头，将这个诡异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第四章 现实断章 另类的社死体验 熟悉的会议室里，夏延舟正在投影仪旁边忙碌。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 见迟愈进门，她笑容灿烂地道：“你来啦？” “先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吃点零食，我这边马上就好了！” 迟愈闻言，目光扫过雕刻有花纹的桌面。 薯片、软糖、瓜子、爆米花、巧克力，还有各种饮料……她甚至还看到了一盆热腾腾的小龙虾。 ……还真是应有尽有。 注意到迟愈略有凝滞的表情，夏延舟踱步过来：“觉得惊讶？” 迟愈犹豫了半秒，点头：“有点……” 嗯，其实也不能算惊讶，主要是觉得……有些离谱。 夏延舟笑了笑：“这才哪到哪，我和谷筠以前还在这涮过火锅呢，那时候我才刚认识莫社长……小筠介绍的。” “谷筠？”迟愈之前就想问了，只是没来得及而已。 “小娜的真名，小娜你应该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孤独的酒’。” 迟愈当然记得，毕竟这个id实在让人……非常的印象深刻，而且，从她哪里换来的【灵之剑】也是真的很强……强到迟愈都有些心虚了。 总觉得那位“孤独的酒”吃了很大的亏啊…… 迟愈很快把这股莫名的情绪驱散：“你这就把她的真名告诉我了？” “有什么关系嘛。”夏延舟毫不在意，“大家都是同事，迟早要见面的。” “同事？”迟愈看向她，“她也是探岭新闻社的员工？” “算是吧，不过人家在总部，职位比我们高多了。” 这样……白富美啊。 迟愈心中感叹了一句，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莫笙那张总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颓废面孔。 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看对眼的……不对，应该说，那个叫谷筠的大美女是怎么看上寂寞兄的？ 谈话间，迟愈和夏延舟相继在椅子上落座，对面的屏幕上，一幅幅画面缓慢呈现。 趁着还在片头，夏延舟旧话重提：“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从哪得知‘信仰争夺战’举办在即的消息的呢。” “我确实加入了一个组织。”迟愈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随口答道，“一个叫‘伽蓝’的组织。” 夏延舟刚拧开一瓶可乐递到嘴边，闻言差点被呛到 她咳嗽了两声，疑惑道：“‘伽蓝’？我怎么没听说过？” “一个小组织罢了，加上我也才四位成员而已。” 迟愈顺势邀请道，“我们这边还差两个人才能参赛，你和寂寞兄要不要加入？” “一共只有……四位成员？” 夏延舟的眼神有些异样。 还真是个“小”组织啊……不，这根本不能算组织，只能说是一群同好组建的小社团而已。 迟愈原本还没在意“伽蓝”人丁稀少的事情，此时听到夏延舟的“惊叹”，她突然也觉得有些莫名的窘迫。 嗯……异界真惨，组建的队伍人数竟然这么少。 暗暗把锅推给自家队长，迟愈面不改色：“是的，不过队伍的整体实力还算不错，我觉得至少通过‘团队选拔赛’是没有问题的。” 真的吗？ 夏延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迟愈，没从后者的表情上看出任何端倪。 她倒没有猜到异界行者几人身上，毕竟在怪物游乐场的时候，迟愈和那三人始终保持着距离……直到现在她都还认为迟愈是单排进去的。 “怎么样，有兴趣加入吗？”迟愈再次问道。 夏延舟回神，笑了笑：“我回去问问莫哥。” “行。”迟愈也不着急。 看异界行者他们也不像是有什么人脉的样子，短时间内应该找不到新队友……当然，如果他们选择从商场随便拉人充数，那就当她没说。 正事谈完，两人都不再说话，安静地欣赏电影。 从街道的布局、行人的穿着、居民的长相来看，这显然是一部以中世纪的西方为背景的片子。 迟愈看着看着……突然感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特别是当“圣堂”、“献祭”、“唤醒神明”等台词出现之后，她更是嘴角抽动，心中不详的预感不断翻腾。 等到穿着暗红长裙、金发碧眼、格外美貌的少女闯入屏幕，突然，“砰”的一声，迟愈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旁边的夏延舟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迟愈表情不变，“我想拿块巧克力，摸空了。” 夏延舟茫然。 我……我看起来真的这么好骗吗？ 见迟愈不愿意多说，她也没再多问。 过了一会，夏延舟就忘记了刚才的那段小插曲，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剧情上。 至于迟愈……随着故事的发展，她的表情越发诡异，双手十指握紧又松开，几次想要提出告辞，又害怕夏延舟看出她的“做贼心虚”，只得强行将自己按在椅子上。 这部电影在保留了“血月祭礼”主线的基础上，更改了一些名词，删掉了几位玩家的戏份，以“女主角查案”为线索，巧妙地引出了贵族们的布局。 期间，“奥菲莉娅”与“利维德”逐渐坠入爱河，两人互相扶持、蹒跚前进，历经种种磨难，终于挫败了贵族们的阴谋，最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虽然觉得有那么点既视感，但夏延舟并没有太在意，更没有把这个故事和楚暮苏刚刚上交的那份任务报告联系在一起。 反而，她颇为动容：“真感人啊……果然，帅哥美女就是最配的！” 迟愈看她一眼。 那被男女主之间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痴迷表情……简直像是被【艾尔尼娅的冠冕】迷惑了一样。 这一刻，迟愈确认了，夏延舟在擅长蛊惑的艾尔尼娅面前，恐怕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夏延舟转头望来：“你觉得呢？” 这是在问迟愈对于电影的看法。 迟愈非常自然地收回目光：“你说得对。” 话落，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注意到夏延舟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迟愈微微蹙眉。 怎么，觉得我的回答太敷衍？ 她刚想开口，就听到身边的女孩激动道：“我突然觉得……你应该挺适合洋装的！” ……啊？ 第五章 现实断章 装备要备好 啊？ 迟愈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直接跳到这里，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直觉。” 夏延舟声音笃定。 下一秒，她突然拍桌而起：“走，我们去商场！” 迟愈第一次有了种跟不上他人思维的感觉。 她面无表情，语气迷茫：“做什么？” “买衣服啊！”夏延舟的声音极为兴奋，“你不是要参加‘信仰争夺战’吗，不是我危言耸听啊，常规级别的副本很难的！” “我进入过一次，当时整个队伍的平均等级大概是十二级，就这都打得很艰难！” “相信我，你想通过第一轮比赛，一套好装备是必不可少的！” 迟愈有些心动，又有些凌乱：“可是，这和衣服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夏延舟严肃道，“系统商店里卖的衣服……我是指价格比较高的那些，是可以提升玩家基本属性的。” “大部分会稍微加一点生命值，当然，也有的可以当成一件防御型的特殊物品来用。” “虽然肯定没有防具加成高，但也聊胜于无。” 她说着，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笑容：“毕竟衣服嘛，最重要的是好看！” 迟愈觉得自己心中的那点悸动突然就消失了。 她想要的是好装备，不是新衣服。 而且…… “我现在没钱。”迟愈说着大实话，委婉地拒绝了夏延舟的邀请。 “没事，我有。” 夏延舟面带微笑，一把抓住迟愈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出会议室，“你要参加比赛，不换一身漂亮的制服怎么行？那可是面向所有玩家的直播，几乎可以算是全球同步放送了！必须得注意形象！” 一边说，她一边输入商场编号，“你可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代表着探岭新闻社的脸面……我出点钱给你打扮，那是应该的。” 她话说得大义凛然，但迟愈却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子难以抑制的……兴奋。 就好像是福利院里，那些看到了漂亮娃娃的小姑娘一样。 迟愈无奈地被拽进了商场，没办法，虽然在副本以外，没有唤醒灵性的玩家无法动用道具和技能，但被改善后的体质还在。 她粗略判断了一下，以夏延舟现在的力气，应该能去国家队当个举重运动员，参加世界级比赛的话，就算拿不到金牌，前三也还是非常稳的。 至于她……与现实那具疏于锻炼的身体相比自然是强壮不少，但还在普通人的范畴内。 没有当初刚到五级的“逍遥乱”强，与八级的“龙吟虎啸”更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看来玩家的现实体质确实会对角色有不小的影响…… 正想着，夏延舟已经拉着她来到了555号商场，步履不停，朝着系统商店走去。 迟愈注意到了这熟悉的编号，眼神微动，没说什么。 ……可能是这个数字比较吉利吧，所以才会吸引这么多玩家前来。 我的眼光真不错。 迟愈如是想道。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另一批她很熟悉的玩家也来到了555号商场……正是在想方设法招募队友的异界行者、无名神和云澜霞影。 不过不同于她和夏延舟，这三人直接奔着积分排行榜去了。 …… 如迟愈所料，异界行者几人进入副本的时间也不长，并不认识什么实力强大的玩家……或者说，在他们认识的人中，迟愈已经算是最强的了。 毕竟是排行榜第七名……就算等级低了点，意外因素多了点，但在十级以下的玩家中，迟愈毋庸置疑，已是站在了顶峰。 只不过异界行者一直不太愿意承认而已。 他刚认识迟愈时，对方还是个刚通关“新手副本”的绝对萌新，结果一转眼……人家都爬到排行榜第七了，他还在七十名开外晃悠。 虽说在怪物游乐场时，他就意识到这位新人不简单了……但迟愈成长得如此之快的事实，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只是积分高了点而已，代表不了什么的。 异界行者如此安慰着自己。 她战斗能力未必有多强，道具技能加起来可能也就一两件，还不一定是能用得上的那种……认识的玩家就更少了。 对，没错，她满打满算也才通关过四个副本，就算每次都有五位队友，目前为止也只见过二十个玩家而已。 莫名的，异界行者的脑袋抬了起来，觉得终于重拾了作为队长的威严。 自从迟愈进入积分排行榜，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前十，无名神就没少拿当初的“入会考察”说事。 尽管不含恶意……但异界行者每每都尴尬不已。 当然，主要还是他自己心虚。 毕竟当初他定下那个“必须进入排行榜”的规则，是为了在即将入会的“萌新”面前展示实力……简单来说就是，装逼。 却没想到…… 唉，不提也罢。 他这次提议参加“信仰争夺战”，也有将迟愈绑死在伽蓝的意思。 那可是排行榜前十的大佬啊！不管怎么样，得留在自己的队伍里才行……如此一来，假以时日，伽蓝肯定会成为和“黑骑士”、“黎明救世军”等大势力齐名的强大组织！ ……好吧，就算弱一点也无所谓，能在玩家中打出名头就行！ “信仰争夺战”就是一个扬名的好机会！ 所以，一定要找到队友！ 强大的队友！ 思及此处，异界行者的斗志当即昂扬起来，连迈出的步子都更大了些。 跟在他后面的无名神和云澜霞影对视一眼，均是眼神无奈。 他们的这位队长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太想当然了。 排行榜前列的玩家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就算找到了……人家又为什么要加入你这个只有四个人的小队伍？ 去那些二三十级的强队不好吗？ 甚至包括迟愈……如果她去找那些高玩，要求加入他们的队伍，那些人多半也是不会拒绝的。 虽然心中门儿清，但无名神和云澜霞影都没有开口戳破队长“招收大佬”的幻想。 第一，他们说了，异界行者也不一定会听。 第二……说不定就有个像迟愈那样的潜力股不长眼……不，应该说慧眼识珠，看中了他们这个种子队伍呢？ 第六章 现实断章 伽蓝站起来了! 异界行者三人在排行榜周围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停留在了lv1-lv10分榜前。 “四十级以上的玩家依旧寥寥无几啊，连排行榜都排不满……” 云澜霞影感叹道，“到了那个阶段，升级真的有那么慢吗？” “他们那个级别的玩家，进入的副本评级应该至少都是‘困难’了吧。”无名神随口接道，“是不是难度太高，通关率太低了？” “不好说……” “好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异界行者打断了他们的讨论，“等我们等级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那得猴年马月……”云澜霞影小声嘀咕。 异界行者瞪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了排行榜上。 他一边看一边道：“前十名的就不奢求了，等级比我高的也未必看得上我们……所以重点还是要放在那些六七级的玩家上面。” “那个第十二名就刚好，青木南枝……云澜，快记下来，回头加他好友试一试。” 云澜霞影表情无奈，但还是依言从道具栏里拿出纸笔，记下“青木南枝”这四个字。 异界行者继续在前方“挥斥方遒”：“六十七名，龙吟虎啸……也不错，虽然这id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 “不是之前被通缉的那几人之一吗？”无名神低声道。 “被通缉？”异界行者想起来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还有思无情和沐雪沉剑？” 不等身后的两位队友回应，他大手一挥，“都记下来，他们既然会被npc通缉，那大概率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也正是因此，别的队伍很可能不会接纳他们……” “这是我们的机会！” ……行吧。 云澜霞影憋着笑，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 旁边，一些玩家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没怎么在意。 今天系统刚发布了“信仰争夺战”的赛事安排，几乎所有有意参赛的队伍都在招人，其中不乏有与异界行者抱有相同想法的。 他们也是见怪不怪了。 异界行者没在意他人的目光，继续道：“贝璐丹蒂，lv6，第九十名……低了点，但也还行。” “云澜，这个也记下来！” “……” 整理好“挖人名单”以后，异界行者刚要收工回会议室，刚一转身，却发现身后不远处站了个身材高大，却略有些消瘦的男性玩家。 他长相英俊，面无表情……不过不同于迟愈那种似乎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漠然，他的这种无表情，倒是有一股子颓废、厌世的感觉。 包括无名神在内，异界行者三人都是愣了愣。 倒不是惊叹于对方的“美貌”，而是…… 他头顶的id，是“青木南枝”。 云澜霞影瞪大了眼睛，两步挪到自家队长身边，用手肘疯狂捣他。 意思很明显—— 今天要钓的大鱼来了，上啊！快上啊！ 虽然没有迟愈那么逆天，但lv7能闯到三十名以内，也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大佬了！ 这要是能把他招到队伍里，他和迟愈联手，别说常规了，就算是困难级别的副本也能闯一闯！ ……咳咳，有些夸张了。 异界行者也是心中激动。 他勉强平复了下心情，上前道：“那个，这位……玩家？” 青木南枝转头看向他，声音淡漠：“什么事？” “那个……”异界行者笑容僵硬，“你应该知道‘信仰争夺战’吧？” 没给他废话的机会，青木南枝直入主题：“你要邀请我加入你的队伍？” 说着，他扫了眼后方的云澜霞影和无名神。 触及到他的视线，云澜霞影先是缩了下脖子，随即又挺直腰背。 别看我们这样……我们队伍真的很强的！ 异界行者假笑着点头：“没错！我们这边虽然暂时只有四个人，但每位队员都各有所长，单兵作战能力也都不弱……” 他硬着头皮介绍道，“比如我灵感天赋比较高，擅长各种枪械，云澜她主修生命天赋，负责加血和辅助。” “而主攻手则由无名和驰豫担任，他们俩虽然等级不高，但体术水平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异界行者最后笑道，“我觉得，以我们的实力，至少通过第一轮比赛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后面的“团队擂台赛”……别闹，他们一群十级都不到的玩家，怎么和人家二三十级的大佬斗？ 异界行者尽管没有想到“生死搏杀”的问题，但基本的自知之明是有的。 “驰豫？” 青木南枝还没回答，旁边一道清亮的女声就插了进来。 众人相继望去，发现那是个身穿紧身皮衣、肩披轻甲、头戴兜帽，一副刺客装扮的年轻女孩。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眉眼精致、气质干净，如果换一身装扮，完全就是标准的校园女神。 “贝璐丹蒂……”云澜霞影轻声喊出了这个名字。 lv6，排行榜第九十！ 别看异界行者的评价是“还行”，但实际上，能在这个等级闯进积分排行榜，就已经很厉害了！ 贝璐丹蒂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转向异界行者道：“你刚刚说驰豫？” “啊……嗯。”异界行者的脑袋有宕机的趋势。 贝璐丹蒂继续问道：“你们准备组队报名选拔赛？” “嗯。” “介意加我一个吗？”女孩的笑容灿烂，面含期待。 “嗯……啊？” 异界行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什么啊？”云澜霞影眼疾手快，毫不客气地将自家队长挤到一边。 她语气殷切：“当然可以！非常欢迎！” 未免迟则生变，她立马唤出了系统面板，“我们加个好友吧，待会去会议室详聊？”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刚好驰豫也在，可以顺便交流一下对比赛规则的看法！” “好啊。”贝璐丹蒂答应得非常爽快。 云澜霞影正激动地在屏幕上操作着，突然，她眼睛一扫，看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玩家“青木南枝”申请加你为好友。】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呆滞地愣在了原地。 过了两秒，云澜霞影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青年。 青木南枝依旧没什么表情：“你们应该还差一个人队伍才会满员。” “介意加我一个吗？” 第七章 现实断章 制服 这边，异界行者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拉到了两位榜单大佬的事情，迟愈自然并不知晓。 此时的她被夏延舟拉着，来到了一家服装商店内。 半路上还遇到了一位熟人。 他依旧穿着西装，腰背挺得笔直，板起脸来时倒是有那么点社会精英的感觉，可刚看到迟愈二人，一傻笑起来……就莫名染上了丝憨厚。 “风险？”夏延舟略有些惊喜地道，“你也是来买衣服的？” 她显然也还记得这位，毕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两位新人之一。 当然，另一位是迟愈。 至于那个青木南枝……夏延舟可不相信那家伙是新人，某位老玩家假装的还差不多。 谁信谁傻！ 又不是没有特殊道具能做到这一点！ 见到了昔日一起过本的同伴，迟愈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风险投资人回以微笑：“这不是觉得穿着正装不方便战斗吗，所以就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用通关后获得的那一百多游戏币买件便于行动的衣服。” “角色的着装不是会随着你进入游戏时的穿着更改的吗？”迟愈问道。 言下之意就是，你完全可以不穿西装进来啊。 “那个……”风险投资人腼腆地笑着，“我想买一件……就是，比较符合我玩家身份的那种……” 懂了。 迟愈彻底明白了。 想买作战服或者动漫人物的角色套装是吧……就像无名神那样的？ 看着两人了然的表情，风险投资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夏延舟兴致勃勃：“那我们一起吧，我还可以顺便帮你把把关……我的眼光很不错的！” 当然，她没说的一点是，风险投资人想要的那些衣服价格都不低，以他的积蓄很可能买不起。 毕竟他大概率通关了“古堡歌剧院”后就再也没有进入过游戏了……事实上，这才是常态，绝大多数的普通玩家都会如此选择，迟愈那样两天进三个副本的才不正常。 不过没关系，好歹是自己带出来的……到时候他的钱如果真不够，那她就补贴一点嘛，多大点事。 面对曾经队友的邀请，风险投资人没有拒绝的理由，与迟愈二人并肩迈入了商店之中。 一位长相美貌的接待立即迎了上来，态度热情得无可挑剔。 在她的推荐下，夏延舟很快找到了她所认为的，最适合迟愈和风险投资人的衣物。 让招待将衣服拿下来之后，她连声催促着迟愈二人，让他们快点去试衣间穿穿看。 风险投资人拗不过“前辈”的要求，表情无奈地拿着服装，在接待的带领下，前往试衣间。 而迟愈，看着夏延舟为她选的那件礼服，迟迟没有动作。 那是件主体为黑色的洋装，分上下两件。 上衣是裁剪细致的小西装，纽扣做工精美，领口系有纯白的领巾，双臂的布料在手肘的位置分开，露出了里面那件白色的、蕾丝层叠的衬裙。 下装则是层层堆叠的蛋糕裙，长度刚好遮住膝盖，腰间坠着银白色的十字架，纯黑的昂贵布料上，繁复的暗纹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了暗银色的光芒。 迟愈一边看，旁边的女招待一边笑着推销道：“两位客人的眼光真好，这件衣服的价格虽然贵了点，但外观极佳，能提供的属性加成也是本店内数一数二的。” 见迟愈有些犹豫，她非常贴心地道，“您不用担心合不合身的问题，系统出品的服装，都是会根据客人的身材自动调整的。” “而且，您现在购买的话，我们还可以免费赠送您一双靴子哦。” 闻言，迟愈还没什么反应，夏延舟倒是激动道：“不错。” “驰豫，你快去试一试……那个，能把靴子一起拿来吗？我们想先看看效果。” “没问题。”招待笑容甜美，有求必应。 迟愈被夏延舟推着进入了试衣间，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外的女孩就浅笑着将门关上了。 狭小的房间内，迟愈望着手中的衣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在副本中她已经尝试过这种风格了……但当时用的毕竟是奥菲莉娅的身体，就像是在扮演游戏中的角色一样…… 现在让她自己来穿，抵触倒不至于，就是稍微有那么些不适应。 算了，反正在木偶剧院，演艾莉娜的时候也穿过类似的衣服，就是没有这件华丽而已。 她很有经验地将整套衣服收入道具栏，并给出“穿戴”的指令。 与扮演奥菲莉娅时不同，作为玩家，无论是在登录空间还是在副本内，都可以享受一键换装的特权。 一阵白光闪烁，迟愈扯了扯刚及腰间的上衣下摆，抚平裙摆上那不存在的褶皱。 深吸了口气，她推门走出。 外面，风险投资有已经先她一步换好了衣服。 夏延舟给他选择的是一件颇具古典风格的靛蓝色长袍，配合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以及头顶的宽沿软帽，简直和那些西幻世界的魔法师一模一样。 此时，两位玩家正聊着天，听到开门的动静后，相继朝迟愈的方向望来。 迟愈没在意他们的视线，自顾自朝着不远处的等身镜走去。 她在两米之外停步，微微抬腿，看了眼那双及膝的黑色长靴。 虽然后跟有六七厘米高，但由于比较粗，走动间倒是没什么不适感…… 迟愈做了几个幅度较大的动作。 嗯……布料很柔软，也很舒适，没感觉到任何拘束，打起架来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阻碍…… 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竟然能提供1%的全属性加成！ 1%……好吧，其实并不算多，但“全属性”这三个字着实诱人。 更别提，当迟愈“装备”上这件套装后，除了生命、体力、灵力以外，还出现了一个新的属性条。 ——白色的理智值。 上限只有100点……比灵力体力都要低不少，当然，有了衣服的1%加成，现在是101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吗啡】就是用来恢复理智值的。 理智……难道和江澜最开始提到过的“隐藏天赋”有关？ 等回去了可以详细询问一下…… ……不管怎样，单凭这件衣服能够激发新的属性条这一点，就值得将其拿下了！ 第八章 现实断章 礼物 想到这里，迟愈转向招待：“这套衣服多少钱？” “不贵，只要3200通用货币。” 三千二…… 听到这个数字，迟愈短暂的呆滞了半秒。 敏锐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漂亮的女招待立即解释道：“这个价格并不高，或者说，由于配套的靴子是赠送的，已经算是低价了。” “这件套装，就算不提它外观的作用，只凭对属性的加成，甚至都可以将它当成一件稀有级别的特殊物品来看。” “3200真的已经很便宜了。” 招待语气诚恳。 我知道已经很便宜了……可我不是没有钱么…… 迟愈默默想道。 此刻，另一边，夏延舟和风险投资人终于回过神来。 两人的眼中都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惊艳。 他们不是不知道迟愈漂亮。 反而，迟愈的那张脸说一句“得天独厚”都不为过，只要不眼瞎，都能看出来她是个异常标致的美人。 若非“卵世界”不支持捏脸，夏延舟又见过现实中的迟愈，他们都要怀疑她对自己的长相进行过微调了。 但是……由于迟愈平常穿着简单，也不怎么打扮，除了解谜、打架的时候更是习惯于隐藏自身、躲于幕后，简直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资深社恐…… 所以，当其他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往往就像是看到了一幅极美的古画……美则美矣，却会给人一种不容接近的虚幻感。 瞬间的惊艳、感叹过后，就抛于脑后了。 而这一刻……站在不远处的两位玩家，第一次觉得……那幅古画距离自己竟然如此之近，仿佛伸一伸手，就能够触及。 镜子前，迟愈自然无法探知到两位同伴的想法。 她还在纠结……纠结到底是要提出分期付款，还是先放弃购买，等攒够了钱再来。 大不了把【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猫猫虫】卖掉，反正有了【偶线】之后，这件道具也起不到太大作用了。 ……好吧，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可以帮夏塔稳固状态，恢复一定的实力。 而且，【偶线】只可以操纵无生命的物体，尸体到底包不包含在内……没试验过，谁也无法确定。 迟愈还没做出决定，夏延舟就面带微笑地走上前来。 她目露欣赏：“还满意吗？” 迟愈回神，朝她点了下头。 “那就买下来。” 夏延舟摆出一副“土大款”的壕气表情，“三千二而已，小钱。” 迟愈有些无语。 对于你来说或许是小钱……但问题是我没有啊。 当然，向夏延舟借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迟愈看来，三千二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为了一件衣服欠债……没有必要。 迟愈依旧没什么表情：“我的钱不够，等下次再买吧。” 不等夏延舟再说话，她就望向了身旁的招待，“能帮我保留一段时间吗？” “没有问题。”招待微笑，“不过我们这边最多只能为您保留十天，十天后，如果有人看中了这件套装，我们会出售的。” 迟愈没什么意见，这很合理。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夏延舟和风险投资人虽然觉得有些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在商场外挥别后，迟愈正准备回登陆空间，却迎面撞上了异界行者五人。 没错……五人。 她的目光扫过队伍里的那两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回事……今天是什么老友重聚日吗？ 怎么到处都是以前的熟人？ …… 不同于迟愈的情绪复杂，云澜霞影见到她时倒是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她刚才还在担心迟愈如果下线了怎么办……就算她稍微迟钝了点，但也看得出来，贝璐丹蒂和青木南枝愿意加入他们的队伍，明显是冲着迟愈来的。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顺势说出那句“可以去会议室和驰豫一起谈谈对比赛规则的看法”。 就这样，在云澜霞影殷切的注视下，迟愈只好暂时放弃卖道具的想法，转头去会议室给“伽蓝”撑场面。 经过简单的讨论，这个临时组建的六人队很轻易就达成了数条共识。 首先，在“团队选拔赛”中必须全力以赴、获得胜利，至于要不要参加后续的擂台争霸，要等系统出台了具体规则之后再做决定。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特殊赛场的事情……想要在无数玩家中杀到前5%，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其次，由于大家都没有一定要争夺最后奖励的野心，他们决定量力而行，哪怕副本难度并不算高，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冲级。 三个月进入六个副本，是众人商量出来的极限数值。 接着，既然确定了要报名参赛，那队名和队徽就必须要有……关于这一点，异界行者拍着胸脯将任务揽下了，表示这两天大家可以先想想队名，选定名字后，他会负责设计队徽的。 其他人也乐得将这事甩给队长，纷纷同意。 然后，迟愈将她邀请了“花绯念”和“寂寞的烟”的事情说了一遍。 伽蓝的三人对于那两位也不陌生，见两名新队友没有意见，异界行者直言道，只要花绯念和莫哥答应了，这边就不是问题。 由于现在报名入口还没开放，贝璐丹蒂和青木南枝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迟愈随即也提出了告辞。 ——她得回去问问夏塔，“猫猫虫”对她的实力提升帮助大不大，以此衡量到底是要卖现有的道具，还是干脆再进一个副本，看看通关奖励能不能拿个鸡肋点的特殊物品，卖掉了也不心疼的那种。 回到登录空间，迟愈习惯性地点开邮箱。 意外的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封邮件。 她略有疑惑地点开。 “这套衣服真的很好看！非常适合你！所以我自作主张，将它买下来啦。” “不要拒绝！就当是你的入职礼物了。” “实在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给我推荐一些江安特有的美食吧，直接带到办公室给我我也不介意哦。” “——花绯念。” 迟愈看着那套熟悉的黑色礼服。 半晌。 “怎么和程砚一个样子……”她低声吐槽道，“完全不听人说话是吗……” 第九章 现实断章 制定计划 没办法，夏延舟买都买了，又不能再退回去。 大不了像她说的那样，给她带点江安的特产……话又说回来，江安有什么特产吗，我不太了解啊？ 这一刻，迟愈陷入了沉思之中。 …… 接下来，迟愈按照计划，先是给云澜霞影发了一封邮件，询问“隐藏天赋”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不在会议室问……当时人太多，要谈的事也不少，她给忘了。 发完邮件，迟愈将夏塔喊了出来，询问她如果吃掉“猫猫虫”的话，能够恢复多少实力。 夏塔闻言大惊，差点以为迟愈真的被艾尔尼娅给夺舍了。 迟愈无语，只好解释道，她觉得自己最近进步不小，是时候把诱杀鬼魂一事提上日程了。 而不管怎样制定计划，以她现在的实力，与鬼魂缠斗一会还行，击杀实在是没有把握。 所以必须要夏塔的帮忙。 听到这里，夏塔总算是释然了。 她举着白纸：“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吞的，那个道具……有些特殊。” “对于一个‘完美’级别的特殊物品来说，它的特效实在是有些弱了，我那天用过一次，怀疑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封印。” “就像你手中的那个【暗灵十字】一样。” “封印……”迟愈沉吟片刻，“也就是说，它可能原本很厉害？” “没错。” 夏塔猜到了点什么，“你不会是想，如果它对我的实力提升没什么帮助，就把它给卖掉吧。” 迟愈没有否认，卖道具怎么了，没钱的时候卖道具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还是建议把它留下来，毕竟特效那么鸡肋，卖也卖不出多高的价格。” 夏塔面色诚恳，“至于鬼魂……我现在的状态肯定打不过那家伙，但你可以让艾尔尼娅出来帮忙，她最近挺安分的不是吗？” “她？”迟愈蹙眉，“【艾尔尼娅的冠冕】不是无法在现实中显现吗？” “是啊，但我不是可以出入现实吗，你把冠冕交给我使用不就行了？” 夏塔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 这娃……平常挺聪明的啊，怎么一到这时候就显得有些瓜兮兮的。 迟愈没去管夏塔那诡异的视线，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把特殊物品带到现实世界？” “怎么可能。”夏塔答道，“只是我能使用而已，而且说实话，在现实动用那些道具对我的消耗很大的！” “所以为了弥补我，那只鬼魂要交给我来处置！” “没问题。”迟愈毫无意见。 她想了想，干脆将自己的所有道具全部拿了出来，交给夏塔。 届时，【银枝蔓怀表】辅助，【灵之剑】主攻，“猫猫虫”负责加油助威……再加上【艾尔尼娅的冠冕】，都不知道要怎么输。 迟愈整理了下心情：“对了，我有个计划，你听听是否可行。” 夏塔点了点头：“你说。” “那只鬼魂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你的实力凌驾于她之上，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是不愿意接战的。” 迟愈看向夏塔：“如果她选择躲在某处……你能够将她找出来吗？” “不行，同为灵体，我们之间虽然有些微弱的感应……但那是要靠近到一定距离后才会出现的。” 迟愈早有预料：“是以，我们非但不能一开始就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反而要示弱。” 夏塔陡然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没错，要让她觉得……”迟愈语气平静地道，“我们是猎物……她才是猎人。” …… 现实。 迟愈睁开眼睛，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她摸了摸面前的饭盒，发现竟然还温热着，索性不再浪费时间二次加工，直接开吃。 一边吃，她一边给程砚发了条消息，询问他有没有推荐的美食。 对面很快发来了好几家店铺的图片和地址，并附上了一段简短的评价。 迟愈对自己这位发小的品位还是非常信任的，从中选了一家甜品店，决定等解决掉午饭，就去逛逛看。 一下午的时间，在选礼物和练习技能中迅速流逝。 夜晚，迟愈坐在餐桌旁，全神贯注地望着桌面中央，那装饰精美的蛋糕盒。 在她的眼中，蚕丝般的透明细线由她的指尖蔓延而出，像是有生命一样，主动缠上了蝴蝶结模样的缎带。 不远处，夏塔瞪着眼睛，手中的白纸被她攥成了一团，却恍然未觉。 迟愈手指跳动，蝴蝶结突然散开，两条漂亮的绸带像是蛇一样直立起身子，在半空中跳着不规则的舞蹈。 “成功了？”艾尔尼娅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惊叹。 迟愈此前其实已经成功过几次了，不过都是在登录空间内……虽说那里有“无法使用技能与道具”的限制，但那只是针对无法感应到灵性的普通人的。 绸带随着艾尔尼娅的话语颤动两下，然后互相扭在了一起，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重新恢复了原样。 迟愈猛地松了口气：“……好累，感觉头都要炸了……” “你现在的灵性还太弱。我没有记错的话，【偶线】可是库恩们的看家本领，使用起来有负担很正常。”艾尔尼娅轻声道。 “灵性太弱……”迟愈喃喃道，“那有什么提升的方法吗？” “很难的啦。” 夏塔将白纸展平，写道，“你又不是鬼魂，没法吞噬灵体来修炼，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靠不断练习，慢慢打磨。” “这就是考验你天赋的时候了。” 迟愈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探岭新闻社”作为一家官方企业，秉承着朝九晚五的良好作息，但由于迟愈的住处距离那里比较远，还是得早起才行。 她起身将蛋糕收回袋子里，顺手将明天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好，然后便回房睡觉了。 等明天找时间，带着“虚弱”的夏塔去潘子成家附近转一圈……其实还是在学校意外相遇更柔和、合理一点，但没办法，现在已经是暑假了…… 只能寄希望于那个鬼魂的智商能稍微低一点，看不出其中的突兀与刻意了…… 第十章 现实断章 正式入职 第二日，周四。 迟愈提着大包小包，乘坐地铁来到探岭新闻社，迎面就撞见了依旧穿着衬衫、格裙的夏延舟。 她画着淡妆，长发松松绑起，耳环精致，身上各种毛茸茸的小装饰数量众多，却并不显繁杂。 在迟愈看着她的同时，夏延舟也在上下打量着这位新同事。 还算正式，但毫无特色的女士衬衫，宽松的黑色长裤，绝对不会出错的马尾辫……身上毫无配饰，连发绳都是黑色的。 这打扮……甚至让夏延舟有些怀疑。 眼前这人和她昨天在游戏商场里看到的那位，真的是同一个吗？ 虽然清水出芙蓉也是一种美……但“天然去雕饰”不是让你拿着一堆毫无特色的布料往身上堆啊！ 这一刻，夏延舟的内心陡然升起了一阵不可推卸的责任感。 ——就算是为了新闻社里其他同事的眼福，我也得好好帮这根木头选几条漂亮的小裙子！ 迟愈被她那跃跃欲试的炽热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她稍稍向后退了半步，礼貌地打招呼：“早。” “早啊。” 夏延舟两步凑近，好奇地看向迟愈手中的包裹：“这是……” “蛋糕，还有一些饼干之类的小甜品。”迟愈边走边道。 “你之前不是让我推荐美食吗？我问了我的一个朋友，他说这家的东西味道都不差，我就随便买了点，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她话音未落，夏延舟的眼睛就蓦地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蛋糕？”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比起其他食物，送甜点出错的概率可能要小一点…… 迟愈沉默着，任由夏延舟抢走了手中的包装袋。 她动作小心地翻了翻：“你买了好多啊……给莫社长他们也准备了？” “嗯。” 迟愈解释道，“我不知道新闻社具体有多少员工，所以就随便买了点……” “够了够了，这边员工不多的，加上你我刚好十个人。” 十个…… 迟愈抿了下唇。 夏延舟好笑地看着她：“觉得少？” 她掰着指头数道，“一个财务，一个招待，三个记者……啊，算上你就是四个了……” “等等。”迟愈忍不住打断道，“我不是只负责摄影吗？” “我们这里的员工都是身兼数职的。” 夏延舟一本正经地说道，“比如说你，就是记者、摄影师、校对、编辑的结合体。” 迟愈张了张嘴，一时有些无言。 “……怪不得在你们这，非全职都能拿四千的工资。”她闷闷地道。 “能者多劳嘛。”夏延舟笑眯眯的。 应该是劳者多能吧…… 迟愈心中腹诽：“那你呢，你是负责哪方面工作的？” “我？外勤。” 夏延舟没多解释，“外勤也有三人，剩下的一个就是莫哥了，他负责与上级对接。” “对了，你的办公室在二楼，我先带你过去，等莫哥他们都来了再去送礼物。” 迟愈乖巧地点头。 由于整个新闻社只有十位员工，所以哪怕是迟愈这种非全职人员也分到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大概有三十个平方大小，一眼扫过去窗明几净、大方整洁。 屋内没什么摆设，只有一张最简单的办公桌，和配套的木椅，桌子上堆了几沓资料，看着像是探岭新闻社之前的一些报导。 夏延舟继续介绍道：“这间办公室你可以随意改造，如果想添什么摆设的话，可以打个申请，发到莫哥的邮箱里，月中的时候梅梅会集中处理的。” “啊，梅梅的全名是贺梅梅，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招待，她负责接待、采购、任务交接以及端茶送水……反正只要是工作以外的事，找她就行。” 懂了，杂活女仆是吧。 迟愈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一位位工作人员也相继来到了岗位上。 夏延舟就像是一只老母鸡一样，尽职尽责地带着初出茅庐的小鸡仔迟愈结交同事、赠送礼物。 楼上楼下跑了一圈，迟愈总算是将探岭新闻社里的所有员工见了个遍。 招待，贺梅梅，二十四五岁的一位小姑娘，性格外向，热情开朗，收到曲奇之后，她顺手就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巧克力，塞进了迟愈的怀里。 财务，常悦，是一位年近四十、严肃古板的女士，听夏延舟介绍，她不仅拿捏着新闻社的经济命脉，还身兼法律顾问、人事总监等数职，地位比咸鱼莫社长只高不低。 三位记者，分别叫沈忱、林深泽、方宇，看起来都很好相处……也很会摸鱼的样子。 迟愈之所以会得出后一个结论，是因为当她和夏延舟推开其中一人的办公室时，发现他们竟然在上班时间聚众打牌……输了甚至还要罚酒。 接下来是除夏延舟以外的两位外勤人员。 他们的名字分别是秦臻和曲一杨，前者是个冷面酷姐，二十八九岁，人狠话不多的那种。 后者则三十出头，面相和蔼、妙语连珠，如果是在别处碰到他，迟愈甚至会怀疑他是个专业的相声演员。 据夏延舟说这两人是搭档，经常一起出任务……真好奇他们平日里的相处模式。 最后，迟愈又站在了二楼中段，那间写有“社长办公室”字样的房间外。 夏延舟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里面正斜靠在沙发上，吃着煎饼果子，看着早间新闻的莫笙一愣，慌忙抬头看过来。 见进门的是迟愈和夏延舟，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是你们啊。” “不是我们是谁？” 夏延舟笑嘻嘻地开玩笑，“你不会以为是谷筠来找你了吧？” “怎么可能。”莫笙翻了个白眼，继续看电视。 夏延舟非常自然地坐在了莫笙对面的沙发上，朝迟愈招了招手。 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散漫作风的迟愈表情木然，在她身边落座。 夏延舟把剩下的一些泡芙、甜甜圈、酥饼放在茶几上：“给，迟愈送你的礼物。” “暮哥今天好像不在，他的那一份就拜托你帮忙送过去了。” 莫笙闻言，坐姿稍微端正了些：“没问题。” 第十一章 现实断章 计划完善 话落，莫笙看向迟愈：“对了，我之前忘记说了，你这边还需要补交一份政审材料，需要学院盖章的那种……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 迟愈正色道。 “不用太着急，下周日之前交就行。” 莫笙摆了摆手，“我们这边呢，平常没什么工作，你就在办公室随时待命，有活了自然会有人去喊你的。” “等过两天，应该会来个任务，到时候我让沈忱带你跑一趟，熟悉熟悉流程。” 迟愈看着他那颇为随意的姿态，脸上的表情由严肃逐渐变得略带疑色。 社交经验丰富的莫笙不可能注意不到：“有什么想问的吗？” 迟愈斟酌片刻：“……新闻社都是这样工作的？” “是啊。” 莫笙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们才刚起步嘛，总不能没活干还要求员工做这做那吧。” “你如果觉得无聊，我这有不少杂志，你可以带回办公室慢慢看。” “……不用了。”迟愈扭头看着夏延舟。 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继而转向莫笙，笑道：“那我就先带迟愈回去了？” 莫笙比了个“ok”的手势。 迟愈起身，跟在夏延舟的身后离开了社长办公室，尽力压制住内心的茫然。 “那我……现在回办公室？”她确认似的问道。 “嗯呐。” 夏延舟宽慰道，“别想太多，沈忱他们不是也在打牌吗？大家都在带薪摸鱼，不差你一个。” 迟愈勉强点了点头：“那个……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你。”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程砚的导师秦教授，以及那本她出力良多却出版无门的人体解剖教学用书。 当初迟愈之所以愿意来参加面试，除了确实没钱以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想要通过新闻社搭线出版社，以帮助秦教授实现多年的夙愿。 简单描述了一遍秦教授的诉求，夏延舟思索片刻，表示事情可以谈，不过最好让她那位朋友的导师找个时间来一趟，与莫社长协商具体事宜。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迟愈立即把这个好消息转述给了程砚。 没过一会，对面惊讶地发来了三个感叹号。 迟愈舒一口气，收回手机，迈步走入自己的办公室。 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她一边想着得马上打个报告，申请换一把舒服点的躺椅，一边随手翻看着桌面上的纸质报导。 政审表盖章……倒是个回学校的好由头。 她思绪发散地想道。 虽然作为学生，返校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怕就怕附身潘子成的鬼魂太谨慎，觉得她是在故意设陷阱。 “周六过去的话，教务处那边可能不上班……还是先联系一下……联系一下方教授，问他能不能帮忙拿到表演系的课表。” “最好是能在下课时间‘恰巧路过’教学楼，让潘子成体内的鬼魂‘意外’发现夏塔的虚弱……连夏塔都在渴求着吸收灵体、壮大自身，她应该也不例外……” “希望她能上钩吧。” 最后梳理了一遍计划，给方教授发了条消息，迟愈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文件上。 看得出来，负责整理这些报导的工作人员很细心，从上至下，严格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让迟愈能够对“探岭新闻社”的工作内容有一个充分的了解。 排在最前面的，是对四天前“青年女大学生跳楼事件”的粗略描述和原因猜测。 早在周一那天，迟愈还没签合同的时候，四位记者之一的林深泽就当着迟愈这个“外人”的面，向莫笙汇报过该事件的调查进度。 所以，迟愈对于这篇报导的出现并不意外……只不过回想起那个叫方薏的女孩时，稍微有那么点不舒服而已。 她面色如常，继续向下翻看。 三十岁男子因工作压力过大，溺水而亡…… 江安师大附中一高三学生意外坠湖，因抢救无效而死亡…… 江安大学某大三学生于夜间突发心脑血管疾病，次日室友发现其尸体，家长怒斥学校课业繁重…… 迟愈的眉头渐渐皱起。 怎么都是死亡案件的相关报导……新闻社一般都是聚焦于这些社会热点的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有一个大制作影视剧宣布开机，按理来说，这种娱乐性、话题度皆有的新闻才是探岭这样的小新闻社应该关注的。 可是…… 迟愈翻遍了那个时间段前后两个月的报导……没有一篇是与那件事沾边的。 “……莫社长是个有追求的人，不愿意蹚娱乐圈这潭浑水？” 迟愈猜测道，“还是说……这就是官方给探岭新闻社的定位？专注于发生在江安市的死亡案件？” ……算了，不管怎样，都与她这个打工仔没太大关系。 而且说实话，调查案件比跟踪偷拍什么的要好多了…… 摸鱼，尤其是带薪摸鱼的时候，总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 直到夏延舟过来敲门，迟愈才从报导中抽离出心神，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由于新闻社的在职员工一共只有十位，设立食堂纯属浪费，所以，莫笙干脆与旁边一家名为“月桂”的家常菜馆谈了合作，但凡新闻社员工，只要报他的名字就可以挂账。 有这样的机会，迟愈自然不可能不珍惜。 在夏延舟的推荐下，她点了据说很有名的椒麻鸡、干锅排骨，以及绝对不会出错的西红柿炒鸡蛋。 不得不说……用餐体验良好。 回到办公室，方景华教授那边也发来了迟愈所需要的信息。 许是还记着迟愈之前对“潘子成”的关注，再加上这次迟愈还特意限定了“大三”、“表演系”这两个关键词，方教授干脆找到了对方的辅导员，将潘子成的课表和考试安排都发过来了。 时值七月初，几乎所有课程都已经结课了……不过好在，明天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对方有一场思政课考试。 迟愈捻了捻手指，决定现在就去找社长请假。 至于刚上班就请假会不会影响老板对她的观感……迟愈相信，以莫笙上班期间吃早饭看新闻的作风，他是不可能在意这点小事的。 有个咸鱼老板真可谓人生一大幸事。 第十二章 现实断章 遭遇战 周五。 为了防止潘子成提前交卷、堵门失败，迟愈特意在两点半就抵达学校，在教学楼外找了个阴凉地蹲守。 好在，潘子成……或者说，那个鬼魂并没有让她失望。 三点一过，夏塔就从【祈愿水晶】中浮现出来：“她来了。” 迟愈立即站起，按照计划，抱着文件从教学楼前“路过”。 而夏塔则躲在她的体内，一股虚弱到了极致的气息不断向外逸散。 迟愈没有转头，也没有放慢脚步，而是一路飞驰着向前行去。 她没去管潘子成有没有注意到她——大概率是注意到了，毕竟鬼魂之间的感应是相互的——也没想过刻意做什么动作来吸引对方的视线，反之，越低调越好，越自然越好。 合理、柔和，是她为此次行动定下的两个关键点。 越过教学楼的大门，迟愈拐上了前往导演系学院楼的小路。 来到教务处，找到老师帮忙盖章，一连串的流程走完，迟愈礼貌地道谢告辞。 下楼的时候……夏塔再次感应到了周围有灵体存在。 迟愈站在学院楼前的树影下，保持着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目不斜视，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转身离去。 …… 一个穿着纯白圆领衫、宽松牛仔裤的青年将自己彻底隐藏进了茂密的树丛之中。 他脚步微动，露出了小半张脸，以及堪称一句阴鸷的眼眸。 他的视线追随着女孩离开的背影，直到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拐角处，这才意犹未尽似的收敛了目光。 “……受创了？” 潘子成此时的声音低哑异常，与他那张清秀的外表极不相符。 他的眉眼逐渐皱起，“这么巧？” 无论是那个女孩身上的鬼魂受创，还是她在暑假期间来到学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但两件事结合在一起，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而且，他最近也没少在周边区域晃荡，却始终没有发现别的同类……那个女孩的运气就那么差，刚好遇到了一个，还是无法对付的那种？ 潘子成带着怀疑的表情从藏身之地走出，望向面前的学院楼：“她刚刚是从这栋楼里出来的……” 话落，他低下头去，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迈入其中。 通过对同类气息的追索，以及几个简单的小幻境，潘子成从教务处的老师那里得知了那个叫“迟愈”的女孩来此的目的。 与工作有关，并非个人意愿……非常纯粹的意外。 全程几乎没有任何停留，不知是因为时间紧张，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了解了所有的真相以后，潘子成的眼眸闪烁，内心的天平左右摇晃，不断衡量着什么。 且不提这大概率不是陷阱……就算那个女孩有所预谋，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也有把握从她的手中逃脱。 那女孩体内的鬼魂，能让他恢复不少……甚至很可能直接超越巅峰时期的自己。 只要他的力量再壮大三分，就能将感应能力扩大到方圆数千米，对于以后的“捕猎”有不小的帮助…… 无数念头在潘子成的脑海中浮现，很快，他做出了决定。 ——去伏击那个迟愈！ 在对方还没有察觉到威胁之前，直接将其解决掉！ 至于无法将鬼魂拖出那个女孩的身体，只能连宿体一起杀掉……那有什么，对于一个鬼魂来说，杀人难道还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吗？ …… 另一边。 迟愈已经乘坐地铁回到了晴岸小区。 这一路上，她也在不断复盘今天的经历。 从她的视角看来，这个局是没什么致命漏洞的……但到底能否让对方上钩，依旧无法确定。 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迟愈又有着不少顾忌，比如不好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交战，因为那鬼魂很可能会抓取人质。 又比如万一一击不成，让对方逃脱，被她戳破了身份伪装的鬼魂很可能会就此放飞自我，为祸江安……这就是标准的好心办坏事了。 “……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迟愈开门进屋，准备做饭。 客厅里，一枚水晶球端正地摆放在茶几上，对面的电视里播放着某部极出名的宫斗剧。 为了犒劳自己，迟愈今天做了拿手的红烧肉。 她刚把饭菜端到餐桌上，就突然感到眼前一花，连电视机里的声音都好像是从极遥远处传出的一样，听起来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这样的情况只维持了不到一瞬，迟愈的各个感官就恢复了正常。 但她知道……她已是陷入了幻境。 那个鬼魂不知何时，竟潜入了她的家中！ 路上夏塔没有示警，也就是说，对方很可能并未跟踪，而是用某种方法从学校那边拿到了我的住址……也是用幻境？ 竟然选择在我家动手……也好，在这里不怕被撞见，也不会伤害到普通人。 迟愈心念电转，手中动作却是不停，拉开椅子就要坐下。 恰在此时。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迟愈朝玄关的方向望了一眼，思索了下到访者的身份，然后才迈开步子，走上前去。 经过客厅的时候，她注意到，茶几上的【祈愿水晶】不见了。 是刻意屏蔽了，还是那个鬼魂无法影响到“融合”了艾尔尼娅的夏塔？ 迟愈没多想，更没什么担忧的情绪。 夏塔之前就能破开幻境，现在没道理反而不行。 估计是在外面和艾尔尼娅一起看戏呢。 迟愈踱步来到玄关，期间，门铃又响了两声，似是在催促。 她没有说话，瞳孔深处悄然染上了一丝鲜红，指尖，无形的丝线在空中飞舞。 咔哒。 房门被拉开。 一阵凉风吹过，送来了一股极轻、极淡的腥气。 迟愈站在门内，望着外面那道头颅低垂、长发遮面、白裙染血、气质阴森的女性身影。 滴答、滴答。 水珠滴落在地的声音钻入耳中。 迟愈的视线不自主地下移，看到了女孩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看到了不断滴落的血液，也看到了……她手中那把反射着耀眼灯光的锋利刀刃。 第十三章 现实断章 解决 迟愈的视界中，那把锋利的小刀尖端寒光一闪。 刹那间，一股凉意直冲脑海！ 迟愈反应极快，“噔噔蹬”向后倒退的同时，【偶线】操纵着博古架上的一个做工精致的笔筒，让其奋不顾身地朝着小刀迎了上去！ “叱”的一声短促的轻响，笔筒瞬间四分五裂，其中的十数支签字笔相继掉落在地，发出凌乱、刺耳的响动。 这是在通知外面的夏塔——别看热闹了，快进来帮忙！ 门外，身穿白裙的女孩一步迈出，转眼就来到了迟愈的面前。 遮住她全部面孔的长发微微分开，露出了一双泛红的眼睛，其中蕴满了疯狂的色彩，像是迟愈曾在副本中见过的那些怪物一般。 女孩的嘴边带着残忍的笑容。 她改变主意了！ 这个叫迟愈的女孩竟然能在她的领域中调动灵性，显然是天赋异禀，是再好不过的宿体人选！ 只要能占据这具身躯，就算此后再也找不到可供吞噬的灵体，她的实力也一定能够稳步提升……甚至达到传说中掌控一方的强大境界！ 那个家伙，那个轻易就被人打成重伤的家伙有什么资格享用如此规格的宿体？ 这般想着，女孩手上的动作稍缓，生怕伤到了这具绝佳的容器。 但饶是如此，对于迟愈来说，对方的攻势依旧凌厉无比。 书本、铅笔、遥控器……各种物品前仆后继地奔赴战场，在白裙女孩的手中，却连一招都走不下来，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被会大卸八块。 可惜，以迟愈现在对【偶线】的掌控程度，无法操纵椅子那样较为沉重的大型物品，不然怎么也能为她多争取几秒的。 正想着，她的眼前骤然一花，原来不知何时，女孩已经逼近到了她的身边，高高扬起的手臂朝着她的肩膀用力砍下！ 空气中，无形的丝线瞬间缠上女孩的手臂，意图控制住她的衣物，让那些布料束紧女孩的手脚，限制住她的行动。 却不想，丝线刚一靠近，女孩就轻哼一声。 无形的音波将丝线尽数震开，同时，也在迟愈的耳边炸响了一记惊雷！ 刚要躲避的迟愈身体一顿，紧接着，肩胛处就传来了深入骨髓的痛感！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迟愈的感官，让幻境再也无法维持，“哗啦”一声，如泡沫一般轰然炸开！ 迟愈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肩膀，掌心却并未传来黏腻的触感。 没有血……对，我是在幻境中受伤的，而非现实…… 她眉头蹙起，强忍着在脑海中翻腾的痛苦，谨慎地退往客厅。 迟愈的身后，面色苍白的夏塔浮现出身形，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正前方，冷色的灯光透过大开的房门，照耀在玄关处的地毯上。 一个长相清秀、表情阴鸷的青年迈步走入，他面带微笑地看着不断后退的迟愈，非常讲礼仪地顺手合拢了房门。 “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就不要再垂死挣扎了吧？”潘子成开口，嗓音低哑，男女莫辨。 “不如乖乖束手就擒……或许我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点的死法。”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反派语录…… 迟愈心中腹诽。 她此时虽然依旧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但内心已然放松了许多。 这家伙……说实话，连她这种半吊子都能在其手中撑过几招，真要说有多强，应该不至于…… 夏塔和艾尔尼娅联手要是再拿不下，就白瞎了那俩“神明”的名头了。 后方，清冷的声音中不含任何感情：“你非要对我出手？” 这是艾尔尼娅在说话，“大家都是闯过了层层难关，才能于现世重获新生的……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少废话。” 潘子成步步紧逼，“如果此刻我们的立场对调，你会放过我吗？” 艾尔尼娅沉默片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 夏塔配合地摆出了严肃的表情，“那就只能……动手了！” 这一刻，潘子成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宽敞的客厅中，却瞬间出现了一面面造型古朴的银色等身镜。 那些镜子组成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圆形，将潘子成牢牢地围在了中间！ 潘子成见状大恐，原因无他……这些镜子给了他一种极为恐怖，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彻底磨灭的感觉！ 他转身想逃，但作为“镜魔女”的夏塔……怎么可能让人在自己的主场内逃脱？ 一缕缕虚幻的黑色发丝从镜面中涌出，死死地裹住潘子成的身体，让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离开原地哪怕一步。 “你、你们……” 他面色惊恐地转过身，瞪着迟愈和她身后的夏塔，“你们是故意的！故意引诱我前来，想要杀掉我！” “现在才看出来，是不是有些太迟了？”夏塔笑眯眯地道。 迟愈回头看了她一眼。 接触到那略有怀疑的目光，艾尔尼娅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刚刚那句话是夏塔让我说的。” ……你们真会玩。 迟愈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吐槽了。 潘子成看着眼前的女孩，没什么底气地冷笑道：“你没有选择在学校里动手，是不想牵连到普通人吧。” “我现在已经完全掌控了这个少年的身体，只要我不主动脱出，你想解决掉我，只能把他也一起杀掉！” “你确定……你有杀人的觉悟吗！” 他色厉内荏地喊道。 迟愈瞥了他一眼，瞳孔深处，红芒闪烁。 她看到了……看到了潘子成身上那道透明的影子。 说是“完全掌控”，但实际上，影子并没有彻底融入潘子成的身体…… 迟愈的心中顿时有了判断，转头对夏塔道：“帮我盯着她。” “没问题。”艾尔尼娅的声音传来，随即，一道柔和的白色光辉射出，将迟愈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迟愈定了定神，迈步走进了银镜的包围圈。 潘子成面带惊慌地看着她靠近自己，想要挣扎，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发丝的束缚。 迟愈伸出右手，朝他的头顶轻轻一抓。 穿着绿裙的黑发女子几乎没什么抵抗能力，就被她直接拖了出来。 虚幻的发丝如同附骨之疽，颇为兴奋地在女子的身上攀爬着。 为了防止她惨叫出声，夏塔还非常贴心地分出一缕发丝捂住了女子的嘴巴。 眨眼之间……一个实力不弱的鬼魂，就这样被三人联手，格杀当场。 第十四章 现实断章 新队名 扑通。 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无论是迟愈，还是夏塔和艾尔尼娅，都在静静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那鬼魂消散之后，一股特殊的力量就诡异地渗透进了迟愈的身体中……有点像在红月庄园面见利维德，被那轮红色圆月照耀时的感觉，却又更加温和。 好像是在……逐渐改造自己的身体。 意识到这一点的迟愈试图阻挡、排出那股力量，却发现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办到。 她只得转向夏塔，问道：“我好像也吸收了部分能量……这正常吗？” 迟愈的语气有些复杂，因为之前夏塔说过“她并非鬼魂，无法吞噬灵体修炼”的来着…… 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闻言，夏塔霍地睁开了眼睛。 “……你确定？”艾尔尼娅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犹疑，“可你是人类，就算唤醒了灵性……也不应该能直接吸收灵体啊。” 虽然这两个名词很像，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灵体中不仅含有强大的灵性，还有着不完整的记忆、情绪，以及原主人的部分精神残留，就算是她们这些“鬼魂”，也是仗着自身位格比那个绿裙女子高才敢直接吞噬恢复的…… 否则，贸然吸收的结果……只能是非死即疯！ 迟愈一个普通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 夏塔上下打量着她，手中的白纸上字迹迅速浮现，“【祈愿水晶】是谁送给你的？” “特茜娅。”迟愈解释道，“我没有疯，也没有被那个女鬼夺舍。” “那不应该啊……”夏塔也是满头的雾水。 两人……不，一人两鬼大眼瞪小眼，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将迟愈的特殊归因于她的精神与常人相比坚韧许多。 这样的人很少，但的确是存在的。 当迟愈问起她以后能否通过这样的方式修炼时，夏塔和艾尔尼娅给出的回答是：最好不要主动吸收，因为一旦超出某个阈值，疯狂就会如影随形……迅速到来。 …… 接着，迟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失去意识的潘子成拖到了楼下。 她本想帮忙打个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去，毕竟他虽然看起来呼吸心跳都正常，但谁知道被鬼魂附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又有谁知道，他的意识现在有没有从“怪物游乐场”逃脱。 电话还没拨出去，躺在地面上的青年却痛苦地低哼一声，眼见着就要醒来。 迟愈二话不说，转身逃离了“案发现场”。 潘子成睁开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揉着自己有些胀痛的脑袋，脸上的表情痛苦中夹杂着浓郁的迷茫……环顾了一圈四周，认出了这似乎是个小区。 他踉跄着爬了起来，朝出口处走去。 待潘子成离开，迟愈从楼道里迈出，在他的身后跟了一会。 见他出了小区大门后，立即叫了一辆出租车……迟愈彻底放心了。 还知道打车，看来脑袋没坏…… 这般想着，迟愈满意地回到了家中。 此时，连饭菜都还没凉。 在电视机里那一片“姐姐妹妹”的莺声燕语中，迟愈解决掉了晚饭，想着好久没上线了，明后两天又是周末，不用上班……倒是可以登下游戏，看看系统那边有没有发布什么新公告。 半个小时后。 洗漱完毕的迟愈躺在床上，进入了登录空间。 邮箱内，静静躺着一封来自“异界行者”的邮件。 大意是说，“伽蓝”是个非常民主的组织，参赛队名这种大事肯定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拍脑袋决定，大家一起参与，集思广益，才能彰显出一个“种子队伍”应有的气度与风范。 迟愈瞥了眼发送时间。 周三下午三点四十七。 距离他们开完会大概两个小时的样子。 “……这哪是崇尚民主啊，单纯只是你自己想不出好名字了吧。”迟愈习惯性地吐槽了自家这位队长一句。 她想了一会，随手打出一个名字，给异界行者发了过去。 …… 此时此刻。 异界行者也待在登录空间内……这里的时间流速比现实慢很多，更适合思考一些比较复杂的问题。 他的面前，深蓝色的屏幕中，数封邮件安静陈列着。 “失恋阵线联盟……还不如叫fff团，云澜最近是在回顾她已经逝去的青春吗？” 异界行者无语，“还有无名这家伙……末日圣殿、狮心会、本能字学园……与其叫这些，我还不如取名灵知会，至少听起来不那么中二。” “贝璐丹蒂，提议‘守护者’……这位简直是云澜和无名的结合体。” 对于不熟悉的新队员，异界行者决定留一点口德……吐槽得太狠不好，虽然对方也听不见。 他刷新了下邮箱，还是没有收到驰豫和青木南枝的来信。 这也是正常的，这两人看着就不像是喜欢掺和进这些闲事里的人…… 正想着，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异界行者瞄了一眼：“驰豫……” “驰豫的邮件？” 他愣了愣，点开，先是迅速滑到底端，见里面没有通用货币，内心突然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也是，她又没进副本，哪来的钱还我……”他自我安慰道。 驰豫上次给他寄钱的时候说了，后续还有二百左右的通用货币，等她一有钱就汇款过来……尽管不多，但对于刚刚斥巨资买了投影仪的异界行者来说，多少也能回回血。 异界行者一边想着，一边开始阅览邮件。 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侠者无名”。 “这是……驰豫取的队伍名？” 异界行者很快解读出了这个名字的寓意，“侠者……霞，者，无名？” “‘伽蓝’三位元老级成员名字的缩写？”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顺便把微微上扬的嘴角往下拉了拉，“……得问问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说着，他迅速在屏幕上操作一通，将队名发给了除迟愈以外的几位队友，询问他们的意见。 第十五章 现实断章 成功报名 异界行者等了一会，只收到了无名神的回信：“还行……就叫这个吧。” “可是你不觉得，这个不像是个队名，而更像是个人称号吗？” 异界行者回复道。 他设想了下，如果他在“卵世界”内打出了名头，取一个【侠者无名】的名号……还挺帅的。 以后当那些新人玩家提到自己的时候，来一句【侠者无名】，异界行者……啧啧啧，简直排面。 正想着，那边的无名神又道：“那不然用本能字学园？” “你想都别想！” 异界行者仔细思考了一会……发现还真只有“侠者无名”这个队名比较合适，其他的……简直堪称妖魔鬼怪。 等到明天早上如果再没有人反对，就按照这个名字来制定徽章好了。 解决了一件大事，异界行者心情颇好地下线了。 …… 很快，时间来到了周日。 新城区，白林北路。 一家装饰简约大方的餐厅内。 靠窗的一间包厢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 其中那位女子看面相大约二十八九岁大小，扎着干练的马尾辫，身穿裁剪得体的套裙，面容冷肃、气质凛然。 她对面的男子则三十出头的模样，线条柔和的面孔上总是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 这两人，正是迟愈曾见过的，探岭新闻社的外勤人员——秦臻和曲一杨。 透过半开的窗户望向外界，能够看到数十幢整齐矗立的高楼大厦。 很显然，那里是一个住宅小区。 此时，包间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面色各异。 “基本可以确认了。”秦臻收回视线，翻看着手中的记录本，“潘子成的活动轨迹于两天前有了极大幅度的改变……更具体的时间，应该是在周五从江安电影学院回来以后。” “这代表着……他身上的那只鬼魂，大概率已经被人消灭了。” “被人消灭了……”曲一杨重复着同伴的话语，“那家伙的实力可不弱，哪怕是我们，对付起来也不容易。” 他看向秦臻，“是谁做的，有眉目了吗？” 秦臻的目光落在了某页笔记上：“最可疑的应该是他在晴岸小区停留的那段时间，足有近一个小时……” “也正是从哪里出来以后，我们对那只鬼魂的感应变得微弱了起来。” “只可惜，当时我为了避免引起那只鬼魂的警觉，没有跟进去，无法确定在小区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 曲一杨笑道：“这就很有意思了。晴岸小区里住着一位没有记录在册的强大能力者？还是说……那里有玩家觉醒了，那鬼魂想去狩猎，结果倒霉地被反杀了？” “说不准，得搜集更多的情报才能做出判断。” 秦臻将桌面上的资料收好，“不管怎样，还是先把任务进展向莫社长汇报一下吧。” 话落，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轻轻翘起，“莫社长还想借着这次的机会，让那个叫迟愈的新人见见世面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曲一杨也笑了笑：“也好，这次的任务本就危险无比，那丫头又只是个连内幕都不怎么了解的纯新人……” 正说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一顿，“说起来……那个叫迟愈的丫头，也是住在晴岸小区的吧？” “你是说……”秦臻的脸色一变，“不可能，她只是个新人而已，接触副本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多星期，如果真遇到了那只鬼魂，恐怕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怎么可能……” “你想什么呢。” 曲一杨瞥了同伴一眼，“我是想说，那丫头和一个立场不明的异能力者住在一起，会不会有危险。” “……哦。”秦臻舒了口气，“应该没太大问题，如果真有一位能轻松解决掉那只鬼魂的强大异能力者，那对于他\/她来说，迟愈应该只是个无须在意的小角色……” “不过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保险起见，还是把这事也向莫社长提一句吧。” “行。”曲一杨赞同道。 “说实话，我对那个丫头还是很好奇的……莫社长和延舟对她的评价都很高，真想和她一起通关一次副本试试啊。” “那你就向莫社长申请啊。” 秦臻手上的动作不停，“反正选拔赛就要开始了，就说要专心准备比赛，想请个强大点的外援……只要迟愈同意，社长那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再看吧……”曲一杨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莫社长……他和延舟竟然没选择和我们组队，而是去和迟愈搭伙了，是真不在意我们的死活啊……” 秦臻无语：“你多少级，迟愈多少级？连新人的醋都要吃？” “话可不能这么说，等级能代表什么？那丫头五级就冲上了排行榜第七……纵观新闻社里的所有人，谁曾经做到过吗？” “也是……” 交谈间，两人收拾好资料，相继走出了包厢。 …… 当日，夜。 迟愈再次接到了江澜的电话——今晚九点，集合开会，让她帮忙通知一下“花绯念”和“寂寞的烟”，最好能准时出席。 就在周六，夏延舟二人答应加入“伽蓝”……或者可以说，“侠者无名”，由此，异界行者所统领的小队人数突破性地到达了八人，平均等级也被他们拉高了不少。 至于突然开会的原因……很简单，系统于今日中午，发布了正式开放报名入口的通告。 迟愈提前两三分钟来到了升级后的会议室，稍微等了一会，“侠者无名”小队的八位成员全部到齐。 异界行者先是牵头，分别介绍夏延舟二人和青木南枝二人认识，然后，向队员们展示了他加班加点做出来的队徽，得到一致认同后，这才由他出面，向系统发送了一封报名邮件。 没过多长时间，众人就收到了写有【报名成功】等字样的回信。 就在此时，江澜忽地惊呼一声：“大家快看系统面板！” 迟愈闻言，立即唤出了系统界面，只见……那深蓝色的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全新的版块。 她刚点进去，耳边就响起了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 第十六章 现实断章 副本调研 【恭喜您的小队报名成功！】 【“信仰争夺战”，第一轮，“团队选拔赛”已开启。】 【晋级要求：通关三个“常规”评级的副本。】 【当前比赛进度：0\/3。】 …… 【检测到您的队伍平均等级在十级以下，可申请查看副本的基本信息。】 【是否查看：是\/否。】 …… 会议室中，数位玩家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这就……开始了？”贝璐丹蒂轻声说道，语气略带复杂。 无名神倒还算镇定，也十分务实：“我们什么时候进副本？” “不着急。” 莫笙哪怕在开会中，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等‘黑骑士’、‘黎明救世军’、‘异世界穿越者同好会’那边先试试水再说。” “异世界穿越者……同好会？”异界行者表情异样，看了眼下方的无名神，“这也是……一个顶尖组织的名字？” 能和黑骑士、黎明救世军放在一起，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 只不过这名字，听起来略……随便啊。 “没错。”莫笙答道，“这个组织，怎么说呢……比较特殊。” “据说他们在现实成立了一家公司，完全把自己当成职业玩家看待……甚至连经纪人都有。”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有些无语。 怪不得会取这么一个中二的名字……敢情这就是一群中二少年啊。 注意到队友们的表情，莫笙“嘿”了一声：“可别小看了他们，尽管人数不多，但同好会里的每一位成员实力都很强大，单拎出来一个，我们八个绑在一起都不一定够人家打的。” “明白，否则也不可能与黑骑士相提并论嘛。”江澜点点头，“但话又说回来……这些组织真的会第一时间下副本吗？” “当然。” 莫笙道，“他们早就期盼着这么一场比赛了。对于他们来说，‘常规’评级的副本难度又不算高，还能向普通玩家展示自身的强大，相当于免费的广告……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由于‘卵世界’内缺乏所谓的团队竞技模式，各大组织之间一直没有一个比较权威的排名……这可是个好机会。” 懂了……谁先通关谁就更强是吧？ 迟愈完全理解了莫笙的意思。 这样一分析……那些大组织确实没有理由拖沓，尽快以雷霆之势攻略掉三个副本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在场的都不是些性格莽撞的人，有队伍给他们试水，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唯一需要警惕的是，得认清自己以及他人之间的差距，免得误判了副本的难度，在一条河里淹死……那就不好了。 然后，在异界行者的推动下，会议进入了下一个议题——分析副本信息。 副本的本质，其实就是在某个世界发生的某件大事，所以系统给予他们的资料，自然不可能是这件大事的简纲……只是世界的大背景而已。 这很好理解，还是那个例子，一个人穿越到了清朝，恰好被卷入了九子夺嫡的风波之中，若是他\/她提前知晓了这期间都发生过哪些变故……就算对一些小的细节还欠缺了解，也足够保命用了。 甚至……参与其中，推动部分事件的发展，也不是不能做到。 这样一来，副本难度将会大幅度降低……“选拔”的本意就难以体现出来了。 这一点，会议室中的几人就算不了解，也大致能推断的出，因此没有一人对那粗糙的介绍信息提出质疑。 “副本名称，‘进击！森林大混战！’……” 看着看着，异界行者忍不住吐槽道，“听着就是个非常奇怪的副本。” “大背景是猫、鼠、狗三分天下，彼此之间互相征战，持续了数百年……”江澜也是满脸的复杂，“这设定也太奇葩了吧……我们进去是给其中一方当军师的？” “也有可能是去促成三方和平共处的。” 迟愈的这句话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就连青木南枝都难得抬眸，望了过来。 异界行者茫然：“此话怎讲？” 江澜猜测道：“不是当军师，而是当外交官？” 迟愈摇头：“我没想那么多，只觉得……猫、鼠、狗之所以会征战不休，除了抢夺地盘以外，应该也与物种不同有关。” “而它们彼此之间的差别……应该没有它们与人类间的差异大吧？” 江澜呆滞了一下：“……也对哦。” 其他众人无语。 真的会是这样吗？ 他们一传送进去，猫、鼠、狗三方就迅速谈和，一致对敌？ 应该……不至于吧？ “常规”评级的副本也不可能要求玩家拥有与全世界为敌的能力啊！ …… 如莫笙所料，包括但不限于“黑骑士”、“炼狱”、“纯白誓约”等由高玩组建的队伍，在短时间内相继投身于副本之中。 至于迟愈等人为何会知晓……很简单，商场里同步转播了他们的通关全过程。 这几支队伍所经历的副本背景各一，有西幻，有修真，有玄幻，有灵异…… 像迟愈这样的旁观者是无法得知他们的具体任务的，但从玩家们的行为轨迹却能分析得出来……大半的副本都无法单纯依靠武力碾压通关，必须寻找线索、抽丝剥茧，顺着剧情慢慢走才行。 这可能……就是系统想出来的，对二十级及以上的玩家队伍的限制方法吧。 迟愈推测道。 “常规”评级的副本，基本不可能出现两三个小时通关的情况，持续个两三天不结束都是常态。 再加上现场直播无法快进……所以异界行者简单给“侠者”的成员排了个序，每人“监控”三个小时，到时间再换人。 闻言，迟愈本想说自己明天还要上班，但见莫笙和夏延舟都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又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可以向夏延舟借一套投影设备，在登陆空间看，这样外面有什么动静还能听到…… 迟愈心中盘算道。 秉承着身先士卒的原则，异界行者将他自己排在了首位。 是以，无需干活的其他人等果断地起身告辞。 迟愈刚想下线睡觉，却发现江澜朝她招了招手，好像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现实断章 隐藏天赋 在江澜的示意下，迟愈与她一前一后，来到了惯用的555号商场。 会议室里，此前一直坐在角落，并不怎么起眼的贝璐丹蒂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眸中神色难明。 直到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才敛下目光，抬眸一扫，起身凑到了“花绯念”的身边。 贝璐丹蒂先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她们俩的关系似乎很好啊。” “她俩？”夏延舟想了想，“你是指迟愈和云澜？” “嗯。” “还好吧……在这个小队成立以前，她们就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了。” 夏延舟回答道，“当然，具体认识有多久，我倒是不清楚。” “……这样啊。” 贝璐丹蒂放缓语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夏延舟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下：“不过我和迟愈很熟哦，还给她挑过衣服呢，是一件黑色的小礼服，很好看的！” 此言一出，贝璐丹蒂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瞬间。 她面带复杂之色，缓慢转头……眼前少女那天真、单纯的笑容映入眼底…… 不知为何，莫名的刺目。 555号商场。 迟愈对会议室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跟在江澜的身后，来到了相对来说玩家较少的红色拍卖区。 前方，江澜边走边解释道：“你之前不是问我隐藏天赋的事情吗，实不相瞒，我也只是听朋友提过一句，更详细的就不知道了。” “所以最近我一直在联系‘e先生’，可惜的是，他前段时间好像很忙，直到今天才有空回复。” “我现在带你去见他……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就好啦。” 迟愈闻言，稍微有那么些呆滞。 说实话，她之所以会发邮件询问江澜隐藏天赋的事情，单纯只是因为偶然遇到了，又记起来江澜似乎提到过……顺手为之而已。 却不想江澜竟然把这事放在了心上，还专门为她找来了正主…… 迟愈内心复杂，语气诚恳地道了句谢：“麻烦你了。” 江澜豪迈地挥了挥手：“都是队友，客气什么。” 话落，两人已是踏在了红色的地砖上。 远处，一位身穿深色长袍、气质神秘而阴郁的青年恰好转过头来，一双深蓝色的眸子静静凝望着迟愈二人。 在他的眼神中，迟愈没有感受到任何情绪，甚至没有冷漠……就仿佛……此人并非真实存在，只不过是个拥有灵智的傀儡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迟愈步履稍停，面色沉静。 江澜倒是一无所觉：“这位是e先生。” 她半转身体，介绍道，“这位就是排行榜第七的那位驰豫，我们‘伽蓝’的成员之一……” “啊，现在应该说是‘侠者无名’的队员之一了。” 黑发的青年朝她轻一颔首，继而转向迟愈：“你好。” 迟愈强忍着尴尬，目光扫过他的头顶，上面的白色文字为：e.sir。 纯英文的id……真少见啊。 她不动声色：“你好。” 寒暄过后，江澜很识趣地笑了笑：“那……你们慢慢聊，我就先不打扰了？” e先生朝她点了下头：“辛苦。” “没事、没事。”江澜最后望了迟愈一眼，转身离开了。 不过她倒是没有回登录空间，而是在不远处的排行榜周围流连，不知是好奇迟愈和e先生的谈话内容，还是担心迟愈一人会感到无措，想给这位同伴一些底气。 e先生的目光追着江澜的身影看了一会，才缓缓收回：“你们，是朋友？” 迟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么一句，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暴露太多信息，因此只轻轻点头：“是的。” e先生的表情未见变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而言道：“你想知道有关‘隐藏天赋’的事情？” “稍微有些好奇。”迟愈停顿片刻，“真的有人开启过隐藏天赋？” 她之所以这么措辞，其实遮掩的性质居多。 毕竟她的道具栏中足有两件物品是与一个特殊的属性值——理智有关的，所以，隐藏天赋肯定是存在的，以“卵世界”内如此庞大的玩家基数，也必然有人曾开启过。 迟愈唯一不确定的是……那个天赋，究竟是否是“理智”。 e先生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半个月前，一位玩家进入了一个背景特殊的副本，并从中意外获得了一个技能。” “那个技能没有学习条件，发动时也不需要消耗灵力、体力或生命。” “它消耗的是一种特殊的属性。”e先生的眸光深远，“理智值。” 果然。 迟愈并没有太意外：“所以，只要进入与那个副本背景相同的世界，就有可能开启这个……理智天赋？”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e先生非常严谨地道，“顺便一提，那位玩家进入的副本，是一个海岛，名为——” “奥维斯。” 迟愈愣了下。 ……这么巧？ 也就是说，她随时可以开启这个听起来十分珍贵的隐藏天赋？ 毕竟她的手中有通往“奥维斯”的万界拼图，而只要完整探索过一次……她就可以无限制传送了。 就算第一次比较倒霉，没拿到技能，也可以多跑几趟……总不至于每次运气都很差吧？ 不过……真的太巧了！ 迟愈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e先生一直关注着她的表情变化，见此，直白地发问道：“你应该掌握着某件与理智值有关的特殊物品吧？” 迟愈回过神来，蹙眉抬眸。 “不用这么看着我，这很好猜。”e先生坦然道，“一般人哪怕听说过有隐藏天赋存在，大概率也不会太在意，更别提刻意打听了。” “你如此上心……很可能是拥有一件相关的物品，所以才会想知道更多有关‘理智天赋’的信息。” 迟愈对他的推断不置可否：“你想要什么？” 如果不是另有所求，以这位e先生的城府，不可能将她拥有特殊物品的猜测就这么捅出来。 “很简单。” e先生的语气染上了丝严肃，“你若是真的成功开启了天赋，烦请告知与我。” 第十八章 现实断章 信息核对 知道迟愈一定会询问，他没有停顿，继续说道，“理智……很特殊，非常特殊。” “它不像其他天赋那样，可以通过练习提升……而更像是一位玩家的灵魂烙印，开启时是什么等级……死亡时，依旧会是这个等级。” 迟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她本想说这个结论会不会太武断了，说不定只是理智天赋的升级“经验条”太长，不好填满呢？ 但她心中隐有预感，这个问题就算问了出来，恐怕也只会得到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所以干脆就咽了回去。 见她不说话，e先生沉吟片刻，补充道：“不仅如此……传言，当然，只是传言。” “理智天赋的等级高低，与玩家灵魂韧度的强弱直接关联。” “所以它直接决定了，一位玩家是否能够成为主宰一方世界的——神明。” …… “你和e先生到底聊了些什么啊，用了这么长时间？” 女孩活泼的嗓音将迟愈发散的思绪扯了回来。 迟愈几乎没有思考，非常流畅地答道：“我问他怎么开启隐藏天赋，他告诉我了，并附赠了一个条件，要我开启之后告诉他一声。” “就这些？”江澜怀疑。 “就这些。”迟愈面不改色。 “……好吧，我还以为是什么秘密呢。” 江澜倒是对开启方法不怎么感兴趣，在她看来，一个“生命”就已经够难练了，为什么还要把其他精力浪费在其他天赋上面？ 俗话说得好，百艺通不如一艺精嘛。 把江澜应付过去以后，迟愈又开始思考e.sir提到的那个传言了。 如果是真的，那就代表着，“信仰争夺战”必然会在某个环节开启所有参赛者的理智天赋，或许……还是一个重要的筛选条件。 我要不要去一趟奥维斯，先下手为强？ ……等等，我又没想过要赢得比赛的胜利，提前开启理智天赋似乎也没什么好处…… 嗯，多通关两个副本，多拿点意念值……也勉强能算是好处吧。 不过就算要探索奥维斯和莱顿，也得等组队完成一个“常规”级别的副本再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思及此处，迟愈将这些想法都抛到了脑后，与江澜道别之后就下线休息了。 …… 周一早上。 迟愈非常乖巧地坐在办公室里。 由于她被安排在下午一点到四点“监控”比赛，所以此时的她没有摸鱼，而是在最后检查一遍手中的政审材料。 昨天下午，从程砚那里得知自己的书出版有门的秦教授大喜过望，拉着自家学生就直奔迟愈给出的地址，在随后赶到的迟愈的引荐下，与莫笙聊了许久，大致敲定了出版的事宜。 当然，后续还少不了要和出版社那边接洽一番。 不管怎样，见对自己多有照拂的师长即将完成多年的心愿，迟愈也是颇感欣慰…… 嗯，有关躺椅的申请报告也早在上周四就打上去了，希望能尽快更换吧……她现在坐的这张椅子是真的很不舒服…… 将这些事情抛在一边，迟愈将注意力重新汇集到了手中的表格上。 之前莫社长说过，最近会有一个任务，不知道是有关什么案件的…… 算了，不想这些，还是先把政审表给社长送过去吧。 这般想着，迟愈起身外出，敲开了社长办公室的大门。 屋内，莫笙照例靠在沙发上，咬着煎饼果子，用“早间新闻”下饭。 见到迟愈过来，他匆忙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接过了政审表。 一边看，莫笙一边说道：“很好，接下来只要再核验一下信息，就彻底没问题了。” “核验信息？”迟愈不解。 “就是一个简单的，有关你基本信息的你问我答，我们毕竟是家公办企业，该走的流程还是要有的。” “……好吧。”迟愈表示理解，“现在吗？” 莫笙“嗯”了一声，三两口啃完煎饼果子，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迟愈跟在他后面，穿过不长的一道走廊，来到末端的一间屋子前。 咚咚咚。 莫社长伸手敲门。 “请进。”门内，一道凛冽的男声传来，刹那间，甚至让迟愈联想到了冬季冰封的湖面。 她短暂出神的时候，莫社长已经推门走了进去，语气懒散地打着招呼：“小楚，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迟愈了。” 话落，他转而为迟愈介绍道，“他也是我们报社的记者，名字叫楚暮苏，因为负责的是外勤……真正的外勤，所以经常不在社内。” 莫社长说话间，迟愈也在认真观察着眼前的青年。 他长得很英俊，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峻气势，即便是款式最简单的白色棉布衬衫，穿在他身上都有种阿玛尼正装的感觉。 注意到迟愈的打量，名为楚暮苏的青年抬头看向她：“你好。” “……你好。”迟愈微微点头。 连眼神中似乎都藏着一股锐利……这位真的只是个记者吗？ 怕不是个战地记者吧。 她思绪发散地想道。 许是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莫社长左右看了看，然后懒懒地笑道：“都站着干什么啊，坐下聊、坐下聊。” “反正也就是走个形式，不用那么紧张的。” 楚暮苏这时也道：“请坐。” 迟愈应了一声，在他的示意下于对面落座。 而莫社长则搬了把椅子，在两人中间以“葛优瘫”的姿势半躺着。 “那我们开始吧。” 楚暮苏显然也不是个话多的人，直接跳过了寒暄环节，直奔主题。 他对照着手中的资料问道：“你的名字是？” “迟愈。” “年龄？” “十九岁。” “出生日期？” “户口上是2000年6月1日。” 迟愈说完顿了下，“这些最基本的问题……也都要问吗？” “基本问题也有出错的可能。”楚暮苏语气平静。 ……好吧。 迟愈正襟危坐：“您请继续。” “性别？” “噗……咳咳，咳嗯。” 迟愈和楚暮苏不约而同地看向某个方向。 被两人同时盯住的莫社长顿时觉得压力倍增，他不着痕迹地抹掉嘴角呛出来的口水，讪笑道：“继续，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迟愈转过视线，神色认真地答道：“女。” “目前就读于？” “江安电影学院导演系，大学二年级。” “……” 两人一板一眼地一问一答，让旁观的莫社长叹为观止。 知道的清楚这俩人是在核实基本信息……不知道的看这态度，说是两个特工正在对暗号估计都有人信。 这俩但凡有一个正常人……这场面都不至于这么和谐。 莫社长在心中感慨道。 第十九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1) 一连问了数十个问题，这场处处都透露着莫名意味的信息核对才终于结束。 迟愈随着莫笙走出办公室，不自觉的，她看了身后被关紧的房门一眼。 这位楚暮苏……总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在哪里见过？ 这一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迟愈没有深究，更没太在意。 “啊，对。” 走着走着，莫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道，“我之前说的那个任务已经被完成了，你最近应该不用外出了。” 迟愈回神，没有多问，只点头道：“好。” “你不用太沮丧，迟早能有机会出去见世面的。” 莫笙一本正经地安慰道，“我尽量给你找一些比较轻松、不那么危险的任务……” 你哪里看出来我很沮丧了……有谁会嫌弃带薪摸鱼的生活太清闲啊？ 迟愈心中吐槽了一句，警惕道：“这里会有很多危险的任务吗？” “也不是……”莫笙斟酌着答道，“你和沈忱他们一般来说问题不大，比较危险的是那些出外勤的。” 迟愈皱了下眉，有意再问，莫笙却非常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显然不是很想详细谈论这个问题。 迟愈没辙，只好暂时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准备找个时间从夏延舟那里探探口风。 她刚回到办公室，却敏锐地发现有人曾进来过……还在桌面的那堆资料上留了一份纸质报导。 迟愈拿起，目光却陡然一凝。 只见，其上印有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她就是当初与潘子成一同被困在“怪物游乐场”中的……那三人之一。 莫社长他们……究竟在调查些什么？ 这里真的只是个新闻社吗？ 还是说……就像当初她和夏塔所猜测的那样，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活跃于暗中，专门解决各种灵异事件的组织？ 而这个组织……就是“探岭新闻社”？ …… 短短五天，整个“卵世界”可谓风起云涌。 这段时间里，几乎全部有名有姓的组织都至少通关了一个副本。 或是因为他们的实力确实超出了平均水平一大截，又或许是因为“常规”级别的副本并不像大众所想的那般困难、危险…… 总而言之，通关率高得离谱。 而这超高的通关概率，让广大“业余”玩家们感到惊讶的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他们既然都能通关……我们未必就不行。 并且，当越来越多的队伍成功通关副本，众人也发现，在“团队选拔赛”期间，结算奖励中会多出一个特殊的道具。 【请神令】。 该道具的掉率极低，粗略估计可能在1%以下。 作为一个一次性消耗品，它的特效也对得起这超低的掉率——邀请任意一名玩家助战，等级不限，而且……没有使用时限。 一时间，强队、散队纷纷出手，四处收购……对于前者来说，【请神令】可以用在“团队擂台赛”中，这样就可以比对手多出一人，大大提高胜算。 而对于后者，则可以雇佣那些排行榜靠前的大佬，帮助他们通关副本。 至于能不能出得起雇佣的价格，另说。 说不定就有些高玩不在意金钱，只为享受攻略副本的快感呢？ 综合以上原因……越来越多的队伍选择进入副本，一场属于全体玩家的狂欢……终于在此刻，彻底拉开了序幕。 周五，夜晚。 迟愈坐在登录空间的躺椅上，检查着自己的道具、技能栏。 目前她一共有六件特殊物品，分别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猫猫虫】、【吗啡】、【银枝蔓怀表】、【祈愿水晶】、【暗灵十字】……也就是【灵之剑】，以及【艾尔尼娅的冠冕】。 而技能则稍微逊色一些，只有【鬼瞳】、【偶线】、【幻影留痕】和只能再使用一次的【雷怒】四个。 不过，说是“稍有逊色”，但对于一个五级的玩家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富有”了。 想当初，同是五级的云澜霞影在怪物游乐场时期，也只有一个永久掌握的技能而已。 迟愈没太在意这些，就算拥有再多的技能、道具又如何？她一个五级玩家的灵力、体力上限摆在那里，别的不说，用两次【幻影留痕】她的体力就快要见底了。 当然，如果此刻有外人在场，并探听到了她的心声……绝对会暗骂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正想着，深蓝色的屏幕上弹出了“异界行者”邀请她入队的消息。 她点击“接受”，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团队栏”。 值得一提的是，“团队选拔赛”阶段，不管队伍里一共有多少人，每次都只能是六人一起排本，不能多，也不能少。 这也是报名条件要求队伍人数必须在六人及以上的原因。 考虑到接下来的副本是三方混战的背景，定然危险无比，所以“侠者无名”的众人商量后，决定留下没什么战斗能力的云澜霞影，和自告奋勇“固守大本营”的寂寞的烟。 是以，此时团队栏里显示出的玩家信息分别为—— “队长”，【异界行者（lv8）。】 【无名神（lv7）。】 【花绯念（lv11）。】 【青木南枝（lv7）。】 【贝璐丹蒂（lv6）。】 【驰豫（lv5）。】 …… 【提示，您的队伍当前已报名参加“信仰争夺战”，强制传送已取消。】 【副本难度已固定为“常规”。】 【是否确认进入副本？】 【已确认，副本载入中……】 ……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外界，嘈杂的交谈声不断涌入耳中。 “妈妈，妈妈。” 幼童清脆的嗓音中蕴藏着满满的好奇与小心翼翼，“这是什么呀？” “别看！”一道警惕的沉稳女声传来，“长得青面獠牙的，一看就知道是吃小孩的怪物！” 踢踢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不断回荡着，很快就消失在了耳畔。 迟愈睁开眼睛，不自觉地目送着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远去。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第二十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2) 青面獠牙的……吃小孩的……怪物？ 这是在说我？ 即便是从不把他人看法放在心上的迟愈，这一刻都被激起了一丝胜负欲，差点直接取出【艾尔尼娅的冠冕】戴至头顶，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魅力”。 不过…… “可以是可以……但没必要。” 迟愈如此安慰着自己，抬眸四顾，将周围的景物尽收眼底。 左右两边，以及她的身后都是土石砌成的墙壁，脚下踩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展目向前远望，能够看到数十米外的一条繁华街道。 其中，毛发颜色各异的“狗头人”身着粗布麻衣，或急或缓、穿行于内，相互攀谈、言笑晏晏。 这熟悉的场景……若不是他们大多长着同一张脸，迟愈差点以为自己又进入“怪物游乐场”了。 “我记得副本介绍里提到过，以聪慧扬名的边牧们所建立的国家是……‘智慧之国’？” “真是个好名字。”迟愈赞了一声，迈步朝小巷的出口走去。 此刻她的周围连一个队友都看不见，她却并未因此而感到慌乱。 “分散传送”也是系统常用的手段，虽然迟愈没遇到过，但长达五天的“观影”体验，让她看到了不少相似的案例。 等触发了主线任务后，再根据内容决定是要与队友汇合，还是继续单独行动好了。 如此想着，迟愈踏上了小巷尽头那条宽阔、平整的街道。 下一秒。 【注意：当前玩家所处副本为：进击！森林大混战！级别评定：常规。】 【任务已触发。】 【团队主线任务：集齐“永昼之森”内三个国家的绿卡（声望达到100）。】 【当前声望：智慧之国：0；耕种之国：0；颜之国：0。】 【任务描述：除了“那位大人”以外，三国居民就是“永昼之森”的最高统治者，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得到他们的承认哦。】 “竟然是要刷声望、拿绿卡……什么古早网游设定。” 迟愈暗暗吐槽。 她虽然没怎么接触过网络游戏，但各类小说、电影、电视剧看得不少，对背景设定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腹诽之后，她在内心分析道：“声望，一般来说都是靠完成委托获取，普通民众或高门大户的委托都可以……” “前者难度较低，相应的，单个任务能获得的声望也比较少。” “后者可能会稍微繁琐一点……但应该能更快地达到100点。” 迟愈思量片刻，很快做出了决定。 ——先找个任务评估一下难度和报酬，然后再制定更加详细的计划。 至于队友们……找得到就汇合，找不到就各自努力，反正以他们的实力，只要不被传送到“战区”，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话又说回来……不会真有人那么倒霉，被直接传送到了战区吧？ …… 与此同时。 夏延舟看着系统面板上自动接取的支线任务，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晕厥过去。 一旁，贝璐丹蒂也是面色复杂。 “率领‘颜之国’的军队，占领‘耕种之国’的一座城池……完成后奖励声望30点。” 她呢喃一句，抬头望向队友，“我们不然……还是快逃吧？” 谁知道这里的战争是怎么打的，是用冷兵器互殴还是用热武器突突突。 若是前者还好，凭借着被强化后的体质，加上各种道具、技能，她们或许还能杀他个七进七出…… 可如果热武器已经在“永昼之森”普及了，那她们上战场，基本就等于找死。 更加让人感到头疼的，是“率领”二字…… “喂，那边那两个丑八怪！” 一道中气十足的浑厚嗓音压了下来。 夏延舟和贝璐丹蒂下意识地抬起头…… 没错，抬起了头。 然后，她们看到了一只身高三米，体型巨大的……橘猫，正朝着二人的方向走来。 身周，微风自动，脚下，大地颤抖。 橘猫睁着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听好了，你们已经被编为我颜巅军的先锋。” “而所谓先锋，最重要的是胸怀悍不畏死、逢战必先的勇气！” “你们要把自己炼成一支利箭，刺穿敌人的身躯，刺穿坚固的城墙，刺穿胆敢阻挡在我颜巅军面前的一切阻碍……知道了吗！” 尽管心中有种种不愿，但为了避免被这位“橘猫大将”一巴掌拍死……夏延舟还是一脸憋屈地点头应是。 刚睁眼就发现被传送到了“颜之国”的军营，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发现，并扭送至颜巅军副将的帐营外，然后就被编为先锋……主线、支线紧随而来。 想跑跑不掉，想拒绝拒绝不了。 夏延舟看着身边的队友，一双眼瞳中满是悲愤与控诉。 ——我的运气真的有这么差吗！ 一旁，贝璐丹蒂面色无奈地回望着她。 别看我啊……我们大哥二哥，伯仲之间好吧？ 一段无声的交流之后，两人同时露出了无比落寞的神色。 这一刻，她们的心理活动出奇的一致。 “失算！早知道应该和莫哥（寂寞的烟）一样，选择留守大本营的！” …… 另一边。 迟愈并不知晓她两位队友的悲惨遭遇……当然，知晓了她估计也不会在意。 一是相距甚远，赶不过去。 二是……赶过去了其实也没用。 在动辄万人起步的军队面前，个人……哪怕是有那么点超能力的个人，其力量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别说是她了，就算六人齐聚，都不可能做到直面战争而不伤性命。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在边缘ob，冲锋时殿后，逃跑时开路……虽说这么做稍微有那么些无耻，但为了一个今天刚认识的不相干族群丢掉性命……那更是白痴才会做出的选择。 不过，对一切一无所知的迟愈是不会被这些问题所困扰的。 此时的她头顶休闲外套，用深色的布料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在街道上游荡着。 经过十多分钟的打听，她获悉，此地名为缺月镇，位于“智慧之国”的边境，与“耕种之国”接壤。 因为“永昼之森”的战争大多是由“颜之国”掀起的，智慧、耕种两方并无太多利益纠纷，所以这里还算安全宁静，对于迟愈来说，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第二十一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3) 考虑到随便从街上拉一个人要任务会比较尴尬，所以迟愈决定去找一些比较有名的店铺，那里也是最容易出委托的地方。 迟愈停住脚步，望向缺月镇内的“第一大商行”。 她没把注意力放在那还算精致的装潢上，目光紧紧盯着厅堂里的一道高瘦的身影。 他穿着标志性的黑底白纹运动服，一头蓝发在普遍是黑白棕的边牧中间极为显眼。 无名神？ 好巧……不对，应该说是必然现象。 既然“永昼之森”一共有三个国家，而“拿绿卡”又是个团队任务，为了更好地考验玩家个人的实力，每个国家分配两个人……这是非常合理的做法。 迟愈没有出声，迈步走入堂内，站到了青年的身边。 注意到一旁多了道身影，无名神下意识一抬头，看到了一个将自己的全部肌肤都裹进了衣服里的……生物。 他愣了下，待到迟愈将外套脱了下来，才认出这是自己的同伴。 迟愈始终没有与他对视，低头看向柜台上展开、摊平的一张略有泛黄的纸张。 其上写着一句简短的古语——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非常经典的鸡兔同笼。 这是……要我们把它解开？ 迟愈抬头，恰好迎上了店主带着笑意的目光。 他并未像其他边牧那样排斥两位人形生物，反而，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宽厚、包容的光芒。 没等迟愈开口，他就分别看了眼前这对男女一眼：“你们是朋友？” “嗯。” “你也想挑战这道旷世难题？” “……嗯？”迟愈语调一转，“如果成功解了出来，会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 店主咧嘴一笑，“这可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谜题，若你们真能解得出来，我就为你们引荐国主大人，届时，你们就可以尽情在题目的浪潮中沉迷，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 闻言，迟愈和无名神都是嘴角抽动。 他们都经历过高三，对于题海的恐怖有着极为深刻的了解，是以完全没有被这一“丰厚”的报酬所打动。 不过…… 两人对视一眼。 想要快速提高声望值，与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打好关系是很重要的。 而且……鸡兔同笼，也不是什么复杂的题目嘛。 无名神点头道：“我明白了，麻烦给我纸笔，我现在就能把问题解开。” “当真？” 店主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他上下打量着无名神：“你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智慧之国’的子民……而耕种、颜国那边，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出现聪明人的。” 喂，我长得是不像狗不错，但也不至于像猫和老鼠吧。 无名神心中无语，催促道：“给我一分钟，最多一分钟，我绝对解开给你看。” “好嘛，好嘛。”店主一边从柜台里拿出纸、笔、墨和砚台，一边嘀咕道，“我只是觉得你们长得有点像监督而已嘛……” 无名神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解题上，并未在意店主这句细若蚊蝇的喃喃自语。 迟愈倒是抓住了其中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汇。 趁着队友答题的空隙，她询问道：“监督是谁？” 听这位有着经典黑白配色的边牧的意思，他\/她应该是和玩家一样的人形生物？ ……不会又是“黑骑士”的人潜入进来了吧？ 这一刻，迟愈觉得自己简直要患上“幻瞳”ptsd了。 但转念一想，现在正处于“副本选拔赛”期间……这个所谓的监督，会不会是专门监视玩家动向的？ ……或者直白点说，一个智能摄像头？ 迟愈思维发散地想道。 “监督？”店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监督就是统治着‘永昼之森’的神明啊。” “你不会连神明都没见过吧？” 他“噫”了一声，眼神中写满了“你到底是从哪个旮沓里来的山顶洞人”。 迟愈：“……” 我不仅见过，还见过三个。 我不仅见过三个，身上还带着俩。 要不要我现在把她们喊出来，咱们好好比一下到底谁更没见识？ 迟愈吸了口气，决定不与这些又自大又自傲、浑身散发着古时文人的酸腐气息的边牧计较：“……我听说，智慧、耕种、颜国一直在征战，那位监督这都不管吗？” 话音落下，店主忽然重重叹气道：“怎么管？监督非但不制止那群邪恶、残忍的橘猫，还非常支持她们扰乱永昼之森的秩序。” “可怜我智慧之国的臣民们……我们只想待在家里，安静地研究各种难题而已，那群橘猫却隔三差五地前来，抓捕大智慧者去给她们当军师……” “简直粗鲁！荒唐！” “可恨！可杀！” “当军师？”刚算出答案的无名神抬起头来，看了眼店主那留着中分刘海的狗脑袋。 此时此刻……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迟愈完全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真·狗头军师。 “没错！”店主毫无所觉，依旧义愤填膺，“我们可是读书狗！让读书狗去打仗，简直是、简直是……” 见他卡住，一副找不到合适形容词的模样，迟愈在旁边补充道：“焚琴煮鹤、暴殄天物。” “说得对！” 尽管不太清楚这两个成语的意思，但不妨碍店主高声叫好。 无名神转头跟着店主一起声讨橘猫的迟愈，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家伙……大概率是个狗党。 但实际上，迟愈如果听到了他的这句判断，大概会于内心腹诽一句：什么猫党狗党……我只是单纯的乐子人而已。 无名神开口：“那个……我解出来了……你要看一下吗？” 店主对橘猫的声声控诉戛然而止：“……拿来我看看！” 说完，不等无名神奉上，他就火急火燎地一把将纸张从对方手里夺了过来。 迟愈瞥了一眼，在上面看到了两个含x和y的方程式，下方，工工整整地写着答案，甚至连“答”都有，十分的标准。 店主盯着纸张看了半晌，轻“嘶”了一声。 第二十二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4) 看着店主那凝重的神色，无名神不自觉地露出了有些骄傲的表情。 虽然自从离开大一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数学……但这种小学生都会的题目，他是不可能做错的。 迟愈看他一眼，然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人是会被周围的环境同化的。 这不过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数学题而已……解出来是正常，解不出来才很诡异吧，你到底为什么要露出这种“骄傲”的表情啊。 不会真的是被那个“旷世难题”的前缀给带偏了吧？ 慢慢的。 十秒过去了。 半分钟过去了…… 见店主依旧眉头紧锁，心情越发忐忑的无名神终于忍不住了，试探性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想，店主用力一点头：“有！” “你这画的都是些什么符号……完全看不懂啊。” 无名神顺着低头望去，发现店主那只毛茸茸的爪子正按在字母“x”上。 他呆了一下：“这是……未知数。” 顿了顿，无名神试图解释，“这个题目，鸡和兔子的数目都是我们不清楚的，所以我就用两个……符号，来代替它们。” “接下来，只要将鸡和兔子的头、腿数量用这两个符号表示出来，再加到一起，列个等式，就能够求出答案了。” “听懂了吗？” 无名神十分镇定地看着店主，一副“你听不懂就是你笨”的严肃表情。 店主思索良久，终于“哦”了一声，作恍然大悟状。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简直精妙无比，啧啧称奇：“没想到世界上竟还有如此神奇的解题方法，当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不知这方法叫什么名字？” “嗯……”无名神绷着一张脸，“这叫……求解未知数法。” 旁边的迟愈伸手按了下自己的双唇。 莫名的……有点好笑。 偏偏店主还满脸的崇敬：“原来如此……精妙、精妙！” 又赞叹了几句之后，他突然话锋一转，“如果是你们……说不定真的能揭开高塔之中隐藏的谜题……” 听着店主那陡然变得无比沉重的嗓音，迟愈和无名神的表情都是一肃。 后者作为“解题者”，当仁不让地提出了疑问：“高塔？” 店主长叹一声：“那是我们智慧之国历任国主所居之地。” “每一位智慧之国的国民，都渴望成为其中的侍从，就是为了亲眼一观那块书写着谜题的古老石碑。” “听说……其中隐藏着有关至高之神的秘密。” “只要能将其解开……”店主神神秘秘地道，“整个永昼之森的所有居民，都将从轮回之中解脱出来。” 轮回？ 解脱？ 迟愈眉尾微挑，暗暗咀嚼着这两个词汇。 无名神也好奇道：“轮回？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这是历任国主从石碑中解读出来的……” 店主斟酌片刻，还是如实答道，“但我曾经听国主提起过，轮回，是指战争所带来的苦难，是指颜之国对我等永无止境的压迫，也是指……” 他伸出皮毛光滑的爪子，曲起三指，指了指上方，“神明的意志。” 【任务已触发。】 【团队主线任务：帮助永昼之森的居民解除“战乱不断”的诅咒。】 【任务描述：永远不会降临的、不可面见的黑暗；始终无法停歇的、非己所愿的战争，以及……永世难以摆脱的、强加于身的……命运。】 耳边，系统的声音悠然响起。 迟愈和无名神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了然。 看来，店主口中的那块神秘石碑中，确实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他们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去和“智慧之国”的国主见一面了。 思及此处，无名神当即说道：“我们对石碑中的谜题很感兴趣，不知道能否一见？” “当然！” 店主欣然应允，“待我稍作准备，便与两位高人同去！” …… “缺月镇”虽然以“镇”为名，但由于地处边境，完全可以当做一座独立的城池来看。 即便平日里少有战乱，此地的管理却依旧十分严格，无论进出都要反复核验身份……非智慧之国的臣民想要通过，必须有高信誉者担保才行。 相应的，这里的城防体系同样出色，一旦发生动乱，绝对能以最快的速度架立起坚不可摧的防御……不得不说，虽然在“数学题”一道上稍有不足，但军备方面，智慧之国还是非常出众的。 此刻。 城墙上。 一位身披盔甲、脸上皮毛白棕相间的边牧龙行虎步而来。 见他走近，原本在各处摸鱼的士兵们纷纷集合，立正行礼，高呼一声：“百夫长！” 百夫长挥手叫停：“我方才得到消息，有两位‘外来者’进入了智慧之国。” “虽说我国足有六座城池，他们刚好出现在缺月镇的可能性并不高，但依旧要提高警惕！” “一经发现，不必报告……立刻击毙！” “是！” 众兵士齐齐应和道。 随即，一位个性活泼的黑白边牧好奇地侧过脑袋，望着长官：“百夫长，往日永昼之森也不是没有来过‘外来者’，我们一直都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这次为什么要下必杀令？” 百夫长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很显然，平时这位长官与他手底下的兵士相处得十分和谐，这凶恶的一眼非但没有让那个黑白边牧目露畏惧，相反……整个队伍都变得松散了起来。 百夫长无奈：“因为，这次的‘外来者’中……很可能混入了一位‘恶堕’的眷者。” “恶堕？”有人惊呼一声，表达出了明显的厌恶之色。 尽管“永昼之森”中的居民们大多信仰的是“至高神意志的具现”——那位一直俯瞰着整片大地的监督。 但智慧之国的某一任国主，机缘巧合之下，了解到了一些有关外界的知识，得知了“四柱神”的存在。 他非常认同“公正女神”的理念，因此曾下达旨意，要求全体国民改信这位伟大的神明。 第二十三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5) 久而久之，此地那纯粹的信仰之力引起了“公正”的注意，祂顺势将部分力量渗透了进来，不仅会偶尔回应边牧们的祈求，有时还会降下神谕。 至于那位神秘的“监督”……不知是太过弱小、未曾察觉，还是单纯的毫不在意，总之，从未干涉过。 而就在数分钟前，“智慧之国”的国主得到了来自神明的谕令——找出可能隐藏在各大城池内的“恶堕”眷者，并将其消灭。 作为“公正女神”的信徒，边牧们对“恶堕”这位邪神，以及与其相关的一切都又畏惧、又厌恶。 是以，听到附近很可能混入了邪教徒，一群兵士几乎像是吞了苍蝇般恶心。 百夫长面色沉凝：“为了更好地寻找那位邪恶的眷者，女神赐下了一面神奇的镜子，可以映照出世上所有生物的本我。” “保险起见，你们去两个人，将它安放在城门。” “是！”众兵士齐声应道。 …… 另一边。 跟在店主的身后，刚走出商行的迟愈自然不了解城墙上发生的一切。 所以，她的心中毫无忧虑，反倒因为无名神完成了“解题”的支线任务，得到了2点声望而心情颇为明媚。 其实，如果没有触发第二条主线，“智慧之国”的任务又全部像解题那般简单的话，迟愈二人都想留下来刷足声望再走了。 可惜……事与愿违啊。 一行三人穿过宽阔的主干道，来到了恢弘、高耸的城门下。 店主遥望数眼，看着井井有条、宛如一条长龙的出城队伍，好奇道：“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走在他身后的无名神抬头：“很不寻常吗？” “有点……”店主没多解释，主动请缨，“我去打听一下。” 话落，他就灵活地钻进了人群之中。 没过一会，他略有气喘地跑了回来，却没有看到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停留在原地的，唯有两个将自己的整张脸都裹进了衣服中的奇怪生物。 店主茫然四顾。 旁边，迟愈有些无语地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她的声音，店主才回过神来：“两位高人……你们怎么打扮成了这副模样？” 无名神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天气太热，遮一遮太阳，免得晒黑了。” 你这理由……找的真敷衍。 迟愈内心腹诽道。 店主倒是没想太多，或者说，他有限的智商不允许他想太多。 他抬头看了看天：“也是，你们身上没有毛发，必须得依靠外物来保护自己才行。” 高人……真娇气啊。 店主闭上嘴巴，没有把这句感叹说出口。 迟愈没太在意他的表情变化……毕竟她察言观色的能力再怎么强大，也无法从一只动物脸上解读出太过明显的情绪。 她将话题导回了正轨：“所以，城门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店主示意两人跟着自己，边走边道，“好像是城镇里混进了其他国家的人，城卫兵正在一个一个查验身份，所以出城的速度慢了一点。” 迟愈的脚步一顿，与身边有着同样动作的无名神对视一眼。 她想了想，确认道：“耕种之国与颜之国的居民，体型与你们差距大吗？” “当然！” 店主对迟愈的言外之意毫无所觉，“耕种的国民大多娇小，只和我们这边的稚童相当。而颜之国那边则如同巨人……” “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被那群凶恶的橘猫迫压至此！” 迟愈和无名神自动忽略了店主语气中的悲戚与愤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还真是在找我们！ 当然，也不一定就是他们俩，可能是队伍里的其他玩家……难道有谁曾经来过永昼之森，并与智慧之国结下了梁子？ “怎么办？”无名神低声询问道。 “听他的描述，那些城卫兵的目标就算不是我们，也是同队的几位玩家之一……看到我们的长相，他们一定会将我们扣下来的。” 迟愈此时也是神色严肃，从衣服的缝隙中向外看去，将四周的环境收入眼底。 城镇外，六七米高的城墙高高耸立着，将整个缺月镇围了个严严实实。 既然是在找人，那其他城门的防守肯定也是如此严密……除非能找到一个没有被官方掌握的出口。 可是……真的存在吗？ 他们就算找到了，没有店主的带领，又要如何与国主搭上线？ 或者…… 迟愈的目光落在了前方带路的店主身上。 直接绑了他？ ……不行，他虽然不那么聪明，但也不是太笨，万一表面服软，实则直接把我们带到城卫兵的驻地，那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了？ 脑海中，种种念头闪过。 迟愈开口道：“你确定，你没有来过这里？” 无名神非常笃定地答道：“我确定。” 迟愈轻一点头：“那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就算被抓住了，只要与他们说明情况，再有店主的担保……大概率不会有事。” “而且，以他们的智商……也不一定能看破我们的伪装。” 此言一出，无名神脸色古怪。 你……认真的？ 就我们俩现在的打扮，几乎都把“我有问题”写在脸上了……这都看不出来？ 迟愈没有解释，冷静异常。 她当然是认真的。 毕竟……之前她四处打听消息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装扮，而街上的那群边牧，几乎没有一个表现出抵触或好奇的……比她露脸时还好使。 更何况，就算真被查了出来，她还有【艾尔尼娅的冠冕】。 谈判……她有经验。 …… 此时此刻。 耕种之国与颜之国的交界处。 夏延舟和贝璐丹蒂躲在一个小山丘后面，看着远处硝烟四起的战场……二脸懵逼。 即便她们现在距离战斗中心足有近千米远，也依旧能够听到那隆隆作响的炮火声，眼中，无数火花落地炸开，带起一阵尘土与浓烟。 最让她们感到恐怖的是。 一片枪林弹雨中……一只只橘猫极为凶猛，逆流而上，仍由炮弹在自己的身体上炸开……毫发无损。 第二十四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6) 半晌。 贝璐丹蒂转头，再次语气诚恳地建议道：“这个世界的战力设定真的太离谱了，仅凭我们是绝对把握不住的。” “我们不然……还是逃吧。” 夏延舟下意识地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可随即，又有些沮丧地道：“你觉得，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耕种之国的战力你也看到了……我们就这样去投诚，真的不会被对方迎面甩来一发炮弹吗？” 她抿了抿唇，“与其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不如继续在这里混日子……说不定等这场仗打完，我们就能混到30点声望了呢？” 贝璐丹蒂语塞，然后又有些颓然地低下头去。 这个世界……对非酋的恶意真的好大。 “永昼之森”好可怕，我好想回“登录空间”啊啊啊—— …… “到我们了。” 无名神的嗓音听起来像是绷紧的琴弦一般。 跟在他身后的迟愈看了眼守在城门两侧的卫兵。 尽管站得笔直，眼神中却明显透露出了一股子懒散……好像所谓的拦路盘问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迟愈微微蹙眉，有些搞不懂对方的路数。 她声音轻缓：“放轻松，别太紧张，免得被看出破绽。” 她没有说的一句话是……紧张了也没用，以他们当前的处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是正确的应对方法。 无名神不甚明显地舒了口气，“嗯”了一声。 “下一个。”士兵懒散的声音传来。 久候多时的店主立即迈步上前：“好久不见了，李什长。” 被称为“李什长”的边牧抬头看了他一眼：“是你啊，怎么，又要出门进货？” 毕竟是整个缺月镇最大的商行，店主更是连国主都能搭上话……与一位小小的什长认识，并不是件值得惊讶的事情。 “不是。”店主摆摆手：“我今天意外遇到了两位高人，觉得他们有很大可能，可以解开国主手中那块石碑里隐藏的谜题，所以决定带他们去一趟满月城。” 闻言，李什长当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当真？” “当真！” 店主凑近，神秘兮兮地说道，“他们非常轻易地就解开了一个旷世难题，是世上绝无仅有的聪明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么一句盛赞，无名神非但没有高兴的情绪，反而……不自觉地蜷起了脚趾。 李什长“哦”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 他看了眼迟愈二人：“就是他们？” “没错。”店主笑道，“我知道你们的规矩，我替他们做担保……我的信誉应该还算高吧？” “那当然。” 李什长同样回以微笑。 他转向两位玩家，“有周店主为你们做担保，那我就不详细问了，你们过去吧。” 话落，他示意对面的兵士让开了道路。 ……这么简单？ 无名神一时间有些愣怔。 直到后背被人轻轻推了一把，他才收敛了思绪，闷声跟着店主往前走。 一步…… 两步…… 一直走到城门口，那位李什长都没有出声阻拦。 这下连迟愈都有些惊讶了。 她猜到了他们大概率能够安然无恙地出城……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 迟愈按下内心的波动，步履轻盈地向前行去。 她所没有看到的是…… 此时，城门上，一面圆镜仿佛有生命一般，调转了方向，镜面中映照出了少女披着外套、并不算优雅的身形。 突然。 迟愈身体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数步！ 前方不远处，无名神的精神本就无比集中，不可能注意不到身后传来的动静。 他猛一回头，刚想开口，却惊讶地看到…… 迟愈的身周，有一道透明的虚影浮现！ 不……是被震出来的！ 那道虚影有着长至腰间的漆黑长发，身着仿佛有月光照耀其上的莹白长裙，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骇然。 夏塔瞪大了眼睛，蓦地转头望向悬挂于城门上的那面圆镜。 “迟愈！” 艾尔尼娅的声音随之响起，“快躲开！” 与此同时，夏塔以极快地速度“钻入”迟愈的体内，由藤蔓编织而成的精美桂冠转瞬出现在了迟愈的发顶。 紧接着—— 斜上方的城墙上，“轰隆”一声巨响猛然炸开！ 强烈的危险预感不断刺激着迟愈的神经，让她根本无暇去分辨此时正朝她袭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本能地后退躲避。 她没看见……一旁的无名神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枚炮弹。 一枚由火炮发射出的炮弹！ 无名神心念一动，就要唤出【流星火云剑】冲上前去，旁边的店主却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后拖去。 恁个瓜娃子，炸弹是能用空手接的吗！ 就在众人各展神通、相继遁逃的下一秒。 嘭！！ 橙红色的火焰炸开，掀起了阵阵热浪。 由于炮弹就是冲着迟愈而来的，因此，哪怕有艾尔尼娅的提前预警，迟愈也是最靠近爆炸中心的。 好在，夏塔及时为她戴上了【艾尔尼娅的冠冕】。 柔和的白色光芒在迟愈的身周不断波动着，抵消掉了爆炸产生的恐怖能量。 可饶是如此，迟愈依旧觉得头晕脑胀、耳鸣不止……甚至连视野都有些不清晰了。 而此时，周围的无数兵士都在狂吼。 “是她！” “找到了！” “找到‘恶堕’的眷者了！” “装填炮弹！快！再给她来一炮！” 我…… 隐约听到了一点的迟愈差点骂人。 “放松，不要反抗。”艾尔尼娅的声音仿佛一缕清泉，荡开了迟愈内心的所有狂乱。 “让夏塔掌控你的身体，带你离开。” 迟愈心念电转，依言闭上眼睛、放空思想。 陡然，一道冰冷的气息瞬间填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站立于城门之下的女孩蓦然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一道不起眼的深红一闪而逝。 夏塔毫不犹豫地取出了【银枝蔓怀表】和【暗灵十字】。 前者的使用条件是神秘天赋d，而迟愈的神秘天赋在通关了“血月祭礼”之后就升到了e，配合上【暗灵十字】的特效，刚好勉强能达到要求。 第二十五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7) 在夏塔的控制下，消耗掉一百点体力值之后，系统面板上“神秘天赋”后方的字母随即跳动为“d”。 下一秒，一段美妙的歌声传荡而出，仿佛是海妖诱人入梦的低吟。 【银枝蔓怀表】的特效一：海妖之歌！ 其具体的效果是：消耗200点灵力值，随机播放一段乐曲，根据乐曲的内容获得相应的增益或一种可使用的技能。 尽管说明上写着的是“随机”，但夏塔的位格摆在那里，就算无法精准控制乐曲的内容，也可以大致圈定出一个具体的风格。 比如……轻盈、飞翔。 一个个音符从虚空中“跃出”，迟愈也随之获得了一个buff。 ——“失重”。 眼看着第二枚炮弹即将装填完毕，“迟愈”不再犹豫，足尖轻点、轻轻一跃！ 在无数人震撼的视线中，她宛如飞鸟一般跃上城墙，手中的“暗灵十字”转瞬间化作通体银色的“灵之剑”，眸光微冷地看向正在操控炮台的兵士。 觉察到夏塔动了杀意，迟愈仅存的意识立即开口阻止：“别杀他！” 这不是仁慈，而是以她现在的能力，无法将无名神一起带走。 万一将眼前这位士兵杀了，无名神难免会受到迁怒……与一个掌握着热武器的国家为敌，结果可想而知。 她可不想有熟悉的队友因自己而死。 尽管内心稍有些不满，但夏塔也不会违背迟愈的命令。 她冷哼一声，随手挥出了一剑。 凛冽的剑光宛如一道长虹，撕裂了空气、裹挟着阵阵寒风，朝着那名士兵狠狠斩下！ 那士兵被吓得直接愣在了原地，脑海中甚至没有产生躲开的想法。 城门下，一群吃瓜群众惊呼一声，用露着一条缝隙的爪子捂住了眼睛。 然而，那道剑光主动避开了士兵，轰然一声，斩断了由钢铁制成的炮筒。 直到一堆废铁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刚要点燃引信的士兵才反应过来，满脸惊骇地向后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慌忙抬头四顾，却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个奇怪生物的身影。 ……太可怕了！ 果然，“恶堕”的眷者实在太可怕了！ 见自己的手下没死，那位“李什长”也松了口气。 过了两秒，他才终于想起来——现场还有一位邪教徒的同伙呢！ 他当即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面目凶狠地瞪向无名神和周店主所在的方向。 却没想到……那里只剩下了瘫坐在地的店主，而无名神早就冲出了城门，逃之夭夭了。 事实上，早在第一枚炮弹炸开的时候，无名神就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等到迟愈跃上城门，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更是毫不犹豫，转身便跑。 他没有带上周店主的意思——那家伙看着就是个文弱书生，一发炮弹落下就被吓傻了，纯纯的累赘，带上的话，他能跑掉就怪了。 “快！集合！” 李什长瞪着那道越跑越远的背影，怒吼道，“给我抓住他！” 一个由十位士兵组成的队伍瞬间成型，队伍里的成员各个手执武器，悍勇无比。 这一刻，店主展现出了与他平时迥然相异的、非比寻常的智慧。 他的脑海中念头疯狂闪动，转瞬便理清了利弊。 虽然他不清楚那两位高人为何会被攻击，但城卫兵一上来就下了死手，说明他们不是“颜之国”的间谍，就是与“恶堕”有关。 这时候，如果无名神被抓住，那他与那两人“相交甚密”的关系就藏不住了，到时候他可能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就地处决。 而如果他们没被抓住……那他与那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岂不就单凭他一人做主了？ 思及此处，店主立刻下定了决心。 就在兵士们即将越过城门的时候，突然，旁边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痛呼声。 “哎呦！”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带队的李什长脚步不由得一顿。 “李什长、李什长——”店主不遗余力地哀嚎着，“救命啊——” “再不救我，我恐怕就要死啦——” …… 夏塔控制着迟愈的身体，在无人的旷野中一路飞驰。 “失重”这个增益buff的具体效果为：将重力的影响减免至原先的20%。 配合上五级玩家接近专业运动员的体质，以及“e”级格斗天赋的增幅，迟愈的速度顿时跃上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台阶。 唯一的缺点就是，全速奔跑之下，体力值下降得实在是太快了。 眼见着黄色的体力条即将见底，“迟愈”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住了脚步。 她闭了闭眼睛，一道虚影缓慢从她的身体中“剥离”出来。 再次睁眼时，迟愈已然恢复了神智。 感受到四肢的酸软，她环顾四周，想找个干净点的石头坐下休息一会。 未果后，她干脆一撩衣摆，席地而坐。 夏塔也跟着躺到了旁边。 对于她来说，使用道具也是要消耗能量的，是以，此时的她同样累得不轻……而且仅凭休息还很难恢复过来。 真是飞来横祸、倒霉透顶。 夏塔颇为郁闷地想道。 等到一口气喘匀，迟愈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好像隐约听到了那些士兵在喊什么……“恶堕”的眷者？ 果然，艾尔尼娅先一步开口道：“可能是被我牵连了。” 夏塔闻言点了点头，在手中的白纸上书写道：“我在那面镜子上感受到了属于女神的气息……” “祂可能是知晓了我们在瑞德姆恩做的事情，以为我和‘恶堕’勾搭上了……”她的表情中藏着说不清的憋闷。 迟愈了然。 “月之恶魔”艾尔尼娅与“恶堕深渊”有关，这一点她在拿到了瑞德姆恩那块万界拼图时就知道了。 “……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迟愈语气如常。 在上一个副本中，想要活下去的唯一出路就是与艾尔尼娅合作……就算提前知道了会被“公正女神”针对，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第二十六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8) 只是不知道，无名神他们会不会受到影响…… 如果“智慧之国”根据她的外貌长相，将所有人形生物全部拉黑，这样一来，不仅“智慧之国”的绿卡拿不到，第二个团队主线恐怕也会卡住。 ……这就麻烦了。 不过，根据那位边牧店主的说法，“颜之国”对于“智慧之国”来说，是处于绝对的压制地位的。 实在不行……可以尝试一下，能否借用“颜之国”的势，迫使“智慧”授予玩家绿卡、允许他们观摩石碑。 话又说回来……获得绿卡和声望达到100……应该是互为充分必要条件的吧？ 迟愈不是很确定地想道。 休息了十几分钟，见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迟愈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当务之急是要与“颜之国”搭上线。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提前确认一下，是只有“智慧之国”信仰“公正女神”，还是说……整个永昼之森里的全部三个国家都是祂的信徒？ 带着这样的疑问，迟愈选了个方向，迈步向前。 以她现如今的视力，可以隐约望见，数公里外坐落着一片连绵千余米的建筑群，看起来是个规模不算大的小村庄。 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是“耕种之国”的领地。 …… 与此同时。 无名神也遇到了一个貌似不是很繁华的小村落。 在旷野中游荡了许久的他早已是口干舌燥，急需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因此，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拐上了入村的一条小路。 走着、走着。 突然，侧后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无名神下意识转头看去，却不想……恰好与一群行色匆匆的边牧打了个照面。 无名神：“……” 边牧们：“……” 这一刻，双方都愣在了原地。 身体上的疲惫让无名神的反应有些迟钝，更是将他的智商拉到了与边牧们相当的同一水平线上。 是以，他足足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视线缓慢下移，看到了边牧们身上穿着的轻薄铠甲。 那熟悉的样式彰显着一个事实。 ——很显然，这是一队城卫兵。 无名神迅速冷静下来，面无表情、转身想走。 然而…… “站住！” 一声轻喝传入耳畔。 无名神心中暗暗叫苦。 他想逃，但是，已经掉到50以下的体力值告诉他……他逃不掉。 …… 相较于似乎被霉运缠身了的无名神，迟愈的运气就好上许多了。 当然，她表现得也比同伴更为谨慎。 经过长时间的潜伏、探查，确认眼前村落的原住民并非边牧，而是一只只身型约在80-90厘米大小的仓鼠后，迟愈多少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确定耕种和颜国是否同样信仰着“公正女神”了。 至于如何确认，很简单——抓一个居民问一问就行。 由于体型所限，这个村落的房屋周边，围墙都不算高，所以迟愈很轻松就翻了进去。 院墙内，最为惹人注目的是一片葱郁的菜地。 粗略一扫，迟愈便从中找出了好几种蔬菜，有白菜，有小青菜，有毛豆、黄瓜、韭菜……一旁的田垄上，还栽种着几株长势喜人的向日葵。 种类繁多、季节混乱到仿佛是在玩qq农场。 说起来……她好像没有在缺月镇里看到过农田啊，集市里似乎也没有卖粮食的商铺…… 那些边牧的食物都是从哪里来的？ 通过在森林里捕猎获取？ 嗯，缺月镇有很多地方她还没有去过，说不定农田是设在那些区域的…… 迟愈没有深想，继续展目眺望。 菜地边缘，支着一个晾衣杆，上面悬挂着几件针脚粗糙、颜色暗沉的粗布长袍。 迟愈上前两步，随手拿了一件比较宽大的黑色斗篷，展开打量了一眼，满意地点了下头。 有了这件斗篷以后，她就不用把外套遮在头顶了，至少仪容上会规整一些……等会可以与这里的住户商量一下，将其买下来。 她先前在缺月镇的集市上看到过，这里用于交易的货币是金、银、铜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想想，“智慧之国”甚至还有火炮……她心中的这一点疑问转眼间就又消散了。 迟愈正天马行空地想着，身后却突然想起了一道带有惧意的颤音：“贼……有贼……” “有贼来偷衣服……” 最后一个“啦”字还没有说出口，迟愈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灵之剑】架在了那只胖墩墩仓鼠的脖子上。 仓鼠瞬间收声，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滚动着。 “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迟愈嗓音低沉，“我问，你答。” 仓鼠当即举起了两条短小的前肢作投降状，“嗯嗯”应了两声。 “你们‘耕种之国’信仰着哪位神明？” “监、监督……”仓鼠的声音已经抖到快要飞上天了。 “‘颜之国’呢？” “也、也是监督。” 仓鼠咽了口口水，非常狗腿地主动补充道，“隔壁‘智慧’的信仰与我们都不同，据说他们信仰的是一位名为‘公正女神’的强大神明。” “不过可能是我的见识比较短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祂的名讳。” 迟愈微微颔首。 其实就算仓鼠不主动说出“智慧之国”的信仰，她也是会顺带着询问一句的——用来验证这只仓鼠有没有说谎。 而目前来看，应该没有。 迟愈继续问道：“从这里到‘颜之国’大概有多远？” “多远……这个，我没有去过，所以不太清楚。”仓鼠小心翼翼地回道。 也是。 迟愈换了个问法：“你们与‘颜之国’一直在征战？” 提到这个，仓鼠顿时一扫先前的怯弱，义愤填膺地道：“并非征战，而是卑鄙的侵略！” “那些可恶的橘猫一直在试图侵占我国的国土！掠夺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 “一直！” ……好吧。 迟愈沉默了下：“那征……交战的具体地点，你知道在哪里吗？” “当然！” 仓鼠缩了缩脖子，恢复了细弱的嗓音，“您、您要去吗？那里很危险的！” 第二十七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9) 在迟愈的进一步逼问下，仓鼠最终还是如实为她指明了方向——只要一直往西走，经过三个村落之后，就能够看到边境的防线了。 不过从此地前往边境，以仓鼠们的速度，即便是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赶路，最快也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抵达。 听到这么个数字，迟愈瞬间放弃了徒步前去的念头。 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毅力，就算她真的花费三天乃至更多的时间赶到了边境，那时队友们恐怕都已经把主线搞定了。 “那你们这边有什么容易上手的代步工具吗？”迟愈问道。 “代步工具？”仓鼠懵懂地摇了摇头，“没、没听说过……” 迟愈认命地叹了口气，随手扔了一枚金币过去。 当初她在怪物游乐场一共赚了249枚金币，在“鲸鱼酒吧”被坑走了22枚，离开瑞德姆恩的时候又把其中的大半都送给拉兰特一家了。 现在她的手里还剩下三四十枚的样子。 这玩意一不能换成通用货币，二无法带到现实，所以迟愈也无所谓浪不浪费，财大气粗得很。 虽然在迟愈的眼中，金币与路边野草几乎没什么区别，但对于仓鼠来说可并非如此。 要知道，单纯只靠种地的话，他一年的收入能换来一两枚金币就已经顶天了！ 当然，作为耕种之国的国民，他从未为食物发过愁，但生活又不是只有吃喝，还要穿衣、娱乐、抵御邪恶橘猫们的入侵…… 别的不说，每年向智慧之国购买火炮就是一项非常庞大的支出。 有了这一枚金币，就可以少上交一点粮食……今年的收获就能屯下来大半了。 仓鼠尽情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一张肥美的胖脸上露出了如梦似幻的满足表情，连斗篷被拿走了都没太在意。 ——开玩笑，别说是一件斗篷了，就算迟愈把他晾在衣杆上的衣服全部取走，他都不会有任何不满！ “不知道养殖场的那两个外来者是不是也一样的出手阔绰……” 听到身后传来的喃喃低语，原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迟愈猛地顿住脚步。 她转身看向暗自欣喜的仓鼠：“你刚刚说……外来者？” “是呀。” 许是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奇怪生物虽然行事作风有些可怕，实际上却是个好人，所以仓鼠的语气变得欢快了不少。 “他们是前两天突然出现在我们村子里的，一来就要求村长给他们分配点农活……奇怪得很。” 迟愈嘴角抽动了下。 一来就要干活，应该是想刷声望……这肯定是自己的队友无疑了。 “他们现在还在村子里？”迟愈确认似的问道。 “在呀。”仓鼠回答，“您和他们是同伴吗？” 迟愈表情冷漠，满脸写着“你不需要知道”：“带我去找他们。” “没问题。” 仓鼠很好说话，赶在迟愈开口阻止之前，一把将擦拭干净后的金币塞进了嘴里。 这存钱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迟愈内心疯狂吐槽。 …… 同一时间。 春分镇，养殖场外围，一片黝黑的农田旁。 异界行者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愣愣地站在太阳底下。 这是他来到耕种之国后的第三个小时……期间，除了最开始花费了一点时间用来找委托，剩下的两个多小时，他和青木南枝都在……种地。 没错，种地。 对于“耕种之国”来说，粮食即为国运之本，所以这里最常见的任务自然就是种田。 可是，不得不说，种田这种技术活对于从未有过务农经验的两位玩家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此时的异界行者身着短打，拄着锄头，眺望着剩余四分之三还没有松土的田地。 一股绝望之情顿时从内心深处升腾而起。 而他的身边，青木南枝干脆连衣服都没换。 尽管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隐藏于眼底的不耐与颓唐却是清晰可见、呼之欲出。 青木南枝仔细想了想，不知第多少次提议道：“我觉得我们是不可能完成这个支线任务的，还是尽快想些其他方法吧。” “不！我不相信！” 异界行者双手抱头，“我都已经在这里耗费这么长时间了，如果拿不到那10点声望，这两个多小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我不——” 一声痛呼、声音凄惨，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青木南枝有些无语。 沉没成本了属于是。 此时此刻，晴空万里、烈日炎炎。 难以望见尽头的农田里，一位身形高挑的青年正摆出标准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姿势，辛勤地劳作着。 刚在仓鼠的带领下来到此地的迟愈，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卷。 她挥手打发走身旁的仓鼠，迈步走上前去。 “你们这是……接了支线任务？”她开口询问道。 有先前在“智慧之国”解题的经验，迟愈很轻易就猜了出来。 而且……这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主动要求来种田的样子。 “啊，驰豫！” 异界行者看到熟悉的队友，先是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随即又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去。 他放下锄头，三两步窜到迟愈面前：“你也被传送到了这里？” “不……嗯，算是吧。”迟愈含糊其辞，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在这里……劳作，是接了支线任务？” “是啊。” 异界行者有些沮丧地道，“只要把这块地种满，就能够得到10点声望，我和青木一起的话就是二十点。” “……我接取的时候还觉得很划算的，但实际做起来……实在太困难了。” 迟愈点了下头。 她很快想起了点什么：“是把作物种下就行，还是要等到它们长出来？” 如果是前者，那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麻烦，直接把种子撒下去不就好了？ 至于长不出来……你总得给人家一点发育的时间嘛，否则怎么可能长得出来？ 等那群仓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们早就怀揣着绿卡离开这个世界了。 以隔壁边牧表现出来的智商，都能在森林里以“聪慧”闻名，迟愈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把那群仓鼠忽悠到卖粮卖地。 第二十八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10) “好像……”异界行者不是很确定地想了想，“我去看看！” 见他手忙脚乱地点开系统面板，迟愈颇为无奈地转向青木南枝。 青年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等注意到迟愈的视线，才抬眸望来，给了她一个“怎么了”的眼神。 迟愈收敛目光，暗自叹了口气。 队长不靠谱就算了……怎么这位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迟愈还以为他单纯只是性格冷淡，最多也就是有点不善言辞，没想到……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一路通关，砍上排行榜第三十五名的高位的。 当然，迟愈所不知道的是，青木南枝这个id现在已经冲到第十二名了。 “啊！” 一声惊呼打断了迟愈的思绪。 异界行者的那张脸上堆满了惊讶、失望、不敢置信等种种情绪，“你说对了……还真不是种下就行，得等到作物成熟才算完成任务。” “可是、可是……” 就算这是异世界，作物相较于现实来说有所变异，从播种到成熟怎么也得三两个月吧？ 到时候才真的是连黄花菜都凉了！ 果然…… 迟愈倒是没太多意外，毕竟副本是不可能留下这么大漏洞的。 “不行，这任务不能做了。” 异界行者一咬牙，“反正支线任务失败不会影响通关，我们还是快些找到村长，让他再给我们派发一些比较容易的委托……” 迟愈点头：“只能这样了。” 见异界行者似乎有些沮丧，她思考了下，安慰道，“颜之国那边我虽然不清楚状况，但智慧之国的进展也不算顺利。” “所以你大可以慢慢来，不要着急。” “真的吗？”异界行者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当然是真的，毕竟你对面站着的这位队友，就是因为在隔壁智慧之国碰壁了，所以才会逃到这里的…… 迟愈默默想道。 这时候，她突然有些庆幸此时和她一起的是异界行者和青木南枝。 若是换莫哥来，就算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也能把她和无名的经历猜个大概了。 …… 正如迟愈所料。 会议室内。 正在观战的云澜霞影和寂寞的烟呈现出了两种全然不同的状态。 前者双手十指交握，紧张地放于胸前，满脸写着担忧。 “这个副本看起来好难啊……”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里的迟愈三人，生怕漏掉一点细节似的，“不知道队长他们能不能顺利通关……” “莫哥，你觉得呢？” 没有人回应。 江澜转头看向对面。 却见，莫笙身着标志性的圆领套头衫和及膝短裤，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只是……表情稍微有些奇怪。 “……莫哥？” 江澜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声。 莫笙回神：“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有些担心。”江澜叹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队长运气太差了，竟然随机到了这么难的副本……” 闻言，莫笙的神色更古怪了。 “主要是那三个国家给的任务都太奇怪了，想获取足够的声望真的很困难……” 江澜握了握拳，颇为自信地道，“不过我相信迟愈他们，一定能找到突破口的！” “你说是吧，莫哥？” “啊……嗯。”莫笙敷衍地应了一声。 他仔细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我觉得，获取声望还不是这个副本最难的部分。” 江澜“啊”了一声，好奇问道：“那什么最难？” “最难的点在于，这个副本它……” 莫笙气沉丹田，双唇轻启，一字一顿地说道，“自带降智光环。” 江澜没听懂，有些茫然地歪了下头。 …… 春分镇。 在异界行者的带领下，一行三人来到了张村长家。 说是村长，但其住处与迟愈在村子外围遇到的那只仓鼠家并无太多不同，只不过院子里的菜地稍微大了那么一点，晾衣杆的周围多了些展平的渔网罢了。 迟愈扫视一圈，很快收回视线，跟随两位队友径直走入由茅草堆砌而成的房屋中。 屋内，一只皮毛油亮的浅棕色仓鼠正姿态悠闲地斜倚在藤椅上，手中拿着烟杆，时不时吸上一口，闭眼享受着。 异界行者显然不是第一次目睹眼前的场景了，见怪不怪地走上前去：“张村长。” 村长的右眼睁开一条缝隙，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是你们啊，怎么，地种完了吗？” 异界行者在心中斟酌了许久，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站在他右后方的青木南枝则保持着一贯的沉默作风，丝毫没有要为自家队长解围的意思。 迟愈默默看了数秒…… 这场景，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是不是在哪里遇到过？ 她闭了闭眼，认命地上前一步：“村长，我们仔细思考过了，作物生长的周期太长，而我们时间有限，实在是等不起，所以种地可能不太适合我们。” “所以我们想来问一问，有没有那种……能很快完成的任务？” 张村长眉头轻挑：“嗯？” 迟愈见状，立即补充道：“我们的实力很强大，至少捕猎是没有问题的……” 话又说回来，仓鼠吃肉吗？ ……管他呢。 迟愈干脆跳过“捕猎”的话题，给村长提供了另一个选项，“或者，您干脆派我们去镇守前线，都可以，我们都能做到。” “当真？” 听到这里，张村长放下了手中的烟杆，微微坐直身体，“你们的实力很强大……甚至连那群邪恶的橘猫都能敌过？” 这一刻，迟愈突然想起了边牧店主说过的话。 耕种之国的民众宛如稚童，而颜之国的则堪比巨人…… 她面不改色，声音甚至都没什么起伏：“如果只有一只的话。” “好！” 村长突然大叫一声，吓了异界行者一跳。 “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新任务……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放心吧村长！”见事情有门，异界行者当即兴奋地应道。 接着，他带着些好奇，“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样的新任务吗？” 村长站起身，背负双手、面容严肃地吐出两个字来：“狩、猎。” 第二十九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11) 迟愈等人如今所在的地方，是春分镇的“养殖场”。 按理来说，仓鼠们对于肉类的需求量不是太大，完全没有必要为此专门建造一个“养殖场”。 当异界行者小声提出这一疑点时，迟愈几乎是瞬间便联想到了居住在永昼之森的另两个物种——边牧和橘猫。 与仓鼠不同，那可是标准的肉食者。 按照任务描述，三国居民是永昼之森的最高统治者…… 统治者，而非唯一的居住者。 难道说，除了猫、鼠、狗以外，森林里还住着其他动物？ 只是，那些生物都是被……圈养起来的？ 被仓鼠们圈养起来，用以出口给智慧、颜国，换取其他物资？ 不远处，张村长和五六只仓鼠正在前方领路，他们或怀抱着干燥、洁净的渔网，或手执锃亮、锋利的鱼叉，时不时侧头交谈些什么。 迟愈和异界行者有心想光明正大地偷听，奈何仓鼠们的语速实在太快……硬生生地让两位玩家听出了英语六级听力的感觉。 好在，仓鼠们在与他们这些“外来者”对话时会刻意放缓语速。 就比如说现在。 为首的张村长停步、转身：“我们到了。” 迟愈敛下发散的思绪，习惯性地抬眸四望。 从仓鼠们手中的渔网、鱼叉就能看出，他们的目的地必然是个“水生生物养殖场”。 所以，当迟愈看到那湛蓝、澄澈的水面时，并没有感到意外。 让她稍微有些惊讶的是……眼前的这条长河宽阔无比，一眼望不到尽头。 波浪翻滚间，甚至有种江海般巍峨壮阔的气势。 不仅是迟愈，异界行者盯着河面看了一会之后，同样有些诧异，有些呆滞地转向张村长：“你们……在这里搞养殖？” 在这宽广度堪比长江黄河，水流流速近乎于钱塘江大潮的地方搞养殖……真的不会亏到当裤衩吗？ 这比买基金亏得都快吧！ 张村长丝毫没有觉察到异界行者语气中的异常，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说道：“是啊。” 他抬头观察了下天色，“退潮的时间快到了。” 退潮…… 迟愈还没想明白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耳边那隆隆作响的水声竟突然消失了。 彻底消失了！ 这一变故当即引起了三位玩家的注意，三双眼睛相继朝长河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张村长等鼠却是见怪不怪，有条不紊地铺开渔网、分配鱼叉。 其中一只矮胖的黑色仓鼠抱着三支鱼叉，踉跄着朝迟愈等人走来。 异界行者差点被他的这番动作吓出尖头雨伞ptsd，生怕他一个没踩稳摔倒在地，于是两步窜上前去，将他手中的鱼叉接了过来。 “谢谢、谢谢。” 矮胖仓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奶声奶气地道，“这就是你们今天的装备了。” “村长说，你们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连田都种不好，说什么实力很强大概率也是骗鼠鼠的。” 这话说的，耿直到异界行者有些汗颜。 他还没来得及狡辩，仓鼠就继续说道：“所以，村长说，也不指望你们会操作渔网，能帮我们多叉几筐物资出来，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村长说，等会几位叔叔会抛下渔网，等拉上来之后，你们跟着上去杀鱼就好了，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村长还说了，如果你们真的有超越橘猫们的实力，那就多捕几只鱼上来。近段时间那群橘猫不知道发什么疯，总是想着抢我们的粮食，简直、简直可恶！” 仓鼠挥舞着自己的小胖手，“再加上，明年购买火炮的钱粮也还没有到位，如果今年的收成再不好，前线的战士们就快要没有粮草啦……” “所以村长说了，若你们能解决掉这个问题，无论什么报酬，我们都愿意提供！” 话一说完，矮胖仓鼠就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回到了张村长的身边，邀功似的伸出了两条前肢。 村长在自己的口袋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了几枚葵瓜子，放到了矮胖仓鼠的手里。 远处，异界行者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就在刚刚，那一连串的“村长说了”结束后不久，三位玩家就同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 【任务已触发。】 【支线任务：帮助仓鼠们获取物资（每击杀一只八爪鱼可获得声望2点，每辅助击杀一只八爪鱼可获得声望1点）。】 【任务描述：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诶？什么？不是大自然？】 【那么……璀璨希望的编织者、这一切的缔造者……究竟是谁呢？】 一切的……缔造者？ 迟愈看着系统面板，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异界行者显然也注意到了任务中的疑点：“按照系统的意思，击杀八爪鱼略等于获得物资？” “这是个八爪鱼养殖场？” 他伸出右手食指，抵住前额，眉头紧锁，“想不明白……” “不需要想明白。”青木南枝抬步向前，“全部杀掉就好了。” “……也是哦！”异界行者的表情很快变为恍然，提起鱼叉跟了上去。 被两人抛在后方的迟愈已经无力吐槽了。 这个任务的重大疑点明明是在那句模棱两可的描述上，“大自然”与“缔造者”的对立、后者的身份为何，是否是那位“俯瞰整片森林”的监督…… 至于八爪鱼与物资之间的关系……重要吗？ 完全不重要！ 看着青木南枝身周散发出的、肉眼可见的跃跃欲试，迟愈越发怀疑这位队友“排行榜大佬”这个名头的含金量了。 这家伙总不会是靠着蛮力，一路莽上排行榜的吧？ 迟愈心累，抱着鱼叉，一步步向前行去。 永世难以摆脱的、强加于身的、名为“战乱不休”的命运……或者说，诅咒。 以及如大自然的馈赠一般，为“耕种之国”带来希望的织梦者…… 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敌对？ 若真如此，他们……不，应该说，祂们以“永昼之森”为棋盘，以猫、鼠、狗三方为棋子，博弈至今……究竟有何图谋？ 带着种种疑问，迟愈面色沉凝，站到了捕猎的队伍中。 第三十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12) “嘿咻！” “嘿咻！” 一连串的呼喝声响彻河畔。 数只仓鼠分别拽住渔网的两侧，奋力将其往河水之中撒去。 相较于先前的流速湍急，此时的河面安静到仿佛一潭死水，就好像河流的上游存在着一个开关，会有人定时开启、关闭一样。 哗啦一声，渔网入水。 按照正常的捕鱼流程，此时应该拖着网不断前行，再不济也要静候数个小时，这样才会有鱼、虾、蟹钻入网中，达到捕猎的目的。 但很显然……“永昼之森”发生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渔网刚撒下去不到十分钟，张村长就下令道：“收网！” “鱼叉准备！” 迟愈三人的两侧，训练有素的仓鼠们立刻举起了手中的钢叉。 尽管这些鱼叉比他们足足高了两倍有余，他们挥舞起来却毫不费力……看得异界行者表情异样无比。 迟愈的目光扫过全神贯注的仓鼠们，心中也是若有所思。 以这群仓鼠的力气，哪怕在场的都是五级以上的玩家，正面与其对上的话，单凭力量、速度、反应能力等……他们玩家还真不一定能有多大优势。 也就是借着诡异莫测的技能和道具，才能勉强胜过仓鼠们一筹。 可是，这些家伙既然这么强，还有从“智慧之国”进口的、守城用的火炮在手……又为何会不敌“颜之国”的橘猫们？ 隐约间，一个猜测想要于迟愈的脑海中浮现，却又被她用力按了回去。 不是她不愿意接受现实，而是……“三位玩家联手，竟然输给了一只橘猫”……这消息如果成真，并通过直播传了出去，她作为当事人之一，会很丢人的。 就在迟愈的思绪纷飞飘远的同时，几只仓鼠“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终于将渔网扯到了岸上。 那足有一座小山高的渔网内，一只只身长在三十厘米左右、通体呈淡蓝色的八爪鱼纠缠在一起，站在迟愈等人的角度看过去……像极了某种不可名状之物。 那些八爪鱼显然不甘心像那位偷瓜的前辈一样，成为他人的叉下亡魂，于是不断扭动着各自的身体，试图从渔网的空隙中挤出去。 然而，仓鼠们又怎么可能让其如愿？ “快！”村长颇有经验地指挥道，“鱼叉！跟上！别让他们跑了！” “哦！” 仓鼠们齐声应道，高举着鱼叉，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冲上前去。 利刃刺破空气的声音接连响起，渔网里的那些八爪鱼们纷纷中叉，哀嚎着……好吧，并没有哀嚎，是无声地死去了。 钢叉扎入八爪鱼柔软的皮肤时，并没有血液从中沁出，反而，一道道白光从伤口处绽放开来。 眨眼之间，白光逐渐壮大，直至将整个鱼身包裹于内。 在三位玩家震撼的眼神中……那些死去的八爪鱼蓦地消失，然后…… 然后……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个闪烁着光芒的箱子。 “我……操……” 异界行者张大了嘴巴。 刚想要追随鼠鼠们的脚步上前杀敌的青木南枝直接愣在了原地。 就连迟愈都略微睁大了眼睛，身体稍稍后仰，一副“长见识”了的模样。 “这……我……这……” 异界行者左右转头，似乎是想从同伴那里汲取力量，但在意识到他的两位同伴内心的震惊程度也不比自己低到哪里去以后，只得茫然抬眸，无语望天。 “竟然是杀怪掉宝箱……什么古早网游设定。”他喃喃自语道。 迟愈暗暗点头。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连感受到的槽点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样不也挺好的吗？”青木南枝回道，“杀一只怪得两点声望……杀五十只，就能完成拿绿卡的任务了。” “也是啊！” 异界行者重新燃起了信心，“这可比种地什么的简单多了！” 下一秒，张村长的声音自远处传了过来：“喂！那边的！快过来帮忙！” “来了！”异界行者语气激动地应道。 三人相继来到渔网周围，各自选了个没有仓鼠的区域停驻。 随着仓鼠们的不断猎杀，渔网内的八爪鱼数量下跌了不少，但也正是因此，逃跑起来更容易了。 青木南枝眼明手快、钢叉高举，对准一只即将钻出的八爪鱼就狠狠地刺了下去！ 不甚明显的、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他面色不变，信手将鱼叉从一阵白光中抽了出来。 前后不过数秒的时间，一只八爪鱼命丧当场的同时……两点“耕种之国”的声望叮当入账。 见同伴如此轻松就收割了怪物的性命，旁观的异界行者顿时放心不少。 他擅长的是枪械，并非近战，以至于他现在都已经是个八级玩家了，格斗天赋依旧在最低等的“f”级徘徊。 是以，异界行者的心中很有逼数。 ——别看仓鼠们杀鱼杀得很简单，他上他还真不一定行。 不过……青木南枝的轻松写意，多少给了他一点自信。 就算这位也和无名神一样，格斗天赋早早练到了“e”级，体术水平高得离谱……同为五级以上、十级以下的玩家，他在力气上应该不会比自己强到哪里去的。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异界行者深吸一口气，高高扬起手臂，对准八爪鱼的头顶，用力下刺！ “噗”的一声闷响。 异界行者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刺中了一个实心的橡胶球一样，钢叉的尖端只下沉了不到三厘米，就再也无法前行哪怕一步。 他几次想要继续推进，八爪鱼那圆滚滚的脑袋却让他难以使力……不仅如此，被他插中的八爪鱼甚至因为疼痛，挣扎得更加剧烈了！ 异界行者本想抽出钢叉再来一记猛刺，但由于紧张，右手一抖…… 鱼叉非常精准地勾住了渔网…… 然后…… 叱。 网破了。 旁边的张村长见状，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快！谁！谁快去救一下……”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闪过。 那只即将逃出生天的八爪鱼……就这样，和他身周的渔网一起，被砍成了两半。 “……” 这一刻，全场皆寂。 迟愈手腕一抖，将剑刃上不存在的血液振下。 不得不说，比起最多只有普通评级的钢叉……还是特殊物品好用。 她感慨道。 第三十一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13) 迟愈刚想将这一经验告诉异界行者，却发现后者正目露感激，眸光灼灼地盯着她。 迟愈愣了下，一时没想明白他为何会表露出这样的情绪。 就算她帮忙补了一刀……也不至于把队长感动成这样吧？ 渔网中。 正在奋力挣扎的八爪鱼们似乎也怔在了原地。 如果此时有人专精了乌贼语，就能够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 “怎么把网给割破了？” “不过日子了？” “是不是针对我们的陷阱？” “肯定是！只要我们一钻出去，就一定会遭到他们的猎杀！” “那我们到底钻不钻？” “钻！” “……” 短暂的沉寂后，一群八爪鱼突然疯了似的朝迟愈切开的那道裂缝涌去！ 看着眼前这百爪争渡、宛如古神降临的恐怖场景，迟愈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犯错了。 这时候，张村长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你、你们……！”他颤抖着一双前爪，仿佛癫痫发作，声音凄厉地喊道，“快来人顶上！顶上！” 噔噔蹬！ 一群仓鼠瞬间飞奔而来，毫不客气地将迟愈和异界行者挤出了战圈，继续对逃亡未遂的八爪鱼们进行惨无人道的钢叉攻击。 混迹在仓鼠群里的青木南枝回头瞥了两位同伴一眼。 这两个家伙怎么回事……智商不行就算了，打架都打不好的玩家，是怎么混到五级以上的？ 注意到他眼神中的些许怀疑，迟愈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早该想到的……住在村子外围的普通居民家里根本没有渔网存放，说明渔网在整个春分镇里都算是比较珍贵的物资，而并非像她所想的那般，是廉价的一次性消耗品。 这么明显的线索……她为什么会忽略？ 这一刻，迟愈陷入了沉思之中，且第一次开始怀疑……这个副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驰豫！” 异界行者的嗓音突地响起。 迟愈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却见，青年满脸的感动，就差一步凑近、执手相看泪眼了。 “你一定是故意的，对吧！”异界行者难掩激动。 ……啊？ “以你的智商，不可能意识不到渔网的重要性，毕竟它一旦坏掉，今天就只能抓一波鱼了，会把任务进度拖缓不少的，但你出手的时候却是毫无迟疑……” “你一定是不忍心看我一个人受罚，所以才会故意犯错，想要来陪我，是吗！”异界行者欣慰道，“我真的太感动了！” 迟愈：“……” “啊……嗯。”她面不改色，“不管村长那边会因此派发怎样的任务，两个人一起的话，完成的可能性以及效率都会大大提高。” “明白。” 异界行者深以为然，“就像怪物游乐场那时候一样，对吧？” 对，没错，侠者无名就需要你这种会脑补的人才。 迟愈腹诽一句，调整了下心情，语气认真地道：“还有一点，由于我们没有参与撒网，所以是无法拿到辅助击杀的那1点声望的。” “按部就班、一只一只的与仓鼠们抢猎物，无论经验还是人数我们都不占优势。” “所以……最好的做法还是独立出来，这样才能充分利用我们玩家的优势，比如技能，比如枪械。” 迟愈转头，看向波涛不起的河面，“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惩罚……或许是个机会。” 一旁，异界行者肃然起敬。 没想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驰豫竟能想到这么多……果然，她能够占据排行榜前十的席位，不是没有道理的。 实力不够，就用“走一步、算三步”的智慧来凑！ 裴墨宇，你还差得远呢！ 这次的选拔赛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向身边的队友学习、不断磨练自己、持续进步的机会！ 谈话间，不远处那一边倒的战斗也终于结束了。 因为渔网破了一个足有两米长的口子，在进行第二次捕捞之前必须先修补，所以张村长大手一挥，让众鼠原地休息半个小时。 十数分钟的努力，让玩家们在“耕种之国”的声望上涨了十二点，其中十点为青木南枝所得，另外两点迟愈、异界行者一人贡献了一半。 ——那只八爪鱼，被系统算作了两人合力击杀。 待青木南枝回归队伍，异界行者出面，简单复述了一遍他和迟愈先前的讨论。 青木南枝同样觉得一只只猎杀速度太慢，于是欣然同意。 达成共识以后，由小队队长牵头，三人朝张村长的方向走去。 见他们过来，村长顿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显然，迟愈和异界行者先前的表现给他留下了相当不好的印象。 “你们来得正好。”他咬着烟嘴，指着异界行者道，“你，还有你后面那个女孩儿，下一轮就不用参与狩猎了，参与了也只是累赘。” “我……”异界行者按下争辩的欲望，“我们这次过来，就是要……” “你不用多解释，我还没瞎，还有着最基本的判断力！” 村长数落道，“种田种田不行，捕鱼捕鱼不行，你们简直就和那群橘猫一样，除了一副好皮囊，什么都没有！”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你……”异界行者怒了。 “你什么你！”村长指指点点地道，“要不是你的另一个同伴还算有点用处，我现在已经把你们赶走了！” 异界行者磨了磨后槽牙，竭尽全力忍耐着，生怕自己一个冲动掏出冲锋枪，直接给对方来一梭子。 后方，迟愈用手肘碰了碰青木南枝，示意他这唯一一个“还算有点用处”的上前谈判。 青木南枝临危受命、迈步上前、沉声说道：“我们这次过来，只想问一个问题。” “你说。”对于能干活的人，张村长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 “如果是在水里击杀那些八爪鱼，物资是会同样出现在水中，还是会在岸上刷新？” “当然是会在岸上出现了。”张村长吸了口旱烟，答道，“除了我们自己种出来的粮食以外，其他所有物资，都是源自于神明的馈赠。” 第三十二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14) “击杀八爪鱼，也只不过是神明为了考验我们，而设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阻碍而已。只要跨越过去，就能够得到物资。” “至于是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法跨过去的……神明可没有时间在意这些。” 话落，村长突然愤愤地啐了一口，“这也是那群橘猫惹人讨厌的原因之一！” 这话当即引起了迟愈的好奇：“怎么说？” 村长也不介意问话的是谁，只瞥了迟愈一眼，就继续说道：“众所周知，森林里的三个国家当中，颜之国最受神明的宠爱，而智慧之国……” “许是因为他们的信仰不够虔诚，又或许……他们的某些行为触怒了神明，总之，他们已经近乎被抛弃了。” 他双眼眯起，看向三位玩家，“是不是很想知道，这一结论是如何得出的？” 迟愈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根据物资的多寡？” 村长被噎了一下：“……没错。” 被迟愈一语戳中真相，他也歇下了卖关子的心思，“你们也看到了，虽然我们获取物资的过程极为不易，但只要这条长河一天不断流，我们就一天不用为物资的事情发愁。” “而智慧之国……负责运送物资的异兽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据说是正在冬眠……可我们田地里的麦苗成熟了一茬又一茬，那异兽却始终没有醒来过。” “至于那群橘猫……” 村长咬牙道，“每天，几乎每天，都会有一群老鹰为她们空投物资。” “时间固定就不说了，每次的量还极大，种类也十分齐全，衣食、武器、书本……应有尽有。” “不像我们，只有寥寥几件衣服，以及成袋的作物种子。” 说着说着，一股浓郁的酸味从村长的声音中冒了出来。 原来如此。 三位玩家或多或少，都是神情恍然。 虽然这些信息对于通关似乎没什么作用的样子，但八卦嘛，谁不喜欢听呢？ 就当是做任务时的消遣也好嘛。 似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村长清了清嗓子：“所以呢，你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这话一出，异界行者瞬间来了精神。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很简单，我们想要单独狩猎那些八爪鱼。” 他的重音落在了“单独”二字上。 “嗯？” 张村长一听这话，双眸猛地睁大，“……就凭你们？” “就凭我们。”异界行者摆出了一副扬眉吐气的表情，“你就在此处等候，不要走动，待我们去打包个几百份物资回来！” 将这句豪言壮语丢下，异界行者带领着两位队员，转身便走。 烈日当空，三人成行；风姿绰约，势冲云霄。 怎一个潇洒了得！ 可惜…… 玩家们还未走出十米远，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声稚童的高呼。 “他们三个要去猎杀八爪鱼！” 瞬间。 原本正在阴凉处休息的仓鼠们纷纷转头，望向迟愈一众。 紧接着，议论声四起。 “三个人？连网都撒不下去吧？这要怎么捕鱼？” “嗨，说不定人家有什么独门秘方，不用撒网也能捕杀八爪鱼呢？” “还有这等好事？” “我说……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别人家的独门秘方，我们去偷看会不会不太好？” “那你到底去不去嘛。” “去！” 听着仓鼠们的大声密谋，不仅是异界行者，就连迟愈都有些无语。 这些家伙……要不是贸然击杀居民可能会减声望，我必套他们麻袋、打他们闷棍。 异界行者颇为郁闷地想道。 青木南枝回头看了一眼坠在不远处的仓鼠们，沉默了片刻：“……不然就在这里吧。” 原本他们换地方，就是不想被围观……可现在，被当猴戏看的结局已然注定，换不换地方就显得不重要了。 留在原地还能节省点时间和体力。 “……行吧。”异界行者无奈。 见他们似乎不准备走了，普遍肥美的仓鼠们也懒得挪地方，于是干脆就地坐下，准备偷学技术……不对，是看热闹。 异界行者朝那片乌泱泱的仓鼠堆扫了一眼，深吸了口气，按下内心若有若无的尴尬。 他从道具栏中取出冲锋枪，打开保险，对准河面。 然后，朝身边的青木南枝轻声道：“可以开始了。” 青木南枝轻一颔首，身周，淡蓝色的光华一闪而逝。 狂风，骤然刮起。 河面，水波粼粼。 在仓鼠们惊叹的目光中，突地，长河中央，一道声势浩大的水龙卷冲天而起！ 由于事发突然，八爪鱼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是以，纷纷被水流裹挟着冲出水面，于半空中不停旋转。 下一刻，数道流光相继被青木南枝打出。 流光每击中一只八爪鱼的身体，后者就会被定在空中。 而无法移动、难以挣扎的八爪鱼，对于拥有着d级灵感天赋的异界行者来说，想要射中……简直不要太轻松。 砰！ 砰！ 每有一道流光飞出，就有一声枪响扬起，同样的，也会有一只八爪鱼失去生命、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等到“水龙卷”落下，地面上已经多了二十几个闪闪发光的宝箱。 异界行者单手抱枪，颇为闲适地用另一只手整理了下衣领。 他表面气定神闲，实则一直在关注着阴影处那些仓鼠们的动静。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正疯狂地为自己打着call。 ——例无虚发！ 真正的例无虚发！ 比想象中还要完美的真·超常发挥！ 呵，愚蠢的鼠鼠们啊，哀嚎吧、颤栗吧，然后……忠诚地赞美我的强大吧！ 站在旁边的迟愈，前后观察了数秒，默默摇了下头。 紧接着，异界行者便听到了…… “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是啊，那个黑漆漆东西的杀伤力，比起火炮来简直弱太多了。” “别这么说，他们还是很厉害的，至少那个能让河水‘嗖’一下卷起来的能力很帅气啊。” “……” 异界行者睁开眼睛，脸上的落寞肉眼可见。 早有所料的迟愈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开点，至少我们又获得了54点声望，‘耕种之国’的绿卡已然近在眼前。” “只要拿到绿卡，我们就能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第三十三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15) “你说得对！” 异界行者感觉内心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握了握拳，转头看向青木南枝，“加上之前的12点，现在我们一共有66点声望了，很吉利的数字。” “只要再来一次像之前那样的合击，就能够拿到绿卡了。” “你的体力还够吗？” 青木南枝方才施展的技能威力不弱，应该要消耗不少体力或者灵力，短时间内施展两次的话，以他如今的属性值上限很有可能无法负担。 “……体力倒是还够。”青木南枝回望过去，语气认真，“但那是个只能使用一次的技能。” 异界行者：“……” 好不容易重燃起来的希望，就这样轻易地破灭了。 其实，他们现在的声望距离100整已经很近了，就算是跟着仓鼠们一同狩猎，有了先前失败的经验，最多也只需要两轮就能凑齐。 只不过……被村长那般鄙视，又立下了那样的豪言壮语之后，异界行者稍微有那么点拉不下来脸面而已。 迟愈点开系统面板，看了看自己的灵力值。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恢复，原本快要归零的灵力条早已回满。 她手里拿着【暗灵十字】，悄无声息地发动了特效。 消耗了两百灵力和两百体力以后，她的神秘天赋终于被提升到了“d”级。 迟愈暗暗松了口气，相继取出【艾尔尼娅的冠冕】和【银枝蔓怀表】。 ——虽然经过缺月镇城门一役，夏塔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底牌之一，平常能不动用还是不动用为好。 艾尔尼娅虽然被“规则”锤到位格掉落，但驭使区区一个“银枝蔓怀表”，让其中被封印的海妖按照自己的要求唱出相应的旋律，还是很简单的。 做好准备后，迟愈上前一步：“我有办法让那些八爪鱼浮出水面，但缺乏控制、击杀他们的能力。” 青木南枝似是觉察到了什么，视线扫过她手中的两件特殊物品，并在冠冕上停留了片刻。 他很快抬头：“交给我们吧。” 另一边，异界行者眼睛一亮，随即也用力地点着头：“没错，击杀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 迟愈微微颔首，郑重地将冠冕放至头顶。 柔和、曼妙、带着浓郁蛊惑意味的白光从冠冕上激发而出，迅速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距离此地至少有三十米远的仓鼠们，这一瞬间，眼神中都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茫然。 他们专注地看着屹立于河畔的那道纤细、高挑的身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降世的神明。 咔。 陪伴了张村长好几年的老烟杆，就这样被他一把捏断了。 然而，这位素来谨慎、敏锐的老仓鼠却是一无所觉。 迟愈没有在意他人的反应，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银枝蔓怀表】上。 怀表周围，皎洁的月白色光辉流转不停。 在艾尔尼娅的帮助下，迟愈以怀表为目标，传递出了自己的想法。 感应到属于上位者的意念，怀表中寄宿的海妖诚惶诚恐地给出了回应。 呜—— 空灵、魅惑，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歌声响起。 一段段美妙的旋律如有实质，仿佛一个个炫目的光点一般，迅速融入迟愈发顶的冠冕之中。 蓦地，冠冕周围的白色光辉更加明亮，甚至隐隐有要与天空中的耀阳争辉的气势。 哗啦、哗啦。 不甚明显的破水声响起，原本平静的河面上，层层涟漪随之而荡开。 淡蓝色的八爪鱼们纷纷浮出水面，尽管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但那随着音乐缓慢起舞的触手，已然非常清晰地表露出了八爪鱼们内心的喜悦与痴迷。 差不多了…… 迟愈转头，刚想出声提醒一下两位同伴，却发现异界行者正闭着眼睛、怀抱枪支，满脸的享受。 迟愈双唇微动，有些无语。 作为一个特殊物品，【艾尔尼娅的冠冕】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其不分敌我的特性。 她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可以动手了。” 听到她的声音，异界行者如梦初醒，立即应和道：“是！” 他刚端起冲锋枪，旁边，顿时有无数道剑光自青木南枝的身后扬起！ 【技能名称：沧溟玄清剑气。】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d。】 【效果：消耗200点体力值，200点灵力值，催发剑气，形成玄清剑阵，对目标造成穿刺伤害（目标为灵体时伤害增幅50%，且附加灼烧效果）。】 【备注：这是玄清剑派一位筑基修士的最强一击，相传，这一击曾瞬杀过一只修炼千载的精怪。】 眨眼之间，那数百道凛冽的剑光直冲云霄，然后……重重朝着河面斩下！ 这一幕，宛如陨石天降。 水中的八爪鱼们还沉浸在海妖美妙的歌声中，丝毫没有要逃离的想法。 一连串的“叱叱”声响起。 剑光入水，尽管没有引发太过明显的响动，但效果却极为显着。 短短数秒，迟愈的周围就堆满了闪闪发光的宝箱，一眼望过去，甚至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这一刻，永昼之森内，所有六名玩家的系统面板中，“耕种之国”后方的声望数值“噌噌”上涨，以雷霆之势突破了100，紧接着又破了200之数！ 直至逼近300大关，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智慧之国，上弦镇，地牢。 两只边牧狱卒正坐在牢房外的木桌旁对饮，而光线明亮、整洁干净的牢房内，无名神背靠铁栏杆站立着，随手点开了系统面板。 一眼便扫到了那醒目的“294”。 “耕种之国的绿卡已经拿到了，这么快？”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心中想道，“不知道是谁被传送到了那里……那位11级的花绯念？” “算了，不管怎样，我这边也得加快点进度才行。” 由于迟愈已经被“智慧之国”直接拉黑，在无法联系到其他队友，传递出这边消息的情况下，想要拿到绿卡……只能靠他了！ 第三十四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16) 就在无名神手执【流星火云剑】，内心嘲讽那群边牧，仅凭一个铁笼子就想困住自己的同时。 颜之国，边境。 一枚炮弹在空中划过了一条优美的弧线，然后，径直朝着夏延舟、贝璐丹蒂两人躲避的方向落了下来。 两位玩家同时暗骂一声，贝璐丹蒂抓起同伴的手臂，就要带着她一起遁逃。 夏延舟竖起手掌制止住她：“我来！” 话音未落，一层金光瞬间染上了她的整个左手。 她压低声音，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风起！”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其中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规则一般，空中，一阵猛烈的狂风突地刮了起来，强大的风压直接撞在了炮弹的身上。 “嘭”的一声巨响，炮弹直接在远处爆开了！ 而身处于数十米开外的两位玩家，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连衣角、发丝都没有被吹动分毫。 贝璐丹蒂猛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向身边的同伴。 此时的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了，她深知，能拥有这等效果，无论是特殊物品还是技能……其评级最低都是“完美”。 甚至“传说”也不是没可能！ 11级……就能有如此等级的道具了吗？ 这一刻，贝璐丹蒂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夏延舟没有注意到队友复杂的眼神，而是有些心疼地看向去了一大半的灵力条。 她的视线一扫，瞥到了一旁的任务栏。 【当前声望：智慧之国：2；耕种之国：294；颜之国：0。】 294啊……等等，294？ 见她突然露出一副仿佛见了鬼的表情，贝璐丹蒂好奇问道：“怎么了吗？” “耕种之国那边……第一个团队主线似乎已经完成了。”夏延舟语气麻木地答道。 不仅是因为队友的进度快到令人发指……还因为，除了她们以外，其他两个国家都已经开张了。 按照每个国家分配两个人的规律来算，无论如何排列组合，她和贝璐丹蒂两人都是平均等级最高的一组。 可是……她们到现在，还一点声望都没赚到。 而且……连一丝希望都看不见。 每每想到这里，夏延舟就是一阵的绝望。 听此，贝璐丹蒂愣了下，随即手忙脚乱地点开系统面板：“……这么快？” “那边的……是驰豫？” “应该吧，那个青木南枝的实力也不弱。”夏延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也要加油了！这次回去以后，一定要和那只胖橘好好谈一谈！” “什么叫‘丑八怪只配在前线上厮杀’啊，这么明显的外貌歧视，实在太过分了！” “再说，我们俩虽然不能算是那种惊世骇俗的大美女，也不至于被算在‘丑八怪’的行列里吧！”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夏延舟一提起来，还是十分生气，“果然，胖橘就是胖橘，永远不可能理解何为人类之美。” 贝璐丹蒂“嗯嗯”两声，深表赞同。 两位女性玩家互相对视一眼……只觉得彼此之间的关系都亲近了不少。 …… 耕种之国。 养殖场。 【团队主线任务：集齐“永昼之森”内三个国家的绿卡（声望达到100）。进度已更新。】 【当前任务进度：1\/3。】 刚回过神来的异界行者，听着耳边系统的提示音，望着迟愈脚边的无数宝箱……心情复杂。 耳边，仓鼠们不断发出的溢美之词……更是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他才是整个队伍里等级最高的玩家，还是队长，可是，经过刚才那一番“技能展示”……他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进来混的呢？ 哒哒哒哒…… 短促、密集的脚步声急速接近着。 迟愈将【艾尔尼娅的冠冕】摘下，在衣摆的遮掩下，将其放回了道具栏。 她转头看向欢呼雀跃、争抢物资的仓鼠们，抬眸，望着不远处激动不已的张村长。 “这些物资足够了么？”她轻声问道，“足以证明我和我同伴的实力了吗？” “够了、够了！” 张村长用正在颤抖的右手朝三位玩家用力招了招。 三人相继绕出仓鼠们的包围圈，其中，异界行者的姿态颇有种失魂落魄的意味。 张村长脸上堆笑，非常诚恳地先道了句歉：“是我之前目光短浅，竟说出了那样的话，折辱了三位高人。” 他望着异界行者，小心翼翼地道，“这位高人，枪法了得，不是常人可比……还望高人不要在意那些无知村民的胡言乱语……” 闻言，异界行者顿时抬起了头。 张村长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找茬，当即绞尽了脑汁想要给村民们开脱，却不想，他还未曾开口，对方就突然道：“果然啊！还是村长有眼光！” 听着那不含任何反讽、格外真诚欣喜的语气，张村长不由得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水。 其实，方才他的那句赞美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别看那群仓鼠说得轻巧，那黑漆漆的家伙威力不如火炮…… 可火炮的精度如何，眼前这生物射击的精度如何？ 火炮填充炮弹的速度如何，那黑漆漆的东西发射炮弹的速度又如何？ 张村长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门儿清得很。 这群奇怪的生物说他们有解决橘猫的能力……说不定还真不是吹牛。 而且……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向迟愈的方向飘去。 迟愈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主动开口道：“村长找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张村长回过神来：“哦哦，是这样子……几位高人也知道，我们耕种之国，苦隔壁颜之国久矣，但奈何技不如人，始终无法彻底将那些橘猫拒之于国门之外。” “为此，国主一直在各地搜罗拥有奇才异能的能人异士。” “所以……” 张村长圆溜溜的眼睛左右摆动着，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我在见识过三位高人的实力以后，就想着……将高人们引荐给国主。” “若高人真的能够为我国击退颜之国的军队，国主定会不吝报酬！” 第三十五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17) 去见耕种之国的国主？ 如果我们没有拿到绿卡，那见国主或许还有点用处，可现在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就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毕竟另外两个国家的声望还差得远呢！ 想到这里，异界行者刚想拒绝，迟愈却抢先开口道：“我听说，从此处前往边境，徒步行走的话，即便不眠不休，也至少要三天才能抵达。” “国都是否也是如此遥远？” 张村长自然听出了迟愈话语中的重点，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我们耕种之国的国都，丰收城，对于春分镇来说虽然同样遥远，但只要启用镇子内的唯一一座挪移大阵，最多十息，就能够抵达国都。” 挪移大阵？ 听着这玄幻意味浓厚的词汇，异界行者不由得暗中咋舌。 这地方，连种地用的大型机械都没有，捕鱼也是用的最原始的钢叉……竟然能建造出来传送阵？ 同样的，迟愈也被这个名词镇住了。 她猜到村长那里可能掌握着交通工具，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交通工具。 看着三位玩家震惊的表情，张村长“呵呵”一笑：“有挪移大阵在，一来一回，不会浪费太长时间的。” “三位高人意下如何？” 迟愈轻一颔首：“愿与村长同去。” …… 一路上，迟愈向两位队友简单解释了一下她答应村长邀请的原因，包括她与无名神在缺月镇的经历，以及她想要借“颜之国”之势，逼迫“智慧之国”的计划。 当然，她没有暴露夏塔的存在，也没有把智慧之国为何会盯上她的原因说出来，只含糊地解释说，她也不清楚那群边牧到底为何要对自己出手。 毕竟一旦细说，肯定绕不开“血月祭礼”那个副本……届时，她可不好解释“万界拼图”，以及自己为何能附身npc的事情。 了解了这些内幕以后，异界行者对于耕种之国国都——丰收城一行就毫无疑问了。 三位玩家在张村长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春分镇的中心地带。 此处是一个类似于车站的广场，地面由青石板铺就，平坦、干净而光滑。 广场的四周，数辆底部镶嵌有滑轮的铁皮箱安静停放着……比起车辆，倒更像是小型集装箱。 张村长熟门熟路地找到此地的负责人，与对方耳语了几句，那只灰皮的大仓鼠连忙点了点头，指挥工作鼠员将其中一个“集装箱”拉到广场中央。 迟愈等人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地跟着张村长一起，走入集装箱内。 哐当。 待所有人就位以后，集装箱的大门就被外面的仓鼠们合力合拢了。 异界行者左右打量着，但无论怎么看，周围都只不过是做工十分粗糙的铁皮房子而已，没有一点特殊的地方。 这样简陋的装置……能做到“传送”？ 开玩笑的吧？ 张村长老神在在地坐在角落，见状微微笑道：“几位高人，如果实在好奇，可以打开窗户观察些许时候。” “不过，待到车厢升空，就必须尽快关紧窗门，否则行进途中的狂风一旦吹进来……” 他“啧啧”两声，心有余悸地道，“那可不好受。” 村长话都还没说完，早就等在窗边的迟愈就一把拉开了玻璃窗，将半个上身都探了出去。 异界行者和青木南枝紧随其后。 外界，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空气清新、微风习习。 迟愈等了大约半分钟，但见，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她盯着看了一会，短短数秒间，那个黑点就从笔尖大小，变得堪比米粒。 再有一会，甚至能够隐约看到其形状了！ 旁边，异界行者还在四处张望：“没有能量光束，也没有人……不对，没有仓鼠在施法……这个传送阵到底是怎么运转的啊。” “不……” 更远处，青木南枝的声音传来，“祂已经来了。” “他？谁啊……” 异界行者不经意间瞥了眼头顶，然后……他愣住了。 此时此刻，天空中。 一只硕大的手掌正朝着三位玩家径直压下！ 无论迟愈还是异界行者，都已经通关了多次副本，哪怕不能算是“资深者”，绝对也已经脱离副本小白的行列了。 可……眼前这场面，依旧让他们惊骇不已。 迟愈强行按捺住自己，以免身体做出本能的反应——翻窗逃离此地。 异界行者表情慌乱，他很想退到房间内部，这样一来，就算那只遮天巨手的主人对他们抱有恶意，有外面的铁皮房子撑着……他至少能多活几秒。 但……见位于两侧的迟愈和青木南枝都是一片淡然之色，他又觉得身为队长，不能表现得如此从心，是以强撑着将双脚钉在地面。 空中，那只手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近到迟愈已经可以轻松望见其掌纹了。 五指较为短粗，却又不像是肥胖导致的……掌心白皙，颇有肉感。 ……小孩子？ 迟愈刚在心中做出判断，就看到那只手的五指微微蜷缩起来，做了个“拿捏”的动作。 这时候，玩家们的整个视界都已经被这只巨手给占领了。 巨手在半空中停顿片刻，然后，手腕上的青筋微微隆起。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紧接着，脚下的“地面”突然倾斜，毫无防备的三位玩家差点因此而摔了个人仰马翻。 “要升空了！”经验丰富的张村长朝着迟愈等人喊道，“快关窗户！” 迟愈扶着墙壁，迅速站稳。 她伸手一推，将整个窗户关了个严严实实。 另一边，青木南枝很有默契地一拨，咔哒一声，插销落下，窗户彻底被锁死了。 远处，坐在长椅上的村长松了口气，慌忙张罗三位玩家坐下，免得因为时不时的摇晃而摔倒出丑。 依言落座后，玩家们隐晦地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凝重。 他们不是没有见识的新人，也不像耕种之国的这些仓鼠一样，做事全凭本能，把脑子当作摆设。 只一个照面，他们就已经看穿了这“挪移大阵”的本质。 第三十六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18) “是……是统治着‘永昼之森’的那位神明吗？” 异界行者吸了口气，尽量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像四柱神，像我们之前遇到过的那位操纵师一样的……神明？” 为了防止对面的张村长听到，青木南枝同样压低了声音：“祂的位格肯定比不上四柱神……应该是‘永昼之森’的本土神明。” 接着，他解释了“本土”一词的含义，“诞生于此……统治着，且仅仅统治着这一片领土的神明。” 迟愈点了点头：“应该就是那位‘监督’了。” 她之前就已经和异界行者二人简单描述过此前的经历了，其中自然包括了森林内三个国家的信仰，是以，另两人都没有对“监督”一词表现出任何疑问。 “不过……”异界行者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比起怪物游乐场内的那位操纵师，这个神明……” 他本想说“逼格”，但很快记起现在是“全球直播”，于是迅速改口道，“位格似乎不是很高的样子。” 当初，能够分割灵魂、将游乐场中的所有游客都化作灵傀的操纵师，可是给异界行者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若不是找到了水獭、黑猫等工作人员的帮忙，仅凭几位玩家，可能连直面祂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群起而攻之了。 但方才那个神明……别的不说，竟然会帮助治下的国民搭建传送体系，实现的方式还是自己出手，手动转移…… 嗯……就，很亲民的样子。 “从森林的发展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个世界应该刚诞生不久。” 青木南枝解释道，“一个成熟的世界，就算不存在人形生物，其社会体系也不可能像这般简单。” “甚至……有些儿戏。” 的确。 迟愈暗暗点头。 从她在这个副本的经历来看，整个“永昼之森”就好像是一个稚童搭建的舞台一般，从演员到各种背景设定，处处都透露出一股子非常浓郁的违和感。 比如，连鸡兔同笼都解不出来的边牧，竟然能造出威力不俗的火药。 又比如，食物、衣服、种子等物资竟然可以通过击杀八爪鱼掉落，而隔壁的颜之国更为离谱，直接由老鹰空投。 再比如，无论放在哪个世界，战争都是残酷、血腥的代名词，换作一位正常的神明，约束自己的臣民还来不及，哪像那位“监督”……甚至在支持颜之国的橘猫们侵略另外两个国家。 思及此处，迟愈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这宛如熊孩子玩过家家一般的作风……那位“监督”……不会是个小孩子吧？ 她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那只堪称“遮天蔽日”的巨手，一只……小孩子的手。 嗯，很合理的猜测。 窗外，零星的几点浮云飞速向后倒退着。 张村长之前说的“十息之内，就能从春风镇抵达国都丰收城”，显然是夸大了传送的速度。 至少以迟愈等人的体感，这一段旅程应该用了大约三分钟的样子。 一阵猛烈的失重感过后，“哐当”一声闷响，整个“集装箱”被那只巨手给轻轻地放了下来。 外界，隐约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仓鼠“哼哧哼哧”地将铁皮房子的大门打开，也没在意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人，连查验身份的环节都没有，就把迟愈一众给赶了下去。 这管理……连隔壁的智慧之国都不如。 那群边牧遇到生面孔的时候，好歹还会让信誉高的居民为其做担保呢。 迟愈思绪发散地想道。 说是国都，但单从建筑样式上来看，丰收城与位于边境的春分镇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行人在宽阔的主干道上走了一会，突然，前方的张村长开口道：“到皇城了。” 这时候，三位玩家才回过神来。 皇城……他们刚刚是不是越过了一道围墙的来着？ 由于太不起眼，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在这个没什么排面的皇城中七拐八绕、走了许久，又是十多分钟过去，领路的张村长总算是停下了。 他转头对三位玩家道：“这就是国主的居所了。” 迟愈抬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建筑。 最后得出结论……这座寝宫，与“雕梁画栋”这个形容词之间，至少差了十个“金碧辉煌”。 张村长继续说道：“我先进去向国主说明一下情况，请三位高人在此处稍待片刻。” “没问题。”异界行者也在好奇地观察四周的景物，因此大手一挥，同意了村长的提议。 “皇宫”外，最惹人注目的并不是什么精美的雕塑、摆件，而是……一片生机盎然、绿意浓郁的耕地。 国主的居所前都有大片的菜地……耕种之国，真可谓“不忘初心”的典范。 迟愈心中腹诽一句，目光瞬间被农田边缘的一道身影吸引了。 那是一只浅棕色的仓鼠，体型娇小、长相清秀。 他穿着粗布麻衣，颜色是毫不起眼的浅灰，拄着一把十分干净的锄头，一双漂亮、浑圆的黑色眼睛睁得极大。 他微微抬头，斜上方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宫墙外那美丽的青空。 迟愈看了一会，缓步走上前去。 旁边的异界行者“哎”了一声，见迟愈没有停下脚步，他垂眸思索了数秒。 还没等他做出决定，是要继续留在这里等张村长出来，还是和迟愈一起过去……身边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青木南枝跟上去了。 这下子不需要再思考了。 异界行者叹息一声，无奈地迈步上前。 迟愈没有在意身后繁杂的脚步声，自顾自来到了那只仓鼠的旁边。 她展目望向不远处的农田。 没有任何被翻动的痕迹。 迟愈想了想，直白地询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仓鼠没有任何抵触，轻缓而低沉地说道，“思考鼠生。” 后方紧跟而来的异界行者听到这个回答，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迟愈半转身体，和仓鼠一起眺望着远处的天空：“人生……有什么是值得你思考的吗？” 第三十七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19) “当然有，而且有很多。”仓鼠回答道。 “比如呢？” “比如……” 仓鼠声音飘忽、语气迷茫地道，“我们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呢？” “没有前迹可循，没有未来可言……我们到底为何要努力生存下去呢？” 好问题…… 迟愈垂眸想了想。 还没等她考虑好要如何回答，一旁的异界行者就开口道：“人类之所以要努力生活，就是为了以后能更舒适的死去。” 闻言，迟愈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仓鼠似乎也被这个回答给震住了。 他的脖子颤动两下，还是倔强地没有从四十五这个角度移开：“按照大人们的说法，我们能够降生于世，是有赖于神明的恩赐。” “神明创造出我等生命，应当算是无上的恩典。”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感觉……在我的身上，刻意安排的痕迹越来越重。” “刻意安排？”迟愈好奇道，“怎么说？” “就比如，我耕种之国的国民喜屯粮、擅种田……那我们到底为什么会擅长种田呢？又为何会对粮食情有独钟？” “是先祖们的思想对我们潜移默化的影响吗？” “还是……这本就是神明创造出我们的时候，特意做出的‘设定’呢？” 仓鼠无意识地抚摸着手中的锄头，面上带有着化不开的疑惑与忧愁。 额…… 嗯…… 异界行者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 仓鼠也没有期待过他们会给出让自己满意的答案，自顾自继续说道：“而且……神明为什么要同时创造出战争呢？” “战争……” 青木南枝接过话头，声音稍有些沉重地道，“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源自于神明的安排，而是……由人类无止境的欲望催生而出的。” “那，生物又为何要有欲望呢？” 仓鼠进一步问道，“如果大家都像花草树木一样，无需进食，无需一处遮风避雨的住所，只简单的依靠阳光、土壤、水分就能够生存下去……那该多好啊。” “但是……” 异界行者试图反驳。 但是，如果人人都像树木一样，不能移动、吃喝、睡眠……失去了一切娱乐与享受，甚至失去了相应的能力，那么…… “……这样一来，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没有收回的可能了。 “是啊。” 仓鼠的一双大眼睛中写满了忧郁，“我们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没有前迹可循，没有未来可言……” 绕回来了…… 三位玩家对视一眼，无奈地败退而归。 恰在此时，张村长也从宫殿中走了出来。 见到迟愈等人，他慌忙迎了上去：“三位高人，国主要见你们，快随我进去吧。” 异界行者应了一声，在村长的引领下，三人踏入了宫殿之中。 跨过门槛之前，迟愈回眸看了一眼。 那只忧郁的仓鼠依旧微微抬头，仰望着碧色如洗的天空。 迟愈的目光轻抬，很快收敛、转身，跟着同伴一起迈进了屋檐遗留的阴影之中。 殿内。 除了支撑着穹顶的粗壮石柱以外，没有任何摆设，一眼望去，宛如旷野般广袤、空阔。 遥远处的石质“龙椅”上，一只胖墩墩的仓鼠正襟危坐。 见几人进殿，他居高临下地一扫，就将那三张陌生的面孔收入了眼底。 待到他们在张村长的示意下行过一礼，仓鼠国主没有绕弯，开门见山地道：“听张吏说，你们能帮助我国，解决掉颜之国这个心腹大患？” 此话一出，被推举出来作为“交涉人”的异界行者差点懵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夸大其词，才会把“我们可以打败一只橘猫”扭曲为“我们能直接将橘猫灭国”啊？ 这两个任务的难易程度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好吗！ 他嘴角抽了抽，刚想开口，仓鼠国主就竖起手掌制止住他：“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只问你们一件事……你们中，是否有一位极为美貌之人？” 美貌？ 异界行者愣了下，目光第一时间飘向了一旁的张村长。 这一刻，他非常想抓住这位老年仓鼠的衣领前后摇晃、厉声质问。 ——你到底向你们国主汇报了些什么啊？！ 可过了一会，理智回笼以后……他突然就明白过来，村长和仓鼠国主指的是谁了。 侧后方，注意到四周投来的视线，原本正在神游的迟愈骤然回神。 ……这是在说我？ 不对，是在说【艾尔尼娅的冠冕】？ 见三位玩家都不说话，张村长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回、回国主。” “他们中确是有一位异士，其美貌能够引得神光天降、海妖吟唱，甚至可以让天河中的异兽们都为之而倾倒。” 仓鼠国主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能够影响到异兽，那对付颜国的那位糟老太婆，想必该是没有任何难度的。” “是极！” 村长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才向三脸茫然的玩家们解释道，“颜之国……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她们不重智慧，不重耕种，唯一看重的……就是长相。” “相传，她们的国主就是整个国家中长得最为貌美之人，只要国内出现了比现任国主更美的居民，其就必须要……退位让贤！”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玩家们彻底明白耕种之国在谋划些什么了。 他们……想借助冠冕的力量，让我在“美貌”上胜过颜之国的国主，将其赶下台，然后自己上位……真正的从根源上解决战乱？ 迟愈认真思考了一会。 如果他们所说的一切属实，或许……这方法还真的可行？ 毕竟，作为“月之恶魔”，艾尔尼娅展现出的“美”可不只会作用于感官，而是能够直接蛊惑心灵的。 而且……这与她“借势压迫智慧之国”的计划不仅不冲突，甚至还能说是相辅相成。 一旦得手，颜之国的绿卡更是手到擒来了！ 简直是一箭多雕的好事！ 第三十八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20) 想到这里，迟愈不再犹豫，抬步上前。 “回国主。”她学着张村长的姿态，措辞谦卑，“我的确有一件神奇的物品，可以提高使用者的魅力。” “有这件物品的加持，只要颜之国的那位国主没有美到惊世骇俗……”她顿了顿，强忍着尴尬道，“我就自信能赢过她。” “好、好！”仓鼠国主抚掌大笑，“那我就命你们为使臣，即刻前往颜之国！” …… 待三位玩家离开以后。 张村长依旧停留于殿内，不时偷看一眼端坐于王座之上的仓鼠国主，欲言又止。 国主自是注意到了，笑道：“张吏是否觉得，我太过于轻信于人了？” 张村长立即拱手，连称不敢。 仓鼠国主叹声道：“近段时间以来，我、智慧以及颜国的那位，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感应。” “‘永昼之森’……怕是存在不了太久了。” 张村长闻言一惊：“国主的意思是……” “不用问我，我也难以形容清楚……只不过是一种奇特的感觉罢了。” 仓鼠国主的语气有些萧瑟，“莫名其妙的降生于世，过着仿佛被别人安排好了的，意味不明的生活。” “这就是我们……这就是‘永昼之森’里的所有居民，都难以摆脱的命运。” 其实，如果能一直这么浑浑噩噩地生存下去，对于他治下的国民来说，也不乏是一件好事。 毕竟以“耕种之国”普遍的智商水平，会思考人生意义的仓鼠本就不多……大多数居民的日常生活就是种种地、叉叉鱼、换换物资、骂骂橘猫。 对于这些普通居民来说，自由是什么？束缚又是什么？ 能吃吗？能穿吗？会让他们感到愉悦吗？ 都不能？ 那就通通不需要在意。 只要自己能过得舒服、快乐就好了。 所以，哪怕隐约觉察到了“命运”的刻意安排，仓鼠国主也不准备做些什么，直到……那位幕后推手，试图将整个永昼之森，推向灭亡。 想到这里，仓鼠国主抬起眼眸，见张村长依旧在苦苦思索着所谓的“命运”究竟为何，他不由得弯起唇角，笑容爽朗。 也不管张村长是否听得懂，他朗声道：“仅凭智慧之国的那个家伙，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估计也解不开那石碑中的秘密……还是让这三位高人去想办法吧。” 即便生于无知之时，长于安排之下……至少还有一点，是他们能够凭自身意愿而决定的。 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死亡的结局，那就尽己所能，从神明的手中抢下那名为“毁灭”的按钮……然后由自己，亲手按下吧。 …… 【任务已触发。】 【支线任务：得到“永昼之森”内三个国家国主的认可（完成后可获得一件特殊物品）。】 【当前任务进度：1\/3。】 【任务描述：当你意识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无论是苦难还是辉煌、悲伤还是喜悦、朋友还是敌人……都仿佛是被人安排好的戏剧，而非自己所能掌控的时候。】 【你是会认命地接受……还是会奋起反抗呢？】 迟愈看着系统面板中的任务说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先前那只忧郁的仓鼠。 但是，当她朝着农田的方向望去之时，眼前已经不见了那只仓鼠的身影。 他是接受了命运刻意的安排……还是在努力寻求着反抗的契机呢？ 迟愈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这样一个有些莫名的念头。 …… 为了这次的“出使”能够顺利进行下去，除了一位必要的领路大臣以外，仓鼠国主还派了两队护卫跟随。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没有火炮在手，仅仅是二十来只仓鼠的话，颜之国随便派一个居民出来，恐怕都能一挑十，甚至更多。 但使团嘛，不需要多么能打，有足够的排面就行。 再说了，总不能带着火枪大炮出使敌国吧？ 是以，这样一支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战斗力的队伍，就在传送阵的帮助下，眨眼间抵达了与“颜之国”接壤的边境。 …… 此时此刻，颜之国，军营。 一场攻城战刚刚结束，颜之国最为精锐的军队——颜巅军，正在此处休整。 有着不弱的自保能力，且坚决落实“冲锋时压阵，逃跑时开路”这一策略的夏延舟和贝璐丹蒂，非常幸运的在这场战争中保住了性命，甚至连血条都没怎么动过。 由于其“娇小”的体格，以及“奇丑”的长相，橘猫们都不愿意与她们同住一个帐篷，于是，她们又非常幸运的分到了一间单独的营帐。 这可能就是系统对她们的弥补吧。 两位玩家具是如此想道。 远处，“叮叮叮”的声音响起。 那是开饭的铃声。 身为前辈，夏延舟当仁不让地从简易床铺上站起来：“我去打饭。” 对面的贝璐丹蒂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经过这半天的相处，两人之间的关系已是突飞猛进，是以无需在这种小事上互相谦让、浪费时间。 夏延舟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她大踏步迈出营帐，朝着军营中央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午饭……好吧，在永昼之森，并无早、中、晚之分，应该说，夏延舟在颜之国的军营中吃到的第一顿饭，是杂粮面馒头配清蒸鲤鱼。 说不上差，但负责伙食的毕竟是橘猫，其口味与人类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夏延舟端着饭菜，行走在营帐间的小路上。 突然。 “绯念？”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夏延舟先是一愣，然后面露惊喜地回头望去。 只见，距离她不远处，三道与她身高相似的人影正静静屹立着。 天知道看惯了四五米高的橘猫以后，乍见到一群人形生物……特别是这群人还与自己认识的时候，夏延舟的心里有多高兴！ 她保持着双手的平稳，三两步窜了过去：“队长，小愈，青木，你们怎么来了？” 没等三人回答，她就语气激动地猜测道，“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被传送到了隔壁耕种之国，然后在刚才的战斗中，被这群可恶的橘猫给俘虏了？” 第三十九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21) 从“可恨的橘猫”这个称呼就能看出来，仅仅在这里生活了半天，夏延舟就隐约有了要被同化的趋势……当然，也侧面证明了那群橘猫是真的人憎鼠厌狗嫌。 异界行者闻言想要解释，夏延舟却抢先哀叹道：“一般来说，俘虏都会直接被送到面城……也就是颜之国的国都，去给那些橘猫当玩物，不过嘛，你们毕竟不是仓鼠，留下来也正常。” “那群橘猫估计是发现你们的长相与我和贝璐相似，所以才会把你们送到这里来……啊，我刚刚是不是没有说过，贝璐丹蒂也这附近？” 夏延舟摆出了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算了，这不重要。” 话至此处，迟愈张了张嘴，试图打断施法。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发声，夏延舟就继续道：“我和贝璐已经大致摸清了那些橘猫的脾性，放心好了，就算战争再起，我们也是十分安全的。” 说着，她看了眼手中的食物，“对了，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来一起吃一点……” 话音未落，一只身穿盔甲的仓鼠就从帐篷后面饶了出来：“使臣大人、使臣大人！” “颜巅军的副将说，已经在主账摆好了酒席，请你们前去！” 看着那只突兀出现在橘猫军营中的矮小仓鼠，夏延舟愣了一下。 她的视线在仓鼠与迟愈等人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圈：“你们……是使臣？” “我们之前就想告诉你的。” 异界行者有些不好意思，憋着笑意说道，“但是……你没给我们机会。” 四周，诡异地安静了数秒。 就在异界行者想要再次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夏延舟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异界行者想追，却被迟愈喊住了。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尽快完成支线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与夏延舟之间的“误会”……等到了颜之国国都再慢慢解释也一样。 ——作为“使臣”的他们，向橘猫副将要两个不是很重要的士卒，应该是不会被拒绝的。 经过酒席上的一番交涉，橘猫副将同意了使团要人的请求，还额外派了一队橘猫士兵护送他们前往面城。 就这样，五位玩家成功汇合。 坐在超大号的“集装箱”内，在等待传送的过程中，贝璐丹蒂的心中既有着对“挪移大阵”的好奇，又怀着能与同伴重逢的欣喜。 她几度想要上前攀谈，但感受着夏延舟身边那如有实质的低气压……还是选择将心中的渴望按捺了下来。 想了想，贝璐丹蒂凑到夏延舟的身旁：“没关系的，反正按照之前那场战役的情况推算，也不一定能攻破耕种之国的城池。” 她以为夏延舟是在为没有完成支线任务而遗憾，语气真诚地安慰道，“所以，我们这不叫轻易放弃，而应该是及时止损。” 两人身侧，迟愈偏了偏脑袋，顺着贝璐丹蒂的话说道：“没错，队长他们之前也放弃过一个完成无望的支线，所以没关系的，不需要太沮丧。” “嗯嗯！”贝璐丹蒂用力点头。 夏延舟看了她们一眼，勉强弯起嘴角：“也是。” 她顿了下，转移话题道：“话说，你们是使团，又是要去面城……是去见颜之国国主的？” 迟愈轻轻点头。 介于周围除了使团的成员以外，还有不少颜之国的士兵，在这里堂而皇之地谈论“如何篡位”一事似乎不太好，所以迟愈没有开口解释，而是将自己接到的支线任务分享到了团队栏里。 夏延舟和贝璐丹蒂看过以后，虽然对这任务的前因后果还不了解，但总算是知道迟愈等人面见国主的目的了。 千里疾行、一路颠簸，很快，这支猫、鼠、人混杂的队伍抵达了颜之国的国都。 有颜巅军的士兵开道，众人几乎没费什么心力，就被恭敬地迎入了皇城之中。 唯一起了些波折的地方，是橘猫们相较于使团一众来说，体型大、速度快，相应的，传送阵与皇城之间的距离也甚为遥远。 再加上面城内又没有马车之类的交通工具，所以，一路上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在一座穹顶距地面至少有五十米远的宫殿内，五位玩家见到了颜之国的国主。 那是一只体态颇为丰腴的橘猫，毛发长而柔顺、双瞳圆而明亮，仿佛戴着白手套的前爪支撑在脸侧，优雅、闲适地看着下方的五位陌生生物。 这……好漂亮的猫！ 乍一看到这位国主，异界行者和青木南枝还没什么反应，迟愈等三名女性玩家的眼睛却不由得一亮。 敏锐注意到她们眼神中的惊艳，橘猫国主得意地笑了笑，身后的尾巴轻轻摆动着。 “几位使者……”她开口，声音轻柔而魅惑，像是挠在心间的一根羽毛，“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啊？” 迟愈上前一步。 由于此次行动是以她为主导，所以自然是要由她来出面，与橘猫国主进行交涉。 “回国主。”迟愈早已在心中打过腹稿，因此流利非常、底气十足地道，“我等此次，是为了颜之国国主之位而来。” 此话一出，除了对内幕有所了解的异界行者二人，其余一众皆是惊讶无比。 夏延舟更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她犹记得，迟愈分享给她的支线任务是：得到三位国主的认可。 篡位……真的能得到颜国国主的认可吗？ 传说中的以力服人？ 可是，且不说是否打得赢，也不提你把人家打了一顿以后，人家到底会不会服你……我要是颜之国国主，在可以群殴的前提下，根本不会亲自下场与你动手的好吗！ 王座之上。 橘猫国主也被迟愈的大胆给惊住了。 她不由得笑道：“你要与我比美？” 话落，夏延舟和贝璐丹蒂更震惊了。 争夺国主之位……比美…… 颜之国……颜…… 仔细想想……好像还挺合理的？ 一旁，迟愈不卑不亢，直接将羞耻心丢在了一边：“正是。” 橘猫国主“呵”了一声：“很好，很有勇气。” “那我现在就召集国民、名士，让她们来好好评判一下，我与你，到底谁更美。” 第四十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22) “且慢。”迟愈眸光沉静，“这不公平。” 橘猫国主的双瞳微微眯起：“此话怎讲？” “不知国主可曾听过一句古语。” “吾亲之美我者，私我也；臣之美我者，畏我也；民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这句话虽是文言文，但除了个别字义以外，并不难理解，以橘猫国主的智商自然是听懂了。 她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臣民之言，不可尽信？” 迟愈不语，但明显是默认了。 橘猫国主的一双猫瞳危险地眯起：“我颜之国的国民，从来不会说谎，尤其是在涉及到容貌的事情上。” 话音落下，迟愈还没什么反应，夏延舟和贝璐丹蒂却是觉得心脏上好似被人插了一刀。 如果橘猫国主所言属实，那岂不是说，那位橘猫副将是从心底认为她们是“丑八怪”的？ 虽然内心清楚，不同物种之间审美差异极大，但这一认知还是让她们心痛不已。 迟愈没有反驳：“或许如此。” “但国主也看得出来，我们并非同一种生物，就算贵国国民不会有私心，也要考虑审美差异所带来的偏颇。” 橘猫国主听闻，小声嘀咕道：“真正的‘美’可是能够跨越物种界限的。” 不过她也清楚，这话虽然说得简单，可即便是她，即便是颜之国的历任国主，也没有一个能做到以美貌一统永昼之森的。 隔壁耕种之国的国主天天骂她们“糟老太婆”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橘猫国主清了清嗓子，柔声问道：“那不知使者有何高见？” 迟愈将手伸进衣袋，从中拿出了一顶精美、圣洁的冠冕来。 此物一出，橘猫国主的眼睛瞬间直了。 作为一国之主，统领的还是永昼之森中最受神明宠爱的物种，她好东西见了不少，各种金、银、钻石饰品也收藏了许多。 可没有一件物品能像这顶桂冠一样……只单单的看着它，就会给人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橘猫国主缓缓坐直了身体，连那条不断摇动的尾巴都彻底沉寂了下来。 与此同时。 外界。 探岭新闻社的几位员工也正聚集在一起，观看自家同事的比赛。 其中，顶着“沐雪沉剑”这个id的沈忱略感疑惑地皱了皱眉。 因为那个卵世界独一份的“通缉令”，他对与他一样倒霉的那两个玩家，以及在“血月祭礼”中发生的事情很是在意，所以将楚暮苏交上去的那份任务报告反复读了很多遍。 因此，他在看到迟愈手中的那顶桂冠时，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他只是感觉有些眼熟，而坐在靠后位置的楚暮苏，则是一改先前低头看书的闲散做派，整个人都聚精会神了起来。 迟愈……等于奥菲莉娅？ 在认出那顶冠冕的同时，他的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了这一念头。 紧接着的第二个想法是：她能够扮演副本中的npc？怎么做到的？依靠特殊的技能？还是说……她掌握着某种奇特的道具？ 对此，他其实并不算太惊讶，毕竟他自己就拥有一件特殊物品，可以顶替其他玩家的身份，帮助对方通关副本。 当初他就是靠着那件道具，才能以“沐雪沉剑”的身份进入瑞德姆恩的。 既然他可以顶替玩家……那迟愈有一个能够扮演成npc的道具，也不足为奇。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武断地下结论。 说不定她恰巧也进入过以瑞德姆恩为背景的副本，并从中得到了“冠冕”…… 虽说以迟愈的等级，从副本中得到“完美”或“传说”评级道具的可能性很小，但只要足够幸运，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楚暮苏很快将这些猜测都放在了一边。 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秘密，当对方不愿意坦白，且又不会触及到他人利益的时候，他没必要将一切都查个清清楚楚。 只是…… 他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有那样一件特殊物品在手，迟愈的胜利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但，胜利之后呢？ 除了要借颜国之手，胁迫智慧之国给予玩家足够的声望以外，他们还会做些什么？ 永昼之森……在玩家们的推动下，又会迎来怎样的未来呢？ …… 副本内。 此刻的迟愈受到副本独有的“降智光环”影响，还没有考虑到“永昼之森的未来”如此遥远的问题。 她正在为橘猫国主介绍【艾尔尼娅的冠冕】的部分特效。 “这顶桂冠能够免疫绝大部分的……魔法攻击，但有一个限定条件。”迟愈沉声说道，“只有当佩戴它的人是足够美貌的女性时，才能够发挥其效用。” “不知国主这边，是否有人擅长魔法？” 很显然，答案是无。 仅靠肉身就能够无视火炮的伤害，甚至已经快要由此而修炼成圣的橘猫们，是不需要点亮“神秘”这一天赋的。 这时候，青木南枝突然站出来道：“我这里有一件特殊物品，是一把长弓，可以在普通的箭矢之上附着……魔法。” 橘猫国主微微蹙眉：“你们是同伴，万一串通起来作弊怎么办？” “国主请放心。”迟愈回道，“若是其他方法或许还有作弊的可能，但以普通箭矢为凭依的话，其上没有魔法附着，我反而更容易受伤。” 橘猫国主看着眼前女孩那单薄的身板，心中暗暗点头。 同时，她也品出了迟愈言语间的自信。 ——没有魔法附着她更容易受伤，那岂不是说，只要是与魔法有关的攻击，她都能依靠冠冕的特效，完全防御下来？ 再结合那句“只有足够美貌的女性才能发挥冠冕的效用”…… 橘猫国主的好胜心不由得被勾了起来，蠢蠢欲动着。 她当即拍板道：“好！就用这种方法！” “来猫，拿弓取箭！” 迟愈垂下眼眸，静候不语。 站在她旁边的夏延舟忍不住凑上前来：“这方法靠谱吗？” 不是她不相信迟愈，而是……“美貌”一词的定义实在是太模糊了。 第四十一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23) 这方法既然是迟愈主动提出来的，那就代表着，她有自信可以发挥出桂冠的效用……可问题是，如果这件特殊物品给橘猫的判定也是“足够美貌”，那不就不分胜负了吗？ 迟愈把玩着手中的冠冕，轻声道：“靠谱。” 她的语气非常笃定。 且不提一只橘猫到底算不算是“女性”……就算系统将其划在了这一范围内也无妨，冠冕现在可是由艾尔尼娅掌控着的。 作为桂冠的主人，谁能用谁不能用，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这场比斗的胜负从一开始，就是掌握在她手中的。 虽然这样的做法对橘猫国主来说有些不公平，但为了通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正想着，一位橘猫侍卫取了弓箭进来，并在国主的示意下，将其交给了青木南枝。 考虑到玩家们的体型，侍卫非常贴心地专门拿了从智慧之国抢夺……不，应该说缴获的弓箭过来。 迟愈自觉走到十米开外，将【艾尔尼娅的冠冕】缓慢戴至头顶。 在一众旁观者或紧张，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青木南枝拉弓搭箭，瞄准了迟愈的肩膀， 这样一来，哪怕出了差错，箭矢不幸命中，迟愈的生命值也不至于因为被击中要害而直接降至谷底。 而对于他们玩家来说，只要没死，就还有救。 青木南枝与迟愈对视了一眼，接触到后者坚定的眼神之后，他用力拉紧了弓弦。 噌！ 一声轻响。 在“魔法”的加持下，整根箭矢都被淡蓝色的流光所笼罩，脱手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刺破了空气，带起了一阵气旋，势如破竹地射向了迟愈的右肩！ “月之庇佑”的特效应激而出，淡淡的白色光辉洒落，将迟愈笼罩其中。 箭矢与“屏障”相撞，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 像是撞在了一块铁板上一样，箭矢上附着的流光骤然崩散，紧接着，失去动力的长箭也无力地掉落下来，躺在了迟愈的脚边。 见此情景，夏延舟三人纷纷松了口气。 尽管他们都清楚，迟愈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提出这么个比赛方式的，但万一呢，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他们可没有一个会治疗技能的，天赋全点在格斗、神秘、灵感上了。 另一边，橘猫国主也是惊奇不已。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步履优雅地从王座走下。 尽管她的脚步十分轻盈，踩在地面上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但在五位玩家的眼中，橘猫国主的每一次迈步，都仿佛能引起地动山摇一般可怕。 迟愈按下对那庞大身躯的本能恐惧，双手将【艾尔尼娅的冠冕】奉上。 橘猫国主伸爪接过，灵巧地将其放在了自己的头顶。 她转身面向青木南枝：“动手吧。” 那张富态、丰腴的猫脸上是与迟愈如出一辙的自信。 不仅是对自身容貌的自信……还是对实力的自信。 自信就算这群奇怪的生物暗中做些什么小手段，短时间内也难以攻破她的防御，对她造成伤害。 自信以她的长相气度，不可能连一个桂冠都无法驭使。 十米外，青木南枝深吸一口气，拉满弓弦、箭尖上抬，瞄准了橘猫国主的眼睛。 随着灵力的不断涌入，箭矢之上光华流转，一股直接作用于精神之上的恐怖威势从青年的身上不断散发出来。 只要是明眼人，就都能看得出来这一箭与先前那次的区别。 夏延舟突然感觉有些牙疼。 这家伙……不会是担心迟愈打赌失败，准备用强力的攻击直接击破冠冕的防御吧？ 身旁的贝璐丹蒂显然与她有着相同的想法。 不过，这位看起来斯文可爱、阳光开朗的女孩此时正双手握拳，小声为青木南枝加油：“再蓄一会力！扎她！扎她眼睛！” 夏延舟：“……” 她心中无奈、伸手捂脸。 真是一群有竞技精神的队友呢。 经过长达半分钟的蓄力，青木南枝眸光锐利，紧紧捏住箭矢尾端的左手猛地一松。 一支利箭宛如惊雷一般划破空气，在尖利啸声的伴随下直冲橘猫国主的头颅而去！ 橘猫国主的瞳孔瞬间缩成了一道细线。 此刻，由于这一箭的势头太过骇人，尽管她心中的自信还没有崩塌，却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铛！！ 敲钟似的响声不断钻入在场所有生物的耳中。 橘猫国主缓慢睁眼，看着脚下的箭矢，眼神似有落寞。 她感觉到了……感觉到了箭尖撞在皮肤上所带起的疼痛。 这也代表着，冠冕没有承认她的美貌。 胜负已分，贝璐丹蒂本想欢呼一声，为迟愈的胜利奉上喝彩……但又怕橘猫国主恼羞成怒，于是只得把激动按在心底。 橘猫国主抬头，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迟愈的身上。 “你赢了。”她语气平静地道，“能让你的同伴都出去吗，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闻言，夏延舟等人立马转头看向迟愈。 迎着八道担忧的目光，迟愈回望过去，面色沉静地道：“麻烦你们在外面等一会，我很快就会出去的。” 异界行者看了眼橘猫国主，咬牙道：“……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 “放心。” 迟愈的声音柔和了些，“国主如果想要对我出手，根本没必要将你们支开，直接让侍卫将整个宫殿包围起来，瓮中捉鳖就好了。” “没错。”橘猫国主下巴微抬，姿态高傲，“作为一国之主，我的气量还不至于那么狭小，连输都输不起。” 话至此处，无论夏延舟几人再如何不情愿，也只能暂时离开，独留迟愈一人与橘猫国主待在宫殿里。 国主刚想说话，却发现迟愈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宫殿门口，全速奔跑之下，可能只需三秒就能冲出殿外。 她不由笑了笑：“亏你之前话说得那么大义凛然……现在害怕了？” 这不叫害怕，这叫遵从心的意志。 迟愈吐槽一句，面不改色：“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哪怕这堵墙看起来暂时没有倒塌的迹象，也是一样。” 橘猫国主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她转身一步步登上王座，优哉游哉地坐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所以就不用多卖关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吧。” 第四十二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24) “耕种之国那只脏兮兮的仓鼠派你过来，到底有何诉求？” 迟愈抬头，刚想说话，橘猫国主却轻轻摆了下前爪，“颜之国确实是以美貌为标准来选取继任者的，可一切都有前提。” “所以，别说什么你是来取代我的话了，你心里应该也清楚，你我之间连物种都不同，我颜之国怎么可能让你当国主？” “更何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外来者是不可能在我们的世界停留太久的，就算我同意把国主之位让给你……你愿意接吗？” 迟愈一想也是：“那我就直说了。”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两件事情。” 她习惯性地伸出右手食指，“第一，耕种之国的国主希望贵国能够停止对其的侵略。” 橘猫国主悠闲后靠，没有开口，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迟愈顿了下：“第二，我对智慧之国国主手中的那个神秘的石碑很感兴趣，希望国主能帮忙牵个线……让我们去观摩一二。” “就这些？” 橘猫国主确认道。 迟愈点头：“就这些。” 橘猫国主嗤笑一声：“我就知道，那家伙也就这点追求了。” “你回去告诉他……算了，你接下来还要去智慧之国，想必是没那个闲情逸致回去复命的，停战协议就由我派猫给那家伙送去吧。” 说完，她向下扫了眼，不出所料，看到了女孩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的心里是不是在好奇？觉得我答应得太痛快了？”橘猫国主笑道。 “……没有。” 迟愈立即否认。 她确实觉得有些违和，毕竟无论是智慧还是耕种，其中的居民一提到他们的老邻居颜之国，都是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 以至于经过一次次的交谈，迟愈已经将“凶恶”、“残暴”、“侵略者”、“战争狂人”等标签贴在了橘猫们的身上。 在她的认知中，橘猫国主就算最后会同意与耕种之国签订停战协议，中间也一定会经历一番唇枪舌战、讨价还价才是。 如此轻易……的确有些奇怪。 但这些话想想可以，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尤其是当这个“人”一巴掌就能拍死你的时候。 橘猫国主权当她没说话，自顾自接道：“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数百年以来，颜之国所扮演的，一直都是‘恶人’的角色。” 扮演……恶人？ 迟愈先是皱眉，随即想起了耕种之国的皇宫门前，那只总是四十五度角仰望青空的忧郁仓鼠说过的话。 ——耕种的国民喜屯粮、擅种田，究竟是先祖们的思想对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这本就是神明创造出他们的时候，特意做出的“设定”呢？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 “又有哪个正常的物种……会喜欢战争呢？” 第一次，迟愈从橘猫国主的嗓音中，听出了一丝浓郁到似乎永远都化不开的……萧索。 …… 智慧之国。 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打晕了地牢守卫、成功越狱的无名神，又在旷野中游荡了许久，这才看到了一座规模还算庞大的城池。 这次，他谨慎地探查了好一段时间，确认了此地依然是边牧们的领土。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在没有电话网络，也缺乏车辆马匹的地域，他和迟愈的“通缉令”应该不至于传得这么快。 但考虑到这是有“神明”存在的副本世界，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于是，他偷偷潜入了城外一家住户，从院子里偷了一件遮面用的斗篷出来。 无视了身后“抓小偷啊”的惨叫，无名神昂首阔步，一点也不心虚地朝着城门走去。 门外，身穿轻薄铠甲的城卫兵拦住了他：“名字。” “周五。”无名神低声回答道。 城卫兵低头在本子上“刷刷”记录着：“从什么地方来的？” “缺月镇。” “缺月镇……姓周……” 城卫兵想了想，“认识周斌周店主吗？” “认识。”无名神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我就是商行的员工，这次是代周店主过来进货的。” “原来如此。” 边牧守卫点了点头，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他颇为随意地挥手道，“进去吧。” 诚恳地道了句谢，无名神保持着正常的步幅与步频，无惊无险地进入了这座名为“上弦”的城池。 他的心中暗暗想道：“果然，受限于智商，这里的管理较为松散，不同城池之间信息也不互通……操作空间很大。” 此时，如果异界行者或云澜霞影在附近，恐怕会怀疑自家队友是不是被人给掉包了。 如此敏锐，如此高智商的表现……与无名神平时的迟钝与超长反射弧简直毫不相干。 按照此前在缺月镇的经验，无名神一路疾行，寻找着上弦城里的大型商行。 十数分钟过后，他终于锁定了目标，迈步踏入。 “这位客官。”边牧店主满脸带笑，立即迎了上来，“想要买些什么？” “小店虽然规模不大，但各类商品可谓是应有尽有，客官可以随意挑选……如果嫌麻烦，我这里还有一份货物清单。” 说着，他将一张仿佛是某种皮革制成的“纸张”双手奉上，“客官请看。” 无名神之所以会来此，是想询问有没有任务可以接，对什么货物并不感兴趣……而且他也没钱。 他随意扫了眼清单，就要拒绝。 然而……当皮革上的字迹映入眼帘之时，无名神突然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这……”他指向那笔画复杂，看起来和鬼画符没什么两样的文字道，“这是你们平时用的文字？”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但店主还是如实回答道：“是啊。” 无名神皱着眉头，以指沾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今有雉兔同笼”这几个字。 边牧店主惊喜地道：“客官也对这道旷世难题有兴趣？” 无名神顾不得吐槽，连忙问道：“既然这些鬼画符才是你们日常所用的文字，那这道题目……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四十三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25) “当然是源自于神明的下赐。” 边牧店主小心询问道，“这位客官……有什么问题吗？” 无名神随意摆了摆手，整理了下有些纷乱的思绪。 永昼之森的神明，为什么会赐下写有汉语字样的纸张？ ……穿越者？ 卵世界里还有这么……的设定吗？ 还没等他理清楚，商行外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哒哒哒哒…… 短促的脚步声响彻耳畔，无名神刚转过头去，就看到一队城卫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他心中一惊，慌忙拉了拉兜帽，将自己的面孔全部遮住，然后脚步一旋，就要往门外走去。 “等等！”领头的什长一声令下，一队士兵当即向两侧闪开，露出了后方黑漆漆的炮筒。 无名神的身体猛地一僵。 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哪怕他体术了得，也很难从火炮的射程中成功逃脱……更别提周围还有许多边牧士兵阻拦了。 如果他执意要逃，最大的可能就是与这一队城卫兵，以及旁边瑟瑟发抖、满脸惊恐的边牧店主同归于尽。 想到这里，无名神理智地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见他还算安分，边牧什长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转身对队伍里的一个卫兵道：“是他吗？” 无名神跟着看过去。 ……有点眼熟。 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位城卫兵？ 无名神微微转头，开始在店内寻找合适的掩体。 那位边牧卫兵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确认道：“什长，是他！” “今天从缺月镇来的外人就只有他一个，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什长“嗯”了一声，转而对无名神道：“这位外来者，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外来者……他们果然知道我的身份了！ 无名神吸了口气。 这队卫兵虽然一上来就拿出了用于威慑的火炮，但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动武的迹象，为首的那位队长态度也还算和善…… 种种念头在心底闪过，无名神尽量平静地道：“去哪里，做什么？” 城卫兵深深看了他一眼：“从颜之国来的使臣点名要见你。” “颜之国？” 边牧店主刚才还被吓得几乎要躲到桌子底下，此时却连忙探出脑袋，“国主怎么会同意让那群邪恶的橘猫入城？” 什长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颜国使团此次前来，是为了与我国签订停战协议的。” “停战协议？” 边牧店主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双乌亮的眼瞳中闪烁着不敢置信的光芒。 …… 上弦城。 迟愈等人坐在建立于橘猫脊背上的车辇内，沉默等候着。 远处，一群边牧好奇地站在四周围观，时不时交头接耳、互相议论着些什么。 哪怕迟愈听不太清，也大概能猜到他们所谈论的话题内容。 无非是，“橘猫们真可恨”、“那几个坐在车辇中的奇怪生物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橘猫做他们的坐骑”云云。 不过说起来……乘坐身形庞大的橘猫招摇过市，感受着路边行人不时投来的畏惧目光……还挺有排面的。 就是路上的风有点大…… 似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异界行者轻咳一声：“不知道无名在不在这座城市。” “大概率是在的。” 迟愈答道，“我们一路从缺月镇问过来，只有这附近出现过‘斗篷遮面、行踪鬼祟’的独行者，而且，城外一家住户的衣服还恰好在这个时候被偷了。”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异界行者吃吃地笑，而夏延舟则有些没听懂。 如果你知道我和无名之前在智慧之国有着怎样的处境，就不会感到茫然了。 迟愈腹诽一句。 接着，她眼神微动，非常自然地转移了话题：“看，无名被送过来了。” 其余四人纷纷转头，面露喜色。 数小时没见，且各自都经历了不少磨难，此时几位玩家终于重新聚齐，都不免有些欣喜。 寒暄之后，作为队长的异界行者简单概述了一下他们这段时间的经历，以及此次前来智慧之国的目的。 最后，他总结道：“当我们被任命为使臣的时候，系统就给出了任务进度已更新的提示，颜之国的声望也直接跳到了100。” “所以，我们有理由推测，只要完成迟愈接到的那条支线，得到智慧之国国主的认可，第一条团队主线就能够彻底解决掉了。” “而得到边牧国主认可的方式……我们一致认为，与那个神秘的石碑有关。” 无名神点头道：“我还怀疑，第二条团队主线同样与石碑有所关联。” “只要解开其中的秘密，我们或许就可以直接通关了。” “没错，英雄所见略同。”异界行者先是自夸了一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奇道：“不对啊……你今天的反应怎么这么快？” “……有吗？”无名神怔了下。 “有啊，之前和你讨论这些的时候，你要么不说话，要么得隔个半秒左右才会回应……我和云澜一直觉得是你反射弧太长的缘故。” 异界行者无视了队友有些发黑的脸色，捏着下巴沉思道，“果然……我就说这个副本有些不对劲！” “它是不是会把每个进入的玩家，智商都强行拉到同一个水平线上，多退少补？”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玩家都是一愣，然后便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 眼见着无名神回过味来，有向自家队长动手的趋势，夏延舟立即出面和稀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通关，想办法通关才是最重要的！” 她环顾一圈，面带微笑，“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我们就快些前往满月城吧。” 众人一致赞同。 先前几人之所以骑在橘猫的背上，在一个个城池内穿行而过，除了要寻找无名神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智慧之国没有“挪移大阵”。 所以，即便现在找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众人也还是要在外面吹半个多小时的冷风，才能够抵达智慧之国的国都，满月城。 顶着“使团”这一身份，众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被迎入了国主的住所。 第四十四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26) 智慧之国的皇宫，侍卫林立、等级森严，与他那两个闲散的邻居可谓全然不同。 而国主所居住的宫殿，也并非由砖石、木材这种常见的建材构筑，而是……一种连迟愈等人都无法判断其材质的材料。 站在高度至少有五十米的高塔之下，六位玩家不自觉地抬头仰望，试图将整座黑色的巨塔全部纳入视界之中。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沉沉的一片。 严丝合缝、毫无光亮。 这就是眼前这座高塔留给玩家们的第一印象。 负责带路的侍卫瞥了迟愈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他低着头，尊卑分明：“国主大人传你们进去。” 许是受到了周围严肃气氛的影响，异界行者颔首的同时，也努力挺直了腰背，其他人的脸色同样不自觉地凝重了起来。 众人放轻脚步，踏入幽冷的高塔之中。 在塔内侍从的引领下，六位玩家穿过沉寂的走廊，越过数不胜数的台阶。 不知多长时间以后，终于抵达了位于高塔深处的大殿。 殿内，四角的墙壁上镶嵌着不知名的矿石，正是昏暗光线的来源。 除了那些矿石之外，大殿中的唯一一件摆设，就是遥远处的“王座”。 古朴、沉重，仿佛是由千年老树的枝干雕刻而成的座椅上，一只年老的边牧半躺在其中，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一块石板。 像极了夏季傍晚时分，坐在院门外的藤椅上，听着戏曲、摇着蒲扇的老大爷。 似是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他抬起眼皮，望了过来。 “国主大人。”侍从行礼，“几位外来者已经带到。” “知道了。” 国主的嗓音低哑，仿佛写满了沧桑文字的竹简一般，“下去吧。” “是。”侍从微微躬身，从容离去。 留在大殿内的玩家们互相对视一眼。 异界行者定了定神，刚想上前，国主就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女神，早已预见了一切。” ……一开口就是老神棍了。 玩家们同时在内心吐槽道。 国主自然听不到他们的心声……其实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太过在意。 他的声音依旧轻缓，像是从远古时代传来的一样：“很久很久之前，在一众前辈的努力下，我终于解开了石碑的第一层封印。” “并由此……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顿了顿，享受似的专注倾听着周围潮涌而来的寂静。 玩家们几度想要开口，每次话到嘴边，却又被周围莫名悲伤的气氛所感染，最终还是将其咽了回去。 半晌，国主笑了笑：“抱歉，刚刚想到了些不好的事情。” 话音落下，青木南枝突然站了出来：“您方才说……全新的世界？” 国主点头：“你们应该知道‘监督’吧？” “永远在高处俯瞰着永昼之森的……三国居民共同信仰的神明。”迟愈低声说道。 “没错，神明……” 国主轻笑一声，道，“你们真的觉得，那位‘监督’，算得上是一位神明吗？” “一位神明，真的会像她那样，总是亲自下场，干涉她所创造的国度的发展吗？” “甚至于，逼迫颜国，侵略智慧、耕种……只为了一己私欲，只为了看一场好戏？” 除了迟愈，异界行者等人都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 是以，乍一听到这段描述，夏延舟先是愣了数秒，随即脱口道：“恶劣到……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是啊。”国主感叹，“就算‘监督’真的是统治着永昼之森的神明……也只能算是一个不成熟的缔造者而已。” “如果，我没有打开那扇门，没有看到隐藏在残忍童话故事后的一切，我或许会像耕种以及颜国的那两位一样，将所有的怀疑藏在心底，平静安稳地度过这短暂的一生。” “但我看到了……” “看到了……” 这漫长的大喘气差点把异界行者给憋出病来。 “您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忍不住问道，“……新的神明？” 国主缓慢、悠长地吐出一口气：“是的。” “那是……不可用言语描述之物，疯狂、奇诡，哪怕当时的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好像有恐怖的风暴在不断冲击着我的脑海。” “直到现在，想起那一幕……” 国主停顿片刻，转头看了眼空旷的大殿，眼神中隐有惊恐。 仿佛……是害怕会从无尽的黑暗中，捕捉到那诡异的蠕动一样。 直到确认了一切如常，他才继续接道：“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祂无处不在，始终潜藏在暗中，注视着我……注视着我们。” 低沉沙哑的声音，配合上明暗不定的光线……颇有种身临其境在演恐怖片的感觉。 异界行者打了个冷颤，悄悄观察着队友们的反应。 但由于在场的其他五人，要么阅片无数，要么没心没肺，要么干脆是个面瘫……连一个表现出害怕情绪的都没有。 见此情景，他慌忙收回视线、绷紧身体。 迟愈没有注意到同伴的异常，轻声询问道：“然后呢？” “然后……” 惊惧迅速从国主的眼中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尊崇与虔诚，“女神，出现了。” “女神？” 夏延舟不清楚智慧之国改信的事情，顺口问出了除迟愈以外，五位玩家的共同疑惑，“……哪一位女神？” “女神之名，为‘公正’。” “……公正女神？”夏延舟重复着这一名讳。 “没错。”国主的表情变得肃穆起来，“祂是规则与秩序的守护者，是衡量是与非的裁定者，更是一切罪恶的惩戒者。” “祂阻止了那位诡谲、可怕的神明入侵永昼之森，并将石刻赐予我们，同时降下了神谕。” “为此……我一直在此等候着。” 国主眼眸低垂，望向了人群之中的迟愈，“等候……破局之人的到来。” 接触到那无比直白的目光，迟愈不由得一怔。 可很快，国主就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转向了另外几人：“远道而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客人们啊。” “你们是否能够为永昼之森，为我们这些苟活至今的傀儡……带来生的曙光呢？” 第四十五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27) 感受到国主语气中的认真与期待，玩家们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无法保证能为你们带来生的曙光。” 夏延舟站了出来，“但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解开石碑中隐藏的秘密。” 国主欣慰地笑道：“这就足够了。” 经过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以后，玩家们总算是在国主的带领下，见到了那块传说中的神秘石碑。 其实，说是“石碑”……在迟愈等人看来，那反而更像是一面由钢铁铸成的墙壁。 一旁，国主的站姿笔挺，完全不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看着漆黑的“石碑”：“只有解开第一层封印，石碑中所隐藏的、真正的秘密，才会展露出来。” “可是，封印一旦解开，永昼之森也会直接暴露于外界众神的视线之中，所以平日里，这里一直是处于封闭状态下的。” “而这，也是给你们的一次考验。” 迎着众人投来的目光，国主不急不缓地道，“我相信女神的伟力，但在面对着一个必须押上一切的赌局之时……依旧要小心、谨慎。” “所以，我需要你们展现出足够的实力。” “能够解开石碑秘密的实力。” “而且……”他笑了笑，“凭借自身实力，第一次进入门内，也是会有一定好处的。” “至于是什么，等你们在里面见到了女神……就能知道了。” 这话一说出口，玩家们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青木南枝更是直接，上下打量着石碑，语气平淡地问道：“可以使用暴力拆解吗？” 国主一愣：“……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他很快平复了下心情，“最初得到这块石碑的时候，我的先祖也曾尝试过用火炮攻击。但一轮轰炸过后，石碑别说是被攻破了，甚至连一丝损伤都没有。” 这么离谱。 异界行者暗中咋舌。 就算智慧之国所制造出的火炮威力差了点，可“一丝损伤都没有”也太过分了点吧……好歹尊重一下热武器的杀伤力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青木南枝满意地点头：“我知道了。” 最后又叮嘱了几句，国主便离开了此地，将“舞台”留给了被神明选中的六位破局者。 “好了。”夏延舟非常有领袖气质地拍了拍手，“我们先四处检查一下，看看石碑上有没有什么机关、谜题之类的东西。” “智慧之国不是喜欢解题吗？所谓的第一层封印，大概率也是一个比较特殊的题目。” “没错。”异界行者也道，“这样吧，我们分为两组，从左右两侧开始搜寻，最后在中间汇合。” “至于上面……”他抬起头，望着至少有三十米的高耸“墙面”。 “上面暂时不用考虑在内。”迟愈踱步到石碑前，“周围没有攀爬用的工具，说明边牧国主平常解开封印的时候，大概率不会用到。” “而他也不像是会飞的样子，所以解谜的关键应该是在较底端的地方。” 一边说着，迟愈一边伸手抚摸着光滑的表面。 从颜色以及纹理、触感上来看，都像是……钢铁。 “也是，他身高和我们差不多。”夏延舟深以为然，“那就先在底端找，实在找不到再想办法往上看看。” 众人一致同意，并很快在异界行者的分配下，组成了两个三人小队。 迟愈走在无名神和贝璐丹蒂的中间，一路来到了石碑的最右侧。 从这里看去，石碑与旁边的墙壁之间只相隔了不到一拳的距离，从两者间的缝隙望进去，只能看到一片浓郁的黑暗。 由于没有手电筒之类的照明工具，迟愈只随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然后，三人便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工作。 得益于石碑干净无比、一览无余的光滑表面，没过一会，远处就传来了夏延舟的呼唤声：“快过来，这里有一个……” 她顿了顿，似乎正在思考要如何形容。 过了许久，她的后半句话才终于说出口来：“有一个密码锁！” ……密码锁？ 迟愈等人听闻，顿时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等他们终于站到了夏延舟三人的身边，望着镶嵌在石碑底部的数字密码锁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 无名神试图解释其合理性，“可能是那位监督赐下的物品。”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里日常使用的文字非常抽象，如果不依靠系统翻译，我们根本看不懂。” “但我和迟愈刚来的时候，曾经在某只边牧手里拿到过一道鸡兔同笼的小学数学题，那道题目的题干，却是用我们所熟知的汉字书写的。” “还有这事？”异界行者惊奇道。 也不怪他们不够细心，主要是因为无论耕种之国还是颜之国，会出现文字的地方都是少之又少，就算偶然看到了，他们的注意力也会放在旁边系统的翻译上。 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在意永昼之森的文字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经无名神这么一提醒，迟愈倒是想起了刻在城门上的几座城池的名字。 似乎……确实是一种他们完全不了解的文字。 无名神“嗯”了一声：“我问过一只边牧，那些写着汉字的纸张是从哪里来的，他说是源自于神明的下赐。” “我当时还在猜测，这位神明会不会是个穿越者……” “应该不至于吧……” 异界行者看着密码锁，突然觉得自己的这句话是那样的没有说服力。 见几位队友都陷入了沉思，夏延舟开口道：“监督有着什么样的身份，究竟是不是穿越者，这些事与通关又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她双手摊开，“所以想不明白就不用去想了，先把密码解开再说吧。” 此话说的，甚为在理。 面对最常见的由三位数字构成的密码，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一个一个去试。 玩家们迅速拨动数字、按下开锁键，如此不知经过多少次的循环以后，终于…… 咔哒一声。 石碑……或者说，这个大型的密码箱，被打开了。 第四十六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28) 根据国主的描述，进入门内以后，可能会遇到给好处的公正女神，也可能会遇到一位神秘、诡异、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可怕神明…… 不过国主既然能安稳地活到现在，那就说明，此处大概率已经彻底被公正女神所掌握，遇见那位恐怖神明的可能性应该不高。 可即便如此，出于谨慎，在“大门”自动打开的期间，众位玩家还是握紧了各自的武器，随时准备使用技能、发动攻击。 随着一连串的“扎扎”响声，沉重的黑色巨门不断上升，露出了其后一片极为广阔的空间。 借着周围墙壁上矿石发出的光亮，迟愈勉强看清了“密码箱”中存放着的物品。 那是……一个足有两人高的，由塑料制成的，配色非常喜庆的……生日用莲花状蜡烛。 还是点火之后会开花的那种！ 看着这一幕，站在外面的几位玩家，具是目光呆滞。 今天的魔幻经历属实太多……他们已经不知道在面对此等莫名搞笑的情景时，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里面好像有些其他的东西。”迟愈突然开口道，“我进去看一看。” 夏延舟猛地回神：“我陪你吧。” 她轻轻笑道：“两个人总是要比一个人更安全的。” 迟愈也不托大：“好。” 没有抢到陪同资格的贝璐丹蒂立即说道：“那我们在外面，随时准备进去救援！” “只要有我们在，一定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那就拜托你们啦。”夏延舟笑容灿烂。 迟愈朝贝璐丹蒂轻一颔首，迈步朝“密码箱”中走去。 夏延舟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位于空间中央的巨型莲花灯上。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东西出现在这里，太过于违和了。 简直就像是在咸豆腐脑上加了一勺糖一样……足以让任何看到这番操作的人无言以对。 迟愈脚步不停，一路来到了被黑暗包裹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非常巨大的铁盒子。 “啪”的一声，呈圆柱状的光束于迟愈的身侧绽开，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迟愈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夏延舟朝她笑着打了个手势：“要不要爬进去看看？” 眼前红色铁盒的高度大概在两人的胸口处，虽然有些难度，但对于玩家来说，爬上去还是可以做到的。 更别说，这铁盒还没有盖子，不爬简直都对不起系统做出的安排。 迟愈点了点头，率先抓住铁盒的边缘，用力一撑，翻身坐了上去。 她接过夏延舟手中的手电筒，待到后者也翻上来以后，两人同时跳入盒内，在光线的指引下直接奔向了铁盒的中央部位。 那里有一大片区域没有像周围的铁皮一样反光，应该是存放着什么东西。 靠近到了足够的距离以后，迟愈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张浅蓝色的、平摊开来的巨大卡纸。 两位玩家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同时踏了上去。 在柔软的卡纸上走了数步，浅蓝以外的第二种颜色就出现了。 ——深黑。 “感觉像是……英文字母？”夏延舟举高手电、踮起脚尖，试图将整片卡纸收入眼底。 迟愈顺着笔画走了两圈：“靠左的第一个字母是大写的‘h’。” “h……”夏延舟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跑到了迟愈的旁边。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颇为兴奋地道：“果然！第二个字母是‘a’！小写的‘a’！” 迟愈歪头看向她。 接触到同伴略带疑惑的眼神，夏延舟“哎呀”一声：“还没有猜出来吗，结合那盏莲花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是‘happybirthday’！” “这是一张生日贺卡！” 外界。 见迟愈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贝璐丹蒂顿时紧张了起来。 她左看、右看，还是忍不住道：“她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没事，你之前不是说了么，有危险就喊我们，绯念她也答应了。” 异界行者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以那两人的实力，就算遭到了突然袭击，呼救应该也还是来得及的。” 当然，如果敌方强到能在她们呼救之前就把她们都杀了……那我们就算冲进去也没用，只是送菜而已。 看贝璐丹蒂那忧虑的表情，异界行者非常理智地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转而好奇问道：“你和驰豫以前认识？” 而且看这关心程度……关系应该不错。 “嗯。”贝璐丹蒂抿着唇，“我……第一次进入副本，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是驰豫一直在帮我。” “原来如此。” 异界行者还想问些什么，始终注视着铁盒方向的贝璐丹蒂突然惊喜道：“她们出来了！” 密码箱内，手电筒所发出光束晃动两下，迟愈二人的身影随即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界中。 刚从铁盒边缘跳下来的夏延舟朝留守的四位队友招了招手，喊道：“都进来吧！这里应该没什么危险！” 贝璐丹蒂闻言，没有任何犹豫就冲了进去。 汇合后，异界行者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一张生日贺卡。” 听到夏延舟的回答，无名神等三人具是一愣：“生日贺卡？” “没错。”夏延舟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而且，上面写着的内容还是‘happybirthday，mydaughter’。” 无名神表情木然：“……那位神明，还真的是一位穿越者？” “莫名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将自己母亲为她庆生时所送的贺卡和莲花灯当成了唯一的慰藉，所以才会将它们都锁在密码箱里？” 不得不说，结合他们目前找到的线索来看，这个猜测……简直合理得可怕。 长久的沉默过后。 青木南枝声音轻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当然，也是当务之急。 “那只边牧国主说，只要解开了第一层封印，石碑的秘密就会显露出来……” 异界行者摸着下巴，试图分析，“他所说的秘密，不会就是贺卡和莲花灯吧？” 说到这里，他突然握紧右拳，砸上左掌，“我知道了！” “解开秘密的方式……会不会是，点燃那盏莲花灯？” 第四十七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29) 点燃莲花灯……非常大胆的想法。 在场的其他玩家也不是没有将主意打到那盏莲花灯上的，只不过考虑到将其破坏后，可能引起的种种后果，众人都没选择开口。 现在异界行者率先提了出来，他们也重新将目光聚集到了这一方法上，并开始思考起可行性。 见其他人沉默，异界行者补充道：“你们想啊，这个密码箱……或者说，边牧国主口中的石碑里，一共只有贺卡和莲花灯这两样物品。” “比起前者，显然是莲花灯更有操作性，不是吗？” “话虽如此。”夏延舟提出疑问，“对于永昼之森的神明来说，这两件物品肯定十分重要，万一点燃以后遭到了祂的报复怎么办？” “嗯……” 异界行者双手一摊，“这就是必须要承担的风险了。” “至少在我看来，那只边牧国主出于敬畏，肯定抱着与我们类似的想法。而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始终没有解开石碑的秘密。” “所以，我认为有必要赌一把。” “我同意。”青木南枝站出来道，“如果你们担心反噬，可以离开此处，由我来进行尝试。” “不不不，这不是由谁尝试的问题，而是……” 夏延舟试图解释，但仔细思考片刻，发现自己无法拿出除了点燃莲花灯之外的有效方案以后，又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叹了口气，妥协道：“我有打火机，又是等级最高的一个，还是由我去吧。” 不等其他人再发表意见，夏延舟就从道具栏中拿出打火机，欲要上前。 却不想，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直接将火机夺了过去。 夏延舟愣了下，转头看向拦路抢劫的罪魁祸首：“……怎么了？” 迟愈单手捧起【艾尔尼娅的冠冕】：“有冠冕在，我对于技能的防御力比你们都要强，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夏延舟张了张嘴，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 然而此时，走远的迟愈已然听不到她的这句吐槽了。 尽管青木南枝先前说，害怕受到反噬的可以找个地方躲一下，但在场的玩家都不是那种会贪生怕死、抛弃队友的人，是以全部留了下来。 他们心里都清楚……还是那个道理，如果真的会遇到危险，团队协作活下来的概率，绝对要比各自为战要高。 迟愈戴着冠冕，一路行至莲花灯的旁边。 借助【暗灵十字】的特效将自身的格斗天赋升到“e”级，她下蹲蓄力、一跃而起。 兔起鹘落间，她稳稳地落在了莲花灯的中心部位。 迟愈没有使用这种庆生工具的经验，但好在，类似的玩具都有着非常简单易懂的傻瓜式设计，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灯芯。 用打火机将眼前那约有一握粗细的棉芯点燃，迟愈毫不犹豫，飞身跳下。 身后，扭曲的电音随着火焰的燃烧而悠然响起，逐渐扩散至整片空间。 袅袅的白烟自莲花灯内缓慢飘出，以难以想象的极速蔓延开来，浓雾一般逐渐将周围的景物尽数吞噬。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夏延舟几人都是惊讶万分。 这……用的是什么燃料啊，尾气多成这样？ “……都小心。”青木南枝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夏延舟闻言立即集中精神，仔细分辨片刻。 只听得，耳边除了断断续续、极为鬼畜可怕的生日歌以外，还有着另一段相较来说极为轻灵、美妙的旋律。 由八音盒奏出的天空之城。 八音盒……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八音盒？ 还没等众人想清楚原因，位于密码箱顶端的浓雾中，就蓦地钻出了一只巨手！ 那只手的手臂纤细、肤如白瓷，皮肤细腻到甚至连血管与毛孔都无法看清……完美到不似真人。 而此时，巨手裹挟着恐怖的风压，径直朝着奔跑的迟愈抓了过去！ 围观的玩家们心中一惊，就要上前帮忙。 可下一秒，众人的头顶就响起了凄厉的破空声。 “躲开！” 随着夏延舟的高声提醒，五位玩家顿时各显神通、作鸟兽散，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一样巨大的物品狠狠砸了下来！ 那是一只脚！ 一只穿着白色芭蕾舞鞋的脚！ 见一击未成，那只脚重又抬了起来，简单的衡量之后，直接朝着异界行者跺了下去！ 异界行者顿时亡魂大冒！ 他的体术水平本就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差的，格斗天赋更是只有最低等的f级，刚才他能躲开，还多亏青木南枝及时推了他一把，不然的话他早就已经被踩成一滩猫饼了！ 就在他焦头烂额，不知是应该再挣扎一下还是摆烂等死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过来，抱住他的上半身就是一滚！ 轰！ 又是一脚跺下！ 异界行者险之又险地避开，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嗓音：“别发呆了，快逃！” 无名神利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语速飞快地催促道，“你的mp7在这种情况下一点作用都起不到，换上特殊子弹的巴雷特或许还能有点用，所以快点逃吧！” “知道了！” 异界行者也清楚情况紧急，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只能拖后腿。 于是，他没在意队员恶劣的语气，爬起来就往角落跑。 那里的空间相较来说比较狭小，更有利于藏身和躲避。 “你们小心啊！”见青木南枝、夏延舟、贝璐丹蒂纷纷取出了武器，他一边跑一边回头提醒道。 另一边。 迟愈就地翻滚，躲开了巨手的第一波攻击。 她抽空瞥了眼夏延舟等人的情况，见没有人受伤，甚至还有余力组织起反击，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大敌”之上。 眼见着那只巨手再度抬起，在艾尔尼娅的驱使下，桂冠陡然散发出了璀璨的白光！ 然而……许是因为敌人并未露出全貌，又或许是因为这位“监督”的位格比她们想象中的要更高，往常无往而不利的“魅语”，此刻却完全失去了效用！ 第四十八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完) 巨手丝毫没有受到冠冕的影响，没有任何停顿，呼啸着朝迟愈抓了过来！ 迟愈反应极快，迅速使用【暗灵十字】的特效将自身的神秘天赋提升一级，然后果断将道具切换为【灵之剑】形态。 紧接着，放在衣袋里的怀表开始了歌唱！ 激昂的旋律响起，迟愈顿时觉得浑身蓄满了力量，原本通体银色的“灵之剑”甚至隐约泛起了金光。 她突有明悟，举起“灵之剑”，遵循着直觉用力挥斩出去！ 【技能名称：裁定。】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完美。】 【学习条件：神秘天赋d。】 【效果：消耗全部灵力值，对判定为“恶”的目标斩出必中的一剑。】 【备注：此为判决之书，此为裁定之剑，此为女神意志的延伸，是公平与正义的化身，亦是……一切罪恶与黑暗的，毁灭者。】 “完美”级别的攻击型一次性技能，虽然迟愈刚到五级，灵体上限不高，但有着艾尔尼娅和夏塔的加持，威力也勉强可以称上一句“毁天灭地”了。 只见，一道照亮了整片空间的金色剑光冲天而起，然后在迟愈的操控下，朝着隐藏于浓雾中的那只巨手狠狠斩下！ 这一刻，另一处战场上的夏延舟突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性似在沸腾。 她愕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芒一闪而逝……像是被某样物品牵动了一般。 怎么……回事？ 这一念头刚在夏延舟的心中闪过，远处就传来了一道极为尖利的啸声！ 隐藏在“生日歌”中的轻灵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凄厉嗓音。 似是在高声呼痛，又像是不甘心的怒吼。 骤然，半空中的浓雾猛地沉了下来，将迟愈、夏延舟一众，以及远处的异界行者全部吞没。 “这是！” 迟愈的脑海中，艾尔尼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慌。 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一道道白色的柔和光辉以冠冕为中心，不断向外荡开，传达出了属于“月之恶魔”的意念：“你不是公正，你是……” “嘘。” 含着笑意的嗓音在众位玩家的耳边回荡着，“不要说话。” 迟愈甚至都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艾尔尼娅的声音就从她的脑海中消失了。 她瞳孔微缩，下意识退了半步：“艾尔尼娅？” “夏塔？” 无人回应。 迟愈抿了下唇，再次呼唤道：“系统？” 依旧是无人应答。 她刚要继续尝试，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却忽地响了起来。 迟愈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一道高挑的身影逐渐走近，在距离迟愈约五米远的地方停住了步伐。 那人的整张脸都被白色的雾气所遮盖，只能从轮廓依稀判断出是位女性。 她披着一头暗金色的长发，身着黑白相间的繁复长裙，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不知为何，迟愈觉得，她的嘴角似乎一直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神秘微笑。 迟愈微微蹙眉，率先开口道：“……你是谁？” “啊，你好。” 女子轻笑道，声音仿佛环佩相撞，清脆而悦耳。 她微微欠身，“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梅尔塞塔斯，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梅塞塔斯。” 注意到迟愈的表情，她补充道，“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不过是因为我喜欢而已。” 迟愈点了点头：“你是……公正女神的麾下？” “没错，算起来，你我还是……嗯，用你们外来者的话说，还是同事呢。” “……同事？”迟愈没有听懂。 “啊，当然，现在还不算。” 梅尔塞塔斯微笑着转移了话题，“我这次过来，一是为了帮助你们解决掉这位伪神，二呢……女神托我为你带几句话。” “……请说。” “不用这么客气啦。” 像是没有听出迟愈声音中的戒备一样，梅尔塞塔斯语调活泼地道，“女神说，让你有空的时候去奥维斯看一看……你应该有前往那里的办法，是吧？” 迟愈一愣。 奥维斯……瑞德姆恩的临近区域，那个可以开启“理智天赋”的特殊世界？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梅尔塞塔斯也不在意：“女神还让我告诉你，你手中的‘暗灵十字’是件很特殊的物品，你最好能将它的封印解开，这样一来，能大大提高赢得比赛的几率。” “女神说了，那群外来者所谋划的事情，必然会为整个卵世界带来灾难……可恨的是，亡灵祂们非但不阻止，反而想要挑拨起我们与恶堕之间的争斗。” 梅尔塞塔斯停顿片刻，“算了，不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话题。” “嗯，让我想想女神还说了些什么……” 祂仔细思考数秒，“哦，对，女神还让我提醒你一句话。” “——永远不要小看，命运的安排。” 迟愈内心一凛，眉头皱得更紧了。 “好啦，话已带到，我就先走啦。” “至于这位伪神……”梅尔塞塔斯摊开右手，其中，一个透明的水晶圆球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你就不需要费心了，我马上帮你处理掉。” “那么……祝你游戏愉快。” 迟愈眼前一花，梅尔塞塔斯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她有些茫然地摸了摸前额，只觉得自己现在一头的雾水。 说实话……那位梅尔塞塔斯说了那么多句话，她听懂的可谓寥寥无几，尤其是最后那句提醒，简直堪称谜语人的极致。 “命运……命运的安排？” 迟愈喃喃道，“……那是什么？” 正想着，一连串系统的提示音陡然响了起来。 【支线任务已完成。】 【团队主线任务已完成。】 【团队主线任务已完成。】 【恭喜玩家完成副本，将于300秒后自动传送。当然，如果等不及的话，你也可以选择“立即传送”哦。】 迟愈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围那浓郁的白色雾气已经散去了。 她左右望了一圈，没有找到夏延舟等人的身影。 “……提前回去了？” 迟愈垂眸，缓缓吐出一口气，同样点下了“传送”的按键。 第四十九章 进击!森林大混战!(番外) 就在迟愈斩出惊天一剑，浓雾翻涌，梅尔塞塔斯出现的那一瞬间。 边牧国主突然抬起了头，望向了存放着石碑的密室。 他们……真的做到了。 这一刻，边牧国主的心情十分复杂，复杂到甚至难以用言语形容。 原因无他，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无论是他，还是那两位知晓真相，且不停为摆脱命运而努力的家伙……都等得太久了。 与此同时，他也从心底认同了那位神明钦点的“破局者”。 能为永昼之森带来希望的……破局者。 虽然边牧国主没有任何察觉，被困在“天使领域”的迟愈也没有听到系统的提示，但那条“得到三位国主认可”的支线任务，确确实实是完成了。 紧接着，三道流光突地从密室中窜出，其中两道直接飞出了高塔，而剩下的一道则在边牧国主的面前化作了一枚钥匙。 然后，融入了他总是拿在手中、不时摩挲着的那块黑色石板之中。 外界。 永昼之森那始终被耀阳占据的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层厚重、阴沉的乌云。 这一刻，耕种、智慧以及颜国的所有居民全部仰起了头颅，怔怔地望着那从未见过的奇特景象。 呼！ 大风刮过，扬起一阵尘土。城池内，密集的树叶“簌簌”作响；旷野中，伏倒的青草翻起白浪。 居民们按下纷飞的衣袍，一个念头忽地从内心升起。 “是不是……要下雨了？” 一只边牧的面孔上泛着好奇、兴奋的光彩。 他们从来都只在书籍里看到过“雨”这个字眼，现实中却从未真正遇见过…… 就好像久居内陆的人第一次看到波澜壮阔的海洋，又仿佛出生于南方的人首次目睹霜雪天降…… 那一刻，所有居民的眼中都只剩下了不加掩饰的惊艳……以及，对自然之美的赞叹。 与此同时。 耕种之国，皇宫，国主所居住的宫殿外。 仓鼠国主龙行虎步，从大殿迈出，一眼就看见了生机盎然的菜地，以及伫立在田垄之上，视线呈标准的四十五度仰角，表情忧郁的浅棕色仓鼠。 他缓步靠近：“我先前交给你保管的物品，现在可以还给我了。” 忧郁仓鼠愣了愣：“是，国主。”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刻，恭敬地双手捧起。 仓鼠国主接过，正待离去，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嗓音：“国主请留步！” 见国主转身，忧郁的仓鼠面带迷茫之色，“您曾经让我携带着这块石碑，周游整个国家……我按照您的说法，用了近五年的时间，慢慢地走、仔细地看。” “可是，我依旧没有看到鼠生的意义在哪里……反而更加迷茫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焦急地问道，“您能再给予我一些提示吗？能再为我指引一次方向吗？” “无论未来的方向，还是生命的意义，仅靠他人的指点都是无法领悟的。” 国主的手轻轻抚过石碑斑驳的表面，一枚钥匙悄然没入其内。 紧接着，淡淡的光华从中跃出，在太阳被密布的乌云完全遮盖的现下，甚至比天光还要耀眼。 “我明白，但是……” 忧郁仓鼠咬牙道，“国主，对于您来说……生存下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我？” 国主抛出石碑，任由它漂浮在空中。 石碑缓慢变得透明起来，并以固定的加速度向上飞出。 “对于我们来说……生命的意义，是责任。” 国主注视着阴云之下，那散发着微弱光辉的石碑，“对于亲属，对于臣下的责任。” “当然，如果抛开国主这个身份，单单站在我的角度上。” 他转身、回头，看向自己这位无比较真的臣民，“能诞生于这个世界上，能随心所欲地生活，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拥有一段生动、精彩的人生。” “就已经非常幸运了。” “至于其他琐事……”国主朗笑一声，“反正人生处处幻梦，又何必认真呢？” …… 黑色的高塔之内。 苍老的边牧身着华服，依旧摩挲着手中漆黑的石板。 随着他的动作，石碑之上缓慢绽放出了柔和的白芒。 他轻轻抬手，将其向上一送。 一团“萤火”带着坚定的信念，带着殷切的期望，带着无数年累积而成的庞大信仰，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其身躯突破了高塔的桎梏，直直冲入云霄。 遥远处，同样的一块石碑眨眼飞来，两者一触即合，以一种莫名的方式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透明的、宛如玻璃的屏障以两块石板为中心，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将整个“永昼之森”都笼罩其中。 下一秒。 轰隆！ 一道惊雷径直劈在了屏障之上！ 薄弱的白光颤动两下，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纹瞬间出现，整个屏障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在这极度危急的时刻。 颜之国，面城。 橘猫国主站在皇城内最高的建筑之上，丰腴、美貌的面孔高高扬起，注视着屹立于疾风骤雨之中，被包裹在耀眼白芒之内的两块石碑。 她的身后，毛发柔顺的猫尾轻轻摆动着。 看了一会后，她忽然轻笑了一声：“仅凭你们搜集到的浅薄信仰，怎么可能抵挡得住神明的怒火呢？” 永昼之森的居民，无一不是神明创造出来的玩具……这一点，他们很久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 而玩具们的信仰，说到底，只能算是伪物，是赝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真正的“生命”相提并论的。 不过……今天过后，一切都将会变得不同。 橘猫国主的尾巴轻扫，将属于她的那把钥匙拍入屋顶。 下一刻，整座皇城的地底，顿时亮起了璀璨夺目的白光！ 作为最受上天宠爱的物种，橘猫国主几乎可以说是森林内距离神明最近的生物……而常年遵循神明意志的种种行为，更在她的身上打下了非常牢固的印记。 ——这是一位神明的眷属。 白光冲天而起，并未与千里之外的两块石碑汇合，而是直接融入了屏障之中。 刹那间，裂缝被尽数修补，原本脆弱的屏障也变得更加牢固、坚韧。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亮紫色的电光猛地砸落，却没有撼动屏障分毫。 几道惊雷过后，密集的雨点倾倒而下，却仿佛顾忌着什么，避开了被白光笼罩的永昼之森，朝着四面八方泉涌而去。 就这样，不知多久以后。 天空，渐渐放晴。 然而……每一位森林里的居民都注意到了与过去的不同。 许是因为刚下过一场暴雨的缘故，原本总是异常燥热的天气变得十分清凉，微风吹拂间，有种行走于河边时的惬意感。 最重要的是……遥远的天际，一片片云彩堆积起来，形成了各种梦幻、美丽的形状。 而从前总是高高悬挂于头顶之上的耀阳，此时却将身体隐藏进了密集的云层中，橙红色的光辉自空中撒下，在每位居民的脸上留下了极为美妙的光影。 “国主！” 一位边牧猛地推开宫殿的大门，难掩激动地道，“我们成功……”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宫殿的尽头……那古朴沉重的王座上。 早已不见了那道智慧而慈祥、冷静而沉稳的身影。 第五十章 现实断章 评价 哒哒哒…… 啪！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过后，按动开关的声音响起，整个房间顿时被节能灯所发出的光芒照亮。 一位踩着高跟鞋，身穿职业套裙，黑色长发盘起的成熟女性眉头微皱，抬头看了眼正在发出警报的烟雾报警器，以及不断向外喷洒出清水的喷头。 她熟练地找到控制器，关掉消防喷淋系统的信号阀，没有急着去排放系统水、更换喷淋头，而是“哒哒”几步走到存放玩具的木箱子旁，仔细检查引发警报的原因。 门外，一个身穿棉布长裙，怀抱兔子玩偶，睡眼惺忪的小女孩缓慢走近。 她揉着眼睛，看向屋内的年轻女子：“妈妈……怎么了？” “没事。”女子安抚地朝她笑了笑，“可能是天气太干，这里堆积的毛绒玩具又太多……然后就烧起来了。” 说话间，她动作利落地打开木箱，目光在顶端已经被烧得漆黑的木板上停顿片刻，接着从中取出了几只被殃及的玩具，以及一盏燃尽了的莲花灯。 原本还没怎么清醒的女孩看到这一幕，突然惊呼一声，立即跑进了房间里。 年轻女子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女儿踩着积水踢踏向前，很快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女孩看着再也不会有声音响起的莲花灯，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失落了起来。 不过好在，生日贺卡是存放在单独的铁盒子里的，没有被波及到……这让女孩的心情稍微明媚了那么一丁点。 年轻女子看着毛发焦枯、遍身水迹的仓鼠、边牧、橘猫玩偶，还有不知为何打开了盒盖，漏了不少水进去的八音盒，缓缓叹了口气。 她从旁边的抽屉里扯出一个塑料袋，将莲花灯和四个玩具都放了进去：“好了冉冉，现在还是晚上，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呢。” 名为“冉冉”的女孩低低“哦”了一声。 她看了眼塑料袋里的玩具们，有些不舍地道：“妈妈……你要把它们都扔掉吗？” “都已经坏了，自然是要扔掉的。” 年轻女子声音轻柔地解释道，“冉冉不要伤心，等明年你过生日，妈妈一定给你买更多、更好看的新玩具。” 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瘪了瘪嘴：“可是，距离我下一次过生日，还有一年的时间……” 年轻女子失笑：“那就等儿童节，就在下个月，这下不会觉得太久了吧？” “好呀！”女孩开心地笑道。 很快，她睁大眼睛，很认真地说道，“不过我不需要很多的玩具，只要一个就好了！” “好，我家冉冉真懂事。” “要好看的、可爱的、穿着漂亮衣服的黑色小猫咪！” “好。” “嗯……下次生日，我还要那种会唱歌的莲花灯！” “好，没问题，都听你的。” “……” 窗外，清晨的第一缕光辉穿透云层，照耀在这座平和、宁静的小镇中。 年轻女子牵着女儿，推开房门走出屋子，将手中装着玩具的塑料袋扔进了马路对面的垃圾桶里。 哗啦啦…… 坏掉的八音盒整个倾倒，里面穿着纯白芭蕾舞裙、摆着优雅姿势的舞者被摔了出来，无力地跌落在垃圾堆之中。 旁边，仓鼠、边牧和橘猫却紧紧地抱在一起，尽管它们的体型各异，但结合得却是那样的紧密……就好像，它们本为一体一样。 宽阔的道路上。 女孩抓住母亲的手，蹦蹦跳跳地行走着。 突然，她好像觉察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向身后望去。 后方，一道模糊的白影一闪而逝，女孩唯一看清的，就是影子那穿着白色芭蕾舞鞋的双脚。 耳边，仿佛有海浪翻涌、海风呼啸的声音响起。 奇怪……我们的镇子又不在海边……为什么会听到海浪和海风的声音？ 女孩正想着，耳边却响起了母亲轻柔的呼唤声：“冉冉？上车了。” “好的妈妈。”女孩慌忙应了一声，动作略显笨拙地爬上后座。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有些在意地望了一眼垃圾箱的方向。 却见……那里有一团浅绿色的光芒正在不停闪烁着。 那是代表着生机与活力，更是歌颂着美好与新生的……璀璨光辉。 …… 登录空间，一间颇为宽敞的会议室内。 一位穿着休闲套装，长相普通，但莫名有种潇洒气质的年轻男子看了眼手表，在心中默算了片刻：“通关时间六小时二十分钟。” 他随即感叹道，“好快的速度……这是哪个队伍？” “我看看。”他对面坐着的少年推了推眼镜，迅速翻动资料，“队伍名称是侠者无名，队长未知。” “比较出名的成员有：曾经排行榜前五的花绯念，当然，现在的她已经升到了十一级，早已被积分榜除名了，不过其实力还是不可否认的。” “另有排行榜第九十名的贝璐丹蒂，前八十名的无名神、异界行者，前二十的青木南枝，以及现任排行榜第七，驰豫。” 这一连串的数据报出来，整个会议室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有青年忍不住说道：“这么强？！” 也有人不屑道：“占了等级低的红利而已，真实战力不见得能有多少……也就那个花绯念可能有些难搞。” “真上了擂台，哪怕是我们‘炼狱’的二队、三队，也绝对能在半分钟内解决他们！” ……也是。 众人虽然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内心都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最先说话的那位男子提醒道，“能进入排行榜，说明他们已然站在了同一批玩家的前列，我们也只是起步比他们早了一些而已。” “一旦他们踏入二十级，与我们之间的差距就不大了。” 先前发表不屑言论的少年皱了皱眉：“三个月的时间，在只能通关‘常规’副本的情况下，不可能升到二十级的。” 男子笑了笑：“你说的也对。” “他们通关的这个副本难度很低，就算用的时间短了点，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角落里，一位长相清丽的少女冷冷道。 第五十二章 现实断章 意义 清丽少女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始终沉默的青年：“您觉得呢，首领？” 青年穿着颜色较深的复古衬衫，姿态随意地坐在椅子内，视线并未放在屏幕上，而好像是在神游。 闻言，他抬了抬头：“幸运，也是一种实力。” 他将目光转向那位气质潇洒的年轻男子，“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吧，虽然不一定会在擂台赛上碰到，但多了解一些情报也不是什么坏事。” 顿了顿，他询问道，“你觉得，在目前通关副本的这些队伍中，他们能排到第几？” 男子沉吟数秒，颇为幽默地道：“如果不算运气的话……400到500名吧。” 按照系统统计出来的数据，目前为止，比赛期间通关了第一个副本的共有近一千支队伍，四百多名……大概是中等偏上的水准。 考虑到“侠者无名”中等级最高的成员也才11级，这个评价已经很高了。 青年“嗯”了一声，不甚在意地说道：“这些等级较低的队伍，至少有一半是不会参与后续擂台赛的，就算偶有几个不自量力，也会在意识到他们与高等级玩家间的差距以后，及时退出。” 听到首领的这句推断，房间里顿时响起了几声赞同的闷笑。 “到时候就得看系统给不给他们退出的机会了。”一玩家笑得有些恶劣。 青年不置可否：“我们要关注的不是这些弱小的角色，而是‘黎明救世军’，是‘纯白誓约’，更是……‘黑骑士’。” 话落，会议室内的众人都严肃了起来。 的确……这些站在整个玩家群体顶端的队伍，才是他们的目标。 他们想要赢得比赛的胜利……就必须战胜的目标。 “听说……黎明救世军那边的三队都已经开始着手攻略第二个副本了。” 有人笑着打破寂静，“我们是不是也要忙碌起来了？” “是该忙碌起来了。”身为青年的首领也笑了笑，语气温和地道，“梧樾，你把时间排一排，我们也是时候……进入下一个副本了。” ……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奖励结算中……】 【完成“常规”评级副本：进击！森林大混战！获得奖励：万界拼图*1。】 【完成团队主线任务：集齐“永昼之森”内三个国家的绿卡（声望达到100）。获得经验值：1000……恭喜！你已升级！玩家当前经验值为：lv6（530\/600）】 【获得通用货币：1000。】 【完成团队主线任务：帮助永昼之森的居民解除“战乱不断”的诅咒。获得奖励：特殊物品*1。】 【完成支线任务：帮助仓鼠们获取物资。获得通用货币：500。】 【完成支线任务：得到“永昼之森”内三个国家国主的认可。获得奖励：特殊物品*1。】 【结算已完成！】 迟愈默默将系统的提示听完，满意地点了下头：“总计1500的游戏币，两件特殊物品，以及一张拼图……可以说是大丰收了。” 她点开面板，在邮箱里看到了贝璐丹蒂给她发来的信件，大致意思是说，他们已经成功完成了主线，且每个人都至少拿了一件特殊物品，报酬丰厚到令人惊叹。 不过他们等了许久，直到300秒传送时限过去都没有看到她，于是就先离开副本了。 互相确认过安全以后，他们决定派出代表给她发一封邮件，如果看到请及时回复，报一句平安。 迟愈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数秒，非常认真地打下“平安”两个字，发送出去。 “……先把奖励领了，再问问夏塔和艾尔尼娅有关那位梅尔塞塔斯的事情吧。” 如此想着，迟愈操作了一番，空间里却只出现了两道代表着通关奖励的白色光柱。 其中一件是“稀有”评级的特殊物品，名为【黄金指环】。 其特效是消耗一定的灵力值，向外辐射出名为“鼓舞”的光环，在一定程度内驱散同伴内心的恐惧，为其带来勇气。 对此，迟愈的评价是——鸡肋。 随着她等级的提高，匹配到的必然都会是较高等级的玩家……能在“卵世界”中生存这么久的人，不可能连一点恐惧都无法战胜。 嗯……倒是可以在探索万界碎片的时候对npc使用。 这么想着，她伸手一捞，将一块新的碎片收入【万界册】中。 【地点：雾雨镇。】 【所属势力：夜魇之主。】 【副本名称：进击！森林大混战！】 【副本简介：数百年的征战不休，说到底，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人的一己私欲而已……知晓了这一切以后，是甘于被他人继续驱驰，还是……会选择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是否通关（副本探索度大于等于60%）：是。】 【获得特权：可随时开启“万界册”对应界面。】 【是否开启：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进入副本“进击！森林大混战！”】 【是否进入：是\/否。】 “副本探索度只有60%，没有显示临近区域……”迟愈半躺在软椅上，“说明永昼之森中还隐藏着不少我没有挖掘出来的秘密。” “不过可以随时进入副本，迟早可以把探索度提高到80%以上的。” 迟愈转动椅子，“说起来……另一件特殊物品去哪了？不会是出bug了吧……” 她想了想，试探性地开口道：“零号？” 系统零号的声音随即响起：【支线任务获得的特殊物品为剧情限定，是无法带出副本的。】 “……这样啊。” 迟愈稍微有些遗憾，毕竟她连那件物品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它……总有种不甘心的感觉。 不过也正是因此……她心中遗憾的情绪并不算太强烈。 没有就没有了吧，反正她也不缺那么一两件道具。 她随口问道：“我之前在副本中喊你，你听到了吗？” 系统沉默了两秒：【听到了。】 【但由于玩家的等级太低，即便是我，也难以做到在那位天使的领域中向你传话呢。】 第五十一章 现实断章 领取奖励 听着零号那阴阳怪气的措辞，迟愈有些无语。 ……这么暴躁。 这才和平相处了多长时间啊，比起相敬如宾，这家伙是更喜欢有人跟他吵架吗？ 抖m是吧？ 迟愈懒得反驳，转而从道具栏中取出【祈愿水晶】和【艾尔尼娅的冠冕】。 她屈指在水晶球上敲了敲，夏塔的身影随之浮现了出来。 不等夏塔举起白纸，艾尔尼娅就开口道：“你是想问梅尔塞塔斯的事情，是吗？” 听到“梅尔塞塔斯”这个名字，夏塔顿时瞪大了双眼，手忙脚乱地在白纸上写道：“你遇到祂了？” “嗯。” 迟愈点头，视线在夏塔以及冠冕上先后扫过，“祂是谁？” 艾尔尼娅回答道：“公正女神麾下，七位代行者之一的……言天使。” 言天使…… 迟愈想了想：“问个有些冒犯的问题。” “祂与你们相比，谁的位格比较高？” “当然是梅塞塔斯殿下！”夏塔忍不住飘到迟愈面前，把白纸硬生生地塞进了她的视界里。 “如果说缇斐娜殿下是女神的眼睛，那梅塞塔斯殿下就是女神的代言人，是神谕的传达者，地位可是十分崇高的！” 夏塔的脸上隐有向往之色，“相应的，祂的实力也非常强大……否则怎么担得起‘天使’这一称呼？” 艾尔尼娅也道：“无论位格还是实力，‘镜魔女’，也就是夏塔，都是无法与‘言天使’相提并论的。” 镜魔女……你还有这么……帅气的称号？ 迟愈不由自主地移动视线，上下打量着眼前身穿莹白长裙的漂亮女孩。 觉察到她眼神中的诧异，夏塔挺了挺腰板：“没错，‘镜魔女’就是我的称号，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迟愈即答，“很贴切。” 而且，“镜魔女”夏塔和“操纵师”墨醴……还挺般配的。 不愧是“双生之神”。 考虑到在怪物游乐场获得的那件剧情限定道具——【夏塔的呓语】给出的备注，迟愈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但……” 艾尔尼娅继续说道，“若是与过去的我相比，也只在伯仲之间罢了。” 她的这句话没有任何炫耀的意味，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夏塔愕然望去：“……你认真的？” 艾尔尼娅似是叹了口气：“真真假假，都不过是昨日幻影，无需太过在意……我们还是继续讨论梅尔塞塔斯的事情吧。” 虽然这一话题被她轻轻揭过了，但无论迟愈还是夏塔，都将其牢牢记在了心底。 不同的是，后者对此仍然持怀疑态度，觉得艾尔尼娅是在骗人。 而迟愈心中想的却是……这位“月之恶魔”的来历似乎不简单啊。 既然过去的她那般强大，又为何会化身“月之使者”，躲藏在瑞德姆恩？ 好吧……也不一定就是躲藏，说不定人家单纯只是宅呢？ 但不管怎样，在面对“规则”时，艾尔尼娅的表现最多只能算是与夏塔差不多……在成为“月之使者”之前，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毕竟涉及到了他人的隐私问题，艾尔尼娅不主动说，迟愈也不会刻意去询问。 她顺着话题说道：“梅尔塞塔斯，是公正女神的代言人……其神谕的传达者。” “没错。”夏塔神色骄傲，与有荣焉一般。 “这么说的话……”迟愈表情有些古怪，“那我应该是被公正女神盯上了。” 夏塔呆滞了片刻：“你……”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一直很崇拜某位伟人，崇拜到能见到对方的直系手下一面都觉得是荣幸无比的那种。 然而，她的一位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朋友突然有一天跟她说：“你的偶像刚刚亲自来招揽我了。” 这一刻，种种复杂的情绪自夏塔的心中升起，不愿相信的同时……又莫名有些酸意。 “你……”她咬了咬牙，“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夏塔“凶神恶煞”的逼问下，迟愈将自己在永昼之森的经历简单概括了一遍，其中，重点描述的自然是梅尔塞塔斯出现后所发生的对话。 包括女神让她有空去奥维斯看看，以及最好能解开【暗灵十字】的封印，还有……那句模棱两可的，有关命运的提示。 “奥维斯……” 这一个地名，在场的三个人都非常熟悉。 而对其最为了解的，无疑是和它当了几十年邻居的艾尔尼娅：“据我所知，创造了奥维斯的神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沉睡了，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只是偶尔，我能够感应到那位隔空散发出的恐怖威压……或许就是因为有此作为威慑，才一直没有其他神明入主奥维斯。” 艾尔尼娅顿了顿，“而这一阻碍，对于实力接近四柱神的‘规则’来说，近乎于不存在。” “祂想要成为第五柱主神，就必然要扩大自己的领土，所以，祂必然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将奥维斯收入囊中。” “也就是说……”迟愈根据这些信息分析道，“公正女神是想让我去阻止规则？” 祂是不是太抬举我了…… 迟愈先是默然片刻，随即有所明悟。 或许……公正女神看中不是她，而是她身边位格接近神明的夏塔和艾尔尼娅？ 但梅尔塞塔斯口中的那句“同事”要如何理解？ 只要是为公正女神做事的人，就都是祂的同事？ “很有可能。” 艾尔尼娅肯定道。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中藏着些许怅惘，“神明啊……” “对于每个世界中的普通人来说，我们的存在……到底是会他们带来希望，还是……会将他们葬入深渊呢……” 夏塔惊讶地看着冠冕：“神明自然是要成为其信徒的灯塔，带领他们走向美好未来的，为何会与‘深渊’这等词汇联系到一起？” 艾尔尼娅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没有看见白纸上的文字。 迟愈这一刻也有些沉默。 她想到了在瑞德姆恩的时候，“规则”为整个红月庄园带来的灾难。 也想到了……那个牺牲了自己的年轻女孩。 第五十三章 现实断章 资料 极具野心的神明，规则之手。 “规则”的眷者，【梦魅】素音。 以及，“黑骑士”的领袖，那位极有可能和“梦魅”是同一个人的——【幻瞳】玄殊。 这几个名字不断在迟愈的脑海闪现着。 方薏虽是死于异变仆从的攻击之下，但真要算起来……她的死亡，其实是由“梦魅”一手造成的。 尽管罪魁祸首已然伏诛，但躲藏于幕后的“规则”和“幻瞳”……却依旧逍遥法外，甚至在谋划着新的阴谋。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会有人……都会有像方薏那样的人，因为被神明间战斗的波及而死去。 都会有像方景华教授那样的人，因为儿女的死去而痛不欲生……以至于整个余生都被阴霾所笼罩。 更让她感到无力的是…… “规则”与“幻瞳”的谋划，只是加快了玩家死亡的进程而已。 就算没有他们，常年在副本世界挣扎求生的玩家们……若是找不到脱离的办法，也终究只有含恨而终这一条归途。 在玩家与副本间的争斗中，前者只要输了一次……那就是万劫不复。 思及此处，迟愈仰起脸，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奥维斯，自己是一定要去的。 至于是什么时候……梅尔塞塔斯既然并没有限定时间，那就说明，要么“规则”也还没有确定要在何时动手。 要么，主动权是掌握在公正女神手中的。 只要我一到位就立即发动是么…… 还挺有排面的。 迟愈心里吐槽。 “既如此，那就等通关三次‘常规’副本后再去探索奥维斯吧。”她喃喃道，“毕竟已经答应了异界行者他们，至少要从第一轮选拔中脱颖而出的……” 当然，如果中途梅尔塞塔斯再次出现，让她立刻启程……就另当别论了。 打定主意以后，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暗灵十字】的问题了。 迟愈唤出系统面板，从道具栏中取出一沓资料。 她随手一抛，无形的丝线托住【艾尔尼娅的冠冕】，将其送到了夏塔的手中。 而夏塔也非常配合，满脸好奇地飘到了迟愈的身旁，一起浏览着这份由谷筠，也就是“孤独的酒”所搜集到的，所有有关【暗灵十字】的情报。 第一页的第一段话，就是暗灵十字的系统备注。 “一件疑似被封印了的武器，原主人不明、原特效不明、真正威力不明……不知为何失落于‘幽冥暗渊’，两百年前，被一位侏儒捡到，并卖给了一位有名的史莱姆商人。” 谷筠将“封印”、“幽冥暗渊”、“侏儒”以及“史莱姆商人”这四个名词标成了高亮，并以此为线索，进行了较为深入的调查。 首先，幽冥暗渊。 “‘卵世界’内的一个十分特殊的区域，从来只在地位较高的一些npc们的口中出现，却从未有人真正见到过。” “鲜少……甚至几乎没有以此世界为背景的副本，因此难以获悉其背景、原住民、力量体系等具体情报。” “目前已知的信息有：那里的物理规则非常混乱，普通人类几乎无法生存，就算不会凄惨地死去，也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异变为怪物。” “因此，但凡能在幽冥暗渊定居的生物，必然有着极为强大的实力……或是某种特殊的能力，而传闻中以灵力为食的幽冥蝶母，就是后者的代表。” “另，有传闻言，幽冥暗渊很可能是因为神明间的争斗而形成的，比如死灵君主与万界之母麾下的两位天使曾经在竹州市附近大战过一场。” “从那之后，竹州市就从‘卵世界’中消失了……” 读到这里，迟愈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后来，有玩家曾经经历过疑似以‘竹州市’为背景的副本，不过彼时的竹州市，已然与从前大不相同……” “其周围环绕的海洋，更是每时每刻都被浓雾所笼罩……没有人知道浓雾之中隐藏着什么，凡是有勇气去探索的人，全部都已经死了。” 迟愈顿了顿，看向夏塔，“这个竹州市，你们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夏塔摇头。 “竹州市……我好像听说过，应该是万界之母的领地。”艾尔尼娅的声音响起，“至于亡灵与界母间的争斗，这个我倒是不太了解。” “不过，尽管同为四柱神，祂们的立场也各不相同，除了公正与……深渊是绝对的死敌以外，其他神明谁和谁开战、谁和谁合作都不足为奇。” 迟愈听了她的解释：“也就是说，这份资料上的信息有很大概率是真实的？” “没错。” 迟愈点点头：“那……你们对幽冥暗渊，有什么了解？” 夏塔依旧满脸茫然地摇头。 ……要你何用。 迟愈不带恶意地腹诽了一句。 这次，艾尔尼娅沉默了片刻：“那是个非常可怕的地方。” 等了一会，见她不再说话，迟愈还没开口，夏塔倒是非常主动地白纸上写道：“怎么说？” “传闻……只是传闻。” 艾尔尼娅强调道，“幽冥暗渊……其实并不是一个由神明开辟、创造出的世界。” “而是某位高位恶魔的……墓地。” 高位恶魔…… 有多高位？ 迟愈咀嚼着这个词汇。 按照艾尔尼娅的说法，曾经的她，位格与实力甚至于身为天使的梅尔塞塔斯不相上下，可她提到这位恶魔时的语气……似乎有着些许的忌惮。 忌惮…… 迟愈大胆猜测道：“和恶堕的位格一样的高的……恶魔？” “就算有所不如，也绝对相距不远。” 加上恶堕、规则、以及这位已经死去的高位恶魔……卵世界里，具备四柱神实力的神明已经达到了历史性的七个。 ……奇怪的四柱神又增加了。 迟愈心中吐槽道。 “这么看来，【暗灵十字】真的不简单啊。”夏塔瞪大了眼睛，“那可是神葬之地啊……能存在于那里的东西，绝对不是凡品！” 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颇有些怜悯地看向了迟愈。 第五十四章 现实断章 繁重任务 迟愈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从目前已有的线索分析，【暗灵十字】之所以会出现在“神葬之地”，约莫有两种可能的原因。 第一，它是被封印后主动“掉落进去”的。 就像【艾尔尼娅的冠冕】遗落于人世，会选择花叶寄宿一样，【暗灵十字】哪都不去，偏偏挑了幽冥暗渊那种地方…… 说明……它大概率本就与那位高位恶魔有关。 说不定就是祂曾经的武器。 至于第二种可能…… 曾经有一位不自量力的冒险者，携带着自己的兵器【暗灵十字】，想要在幽冥暗渊中寻找些什么，或是借助其达成某种目的。 可冒险者低估了“神葬之地”的危险性……或者根本就不清楚幽冥暗渊的底细，总之，冒险者死在了那里，而【暗灵十字】也被高位恶魔的尸体所辐射出的力量封印了。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迟愈想要解除封印，都必须要去一趟幽冥暗渊。 而以这份资料，以及艾尔尼娅的描述来看……别说她现在只有六级，就算六十级，都不一定能活着从那里回来。 顶着夏塔复杂的目光，迟愈不甚在意地说道：“我又不一定非要解开【暗灵十字】的封印。” “话可不能这么说。”夏塔笑道，“这样与戏剧里那些动不动就立g的炮灰角色有何区别？” 自从迟愈将那部旧手机送给她以后，她对于各种网络词汇的掌握越发娴熟……已经算是一个非常合格的高强度冲浪选手了。 迟愈被夏塔的这句突如其来的吐槽噎了一下。 等着……我回去就把路由器的电源给拔掉，看你以后还怎么上网。 迟愈心中暗道。 “继续往下看吧。”艾尔尼娅的嗓音中似乎染上了一丝笑意，“说不定能从其他地方找到解开封印的方法呢？” 迟愈点了下头，将已经读完的一页资料移到了最下方。 接下来，谷筠记录的是对“侏儒”的调查。 “卵世界”中的侏儒，与各种影视作品中的同名生物有着一部分的相似之处，比如他们都擅长打造武器、挖掘矿物，是专业的工匠，也是深受资本家们喜爱的廉价劳动力。 而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卵世界”中的侏儒们对于各种极端环境，比如高温、暴风、极地，有着卓越的适应能力，另外，他们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精神上的侵蚀，最大限度地保持理智。 正是有赖于这极高的抗性，他们才能够在幽冥暗渊活动，并意外捡到【暗灵十字】。 根据谷筠打探到的情报，侏儒们目前经常活动的地区大都是“虚空之门”的领土。 比如奥布隆恩、兰斯帝国、阿卡姆镇，以及东洲。 至于一些由其他神明掌控的区域，也有部分侏儒定居，比如莱顿国，比如塞洛德市。 只不过，这些地方的侏儒数量比起以上几个“世界”来说要少上许多。 迟愈扫了一眼，将谷筠列举出的这些名字全部记在脑海中。 其中，“莱顿”这熟悉的两个字，更是坚定了她等达到团队选拔赛的晋级条件以后，就立刻着手，探索“血月祭礼”那块拼图的临近区域的信念。 话又说回来……与瑞德姆恩相邻的世界真的只有奥维斯和莱顿两个吗？ “怪物游乐场”那个拼图，其临近区域除了瑞德姆恩以外，还有什么？ 会不会是奥布隆恩、兰斯帝国……这些世界中的一个？ 谷筠之所以找不到解封的突破口，是因为排本时无法指定系统分配的副本背景……她又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或许，她还真有机会，解开【暗灵十字】的封印？ 迟愈畅想了一下将这件道具评级升到“传说”的美好未来，然后很务实地继续翻看资料。 接下来是一些以“莱顿国”等地为背景的副本介绍，对于迟愈来说有一定的参考性，于是她很认真地阅览了一遍。 再然后，是谷筠搜集到的，有关“史莱姆商人”的情报。 “行踪不定，对于钱财十分在意，推测应该掌握着一笔极为丰厚的财富。”迟愈总结道，“许是因为仇家太多，又或许是本身物种的原因，最常待的地方是……” “拉比特？” 好耳熟的名字。 她点开技能栏，翻出【偶线】的备注，果然从中找到了相同的三个字。 “拉比特境内有库恩家族，有‘欢愉之夜’马戏团……而怪物游乐场里的木偶剧团团长，疑似与后者有某种联系。” 迟愈心中想道。 “兔子，拉比特……一听就是一家的。” 她叹了口气，“完成比赛后的任务又多了一条……只是不知道，操纵师死去以后，作为工作人员的兔子团长还会不会继续待在游乐场。” 资料的最后，谷筠分析道：“从史莱姆商人入手是目前来说，最为可行的一条途径。” “毕竟从它那里，可以直接锁定那个捡到了【暗灵十字】的侏儒，比起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大海捞针，成功的概率明显更高。” “当然，除了在特定世界寻找商人之外，也可以在高等npc中打探消息。种种迹象推测，等级较高的npc们，很可能是可以在各个世界间穿梭的。” 迟愈一边看，一边暗自点头。 对于她来说，找侏儒和找史莱姆商人，其实可以用同一个方法实现。 ——搜集更多的万界拼图。 只有这样，才能够反复进入同一个世界。 至于那句“询问高等npc”…… 迟愈不易察觉地看了眼身边的夏塔。 现在在场的这两位应该算是很“高等”的npc了，却连一点有建设性的意见都提不出来。 由此可见，谷筠所说的npc，至少应该是“言天使”梅尔塞塔斯那个级别的。 嗯……还是老老实实，多找几张拼图吧。 迟愈突然想到：“等拿到足够多的拼图以后，我是不是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换什么道具、技能，就换什么道具和技能？” 很厉害的样子…… 她感叹了一句，将已经看完的资料放到一边，转而开启了第三个议题。 第五十五章 现实断章 巧遇 不过可惜的是，夏塔和艾尔尼娅都没有对梅尔塞塔斯的那句“永远不要小看命运的安排”，做出合理的解释。 于是，迟愈只得暂时放弃对其的探究……等下次遇到那位“言天使”时再做问询好了。 经过一番讨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很明确了。 首先，要完成两个常规副本，让“侠者无名”成功通过团队选拔赛。 其次，前往奥维斯，挫败“规则”的图谋。 在此期间，还有必要去一趟莱顿国，一是为了开启对应区域的【万界册】，她馋150点意念值一个的技能【雷怒】已经很久了。 二是打探有关侏儒的消息。 就算一无所获，至少也能打开门路，让她有更多的“临近区域”探索。 至于时间是定在去奥维斯之前还是之后……得看系统的安排。 然后，若是在莱顿国没找到那个捡到【暗灵十字】的侏儒的线索，那就去一趟怪物游乐场……把关注点放在史莱姆商人的身上。 嗯……不知道再次进入已通关的副本时，是会以真身进入，还是以npc的身份出现，又会不会接到新的主线任务。 再然后，随缘进副本，顺便旁观第二轮、第三轮比赛，看看黑骑士的那位首领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再再然后……暂时就这么多吧。 这么算下来……任重而道远啊。 迟愈心中感慨，选择登出副本，躺平睡觉。 7月20号，星期六。 江安市的地理位置在中部偏南的区域，夏天，尤其是七月中下旬到八月的这段时间，屋外的温度可以轻易达到四十以上。 别的不提，单是那高高悬挂在湛蓝天空上的庞大火球，以及被炽热阳光炙烤到仿佛在冒烟的水泥路面……都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迟愈打着遮阳伞，一路快走到公交站台的阴影下，这才觉得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 这个周末，她的时间表排得很满。 周六的上午用于补觉，以恢复昨晚在副本内消耗的精力与脑力。 下午，也就是现在，要去“希露心理咨询室”，完成每周一次的复查。 晚上，秦教授做东，请她和程砚吃饭，说是为了庆祝那本人体解剖教学用书的成功出版。 至于周日……早上她准备去买点东西，以“感谢帮忙调查潘子成的课程安排”为由，去看望一下方景华夫妇。 下午采风，顺便去一趟探岭新闻社，询问杂活女仆……不对，是公司招待贺梅梅，新闻社有没有预支工资之类的福利。 倒不是迟愈想做些什么，实在是现在的她卡里只有可怜的三百多块钱，买完礼物以后，能不能活过这个月还要另说。 一边想，迟愈一边上车刷卡，坐到了靠后的座椅上。 经过一次换乘，她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熟门熟路地走上二楼，来到“希露心理咨询室”的门外。 抬手、敲门。 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敲开，露出了里面正相对而立的两道身影。 那两人听到声音，同时望了过来。 接着，靠近房门的那个年轻女孩陡然睁大了双眸：“……迟愈？” 站在她对面的于露看看女孩，再抬眸望一眼门口同样有些惊讶的迟愈。 她温和地笑了笑：“你们认识？” “嗯。”迟愈点头。 当然认识。 此时正站在咨询室里的清秀少女是她同一个寝室的室友，名叫韩欣雅，江安市本地人，性格虽然不能说多么开朗活泼，但也是个宽厚待人、得体接物的好好青年。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心理咨询室？ 这样的念头在迟愈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她平常在宿舍住的时间本就不多，对三位室友的了解也没多少……好吧，这个“没多少”水分非常大，诚实点说，应该是“几乎没有”。 难不成她和我一样，表面看起来正常，实则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 迟愈隐晦地打量了室友一眼。 与此同时，韩欣雅也在偷瞄迟愈。 在她，以及其他两位室友的心目中，眼前的女孩可谓是神秘无比……除了上课几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传闻是因为家境不太好，所以一直忙于打工的来着。 还有人说，迟愈从小患有隐疾，每个星期几乎都会去看心理医生，她们三个室友虽说不是很相信，但也因此多少会对这位几乎不怎么露面的室友存在些偏见…… 不过没想到的是，那传闻竟然是真的…… 正想着，韩欣雅突然发现迟愈望了过来。 她的心中一跳，下意识就转向于露，笑道：“那个……是我没有调查清楚，不知道于医生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于露面露歉色：“实在不好意思，一直到下个星期六，都已经被约满了。” “这样啊……”韩欣雅有些失落。 迟愈站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却不想，于露一转眼，将这把火烧到了她的身上：“其实……如果同学你的事情比较紧急的话，可以与迟愈同学商量一下？” “只要你们俩的咨询时间加在一起不超过一个小时，我是不会有意见的。” 迟愈闻言皱了皱眉。 倒不是说她不想同意，而是……她看不懂于露的葫芦里在卖些什么药。 ……觉得为我免费复查太亏，想要从其他人身上赚点外快回来？ 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目的？ 听到于露的提议，韩欣雅的眼眸先是一亮，随即犹疑着、小心地看了眼迟愈：“……还是算了吧，我等下个星期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话虽这么说，但从她的语气就能听得出来，如非必要，她下个星期是绝对不可能再过来的。 而此时，于露的一番操作已经成功引起了迟愈的好奇。 她喊住想要告辞离开的少女：“反正我也不急，你们先聊吧。” 话落，她转身就要朝门外走去。 “等等！” 韩欣雅立即道。 人家好心把咨询的资格让给你，结果你转身就把人给赶走了……别说她脸皮薄，就算换个没什么面皮的人来，恐怕都做不出这种事。 “那个……”韩欣雅有些扭捏地道，“你能……留在这里，陪我一下吗？” “我、我……” 她隐蔽地咬了咬下唇，小声说道，“我有点紧张……” 第五十六章 现实断章 灵异故事 搞定！ 迟愈在内心握拳庆祝了一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她状似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随便在屋子里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心无旁骛”地刷手机。 于露笑了笑，对略有呆滞，又有着些许不安与踟蹰的韩欣雅道：“那我们开始吧。” 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待女孩有些忙乱地坐到办公桌的对面，她才拿起纸笔、悠然落座。 “你今天是想要咨询哪方面的问题呢？”于露问道。 韩欣雅迟疑数秒：“……这段时间……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我的家里有……” “有……”她咬了咬牙，终于找到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有不干净的东西！” ……啊？ 迟愈下意识就看了过去。 于露显然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她愣了片刻，非常有专业素养的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能详细说明一下吗？比如……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感觉的呢？” 我怀疑你本来想用的是“错觉”一词……可惜没有证据。 内心吐槽了一句后，迟愈干脆放下了手机，仗着韩欣雅现在是背对着她的姿势，光明正大地旁听起来。 “什么时候……”韩欣雅稍微想了想，“最早的话，应该是7月4号，也就是上上个周四。” “当时我们已经放暑假了，所以我就陪着我爸妈，去江安市市郊的爷爷奶奶家住了一晚。” “那时候我其实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那时没往这方面想。” “直到我回到家里……嗯，大概是在上周五吧，我才明显感觉到周围出现了些异常状况。” “比如，屋子里的某个房间总比其他地方更阴冷，明明放在某处的物品突然换了个位置，第二天一早起床突然发现昨晚没关紧的窗帘被完全合拢了……等等。” 韩欣雅说着，偷偷看了眼于露的反应。 见这位于医生心理素质十分过硬，非但没有因为她的“胡言乱语”而露出不屑或者嘲笑的表情，反而依旧面带微笑地专注倾听着…… 她顿时大为感动，继续说道：“虽然都是些小事，但就是让我莫名有些在意……一方面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精神出了点问题，另一方面，又害怕家里是不是真的进了……脏东西。” “它要是一直这样，做些不痛不痒的恶作剧还好，怕就怕它……” 韩欣雅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说下去。 于露饶有兴致地听完：“嗯，在我看来，鬼怪什么的……纯属是无稽之谈。” “而且如果你真的遇到了鬼怪，我一个心理医生，又不是道士，也什么忙都帮不上，不是吗？”她摊了下手，开了句玩笑。 “也是……”韩欣雅勉强扯了扯嘴角。 “所以，我更倾向于认为，并没有什么鬼怪作祟，单纯只是你最近太过紧张了……” 一番话辽过后，已然放松了许多的韩欣雅起身告辞，当然，也没有忘记在临行前向迟愈道谢。 迟愈目送着女孩走出房间，随着“咔哒”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她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由于近一个星期，迟愈的生活分外平静，所以此次复查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迟愈离开以后，于露将手中的记录本翻到新的一页，在底部写下“并无异常”等字样。 待到最后一笔落下，她把签字笔放回黑色笔筒里，一按桌面站了起来。 于露踱步来到窗边，眺望着外界炽热的阳光，以及街道上零星稀疏的行人与车辆。 “……鬼魂？” 她自语了一句，有些莫名的笑了笑。 …… 迟愈走出咨询室，刚要下楼，迎面却撞上了一个面色紧张的女孩。 ——韩欣雅。 她不由得一怔：“……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会是要补给于露一些辛苦费吧…… 说起来，于露竟然不是为了钱才提议让她们二人平分这一个小时的咨询名额的……这一刻，迟愈为自己的势利小小的反思了半秒钟。 没办法……人没钱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韩欣雅没注意到她在发呆，鼓起勇气开口道：“是这样的……尽管于医生告诉我，这两天要尽量放松，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 “但是我短时间内实在调整不过来。” “你能……”女孩小心地抬起眼眸，看向对面表情沉静、淡然的女孩，“你能陪我聊聊吗？” 迟愈看了眼手机。 距离晚上的饭局还有近三个小时，左右现在也没事……而且，经历了潘子成一事之后，她可不会像于露那样，以“鬼魂不存在”为前提考虑问题。 “好。”她措辞简洁。 韩欣雅顿时大为感动。 这时候的她最需要的就是陪伴，以及一个不会反驳，认真倾听她说话的人。 至于于露？ 一个小时收费400块，属实不是她这种还要靠父母养的穷学生能消费得起的。 韩欣雅激动地点头道：“那我们去楼下那家奶茶店？她们家的冰淇淋很好吃，红茶也不错！” 两个女孩结伴下楼，在不远处找到了韩欣雅口中的那家奶茶店，进去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为了感谢迟愈今日的仗义相助，韩欣雅二话不说，包揽了包括两杯奶茶以及若干点心、零食的费用，并严词拒绝了迟愈aa的提议。 迟愈看了眼摆满了整张桌子的蛋糕、饼干等物品。 ……这多不好意思，免费听故事就算了，还蹭人家一顿下午茶。 她一边用勺子挖了一块巧克力蛋糕送进嘴里，一边如是想道。 对面，韩欣雅吃了两口甜食以后，终于感觉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其实……”她狠狠松了口气，“我之所以会联想到鬼怪，除了近一个星期的遭遇实在诡异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正如于露所说，她只是一个心理医生，而非道士，是以韩欣雅并未将这些告诉她……就算说了，对方恐怕也只会认为她思虑过多，没什么用不说，还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而她现在将一切和盘托出，也不是想让迟愈帮她……单纯只是在心里憋太久了，不吐不快而已。 第五十七章 现实断章 推断 “什么原因？”迟愈很配合地问道。 韩欣雅定了定神，表情是说不上来的复杂：“在爷爷奶奶家住的那一晚，我在院门口，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男生。”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补充道，“我的爷爷奶奶住在郊外，那里不像是市中心那样房舍林立，一大片区域里只有两三户人家是非常常见的情况。” “由于住户少，再加上会在那里定居的大部分都是老人，邻里之间都很熟悉……哪怕是不经常去的我，也能把两家邻居全部认全。” 韩欣雅严肃道，“所以我百分之一百肯定……我之前从未在附近见过那个男生！” 迟愈又挖了一快巧克力蛋糕：“会不会是哪家邻居的远房亲戚？” “在陪爷爷奶奶闲聊的时候，我旁敲侧击地问过这个问题。”韩欣雅回道，“他们说，这两天并没有看到有车辆经过，也没见隔壁多出过什么陌生人。” “最重要的是……因为第二天我爸妈临时有事，我们早上六点不到就开车离开了。” 韩欣雅说到这里，不免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顿时感到一股恶寒涌上心头，“我晕车，所以一般会将车窗摇到一半的位置……” “然后，我透过窗户，在树林、灌木丛间……又看到了那个男生的脸！” 她搓了搓手臂，“不……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他……” 注意到迟愈眼神中的疑问，韩欣雅立即解释道，“我现在怀疑，是那个鬼魂对我的记忆做了手脚！” “别太激动。”迟愈放下勺子，轻声安抚道，“放低声音，慢慢说。” 韩欣雅面露恍然，小心而又快速地扫了眼四周。 好在，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尽管不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但比起艳阳高照的正午也不遑多让。 会在这种天气里外出的勇士着实不多，所以一整个奶茶店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在，方才她的那一句话倒是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至于工作人员？ 韩欣雅扭头朝柜台方向望了一眼，发现那位穿着制服的小姐姐正在舒舒服服地抱着手机玩游戏。 她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迟愈将最后一勺蛋糕送入口中，话接上文：“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鬼魂篡改了你的记忆？” 韩欣雅正待回答，突然看到了迟愈面前已经空掉的瓷碟。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虽然和迟愈是室友，但对于后者的所有印象，基本都是用他人对其的评价拼凑出来的……神秘、孤僻、冷漠，当然，还有一个漂亮，这就是大家为迟愈打上的标签。 形象点概括一下就是……一头行事怪异的孤狼。 说实话，直至刚才为止，她在面对眼前这个女孩时，依旧有着些许胆怯…… 可现在，迟愈用短短三分钟就解决掉了一块蛋糕的事实，却将她心中的这点负面情绪直接打散了。 其实……她也只是个喜欢吃甜食、乐于帮助同学，同时冷静又可靠的普通女孩子而已。 见韩欣雅不说话，只用一种堪称“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迟愈不由得皱了皱眉。 ……怎么了？ 我……刚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她正要回想，韩欣雅却将她那份没有动过的巧克力蛋糕推了过来：“我不太喜欢吃蛋糕，扔掉也浪费……你帮我吃掉吧？” 迟愈一头雾水，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歪到这个地方来。 不过她倒是没有拒绝室友的好意，轻轻颔首后，就将蛋糕接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到这一幕，韩欣雅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祥了。 迟愈感到有些别扭，于是轻咳了一声，用猜测回答了自己先前的那个问题：“你觉得你在灌木丛中看到的那张脸……是虚假的？” 韩欣雅回过神，下意识地抿了下唇：“不……是我现在回想起那一幕时，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并非那个男生。” “而是……一个穿着浅绿色长裙的女人。” 她咬了咬下唇，眉头紧皱，“她的脸苍白无比，简直像是一张白纸一样……总之就是与‘人’这个字搭不上边……哦对，她的裙子上好像还有血迹！” “我之前帮话剧社那边排舞台剧的时候见过人造血浆，也见过其泼洒在衣服上的模样……绝对不会像那条裙子上的红痕一样，呈现出暗红色，仿佛生锈了一般！” “所以，我觉得那就是一只鬼魂！” 韩欣雅斩钉截铁地道，“就算不是，也是个有怪癖的恐怖分子！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人早上五点多躲在灌木丛中？还紧紧盯着我们离开的方向！” 天知道她一转眼，对上了一双漆黑眸子的时候，内心受到了多么严重的暴击伤害！ 迟愈吃蛋糕的动作稍微顿了顿。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打起了精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原因无他……韩欣雅的这句描述，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潘子成！ 或者说，附身潘子成的那个女鬼！ 迟愈手指微动，按捺住拿出手机，点开夏塔为她拍摄的那张图片，让韩欣雅帮忙指认“凶手”的想法……因为这样一来，眼前这位胆子不大的女孩很有可能会被当场吓晕。 她想了想：“你回到家以后，还有没有再见到过那个男生？” “啊！”韩欣雅先是惊叫一声，随即有些崇拜地看向迟愈，“你怎么知道？” 猜的……那只女鬼看到虚弱的夏塔时都会铤而走险，直接来袭击我，胆子大到这等地步，怎么可能放过已经盯上许久的“猎物”？ 如果她推测得没错，韩欣雅的爷爷奶奶家里应该藏着一只野生的虚弱鬼魂。 那家伙被“潘子成”锁定了行踪，衡量过双方的实力以后，知道自己很可能跑不掉也打不过，为了不成为女鬼的零食，它干脆趁着机会，跟着韩欣雅一家来到了市中心。 附身潘子成的那只女鬼又不笨，失去了目标后，只要略一思索就知道对方已经跑了。 至于跑到了哪里？ 期间唯一到访过的韩欣雅一家自然是第一怀疑对象。 第五十八章 现实断章 话辽专家 不过……既然韩欣雅现在还能觉察到周围有灵异事件发生，那就代表着，“潘子成”直到最后都没有找到那只鬼魂？ 还是说……她遇到了更虚弱的夏塔之后，想先把后者吞掉，增添点实力与胜算之后，再对另一只鬼魂下手，没想到却踏入了陷阱，抱憾而终？ 迟愈思考间，对面的韩欣雅也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就是因为我上个星期下楼的时候，又遇到了一次那个男生，我才觉得可能是鬼魂在作祟！” “否则的话，我虽然怕鬼，但也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是怎么也不可能朝这个方向想的。”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迟愈，似乎是想要从她那里得到认同，“你想啊，他一个陌生人，只出现在我爷爷奶奶家附近一次就算了，我还能当他是路过。” “可接连两次，就很难不让人多想了。” “更别说……”韩欣雅咬着牙，“更别说他还直接跟到了我家！” ……这么一想，是挺可怕的。 迟愈点了点头，对韩欣雅的遭遇深表同情。 得到了同伴的认可，韩欣雅更加义愤填膺：“而且，他在没有跟踪的情况下精准找到了我家的地址……这也很匪夷所思啊！” 毕竟你家里有一个活着的……不对，应该说虽然已经死去，却依然能活动的gps定位仪，对于鬼魂来说，同类的存在简直就像是暗夜里的灯塔一样耀眼……人家想找不到都难。 迟愈收敛了思绪：“那他之后还有再出现吗？” 这是在明知故问。 韩欣雅仔细思考了一会：“……好像没有了。” 她眉头一皱，有些神秘，又有些害怕地道，“我其实怀疑……那个奇怪的男生，就是潜入我家的鬼怪！” “毕竟他刚一消失，我就接连遇到了多次灵异事件，很难让人不多想！” 迟愈默然。 你推测得很有道理……但根据我的了解，更有可能的情况是，那只从你爷爷奶奶家转移了阵线的鬼怪觉察到盯着它的“猎食者”已然消失，所以放飞自我了。 当然，这话显然是不能和韩欣雅说的。 迟愈顺着室友的猜想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嗯……我也不知道。”韩欣雅茫然地摇摇头，“按照那位于医生的说法，我回去好好放松两天之后，若是依然会出现类似的……幻觉，最好找个专业的医院做个心理分析。” “但我觉得我现在需要去的不是医院……而是茅山。” 去找抓鬼的道士是吧。 迟愈心中腹诽。 不过话又说回来……道士找不找得到不好说，就算找到了也难以分辨其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在招摇撞骗。 但，掌握了【鬼瞳】与【偶线】这两个技能的她……哪怕将夏塔和艾尔尼娅这两个“外挂”排除在外，也算是有不低的捉鬼水平了。 迟愈视线下移，看向已经快要被自己吃完的第二块蛋糕。 嗯……别的不说，就冲着这顿下午茶，也得帮这位可怜的室友一把。 她假装沉吟了片刻：“其实，除了去茅山找道士以外，还有一个选择。” 韩欣雅惊喜抬头：“什么？” “你现在不是还没有确定，家里到底有没有鬼怪吗？” 迟愈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架单反相机，指了指镜头。 她神色认真，说得煞有介事，“我听说，镜头可以映照出人眼看不到的东西。” “你下次再感觉到异常的时候，就用手机朝你认为有鬼怪的地方拍上一张，说不定就能拍出来点什么呢？” 韩欣雅闻言先是一阵振奋，但在听到“或许能拍出点什么”的时候，她的表情又瞬间垮了下来：“……还是算了吧，我宁愿这个方法没用，也不想我的手机里真的出现一张鬼怪的照片。” 要是真让她用拍照的方法找出了一只鬼……怕不是未来每次摸设备，都会打心底里害怕从镜头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形状可怕的幽灵吧？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直视摄像头？ 对于一个导演系的学生来说，畏惧镜头那可就是在自断前程啊！ 韩欣雅的表情那是相当的纠结。 迟愈注意到她的犹豫，非但没有出言安慰，反而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将韩欣雅刻意没有去思考的另一个隐患说了出来。 “也是。”她点头道，“对了，你还要小心一点，万一那个鬼怪觉察到了你在拍它……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的。” “所以在行动之前，最好备上一些黑狗血、生糯米、黑驴蹄子之类的……” “等等！”韩欣雅举手打断道：“黑驴蹄子好像是对付粽子的吧，对鬼魂也有效果吗？” “这个……我没实践过，不太清楚。” 也对，得实践才能出真知嘛。 韩欣雅的思绪成功被迟愈给带偏了，内心的恐惧也在一句句没什么营养的插科打诨中消散了不少。 她暗暗吐了口气：“今天真的谢谢你……嗯，我觉得心情好多了，也没那么害怕了，等过两天如果仍旧能感觉到鬼怪的存在，再使用你说的办法试试看吧。” 迟愈提出“拍照”这一想法，并刻意拿出相机、强调该行动的危险性，其实是想让韩欣雅邀请她一起回家，从而自然而然地介入调查。 但既然正主决定要先等两天，迟愈也没办法强求。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韩欣雅便以有事为由提出了告辞。 她将两人没吃完的点心打包，一股脑全部塞给了迟愈，用她的话说就是，她家里对她管得比较严，除了自家做的饭菜以外，所有的食物都会被她的妈妈统一划分为“不能吃的垃圾食品”。 虽说她就算吃了也不会挨打，但母上大人半个小时的唠叨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所以，未免浪费，只能将这一甜蜜而又沉重的负担交托给迟愈了。 迟愈无奈收下，在奶茶店的门口与韩欣雅挥别。 等少女走开足够远的距离，她从手提包里翻出一顶深色的帽子戴到头顶，脚步一旋就跟了上去。 第五十九章 现实断章 挑选礼物 古语有云，一回生，二回熟。 尽管迟愈的跟踪与反跟踪经验都不算丰富，但好歹有过一次实践，所以非常顺利地通过这一方法找到了韩欣雅所居住的小区。 目送着女孩进入单元楼以后，迟愈便没再继续跟踪下去。 反正韩欣雅的家里有一个超精准的gps定位仪在，夏塔的感知范围不至于连一栋楼都覆盖不了。 “时间差不多了……回去休息一会，然后去和程砚一起陪秦教授吃饭。” 迟愈抬手遮在额头上，观察了依旧生龙活虎，热度几乎没有一点消退的太阳一会，认命地撑开了遮阳伞，将单肩包、零食全部交给了左手。 …… 程砚，目前就读于江安大学法医系，研究生二年级，其导师秦弘义教授是业界小有名气的老前辈，专业能力极强不说，由于年轻时常与警方打交道，性格也豪爽得很。 他与程砚之间与其说是师生，不如说是一对关系莫逆的忘年交。 至于迟愈……乖巧沉默、认真努力、身世又十分惹人怜惜的十九岁少女，又有哪个长辈会不喜欢呢？ 有了这一前提，今晚的饭局那是非常的轻松愉快。 期间，秦教授多次感慨，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越来越少了，并以此为理由给自己疯狂倒酒。 未免自己待会拖着个半死不活的醉汉回去，并被师母唠叨数落，程砚用尽了浑身解数阻止自家老师拿高度数白酒当茶水喝。 两人互相斗法的时候，不善言辞的迟愈就坐在对面默默吃肉。 六月份为了准备期末考试，几乎没怎么接活，这个月又加入了探岭新闻社，传说中高达4000块的工资到现在还看不到一点踪影。 为了活下去，她这两天最常吃的食物是清汤挂面，一天两顿，中午多加一个荷包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距离她上一次吃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堪称凄惨。 就这样，三人吃吃喝喝、说说聊聊，等把餐桌上的菜肴吃得差不多了，程砚看着已经醉眼朦胧的秦教授，和满脸写着无辜的迟愈，强忍着心痛喊来服务员买单。 要知道他家境虽然不错，但自从读了研究生以后，父母便以他“已经能够自己赚钱”为由掐掉了大半的生活费，每个月只额外补贴他五百块油钱。 是以，这一千多块钱付出去的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忍住没让服务员给他开一张发票。 迟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望着发小强壮镇定，实则扫码付款时手都在颤抖的表现，精致的眉眼轻轻弯起，温婉而又柔和。 …… 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公交停运，附近又没有地铁站……好在程砚是开车来的，吃饭期间又十分坚决地拒绝了秦教授的劝酒，于是送迟愈二人回家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头。 为了避免后座上的醉汉吐在自己的车里，程砚开足马力，火速将秦教授送回家中，并郑重交给了面色不善的师母。 婉拒了师母坐一会的邀请，程砚和迟愈一前一后走出楼道，各自坐到了正副驾驶座上。 路途中，迟愈望着车窗外绚丽的夜景。 江安是妥妥的一线城市，经济发达的同时，过去发展工业时所产出的废烟废气却像是抹不去的污泥，牢牢地铺在天空之中，让原本应当清朗明亮的夜空仿佛像是蒙上了一层烟雾一般……沉闷而又厚重。 街道上的行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夜色，毕竟无论星月如何明亮，也比不过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比不过餐馆、商店外那闪烁着的灯牌，比不过高高悬挂于头顶，散发着冷冷白光的路灯。 迟愈安静地看着或忙碌疾走，或悠闲散步的路人，他们有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有的眉头紧皱，似乎正在与手机那头的联系人争论着什么。 耳边，悠扬的女声缓慢吟唱着。 “……平淡的故事要用一生讲完。” “光阴的眼中你我只是一段插曲。” “当明天成为昨天、昨天成为记忆的片段……” “内心的平安那才是永远……” 迟愈收回视线：“程砚，问你个问题。” “什么？”正在开车的程砚目不斜视地回道。 “你去拜访长辈的时候，一般都会买什么样的礼物？” “长辈？”程砚想了想，“那得看彼此之间是什么关系，以及对方的喜好。” 他举了个栗子，“比如，如果我回老家看望我的爷爷奶奶，就会带上几瓶好酒……两位老人家比较好这口。” “而若是过年期间去外公外婆家，就带点水果瓜子、鸡鱼肉蛋，他们一辈子最挂心的就是自己的儿女，能看到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吃饭，比收到什么礼物都更开心。” “至于其他叔叔婶婶小姨姨夫，我一般是根据他们孩子的年纪挑礼物。年纪小的送玩具，大一点的就是各种学习用具。” 迟愈沉吟片刻：“嗯……” 见她露出了明显的为难表情，程砚一踩刹车，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他转头，笑看着自己的这位发小：“你要拜访的是哪位长辈，我认识吗？” “教我们《摄影基础》的老师。” 迟愈没有隐瞒，“他之前帮了我不少忙，所以想着送点礼物过去……又不知道应该送些什么。” 烟酒？ 方老师看着不像是喜欢这些的人。 玩具或者学习工具？ ……不予考虑。 鱼肉、水果或许是最合适的，但是……莫名有种过年的喜庆。 而且她也不太清楚方景华夫妇喜欢吃什么，万一送的不合人家的胃口，反倒会让他们尴尬纠结。 程砚闻言，轻轻点头：“送老师礼物的话，茶叶茶具、古玩摆件之类的都可以。” “或者你知道他的喜好吗？对症下药会比上面那些大众化的礼物更好一点。” 迟愈沉思：“喜好……他肯定是喜欢摄影的，但……” 人家可比她要专业得多，送摄影设备完全就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当然……存款也是她否决这个提案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第六十章 现实断章 虐菜 迟愈摸着下巴，继续思考。 一旁的程砚安静地开着车，时不时看她一眼，也不打扰。 突然，迟愈的脑海中闪过了一条有用的讯息。 “闻老师……以前好像是很有名的歌唱家。”她喃喃道，“方老师那边不好入手的话……这边或许是个比较好的突破口？” 她看了眼正在播放歌曲的车载音响，心中逐渐有了想法。 “说起来……” 程砚拖长了嗓音，似是意有所指，“今天都已经是7月20号了，再过六天就是我们相识十一周年纪念日了。” 迟愈装作没有听懂，半真半假地感慨道：“没想到，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程砚侧过头去，望着外界光华流转的街道。 “等下一个十年，我们又会在哪……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迟愈歪头看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酒精味闻得太多，被熏到了脑子？” “哪有。”程砚朝她笑了笑，反手打满方向盘，拐进了回“晴岸”小区的岔路。 …… 夜色宛如最深、最暗的海水，将它所笼罩的一切都染上了安宁、静谧的气息。 迟愈睁开眼睛，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12:30……刚刚好。 她起床洗漱，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衣裤，拿上钥匙，离开房间。 虽然从韩欣雅的描述来看，至少短时间内，躲在她家的那只鬼怪没有伤人的想法……当然也有可能是没那个实力。 不过她毕竟不是那只鬼魂肚子里的蛔虫，天知道它到底什么时候会对韩欣雅及其家人动手。 所以，保险起见……她这边先下手为强，是最好的选择。 迟愈走出小区，将卫衣自带的帽子扣在头顶，慢悠悠地朝着韩欣雅的住处走去。 半个小时过去…… 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迟愈暗中下定决心，等下个月工资到账，解决掉最基本的温饱问题之后，她怎么说都得买个代步工具才行。 站在单元楼外，从水晶球中放出夏塔。 在其指引下，乘坐电梯一路上至第23层。 迟愈站在走道里，习惯性地环视四周。 “对方好像发现我们了。”夏塔飘到她的面前，举起白纸，“要怎么办，直接攻进去？还是在这里等它自己出来？” 对此情况，迟愈早有预案：“我进去，你在外面守着，目标一出来就把它给……”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至于为什么是迟愈进门，夏塔留守…… 根据韩欣雅的描述，此只鬼魂要么实力极弱，要么性格极怂，在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的前提下，见发现了它的那人竟然直接闯进门来，大有拿了它下酒的意思…… 哪怕迟愈只是个人类，还是个看起来非常弱小的人类，它选择正面迎击的可能性大约也只有一成。 “没问题。”夏塔答应得十分痛快。 有艾尔尼娅以及一堆特殊物品的帮忙，现在的她想要对付一个普通鬼魂，不会比切菜砍瓜难多少。 除非对方是怨气极重的红衣厉鬼，或许还需要花点时间。 不过话又说回来……会被“潘子成”追得狼狈逃窜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强大的红衣？ 确认过作战计划以后，夏塔催动了【银枝蔓怀表】。 缥缈、动听，属于海妖的歌声自夏塔的体内响起，绕过了迟愈，迅速扩散至整个23层所有住户的耳中。 已经入眠的人纷纷沉入更加深远的梦境。 仍然清醒的人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陷入沉眠。 迟愈站在原地等了大约半分钟，然后才开启【鬼瞳】，走到韩欣雅的家门口。 她右手轻抬，五指跳动。 没有实体、肉眼难见的丝线从她的指尖蔓延开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防盗门之中。 门后的把手主动下按，“咔哒”一声，厚重的大门敞开了一道缝隙。 迟愈伸手将其缓缓推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地迈入房内。 她视线一扫……蓦地愣住了。 此时，就在她的侧前方，一道白影正鬼鬼祟祟地朝着厨房那边的小阳台飘去。 它看起来十分弱小……不仅是那不到一米五的身形，连个人类的模样都幻化不出来，直接顶着一团不规则雾气的外貌，同样清晰地证明了这一点。 ……怎么有种欺负小孩子的感觉…… 迟愈心中吐着槽，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下一秒，十数道丝线忽地刺了出去，直指那道妄图逃跑的白影。 感应到身后致命的危机，白影内心大骇，惊叫一声，非常不符合物理定律地向上猛窜了两米之高。 透明的丝线不甘示弱，在迟愈的控制下视惯性为无物，一掉头就追了上去。 白影眼见点子扎手，门外走廊里貌似还藏着一个更厉害的鬼魂，于是想也不想，直接朝着迟愈撞了过来！ 迟愈见对方如此勇猛，不由得一怔。 在侧退躲避和找东西抵挡硬抗之间，她只迟疑了不到十分之一秒就做出了决定——谁知道对方有没有什么拼命的手段，先躲开再说。 她右腿后踏，侧身躲开白影冲撞的同时，一把水果刀已然从厨房气势汹汹地杀了出来，对准白影的脖子——当然也可能是胸口——重重砍下！ 白影硬吃了一记攻击，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边的大阳台跑去。 ……原来是佯攻。 迟愈眼看着白影穿墙离开，很是反思了一下自己先前的战术安排。 见敌人冲来，她的第一反应是躲，第二反应是找个武器防身……完全没有想过要用丝线拦一下对方。 还是作战经验太少，以后在副本里多打几场就能练出来了。 她正想着，耳边就传来了艾尔尼娅的嗓音：“抓住了。” 迟愈瞬间回神。 抓住……为什么不是杀掉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迟愈回身出门，并在心中为那道白影默哀了半秒。 ……明知道外面有一位实力强大的鬼魂，竟然还妄想逃跑，难道是在赌夏塔的速度没有它快？ 想不明白。 第六十一章 现实断章 事了拂衣去 迟愈刚一踏出房门，心中那点关于鬼怪智商的疑问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门外，夏塔的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细木板，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面上的某样……生物。 迟愈垂眸向下望去，却见，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双手抱头、蜷缩着身体，随着夏塔的不断拨动而“咕噜咕噜”地左右翻滚着。 “……” 这一刻，迟愈沉默了。 “咿呀……” 小男孩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呼叫声，“咿呀呀……” “救……” “救命！” 迟愈以手扶额，迈步走上前去：“夏塔。” 穿着莹白长裙的女孩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 期间，她再次用木板在小男孩的肩膀处戳了戳，后者咿咿呀呀地叫着，咕噜噜地翻到了迟愈的脚边。 迟愈下意识后退半步，有些无语：“……夏塔，先停一下。” 夏塔立即收了细木板，也不见她有何动作，正躺在地面上的小男孩突然一个激灵，手脚麻利地爬了起来。 他左看、右看，在发现自己已经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包围了以后，他非常小白地向墙边倒退……主动切断了退路的同时，也为迟愈和夏塔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四面围剿之势。 迟愈心中叹气，转向夏塔道：“怎么不杀了他？” 小男孩闻言一个哆嗦，脑袋低得像是在逃避现实的鸵鸟。 夏塔随手扔掉木板，在白纸上写道：“我能感应得出来，这家伙没有杀过人，顶多是吸收一点阳气用来维持自身的存在。” “而以他的实力，就算卯足劲去吸，也不会导致周围的人虚弱或者生病，顶多是会偶尔觉得身体有些阴冷。” “再加上年纪还这么小……把他当零食吃总有种很罪恶的感觉。” 夏塔难得善良了一回。 迟愈对她的选择没有意见：“那后续要怎么处理？” 没等夏塔回答，她提前补充道，“事先声明，不能养在家里。” 夏塔一噎，不过转念想想……也是。 迟愈平时要上班，而她每天出来放风的时间又只有一个小时……这家伙要是没事就往外跑，谁有那么多闲工夫每晚出去抓他。 可惜，不能把他当菜养了。 夏塔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惋惜。 这时，艾尔尼娅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果你们不想杀他的话，那要么通过【祈愿水晶】，将他送到登录空间，等遇到灵异世界的时候把他放生。” “要么……弄清楚他意外死亡的地点，把他的尸体挖出来火化，再入土为安。” “意外死亡？”迟愈蹙眉问道。 夏塔举起白纸：“这家伙这么弱、这么笨，全身上下又没什么怨气，一看就知道是意外死去后，尸体未被安葬，由尸气与微弱的执念催生出小鬼。” “其实就算我们不管，过个两三星期，他应该也会自然消散掉的。” 两三个星期…… 到那时候，这小鬼消散没消散不一定，韩欣雅估计是实打实地被吓疯了。 迟愈俯身捡起被夏塔抛弃的木板，轻轻戳了小男孩两下。 小男孩的后背紧紧贴住墙壁……他想逃，但在夏塔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下……他逃不掉。 “不要害怕……”迟愈干巴巴地安慰了他一句，“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答对了，我就放你走。” “……真的吗？”小男孩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迟愈无视：“你叫什么名字？” “任昊宇。”小男孩非常熟练地报了一连串信息出来，“今年四岁，幼儿园中班，家住在……” “停。” 迟愈开口打断。 这些没用的情报听在耳朵里，只会增加她大脑的负担。 她继续问：“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这话……直白到夏塔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小男孩茫然地摇头。 好吧。 迟愈换了个问法：“你生前……就是变成这副模样以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副画面，是什么？” 这问题对于小男孩来说实在过于深奥，涉及到了生与死，涉及到了已经丢失大半的记忆，更涉及到了诸如“生前”这种复杂名词的解释。 他思考了许久：“……海！” “叔叔阿姨说要带我去看大海，结果我真的看到了海！” “蓝色的……冰冰凉凉的！” 小男孩小声嘀咕道，“就是好像不是咸的……” 海？ 迟愈无言。 江安是标准的内陆城市，怎么可能有海？江倒是有一条。 不过……如果他是被淹死在了禹江，那这个尸体还真不好找啊……就算江水不流动，以其深度推算，想从中捞出一具四岁男孩的尸骨，保守估计也得出动一打船队。 更别提，以现在禹江的流速……这家伙的尸体恐怕早就已经被冲到爪哇国去了。 况且，就算找到了，她自己一个人也不好处理…… 难道用草席一卷，随便找点柴火私下里火化掉，再任意选个山头埋下去？ 这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一点…… 但如果不这么做，而是拖着尸体去火葬场……不出一天，程砚就得带着律师去警察局赎她。 还是先把他送进登录空间吧。 迟愈给夏塔使了个眼色：带走！ 夏塔会意，摩拳擦掌地朝着小男孩飘了过去。 小男孩见状差点哭了，泪眼朦胧地望着迟愈：“姐姐，你说过答对了问题就放我走的，爸爸妈妈说了，撒谎的都是坏孩子……” 你难道还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不成…… 迟愈心中腹诽：“我说了放你走，又没说什么时候放你走。” 再说……你回答得对还是错，那不是由我来判定的？ 夏塔一脸和善的笑容，抓起小男孩揉吧揉吧，将其塞到了【祈愿水晶】之中。 而她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的电梯“叮咚”一声，停在了第23层。 一道身影从中走出，刚要转身行来，却一眼看到了正站在自家门口的迟愈。 这一刻。 韩欣雅呆呆地看着黑衣、黑裤的女孩。 迟愈面无表情地望着一身睡衣的室友。 旁边的夏塔看热闹不嫌事大，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让迟愈看到她那不厚道的嘲笑嘴脸。 第六十二章 现实断章 撞破 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微妙。 此时此刻，韩欣雅的脑袋有宕机的趋势。 虽说与迟愈聊了一下午之后，她的心情已经放松了不少，但一回到家中，隐隐觉察到那似有若无的冰冷气息……她又不自觉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以至于尽管她早早就在床上躺下了，却是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所以，她干脆披了件外套，去楼下跑了两圈步…… 可是……现在个什么情况？ 迟愈为什么会知道我家住在哪？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迟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我家门口？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她应该没有记错吧？ 韩欣雅一脸的茫然。 她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说话，却蓦地注意到了迟愈身后半开的房门。 她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惊恐起来。 “夏塔。” 迟愈瞬间做出决断，“动手！” 夏塔迅速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韩欣雅还没想明白“夏塔”是谁，迟愈的这句“动手”又是个什么意思……她的后脑处就猛地传来一阵刺痛。 紧接着，她只感到眼前一黑，整个人就直挺挺地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迟愈眼明手快，将她一把捞起，抬头看向手持水晶球的夏塔。 一句话也没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放心，我有分寸的。” 夏塔一手挥舞水晶球，一手举着白纸，“她最多就是昏睡一晚……或者一天，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彳亍口巴。 迟愈懒得和她争辩，毕竟打都打了……无论再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不是？ 她半抱半拖，将韩欣雅送到了疑似属于她的卧室里，并非常贴心地帮她盖上被子、合拢了房门。 迟愈走出韩欣雅的家，反手将防盗门关上。 望着万籁俱寂、灯火通明的走廊，她突然有些感慨。 嗯，有种做好事不留名……或者文艺点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江安市的好邻居？ 她腹诽了自己一句，轻轻舒了口气。 “走吧。”她朝夏塔挥了挥手，“回家。” …… 同一时刻。 小区大门外。 探岭新闻社的三位外勤人员，夏延舟、秦臻和曲一杨同样一身黑衣，并肩站在楼宇间的阴影处。 秦臻用手撑开发绳，将自己的一头长发扎起，并利落地打了个结。 身旁，搭档曲一杨滑了下手中的平板：“最后再确认一下，目标是住在7栋四单元2302的韩欣雅……根据目前搜集到的情报分析，她并没有被附身的痕迹。” “所以作战计划初步定为：先使用诱饵将敌人引诱出来，然后视情况而定到底是抓捕还是当场击杀。如果对方不上钩，就由延舟出手将它逼出。” “没问题。” 站在最边缘处的夏延舟应声道。 曲一杨点了下头：“若是依旧失败，我会立即联系就在不远处蹲守的于队长。” “为了避免周围的居民受到牵连，今晚的行动必须成功……” 说着，他突然抬起头，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小区的大门。 “怎么了？”秦臻蹙眉问道。 “那只鬼魂……”曲一杨的表情古怪，“好像正在往我们的方向靠近。” 秦臻怔了怔，下意识望向了手中的皮箱。 里面装着的是专人“驯养”的鬼魂，实力极弱，更没什么攻击性，但对于野生的鬼怪来说，捕食这些更为弱小的同类，就是它们增长实力的最好方法。 然而此时……箱子依旧密封着，外面用灵性制造出的透明屏障也没有任何破碎的迹象。 也就是说，“诱饵”的气息并没有泄露。 既然如此，那只鬼魂……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外出，而且还直直奔着他们来了？ 自投罗网？ 还是……觉得可以自己单挑他们三个？ “它出来了！”曲一杨压低嗓音，“先躲！” 他一手拉着一位同伴，迅速朝着阴影深处躲去。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暗骂一声。 这只鬼魂怎么好像突然变强了许多……进化了？ 以它现在表现出的灵性强度，就算无法打败他们三人联手，但如果一心想要逃跑的话……他们很可能拦不住！ 被他拉着的秦臻和夏延舟尽管有些好奇，为什么是躲而不是打……但丰富的经验告诉她们，眼下并不是质疑同伴决定的时候。 尤其，做出选择的这位同伴还是位侦察兵。 所以她们非常从心地躲在掩体后方，小心地探出脑袋，观察着大门处的情况。 但见，一个身穿黑色卫衣、同色修身长裤的女孩从小区内走出。 尽管夏延舟三人的藏身之处甚为遥远，尽管站在他们的角度，所看到的只是女孩的一个侧脸……他们却还是凭借着绝佳的眼力，认出了女孩的身份。 “……迟愈？” 夏延舟表情愕然。 “别出声！”站在最前面的秦臻面容严肃。 迟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事实虽然让她很是意外，但更令她感到震动的是……那个刚刚入职，似乎对于“神秘”一无所知的女孩，身边竟然跟着一位极为强大的鬼魂！ 那鬼魂披着一头黑发，身着灿若月光的莹白长裙，一看就知道不是弱者。 似是感应到了有人在偷窥，她稍稍侧头，朝夏延舟三人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一刻，三位外勤人员的心脏都是狠狠一跳，本能地摸向了各自的武器。 好在，不知是对他们不感兴趣，还是不愿在此时引发双方之间的战斗，那少女模样的鬼魂只勾唇笑了笑，就消失在了三人的眼前。 远处，迟愈简单分辨了一下左右两边的景物，一拉帽子扣在头顶，转身离去。 直至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转角处，秦臻才莫名松了口气。 “她……” 曲一杨从阴影中走出，“什么情况？” 夏延舟倒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有奇遇呗，能是什么情况？” “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快进小区看一眼……虽然我觉得吧，迟愈既然来走过一趟，那鬼魂大概率是已经被解决掉了。” 她摊了下右手掌，歪头道，“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必须要走的。” 第六十三章 现实断章 拜访 正如夏延舟所说，他们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官方，平常做事……特别是出任务的时候，必须秉承着专业、细心、谨慎等原则。 所以，尽管迟愈携带着“凶器”，以一副逃离案发现场的低调姿态离开了此处……他们依旧要亲自确认一下目标的死活。 至于利用曲一杨的感知能力远程操作……就算是夏塔来了，都不一定能在相隔如此之远的情况下感应到同类的存在，更别提他了。 外勤小组的三人很快达成共识，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了7号楼。 曲一杨站在楼下反复感应了数次，确定那只鬼魂已经消失了以后，三位外勤人员都松了口气。 虽说中间出了点意外，导致任务还没开始就稀里糊涂地结束了……但好在不管怎样，肉是烂在了自家的锅里。 至少从表面上看……“探岭新闻社的员工解决掉了异常事件”，是个无论如何都挑不出错处的事实。 剩下的问题，譬如迟愈的动机、那只强大鬼魂的身份、是否要趁此机会直接将迟愈发展成真正意义上的员工……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了。 全部甩给莫社长就好。 就这样，三人十分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一结果。 为了保险，他们在小区内部以及附近都转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鬼魂的踪影。 自觉已经将工作做到了最好的外勤小组，在夏延舟的撺掇下火速“班师回朝”，毕竟他们回去以后还要写报告，任务很繁重的。 顺便一提，在决定“撰写报告”这一重任的归属时，两位女士以晚睡会对皮肤不好为由相继脱身，自然而然的……担子便落在了曲一杨的肩膀上。 对此，被采访者曲一杨表示——习惯了。 不过相较于早已习惯了用各种理由逃票的秦臻，刚被调到这里不久的夏延舟还算有点良心，至少主动把“将迟愈的事情口头报告给莫社长”这一任务给揽下了。 半夜被电话铃声吵醒的莫笙，在听到夏延舟的汇报之后，沉默了大概两秒钟。 “明天早上，把小暮他们都喊到会议室，开会。”他语气沉着地道。 “社长，明天是周日。”夏延舟提醒道。 “周日怎么了，对于我们来说，周末加班不是常态吗？” “别啊。”夏延舟哭诉道，“我刚和秦臻约好了，明天出去逛街的来着……反正也不是多么紧急的事情，晚一天也没什么的。” 莫笙无语。 他在心中狠狠地鄙视了自己这位懒惰的同事一番……不过却也知道，他们三位外勤周六加了一天的办，要求周日休息也是理所应当的。 考虑到明天开会很可能凑不齐人，所以莫笙还是妥协道：“那就周一。” “好耶！”夏延舟开心道：“对了，要叫上迟愈吗？” “……你是不是傻。”莫笙非常不厚道地开始人身攻击，“为什么要开会你猜不出来吗？” “不是。” 夏延舟无语解释，“反正结果肯定是同意迟愈加入我们，那是否把她排除在外，很重要吗？” “再说，我们都去开会了，就留她一个人……你让人家怎么想？全社成员集体孤立新员工？” ……也是。 莫笙捏了捏眉心：“你不用管，交给我就行。” “那好吧。” 对面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挂断了电话。 莫笙放下手机，抬头看向窗外，那高高悬挂于黑色幕布之上的皎洁圆月。 半晌，他叹了口气。 “……这就是你们留下的线索……吗？” …… 次日。 骄阳高悬、天朗气清。 感觉到一道极为强烈的光束正打在自己的面孔上，韩欣雅不适地皱了皱眉。 她刚想翻身，却觉得后脑突然传来了一阵似真似幻的剧痛，惊得她立即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就伸手摸了过去。 还好还好，是错觉…… 她把提起的心脏又放了回去，缓缓松了口气。 被这么一吓，她也彻底没了睡意，侧着身子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没有找到手机。 她心道一声“奇怪”，蹙眉起身。 紧接着，她感到腰间的口袋里似乎装着某样重物，把手伸进去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手机。 她歪了歪头，左思、右想。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好像记得，自己因为睡不着所以下楼绕着小区跑了两圈步，回来的时候在家门口碰到了……迟愈？ 想到这里，韩欣雅突然笑了笑。 她和迟愈都不熟，对方怎么可能在半夜时分到她的家里来？ 是梦。 肯定是梦。 至于手机，估计是昨晚自己睡意朦胧的时候顺手塞进口袋里的……睡虫上脑的时候，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除了高数题。 她看了眼时间，发现才刚过八点……难得假期期间这么早起床一次，她决定稍微健康一把，吃点早饭再回来躺着。 韩欣雅翻身下床，然后又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眼没有合拢的窗帘。 这一个星期以来，为了验证鬼怪是否存在，她几乎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刻意将窗帘留出一道缝隙。 而之前的每一天早上……或者中午，她醒来的时候，都会发现窗帘已经被人给拉上了。 可今天…… 会不会……那只鬼怪已经离开了？ 韩欣雅的内心突然蹦出了这么个令人惊喜的念头来。 难道说，昨天晚上遇到迟愈的事并不是她在做梦，而是前者在听到了她的遭遇以后，特意赶来，将那只鬼怪给收了？ 迟愈之所以神神秘秘、神出鬼没，甚至在学校里连一个走得比较近的朋友都没有……是因为她需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位道士？ 我有一个……道士室友？ 随着心中猜测的不断升级，韩欣雅的眼睛也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 另一边，晴岸小区。 闹钟非常尽职尽责地将迟愈从睡梦中叫醒。 迟愈摸索着把手机拿到手里，按下关机键，将饶人的铃声掐灭。 在床上又躺了五分钟，她打着哈欠翻身坐起，在本能的驱使下开始洗漱、换衣。 第六十四章 现实断章 成长 迟愈今天早上的行程很是紧凑。 按照她的想法，她最好是在十点之前买好礼物，前往榆林小区……再晚一点就有可能赶上午饭，届时方老师留她吃饭她尴尬，不留她吃饭方老师和闻老师又可能会过意不去。 为了避免这种两边不讨好的情况出现……只好她自己努力，将时间压缩一下了。 迟愈提包出门，乘坐地铁抵达她早已定好的店铺。 让店主帮忙将挑好的礼物简单包装了一下，迟愈提着花里胡哨的塑料袋，开始朝“榆林”小区进发。 二十分钟后。 迟愈站在熟悉的大门前，缓慢地做了两个深呼吸，用以调整心情。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上一个她拎着礼物主动拜访的长辈，还是为她做了多年心理辅导的郑诚则郑医生。 上上个，则是资助了她高中到大学期间几乎所有学杂费的程家父母。 再往上……就是从小将她抚养长大的福利院院长了。 以上这些长辈，郑医生和院长已经和她朝夕相处了十数年，与其说是“拜访”，不如说是亲戚间的串门。 而程家父母那次，又有着程砚的全程陪同…… 所以，尽管在此之前，迟愈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临门一脚之际，心中却还是会忐忑不安。 她定了定神，抬手敲门。 咔哒。 房门开启，身着鹅黄长裙的闻婧眼眸微睁，看着外面的女孩：“迟愈？” “闻老师好。”迟愈微微欠身，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闻婧这才回神，轻轻笑道：“快进来坐……你今天怎么来了？” 迟愈摆摆手：“不用了闻老师。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感谢一下方老师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这是一点小礼物，不算珍贵……希望你们能喜欢。” 她干巴巴地说完了早已在心中过了无数遍的“台词”……流畅程度虽然不至于堪比人工智能，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闻婧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看礼品袋，再抬眸望一眼表面没有任何表情，实则似有些羞怯的女孩。 她突然笑了。 这一刻，她似乎理解了迟愈今天为什么要过来……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面对她的。 闻婧接过礼物：“我知道了，老方今天去学校加班了，等他回来，我会转交给他的。” “那个……”迟愈难得有些结巴，“这也是给您的礼物。” “是吗？” 虽然是反问的话语，但从闻婧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疑惑与好奇……仿佛她早有预料一般。 她微笑着说道：“嗯……我很高兴，真的。” 你高兴就好…… 迟愈用吐槽对抗着内心的窘迫。 她面上一切如常、十分镇定地说道：“那我就先走了……下午我还要去郊外采风。” “真的不留下来吃午饭吗？”闻婧又问了一遍，“我做了黄豆芽炖排骨，很香的。” “不用了。” 迟愈后退半步，“等下次有时间，我再过来看您。” 见她坚持，闻婧只得轻“嗯”一声，不再挽留。 她声音温柔地道，“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可以提前发消息和老方说一声。对了，你喜欢吃什么菜？到时候我给你做。” 迟愈张了张嘴，丢下一句“我不挑食的”，便一路快走、迅速拐入了楼道里。 闻婧看着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她关上房门，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想了想，闻婧还是没有选择等自家丈夫回来，而是提前拆开了礼物。 静静躺在纸盒子里的，是一张老式唱片。 唱片的名字是——《诺言》。 …… 好尴尬、好尴尬…… 迟愈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两只手抬起，按住自己的双颊，不断揉搓着。 还好夏塔此时正安静地待在水晶球里，不然若是让她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她肯定会以此为由，嘲笑她至少一个星期。 觉得心绪平复得差不多了，迟愈这才撑开遮阳伞，朝小区外走去。 以她现在的经济条件，饭店肯定是吃不起的……哪怕是十块钱一份的沙县招牌蛋炒饭也是一样。 如果不是路途实在遥远，迟愈甚至可能会选择走着回去。 这一惨状，更坚定了她下午跑一趟探岭新闻社的决心。 就算无法预支，至少也得让财务把她这个月的工资先结一下。 怎么说她也在新闻社摸了……干了快半个月的活，四千没有的话，两千……一千也可以啊！ …… “我们的工资一般都是在每个月月初发放的。”一楼值班的贺梅梅放下零食，微笑着答道，“至于提前预支……好像没有这个规定诶。” 我就知道…… 迟愈很好地克制住了内心的失望：“好吧。” “嗯，如果你着急用钱的话，等常悦姐明天来上班了，我去问问她能不能先把你这两个星期的工资结一下。” 贺梅梅朝迟愈眨了眨右眼，“你知道的，莫社长一向不管这些，所以只要常悦姐同意就好啦。” 迟愈轻一颔首：“那就先谢谢了。” “小事。” 女孩想想又道，“要不要我这边先借你一点应急？” ……我看起来很缺钱吗？ 迟愈心中腹诽，摇了摇头：“不用……对了，延舟呢，今天没来公司吗？” “除了我以外，哪有人会在周末来公司上班啊。” 贺梅梅愁眉苦脸地叹气，“招待啊，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的比驴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臻和延舟之前好像说了周日要一起出去逛街。” 她非常有职业精神地顺口问道，“需要我帮你联系她吗？” “……不用了。” 迟愈再次道了一句谢，提起旁边的背包，走出了探岭新闻社的大门。 各行各业……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她手里拿着相机，漫步在车马稀疏的街道，寻找着足以入镜的美妙风景。 零零散散拍了几张后，迟愈随便找了家奶茶店坐下，非常奢侈地点了一杯柠檬水，一边休息，一边翻看着相机里新增的几张图片。 她无意间一抬眸，却在遥远处的人行道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六十五章 现实断章 线索 少女身着浅黄色的一字肩上衣和纯白长裙，长着一张有着对称、和谐美感的面孔，脸上的笑容明艳而单纯。 ……江澜？ 迟愈放下相机，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走在江澜旁边的那道身影上。 那是个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穿着颜色较深，样式古板的衬衫、长裤，长相平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非常有特色的阴郁气质…… 迟愈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那人的名字……或者说，id。 “e.sir”。 他们两个……现实中认识？ 迟愈下意识就要站起身追过去，却又不知道自己追上他们之后，要以何种理由、什么样的心情与他们对话…… 佯装巧遇？ 不，不用佯装，他们本就是巧遇……但也仅限于此而已，短暂的几句寒暄根本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直接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还用问吗，那位“e先生”给出的回答有一半的可能是“朋友”，还有一半则是“熟人”。 而这一耽误，不等迟愈做出决定，两人就已经并排走出了迟愈的视界。 迟愈长出一口气，让略有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第一次”遇到江澜的时候……她似乎正在和自己的朋友打电话。 在那次通话中，江澜和电话那头的不知名好友聊了不少有关卵世界的事情，也正是因此，迟愈才能够确认江澜同样是一位“玩家”，从而顺理成章地接近她，甚至与其成为队友。 那时候……江澜是否就是在和e先生对话？ ……不对，e先生目前给她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对副本知之甚多，经验极为丰富的资深玩家……而江澜那时的聊天对象，显然与此不甚符合。 脑海中，一个个念头转瞬即逝。 迟愈摆弄着单反，从头开始理了理思绪：“首先，必须明确的两个事实是……一，江澜和e先生是现实中的朋友，至于是在进入卵世界之前还是之后认识的，这一点必须经过求证才能得知。” 她扬起右手的第二根手指，“第二，两人之间的实力……就算没有我和梅尔塞塔斯之间的差距那么大，至少也可以类比为一个是现在的夏塔，另一个是过去位格堪比天使的艾尔尼娅。” “这样的两个玩家……虽然并不绝对，但大多数情况下，如果不是现实有着什么特别的联系，是很难维持住‘好朋友’这一关系的。” 想到这里，迟愈的眼前突然闪过了一个词语。 ——幕后黑手。 江澜……她一个要等级没等级，要实力没实力，看起来几乎毫无任何特殊的女孩……为什么会与“e.sir”那样的人成为朋友呢？ 后者，究竟对她有什么图谋？ 还是说……想要借助她的身份，借助她这个人……做些什么呢？ “e.sir”……会与她曾经面试的那家“曙光科技有限公司”……有关吗？ 迟愈的表情微沉。 即便这一猜测还有着许多地方站不住脚，比如，若江澜真是e先生的利用对象，那他为何不随着曙光公司一起消失，而是继续在她身边，扮演着“朋友”的角色。 再比如……在提前知道迟愈的存在的前提下，他又为何要约江澜见面，而且还如此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游荡。 他就不怕被我发现吗？ 就像比如说现在？ 至于江澜的立场问题……迟愈决定暂且不去考虑。 不仅是因为她这段时间的表现毫无异常……哪怕迟愈始终在带着有色眼镜观察她，也没从其身上找出丝毫破绽。 还因为……如果她从始至终都一直在演戏，那她介绍“e先生”给自己认识就一定是别有目的……而至少从目前来看，自己与e先生的那次见面，并没有影响到什么。 既如此，不如先把这一可能性排除在外，以免干扰自己的判断。 将这些错综复杂的线索逐渐理清，迟愈也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不管怎样，‘e.sir’这个人……大概率是有问题的。”她半躺在沙发上，把单反扔在一边，换了杯柠檬水拿着。 “现实这边……一切得按照最坏的情况来打算。” 至于“最坏的情况”是什么样的……那自然是，“e.sir”和江澜都是曙光公司的人。 迟愈认真想道，“那就利用探岭新闻社这边的人脉，打听有关他真实身份的情报。” “副本世界的话……” 迟愈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孔。 “……暂且一试好了。” 她吸了口饮料。 半晌，轻轻喟叹一声……意味难明。 …… 当晚。 九点左右，迟愈洗漱完毕，登上了游戏。 轻车熟路地来到555号商场，不出意外的，在一穷二白的白色贫困区内，找到了那顶标志性的黑色帐篷。 迟愈走上前去，发现顶着“傅行商”这个id的老板正坐在摊位后面，安静地翻看着手中的书本。 迟愈刚一停步，他就十分敏锐地抬起头来。 “欢迎光临。”傅行商的笑容依旧温和，“今天想要买点什么？” 这开场白……听着简直像是传统网游中的商店npc。 似是感应到了迟愈的想法，傅行商笑了笑：“最近与系统商店打了太久的交道，说话方式也几乎被那些客气得过分的npc同化了。” 迟愈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价。 她的表情冷淡，直入主题：“情报，你卖吗？” “这个，我只是个生意人……” “我经常出现在555号商场的消息，是你透露给黎明救世军的吧？”迟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免得被无用的谎言与废话浪费珍贵的时间。 即使脸皮厚如傅行商，被当中戳破这等糗事，也不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不过他和迟愈在某些方面来说可谓是一路人——不管心中是何想法，表面上却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傅行商点点头：“好吧，我承认……只要不是太过于隐秘的情报，你给的价格又……比较合适，我可以卖给你。” 第六十六章 现实断章 委托调查 “比较合适”。 这四个字很有意思。 迟愈没有主动开价，而是先说出了任务目标：“e.sir，认识吗？” “等级二十八，积分排行榜‘lv20-lv30’分榜排行第四十七名的那位很有名的e.sir？” 迟愈皱了皱眉，点出了他刻意加重的那三个字：“很有名？” “是啊，他可是玩家群体中所公认的……”傅行商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迟愈。 奸商。 迟愈腹诽一句：“就是他。” 傅行商的双眸微微眯起：“你要知道，尽管游戏的最高等级为五十级，且卵世界有着数以十万计……甚至百万计的玩家。” “但能一路过关斩将，达到三十级以上的，不说寥寥无几，一句‘万里挑一’还是称得上的。” “免费附赠你一条消息……” 傅行商难得大方地说道，“二十五级，是一个天堑般的分水岭。” “只要能越过，那就可谓是鲤跃龙门，从一个人，蜕变为某种意义上的……神。” 迟愈微微蹙眉。 她突然联想到了什么，顺口问道：“这与此次信仰争夺战的最终奖励，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傅行商笑道，“嗯……这条消息200点通用货币，如何？” 200？我有这个闲钱，还不如去系统商店多买点家具。 不注重质地，单纯只买最便宜的木质家具的话，200货币足够她将自己那寒酸无比的登陆空间装修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单身公寓了。 要知道，登录空间里的那个躺椅，也只花了她不到40货币而已。 再说……她又不是没人询问，如果夏延舟和莫社长都不清楚，再来花这个冤枉钱好了。 迟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对这条消息并不感兴趣。 她将话题掰回了正轨：“所以，我如果要e.sir的所有消息，包括他是否加入了什么比较隐秘的组织、曾经经历过哪些副本、认识的人都有哪些，具体是何身份，以及他本人的性格与实力……” 迟愈每说出一个要求，傅行商的嘴角就下落一分，就这样，他脸上的笑容缓慢褪去，换上了一副审视的表情看着眼前“大言不惭”的女孩。 “……这些，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傅行商斟酌片刻：“首先，我需要申明一点。” “你说。” “我不是系统……也不是系统的亲戚，我和它除了认识以外，没有任何特殊关系。” 听着他那诚恳的语气，迟愈腹诽：我当然知道，你要是系统或者系统的亲戚，我早就把你当幕后黑手的同伙打一顿了。 嗯，打不打得过另说。 她不动声色：“所以？” “所以，你需要的这些情报，我不可能拿得出来……甚至可以说，没有人拿得出来。” 迟愈沉默了一会：“不用太详细……或者只有一部分也可以，能打听到多少算多少……最后按照情报的总量付费，可以吗？” “这倒是没问题。”傅行商颔首，“定金3000，等交完搜集到的所有情报，再按你所说，综合情报总量及价值，和我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决定尾款。” 3000…… 见迟愈似乎被这个数字给惊住了，傅行商条理清晰地解释道：“我之前说过，二十五级以上的玩家，已经不是普通人……他们虽然与真正的神明之间还有一定的差距，但也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接近、试探的。” “固然，在登录空间他不能对我出手，但接近对方、探听消息等任务本就难做，你总得给我点赚头。” 迟愈翻了翻系统面板。 在得到上个副本的奖励之后，她第一时间就给异界行者邮了三百过去，终于是还清了因【银枝蔓怀表】而产生的“债务”。 至此，她手中的通用货币还有1230…… 迟愈开始压价：“1000定金。” “直接砍掉三分之二……太狠了吧？”傅行商笑着说道，“如果你觉得三千太贵……两千九也行……” “1000，加上这个。” 迟愈将一张符篆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她在“埋骨之地”副本中，通过意念值换取到的十张镇祟符之一，当初为了对付柳媛用掉了一张，与严云堇之间的决战用掉了八张…… 如果不是今天实在找不出用于抵押的特殊物品，迟愈都不会想起它来。 至于在“永昼之森”获得的【黄金指环】，虽然对于她来说是鸡肋，但不管怎么说，一两千货币是能够卖到的。 她准备等到结尾款的时候再用来抵账。 傅行商拿符篆在手，查看了下属性，沉吟一声。 迟愈见状立即道：“我就这些钱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然我们来仔细算算……你当初一把剔骨刀卖我一百一，那件【引恨斗篷】你一转手赚了一千，不仅擅自出售我的行踪信息，还让我抓住了现行……” 随着一条条“罪证”被迟愈吐露出来，傅行商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好吧，那就按你所说，一千货币加这张镇祟符。” 后者折算成通用货币，大概在200点左右……直接将他之前的报价打了个对折。 但没关系……在尾款中赚回来就行了。 而另一边，迟愈也和他抱着类似的想法。 ——等付尾款的时候，为了不变卖家产……一定要狠狠压价才行。 …… 周一。 八点四十，探岭新闻社。 迟愈非常准时地来到了办公室的门前，刚要推门进去，走廊中段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颓废嗓音：“迟愈，麻烦过来一下。” 她转过头，发现莫笙正在朝她招手，似乎有话要说。 迟愈两步上前：“有什么事吗，社长？” “是这样的。” 莫笙一本正经地道，“鉴于你这段时间的优异表现，我和夏延舟经过讨论，决定将你提前转正。” “当然，等你开学，依然只需要在没有课的时候坐班，相应的，薪水待遇会比正式员工少一点……大概在六千左右。” 迟愈张了张嘴，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认真的？” 第六十七章 现实断章 会议 在听到“优异表现”、“讨论”、“转正”等一干词汇，迟愈的第一反应是……他们要讨论的并非是否把她扶正，而是准备投票决定到底要不要把她炒鱿鱼。 不是迟愈不相信自己的专业水平，实在是……用“优异”这个词来形容她最近的表现……总让她有种，莫笙是在阴阳怪气，变着法子骂她的感觉。 仔细回想一下……自从上上个周四入职以来，她都干了些什么呢？ 上班第二天，请了一个下午的假。 上周五个工作日，她每天都至少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耗在登录空间“看监控”。 至于其他时候……不是在办公室摸鱼，就是在办公室摸鱼。 好不容易有个任务还被取消了……而自那以后，第二个任务久久没有任何风声传来。 回忆到这里，哪怕镇定如迟愈，额上都不由得滑下了一滴冷汗。 她立刻换上了一副十分严肃表情：“多谢社长看重，我以后一定努力工作、认真完成任务……绝对不会辜负社长和夏前辈的信任！” 莫笙挑了下眉。 他毕竟是个混迹社会多年的人精，岂会看不出来迟愈的这点小心思：“放心，如果我想炒了你，直接让梅梅通知你一声就好了，犯不着特意开个会。” 迟愈一想……好像也是。 4000块保住了！ 望着女孩脸上的那一丝了然与放松，莫笙笑着摆手：“好了，你回办公室吧。” “等会开完了，延舟会把我们讨论出来的结果告诉你的。” 迟愈郑重点头，转身离开。 恰好此时，抱着笔记本和签字笔的夏延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看了眼迟愈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不由得好奇道：“还真被你说服了……用的什么理由？” “你不用管。”莫笙视线一扫，将夏延舟藏在笔记本后面的葵瓜子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盯着一对死鱼眼，“只要肯动脑子，总会有办法的。” 夏延舟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五秒之后，才恍然惊觉：“……你是想说我不爱动脑子，还是在内涵我没有脑子？” “你想到哪里去了？” 莫笙拉开会议室的大门，朝着身旁的同伴龇牙笑道，“我像是会绵里藏针、内涵队友的人吗？” “我一般都是直接开嘲讽，至于被嘲的对象听不听得出来就另说了。” 话落，他一改往常的颓废姿态，异常灵活地往旁边一闪。 夏延舟一脚蹬出，踢了个空。 …… “咳、咳嗯！” 曲一杨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打断了两名队友之间的“恩怨情仇”。 他看了眼手表，左右扫视一圈。 从他的右手边数过去，分别是秦臻、贺梅梅、夏延舟，然后是主座上负责镇场子的社长莫笙。 接着是三位记者：沈忱、林深泽、方宇，以及财务常悦。 最后，是坐在莫社长对面，正在安静看书的楚暮苏。 一共十人，除了“临时工”迟愈以外，全员到齐。 曲一杨整理了下手边的资料：“那么，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莫社长？” 莫笙将椅子往沈忱的方向挪了挪，以免受到自家员工的报复性攻击：“开始吧。” “好的。” 曲一杨拿起签字笔：“首先，是对于上周工作的汇报与总结。” “自上周一到现在，江安市一共发生了一百三十七起意外死亡事件，其中移交给我们处理的共有三起……经核实，里面有两人确定是死于副本世界，另两人的死亡原因还在调查中。” “三起……比往常要少了一半还多。”夏延舟皱了皱眉。 她之所以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觉得人死得太少…… 而是因为，有一个事实是“卵世界”的所有玩家都公认的。 ——玩家这一群体的等级，与其相应的人数，是呈现出最为标准的金字塔型的。 也就是说，等级在1-10级的玩家是占比最高的，可能有半数及以上，而40-50级的玩家……从积分排行榜就能够看出，甚至连一百个都没有。 往常，这些十级以下的玩家们进入都是“简单”评级的副本，是与他们的等级相匹配的。 可“团队选拔赛”开启以后，但凡是报了名的队伍，所遇到的副本都会变为“常规”评级，就算系统刻意调低了难度，也绝对要比“简单”的副本难上不少。 所以……死去的玩家总数不升反降，本就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异常现象。 夏延舟拆了一包薯片：“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吗？” “没错。”曲一杨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我的猜测是，我们一直以来都误解了团队选拔赛的本意。” “它的目的并非是淘汰，而是……筛选。” “从目前交上来的几份任务报告来看，这一猜测是可以站住脚的。” “包括社长、延舟和迟愈之前通关的那个副本……虽然正儿八经的战斗没有几场，却考验了玩家社交、解密以及随机应变等多方面的能力。” 曲一杨从资料中翻出了夏延舟交上来的报告，“除了最后通关得有些莫名其妙以外……整个副本的流程与设计都是没有问题的。” 在座的众位员工纷纷点头，对曲一杨的看法表示了赞同。 “我倒是觉得，这个选拔赛只不过是道前菜而已。” 长相清俊，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方宇表情严肃地道，“特别是对于一队和二队来说，降低了难度的常规副本，他们很轻松就能解决。” “怕就怕，后续的‘擂台争霸赛’。” “嗯……方宇说得没错。”莫笙点头道，“选拔赛并非我们需要关注的重点……但总部那边，必须得多加小心。” 他转向夏延舟，“你的‘戒律’最近能不用就还是不要用了，以免突发意外，来不及实施救援。” “另外，请神令也要屯上几个……” 曲一杨闻言笑道：“这个不用担心，请神令我们不缺。” “现在我的道具栏里有两枚，等用完了还可以再向总部申请。” 第六十八章 现实断章 岗位调动 莫笙惊讶：“这么多？” 曲一杨笑道：“多亏了小臻和深泽，他俩运气好。” 会议室内顿时一片赞叹之声。 莫笙也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同人不同命：“好了，今天中午两位运气王请吃完。” 没等秦臻和林深泽开口挣扎，他往椅子上一躺：“继续！” 曲一杨忽视了秦臻仿佛要杀人的眼神，用轻咳来掩盖嘴角的笑容：“上一周，还发生了一例与鬼魂有关的超凡案件。” “该案件发生于莹山区，一位名为韩欣雅的女孩家中，韩欣雅的基本资料以及案件的具体情况在这里，大家可以传阅一下。” 资料下发出去之后，随着一声声纸张翻动的声音响起，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 “值得一提的是。” 等大家都看完资料，曲一杨补充道，“上上个周五，也就是7月12号，我和秦臻调查了许久的那位被鬼魂附身的潘子成，突然之间恢复了正常。” “两起事件……都涉及到了一个共同的人物。” 迎着众同事的视线，他一字一顿：“迟愈。” 此话一出，其余九位与会人员互相对视一眼……短时间内没有一个人开口发表意见。 最后还是莫笙站了出来：“根据你们交上来的这份报告……迟愈的身边跟着一位神秘且强大的鬼魂？” “没错。” 曲一杨点头，“当时不仅是我，在场的小臻和延舟也都看到了那个鬼魂。” “由于我们无法确定那位女性鬼魂的身份……也难以得知迟愈当前的状况，所以，我们要讨论的下一个议题就是……” “如何看待迟愈的立场，以及，是否要正式邀请她加入我们。” 话音落下，夏延舟率先举手：“我个人觉得，迟愈既没有被那个鬼魂附身，也没有被其影响，甚至她与鬼魂之间，可能迟愈才是那个主导者。” 不等其他人开口，她就抢先答道，“不要问我为什么……问就是女人的直觉。” 对面的三位“记者”当即投来了嫌弃的目光。 坐在夏延舟旁边的贺梅梅伸手抓了一把薯片，分了一半给左手边的秦臻。 她边吃边道：“我也觉得迟愈没问题，至少和我最初见到的那个她没有任何差别……除非那时候的她就已经被鬼魂影响了。” “这显然是说不通的。” 秦臻也与夏延舟站在了同一阵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被鬼魂影响的人会变得越发沉默、暴躁、不可捉摸。” “而除了不太喜欢说话以外，迟愈的性格与后两个形容词可以说没有一点相关之处。”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 “其实，她的立场如何，到底有没有被鬼魂附身，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多么重要的问题。” 会议桌的末端，冷淡、沉稳的男声陡然响起。 楚暮苏翻过一页书：“就算她真的受到了鬼魂的影响，变得暴躁易怒，变得草菅人命……你们会放弃她吗？” “你们能放弃她吗？” “……说的也是。”夏延舟点头、摊手，“说白了，迟愈最大的作用就是引路石，我们需要的是她体内可能存在的线索，而又不她那个人。” 这句话中蕴藏着浓浓的不满与讽刺。 沉寂了数秒后，沈忱站出来打圆场：“延舟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相信无论是我们中的谁，都不会只把迟愈当做工具……只要选择加入我们，就都是大家的伙伴。” 夏延舟“哼”了一声：“那你们不一开始就告诉她真相？非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拉她入伙？” “如果前天她没有展现出异常，你们是不是会继续隐瞒下去，直到她发现端倪为止？”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她发现了真相以后，选择离开这里的可能性？” “延舟姐。”林深泽无奈解释道，“正是因为我们想要和她成为同伴，才没有在一开始告诉她真相的。” “你不觉得，一群陌生人突然说要和你成为队友，一起攻略副本、征战四方，是一件非常令人恐惧的事情吗？” 夏延舟皱眉：“我和莫哥对于她来说不是陌生人。” “确实如此，但……” “好了，不用再争论了。” 莫笙抬手打断，“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当时思虑不周，延舟站在迟愈的角度上考虑，会有不满也是应该的。” “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是否要告诉迟愈真相，邀请她正式加入组织。” 莫笙刻意忽略了“迟愈的立场”这一问题。 毕竟，看夏延舟这护犊子的态度……再有人敢提出质疑的话，她说不定会当场翻脸。 “我投赞同一票。”沈忱第一个表态。 夏延舟咬了口薯片：“早该如此了。” “我也同意。”秦臻道。 曲一杨看了眼搭档：“那……我也同意。” 贺梅梅弱弱举手：“我觉得迟愈很可爱，所以我也投赞同票。” “同意。”楚暮苏措辞简洁。 “好，超过半数了！”夏延舟一拍桌面，“全票通过，该议题圆满结束，下一个！” 曲一杨好笑地将目光投向莫笙，后者朝他轻一点头，示意顺着夏延舟的意见来。 “那下一个议题。” 曲一杨清了清嗓子：“按照原本的安排，迟愈是要被分配到调查组的，但她既然有单独解决掉一只鬼魂的实力……我还是建议，将她放到外勤组。” “对此大家都没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 把那么一个实力强大的成员放到调查组，简直可以说是暴殄天物，是不可原谅的浪费行为。 “那就这么定了。” 曲一杨满意道，“既然是未来的外勤人员，那么对其实力的评估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无论是副本内，还是现实中。” 他环视一圈，“我之前已经向社长申请过了，由于沈忱现在还受着伤，深泽你走的又是辅助的路子，所以我决定用掉一枚请神令，让迟愈我们一起，通关一次副本。” “至于现实……”他看向身旁的少女，“延舟，你与她关系最好，不如……就由你来负责她的日常训练和知识教导吧。” 第六十九章 现实断章 助战 “总之呢，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夏延舟看着迟愈那波澜不惊的表情，颇有些心虚地道：“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我们与那些普通的新闻社不一样……” 迟愈平静地点了点头：“所以，你们是官方安插在‘卵世界’中的……密探，负责处理副本内外的各类异常事件，类似于……网络警察？” 夏延舟拖长了尾音，“嗯”了一声：“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们we……” 迟愈卡壳了。 “wesa，世界超能力者监管局。”夏延舟提醒道，“这是官方叫法，我们组织内部倒是不会用如此正式的称呼，一般都是自称异常事件处理部。” “顺便一提，在卵世界中，我们组织的名称是‘纯白誓约’。” 原来“纯白誓约”是你们啊……起一个宅文化气息如此浓厚的名字，是为了与“炼狱”、“黑骑士”等组织保持一致吗？ 迟愈心中吐槽。 她无意识地转了转手中的签字笔：“那么……为什么会选中我？” 夏延舟闻言愣了下。 迟愈追问道：“不能说吗？” “不是。” 夏延舟摇头：“主要我以为你就算会有问题，也是针对我们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向你坦白真相，所以心里打了不少为那些家伙开脱的腹稿。” “你突然越过这个问题，直指核心……让我稍微有那么些猝不及防。” 话落，她好奇问道：“他们可是在故意隐瞒诶，你难道一点也没有愤怒、憋屈，或者不解的情绪吗？” “有。”迟愈非常诚实地答道，“但我能理解他们的做法。” 毕竟，就算是夏延舟，也只是和她一起通关过两次副本而已，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更别提新闻社里的其他员工了。 他们对她有防备，想要通过更长时间的接触确认她的性格、立场、善恶观……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见她不像是在说谎，对于莫笙等人的刻意隐瞒也没表露出太大的不满，夏延舟不禁松了口气。 “你不怪他们就好，他们也是出于谨慎……” “嗯。”迟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讨论下去，“所以，卵世界中有那么多的玩家，你们能够接触到的，生活在江安市的新人就算没有成百上千，至少也不会只有我一个。” “你们……为什么会偏偏选中我？” 夏延舟沉默片刻：“这个……原本不应该是由我来告诉你的，也不应该是现在告诉你的。” “但你既然问了，我就把我知道的情况简单和你说一下。” 她坐直了身体，表情认真而严肃，“我不保证消息的完整度，甚至可能真实性也存疑……如此，你还要听吗？” 迟愈点头，顺口问道：“如果我想知道完整的真相，应该去问谁？” 对于与自己相关的隐秘，迟愈一向很上心。 “总部。”夏延舟回答得斩钉截铁，“一般像这样比较重要的隐秘，都只有本部才有档案留存，拥有查阅权限的成员可以说寥寥无几……至少莫社长这样的小队长是没那个权利的。” 这样啊……也就是说，我不可能在新闻社内部找到答案了？ 迟愈多少有一些失望。 而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夏延舟无意间透露出的一个形容词。 ——“比较重要”。 邀请她加入异常事件处理部的原因……为什么会是比较重要的隐秘？ “等等……” 夏延舟忽地想起了什么，“这边好像确实有一个人，有着巨高无比的权限……应该是够资格翻阅那些重要资料的。” “谁？”迟愈脱口问道。 “楚暮苏。”夏延舟笑了笑，“不过那家伙呢……比较有个性，与其想着从他那里套出情报，还不如自己努力，赚取大量贡献，尽早获取足够高的权限。” “这样或许还比较快一点。” 迟愈张了张嘴，有些无语。 那个楚暮苏……性格有那么古怪吗？ 她上次与他见面的时候感觉还好啊？ 两人没有继续讨论这一话题。 在迟愈的再次询问下，本就有着不弱倾诉欲的夏延舟道出了她所了解的那部分真相。 “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夏延舟沉声问道。 父母…… 迟愈咀嚼着这两个字，垂下了眼眸：“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亲就已经去世了。” “我降生的当天，母亲也撒手人寰。” 是以，她对于父母的一切印象，都来源于自称是他们朋友的郑诚则医生的描述……以及，出生证明等资料上的，那些冰冷的黑色字迹。 夏延舟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据我所知……你的父母，其实是卵世界的第一批玩家。” “也是探岭新闻社……或者说，异常事件处理部在江安的，第一批分部成员。” 迟愈猛地抬头，眉头紧紧皱起。 “也就是说……”她心念电转，瞬间便根据这一信息推测出了某个令她无比震动的结果，“我那位突发疾病，意外离世的父亲……很有可能是死于，副本世界？” 夏延舟没想到她会这么敏锐，几乎没有思考就想到了这一点。 她又叹了口气：“当初的异事部远没有现在规则详尽、成员众多，再加上迟立年前辈的职位很高，他想要做些什么，在何时进入副本……都是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的。” “所以，没有人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死于副本世界……但从他当年的体检报告来看，这样的可能性……不小。” 迟愈抿了下唇，沉默不语。 夏延舟再次安慰性的拍了下她的肩膀：“好了，过去的事情就把它放在一边吧，反正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再继续想下去，也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简直比直女还直女。 迟愈有些无力地腹诽。 她轻轻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说点开心的事情吧。” 夏延舟扯了扯嘴角，“今天下午，秦臻他们将会正式开始攻略选拔赛期间的第一个副本，按照一杨的意思……他们想邀请你去助战。” “据说，被邀请过的玩家在最终结算的时候，综合评分会比那些没被邀请的玩家高上不少。” “怎么样，有兴趣吗？” 第七十章 现实断章 请神令 有兴趣吗…… 迟愈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她思绪的灵活程度不比凝固了的水泥好多少，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快要失控了，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夏延舟也清楚，以迟愈现在的状态，脑子能转起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于怎么转，转速如何……嗯，不能对一个刚遭受了核打击的家伙要求那么高。 她将夹在笔记本里的申请表放在一旁的办公桌上，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牛奶巧克力，轻轻压在a4纸上。 做完这一切，夏延舟起身迈步、走出房门，将整片空间都留给了迟愈一人。 咔哒。 木门合拢的声音像是一记响钟，唤醒了仿佛在泥沼中苦苦挣扎的思绪。 迟愈先是朝出口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转向办公桌上的申请表和巧克力。 她拿起牛奶巧克力，慢腾腾地将包装纸撕开，掰下一块，塞进了嘴里。 带着些微甜的香醇逐渐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迟愈抽了张纸巾擦擦手，开始仔细端详那张申请表。 基本信息、申请理由、申请人以及审核人的签字区域……整张表格内容稀少、布局简洁，看着并不是很正式的样子。 但迟愈心里明白……她只要把这张表一填，再把它往莫社长那里一交，自己就彻底与探岭新闻社这条船绑在一起了。 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首先，官方组织的信誉肯定不会差，高等级玩家对于新人的压迫几乎不可能出现。 其次，除了在卵世界内“征战”的玩家以外，官方必然还有着数量众多的后勤人员……比如杂活女仆，比如负责分析总结、制定作战计划的专业人士。 虽然他们无法直接决定成败，但技能道具的合理搭配、有关副本背景的信息搜集……是可以大大提高通关概率的。 最后…… 迟愈抖了抖白纸，咬了口巧克力。 她半躺在软椅上：“你的死亡……是意外吗？” 还是……与方薏一样，是死于神明间的博弈，死于玩家间的算计呢？ 迟愈闭上眼睛，一片夹杂着些许红色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对身影朦朦胧胧，随时都有可能跃出。 她努力地去回忆，用心地去感应。 然而…… 迟愈重又睁开眼眸，瞳孔深处藏着浓郁的落寞……和孤寂。 …… 经过长达半天的深思熟虑，迟愈最后还是决定加入“异事部”，正式成为探岭新闻社的一员。 当她拿着填好的申请表，一巴掌将其拍在莫社长的办公桌上时。 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夏延舟立即探出头来，直言每个新入职的员工，都可以看做wesa的见习探员，除了偶尔要配合队友出外勤以外，她还必须接受一些正规专业的格斗、射击、跟踪、反跟踪……的技能训练。 不过鉴于她下午有任务要做，这些琐事将顺延到周二，也就是明天进行。 望着夏延舟脸上的明艳笑容，不知为何……迟愈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紧随其后探头看来的，是由沈忱、林深泽、方宇组成的记者三人组。 时隔近两年，总算是又有了真正的新人加入——夏延舟是从外地调过来的，所以不算。 是以，三人都表现出了十足的热情，嚷嚷着要莫社长请客吃饭，并提前说明，不许把地点选在可以挂账的“月桂私房菜馆”。 对于此等境况，莫笙非常有经验地大手一挥，将“请客”这一重任交给了为队伍打下了两枚请神令的大功臣——秦臻和林深泽。 见火被扇回了自己身上，林深泽当即改口，以“下午还要进副本，现在不宜过度劳累”为由，卸下了“请客”的重担。 这一将队友的福利视若无物，把自己口袋里的钱财看得重如泰山的“自私”行为，当即受到了两位同伴的共同鄙视。 林深泽装瞎作哑，权当没看见了。 和夏延舟一起旁观了整场好戏的迟愈内心感慨不已……主要是在遗憾自己少了一次蹭饭的绝好机会。 时光匆匆。 很快，墙上的挂钟，其时针越过了“2”这个数字。 曲一杨等人约好的排本时间是下午两点半，也是平常的上班时间……由此就可以看出，这群人的摸鱼功底有多么深厚，连这点微不足道的小细节都不愿放过。 迟愈总归还没有修炼到那般炉火纯青的境界，是以，她提前十分钟左右登上了游戏。 按照计划前往“555”号商场，找到傅行商，询问委托的进展。 后者十分委婉地用古语回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迟愈假装没听出来他是在暗讽自己心急还非要吃热豆腐，干脆利落地拍出一百通用货币，向他购买请神令的相关情报。 傅行商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微笑着做成了这笔交易。 可惜……如果不是新闻社内部对于“请神令”的描述太过于简明扼要，她也没必要让那个奸商赚到这笔钱。 迟愈坐在登录空间的躺椅上，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如此想道。 “请神令……使用后可邀请一位玩家以助战的身份进入队伍，助战不共享队伍成员所接到的主线、支线、隐藏等任务，通关副本后无法获得经验值、通用货币等奖励。” “相应的，被邀请的玩家不受主线任务的限制，可以随时传送离开副本……” 迟愈用食指的第二根指节撑住下巴，“嗯，这样也算合理。” 如果助战有一定的概率与队伍同归于尽的话……除了一些自信能够一拖六的高手，恐怕还真没有人愿意被“请神”。 “说起来……” 迟愈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得不到经验值、货币奖励，那意念值和万界拼图可以吗？” 对于她来说，这两个才是重点！ “等会试试就知道了。”迟愈放下资料，静静等候着即将到来的邀请。 自从知道了哪怕没有完成主线，也可以随时离开副本以后，她的心情就轻松了不少……打不过就跑路嘛。 不行、不行，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会坑队友的。 就在迟愈胡思乱想的时候，系统的提示音骤然响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屠神之战(1) 【玩家“沐雪沉剑”使用请神令，邀请你前往助战，请选择“同意”或者“糊他一脸”。】 迟愈对着深蓝色的系统面板，连点了三下“同意”，依旧没能阻止系统将这一整句话说完。 ……搞黑幕是吧？ 迟愈无语。 等系统的声音落下，她又点了一次确认，这才成功排进队伍。 此时的团队栏中，一共有七位成员。 作为“助战”，同样也是最后一个入队的玩家，迟愈自然是排在了最底端。 “驰豫（lv6）”这几个字符周围的金色边框美丽而耀眼，彰显着这一id在队伍中的特殊地位。 迟愈视线上移，将排在她前方的六个id收入眼底。 它们分别是—— “队长”，【海晏河清（lv12）。】 【郄懿（lv12）。】 【梅香如故（lv11）。】 【退堂鼓表演艺术家（lv11）。】 【天选之子（lv10）。】 【沐雪沉剑（lv6）。】 迟愈调动记忆，每个id所对应的人名依次在脑海中浮现：“队长是曲一杨，惬意……不对，郄懿是秦臻……情真意切？” “梅香如故，贺梅梅……果然是杂活女仆，连进副本这种可能会丢命的活都要干。” 她为公司的这位“招待”默哀了三秒，“退堂鼓……好像是主练辅助的林深泽，天选之子是方宇……顶着这个id出去，真的不会被npc和玩家混合双打吗？” 至于最后的沐雪沉剑，自然就是沈忱了。 不过据夏延舟爆料，沈忱在上个月的一次任务中，不小心把腿给摔骨折了。 虽说玩家现实里的身体状况不会影响到副本角色的属性，但让他顶着“疼痛”的debuff解谜、打架……属实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现在操控着“沐雪沉剑”这一账号的，是使用特殊物品冒名顶替的楚暮苏。 “是个意料之外的熟人啊……”迟愈算了算时间，知道“血月祭礼”那个副本中的沐雪沉剑，有九成九的可能性也是楚暮苏。 “……他应该不知道奥菲莉娅是我吧？” 她没什么底气地想道。 至于为何会没底气……她在永昼之森用过【艾尔尼娅的冠冕】，后者无论外观还是特效都比较特殊，沐雪沉剑只要亲眼见到过，就肯定能想起来它曾经是属于奥菲莉娅的。 “算了，不能因噎废食……就算他真的发现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迟愈放平了心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拿一个能夺舍npc的道具怎么了？很合理嘛……” 她心念刚落。 【提示，您的队伍当前已报名参加“信仰争夺战”，强制传送取消。】 【副本难度已固定为“常规”。】 【是否确认进入副本？】 【已确认，副本载入中……】 ……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黑暗如同附骨之疽，强势而霸道地侵吞着视野。 迟愈睁开双眸，习惯性地环顾四周。 好黑……别说是寻找队友在哪了，连周围有什么都看不见。 她按捺住制造点响声出来的冲动，安静地伫立在原地。 许是因为在场的玩家都和她抱有相同的想法，哪怕迟愈已经集中精神侧耳聆听了，也捕捉不到半点脚步声……不远处倒是有一道缓慢而悠长的呼吸声。 那一呼一吸间所引动的风声沉重无比，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迟愈握紧从道具栏中取出的【暗灵十字】，用另一只手将【银枝蔓怀表】放进口袋，保证随时可以取用。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她无声地吸了口气，尽量放轻脚步，朝着与那道呼吸声相反的方向摸去。 不知过了有多久。 哒！哒！ 鞋底与地面相撞的声音响起，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下，简直比平地惊雷还要惹人注目。 迟愈循声望去，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却不想……两道血色的光束陡然亮起，从上至下直射而来，将方才发出响动的区域照了个透亮。 光束的中心，身穿衬衣、马甲、长裤，外罩深色披肩，作魔法师打扮的林深泽满脸的呆滞。 他下意识想要回头，顺着光束寻找其源头……但理智告诉他，这并非当前最好的选择。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 “趴下！” 迟愈顾不得隐藏自身，高声提醒道。 林深泽虽然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内心深知，作为一个战斗力只有5的辅助人员，队友别的话他可以无视，有关战斗的提醒却必须要不打任何折扣地立即执行。 于是，他不假思索，直接以一个无比标准的“五体投地”式摔了下去！ 根据他的经验，这样是最快的倒地方式。 当！ 金属交击的声音响彻耳畔。 迟愈此时已经顾不上去观察队友的情况了。 就在她出声叫喊的那一刻，又是两道鲜红光束朝着她的方向照射而来！ 她不像林深泽那般战斗经验匮乏，因此没有小白到去追本溯源，而是直接侧身朝一旁躲去。 身前，空气被袭来的细长物体轻易撕裂！ 那是一只滑腻的触手。 它通体呈现出枯枝一般的深褐色，表面凹凸不平，布满了意味不明、凌乱不堪的花纹，给人一种极为邪恶、异常疯狂的感觉。 随着迟愈的退避，血色的光束也不断“扫视”而来，始终将迟愈的身体笼罩其中。 见无法摆脱敌人的追索，迟愈干脆放弃了毫无意义地逃窜，直接提起【灵之剑】朝那条触手用力砍了下去！ 银白色的长剑与凹凸不平的滑腻触手相撞，非但没有对后者造成有效的伤害，反倒震得迟愈虎口剧痛，仿佛触电一般。 迟愈无奈，只好继续憋屈地陪光束和触手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河清，照明弹！” 秦臻清亮的嗓音自黑暗中传来，隐约间有回声传荡。 这里是……山洞？ 迟愈迅速在秦臻所处的方位和血色光束的源头之间画了条直线，然后朝着远离直线的方向全力逃窜，以免变成被殃及的“池鱼”。 砰！ 耀眼的白色光团自枪口内冲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向“穹顶”，将整片空间尽数照亮。 第七十二章 屠神之战(2) 在照明弹不讲道理的强光照射下，即便是那些光束也要暂避锋芒。 失去了光束的引导，触手们不复先前的目标明确，而是在空中、地面、角落，在任何它们所能触及到的空间内疯狂舞动着身躯。 尽管它们的破坏力惊人，可玩家们又不是瞎子，如此杂乱无章的攻击自然不可能伤到他们分毫。 迟愈一边轻松躲避着触手们的追杀，一边扫视四周。 六位队友凌乱地分布在洞穴各处，看起来没有一个受伤……唯一一个挂了点彩的林深泽，还是刚才为了躲避攻击而自己摔伤的。 “我……去……” 站在迟愈不远处的曲一杨望着洞穴深处，目瞪口呆，“这……这是个什么玩意？” 迟愈刚想顺着他的视线一睹boss的真容，却看到周围，足足三条触手精准地朝着曲一杨抽了过来！ 她心中一惊，连小心都来不及喊，直接两步冲上前去，右手臂箍住曲一杨的脖颈，借助惯性将其放倒！ “怎……” 曲一杨眼眸瞪大，一脸的惊恐。 “不要说话！” 迟愈提醒一句，迅速挥出两剑，击退袭来的触手。 夏塔的身影一闪而没，抵挡住剩下的一条触手瞬间，迟愈趁此机会，再次反手一剑将其逼退！ 她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敢浪费，伸手将曲一杨拽了起来。 此时，曲一杨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犯错了，于是紧紧地闭住嘴巴，跟着迟愈一起朝安全的地域退去。 迟愈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握住【灵之剑】的右手微微颤抖着。 照明弹的亮度在逐渐减弱，一旦boss适应了周围耀眼的光线……明亮的环境反而会让我们无所遁形。 届时，再来几次这样的攻击……我可能就挡不住了。 不能和boss继续像这样耗下去，必须得在有限的时间内，想办法突围才行！ 可是……应该怎么通知其他队友？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boss对于声音显然极为敏感……也不存在使用诱饵引开对方注意力的可能，只要有足够数量的触手，人家完全可以做到多点开花、全方位精准制导。 当然，只要他们放出超过触手数量的诱饵，自然就能够破解掉这一困局。 不过…… 迟愈眉头蹙起，望着洞穴深处那如同一座小山的巨大肉瘤。 它通体漆黑，身上插满了一根根蟒蛇一样的肉刺，那些肉刺有的稍短，只能在本体周边五六米的地方肆虐，而那些较长的肉刺则上可撞到洞穴顶端，下可瞬间抵达在场任一玩家的身边。 最让人感到绝望的是……那些肉刺数不胜数，哪怕保守估计，也有大几百之数。 就在迟愈开始考虑打手势的可能性之时。 蓦地，一个璀璨的光球突然出现，如同撑开的泡泡，表面游弋着耀眼的五色光辉。 光球的中央，身穿布甲，一副中世纪冒险家打扮的少女左手持弓，右手拿箭，双唇紧抿、眸光锐利。 “往哪里看呢，大海胆！” 秦臻冷冷开口道。 “大海胆”这一称呼不仅让迟愈等人愣了半秒，就连空中不断舞动的触手都有片刻的凝滞。 那团黑色的肉瘤之上，无数对眼睛同时睁开，冰冷地注视着被笼罩在五彩泡泡里的秦臻。 血红色的光芒随即落下，触手们不再各自为战，而是在“本体”的催动下，朝着秦臻狠狠砸了下去！ 远处，与楚暮苏站在一起的林深泽暗骂一声。 秦臻这家伙……太冲动了！ 那个……大海胆一看就知道是boss级别的怪物，你把“常规”副本的boss当软柿子啃……这都不是牙会不会被磕掉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 尽管心中骂声不断，但他也知道，秦臻是想要以一己之力吸引boss的全部火力，为他们创造撤离的条件。 林深泽咬紧牙关，从道具栏中抓出一个打火机，以及一张奖状似的坚硬纸张。 啪嗒。 火焰燃起，几乎是在接触到纸张的瞬间，就将后者烧了个干净。 而与此同时，一缕清气无视了盘旋交错的触手，穿透了防御在外的五彩泡泡，径直融进了秦臻的身体之中。 秦臻拉满弓弦，在清气的辅助下，那支平平无奇的羽箭周围已然缠上了刺眼的电弧。 一根根触手相继砸落，五六次过后，五彩泡泡剧烈颤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消散一般。 “快！往外跑！” 秦臻怒喝一声。 迟愈慌忙推了身边的曲一杨一把，示意他赶紧去找出口。 至于她自己，决定留下来先看看情况再说……倒不是自负实力，主要她拥有随时传送的权利，届时万一秦臻支撑不住，她还能中途顶上，借助冠冕的特效为秦臻的撤离争取些时间。 不过，如果事情真走到了那个地步……她这个外援恐怕也要提前退场了。 虽然好像有些不负责任……但是，嗯，责任哪有命重要。 轰！ 轰！ 无数触手同时攻击，声势浩大、强力无比。 五彩泡泡只支撑了不到五秒就骤然崩塌，一根恰好落下的触手裹着恐怖的风势，仿佛从高空砸落的巨石，势要将底部的任何生物压成肉泥！ 秦臻瞳孔微缩，左手猛地一松！ 蹭！ 羽箭离弦，刺破了周遭的空气，发出了一声极为刺耳的长啸！ 带有电弧的箭矢直接将行进途中的所有触手全部撕碎，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大海胆的本体袭去！ 无数触手纷纷收回，层层叠叠地挡在羽箭之前，以血肉之躯阻挡箭矢的前进。 一层、两层、三层…… 十层、十五层、二十层！ 箭矢的速度越发缓慢，就连周围裹挟的电弧都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见状，秦臻和迟愈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跑！ 这玩意……简直不是人能打的怪！ “快！往这边跑！这边有路！” 远处，方宇顾不上自己会不会遭受袭击了，站在拐角处拼命地朝着迟愈二人挥手。 下一秒。 洞穴深处的那只巨大海胆身体骤然膨胀，随后，发出了一声极为恐怖的尖啸！ 第七十三章 屠神之战(3) 四面八方，坚硬的岩壁剧烈震颤起来，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不断坠落，宛如一场规模浩大的陨石雨。 无论秦臻还是迟愈反应都是极快，并没有因为地面的持续晃动而踉跄、摔倒。 她们一边躲避着碎石，一边向着方宇所在的出口跑去。 噼里啪啦的陨石雨中，一道不甚明显的风声混入，径直朝着迟愈二人卷来！ 迟愈敏锐捕捉到了这细微至极的动静，反手一剑将偷袭的触手逼退。 秦臻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在道谢上浪费时间，而是加快了脚步，力图尽早脱离“大海胆”的打击范围。 奇怪…… 迟愈再次挥出一剑，不顾右手的颤抖，紧紧攥住【灵之剑】的剑柄，眸光戒备地四处扫视着。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也在疯狂运转，思考着从刚才起就隐约觉察到的违和感。 ……方才“大海胆”发出的啸声中并没有夹杂精神攻击……单纯只是引发洞穴震荡的话，对我们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它特意用出这一招，甚至因此暂停了触手对于我们的追击……是为了什么？ 眼看着我们陆续逃生成功，所以恼羞成怒，大喊一声发泄一下？ 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迟愈的思绪。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正在远处焦急地看着同伴生死时速的方宇等人，还是蓦然从沉思中惊醒的迟愈，亦或是一直心无旁骛、专心逃命的秦臻，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朝着声音的源头望了一眼。 但见，原本被石块覆盖，没有留下任何空隙与裂缝的墙壁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孔洞！ 孔洞的内部，一只布满了血丝的眼球正努力地向外挤，奈何因为自身体积与孔洞相差不大，只得遗憾地放弃这一想法。 眼球中，血管跳动间，位于中央的漆黑瞳孔“刷”得下移，映照出了迟愈二人的模样。 下一刻，浓郁的黑色烟雾在洞穴内升腾而起，眨眼间便将周围的所有空间尽数填满！ “小心！” 作为一位资深“医师”，林深泽几乎是立刻就分辨出了黑雾的本质，“是毒！” 迟愈闻言刚要伸手捂住口鼻，脸颊右侧的皮肤却好像是被针扎一样，突然之间刺痛无比。 那是……与漆黑眼球相反的方向！ 迟愈蓦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视线猛地朝右边移去。 果然，一道周边仿佛围绕着火焰的赤红色光束轻易地烧穿了岩层，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刺而来！ 如果迟愈和秦臻没有发现异常，依旧以当前的速度奔逃……绝对会被眼前这道火光直接射个对穿！ 这一刻，迟愈心念电转，只用了瞬间便理清了状况。 首先，出声提醒秦臻注意危险是不现实的——就算她能赶在火光到来之前喊出“小心”二字，秦臻估计也来不及反应，更别提做出躲避的动作了。 其次，不同于身后的触手，这道赤红色的火光……似乎是由纯粹的灵力凝聚而成的攻击。 而不具备实体就代表着…… 可以用【艾尔尼娅的冠冕】挡下来！ 想到这里，迟愈毫不犹豫，朝着秦臻的方向扑了过去！ 感觉到有“物体”靠近，秦臻下意识想躲，好在及时看清了是自己的队友……还没等她想明白迟愈在做什么，就被少女直接抱了个满怀。 下一秒，赤色的火光紧随而至！ 耀眼的红色与柔和的白光相撞，尽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两者相接触的表面却像是水与火在翻涌、交融一般，难以抑制地剧烈沸腾起来！ 强烈的气息波动如同蒸汽，迅速朝着四周扩散、蔓延。 它们阻挡住曲一杨等人救援步伐的同时，也将张牙舞爪的触手和无孔不入的毒雾隔绝在了外界。 “蒸汽”内。 秦臻抱住仿佛遭受了重创的迟愈，满脸的担忧与惊恐：“驰豫，你……” “我没事！” 迟愈拽住同伴的手腕，“趁现在，快走！” 秦臻双唇紧抿，用力点头：“好！” 就在二人互相扶持，准备一鼓作气冲出山洞之际。 一道陌生的男声陡然响起：“呔！大胆妖孽，还不速速退去！” 听到这么一声情感充沛的怒喝，以及……如此耳熟的台词，迟愈那自从进入副本以来就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中的脑袋，突然有发木的趋势。 妖孽……应该不是在说我们吧？ 她还在怀疑，秦臻却已经直接把自己排除在了“妖孽”这两个字的范围之外：“驰豫！坚持住！救援马上到了！” 秦臻的这句话说得十分悲壮……若不是迟愈清楚自己的伤势如何，恐怕都要以为她快命不久矣了。 遥远处，阳光似的金色光芒驱散了黑色的浓雾，撞散了由碰撞而产生的能量波动，斥退了围绕在四周、伺机攻袭的触手。 岩壁两侧，那道赤色火光以及漆黑的眼球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洞穴深处，黑色的大海胆身躯鼓胀，似是在发泄着不满。 然而，不管它自身的意愿为何，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那数不胜数的红色眼睛还是依次闭起，在空中肆虐的触手们也无力地落回了地面。 显然……它已是陷入了沉眠。 秦臻茫然地望着重归安静的山洞，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别发呆呀，两位小姐姐。” 又是一道陌生的少年嗓音。 迟愈闻声望去。 此时，她和秦臻的不远处，正并肩站立着三道人影。 靠左的那位看起来十七八岁，身着朴素的灰色僧袍，浓眉大眼、表情肃然，一双瞪大的虎目牢牢锁在“大海胆”的身上，一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表情。 应该是方才喊“妖孽”的那位……打扮和表情都很贴台词嘛，看起来是认真研究过角色的。 迟愈把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三人组中间的那位青年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复古的正装，长相清俊、笑容温和，给人一种非常舒服、很值得信任的感觉。 这家伙一看就知道很会撒谎……能把人骗到被卖了还替他数钱的那种。 第七十四章 屠神之战(4) 迟愈在心中为清俊青年打上一个标签，转而望向最后一位，同样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位少年。 他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留着清爽的短发，上身是标准的衬衫马甲两件套，下配一条及膝短裤，绅士意味十足的同时，又有一种蓬勃的朝气。 他的一双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眸……配合上那格外稚嫩的脸庞，有种单纯而又多情的矛盾气质。 少年的目光在迟愈和秦臻的身上来回转了两圈，笑容明媚地道：“小姐姐，快出来呀，人类的气息会刺激到那个大家伙，让它苏醒的，到时候再想让它沉睡可就会变得很困难了。” 秦臻与迟愈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抬起头，望向三人组身后的方向。 正站在那里的曲一杨朝她们轻一颔首，示意这三个npc对他们暂时没有敌意。 秦臻内心稍安，扶着迟愈向外走去。 迟愈挣扎了两下，试图用事实证明自己确实没受什么重伤……可惜没在力气上比过秦臻，只得无奈认命。 从一个狭窄的门框走出之后，迟愈所看到的是一个光线明亮，粗略估计至少有三百平米的庞大房间。 迎面撞入眼帘的，是一扇足有五米宽的巨大落地窗。 透过玻璃向外眺望，能看到长满了花草树木的院落，距离最近的一颗樱桃树上沉甸甸地挂满了果子，让人只看着就有一种丰收的喜悦涌上心头。 相较于植物品类丰富的花园，房间内部的摆设就显得过于简洁了。 除了必备的沙发、茶几以外，只在房间中央的位置放了一张……牌桌。 上面甚至还散落着花色各异的扑克。 “大艺术家，快过来！”身旁，秦臻的语气焦急无比。 说话的同时，她征得了三位npc的同意，半拖半拽地将迟愈放倒在了宽敞、柔软的沙发上。 听到“大艺术家”这个称呼，林深泽张了张嘴，表情复杂无比。 他第无数次地反思自己，当初到底为何要取“退堂鼓表演艺术家”这么一个名字，并且第无数次地幻想系统商店中什么时候能刷出“改名卡”道具。 “……你还是叫我小泽吧。”他十分憋屈地走上前去。 “你确定？”跟着一起过来的曲一杨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林深泽懒得理这些损友，自顾自开始检查迟愈的伤势。 “我没事。”迟愈再次重申，“生命只掉了20%，不算严重。” 真要到了危急情况，我会直接传送走的。 她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别动！” 林深泽的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秦臻的表情也是一慌，语气焦急地道：“怎么了？怎么了？” 曲一杨等人同样收起了玩闹的心思，一股脑地围了上来。 迟愈无奈。 不用那么紧张……我真的没事。 她刚要说话，林深泽却抢先开口道：“你这还叫不算严重？” 他抓着迟愈的右手，尽量轻柔地将蜷缩起来的五指摊开。 白皙的手掌此时已经被鲜红的血液覆盖，虎口处，横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让人甚至怀疑，只需轻轻一拽，就能将迟愈的半个手掌直接撕裂。 距离最近的秦臻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不是没见过比这更可怕的伤口，而是……迟愈那冷淡到了极致的反应，让她既心寒，又心疼。 “你……”她忍不住开口，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浓浓的关切，“你都感觉不到疼的吗？” 迟愈下意识想回一句“还好”，但注意到同伴们脸上的担忧表情，意识到这样的回答只会让他们更加忧心，于是非常明智地改口道：“有一点，但可能因为这是游戏，所以并不算太明显。” 说话间，林深泽动作熟练地为伤口消毒、包扎，本想顺手来一针破伤风，却及时想起来这是游戏……等病菌长起来，他们早都通关了。 迟愈安静地享受着队友的服务，等到了缠纱布的步骤时，她突有所感，抬眸望向侧后方的位置。 那里正并排站着三个npc。 见她看过来，那个穿着僧袍的青年龇牙笑了笑，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大丈夫，当如是也！” 迟愈在心里为他配了一句台词。 “好了。” 林深泽说话的同时，用多出来的纱布在迟愈的手背上系了个蝴蝶结，“这样一来，流血的debuff应该就消失了，我再用个技能，等生命值回复到100%，伤口也就能恢复了。” “多谢。”迟愈语气诚恳。 “不用。”林深泽朝她笑了笑，“大家都是同伴，这是我应该做的。” “没错。”一旁的方宇接话道，“大艺术家本就是队伍里的专用医师，为我们治伤是他的职责，所以驰豫你大可不必这么客气。” 林深泽飞了一记眼刀过去。 曲一杨见状立即站出来打圆场：“驰豫的伤既然已经处理好了，那我们就好好讨论一下副本，以及boss的事情吧。” 众人没有意见，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三名npc。 见这几个家伙总算是想起了自己，僧袍青年挺了挺腰板，轻咳一声道：“你们是外来者？是来帮我们解决掉那三个怪物的？” 曲一杨沉吟片刻，觉得这话不太好接，索性转移话题道：“三个怪物？” “你们刚才不是见过了吗？那个浑身长满肉刺，像大海胆一样的家伙。” 青年语气随意地道，“哦，对了，自我介绍一下，你们可以叫我……嗯，齐胜。” “我不属于任何势力，也不信仰任何神明，是土生土长的桓山人，也是这里的守护者。” 他左手一摊，摆在了温和青年的面前，“这位是时零，没错，时间的时，归零的零……听着就不像是个真名。” “他也是个无势力无信仰的散人，不过和我不同，他并非出身于姒嬛山脉……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那个犄角疙瘩里飞升上来的，这家伙不愿意说，我也懒得问。” 名为“齐胜”的青年絮絮叨叨地说着，展现出了十足的话唠潜质。 “至于这位……” “我自己来。”最后一位少年模样的npc笑嘻嘻地道。 第七十五章 屠神之战(5) 少年以手按胸，行了一礼：“我的名字是沃尔格，是一位旅行者，出身于……嗯，塞洛德市，是虚空之门的浅信徒。” 塞洛德市……侏儒定居的那几个世界之一？ 迟愈盯着自称“沃尔格”的少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你们好，我是海晏河清。” 曲一杨作为“队长”，当仁不让地接下了与npc交谈的任务。 他指着身边的队友：“这位是沐雪沉剑，这是天选之子，这是梅香如故。” “那边的三位，受伤的是驰豫，同样坐在沙发上的另一位女孩是郄懿，为驰豫处理伤口的是……你们可以直接叫他大艺术家。” 闻言，林深泽的脸色更黑了。 这还不够，看起来就十分耿直的齐胜还非常精准地补了一刀：“大艺术家……你们外来者的名字真奇怪。” “可能不是名字，是代号。”少年沃尔格替林深泽解释了一句。 “没错，是代号！” 林深泽站起来，非常刻意地换了个话题：“说起来，那三个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们……” 沃尔格刚要开口，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算了，还是让齐胜哥给你们解释吧，他是姒嬛山脉的居民，知道的内幕比我们更多。” “我和时零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目的和你们一样，都是为了消灭那三个怪物。” 他顿了顿，略过了“理由”这一部分，“所以，对于怪物们的身份、过去，以及个中内幕，我们知之甚少……” “能有什么内幕？” 齐胜忍不住打断道，“你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不是就已经解释过了吗，其中一个怪物名为姒嬛……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以你们的智慧，不可能猜不出来吧？” 他瞥了眼房间内为数不多的家具——牌桌一眼，目光中有着明显的不甘与控诉。 姒嬛山脉……姒嬛…… 迟愈皱了皱眉。 曲一杨身边，此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贺梅梅恍然道：“其中一位怪物……是姒嬛山脉的山神所化？” “山神……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齐胜点头道，“其实，当年具体是怎样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毕竟那时的我还只是个小人物，连祭祀队伍都混不进去的那种。” “只知道，一百多年前，大祭司带领着信徒们，如往常一样举行每年一次的祭天仪式，祈求……山神，保佑整个姒嬛山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然后，他们就死在了桓山上。” 齐胜不太雅观的摊手、耸肩，“再然后，桓山上就多了三只怪物。” “从那以后，姒嬛山脉就变得越来越不宜居住……对于此地的居民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三只怪物对这里的土地似乎不感兴趣，总是想要破开界壁，去祸害其他世界。” 他伸手一指沃尔格，“喏，就是他所在的塞洛德市了。” 沃尔格表情无奈：“正是感应到了由陌生神明所带来的威胁，我才会从塞洛德来到这里……塞洛德早已不复从前的光鲜亮丽，如今的境况，说一句苟延残喘都不为过。” “若是真让这三位怪物成功了……那里恐怕会直接被毁灭的。” 他弯起嘴角，似有些怅惘地道：“我虽然喜欢四处旅行，但塞洛德终归是我的故土……就这样看着它分崩离析，总还是有些不太忍心的。” 他话音落下，迟愈等一众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了时零的身上。 沃尔格见状，用手肘轻轻碰了下同伴：“时零哥，到你了，你也说几句吧？” 时零笑了笑：“那三个怪物中，能发射火光的，就是曾经的山神姒嬛。那个可以吞吐毒雾的，根据齐胜的猜测，是当初的大祭司——魏乾。” “至于最后一个……它的身份我们也不太清楚，更猜不出来。” “但从它那诡异、邪恶的外表来看，当初很有可能就是它，导致了山神姒嬛的堕落。” 就在时零说出这些情报的同时。 除了迟愈以外，所有玩家都听到了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注意，当前你所处副本为：屠神者。级别评定：常规。】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让堕神“姒嬛”得以解脱。】 【任务描述：所谓神明的末路……大抵就是，带着属于自己的全部痕迹，消散于天地之间，看着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后人登上神座，然后……周而复始吧。】 曲一杨知道，使用“请神令”拉来的助战是无法共享主线等任务的，于是他在听到系统提示的下一秒，就直接将任务描述发到了团队栏里。 正要履行“杂活女仆”的职责，揽下这些后勤工作的贺梅梅见状，只好悻悻收手……不知为何，有种自己的本职工作被抢了的不爽。 让堕神得到解脱……而不是杀死堕神。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还是说……当初的祭祀事件，有什么齐胜没说，或者连他都不了解的内幕呢？ 迟愈看着系统屏幕，兀自沉思着。 曲一杨倒是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以理度人是解脱，暴力超度也是解脱。 当你的对手是个二话不说上来就打的怪物时，后者的可行性明显更高一点。 所以他直接把话挑明：“我们的确是外来者，也是来帮助你们杀掉那三个怪物的。” “果然！我一猜就是！”齐胜语气振奋。 不等曲一杨进一步询问，他就一股脑地将己方的底牌全部倒了出来，“其实，你们也看到了，那三个怪物虽然是身处于不同山洞的，可一旦遇到危险，它们就会互相支援。” “所以，想要解决掉它们，要么三方同时开战，直接杜绝掉它们彼此救援的可能性。” “要么……集中全力进攻一点，在支援来临之前，就将其中一只怪物先解决掉！” 时零接话道：“但是，怪物们的实力有目共睹，尽管我们也不差，但能交手、能击败和能杀死，可以说是三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的确。 玩家们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六章 狼人杀(1)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兵分三路，逐个击破。” 沃尔格补充道，“不过呢，我们三个的实力比起怪物们终究还是弱了一点……但现在有你们的加入，应该就没问题了！” “没错。” 齐胜龇牙笑道，“既然大家在大方向上已经达成了一致，那接下来就该决定由哪些人对付哪个怪物了。” “抓阄吧。”曲一杨颇为幽默地道，“把一切都交给命运好了。” 齐胜摇了摇手指：“这你就不懂了，虽然那三个怪物都很强大，但彼此之间的实力还是有那么些差距的。” “姒嬛最强，那只大海胆第二，剩下那只最弱。” 方宇道：“那根据实力选择对手？” “不。”沃尔格保持着开朗、单纯的微笑，“修炼到了我们这个境界，对于命运还是非常相信与敬畏的，所以，我觉得这位海晏河清说得对，还是让命运来决定一切比较好。” 他的这句话听得几位玩家云里雾中的。 ……你们到底是要看命还是看实力？内部先统一一下好不好？ 连脾气最好的曲一杨都不由得在心里吐槽。 似是看穿了玩家们的心思，时零出面解释道：“他们想说的是，找一个既能证明各人实力，又有命运涉及其中的方法。” “……有这样的方法吗？”贺梅梅不是很确定地问道。 “当然有！” 齐胜摆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刚好，我们有十个人……来两局狼人杀如何？” 贺梅梅一噎：“狼……” “狼人杀？”林深泽皱了皱眉，“用这个方法……会不会有些太儿戏了？” “怎么会！” 齐胜瞪大了眼睛，“这难道不比抓阄更正式吗？” 看着他那明显的不满表情，迟愈心中无语。 其实……单纯只是你比较想玩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一个好像是生活在古代的npc，扑克就算了，狼人杀这种现代意味极为浓厚的桌面游戏，是怎么接触到的？ 通过……我们这些外来的玩家？ “……也行吧。”曲一杨妥协道。 他看了眼宽敞明亮的房间，“我们在牌桌上玩？虽然有点小，但……”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时零状似随意的打了个响指。 然后，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一张圆木桌凭空冒了出来，周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把靠背椅。 一旁的方宇张了张嘴……只觉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用一句话概括他现在的心情就是—— 教练！我想学这个！ 齐胜没去管玩家们震惊的表情……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 他率先朝圆木桌走去：“时零的能力是‘创造’，只要是他见过的、不具备神秘要素的物品，他都能具现出来。” 方宇紧随其后，非常感兴趣地问道：“那可以具现出枪械吗？” “可以啊，不过必须得是不太复杂的那种。”齐胜答道，“你们这些外来者怎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肯定啊……如果能够无限制地创造枪械、坦克、飞机、导弹的话，那他一个人就等于是一支现代化的军队啊，这谁能不心动？ 迟愈一边腹诽，一边跟着坐到了靠背椅上。 “好了，大家都没意见的话，现在就开始抽板子吧。” 齐胜拿起桌面上已经准备好的十数张卡牌，展示给众位玩家看。 每一张卡牌上都印着一位“神职”，当然，排除了几乎每个板子都会有的预言家和女巫。 “你们来吧。”沃尔格非常有绅士气度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里面应该没有你们不熟悉的板子……算了，真抽到了不会玩的也没办法，要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嘛。” 这一刻，曲一杨简直想抽当初那个最先提出“命运”一词的自己一巴掌。 他按捺住冲动，环视着周围的同伴们。 两秒后，贺梅梅主动举手道：“我运气一向不错的，由我来抽吧！” 没人反对。 贺梅梅深吸一口气，从摊开在桌面上的一众卡牌中间抽出一张，捏住卡牌的边缘，缓缓将其翻开。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怀抱布娃娃，满脸天真微笑的紫发女孩。 ——奇迹商人。 时零慢条斯理地将桌面上的其他卡牌收起，仔细而详尽地解释道：“奇迹商人板子，十人场，三位神职，三位狼人，以及四个平民。” 他周身散发着十分浓郁的gm气息，“三位神职分别是：预言家，每天晚上可以查验场上除自己以外的一位玩家的身份。” “女巫，拥有一瓶解药，一瓶毒药。每天晚上只能用药一次，也就是说，使用了解药救人以后，就不能再使用毒药毒人下场。” “顺便一提，女巫只有在第一天晚上才可以对自己使用解药。” 这是“狼人杀”这个游戏最基本的规则，在场的玩家们都了然于心……但谨慎起见，还是全都摆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 “最后一位神职是奇迹商人，夜晚第一个行动，可以随机选择一位除自己以外的玩家，给予对方查验、守卫或者毒药，该技能在一场游戏中只能使用一次。” “接到了奇迹商人技能的玩家被称为‘幸运儿’。” 齐胜补充道，“必须注意的是，狼人是不会接到幸运儿技能的，而奇迹商人的技能一旦给了狼人，他\/她就会在当晚被反弹出局。” “平民没有技能，至于狼人……三位狼人中有一位狼枪，也就是狼队的大哥牌。” “狼枪除非是被女巫或者幸运儿毒出局，否则都可以开枪，选择带走场上的任意一名玩家。” “顺便再提醒一句。”沃尔格笑道，“只有在第一夜死去的玩家才有遗言哦。” 这是在隐晦地告诉那位可能拿到“奇迹商人”这张牌的玩家，最好是在第一晚就给出自己的技能，这样，万一被狼人反弹出局，还能够在遗言阶段站出来指认，为好人正视角。 万一在第二晚、第三晚被反弹而死……那真的就是死得悄无声息、毫无意义了。 甚至还有可能被狼人“穿衣服”，导致整个好人队伍崩盘。 第七十七章 狼人杀(2) 待三位npc介绍完游戏规则，方宇迫不及待地举手：“我有一个问题！” 他左右看了一眼，道，“我们一共只有十个人，玩十人场的话……缺了一个上帝吧？” “简单。”齐胜朝时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无需多言，时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拇指与中指轻轻一撮，又是一个潇洒的响指。 下一秒，每个人的面前就多出了一部智能手机来。 迟愈和她的六位队友一样，好奇地将手机拿起，向上滑动、解锁屏幕。 其上的唯一一个app，就是“狼人杀”。 这叫什么……线下网杀？ 总感觉这个副本的走向变得越发奇怪起来了…… 迟愈内心腹诽。 解决掉“上帝”人选的问题之后，就该正式进入游戏环节了。 迟愈悠闲后靠，将参与游戏的其他九位玩家与号码牌一一对应起来。 根据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字，她拿到的号码是“五号”，她左手边坐着的秦臻则是“四号”。 继续往左，依次是三号曲一杨，二号方宇，一号齐胜，十号沃尔格，九号时零，八号林深泽，七号楚暮苏，以及最后的，六号贺梅梅。 沃格尔攥着属于自己的那部手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们的目的是将十个人分成三支队伍，所以玩两局游戏，按照全胜、全负、一胜一负来分组是最合适的选择。” “而狼人杀中，好人与狼人的人数比为七比三……最理想的状况是两局皆为好人胜利，最坏的情况是……两局都是狼人摘得了桂冠。” “你们觉得，命运会如何安排呢？” 七位玩家互相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齐胜皱了皱眉，“万一他们拿到狼牌以后不认真玩怎么办？” “怎么会？” 沃尔格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相信在座都是有竞技精神的玩家……应该不会有人不想赢吧？” 曲一杨勉强笑了笑：“当然，我们就算拿了狼牌，也绝对不会放水的。” “那就好。”沃尔格的笑容依旧天真、单纯，“这里有三位，甚至更多接近神明的存在……命运早已在他们的干扰下，来到了最为正确的轨迹之上。” “若是此时有人刻意捣乱……我可不保证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哦。” “好了，这些话等两局游戏结束以后再细说吧。”拿着“一号”牌，同样也是房主的齐胜开口打断道。 “大家都准备好了吧？”他望向圆桌周围的众人，斗志昂扬地笑道，“那么……游戏开始！” 话音落下，迟愈下意识地望向手机屏幕。 她这局的身份是——平民。 她正纠结是否要点两下屏幕装装样子，却发现眼前突然一阵紫光转动。 这是代表着“幸运儿”的特效。 而她这位“幸运儿”接到的技能是——查验。 迟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毫无波澜地在玩家群中扫视着。 ……会选择把幸运儿的技能给我……那位“奇迹商人”，会是谁呢？ 这般想着，很快轮到幸运儿行动，她思考片刻后，将这一次的查验机会，用在了曲一杨的身上。 这位是“队长”，玩家们潜意识里会对他有一种信任感……而且从他目前为止的表现来看，应该也是属于临危不惧、骗人不眨眼的类型。 保险起见，还是验一下他的身份比较好。 翻牌。 查杀。 迟愈眉尾微挑，心中顿时有了决断。 所有可以在夜晚睁眼的牌行动结束，时间来到了第一个白天。 系统提示：【开始竞选警长。】 警长持有警徽，不仅在公投时拥有额外0.5张票权，预言家拿到以后，还可以提前留出“警徽流”，这样一来，即便他\/她当晚吃刀，也能够通过移交警徽的方式，向好人传递出自己的验人信息。 比如，预言家在白天发言时，将四号秦臻打入了警徽流中，如果夜晚验出来她是金水，也就是好人，就可以将警徽“飞”给她。 若她是狼人，就把警徽移交给自己第一晚验出来的金水。 当然，如果第一晚的查验也是查杀，那预言家就可以把警徽撕掉。 脑海中相继闪过“上警玩家发言争夺警徽”、“未上警玩家投票选择警长”以及“警长的职责与权限”等信息，迟愈在【是否上警】中选择了“是”。 她身为幸运儿，是必须要上警的，目的是告诉她的老板，也就是“奇迹商人”——我知道我接了你的技能，我不是狼人，所以放宽心吧，你没有被弹死，还活着。 除了她以外，此次举手的共有四位玩家。 分别是三号曲一杨，七号楚暮苏，八号林深泽，以及九号时零。 系统提示，从“五号”迟愈开始，逆序发言。 迟愈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这里是五号，预言家。” “预言家”这三个字一出，顿时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迟愈没有任何慌乱，声音中连一丝涟漪也无：“昨天晚上我查的是三号，三号查杀。” “警徽流……”她扫了眼众人的反应，“上警的人不多，排除掉与我对跳预言家的狼人、幸运儿，以及可能会存在的商人，位置几乎就没有了，所以应该是警下多狼的格局。” “那我就留一个六号，一个十号。” “六号”贺梅梅暗自点了下头。 从三号到八号，除了她和秦臻以外全员上警，她这边确实需要被定义一下身份。 至于十……如果迟愈是真预言家，那她大概率活不过今天，第二个警徽流不过是凑数而已，在完全不了解的npc中选验倒也算合理。 对面，十号沃尔格扬唇笑了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说完必要的信息，迟愈又补充了几句惯用的话术：“首置位发言的预言家，没有吃到任何信息，希望各位能给一些容忍度。” “最后重复一遍，五号预言家，三号查杀，警徽流六、十顺验。” 她侧了侧头，望向一旁的曲一杨，“三号，看你表演了。” 第七十八章 狼人杀(3) 此话一出，其他玩家也纷纷做出“看好戏”的表情。 毕竟，如果三号真的是狼……在被真预言家查杀的情况下，大概率是会原地干拔，与五号对跳预言家的。 曲一杨……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顶着众人好奇的视线，曲一杨不慌不忙，悠然开口道：“三号发言。” “三号这里是预言家。” 他朝迟愈的方向看了一眼，“五号是我的金水，五号，你不需要炸我的身份，你确实是我验出来的好人。” 迟愈双眸微睁，不禁为曲一杨的大胆而感到惊讶。 她藏在桌面之下的右手动了动，意识到她不能脱下预言家的衣服，转身退水，放弃警长的竞争了……至少在真的预言家跳出来之前不可以。 若她此时退水，就相当于是她这个“炸身份的假预言家”被真的预言家五号说服，认下了后者……这样一来，会无限抬高曲一杨的预言家面，干扰警下好人的判断。 隔壁，曲一杨的发言还在继续：“五号的观点我基本同意，应该是警下开多狼的格局。四号这边，夹杂在我和五号两个好人中间，暂时就不验了，看她上票就行。” 四号秦臻分别看了左右两位“预言家”一眼，若有所思。 “那我就先验一个六号位，梅梅的性格向来认真细腻，考虑事情也比较周全。如果验出她是个狼人，刚好顺利排除掉对立阵营的一员大将，如果验出是好人，那就可以把警徽飞给她，让她带队。” 曲一杨沿着圆桌继续看过去，“第二警徽流……就留一个二号吧，先把熟人的身份都定义一下。” “那，暂时就这样，五号是我第一晚验出来的金水，警徽流六、二顺验，希望大家能把票上给我。” 二号方宇看看面无表情的迟愈，再看一眼似乎信心十足的曲一杨，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纠结表情。 接下来是九号时零发言。 时零同样将手机反扣在了桌面上，姿态悠闲地道：“这里不是预言家，也不是幸运儿，上警的目的是不想投票，顺便点评一下可能会跳出来的预言家们。” “前置位的两位对跳，如果五号一直不退水，就说明她不是在炸身份，那显然是五号的预言家面比较大一点，三号在我这里看来更像是一张被查杀以后原地起跳，赌五号不是真预言家的一张狼人牌。” “所以，如果后置位不再有预言家跳出来，那我肯定是站五号的边。” 他的目光飘向警上唯二没有发言的八号林深泽和七号楚暮苏，“当然，如果七号或者八号跳了预言家……那就再论。” “嗯……我不太负责任地猜测一下，八号很可能是一张有身份的牌，他起跳的可能性比七号要更大。” 话落，他笑了下，“说起来，都到现在了幸运儿还没有出现……商人很有可能已经入土为安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能为好人找出一匹狼来，只要不和五号验出的狼人重复就行。” 时零的双手交握，最后总结道，“就这样，目前为止我站五号的边，过。” 意识到该自己发言了，林深泽立即挺直了腰背：“首先，对话一下九号，这里同样不是预言家和幸运儿……商人确实大概率已经入土了。” “再者，其实我有点看不太懂三号和五号的操作……五号首置位发言，给三号发查杀，结果三号站起来给五号发了张金水。” 他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眉头紧锁，“如果三号不是狼，那五号现在还不退水的行为就很令人费解了。” “而如果三号是狼……一个狼人，会打得这么……悍吗？” 林深泽看着曲一杨，“如果我是一杨，且身份为狼人，就会选择给身边的四号或者二号发金水，来扰乱好人的视线……在发言差不多的情况下，说不定还能吃到警徽，让预言家少报出一天的验人。” “所以，有没有可能……”他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五号和三号是在狼踩狼，强行拉高五号的预面？” “综上，我暂时两个都不信，如果七号跳预言家的话，我说不定会站七号的……” 他话还没说完，七号楚暮苏就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放，语气冷淡地道：“退水。”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把林深泽给砸懵了。 隔了两个座位的迟愈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真预言家……没跳？ 想给我穿寿衣，让我给他\/她挡一刀？ ……也行吧。 会这样操作的预言家……前面发言的九号时零，八号林深泽，以及没发言就直接放手的七号楚暮苏……会是谁？ 刚刚……时零似乎无意间给出了一个信息。 他认为林深泽跳预言家的可能性要比七号更高……他是在隐晦地告诉我们，八号林深泽……是一个好人？ 所以，时零是隐藏于幕后的真预言家，林深泽是他验出来的金水？ 迟愈这边在头脑风暴，其他的一众玩家，包括正在发言的林深泽，以及警下的齐胜、秦臻、方宇等人，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啊这……” 林深泽挠了挠头，神色无比的复杂，“也就是说……五号是真预言家？” 他满脸的不愿意相信，“这……场上现在只有他们两个还在警上，还是那个逻辑，如果三号是预言家……那五号不放手是怎么也说不通的。” “所以只能五号是真预，三号是真预的原地干拔查杀牌……算了，你们警下看着投吧，我退水了！” 秦臻和方宇、贺梅梅分别对视一眼，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坚定与疑惑。 没错，坚定中……又带着一丝丝的疑惑。 坚定是因为，在只有迟愈和曲一杨两个人跳预言家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也只能把票投给迟愈这个明好人。 而疑惑则是因为……正如林深泽所说的那样，曲一杨是一只狼的话，他为什么要打这么悍？ 自暴自弃了？ 【开始警长投票。】系统甜美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着。 第七十九章 狼人杀(4) 十秒倒计时结束，最后呈现出的投票结果是：四号秦臻、六号贺梅梅、十号沃尔格上票给了迟愈，一号齐胜、二号方宇选择弃票。 迟愈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投票结果，眸光闪烁。 这种情况下选择弃票……是和林深泽一样，怀疑她和曲一杨是在狼踩狼，真预言家没有跳出来？ 至于他们是狼的可能性……有，但并不大。 这种情况下，狼人反而不会想那么多，要么倒钩，选择站在她这个“真预”的边打，要么冲锋，直接站队自己的队友……当然，不想投票给“真预”，又觉得投给曲一杨太过刻意，所以选择弃票，也是能勉强说得通的。 算了，不考虑这么多，把他们的身份交给真正的预言家去定义好了。 迟愈顺利地接到警徽以后，系统提示，昨天晚上是平安夜，没有人出局。 迟愈身体后靠，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隔壁的八号林深泽。 果不其然，他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这家伙……身份暴露得差不多了啊。 迟愈心中想道。 接下来，作为警长的迟愈开始决定第一个白天的发言顺序。 没什么好犹豫的，在有明狼的情况下，自然是要让明狼三号先发言。 “警右。”迟愈配合着举手示意了一下。 坐在她右手侧的秦臻立即开口道：“这里是四号……先说一下我为什么要把票投给五号吧，之前的九号、八号已经盘得很清楚了，不管三、五谁是预言家，五号都一定是一张好人牌。” 说着，她顿了下，“说实话……我还是有点看不太懂三号的操作。” 总感觉……以他的智商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啊？ 秦臻看了搭档一眼，补充道：“不管了……我直接把身份拍出来吧，这里是一张民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号预言家的警徽流是六、十。” “我对这个警徽流没什么看法，不过若是预言家怀疑我的身份，也可以来验我。” 她“嗯”了一声，颇为正式地道，“我的发言结束，下一个。” 三号曲一杨笑得有些无奈：“我的操作有什么看不懂的？我是真预言家，第一晚的验人就是五号，金水……我也不知道五号到底为何不放手，不相信我？觉得后续还有预言家会跳出来？” 够敬业…… 迟愈腹诽一句。 她此时已经开启了半屏蔽状态，不管曲一杨说什么，全部隔绝在外即可……一只满嘴谎话的狼人的自白，听了只会扰乱她的判断。 曲一杨依然是一副为好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表情：“但是不管怎样，警徽好歹是在好人手中的。” “我很有可能活不过今晚，所以警徽流就不留了……当然，我现在手上也没有警徽。”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这样吧，我今天去摸八号吧，八号昨天的发言，盘我和五号是在狼踩狼，像是一张夜晚睁眼的牌，我去把他的身份定义一下。” “昨天晚上平安夜，没人出局，又没有幸运儿跳出来……说明奇迹商人大概率没有用技能。” 曲一杨想了想，“这样吧，我给商人安排一下工作。” “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身份，那就把技能给五号这个拿着警徽的明好人，无论查验、守卫还是毒药都可以。” “狼人今天晚上估计会来刀我，五号如果你拿到了盾，在清楚我身份的情况下……你看着守。” 他翘了翘嘴角，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模样，“就这样吧，过。” 现在轮到二号，方宇发言。 方宇和他斜对面的林深泽一样，挺直腰板、一脸严肃，然而，他眼神中的那股子茫然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这里是二号，二号之前没有上票，理由……和四号之前说的一样，有些看不懂三号的操作，然而直觉又告诉我，如果五号不是真预，那三号就更不可能做成真预……所以就压了一手。” “至于今天要出谁……” 他绷着一张脸，“个人认为有明狼走明狼，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三号是真的预言家被投出去了，正如他所说，奇迹商人手里还有技能，可以给五号一个查验，五号手里的警徽照样可以起到作用。” 话落，他非常僵硬地一抬手，示意自己的发言结束。 一号位，齐胜正了正表情：“这里一号发言。” “一号这里也先简单说明一下不上票的原因，很简单，我两个预言家都不是很相信，一直以为后面还会跳出一个预言家来，结果没想到七号放手，直接进入了投票环节。” “我稍微犹豫了一会，就没有把这一票投出去。” 他眸光沉沉，“不过，在现在这个形势下，我和二号没有投票，本就有嫌疑……但今天总归不是我们的轮次，五号和三号那边，显然三号的狼面更大一点，我更倾向于下三号。”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齐胜严肃道，“他在知道五号给他发了一张真查杀的情况下，起身给五号发金水……他的目的，或许本就是为了出局呢？” “这一点我盘不清楚，也就不给五号建议了，五号你看着归票吧……过了。” 十号沃尔格睁着一双单纯、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三号之所以打得这么悍，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头悍匪，是因为他的身份是狼枪，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让我们今天将他投出局？” 听到“悍匪”这两个字，曲一杨不由得苦笑一声。 沃尔格没去在意他这头“明狼”的表情：“嗯……也有这个可能。” “他如果真的是杆狼枪，那今天一出局，把五号真预言家一带……警徽直接就没用了。” 沃尔格“啧啧”两声，“但是呢，如果今天不投他，就要在外置位选一位民投出去……也没有什么好人选啊。” “算啦，我也不多分析了，一切都听真预言家的，真预说出谁我就出谁。” 他朝正对面的迟愈笑了笑，声音清脆地道，“下一个！” 第八十章 狼人杀(5) 时零依旧保持着得体、温和的笑容：“这里九号，对于这一轮前置位几位玩家的发言，没什么好点评的……四号投对了票，而且是第一个拍出民牌身份的，明显是不介意自己进抗推的一张牌。” 抗推……就是在场上身份都不明确，害怕投出去的是一张神牌，或者像现在这样，虽然有一匹明狼在场，但其很有可能是狼枪，一旦被投出局就会残忍地枪杀预言家的情况下，选择将数量最多的“平民”投出去。 一般来说，神职是不可能主动把自己打进“抗推位”的，因为他们太稀有，也很容易暴露身份，一旦在白天出局就很可能会导致狼刀领先。 而狼人虽然有可能以退为进，用“如果没有人出可以选择出我”的绿茶话术取得好人的信任，可一旦警长真的忌惮狼枪，选择把这只伪装成平民的小狼推出去……那狼队就亏惨了。 也就是说，狼人这么做的收益绝对是要低于风险的。 所以，在时零看来，四号“郄懿”在投对票，且此轮自己并非是一张焦点牌的情况下拍出平民的身份，那她大概率是一张好人……狼人没必要这么做作。 时零继续分析道：“至于二号和一号，不上票的理由稍微有些牵强……毕竟根据他们的发言，他们都认同五号的好人身份，可即便如此，依旧只是因为怀疑就选择弃票，说明他们内心可能会更偏向于三号一点。” “所以我认为，一、二中很有可能会开一匹狼，建议五号可以验一砸一。” 注意到时零投来的视线，迟愈状似认真思考地点了点头。 验一砸一……也就是说，如果验出一号为金水，就直接把二号当狼投出去，反之亦然…… 嗯，你的推测很有道理，但你应该对着真预言家去说……我只是个穿着寿衣的悲惨幸运儿罢了。 迟愈的思绪不由得发散开来。 接着，又轮到了八号林深泽发言。 林深泽抿了下唇，看了正在沉思的迟愈一眼：“五号……嗯……” 他轻轻叹了口气，“五号警上的操作……让人很惊喜。”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立即把迟愈那些纷飞的思绪全部扯了回来。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内心早已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念头。 林深泽……这是知道了我“幸运儿”的身份，看出了我在给预言家“滴滴代跳”？ 他……是那张奇迹商人牌？ 还是说，他是被我穿了衣服的“预言家”牌？毕竟他之前还在怀疑我和曲一杨是狼踩狼…… ……可是，这样的话，他没必要把我认下啊……他昨天晚上查出我是张好人，见我又精准“炸”出了一张狼人对跳，所以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懂，给我穿寿衣？ 迟愈心中咋舌。 ——那这也玩得太阴了。 林深泽再次意味不明地叹气道：“总之，我想说的已经在警上发言的时候说过了，这里就不再赘述，这一轮的话，我主要是想听一下五号到底为什么要选择这么玩。” “另外，九号把四号直接认下的行为有些奇怪……四号虽然认民了，但她并没有说自己可以抗出吧？” “相较来说，在局势如此明显的情况下，一号和二号还选择了弃票，他们倒更像是搞不清楚状况，夜晚吃不到任何信息的愚民。” “而且，九号上一轮还给我压力，想要让我去起跳……总感觉莫名其妙的。” “所以我这边觉得九号的身份有些不太好。” 坐在他旁边的九号时零笑了笑，没有任何被“踩”的不忿。 林深泽皱了皱眉：“总之，听五号真预言家归票吧，我过了。” “七号发言。” 楚暮苏语气平缓、淡然地说道，“我认为九号说的没什么问题，四号在这个时候拍出一张民，大概率她就是真的民，她如果是一张狼人牌，没必要在第一个白天就将自己打上焦点位。” 林深泽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现在的心情就是……除了他自己和迟愈以外，他看谁都不像是个好人。 楚暮苏没去管同伴那怀疑的视线：“另外，我觉得五号上一轮的警徽流没什么问题，当然，如果要改的话，可以像九号说的那样，在一、二中验。” “最后一个问题，今天出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有明狼走明狼，至于五号是不是狼枪的问题……就交给五号自己判断吧。” 他朝邻座的贺梅梅轻一颔首。 贺梅梅回以微笑：“六号发言。” “预言家可以来验我，我没关系的，验了之后刚好可以把警徽飞给我，让我也体验一把带队的感觉。” 她声音活泼地道，“嗯……我也觉得八号稍微有些奇怪，上一轮想要把三、五打成狼队友，这一轮想要把四、九踩进狼坑，还说五号警上的操作令人惊喜。” 贺梅梅露出不解的神色，“我倒是不觉得哪里‘惊喜’了……一个预言家的正常操作啊。” “我投票给了五号，自然是站五号的边，在我看来，狼坑就是三、八、一二开容错……嗯，我觉得我点得还算准。” 她笑了笑，“我这边身份也就是一张民牌，如果五号觉得出三有风险的话，可以在四号和我之间选推一张，然后晚上女巫去把三号毒掉。这样既能够保住警徽，又不至于出到外置位的神牌。” “就这样啦，听五号归票。” 转了一圈之后，终于又轮到了迟愈发言。 听了这么久，迟愈已经将“神牌”认得差不多了，因此她格外的有恃无恐：“我同意有明狼下明狼的说法，所以今天全票出三。” “就算他是个狼枪，把我带走了，那也是一神换一狼……虽然警徽没用了稍微有些吃亏，但也没办法。” 她看了眼身边的秦臻和贺梅梅，“四和六都是给我上票的，我也不想在验出了查杀的情况下选择推一个平民出局。如果三号开出枪了，那认抗推的四、六就大概率是好人，是可以保到决赛圈的两张牌。” “至于我今晚验谁……” 迟愈装模作样地环视一圈，“就验八号吧。” 第八十一章 狼人杀(6) 见迟愈说要验自己，林深泽皱眉的同时，又有些释然。 此时的他和贺梅梅抱有着同样的想法——无所谓，他不怕验，反正迟愈是真预言家，验出来他的身份只能是个好人，到时候迟愈被刀了之后再把警徽一飞，他就不需要费尽心思地去给好人表水了…… 咳，不能这么诅咒预言家……虽然他不这么想狼人今晚也肯定会去刀迟愈就是了。 迟愈依旧淡然：“虽然六号觉得八号的身份不好，但我倒是觉得，他既然能在警上盘出我和三号是狼踩狼的逻辑，就说明，他和三号应该是不共面的。” “而我之所以想验他，也不是对他的身份有什么怀疑，单纯只是想要留下这个警徽而已。” “万一三号真的是狼枪，出局之后一枪把我给崩了……” 迟愈沉吟片刻，“也没关系，我的警徽依然会飞给八号……我认为他应该是个好人。” 听到这里，林深泽的脸上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迟愈的嘴角微微抽动。 藏好一点啊老板……别让那些狡猾的狼人看出来你是奇迹商人了。 她心中想着，语气却依旧平静：“全票出三，如果三没有开枪那我今晚就去验八，如果三开枪了我警徽也飞八……就这样，过了。” 话音落下。 系统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开始放逐投票。】 迟愈在手机上操作片刻，将属于她的那一票投给了三。 三……那么敬业，应该不是一杆狼枪，反而，跟着秦臻一起跳民抗出的六号贺梅梅，有狼枪的嫌疑。 毕竟，那时候秦臻都已经拍出一张民牌来了，九号也点出，她这么做就是想把自己打进抗推位……在已经有一张抗推的情况下，贺梅梅还那么急不可耐地跳出来…… 要么她本身是一杆枪，想要代替自己的小狼队友被推出去，顺便带走她这位“真预言家”。 要么……她其实是一头小狼，装民认抗出，来抬高自己的好人面。 迟愈看了眼与她隔了一个座位的楚暮苏。 他刚刚的发言……认下了四号秦臻，却又说我的警徽流没有问题……是在暗示我，六号的身份可能为匪，让我去验她？ ……不知道外置位的那位神秘预言家听不听得懂这句暗示。 一声哨响，投票结果已然出炉。 全票出三，甚至连三号都自暴自弃地投了自己。 迟愈的心中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等待玩家发动技能……】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为数十秒的倒计时。 迟愈不禁放缓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向下跳动的数字，等倒计时数到“5”的时候，屏幕中央突然出现了“五号被枪杀”的提示。 ……赌失败了。 迟愈先是一滞，然后认命般地吐了口气。 【请发表遗言。】 不同于只有首夜被刀、被毒、被弹死的玩家才能发言的规则，只要是在白天死去的玩家，都是拥有遗言的。 按照死亡的先后顺序，由三号曲一杨率先发言。 曲一杨面带微笑：“没办法，第一天被预言家查杀，本来想操作一波，赌五号是一张炸身份的牌，搏一搏力度……没想到还真就那么倒霉。” “不过好在这一枪终究还是开出来了，也不算亏吧。” 他看了眼身边或蹙眉、或紧张，或抿唇不语，或强壮镇定……总之就是神色各异的玩家们，不由得“嘿”了一声：“预言家已经死了，接下来努力找女巫和奇迹商人就行。” “只要你们藏好一点，我们狼队还是有机会赢的。” “好了……就这样吧，我该做的也都做了，过。” 说完，曲一杨便面带微笑、悠然后靠，一副“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安心看戏了”的欠揍表情。 他的隔座，迟愈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冷静地发表遗言：“没想到他真的是狼枪……不过也没关系，至少像九、七两位玩家说得那样，四号玩家可以暂放了。” “另外，九号、八号、七号听感也都不错，我在第一轮发言中也说过，大概率是警下开多狼的格局，那么狼坑就在四、十、六、一、二中开。” “你们再盘吧，接下来就是玩深推了，好人的赢面还是有的。” 她话说得委婉，“最后安排一下工作吧。” “奇迹商人如果相信我，可以把你的技能给八号……给他查验或者毒药都可以，守卫就算了，毕竟谁也摸不准狼人会把刀落在哪里。” “至于女巫……反正你解药也没有了，如果警上七八九吃刀，你就在一二十里随便毒一个，如果警下吃刀……你就看着办。” “剩下没什么好说的了……过。” 迟愈发言结束后，按照此前所说，将警徽移交给了八号，然后也向后一仰，整个人半躺进了椅子里，开始冷眼旁观其余玩家们的表演。 【天黑请闭眼。】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迟愈看着正在屏幕上操作的众人，内心开始复盘。 第一天结束……三号、五号出局。 狼人队走了一张大哥牌，而好人队……损失了一张平民幸运儿。 另外，预言家只要今晚没倒霉地被刀出局，就还有两天的验人……就算他\/她第一天验的是我或者三号也没关系，好人的轮次总归还是够的。 【天，亮了。】 八号、二号……双死。 没有遗言。 林深泽的表情颇为无奈。 警徽刚拿到手里一分多钟人就没了……当之无愧的体验卡了属于是。 他坐看、右看，等到“移交警徽”的倒计时快结束了，也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给谁，干脆直接把它给撕掉了。 与其把警徽给狼人，让狼队多出那0.5票，给狼队做事，还不如谁都不给……好歹无功无过。 没有警长产生，由系统决定发言顺序。 【四号玩家请发言。】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四号秦臻的面容依旧紧绷：“那就像预言家说得那样，打深推呗。” “首先，复盘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第八十二章 狼人杀(7) 秦臻强行压下心中的紧张：“昨天晚上八号、二号双死，八号是五号真预言家认下的好人，还拿着警徽，女巫应该不可能去毒他……所以八号肯定是被刀走的。” “而预言家临走前说过，如果警上七八九吃刀，那女巫就在警下的几张牌里随便选毒一张……女巫显然是觉得这个二号有点问题，于是就把他给解决掉了。” 同样在闭嘴观战的方宇无奈地笑了笑，眼神不带任何恶意地在圆桌上剩余的玩家中扫视着，似乎正在寻找那个把他毒出去的“恶毒”女巫。 “既然是打深推，那我就多表表水吧。” 秦臻知道没有身份定义，同样也拍不出来神职的自己此时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表水！表水！疯狂表水！ 如果可以的话，还要踩人！踩人！疯狂踩人！ 嗯……踩人还是不要太狠，不然万一被当成狼给投出去，那就不好了。 “我上一轮是第一个发言，也是第一个拍出身份的，而且我还上对了票，全程没有做一件匪事。” “不知道奇迹商人昨天晚上有没有给八号技能……哦对，八号昨天死了，就算给他技能也没用。” 秦臻“嘶”了一声，“狼人不会就是因为预言家说，让奇迹商人把技能给八号，所以才会把八刀了的吧？” “这下就不太好盘了……” 她思索许久后无果，“算了，反正我就是一张民牌，就算你们说我上一轮直接拍身份认抗出的行为不做好，那六号也拍了，她的身份至少是要比我更低的。” “还有一号，二号虽然被女巫毒出去了，但一号之前也没有上票……就算我要出局，他们俩也得走在我前头才行。” 表水、踩人的任务都完成了以后，秦臻稍微放松了那么一点，“我想说的就这么多，过了。” 由于三号曲一杨、二号方宇都已经出局，所以第二个发言的就轮到了一号齐胜。 齐胜笑了下：“四号现在是被逼急了，所以开始全场乱踩了是吗？” “我之前为什么弃票的原因已经说过了，你抓住这一点不放，直接把我踩死……不太好吧？” “还有，四号上一轮只是拍出了民牌的身份而已，并没有认抗推，是九号先说她拍身份就等于认抗推，后面的人才跟着这么说的……” 他的目光不住地往时零身上飘，后者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丝毫不在意他的“指控”。 齐胜继续道：“所以，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四号由于上一轮自己的狼队友接到了真预的查杀，为了隐藏身份，便在上对票的前提下，选择直接拍民。” “九号，她的另一个狼队友，觉得她这样做的风险太高，所以干脆说她是把自己打进狼坑位的一张牌，把她的身份拉高，让我们怀疑不到她的身上去？” “至于奇迹商人……你们又怎么知道奇商给八号的是查验呢？为什么就不能是一瓶毒呢？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八号没有选择把警徽飞出去，而是撕掉了。” 齐胜虽然看起来一副憨憨中二少年的模样，但盘起逻辑来条理却清晰得很。 “反正我是觉得，四、九身份都不好，二号很有可能是毒错的一张好人牌。”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我的发言结束了。” 不等系统提示，沃尔格就迫不及待地笑道：“我同意齐胜哥的一个说法，奇商应该能猜得到……狼人在没找到神牌的情况下，会去选择刀这张被预言家认下的八号好人牌。” “所以就算给了他技能，大概率也不会是个查验，更不可能是收益比较低的盾……毒药是最有可能的。” “当然啦，我不是狼人，我如果是狼，就直接跳女巫或者奇商了，有人站出来反驳刚好，能借此找到神职在哪，没人的话……你们敢不信我的身份？” 话落，他笑眯眯地看向左侧的同伴，“不过呢……时零哥昨天说了，一号二号验一砸一，在我看来，既然现在没有验人了，那全砸了其实是更保险的做法。” “我想说的就这些，下一个！” “你刚刚说，如果你是狼会选择跳奇商或者女巫……”九号时零笑容温和，“你这是在向你后置位的狼队友递话吗？” 在座的七位玩家看着三名npc突如其来的互踩，暗“嘶”一声的同时，又有了种想要抓一把瓜子磕一磕的冲动。 虽然这里好像没有瓜子……但时零不是有“创造”的能力吗？让他变一些出来就行，还能奶油、椒盐、话梅、原味等多种口味混搭，方便无比。 时零没注意到玩家们渴望的眼神，自顾自道：“刚刚开个玩笑……我觉得四号说得有道理，六、一的身份其实都比她要低，如果开狼人的话，一六明显更有可能。” “但是说实话……一刚刚的那番发言，又让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奇迹商人。” 他双手交握、放于桌面，“这样吧，后置位的奇商如果给了技能，你就跳出来正视角，若是没给技能……那今天投票的时候你就单票挂一个你想给技能的人。” “就像十号分析的那样，别给查验，也别给盾，给一瓶毒，让幸运儿自己选择毒谁。” “就这样了，过吧。” 刚拿了一天警长体验卡就惨遭狼人杀害的八号无奈转头，看向身边即将发言的七号楚暮苏。 楚暮苏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然而，他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的玩家震惊不已。 “这里七号，预言家。” 已经“死去”的迟愈挑了下眉。 真预言家终于出来了……原来是第一天直接压手的七号，而并非九号……嗯，也算合理。 本来，九号直到这一轮她死去以后，依旧没有跳预言家，还让迟愈稍微有那么些担心……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是真预，那没事了。 迟愈这边是松了一口气，曲一杨则瞪大了眼睛，随即露出了了然而又无奈的笑容。 这不怪他们认错……实在是敌人玩得太阴了！ 第八十三章 狼人杀(8) 除了迟愈和曲一杨以外，在座的其他玩家们表情都是迷茫而又复杂。 包括同样也已经出局了的“奇迹商人”林深泽。 他转过头，努力地给迟愈使眼色。 与此同时，迟愈瞥见屏幕上飘过了一句留言。 八号（已出局）：驰豫你不是幸运预吗？ 还在游戏中的玩家是看不见这条弹幕的。 迟愈回看向他。 五号（已出局）：不是啊。 林深泽的表情顿时变得呆滞起来。 下一刻。 三号（已出局）：原来大艺术家你是奇商？第一晚给了驰豫查验技能？ 曲一杨心中咋舌，打字求证道。 真预言家上警不发言，秒退水，让一个接了幸运儿技能的平民“滴滴代跳”……如此风骚的操作，直接导致了前两轮除了真预、幸运儿以外，没人清楚场上是个什么情况。 他和林深泽此时的茫然就是铁证。 林深泽受到的打击显然极大，甚至都没有在意“大艺术家”这个称呼。 最开始迟愈起身跳预言家，却只报出了一个查验的时候，他的内心直呼不好，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飞身入土、英勇就义了。 所以他才会第一个盘出迟愈和曲一杨这两个预言家是在“狼踩狼”的逻辑。 毕竟在他的视角中……他们就是两匹狼，曲一杨是在给自己的狼队友迟愈做身份！ 结果，警长投票结束后，他竟然没有死……当时他的内心，除了对没找到两匹狼的事实有些遗憾之外，也有对迟愈的“奇葩操作”的不解。 因为，那时他已经认下了迟愈真预的身份，既然如此，预言家本身的查验加上他给出的幸运儿技能，迟愈应该能在警上报出两个查验才对。 幸运预一出，身份无限高，谁还能与她叫板？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迟愈竟然不是真预！ 楚暮苏表情淡然，实则却将所有还活着的玩家都纳入视界，其中着重观察的是四、六、一的神色。 他继续说道：“第一晚我验的是五号，五号金水。” “第二晚根据五号的警徽流翻了六号，六号查杀。” 为了避免狼人自爆吞查验，他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验人信息报了出来。 接下来，他才开始解释自己警上的行为：“由于五号是我验出来的好人，所以当她一直没有放手，且幸运儿始终没有跳出来的时候，我就猜出她应该是接到了奇迹商人的技能。” “而且，三号已经给五号发了金水，警徽的归属毋庸置疑，我就算跳出来报出我第一晚的验人也没什么太大用处，所以选择了直接放手，让五号替我挡一刀。” 楚暮苏瞥了眼后置位的六号贺梅梅，“第二晚之所以验六号，是因为她跟着四号一起跳民的行为有些奇怪，而且在我的视角中，警上的八九是定好人，场上没有身份定义的就只有一二四六十。” “五号的遗言又说让女巫从一二十选毒，所以我就没有验他们。” “最后选择了六号，翻牌查杀。” 他最后补充道：“现在场上大概率还有两狼在场。如果我是狼，在八号警上盘出三、五位狼踩狼的逻辑时，没理由直接放手，直到五号死后再跳预言家。” “我完全可以在那时候选择跳出来，你们大概率会选择信我……那时候既能坐实我预言家的身份，又能够拿到警徽，何乐而不为？” “所以，我只能是预言家，六号只能是一张警下操作，跳民认出，抬高自己好人面的狼人牌。” “顺便归一下票吧。” 作为此时场上身份最高，且又是靠后发言的玩家，楚暮苏自而然而地接过了警长的责任，“狼枪已经被推出去了，所以今天全票出六，好人不要分票。” “就这样，过了。” 【六号玩家请发言。】 即便接到了查杀，贺梅梅看起来依旧十分轻松……和曲一杨几乎是如出一辙的胸有成竹。 她笑了笑，感叹道：“你们狼队玩得也太阴了，选择这个时候跳出来……如果不是能看清自己的底牌，我都快要被你说服了。” 又是一匹敬业狼啊…… 迟愈坐在旁边，近距离看戏中。 她已经猜到贺梅梅要做什么了，无非是想要跳个神职出来和楚暮苏打擂台罢了……预言家不可能，女巫还在场，所以，她要穿的……大概率是已经死去的“奇迹商人”的衣服。 贺梅梅来了个非常标准的“狼人叹气”：“没办法，被打到了焦点位，我也只能把身份拍出来了。” “我其实是商人牌，第一天晚上没给技能，第二天晚上听了五号预言家的安排，给了八号一瓶毒。” “八号昨天晚上应该是把这瓶毒泼到了二号的头上，而女巫应该是没有用药的。” 她斩钉截铁地道，“既然七号敢这个时候跳出来，还跳的是预言家，说明此时场上肯定还有两匹狼。” “你们如果今天把我出了，明天再刀走一个好人，就变成了两狼、一神、一民……双狼绑票的局面。” “就算女巫开毒毒走了一匹狼，赢面也不大。” “所以我的建议是，今天先把七号这匹定狼投出去，明天所有人拍身份，把最后一狼找出来，这样我们好人才能赢。”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希望你们能信我，我是奇迹商人，第二晚给了八号一瓶毒药技能……末置位归票七号，过。” 一整段话说完，贺梅梅的表情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紧张之色。 她知道她方才的那段话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因为无论是迟愈直接把八号认下的行为，还是八号那前后反差极大的反应，都说明了一个事实。 林深泽才是那位奇迹商人。 不过……我的整体逻辑是没什么问题的，平民吃不到足够的信息，很有可能盘不出来这一点…… 只要有一个人信我说的话投七，或者有两个人因为不确定我和七号到底谁对谁错而犹豫弃票……就还有平票pk，把七号冲出去的可能！ 希望我的那位狼队友能聪明一点……现在该是打冲锋的时候了！ 贺梅梅看着屏幕上的投票倒计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第八十四章 狼人杀(9) 五、四、三、二、一…… 一声哨响，彰显着投票环节的结束。 最后的投票结果是…… 一、六将票投给了七号楚暮苏。 四号秦臻弃票。 剩下的七、九、十，都把手里的票投给了六号贺梅梅。 六号贺梅梅被放逐出局。 ……完了！ 贺梅梅看着那再清晰不过的票型，一颗心脏不断地向谷底滑落。 这一刻，哪怕秦臻还没有搞清楚场上的状况，看到一号跟着她一起打冲锋……大概率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怎么办……遗言她要怎么说？ 将九、十定义为被七号蒙蔽的愚民，继续蒙骗四号，将她拉到自己的阵营里，还是…… 【请发表遗言。】 贺梅梅的思绪被打断了。 她不易察觉地深吸了口气，状似无奈地笑了笑：“唉，尽力了……可惜没人信我啊。” “七号选择在这个位置跳预言家，实在是太不好操作了……也不怪大家不信我。” “剩下的两个神职已经出来了，你在七、九之间选刀一个吧，稍微藏一藏身份……他们应该找不出你是谁，还有的打。” “就这样吧……过。” 【天黑请闭眼。】 迟愈看到这里，基本已经把场上所有人的身份都抿出来了。 三位神职，分别是七号预言家，八号奇迹商人，九号女巫……刚好三神连坐，巧合无比。 三个狼人，则是狼枪曲一杨，小狼贺梅梅，以及刚才与贺梅梅一起冲锋的一号齐胜。 至于九号的身份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早在警上的那轮发言中，时零就暗中透漏出，他认为八号会起跳的信息……彼时迟愈以为时零是预言家，昨晚查了林深泽是金水，并精准猜出了她幸运儿的身份，所以才会让她代为起跳，以那般隐晦的方式报出自己的验人信息。 可后来证实，七号楚暮苏才是那个真预，那时零最初那一轮的发言就很耐人寻味了。 排除掉真的是“随意猜测”的可能性，答案就只剩下了一个。 ——他是女巫，且第一晚用了解药，救的正是八号林深泽。 这些家伙……没有一点隐藏身份的意思，如果不是我机智，为真预挡了一刀……这局输赢如何还真不确定。 迟愈暗中夸赞了自己一句。 【天，亮了。】 系统说完便给出提示，昨天晚上，七号预言家吃刀出局，没有遗言。 【一号玩家请发言。】 一号齐胜轻咳一声。 虽然大家几乎都已经猜出，他就是最后的那匹狼了，但自己好歹是个有职业操守的狼人……就算没人信，戏也要做全套！ “一号发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看来今天必须要跳出来了，我其实是女巫。” 果然…… 秉承着“观棋不语”的原则，迟愈控制住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出现什么变化。 一旁的林深泽捂了下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这一局的三个狼人，一个跳预言家，一个跳奇迹商人，一个跳女巫……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整整齐齐了。 齐胜非常认真地“表演”着：“第一天晚上的刀口在八号，我把他捞起来了，也正是听了他那句狼踩狼的发言，所以我才没有把票上给五号。” “第二天晚上，我听了五号的话，直接把二号给泼了……不过现在看来，二号应该是一张好人，毕竟三号是狼枪，六号的遗言又明晃晃地告诉我们她是一张狼牌，现在游戏还没结束……” 他的目光在剩下的三位玩家中扫视一圈，“我觉得，最后一张狼牌应该是这个四号。” “毕竟六号临走之前说了，我们应该找不到她的那位狼队友……在场嫌疑最低的就是四号牌，她应该是在赌我们怀疑不到四号的身上去。” 齐胜非常硬气地道：“我是女巫，首置位直接归票四号，把四投出去我们一定能赢，九号、十号，这个时候不要愚，全票下四！” “过！” 十号沃尔格忍不住笑了下：“齐胜哥，别挣扎了。” “在场的应该没有认不清状况的玩家了吧？” 时零笑着摇了摇头。 四号秦臻也终于明白过来，跟着用力摇头。 她本身就是一张没有任何视野的民牌，最清楚平民在这局游戏中的思考方式是怎样的。 就比如说昨天白天，七号预言家与六号奇迹商人对打，她盘逻辑的能力不行，看不出谁真谁假……所以宁愿弃票，也不想万一一票点在狼人的头上，导致好人失利。 而一号作为一个“女巫”，在明知二号是自己毒出去的情况下，依旧选择相信六号是真奇商……要知道，六号昨天的发言可是告诉大家，她给了八号一瓶毒的。 虽然两瓶毒都泼到了二号身上也说得过去……但实在是太巧合了。 但凡一号是个真女巫，昨天的那一票他都不应该上给六号……弃票都更合理一点。 所以，一号只能是那张和六号一起打冲锋的小狼牌！ 见两位队友这个表情，沃尔格的笑容顿时变得更为灿烂：“那就没问题了，出一。” 九号时零跟道：“全票出一。” 四号秦臻郑重地点了点头：“出一，游戏结束。” 此刻，哪怕齐胜的心理素质再怎么好，也不禁流露出了一丝无奈之色。 ……不是队友我不努力，实在是场上没一个糊涂人啊！ 他心有戚戚地想道。 第三个白天的发言火速结束，系统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开始放逐投票。】 十秒倒计时过后…… 九、十、四，三票整整齐齐地挂在了一号的身后。 而一号的票，则孤零零地上给了四号。 这是齐胜作为一头狼，最后的倔强。 一号被成功放逐，系统没再给出任何提示。 迟愈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代表着“平民”的角色出现于正中央，说出了标志性的台词。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喜不自胜的语气，彰显着好人阵营获得胜利的事实。 迟愈迅速滑过结算界面，点入复盘。 如她所料，第一晚八号吃首刀，女巫开药救人，预言家和奇迹商人都将技能给了她，她则翻出了五号为狼人。 第八十五章 狼人杀(10) “好险……” 林深泽松了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原来狼人第一天刀的是我……还好女巫用药了，不然驰豫肯定要被标狼打。” 确实…… 迟愈赞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第一晚女巫没有开解药，那林深泽这位“奇迹商人”就会直接出局，届时他必定会认为自己是被迟愈给弹死的。 那种情况下，要么女巫跳出来为迟愈正名，要么三、五被认为是狼踩狼一起送走……而后者发生的概率显然更大一点，毕竟在奇商已死的前提下，女巫是不会，也不能这么早拍出身份来的。 “棋差一着，棋差一着啊。” 曲一杨“啧啧”轻叹。 这一局的三位狼人都非常敬业，发言也都还不错……输了真的不能怪他们，只能说运气没有站在他们这边罢了。 “好了，继续开下一局吧！” 齐胜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复盘，兴致勃勃地说道。 “下一局还玩奇迹商人的板子？”曲一杨转了转头，征求队友们的意见。 “不了吧，总玩一个板子很无聊的。” 贺梅梅摩拳擦掌，“重新抽一张，这次一定要赢！” 三位狼人都表现出了极为旺盛的斗志，势要在第二局游戏中一雪前耻。 “行。” 沃尔格同样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他转头看向时零：“时零哥，取牌、取牌！” 时零面带微笑，将那一摞卡牌再次取出，熟练地洗过之后，右手一抹，将其码在了桌面中央。 经过简单的协商，众人一致认为应该由上一局胜利的好人队来抽。 七位好人你推我让，最后以“幸运”为理由，将抽牌这一重任交到了迟愈的身上。 迟愈推辞不过，只好伸出手去，将食指按在其中一张卡牌上，缓慢将其抽了出来。 她捏住边缘，轻轻翻开。 其上的人物形象是身穿盔甲，手持剑盾，英姿飒爽、正义凛然的男性青年。 “‘骑士’牌，十人场的话……就是骑士狼美人板子。” 颇有gm气质的时零再次充当了解说的角色，“这个板子与‘奇迹商人’不同，共有四神、三狼、三民。” “四位神职，除了之前介绍过的预言家和女巫以外，第三位就是这张骑士牌。” “骑士可以在白天，放逐投票之前，任选场上一名玩家进行‘决斗’，当然，不能选择自己。” 时零身体微微前倾，将被迟愈拿走的那张“骑士牌”收了回来，“如果骑士选择的决斗对象为狼人，该狼人出局，若为好人，骑士则被反弹出局。” “而无论决斗成功与否，骑士的身份牌都会直接被翻开。” 他随手从十数张卡牌中又抽了一张出来，翻开以后，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位白色短发，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少年。 “狼美人板子的最后一位神职——白痴。” 时零介绍道，“白痴夜晚无法行动，唯一的特殊能力是，当其被公投出局时，可以翻开自己的身份，并使得此次放逐无效。身份被翻开后，白痴可以正常发言，但鉴于其角色特点……无法再参与投票。” 鉴于角色特点……这是在吐槽“白痴”这个名字？ 迟愈心中腹诽。 “三位狼人中，共有两名除了刀人外没有任何特殊技能的小狼，以及一位狼美人。” 没有被打断的时零继续说道，“狼美人不能够自刀，也不能自爆，每晚与狼队友一起行动刀人，之后可以单独睁眼，选择场上的任一玩家施展‘魅惑’。” “狼美人每一晚都可以使用一次技能，之后狼美人无论是被女巫毒出局，还是被放逐出局，昨晚被她魅惑的那位玩家都会跟随其一同‘死去’，俗称殉情。” “只有当狼美是被骑士决斗时，被魅惑的玩家才能够活下来。” 也就是说……骑士是狼美人的唯一克星，就像是女巫之于狼枪一样。 若是有人拿到了“骑士”这张牌，虽说“戳”到狼人也不亏……但总归是没有“戳”到狼美人赚的。 在场的玩家和npc脑子都不笨，瞬间便想明白了这一点。 “其他的规则，与奇迹商人板子没什么不同。”时零环顾一圈，“还有人有疑问吗？” 众人纷纷摇头。 “那就开始了？”齐胜笑着，以房主的身份开启了游戏。 身份逐一发出，迟愈靠在椅背上，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 她这局的身份是……狼美人。 这游戏是有什么“抽牌的人必拿狼”之类的诅咒吗？ 迟愈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很快……【天黑请闭眼。】 在没有奇迹商人的情况下，狼人就是夜晚最先行动的身份牌。 而这一局，迟愈的两位小狼队友分别是——九号时零，二号方宇。 再加上她这位上一局的平民幸运儿……三位狼人曾经全部都是好人牌。 由于是“线下网杀”，所以三位狼人是无法开口交流的，但从游戏界面可以看到，迟愈的身份是“狼美”，头像为灰色，处于不可下刀的状态。 一般来说……为了防止发言太差，或者出现上局那样给一个铁好人发了金水，而那个铁好人又恰巧跳了预言家的情况，狼美人这个比较怕骑士的“大哥牌”是不会悍跳预言家的。 时零和方宇都清楚这一点，决定了今晚要刀谁之后，两人用眼神配合手势，非常复杂且艰难地交流了一番。 迟愈在旁边看了十几秒，连蒙带猜地看出来，方宇说的是：“我的发言比较差，可能跳不过真正的预言家，不然你来跳？” 而时零给出的回答是：“先上警，然后看发言顺序以及具体情况决定由谁悍跳。” 方宇点了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狼人的行动时间结束，首刀落在了一号齐胜的头上。 这是他们随便选的，毕竟这个板子没有狼枪，小狼自刀骗药的收益又不高，所以女巫一般来说都会在首夜开出解药。 当然，没开对于狼队来说更是件好事，毕竟狼美人板子的神职、民牌比例为四比三，说不定这一刀就刀出去了一位预言家或者骑士呢？ 第八十六章 狼人杀(11) 两位狼队友闭上眼睛后，身为“狼美人”的迟愈单独行动。 她左右看了一眼，选择“魅惑”三号曲一杨。 上一轮他开枪把自己带走了……这一轮就让他给自己“殉葬”吧。 迟愈缓缓合眸，非常恶趣味地想道。 【天，亮了。】 【开始竞选警长。】 迟愈习惯性地点了“上警”按键。 倒计时刚一数到“0”，屏幕上就“刷”的一下，齐刷刷地举起了足足九个手掌。 除了四号秦臻以外……全员上警。 秦臻张了张嘴，不自觉地朝左右两边望去。 却见……几乎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这唯一的一张“警下爸爸牌”。 ——只有秦臻一人没有上警，代表只有她拥有投票的权利……也就是说，接下来可能对跳的两位预言家谁能拿到警徽，是由秦臻说了算的。 这一刻，秦臻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下一秒，系统发话了：【三号玩家请发言。】 曲一杨的脸上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三号发言，这里预言家。” ……又来？ 秦臻等人同时露出了“你别再骗人了”的嫌弃表情……当然，这毕竟是新的一局了，嫌弃归嫌弃，发言还是要认真听的。 而且，这次可不同于上一局……曲一杨可是首置位直接跳预言家的，可信度比先前的原地干拔简直高太多了。 作为一名靠谱的成年男性，曲一杨有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良好心态，丝毫不在意队友们投来的种种目光，非常稳健地说道：“昨天晚上查了二号牌，二号查杀。” 二号方宇眉毛轻扬，不知在想些什么。 迟愈看着眼前的局面。 开局预言家跳出来，给后置位发查杀……还是个真查杀。 后置位狼人原地干拔、被迫起跳…… 嘶……怎么好像有些既视感？ 她保持着靠坐的姿势，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 曲一杨的发言还在继续：“二号既然为查杀牌，那他大概率会原地起跳……不跳也没关系，让他后置位的狼队友来捞他嘛，这样我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出两狼了。” “警徽流的话……警下只有四号这一张爸爸牌，验她有拉票的嫌疑，虽然我作为一个真预言家肯定是希望四号能够上票给我的，但也正因为我是个真预，所以我更想要奔着狼去验。” “那警徽流就打一个五号，打一个七号好了……当然，之所以验他们俩，与他们上一局联合把我送走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曲一杨正色道，“主要是他们无论逻辑还是发言都很不错，不把身份定义一下，我这边也不安心。” “如果五号起跳的话……我就去验九号，九号上一局的表现也还可以。” 他仔细想了想，“就这些吧，三号这次是真预言家，昨天晚上随便查的二号，二号刚巧为一匹狼，警徽流五、七顺验，如果五号起跳，就九、七顺验。” “别的没了，过。” 二号方宇坐直了身体：“二号发言，二号是预言家。” 果然……熟悉的场面重现了。 迟愈强行忍住伸手扶额的冲动。 当她听到曲一杨的那句“让他后置位的狼队友来捞他”时，她就知道，方宇大概率是隐不下去了。 更别说曲一杨还精准地把警徽流打在了她的头上……若方宇不跳，不想打成单边预、怂狼局的话，就只能由时零跳出来，万一没跳赢，让真预拿了警徽…… 真预验了迟愈之后，再把警徽一撕…… 第二晚直接三狼找齐，根本没法玩了。 方宇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悍跳预言家的。 九人上警，结果刚发言了两个人，真假预言家就都跳了出来……这么刺激的场面可不多见。 是以，玩家们纷纷打起精神，齐胜甚至闭起双眼，开始在心中做起笔记来。 方宇压抑着紧张：“二号预言家，一号是我昨天晚上验出来的金水牌。” 一号金水……也行吧。 迟愈双唇轻抿，静静地看着自家狼队友“表演”。 “三号这边……他首置位跳了一个预言家出来，我怀疑他有可能是张炸身份的牌，但是你一个查杀发到我这个真预言家的头上，这就不好了，你这样是在为后面的狼人做事。” 方宇大义凛然道，“我给你时间放手……你还不放手吗？” 面对他的不断施压，曲一杨完全不受影响，也没有任何放手的想法。 方宇皱眉：“那你就只能是我的那张对跳狼了。” “三号的警徽流是五、七……唯独避开了这张六号，那我的第一警徽流就开这张警下的四号，第二警徽流开三号刻意避开的这张六号牌。” “至于其他人的身份……反正都上警了嘛，就听发言好了。” “其他……”方宇思考片刻，“其他就没什么了，二号预言家，三号对跳狼，一号是我的金水，警徽流四、六顺验，过了。” 桌面下方，他紧紧交握的双手稍微放松了些。 接下来是一号玩家，齐胜的发言时间。 齐胜龇牙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想喝这碗金水。” “别的不说……这个场面你们不觉得很熟悉吗？且不管三号到底是真预言家还是炸身份，两种可能性都有，但是被他查杀的这张二号牌却直接跳了出来……这不就和上局的情况一样吗？” “二号是一张被炸出来的真狼人牌，不过他没有上局的三号胆大，没把金水甩到三号牌的头上，而是甩给了我。” “即便如此，我也是不信的。”齐胜非常嚣张地道，“如果后置位没有预言家跳出来的话，那我就站三号的边打，过了。” 十号沃尔格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你很刚啊……三号和二号的发言在我听来其实是差不多的，三号的力度确实更大一点……但二号也不是完全做不成预言家。” “结果一号想都不想，直接把二号的金水给泼了……” 第八十七章 狼人杀(12) 沃尔格狡黠地笑道：“一号和三号……不会是共面的吧？” 话落，不等齐胜做出反应，他就迅速解释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我这边本来就是日常上个警，没想到竟然能在这么前排的位置看到真假预言家的巅峰对决……不得不说，命运还是很眷顾我的。” 沃尔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说说两位预言家吧。” “虽然二号也有预面，但不得不说，他的发言稍微有些紧张了，这当然不能证明二号是狼，只不过三号的力度本就比他更大，两相叠加起来……” 他顿了顿，“反正站在我个人的角度上，目前更倾向于去站三号的边，过了。” 接连两个人都选择了与三号站在一起，此时的迟愈心中也已经有了决断—— 倒钩！ 作为一张狼美人牌，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大众唱反调，将自己打成焦点位，所以只能对不起自己的狼队友了。 “九号发言。” 时零紧接着开口道，“我基本同意十号的观点，虽然二、三都有预面，但三号明显更像是真正的预言家。” 两位狼人全部倒钩……这可能就是对跳狼的悲哀吧。 迟愈默默想道。 “除了前置位的两位预言家以外，十号和一号的发言我听不出太多的东西来……不过一号确实很刚，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勇气……底牌是一张骑士？”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 时零的目光掠过一号齐胜，“刚才十号说一号和三号可能共面……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一号若是真和三号共面，那他完全没必要将对二号的敌意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 “所以我在想……一号和二号有没有共面的可能呢？” “二号被查杀以后，给他的狼队友一号牌发了张金水，但是一号觉得这样一来反而会将全场好人的视野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干脆直接倒钩……这也是能说得通的。” 时零最后说道，“反正还有那么多张牌举着手，再继续听听发言吧，说不定还会有别的预言家跳出来呢？”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过了。” 听完前面这么多人的发言，八号林深泽沉吟许久：“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啊……说实话，虽然大家都说三号的预面比较大，二号发言有些紧张什么的……但发言紧张就是拿狼了吗？也不一定啊。” “我这边……说实话，是只能听发言、找漏洞，其他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一张牌，而我的观点是，二三都有可能是那个真预言家，所以四号你自己看着投。” “或者骑士现在站出来，在两个人中间选一个你不太相信的戳一下？”林深泽开了句玩笑，“我没什么想说的了……听后面盘逻辑吧。” 他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七号”。 楚暮苏没去回应他的“深情凝视”：“七号发言。” “首先向八号解释一下，大家为什么普遍觉得三号的预面比二号大的问题。” 林深泽扬了扬眉，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其实这次两位预言家对跳的开局，与上一局很像。” 楚暮苏不紧不慢地道，“而二号也与之前的三号犯下了同样的一个错误，那就是在前置位玩家已经完成了一个非常完整的起跳动作时，第一时间不把对方当做对跳狼，反倒认为对方是在炸身份。” “上一局的三号还好，毕竟是要给五号发金水搏力度的，但这次的二号……给后置位的一号发金水就算了，还把第一警徽流压在了警下的这张四号牌上。” 他看向二号方宇，“第一晚你已经验出了一张金水，那你今晚的这一次查验机会，我认为奔着狼人去验是更好的选择。” “而在你前置位发言的三号，你的对跳狼，非常精准地搏杀到了你这一张真预言家……如果你真的是真预，你想的就应该是，后置位必然有三号位的狼队友，三狼上警的可能性至少有九成。” “说实话，你将你的警徽流反过来，六、四顺验，都比你现在的警徽流更合理一点。” 这一番话说得一众玩家纷纷点头，同时，也彻底拉没了二号的预言家面。 方宇暗中咬了咬下唇，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出现变化。 对面，楚暮苏的发言还在继续：“如果你非要把第一警徽流打在警下的这张四身上，也可以，但你必须直接说，你是真预言家，之所以要验四号，就是为了拉票，为了留住警徽……可你并没有指出这一点。” “所以你这张二号牌是绝对做不成真预……” 突然，一道嘶哑、低沉的嗓音响彻了整个房间：【长夜已至！】 方宇自爆了。 迟愈的眉头微皱。 她不怕因为这个微小的动作暴露自己狼人的身份……因为除了二号之外，大家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包括三号这个已经吃不到警徽了的真预言家。 嘶……等等。 迟愈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和贺梅梅还都举着手呢……万一三号真的是在炸身份，只不过和我上局一样，不想做高二号狼人的预言家面，所以才选择一直不退水……而六号才是那张真预言家牌，怎么办？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这一刻，迟愈陷入了沉思之中。 【请发表遗言。】 方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实在抱歉，我的两位狼队友……没必要再听下去了，反正全场都不站我，我吃不到票的，与其让三号拿到警徽，还不如我直接自爆吞掉。” “就这样吧……你们加油！” 说完，他满脸“我滴任务已经完成了”的表情，十分安详地半躺在了靠背椅上。 警上发言阶段，狼人自爆，会直接跳过投票环节进入夜晚，警徽流失……这就是所谓的“自爆吞警徽”。 代表着平安夜的音乐响起，紧接着，系统提示道：【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行动。】 迟愈和时零同时睁眼，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这一刀落在了三号的头上。 第八十八章 狼人杀(13) 虽然六号确实有成为预言家的可能，但三号毕竟一直没有放手……所以迟愈和时零的这一刀必须砍在曲一杨身上。 不得不说，方宇的自爆虽然有些暴露视角，但好歹吞掉了预言家的一次验人……总的来说，不亏不赚吧。 而且…… 迟愈隐晦地看了眼右手侧的贺梅梅。 ……这一局，他们狼人还是有操作空间的。 在“狼美人”的单独行动环节，迟愈毫不犹豫地将“魅惑”技能用在了七号楚暮苏的身上。 上一轮的警上发言中，前面的九、十都在说一号是否与二、三其中一人共面的问题，七号却直接忽略了这一点……他是以一号为好人的前提来发言的。 而非常巧合的是……一号，刚好是第一晚的刀口。 默认一个刀口是好人，那七号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迟愈缓缓闭眼。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她出局的同时，应该能直接带走两位好人。 晚上再刀一个，场上就只剩下九号一头狼，以及一神、两民了。 这一局的白痴……会是谁呢？ 昨天八号的发言中有一句话——他是只能听发言、找漏洞，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一张牌。 八号林深泽……会是“白痴”吗？ 【天，亮了。】 众玩家相继睁开眼眸，看向屏幕。 昨天晚上死去的玩家是，三号，没有遗言。 曲一杨早已猜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勉强牵了牵嘴角，勾勒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来。 连续两局的身份牌，连续两局都是警上发完言就光速去世……也是没谁了。 没有警长诞生，系统决定出的发言顺序是：由一号开始，逆序发言。 一号齐胜耸了耸肩：“首置位发言啊……首置位发言没什么好说的，昨天两位预言家也都已经归西了，那我就随便聊聊吧。” 他把目光投向了斜侧方的“四号”秦臻，“我觉得四号有些奇怪啊……” “虽然二号自爆出局的时候，遗言说了自己肯定是拿不到警徽的，但那个情况……四号也是有可能做成二号狼队友的。” “毕竟，二号在那个时候自爆，并非常刻意的说出那么一句话……外置位好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四号和他不共面。” “但有没有可能……他是在打反逻辑，来抬高四号的好人面呢？” 齐胜笑道，“以上发言纯属臆测啊，都是随便说的，别的就没有了……过。” 十号沃尔格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号这一轮的发言好奇怪啊。” “我之前就认为，二号给一号发金水，一号想也不想就直接倒掉的做法有些太刚了，虽然靠直觉认人确实是齐胜哥的风格，但太过笃定，就有些让人怀疑了。” “再加上这一轮，场上这么多人，竟然选择去踩唯一一张警下的牌……这是想把四号打入狼坑位吗？” “或许我这么说有点场外……”沃尔格满脸天真地道，“但我还是认为，齐胜哥这一局应该是开眼的，非狼即神。” “另外，我觉得二号其实自爆得早了。” “三号第一个站起来，给后置位发了张查杀，在我的视角里，我认为他大概率是一张炸身份的牌。” “但由于这个身份炸对了，二号以及他的狼队友都认为三号是真预……于是三号夜里吃刀倒牌，可这时候还有五、六两张牌没有发言呢，这两张牌是什么身份，会不会她们中的一个才是真预？” “所以我觉得，这一轮最重要的应该是六号和五号的发言……我想着重听一下。” 沃尔格转向另一边的时零，“我要说的就这些了，九号发言吧。” 时零顺势开口道：“十号说得没错，虽然一号说的反逻辑确实有可能存在，但可能性实在太小，没必要去盘……至少没必要在这一轮去盘。” “我认为这一轮的焦点确实应该在五号、六号的身上，因为二号是在七号发言的时候自爆的，他为什么会确定五、六里没有真预呢？是不是五、六里有一张他的狼队友？还是说……五和六都是他的狼队友？” “综合以上信息，我认为剩下的两头狼应该是开在一、五、六中间，三选二，女巫还有一瓶毒在手里，全部出掉轮次都是够的。” “今天……”他的视线扫过一直没有发过言的迟愈和贺梅梅二人，“先像十号说的那样，听五六的发言，谁听感不好就出谁，出一毒一也可以……看女巫怎么想吧。” “过了。” 八号林深泽抬了抬头：“八号发言。” “又是深推局……有些不太好打，前面一号踩四号，十号踩一号，九号直接踩了一、五、六三张牌……几乎都是警下，或者上警了却没有发言的牌。” “但我觉得，警上的这几张牌也是有狼面的，毕竟几乎所有人都站边三号……会不会是狼人见情况不对，选择了倒钩呢？” “警上除了三号和他的对跳狼人二号以外，共有一、十、九、七发过言……昨天是七号把二号聊爆的，所以七号这边我先认他是个好人，另外的一、九、十都有倒钩的可能。” “在我这边看来……可能是这个一吧，毕竟他打得确实很刚，有种有恃无恐的感觉……等等，这个板子没有狼枪……” 林深泽陷入了纠结之中。 “嗯……我也盘不出什么逻辑了，我这里就是张民牌，二号自爆了，是张定狼，一、九、十开一张倒钩，五、六一张二号的狼队友……应该就是这样，过，七号发言吧。” 楚暮苏的声音依旧沉稳：“昨天二号自爆，没有留下这张警徽，确实是我的问题……我先在这里给各位好人道一句歉。” “由于后置位五、六还没发言，我这边就先不考虑她们是预言家的可能了，按照三号就是真预言家的逻辑去盘。” 他条理清晰地分析道，“首先……一号那边的身份无需怀疑，不管他说了些什么，单凭直接扔掉金水的这个做法，他就一定是张好人牌。” 第八十九章 狼人杀(14) 楚暮苏详细解释道：“如果他是狼人，和二号是队友，那接到自己队友的金水时，完全没有必要倒掉……直接站边二号，拉高队友的预言家面才是他应该做的。” “二号的发言其实并没有特别差，如果他站出来为二号说话，四号不说一定会把票上给他，至少也会犹豫。” “外置位的其他好人也是一样。” “除了一号，四号应该也是个好人……理由其他人已经说过了。” 他挨个点评道，“剩下的，排除掉还未发言的五和六，八、九、十中，八号始终看不清局势，像是张晚上不睁眼的牌。” “十号……对一号的敌意有些大，九号的攻击力是三人中最强的。” “所以，如果他们中要开狼的话……大概率会开在这张九号身上。” 楚暮苏顿了一下，没有把话说死，“不过现在毕竟是在打深推，表水和踩人都是必要的，所以九号的身份也不一定就是匪，五号和六号的发言还是要听一下的。” “我能盘的逻辑就是这些，下一个吧。” 六号贺梅梅迫不及待地往前坐了坐：“终于到我发言了！” “本来我选择第一天上警，就是害怕狼人首刀我，女巫不开药……玩一局游戏如果一句话不说就出局，那就实在太憋屈了。” “然而就是因为二号自爆，你们全部都要听我的发言……我这边说不出什么比较有营养的信息啊，该盘的逻辑前置位已经盘得很清楚了。” “不管是一号的立场还是四号的身份……就像七号说得那样，一、四暂时是能够认个好的。” 贺梅梅的眉头皱了皱，“至于八、九、十……我听不太出来。” “七号说九号的攻击性比较强，但我觉得啊……他虽然踩了我，但也正常，毕竟二号在那个时候自爆，我和五号本来就有嫌疑。” “所以我不认为‘攻击性强’是九号为一张狼的有力证据，至少这个证据说服不了我。” 她眼眸微抬，仔细想了想，“嗯……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了，五号你发言吧。” 终于……到我了。 在听到系统提示的同时，迟愈一改先前懒散的姿态，缓缓坐直了身体。 “我先把我两个晚上的验人报一下。” 此话一出，还在场的众位玩家纷纷惊讶地望了过来。 如果说上一局楚暮苏跳出来的时候，大家还勉强能够理解…… 毕竟是有奇迹商人的板子，幸运儿穿预言家的衣服，或者幸运儿和奇迹商人互穿衣服等操作，尽管不常见，但只要两位玩家有足够的默契，还是能够实现的。 可现在的情况…… 二号还真的自爆早了？ 三号还真的是炸对了身份，放不下去手的一张牌？ 狼队……运气也太差了点吧！ 与迟愈隔了一个座位的曲一杨双眸微睁，非常有竞技精神地控制住了自己惊讶的表情。 迟愈没有看向任何人，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好不容易等到了发言机会，为了防止狼人自爆吞查验信息，所以要用最快的速度报完验人”的预言家。 “七号金水，六号查杀，我五号是一张预言家牌。” 迟愈无视了贺梅梅诧异的眼神，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第一天晚上我摸了七号，上一局的预言家，因为觉得他会打配合，逻辑盘得也不错，所以就随手摸了一下，是张金水牌。” “第二天我去摸了这张六号，因为我也觉得二号自爆的时机有问题。” “我能够看清自己的底牌，六号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做成二号的狼队友……不然在还有两张牌没有发言的情况下，二号自爆是会冒很大风险的。” “因此我选择去验这张六……果然，是张查杀牌。” 说完验人信息以后，迟愈稍微放缓了一些语速，“我这边不可能是一张狼人牌，六号之前的发言你们也听到了……在我这个位置，只要发言不是太烂，太暴露视角，你们今天是出不到我这张五号牌的。” “但是我作为真预言家，必须要跳出来报信息，为好人正视角。” “在我看来，七号我的金水盘得逻辑很全，一号和四号的身份应该都偏好，理由的话前面都已经说过了，一号是狼没必要反水，帮队友争警徽扰乱好人视角收益更大。” “四号那边，二号的遗言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至于反逻辑……现在不去想那么多。” “已知六号是我验出的一张查杀牌，那场上未知身份的狼就只有一个了……开在八、九、十之中……说实话，我并没有听出太大问题，你们后面再自己去盘吧。” “另外，还有一点，三号如果是骑士走的，那好人这波就非常亏了，而如果骑士还在场的话……” 迟愈看了眼隔壁的秦臻，“后面还有四号没有发言，我希望骑士在四号发言期间可以直接开戳，如果你信我是张真预言家，就去戳这张六号牌，如果你不信我就来戳我。” “不管怎样都是一好换一狼，怎么都不亏的。” “所以四号，你最好能把发言时间拖得长一点，给骑士留时间思考……如果骑士没有戳，就全票出明狼六号，过了。” 【四号玩家请发言。】 自从迟愈报出自己是预言家这条信息，“四号”秦臻就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直到系统提示响起，她才下意识地正襟危坐，摆出了十分严肃的表情：“四号玩家发言。” “五号让我拖时间……那我就多重复一些废话，尽量把九十秒聊满吧。” 虽然非比赛性质的面杀一般来说是不设置发言时间的，但迟愈他们玩的毕竟是“线下网杀”，所以房主齐胜设置了九十秒的时限。 “四号作为警下唯一一张牌，票又没有投出去，所以今天一定不是我四号的轮次。而且，二号在出局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全场都不站他，他吃不到票的。” “这句话也能说明，在二号这头自爆了的明狼眼中，我是一张不会给他投票的好人……这是前面很多人都盘过的逻辑。” 第九十章 狼人杀(15) 许是受到了上局的影响，秦臻“表完水”后才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三号……应该不是骑士。拿一张强神牌炸身份还不退水，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我猜他应该是拿了张民牌，或者是张不怕被出的白痴。” “六号那边……其实我听她发言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说自己有嫌疑，却又不把身份拍出来，说九号攻击性强很正常，自己的攻击性却是全场最弱。” 秦臻将“六号”的爆点一一列举出来，“她的那段发言，总给我一种她身份很低，想要拼命博取好人信任的感觉。” “所以我这里是信五号的，六号应该是一匹定狼。” “一号基本已经被全场认下了……我这边也认为他是个好人，大概率还有可能是张身份比较高的牌，不怕把自己聊成焦点的那种，所以才会在警上直接反水。” 不远处，九号时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八、九、十的身份……”秦臻颇为苦恼，“五号说她听不太出来，我也没从他们的发言中听出太大的爆点，预言家没有警徽了，五号也不一定……不对，是一定活不过今晚。” “把八、九、十都出掉……或许可行，如果这三张牌中不开骑士的话，女巫今晚就直接在其中选毒一张吧，明天游戏不结束再从另两张中选推。” “虽然我觉得他们都不像是狼人，但实在是没位置了……” 在秦臻发言期间，迟愈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尽管面上始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随着倒计时一点一点，逐渐趋近于零，她的心脏也不由得高高悬了起来。 骑士……会相信她的话，出来工作吗？ 如果对方跳了出来，又会选择谁进行“决斗”？ 六号？ 还是她这个假预言家？ 最后十秒……骑士还不动手吗？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旁边，秦臻的发言还在继续：“反正我这边是张好人牌……骑士现在还没有出来，该不会三号真的是那张骑士吧？那、那今天就出六？” 话音刚落，一道慷慨激昂的男声骤然闯入了众人的耳中：【自我踏上这片土地，邪恶便不该存在！】 【邪恶！展现你真正的面目！】 骑士选择了使用技能！ 而他“决斗”的对象是—— 六号！ “六号”被决斗！ 六号头像的左上角显示出了绿色的“好人”标志！ 八号“骑士”……出局！ 迟愈按了按唇角，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请发表遗言。】 甜美的系统提示音，听在此时除了真预言家曲一杨以外的，其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好人耳中，莫名有种冰冷、嘲讽的感觉。 “我、我……” 八号林深泽双唇几度开合，半晌才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我又被骗了！” 上一局他是奇商，以为迟愈是接了查验技能的幸运预。 这一局他是骑士，被迟愈这张“宿敌”狼美人蒙骗，导致他一剑戳在了好人六号头上，自己被悲惨地反弹出局。 是以，这一个“又”字用得可以说是名副其实、出神入化。 听着他那极为惨烈的语气，场上唯二理清楚状况的时零和曲一杨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林深泽无奈道：“我真以为五号是那张真预的，没想到……唉。” 他重重叹息一声，“没什么好说的，过了。” 由于骑士使用了技能，且没有戳中狼人，所以放逐环节继续，被打断的“四号”重新发言。 秦臻呆呆地看着身侧的迟愈……她的脑海中不断播放着上一局的情况，以及刚刚自己被耍得团团转的景象……突然有一种智商不够用了的错觉。 “四号玩家发言。” 她语气复杂地道，“五号……五号有没有可能是张好人牌，觉得七号是好人，六号匪面比较大，于是跳预言家来炸身份……” “可是没必要啊！” 秦臻颇为颓唐地叹了口气，“算了，不挣扎了……五号应该是狼人没跑了，我……我虽然在某种意义上帮了她一点忙，但我保证和她不认识！” “这一轮必须要出五了，放着明狼不出，出外置位，很有可能会分票，也有可能会把白痴或者女巫投出去。” “或者你们出我也行，我是平民……嘶，骑士已经不在了，今天抗出好人会少轮次的。” “那就出五吧，出五！过了。” 【开始放逐投票。】 迟愈没有任何犹豫，将票点在了自己的头上。 一声哨响。 最终的投票结果……全员，包括迟愈的队友时零，全员都上票给了“五号”。 毫无疑问，“五号”迟愈，c位被推。 迟愈被放逐以后，“狼美人”的技能发动，昨天晚上被她“魅惑”的七号楚暮苏殉情出局。 秦臻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忘了，忘记这是个“狼美人”板子了！ 不，应该说……迟愈太大胆了，她明明拿的是一张狼美人牌，竟然还敢跳预言家，赌骑士是会戳她还是戳她验出来的那张“狼人”牌…… 秦臻皱眉抿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没办法……就算她知道迟愈是张狼美人，出局以后能够带走一人，今天也必须将其归出去。 在找不出最后一头狼在哪的情况下，走明狼是最明智的选择。 好人……应该还有赢的可能吧？ 她不是很确定地想道。 【请发表遗言。】 按照死亡顺序，迟愈率先开口道：“八号是骑士的话……那就把一号刀了吧。” 一号那么有恃无恐，应该是一张白痴牌。 她最开始怀疑的“白痴”其实是八号，但既然已经确定他是骑士，那最后一张神牌应该就开在“一”头上了。 “别的……没什么了，就这样，过。” 【请发表遗言。】 楚暮苏的声音依然沉稳：“场上还剩下最后一狼，而没有身份定义的，只有九、十两张牌了。” “还是那个逻辑，九号的攻击性太强，比起十号更像是一张狼人……” 他顿了下，“今晚过后如果游戏还没结束的话，就把这张九推掉吧，过了。” 第九十一章 狼人杀(完) 听着他那莫名的停顿，以及丝毫不提“女巫”的毒药，只说要把九推出去的措辞，迟愈就知道……她赌对了。 七号确实是“女巫”牌！ 所以说，既然拿的是一张神职，发言就不要那么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了，万一遇到像我这样的狼人……就算没看出来你是张神牌，单纯为了不让你继续盘逻辑、带节奏，也是要把你放进“必刀名单”里的。 迟愈悠然想道。 这一局的胜负几乎已经确定了。 如果七号不是女巫，明天九、十“皇城pk”，或许还有输的可能……但现在一共倒了五张牌，其中两张狼人，三张神职，场上还有一神一狼，他们又锁定了一号为最后那张“白痴”。 好人可以说是一点赢面都没有。 夜晚时间悄然过去，天亮之后，系统给出了昨夜的死亡信息。 一号，吃刀出局。 游戏……结束。 迟愈的手机屏幕上，红发红裙的“狼美人”抬手撩开挡住了半边眼睛的长发，说出了属于她的那句胜利语音。 【看到了吗？】 【我身后的死神……笑得多美。】 “啊！” 正在看复盘的沃尔格惊呼一声，“原来最后一头狼是时零哥你！我还以为一定会是四号呢……” “我怎么可能是狼？”秦臻立即反驳道，“我可是警下唯一一张牌啊，我要是狼，狼队为什么不争警徽？” “肯定不能争啊，当时全场都站一……海晏河清的边，如果你投票给天选，第二天被放逐的就必然是你……所以不管你是不是狼，在那个情况下，都是不可能把票上给二号的。” 贺梅梅以手托腮，满脸的郁闷，“竟然两局都败了……我狼人杀玩得有那么菜吗？” “一样。” 曲一杨苦笑一声，“其实有一个逻辑我们大家都忽略了，我的第一警徽流是五号或者九号……天选自爆应该也有害怕我把他的两个狼队友验出来的原因在吧？” “完全没有。”方宇摇头道，“我也没想过打个反逻辑诬陷郄懿姐是狼之类的……单纯是你们这些聪明人想太多。” “我猜也是这样。” 秦臻拍了拍搭档的肩膀，“所以说嘛，你们不要总是怀疑这怀疑那的……唉，作为一个直性子，和你们这些工于心计的人玩游戏真累。” 曲一杨眼神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明明是自己笨，跟不上其他人的思维，还非得嘴硬说他们工于心计…… 为了防止被搭档暴打，这句吐槽被曲一杨死死憋在了心底。 “话又说回来……”贺梅梅转向一旁的迟愈，“你是怎么想到在那个时候跳预言家的？时机选得也太好了……” 迟愈不甚在意地道：“时零给我递话了。” 闻言，贺梅梅在记忆中翻找许久，才终于想起来，九号似乎……确实说过一句：“说不定还会有别的预言家跳出来呢？” 这……也算递话？ 贺梅梅眨了眨眼睛。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细心谨慎、思虑周全了，却不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愧是一句传世箴言。 吵吵嚷嚷的复盘了一番，话题终于被心系主线的玩家们拉回了正轨之上。 曲一杨清了清嗓子，压下了纷纷的议论声：“两局游戏已经结束，是时候该讨论一下……” 他在“打怪”与“屠神”之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比较有逼格的后者，“屠神的事宜了吧？” “也是。” 正在抱怨狼队为什么三天有两天落刀在自己头上的齐胜轻咳一声，“那现在开始统计！” “两局游戏中，全部获得了胜利的都有谁？” 怎么好像是小学生统计分数一样…… 迟愈心中吐着槽，右手手肘放于桌面，摆出了非常标准的“举手”姿势。 她的斜对面，时零也慢悠悠地抬起了右手。 齐胜左右看了一眼：“驰豫、时零……只有两个人，是不是稍微弱了点啊……” 沃尔格忍不住插话：“时零哥很强的，而且……”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嘛。”齐胜摇了摇头，“就知道你这个小神棍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么几句话。” 两位npc在斗嘴，保持着沉默的玩家们却在彼此交换着眼神。 林深泽、贺梅梅和秦臻具是向迟愈投来了关怀的目光，毕竟在他们看来，npc总归是比不过队友靠谱的，迟愈一个人跟着npc一起行动……会不会太过危险？ 迟愈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 坑队友还稍微会有些负罪感，但坑npc……还是个不太熟的npc，那可就一点负担都不会有了。 遇到危险就让时零去拖着怪物，她转头跑路即可。 似是感应到了她不负责任的想法，时零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表情……颇有些意味深长。 “那接下来，一胜一负的举手！” 齐胜话音落下，方宇、秦臻、楚暮苏、林深泽、沃尔格相继举起右手。 “嗯……”齐胜轻轻颔首，“那剩下的我、海晏河清以及梅香如故，就都是两局全败的玩家了。” 曲一杨再次苦笑。 贺梅梅倒是没太在意……玩游戏嘛，胜败乃兵家常事。 “分完组”后，下一步要讨论的就是每一组的对手，以及要如何“屠神”的问题了。 不过…… “在此之前，驰豫、时零。” 齐胜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需要你们陪我下山一趟。” 迟愈还没表态，秦臻就心直口快地蹙眉问道：“做什么？” 齐胜沉默了数秒，才低声回答道：“去见我的师父，姒嬛山脉的第三位巫祝……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杀掉山神‘姒嬛’的人。” 曲一杨的眼神微动。 唯一可以杀掉姒嬛的人…… 这家伙……到底向我们隐瞒了多少内情？ 在秦臻和方宇不依不饶的纠缠之下，本就处于“中二期”，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齐胜只好答应多带几个人一起下山。 而最后商讨出来的结果是……除了沃尔格要留下来“防止怪物突然苏醒”以外，全员一起去面见那位传说中的“巫祝”大人。 第九十二章 屠神之战(6) 临行之前，迟愈找到沃尔格，问了他几个有关“塞洛德市”的问题。 从他的口中，迟愈得知，塞洛德市过去是一位神秘神明的直属领地，那位神明的实力极为强大，在祂的庇佑下，塞洛德市的居民们过着无忧无虑、丰饶富庶的生活。 可是突然有一天……那位神明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祂不再回应人们的祈祷，不再降下充满智慧与哲理的神谕，也不再为塞洛德的居民们抵御来自外界的窥探目光…… 原本如天堂般美好的塞洛德，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滑入了炼狱之中。 迟愈对塞洛德的历史没有任何兴趣，转而提出了“侏儒”一词。 沃尔格没去管她为什么要特意去塞洛德寻找侏儒，只表示自己离开塞洛德的时候，那里还没有侏儒定居。 最后确认了塞洛德市确实与姒嬛山脉邻近之后，迟愈向小少年道了句谢，回到了准备下山的队伍中去。 齐胜神经大条，曲一杨等人觉得没有必要深究同伴的隐私，因此没有一个人开口问她与沃尔格具体聊了些什么，均是礼貌地保持着沉默。 征求过众人的意见后，齐胜大手一挥：“下山！” 房屋外面，是一片青绿色的柔软草地。 玩家们站在山顶，好奇地左右眺望，将四周的瑰丽风景尽收眼底。 两侧，草木茂盛的山头远近不同、高低各异，一眼望去，云雾缭绕，煞是美丽。 根据齐胜的介绍，他们当前所处的地方是“桓山”，也是姒嬛山脉海拔最高的一座山。 由于这里“封印”着三个怪物，体内没有足够灵力的普通人别说定居了，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让其痛不欲生。 所以，四百年前，当时的大祭司与巫祝便带领着姒嬛山脉的居民，迁居到了山脉边缘的一处山谷中。 可即便如此，对于那些普通人来说，源自于怪物的侵蚀依然是近在咫尺的威胁。 也正是因此，齐胜才会主动请缨，独身前往“封印之地”，寻找消灭三只怪物的方法。 听完他的叙述，贺梅梅好奇地问了一句：“封印？” 她想问的问题很简单——既然那三个怪物是被封印在桓山上的，那封印它们的是谁？ 之前的大祭司或者巫祝？ 齐胜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过，一直表现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他却突然止住了话头，不知是他也不清楚个中内幕，还是不愿提起相关的话题。 …… 迟愈走在下山的小道上，心中思考着“万界拼图”的事情。 迄今为止她一共获得了三块拼图，除了“瑞德姆恩”那块是主线任务的奖励以外，“永昼之森”那时，是因为她得到了三位国主的认可。 而“怪物游乐场”，则是因为她完成了隐藏任务——副本探索度超过80%，并得到了“怪物游乐场”中大部分重要npc的承认。 不过“永昼之森”的剧情挖掘不够深，所以并未开启“探索临近区域”的权限。 当时，刚拿到拼图的她以为，是永昼之森中隐藏着不少她没有发掘出的秘密，但现在，瑞德姆恩和怪物游乐场的经历却让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副本探索度不高……是不是因为她没有解决掉“永昼之森”的那位“监督”？ 想想也是啊，在“最高神”还存在的情况下，她能够随时传送进去就算了，不经他人允许就把人家的地盘看作“访问”其他世界的跳板……未免也太不把“神明”当回事了吧？ 如果这一猜测是真的…… 迟愈看了眼前方领路的齐胜。 她只需要得到这个副本主要人物的认可，并帮助他们杀掉山神“姒嬛”……或许就能拿到对应“姒嬛山脉”的万界碎片，以及“塞洛德市”的通行证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迟愈等人终于在齐胜的带领下来到了山脚，稍作休息后，众人顺着“导游”的指引，望见了一片浅紫色的花海。 据齐胜介绍，这种花名为“鸢紫”，是当年山神姒嬛亲手栽种、亲自用神力催生的。 花海最中央的位置有一朵具备传送能力的“花王”，它常年沉睡，只有每一任的大祭司、巫祝及其继承人才有资格将它唤醒。 结合之前“第三任巫祝是齐胜师父”的信息，这一段话几乎等于是明晃晃地告诉了七位玩家——他就是现任大祭司……或者说，是大祭司的候选人。 玩家们默契地没有点破，只默默地跟在齐胜的身后，被“花王”吞入腹中。 迟愈闻着身周的淡淡花香，莫名有一种十分安心的感觉，就仿佛……正身处于母亲的怀抱中一样。 …… 待到光明再次降临，曲一杨率先睁开双眸，非常隐蔽地确认了一下同伴们的状态。 见他们相继“苏醒”、抬眸，好奇地望向四方、互相交谈，他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说齐胜一直没表现出任何敌意，但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的…… 好在，他确实是站在“善良”阵营中的好npc，至少在没有完成杀死姒嬛的任务之前，他轻易应该是不会对己方不利的。 曲一杨暗暗做出判断。 迟愈扶着“鸢紫花王”的花瓣，扭头环视了一圈。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青葱麦田，随着徐徐的微风轻柔拂过，一条条“白线”不断向前方推进着，仿佛被暖风吹皱的湖面，又像是空中层叠的白云。 继续向前看去，一间间由茅草铺盖而成的房屋屹立于远处，不时有穿着朴素的青年男女扛着农具，穿行于房舍之间。 更远处，碧空如洗。 湛蓝色的天空中，金色的太阳高悬其上，向整片大地挥洒出盈满生机、夺目却又不灼人的光辉。 迟愈正看着，却突然觉得手下一阵波涛翻涌。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毫无防备的贺梅梅等人忽地被“丢”了下去。 慌乱之间，迟愈的口袋里，一直没来得及收回道具栏中的【艾尔尼娅的冠冕】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辉，安抚住了脾气似乎有些暴躁的“鸢紫花王”。 第九十三章 屠神之战(7) 早已站到了地面上的时零望了迟愈一眼，没有说话。 他旁边的齐胜见状立即招呼道：“快点下来，花王不喜欢与陌生的气息接触……” “不喜欢与莫社长的气息接触，为什么要把我们掀下来？”坐在地面、形容狼狈的贺梅梅抱怨道。 与她有着同样境遇的方宇和林深泽“噗”得一下笑出了声，引得齐胜好奇而又迷茫地看了过来。 迟愈按住花瓣，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待所有人都离开花冠以后，“花王”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立刻合拢了花瓣，匍匐在地，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花骨朵。 “走吧。”齐胜整合好队伍，带领其他八人朝着小村庄的方向走去。 “神佑村”。 这就是远处那个村落的名字。 据齐胜所说，“神佑”的历史至少已经有上千年了，从最初血腥、野蛮的原始部落，到现在文明秩序已经颇为完善的小村庄……那位脱身于肉体凡胎的山神姒嬛，在其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迟愈一边听着“导游”的讲解，一边观察着周围行人们的举动。 从村外的麦田到村子的入口，这不到三千米的路途中，几乎每一个看到他们的村民都会非常友好地与齐胜打招呼，有些人还会停下脚步，熟络地聊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齐胜在这里……似乎很受尊崇的样子啊。 迟愈正想着，旁边的屋舍中，一个小女孩突然探出头来，好奇地看了他们片刻后，蹦蹦跳跳地跑到了玩家队伍的正前方。 “齐师兄！” 小女孩甜甜地叫道，“你又带新的哥哥姐姐们进村子啦？” 齐胜顺手摸了下女孩的发顶：“说过多少次了，要叫我大师兄。” “不是都一样嘛。”小女孩朝他扮了个鬼脸，十分灵活地躲过了来自师兄的报复性揉搓，连蹦带跳地扑到了秦臻的面前。 秦臻刚想开口，却看见小女孩双手一拍，浅粉色的荧光凭空浮现，在她的手掌周边飘荡、环绕着。 这般梦幻的场景当即吸引了玩家们的注意，贺梅梅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加掩饰地表现出了自己惊讶与好奇。 队伍最前方的齐胜扶了扶额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 女孩没去管师兄的反应，双手用力贴在一起，双眼紧闭，淡淡的眉毛倒竖起来，看起来很是费力的模样。 “嗯——”她紧抿的双唇中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数秒后，“砰！” 女孩猛地睁眼，双手突然分开，眼瞳中似有星光闪过。 虚幻的烟雾里，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姿态轻盈地漂浮在空中，女孩伸手一捞，就将它攥在了手心。 “好厉害！”贺梅梅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与掌声。 女孩腼腆一笑，将花枝递到了秦臻的眼前，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曲一杨的身上：“这位大哥哥，不考虑送给大姐姐一支玫瑰花吗？” 秦臻愣了下，原本还没什么表情的面颊陡然爆红。 曲一杨张了张嘴，在社交场上向来游刃有余的他，此时迎着同伴们促狭的眼神，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思绪都仿佛停滞了一样。 “你、你怎么……”他磕磕绊绊地开口。 话还没说完，迟愈就忽地站了出来：“这花怎么卖？” 女孩想了想，笑容明艳地道：“我想要一套好看的新衣服，或者一些漂亮的小首饰！” 迟愈翻了翻道具栏：“……金币可以吗？” 我穷得只剩下金子了…… 她在心里吐槽道。 女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非常理智地摇了摇头。 神佑村里可没有专门打金饰的地方，她要金币做什么……中间穿一个洞挂在头发上做装饰吗？ 迟愈沉吟片刻……思考着怎样拒绝掉这笔买卖会比较体面一点。 下一秒，旁边蓦地伸出了一只手来。 白皙的掌心中，一枚坠着两朵桃花的玉簪安静地躺在上面。 “那这个呢？”时零柔和的嗓音自斜上方响起。 女孩的眼眸一亮，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好”，就迫不及待地将手里的红玫瑰和玉簪做了个交换。 时零笑了下，转手把玫瑰递给了身边的迟愈。 迟愈瞥了他一眼，犹豫半秒……还是没有把“为什么”三个字问出口。 她坦然接过，伸手将其送给了曲一杨。 曲一杨此时的表情已经完全呆住了，他很想抬头观察一下时零的神色……但眼前的玫瑰花却莫名让他有种头晕目眩、头脑发热的感觉，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揣度他人的心思。 见他发愣，迟愈又将花枝往前送了送。 事已至此，曲一杨只好咬牙接过，破罐子破摔似的递到了秦臻的面前。 这一“他送她送他送她”的扭曲场面……让队伍中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尴尬起来。 哪怕是神经最为大条的齐胜都不免无语：“……小铃，你又胡闹。” “哪有！”名为“小铃”的女孩嬉皮笑脸地道，“我明明是在做好事……” “那你把簪子还来？” “不要！我凭本事换到的簪子，为什么要给你？” 小铃直接将桃花玉簪揣进了怀里。 为免自己的这位大师兄抓住不放，她眼瞳一转，立刻换了个话题：“月月姐正在祠堂等你呢，好像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大师兄你快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闻言，秦臻顺势把玫瑰花握在手心，一本正经地道：“没错，任务要紧，不能再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你们还真信啊，那丫头明显是在找借……” 齐胜话还没说完，距离他最近的方宇就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郄懿姐说得没错，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我想见那位神秘的巫祝很久了！” 林深泽接话道：“那女孩口中的‘月月姐’，是姒嬛山脉的现任巫祝？” “当然不是。” 齐胜被两人拉着，边走边解释道，“齐月是我的师妹，而姒嬛山脉的第三任巫祝则是我的师父。” “不过……” 他迟疑数秒，才继续道，“师父她闭关多年……说月月是现任巫祝，也不是不可以。” 第九十四章 屠神之战(8) 闭关…… 这位“第三任巫祝”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啊。 玩家们的心中同时闪过了这一念头。 女孩“小铃”所说的祠堂位于神佑村最中心的位置，也是村子内唯一一座全部由木材搭建的院落，看起来比周围那些茅草屋气派多了。 齐胜一马当先，跨过门槛，踩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径直向前行去。 祠堂内没有仆从侍奉，两侧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却长势喜人，应该是有人定期修剪、清理的。 迟愈扫过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了祠堂门口的那道纤细身影上。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少女，身着颜色单调、样式古旧的罗裙，黑色的长发用丝带系起，随意的披散在脑后。 看到队伍最前方的齐胜，她温婉地笑了笑：“大师兄。” 齐胜应了一声，开门见山地道：“师父现在的状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 齐月柔柔地叹了口气，“师祖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 “……师祖？”贺梅梅敏锐注意到了这个称谓。 姒嬛山脉的这些人……这是在闹内讧？ 齐月望着她，笑容温和：“你们就是这次来帮忙的外来者？” 贺梅梅先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然后才有些迟疑地问道：“等等……这次？” 此时的齐胜早已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声音沉稳地道：“进去说吧。” “没错，进来说吧。”齐月应和道，“知道你们要过来，所以我提前准备了一些瓜果茶点，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七位玩家保持着礼貌且疏离的态度，被这两位师兄妹带到了用于休息的偏殿。 混在玩家队伍中的时零倒是一副颇为闲适的姿态，不知是将内心的情绪隐藏得太好，还是已经知道了部分内幕，所以不像玩家们那般稀里糊涂、云里雾中。 众人在齐月的示意下，于一张长桌旁落座。 曲一杨看了眼桌面上种类众多的瓜果，以及一些卖相一般，气味却十分香甜的糕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他转而望向齐月，旧话重提：“你方才说的‘这次’，是什么意思？” 齐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批外来者到访姒嬛山脉……他们有时候是出现在村子内，有时则是直接出现在桓山上。” 不等曲一杨继续询问，她便继续解释道，“久而久之，我大概摸清了个中规律，再加上前段时间师祖那边突有动荡，我就猜测，新的一批外来者应该快要到了。” “所以，齐胜才会出现在桓山？”贺梅梅恍然道。 齐月摇头：“自从五十年前，大师兄学艺有成，就一直待在桓山上，只有每年举行祭祀的时候才会回到村子里来，履行他大祭司的职责。”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时零接话道，“正是因此，当我和沃尔格被怪物的气息吸引，相继来到此地时，结识的才会是齐胜，而非其他人。” 曲一杨点了点头：“那你们口中的‘师祖’……又是怎么一回事？” 齐月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 接下来的十数分钟，齐月为七位玩家讲述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两千多年前，一支名为“神佑”的原始部族迁徙到了此地。 当然，那时候这里还不叫“姒嬛山脉”，至于具体的名字……早已被埋葬在时间的洪流中，难以追寻到了。 “神佑”部落与其他的原始部族有着共同的特点：行事野蛮、作风血腥，以力量划分阶级，上位者对于其所统治的奴隶拥有着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 那般原始的社会形态一直存在了很久很久，直到“姒嬛”横空出世，才打破了数百年的“规则”，将位处于最底层的奴隶解救出来，让他们也拥有了作为人类所应有的权利。 由于姒嬛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人们所能想象的极限，出于对力量的畏惧，刚刚经历过一场变革的“神佑村”将姒嬛奉为神明，日日祈祷、年年供奉。 而姒嬛也没有辜负“信徒”们的期待，自从她被抬上神座以后，“神佑村”就再也没有遭受过天灾的侵袭，粮食作物等的收成也是年渐高涨。 为了感谢姒嬛对“神佑村”的贡献，人们将整座山脉命名为“姒嬛”，并开始发自内心地信仰那位伟大的神明。 一千二百年前，山神姒嬛降下神谕，在神佑村中寻找天资聪颖的少年少女……第一任大祭司与第一任巫祝就此诞生。 八百五十年前，第一任巫祝叛逃，桓山上凭空出现了三个实力可怖的怪物。 那三个怪物对于人类的恶意极为明显……也是在那个时候，山神姒嬛消失不见了。 失去了姒嬛的庇佑，拥有强大力量的巫祝又不知藏到了哪里……只是普通人类的神佑村村民自然不可能抵挡得住怪物所散发出的浓郁怨念。 那个时期，有数不胜数的人类死于恶念的侵蚀，死于突然爆发的天灾，死于紧随天灾之后到来的饥荒……彼时的神佑村，说一句饿殍遍野都不为过。 第一任巫祝在叛逃时还未收徒，因而“巫祝”这一体系就等于是直接断绝在了她的手中。就在这危难时刻，第二任巫祝挺身而出，以身试法，试图摸索出通往神座的正确道路。 或许是上天垂怜，亦或是消失的山神依旧在庇佑着姒嬛山脉……第二任巫祝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真的探索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可惜那个时候，第二任巫祝的身体早已在一次次失败中变得千疮百孔，所以她只能选择收下徒弟，倾己所能，将最为得意的徒弟培养成为历届最强的巫祝。 而这位巫祝……正是齐胜和齐月等人的师父。 齐月喝了口浓茶：“五百年前……自师父就任巫祝一职起，就一直在寻找消灭那三只怪物的方法。” “在这段漫长的时光里，我们也挖掘出了无数曾被掩埋在历史洪流中的……隐秘。” 第九十五章 屠神之战(9) 吃瓜，可谓人类共通的天性。 听到“隐秘”这两个字，原本还只是公事公办，权当在看“任务须知”的林深泽等人即刻打起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齐月，静候下文。 齐月被玩家们突然改变的态度惊到了，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大师兄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桓山上盘踞的那三个怪物中……有一位，名为姒嬛。” 曲一杨应道：“他还说过，另外一个疑似是一百年前主持祭祀的大祭司魏乾，而最后一个，则是……引诱姒嬛堕落的罪魁祸首。” “这是我们的师祖，也就是姒嬛山脉的第二任巫祝，所做出的推测。” 齐月点头道，“在得知其中一个怪物很有可能是山神之后，我们便恢复了每年一次的祭祀，渴望以此方式唤醒祂的意识。” “可惜……” 少女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了瞳孔中泄露出的悲伤。 “可惜，你们非但没有成功，还直接导致了前任大祭司的牺牲。”方宇非常没有眼色地接话道，“桓山上的怪物也由两个变成了三个，是吗？” 齐胜看了自家师妹一眼：“那的确是我们的失误。” “不过也正是因为出了那样的意外，我们才终于确定，过去那位无私庇佑着我们的神明……已经完全堕落成终日渴求着鲜血与死亡的……恶鬼了。” 迟愈听着，脑海中蓦地闪过了玩家们此次的“主线任务”。 ——让堕神“姒嬛”得以解脱。 或许，齐胜等人的猜测是正确的，山神姒嬛确实还保留着最基本的自我意识……但也仅限于此了。 齐月缓缓吸了口气：“自神明消失后的这数百年间，神佑村的居民们无时无刻不在渴求着祂的归来。” “哪怕知道祂已经变成了怪物，大家渴望的心情也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但是……无论多么美好，幻梦……终究只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梦而已。” 众人被她语气中的无奈与怅惘所感染，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眸。 “意识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以后，师父当机立断，决定带领神佑村的所有居民自救。” 齐胜继续说道，“而就在她做出这一决定的第二天……早已叛逃的第一任巫祝，出现了。” 齐月闭上眼眸：“她是神明亲自教导的弟子，对神明除了敬仰以外，自有一份特殊的孺慕之情。” “也正因为她是神明的弟子……千百年的苦修让她的实力丝毫不弱于师父，甚至还隐有胜之。” 齐胜眉头蹙起，表情复杂，“她不同意对桓山上的三个怪物下手，又不愿伤害同为一脉的后辈，所以干脆将师父拖入了幻境中。” “自那以后，师父就一直在闭关。” 齐月幽幽叹道，“而针对三个怪物的剿灭行动，也就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话至此处，姒嬛山脉的过去已经像是画卷一般，随着齐胜、齐月的叙述，缓慢在众人的眼前展开。 曲一杨沉吟片刻后，总结道：“所以现在的状况是，两位巫祝在幻境中角力，而我们这些……外来者要做的就是，进入幻境，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让胜利的天平向你们的师父倾斜？” 两位师兄妹点了点头，表情沉凝，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喜色，显然是没对“入梦”的结果抱有任何期待。 “听起来……不像是件能简单办成的差事啊。”贺梅梅饶有兴致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实，毕竟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不知多少波玩家来挑战过这个副本了，除非每通关一次都会重置进度，否则若是难度太低，齐胜一方岂不是早就赢了？ 尽管已经对过去那些玩家的结局有所预料了，曲一杨还是顺口问了一句：“在我们之前的那些外来者……没有一个成功过，是吗？” “是的。”齐月颔首道，“最开始时，我们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幻境上……直到经历过不下三次失败之后，我们才终于明白过来，能杀死神明的……只有神明。” 要用魔法来对付魔法是吧。 迟愈没有把这句吐槽说出口，以免破坏此刻严肃的气氛。 齐月转过头，清冷的目光穿过墙壁，不知落在了何处：“而师父……便是上天选中的新神。” 听到这里，顶着“天选之子”这个id的方宇很想杠一句“为什么”。 但理智告诉他……和一个玄幻世界较真“主角为何是主角”是毫无意义的。 “也就是说……必须将你们的师父唤醒，才能完成杀死怪物的任务？” 林深泽“嘶”了一声，“需要我们怎么做？像海晏说得那样，进入幻境？” “不仅如此。” 齐月站起身，踱步到房间内的唯一一扇窗户前。 她注视着窗外那幅安宁祥和的画卷：“师父和师祖虽然拥有着全然不同的理念，但她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那就是——守护神佑村，守护这片被她们视为归宿的故土。” “然而……”齐胜补充道，“她们都认为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才能够为神佑村带来光明的未来。” “基于此……她们创造出了两个大致相同，只在细微之处稍有些差别的神佑村。” 齐胜眸光沉着，“想要让师父醒来，就必须分辨出谁为真，谁为假。” “这不是很简单吗？” 方宇脱口道。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面色一肃，转头四顾：“这里是真实的神佑村，也是按照你们师父的理念，按部就班发展下来的神佑村。” “不管幻境中的两个村庄多么相像，总是会有不同的，对照着现实玩一起来找茬……不是很困难吧？” 秦臻暗中点了点头。 “应该没那么容易。”林深泽眉头紧蹙。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从方才起就一直沉默着的迟愈开口道，“两位巫祝编织出的神佑村，都是以现实为基础的，不过，会根据自己的理念进行小部分的改动。” 第九十六章 屠神之战(10)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都是虚假的，分别代表着两位巫祝对未来的预测。” 迟愈的语气缓慢而沉稳，“不过……哪怕是实力无限接近于神明的人，也依然有着身而为人的局限性。” “所以，两个幻境都各有其破绽，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第一任巫祝在编织过程中的疏漏之处，并将其戳破，帮助第三任巫祝赢得胜利。” 齐胜和齐月相继点头，肯定了迟愈的这番猜测。 “明白了。” 方宇了然地点了点头。 对己方阵营的错误视而不见，对敌方阵营的疏漏重拳出击……很容易理解嘛！ 曲一杨的眼神闪烁：“并非以现实为蓝本，去挑出幻境中的错漏，而是依靠……” 坐在他身旁的秦臻蓦地恍然道：“……逻辑？” 林深泽皱眉看向齐胜：“这就是你提议玩狼人杀的原因？测试我们的智商以及盘逻辑的能力？” 狼人杀？ 齐月侧了侧头，似是有些好奇。 “算是吧。”齐胜龇牙笑了笑，“不过过去的经验告诉我，哪怕是在牌桌上能够一眼看穿他人伪装的高配玩家，在面对幻境的时候，依旧缺乏足够的手段去辨别其真假。” 他以手按桌，潇洒起身，“故事背景了解得差不多了，你们是需要一段时间消化一下，还是直接开始任务？” 毕竟在此之前已经“接待”过好几批玩家了，这段话齐胜说得分外顺口。 几位玩家都是行动力颇强的性格，再次询问过两位师兄妹，确定没有什么分辨真假的捷径之后，众人一致决定即刻开始行动。 齐月对于他们雷厉风行的作风很是满意，立即差人为七位玩家并一名npc安排了住处。 按照齐胜的说法，两位巫祝以神佑村为蓝本编织出的幻境中，必然会有他和齐月的存在，为免引发“时空悖论”之类的特殊状况，他们是无法为玩家们提供任何帮助的。 而进入幻境的方式也非常的简单朴实——用特殊的线香，引人入梦。 …… 迟愈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光线迷蒙、暗影重重，让她有种恍然还在梦中的感觉。 竟然真的睡着了……是我的防备心不够，还是那支线香本就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她翻身下床，扭头望向窗外。 此刻，天光乍现。 从她的角度望出去，能看到阴云密布的墨蓝色天空，也能看到道路两边枝叶飘荡的杨柳。 许是因为天色尚早，空荡荡的街道上找不见半个人影……能够传入耳中的声音同样也只有寂静。 迟愈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推开房门，遥望着被披上了一层深蓝外衣的景色。 齐月为八位“入梦者”准备的是一处面积颇大的院落，十数间茅草屋整整齐齐地坐落在篱笆围墙内，安静得像是和其中的住户一同陷入了沉眠一样。 早在进入这里之前，迟愈就已经仔细思考过了。 他们要做的是找出幻境的破绽，而面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地界，就算再如何聪敏，再怎么会盘逻辑，也绝对不可能发现那些隐藏在和平表面之下的错漏。 所以……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观察。 就像是在桓山上玩的那两局狼人杀一样……融入自己的身份中，观察其他居民的每一个动作，揣度从他们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然后……抓住破绽，一击制敌！ 这些念头在迟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迈开步伐，朝位于自己左手边的“邻居”家走去。 那里住着的是秦臻，她的右手边则是贺梅梅。 如此巧合的顺序……让人很难不多想。 挨个将同伴唤醒，一行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那就这样定了。” 数分钟后，曲一杨拍板道，“我们刚好八个人，分成四组，以此地为基点，分别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观察……神佑村的风土人情。” “按照齐胜之前的说法，那支线香能够让我们入梦两次……第一次经历的幻境，主人是齐胜他师父，第二次则是那位叛逃的第一任巫祝。” 他说着，突然吐槽了一句，“说起来，我们连那两位巫祝的名字都不知道……齐胜他们师兄妹是在避讳些什么吗？” “可能吧。”方宇插话道，“毕竟一个是他们的师父，一个是叛逃的师祖。” 贺梅梅托着腮：“以他们的身份，前者的名字不方便透露，后者……他们也未必会知道师祖的真名。” “有道理。”林深泽凝神点头。 “……” 迟愈沉默地看着他们。 ……这几个家伙，以为这是在办公室里，可以随意摸鱼吗？ 她腹诽道。 尽管迟愈的心理活动十分丰富，但面上始终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淡表情。 一旁的楚暮苏也没有阻止的想法，似乎是对眼前的场面司空见惯了。 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外人”，时零一直保持着礼貌而温和的微笑……那副饶有兴味的模样，让人很难不联想到……这人恐怕是在把方宇等人当猴看。 最后，还是秦臻出面镇住了场子：“打住打住，话归正题。” 她给曲一杨递了个眼神，“我们分成四组，观察神佑村的风土人情……然后呢？” “然后，傍晚时分回到这里，分享一下彼此的经历。” 曲一杨清了清嗓子，“第二次入梦后同样如此，接着再根据这两次的经历，分辨真假……不对，应该是找出第一任巫祝所创造出的幻境的疏漏。” 他看了眼同伴，“具体计划就是这样……有人有什么疑问吗？” 林深泽高高举手：“我有问题！” “既然我们的目的是找第一任巫祝的茬，那为什么要经历两个不同的幻境？将两次入梦的机会都用在目标身上不好吗？” “好问题。”曲一杨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为什么非要这么做……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引梦香的局限，也有可能只有两相对比，才更容易找出错漏之处。” 曲一杨从道具栏中拿出四份纸笔，分发给众人，“不管怎样，齐胜他们既然如此安排，定然是有其原因的。” 第九十七章 屠神之战(11) 林深泽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似是在鄙视队友这段“回答了，但没完全回答”的解释。 简单的商讨后，四个队伍很快就组了起来——方宇和曲一杨为第一组，负责西方；林深泽和贺梅梅一组，负责南方。 时零这位神秘的npc则交由楚暮苏“看管”。 玩家们虽然对前者有那么些戒备，但两方至少目前为止是站在同一阵营上的，时零对他们直接出手的可能性不大，单纯智力交锋的话，让楚暮苏来做这个“监管”的工作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迟愈拿起纸笔，看了眼自己的队友。 秦臻似有感应地回望过来：“我们也出发吧。” 这次的分组是由曲一杨全权决定的，鉴于他直接把自己的“黄金搭档”分给迟愈的公正行为，没有一个人对于分配方案提出意见。 迟愈轻轻颔首，迈步出门。 她们这一组负责的是东方。 遥远处，微红的晨曦占据了半边天空，将整个村庄都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金色光泽。 秦臻拿着迟愈分给她的一半白纸，步伐稳健地走在队友身边，时不时转头向两边看去，像是想要把眼前所见的一切全部印入脑海一般。 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 “那个……”她终于忍不住，主动搭话道，“我们到底要观察些什么？” “看人，看事。” 迟愈的目光落在了左侧方的一间草屋前。 种种迹象表明，神佑村的生产力水平最多与封建社会相当。 这里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更没有多姿多彩的娱乐活动，因此，村民们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良好习惯。 在迟愈的视界中，一位穿着粗布麻衣，身后背着草帽，脚下蹬着长靴，腰间挂有匕首、镰刀等物的中年男人正大步踏出房门，朝着远处山林的方向走去。 她默默将这一场景记下：“看人，是观察他们之间的对话。” “看事，则是观察他们的日常生活、行动轨迹，以及遇到特殊情况时的应对方法。” “特殊情况？”秦臻若有所思。 “嗯，其实这个展露出的细节与信息才更多，也更为真实……” 注意到秦臻表情的变化，迟愈立即补充道，“我们的身份敏感，这里又是以现实为基础创造出来的幻境，别的不说，齐胜和齐月肯定是在某处坐镇着的。” “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顺其自然，做个安静的旁观者就行。” 秦臻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橙红色的太阳也逐渐显露出了全部的身形，将一缕缕、一片片带着热意的光束洒向整个大地。 在阳光的照耀下，神佑村也缓缓“苏醒”过来。 纵横交错的小路上，扛着各种农具的行人或步履匆匆，或言笑晏晏。 迟愈和秦臻漫步而过，认真倾听着居民们的对话。 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家常……没有什么值得记录下来的。 迟愈瞥了眼手中的纸笔，突然想起了“起居郎”这一特殊的职业。 “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呼打断了她发散的思绪。 迟愈循着秦臻的目光望去，先是看见了三两结伴、快步前行的稚童，然后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了一处由三间茅草屋组成的院落。 那三间茅屋占地面积都不小，显然不是用于居住的，而是…… “这里竟然还有……” 秦臻咽下了“学校”两个字，换了个更符合当前时代背景的词汇，“学堂？” 不等迟愈说话，她就自顾自接道，“也是……不管是哪个时代，什么地方，知识与文化的传承都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她一边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录着什么，一边伸长脖颈，试图绕过那高耸的围墙，窥见学堂中的点滴风光。 迟愈看了她一眼：“要进去逛逛吗？” “啊。”秦臻睁大眼睛，有些紧张地盯着迟愈道，“可以吗？” 尽管只有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但在迟愈的心中，秦臻那原本高冷、稳重的形象早已塌了个彻底…… 从两局狼人杀的表现来看，她非但不沉稳，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呆萌？ 总之就是与她成熟的外表完全不符。 面对秦臻的疑问，迟愈并没有用“想去就去呗”这句话来回应，而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幼童心思单纯、不懂遮掩，从他们的行为中能够找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 “而且……学堂这种地方算是特殊场所，放到普通的网络游戏里，一般都是会触发关键剧情的。” 秦臻眨了眨眼，没有在迟愈的表情上看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真的吗？” “真的。” 迟愈点头补充，“就算没遇到关键剧情也没关系，我们的任务就是四处闲逛……逛街是逛，逛学校也是逛，不是吗？” 本就有意去看一圈的秦臻被说服了。 两人在院门口站了一会，确定不会有“保安”突然冲出来把她们赶走之后，这才顺着人流走了进去。 背着各式各样布包的孩童们步履轻盈，在从两侧绕过她们的时候，会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两眼，澄澈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探究。 不知是在打量她们陌生的面孔，还是对她们身上古怪的装扮感到好奇。 迟愈无视了那些眼神，沉默地观察着学堂的布局。 除了仅有的三间“教室”之外，只在靠后的地方有一片空地，应该是供学子们课间休息、玩闹的地方。 这学校……有些简陋啊。 迟愈看着屋顶厚厚的茅草，以及有着明显修补痕迹的墙壁，抿了抿唇，不发一言。 身边的秦臻同样如此。 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共情能力较强，比起迟愈，她看向房舍、孩童的眼神中多出了一分难以抹去的怜惜。 “去那里看看吧。”秦臻指着其中一间“教室”道。 不同于其他两个屋子的热闹，来来往往的孩童没有一个踏进那里的，显得冷清得很。 秦臻能一眼注意到它并不算奇怪。 迟愈颔首同意，脚步一旋，跟在秦臻的身后走了过去。 第九十八章 屠神之战(12) 不等两人靠近，屋内就传来了郎朗的读书声。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秦臻愣了一下：“这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且不说这首诗是初中语文教材上的内容，以这个学堂中孩童们的平均年龄是否能理解的问题……这明明是“副本世界”啊，为什么现实中才有的诗词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创造出了“卵世界”的……神明或者系统主脑，是以现实为蓝本搭建整个世界的？ “嗯。”迟愈应了一声。 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诗词的内容上，而是专注地凝望着教室里的一排排桌椅，以及老神在在、正襟危坐的半大孩童。 他们最多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不像迟愈想象中的古代少年那样，才十几岁就仿佛是涉世已深的小大人。 他们的脸上依然带着幼童特有的单纯，和现实世界中那些五六年级的小学生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的面前没有课本，只有一沓粗糙的纸，上面写满了墨色的字迹。 迟愈二人正看着，不知从何处突然转出一道竹竿一样瘦弱、高挑的身影来。 他留着短发，身着青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本书，本想直接走进教室中，孩童们那整齐的读书声却阻住了他的脚步。 他看着教室内认真朗读课文的少年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经意间一转眸，瞥到了旁边凝神而立的迟愈和秦臻。 年近四十的教书先生皱了皱眉，迈步上前：“请问……两位是谁？有何贵干？” 秦臻猛地回神，下意识朝身边看了一眼。 意识到此时站在她旁边的已经不是曲一杨，而是比她资历更浅的后辈之后，秦臻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她刚要说话，就听得身旁的女孩开口道：“我们是大祭司的客人。” 在入梦之前的那次交谈中，齐月提起过，齐胜便是神佑村的现任大祭司……所以迟愈说她们是齐胜的客人，是挑不出一点儿错处绝对真话。 果然，听到“大祭司”这三个字，教书先生放松了不少，连带着神情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至于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迟愈状似不经意地望了眼教室的方向，“大祭司托我们来看看情况。” “原来如此。” 教书先生非常自觉地将迟愈模棱两可的解释补全了，“现在距离开学也有近两个月了，大祭司和巫祝关心学子们的近况，遣人来查看一番，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把手中的书卷一合，“需要我带两位客人四处走走吗？” “不用了，您忙您的就好，我们就……随便看看，马上就离开了。”秦臻斟酌着用词。 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在学堂中发现任何异常，所以没必要在此处多浪费时间。 见迟愈也点头，教书先生这才放下了心思：“其实我也不算忙，左右学堂里就这么三间教室，一百来个娃娃……娃娃们又都聪慧好学得很，根本无需我太过操心。” 秦臻听着，好奇问道：“学堂里只有您一位老……先生吗？” 教书先生没在意那个“老”字：“不，还有一位姓卢的先生，不过她今日休沐，所以现下学堂里才只有我一人。” “偶尔巫祝大人也会亲自过来，教习一些诗词歌赋，或是……技巧法术，不过学堂里的毕竟都是半大的娃娃，所以学的也都只是些比较粗浅的东西。” 技巧……法术。 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个“小铃”不是个例？ 神佑村原来不简单是一个凡俗村落……还是个低魔世界？ 迟愈转头，本想与秦臻对视一眼……可人家根本没注意到这个词汇，依旧在与先生攀谈着。 迟愈视线上移，无声地叹了口气。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教书先生便以“要去给低年级的学生们布置课业”为由拱手告辞，秦臻有样学样，客气地回了一礼，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位于中间的屋舍之中。 恰在此时，孩子们的朗诵也接近了尾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如此慷慨激昂的语句从一群无忧无虑的少年口中读出来，少了一分悲壮与坚决，多了一丝轻快与朝气……仿佛充满着光明与希望的宣言一般。 秦臻最后看了一眼：“……我们走吧？” “好。” 迟愈转过身，与秦臻一起朝学堂外走去。 距离院门口最近的那间房舍中，由于没有先生的管教，里面的学生又是年纪最小的一批，所以显得有些闹哄哄的。 迟愈和秦臻路过的时候，一个背着书包的女童突然撞了过来。 走在外侧的秦臻眼明手快，一把将人拦住，免得她撞到自己身上。 “对、对不起！我因为快迟到了所以才……” 女孩在秦臻的帮助下及时刹车，然后诚恳地弯腰道歉。 熟悉的音色让秦臻愣了愣。 迟愈也忍不住看向她：“……小铃？” 这女孩，和他们刚进神佑村时，路上遇到的那个卖玫瑰花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不对，应该说就是她本人。 小铃惊讶地抬头：“……你们是谁？” 她还以为一头撞在了自家先生身上了！ 没想到是两个陌生人，那没事了。 小铃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是路先生的客人，来探望先生的，对不对？” “啊……嗯。”秦臻敷衍着点了点头。 她刚想说一句“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快点去上课吧”，眼前的女孩却“嘿嘿”笑道：“两位大姐姐，你们这么好看……要不要买一朵与自己相称的鲜花？” “漂亮的，有着清雅香气的鲜花！什么品种都有，很便宜的！” 便宜…… 一朵玫瑰换一支玉簪……这叫便宜？ 你到底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这两个字的？ 这边的迟愈心里吐着槽，旁边的秦臻也忍不住笑了：“又要表演那个‘砰’的一下变出花来的……法术？” 第九十九章 屠神之战(13) 小铃“啊”的轻呼一声：“你们怎么知道！” 秦臻刚想说话，后方却传来了一道略带愠怒的醇厚嗓音：“赵玲月！” 方才还满脸笑容的女孩条件反射地挺直腰背，顾不上再和迟愈二人说话，高声应了一句之后，就立刻朝着教室门口跑去。 先前的那位教书先生此时正站在不远处，长眉倒数、手执竹板，一副气势汹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把眼前这个习惯性迟到的学生拉到身边打手心一样。 这一刻，就连早已离开学校的秦臻都被老师独有的威严所摄，一句为女孩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铃显然对此等情况很有经验，面对先生的怒火，她连丝毫的停顿都无，直接闪进了教室里。 教书先生向迟愈二人拱了拱手，然后龙行虎步地跟着闯了进去。 那气势……秦臻突然有些同情那个叫赵玲月的女孩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教室里就响起了教书先生的轻喝：“赵玲月！” 稚童们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座椅拖动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昨天布置下去要求背诵的古诗，你会背了吗？” “会了！” 路先生的语调稍有缓和：“那你现在背一遍我听听。” “这个……《天净沙·秋思》，【元】马致远。” “枯藤老树昏鸦……” 女孩沉吟了许久，然后才急哄哄地接出下一句，“蒸鱼焖肉醉虾！” 整个教室安静了一瞬，旋即爆发出了震天撼地的笑声。 路先生咬牙切齿道：“把这首诗抄十遍，今天放学之前如果还不会背，就单独留下来抄诗……一直抄到会背为止！” 无意间旁听到了这么一出大戏的迟愈和秦臻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片刻后，秦臻扯了扯嘴角，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们……走吧？” “走吧。” 迟愈重重一点头。 两人快步朝着院门口走去，直到跨过门槛，来到学堂之外，彻底将那些杂乱的声音抛在了脑后……秦臻这才松了口气。 她笑着道：“总感觉……怎么说呢，已经逝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我？” 迟愈深以为然。 “不过……” 秦臻感叹道，“那样轻松美好的画面，总让我想起一首歌。” 迟愈十分配合地问道：“什么歌？” “莫哥一直很喜欢的一首，叫《ashesofdreams》。” ……啊。 迟愈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间挤满了动物的小酒馆，想起了一边伴奏一边吐魂的异界行者三人，想起了……身穿女仆装和毛绒黑丝的寂寞兄。 她握了握拳头，感受到了自己肌肉的紧绷。 秦臻没有注意到同伴的异常，自顾自地唱道：“oncethereweretreesfullofbirds.（曾经，树上落满了飞鸟。）” “meadondsvibrantwithflowers.（牧场长满了花冠。）” “carefreethesongsourchildrenoncesang.（无忧无虑的孩童，唱着无忧无虑的歌谣。）” “gildingourminutesandhours...（那是我们最珍贵的时光……）” 秦臻的声音条件比莫笙好很多，音准更是甩了他不知道多少条街。 低哑女声浅浅的吟唱，配合上朝阳初升、树影摇晃的惬意景象……迟愈的五指缓缓松开，并不自觉地望向身后的学堂。 有种……宁静却又悲伤的感觉。 唱着唱着，秦臻忽地停住。 接触到迟愈疑惑的目光，她下意识解释道：“这首歌后面太伤感了，不太符合当前的意境。” ……才不是因为觉得当众唱歌有些羞耻呢！ 见迟愈颔首，她略有慌乱地转移话题道，“我们继续向东走吧……希望接下来能够遇到足够特殊的异常事件！” 忐忑不安地等了数秒后，迟愈终于收回了望向她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这家伙……意外的单纯啊。 每一个高岭之花都是潜在的天然呆？ 迟愈心中吐着槽，面无表情地朝着骄阳初升的东方走去。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逛了一个上午，刚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却恰巧遇到了下学回家的路先生。 路先生感动于她们大中午还在替大祭司和巫祝巡视村落的尽责行径，热情地邀请她们去自己家做客。 对此，颇感疲惫的迟愈二人表示……盛情难却，却之不恭。 在路先生家坐了大半个小时，顺便蹭了一顿饭之后，两人提出了告辞，并婉拒了路先生的夫人非要塞给她们的饭后甜点。 “神佑村……还真是民风淳朴。” 秦臻如此感叹道。 迟愈在白纸上写下最后一笔，深感赞同地“嗯”了一声。 天空中，金色的太阳从东边升至头顶，又在最为鼎盛之际缓慢下落，逐渐西斜。 迟愈抬头看了眼浓墨重彩的晚霞，再看一眼手中记满了字迹的纸张。 她刚要开口，不远处却突地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呼唤声。 “……醒醒！醒醒！” “都别动他！退远一点！” “快！快去叫巫祝大人过来！” “……” 迟愈和秦臻具是一怔，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位于她们侧后方的一间茅草屋前，十数个青年男女将屋外的一片空地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脸上全都写满了忧虑，个别人似乎想要上前，却又顾忌着什么，始终没有动作。 迟愈眉头微蹙，迈步过去。 秦臻紧随其后，不自觉地伸长脖颈，试图让视线突破人群的封锁。 迟愈随手拉住一个站在外围的年轻少女：“怎么回事？” 许是她的这句话问得实在太过自然，又许是她的严肃表情很是令人信服，本就有些六神无主的少女“啊”了一声，磕磕绊绊地解释道：“邵清哥哥，他、他，他体内累积的‘污染’太多，所以……所以突然昏过去了。” “污染？” “应、应该是污染……邵清哥哥平常身体很好的，今天突然病倒……除了污染，我找不到其他原因了。” 随后赶来的秦臻听完了两人的一问一答，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这女孩……思考问题的方式好像与我们有点不一样啊。 迟愈方才的那句“污染”，明显是在问“污染是什么”……至于那个所谓的邵清哥哥到底是怎么病倒的，和我们有很大关系吗？ 第一百章 屠神之战(14) 迟愈与她有着相同的看法。 她没再试图从少女的口中套话，而是转向秦臻道：“我过去看看。” 秦臻皱了下眉。 出于“资深玩家”对后辈的关心，她本不欲答应，但转念一想，迟愈身边有那个强大的鬼魂跟着，实力绝对不弱，再加上“请神令”的特殊性…… 即便她正面对敌的能力稍微差了点，保命的手段也绝对不会少的。 思及此处，秦臻点了下头，提醒道：“一切小心。” 迟愈应了一声，一边拨开围观的人群向前走，一边从道具栏中取出了【艾尔尼娅的冠冕】，将其戴至头顶。 秦臻在后面跟着、看着，目光在那顶银色的桂冠上停顿了片刻。 对了……她有一件可以免疫“神秘”类技能的道具，而那什么“污染”，一听就是包含在其防御范围之内的…… 看来在那个少女说出“污染”一词的时候，她就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 嘶，等等……我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迟愈这运筹帷幄，走一步算三步的样子……很帅？ 秦臻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面颊上，表情呆滞地想道。 迟愈对身后队友的“纠结”一无所知，对两侧被拨开的居民们的怀疑眼神也毫不在意。 她径直来到包围圈的中央，垂眸望向躺在地面的青年。 许是出于对“污染”的畏惧，十几位村民没一个敢靠近的，所以在青年周边留出了半径足有近两米的中空地带。 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穿着便于行动的短打，脸上那原本是小麦色的皮肤此时却仿佛有黑雾缭绕一般…… 给人一种……此人命不久矣的感觉。 迟愈的脑海中，艾尔尼娅的声音蓦地响起，带着些许的迟疑与忌惮：“这股气息……” 迟愈蹙眉凝神：“你感到很熟悉吗？” 她之所以选择拿出【艾尔尼娅的冠冕】，除了防备可能会有的攻击以外，就是想让这位曾经的“月之恶魔”辨认一下“污染”的来源。 毕竟……山神姒嬛的堕落，极有可能就是被某个高位格的存在污染了。 艾尔尼娅沉吟片刻：“我无法确定……再靠近一些，或许就能从中感应到更多、更有用的信息了。” 再靠近一些…… 迟愈在心中衡量了一瞬，决定相信“冠冕”的防御能力。 见她似要上前，旁边一位热心的中年大婶顿时“哎”了一声：“小姑娘，快退回来，很危险的！” 大婶忧心忡忡地道，“小清这孩子，十有八九是与外界接触太多，被污染入侵了心脉。” 大婶不愧是大婶，对这一突发状况的了解比先前那个年轻少女深入多了。 外界…… 她的意思是，外界存在着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污染”？ 迟愈将大婶的话翻译了一遍。 见她不出声，大婶“嗨”了一声：“这污染只有巫祝大人才有办法解决，我们这些人，虽然有些抵御的法子，但大多粗浅得很，这个时候不自量力地挺身而出……” 她顿了下，委婉地警示道，“那等会巫祝大人过来时，要救的可就不只是小清一个人了……” 站着过去，横着躺下是吧…… 迟愈心中吐槽，礼貌地向好心的大婶道了句谢：“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嘴上这么说着，她却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大婶下意识想伸手将这个不知死活的瓜娃子拉回来，但由于两人相隔实在太远，第一次的尝试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她纠结了半秒，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唉……可惜了，难得遇到这么一个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女娃娃……只能寄希望于巫祝大人能把她救回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村子里以前有这么一号人吗？ 大婶抓了抓头发，决定不用这么复杂的问题来为难自己。 在周边众人或担忧，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迟愈在青年的身边半蹲下来，循着灵感伸出右手。 纤细白皙的手指先是在青年的额头悬停片刻，然后一路下行，来到了对方还有着轻微起伏的胸口处。 迟愈双眸微眯，刚要按下去，一道黑芒却宛如箭矢一般，朝着她的面门直射而来！ 就站在不远处的秦臻心脏一跳，条件反射地上前一步，想要将迟愈从黑芒的攻击轨道上拉开。 而在此之前，柔和的白光早已应激而出，与黑芒缠在了一起。 这一刻，迟愈只觉得好像有一缕意念突破了桂冠的防御、钻入了她的脑海。 这一刻，她的思绪就仿佛是密集堆叠在一起的炸药桶一般，而那缕诡异的意念便是引燃一切的火星。 伴随着虚幻的轰然巨响声……迟愈的思维，瞬间炸开了！ 她猛地起身，“噔噔蹬”地后退数步！ 原本正站在她身后看热闹的居民们顿时作鸟兽散，生怕“污染”会传播到自己身上一般。 “驰豫！” 秦臻焦急喊道，“你……” “我没事！”迟愈压下内心翻涌而起的烦躁与狂乱，尽量冷静地说道，“你先别过来……那污染有些蹊跷……” 闻言，秦臻立即止住了步伐。 迟愈拥有那顶冠冕，尚且遭到了重创……换她上去，受到的影响定然只深不浅。 那所谓的“污染”……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臻不自觉地蹙起眉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就在这时，地面上昏迷不醒的青年突地动了动手指，颇为痛苦地闷哼了一声。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湛蓝天空，眼瞳中写满了迷茫。 “小清……小清醒了！” 围观的人群立即骚动起来。 先前好心提醒迟愈的大婶瞠目结舌地瞪向后者，不敢相信这位未曾谋面的小姑娘竟然拥有和巫祝大人相同的能力。 见那位叫邵清的青年努力了几次都没能坐起来，有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迟愈阻止了。 “他身上的污染还没有清除干净。” 迟愈深吸了口气，“现在贸然接近他，还是很危险的。” 此话一出，居民们当即再退两步，将“从心”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众人等候多时的呼喊声总算是传了过来。 ——“巫祝大人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屠神之战(15) 神佑村的现任巫祝……齐月。 迟愈和秦臻的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了这个名字。 围观的人群缓缓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足够两人通过的小道。 两位玩家抬眸望去，但见，一位黑发如瀑、长相清丽，身着浅绿罗裙的女孩逐步走近，脸上不见分毫担忧，反而是习以为常般的……平静。 看见迟愈二人，齐月先是皱了下眉，随即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收回了望向她们的视线。 她两步走到青年身边，缓慢蹲下身来。 邵清艰难地转动眼眸，勉强扯出了个僵硬的笑容：“巫祝大人……” 齐月温柔地看着他，轻声安慰道：“放心，你马上就能好起来了。” 话落，她用掌心托起青年的右手，另一只手虚虚盖在后者的手背上。 梦幻般的五彩光芒自两人交握的手掌中绽放开来，在光芒的照耀下，青年面容上的青灰之色缓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代表着健康的红润。 迟愈静静地看着……莫名联想到了第一次遇到小铃的时候，她为众人变的“魔术”。 十数秒过后，五彩的光芒逐渐淡去。 齐月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浅笑着道：“好了，回去再休息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恢复了。” “谢谢，谢谢巫祝大人。” 人群中，一位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快步走出、连声道谢，扶着邵清的臂膀将其拉了起来。 齐月回以微笑：“举手之劳而已。” “好啦好啦，事情解决了。” 先前的热心大婶非常熟练地驱赶群众，“都别再这围着了，地浇完了吗？饭做好了吗？没有？没有还不快点回去继续干活！” “别都杵在这里，打扰小清休息。” 闻言，居民们顿时发出了一阵哄笑，有人点头应是，有人含笑反驳……不过一会儿，就彼此打趣着离开了。 憨厚的中年男人也扶着大病初愈的邵清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一时间，整片空地上就只剩下了齐月、迟愈和秦臻三人。 绝对的寂静顿时笼罩而下，让秦臻有些不适地挪了挪步子。 数秒后，就在她终于忍不住想要提出告辞的时候，齐月开口了：“今天早上，赵叔为了修补损坏的阵基，独自一人去了后山。” 两位玩家对于她突然开启这一话题的行为各有疑惑，却默契地都没有出声。 “按理来说，一来一回，加上修复或者更换阵基的时间……最多四个时辰，他就能够回到家中了。” 齐月继续说道，“可我刚刚赶来的路上，途经他的家中……却发现，不仅院门正紧锁着，屋内的油灯也还没有点起来。” 现在已是傍晚，太阳的半个身子都已经没入了西边的天际线，身处屋内却不点灯的话，可能连正常视物都有些困难。 “你的意思是……”秦臻皱眉，“那位赵叔，他在山上遇到了危险？” 齐月默认道：“两位愿意陪我去看一看吗？顺便……” 她转向邵清家门的方向，似是想要透过由土石砌成的墙壁，望见那位死里逃生的青年，“关于神佑村，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们。” 迟愈和秦臻对视一眼。 “当然。”秦臻故作轻松地道，“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不是吗？” 昏暗的天光穿过云层，勉强照亮了周围的景物，也照亮了并肩行走在村间小路上的三道人影。 “你们应该是‘外来者’吧？”齐月闲聊般说道，“这次过来的只有你们两个吗？” “不，一共有……八位。” 秦臻斟酌片刻，还是将时零算了进来，免得眼前的这个齐月认为她在撒谎。 ——谁知道幻境中的齐胜是否认识时零和沃尔格？ “原来如此，你们是想要分头行动，以掌握更多的情报？” “……是的。” 见秦臻一副“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的诡异表情，齐月轻笑道：“每隔一段时间，这里都会出现一批新的‘外来者’，说着‘这里是幻境，我们都是虚假的存在’之类的胡话……” “好吧，其实不能算是胡话……尽管前因后果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但身处于我的立场上，还是会倾向于这么认为，你们就当没听见好了。” 齐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在你们之前的那几批‘外来者’也都大同小异，为了寻找幻境的疏漏之处，一整天都在村子里乱转、乱看。” “类似的事情经历得多了，很容易就能猜出你们的身份、目的，以及行动轨迹了。” “不过我想……” 她看着秦臻，笑道，“想要找出这里的破绽，很困难吧？” 秦臻“嗯”了一声：“此前的那些人，不出意外……应该全部都失败了。” “我想也是。”齐月望向远处模糊的山林，“毕竟，就连我这么一个在这里生活了多年，并被告知此为幻境的梦中人，都无法在日常生活中找出任何违和之处。” “仅仅两天的时间……” 她摇了摇头，“实在太过苛刻了。” 迟愈在一旁默默听着。 见两人间的谈话告了一段落，她这才插话道：“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当然。”齐月很好说话地点点头，“无论师父还是师祖，亦或是被‘创造出’的我们，都只有一个共同的期望——杀掉堕落了的神明。” “为此，我们绝对不会吝惜于任何帮助。” 果然，此前的那些“外来者”向她科普过第一任和第三任巫祝间的明争暗斗。 迟愈轻轻颔首：“在你们这个……时空中，你的师父是怎样的状态，那位叛逃了的师祖呢？” 齐月想了想，从头开始说道：“距今一百二十三年前，我的师叔……也就是神佑村的第八任大祭司，像往年一样，带领着祭祀队伍踏上了桓山。” “那时，山神早已彻底堕落，而对此一无所知、毫无防备的师叔……就那样轻易地丢掉了性命。” “甚至，同样化为了邪异可怖的怪物。” 少女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缕悲伤，仿佛漫天飞雪中的一树红梅，无比的醒目、刺眼。 第一百零二章 屠神之战(16) 齐月轻叹一声：“这一惨痛的事实打破了我们心中的美好幻想，让我们意识到……过去那个心怀苍生，始终庇佑着神佑村的神明姒嬛已经彻底死去。” “如今桓山上还存在着的，只不过是和祂同名的怪物而已。” 尽管这些内幕迟愈二人已经听过一遍了，却依旧没有打断齐月的意思，只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正是在那个时候……消失多年的师祖突然归来。” 齐月抬头，眸中倒映着深蓝的天空，“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们才得知……其实早在一千多年以前，神明就已经预料到了一切。” “正是因此，祂才会培养出巫祝与祭司，为了……” “为了在自己堕入深渊之际……有人能将自己杀死？”秦臻猜测道。 齐月默认道：“在是否要杀死堕神这件事上，师父坚定地认为，只有桓山上的三个怪物全部死去，神佑村才能够恢复往日的和平与宁静。” “而我们的那位师祖……她并不觉得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知道，她是姒嬛亲自教导的徒弟，如果真有别的方法，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师父被人杀死……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迟愈心中如此想道。 “她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互相牵制、暗中角力。”齐月继续道，“至于状态……她们现在都正处于沉眠之中，无法干涉外界。” “当然，也无法帮忙抵御来自怪物的侵袭。” “怪物的侵袭……”迟愈做了个简单的联想，“你之前说的，存在于后山上的‘阵基’，就是针对此事而设立的？” “没错。” 齐月有问必答，“那是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神佑村的第二任巫祝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神物，如果没有阵基的保护……” 她环顾四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物，包括我们，下场恐怕不会比百年前的那支祭祀队伍好上多少。” “可即便如此，数百年过去，阵基的力量早已被消耗殆尽……虽说巫祝的存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挡住‘污染’，可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才会有人定时前往后山，做一些修补的工作？”秦臻觉得自己彻底理解了一切。 齐月抿了抿唇：“每一个前往后山的人，都等于是将自己的性命押上了赌桌。” “赌输了就死，赌赢了……也只能为神佑村拖延一段时日而已。” 她望着远处，那越发接近的、深绿色的庞然大物，眸光闪烁。 “慢性死亡……”秦臻想到了这个词汇。 “相信那位曾经的山神，看着自己的臣民们一个接着一个慷慨赴死……也是会感到伤心的吧。” 她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惆怅。 迟愈没有对此多作评价，而是继续问道：“你们口中的污染……是那些怪物带来的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秦臻看着自己的这位同伴，像是有些不理解为何她的智商突然降低了许多。 齐月点头：“其实，污染也好，侵袭也罢，都是相同的意思。” “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她用两根食指比划了一下，“一种特殊的‘力场’。” “是桓山上那只怪物的能力？” 齐月“嗯”了一声：“就像神灵也会被其‘引诱’，以至堕落……只要身处于那只怪物能力的作用范围内，都会受到影响。” “如果没有阵基的存在，短则两月，长则半年，没有足够灵力傍身的大家……就都会死去。” 秦臻颇有些小心地道：“就像，那个叫邵清的青年一样？” 齐月没有回答，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意识到哪怕是阵基也无法彻底将污染隔绝在外，为了延长神佑村村民的生命，你才会选择教授他们法术？”迟愈问出了自己的下一个问题。 这是她在学堂时就在思考的问题了。 既然齐月时不时会去学堂教那些孩童法术，那神佑村的其他居民呢？会不会也在学习这些东西？ 很有可能。 而齐月方才措辞中的“足够”二字，更是从侧面印证了她的这一猜测。 “将修炼的方法普及开来，是我与大师兄，与师弟师妹们，与神佑村的大家商量后的结果。” “这不是我的选择。”齐月纠正道，“这是所有人……共同的选择。” “修炼……”秦臻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向往，又非常理智地说道，“应该是有条件的吧？” 就像修仙需要资质，需要灵根一样……虽然每本小说、各个故事的具体设定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那就是，想要获得力量，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只要能够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就算条件再苛刻，我们都会努力去完成。” 齐月再次强调道，“毕竟……这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选择。” 闲聊间，在齐月的带领下，三人顺着林间的小路，缓慢爬上了所谓的“后山”。 在半山腰的位置，她们在路边的草丛中找到了因脱力而昏迷的中年男子。 昏暗的光线中，隐约能够看清他的脸色……那是将死之际才会有的青灰，和被污染侵蚀，倒在自家门前的邵清如出一辙。 齐月快步上前，开始施救。 或许是因为救治及时，又或许是这位“赵叔”运气比较好，数分钟后，他便脱离了生命危险，甚至能够勉强站起身来了。 和齐月一起将他送回家中，迟愈和秦臻看了眼天色，不顾赵叔的挽留，直接提出了告辞。 “还真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回程的路上，秦臻边走边感叹道，“生活在外界那个‘真实’神佑村里的居民……也和这里的一样，随时都有死亡的风险吗？” “应该是的。” 迟愈偏了偏头，视线扫过道路两侧的茅草屋。 暗黄色的灯光从窗户中透露出来，给人一种朦胧、柔和的美感。 她望着窗纸上时不时晃过的黑色影子：“若非如此，齐胜他们也不会那么心急地想要彻底杀死那三只怪物。” 第一百零三章 屠神之战(17)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离开这里呢？” 秦臻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出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当初那个‘神佑’部落不就是从其他地方迁徙过来的吗？” 有道理…… 迟愈思考了两秒。 其实，齐胜他们不离开此处有很多种可能的原因。 比如，曾经受姒嬛庇佑的他们，早已被打上了某种特殊的灵魂印记，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也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怪物的能力覆盖范围也会不断扩张。 在齐胜等人看来，与其逃到天涯海角，将外界或许会存在的其他“部族”卷入风暴之中，还不如尽早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毕竟堕落的是他们世代供奉的神明。 面对祖先所犯下的罪孽，有人会不以为然，有人则愿意勇于承担……齐胜他们说不定就是后者那一类的。 迟愈收敛住思绪，刚要开口，就听到身旁的秦臻叹了口气：“我都忘了……这里是副本世界啊。” 这句突如其来的感慨让迟愈怔了一瞬。 副本……也就是说，这里是被刻意创造出来的虚假世界，生活在神佑村中的所有居民，包括齐月、齐胜……都只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人npc？ 迟愈下意识望向了身侧的茅草屋。 暖色的窗纸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映于其上，头颅虚虚低垂，肩膀微微垮下，端放于书桌上的右手轻轻抖动，似是在抄写着什么。 下一秒，一个窈窕的身影闯入了“画布”之中，将手里端着的碗碟放在桌上。 她侧首叮嘱了几句，桌前的孩童不时点头、回应……整幅画面安详而又温馨。 虚假的……副本世界。 迟愈抿了下唇，没再说话。 …… 供玩家们落脚的宅院中。 曲一杨坐在圆桌旁，把玩着黑色签字笔的笔帽，不断将其拨开、按回，循环往复。 方宇、林深泽不安分地在屋外踱着步子，时不时抬头向远处望上两眼，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就在他们不知第多少次路过门口时，贺梅梅总算是忍不住了，难得有些烦躁地朝他们喊道：“别晃了，很烦诶！” “抱歉、抱歉。” 林深泽先是道了声歉，然后才叹着气解释道，“我们这不是……担心驰豫和郄懿姐嘛。” “是啊。”方宇踮脚眺望，活脱脱一尊愁眉苦脸的“望友石”，“她们怎么还没回来啊，不会遇到什么……” 他把“危险”两个字咽了回去，免得乌鸦嘴。 贺梅梅鼓了鼓腮帮子，眸中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担忧来。 同样坐在桌边的时零见状笑道：“我去找一找吧。” 迎着众位玩家投来的目光，他泰然自若地补充：“从这里往东只有一条小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在半途中遇到她们。” 曲一杨和贺梅梅对视一眼。 前者刚想说话，一道低沉的男声便响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楚暮苏说着，直接站起身来，望着曲一杨道，“你们安心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如果半个小时之后还没有找到她们，我们会自己回来的。” 面对着沈忱的那张脸，曲一杨愣了片刻，然后才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你办事，我放心。” 楚暮苏轻一颔首，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时零。 后者笑了下，起身和他一起走出房门。 待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再也无法看清，屋外的方宇这才走回到圆桌旁坐下。 林深泽紧随其后。 犹豫了两秒，他开口道：“我觉得，无论齐胜还是时零，亦或是留守在桓山上的沃尔格，都是好npc。” “我们没有必要……那样防备他们吧？” “小心点总不会有错的。”曲一杨敷衍着答道。 其实，他和贺梅梅当时是倾向于同意时零的提议的，但不知道为何，楚暮苏这个一直以来漠然旁观的人，竟然会主动提出同行…… 他……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还是单纯不放心同伴，想跟着去找找看？ 曲一杨用力将笔帽摁回去，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 “其实你们完全没有必要如此谨慎。” 时零一边走，一边与身旁那位似乎不怎么喜欢聊天的同伴闲谈，“虽然我不像齐胜那样，出身于姒嬛山脉，也不像沃尔格那般根底清楚……但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 “至少在那三只怪物被杀掉之前，我们都是隶属于同一阵营的。” 两人的速度并不快，更没有四处环顾，看起来不像是在找人，倒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大爷在饭后散步。 楚暮苏依旧没什么表情：“原因呢？” “嗯？” “齐胜和沃尔格想要杀死怪物，都是因为故土受到了威胁。” 楚暮苏直视着被黑暗包裹的前路，“你呢？” “你一个‘根底不清楚’的外来者，却同样执着于消灭那三只怪物。” “原因呢？”他重复道。 “原来你们一直在意的是这个。”时零忽略了“外来者”这个称呼，如往常一般温和地笑了笑，“其实……” “你不用向我解释。” 楚暮苏打断了他，“你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才会伪装成npc，又究竟为何要专门跟到这里来……这些我都不关心。” 时零双眸微眯，面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些。 片刻后，他意有所指地道：“……不猜猜看吗？” “没什么好猜的。”楚暮苏的脚步顿了下，“明明是寄予厚望的重点培养对象，被敌对的势力吸纳以后，却差点破坏了己方的重要图谋。” “这么一个不可控的因素……只通过录像来观察她的成长，确实有些片面了。” “你这么想，就实在太武断了些。” 时零摇了摇头，“‘规则’的合作对象是【幻瞳】，而我，只是后者手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卒子。” “她差点破坏了重要的计划也好，直接导致了【梦魅】的死亡也罢……甚至就算以后依然会与黑骑士作对，会为此感到头疼的都只会是【幻瞳】……” 他有些懒散地笑了笑，周身的气质与之前的温和守礼相去甚远，“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一百零四章 屠神之战(18) “不过有一点，你猜的没错。” 时零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确是别有目的。” “至于具体是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不会与你们玩家的主线任务有冲突就行了。” 楚暮苏瞥了他一眼，没再接话。 就像时零说的那样，由于他和迟愈之间并无直接的利益关联，所以不管后者做了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 同理，在明知道站在眼前的只是对方的一具随时可以抛弃的分身，且自身当前的实力也无法将其击败的时候……他的真实目的究竟为何，楚暮苏也并不是很想深挖到底。 “对了。” 时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语带笑意，“你们应该都报名‘信仰争夺战’了吧？” 楚暮苏转头看他，眸光沉凝。 “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想好意提醒你们一句。”时零摊了摊手，“【幻瞳】不知与那位名为规则之手的神明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这次团队选拔赛的其中一个重要目标，就是你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们这么聪明，应该不会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 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总而言之，选拔赛的第三场……记得提醒你的那些队友小心。” “如果不幸全军覆没，即便你们背后的力量庞大到令人望而生畏，恐怕也难以承受那样惨重的损失吧？” 楚暮苏的双眉轻轻蹙起。 哪怕是他，此时都有些看不清这家伙的立场了。 是坚定地追随“幻瞳”……还是表面顺从，实则不同意她的理念，决定当一个潜伏在敌营的伟大卧底？ 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立场，只是单纯不想看到一边倒的无趣局面，所以想要将这潭水再搅得浑一点？ “沐雪？时零？” 略带一些惊讶的女声打断了楚暮苏的思绪。 他循声抬眸，看到了远处黑暗中逐渐勾勒出来的两道身影。 在意识到前方真的是自家队友以后，身穿布甲的秦臻下意识上前两步，张了张嘴，却没有把那句“你们怎么来了”问出口。 ——显而易见，是她和迟愈回来得太晚，让队友们担心了。 思及此处，秦臻顺口解释道：“我们遇到了不少事情，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回来得晚了点……不过没碰到什么危险。” “河清他们呢？都已经回去了吗？” 时零点了点头：“大家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到齐了。” 他又恢复了往常那温和守礼的形象，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位知心npc。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视线掠过走在后面的迟愈，长眉微挑。 少女独自一人坠在队伍的末尾，双手揣在外套的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正前方。 尽管看起来一副面无表情、很是严肃的模样，但隐藏在那双漆黑眼瞳中的空洞与茫然，却暴露了她正在神游的事实。 时零收回视线，转向秦臻道：“看起来，你们真的遇到了不少事情。” “没错！”秦臻先是用力点了下头，然后才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 看起来……这种事情是能够“看出来”的？ 聪明人的脑回路都这么复杂的吗？ …… 在一行四人相继踏入院门的同时，一直在关注着外界动静的曲一杨霍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方宇先他一步冲了出去，嘘寒问暖着将迟愈和秦臻迎进了屋内。 曲一杨左看右看，确认了两人都没有受伤，这才将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并重新坐回到不是很舒服的木凳子上。 “郄懿姐，你总算是回来了。”迟愈等人落座以后，贺梅梅笑着打趣道，“再晚一点，海哥估计都要亲自去找了。” “咳嗯。” 曲一杨清了清嗓子，打断了秦臻可能会有的回应：“‘海哥’这个称呼也太难听了，叫‘清哥’都更好一点。” “不过称呼什么的并不重要。”他一本正经地道，“当务之急，是交换彼此观察到的信息，并对其进行整理、分析。” “就由我和天选先开始吧。” 这一不容他人插话的“独裁”行为，毫无疑问激起了广大群众……准确的说是贺梅梅、方宇、林深泽这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的逆反心理。 可惜的是，由于起义队伍的人数以及实力问题……甚至连一点水花都没翻出来，就被曲一杨无情镇压了。 在“队长”的威势下，方宇非常从心地坐直了身体，收敛住表情。 他不知从哪扒拉出了两张写满了字的白纸：“我们负责的是村子的西面，除了正常活动的村民以外，比较值得在意的特殊情况一共只遇到了两件。” “第一件，我们在临近中午，大概十点半，快十一点的样子，在一个大院子里看到了和十几个村民待在一起的齐胜。” “他在见到我和海哥的那一瞬间就猜出了我们的身份，而且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海哥推测是因为之前入梦的几波人早已向他表明了我们的来历以及目的……” 听着那一口一个的“海哥”，曲一杨终于忍不住，一把将那两张白纸夺了过来。 无视了方宇控诉的目光，他轻咳一声，继续道：“由此可以推断出，与齐胜有着相同地位的齐月……甚至一些地位比较特殊的npc，可能也清楚我们的存在。” 秦臻暗自点头。 她和迟愈的经历就是非常完美的佐证。 “点出我们的身份以后，齐胜很配合地向我们介绍道，他们正在为一年一度的祭祀做准备。” “也正是因为祭祀的日期将近，他才会从桓山上归来……这一点与现实一致。” “当我们问起，在知道山神已经堕落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坚持举行祭祀仪式的时候，他给出的回答是——” 曲一杨放下手中的签字笔。 他神色肃然，一字一顿：“一千二百年前，神明亲自定下了每年一次祭祀的规则。” “一千二百年后的今天，即便那位无私庇佑着这片土地的神明已然死去……但生在姒嬛山脉，长在神佑村中的我们，一刻也不曾，更不敢忘记祂的恩泽。” 第一百零五章 屠神之战(19) 迟愈等五位玩家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这可能就是……信仰的力量吧。”贺梅梅沉吟着，“话说，一千二百年……这个时间节点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在进入幻境之前，真实世界的齐月曾经提起过。” 迟愈将原话复述了一遍，“一千二百年前，山神姒嬛降下神谕，在神佑村中寻找天资聪颖的少年少女，第一任大祭司与第一任巫祝就此诞生。” “嗯……先是培养后继者，然后定下祭祀的规矩……” 贺梅梅摸着下巴，“两者间是有着什么深层次的关联吗？” 听到这里，秦臻突地灵光一闪：“我知道！” 她做出回忆的模样，“今天我和迟愈遇到了齐月……这个幻境中的齐月。” “她说，神明或许在一千多年以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一切。而祂培养出巫祝的原因正是……期望着有人能在自己堕入深渊之际，将祂杀死。” 很合理的解释。 贺梅梅赞同地点头：“那同理可得，祂在那个时候要求神佑村的居民每年祭祀，也是为了对付……自己？” 她弯了弯嘴角，开了句玩笑，“有必要这么未雨绸缪吗？” “祭祀，应该不只是一种单纯的、具备象征意义的仪式而已。”时零用右手食指的关节处敲了敲桌面。 他望向贺梅梅，语气温和地反驳道，“而且，就算姒嬛算到祂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变成怪物，在事情真正发生之前，祂需要做的也并非是对付自己，而是……” “想办法消灭那个……导致自己异变的罪魁祸首？”林深泽努力跟上了队友们的思路。 “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曲一杨皱着眉头，突然笑了下，“这么看来，齐胜他们直到现在还坚持举行祭祀……依然对神明心怀感激与崇敬，绝对不是唯一的原因。” “他这是不信任我们，还是太相信我们了？” 迟愈毫无障碍地理解了他这句绕口令一般的话语：“或许是刻意给我们设立的一重阻碍。” 毕竟……连这么简单的逻辑都推理不出来，又如何能找出幻境的破绽呢？ 秦臻思考了数秒，还是决定不为难自己的脑子了。 她非常豁达地转向方宇：“不是说一共遇到了两个特殊事件吗？另一件呢？” 方宇回神：“另一件……哦对，我们今天一直走到了村子的尽头，在那里看到了一片鸢紫花海。” 为了防止某位同伴记忆错乱，他特别提醒了一句，“和我们当初在桓山下看到的那些一模一样。” “出于对那朵拥有传送能力的‘花王’的好奇，我和海哥……清哥刚想过去仔细看看，路边一位村民却大声喝止住了我们。” 曲一杨收回瞪向他的视线：“我们问他，这片鸢紫花海对于神佑村来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所以才不允许我们靠近。” “他给出的回答却非常模糊，只说接近花海就代表着靠近了危险。” 他看着手中的记录，“像我们这样对村子的情况一无所知的外来者，一旦不自量力地穿过花海，等待着我们的，就只有被污染吞噬、痛苦死去这一个结局。” 方宇接着道：“他的语气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和清哥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还是从心一点比较好。” “再加上当时已经快要傍晚，我们就干脆直接打道回府了。” 他想了想：“回来的路上我们看见了不少背着布包的小孩子……神佑村里应该是有学校的吧？” “有的。”迎着同伴询问的视线，秦臻点头道，“我和迟愈在东边的方向找到了一个学堂，里面有两位教书先生，一百来个学生。” 以神佑村的人口数量，十岁以下的孩童最多估计也就只有一百多个。 “怪不得……” 贺梅梅恍然道，“一路上连一个小孩子都没遇见，我还以为是这里的家庭教育都比较严格，所以小孩子们才不会没事跑到外面玩呢。” 由于接了句“学堂”的话茬，下一个“汇报工作”的自然就变成了秦臻和迟愈这一组。 见迟愈没有开口的想法，秦臻很有前辈风范的揽下了任务。 她看着面前的记录，努力回忆道：“我们一共遇到了两件……不，三件值得在意的事情。” “首先，我们在学堂里意外碰见了那个……” 秦臻瞥了眼曲一杨，“那个叫‘小铃’的女孩。” 她没给其他人打趣的机会，语速极快地说道，“和真实世界中的那个女孩一样，她掌握着能凭空变出鲜花的……法术。” “法术？”林深泽确认似的问道。 “嗯，学堂里的那位先生是这么说的。”秦臻将视线转到了迟愈的身上。 无需询问，迟愈便复述出了那位路先生的原话：“偶尔巫祝大人也会亲自过来，教习一些诗词歌赋，或是技巧法术。” “他还说，由于学生们年纪都比较小，所以学的只是些较为粗浅的东西。” 秦臻想起来了，“当时的我没太在意，但结合后来的经历……教给孩子们的是粗浅法术，那那些比较深入的呢？” “是不是……村子里的那些居民在学习？” 方宇突然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个低魔世界？！” 英雄所见略同啊…… 看着他的反应，迟愈突然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你说‘后来的经历’……”曲一杨用签字笔的笔帽“笃笃”地敲着桌面，“难道你们找到了居民们都会法术的佐证？” “这倒……算是吧。” 秦臻改口道，“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那就是……这个村子，远不像它看起来的这般，安宁祥和。” 迎着队友们探寻的目光，秦臻相继说出了她和迟愈这整整一天的经历。 包括意外碰到的那位因被污染侵袭而昏迷不醒的青年邵清、和齐月的一番谈话，以及为了修复“阵基”，差点丢掉了性命的那位中年男子赵叔。 “污染……”方宇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 第一百零六章 屠神之战(20) 污染。 阻止方宇二人靠近花海的那位村民，也提到过这个词。 彼时的他们并不清楚它代表着什么，甚至没多在意。 可现在…… 曲一杨和方宇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如出一辙的后怕。 如果他们没有听劝，而是在那位村民离开之后执意进入花海中查探……现在恐怕已经作死成功，直接暴毙了。 “这地方……还真危险。”方宇拍了拍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曲一杨赞同地点了点头。 秦臻无视了他们，最后总结道：“所以，尽管我们没有直接目睹村民们施法的场景，但齐月亲口承认的事实……应该不会有假。” 贺梅梅以手托腮：“她没有理由，更没有必要骗我们。” 她轻轻“嘶”了一声，“这么说来，神佑村其实是生活在一个正在不断缩小的毒圈里？那位村民提醒天选他们不要靠近花海，是因为……鸢紫花海就代表着毒圈的边界？” “根据我们获得的情报……”曲一杨拍板道，“可以这么理解。” “怪不得齐胜他们这么着急地想要解决掉那三只怪物。” 林深泽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了一切。 他左右看了两眼，“我这边有一个情报，似乎可以与郄懿姐所说的第三个事件联系上。” “第三个事件？”方宇回想片刻，“那个叫赵叔的人上山修补‘阵基’，结果意外昏倒，被齐月和郄懿姐她们救了的事？” “你这么一说……”贺梅梅皱起眉头，“那对夫妻在争吵的时候，好像确实提到过‘后山’、‘阵基’等名词……” 在队友的询问下，两人一人一句，将他们在村子南边遇到了“异常事件”描述了一遍。 事情发生在清晨时分。 两人刚离开“驻地”没多久，就遇到了一对正在家门口争执的年轻夫妻。 其中，那位中年丈夫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脚上踩着皮靴，手里拿着的是镰刀、匕首等锋利的工具。 这副装扮……明显不是下地干活去的。 “我们当时还以为他打扮成那个样子是要去打猎，而他的妻子觉得比较危险，所以才会拉住他不让他去。” 贺梅梅作回忆状，“但现在想来……他们在争吵的时候不仅提起过‘危险’，还提到了‘赵大哥’……” “你明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让赵大哥代我前去？” “是，我们有莲儿，但赵大哥就没有女儿了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都是那位丈夫的原话。” 贺梅梅转向秦臻和迟愈，用肯定的语气道，“他口中的那位‘赵大哥’，和你们救下的那个‘赵叔’，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而那对夫妻争吵的原因……” 无需贺梅梅多解释，她复述出的那几句话就已经将事实摆在众人的眼前了。 ——原本今天要去后山修补阵基的，是那位中年丈夫，但他的妻子心疼孩子，害怕丈夫此去会遭遇不测，所以背着丈夫找到赵叔，央求后者代替自己的丈夫前去。 贺梅梅叹了口气。 这件事……实在不好评价。 那位妻子固然有不对之处，将原本“无辜”的邻里拉下了水，但她的出发点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丈夫，为了保住女儿的父亲…… 这样的做法的确自私，但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处在了那样一个位置上……又真的能够做到完全的无私吗？ 贺梅梅无法确定。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无法确定。 “……大概三四点钟的时候，我们还遇到了另一件比较值得在意的事情。”短暂的沉默后，贺梅梅选择了转移话题。 “一个外表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姐姐提着食盒和篮子，离开了家门，朝着……北边的方向去了。” “原本这并不是什么可以称得上‘特殊’的事件，但我们路过她家旁边时，却听到她的邻居正在议论她。” 贺梅梅定了定神，“她们说，那位姓卢的姐姐几乎每个月都会横跨大半个村落，到一个没有人居住的院子里，将自己精心准备了一整天的糕点供奉在屋内的空桌上。” “如果时间允许，她还会点上三炷香，自己则跪坐在一旁虔诚地祈祷……直到线香燃尽。” “她们问过那位卢先生好几次，她在祭拜谁，是不是自己的亲人……” “而后者的回答是……” 贺梅梅顿了顿，“她是在供奉神明。” “神明……？” 方宇忍不住插话道，“山神姒嬛？” 从齐胜和齐月等人透露出的情报分析，与姒嬛山脉有关的神灵有且只有一个……且神佑村的所有居民，都是祂的信徒。 那位姓卢的女子总不可能是个……异教徒，信仰的是那位导致了山神堕落的诡异怪物吧？ “应该是祂没错。”林深泽也不是很确定，“据那些唠嗑的阿姨所说，卢姓女子并没有言明她所供奉的神明是谁。” “但我和梅梅姐都觉得，除了姒嬛以外，几乎不可能有其他人选……不对，应该说是神选？” 他开了句玩笑。 就在众人讨论“神选”的时候，迟愈的思绪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姓卢……又被称为“卢先生”…… 梅梅他们遇到的那个女子，不会就是学堂里的第二位先生吧？ 那位先生今天刚好休沐……好像对上了？ 话说，作为一位光荣且伟大的人民教师，知道些比较隐秘的内幕……不过分吧？ 可惜今天太晚了，不然倒是可以去找一趟齐月、齐胜，或者干脆直接登门拜访那位卢先生，询问她到底为什么要私下里祭拜神明。 哪怕对象是山神姒嬛……她也缺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是吗？ “笃笃”两声轻响，引起了迟愈的注意。 她的思绪蓦地收拢，眼瞳转动，望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时零噙着微笑，转向贺梅梅道：“你们见到的那个姓卢的女子，是不是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罗裙，一米六左右，很是瘦弱的模样？” 林深泽用力点了下头：“没错！” “你也见过她？” 第一百零七章 屠神之战(21)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那位卢姓女子的目的地是村子的北边。” 时零不动声色地看了楚暮苏一眼，脸上笑容未变，“刚好是我们负责观察的地方。” “下午五点左右，我们在村落最北边的一个废弃了的院子里，看到了符合我刚才描述的年轻女子。” “不过她的手中并没有食盒和篮子。” 贺梅梅继续摸下巴：“留在屋子里了？” “有可能。” 曲一杨提议道，“我觉得这是个很值得注意的疑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那个院子里看看？” 众人一致同意。 时零和楚暮苏这一组提供的“特殊事件”就只有这一个，按照前者的说法，他们一路上没有遭遇任何异常状况，若非贺梅梅、林深泽组提起卢姓女子的事，甚至可能连一件都没有。 尽管对“没获得更多信息”一事有些怨念，但曲一杨等人并没有追问……就算他们不相信时零，楚暮苏总归是信得过的。 他没做补充，就说明时零所说的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实。 分享完各自所获取的情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进行整合、分析了。 经过近十分钟的讨论，众人一共总结出了数条有关这个假神佑村的“设定”。 首先，此地与外界那个真实的神佑村一样，都面临着三只怪物的威胁……且怪物们会“释放出”将整个姒嬛山脉都笼罩其中的污染，沾着就死、碰着就伤。 第二任巫祝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被称为“阵基”的神物，将整个村庄从“毒雾”中隔绝出来。 或许是长年累月的侵蚀，对“阵基”造成了不可避免的损耗，又或许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三只怪物的能力也会逐渐变强……总之，“阵基”已然是处于极限状态下，随时都有可能崩毁。 这一事实给大祭司和巫祝带来了极大的压力，迫使着他们加快讨伐怪物的进度……可第一任巫祝的出现彻底阻住了他们的脚步。 因此，齐月只好将“修炼方法”广而告之，将神佑村打造成了一个低魔世界，以减缓无孔不入的“污染”对村民们的侵害。 至于让普通人修习术法，齐月等人是否付出了什么代价……当事人不愿意明说，几位玩家也猜不出来。 “最基础的信息大概就是这些，至于其他的旁枝末节……” 负责做最后汇总的贺梅梅用签字笔抵住了自己的下巴，“现任巫祝……也就是齐月说过，付出代价换取能力是所有村民共同的选择。” “那位叫邵清的青年昏倒时，周围群众的反应也能证明这一点。” “不过……那对夫妻的争吵表明，尽管以丈夫为代表的部分村民愿意为村子的安危赴汤蹈火，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的亲人却会因为种种原因……反对他们的牺牲。” “但从那个妻子掩面垂泪、无语凝噎的表现来看……她最终应该依然会选择妥协。” 贺梅梅叹了口气：“毕竟，村民与神佑村的关系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巫祝和大祭司数十年如一日的教化之下，即便会有些私心，但真到了非己不可的时刻……他们大概率还是会挺身而出的。”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不知是怜惜、叹惋，还是对命运的无情所感到的无可奈何。 她停顿片刻，将外泄的情绪尽数收敛：“从大家的叙述中，这一整天，发生在神佑村中的各个事件都合乎情理，内在的逻辑也能够自洽……找不到任何有疏漏的地方。” “看来……只能够等第二次入梦结束，再做评判了。” 众位玩家纷纷点头。 曲一杨放松身体，有些无奈地笑道：“让那么多玩家折戟的任务，果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完成的。” “当然啦，海哥……清哥你不会现在才意识到吧？” 方宇笑道，“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抱任何希望，这一天跑来跑去，却一点比较重要的信息都没发现的经历更坚定了我的这一想法。” “你最好也不要对结果有太多期待……这样等失败的时候就不会感到失望了。” 直接摆烂是吧？ 迟愈听着他们的闲聊，熟练地在心里吐槽道。 “好想法！”林深泽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 秦臻看他一眼：“说。” “明天，也就是我们即将进入的第二场幻境，是会复刻我们今天的经历，还是……” 他斟酌着用词，“会顺着今天的一切继续发展下去？或者干脆会出现一个全新的世界线？” 方宇思考了数秒，未果。 贺梅梅等人刚想说出自己的猜测，就听得他道：“你想这么多干嘛？到时候不自然而然就能知道了？” “……也是哦。” 林深泽笑了笑，一副“确实是我想太多了”的表情。 这两人的对话看得曲一杨一噎。 ……你好歹多想几秒钟再放弃啊！ …… 几句没什么营养的插科打诨，轻易就将之前紧绷的气氛搅和得轻松、活跃起来。 最后，众人又重新复盘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之后，由贺梅梅将“结论”誊抄在了白纸上，并收进了道具栏。 迟愈站在属于她的房间里，视线扫过插在床头香炉中的线香，以及桌案上的一盒火柴。 她没有急着将“引梦香”点燃，而是踱步到屋子内的唯一一扇窗户前面，研究片刻，将它拉开了一道缝隙。 微凉的夜风逸散进来，卷走了屋内沉闷的空气。 窗外，一片漆黑寂静。 连树梢枝头上，那总是“叽叽喳喳”的飞鸟似乎都被安静的气氛所感染，乖巧地沉入了安眠。 直至此时，迟愈才终于在眼前这座村庄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这里是虚假的……并非真正的“神佑村”。 真正的神佑村同样是虚假的，不管其中的居民怎样鲜活，它也终究只是个“副本”……而非真正的“现实”。 迟愈的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念头，与此同时，一个她思考了一整晚的疑问也浮出了水面。 卵世界……真的不是“现实”吗？ 第一百零八章 屠神之战(22) 次日。 不同于第一天的天朗气清，迟愈再次醒来时，发现天空中已然积满了厚重的乌云，为本就被埋葬在寂静之中的村落增添了一分沉闷与苍凉。 被天气这么一影响，众人聊天打屁的心思都歇下不少，确认过分组以及各小组负责的区域之后，便准备开始对新环境的探索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小梅，带路。”曲一杨朝同伴努了努下巴，“我们先一起去那位卢先生家拜访一下，问问她有关祭祀对象的事情。” 由于贺梅梅不喜欢“梅香”这个称呼——这名字总让她联想到古时候在高门大院里伺候的丫鬟，所以曲一杨等人只好折中一下，直接叫她“小梅”。 “……这么多人一起？”贺梅梅有些不赞同，“会吓到人家的吧？” 本来深究他人的秘密就已经很没礼貌了，一大群人一同前往更是会给人一种“威逼”的感觉…… 尽管她心里清楚，这么做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但站在那位卢先生的角度来看，确实会感到有些不舒服。 “那就分为两组。”曲一杨毫无原则地改口道，“小梅、大艺术家，你们带我和天选去找卢先生。” 他转向迟愈和秦臻，“你们则跟着沐雪和时零，去卢先生参拜的那个院子里转一圈，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要记住……任何与‘神明’沾边的事情，要么神秘，要么危险，要么神秘又危险。” 曲一杨非常老妈子地提醒道，“一旦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立刻回避，以保全自身性命为主。” “至于后续是大家一起再去探索，还是直接告诉齐胜和齐月，视情况而定。” 他最后强调，“不管怎样……绝对、绝对不能逞强！” “知道了。”秦臻颔首应道。 曲一杨点点头，没再多说。 无论他的这位搭档，还是有鬼魂傍身的迟愈，亦或经历过的副本比他们几个加起来都多的楚暮苏，以及看起来就非常靠谱的npc时零，都不像是会冲动行事的那种人。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分组安排。 如果把方宇放到“探索院落”那一组……天知道他会不会悄无声息地做出什么大事来，哪怕有他看着也是一样。 毕竟再如何优秀的主人……都无法看住一只刚出笼的二哈。 另一边，跟在林深泽身后正准备出门的方宇揉了揉鼻子。 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骂我？ …… 阴沉的天色、不断摇晃着的树梢、行色匆匆面带紧张的村民……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迟愈等人传递出一条信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 秦臻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她看了眼前方一前一后、心无旁骛的两道身影，终于还是没忍住，凑到迟愈的耳边嘀咕道：“我们要不要找个人问问情况？” 不怪她沉不住气……实在是眼前的这个神佑村，和她昨天见到的那个简直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虽然它们确实是两个独立的世界，但同是以现实为原型……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如果说在第三任巫祝的编织下，神佑村就像是一个尽管外患不断，每个人却都心怀希望，整体氛围欣欣向荣的世外桃源…… 那第一任巫祝所操控的幻境中，却失去了那份安宁与祥和……像是在乱世中挣扎求存的一方孤岛一般。 迟愈的目光同样在路过的行人身上逡巡着。 闻言，她轻轻摇了下头：“等把手上的事先解决掉再说吧。” 秦臻想了想，也是……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做嘛。 近一个小时过去，这一明明有四位成员，却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存在的奇怪队伍，总算是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如时零昨天所言，那个院子坐落在神佑村的最北边，周围别说是居民，就连相邻的屋舍都没有几间。 常年没人打理的荒草早已将整片围墙都掩盖起来，偶有几根树枝袅袅婷婷伸出墙外，其上零星的几朵鲜花尽情舒展着身形，为周围那阴暗的色调添上了几缕明艳之感。 靠近院门的地方，丛生的杂草被人无情拔掉，清理出了一条勉强可供一人进出的小道。 看那颇为凝实的泥土……很显然，这条小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出现了。 不过…… 迟愈的目光扫过路面上那些悄悄探出头来的绿色嫩叶。 不像是经常有人行走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来过一趟，早已勘探好了地形和环境，在前方领路的楚暮苏和时零没有停留，径直朝院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迟愈和秦臻紧随其后。 吱呀—— 老旧的木门在开合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长吟。 随着一股古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景物如画卷一般，在众人的眼前缓缓展开。 院落中，草木茂盛，有着一种与视线尽头处的那间几乎要垮塌的房屋全然不同的蓬勃生机。 一行四人径直来到道路的尽头，望着那摇摇欲坠的木门，时零伸手的动作停顿了半秒。 他放轻了力道，极轻极缓地将大门推开了。 最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四方形的木桌，两侧各放着一个圆凳，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面上则整齐摆放着几碟卖相颇为不错的糕点。 正对着木桌的窗台上有一个漂亮的陶瓷花盆，其中养着一株不知什么品种的绿植，在细长叶片的包裹下，浅紫色的五瓣花安静盛放着。 整个房间显然都被清扫过了一遍，地面上连一点浮尘都看不见……若非家具太少，更没有必须的睡床、衣柜等物，迟愈都要怀疑这里是有人居住的了。 有点出乎意料……却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迟愈心中想道。 时零站在门旁观察了一会，然后踱步入内，将紧闭的窗户打开了。 微凉的清风拂过，窗台上的绿植花叶摇晃，瞬间让安静得过分的房间变得鲜活起来。 “……这么随便开人家的窗户会不会不太好？” 秦臻迟疑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屠神之战(23) 见时零转头望来，秦臻转移了下目光，补充道：“嗯……刚刚屋子里的空气确实有点闷，开了窗以后好多了。” “闷是应该的。” 时零温和地解释道，“这里的主人刻意将门窗闭紧，就是为了让空中的毒素积累起来。” “空气长久不流通，再加上其中弥散着的高浓度毒素的影响……自然会感觉有些沉闷。” “毒素？”秦臻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废弃的小屋中竟还藏着这样的危险。 她看了眼窗台上摇曳生姿的浅紫花朵，“是……从这盆花中散发出来的？” “应该没错。” 房间没有点熏香，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就只有这盆花是活物。 如此一来，毒素的来源就很明显了。 “这花……是那位卢先生放在这里的？”秦臻猜测道，“为了防止有人误闯进来，导致此处的秘密外泄……所以就要把所有走进这间屋子的人全部毒死？” “不至于这么……残忍吧？” 时零摇了摇头，示意他不清楚。 迟愈沉吟片刻：“可能……那位卢先生也不知道，这一盆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绿植，其实是一株危险的毒草。” “怎么说？”秦臻好奇道。 “桌上的糕点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迟愈抬了抬下巴，将同伴的视线引向“证据”所在的地方。 “昨天梅梅姐他们拿到的情报表明，卢先生来这里是为了祭拜神明。” “虽然有些地方确实有分食祭品的习俗，但每碟糕点都只少了一个……如果是卢先生做的，没必要如此吧？” 在迟愈的提醒下，秦臻这才注意到，每一份糕点的摆盘都是下三上一，下面那层原本应该是被摆成了标准的四方形，现在却变成了等腰三角形。 那个偷吃祭品的家伙是有什么奇怪的强迫症吗……为什么一定要从底层拿？直接把最上面那块糕点拿走不好吗？ 等等…… 秦臻左右环顾一圈，将整洁干净，却没有一丝烟火气的房间收入眼底。 ……说不定……对于那个“人”来说，这并非是“偷吃”，而是…… 享用供奉？ “而且……” 迟愈紧接着的一个连词打断了秦臻的思绪。 “而且？”她下意识接道。 迟愈抿了下唇：“没什么。” 而且……根据她的猜测，卢先生应该是神佑村学堂中的两位教书先生之一。 一个在村庄随时都有可能覆灭之际，依旧坚持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人……迟愈不相信她会种下毒草，导致可能会误入此处的村民惨死。 不过，这毕竟是她个人的想法，没有任何证据支撑，还是不要说出来扰乱同伴的判断了。 秦臻也不在意她说话只说半截的狡猾行径，与时零、楚暮苏一起在小屋里转了一圈。 没发现任何异常。 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人在此停留过的痕迹。 整个屋子就好像是经过一场大雨洗刷后的荷叶……干净得过分。 “看来这里真的没什么有用的线索。”时零似乎有些遗憾，“只能祈祷另一组能有些突破了。” 见秦臻点头，他笑着询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去南边与其他人汇合？还是率先开始今天的探索？” 秦臻想了想：“……汇合太耽误时间了，等晚上再讨论也是一样的。” “相信河清那边也是这么做的，说不定等我们找过去，他们已经离开了。”她玩笑似的补充道。 有道理。 迟愈暗暗点头，跟在秦臻三人的身后走出了房间。 时零还非常礼貌地将门窗全部合拢了，不管从哪个方面看，眼前的小屋都与他们没来之前别无二样。 秦臻刚想与楚暮苏二人辞别，却听得远处传来了一阵隐约的喧闹声。 一行四人循声望去，只见十几个村民正聚在一起，神色焦急地争论着些什么。 迟愈和秦臻对视一眼。 “……去看看？”后者瞬间意识到……这恐怕是个不可多得的特殊事件。 迟愈等三人一致同意。 靠近到一定的距离后，村民们争论的内容也随即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必须得尽快通知巫祝大人！”一位面相在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语气急促地道。 站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可问题是，你真的能够确定吗？确定这次的袭击是从北边，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来的？” “都已经亲眼看到那些‘茧’了，我当然可以确定！” “可是……现在还没到中午，前兆出现得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面对男子的质疑，青年面露不满：“这跟早晚有什么关系？” “好了好了，不要吵。” 有人站出来打圆场，“这么早就有征兆出现，确实有些不太寻常……不过我记得，往年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这句话当即引起了众村民的思考。 而站不远处围观的迟愈四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两个名词。 袭击。 茧。 他们默契地不发一言，仔细将村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我想起来了！” 之前打圆场的那位年轻男子恍然道，“十几年前有一次，也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在后山上发现了‘茧’的存在……” “那时我年纪还小，但偶然间听父母提起过……那次，遭受袭击的并非只有一个方位。” “后山……”有村民摆出了沉思的表情。 最先开口的青年略有不耐：“不管怎样，‘茧’的出现都是不容作假的事实。” “就算真的会有多个方位遭到袭击，巫祝大人难道还会怕它们不成？” “……说得也是。” 有人赞同地点了点头，“早点通知巫祝大人，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布置防线，免得怪物们真的多点开花，导致我们方寸大乱。” 经过这一番争执，一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 那位最先发现“茧”的青年与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火急火燎地朝村子中央，也就是巫祝和大祭司所在的祠堂跑去了。 秦臻权衡片刻，很快做出了决定：“你们跟着他，我去找河清他们！” 看村民们这架势……不像是什么小事件。 保险起见，还是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比较好。 第一百一十章 屠神之战(24) 时零提议道：“要不要去更北边看看？” “更北边？” 秦臻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刚想问一句“去干什么”，脑海中却突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的意思应该是……去更北边的地方，亲眼观察一下那位青年口中的……“茧”？ 秦臻的视线扫过迟愈和楚暮苏，见他俩都没什么反应，只好硬着头皮做那个团队里负责决策的中心人物：“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想着靠近仔细研究的话，应该是很安全的。”时零的语气看似温和，实际上却一步也不愿意退让，“我们总不会比刚刚那个村民还要弱。” “而且，跟踪这件事也不需要三个人一起做，不是吗？” 秦臻想想也是，迟疑着开口：“那……你们分出一个人跟着村民，去找齐月和齐胜。另外两个为一组，这样一来就算真遇到什么危险，好歹也能互相帮衬一下。” 注意到身旁投来的目光，迟愈微微转头，恰好撞进对方那双深褐色的眼瞳中。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我去北边。” 下一秒，时零的声音如她所料，悠然响起：“我之所以提出刚才那个提议，就是对所谓的‘茧’比较感兴趣。”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更倾向于加入探索村落北边的队伍。 秦臻皱了下眉。 迟愈和时零的组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看一眼几乎快要从视野中消失的青年村民，然后转向楚暮苏，询问他的意见。 后者朝她轻一点头：“那我去祠堂等你们。” 话落，他的目光扫过时零，落在了一旁的迟愈身上，意有所指似的提醒道，“一切小心。” “我们会的。”时零笑着回答。 …… 越往北走，周围的环境就显得越发荒凉。 不知是不是与正东方的“后山”隐约相连的缘故，这里的土地并没有被开垦出来，用于种植作物，而是保持着最为原始的模样。 如果不是还能隐约看到身后连绵不绝的屋舍，迟愈甚至都要以为自己正行走在荒野之中了。 她收回打量四周的视线，将自己有些杂乱的思绪简单整理了一下。 迟愈侧了侧头：“你与齐胜一起在桓山上待了那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从他那里听说过任何有关‘茧’的事情吗？” 闻声，时零转过头来：“我们只是目的相同，利益一致的合作伙伴而已。” “别看在桓山上我们表现出了一副很熟悉的模样，但实际上……齐胜可不像他看上去的那样神经大条。” 这点迟愈倒是同意。 在危机重重，一步走错就可能会满盘皆输的神佑村中，能坐上大祭司的位置，并在村民中拥有不错的威望……这不是一个没有脑子，只会喊喊口号的热血青年能够做到的。 “所以，他确实从未向我们说起过‘茧’这个概念。” 迟愈缓缓点头，“原因的话……要么他和齐月都觉得，所谓怪物的袭击并非是破解幻境的重点。” “但是，在危险已然近在眼前，且过去的几批玩家都失败了的前提下，即便不是重点，他们也应该稍微提一句才是。” 难道那对师兄妹认为我们不会运气差到刚好撞上这一小概率事件？ 不……他们不像是这么不谨慎的人。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以后，剩下的就只有唯一的真相了。 迟愈收敛住思绪：“也就是说……怪物袭击，是第一任巫祝编织出的幻境中所独有的‘特殊情况’？” “我也是这么想的。”时零翘起嘴角，露出了赞同的微笑，“无论现实，还是上一个幻境中的齐胜和他师妹，都从未提及过‘茧’这个字眼。” “而现下这个幻境中的齐胜师兄妹我们还没有遇到过……除非他们真的一时忘记了，否则，‘茧’应该就是这里所独有的概念。” 他感叹道，“说不定……这就是破局的关键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过来就碰到了怪物围城……不对，是怪物围村，并非是运气太差，反而是被幸运女神眷顾了？ 迟愈腹诽。 她略过这个已经达成了共识的话题，问出了自己心中真正的疑惑：“之前在那间……卢先生用于祭拜神明的屋子里，你一眼就看出来那盆花有毒。” “这是‘创造’所赋予的特性吗？还是……” 迟愈停顿半秒，“你对被祭拜的那位神明，有什么了解？” 时零笑了笑：“你就是想问这个，所以才会选择和我一起去冒险？” 迟愈听出了他言语间的刻意与敷衍。 她沉默片刻：“昨天，我和郄懿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你和沐雪。” “当然，不排除是我的错觉……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似乎对我有种莫名的关注。” “刚刚也是一样。”迟愈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异常冷静地将自己观察到的“论据”一点点摆出来，“弄清楚‘茧’到底是什么，对于我们来说确实很重要。” “但无论是等与河清他们会合以后再一起去，还是让齐月和齐胜带队……甚至干脆直接询问后两者有关‘茧’的情报，都是比现在两个人或者四个人结伴前往更合理，且更有效的方法。” 秦臻刚刚也是太过着急，且被突发事件冲昏了头脑，所以才没有抓住这一点来反驳。 至于楚暮苏…… 说实话，迟愈不相信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却也不明白他为何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同意了时零的提议。 ……单纯的嫌麻烦？ 还是认为哪怕时零有点小心思，也不会对队友的安危以及他们的任务造成影响？ 那家伙的想法……还真难猜。 这一刻，迟愈突然与副本之外的夏延舟有了一丝共鸣。 没错，以楚暮苏的性格，与其想着与他打好关系，然后借助他的权限查阅有关她父母的信息……还不如自己努力获得相应的资格，那样还比较快一点。 见她久久没说下文，时零微笑着接道：“所以呢？” 迟愈将结论推了出来：“你应该是看出来了我对毒草事件抱有怀疑，所以才会特意为我创造出这个与你单独相处的绝佳条件。”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屠神之战(25) “可是……你现在又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她抬起眼眸，直视着时零的双眼。 “那么……”迟愈猜测道，“你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对我说吗？” 接触到她的视线，向来温和沉稳，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青年表情一怔，然后不动声色地转头避开，望向道路尽头那巍峨耸立着的高山。 迟愈挑了下眉，学着他的动作极目远眺，却没有看到任何值得她在意的事物。 “你知道‘万界之母’吗？”蓦地，时零的声音响了起来。 迟愈先是点了下头，然后才意识到……以他俩现在的站位，时零不把头转过来的话是看不见她的动作的。 于是她紧接着补了一句：“知道。” 仔细想了想，迟愈将自己已知的有关这位神灵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之外，一共有四位高居神国，俯瞰着一切的、至高无上的神明。” “而‘万界之母’，正是‘四柱神’之一。” “祂……手下的天使，似乎与另一位神明的眷属有过冲突。” 迟愈非常坦然地补充道，“不过听说四柱神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手下的天使也常有争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个信息是她当初翻看有关“幽冥暗渊”的资料时，艾尔尼娅在解释导致了“竹州市”消失的“天使大战”的过程中透露出来的。 至于她为何要特意将这条信息也列出来……首先，对于她来说，这个消息并不属于特别重要的那种。 其次，从齐胜对时零的介绍来看，后者既然愿意“伪装”成无信仰的“散人”，那就说明他几乎不可能是一个狂热信徒，不会因为她的一句猜测而冲冠一怒，把她直接打成必须消灭的异教徒。 最后……当然也是为了顺便试探一下，这位npc的位格。 能接触到“天使”那个层次……就算不如巅峰时期的艾尔尼娅，至少也应该与夏塔不相上下吧？ 虽说就算弄清楚了对方的底细也没什么太大用处……但也总比对合作对象一无所知要好。 时零温和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这不是什么秘密。”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个消息，都是正常的，什么也无法说明？ 想明白之后，迟愈在心里“哦”了一声，对于试探失败的事实也没感到沮丧。 反正是随手落下的一枚闲棋，有用自然皆大欢喜，没用……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见她不开口，时零便自顾自说道：“我之所以会联想到那位，是因为‘茧’这个字。” “正如你所说，四柱神的手下有着若干侍奉着祂们的天使，而后者根据阵营不同，在‘卵世界’中，也会有着不同的称呼。” 时零语气平淡，“比如，‘公正女神’麾下的天使往往被称为‘代行者’。” “侍奉着‘死灵君主’的天使们，则更喜欢被直接称作‘摆渡人’。” “‘虚空之门’的话……追随着祂的天使们与祂有着同样难以猜透的性格，对称号这些‘外物’并不算在意。” “但祂们依旧有着一个广为流传的称号。” 时零顿了顿，“……门徒。” 代行者、摆渡人、门徒…… 迟愈咀嚼着这三个特殊的“称号”，觉得“没有用的知识增加了”的同时，脑海中也闪过了一个猜测。 不等她抓住这个念头并将其问出口，时零就看了过来，笑着询问道：“至于‘万界之母’麾下的天使有着怎样的称号……你不如猜猜看？” 你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还用得着“猜”吗？ 迟愈眉头皱起，莫名有一种……荒诞异常的感觉。 “……‘茧’。”她低声说道。 “没错。” 时零点头，“这就是我想要去事发地一探究竟的原因。” 迟愈眼眸微垂，思绪不免有些紊乱。 “茧”这个称号，是四柱神之一的“万界之母”，其手下的天使所独有的。 可现如今，却在神佑村中的一群平平无奇的村民口中出现了。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分析，那些“茧”还可以与即将袭击村庄的“怪物”之间划上等号……听起来与高高在上的天使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把这两个存在放在一起比较……说一句“登月碰瓷”都不为过。 难道只是单纯的巧合？ 还是说，那位曾经统治着这个世界的神明姒嬛……与“万界之母”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能一眼看出窗台上的那盆花有毒，又对那位卢先生祭拜的神明有何了解。” 绕了一圈，时零又将话题引回了最初的起点，“我之所以能够觉察到空气中的毒素，得益于一个名为‘危险预感’的特殊能力。” “而知道了毒素的存在……自然而然的，关注点就会落到屋内除我们以外的唯一一个活物身上。” 迟愈暗中点头。 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都会做出类似的联想，是以，时零这一段话的真实性还是有的。 “至于后一个问题。” 他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些，“我也是在听到‘茧’这个字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万界之母’麾下的那十二位‘茧’中，有一位名为‘藤萝’的天使。” “祂掌握的权能就是——毒。” 迟愈懂了：“你怀疑……那位藤萝就是隐藏在暗中的神秘神灵？而祂之所以来到神佑村，是因为那些……被称作‘茧’的怪物？” “只是猜测而已。” 时零向来不会将话说得太满。 迟愈了然。 这一连串的猜想确实非常合理，合理到迟愈都觉得，不抓紧时间去调查一下那些“茧”的底细是一种莫大的损失了。 可是……时零看似反驳了她所有的论据——他提议去探查的原因并非想要创造一个和她独处的环境，而是单纯的好奇。 可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过来，他只说明了探查的必要性，对“为何一定得是现在，而不是等所有人到齐了再一起去”却没有任何解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屠神之战(26) 虽然对于所有涉及到自身的隐秘，迟愈都非常上心，但她也并非是那种一意孤行，不懂得看眼色的莽撞之人。 明知道对方不愿意说出答案，甚至为此还精心为她编织了一个“圈套”，这时候如果继续不知所谓地刨根究底……可是会遭人厌烦的。 更何况，时零为何会对自己高看一眼，迟愈也多少有些猜测。 作为一个npc，还是能够与桓山上的怪物相抗衡的，位格接近神明的npc，时零大概率是在她使用冠冕安抚鸢紫花王的时候，感受到了属于艾尔尼娅的气息。 他对四柱神的手下有着那么多的了解……那“幽冥暗渊”眷属的情报，应该也是掌握了一部分的。 先是对艾尔尼娅感到好奇，然后将这一情感转移到了能接触到“神明”的低等级玩家身上，进而想要通过独处试探这家伙到底有何特殊…… 嗯，这一逻辑链条非常合理。 迟愈抬起眸子，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了出去。 近在咫尺的，是她昨天傍晚，和齐月、秦臻一起见过的那座“后山”。 不过由于方向不同，迟愈没有找到熟悉的、直通半山腰的小道，只隐约看见了歪歪扭扭的一列倒伏的青草，应该是之前那个青年上下山的时候踩出来的。 在如此大的范围内，寻找那些从未见过的“茧”……没有什么特殊方法的话，是不是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迟愈左右看了一眼，脑海中刚闪过这一念头，身前的时零便抬了抬手。 一只掌心大小，周身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蝴蝶翩然落下，十分乖巧地停驻在了青年曲起的食指上。 ……幽冥之蝶？ 迟愈想起了这个“道具”的名字。 没记错的话，它的作用似乎是“寻找一定范围内灵力波动最为强烈的地方”…… 如果时零的手中有足够数量的这种蝴蝶，那找到“茧”就不像想象中那般困难了。 “这种蝴蝶以‘幽冥’为名，出自……在我们这些卵世界原住民中鼎鼎有名的绝地，幽冥暗渊。” 时零仔细地向迟愈这个“外来土包子”解释道，“它们以灵力为食，所以对其格外敏感，只要将它放飞……” 他手指轻抬。 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念，那只幽蓝色的蝴蝶展开双翅，朝着树影摇曳的山林中飞去。 近半个小时过去。 迟愈回眸望了一眼，心中稍作判断……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处的高度早已超过了昨日，甚至……可能已经接近“阵基”所在的区域了。 又迂回着向上攀爬了一会，被再一次放飞的新一只“幽冥蝶”止住了前进的势头，只在迟愈二人的面前的地方前后转着圈……像是报信的蜜蜂一样。 时零将它收了回去：“前方有某种令它无比恐惧的事物存在，应该就是村民们口中的那些‘茧’了。” 迟愈点点头，一顶桂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手中。 觉察到身旁望过来的视线，迟愈对自己先前的猜测越发笃定。 她假装没注意到：“还要继续向前吗？” “继续吧。”时零保持着一贯的温和笑容，“都走到这里了，不去一窥真容岂不是浪费了之前那么长时间的努力？” 迟愈应了一声，率先绕过挡路的一片阔叶树。 大概十几米过后，视野中终于出现了除树木、草叶以外的其他东西。 迟愈停住脚步，眸光微凝。 那是一个个……用绷带一样的条状物将自己重重包裹起来的椭圆“蚕茧”，它们有的平躺在地面，有的悬挂于树梢之间，颜色有金黄、深褐，以及深浅不一的绿色。 为数众多的“蚕茧”们密密麻麻，几乎占满了迟愈的整片视界，粗略估计……数量绝对不下于五百。 远远看去……有种童话故事般的荒诞与……诡异。 迟愈皱了皱眉，压下心中翻涌而起的不适感。 这些“茧”虽然看起来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好像与“天使”这个词不太能搭得上边啊。 犹豫片刻，迟愈还是没有仗着【艾尔尼娅的冠冕】在手而上前作死。 虽然按理来说，神佑村那群普遍灵力低微的普通人都能抵挡住的怪物，实力定然不怎么样……但能和队友、合作伙伴一起群殴，她又为何非要在这时候和它们单挑呢？ 正想着，站在她旁边的时零却随手捡了块碎石，异常精准地扔在了其中一个横卧在草地的“蚕茧”上！ “！” 在他拿起石头的那一瞬间，迟愈心中一惊，十分从心地退了半步。 不过好消息是……里面的怪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在“打扰”它，依旧安静地躺在厚实的“蚕茧”内。 “看来它们还没发育完全。”时零收手，“短时间应该是不会破茧而出的。” 迟愈望了他一眼：“……万一，它们真出来了怎么办？” “杀掉不就好了？” 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还能为齐胜他们减轻些压力，何乐而不为？” ……你一点都不考虑被几百只怪物车轮战，以致力竭而死的可能性是吗？ 也是，你实力强大，自然有信心能在怪物们的围攻下全身而退……什么？队友的生死？ 那是什么？ 能吃吗？ 迟愈心中吐槽。 她转过身，刚迈出去一步，想想还是开口道：“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回去吧？” “好。”时零温和应道，对自己这位队友那一瞬的嫌弃一无所知一般。 …… 两人顺顺利利地下了山，先是去那间被废弃了的院子周围看了一圈，寻人未果后，便径直来到了位于村子中央的“祠堂”。 不出所料，齐月齐胜两位神佑村的主心骨、五位玩家、拿着各种武器的“猎户”以及神情惶恐的村民们，全部聚集到了祠堂外的空地上。 人数众多……却安静的只能听到悠悠拂过的风声。 见到迟愈二人，站在人群前方的秦臻和齐胜立即一前一后地迎了出来。 前者见他们都没受伤，不由得松了口气。 靠后的齐胜则是面沉如水：“北边的情况如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屠神之战(27) 迟愈二人离开后不久。 后山上，那枚被石块轻轻敲醒了沉睡心灵的蚕茧颤动两下，青色的外壳被源自蚕茧内部的力量强行撑破、皲裂开来。 两对薄如蝉翼、黑蓝交织的翅膀从中伸出、展开，透明的粘液顺着起支撑作用的骨刺滴落在地，将毛毯一般的草地腐蚀出了“嗤嗤”的响声。 紧接着，八条长满了绒毛的细长肢体“踩”住了蚕茧的边缘，轻一用力，将上半身探了出来。 那是一只蝴蝶模样的巨型昆虫，头顶柔软的触须灵活地四处舞动着，似是盲人在摸索、探查周围的环境一样。 蓦地，它的动作一顿，一双幽蓝色的复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片刻后，“蝴蝶”的双翅一振，朝着遥远处的天空飞去了。 …… 另一边。 面对齐胜的询问，时零也不在意他命令般的态度：“北边的那座山上确实有一堆五颜六色的蚕茧，位置的话……大概在整个山体的四分之三处吧。” “至于数量，我们当时只远远扫了一眼，没有详细统计……粗略估算，应该在四五百左右。” 迟愈的目光越过堵在门口的人群，试图望向祠堂的内部， 可惜，有人头和院门等物的遮挡，她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连其中是否还有人存在都不知道。 她收回视线，专注倾听着几位“领头人”的谈话。 齐月依旧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四五百……总体数目与以往有不小的差距。” 齐胜点头：“看来我们之前的推测没错，后山上的这群怪物只不过是对方的‘先锋军’而已。” 作为玩家代表的曲一杨沉吟道：“在其他方向，有发现‘蚕茧’的踪迹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秦臻带着他们赶到的时候，齐月就已经派遣了三队人马，分别前往东、南、西三个方向，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掌握蚕茧们的动向。 齐月面色沉静：“暂时还没有消息……根据我们的经验，这是十分正常的现象。” “几乎每个月的月底，都会有一次类似的情况发生。”她的眼神染上了一丝疲惫，“每当太阳被乌云遮蔽，冷风将村庄包裹……就代表着，神佑村即将面临着怪物们的威胁。” 齐胜接话道：“一般来说，‘茧’要在下午四五点才会出现，在半个小时内孵化出怪物，并对村庄进行覆盖式的袭击。” “等到太阳落山，夜晚降临……一切又都会归于宁静。” 齐胜的眉眼皱了皱，神色略有些复杂，“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已经被我们杀死的，还是依旧存活的怪物，都会凭空消失掉……仿佛被人从这块现实的画布上抹去了一样。” 莫名出现，又凭空消失的“蚕茧”和怪物…… 总感觉……有某种特殊的象征意义啊。 迟愈沉默，思绪却在疯狂运转着。 “可是……”齐月抿抿唇，“偶尔也会像今天一样，在清晨就发现那些‘茧’的踪迹。” “而这往往代表着……这次的怪物们选择了兵分多路的战术。” 她抬起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虽然袭击的时间点不会改变，但怪物们却不会再局限于从自己‘诞生’的方位发动进攻。” “四个方向任选其二、其三……甚至四面起火，都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说，防御的难度比往常高了好几个数量级……”曲一杨毫无障碍地理解了齐胜师兄妹的意思。 不过好在，根据齐胜的说法，那些怪物傍晚才会破茧而出，日落时分就会被莫名的力量抹去，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哪怕真那么倒霉，怪物们会从四面八方袭来……齐胜、齐月、掌握着粗浅术法的村民，以及七位玩家、能与桓山上的怪物掰掰腕子的时零。 这样的实力配置，单纯防守的话……除非那些怪物的单兵作战极强，否则几乎没有输的可能。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那些怪物个顶个的强，神佑村也不可能依靠着当前的武装力量坚守到现在。 大致了解过情况，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布置防线了。 几位玩家看着齐胜和齐月有条不紊的调配人员，莫名觉得有些心痒。 特别是方宇和秦臻，向来不喜欢动脑子，习惯于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他们，自从进入这个副本以来却一直在与队友，与未知的“疏漏”进行智力上的交锋…… 说实话，他们早就憋屈得不行，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来发泄心中的郁结情绪了。 直到齐月做完了最后的叮嘱与动员，并将所有村民都遣散，曲一杨才在搭档殷切的注视下走上前去。 他刚想表明己方的实力，就看到齐胜朝他们挥了挥手。 这是……让他们跟着他走？ 曲一杨迟疑片刻，率先朝齐胜的身边靠拢。 迟愈等人紧跟其后。 在向东前行的小路上，齐胜闲聊般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是‘外来者’，之所以来到这里，是想要帮我们彻底解决怪物的威胁。” 听到这么一句“基础设定”，迟愈的眉头皱了下，抬眸望向前方的曲一杨等人。 这些家伙……比她提前那么早赶到重要npc的身边，结果连这么基本的信息都没传递出去，还要靠人家主动提出来？ 如果此时的曲一杨等人能够听到迟愈的心声，一定会非常委屈地为自己喊冤。 不是他们效率太低……实在是这个世界中的齐胜和齐月，并不像上个幻境一样，对他们有初始好感，反而有种隐约的敌意。 这一点从他们介绍“怪物袭击事件”的基本情况时，那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严肃表情和生硬语气就可见一斑。 迟愈也隐约觉察到了眼前这个齐胜的“异常”，所以她理智地保持着沉默，就像她的另六位队友一样。 见没有玩家回话，齐胜也不在意：“过去来过的那几批‘外来者’都表现出了十足的战力，你们现在有七个人，加上我，单独守住一个方向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屠神之战(28) “放心吧。” 曲一杨一副非常值得信赖的老实人模样，憨厚点头道，“既然你见过其他的‘外来者’，那就应该知道，我们是绝对没有异心、不会背叛的。” 这句表忠心一般的回答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效果，只收获了齐胜不含任何情绪的一瞥……让包括曲一杨在内的几位玩家都有些拿不准这家伙的心思。 齐胜对他们态度的变化，是与这个突然出现的……怪物围村的“设定”有关吗？ 迟愈等人各自猜测道。 一路无话。 等抵达熟悉的后山时，已经是接近下午一点了。 距离怪物来袭的时间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考虑到他们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与饥饿，村民们早已准备好了休息用的小马扎和吃食、茶水，热情万分地捧到众玩家的面前。 他们推脱不过，再加上饥饿等负面状态确实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战力……最后，七位玩家和一位，不，两位npc瞬间化身成午后闲谈的大爷大妈，坐在只有二三十厘米高的小板凳上吃着东西聊着天，场面一度和谐而又喜感。 虽然目前为止，齐胜的态度都好像玩家们欠他八百万没还一样，但接下来毕竟人家帮忙抵挡怪物，该给出的情报他还是不会吝惜的。 “……对于我和齐月来说，那些怪物的实力并不算强，但村民们想要单独应付一个就有些痴人说梦了。” 齐胜举了个简单易懂的例子，“如果说我能够单枪匹马杀掉十只怪物，那修习过术法的村民三人配合，大概能对付一只。” “至于其他普通村民……十人一组，牵制住一只就已经是极限了。” 也就是说，大祭司、巫祝与修炼了术法的村民与普通村民的战力比大概是300:10:3……考虑到前两者齐胜用的是“击杀”，后者则是“牵制”，这一比例可能还要再夸张一些…… 迟愈下意识在心中计算道。 等等……普通村民？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词汇。 迟愈咬了口酸酸甜甜的果干：“神佑村并不是所有人都懂术法？” 经她这么一提醒，贺梅梅和曲一杨才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他们之前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原来问题是出在了这！ ——根据在上一个幻境里得到的情报，神佑村中，哪怕是十岁以下的幼童都是会学习一些粗浅法术的，更别提是那些需要体内的灵力来对抗污染的大人们了。 说一句全民修仙都不为过。 但现在……第一任巫祝理想中的世界，似乎与第三任巫祝的想象……有着极大的不同啊。 “当然不是。” 齐胜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道，“能否修炼是取决于自身体质的，让没有足够资质的人强行修习术法，不仅进展缓慢……还无疑是一种逆天而行的愚蠢行径。” “若非资质分高下，当初师父也不会在数百个适龄孩童中选中我和师妹。” 众玩家安静地听他内涵上一个幻境中的自己和齐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迟愈想了想，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逆天而行……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如果一切顺其自然，坦然接受资质不足的人一辈子也无法入门的现实，那几乎不会有任何代价。” 齐胜似是意识到了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可如果……非要让所有村民都拥有自保的实力，则必须以足够的时间来换。” “时间……” 贺梅梅隐约猜到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道，“……寿命？” 齐胜点头。 这一正确答案瞬间在众人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用寿命换取足以自保的力量…… 明明如此残酷……却又有种令人绝望的合理。 紧接着，新一轮的疑惑浮出了水面。 ——用来换取力量的是谁的寿命？ 齐月、齐胜这些领头修者的？ 还是……那些普通村民的？ 这么想着，曲一杨也就直接问出口了。 “不知道。”齐胜的语气漠然中又夹杂着些许冷意，“两种方法都可行，就看……另一个世界的我会如何选择了。” 玩家们没有对齐胜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感到意外……有先前的几批玩家在，他不清楚才是不正常的。 沉默了一会，话题又被曲一杨转回了怪物的身上。 从齐胜的回答中，迟愈一共总结出了三条有用的信息。 首先，每次袭击神佑村的怪物总量大概在三千……之所以说是“大概”，是因为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这个数字约有一千左右的误差。 通俗点讲就是，两千打底，四千封顶。 在齐胜讲述的时候，迟愈没少腹诽这个一增一减后几乎多了一倍的误差。 其次，这么多的怪物……按照齐胜方才列出的战力表，想要将它们全部击杀的话，排除掉能以一敌十的齐胜和齐月，至少还需要近六千名修炼了术法的村民。 或者两万个普通民众。 这还是以来袭的怪物数量为最少的两千为前提计算的。 很显然……这么一个加上耕地，占地面积可能都不超过七千亩的小地方，总人口能有个三千就差不多了，两万……把另一个幻境和现实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凑够。 由此可见，神佑村能在每月一次的怪物围村事件中屹立不倒……绝对依靠了某些外物的帮助。 而迟愈从齐胜口中得知的第三条信息表明，这件外物，就是“阵基”。 据齐胜所说，等时间一到，巫祝就会激活“阵基”，不仅能够为己方人员施加多种增益buff、削弱怪物的实力，还能在每个村民的周围布下特殊的防御屏障，最大程度上减少人员的伤亡。 当然，由村民们组成的防线之后也会有一道屏障被树立起来，为的是防止有怪物绕过防线，突袭大本营。 可惜……他们这些玩家是无法获得屏障保护的。 最后，如果他们现在所在的东方没有遭到袭击，这一支队伍就将会作为机动力量，随时准备支援其他三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屠神之战(29)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齐月派出去的“斥候”在接近四点的时候，带回了有关“茧”的新情报。 ——玩家们负责驻守的东方非但没有被排除在打击范围之外，反而是重点袭击对象，聚集在这附近的“茧”保守估计都至少有七百。 稍微悲观一些……等袭击开始，怪物的数量达到上千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齐胜对此倒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不知是对他们这些“外来者”的实力有信心，还是自信有他和“阵基”的存在，哪怕成百上千的怪物同时攻击，也无法对村庄造成任何影响。 距离五点还剩半个小时，几位玩家凑到了一起，简单商量了一下战术。 最后定下的结论是：贺梅梅、曲一杨辅助，顺便保护队伍里唯一的医师林深泽，秦臻远程支援，剩下的迟愈、楚暮苏、方宇则负责与怪物近战周旋。 至于时零和齐胜……后者肯定是当之无愧的近战选手，而前者…… 按理来说，“创造”这个能力在正面战斗中是起不到太大作用的，只能给秦臻等人补充一下武器之类的。但谁知道人家有没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战斗方式。 当然，这也不是玩家们应该关注的重点。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 遥远的天际，紧密堆砌起来的乌云如同一片漆黑的浪潮，给人一种厚重而又压抑的感觉。 原先还在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的玩家们，不约而同地有了种“风雨将近”的预感，当即收住声音，循着齐胜的目光，戒备地望向山林高耸的远方。 嗡嗡嗡—— 放大了无数倍的振翅声由远及近，逐渐填满了整片空间，震荡着众人的耳膜，并试图撬开他们的头皮，钻进他们的脑海！ 神秘天赋较低的方宇和秦臻纷纷皱眉，忍不住后退半步，妄图以远离声源的方式来抵御噪音的攻击，压抑住内心翻涌而起的暴怒与烦躁。 迟愈按了按耳朵，刚想催催【银枝蔓怀表】里的海妖出来干活，却忽地察觉到，一股强大且柔和的力量以祠堂为中心，迅速呈圆形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不过眨眼之间，就将七位玩家并两位npc笼罩在内。 这一刻，迟愈只觉得所有的噪音都在瞬间离自己远去了。 下一刻，从未有过的充盈感传入脑海，让人舒服得想要喟叹出声。 迟愈下意识地点开系统面板。 齐胜之前说过，在“开战”前夕，巫祝会激活阵基，为所有参战人员施加多种增益buff，体质方面更是能得到全方位的加强提升。 这一点在玩家身上的体现就是……迟愈的“格斗天赋”，直接由“e”变成了“d”级！ 可惜……若不是【暗灵十字】最高也只能将天赋提升到“d”级，迟愈这时候就能够享受一下“c”级的格斗天赋是怎样秒天秒地的强大了。 不过也好…… 迟愈握紧掌心银白色的十字架。 这样一来，她就无需纠结，是要将【暗灵十字】用于提升格斗天赋，增强自身的战力，还是将“神秘天赋”推到“d”，以达到【银枝蔓怀表】的使用条件了。 “大家，小心！” 贺梅梅的瞳孔在这一瞬间，化作了如同数据流一般的深蓝色。 她眼神闪烁，语气却失去了波动，冷静得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第一次冲击即将抵达，数据分析中……” 第一次冲击…… 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玩梗了吧？ 迟愈摆出迎战姿态的同时，心里也忍不住吐槽道。 “分析完成！”贺梅梅自然没有感应到迟愈的腹诽，依旧以冷静到了极致的嗓音说道。 “敌对个体总数一百，威胁等级低，攻击方式不明，弱点猜测为无鳞甲覆盖的脖子、腹部、眼睛等部位。部分敌对个体具备飞行能力，对空火力准备就绪——” 秦臻依言拉弓、搭箭，满脸写着无语。 贺梅梅确实有个技能，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探查敌方的具体情况，包括数量有多少、战力如何、弱点在哪里等等。 甚至身处于她“领域”之中的所有友方，还能够得到一定的加成，比如体力、灵力、生命恢复速度变快之类的。 虽然肯定没有巫祝和“阵基”搭配出来的效果强大，但也算是不错的辅助能力了。 但用如此……“中二”的方式播报出来，却并非技能要求，单纯只是某人的恶趣味而已。 不过无语归无语，秦臻对自家队友还是非常信任的。 至少……“敌对个体”的相关情报，贺梅梅是不可能报错的。 思绪刚落，十数对翅膀便出现在了众位玩家的视界中。 那些翅膀均由透明的“薄膜”与看起来无比坚硬的骨刺组成，有种特殊的、邪异的美感。 秦臻眯了眯眼睛，拉满弓弦，对准最前方一只蜻蜓模样的怪物，一箭射出！ 箭矢呼啸着穿透空气，精准地钉在了“蜻蜓”翅膀上的两根骨刺中间！ 巨大的冲力将那只蜻蜓怪物扯得晃了下身子，但似乎没有对其造成太过明显的伤害。 蜻蜓怪物刚要继续上前，那支箭矢的周围却忽地绽放出了极为刺眼的光团！ 轰！ 被压缩到了极致的灵力陡然爆开，猛地膨胀开来的火焰甚至将周围的五六只怪物都包裹在了其中，将它们形态各异的羽翼尽数点燃！ 蜻蜓怪物显然没有想到，这看起来像是试探的第一次攻击竟然蕴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猝不及防之下，两对翅膀直接被炸得残破不堪，整具庞大的身体轰然跌落。 “漂亮！” 方宇挥舞着拳头，“再来一个！” 秦臻闻言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当技能不需要冷却和灵力驱动的吗？想连发就连发？ “清哥！天选！” 贺梅梅的声音再次响起，“警惕两侧，保护郄懿姐！” “其他人小心偷袭！” 话音刚落，迟愈便感觉到耳边有极为猛烈的冷风刮过！ 不等捕捉到敌方的踪影，她就直接凭借着经验举剑挡在胸前，果不其然，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一股巨力袭来，直接将缺少防备的她打退了数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屠神之战(30) 凭借着“d”级格斗天赋为体质带来的增幅，迟愈很快稳住身形，精神更是前所未有地集中起来。 在她的视界中，一只身长超过三米的螳螂正趴伏在十数米外的草地上，蓄势待发。 似是感应到了对手的注视，它那呈三角状的头颅微微倾斜，紧接着后肢猛一用力，整个身躯顿时化作一道残影，径直朝着迟愈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方宇、楚暮苏、甚至主要负责对空的秦臻身边都至少有一只螳螂在虎视眈眈，更远处，数量更多、种类更丰富的昆虫们还在持续不断地向众人涌来，颇有种丧尸围城的壮观之感。 时零和齐胜这两位npc周围的空间倒是没有怪物染指，不知是幸运女神眷顾，还是怪物们本质欺软怕硬，只敢在新面孔面前作威作福。 不过……那两人眼看着迟愈等人陷入危机，却没有任何出手的想法。 想趁机测试一下我们这些“外来者”的实力？ 迟愈的心中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 没有必要吧……如果他们这群人对自身实力不自信的话，那么早在听到“斥候”说盘踞在东方的怪物可能有上千的时候，就应该找借口跑路了不是吗？ 他们之所以还滞留在此，唯一的原因就是…… 至少眼前这一百只怪物，是无法对己方造成威胁的！ 迟愈轻一抿唇，不同于此前的毫无防备，从刚才起就已经锁定在螳螂身上的视线没出任何差错，牢牢地将其圈在了视野的正中心。 待对方跃入她身周两米范围内，一对带有锋利锯齿的前肢高高扬起、即将斩下之际。 一道道纯白的光晕自迟愈的发顶，从【艾尔尼娅的冠冕】周围扩散开来！ 螳螂“饿虎扑食”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停滞了片刻。 【艾尔尼娅的冠冕】的第三个特效“魅语”，可以潜移默化地提升目标对玩家的好感，而这一效果的起效时间与影响程度，自然是与目标的灵性高低成反比的。 而这些“怪物”……说到底，不过是遵循本能行动的低等动物而已。 影响它们的心智，对于位格接近神明的艾尔尼娅来说，简简单单。 趁着对方犹豫不决的这短短半秒，迟愈毫不迟疑地主动突进，从螳螂的那对庞大前肢中间切了进去！ 就在这时，迟愈眼前的景象陡然出现了变化。 原本通体绿色的螳螂，那截与头颅相连的脖颈竟莫名染上了惨白的色彩，像是被人拿着一桶白色油漆泼过一样，极其抓眼。 艾尔尼娅没有示警，说明这是……友方施加在我身上的buff？ 贺梅梅那个“领域”的附加能力？ 迟愈没再多想，按照原本的计划，对准螳螂的脖颈用力挥斩下去！ 仿佛是烧热的刀刃在切割黄油一样，那截细长的脖子极轻易就被拦腰截断！ 生命的最后一刻，螳螂略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复眼中映照出了迟愈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面孔。 下一秒，它的头颅直直坠落，庞大的身躯颤动两下，轰然倒塌。 迟愈的目光从螳螂的尸体上扫过，转而落在了被重重保护着的林深泽和贺梅梅身上。 后者的眉头轻蹙、双目闭起、面色紧绷，很是吃力的模样。 再望向正在狂奔而来的其他怪物，果然，或是奔跑间暴露出的胸口，或是一对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或是与那只螳螂一样修长的脖颈…… 所有理论上的“弱点”处，全部被涂上了白色的“颜料”。 嗤嗤嗤—— 数道羽箭飞驰而去，非常精准地钉在了领头几只怪物身上的白色区域。 下一秒，那几只怪物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 很显然……秦臻的那几箭对它们造成了极为可观的伤害。 甚至……远远超出了常理！ 这群怪物如果真这么弱的话，之前齐胜介绍的时候说的就不会是“以一敌十”，而是“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数百”了。 这点从齐胜那略有些惊讶的神情也能看得出来。 看来那些白色区域……的确是被贺梅梅特意标出来的“弱点”？ 只要攻击能精准落在上面，就能造成成倍的伤害？ “各位，小心！” 贺梅梅紧绷着的嗓音打断了迟愈的思绪，“第二次冲击即将抵达！” “敌对个体总数三百，威胁等级……中等！” 尽管大多只具备最基础的战斗本能，但这些怪物显然深谙不能葫芦娃救爷爷式一个一个送菜的道理，所以直接将一半的兵力一股脑地压了上来！ 足足四百头，平均身高超过两米的昆虫状怪物齐齐奔腾而来……可想而知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这一刻，就连迟愈的心脏都不由得高高提了起来。 一支支箭矢不间断地射出，但在那一片漆黑的浪潮面前却宛如杯水车薪……终于，怪物们冲破了秦臻搭建出的第一道防线，突进至距离玩家们不到百米的危险范围内！ 早已等候多时的方宇兴奋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就差吹一声口哨助兴了。 “海哥！” 他语气激动、迫不及待地道，“可以开始了吧？” 曲一杨选择性无视了他的这句称呼，从道具栏中取出了一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树枝。 他双眸微阖，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一句句“咒语”溢出，那截树枝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紧接着……迟愈只觉得仿佛有温暖的阳光刺破了头顶上空的厚重乌云，径直洒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隐约间，她似乎有了种……自己现在无所不能的错觉。 她抽空扫了眼系统面板，虽然格斗、神秘天赋依旧停留在“d”级没有变化，但原本是f级的灵感已经升到了e，体力、灵力条后面的数值更是直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三分钟的倒计时。 就连生命条也直接翻了一番，变成了200%。 这是什么？ 无限蓝条？ 副本里还会产出……这么无赖的技能？ 此时此刻，迟愈突然有一种……好像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你被强化了，快去送”的诡异联想。 这一层层buff加上来……不上去和那些怪物拼命都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屠神之战(31) 方宇显然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 唯一的不同是，他没有任何犹豫，而是酣畅淋漓地长啸一声，以快到了极致的速度冲进了怪群中！ 他的手中提着一把黑白配色的镰刀状长刀，在怪物群中如入无人之境，每一次挥刀都仿佛能够带起一阵飞溅而起的血线一般。 ……这么猛？ 还是说，曲一杨之前那个辅助系的技能，对友方实力的增幅真的有……这么明显？ 迟愈握住剑柄，刚要有所动作，身旁的楚暮苏却同样先她一步冲了上去。 远处，身穿普通长衫的齐胜不知何时竟不见了踪影，再次出现时，整个人已经抵达了怪群的背后。 他看了眼在乌泱泱的一片“黑云”中旋转腾挪的方宇，无视了因发现了他的存在而掉头袭来的怪物，只轻轻闭上眼睛，轻轻舒了口气。 下一秒，无数藤蔓凭空出现，将他周围十米范围内的所有怪物全部绑了个严严实实。 怪物们的脚下，一截截锋利的土刺拔地而起，精准地从贺梅梅标注出来的弱点区域——腹部刺了进去！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十数只怪物如同被风吹倒的秸秆一样倒伏在地，失去了生息。 齐胜皱了下眉，越过密密麻麻的昆虫潮，望向了某个方向。 尽管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此时正站在那里的那个名为时零的青年，应该是在对他友好的微笑。 …… 迟愈一剑从一只甲壳虫的头颅中央刺进去，然后用力下劈，直接将对方没有甲壳保护的脆弱头部切成了两半。 身侧，“嗡嗡嗡”的空气振动声震耳欲聋。 迟愈想也不想，直接回防。 挡住袭来的那根尾针以后，她顶着那股几乎要将她逼退的巨力将【灵之剑】抽了出来，然后抢在对面那只黄蜂发动第二次攻击之前，一剑砍在了它的腹部！ 尽管整个尾部都差点被卸了下来，但那只黄蜂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依旧悍不畏死地对准迟愈发动进攻。 迟愈早有经验，因此并未对它的临死反扑感到意外，而是后撤一步、下蹲蓄力，然后猛地高高跃起，异常准确地一剑斩下了那只黄蜂的头颅！ “小梅姐！这第二批怪物怎么没有弱点显示啊——” “等等、等等，偷袭是不对的——” 迟愈刚在地面站稳，就听到了这两段自怪群中传出来的凄惨叫声。 再下一秒。 “驰豫——暮哥——”只听得少年扯着嗓子喊道。 “救命啊——” 这句式……她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当初在怪物游乐场，体验最后一个名为“午夜烟花”的项目时，她和夏延舟二人惨遭怪物围攻……那时候的夏延舟是不是就是这么和莫社长求救的来着？ 这是你们新闻社一脉相承的某种行为艺术吗？ 心中这么吐着槽，迟愈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简单分辨了一下方向，就提剑朝着声音传出的方位冲了过去。 正如方宇先前所说……不，所喊的那样，不知是因为缺乏必要的数据还是分析时间不足，第二批的那三百只怪物是没有弱点标注的，再加上后一批怪物的整体素质本就比前一批更高…… 这就导致了，哪怕他们有神佑村的阵基、贺梅梅的领域以及曲一杨使用出的技能这三重加护，一次性面对十只八只还好……再多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方宇那家伙倒好，非但不避开密集的怪群，反而哪里怪多冲哪里……不被虐惨了才怪呢。 “诸位！” 尽管是从数十米之外传来的，贺梅梅的声音却依然清晰无比，像是直接在众人的身侧耳语一般。 “第三次冲击即将抵达！” 怪物群中，方宇刚看到迟愈和楚暮苏相继赶来的身影，脸上的笑容还没保持一秒，就被这一惨痛的事实直接砸到失语。 “敌对个体总数……五百，威胁程度中等！” 方宇差点被沉重的刀身带了个踉跄。 就连先前堵在怪群末尾的齐胜，此时都已经脱离了混乱的战场，沉默地注视着如潮水一般狂涌而来的最后一批怪物们。 别人或许不清楚，与这群怪物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他却能够看出个中异常。 ——这些怪物的“出兵”速度……太快了。 如果每次袭击都像今天这般一窝蜂涌上来的话，哪怕有“阵基”的保护，神佑村也早就被怪物们的“铁蹄”给踏平了。 怎么办……要通知师祖吗？ 他这边正在犹豫，远处贺梅梅的脸上却已然带上了一丝决然。 “驰豫、天选、沐雪，撤离战场。” “郄懿、艺术家，上前接应。” “河清……” 她的声音冷得像是一台精密的机械，“准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曲一杨：“……” 就算你说得这么帅……我短时间内也找不出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啊！ 要是有的话我为什么一开始不用呢？ 是不想吗？！ 曲一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是缺少分析用的数据吧？” 就在这时，时零突然站了出来，“杀伤性先抛在一边不谈……只是规模足够大，可以吗？” 贺梅梅“啊”了一声，原本冰冷的声音瞬间变得呆萌起来：“也……行？” 片刻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把所有怪物容纳进去的那种大规模……可以做到吗？” “放心。” 时零非常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另一边，迟愈拉着方宇，在楚暮苏和齐胜的掩护下，总算是冲出了怪物的包围圈。 无数藤蔓紧紧环抱在一起，互相缠绕成了一张极为坚韧的巨网，将怪物们隔绝在了距离贺梅梅五十米左右的远处。 嗖嗖嗖—— 数支羽箭从迟愈等人的身侧擦过，准确地钉在了几只漏网之鱼身上，陡然爆开的灵力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进一步阻挡住了怪物们追击的脚步。 “快！快过来！” 林深泽一把拽住迟愈和方宇的手腕，像个庸医一样，丝毫不在意会不会造成二次伤害，只自顾自地用力将他们往后拖拽。 迟愈跟着跑了没两步，陡然间，身后狂风大作！ 她讶然回眸，却见……被藤蔓巨网拦截住的怪群中央，呈旋涡状的风龙卷直入云霄，将所有的怪物都笼罩在了其中，却又没有伤到范围外的他们丝毫。 这是…… 迟愈的心中闪过了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时零的……“创造”能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屠神之战(32) 站在迟愈身边的方宇同样目瞪口呆地望着规模浩大的龙卷风，眼睛里几乎要闪星星了。 他张了张嘴：“原来……自然灾害也是包含在‘见过的、不具备神秘要素的物品’中的吗？” “这未免也太逆天了些吧？” 确实…… 迟愈暗自点了下头，而且比方宇想得更深、更远。 类似于龙卷风的自然灾害可以“创造”出来的话……那同样符合“见过”、“不具备神秘要素”这两点的……山川、陆地、海洋…… 甚至……星球呢？ 如果以上猜测为真，那么比起“创造”……“造物主”这个名字，也许会更贴切一点？ 得益于良好而佛系的心态，方宇的关注点很快就从他注定得不到的能力上移开了。 “这样一来，数据应该就搜集得差不多了。” 他如释重负一般说道，“不过那些怪物的构造本来就很简单，如果不是第二批、第三批的各方面水平好像稍微提高了那么一点，单靠我们之前的那场大闹其实就能凑齐了。” “数据？”迟愈隐约有了点猜测。 “就是小梅姐现在正在使用的能力。”方宇解释道，“它的名字叫‘虚构领域’，随着使用者天赋属性的提高，范围也会逐渐变得更广。” “现在的话……” 他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能有个方圆三四百米的样子吧。” 迟愈向远处眺望一眼，果然，三百多米的范围，刚好能将所有怪物全部包括在内。 这是贺梅梅刻意安排的？ 方宇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自顾自说道：“一杨哥……清哥之前也说过吧？小梅姐的这个能力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探查敌方的具体情况，也能为友方提供战力上的加成。” “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比较不讲道理的特效。” “那就是，当对敌方的分析详细到某种程度时，就可以启动大规模的‘洗脑’。” 在方宇说话的同时，迟愈敏锐觉察到，有一股极为特殊的波动以贺梅梅为中心，如水波般朝着四方传荡开来。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和当初在“血月祭礼”副本中，直面艾尔尼娅的侵蚀时的感觉有些相像。 不过那股波动非常“智能”的绕过了她，目标明确地缠上了成百上千的怪物们。 此时此刻，惊鸿一现的巨型龙卷风气势暂歇，而原先紧密缠绕在一起的藤蔓们也在龙卷风的无差别攻击下宛如霜打的茄子，十分萎靡。 失去了两者的牵制，原本应该继续朝前突进的怪物们却仿佛被集体催眠了一样，不是冬眠时间将近似的懒散趴倒在地，就是复眼中红光爆射，开始没头苍蝇式乱打乱撞。 “这就是……洗脑？”迟愈喃喃道。 一次性影响的个体数量超过了八百……而且还不是极限。 按照方宇先前的话分析，只要是身处于“领域”范围内的敌方单位都会成为“洗脑”的作用对象…… 这技能何止是不讲道理啊……简直和时零的那个“创造”一样，有些超模了好吗？ 没看就连时零和齐胜这两个npc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了吗？ “厉害吧？” 方宇打发走试图给他们检查伤势的林深泽，和迟愈一起笑看着不远处那极度混乱的景象，“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羡慕啦，就像延……绯念姐的‘戒律’一样，这个技能的限制也多得离谱。” 哪怕是在和知根知底的同事单独谈话，但他依旧倔强地维护着队友们的“隐私”。 “除了必备条件——隔很长时间才能发动一次以外，它对使用者的脑力、体力以及精神都是非常严峻的考验。” “小梅姐每次使用完这个技能，都会昏睡至少十个小时……接下来的五六天里也时不时会有精神恍惚的情况出现。” 说到这里，方宇咧嘴笑了笑，“你也知道，小梅姐平常做事可都是条理清晰到令人发指的那种，但在恍惚期间，她几乎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犯一次小错误。” “次数多了以后，我们都忍不住怀疑……‘虚构领域’这个技能是不是会对大脑造成永久性损伤了。” “不过好在。”他故作轻松地道，“小梅姐最新一次的体检报告给出的结论是，一切如常。” 迟愈看了他一眼：“从一开始，她就决定要使用这个技能了？” “是啊。” 方宇习惯性的应了一声之后才觉察到不对，立刻补充道，“不是我们不告诉你……怎么说呢，这算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吧……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和我们一起执行任务的次数多了，你自然就能够知道大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你这……是不是有些越描越黑？ 迟愈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林深泽却直接黑了脸色，一把将自家不争气的同事拽到了后面。 “别听他胡说。” 林深泽解释道，“我敢肯定，小梅姐一开始绝对没想过要‘洗脑’这些怪物，否则她绝对不可能不提前和我们商量的。” “至于为何中途变卦……” 他皱了皱眉，“应该是情况有些超出预料吧。” 林深泽这句写满了疑惑与猜测的话语却直接点醒了迟愈，让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此时，距离第一波怪物的袭击，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 如果不是有“虚构领域”这个技能，哪怕曲一杨他们的平均等级超过了十级，并聚集了两名实力强大的npc……这里恐怕也早就已经失守了。 神佑村其他三个方向的防线……在怪物们如此猛烈的攻势下，真的能够坚持下来吗？ 还是说，齐月他们掌握着某种专克怪物的底牌？ 或者……他们这边的战斗节奏，本就不是正常的？ 在玩家和时零二人的干扰下，近半个小时过去，总算是将所有的怪物驱赶回了后山。 按照齐胜先前所说，等太阳落山，这些怪物就会像凭空出现时那样，再次凭空消失。 至于为何不把它们全部杀掉……“洗脑”是有局限的，真把它们惹急了集体反扑，哪怕这边有齐胜也是顶不住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屠神之战(33) 由于此刻时间已晚，且其他三方一直没有传来求救的消息，再加上贺梅梅的状态属实不算太好，齐胜就没有率领玩家们前往支援，而是准许他们原地休息。 曲一杨、秦臻与伙伴们打了声招呼，将因用脑过度而昏迷的贺梅梅送回了他们目前的落脚地。 许是见迟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看起来很是担心的模样，方宇张了张嘴就要上前安慰两句，却被林深泽及时制止住了。 一定要形容的话，这家伙就是又菜又爱说，要是由着他去“抹黑”，还不知道秦臻姐他们的形象会被毁成什么样子呢。 待到最后一缕阳光没入天际，一股隐隐约约的轻松氛围霎时传开，让迟愈都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已经归队的曲一杨刚想去找齐胜，从他口中套点话出来……毕竟今日一整天，他们除了跟着打了一场怪以外，几乎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拿到。 这样一来……想找到这场“幻境”的漏洞，简直与痴人说梦无异。 他还没开口，齐胜就率先说道：“为了庆祝村子再次死里逃生，晚上将会办一场庆功宴。” “你们虽然是‘外来者’，但毕竟为保护神佑村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他顿了顿，“要参加吗？” 玩家们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这还用想吗？答案必然是…… “好啊。”曲一杨一口答应，“什么时候？在哪里？” “八点左右到祠堂门口就行，届时会有人去接你们的。” 说完，齐胜便要转身离开……但玩家们怎么可能放过他这么个行走的“情报源”？ 是以，尽管齐胜多次表示他只是去找他师妹齐月的，可几位玩家依旧像是牛皮糖一样，紧紧坠在他的身后。 偏偏人家刚为你的村子拼过命，甚至有位队友都因此而晕倒了——虽然看他们的表现，那位昏迷的女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于情于理，齐胜都不可能把他们直接轰走。 于是只能装作没看见，带领着一串“小尾巴”赶到了位于南方的“战场”。 此时距离太阳下山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村民们早已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大多是在“村庄保卫战”中受了伤的，正整齐地躺在简易担架上修养。 齐月依然穿着那身样式老旧的浅绿罗裙，步履轻盈地在伤员中穿梭着，时不时停下询问伤患几句，清冷的眉眼中盈满了温柔。 迟愈习惯性地扫过一眼……没想到竟在数十位病患中找到了两个熟面孔。 其中一个是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穿着粗布麻衣、皮质长靴，担架旁边放着染血的匕首……俨然便是之前她和秦臻、齐月从后山上救下来的那位“赵叔”。 而另一个熟人，正乖巧地坐在赵叔旁边，手里捧着一张写满了歪曲字迹的黄纸，认真默读。 她看起来不过六七岁大小，梳着简单到甚至不能称之为发髻的团子头，两团乌黑的头发上缠着精巧的发带，随着不时扭动的脖颈而活泼跳动着。 ——赵玲月。 那个在“现实”用一朵玫瑰花骗了……不对，应该说是换了时零一根发簪的小女孩。 不过，她今天竟然没有把那支发簪戴在头上……明明昨天遇到她的时候还斜斜地插在了发髻上呢。 是没来得及？还是害怕会在混乱中把它给弄丢了？ 话又说回来……她这么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孩子，也要参加“村庄保卫战”吗？ 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些？ 迟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数个念头。 “等等，那不是……” 曲一杨的声音适时传来，打断了迟愈的思绪。 显然，他也认出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小铃”。 还没等他决定好要不要过去看看，顺便向齐月询问一下赵玲月和那位中年男人之间的关系，却见，一对同样受着伤的夫妻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朝赵叔的方向挪了过去。 林深泽适时低声提醒道：“他们就是我和小梅姐昨天清晨遇到的那对正在吵架的夫妻。” ……原本丈夫要去后山修补阵基，妻子担心他会遇到危险，所以瞒着丈夫拜托赵叔代为前往，结果两人因此而大吵了一架的……那对夫妻？ 迟愈记起了他们的“故事”。 由于距离太远，玩家们没怎么听清那边的对话，但从夫妻二人歉疚的表情，以及不断鞠躬的动作来看……他们应该是来向赵叔道歉的。 在女儿的帮助下，赵叔勉强坐了起来，笑容憨厚而稳重地连连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把这一点小事放在心上。 两夫妻当即露出了感激的表情，再次弯腰道谢后，便互相扶持着离开了。 齐月注意到了这两位随处乱跑的伤患，上前与他们交涉了两句，那对夫妻的笑容礼貌而拘谨，非常坚定地拒绝了齐月让他们留观一段时间的好意。 齐月缓缓站直身体，望着两人蹒跚离去的背影。 静默半晌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玩家们沉默地看着，不发一言。 就连性格最为跳脱的方宇都似乎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总是轻微翘起的嘴角缓慢落下，目光逐一扫过躺在担架上的村民们。 但凡是被留下来的村民伤势都颇为严重，像赵叔那样只能依靠女儿搀扶才能勉强行动的已经算是比较轻的了。 从那对夫妻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是想要回家自己治疗，保证齐月的精力能更多的用在这些伤势更为严重的病患身上。 这场保卫战……有这么惨烈吗？ 如果真的每个月都来这么一次…… 方宇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 神佑村能够延续至今……真可谓是一场奇迹了。 迟愈同样觉察到了那几乎要满溢而出的违和感，可一时间又无法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灵感。 奇怪…… 究竟是哪里让我觉得…… 这个世界，不具备“真实世界”的合理性？ 或者说，目前为止，这个世界体现出的所谓“不合逻辑”的地方…… 到底在哪？ 第一百二十章 屠神之战(34) 与齐月汇合以后，方宇在“队长”的示意下，非常自觉地跟在齐胜身后，加入了照顾伤员的队伍中。 迟愈没有像自家队友那样盲从，试图以殷勤的态度打动“郎心似铁”的两位师兄妹，而是决定利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在村子里走走、看看。 顺便……验证一下自己的某个猜测。 迟愈把想法和曲一杨简单提了一句。 尽管直觉上认为没什么危险，但后者思索片刻，还是将林深泽派给了迟愈。 秦臻现在正待在落脚点，陪着昏迷的贺梅梅，时零和楚暮苏……因为种种原因，排除，曲一杨本人要和方宇一起从齐胜二人处入手搜集线索。 算来算去，就只有林深泽这么个非战斗人员能腾出空来了。 考虑到迟愈的战力……嗯，暴力流少女和细心疗愈师的组合，也还算比较搭吧。 迟愈倒是没想那么多。 事实上，如果不是怕曲一杨担心，她甚至想抛下林深泽单独行动……既自由，万一遇到危险撤离起来也更加方便。 林深泽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被队友“嫌弃”了，一边跟着迟愈向西走，一边好奇询问：“这是要去哪？” 他分辨了下方向，猜测道，“祠堂？” 以他对神佑村浅薄的了解，位于村子中央部位的标志性建筑似乎就只有这一个。 迟愈点了点头，抢在他问出第二个问题之前主动解释道：“我去找巫祝。” “……巫祝？” 林深泽下意识看了眼身后。 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迟愈口中的“巫祝”指的并不是齐月，而是…… 他眨了眨眼睛：“神佑村……这个幻境中的神佑村，现任巫祝不是齐月？” “从齐胜说过的话来看，应该不是。” 虽然真实的那个神佑村，现任巫祝严格来说也不是齐月，而是齐月的师父……但无论是“现实”，还是第一个幻境，齐月明显都已经坐稳了“巫祝”这个位置。 这从第一个幻境中，那些村民对她的称呼就能够看得出来。 迟愈停顿片刻，详细分析道：“你应该还记得吧？齐胜在与怪物开战前说过‘等时机一到，巫祝就会激活阵基’这句话。” “……好像有。”林深泽作回忆状。 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迟愈……就像过去选择相信曲一杨和贺梅梅那样。 “其实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迟愈先给自己叠了层甲，“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能同时作用于四面八方的‘阵基’，要么是分散在各个方位，要么是被放置于村庄中心。” “而我们印象中的巫祝，齐月，则是南方防线的‘镇守者’。” 林深泽好像有些懂了：“你的意思是……从始至终一直待在南方的齐月，没有条件，也不应该是激活阵基的那个人？” “没错。”迟愈颔首。 “不过……直接促使我做出这个判断的并非这个原因，而是另一个。” 她看了自家队友一眼，“你还记得，在‘真实世界’的时候，齐胜是怎么称呼他师妹的吗？” 林深泽思索许久……没想起来。 迟愈见状，非常自然地接话道：“月月。” 林深泽恍然：“……所以，从称呼的亲疏也能够看出，齐胜口中的‘巫祝’并非指的是齐月？” 话落，他皱了下眉，“等等，有没有可能……是齐月继任了巫祝这一职位之后，为了帮助她树立威信，齐胜才改口的？” “而且，一杨之前悄悄和我们说过……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个幻境中的齐胜，性格与真实世界的那个截然不同。” “说不定他就是比较严肃，不喜欢‘月月’这么亲密的称呼呢？” “有道理。” 迟愈赞同道，“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去祠堂验证一下。” “顺便……你难道不感觉到好奇吗？” “……好奇什么？” 林深泽的表情已经有些麻木了，脸上写满了“有话直说”这四个字。 对于一个思考能力只比方宇高了那么一丁点的医师来说……结合事实分析问题，实在是有些强他所难了。 迟愈没有在意他的反应：“既然这里是以现实为蓝本所创造出的世界，那么，齐胜和齐月就依然是第三任巫祝的徒弟才对。” “可是……这个幻境的主宰，却是与她观念不合的第一任巫祝。” 说到这里，迟愈平静的语气中染上了些许的兴味，“她们二人在这里……是以何种方式相处的呢？” “你这么一说……”林深泽瞪大了眼睛。 心中好奇的情绪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震动与急切，“等等……这会不会就是幻境的‘漏洞’所在？” 迟愈轻一点头：“这也是我迫不及待想去祠堂的原因。” 林深泽闻言，内心顿时涌上了一阵莫名的责任感。 他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却又明显有些犹豫：“只有我们两个……会不会……” “放轻松，就像昨天那样，我们要做的只是将看到的、听到的东西全部记下来而已。”迟愈示范似的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纸笔。 “再说……”她回头，似有些调侃地道，“你不是‘记者’吗？这应该是你的本职工作才对啊？” “……也是。” 林深泽舒了口气，腼腆地笑了笑。 两人顺着坎坷不平的小路，抵达了熟悉的祠堂。 偌大的院落是与“真实世界”如出一辙的安静、冷清，唯有庭院中被修剪整齐的花草随风飘荡，为整幅画卷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生气。 尽管来的路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真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林深泽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迟愈在院子门口停住脚步，转头看了自家同伴一眼：“至少目前为止，我们还是神佑村的盟友，只是进去问几个问题而已……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 “如果你实在担心……” “不用！”林深泽十分坚定地拒绝了迟愈以身犯险的好意，“我们一起进去。” 迟愈道了一句“好”，率先迈过门槛，踩上了那条由青石板铺就的道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屠神之战(35) 行至尽头、抬手敲门。 片刻后，屋内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女声：“请进。” 迟愈的右手在门前悬停半秒，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屋内，暖黄色的光线下，一位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正安静地坐在木桌旁，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看面相，她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容貌并不算多么惊艳，却有一种特殊的韵味……莫名给人一种迷雾般朦胧梦幻的感觉。 见站在门口的是两个生面孔，女子的表情稍有些惊讶：“你们是……” “外来者。”迟愈替她说出了未出口的猜测，“我们之所以前来拜访，是想要问您几个问题。” 女子温柔的笑了笑：“月月和我提起过这个称谓，我本以为，所谓的拥有强大实力的外来者们都是些和我一样的老家伙，再不济也是像月月他们那样，看起来年轻，实则已经修炼了几十年的时间。” “但现在……”她不带任何恶意地打量着两位玩家，“外来者……果然神秘。” 倒也没有…… 林深泽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女子不等他们接话，就非常坦然地道：“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好了，月月说过，你们的最终目的是帮助我们摆脱怪物们的威胁，没错吧？” 迟愈点头。 “那我们就是盟友了。” “面对目标一致的盟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女子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笑容纯净无比，仿佛春日初生的嫩芽，又像是绿树枝头上第一个绽放身姿的粉色花朵。 迟愈眉尾微挑，语气如常：“那就先谢谢了。” “不用。”女子将手中的书本平放在桌面上，示意迟愈二人坐下。 两位玩家在对面落座以后，她率先开口道：“那么……你们想问些什么？” 迟愈同样开门见山：“您之前提到了月月这个名字，不知……您与齐月和齐胜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们的师父。”女子微笑着道。 “师父……也就是说，您是神佑村的第三任巫祝？” 迟愈非常严谨地求证道。 “没错。”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迟愈了然地点点头，顺势在略显空旷的房间中扫视了一圈。 坐在她旁边的林深泽绷着一张脸，尽量不让自己内心的迷茫展露出来，以免影响队友的发挥。 迟愈收回视线：“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应该还住着一位巫祝？” “你是指……” “您的师祖，神佑村的第一任巫祝，同样也是……神明姒嬛亲自教导的弟子。”迟愈一边说着限定词，一边观察对面女子的反应。 可惜的是，她的表情依旧平静而坦然，难以看出任何端倪。 “师祖……”女子轻轻叹了口气，“月月没有跟你们提起过吗？” “自从一百三十二年前，我的那位师弟死在了桓山上……师祖她就一直在寻找拯救神佑村的方法，废寝忘食。” “五十年前，她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从那时起，她就陷入了沉眠……直到现在。” 迟愈和林深泽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由眼前的这位巫祝叙述出的历史，与他们在“真实世界”听过的版本不能说差异不大……只能说是截然不同。 迟愈斟酌片刻：“您既然从齐月口中听说过我们，那您应该也知道……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已经遇到过两个不一样的神佑村了吧？” “你想说的是，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是幻境，而并非真实，对吧？” 女子毫不避讳地笑道，“让我猜猜……你接下来还想告诉我，我刚才和你说的那段历史与你的认知有很大出入，对不对？” “没错。” 迟愈眯了眯眼，“实不相瞒，另外两个世界中，在得知桓山上怪物的真实身份以后，您的师祖……选择了叛逃。” 林深泽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 你这措辞……是不是太直白了点？ 眼前这位不会当场翻脸，直接和我们动手吧？ 不过看她一副很温柔很有耐心的样子……应该不至于？ 在林深泽紧张的视线下，女子微微垂眸：“叛逃……虽然我很想为师祖辩解一句，但也不得不承认，站在神佑村的角度来看，这确实是不容否定的事实。” “不过……”女子抬起头，语气认真，“她是有苦衷的。” “为了寻找拯救神佑村的方法？”正在神游的林深泽脱口道。 女子自嘲的笑了笑：“听着很像是为她开脱的借口是不是？” 林深泽的表情略显尴尬。 他刚想点头，就听到身旁的迟愈道：“我们相信您。” “您师祖当年之所以选择离开，是想要寻找拯救村落的方法。”她重复道，“那之后呢？又是什么原因让她改变了主意，回到了这里？” “原因……师祖从未和我说起过这些，但我大致能够猜到。” 女子的神色似有悲伤，“师祖当年走得匆忙，也未曾料到，原本安分守己待在桓山上的怪物，会在她离开以后骤然发难。” “以致……彼时还是个普通人的师父只得以身犯险，若不是她遇到了一位偶然间路过此地的世外高人，现在，神佑村恐怕早就已经覆灭了。” “尽管那段苦难对于村子来说已经成为了过去，但师祖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她也从未想过要为自己开脱。” 女子幽幽叹道，“所以，她才会在师父去世以后，带着疲惫与悔恨回到这里。” “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抓住那一丝微小的希望……哪怕，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过话又说回来……” 她的笑容有些苦涩，“村子里的大家，又有谁不是在赌命呢？” 圆回来了啊…… 林深泽的目光不住地飘向迟愈，无声询问她还能不能问出什么关键信息来。 迟愈没理他：“您刚才说，您的师父在寻找正确道路的期间，意外遇到了一位世外高人。” “而据我所知，那副阵基也是您师父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 女子明白她想问什么了：“你猜得没错，师父之所以能获得阵基，的确与那位高人有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屠神之战(36) “但无论是那位高人的具体身份，还是师父获得阵基的方法与过程，我都不清楚。” 顿了顿，女子抬眸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最后一个。”迟愈的情绪依然平静，没有被先前的问答影响到分毫，“阵基，现在是您在掌控，还是您的师祖？” “当然是师祖。” 听着女子斩钉截铁的回答，迟愈轻一颔首：“我没问题了，多谢告知。” “小事而已。” 女子换上了温和的微笑。 再次谢过这位不知名的第三任巫祝，迟愈和林深泽二人并肩走出祠堂。 半只脚踏出门槛之际，迟愈回头望了一眼，目标却并非素衣女子所在的正厅，而是位于两边的偏殿。 林深泽好奇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迟愈回神、转头，“没见到另一位巫祝，稍微有些遗憾。” 林深泽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她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和神明都直接打过交道的，一定知道不少隐秘。” “虽然遗憾，但也没办法……谁叫人家刚好沉眠了呢？”他的表情由了然转为无奈。 就像在“真实世界”无法见到那位正在闭关的第三任巫祝一样，都是命……或者说，都是副本特意设置出来的通关阻碍啊。 “也是。”迟愈没有过多的纠结。 由于天色已晚，两人手中又没有照明工具，再加上原本大家约好的见面地点就是祠堂，迟愈和林深泽索性在门口找了块石头坐下了。 不知是作为副本世界的特殊，还是神佑村本身的特异，两人足足等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竟然连一只蚊虫都没有遇到。 如此美好的经历让林深泽不禁连声感慨，直呼想要在现实也创造出一个没有蚊子的世界。 八点左右，众人齐聚。 一位提前得到了授意的村民恭恭敬敬地领着他们走向宴会场地。 临行前，迟愈再次回头，穿过院门，望向位于道路尽头的祠堂正厅。 暖黄灯光的照耀下，那道穿着素色长裙的女性身影依旧端坐在桌前，仿佛一枝开在夜晚的花。 作为“现任巫祝”，同样也是神佑村的最高领袖……她竟然不现身宴会的吗？ 迟愈敛下思绪，坠在队伍后方缓步离开。 毕竟是每月都有的宴会，规模算不上多浩大，主要目的还是举村同庆，同时安抚村民们被怪物们压迫了近一个月的情绪。 迟愈等五位玩家，以及时零这个npc安静地坐在席间，看着周围三两说笑的村民们……不知为何，有种格格不入的错觉。 尽管曲一杨很负责地想要从村民们口中套话，但每次都是刚开了个头，就被对方以“大喜之时不宜讨论这些”为由搪塞过去。 为了避免引起村民的不满，曲一杨斟酌片刻，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玩家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无奈。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短暂的宴会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如村民们闲谈间透露出的消息所言，在宴会即将结束之际，身为现任大祭司以及“代理巫祝”的齐胜、齐月会现身此地、发表一番演讲。 生活在现代社会的玩家们见多了这种作秀性质的讲话，因此对内容没有任何期待，倒是附近的村民们一个个振奋无比。 甚至让迟愈觉得……他们就是为了这一刻，才会选择参加这场宴会的。 没过一会，齐胜、齐月出场。 如玩家们所料，两人所说的无非是一些“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大家同气连枝、同仇敌忾，定能共渡难关”、“巫祝大人以身犯险，我们绝对不能辜负她的期望”等等毫无意义的场面话。 只听了两段，玩家们就忍不住神游去了。 就在这时。 一位穿着粗布长裙的女子步履沉稳地走近。 她的手中端着木质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十数瓶米酒，每经过一个桌案，她都会面带微笑地下蹲、递酒。 类似的场景在整场宴会中没有八次，也差不多发生过五次了，所以村民们大多只是扫她一眼，就继续去关注场地中心正在演讲的齐胜二人了。 包括几位玩家也是如此。 女子在玩家们围坐的桌案前停住，将托盘上的最后一瓶酒轻轻放下。 曲一杨和那些村民们一样，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很快收回。 迟愈同样被这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吸引，转头看了过去。 注意到她的视线，女子抬起眼眸，盈盈一笑。 迟愈怔了下，朝她轻一点头，算作回应。 她的视线刚从女子的身上移开，后者脸上的笑容陡然变得阴冷起来。 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托盘的底部抽出一把泛着紫光的匕首，径直朝着迟愈的胸口刺了过去！ 不经意间望向此处的林深泽猛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小心！” 这一声惊呼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甚至连齐胜都停止了“演讲”，满目探究地望了过来。 而就坐在迟愈身旁的方宇更是汗毛倒竖，甚至连武器都来不及唤出，就直接起身冲了上去！ 但毕竟事发突然，大多数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淬了毒的匕首刺向迟愈，连出手阻拦都来不及、做不到。 就在布衣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之际。 始终面无表情的迟愈再次看了她一眼，眸光中似有悲悯。 布衣女子嘴角的弧度骤然回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少女为何会展露出这样的眼神，一道白影瞬间闪过，以极快的速度从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她的四肢刹那僵住，刺向迟愈的匕首也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而正是这片刻的时间……局势霎时扭转！ 刚巧赶到的方宇毫不犹豫地取出自己的武器，近一人高的黑白长刀由下自上，划出了一道雪白的弧线！ 布衣女子不可置信地瞪着前方，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刀刃一分为二！ 周围的村民们也算是作战经验丰富，但如此血腥残暴的画面终究少见，因此部分村民当即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争先恐后地逃离事故中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屠神之战(37) “敌袭！敌袭！” “快！保护大家撤离！” “都小心！周围可能还会有那家伙的同伙！”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而正如那位村民所说……怪物一方既然发动了突袭，就绝不可能只有这一重准备！ 玩家们刚要站起，后方就传来了道道刺耳的破空声！ 迟愈等人迅速转身回望，却见，乌泱泱的一片箭矢正如乌云一般朝他们压下！ 若无人出手阻挡……别说村民了，他们这些玩家能否从这漫天箭雨中生存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思及此处，迟愈下意识就要取出【艾尔尼娅的冠冕】。 但她随即意识到……就算冠冕的力量可以护住她，可以护住她周围的玩家们，也绝对不可能将在场的数百位村民一并纳入羽翼。 从曲一杨、方宇等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拥有足以覆盖几百平米的防御型道具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为今之计，只有…… 迟愈猛地转头望向时零。 后者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只平静地望着铺天盖地的箭矢，气定神闲。 这一刻，无数藤蔓拔地而起，互相交错，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交织成一张巨网，挡在了一众村民与漫天箭矢的中间！ 下一秒，更多的箭矢凭空出现，且不再局限于某一方位，而是自四面八方急速涌来！ 与此同时。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温柔的女声仿佛从无穷远处传来，又好像是自众人的耳边响起。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随着她的一句句吟诵，眼前无论是藤蔓，还是伴随着“哆哆”之音钉入巨网的箭矢，亦或者周边被橙红火光侵染的漆黑夜色，都像是倒映在水中，被碎石惊扰的幻影一般，先是漾起了层层的“水波”，然后…… 支离破碎。 四处逃窜的村民们逐渐停住了脚步。 玩家们神色各异，但眼神中的那一抹惊诧却是相通的。 站在宴席中央的齐月和齐胜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终于，一位村民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幻象？” “应当是今日下午那群怪物的残党。” 齐月的声音依旧清冷，“不过大家放心，既然幻象消失，那就说明敌人已被巫祝大人消灭，不可能再威胁到村庄了。” 此话一落，一众村民当即放下心来。 对于他们来说，“巫祝大人”这四个字几乎就等于是最上等的定心丸，更何况，说出这句话的可是巫祝大人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下任巫祝的第一候选人！ 有村民应和：“既然齐月大人这么说，那我们就放心了。” 也有村民担忧：“不过此次竟然有怪物能存活到太阳落山之后，而且智慧显然高于它的其他同类……这是否是某种征兆？” “这事……说不准啊。” “你怎知此次作乱的一定是某只怪物，说不定是……” 脱离了危险以后，众人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 不同于村民们的轻松惬意，齐胜两兄妹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能称得上不安。 迟愈也从方才的变故中觉察到了一股十分浓郁的违和感。 一定要说的话…… 那只……或者那群制造出“幻象”的怪物在村庄里潜伏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就只是为了吓他们一下？ 可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还是说……如那位村民所言，此事并非那些普通怪物所为，而是桓山上那三只怪物能力的延伸，是某种对神佑村不利的征兆？ “等等！你们看！” 一声惊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位村民正高举右臂，面色惊诧地指向远处祠堂的方向。 墨池一般的黑暗中，最为醒目惹眼，也是迟愈等人第一眼就能望见的，是两对散发着莹莹光辉的墨蓝色翅膀。 那是一只身长足有四五米的巨型蝴蝶！ 它的头顶处，柔软的触须非常人性化地四处摆动着，像是年幼的孩童在欢欣起舞。 紧接着，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 下一刻，趴伏在祠堂屋顶的巨型蝴蝶翅膀扇动，萤火一般的鳞粉无声坠落，恍若星河流淌，又仿佛瀑布倒悬。 它猛地腾空而起，身躯陡然化作一根十数米长的长矛！ 其身缠墨绿色的云雾，尖端隐有火焰环绕。 长矛的尾端，墨蓝蝴蝶的虚影盘旋其上。 而它的目标……正是位于斜下方的祠堂！ 见状，村民和玩家纷纷瞪大了眼睛。 而齐胜和齐月则面露惊恐之色，下意识就要出手。 但是……此地距离祠堂实在太过遥远，即便他们实力不弱，也依然鞭长莫及！ 顷刻之间，伴随着凌厉的风声，长矛以雷霆之势直坠而下！ 祠堂的上方，一道金色的圆盘虚影刹那张开，挡在了长矛的必经之路上。 轰然一声，圆盘与长矛狠狠撞在了一起！ 一息，脆响不绝于耳！ 两息，裂纹遍布圆盘！ 第三息未到，齐胜突然转身望向迟愈等人：“求各位出手相助！” 下午的那场战斗让他意识到，这些“外来者”全部身怀特异，甚至隐约触摸到了“天地法则”这一玄之又玄的境界，他和齐月无法做到千米之外支援师父与师祖，但他们……或许能够做到！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哗啦”一声，护在祠堂上空的金色圆盘应声而碎！ 见状，迟愈根本来不及思考那只蝴蝶是从何而来，更难以理解，为何有两位巫祝存在的祠堂竟防不住怪物那“轻描淡写”的一击。 但现如今显然已经不允许她细想了。 此时秦臻、贺梅梅不在，时零不论，方宇、楚暮苏偏向于近战，林深泽和曲一杨连战斗都不擅长……拥有远程攻击技能的，恐怕只有她一个！ 因此，迟愈毫不犹豫地开口道：“辅助我！” 曲一杨立刻反应过来：“好！” 在答话的同时，他迅速从道具栏中取出了一张奖状般的坚硬纸张。 此前林深泽也使用过这个道具，它的特效非常简单粗暴——将所有分属于神秘类的技能威力提升五成！ 见曲一杨道具都拿出来了，林深泽也非常有眼力见的翻出打火机，一把火将硬纸点燃！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屠神之战(38) 在曲一杨和林深泽做好准备的同时，一道常人难以察觉的白影飘荡而过，眨眼间便“融入”了迟愈的身体中。 正是方才以“怨灵”之力控制住布衣女子的夏塔。 在【艾尔尼娅的冠冕】以及夏塔的操控下，【银枝蔓怀表】中的那位悲惨的“打工人”海妖根本无法反抗，只能乖乖唱出迟愈所需的歌谣。 高亢、激昂的战歌形成了如有实质的气浪！ 【技能名称：战者意志。】 【技能属性：特殊，被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f，神秘天赋e。】 【效果：消耗50%理智值，将所有杀伤性技能、道具威力提升100%；将所有防御型技能、道具威力削弱100%。】 【备注：我以此身为祭……祈求神明赐予我力量！】 【赐予我……足以守护家园的力量！】 在歌声响起的瞬间，被放置在迟愈外套口袋里的【银枝蔓怀表】突然震了一下，原本一直停止不动的时针与分针刚要后退，【艾尔尼娅的冠冕】上一阵白光闪烁，将两截长短不一的指针定在原地， 【由于玩家理智值……】 不含任何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停顿，【……已扣除等量生命值。】 迟愈怔了下，还没等她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觉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自体内爆开，瞬间涌进了四肢百骸！ 而在曲一杨等人的视界中，只见那薄烟一般的气浪非但没有向四周扩散，反而像是含羞草一般层层合拢，并加诸于迟愈的身上，仿佛正在为她披上银光闪烁的战甲！ 刹那间，温润柔和的光芒绽放开来！ 曲一杨手中的硬纸也在这一刻恰好燃尽，袅袅升起的清气被迟愈身上的银色光芒吸引，主动飘落上去，为那件银光战甲镀上了一层金芒。 【特殊物品：契约圣页。】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使用明火点燃圣页后，可将选定目标的神秘类技能威力提升50%。】 【备注：规则即为真理，而世界的真理掌握在圣页与圣火的覆盖范围之内！】 一金一银两道光芒交相辉映，绚丽而夺目。 迟愈深吸一口气，用出了她所掌握的唯一一个远程攻击技能——【雷怒】！ 【技能名称：雷怒。】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三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f。】 【效果：消耗100点体力值、100点灵力值，对目标造成暴怒一击（对邪灵、恶魔等怪物的伤害增加100%）。】 在【战者意志】的增幅下，【雷怒】对邪灵类怪物的伤害再次翻倍，达到技能原先伤害的400%！ 再加上【契约圣页】……这一“稀有”技能的伤害已然被堆到了极为恐怖的层次。 这一刻，天光乍亮，虚空生雷！ 伴随着一声震天巨响，一道半米粗细的亮紫色光束轰然劈下，正中长矛！ 原本浑然一体的长矛骤然断裂！ 盘踞在尾端的蝴蝶虚影愤怒地扇动翅膀，在它的控制下，已然断成两截的长矛竟然维持住了自身的存在，尽管气势稍弱，却依旧有一战之力！ 蝴蝶虚影的触须耀武扬威一般迅速摆动着。 就在齐胜和齐月心生绝望之际！ 漆黑如墨的天际骤然涌现出一片片铅云，转瞬便聚集到了祠堂的上空，紧接着，一道比之前粗壮了数倍的紫色雷光从天而降，精准落在了蝴蝶虚影的一对翅膀之上！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雷光、电光、火光……源自上天的力量以碾压之势将蝴蝶虚影以及它所操纵的长矛撕裂、吞噬。 眨眼之间……天空中就只剩下了一片稀薄的烟尘。 数百人的广场，此刻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数秒之后，方宇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结巴道：“结……结束了吗？” 林深泽的表现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应该……结束了吧？” 如果那只蝴蝶能在那种天罚一样的攻击中存活下来……那他们干脆不要打了，直接脱离幻境，承认任务失败好了。 两人断断续续的交谈惊醒了场地中央的齐胜二人。 他们甚至来不及向村民解释以安抚其情绪，就朝着祠堂的方向飞奔而去。 “快！跟上！”曲一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迟愈等人同样忽略了傻站在原地的村民们，奋力追逐着齐胜二人的脚步。 不一会儿，玩家们紧随齐月之后跨过门槛、越过青石板路、冲入了正厅之内。 摆放在桌案上的烛火被风吹动，左右摇曳着。 橙红火光的照耀下，身着素衣的女子神色萎靡，仿佛耗尽了全部心力，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似的。 “师父！” 齐月面露担忧之色，“您……” 女子竖起手掌：“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她的语气依然平缓而温柔，“好在……那怪物的最后一击没有真正落下，否则，我等近五十年的心血，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齐胜微微皱眉，隐晦地望了眼挤在屋子里的一众玩家。 齐月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焦急地问道：“那师祖她……” “小月！” 一声轻喝截断了齐月的后半句话。 此刻，不仅齐月怔住了，从方才起就呆呆看着素衣女子的曲一杨等人也愣住了。 唯有早就知道两位巫祝居住于此的迟愈和林深泽面色不变。 素衣女子摆了摆手：“不用这么紧张，他们已经知道了。” 迎着齐胜戒备的目光，迟愈挑了下眉。 只不过是涉及到了两位巫祝的存在而已……这家伙的反应有些过激啊。 结合他之前的古怪态度……他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有敌意？ “师兄……”齐月的表情有些不安。 “我刚刚太担心师祖，所以有些失态了……抱歉。” 齐月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齐胜定了定神，望向素衣女子，以一副坦坦荡荡的姿态问道：“师祖她怎么样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屠神之战(39) “同样没什么大碍，不过被那只怪物影响，气息稍有些紊乱，修养些时日便好了。” 素衣女子叹息一声，“不得不说，那群怪物时机抓得很准，恰好在我最为松懈的时候……” “它们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齐月看了眼自家师兄，却又立刻收回视线。 “或许吧。” 齐胜含糊其辞。 听着师徒三人这遮遮掩掩的一段对话，即便是最没有城府的方宇都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他们肯定隐瞒了某些内情，还是颇为重要的那种。 曲一杨神色微动，刚要开口，齐胜就以“两位巫祝受了伤需要休息”为由将玩家们全部赶了出去。 五名玩家面面相觑，不甘的同时，又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即便众人隐约意识到，齐胜等人隐瞒的事情很可能是攻破幻境的关键，但对方不愿意说，以他们的立场，也不方便过多逼问。 曲一杨皱眉思索许久，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三个字。 “……回去吧。” 林深泽和方宇无奈叹气，应声道：“没办法了，回吧。” 众人结伴回到落脚点，刚一进门，听到动静的秦臻就从屋内迎了出来。 注意到同伴们略显灰败的面色，她的表情一僵：“……怎么了？” “没什么。”曲一杨扬起笑容，“小梅的情况还算稳定吧？” 秦臻犹豫着点了点头。 尽管有曲一杨的背书，她对队友们的经历依旧好奇：“是不是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意外？” “算是吧。” 曲一杨招呼众人坐下，简明扼要地为秦臻描述了一遍他们在宴会上的遭遇、与师徒三人的对话，以及齐胜欲盖弥彰的态度。 听完以后，秦臻坐在熟悉的圆桌前，与其他人一样垂眸不语。 半晌，迟愈少见的率先开口道：“现在已近深夜，引梦香的效果不知道还能持续多长时间。” 她把一沓空白的a4纸摆上桌面，“不管齐胜到底隐瞒了什么，我们都要尽快开始总结、讨论了。” 曲一杨附和道：“没错，根据之前的经验，对幻境的剖析和攻讦必须要在幻境内进行，一旦引梦香失效，我们回到现实的同时，也会忘记在幻境中的所有遭遇。” 秦臻表情严肃地接话：“到时候，就算我们记下了主要事件的大致脉络，也会因为遗忘了细节而难以看出其中的端倪、疏漏。” “可现在小梅姐还在昏迷中……”林深泽面有难色。 “小梅之前已经将她负责保管的记录交给我了，至于少了个人参与分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曲一杨同样将几张写满了字的白纸摆在了桌面上。 “那么接下来，就从今天早上兵分两路之后开始说起吧。” 他稍作回忆，“今早我和天选他们的任务是拜访卢先生，询问她信仰并祭祀的是哪位神明。” “我们首先前往的是卢先生的住处，却从她的左邻右舍那里得知，她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学堂。好在郄懿昨天提到过，学堂位于村子的东面，所以我们立刻改道，并成功在一间教室里找到了那位卢先生。” “她一开始不想暴露自己的隐私，但经过我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她终于松口，告诉我们她所供奉的神明并非山神姒嬛，更不是桓山上那个导致了山神堕落的怪物。” “然后……”曲一杨停顿了下，“她给我们讲了个故事。” 迟愈、楚暮苏和时零同时抬头望了过去。 顶着三人直白的目光，曲一杨轻咳一声：“大意是说，她小时候曾经因为贪玩，无意间闯出过鸢紫花海的范围，就在她身中污染，即将死亡的时候，一位神秘人出现将她救下，不仅帮她驱散了体内的污染，还非常体贴地把她送回了家中。” “神秘人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姓，卢先生遍寻无果，只得向巫祝索要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屋，用于安置她为那位神秘人立下的长生牌位。” 迟愈摆出思考的姿势：“也就是说，齐胜他们是知道卢先生在供奉一位未知的……神秘人的？” 她本来想说“神明”，但在对方身份不明的前提下，又觉得这个词不太贴切。 “应该没错。”曲一杨回答道，“可惜的是，还没来得及问出更多的消息，郄懿就找了过来，告诉我们神佑村似乎即将发生一场大变故。” 后面的事情不用说大家也都清楚——他们在得知可能会有怪物袭击之后，不敢有任何耽误，立刻动身前往祠堂，在院门口迎面撞见了那位报信的青年村民以及面色凝重的齐胜、齐月。 再然后，他们就一直待在原地，直到村民聚集、迟愈和时零回返。 曲一杨在脑子里将这一整天的经历重新梳理过一遍，望向秦臻道：“你们呢，在北边找到了什么线索？” 秦臻回想片刻，将早上在那座破旧院落里的见闻一一告知。 在她叙述的同时，迟愈转头看了眼时零，面露询问之色。 时零毫无障碍地读懂了她的意思，朝她轻一颔首。 得到了他的同意，等到秦臻讲述完毕，迟愈便补充道：“今早去后山的途中，时零和我提起过，‘茧’是万界之母麾下天使的代称。” 在场的各位脑子转得都不慢，因此很快就解读出了迟愈的言外之意。 曲一杨眉头微皱：“你怀疑……那些怪物与万界之母有关？” “可是，一个是天使，一个是我们可以轻易消灭的，连小boss都不算的怪物，这两者之间真的能划等号吗？” 他问出了所有人共同的疑问。 迟愈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个中缘由。 屋内安静了一会，曲一杨带头转移了话题：“算了，与四柱神有关的话题暂且放在一边，我们先根据今日发生的事情，总结出眼前这个神佑村的‘特点’吧。” 说话间，他将自己面前的白纸推向桌面正中央。 其上书写着的是他们昨日针对“第一个幻境”所分析出的数条“基础设定”。 包括无孔不入的污染、即将崩毁的阵基、全员修仙的低魔世界，以及虽然各有私心，却会在关键时刻为拯救村庄而挺身而出的民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屠神之战(40) 围坐在圆桌旁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注于那张写满了字迹的白纸上。 曲一杨左右看了一眼：“首先，虽然第二神佑村相较于第一神佑村多了每月一次的怪物围村事件，但根据卢先生的经历，笼罩在村子周围的‘污染’依然是存在的。” 为了防止混淆，曲一杨用“第一”、“第二”的前缀来区分前后两个不同的神佑村，尽管没有提前商量过，但大家都在瞬间理解并接受了这一说法。 说起来，今早去找“蚕茧”的途中，并没有看到鸢紫花海的踪迹……东、北两个方向针对污染的“防线”在后山之外？ 也是……第一神佑村中的那个齐月说过，用于抵御污染的阵基就是建立在后山上的，如果鸢紫花海在更近的地方反而不合理。 迟愈很快想通了这一点。 她此时的思维正在高速运转中，力图从各种细枝末节中发掘出第二神佑村的漏洞。 另一边，曲一杨的发言还在继续：“但是，无论是齐胜等领头人，还是诸多村民，没有一个提起过这一威胁。” “这说明，要么他们认为比起怪物，污染对他们的威胁可有可无。要么……” 迟愈说出了第二种可能：“在第二神佑村，污染带来的影响并不像第一神佑村那么严重？” 曲一杨缓缓点头：“不管是哪种可能，原因都很值得推敲。” “或许是因为桓山上那三只怪物的能力出现了变化？”林深泽举手道。 “这就是最大的疑点。”曲一杨将笔尖点在空白的纸张上，“同是以真实的神佑村为蓝本，为何怪物的能力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 “可能……”林深泽苦思冥想，“可能……” 数秒后，他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道，“这是为了适应变更后的历史所……打的补丁？” 此话一出，曲一杨、秦臻和方宇同时怔了怔。 “什么叫……”方宇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变更后的历史？” 林深泽“啊”了一声，下意识看向迟愈：“我们是不是忘记说了？” 曲一杨刚想问一句“忘记说什么”，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了某个被自己忽略掉的重要疑点：“等等，齐胜他们的师父……还醒着啊？” 秦臻恍然大悟：“我就说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无论是真实的神佑村还是我们经历过的第一个幻境，齐胜和齐月二人的师父，也就是第三任巫祝，都是处在闭关状态下的。” “可在这里……她竟然露面了！” “不止。”林深泽插话道，“还有第一任巫祝呢。” 曲一杨沉默了两秒：“你……”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他把已经快到嘴边的吐槽咽下去，非常有大局观地深吸了口气：“在与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 林深泽缩了缩脖子，将自己记忆中迟愈与第三任巫祝的对话全盘复述了出来。 末了，他抽空瞥了眼迟愈，见后者没有要补充的，这才收尾道：“大概就是这些了。”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线上，两位巫祝不仅没有因叛逃事件产生嫌隙，反倒互相体谅，决定联手共抗外敌？” 秦臻简单做了个总结。 “怎么说呢……”她轻“嘶”一声，“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迟愈点了下头：“我也有相同的感受。” 方宇眨了眨眼睛，似有不解。 迎着他疑惑的眼神，迟愈将自己的思考过程缓缓道出：“在原版历史中，第一任巫祝因不愿意承担亲手杀死恩师的责任而选择叛逃，间接导致了第二任巫祝的死亡。” “然后，第三任巫祝发现山神已经彻底堕落，并且随着怪物们实力的不断增强，神佑村的处境也越发危急，所以她决定……” 迟愈停顿片刻，“当初齐胜的原话是，决定带领神佑村的所有居民自救，而他们自救的方法是……” 曲一杨明白了：“把怪物全部杀掉……这就是第三任巫祝找到的自救方法。” 见秦臻和方宇还有些不太理解，他更加深入地解释道，“第一神佑村中，哪怕明知道山神已经彻底堕落了，可齐胜他们依然在坚持祭祀，说明他们对山神姒嬛的信仰是极为纯粹的。” “并且，大家也都见识过桓山上那三只怪物的实力……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别的方法，第三任巫祝为何一定要选择以杀自救？” 迟愈补充道：“第一任巫祝当初的叛逃，也从侧面证明了，想要彻底摆脱怪物的威胁，将它们杀掉……或许不是唯一，却一定是最好的办法。” “那么……”她双眸微眯，“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这样两个观念截然不同的领袖，决定联手？” 曲一杨眼神闪烁：“第一任巫祝找到了新的自救方法？” 迟愈轻轻点头：“还有一个概率很小……但并不为零的可能性。” 她的视线掠过在座的众人，语气轻缓地说道，“这里是第一任巫祝按照自认正确的理念所创造出的……她心目中的神佑村。” “你的意思是……”曲一杨张了张嘴，“她强行扭转了齐胜他们的意念？” “不无可能啊！”方宇细思极恐，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林深泽也提出了一个论据：“说起来，这里的齐胜与另外两个世界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是不是因为，第一任巫祝并不了解她的这位徒孙，在……嗯，塑造人物的时候出现了疏漏？” 秦臻眼眸一亮：“这可以作为破局的依据吗？” “恐怕不行。”迟愈看了眼没有任何变化的屋子，“如果我们真找到了致命的漏洞，应该是会引发幻境动荡的。” “而且，这最多只能说明第一任巫祝对神佑村的了解不足，而无法成为这个幻境逻辑有误的决定性证据。” 曲一杨赞同道：“没错，在进入幻境之前齐胜就已经提醒过我们了，想要攻破幻境，需要的是逻辑。” “就算第二神佑村中的人物性格与其他两个世界相去甚远，也完全可以用‘外部环境的影响’来解释，想要以此来证明幻境存有重大漏洞……说服力还不够。”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屠神之战(41) 话音落下，秦臻等人难免有些失望。 曲一杨非常自然地拍了下自家搭档的肩膀：“不要气馁，就算真找不出破绽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的……任务是解决掉山上的那三只怪物，只要实力够强，就算没有第三任巫祝的帮助也不一定就做不到。” 再说了，主线任务失败又不会被直接抹杀，顶多遭受一些惩罚，以他们队伍的配置，在一个“常规”评级的副本折戟沉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话曲一杨没说出口，以免自己变成戏台上那背后插满了旗子的老将军。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秦臻嘀咕一句，随即感慨道，“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小梅用掉那个技能的。” 除了时零以外，大家都清楚她口中的技能指的是“虚构领域”。 “且不提小梅姐现在的实力不够，肯定没法给那三只怪物洗脑，就算可以，怪物们两两中间有山洞阻隔，不亲眼目睹的话，小梅姐也没法搜集到它们的信息啊。” 方宇反驳道，“再说……如果小梅姐真藏着掖着，我们可能早就成为那群大昆虫的盘中餐了。” “也是。”秦臻深以为然。 “说起这个……”迟愈想起了之前心中的疑惑，“我一直觉得，傍晚与我们战斗的那群怪物有些异常。” “异常？” 迟愈“嗯”了一声：“战斗结束之后，我们和齐胜一起在南边看到了负伤的村民。” 方宇回想起那时的场景，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同情与不忍。 迟愈看他一眼：“当时大家可能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的伤势有多么多么严重这件事上，却不自觉地忽略了……他们中的大部分，只不过是普通村民而已。” 她的重音落在了“普通”这两个字上。 方宇的表情一僵。 作为与巨型昆虫交手最多的人，他对那些怪物的实力强弱最有发言权。 别看它们被秦臻一箭一个的杀灭，好像很弱小的样子……但要知道，秦臻是一个12级的玩家，单单是身体素质就已经接近专业运动员的水准，并且比专精于某一项的后者更加全面。 更别提，秦臻射出的每一箭都蕴藏着灵力，再加上巫祝、曲一杨、贺梅梅三方的辅助……这才能做到一箭射杀一个怪物。 可那些普遍瘦弱的神佑村民有什么？ 不仅少有灵力傍身，身体素质也不知道比他们玩家差了多少，可面对着怪物们那般疯狂的攻击，竟然才重伤了几十人？ 他们当时若不是有时零、齐胜的帮助，若不是贺梅梅当机立断发动“洗脑”，说不定都要全军覆没！ 这时候，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 林深泽神色凛然：“你的意思是，今天下午那一战，其他方位的防守压力比我们要……轻得多？” “可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别？”方宇不能理解，“就因为我们是……是外来者？” “或许……” 一直没有说话的时零开口道，“是为了掩盖些什么？” “掩盖什么？”方宇下意识反问。 曲一杨蓦地睁大了眼睛：“有没有可能……是那只蝴蝶？” “这么说来，它的嫌疑确实最大。”秦臻皱眉道，“那些怪物表面疯狂，实则是想要为它们的领袖创造潜入的条件？” 虽然有些牵强，但能够说得通。 而且……怎么说呢，以昆虫们的智商，能设计出的最佳策略可能也就是这样了。 这一刻，玩家们心中蓦地升起了一阵奇怪而莫名的……优越感。 迟愈压下吐槽的欲望：“那只蝴蝶之所以潜入，是为了刺杀巫祝。” 此时再回想起在宴席上的遭遇，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无论是布衣女子举剑刺杀，还是后来袭向众人的漫天箭矢，都是那只蝴蝶布下的迷阵。 身处于迷阵中的玩家、npc难以窥见其真貌，所以，唯一的旁观者——第三任巫祝只得耗费力量，帮助他们摆脱危险。 而那只蝴蝶抓住了第三任巫祝分心的刹那时机，果断发动了突袭。 这一连串事件中，让迟愈感到疑惑的只有一点。 ——第三任巫祝表现出的实力，太弱了。 “刺杀巫祝……”曲一杨沉吟道，“难道说，它在两位巫祝的身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迟愈缓缓点头：“我还怀疑，第一任巫祝的沉眠，以及第三任巫祝的虚弱，都与这个‘威胁’有关。” “之前的那几十年里，她们很可能一直在积蓄力量。” “而且，承载力量的，说不定就是第二任巫祝意外得到的……阵基。” 迟愈的语气笃定。 若非如此，无法解释为何第二神佑村中的阵基不像第一神佑村那样在村子外围，而是被安置在了祠堂内部。 也无法解释，为何第一任巫祝明明正处于沉眠之中，却又是阵基的操控者。 短暂的寂静后，方宇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都已经引起怪物的注意了，不知道她们的反击能不能成功……” 迟愈抿了下唇，垂下眼眸。 曲一杨的眼皮一跳，勉强翘起嘴角：“好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再讨论了，快点继续找漏洞吧。” 他看了圈四周的同伴，“你们还能想到什么疑点吗？” 怪物们一反常态，使用新的战术针对两位巫祝，只能说明第一任巫祝找到了对付怪物的正确方法，而并不能成为击破幻境的理由。 这也代表着，从怪物围村事件中很难找出破绽，并且……今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打了水漂。 尽管这点挫折还不至于让玩家们丧失信心，些许低落却不可避免。 因此，众人纷纷低头沉思、不发一言。 “我想，我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个事实。” 楚暮苏的声音没有受到周围沉闷气氛的影响，依然平静而稳重，“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与此前的两个不仅历史不同，甚至连其中居民的性格也不一样。” 曲一杨没听懂：“……所以？” “所以，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上一个幻境不应该有太过紧密的关联。”他意有所指地道，“不是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屠神之战(42) 迟愈灵光一闪，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数道人影。 她抿了下唇：“阵基……在这个神佑村中，并不在后山，而是由第一任巫祝掌控着的。” “那么，那对夫妇，是为了什么……才会去向赵叔道歉的呢？” 此话一出，其余众人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起来。 “对啊！”秦臻的声音因兴奋而显得有些颤抖。 “那位妻子因为担心丈夫的安危，私下里请求赵叔代替她丈夫去修理阵基，导致赵叔差点死在了后山上，因此他们夫妻才会对赵叔心怀愧疚。” “但这是第一神佑村中发生的事情！” “既然两个神佑村的历史不同，居民性格也不一样，那按理来说……”秦臻伸手在半空比划着，“两个村落所处的时间线不应该是连续的！” 曲一杨顺着她的意思解释道：“你是指，这两个神佑村除了主要人物相同以外，几乎可以算成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没错！”秦臻重重点头，“就像驰豫说的那样，后山上连阵基都没有，那对夫妻为什么要和赵叔道歉？” “这明显不符合逻辑！” “逻辑”二字掷地有声，下一刻，稳坐桌边的七人同时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 方宇惊呼一声、拍桌而起：“怎么回事？地震了？” “不，是幻境震荡！” 曲一杨的语气中难掩激动，“看来这的确是破局的关键！” 话落，一众玩家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轻微的震颤便平息了下来，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连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林深泽刚要举起的双手忽地僵住，歇下了与同伴击掌庆祝的想法。 他中途更换动作，上下搓了搓手掌：“……什么情况？” “应该是证据不足。”迟愈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失望，“仔细想想，当时我们并未靠近，也就不清楚那对夫妻是因何而道歉的。” “所以严格来说，‘阵基’这个立足点是不稳固……甚至不成立的。” 秦臻、方宇以及林深泽相继瞪大眼眸，好像是在说：“怎么可能？！” 顶着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迟愈继续分析道：“刚才的震荡说明，‘中年夫妇道歉事件’的确是不符合逻辑的，也的确是第一任巫祝思虑不周。” “但必须要明确的一点是，他们道歉的行为并不是重点，真正的关键是……” 曲一杨喃喃接道：“他们是因为修补阵基一事而道歉的？” 迟愈缓缓点头：“没错，第二神佑村中阵基不在后山，而是处于巫祝的掌控之下，有此前提，哪怕赵叔和那位丈夫天赋异禀，是万里挑一的修真天才，修补阵基的任务也不可能落在他们的头上。” “这，才是致命的漏洞。” 说到这里，迟愈下意识想要放松身体，靠在后方的椅背上，却及时想起来她现在坐的是圆凳而并非靠背椅，于是只好遗憾放弃。 她顿了下，话接上文：“单纯只是道歉的话，理由实在太多了。” “相信第一任巫祝也是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紧要关头将逻辑圆了回来。”迟愈用双手的拇指、食指比了个不太完美的圆。 “这……”秦臻有些崩溃，“这不是作弊吗？” “没被抓到就不算作弊。”迟愈摊手，“除非我们现在找到赵叔或者那对中年夫妇，让其中一人亲口说出，他们之间的因果是由阵基引起的。” 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过……现在可能来不及了。” 早在震荡平息的时候，第一任巫祝应该就已经将这个微小的bug修复了吧。 半晌，秦臻叹了口气，语气中写满了失望。 一旁的方宇很想起身大骂一句“作弊是不对的”，但又明白，不管他喊得多么有气势，在没有找到决定性证据之前，第一任巫祝都是处于绝对上风的。 所谓的义愤填膺……对于败者来说，完全可以用现代网络中的一个流行词来代替。 ——无能狂怒。 不知沉寂了有多久。 “说起来……”迟愈另起了一个话题，“我原本以为第一任巫祝神秘异常，甚至可能隐约触摸到了超凡的壁垒，是只差一步就能成为神明的大人物。” “但没想到，她意外的……还挺普通的。” 两秒后，曲一杨顺口接了一句：“怎么说？” “你们不觉得……”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正在苦思冥想的林深泽蓦然抬头，面色茫然。 迟愈没有看他：“刚才的漏洞……很刻意吗？” “你是指中年夫妇向赵叔道歉的事？” 曲一杨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思索片刻后，“好像……是有点？” 秦臻眨了眨眼睛，给迟愈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详细解释一下。 迟愈轻一颔首表示收到：“两个神佑村历史不同，未来的发展也会因为两位巫祝相悖的理念而走上不同的方向。” 迟愈左手的食指敲了敲桌面，“对于在两个幻境中都只度过了一天的我们来说，这是需要一定依据才能推断出的结论。” “如果我和艺术家没有与第三任巫祝谈话，没有从她口中得知百年前的那段历史，我们甚至可能会以为第一、第二神佑村是两个几乎完全相同的平行世界，而不会认定它们有着各自的发展方向，是处于两条全然不同的世界线上的。” 曲一杨等人纷纷点头，以示认可。 “但是，在居住于此的村民、巫祝看来，这应该是某种……”迟愈斟酌了下用词，“理所当然的事实吧？” “就像我们不会把纸上看来的、耳边听来的故事当做现实一样。” 她看着相继露出恍然之色的同伴们，“也就是说，在第一任巫祝的眼中，昨天，那位妻子并没有为了修复阵基一事去麻烦赵叔。” “赵叔也没有因此而陷入险境。” “那么……” 曲一杨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么，第一任巫祝为何要安排那段道歉的……剧情？” 原来所谓的“刻意”是指这个！ 方宇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了一切！ 但旋即，他面带疑惑：“这么……” 他吞下了“弱智”两个字，“低级的错误，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犯，那位巫祝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屠神之战(43) “所以我才会说这很‘刻意’啊。” 迟愈垂下眼眸，近乎呢喃地道，“到底是哪个契机，让她仓促地做出了这个决定呢？” “和那对夫妻，或者赵叔、赵玲月有关？” 秦臻刚提出了一个可能，很快自我否定道，“不像……” 她皱了皱眉，虽然直觉告诉她几位身处于事件中心的村民都与迟愈所说的“契机”无关，却难以理清个中缘由。 “世间万物，有因才有果。” 楚暮苏加入了分析：“第一任巫祝安排出道歉的剧情，是‘果’。” “而你方才说的那四个人，都是组成‘果’的必要因素。” 迟愈认同地点了点头：“而巫祝为什么要如此安排，则涉及到了‘因’。” “就算真的有某个契机促使了第一任巫祝做出那样的决定，这个作为‘因’的契机，至少有八成的可能也是和那四位村民没什么关系的。” 秦臻张了张嘴：“……有道理。” 林深泽举手：“那，促使第一任巫祝安排出道歉剧情的‘因’是什么呢？” “这不是正在想吗？” 曲一杨捏着下巴，眉头紧蹙，“不过……总感觉没什么理由能让一代巫祝做出如此不理智的决定啊。” 迟愈“嗯”了一声：“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原因必然与我们有关。” 林深泽刚想再问一句“为什么”，却又突然想起来，那对夫妻与赵叔之间的“矛盾”是他们玩家才知道的“剧情”。 但问题又来了。 按照齐胜等人的说法，第一任巫祝在五十年以前就已经沉睡了，她能够感知到“外来者”的存在就算了，可连他们在第一神佑村的经历都一清二楚……未免就太犯规了点吧？ 时间如流水一般，滚滚而逝。 一直在思考的玩家们，再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无论是幻境在逻辑上的漏洞，还是导致第一任巫祝“冲动行事”的契机，他们都毫无头绪。 曲一杨甚至用出了最简单却也最有效的列举法，将己方从早到晚的所有经历全部拎出来重新复盘了一遍。 令人无比绝望的是……他们迄今为止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深究其内在逻辑的话，都是能够说得通的。 而唯一的bug，正如迟愈先前所说，恐怕也已经被有所察觉的第一任巫祝修复了。 此刻，玩家们面临的正是几乎无解的——死局。 屋内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压抑。 曲一杨勉强笑了笑，以尽可能轻松的语气道：“一天的时间太短，更别提我们还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了与怪物战斗、参加无意义的宴会上，找不到关键漏洞实在太正常了。” “不过之前那么多玩家都铩羽而归，我们就算失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以我们队伍的整体实力，哪怕与那三只怪物正面对上，赢面也还是有的。” 他望着周围的同伴，“所以大家不要有太大压力，尽力而为即可。” 秦臻叹息一声：“也是，大不了任务失败嘛。” 方宇咧嘴笑道：“这么消极不太好吧？” “不消极也没办法啊，我们又不是计算机程序，点击一下运行就能刷出不知多少行error。” 林深泽开了个玩笑，“再说了，用脑过度cpu可是会被烧坏的。” 方宇撇了撇嘴。 略显狭窄的空间中，压抑沉闷的氛围被尽数驱散。 见大家全都放松下来，迟愈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片刻后，方宇突发奇想：“你们说……第一任巫祝会不会脑子一抽，或者一个疏忽，忘记修改那对夫妻和赵叔的记忆？” “不至于吧？”林深泽看向同伴，猜测道，“你是想……” 方宇“嘿嘿”一笑：“反正我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在这枯坐着无聊得很，还不如去碰碰运气。” “那些村民为了村落的存续连生命都可以舍弃，只要说清楚利弊，他们肯定会把真相告诉我们的。” “而且……”他看着门口的方向，“幻境中应该没有‘夜晚不允许出门’之类的限制吧？” “理论上是没有的。”曲一杨同样有些心动。 虽然大概率会无功而返，但在面临绝境的时候，任何一点微小的线索都是值得尝试的。 说不定就是一根颇为坚韧的救命稻草呢？ 一众玩家尽情商讨着夜访村民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 迟愈的眼瞳轻轻闪动着，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讶然还是笃定。 半分钟后，她蓦然开口道：“态度……”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坐在她身旁，始终没有加入商讨队伍的时零和楚暮苏却在第一时间听清了这两个字，并相继转头望了过去。 注意到他们动作的曲一杨止住话头。 在他的带动下，秦臻、方宇和林深泽全部停下了讨论。 迎着同伴们投来的探究目光，迟愈缓缓抬眸：“那群村民的态度，不对。” “什么？”曲一杨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张。 “太过理想化……”迟愈的语气越发坚定，“神佑村中的居民，被塑造得太过理想化了。” 秦臻咽了口口水：“……怎么说？” 迟愈沉默片刻：“这个幻境是第一任巫祝创造出来的，她的理念在这里几乎就等同于……” 她思考了下用词，“天道。” 方宇面色肃然、轻轻点头。 “当初第一任巫祝之所以叛逃，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自己亲手杀死恩师的使命。” 迟愈拿起手边的签字笔，“由此我们可以得知……” 玩家们的上半身微微前倾，望向白纸上那行娟秀的字迹。 “第一任巫祝的自救方法，绝对不可能威胁到山神姒嬛的性命。”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相继点头，认同了这个结论。 曲一杨顺着迟愈的思路继续推测：“在不伤害山神性命的前提下，第一任巫祝拯救村落的途径就只有……” “要么带领所有村民逃离此地。”迟愈边说边写，“要么……将怪物封印。” “如果能离开这里的话，他们应该早就搬走了吧？”林深泽小幅度地举了下手，“所以，第一任巫祝找到的自救方法是，把那三只怪物圈死在桓山上？” 第一百三十章 屠神之战(44) “也可能是杀一留二。” 秦臻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堕落的山神和死去后异变为怪物的前任大祭司且不论，但一切的罪魁祸首，那只丑陋的大海胆……” 她顿了顿，“反正，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它杀死！” 方宇顺口杠了一句：“万一那三只怪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 秦臻双手一摊：“所以我才会加上‘可能’这两个字啊。” ……好有道理。 方宇内心的杠精之魂被成功按了回去。 曲一杨轻咳一声：“总而言之，两位巫祝筹备了数十年，最终目的只是为了逃离姒嬛山脉……这种可能性有，但是小得可怜。” 迟愈配合地在白纸上画了个圆，将“封印”这个词圈了起来。 “那我们就把它排除掉，以巫祝们的目的是封印怪物为前提继续往下梳理。” 她下移一行：“结合宴会上的经历，我们能推断出的信息有二。” “首先，第一任巫祝在五十年前找到了拯救村落的方法，并沉眠至今。” 迟愈伸出第二根手指，“其次，面对怪物突如其来的袭击，身处于神佑村战力顶端的两位巫祝却只能勉强抵挡，毫无反抗之力。” 方宇后知后觉地道：“对啊，那只蝴蝶再强大，也不过是最终boss旗下的小兵而已。如果两位巫祝连它都解决不掉，如何与桓山上的三只怪物相抗衡？” 林深泽皱眉：“这么说……她们是在隐藏实力？” “不不不，当时那个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出手，整个祠堂可能都会被夷为平地，住在里面的两位巫祝绝对不可能幸免。” 方宇在这方面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她们那时肯定不是故意隐藏，而是正处于极其虚弱的状态下。” “之前见到第三任巫祝的时候她不是也说过吗？那只怪物很会抓时机，恰好在她最为松懈的时候发动袭击什么的。” 林深泽突有明悟：“对哦！” 他转头望着迟愈，“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怪物之所以一反常态发动突袭，是因为它们在两位巫祝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结合我们刚才得出的结论……两位巫祝可能正在以阵基为媒介积蓄力量，足以将三只怪物彻底封印的强大力量！” “没错。” 迟愈轻轻点头，“这，恐怕就是第一任巫祝的计划。” 以第二任巫祝从某位世外高人那里得到的神物“阵基”为容器，将两位巫祝大半的灵力储存下来，并一直坚持了近五十年…… 现如今，阵基中的力量定然已经十分恐怖，别说是三个怪物了……哪怕山神姒嬛再世，估计也只能乖乖被封镇。 虽然之前众人也谈起过这个话题，但彼时迟愈得出“巫祝们在积蓄力量”这个结论的时候，玩家们多少都是有些不明所以的，只是本能地觉得迟愈说的有道理，所以才没有提出质疑。 现在经过详细的剖析，方宇等人终于拨开了眼前的迷雾，望见了更加清晰的远方。 曲一杨一向很能抓住重点：“你刚刚说的村民态度不对、被塑造得太过理想化，与这两个结论有关吗？” 他指了指迟愈写在纸上的那两行字。 ——第一任巫祝不愿杀死怪物，所以她们自救的方法只可能是封印或逃窜。 ——两位巫祝一人沉眠，一人无比虚弱，其原因是她们正在以阵基为媒介积蓄力量，为封印怪物做准备。 迟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在两行字的后方各画了一道直线，然后在另一端写下了两个字。 决心。 秦臻和方宇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怎么说？” “其实，从许多细节中都可以看出两位巫祝的决心。”迟愈解释道，“在第一神佑村，因为无孔不入的污染，齐胜等领袖不得不加快讨伐怪物的脚步。” “而在这里，虽然污染带来的威胁变小了，但每月一次的怪物袭击，每次上百人重伤的事实，也必定会让两位巫祝感到无穷的压力。” “这从第一任巫祝甘愿以沉睡五十年的代价积蓄力量，以及每次战斗结束后那有着鼓舞、动员性质的宴会就能够看出。” “所以，很显然。”迟愈盖棺定论，“面对怪物，两位巫祝已经有了全力以赴的觉悟，甚至……已然心存死志。” 众位玩家纷纷点头。 无论是哪个神佑村，齐胜等人其实从未喊过要为村庄献身之类的口号，但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种种迹象都在印证着，他们正背负着数千条性命，负重前行。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当第三任巫祝说出与“真实世界”相去甚远的历史时，迟愈和林深泽才没有怀疑对方在骗他们。 用齐胜的话来说就是，两位巫祝虽然拥有着全然不同的理念，但她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守护神佑村。 守护这片被她们视为归宿的故土。 “怪物们的反扑也说明，两方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极为关键的时刻。” 迟愈话接上文，“如果你我是神佑村的居民，在见到两位巫祝被怪物袭击……若非有一群不明人士搭救，她们很可能会死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这个时候，你们会怎么想？” 曲一杨思索数秒，最先答道：“是我的话，可能会在开始时有些不安，但齐胜和齐月毕竟是村子一直以来的领导人，只要他们开口，我哪怕怀疑，也会将所有负面情绪压在心底。” 非常根正苗红的回答。 “我也差不多吧。”秦臻停顿了下，补充道，“但我表现得肯定不如河清镇定，几句抱怨是不可避免的。” 方宇赞同道：“精神领袖差点被杀，那一定会非常愤怒啊，如果我是当时在场的村民，绝对抄起家伙攻上桓山！” 林深泽笑着调侃：“那你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啊。”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嘛。” 两人调笑几句，林深泽及时将话题收了回来：“我的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会有些害怕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屠神之战(45) “以神佑村当前的处境，的确需要无条件信任实力强大的几位领袖，但……” 林深泽面色复杂，“每个月月底，受伤的同伴都数不胜数的事实，一定会让我感到迷茫与恐惧。” “这个时候，再看到巫祝被刺杀……我甚至想象不出来我会有怎样的反应。” “没错。”迟愈用笔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磕，发出“笃”的一声，“这就是重点所在。” 林深泽“啊”了一声，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随口说的理由竟然能成为重点。 曲一杨却好像有些懂了：“你是想说，那些村民的反应太过于平淡了？” “不只是平淡。” 迟愈缓缓说道，“今天早上，当那些村民发现‘蚕茧’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胸有成竹、信心十足的模样。” “他们无条件相信着巫祝，‘就算有多个方位遭到袭击，巫祝大人也不会怕它们’什么的……” “如此强大的自信，甚至一度给了我一种错觉。” 林深泽喃喃道：“就好像……只要有巫祝在，他们就一定会赢一样。” “事实是，他们真的打赢了与怪物的每一场战争。”迟愈放下签字笔，“但付出的代价同样是无比惨重的。” 数十人重伤，上百人轻伤，这还只是一个方位的伤亡情况。 如果齐月没有掌握治疗方面的特殊能力，每月一次与怪物的战争绝对会迅速将神佑村拖垮。 迟愈望着若有所思的众人：“即便阵基的力量能够最大程度上减免伤亡，即便受伤的村民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有效的治疗，但由伤病所带来的痛苦是一分也不会少的。” “而且，根据村民们之间的谈话，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几十年……” 迟愈眸光沉沉，“每个月底都要与三四米高的巨型昆虫战斗，眼看着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被怪物的尖齿、利爪刺伤，即使在这一次侥幸全身而退，下一次说不定也会不幸成为怪物的重点攻击对象。” 她每说一句，就好像有一枚沉重的砝码落在众位玩家的心头，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了起来。 “一次两次还好，神佑村的村民们毕竟从小就是在类似的环境下长大的。”迟愈放缓语速。 “但十次，二十次，甚至上百次以后……就算前方有人引领着他们前行，就算他们心中的希望之火从未熄灭过。” “数千人的村庄里连一句不同的声音都没有，难道这还不够理想化吗？” 迟愈的声音并不大，但此时听在秦臻等人的耳中却如同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整个幻境似乎也被她说动了，四周的景象模糊了一瞬，又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成原状。 曲一杨注意到了这一异常，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雀跃与激动。 “很有道理，但似乎还不足以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我承认，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性格，面对近乎绝望的处境也不可能全部保持住积极向上的心态。” 他的嗓音在轻轻颤抖，“但如果第二神佑村实行的是军管，再加上巫祝对村民们数十年如一日的洗……教化。” “那群没有离开过村庄，无法得知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大的村民，哪怕心中有怀疑，有怨念，也是不会在公开场合抱怨出声的。” 迟愈认真地看着他：“且不提从那些村民的表现来看，第二神佑村并没有实行军管。” “正如你所说，这里的村民如此盲目且自信，可能连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谁、实力如何都不清楚。” “而第一神佑村中的村民非但知道山神姒嬛堕落、上任大祭司死亡的真相，他们的处境同样比这里更加严峻……毕竟他们没有两位巫祝的保护，还必须以弱胜强，战胜并杀死那三只怪物。” “可即便是肩负如此重担，依然会有人因为心疼女儿、心疼丈夫而产生私心，冲动地想要将自己的丈夫拉出苦海。” “这里的村民们……”迟愈抿了下唇，“他们如此坚定……又是因为什么呢？” “这里明明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他们明明是一群真实存在的人，可为什么给我的感觉……竟像是一群没有思想、没有情感、没有私心的提线木偶呢？” 话音落下，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地震荡起来，仿佛是有一只长达数里的怪物正在苏醒一般。 “成了？！” 方宇忍不住跳起来，与同样兴奋到表情管理失控的林深泽用力击掌。 秦臻紧紧握住拳头，嘴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个激动大笑出声，破坏自己在同事们心中的形象。 曲一杨则没有这么重的偶像包袱，正笑得像朵绽放的桃花一样，由于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莫名给人一种非常慈爱的感觉。 时零和楚暮苏却不约而同地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不同的是，前者思索的表情中掺杂着些许兴味，而后者不知想通了什么，原本生硬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迟愈安静的坐在凳子上，望着正在互相击掌、高声喝彩的队友，耳边回荡着诸如“我们好强”、“这次的评分一定会很高”、“说不定通关后能拿到一个永久技能”之类的话语。 她眨了眨眼睛。 明明她更喜欢、更期待的是解开谜题的那一瞬间内心所涌现的满足感，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竟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温暖。 类似的情绪，她在程砚、夏延舟的身上也感受到过。 同伴。 迟愈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在林深泽、秦臻相继将目光投向自己时，轻轻点了下头。 下一秒。 整个屋子晃动得越发剧烈。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个相同的念头。 梦境，要崩塌了。 “等等！小梅不会有事吧？”秦臻紧张地喊道。 “应该不会！”曲一杨提醒道，“不要慌张，引梦香会保护好我们的神念，让我们安全醒来的！” “知道啦！”方宇笑嘻嘻地回应。 迟愈扶着桌面，刚想像他们那样站起来，眼前却猛地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屠神之战(46) 再次醒来的时候，迟愈下意识想要唤出【艾尔尼娅的冠冕】，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与“道具栏”建立联系。 她瞬间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迟愈在心中默念道：“系统？” 无人回应。 由于此前有过类似的经历，迟愈并没有慌乱，也没再继续做无用功，而是缓缓睁开眼睛。 熟悉的房梁映入眼帘。 迟愈微微一愣，平放在身侧的右手向下摸了摸。 如果她猜得没错，她现在似乎正躺在一张竹席上。 至于此时身处的房间……正是卢先生用来祭拜未知神明的那座破败院落。 按照齐胜和齐月的说法，引梦香失效以后，他们这些入梦的玩家会在“真实世界”的祠堂中醒来。 可现在的情况……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难道，引梦香出了什么问题，没有将我带离幻境？ 还是说……在我们“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真实的神佑村发生了某种变故？ 迟愈以手撑地，慢慢坐起。 “我就说吧，哪怕没有你的帮忙，她也能自己苏醒的。”一道带着些许稚气的女声传入耳畔，引得迟愈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木桌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相对而坐。 迟愈右手边的女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身着玄色衣裙，眉眼间藏着些许疲惫。 而坐在她正对面的则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女孩，她长着一张可爱的圆脸，长长的黑发披在肩头，发尾处泛着一抹浅淡的紫，与她身上同色的长裙隐隐相融。 方才说话的女孩笑着望向迟愈：“怎么样，没感到有哪里不舒服吧？” 迟愈轻轻摇头，站起身来。 黑衣女子面色不变，随手扔给女孩一个做工精细的木盒：“不愧是真神力量的继承者，我输得心服口服。” 女孩笑嘻嘻地道：“不要摆出这么一副不甘心的表情嘛，她只是继承了涤尘的力量，你可是丰穰的再传弟子，孰轻孰重、熟亲熟远，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女子轻哼一声，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 “我没有心怀不甘。”女子语气淡淡，“我和齐岚无论谁胜谁负，对于神佑村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从这个方面来看，我还要感谢你才是。”女子转头看向迟愈。 她有着一双墨绿色的眼瞳，一眼望过去，迷迷蒙蒙，美丽而又神秘。 通过女孩与女子方才的那段对话，迟愈已经能确定后者的身份了。 ——神明姒嬛的亲传弟子，齐月和齐胜二人的曾师祖，神佑村的第一任巫祝。 “巫祝大人无须在意这点小事，毕竟……”迟愈坦然接受了对方的“夸赞”，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正在一旁看戏的女孩“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名为齐梓瑜。”黑衣女子不知是没听出迟愈话语中的嘲讽，还是完全不介意，神色如常地道，“你既不是神佑村的居民，又与我一样是真神嫡传，没必要用那般正式的称呼。” “再说……自从叛出神佑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所谓的‘巫祝’了。” 迟愈没再回话。 此时的她正在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真神嫡传？ 那是什么？ 涤尘？ 那又是谁？ 可惜系统、夏塔、艾尔尼娅一个都联系不上，否则应该能从他们那里知道些什么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涤尘”这个名字，稍微有些耳熟啊。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孩满脸好奇，“你既然知道自己当初的行为等同于叛逃，为何还要那样做呢？” “没什么特别的。”齐梓瑜端起眼前的茶水轻抿一口，“我太过于软弱，不愿亲手杀死恩师，仅此而已。” 紫衣女孩笑吟吟道：“你还认为姒嬛能够找回意识，重归神位？” 齐梓瑜捏住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 数秒后：“……不可以吗？” 她的语气中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倔强。 “嘛，倒也不是不可以。”女孩回答道，“但只凭你们，恐怕是很难做到的。” “只要给我足够长的时间，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齐梓瑜轻舒一口气，“虽然这次与齐岚的赌约是我败了，但那只不过是我一时疏忽所导致的结果，无法证明……” 她看着迟愈，神色坚定，“我的理念是错误的。” 迟愈挑了下眉，走到两人正中间的位置，拽出桌子底下的圆凳，非常自然地坐了下来。 紫衣女孩眨着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齐梓瑜抿了下唇，拿起茶壶为迟愈倒了一杯茶。 “谢谢。” 迟愈伸手接过，将其端正地放在面前，“我们在第三任巫祝……也就是齐岚所创造出的幻境中经历过什么，你全都知道，是吗？” 齐梓瑜喝茶的动作顿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还记得那个叫赵玲月的小女孩吧？”迟愈闲聊般说道，“她年纪小，性格也比较跳脱，在真实世界甚至投我的一位队友所好，用一支玫瑰花换了一根昂贵的发簪。” 齐梓瑜皱了下眉，似是想不通眼前这位少女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 “在之前的幻境中，她依然保持着天真烂漫的性格。”迟愈无视了她的目光，“喜欢打扮、能言善道、经常迟到、学业奇差……却又非常害怕严厉的教书先生。” “一看就知道是个从小被溺爱着长大的，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 迟愈抬起眼眸，直直看着对面的女子，“但是，当我在你织造出的梦境中遇到她的时候，她竟然安静地守在父亲的身边，没有担忧，没有害怕，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只是在默默的读书。” “……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齐梓瑜的双唇紧抿。 “没什么不对。”迟愈转动目光，望向窗外。 放眼所见，只有一片浓郁到光线都难以穿透的迷雾，除了纯白与浅灰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 “或许在你的眼中，神佑村的村民就应该如此。”迟愈轻声说道，“哪怕前路危难重重，哪怕至亲之人重伤在侧，依然能够淡然处之。” “但你是不是忘记了……他们也是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屠神之战(47) 只要是人，在身处绝境的时候，就不免会感到畏惧……止不住地想要退缩。 并非所谓的劣根性，只是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已。 齐梓瑜面色沉静：“但如今的神佑村，说一句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也不过分。” “如此特殊的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抛下所有负面情绪，唯领袖马首是瞻吗？” 紫衣女孩缓缓点头，满脸写着“好像也有道理”。 “哪怕那位领袖隐瞒了大部分的真相，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驱使着所有的村民去死？” 齐梓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连紫衣女孩都看不下去，替齐梓瑜抱不平道：“这么说就有些太过分了吧？她为这个村庄付出的心血并不比任何人要少。” “抱歉，是我用词不当。” 迟愈非常坦然地道了句歉，“但还是那一句话，或许实力有高低、天赋有优劣、对村落的贡献也有多少之分。” “可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也是人。” “活生生的人。” 齐梓瑜刚想说话，迟愈却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我知道，你并没有把他们看作工具或者傀儡的意思，但‘论心不论迹’这句话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的。” “你是巫祝，你是所有村民的领导者、统治者，你的意志甚至能够决定整个村落未来的走向。” “和你比起来，那些连修炼的资格都没有的村民们简直弱小得像是可以一脚踩死的蚂蚁。” 迟愈看着对面的女子，从那张清秀的面孔上看到了浓浓的倦意。 那股倦意淡化了她眉目间的凌厉与威严，让她看起来不像是掌握着超凡力量的巫祝，反倒像是一位气质斐然的寻常妇人。 齐梓瑜将疲惫尽数藏进眼瞳深处：“……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 迟愈的语气依旧无比淡然，“一个见识与能力都有限的普通人，无法像你们一样单凭一己之力，便能够影响到整个神佑村的未来。”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他们……至少能够决定自己的未来。” 齐梓瑜原本坚定异常的目光开始动摇。 “究竟是否要消耗生命修习灵力术法？” “当己方最大的敌人是曾经供奉的神明时，是要将祂封印还是彻底镇杀？” “到底是无孔不入的污染比较可怕，还是每个月成百上千邻里的伤亡更令人感到恐惧，更加让人难以坚持？” 迟愈一字一句地询问道，“这些事情……你有问过村民们的意见吗？” “或者说……你有问过任何人的意见吗？” 齐梓瑜的双唇不断翕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迟愈无视了她的挣扎：“我承认你说的很对，在特殊时期，那些没有实力、没有远见的村民们就应该唯领袖马首是瞻。” “可你为他们选择了一条艰难无比的道路还不够，甚至亲手将他们塑造成了一群连负面情绪都没有的……圣人。” “平心而论……”迟愈歪了下头，“你自己，做得到吗？” 齐梓瑜猛地睁大了眼睛。 “你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为自己找了那么多可供开脱的理由……” 迟愈步步紧逼，“究竟是真的想要拯救神佑村，还是依然在试图逃避责任？” “如果神佑村的那些居民真的是你拼尽全力也要拯救的对象，那么……你又为什么要阻止齐胜他们针对堕神姒嬛的行动？” “话已至此，你还要坚持说，你没有把那些无辜的村民……看作工具吗？” 这句话仿佛一声平地惊雷，在齐梓瑜的心中轰然炸响。 她想起了从小伴她长大，亦师亦母的师父。 想起了师父交给她的重任。 想起了……临别之际，师父曾对她说过。 ——虽然有些残忍，但如果我真的无法战胜心魔，最终堕落，你一定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一定要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 齐梓瑜缓缓叹息一声：“我曾经做过一场梦。” “师父……堕落之后，我用尽她曾经教会我的所有术法，将她杀死在了……那座高耸的桓山上。” 迟愈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然而，事情并未像师父所说的那般，当邪恶的力量消失以后，淳朴善良的村民们在新任巫祝的领导下，重新过上了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 齐梓瑜垂下眼眸，“反而……当我带着满腔悲痛，走下桓山……见到的却是一片硝烟弥漫的废墟。” “整个神佑村……都因怪物临死前的反扑而被夷为了平地。” “我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所以拼命地想要逃离，拼命地想要寻找新的自救方法。” 说到这里，她勉强笑了笑，“但实际上，正如你所说……我只是在寻找一切看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以期能够逃避本应是由我背负的责任而已。” 紫衣女孩以与她的外表年龄极为不符的老成姿态，长长叹了口气。 齐梓瑜抬头看向迟愈，眼神中写满了释然：“这次是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 她翘起嘴角，“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彻底卸下肩上的重担吧。” 说完，齐梓瑜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 与此同时，迟愈视野中的世界突然裂开，仿佛被摔碎的玻璃一样，连带着对面的齐梓瑜都被黑色的裂缝分割成了数块。 迟愈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画面，一道清冷的女声便传入耳中：“你醒了？” 她的声音中隐藏着少许紧张，“情况怎么样？” 迟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扫了眼四周，发现秦臻、贺梅梅正安静地躺在自己身侧，而位于屋子另一端的暖炕上，一排五人同样神色安详。 他们竟然比我醒得还要晚…… 迟愈腹诽一句，转头看向门口的齐月。 见她望来，齐月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紧张，用略显低沉的嗓音重复问道：“情况……怎么样？” 迟愈想了想，言简意赅地答道：“……幸不辱命。” 第一百三十四章 屠神之战(48) 齐月先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旋即轻轻闭上眼睛，如释重负一般笑了笑。 “月月姐！月月姐！” 院门口响起了女孩惊喜的呼唤声，“你快出来看！” 齐月潦草地向迟愈点了下头，转身朝屋外跑了过去。 迟愈看了眼还在沉睡的同伴们，稍一犹豫，还是决定追上齐月看看。 院门外，不仅仅是齐月，齐胜、赵叔、赵玲月……还有许许多多认识的不认识的村民，此时全部聚到了一起。 他们举目眺望的方向不同，脸上的神色也各异，迟愈简单扫过一圈，就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齐胜和齐月。 齐月看向了东面，齐胜则遥望着远处模糊的桓山。 前者神色惊喜，后者的眼神中却多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坚定。 迟愈心有所感，循着齐月的视线极目远眺。 只见，生长着无数鸢紫花的地方紫光冲天，那光芒耀眼到甚至盖过了灿烂的阳光，映照在白日里的青空上，仿佛南北两极那绚烂夺目的极光一般。 有村民压抑着担忧的情绪：“巫祝大人、祭祀大人，这……” 齐月语气柔和，面带微笑：“这是好事。” “是另外一位巫祝大人要苏醒了吗？” 迎着大家期盼的眼神，齐月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艰涩。 她保持着温柔的笑容，极其轻缓地点了点头。 上了年纪的老人互相交换着欣慰的目光。 一些年轻的村民当即欢呼起来。 以赵玲月为首的几位孩童们根本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依然专注地望着各处，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庄的他们哪里见识过极光这么壮观的“神迹”，此时正踮着脚尖，满眼闪着星星地盯住远方，生怕错过每一幕每一帧的美景。 突然有人轻呼一声：“那不是路先生吗？他怎么来了？” 迟愈愣了下，看了看正快步走来的青衣中年，再看看一无所知、满脸欣喜的赵玲月等学子…… 她咽下了即将出口的提醒，默默站到了齐月的身边。 果不其然，十几秒后，路先生中气十足的吼声在不远处炸开：“赵玲月！” 赵玲月并她的那几位小伙伴同时一个激灵，仿佛是见了猫的老鼠，一边抱头喊着“我错了”，一边分散开来，朝着学堂的方向逃窜。 路先生气喘吁吁地收了戒尺，朝着齐月二人的方向作了一揖，龙行虎步地追了上去。 人群中当即爆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迟愈和齐月、齐胜并肩而立，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都没有说话。 半晌。 院子里传来了林深泽那熟悉的嗓音：“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 他刚一踏出房门，望见远处那美丽而梦幻的画面，就瞬间张大了嘴巴，直接将后半句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林深泽的身后，其他五位玩家以及时零一个不落地相继走出，并不约而同地被四面八方的“极光”吸引了注意。 这一刻，大家似乎忘记了在幻境中的所有经历，忘记了还未完成的主线任务，甚至忘记了这里只不过是虚拟的“副本世界”。 抛弃掉所有的顾虑与负担，迎接更加透明、轻盈……且美好的未来。 ……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曲一杨用这么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将他们经历过的两次幻境做了个总结。 他落后为首的齐胜半步，一边爬山一边沉思：“不过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我们离开幻境以后应该是会忘掉那些记忆的，可我现在不仅记得，还记得很清楚。” 齐胜沉吟片刻：“与你们成功击破了幻境有关？” “或许吧……” 曲一杨没有过多纠结，“话又说回来，刚刚那个……极光，是怎么回事？” 他们当时刚走出祠堂，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那遍布天际的紫色光芒，就被齐胜拖到了村子外围，借助“鸢紫花王”的力量传送到了桓山山下。 齐胜仰头望着山顶：“你们没感觉到，村子外的‘污染’变稀薄了不少吗？” “这个……” ……好像还真没感觉到。 曲一杨伸手擦了把汗。 “哦我忘了，你们玩家在这待的时间还比较短，受污染的影响较小，这么点微弱的变化确实很难觉察出来。” 齐胜回头，龇牙笑了笑，“我之前和你们说过吧？村子外面的那片鸢紫花是当年山神亲手栽种，亲自用神力催生的，掌握着净化污染，并将其化为己用的奇特能力。” “方才，师父从多年的沉睡中醒来，与鸢紫花王沟通过后，让花海释放出了积累多年的力量，其中甚至蕴含着些许源自山神的神力。” 他握了握拳，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有它们的帮忙，我们取胜的几率至少能增加半成！” 半成……好像也不是很多的样子。 迟愈坠在队伍中段，有气无力地吐着槽。 在场的九人中，她无疑是身体素质最差的，之前下山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唯一一个想法。 ——缆车真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原来如此。”曲一杨点点头，“我还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你们先前不是说，只有神明才能够彻底杀死神明吗？你师妹就算了……你的那位巫祝师父为什么没和我们一起？” 齐胜再次回头看他一眼：“山上那三只怪物同气连枝，哪怕是最弱的那个都拥有堪比神明的伟力。” “不管我师父多强，她终究只有一个人，想依靠她同时重创甚至杀死三只怪物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与其亲自冲锋陷阵，不如留在战场之外，负责削弱那三只怪物的……”齐胜比了个手势，“位格。” “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迎着齐胜看傻狍子一样的目光，曲一杨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两个多小时过去，迟愈等一行人总算是爬到了山顶，站在了那片熟悉的柔软草地上，望见了矗立在远处的小洋楼，以及正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揪着花瓣的沃尔格。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屠神之战(49) 见到他们，沃尔格立即把花一扔，三两步迎了上来。 “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就在前不久，那三只怪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直在门后面乱跑乱撞，吓死人了。” 与整个队伍汇合以后，他边走边抱怨道。 “在找能轻松消灭它们的办法。”齐胜答道，“它们之所以会挣扎，也是因为感应到自己死期将近了吧？” “……你认真的？”沃尔格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们在村子里待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沃尔格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时零，见他毫无反驳的意思，这才点点头道：“如果你们真找到了削弱怪物的方法，我们胜利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嗯，看来这两天的等待是值得的！” 两人说笑间，带着大部队走进了别墅。 迟愈一眼就注意到，连通着怪物所在洞穴的三扇大门此时正不断颤动着，甚至连周边高耸的墙壁都被牵连，白色的粉尘“簌簌”下落。 不等目瞪口呆的林深泽等人开口，沃尔格便抢先说道：“之前的分组都还记得吧？现在这三只怪物竭尽全力想要逃跑，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以防意外，我们还是尽快将它们解决掉吧。” “这样一来，塞洛德的危机也就能彻底解除了。” 七位玩家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由曲一杨出面道：“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 他们没有提出战前互相磨合，熟悉一下彼此的能力之类的建议，因为较为强大的那些技能、道具大都需要海量的灵力、体力催动，或者干脆是一次性消耗品。 真要战前演练的话……练习结束，他们可能也就要退出战场了。 迟愈朝最左边的大门走去。 之前的两局狼人杀，只有她和时零拿到了两胜零负的最佳成绩，按照定好的规矩，他们俩为一组，负责对付的正是三只怪物中的最强者——山神姒嬛。 中间的大门前一共聚集了五人，分别是秦臻、楚暮苏、方宇、林深泽和沃尔格。 曲一杨、齐胜、贺梅梅则在最右侧站定。 “在进去之前……我想最后再提醒一句。”曲一杨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左手边的同伴们，“万事，以保全自身性命为先。” “明白！”方宇兴奋地握了握拳。 “海哥你就放心吧。”林深泽乖巧地笑道，“都经历过那么多场战斗了，轻重缓急我们总还是分得清的。” “好啦好啦，有我照看，他们不会有事的。” 齐胜站在最前方，大大咧咧地道，“都准备好了吧？那就……出发！” 迟愈看着自家那一个个热血沸腾的队友，没有像他们那样迫不及待地进入山洞，而是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时零：“姒嬛有什么比较特殊、需要注意的能力吗？” “以前或许有，但现在的它……说难听点，不过是一个受本能驱使的怪物而已。” 时零面带微笑，“最值得注意的是，她掌握着可以随意更改周边天气的特殊能力，冰雹、狂风、沙尘、海啸……只要我们进入山洞，就会受到这些恶劣环境的影响。” “还有，你之前也见识过，她能够释放出由纯粹的能量凝聚而成的光束。” “我的能力可以帮你化解风霜、陨石等外物的攻击，但那些光束，由于是涉及到神秘侧的力量，所以只能靠你自己解决了。” “你……” 你是不是知道我有【艾尔尼娅的冠冕】，还清楚它的具体特效？ 迟愈犹豫半秒，还是改口道，“你的意思是，你提供远程辅助，我独自一人与姒嬛周旋？” “姒嬛本来就不擅长近战，堕落后只剩本能的她更是如此，顺利的话，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将她杀死。”时零满脸的认真，“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彳亍口巴。 迟愈没再说话，径直走入了洞穴。 山洞内，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迟愈踩在坚硬的冰面上，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眼看着它被温暖的掌心融化。 诡异的是……无论是周边的环境还是手心的这片雪花，都没有散发出任何冷意……仿佛是只作用于视觉的幻境一样。 迟愈将这一切抛之脑后，迈步向前。 大概走到洞穴中段的时候，拐角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 下一秒，一群黑漆漆爬行生物自眼前涌现而出，宛如一条顺流而下的长河，直要将迟愈二人卷入其中。 迟愈唤出【灵之剑】，刚想示意时零使用能力清出一条道路，周边那裹挟着雪花的狂风就突然变得猛烈起来，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狠狠朝着怪群斩下。 一剑分海！ 迟愈愣了下，转头看向身后的队友。 时零朝她轻一点头：“我会跟上的。”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算了，这不是重点。 迟愈掩下内心的疑问，沿着方才那道飓风剑刃开辟出的道路迅速前行。 两边，不断有爬虫挣扎着想要阻住她的脚步，但全部被风暴的余波拦在了一米开外。 有几只爬虫不信邪地想要强行突入，可下一秒便被莫名的力量直接撕碎，整具身体顿时化作无数块残躯，四处飞溅开来。 迟愈很快冲出了爬虫们的包围圈，隐约看到了洞穴尽头，那冰天雪地中的一抹阴暗。 那是由污泥、沼泽、死水等一切污秽之物凝聚而成的……巨大蚕茧。 与此同时，空中飞舞的雪花陡然变为一块块拳头大小的冰雹，雨点一般朝着迟愈砸下！ 它们在地面上方大约三米高的地方互相碰撞，噼里啪啦地砸落在迟愈的脚边，好像有两股彼此敌对的力量正在借助冰雹角力一样。 迟愈意识到，这是时零在用自己的方法，为她“化解风霜、陨石等外物的攻击”。 她握紧手中的剑柄，抛下所有顾虑，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向那枚漆黑的蚕茧！ 颜色各异的光束自蚕茧中绽开，分别袭向迟愈的上、下、左、右四处，彻底封死了她前进的道路。 然而，早已就位的银白桂冠光华闪烁，如有实质的柔和月光挡在迟愈的前方，形成了一面形状不规则的“盾牌”，勉强挡住了光束的攻击。 见迟愈速度不减，那枚蚕茧似乎极为震怒，仿佛自身尊严受到了践踏一般，表面分泌出粘稠、邪异的污泥，并在瞬间凝聚成了数不胜数的庞大爬虫！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屠神之战(完) 这一次，周围狂暴的风雪没有像先前那般，化作能够一剑分海的利刃。不过好在，此时的迟愈早已做好了准备。 “啊——” 海妖的歌声高亢而空灵，仿佛是在空阔广袤的海边响起一般，带着直入云霄的穿透力。 尽管之前与巨型昆虫的那次战斗已经证实，【冠冕】的魅惑特效无法对这群没有智商、没有情绪的傀儡生效，但直接作用于精神、迷惑效果更强的海妖之歌不同。 所有“听”到歌声的爬虫全部陷入了迷乱之中，不仅忘记了自己的使命，甚至连方向感都尽数丢失，只徒劳地在原地转着圈圈。 【银枝蔓怀表】本身的评级，以及这个技能广阔的作用范围，注定了爬虫们的迷乱状态只能维持数秒的时间，可对于迟愈来说已经足够了。 眼见着敌人突破了重重封锁、不断靠近，那枚漆黑蚕茧表面的污泥更加剧烈地蠕动起来。 两侧的墙壁以及迟愈脚底的土地上，一簇簇散发着诡异绿光的植物疯长起来，宛如一条条长着滑腻鳞片的蟒蛇。 就在它们刚刚成型的下一秒，一道无形的能量波动仿佛微风，轻拂而过。 那些一看就毒性猛烈的植物在转瞬之间全部枯死，与此同时，漫天的风雪也瞬间止住，地表那厚厚的一层寒冰迅速消融，一股难以言喻的春意迅速蔓延开来。 后方的时零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 正在全速冲锋的迟愈也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脑海中突地闪过一幅画面。 ——当初在第一神佑村，齐月救助那位被“污染”过度侵蚀而濒死的青年时，身周似乎就萦绕着类似的气息…… 是齐月和她的师父出手了？ 迟愈没有细想，踏着松软的土地继续向前。 近三人高的巨大蚕茧剧烈震动着，底部堆积的污泥不再化作爬虫，转而凝聚成了一条条黑色的三角毒蛇，以奇快的速度朝近在咫尺的迟愈咬了过来！ 数千条毒蛇组成了一面密不透风的“墙壁”，将迟愈前方的道路封了个严严实实，以两者现在的距离以及速度，哪怕迟愈及时止步，强大的惯性也会将她扯入毒蛇的包围圈中。 远处的时零刚想出手相助，却见，那道即将被无数毒蛇撕碎的身影陡然变得模糊起来，下一刻，几十道黑色的影子毫无阻碍地刺入其中，仿佛是刺入了一道幻影一般。 不……那就是一道幻影！ 【技能名称：幻影留痕。】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e。】 【效果：消耗200点体力值，于自身周围十米内制造出一个幻影，并与自身调换位置。】 凭借着“短距离闪现”的特效，迟愈毫发无损地突破了毒蛇组成的包围圈，并且与漆黑蚕茧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十米以内！ 迟愈犹豫了半秒不到，没再继续上前，而是直接将手中的【灵之剑】扔了出去！ 由于蚕茧的体积实在太大，即使中间相隔十米，也没有任何扔歪的可能性。 伴随着凛冽的风声，通体银白的【灵之剑】笔直钉入了蚕茧的正中心！ 虚幻的惨叫声响彻四周！ 蚕茧的体表，疯狂蠕动的污泥蓦然凝固。 那些正要回防的爬虫、毒蛇纷纷停在了原地，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成功了？ 迟愈不是很确定地想道。 下一刻。 污泥、爬虫、毒蛇，以及四周那些立功未成而中道崩殂的枯黄草叶，在一瞬间全部爆开。 尽管爆开后形成的那一团团污泥没什么攻击性，但【艾尔尼娅的冠冕】还是应激而发，用月白色的光辉将迟愈层层包裹起来。 咔。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内不断回荡着。 迟愈和时零相继望向漆黑蚕茧。 【灵之剑】造成的创伤周围，一条条发丝粗细的缝隙朝着四面八方蜿蜒爬行，“咔咔”的脆音接连响起。 嫩绿的枝叶自裂缝中挤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长大，结出巴掌大小的花苞……再然后，浅紫色的花朵盛放开来，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面对如此异象，迟愈拍拍被喊出来的夏塔，示意她找准机会上前“回收”【灵之剑】，自己则谨慎地后退了数步。 夏塔满眼写着抗拒，双手拿着白纸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白纸的中心，两个硕大的英文字母组成了一个非常有力的词汇。 ——“no”！ 两人互动的期间，浅紫色的花朵已经将蚕茧彻底占领，并一刻不停地凿开身侧的墙壁，朝旁边的山洞涌去。 此刻，正在和“大海胆”鏖战的秦臻等人纷纷停下攻击，眼看着碧绿的枝叶和浅紫色的花朵爬上眼前庞大怪物的身躯，不管后者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那看似松垮的桎梏。 另一边，在紫色花朵出现的瞬间，齐胜和对面那只长着一对恐怖眼睛的怪物就同时愣在了原地。 “……神……” 怪物那几乎看不出五官的面孔上，一道“沟壑”缓缓蠕动着，发出了嘶哑难听的声音。 然而……不知为何。 在听到这声呼唤的刹那，曲一杨和贺梅梅突然产生了相同的幻觉。 这一刻，那足有两层楼高的怪物好像变回了正常人类的模样，他穿着宽松的长袍，带领着一个又一个村民，虔诚地主持那持续了数百年的祭祀。 原来……神明真的从来没有抛弃过他们。 曲一杨的脑海中蓦地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 送迟愈离开幻境以后，齐梓瑜重新捧起样式朴素的瓷杯，却没有将其递到嘴边，而是出神地望着远方。 “在想什么？”紫衣女孩咬着糕点，好奇问道。 “很久以前，师父一有空暇，就会像现在这样，总是安静地眺望着桓山的方向。” 紫衣女孩完全不在意她的答非所问：“是因为那里埋葬着丰穰吧。” “是啊……” 齐梓瑜垂下眼眸，“我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时候的师父与现在的我一样……明明背负着拯救所有人的使命，却因为一己之私……” “毕竟，是丰穰传授了她术法，是丰穰一手缔造出了所谓的‘山神姒嬛’，甚至可以说，这个村子里的居民能过上现在这样和平、安宁的生活，不说全部，至少有一大半的功劳要归结于祂。” 紫衣女孩叹了口气，“祂就是那样的性格啊……明明自己的生命都快要走到尽头了，还有闲工夫去管这管那。” 齐梓瑜沉默了片刻，喃喃道：“神明……” 她突然想起来，姒嬛曾经也像这样感叹过。 “身而为人，无论怀揣着多么坚定的信念，都总会有迷茫的时候……” “正因如此，人们才会钦慕、向往更加崇高的……神明吧。” “所以……” 所以……当“神明”不再“崇高”的时候，就需要有人站出来……果断地斩断歪曲的枝叶，带领信众，走向更加“崇高”的未来。 他们是“屠神者”，更是……继承了“崇高”意志的，新的神明。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现实断章 探索度满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奖励结算中……】 【协助完成“常规”评级副本：屠神者。获得奖励：万界拼图*1。】 【结算已完成！】 “果然，虽然无法与其他人共享任务，但并不影响拼图的获取……” 迟愈听完这有史以来最短的一次奖励结算，随手从白色光柱中将这次的“万界拼图”捞了出来。 【地点：姒嬛山脉。】 【所属势力：万界之母（过去）；暂无。】 【副本名称：屠神者。】 【副本简介：在你举起屠刀，斩向德不配位的“神明”之前……你真的已经做好成为一位“新神”的觉悟了吗？】 【是否通关（副本探索度大于等于99%）：是。】 【获得特权：可随时开启“万界册”对应界面。】 【是否开启：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进入副本“屠神者”。】 【是否进入：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探索临近区域。】 【是否探索：是\/否。】 【……】 【我们请求您……请求您，成为引领这个世界继续前行的……新的神明。】 看到这一句话，迟愈悬停在书页上方的手指停滞了片刻。 她的目光扫过最后一行的“是\/否”，发现两个按键都是灰色的，正处于不可选定的状态。 是因为探索度没有达到100%？还是说……我现在的实力太弱，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履行“神明”的职责？ 不过…… 迟愈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还真有点好奇，如果选择回应祈求……会怎么样？” 真的能接替山神姒嬛的位置，成为掌管神佑村的新神吗？ 但话又说回来……齐胜他们身为“屠神者”，竟然没有资格成为神明候选人，而要将“希望”寄托于她这个外来者。 奇怪得很。 迟愈一边想一边翻开【万界册】，发现经过两个副本的积累，她此时所拥有的意念值已经达到了惊人的570。 可惜……上个副本的最后，姒嬛在遭到攻击以后不知为何清醒了过来，所以严格来说祂是属于自杀。 在“森林大混战”中，她也只是做到了重创那位“监督”，真正解决掉对方的是“言天使”梅尔塞塔斯…… 可即便如此，两位大人物的死亡也为她带来了海量的意念值。 迟愈翻了翻技能和道具栏，仔细思考了数秒。 道具类……攻击有【灵之剑】，防御有【艾尔尼娅的冠冕】，【银枝蔓怀表】又是个万金油辅助，【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猫猫虫】负责卖萌，还有一个用不上的仓管【黄金指环】，以及夏塔的大别墅——【祈愿水晶】。 【吗啡】的话，在还未开启“理智天赋”的现在，还用不上。 技能方面……【鬼瞳】和【偶线】都有很大的局限性，【幻影留痕】倒是非常实用，无论保命还是偷袭都有奇效。 迟愈坐在躺椅上：“总体来看，道具的数量已经足够多，也比较全面了，但技能方面……还缺少一个攻击型的强力技能，比如【雷怒】。” “或者【歼星炮】那样的决胜技也可以。” 这次与巨型昆虫以及堕神姒嬛的两次交手，让迟愈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实力的不足。 尽管与秦臻他们整体较高的等级有关系……但这也正说明了，以她现在的道具、技能配置，是无法应对“常规”级别的副本的。 迟愈看着密密麻麻的兑换列表，决定还是用老办法解决选择困难的问题。 “系统？” 等了两秒后，迟愈改口道，“小零？” “……零号？” 【有什么事吗？】 清亮的嗓音在“登录空间”内回荡着。 这家伙……对“零号”这个称呼还真执着。 迟愈心中吐槽：“你有比较推荐的技能吗？攻击力比较高的那种。” 她之前为了对付那只潜入神佑村的蝴蝶，用掉了【雷怒】的最后一次使用机会，当然，这也让【雷怒】出现在了对应于“姒嬛山脉”的万界册上。 但在“常规”评级的副本中……尤其是对上boss的时候，它的杀伤力还是弱了点。 用来对付小怪的话，它又偏偏是个单体技能，一次一百体力加一百灵力的消耗……又让现如今只有六级的迟愈有些难以承担。 倒也不是不能用……只不过，她现在手握五百多的意念值，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个“稀有”技能呢？ 【如果你理想中的技能是“完美”甚至更高评级的，那我劝你还是再多攒几个副本吧。】 零号的语气十分诚恳，【至于“稀有”及以下……连‘雷怒’都不能入你法眼，也就不用考虑其他的了，因为那纯属是在浪费时间。】 迟愈沉默了片刻：“现在我的意念值距离理想中的‘完美’技能，大概还有多远？” 零号二话不说，非常有行动力地将一个技能排上了“推荐兑换”一栏。 【清鸿斩】。 从名字推断……可能是某种剑法？ 兑换竟然要整整一千点意念值……这真的不是在抢钱吗？ 迟愈没有被可能存在的强力杀伤性技能冲昏头脑，理智地合上【万界册】，准备下线去吃点东西。 【等等。】 零号突然叫住她，【你怎么不问我，当初在幻境中我为何没有回应你的呼唤？】 迟愈挑了下眉。 看在他乖乖帮忙筛选技能的份上，她配合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如果只有齐梓瑜一人在场，是无法屏蔽你与我之间的联系的。】 迟愈这时也本能地回想起来……上一次她联系不上系统，还是因为在永昼之森遇到了“言天使”。 也就是说…… 迟愈有理有据地猜测道：“和齐梓瑜坐在一起的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女孩……” 【没错，祂也是一位‘天使’。】 零号以前所未有的正经态度说道，【万界之母麾下，‘毒之茧’——藤萝。】 藤萝…… 这个名字，时零当初好像提到过…… 迟愈没去深究那位神秘npc的身份，转而联想到了另一个名字：“那……涤尘是谁？”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现实断章 故地重游 【万界之母麾下，“雷之茧”。】 系统顺口解释道，【同样也是“雷怒”这个技能的创造者。】 迟愈恍然，怪不得她刚从紫衣女孩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是曾经在【雷怒】的备注中看到过。 说起来……那位“毒之茧”藤萝在说到涤尘的时候，似乎还提起过另一个名字。 ——丰穰。 还说什么，齐梓瑜是和我一样的真神嫡传……意思是说，丰穰也是侍奉万界之母的天使之一？ 明明只是个“常规”评级的副本而已，怎么莫名有种神仙打架的意味。 不过…… 迟愈的神色略有些凝重。 从藤萝与齐梓瑜的对话来看，丰穰很可能已经陨落了。 那般位格的神明……也会因纷争，或者因寿元将尽而陨落吗？ 迟愈不知道。 这不是现在的她能够触及到的领域。 【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零号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着，将迟愈发散的思绪扯了回来。 迟愈心中腹诽：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人身攻击了？因为我实力不够，所以才无法在一位天使的领域中回应我的呼唤什么的…… 果不其然。 【这边建议您还是尽快提升实力呢，不然等以后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想努力可能都来不及了哦。】 迟愈懒得听他阴阳怪气，刚想下线去吃个晚饭，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道具栏”中将【祈愿水晶】取了出来。 除了夏塔，里面还住着一个被人贩子拐卖，途中意外溺水而亡的四岁小男孩——任昊宇的灵魂。 当初从韩欣雅家里把他抓到手的时候，艾尔尼娅提供了两个安置方法——挖出尸体入土为安，或是直接把他的灵魂扔到适合的“卵世界”中，俗称放生。 之前因为任务在身，没时间也没精力去考虑这些琐事。 等到闲下来以后，迟愈猛地意识到……姒嬛山脉不就是个可供灵体生存的“灵异世界”吗？ 而且，她毕竟帮了神佑村大忙，甚至说是一众村民的半个救命恩人都不为过，有这个天大的面子在，齐月他们应该会尽心尽力，帮忙照看任昊宇的。 这么想着，迟愈重新将【万界册】翻到了对应于“姒嬛山脉”的那一页。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重回已通关的副本，不知道是会直接以“驰豫”的形象出现，还是会像血月祭礼那样，为她专门安排一个npc身份呢？ 以及……重游故地，应该不会再触发新的主线任务了吧？ …… 探岭新闻社。 此次通关“屠神者”副本一共用了五十多个小时，是以，当六位玩家从游戏内登出之时，早已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了。 叩叩叩。 秦臻正收拾着东西，办公室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请进。”秦臻一边将钥匙塞进手包，一边扭头看过去。 身穿浅粉衬衫和同色系格裙的夏延舟推门而入，左右看了一眼后问道：“迟愈没在你这里？” “不在啊。” 秦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找迟愈，为什么要到我的办公室里找？ “那就奇怪了，梅梅那里也没有……”夏延舟喃喃道，“她自己的办公室门锁得紧紧的，敲也没人应……还没从副本里出来？” “不会吧……”秦臻也有些困惑，“按照本部那边搜集到的消息，被‘请神’的玩家一旦主线任务完成就会被立刻传送，当时和迟愈一起行动的npc也证实了这一点……” 由于他们也是第一次使用“请神令”，迟愈对于整个异事部来说意义又非同一般，所以他们通关副本之后还特意聚在一起找到了时零，并从后者那里得知，在姒嬛死去的瞬间，迟愈就被一道白光包裹，旋即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时零遍寻无果，这才从山洞里出来，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人家一个npc，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们。 秦臻并不是很担心：“可能正在登录空间清点收获？没听到敲门声？” 夏延舟点点头，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总不能是刚通关一个副本，就又去排了一个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一个被请神的玩家，主线支线都无法接取，哪来这么多通关奖励需要清点？ 夏延舟有些无奈：“那我回去再等等。” 秦臻比了个“ok”的手势，顺口开了句玩笑：“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或者打电话说？小心莫社长控诉你骗公司的加班费。” “他的梦想可不是当路灯挂件。” 夏延舟笑着解释道，“是这样，明天不是要给迟愈安排一些体能训练吗？我想着今天先带她去熟悉熟悉地方，顺便跟她聊聊她接下来的任务。” “你也知道，有些事情在电话里是很难说清的。” “嗯？”秦臻好奇，“现在就让她单独执行任务……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不是处理异常事件，而是调查性质的任务……算是正式入职的一个小考验吧。”夏延舟倒是不太在意，“而且我会全程跟进，别的不说，至少安全性是有保障的。” “那就好。” 秦臻拿起手包，半开玩笑地拍拍同事的肩膀，道一句“辛苦”，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潇洒下班了。 待她走后，夏延舟关上办公室的大门，边下楼边自言自语：“要不要上线给她发个邮件呢……算了，反正两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就算把整个登录空间整理一遍，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吧？” …… 另一边。 迟愈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装扮：熟悉的衬衫、外套、牛仔短裤，意识到此时的她正是“驰豫”无疑。 “没接到主线任务的提示……道具和技能倒是可以正常使用。” 她检查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此时正踩在一片原野之上。 远处，房舍林立、行人如织。 从房屋的样式、街道的布局中，隐约能看出一点神佑村的影子，但无论是满目的砖石青瓦，还是人们身上的锦衣罗裙，都彰显着此地早已今时不同往日的事实。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屠神之战(番外1) 在进入“神佑村”之前，迟愈将夏塔放了出来。 从这位“资深鬼魂”的口中，迟愈得知，如果将任昊宇的魂灵就这么随意往这里一扔，那只能得到两种结果。 一，由于此地依然被新任的巫祝、大祭司所掌控着，像任昊宇这样毫无根底，亦不清楚其来路的孤魂野鬼，很大概率会直接被镇杀。 二……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那场变故，不仅“神佑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就连巫祝这类掌控着神秘的职业也已经失传。 然后，被“投放”在此处的任昊宇只能做回老本行，像在现实世界中那样，靠吸取人类的一点阳气苟活，再然后……要么修成无恶不作的厉鬼，要么就这样消逝在天地之间。 为了保证此时正在【祈愿水晶】中瑟瑟发抖的小家伙能够生存下去，迟愈决定不管怎样，还是得进到村子里看看情况。 不过……不知为何，她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迟愈回首，望了眼高耸入云的桓山。 齐月、齐胜等她熟悉的故人……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迟愈走进了崭新的“神佑村”。 循着还算清晰的记忆，她稍微分辨了片刻，从纵横交错的石板路中挑出了前往村子中央，也就是过去祠堂所在之处的道路。 行进途中，时常有身穿长衫、罗裙的男男女女面带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穿着怪异的“外来者”，不过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畏惧，尽管大多数村民都在窃窃私语，但真正敢上来搭讪、质问的却一个都没有。 迟愈也不在意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自顾自地走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抵达了记忆中的目的地。 让她稍微松了口气的是，眼前矗立着的依旧是熟悉的院落。 看着似乎亘古未变的祠堂，再望一眼四周早已面目全非的街道，迟愈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阵感慨。 岁月无情，时光无痕的感慨。 迟愈整理了下心情，推开虚掩的院门。 不远处，一个身着浅绿罗裙的黑发少女提着裙摆匆匆而来，那熟悉的配色……差点让迟愈以为自己看到了齐月。 与此同时，绿裙少女也望见了门口的迟愈。 她放缓了脚步，清秀的面孔上紧张之色尽显：“您……请问，您是……” 迟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迈步跨入门槛，顺手将身后的院门合拢，阻挡住了村民们好奇窥探的视线。 见状，绿裙少女咽了口口水，更加紧张忐忑了。 不等她再次询问，迟愈便率先开口道：“齐月，你认识吗？” …… 氤氲的水汽中，夹杂着少女轻柔的叹息。 她抚摸着茶杯边缘，嘴角噙着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刚刚小邵他们过来报信，说村子里来了一位穿着古怪的陌生人……那时候我就有些怀疑您的身份了。”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三百多年前的那次‘屠神之战’是编造出的神话故事，但只有我们代代相传的巫祝知道，若是没有先辈们的誓死抗争，神佑村肯定早就已经被恐怖的怪物屠灭了。” 绿裙少女絮絮叨叨的说着，“不过村民们会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自从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过后，灵力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按照书中的记载，三百年前的每一任巫祝都拥有莫大的威能，哪怕不能移山填海，但布云施雨、调控天气之类的小术法施展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但是……”她叹了口气，“传承到我这一代，‘巫祝’已经变成只具备象征意义的职位了。别说施展法术……我甚至连爬个桓山中途都要歇上好几次。” 迟愈默默的听着，不发一言。 她的注意力有大半都放在了书桌另一边，那摊开来的几本线装书上。 伸手随意翻动两页，发现上面印着的古诗词，她在初中语文教材上全都见过。 迟愈眉尾微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见她半晌不接话，绿裙少女总算是停下了唠叨，歪头仔细看了两眼：“您……对我们教科书有兴趣？” 教科书…… 迟愈心中重复着这个槽点满满的词汇，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这是谁编纂的？” “也是三百年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神佑村的第十任大祭司。”少女脱口而出，“您应该也认识才是。” 迟愈回想片刻：“……齐胜？” 她认识的大祭司，除了当时异变为怪物的魏乾以外，就只有齐胜一个了。 “没错。” 绿裙少女想了想，改口道，“嗯……其实严格来说，不能算是齐师祖编纂，而是我们这些后人将他留下的诗词全部整理成册，以供孩童们学习阅读。” “毕竟这些诗词真的很美，很有意境，不是吗？” 迟愈不置可否。 此时的她，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闪灭。 比如，尽管自小在神佑村长大，仅仅与他们这些“外来者”相处过短短几天的时间，齐胜却对各种现代桌游极为熟悉。 再比如，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神佑村中的齐胜，与“真实世界”中的他性格都有一定的出入。 齐梓瑜塑造出的人物性格有偏差还能用她与这位曾徒孙不熟悉来解释，但齐岚，也就是齐胜的师父，总不至于对朝夕相处的徒弟特不够了解吧？ 唯一的解释是……在齐岚陷入沉眠的那段时间，齐胜的性格发生过某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又比如…… 眼前这些再熟悉不过的诗词歌赋。 迟愈轻舒了口气，将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尽数压下。 她转而望向一旁的绿裙少女：“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赵明萱。”少女笑容明艳，“您直接叫我小萱就好了。” 赵明萱…… 迟愈突然想起了那个名为“赵玲月”的女孩。 她不动声色，轻一颔首：“你刚刚说，自从三百年前的大战结束后，灵力就从这世间凭空消失了……” 不等迟愈说完，名为赵明萱的少女便叹着气道：“说消失……其实有些不太准确……” 第一百四十章 屠神之战(番外2) “当初那一战，齐胜师祖联合与您一样的‘外来者’前辈们攻上桓山，而齐月师祖她们则留守村庄，借助神明留下的鸢紫花王，汇聚所有的灵力，牵制、削弱山上那三只诡异的怪物。” “战役结束，您与一众‘外来者’离去，而三位师祖也在那个时候……” 赵明萱的神色略有黯淡。 她深吸了口气：“也在那个时候，牺牲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迟愈还是不免有些唏嘘。 齐胜当时说得轻巧，齐月和齐岚两位巫祝负责削弱三个怪物的位格……可不管她们掌握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姒嬛在堕落之前都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神明”。 想要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就要做好付出一切的准备才行。 而这所谓的一切，自然就包括了……生命。 “师祖们死去以后，修炼的法门自然也就失传了。” 赵明萱继续说道，“这三百年间，我们其实也考虑过，要不要效仿齐书韵师祖，依靠自身的力量探索出一条通往仙人之境的康庄大道。” “但一来呢，书韵师祖当年是得到了贵人相助才终于成功的，我们有没有那个运气还说不准。” “二来……” 赵明萱越过房门，望向长满了绿植花卉的院落，“现在的神佑村，没有外敌威胁，没有天灾肆虐……村民安居乐业，村庄欣欣向荣。”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必要去追逐那虚无缥缈的仙道，不是吗？” 迟愈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赵明萱却笑着接道，“不过呢，话虽这么说，我有时候还是有些羡慕过去的巫祝们。” “现在的神佑村不比当年有神明庇佑的时候，尽管大多数时间依然风调雨顺，但每隔几年，总会出现一次两次大灾。” “要么是虫害，要么是连月的大旱，或者洪涝、雪灾……” 她苦着一张脸，“虽然短时间内，村子的存续应该是没问题的……但谁知道情况会不会持续恶化下去呢？” “我现在其实也有些迷茫了……或许我抛下一切，学习书韵师祖去追逐修炼大道，才是更为正确的选择？” 迟愈默默看着她，看着这位她只说了一句却回了她八句都不止的话唠巫祝。 半晌，她将话题导回了正轨：“也就是说，灵力并未消失，只是现如今的你们没有掌握正确的法门，无法修习？” “是这样没错。”赵明萱依旧是一副十分纠结的模样。 迟愈想了想：“我这有个方法，或许能让你们再次获得神灵的庇护，只不过需要你们配合，而且……或许得很长时间才能见效。” 闻言，赵明萱的眼睛一亮。 “当真？！” 迟愈缓缓点头：“当真。” 她所说的方法很简单。 ——让赵明萱这位巫祝以及现任大祭司牵头，在祠堂周围修建……或者直接将祠堂改建为寺庙，引导村民供奉、祭祀神明。 而这位被祭祀的伪神，自然就是新晋“山神姒嬛继承人”——任昊宇小朋友了。 作为一个弱小到连迟愈都能轻松对付的鬼魂，任昊宇想要依靠自己修炼来维持灵体的存在，几乎可以说是全无可能。 哪怕恶鬼，也是要有天赋和机缘才能修成的。 所以，按照夏塔和艾尔尼娅的建议，如果迟愈选择的世界中没有类似于养魂袋这种可用来蕴养魂灵的法器存在，那就必须有足够的香火、愿力，才能让任昊宇存活下去。 而一旦祭祀的时间超过一定限度，让任昊宇成长起来……哪怕比不上当初辉煌时期的山神姒嬛，保神佑村风调雨顺、天灾不侵却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计划唯一的难点就是，神佑村信仰了姒嬛超过千年，即便任昊宇打着“山神继承人”的幌子，赵明萱也不一定会同意为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魂灵建造寺庙，让其享受神佑村的香火供奉。 不过……或许是迟愈当年参与了那决定了神佑村命运的一战，为保护村庄做出了莫大的贡献，赵明萱没有一点抗拒的意思，欣然接受了迟愈的提议，并表示会立刻召集村长等领导层，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施工建庙。 被夏塔强行从水晶球中拉出来看热闹的任昊宇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两个大姐姐在谋划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应该是一件对他有利的大好事。 他刚想咧嘴笑开，夏塔就一根指头戳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把人掀翻在了地上。 小男孩愣了一下，瘪瘪嘴，眼泪在眼眶中不断打着转。 夏塔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脆弱，无语地举起白纸：“别委屈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再说，都快成为一方神明的人……鬼了，还这么小孩子心性……再这样下去，以后闯祸了可别说是我和迟愈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丢不起那人！” 任昊宇表情茫然地盯着写满了字的白纸。 夏塔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抓狂—— 这家伙才四岁……他不识字啊！ 迟愈与赵明萱的这次交易，一方为手下的鬼魂找到了归宿，一方为飘摇的村落寻到了庇护，可谓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互惠之策。 鉴于赵明萱拍着胸脯向自己保证，一定不负所望、尽快完成任务，再加上现实一天，姒嬛山脉不知会过去多少年，无论是派夏塔、艾尔尼娅监工还是亲自下场显然都不太现实。 所以迟愈决定将【祈愿水晶】留在赵明萱这里，保证在寺庙建好之前任昊宇的灵魂不会消散。 至于夏塔……不是还有【冠冕】在吗，和艾尔尼娅挤一挤不就好了。 当然，迟愈之所以放心将一个“完美”评级的道具留在姒嬛山脉，也是因为……【祈愿水晶】的使用条件是【驰豫】，几乎不存在被他人盗取的情况。 而且以夏塔和水晶球之间的联系，被弄丢之类的意外也是基本不可能发生的。 把任昊宇这个小包袱甩掉以后，迟愈本想直接离开，但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去村子北边看上一眼。 不知道那位名为“藤萝”的天使……是否还住在那里？ 还是，已经随着“丰穰”的死去而离开了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屠神之战(番外3) 神佑村的北边，那座废弃的小院依然存在，甚至连院门前那杂乱的草木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 迟愈站在院外，望着院墙上方袅袅婷婷的几条树枝，以及绿叶中零星的数朵小花。 “似曾相识啊……” 迟愈轻声感叹一句，推门而入。 院落的尽头，那座破败的小屋安静屹立着。 迟愈看了眼敞开的老旧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简洁的布局、平坦的木桌、半开的窗户，以及窗边那朵盛放的紫色五瓣花，还有坐在桌边专心吃着茶点的紫衣女孩……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仿佛依旧身处于齐梓瑜所编织出的梦境中一样。 迟愈下意识望向紫衣女孩的对面，却没有看到那道玄色的身影。 “不用看啦。”藤萝漫不经心地道，“她虽然嘴上说着要卸下肩上的重担，却在她那一脉的后人动用秘法的瞬间献出了自身所有的灵力与生命。” “唉……”她颇为老成地叹息道，“丰穰……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懂啊。” 迟愈没有接话，上前在女孩的旁边落座：“我很意外……” 藤萝知道她在意外些什么，转头笑道：“你应该知道了吧？我可是一位‘天使’，预感到数百年后你想见我，所以顺手在此地留下一道神念……再简单不过了。” “比起这个，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到这里。” 藤萝咬着糕点，“一般来说，你们这些‘外来者’应该是无法控制自己会进入哪个世界的。” “是单纯的意外？还是说……你掌握着什么特殊的能力？” 迟愈沉默不语。 藤萝也不在意：“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这次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迟愈眸光淡淡，平放在膝上的双手却紧紧交握，“只是稍微有些好奇……丰穰陨落的原因。” 藤萝伸手拿糕点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她陡然笑开：“你胆子很大，连这种事情都敢好奇。” 庞大的威压瞬间席卷而来！ 迟愈右手边的口袋里，【艾尔尼娅的冠冕】外放出皎洁的月白色光辉。 那些光辉不像过去面对攻击时那般游刃有余，而是不停颤动着，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一般。 迟愈清楚，藤萝其实并未生气，也没有刻意针对她……但到了对方那个层次，哪怕是无意之间释放出的一点气息，都可能会置人于死地。 倒不是我胆子大……只不过“姒嬛山脉”对应的万界拼图还差1%的探索度才能圆满，我这不是怀疑可能与丰穰的陨落有关吗…… 迟愈用吐槽对抗着恐怖的压力。 她勉强挺直腰背：“如果这涉及到了某些隐秘……” “没有什么隐秘。”藤萝笑了笑，“那家伙倒霉，在某次外出的时候被暗算了，以致邪气入体，哪怕以神明之躯也难以抗衡。” “重伤的祂难以向母神祷告，更无法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联系，只能随便找个地方休养生息……恰巧，选中了这里。” 说话间，迟愈觉得身上的压力轻了许多，很显然，藤萝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交握的双手微微松开，面无表情地倾听着。 藤萝瞥了眼她的身侧，又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猜到了，在彼时还是个原始部落的神佑村里，丰穰遇到了姒嬛，并收后者为弟子，传授其修炼之法，将其培养成了此地的新神。” “丰穰的状态本就不算太好，又强行调用权能庇佑此地……加快了邪气对祂的侵蚀。” “没过多久，祂就陨落……不，应该说，成为了‘堕神’。” “姒嬛毕竟是后天晋升的新神，又或多或少受到了丰穰那个笨蛋的影响，没有一点身为神灵的果断。” 藤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原本丰穰收下她，其实和她收下那个齐梓瑜一样，存的是如有一天自己堕落，能有人将自己杀死的心思。” “可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姒嬛犹豫了。” “她狠不下心……无法做到，亲手杀掉自己的授业恩师。” 迟愈眉头微皱。 和齐梓瑜如出一辙的遭遇啊……虽然在这么严肃的时候不应该开玩笑，但……不得不说，这两位真不愧是一脉相传的师徒。 “呼……话题跑偏了。”藤萝调皮地吐了下舌头，“由于我来得太晚，没见到丰穰的最后一面，也就无从得知当初暗算祂的家伙到底是谁……但线索还是有一点的，你有兴趣吗？” 迟愈作势思考，实则暗中将右手贴近了上衣口袋。 见艾尔尼娅和夏塔都没有任何反应，她这才点了下头：“如果您愿意告诉我的话。” “不用用敬称啦，这样显得我好像年纪很大一样。”藤萝笑得灿烂，“丰穰受伤前最后一次与我们联系的时候曾经提起过，奥维斯岛附近出现了某些变故，祂准备过去看一看。” 奥维斯…… 迟愈眼瞳微缩。 藤萝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看来在你们外来者的群体中，奥维斯岛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地方啊。” “只是偶尔听说过而已……”迟愈心念电转，敷衍着回答道。 藤萝也懒得深究，转头朝窗外望了两眼：“我怎么好像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灵魂气息……好弱小的样子。” 祂眨了眨眼睛，看向迟愈，“是你带来的？” 迟愈知道瞒不过祂，索性直接承认：“是我意外……收服的一个小鬼，因为无处蕴养，所以来借用一下神佑村的地方。” 藤萝闻言一愣。 看着对方愣怔的表情，迟愈突然有些不安。 ……怎么了吗？ 这么点小事，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两秒后，藤萝终于忍不住笑道：“你、你……很有想法！是她们给你出的主意？” 祂向迟愈身侧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迟愈迟疑片刻，没有直接承认：“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 藤萝摆摆手，“这是好事……如果真能成功的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 屠神之战(番外4) 迟愈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还有些困惑，有些疑虑，但藤萝不愿意多说，以双方的实力以及位格……哪怕有艾尔尼娅和夏塔，甚至系统在场，她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谁知道天使是否掌握着某种特殊能力，可以打断系统系统传送的那种。 “对了。” 藤萝上下打量了迟愈一眼，“之前见你得到了涤尘的传承，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师叔，我本来想送你件礼物的来着……” 她话音一顿，似有些疑惑，“可今天再见……你身上那股属于涤尘的气息，怎么好像消失了？” 迟愈心中莫名一跳。 她突然意识到……藤萝作为万界之母手下的天使，之所以对她和颜悦色、有问必答，除了她与丰穰真传一脉有一点浅薄的关系以外，更多还是因为，祂认为她获得了涤尘的传承。 如果让祂知道那传承是临时性的……会不会直接恼羞成怒、愤而出手？ 不不不……一位天使级别的神明，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才是。 尽管心里这么想着，迟愈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点开【万界册】，翻到对应于“姒嬛山脉”的那一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兑换并学习了技能【雷怒】。 不出她所料，这个技能的“属性”一栏标注的是：【格斗、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就在迟愈点击“学习”的下一秒，藤萝轻“咦”一声。 祂脸上的探究之色更浓郁了。 藤萝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数秒后，突然重重一点头：“不错！能在如此实力将涤尘传下的术法练到这般收放自如的境界……很有潜质！”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迟愈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要吐槽，但是忍住了。 算了……不管怎么说，祂脑补的方向对我有利…… 藤萝自然听不到迟愈的心声，依然自顾自地点着头：“这么看来，我将东西交给你也不算是埋没了。” 话落，祂向前摊开手掌，一枚浅绿色的种子安静地躺在上面。 待迟愈小心地将其接过，祂才笑着解释道：“这是一枚毒花种子，你找一个花盆……普通的就行，然后用多种剧毒之物灌溉，等毒素累积到一定程度，就能够开出一朵剧毒之花。” “你可以把毒花炼成法器，当然，如果足够自信的话也可以自己服用，或许能掌握一种与毒有关的术法……” 迟愈一边认真听讲，一边查看系统给出的物品介绍。 【特殊物品：（品种未知的）毒花种子。】 【物品属性：消耗品。】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无。】 【特效：使用至少三种剧毒之物灌溉，待其开花后，可随机获得一件与毒有关的特殊物品，或者与毒有关的永久技能（使用的养料品质越好，所获得的道具或技能评级越高）。】 【备注：藤萝出品，必属精品！】 迟愈盯着“特效”一栏，看了许久。 养料品质约好，道具、技能评级越高…… 也就是说，如果我能弄到足够极品的剧毒之物，我甚至能拿到传说……甚至传说以上的道具或技能？ 迟愈吸了口气，将稍有些雀跃的心跳压下。 且不说要从哪里找那些剧毒之物的问题……就算是她有渠道有方法，她作为一个对毒物一窍不通的普通玩家，也难以分辨目标极品与否啊。 难道要搜集三种“传说”评级的毒物当养料？ 可问题又来了……她为什么不直接用那三个“传说”级的毒物道具，反而要拿它们当化肥，去赌一个不知道有用没用的高评级技能或道具呢？ 想明白个中关节之后，迟愈向藤萝道了句谢，将那枚看似强力，实则神坑的【毒花种子】收入道具栏中。 “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藤萝将瓷碟中的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姒嬛山脉这边，我没办法经常过来，你既然有特殊的法子，那没事就多来看看那个小鬼魂，免得他长歪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的计划真能成功，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你要是因为不重视而错过了这次机缘，可是会后悔终生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藤萝伸手在袖口处掏了掏，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石碑来。 祂将其递给迟愈：“这是齐梓瑜留下的，说是当初丰穰送给姒嬛，姒嬛又转赠给她的，听说我和丰穰认识就非得塞给我，还一直说着些什么一定要物归原主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藤萝语速极快地吐槽，“我和丰穰认识这么多年，那家伙身上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没见过，这块破石头肯定是祂当初随手捡来的，除了在祂身边放了几年，沾染了一些神明的气息以外，没有任何神异之处……拿着都嫌占地方。” “喏，现在我转送给你，就当是代丰穰送给师侄的见面礼了。” 你拿着都嫌占地方的东西，转送给我…… 迟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了。 就算她再如何抗拒、抵触，也实在难以拒绝一位天使的“好意”。 没办法，迟愈只好双手接下那块石碑，并目送着神念耗尽的藤萝消逝离去。 “……还是件‘稀有’评级的特殊物品……” 迟愈前后翻看着石碑，“特效是缓慢治愈周围一定区域内，所有生物的疾病、伤势，还具备微弱的解毒效果……很有用啊。” 只是，“缓慢治愈”……是多缓慢？ 一天才能让一道细小伤口愈合的那种缓慢？ 迟愈摇了摇头，起身走出院落。 …… 此时正值傍晚，刚吃完饭的村民们纷纷搬到门口纳凉，并趁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聊天谈笑，互相分享着些趣事。 一间略显破旧的房屋前，数位七八岁的小孩子围在一个老人身边，神色认真地听老人讲述三百年前，巫祝、大祭司并数位外来者不畏艰难、勇斗怪物的光荣事迹。 远处，一位打扮怪异的年轻女孩驻足聆听了许久。 “……大战结束之后，姒嬛山脉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各个山头上的雪积了有一人高，可唯独神佑村内，依然春色如旧！” 老人的故事讲得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因此，哪怕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周围的孩童们仍是惊呼连连。 “是神明大人在庇佑我们！”有男孩骄傲说道。 “巫祝和祭司大人同样在庇佑我们。”一位女孩小声补充。 “站在那里的奇怪姐姐怎么突然消失了？等等……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一声轻呼引起了众位孩童的注意，他们不顾老人的提醒，互相推嚷着跑了过去。 为首的孩子从地上捡起了什么，认真研究未果后，又带领着大部队跑回到老人的身边，将手中那块迷你石碑递了过去。 老人抹了抹眼睛，仔细地端详着。 片刻后，他的双手轻轻颤抖起来。 “快！”老人朝最近的孩童招着手，“快去把这块……不，快去把大祭司大人、巫祝大人都请过来！” 他清楚地看到……眼前的这块石碑上，用极为古朴的笔触刻下了两个词。 ——前为“神佑”，后为“姒嬛”。 第一百四十三章 现实断章 战斗训练 迟愈从“游戏世界”中登出，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屏幕。 “八点多了……怪不得感觉好饿。” 迟愈自语了一句，将一旁的钥匙抓进手里，准备回家吃饭。 刚走下楼梯，一道人影就“嗖”的一声从前台窜了出来，瞬间在她的面前停住。 “……夏延舟？”迟愈差点被她吓了一跳，“你还没下班？” “在等你。” 夏延舟直言不讳，完全没有掩饰自身的好奇，“你怎么在登录空间待了这么长时间？在调整装备？” 从秦臻的办公室离开以后，她在前台一共等了足足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换算成游戏时间，足有两个半小时了！ 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整理装备了，将整个“登录空间”重新粉刷一遍都够用了！ 迟愈“嗯”了一声，面不改色道：“这次副本里的两场战斗都让我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让我深刻意识到了自身实力的不足，所以刚刚浪费了点时间去商场逛了一圈。” “这样啊……”夏延舟信了。 她虽然无法从直播中直接判断出副本中怪物们的实力，但从贺梅梅被逼着用出“虚构领域”这个决胜技的事实就能看出，那场战斗必然是惊险无比。 相较来说……倒是最后与三只boss的决战显得有些儿戏了。 想到这里，夏延舟安慰地拍了拍迟愈的肩膀：“秦臻他们的平均等级毕竟已经超过十级，高出你太多了，你会感到吃力是很正常的，没必要焦虑。” “你看同样是六级的楚暮苏，他不也全程都插不上手吗？” 说着，她小心地四处看了看，见周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这才放心似的松了口气。 迟愈视线上移，就当没注意到她心虚的动作了。 “再说……”确认了环境安全以后，夏延舟继续道，“哪怕是入职时间最短的林深泽，也至少接受过三个月的体能、格斗训练，你比不过他们是很正常的……” 迟愈眉尾微挑。 “怎么，不相信？”夏延舟笑眯眯的。 “没有。”迟愈十分乖巧，“只是……单论打架的话，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夏延舟眨了眨眼睛：“……真的？” 话音刚落，她突然一把抓住迟愈的手腕，“算了，管它真的假的，我们现在去打一场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别看我这样，我打架也很厉害的，就算比起秦臻也差不到哪里去。” “刚好，我在这里等你也就是为了带你提前熟悉一下训练场……” 闻言，迟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熟悉训练场……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特意等我十五分钟？ 夏延舟自然是听不到迟愈内心的吐槽的。 她一边拉着迟愈走向地下室，一边介绍道：“未免打扰大家……办公，所以训练场一般都设在地下，里面无论是健身器材还是各种武器都很齐全，还有专门的靶场。” “靶场？是我想的那种……练枪的靶场吗？” “没错。”夏延舟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开枪的手势，“登录空间内没有合适的场地，也没法使用道具。格斗天赋还能在会议室里练一练，灵感的提升就只能靠现实努力了。” “你如果感兴趣的话，等明天梅梅来上班，可以去她那边拿一张申请表，再去常悦姐那边盖个章，就能领到练习用的子弹了。” 迟愈点点头。 灵感天赋的高低直接决定了玩家的射击准度，以及侦查能力的强弱。经过六个副本的洗礼，这点常识迟愈还是很清楚的。 跨过一扇厚实的铁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靠墙摆放着的各式健身器材。 如夏延舟所说，种类十分齐全，与迟愈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健身房相比，规模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没在此处多停留，而是一路来到了健身区后方，一间被隔开的小屋内。 进门前，夏延舟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需要武器吗？比如刀啊剑啊什么的……” 她可没有忘记，迟愈在游戏中的主武器就是一把剑。 虽然主武器的选择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迟愈在现实中不一定真的擅长舞剑……但不管怎样，总比赤手空拳要强一点。 “不用了。”迟愈果断拒绝。 用武器打架，很容易因留不住手而受伤的。 在夏延舟的强烈要求下，迟愈先去换了身宽松的运动服。 走出更衣室之前，她低头认真打量了下自己的穿着。 入目是大片的嫩粉色，衣领、袖口、衣角之类的地方还缀着各种小巧的饰品……虽说并不影响行动，但……这个人风格未免也太鲜明了点吧？ 一看就知道是夏延舟特意准备的。 待两人面对面站定，穿着相同款式运动服的夏延舟上下打量着对面的迟愈，满意地微笑道：“很合身！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话说，我之前给你买的那套礼服你为什么一直没穿？” 迟愈沉默片刻：“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要什么时机？”夏延舟讶然，“……你如果是指没遇到合适的背景世界……反正‘卵世界’里的那些npc都清楚我们玩家的身份，就算穿着打扮不太符合副本的时代背景也没问题的。” “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看异界行者，天天穿得像是个反恐精英一样，云澜霞影也是，活脱脱一个希腊女神……” “……啊。”她突然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道，“我这么背后评价队友，是不是不太好？” “嗯……”迟愈拖长了尾音，语气认真，“所以我们还是尽快进入正题吧。” 至于穿礼服下副本的事情……嗯，下次一定。 “也是。” 夏延舟深吸一口气，摆出进攻的姿势，“那我上了哦！” 话音落下，她便猛地朝迟愈冲了过来！ 由于场地面积本就不大，两人间也不过相距五六米而已，所以夏延舟两步就冲到了迟愈身边，对准后者的胸口，一拳打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现实断章 两个任务 考虑到迟愈在现实世界的对敌经验可能几乎为零，夏延舟这一拳只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杀伤力有限。 可即便如此，以她出拳的威势以及速度，一个格斗方面的小白是绝对不可能躲过去的。 就在夏延舟认为自己已然胜券在握，准备轻轻锤迟愈一下就收手的时候……但见，面前的少女不慌不忙，一个侧身，就轻松躲过了她的这一波突袭。 夏延舟见状虽然惊讶，但丰富的对敌经验让她的行动几乎没有凝滞，立即化拳为掌，朝着迟愈的脖颈削去。 迟愈的身体不甚明显地一晃，再次躲过攻击的同时不退反进，径直撞了过来！ 夏延舟当即抽身后退，期间数次攻向迟愈的面门、肩膀、胸口各处，却均被后者轻松挡下。 她的表情越发惊讶，隐约意识到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这股违和感究竟出在哪里。 而她的这一分神，自然就被全神贯注的迟愈抓出了破绽。 眼见着迟愈的右手朝自己的肩膀抓来，夏延舟下意识驻足停手。 “休战”两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就感到肩头一麻，整条右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 紧接着，她只觉得自己的跟腱处被人踢了一脚。 再然后……夏延舟整个人便躺在了地上。 她双眸睁大，愣愣地望着太阳穴，表情虽然麻木……但瞳孔深处却写满了不可置信。 尽管一直以来，迟愈在副本中的表现都堪称惊艳，可是夏延舟始终认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结于“卵世界”对玩家体质的修正。 而且……虽说“卵世界”的真实度很高，但再怎么逼真，与真正的现实终归还是有差距的。 能在副本中叱咤风云，不代表现实里也能够横扫四方、傲视群雄。 然而…… 今天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迟愈……从她过去近二十年的档案来看，她既没有因骨骼清奇而被世外高人抓去习武，受制于有限的经济条件也从未参与过散打柔道跆拳道……的学习。 按理来说，她应该只是个毫无战斗经验的普通人而已。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夏延舟的面孔微微扭曲起来。 迟愈见她躺在地上，久久没有任何动作，不由得有些担心地上前半步：“你没事吧？” 难道刚刚倒下得太快，没有缓冲……以致摔坏了脑子？ 如果要打120把她送到医院的话，我可没钱垫医药费啊……现在打电话给财务，让她出面解决？ 她正纠结着，夏延舟却突然爬了起来，豪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很不错、很不错！” “我刚刚害怕伤到你，所以只出了三分力……可即便如此，你能够赢下我，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与刚学习格斗的莫社长……甚至当初的我相比，都不遑多让！” 夏延舟摆出了一副非常满意的模样，“这样一来，之后就可以省去教你基础格斗的时间，用来多锻炼锻炼体能了。” 迟愈闻言轻轻点头。 由于常年疏于锻炼，她的体力、爆发力都是大短板，夏延舟的这句话倒是直中要害。 见她没在意“三分力”的问题，夏延舟不由得暗中舒了口气。 在她的刻意引导下，两人很快换好衣物，准备找个可以坐着休息的地方，好好讨论一下迟愈在“探岭新闻社”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对了。”夏延舟状似无意地问道，“从第一次在副本见到你时我就想问了来着……你的反应速度，似乎……” 迟愈倒没什么避讳：“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这样，当我集中精神的时候，反应速度要比正常人稍微快那么一点点。” “这样啊……” 夏延舟表面很是平静的模样，内心却早已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最开始的震惊过后，再复盘起方才的那场交手，她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迟愈行动间的生涩，且除了最后踢出的那一脚以外，迟愈大多数时候都在被动防守。 比起精通格斗技巧……更像是看清了她的攻击之后，再出手格挡、化解。 而能在零点几秒之内做到这一切……这反应速度已经不是比常人快一点，而是甩常人好几条街了！ 在夏延舟的带领下，两人离开新闻社大楼，一路来到了坐落于不远处的“月桂私房菜馆”。 轻车熟路地要了间包厢坐定，面对服务员的询问，夏延舟随口报出了两道菜名。 她转头望向迟愈，却见后者正在翻看菜单。 那认真的模样……一看就不是这家店的熟客。 待服务员走后，夏延舟顺口问了一句：“你很少在这里吃饭？” “啊……”迟愈的眼瞳转动了下，“嗯。” 因为不好意思吃饭只挂账不给钱什么的……还是不要说出来了，不然好像在当着同事的面内涵他们天天吃霸王餐一样。 夏延舟“害”了一声：“你这就不对了，只有从老板那耙钱，哪有给公司省钱的道理？反正有人报销，该享受的时候就要享受嘛。” 所以这就是你顺便点了一瓶百元以上的果酒的原因吗…… 迟愈心里吐着槽。 那边，夏延舟还在絮絮叨叨：“你要实在不好意思，这两天咱俩在一起工作，我没事多带你过来吃两顿，很快就能习惯了……” “等下。”迟愈开口打断，“什么……一起工作？” “啊，我之前没跟你说吗？” 夏延舟捂了下嘴，“就，今天中午莫社长给你安排了一项工作……准确来说应该算两个。因为你还刚入职嘛，所以他特意嘱咐我多关照一下……换而言之，就是让我带你做任务嘛。” 迟愈点了下头。 带薪摸鱼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有任务了。 她喝了口茶，平复了下稍有些波动的心情：“具体是什么任务？” “简单。” 夏延舟打了个响指，“首先，上周六晚上……或者说上周日的凌晨，莹山区一个……叫什么的小区来着，发生了一场事件，将一个女孩卷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现实断章 案件 莹山区、女孩……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关键词，不知道为什么，迟愈莫名有种非常心虚的感……错觉。 夏延舟看在眼里，面上带笑：“那女孩名叫韩欣雅，和你一样是江电的学生……” 她将新闻社内部对韩欣雅一事的记载简单描述了一遍。 餐桌对面，迟愈身为某种意义上的当事人，哪怕自己所知晓的比夏延舟的叙述只多不少，但为免暴露出夏塔这个“秘密武器”，只得端坐原地，并时不时点一下头示意自己在专心倾听。 夏延舟压了压几度想要上扬的嘴角：“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虽然我们当时探查到的结果是那只鬼魂确实已经消失了。” “但是第一，我们无法保证那些鬼东西是否有特殊的隐匿方法，第二，在没抓到正主的情况下，也难以得知鬼魂在那女孩的身边待了多久，有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所以，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找机会接触那个叫韩欣雅的女孩，最好能在她身边逗留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一枚检测石，如果她身上鬼魂的气息过于浓郁导致石头发光了，你就直接打电话给我……“ 说着，夏延舟顺口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迟愈一边认真聆听，一边兀自思考着。 附身潘子成的女鬼在韩欣雅身边没待多长时间，任昊宇小朋友又弱到根本不可能影响到周围人的健康。 现在两只鬼魂死的死走的走，韩欣雅那边大概率没有问题……否则夏塔和艾尔尼娅当时肯定会向她示警的。 她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却十分乖巧地将号码存入手机，然后抬眸问道：“那第二个任务呢？” “第二个任务嘛……稍微有那么点复杂。” 夏延舟比了个“指尖宇宙”的手势。 迟愈放下手机，满脸写着“细说”二字。 “简单来说……”夏延舟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昨天……也就是21号，上周日的晚上，在江安市中心的大体育馆附近，发生了一场命案。” 命案…… 与“卵世界”有关的命案？ 迟愈很快有所明悟，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夏延舟翻了翻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死者名叫周尚，男性，今年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死因的话……” 她伸手在自己的颈侧比划了一下，“有人用利器在他这里砍了一刀，许是受限于凶器的构造，又或许是凶手力量不够，他的一颗头颅还好好的连在身体上……但大动脉是实实在在地被砍断了。” “因为事发地所在的街道位于体育馆的后门附近，偏僻得很，所以当天晚上始终没人撞破这场凶案，直到今天凌晨，警方才接到了清洁工的报警电话，而那时……那个名叫周尚的青年，早已死去多时了。” 迟愈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夏延舟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说道：“性质如此恶劣的谋杀案件，警方自然是不遗余力，立刻就开始了调查。” “经过法医的检验，他们于上午确认，周尚的伤口是由极为锋利的刀具造成的。” “但神奇的是……” 夏延舟拖长了尾音，表情沉凝，“那一刀之深，甚至差点连肋骨都被砍断了，可检测结果表明……肋骨周边的血液中，所有微量元素的含量竟然都和正常血液没有区别。” “你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吗？” 迟愈缓缓点头。 得益于自家那位学法医的发小，她对相关知识略有涉猎：“人类的骨头很硬，无论多么锋利的刀具，直接砍在肋骨上，都或多或少会受到损伤。” “所以，在尸检的时候，伤口……特别是断骨附近的血液中，铁、碳、硅等元素的含量应该会升高才对。” “没错。”夏延舟轻一颔首，“而一切正常，则代表着……” 迟愈抿了下唇，说出了那匪夷所思，却又异常合理的结论：“代表着，凶器……不存在。” “或者说，凶器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刀具，而是……” 夏延舟顿了下，“某种特殊的道具，或者能力。” 她将手上的本子合拢：“巧的是，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摄像头刚好出了故障，所以无法确认当晚除了死者以外还有哪些人进过那条偏僻的小巷。” “而凶器很可能是道具或技能的事实，又将‘靠清查管制刀具的持有情况来锁定嫌疑人’这条路彻底堵死。” 夏延舟不太优雅地耸了耸肩，“没办法，警方只好把这起案件移交给我们了。” 伴随着一阵敲门声，服务员将两人先前点的三道菜摆上了餐桌，面带微笑地说了句“请慢用”以后便无声退去了。 夏延舟拿起筷子，熟练地招呼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快点吃完，等会一起去警局一趟，亲自检查一下周尚的尸体，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哦对了，虽说周尚受到的是物理伤害，但鬼魂作祟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所以一会曲一杨会跟我们一起过去……”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拍脑袋，“等等……我和他约的是几点来着……” 夏延舟稍显忙乱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八点半在警察局门口见面……” 迟愈低下头，无意识地用筷子戳着米饭。 她不用想都知道，等她们二人吃完饭，别说八点半……九点都有可能了。 夏延舟也沉默了片刻：“没事，反正迟都迟了，不用着急，慢慢吃就好。” 她很快调整好心态，笑着说道，“一杨向来善解人意，相信他一定能理解的！” 迟愈咬了口排骨，闷闷地“嗯”了一声。 …… 两人不慌不忙地吃完饭，乘坐地铁来到距离江安体育中心最近的警察局门前，与满脸黑线的曲一杨汇合，并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后者有关“时间观念”的唠唠叨叨，并肩踏入了灯火通明的大厅。 由曲一杨出面，和前台说明来意以后，一个身穿警服、身材高瘦的年轻警员很快便迎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现实断章 新的线索 简单寒暄了几句，被曲一杨称作“李警官”的高瘦警员便急不可耐地将迟愈三人引到了走道末端的房间前。 他一边推门一边说道：“大致情况你们都了解过了吧？” 见曲一杨和夏延舟点头，李警官才继续道，“因为涉及到了……那方面的力量，所以做完解剖，确认过周尚的死因，我们就将尸体停放在了这里，一直没人动过。”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接触类似的事件了，谁知道除了表面的致命伤以外，尸体中是不是还被留下了什么诅咒……进一步检查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员来做比较好。 四人相继迈入房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居中放置的一张解剖台，其上摆放着一具裹着尸袋的尸体。 迟愈环顾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到了墙边的木质桌面上。 与此同时，曲一杨也抬步走了过去：“这是周尚的衣服？” “啊。”李警官应了一声，“死者的衣物以及所有能找到的随身物品，都在这里了。” 迟愈跟在两位前辈的身后，有样学样地戴上手套，认真而小心地翻看着那堆沾满了血迹的物品。 突然，她的动作顿了下，从黑屏的手机和一块手表中间拾起了一根弯曲成环形的荧光棒。 “这是……”夏延舟凑上前来，盯着荧光棒看了一会，又望了眼桌面上那块镶了钻的名贵腕表，以及隔壁印着双m图案的车钥匙。 这东西的画风……好像和它的那些同伴们有些格格不入啊。 考虑到场地的严肃性，她没有把这句抖机灵似的吐槽说出口。 正在检查钱包的曲一杨插话道：“是荧光棒吧？一般是在比赛或者表演中用来应援的。” 他举高右手，先是做了个挥舞、打call的动作，然后有些惆怅地摸了摸发际线，“虽然以我的年纪，基本已经与这些年轻人才会参加的活动脱节了，但基本常识还是知道一些的。” 夏延舟被他那自嘲的语气逗笑了：“你的年纪怎么了，很大吗？正值壮年好不好？” “再说了，那些十四五岁的小年轻有几个有钱去听现场的？消费主力还不是我们这些‘老年人’？” “说的也是。”曲一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迟愈没去听他们插科打诨，而是转向了李警官，问道：“当天……我是说周尚死的那天，有演唱会之类的活动举办吗？ “有的。”李警官不假思索，“就在大体育馆内，因为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我们还顺便查了下那边的监控。” 他打开平板，“监控显示，死者在傍晚六点五十分抵达大体育馆，并由正门进入，听完整场演唱会以后，于晚上十一点过五分从场馆内离开，二十分钟后驱车抵达事故发生的小巷。” “对了。”他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因为事发地周围的监控坏了，所以死者抵达小巷的时间是我们根据死亡时间和当时的路况推断出来的。” “至于他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李警官沉吟半秒，“队里的前辈们还在加班加点排查大体育馆周边的录像，但因为工作量实在太大，想要出结果的话估计还要再等上几个小时。” 根据李警官的说辞，曲一杨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门票：“7月21日晚七点三十……就是这张了吧？苏夏……” 他思索片刻，恍然道，“是那个吧，那个最近很火的女歌手，好像还有个小天后的别称……” “原来是她的演唱会啊！”夏延舟以拳击掌。 “没错没错，就是她。”李警官附和道，“我很喜欢她的歌！可惜之前没抢到票，当时我还遗憾了很久的来着……” 迟愈听歌向来只关注旋律，除了某几个名气大到家喻户晓的歌星以外，其他歌手一概不知……所以面对此等“热火朝天”的场景，只能做个安静旁观的局外人了。 聊了几句，李警官的职业素养终于迫使他将话题引回了正轨：“事实上，确认过死者的身份之后，我们立刻就将死讯告知了他的家人，并从后者那里得知，死者是苏夏的狂热粉丝，一次买几千张专辑的那种。” “死者的家境也算不错，甚至在不久之前他还联系过苏夏的经纪人，想要投资一部小众的文艺片，邀请苏夏去演女主角……” 听到这里，迟愈三人的心中同时腹诽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也算不错”？ 这明明是十分殷实好不好！ 李警官完全没察觉到对面三人对他语文水平的鄙视：“按照死者父母的说法，死者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留在家里当米虫，除了与同学聚会以外，几乎从不出门，根本不可能与人结仇。” “另外，凶手是为财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迟愈暗暗点头。 如果凶手是为了钱才盯上周尚的，那么，比起将其杀掉，绑架并勒索周尚的父母才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就算是至亲之人，也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更有价值。 李警官最后总结道：“所以我们推测，这场凶案极有可能是完完全全的意外，就是……那什么，小说和电视里经常有的，拥有异能的同时也会变得非常嗜杀什么的。” “……” 同样拥有“异能”的迟愈三人感觉有被内涵到。 李警官毫无所觉，挠头笑道：“不过这只是我们对表面线索进行分析后得到的最浅显的推论，至于真相到底如何，还要靠你们继续调查！” 曲一杨敷衍地“嗯”了一声。 随身物品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重点，自然就落在了房间中央的那具尸体上。 曲一杨当仁不让、大步上前，将尸袋的拉链缓慢拉开。 一张苍白到过分的面孔随之显露。 等看到那暗红色的平滑伤口，饶是见多识广的曲一杨都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伸手在截面处虚虚一抹，淡到极致的灰白雾气骤然闪灭。 迟愈挑了下眉，悄然开启了【鬼瞳】这个技能。 但见，一个巴掌大小的鬼魂抱着一缕青色光芒，面色痛苦地跳回了曲一杨的掌心之上。 曲一杨稍稍感应片刻，将鬼魂连带着青光一同递到了夏延舟的面前。 夏延舟抬起左手，在同伴的手掌上方轻轻一握。 李警官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两人这跳大神一般的迷惑行为，内心虽有诸多疑虑，却聪明地不发一言，只安静围观。 过了一会，见夏延舟面色凝重地睁开眼睛，他这才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出结果了吗？” 夏延舟点了点头：“这道伤口周围的确留有技能……异能的气息。” 李警官大感兴趣：“是什么样的异能？” “剑气。” 夏延舟沉声道，“【沧溟玄清剑气】。” 第一百四十七章 现实断章 内情 仲夏时分的夜晚，微风习习、月明星稀。 苏夏身穿浅紫色的丝绸睡袍，裹着如云似雾的氤氲水汽，满面疲惫地自浴室中走出。 她踱步到客厅的沙发旁落座，机械似的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杯子。 砰。 肌肤与玻璃桌面相撞，发出了极轻微的响声。 苏夏倏地惊醒，触电一般收回右手，紧紧握住了胸口处的衣物。 由于突如其来的颤动，茶几上那杯冰镇后的白水轻轻漾起了涟漪，仿佛被风吹皱的湖面一般。 苏夏愣愣地看着……蓦地，她联想到了昏黄路灯下，视野模糊的小巷。 想起了被一道剑气轻易削掉了大半个上身的青年。 想起了那铺了满地的血液，以及……最后望向她的，写满了不甘、恐惧与痛苦的双眸。 苏夏只觉得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她猛地吸了口气，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被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刺激到呕吐出来。 “嘀嘀”、“嘀嘀”。 微弱的手机铃声在空旷的房间内来回传荡。 苏夏呆坐许久，直到铃声第二次响起，她才摸出手机：“喂……冯姐。”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接电话了。”手机对面，一道醇厚、稳重的女声随口抱怨道，“怎么样，事情办完了吗？” “……啊。”苏夏的反应慢了半拍。 从苏夏出道开始，冯姐就一直是她的经纪人，可以说，苏夏有今天这番成就，冯姐的功劳就算没有五成，也至少占了三分。 论对手下这位艺人的了解，这个世界上除了苏夏的父母，冯姐说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就连苏夏自己都排不上号。 所以，一听她这个语气，冯姐就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出意外了？被狗仔拍到了？” “不是。”苏夏勉强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有，冯姐你就不要瞎担心了。” 冯姐迟疑片刻，还是妥协道：“好吧，你向来有主见，这些私事我就不多过问了。不过我必须再次强调，如果真有什么你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你现在可不仅是……” “知道啦，冯姐，”苏夏强颜欢笑，“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孑然一身的小透明了，而是公司的半个门面，一举一动都要为公司的形象考虑……这话你说过那么多遍，我背都背下来了。” “你这丫头……”冯姐语气无奈。 “对了，光顾着聊天，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冯姐正色道：“江安已经是这次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站了，新专辑还在准备中……公司那边的意思，是希望你在这段时间的空窗期接一部小成本电影。” “不需要多么好的制作，也不需要多么庞大的阵容……甚至戏份多不多都不重要，只要人设讨喜、造型好看，能在没有新歌的期间保持住热度就行。” 冯姐喋喋不休，“对了，之前星远公司不是递过一个本子吗？我看着感觉还行，你要不要考虑接下来？” 她轻笑一声，有些自豪地道：“毕竟星远的太子爷从你还是新人的时候就已经是你的狂热粉丝了，他特意关照让人递过来的本子，制作水平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听到“星远”这两个字，苏夏的身体轻轻颤栗了一下。 她裹紧身上的浴袍：“那个……这个月一直在奔波，我稍微有点累了，所以想休息一段时间……电影的事情，以后再说……可以吗？” “当然，我也没让你明天就收拾收拾进组去啊。”冯姐开着玩笑，“你看我哪里长得像周扒皮吗？” 苏夏配合地笑了两声。 “说到休息，我正好也计划着回家一趟。”冯姐又道，“你呢，是准备回公司，还是留在江安，或者说准备去其他地方转转？” “提前警告你哦，可不准给我惹事，我可不想在家休假的时候还要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苏夏沉默片刻：“冯姐，我能……和你一起回申城吗？” “可以啊，去旅游？” “嗯，那边的游乐场不是很有名吗，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所以……” 冯姐爽快答道：“行，到时候我带你过去玩两天……我准备订明天晚上九点的机票，给你也买一张？” “好，麻烦冯姐了。” “小事。” 苏夏挂断电话，放松身体，将整个人都窝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与冯姐聊了一会天，让她紧张、忐忑的心绪平复了不少，笼罩在思维周边的那种呆滞感也彻底消散……至少能够正常思考了。 “冷静……仔细回想的话，为了避免我与周尚私下有见面的事被人发现，我中途就下了车，并让助理假扮我一路回到家中……” “再加上，我还刻意避开了摄像头……不管怎么查，我都与周尚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没错……” “我，和周尚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苏夏一口将冰水喝下，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虽然从科学层面上找不出证据，但是……凡事有一就有二，她既然能够获得特殊的能力，那么其他人……一定也可以。 以官方的实力……必然能够联系到为数众多的超能力者，其中，或许就有可以通过某种手段锁定自己的存在。 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先用不令人起疑的方法离开这里……去申城躲避一段时间吧。 苏夏从沙发上站起，迈步行至窗前，一把将紧闭的窗帘拉开。 她抬起头，望向高远而深邃的天空。 如往常一样，那一轮圆月正高高悬挂于天幕之上。 明亮而皎洁。 …… 另一边。 李警官提供的临时办公室内。 “沧溟玄清剑气？”曲一杨摸着下巴，“听起来……是一个技能？” 夏延舟用看傻狍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迟愈不清楚就算了，她毕竟刚加入我们没多久，也没看过那份报告……可你是怎么回事啊，上班只顾着摸鱼去了吗？” 曲一杨被噎了一下。 迟愈倒茶的动作也是一顿。 见气氛稍有些凝滞，她主动开口道：“报告？”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现实断章 信息查询 夏延舟突然想起了什么，偷偷瞥了迟愈一眼，然后才“嗯”了一声：“我之前交上去的，有关‘永昼之森’的报告。” 永昼之森……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迟愈的眼前瞬间闪过了斯文的边牧、矮小的仓鼠，以及足有两层楼高的橘猫。 曲一杨恍然：“我想起来了，是迟愈他们帮助仓鼠猎杀八爪鱼的时候，那个叫青木南枝的玩家使用过的技能？” 迟愈眉头微蹙。 青木南枝……使用过的技能？ 见她似有疑惑，夏延舟解释道：“你知道的……哦你不知道。” 迎着迟愈投来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有个技能，名叫‘戒律’……性质和梅梅的‘虚构领域’差不多。” “因为某种大家都清楚的原因，这个技能在现实中也能发挥效果……当然啦，肯定不如在副本里强大就是了。” 在说到“大家都清楚的原因”时，夏延舟面向迟愈，眨了下自己的右眼，一副“你懂的”的模样。 嗯……虽然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原因”是指什么，但我能够确定的是……我俩能在现实中使用技能的“原理”绝对不同。 甚至可能连相似之处都没有。 迟愈心中腹诽的同时，面上保持着认真聆听的表情。 得到了“正反馈”的夏延舟继续道：“‘戒律’这个技能除了能在某种程度上制定规则以外，最重要的效果就是对技能、道具、甚至敌方的分析和鉴定。”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和梅梅的‘虚构领域’一样，每使用一次都会有半个月到三个月不等的冷却期……当然，前提是发动‘制定、变更规则’这种强大的特效。” “如果只是鉴定的话，根据物品、技能评级不同，冷却时间也不一样，但最长也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如果道具的评级高过‘戒律’，就无法给出准确结果了。” 夏延舟顿了顿，“上次完成副本后，按照惯例，我又看了一遍当时的通关录像，并对其中未曾收录的技能进行了鉴定……” 迟愈听懂了。 见她不说话，夏延舟斟酌片刻：“虽然青木南枝也使用过这个技能，但这并不能代表杀掉周尚的就是他……甚至这场凶案都不一定能和他扯上关系。” “毕竟，我们一来无法得知青木南枝是否永久掌握了【沧溟玄清剑气】。二来……就算他学习的是永久版本，能在现实中用出来的概率也并不算高。” 话落，她拍拍迟愈的肩膀：“所以你就不要为同伴担心啦……至少在我看来，青木南枝那个家伙冷淡归冷淡，人品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在担心……算了，你高兴就好。 迟愈“满脸沉痛”地点了点头。 见她这副表情，曲一杨笑着补充道：“除了延舟说的那两个原因以外，更重要的是，我们每在副本世界中遇到一个玩家，都会对其进行备案……都是些最基本的信息，比如真实姓名、联系方式、居住地址等等。” “青木南枝这个id所对应的玩家近期并没有在江安市活动的记录，所以他不可能是杀害周尚的凶手，当然……” 曲一杨开了个玩笑，“如果他能做到跨越一个省份远程控制剑气杀人，那就当我没下过刚才那个结论。” 你们甚至连人家近期以来的活动轨迹都能查到，还说什么，档案中记录的都只是些“基本信息”？ 你们对“基本”这个词语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迟愈一边吐着槽，一边小幅度地抬了下右手：“我有个问题。” 夏延舟侧耳：“什么？” “凡是新闻社……或者说，但凡是异事部的员工，都可以随意查看玩家的真实身份信息吗？” “‘随意查看’当然是不行的。”夏延舟回答道，“必须要有一个合理……至少能说得过去的理由，然后填一张申请表交给莫社长，让他帮忙开通临时权限，再之后才可以查询。很麻烦的。” “那……我可以吗？” 曲一杨轻抬了下眉尾。 夏延舟双眸一亮，名为“八卦”的光辉在其中熠熠闪烁着：“你问这个干什么？想知道青木南枝的现实身份？还是其他人？” 迟愈斟酌半秒，还是没有说出实情：“只是稍微有些好奇而已。” 夏延舟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曲一杨收敛起笑容：“当然可以，只要理由足够充分就行。” 这是在回答迟愈之前的问题，“你现在已经是异事部的成员之一了，自然和我们拥有着相同的权限。” “不过，要注意的是……对于查询得知的信息，必须要严格保密，除非遇到某种不得不透露出来的特殊情况。而且……绝对、绝对不能利用这一点，做出任何对其他玩家不利的事。” “我明白。”迟愈神色肃然。 她清楚，曲一杨之所以特意提醒这么一句，并非不相信她的品性……而是因为，这是涉及到了“底限”的重要问题，必须郑重对待，容不得有任何马虎。 拥有的权力与实力越强……就越要牢牢守护住心中的道德底线。 坐在斜对面的夏延舟左右看了两眼，半开玩笑道：“怎么突然这么严肃？我的心脏都快被你们吓到停跳了。” 曲一杨无语：“是，你的心是被吓到了，但你的嘴没被吓到，还会乱跑火车，可怕得很！” “你……”夏延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老的梗你怎么还在用啊！” “我是老年人嘛。”曲一杨抹了把发际线，自豪中又带着些许惆怅。 迟愈以吃瓜的姿势捧起茶杯，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地插科打诨。 “好了好了，闲话先停一停，让我们回到正题上来。” 终于，曲一杨轻咳一声，终止了无意义的闲聊，“虽说【沧溟玄清剑气】的出现，将普通人从这起案件中彻底排除出去了，但生活在江安市的‘玩家’数量众多，从哪个方向入手调查依旧是个难题。” “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现实断章 调查方向 “按照我的想法，果然还是从周尚身边的人查起比较好。” 夏延舟率先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江安市的玩家数量众多，大海捞针式地一个个排查肯定是不可取的。而且，我们也不一定……不，是一定没有掌握市内所有玩家的信息。“ “在这种情况下，按照动机去寻人的办法虽然原始，却最有效，不是吗？” 曲一杨“嗯”了一声，赞同道：“有道理。” 不等夏延舟露出骄傲的表情，他话锋一转，“不过，必须要考虑到一点——周尚是在大体育馆附近遇害的。” 见夏延舟面露疑惑之色，他解释道，“苏夏虽然不算是那种家喻户晓的歌星，但因为她人长得好看，歌也确实好听，在年轻人群体中有着不少忠实粉丝。” “我刚刚查了一下，这次的巡回演唱会，江安已经是最后一站了。” “也就是说……” 迟愈接话道：“会有很多她的粉丝从其他城市、省份追过来，见证这场演唱会的落幕。” 夏延舟好像懂了：“这样一来，大体育馆附近就变得人员混杂，而且，如果真涉及到了其他地区的玩家，还必须和那边的分部交涉……” 虽然大家肯定都会积极配合，但那工作量……属实不敢想象。 更致命的是，在他们耗费大量时间做列举排除法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杀了人的那位玩家万一自暴自弃…… 以对方的实力，对付普通人那真的是一刀一个小朋友，根本没有翻车被反杀的可能性。 若是因此在社会上造成大规模恐慌情绪的蔓延……他们绝对难辞其咎。 所以，他们必须讨论出一个行之有效的筛选方法，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才行。 夏延舟捏着自己的下巴，苦思冥想数秒后，果断放弃了对自己大脑的压迫：“你们呢，有什么好办法吗？” 曲一杨摊手：“就是因为我没想到，所以刚才才会问你们啊。” 夏延舟一噎。 她摆弄着从周尚钱包里拿出来的那张演唱会门票，有些不甘心：“我还是觉得，哪怕案发当天大体育馆附近鱼龙混杂，会在那个时候选择对周尚下手的，也绝对是后者的熟人！” “就算不是，双方也一定认识！” 尽管没有证据，但夏延舟说得颇为笃定。 一定要问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话…… 嗯，女人的直觉！ “也就是说，嫌犯必须要符合玩家、与周尚相熟、是苏夏的粉丝这三个条件，是吗？” “没错！” 夏延舟重重点头。 过了半秒，曲一杨和她一前一后，神色略带惊讶地望向方才开口的迟愈。 夏延舟突然兴奋起来：“你也觉得先查周尚的熟人这个方向是正确的？” 迟愈轻一颔首：“虽然并不绝对，但我认为，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高。” 曲一杨皱眉沉思：“……原因呢？” “案发地点。” 迟愈指出了一个被两人默契忽略了的细节，“上周日大体育馆到底举办了怎样的活动，是演唱会也好，是运动会也罢……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周尚是死在一个偏僻的小巷中的。” 曲一杨猛地一拍桌面：“对啊！我怎么偏偏忘记了这个！” 他语速极快地自言自语道，“从验尸结果可以得知，周尚的尸体并没有被移动过，也就是说……那个没有监控的小巷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夏延舟还在迷茫中：“这代表了什么？” 根据“没有监控”这个关键词，她猜测道，“说明凶手早有准备、蓄谋已久？” “不，导致监控坏掉的原因有很多种，不一定就是凶手做的。” “就算与凶手有关，没有切实的证据，仅凭猜测，我们也无法以此给凶手定罪。” 迟愈解释道，“但，验尸结果和监控录像都在向我们诉说着一个事实——周尚是主动前往那条偏僻小巷的。” “如此一来，就延伸出了两种可能性。” 她习惯性地伸出右手的食指，“第一，周尚之所以会接近那条小巷，单纯只是想抄近路回家，半路上却遇到了不坏好意的凶手。” “后者用某种未知的方法将他骗下了车，然后，在小巷中用【沧溟玄清剑气】将其杀死。” 夏延舟眨了眨眼睛：“这种可能性……似乎有些……” “没错，太过于‘巧合’了。”曲一杨低声说道，“由过多巧合构成的事情不是没有，但着实少见……可以先排除在外。” 迟愈赞同地点了下头，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那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周尚前往小巷，是有目的的。” “可问题是，那条小巷前后都是住宅区，连一家便利店都没有……他去那里是要做什么呢？” 夏延舟恍然大悟：“他与人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原来如此！ 所以迟愈才会笃定……有大半的概率是熟人作案！ 可是…… 夏延舟有些不能理解：“大体育馆附近有那么多可以见面的地方，他们为什么偏偏要约在那么偏僻的小巷中？” 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话，就说明…… “很显然，周尚与对方，都不想他们见面的事情被别人知道。” 曲一杨轻吸了口气，“看来……凶手的身份似乎不一般啊。” 迟愈暗暗点头。 如果双方都是普通人，那他们根本没必要选择那样一个堪称“隐秘”的地方见面，只要选一家当时还在营业的餐厅或是商场，先后进去即可。 除非……凶手的行踪始终暴露于外界的监视之下。 而若此猜测为真……那条小巷的监控，甚至可能是周尚自己破坏掉的。 见两位同伴都在沉思，夏延舟斟酌半秒，还是问道：“那么，问题是不是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她压抑住将这句话唱出来的欲望，认真分析道，“我们依然要与周尚的家人联系，从他们那里要到周尚平时来往的人员名单……尽量详细的那种。” 说着说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如果周尚和凶手是要隐秘会面的那种关系，他的父母……也不一定知道他们之间是有联系的吧？” 第一百五十章 现实断章 错误的道路 的确…… 曲一杨刚想点头，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等等……我们难道必须要从周尚的父母处入手吗？” “不然呢？”夏延舟疑惑。 迟愈看了她一眼：“虽然事发地点的监控是坏的，但小巷周边的录像却完好保存了下来。” “能通往那条小巷的路本就不多，会在当时那个时间点过去的人更在少数。所以……” 曲一杨接话道：“所以，我们的工作量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不等夏延舟做出反应，他便急不可耐地站起身来，“李警官他们应该把录像筛得差不多了，在那个时间段路过小巷的同时又具备玩家的身份……符合这两样条件的人肯定不多，甚至只有寥寥几个也说不定！” “我现在就去要名单！然后马上找莫社长开特批条，争取上半夜就把凶手给找出来，然后就能下班回家睡觉了……” 砰。 沉闷的关门声截断了他未落的尾音。 迟愈和夏延舟对视一眼，后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真搞不懂……这到底是谁的任务啊？” 能光明正大地摸鱼什么的…… “不也挺好的吗？”迟愈深表“遗憾”地叹道。 …… 不一会儿，曲一杨拿着一沓资料推门而入。 此时的夏延舟为了帮助同事实现“尽早下班”的愿望，早已和莫笙通过电话，得到了对方“准许查询，申请表可以以后再补”的答复。 曲一杨对她的高效率很是满意，大手一挥，将手里的资料分为三份，非常有奉献精神地将最厚的那一沓留给了自己。 迟愈秉承着“闷声发大财”的原则，始终安静旁观，不发一言。 近一个小时过去。 曲一杨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张a4纸，迎着迟愈和夏延舟询问、期盼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 夏延舟当即露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 “全都不是……？”她的语气中写满了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全都不是？” 她能够确定，他们在核验过程中格外地认真，没有出错，更没有遗漏……然而，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 当天晚上，所有曾出现在小巷周边的路人，甚至包括周尚……没有一个是“玩家”。 “麻烦了啊……”曲一杨抓了抓头发。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凶手非常小心，在前往小巷赴约的路途中避开了所有摄像头……或者干脆除了【沧溟玄清剑气】以外，他\/她还掌握着另一个可以隐藏自身，或是能够瞬间移动的技能。 要么……凶手的确就是被监控拍到的这百多个人其中之一，只是没被收录在异事部的“数据库”里而已。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都代表着……他们刚找到的这条捷径彻底被残酷的现实给堵死了。 好在，在场的三人都没有因此而心生绝望。 “……‘卵世界’的玩家那么多，遗漏个那么一成两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夏延舟叹了口气，“捷径既然走不通，就只能按部就班地做排除法了吧？” 说着，她挥了挥手中的名单，“一方面拿着这份名册去找周尚的亲人，一方面通过警方，调查名单里的这些人最近是否有什么异常……双管齐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隐藏的玩家。” “与此同时，也可以扩大筛选范围。”迟愈针对另一个可能性提出了建议，“确认当天身处大体育馆附近……甚至江安市境内的玩家中，是否有人掌握着隐身、瞬移等技能。” 曲一杨点头：“嗯……虽然这么做工作量肯定会大到离谱，但也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他沉吟半秒，突然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好，既然如此，为了能更快找到凶手，避免更多惨案的发生……我现在就写一份简单的调查报告交给莫社长，让他召集人手，和我们一起对江安市的所有玩家进行一次大筛查！” 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言论，总结下来其实就一句话。 ——今天，谁都别想休息，都给我过来一起加班！ 这一刻，夏延舟的第六感让她瞬间看穿了曲一杨的小心思，不由吐槽道：“你这算盘打得……我在副本里都听得见。” 当然，吐槽归吐槽，如果真能拉莫社长他们下水……她也不会阻止就是了。 毕竟……能“共苦”的才是好同事嘛。 接到他们的报告以后，莫社长深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把新闻社的所有员工都发动起来，并让专业的“记者三人组”——林深泽、方宇、沈忱跑了一趟案发现场，以期能在那里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可惜的是，凶手比他们想象的更为谨慎。 十一点左右，被莫笙用电话从床上拽起来的秦臻等人抵达了探岭新闻社。 得到消息的曲一杨放下手头的工作，对正在忙碌的迟愈二人说道：“时间不早了，按照社长的意思，接下来的筛查由秦臻和他来负责，我们四点过去轮班就行。” “四点啊……”夏延舟哀嚎一声，“我还想今晚好好睡一觉的来着……” 曲一杨捏捏鼻梁：“你就知足吧，我和迟愈都还没喊累呢。” 夏延舟想了想……也是，他们两个，包括秦臻几人，刚通关副本回来就接到了这么一个高强度工作……相较来说，她好像已经很幸运了。 果然，幸福什么的，都是比较出来的。 迟愈刚把桌上的资料整理好，就听夏延舟说道：“差点忘了，迟愈明天还有任务，先把她从轮换表中划掉吧？” 她的动作顿了下，抬头道：“我没关系的……” 话还没说完，曲一杨便点了点头：“左右也不是多么复杂的任务，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什么影响。” 他转向迟愈，安抚道，“我们这不是在照顾新人，你也不用感到愧疚……那个叫韩欣雅的女孩毕竟也被卷入了与鬼魂有关的异常事件中，尽早确认她的状态也是很重要的任务。” 话都说到这里了，迟愈只好回道：“……我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现实断章 暗访 次日，上午。 顾薇坐在装潢雅致的咖啡馆中，一边搅着刚点的热可可，一边翻看手中刚写了一半不到的剧本。 非常突兀的，她感到了一阵困意。 一缕清风自没有关紧的窗缝中卷入，径直扑在她的脸上，冷得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是昨晚熬夜写本子，太累了吗…… 她刚想端起热可可抿上一口以驱散睡意，却蓦地发现，一道高挑的身影竟不知何时，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顾薇先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叫喊出声……可下一秒，她却诡异地安静下来，眼神平和……甚至可以说是茫然地望着那身穿纯黑衬衫的高大青年。 对面，楚暮苏没有耽误时间，将随身携带的记录本翻开摊在桌面上，直接进入了正题。 “你认识迟愈吗？”他语气冷淡地问道。 顾薇没有任何迟疑：“认识，我和她都在江电导演系就读，是住在同一个宿舍的室友。” 楚暮苏点点头：“说说你对她的了解。” “她……说实话，因为她平常并不住在寝室，我们见面的时间很少，所以我对她完全称不上是‘了解’……我只知道，她自幼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长大……因此，她非常努力，不仅绩点名列前茅，空闲期间还会去校外找兼职……” “虽然我、欣雅还有小叶都觉得她是个很奇怪的人，但至少我是很佩服她的……换成是我的话，一定做不到像她那样坚强。” 楚暮苏对她的这一大段评价不置可否：“很奇怪的人？何以见得？” “嗯……我也说不太上来，应该说是一种独特的直觉吗……” 顾薇蹙着眉头，“一定要找出什么具体证据的话……我也见过许多生性冷淡的人，但像她那样，与其他同学连基本的交流都没有，在班级、校园里表现得像个透明人一样的，依然很特殊。” “听班里一些消息比较灵通的同学说，迟愈身边，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只有一个……似乎是隔壁江安大学的研究生？我也不太清楚……” “他们还说，迟愈之所以会养成如此冷漠的性格，与她曾经患上的精神疾病有关……我是不相信这种传言的，但他们说得有模有样……总是会有些怀疑就是了。” 楚暮苏静静听着，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记录本上的一个名字。 程砚。 1995年7月7日出生，六岁时通过入学考试，成为江安实验小学一名一年级的学生。 初高中在江安七中就读，高三时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江安大学法医系，现在是法医界赫赫有名的秦弘义教授手下的一位研究生。 程砚与迟愈的相识，源自于一场由七中自发举办的慈善活动。 彼时的程砚怀揣着一腔热血，在暑假期间报名前往“星星福利院”做义工，顺理成章地结识了当时还在福利院生活的迟愈。 许是出于对这位福利院最年长的孩子的好奇与同情，程砚从那时开始，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带着满满的一堆礼物去看望她。 久而久之……两人便成为了朋友。 有福利院那么多护工以及郑诚则医生的共同确认，这段记录的真实性是完全可以保证的。 楚暮苏翻过一页，在纸张空白处写下“身份经历没有异常”等字样。 自从莫笙等人一致同意，正式邀请迟愈加入异事部起，他就一直在暗中拜访后者的“熟人们”。 包括但不限于同学、室友，做兼职时的同事，以及小区保安等等。 最终，拼凑出了一段属于迟愈的、再寻常不过的生活轨迹。 除了幼年时患上的“人格分裂症”以外，她这十九年人生中遭遇的最为特殊的事件，恐怕就是被选为“卵世界”的玩家了吧。 想到这里，楚暮苏算了算时间：“7月5号……或是在那之前，迟愈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 顾薇沉吟许久：“我们导演系三号就结束了所有课程的考核，当天晚上我就收拾好行李回到了家中，迟愈的话……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 “所以，我并不清楚她在五号做了什么，又是否有什么异常。” 楚暮苏刚要落笔，却听得对面的女孩又道：“不过……三号考试的当天，她好像确实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 顾薇作回忆状，“我们都知道，她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所以每年的奖学金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之前的每次考试，她哪怕提前答完了试卷，也会认真检查到时间结束再离开，哪怕考试科目是思修这类题目简单的公共课也是如此。” “可那天，明明是还算重要的专业课考试，她却早早交卷，然后就拿着手提包离开了……” 楚暮苏眼神微动，没有接话。 没被打断的顾薇继续说道：“后来，我听小叶说……她那天好像是有一场面试，所以才会那么匆忙……真是辛苦啊。” 面试…… 楚暮苏问清了当天迟愈离开考场时的具体时间，将其记录下来，然后盖上笔帽、合拢书本，微微躬身对女孩的“配合”表示了感谢。 下一瞬。 顾薇猛地清醒过来。 她看了眼伸到半空，似乎想要去摸热可可的右手。 等等……我刚刚是想做什么的来着？ ……可恶，我的记性已经变得这么差了吗！ 顾薇满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薇薇！” 一道清亮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身穿淡粉长裙、挎着纯白单肩包的韩欣雅迈步走近，坐到了顾薇的对面：“你看群消息了吗？小叶说她今天突然有事，不能过来一起讨论剧本了……真遗憾啊，本来以为今天能好好聚聚的。” 顾薇后知后觉地打开手机，翻看着寝室群里的聊天记录：“……真的诶！” 韩欣雅被她呆萌的样子逗笑了：“你才看到啊，老实交代，是不是把我们给屏蔽了？” “这我哪敢啊……”顾薇配合着室友调笑道，“只不过看剧本入迷了而已……我可是立志要超过迟愈，夺得全年级绩点第一，偷偷卷死你们的超级卷王！” 迟愈…… 听到这个名字，韩欣雅伸手去拿菜单的动作停顿了下。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现实断章 嫌疑人 经历过周日的“顿悟”，如今的韩欣雅对与迟愈有关的任何情报都怀有着极强的好奇，甚至隐约有将“迟愈”二字设为应激关键词的趋势。 再加上…… 由于对迟愈的“精神疾病”有些忌讳，顾薇以前从来不会主动提起她们的这位“小透明”室友，今天怎么…… 韩欣雅偷偷瞥了眼毫无所觉的顾薇，拐弯抹角地说道：“说起来，我前两天还见到过迟愈一次，就在……” 她顿了顿，“学校旁边那家我们经常去的奶茶店附近。” 顾薇表情惊喜：“我就说！没人能拒绝那里的冰淇淋和巧克力蛋糕！” ……你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吗！ 韩欣雅忍住扶额的欲望：“嗯……她好像……确实还挺喜欢吃巧克力蛋糕的……” “是吧！” “当然，这不是重点！” 韩欣雅左右看了眼，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前倾身体，小声说道，“重点是……我之前有段时间不是一直窝在家里嘛，你们还总问我为什么不一起出来玩什么的。” “其实……我是撞邪了！” 顾薇：“？” 她眨了眨眼睛，弯起的嘴角停在了一个呆滞而又迷茫的弧度上。 韩欣雅自顾自道：“我当时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愁的头都要秃了，最后还病急乱投医，去那个希露心理咨询室和医生聊了半个小时的天……不过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就在我以为真的是我精神衰弱出现幻觉的时候，迟愈她突然大半夜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顾薇的表情越发微妙。 韩欣雅还在喋喋不休：“我当天下午才刚和她说过我撞邪的事情，她晚上就来了我家。她刚从我家离开，那只鬼魂就跟着一起不见了！”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她信誓旦旦，小幅度地挥舞了下拳头，“所以我怀疑……不，是大概率能确定，迟愈她应该是一个道士！专门负责捉鬼的那种！” “这样的话，她在学校里的那些异常表现就都能解释得清了！” 顾薇实在听不下去了，带着满面的悲悯，朝着室友的额头摸去。 韩欣雅一巴掌把她的手拍开：“我没在开玩笑！” “我知道我知道，受过专业的训练嘛……” “我也没在和你玩梗！” “嗯嗯。” 顾薇敷衍地点着头。 韩欣雅无奈地伸手捂脸。 “好啦好啦，我们言归正传。”顾薇从挎包里掏出一叠a4纸，“先交换着看一看彼此写的本子，然后讨论一下，把bug什么的该改的都改一改。” “毕竟暑假已经快过去一半了，我们得尽快定稿才行，这样后续的拍摄安排才不会过于紧凑……” 尽管她们只是大一生，但教《摄影基础》的方教授向来要求严格，这次更是在学期末留下了“拍摄一条至少五分钟长的剧情短片”这般令整个教室“哀鸿遍野”的假期作业。 好在顾薇的父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导演，别的不说，指导她们拍个小短片还是很轻松的。 “说起来……” 就在她们看本子的时候，顾薇突然开口道，“你听说过苏夏吗？” “看不起谁呢。” 韩欣雅佯装不满，“近年来最炙手可热的小天后，至少今年，她的商业价值在众多女星中绝对是断层式的第一……哪怕放在十年内，也是能排进前列的佼佼者。” “虽然我平常不太喜欢圈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但这点常识我还是清楚的好吧。”韩欣雅面带骄傲，“不要小瞧你室友我的业务能力啊！” “是是是，我们欣雅最厉害了。” 顾薇来了句十分标准的棒读。 韩欣雅无语：“所以呢，苏夏她怎么了？” “就，她最近不是刚开完演唱会吗？听说有意向接一部文艺电影……就是我上个月跟你们提过的由星远投资、我爸执导的那部。” 顾薇搅着花瓣形的勺子，“之前她的经纪公司都已经和星远谈得差不多了，但昨天她的经纪人突然打电话给我爸，说苏夏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问能不能将拍摄日期推迟一段时间。” 韩欣雅倒没觉得哪里不对：“她刚开完演唱会，想休息几天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顾薇摇了摇手指：“可不是休息几天，按照我爸的说法，苏夏那边似乎是想要把角色直接推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签合同的前提下，因为对剧本不满意而推掉角色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问题是，他们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 “我爸昨天还在猜，是不是苏夏最近嗓子用得太多，为了避免影响到以后的唱歌事业所以才选择休息……毕竟她可是有名的工作狂人，除了身体出了问题以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稍显冷淡的女声便插了进来：“你们是在说……苏夏？” 顾薇和韩欣雅同时一怔。 这声音……有点耳熟？ 两人同时转头，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少女身影。 “……迟愈？”韩欣雅惊道。 顾薇也没想到，她们刚刚才讨论过的室友竟然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应该……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就在顾薇兀自思考的时候，迟愈在询问过韩欣雅的意见之后，非常自然地坐到了后者的身边。 她转了转左手腕上的“宝石”手链，一本正经地道：“我约了朋友在这里谈事情，恰好碰到你们，就想着过来打声招呼。” 韩欣雅二人隐约觉得这人设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但介于迟愈说得那般煞有介事，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你们说的苏夏，是前天在大体育馆办演唱会的那个歌星？” 韩欣雅“嗯”了一声：“是她。” 迟愈沉吟片刻：“其实……我这两天找了个在新闻社当摄影的兼职，就在昨天，我从社里的前辈那听到了一个新闻……有关苏夏的。” 说起这个，韩欣雅和顾薇瞬间就不困了：“什么新闻？” “细说！” “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迟愈望着两位室友那激动、兴奋的表情，“你们对‘星远’公司了解多少？”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现实断章 锁定 “星远……” 韩欣雅想了想，“一家刚成立没多久的经纪公司，近几年出过几部口碑还不错的电视剧，但不知道为什么，手底下的艺人曝光度都不高，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说起星远和苏夏，我倒是知道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顾薇不甘落后，“星远公司的太子爷是苏夏的铁杆粉丝，听说……只是听说啊，这次的电影企划就是专门为了苏夏定制的！” 韩欣雅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可是，你刚刚不是还说，苏夏那边想要推掉角色……” “所以我才觉得有问题嘛，怀疑是不是苏夏生病了什么的……” 迟愈确认道：“你们说的那位星远太子爷……是不是姓周？” “没错，周尚。”顾薇点头。 那就说得通了…… 见迟愈突然不说话了，顾薇和韩欣雅对视一眼，同时望见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韩欣雅试探地询问道：“周尚怎么了吗？” “没什么。”迟愈斟酌了下，“苏夏周日的那场演唱会上出了点事故，被牵连到了而已。” “事故？”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自诩娱乐圈百事通的顾薇皱了皱眉。 迟愈瞥了眼手腕上透明的石头，见它没有任何要发光的迹象，便彻底放下心来。 完成了“确认韩欣雅状态”的任务之后，她装模作样地朝远处看了一眼，以“要等的人到了”为由起身告辞。 顾薇茫然地望着她的背影。 等等……你是不是还没告诉我们那个有关苏夏新闻是什么啊喂！ 对面的韩欣雅则与她的表现截然不同，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振奋。 迟愈之所以关注苏夏和周尚，肯定是因为在演唱会现场发生了灵异事件！ 我今天提供了这么多关键线索，四舍五入就是对解决灵异事件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贡献！ 不愧是我！ 激动的情绪还未消退，韩欣雅就被手机的震动声拉回了现实。 她点开群聊中另一位室友分享的图片。 那是一条略显阴暗的小巷，入口处拉起了一道道警戒线，从拍摄者的角度，隐约能够看到在小巷内或蹲或站、身穿制服的警察。 “这里是……”顾薇仔细辨认了两秒，“大体育馆？” 这一刻，所有零碎的信息在她们的脑海中，似乎都连成了一条线 …… “……你说什么？”电话那边，夏延舟失真的声音显得有些呆滞。 迟愈重复道：“韩欣雅身上没有被鬼气侵入的痕迹……” “不是不是！我说后面那句！” “苏夏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 “对！……不是对，我的意思是，就是这句！”夏延舟语无伦次，“你有多大的把握？” 她语速极快地道，“根据我们的调查，苏夏，包括和她关系密切的经纪人、助理，都与‘玩家’的身份没有半毛钱关系！” “至少从现有的情报来看，苏夏与周尚的死没有任何关联。” 夏延舟语带迫切，“你是找到了什么证据吗？” “算是吧。” 迟愈解释道，“我们之前不是达成过共识吗？凶手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玩家、与周尚认识、是苏夏的粉丝。” “没错，苏夏的话，似乎只有第二点是符合的……” “不。”迟愈沉声道，“其实第三点总结得并不完善，应该改成……案发当天，在大体育馆附近出现过。” “后来，我们从事故发生地是偏僻的小巷这一线索得出结论，周尚以及凶手并不希望他们见面的事被别人发现，而且，他们之中的某个很可能被外界监视着。” “而这个被监视的人，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性是凶手。” 毕竟从调查结果来看，周尚只是个家里有点钱的宅男而已，几乎没有任何监视的价值……而且，如果他是被跟踪的对象，那他的死讯应该会更早地被发现才是。 夏延舟努力地理解了一下：“……然后？” 迟愈在无人的公交站台落座：“你不觉得，苏夏当红歌手的身份，很符合‘被时刻监视’这个设定吗？” “……对哦！” 演唱会当晚，肯定是会有狗仔在大体育馆附近蹲守的！ 理解了一切的夏延舟立刻道：“我马上就让莫哥他们去查苏夏当天的动向！” 迟愈看了眼时间：“你们还在新闻社？” “嗯，因为事情紧急，所以我和杨哥都没回家，在办公室凑合着小睡了一会……” 迟愈转向公交车路线图，重新规划了下行程：“那我现在过去，要帮你们带点吃的吗？” “好！我要豆浆和小笼包！莫哥他们……你看着买就行！” 原本只是想客气一下的迟愈：“……行。” 迟愈刚赶到新闻社，将手里的早午饭分发给众人，拿着一张报告的莫笙便推门走进了会议室。 “警局那边回消息了，虽然监控录像显示，苏夏从大体育馆离开以后，几乎没有停留，一路回到了家中，但是……” 他将平板放在会议桌上，放大了上面的一张照片。 迟愈等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平板上的图片虽然模糊，但依稀能够看清，黑色宝马车里一共有三个人，司机、坐在副驾驶的卷发丽人，以及后座上裹着薄外套、戴着口罩和墨镜、始终低着头的年轻女性。 莫笙被挤了一下，表情无奈地道：“警局那边查看了沿路几乎所有的摄像头，发现坐在后面的‘苏夏’就没抬起过头，哪怕是进了小区之后也是如此。” “而且，虽然粗看很相似，但叠一下图就能够发现……” 他滑动屏幕，换上了另一张图片。 “真的诶，头发长度不一样，身材也有差距。”夏延舟努力伸长脖颈。 “没错，经过比对，一直待在保姆车上的这位，应该是苏夏的助理，而非她本尊。” “这样一来……” 苏夏的嫌疑就很大了。 “警局那边怎么说？”曲一杨一边咬着油条，一边问道。 “已经派人往我们这边赶了。”莫笙回道。 贺梅梅吸着豆浆，举手提问：“为什么是我们这边？” 莫笙“怜惜”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哀悼她逝去的智商：“苏夏是个玩家。” “？”贺梅梅还是没听懂。 夏延舟都看不下去了：“她掌握着威力极强的【沧溟玄清剑气】，除非直接用枪与她中门对狙，不然无论去多少普通人，都是送菜的份。” “是哦……” 贺梅梅拿起杯子朝自己鼻尖的方向送了过去。 坐在旁边的秦臻面无表情地拉住她的胳膊，帮忙将吸管精准送进了后者的嘴里。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秘密 莫笙无视了智商几乎已经掉到负值的同事，看了圈会议室的众人，下令道：“一杨，你的能力比较适合打控制，配合警方捉拿苏夏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曲一杨指了指自己。 他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那具差点被沿着肩胛切断的身体，“我的能力虽然适合打控制，但要做到控得对方从头到尾动都动不了还是有难度的，万一那个苏夏认为我对她有敌意，迎面给我来了发技能……” 莫笙打断道：“放心，小暮会跟你一起去的。” 曲一杨非常从心的松了口气：“那就好。” 秦臻非常不齿地瞪了自家搭档一眼。 “说起来……”夏延舟左右张望着，“最近好像都怎么没看到楚暮苏啊。” “他有别的事情要忙，而且，二队马上要准备再次进入副本了，他作为编外成员之一，自然要在‘卵世界’那边多上点心。”莫笙回道。 “这么快？”林深泽插话道。 “对于二队来说已经很慢了，你以为谁都像我们社长一样拖延症晚期啊。”方宇非常有作死精神地笑道。 莫笙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 警方那边的动作十分迅速，赶到新闻社接上曲一杨之后，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飙到了苏夏的临时住所。 与此同时，等在办公室的众人也接到了来自同事的通讯。 好消息是，楚暮苏和曲一杨全程都没有出手的机会，也就是说，他们并未遇到危险。 而坏消息是……他们根本就没在那间单身公寓中找到苏夏。 没办法，已经连续工作了近二十个小时的李警官等人不得不继续加班，通过查看监控以及购票信息等方式来锁定嫌疑人的行踪。 理所当然的，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了苏夏的经纪人身上。 确认过目标之后，曲一杨一众马不停蹄地赶向冯姐暂住的酒店，并在那里成功将苏夏抓捕归案。 据曲一杨的描述，在看到夺门而入的警察的一刹那，苏夏猛地站起身，似是要做最后的挣扎。 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苏夏的表情突然变得颓唐起来，好像是在瞬间看穿了自己失败的未来一般。 “然后呢，她招了吗？”夏延舟向来喜欢直奔主题。 “供认不讳。” 曲一杨耸了耸肩，“说是周尚疯狂追星的行为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还用了个非常专业的词……好像是叫……私生？” “总而言之，就是一时怒火攻心，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啊。”他最后感叹道。 迟愈坐在一边默默旁听。 虽然“被私生饭尾随不堪其扰一时冲动将其杀死”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但也仅仅是说得过去而已。 作为一个智力健全的正常人类，苏夏不可能不知道“杀人”这一行为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就算不用偿命，也至少要赔上自己下半辈子的职业生涯以及大半生的自由。 在迟愈看来，这是绝对亏本的买卖。 当然，也不排除苏夏刚掌握技能不久，原本只是想给周尚一个教训，却没收住手的可能性。 但……若事实如此，苏夏面对曲一杨等人的表现就又有些太过平淡了。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啊……”凭借着超强的直觉，夏延舟也意识到了其中的违和之处，“对了，你有问苏夏她在‘卵世界’的id是什么吗？” 说到这里，曲一杨顿时一扫先前感慨的表情：“这就是我行凶细节都没来得及问，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原因了。” “同样……也是楚暮苏没跟着我一起回来的原因。” 秦臻等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向他。 曲一杨矜持地轻咳一声：“我们之前的情报没有问题，苏夏以及她的经纪人的确不是玩家，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卵世界’这个概念。” “会不会是在故意隐瞒？”莫笙皱眉，“毕竟她对杀人动机的回应就不是很诚实。” 显然，莫笙与迟愈有着类似的看法——苏夏给出的解释合理，但也仅限于“合理”为止。 沈忱也提出了疑问：“她不是玩家，那她的技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靠自己领悟？” “据她所说。”曲一杨答道，“是一个自称江澜的年轻女性交易给她的……” 一直沉默着的迟愈猛地抬起了头：“等等！” 她张了张嘴，语气复杂，“你刚刚说……江澜？” 许是见她的表情实在严肃，曲一杨先是怔了一瞬，下意识地翻了翻手机的备忘录，然后才开口道：“是江澜没错。” “江河的江，波澜的澜？” “你认识她？” 虽然不是直接、肯定的答复，但这么一句反问已经能够证明迟愈猜测的正确性了。 迟愈眸光低垂，沉吟了片刻：“你们还记得云澜霞影吗？” “记得啊，不是和我们一个队伍的那个希腊女神……”夏延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诧异地看了眼兀自沉思的迟愈，再转头望向满脸凝重的莫笙。 “不会吧……”她瞪大了双眸，“你的意思是……云澜霞影在现实中的名字是……江澜？” 迟愈皱了下眉：“数据库里没有她的资料？” “如果我们当时没有认错的话，‘云澜霞影’这个id在现实中对应的真名应该是季云青。”莫笙低声道，“与江澜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关联。” 此话一出，就算是向来不喜欢动脑子，每到讨论案情的环节就自动游离在外的方宇都意识到了蕴藏于内的异常。 迟愈向来不会怀疑官方情报的真实性：“也就是说……她在我面前，故意隐瞒了真名？” 可是……为什么？ 不愿暴露现实世界的身份信息，所以顺水推舟、将错就错，顺着我的话将“江澜”这个名字安在了自己身上？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秦臻插话道，“一杨刚刚提到了‘交易’。” “我们都知道，想要在现实中掌握技能是非常困难的，不仅需要技能本身具备‘规则’的特性，玩家也要与其有一定的契合度才行。” “而这种‘契合度’实在过于缥缈，说是一种‘玄学’都不为过，甚至有研究人员认为何种体质的人能够觉醒技能是完全随机，找不出任何规律的。” 她抿了抿唇，“你们难道就不好奇……那个叫‘江澜’的人，是如何在这般苛刻的条件下，将技能‘交易’给苏夏的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捉捕计划 莫笙想了许久，转头看向曲一杨：“针对这个问题，苏夏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一开始不相信对方的说法，后来亲眼见到江澜使用异能，再加上周尚实在缠得太紧，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答应了对方提出的条件……就是这些了。” 曲一杨摊了摊手，“至于获得异能的细节……不能说不太详细，只能说是一点没有。” “交易完成之后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发现自己有了异能什么的……听着感觉魔幻得很。” 确实。 夏延舟等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苏夏那边找不出眉目的话，果然还是得把正主给抓出来？”林深泽举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曲一杨道，“不过，能随意拿出【沧溟玄清剑气】进行交易的玩家，实力肯定不俗。” “虽然我……和楚暮苏不一定就打不过她，但还是多几个人比较保险。” 迟愈听出了他言语间的战意：“你们是准备……通过苏夏，把江澜引出来？” 曲一杨点头：“想抓住那个家伙，这是最好的方法。” 的确……在不清楚“江澜”这个名字所对应id的情况下，他们与对方之间的交集就只有苏夏了。 考虑到“异能力者”的特殊性，小巷杀人事件并没有公开报导，除非江澜在做完交易后一直在暗中观察苏夏的一举一动，否则，她几乎不可能得知苏夏杀人被捕的消息。 而这一信息差的存在，就为曲一杨的计划提供了条件。 当然，除了以苏夏为饵、引蛇出洞之外，他们也可以采用更加稳妥的方式，比如让苏夏描述、还原江澜的外貌特征，以此为凭据进行一次大筛查。 但这么做无论是精度还是速度都很难保证，再加上曲一杨等人显然对己方的战力非常有自信，自然就会倾向于效率、成功率都更高的第一种方法。 经过曲一杨一连串的分析，全体成员都对他的想法表示了支持。 最后，莫笙拍板，由曲一杨、夏延舟、秦臻，以及迟愈四人前往关押苏夏的酒店。 前三者是新闻社的老牌后勤，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而迟愈则是主动请缨、自愿前往。 前往停车场的时候，夏延舟故意拉着迟愈落后两位同事几步，询问道：“你还在怀疑那个江澜的身份？” 迟愈沉默片刻：“我有些想不通，云澜霞影为什么要骗我？” 虽然“江澜”这个名字是她最先提起的，但与“江”、“澜”二字同音的那么多，云澜霞影是怎么精准说出正确答案的？ “说不定……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夏延舟猜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为免同事担心，迟愈点头道，“只是觉得……有点太巧了。” 对啊，实在太巧了！ 哪有随便乱说一个名字，却正好与其他玩家的本名撞上了这么巧合的事情啊？ 夏延舟苦思冥想数秒，果断放弃了对大脑的压迫：“算了，现在无论怎么想都只能是我们单方面的推测而已，等见到那位江澜的真容，一切就都能真相大白了。” “嗯。” 但愿……如此吧。 迟愈压下隐隐升腾的不好预感，跟在夏延舟的身后坐上了车。 …… 酒店，顶层。 楚暮苏坐在窗前，手中的签字笔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上的笔记本。 早上从顾薇那里得知迟愈曾在7月3号参加过一场面试之后，他就去调查了当天迟愈的行程。 结果显示，迟愈从学校大门出发，一路乘坐地铁抵达旧城区，然后步行进入了一栋写字楼。 再然后……她就消失在了电梯之中。 没错，消失。 无论是电梯内，还是各个楼层出口处的监控，都再也没有捕捉到迟愈的身影。 直到半个小时后，她才再次在一楼大厅的监控录像中出现。 误入了所谓的异空间？还是某种具备特殊效果的技能？ 以及……迟愈那天在写字楼中，到底见了什么人？ 那个人……又为何要以“面试”为借口，约见迟愈？ 后方。 端坐在床边的苏夏不知第多少次抬头，略带犹疑地观察着眼前这位“警官”。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听得门口传来了“咔哒”一声轻响。 见到跟在曲一杨身后的迟愈，苏夏的瞳孔微缩，露出了不甚明显的惊讶表情。 迟愈眸光一扫，刚好与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眼神……在奇怪为什么我们来了这么多人？ 曲一杨倒是没注意到这点小细节，和楚暮苏打过招呼之后，他就直奔苏夏而去，开门见山道：“卖你技能的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你应该还保留着吧？” 苏夏的眼神早已恢复了先前的麻木：“你们想要做什么？” 曲一杨正色道：“你应该知道，像她那样随意向普通人售卖技能的做法有多么危险，又会为整个社会带来多大的隐患。” “就算你不在意这些，作为杀害周尚的凶手，如果能配合我们将那个叫江澜的人捉拿归案，刑期也能稍微减少几年……” 苏夏抿了抿唇，突然笑了下。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她笑得有些凄凉。 不等曲一杨回答，她很快调整好心态，“我知道了，我会配合你们的。” “不过，我这边也只有她的电话号码，我可以约她出来见面，至于她答不答应……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曲一杨点点头：“这样就够了。” 众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由曲一杨、秦臻、楚暮苏三人躲在房间外伏击，而迟愈和夏延舟则和苏夏待在一起，作为“诱饵”。 在迟愈二人的监督下，苏夏拨出电话，并以“有新的生意介绍给她”为由，与江澜约好了半个小时后见。 放下手机，苏夏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其实……当初江澜找到我的时候，我也曾怀疑过。” 正警惕盯着她的夏延舟歪了下头：“……什么？” 苏夏扯了下嘴角：“毕竟，几百万就能让自己拥有异能……实在是太梦幻，又太诱人的一件事。” “我自认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她究竟为什么会找上我？”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现实断章 真相 “几百万？”夏延舟皱眉。 之前曲一杨说明情况的时候，并未提及苏夏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现在看来…… 她确认道：“那个江澜……是因为你有钱，所以才找上门的？” 不，就像苏夏刚刚说的那样，一旦证实异能的真实性，愿意拿出数百万与江澜交易的人不说如过江之鲫，也绝对不在少数。 迟愈在心中否认道。 一定要找一个江澜为何最终将目标定在苏夏身上的原因的话…… 第一，苏夏是公众人物，无需多做调查，就能确定她肯定出得起价格。 第二……在江澜看来，相较于其他富豪，苏夏有着不得不出钱购买异能的理由。 果然，听到夏延舟的问题，苏夏缓缓摇头：“有钱的人那么多，并不是非我不可。” “我想了很久……真正让她盯上我的原因……大概是周尚吧。” “周尚？”夏延舟越发糊涂了。 与她相反，迟愈的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隐藏在表象背后的违和之处。 她斟酌着开口道：“周尚……其实不是你的私生粉吧？” 夏延舟猛地转头看她，一副“你又想明白了什么”的表情。 迟愈回望她一眼，非常贴心地解释道：“从我们调查到的结果来看，苏夏当初是主动与周尚见面的。” “如果换做是你，有个私生一直缠着你，让你厌烦到甚至想要杀了他的地步……哪怕他约你，你会答应与他见面吗？” “当然不会！”夏延舟脱口而出。 真遇到了这种人，她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答应和他见面？ 迟愈转向低垂双眸、神色复杂的苏夏：“所以，你杀人的原因根本就不是无法忍受周尚无止境的追求与骚扰。” “那天之所以会动手，也并非一时冲动。” 她的语气笃定，“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周尚的手里吧？” “若非如此，你根本没必要与你的助理互换身份，在夜半时分单独与周尚见面。” “若非如此……”迟愈顿了顿，“江澜，也不一定会找上你。” 苏夏沉默了许久，释然一笑：“你说得对。” “你们应该也清楚……在我刚出道，还没什么名气的时候，周尚就已经是我的‘铁杆粉丝’了。” 她语带嘲讽，“当然，说是粉丝……实际上我和他却是投资与被投资的关系。” “周家在背后支持我，支持我所在的公司。我则负责在台前……做些他们不方便做的事情。” “远的不提，不久之前星远投资的那部电影……就是他们洗钱的手段之一。” 苏夏勉强笑了笑，“虽然我很想为自己争辩几句，很想用大义凛然的口吻告诉你们，我之所以杀了周尚，是因为不愿再继续做周家的替罪羊，是因为我想要将冯姐，将公司里的其他人从这个无底洞中解救出去……” “但我心里清楚……我并不是那么无辜。” “如果当初的我少一些贪婪，如果当初的我没有被周尚许诺的光明未来蒙蔽……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夏延舟叹息一声。 虽然她很同情苏夏，但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安慰她“错不在你”……只能尽量以真诚的语气说道：“我们会把你今天所说的话告诉警方，若全部属实……至少，能够保证你的经纪人和公司不会被周家的事情牵连。” “谢谢。”苏夏回以微笑，“这样一来，我就能放心了。” 话落，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迟愈：“还有一件事，我最初觉得无关紧要，但思来想去……还是认为有必要告诉你们。” 迟愈眉头微蹙，想起了苏夏刚见到她时，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惊讶。 不等迟愈二人回话，苏夏便继续道：“我曾经在江澜的手机里，看到过你的照片。” 迟愈闻言一怔：“……我？” 苏夏轻轻点头：“因为你的长相……比较惹眼，所以哪怕当时的我只是无意间扫了一眼，也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此时，夏延舟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一位陌生的，实力或许非常强大的玩家盯上了迟愈……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或许江澜只是把迟愈看作潜在的交易对象……前提是她不清楚后者拮据的经济状况。 往大了说……对方说不定知道迟愈在游戏内的身份，并且……已经将“驰豫”当做了目标！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会与近二十年前意外死亡的迟立年……也就是迟愈的父亲有关吗？ 夏延舟正思考着，突然，悠扬的来电铃声打破了房间内沉寂的氛围。 苏夏看了一眼：“是江澜。” 夏延舟皱了皱眉，两秒后，她颔首道：“接。” 迟愈同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神色戒备。 苏夏滑动屏幕，按下免提：“喂？” “喂？你好，我是江澜。”略微失真，且完全陌生的女声响起，“请问是苏夏小姐吗？” 苏夏面露疑惑之色：“……我是。”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江澜的态度好像有些奇怪。 “听说你有一桩生意想和我面谈，是关于……异能方面的？” “是的……” 苏夏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愣了一瞬。 听说…… 几分钟前……我不是刚和你打过电话，亲口将这件事告诉了你，并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吗？ 那这个听说……是从哪，从谁那里……听说的？ 这一刻，不仅是苏夏，迟愈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 她刚想踏步上前，就听到手机对面，少女清甜的嗓音再次传出：“那……现在我来见你了。” 空气中，苏夏的身周，一股极为强烈的灵性波动陡然爆开！ 夏延舟猛地一拍桌面站了起来，高声喊道：“快躲开！” 迟愈毫无迟疑，直接朝房门的方向扑了过去。 现在的她手中没有【祈愿水晶】，也就代表着无法通过夏塔在现实中使用道具，包括【艾尔尼娅的冠冕】！ 因此，面对可能到来的袭击……只能先躲！ 与此同时，夏延舟不退反进，整个左手瞬间镀上了一层金芒，朝着愣在原地的苏夏抓了过去！ 还未等她靠近，突然，一道道剑光以苏夏的心脏为原点，朝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出！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现实断章 告一段落 眼见着道道凛冽的剑光刺入墙壁，如同烧热后的餐刀切割奶油一般畅通无阻，夏延舟的眉头紧紧皱起。 ……没时间犹豫了！ 虽然为了安全起见，酒店已经配合警方，将整层楼的顾客全部清空……但谁知道这些剑气的攻击范围有多大？ 思及此处，夏延舟左臂平举，迅速喝道：“封闭！” 金色的球形光圈以夏延舟为中心，迅速朝四周扩散开来，直至将所有的剑气囊括其中。 锋利的剑气与薄如蝉翼的金光相撞，发出“锵锵”的清脆响声，却始终无法突破后者的封锁。 数秒后。 一切平息。 门口的迟愈歇下了使用【幻影留痕】穿墙逃跑的心思，小心地挪动脚步，观察房间内的情况。 注意到她探究的目光，夏延舟叹息一声：“回来吧，已经没事了。” 她的语气中藏着些许无奈。 迟愈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她越过玄关，抬眼望向苏夏先前所在的方向。 果然……艳红的血迹铺满了床单和地板，而先前那个鲜活的少女……已然变成了一具生机全无的……尸体。 砰！ 迟愈身后的房门被人用力踢开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了？”曲一杨的喊声自不远处响起。 “延舟！小愈！” 秦臻也冲到了门边，“没事吧？！” “我们没事。”夏延舟高声回道，“只是，苏夏她……” 楚暮苏走上前来，在房间中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苏夏那具被数道剑气贯穿、已是残破不堪的尸体之上。 “周围没有陌生的灵性气息。”他缓缓说道，“要么，杀招是提前埋在了苏夏的身体里。” “要么……” 迟愈低声接道：“江澜当初卖给她的技能……本身就有问题。” 曲一杨也明白过来：“只要一有暴露的风险，就直接启动自毁程序……吗？” 众人纷纷沉默下来。 秦臻叹了口气：“不管怎样，还是得先叫人把尸体收殓一下。” “至于江澜那边……等和社长他们商量之后再决定要怎么做吧。” 曲一杨点头：“我去找人。” 迟愈目送他离开，思索片刻，走到了床边。 顶着夏延舟等人的视线，她拿起苏夏的手机，看了眼屏幕。 之前的通话早已结束，她在一堆app中找了一会，点开通话记录，将那个备注为“江澜”的号码记了下来。 夏延舟看着她的动作，不知想到了什么，担忧道：“……很危险的！” “如果不是技能本身有问题，而是当初江澜在苏夏的身上提前埋下了陷阱，并通过对话触发……你和她联系的话，会很危险的！” “我明白。”迟愈乖巧道，“我只是觉得，那么危险的人物，就算暂时没办法将她逮捕，也至少要留下点线索才行。” “再过一会手机就要自动锁定了，与其麻烦警方帮忙破解……不如趁现在把号码记下来。” “在敌方实力尚不明确的情况下，我不会贸然行动的。” 迟愈表情认真，“我还没那么傻。” 夏延舟被说服了：“……也是。” 很快，曲一杨带回了数名警察。 自觉帮不上什么忙的迟愈等人非常有眼色的相继退出房间，打电话和莫笙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准备启程回返了。 鉴于从昨晚开始大家就一直在加班，且苏夏一事暂时也已经告了一段落，莫笙非常大方地给全体员工放了一下午的假。 消息一出，夏延舟和秦臻当即拍手相庆，三两句就定好了下午的娱乐项目。 迟愈婉拒了她们的邀约，表示想要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夏延舟也没强求：“好吧……那一起上车？让一杨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迟愈指了指马路对面的站台，“我坐公交就好。” 夏延舟想了想，妥协道：“也行……但是必须记住，在查清那个江澜的底细之前，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知道。”迟愈点头，“再说……那个电话也不一定能打通了。” “不要随意尝试！”夏延舟再次强调。 迟愈“嗯”了一声：“那我先走了，明天公司见。” “等等！” 夏延舟喊住她，“先前苏夏说，曾经在江澜的手机里见过你的照片……虽然原因不明，但你应该是被盯上了。” “看今天这个情况，江澜……或者说，那一伙人，说一句杀人不眨眼都不为过。你继续独居，可能会有些危险。” 她转头看了眼远处等在轿车附近的同事，压低声音道，“我的建议是，你最好能搬到新闻社去，莫社长一般不会离开那里，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好歹能有个照应。” “当然，你如果不愿意睡办公室，也可以搬来和我住，秦臻那边也行。” 至于贺梅梅……她最近没法使用能力，迟愈真搬过去的话，袭击一来……大概率两个人一起完蛋。 迟愈犹豫数秒：“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那你小心。”夏延舟没有再劝，一边往轿车的方向走，一边挥手道，“遇到了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迟愈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很可能被……盯上了么。 她穿过人行道，在空旷的公交站台上站定。 今天的整场行动，暴露在江澜视野中的只有苏夏一人……哪怕对方意识到，苏夏是受人指使才会约她出来见面的，也很难联想到她和夏延舟等人的身上。 除非……江澜一方对探岭新闻社本就有所了解。 所以，不出意外，至少短时间内她是安全的。 退一万步，就算江澜本就打算近期对她出手，有夏塔和【艾尔尼娅的冠冕】在，若是江澜的手段只有远程操控剑气的话……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保险起见，哪怕任昊宇小朋友那边没有进展，也必须把【祈愿水晶】从神佑村拿回来了。 这般想着，迟愈的面前陡然降下了一片阴影。 她抬头望去，恰好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灰蓝色瞳孔。 ——楚暮苏。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现实断章 串联 “刚刚你和夏延舟的对话，我听到了。” 见她望来，楚暮苏的语气坦然，“她说江澜盯上了你，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迟愈回道，“苏夏说曾经在江澜的手机上看到过我的照片，所以我和夏延舟才有了这样的猜测。” 在她看来这并不算是秘密，所以没有想着隐瞒。况且……就算她不说，楚暮苏待会去问夏延舟也是一样的。 “照片……”楚暮苏沉思片刻，“你和江澜以前认识？” 迟愈斟酌数秒：“我不知道我认知中的江澜，和苏夏的交易对象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次没有见到那位“江澜”长什么样子……虽说声音和她所认识的云澜霞影相去甚远，但她还是不敢轻易排除掉云澜霞影的嫌疑。 一方面，她身上的疑点本就不少，另一方面……迟愈自认没什么特殊之处，“江澜”如果真是一位实力极强的老牌玩家，为何会注意到自己？ 除非，她本就与自己相识。 至于声音不同……正如夏延舟所说，江澜也许并不是独身一人，而代表着一整个势力。 在对“探岭新闻社”有所了解的前提下，为了防止云澜霞影的身份暴露从而委派其他成员进行伪装，是非常合理的安排。 不过……再怎么合理，也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楚暮苏没再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这两天，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你在成为玩家之前的经历。” 迟愈猛地转头，神色难明。 你这……是不是有点耿直得过分了？ 把暗中调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真觉得我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注意到她略显复杂的目光，楚暮苏解释道：“夏延舟应该和你说过，我们之所以坚持邀请你加入组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父亲当年的突然离世。” 迟愈欲言又止，下意识地望向四周。 她的意思很明显。 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么隐秘的事……真的好吗？ “没关系。” 楚暮苏语气平淡，“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 此话一出，迟愈才注意到……从刚才起，别说是靠近公交站台的行人了，眼前宽阔的道路上，甚至连一辆车都没再出现过。 “这是……你的异能？”迟愈环视着四周那安静的街道。 安静到……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一般。 楚暮苏“嗯”了一声：“言归正传。” “夏延舟的权限不够，所以对当年发生的事并不算了解。” 迟愈轻轻点头。 的确，夏延舟当初也只是告诉她，新闻社之所以挑中她是因为她那个曾经也是玩家的父亲，却没说她父亲当初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整个“异常事件处理部”记挂了这么多年。 没被打断的楚暮苏继续道：“而据我所知……你的父亲迟立年，在濒死之际，曾从副本中带出过某样东西。” 迟愈语带惊讶：“从……副本中？” 即便是夏塔那样特殊的存在，也只能在现实中使用道具，而无法将它们的实体在现实中“具现”出来。 她的父亲……当初是怎么做到的？ “没错。” 楚暮苏颔首，“这个信息清清楚楚地写在了你父亲提前准备好的任务报告中。” “既然是提前准备好的报告，那就说明，他最后一次进入副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那个东西？”迟愈简单做了个联想。 楚暮苏间接肯定道：“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部里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前往你父母当时的住所以及公司进行搜查，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楚暮苏转头，看向迟愈，“而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因丈夫去世，伤心过度，导致提前胎动。据总部的档案记载，等几位干员匆忙赶到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昏迷。” 迟愈双眸微动：“我父亲从副本回归之后，唯一见过的人就是我的母亲。” “既然住处和公司都没找到东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东西，被交到了我母亲的手里。” “可是，你们没有料到……”她的语气依然平静，“我母亲会在生我的时候，因难产而死。” 楚暮苏沉默片刻：“如此一来，那件东西也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迟愈彻底理解了：“你们怀疑我身上有那样东西的线索，所以才会把我吸纳进组织？” 楚暮苏没有否认：“这是一种监控，同样……也是一种保护。” 迟愈沉默了。 按理来说，在听到“监控”两个字的时候，她是应该感到不满与愤怒的。 但或许是楚暮苏的态度实在过于坦然，又许是因为她确实能感受到夏延舟等人在与她相处时的真诚……此时此刻，迟愈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一切。 她吸了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我父亲交上去的那最后一份报告上，没有写他带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后续又会将其安放在何处吗？” “没有。”楚暮苏摇了摇头。 “所以，你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将我放在目所能及之处……希望我能误打误撞，撞出些线索来？” “是的。” 这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一点……真就看命呗？ 迟愈心中吐槽：“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按照此前夏延舟的说法，这应该是只记载于总部资料库中的隐秘，哪怕她都没有资格翻阅，结果……就这么轻易的说出来了？ 楚暮苏仍然直视着她的双眸：“我怀疑，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一股势力找上了你。” “你是说……”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迟愈的脑海中，“江澜？” 楚暮苏颔首：“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调查，在被选中成为玩家的两天前，你参加过一场面试。” 迟愈的瞳孔猛地一缩。 楚暮苏的神色未有变化，定定地看着对面略显紧张的少女：“如果我所料不错，那场面试中你见到的所有人……要么是玩家，要么，是被特殊技能创造出来的幻象。” “相信你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由此，再联系你对‘江澜’这个名字的特别关注……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参加那场面试的过程中……也见到过一个叫做‘江澜’的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现实断章 情报 迟愈的神色几度变换。 她一直怀疑，自己被选中成为卵世界的玩家就算不全是由“曙光”科技公司所引导，也绝对与之脱不开关系。 毕竟与自身的安危息息相关，迟愈一直以来想的都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暗中调查。 哪怕现在的她对夏延舟很信任，也从未想过将这件事告诉对方。 不仅是出于对自身的保护，同样，也是为了不把无辜的人扯进这片神秘的漩涡中。 所以，此刻面对着主动戳破此事的楚暮苏，迟愈难得的有些犹疑。 他……是否值得相信？ ……既然情感上难以做出判断，不如换个思路，从纯粹的利益角度来权衡一切。 首先，楚暮苏出身官方，地位比夏延舟，甚至是莫社长都要高。能得到那么多人的认可，他本身有问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其次，在楚暮苏等人的眼中自己本就身怀关键线索，是官方的重点观察对象……哪怕再多一点秘密，也不过是将她的“危险性”上调一些罢了，应该还不至于到把她监禁起来的程度。 ——要想找到迟立年从副本中带出的神秘物品，还要依靠她日后在卵世界的探索呢。 最后。 江澜的真实身份、“曙光”公司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被他们盯上的自己又究竟有何特殊……这一切实在扑朔迷离。 单单依靠她自己的力量，很难找出完整的真相。 如此看来，与官方合作……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迟愈的表情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你猜的没错。” 她将自己当日面试的过程，以及之后数天的经历简单复述了一遍，包括试图调查曙光公司却意外遇上了自称“江澜”的云澜霞影，并为了观察对方加入“伽蓝”小队的事。 “e.sir？”楚暮苏注意到了这个特殊的id。 “据我了解，他和云澜霞影很熟悉，不管是现实还是在游戏中。”迟愈补充道，“你认识他吗？” “有些印象。” 楚暮苏没有多说，“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云澜霞影和e.sir的信息我会让人尽快搜集。” 他顿了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 迟愈摇头，“他们既然很早就把我当成了目标，在目的还未实现之前，基本不可能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 如果对方想要的是她的命，那在过去的半个多月里有太多的机会可以下手，根本没有必要等到今天。 楚暮苏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明白了。” 他转身欲走，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如果以后遇到了危险，或是发现了什么新情报，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我的电话号码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了。” “啊……好。” 迟愈下意识拿出手机，果然，屏幕上显示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她抬起头，刚想礼貌地道一声谢，却发现楚暮苏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了。 夏日带着燥意的轻柔风声、行人隐约的交谈声、汽车行驶间所发出的呼啸声尽数传入耳中，为迟愈带来了一种“大梦初醒”般的奇妙感觉。 “……真是神奇的能力。” 她点开未读的短信，发现楚暮苏竟然把“探岭新闻社”所有员工的联系方式打包发过来了，莫名让她有种看纸质电话簿的感觉。 总之就是非常贴心。 迟愈将电话号码一一存入通讯录。 做完这一切，她所等候的公交汽车也终于到站了。 …… 回到家的迟愈简单吃了顿午饭，换了身衣服，便坐在躺椅上登入了“游戏”。 她先是去了一趟姒嬛山脉，将寄存在那里的【祈愿水晶】带了回来。 从夏塔那里得知，被她当做下一任山神培养的任昊宇小朋友已经走上了正轨，有赖于神佑村数千上万人提供的“信仰”，他的灵体已经彻底稳固。 为了适应自身不断增长的实力，他的意识陷入了短暂的沉眠。等到再次苏醒之时，他或许就能初步掌握山神的相关权柄了。 迟愈在欣欣向荣、安宁祥和的神佑村中停留了一段时间，带着些许的欣慰回到了登录空间。 接着，她按计划去了趟555号商场，在那里找到了似乎从未离开过的傅行商。 “e.sir的资料我目前只搜集到了一部分，你要不先看一看？” 傅行商没再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来搪塞顾客，“我是个很与时俱进的商人，分期付款什么的完全可以接受。” 迟愈摇摇头：“我这次不是来催进度的，只是想告诉你一声，调查e.sir身份的单子有另一群人免费接了。” 傅行商脸上惯有的微笑蓦地一僵。 “我不会做毁约的事情，但做生意，货比三家、择优而选是最基本的道理。”迟愈一本正经，“希望你这边能尽快提供完整的资料，我会按照约定，综合情报总量及价值付你尾款的。” 等等…… 傅行商瞬间反应过来。 这样一来，万一两边给出的情报重合度比较高，相应的价值不就被无限拉低了吗？！ 明明女孩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但不知道为什么，傅行商就是从她的眼底看出了一抹隐藏的狡黠。 这家伙……故意的！ 傅行商笑得勉强：“完整的资料搜集起来很困难的，不然你先把这一部分的钱付了……” 不等他说完，迟愈就打断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没钱。” 看着被彻底噎住的奸商，迟愈心情极佳，“那就这样说好了，一个星期之后我会再过来的。” “傅老板，再见。” 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至于傅行商会不会恼羞成怒，找人报复……且不说她所做的一切都在规则之内，对方根本没有报复的理由。 就算他真想动手，除非恰巧在副本中碰到，不然在登陆空间……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就算身体素质比不过，她手里握着的几个技能也不是吃素的。 时间，匆匆流转。 这一个多星期里，探岭新闻社的众人锲而不舍，试图挖出“苏夏案”的后续。 但很可惜，随着苏夏的离世，那个隐藏于幕后的组织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甚至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很快。 “侠者无名”小队，做好了第二次攻略副本的准备。 第一百六十章 决战云城之巅(1) 周五，晚上九点。 侠者无名的八位队员准时出现在了会议室中。 异界行者环视一圈，表情严肃：“下一个副本的信息你们应该都查看过了吧？” “嗯嗯。”云澜霞影一边点头，一边把手里的洋葱圈递到了无名神的面前。 无名神从袋子里抓了一把，随手分了点给旁边的莫笙。 莫笙保持着半瘫的姿势，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对面，迟愈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状似不经意地观察着云澜霞影。 她的左手边，贝璐丹蒂的目光在她和云澜霞影之间游移着，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在迟愈右手边的夏延舟把一块牛奶巧克力掰成两半，一块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另一半非常自然地塞给了迟愈。 贝璐丹蒂立即警觉起来，巡视的对象由两个增加到了三个。 与莫笙相对而坐的青木南枝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修罗场，安静的闭目养神中。 看着这一幕，异界行者的嘴角抽了抽：“从系统给出的情报来看，这次的副本是一个低武世界，我们需要在敌对的两方势力中选择其一加入，并帮助该势力赢得战争的胜利。” “不同于上个副本的模棱两可，系统这次说得很清楚……你们有人在听吗？” “有啊。”云澜霞影举手，“我很认真地在听啊！” 异界行者忍不住反驳道：“你明明在吃东西！你都没停过！” “吃东西和讨论问题又不冲突。”云澜霞影嘻嘻笑道，“怎么样，你要不要吃洋葱圈？渴了的话我这里还有可乐！” “……给我来一点！” 异界行者带着满腔的悲愤，伸手抓了一大把。 莫笙见状轻咳一声：“之前说到哪里了来着？系统给出的提示……对吧？” 他调出面板，“说实话，我之前看到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夏延舟跟着点头：“我通关过那么多副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系统表现出了明确倾向性的情况。” 同样看过副本介绍的迟愈自然明白他们在惊讶什么。 ——系统给副本中正在交战的两方势力分别取了个代号，就如夏延舟所说，倾向性十分明显。 其中一方被称为“天命之子”，而另一方则是—— “反贼”。 “果然是非常罕见的情况啊……”异界行者作沉思状，“系统给出差别如此之大的代号，是不是想提示我们，选对势力很重要？” “我也是这么想的！” 云澜霞影举手，“帮助‘天命之子’通关难度下降50%，选择‘反贼’一方则上调50%什么的……” “一来一去难度直接翻了一番？过分了吧？”异界行者有些接受不能。 “有什么嘛，都提示到这份上了，只要我们沿着系统给出的正确道路往前走不就行了？” “有道理……” 看着莫名乐观的两人，贝璐丹蒂幽幽道：“万一……是陷阱呢？毕竟太明显的答案反而更有可能是错的，不是吗？” ……也对啊！ 异界行者和云澜霞影同时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夏延舟拆了包薯片：“也可能不管我们选择哪一方，通关难度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在没有确切答案的前提下，对于我们来说，两个选项其实是一样的。”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我更倾向于选‘天命之子’一方。”她笑了笑，“没什么特殊的，图个好彩头。” “我也这么想！”云澜霞影应和。 “同意。”莫笙言简意赅。 贝璐丹蒂沉吟片刻：“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也支持选‘天命之子’。” 异界行者看向还未表态的三位队友。 “都行。”无名神耸了耸肩，“我无所谓。” 迟愈和青木南枝双双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那就这么决定了，选‘天命之子’！”异界行者最终拍板，“两个星期过去，很多队伍都已经通关三个副本，达成晋级条件了。” “我们虽然没准备参加后续的擂台争霸，但第一轮比赛还是要尽快完成的，不然就太丢人了。” 他豪气万丈、拍桌而起，“走，进副本！” 经过商议，此次的出战阵容为—— “队长”，【异界行者（lv9）。】 【无名神（lv8）。】 【寂寞的烟（lv10）。】 【云澜霞影（lv6）。】 【贝璐丹蒂（lv7）。】 【驰豫（lv6）。】 【提示，您的队伍当前已报名参加“信仰争夺战”，强制传送取消。】 【副本难度已固定为“常规”。】 【是否确认进入副本？】 【已确认，副本载入中……】 ……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清亮的嗓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几步之外。 迟愈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 这次他们六人并未分散，而是整整齐齐地被“投放”在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外。 身穿麻布长袍、微微躬身的小二，三三两两坐在大堂之中吃菜饮酒的客人，斜倚在柜台上打着算盘的老板……眼前种种，无一不在告诉迟愈一个事实。 他们现在正在一家酒馆之中。 队伍的最前方，异界行者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打尖。” “好嘞，几位里面请！” 小二殷勤地把众人引进大堂。 在靠里的地方找了张桌子落座，面对小二“吃点什么”的询问，异界行者强装镇定，用曾经在古装剧里看到的话术回道：“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没问题，客官稍后！”小二满面笑容的离开了。 “话说得这么大气……”莫笙有些心累，“你带钱了吗？” 之前在怪物游乐场的教训都忘了是吧？ 正好奇地四处乱看的异界行者动作一僵。 他……忘了！ 对啊，虽然这是游戏……但吃饭也是要给钱的啊！ 看他这副表情，莫笙忍不住扶额叹气。 早知道他应该抢先开口，说上点白开水就行了的。 “没事。”迟愈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这里还剩了点金币，吃顿饭肯定是够的。” 除非这里是家黑店，或者在这个世界，金银并非通用货币。 无视了同伴们看“救星”一样的眼神，她低声说道：“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触发主线。”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决战云城之巅(2) 迟愈并非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之前在“怪物游乐场”，他们就是在看到告示牌、正式进入游乐园之后才接到了主线任务。 姒嬛山脉那时也是，直到玩家们度过了一轮袭击，从npc那里得知了三只怪物的身份，主线才姗姗来迟。 经验丰富的莫笙悠悠道：“是因为还没接触到与主线相关的重要人物或事件吧。不过既然把我们送到了酒馆，就说明在这附近是能接触到关键线索的。” “毕竟在影视作品里，酒馆和茶棚可是获取情报的两大巨头啊。” 异界行者兴奋地左右环顾：“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主动找人聊天？” 从他的动作能够看出，他非常享受这种“暗中行事”感觉。 怎么说呢，就……挺刺激的。 贝璐丹蒂从迟愈的手里接过茶壶：“怎么主动？我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总不能直接问那些食客‘天命之子是谁’吧？” “……说的也是。”异界行者神色悻悻。 既然主动出击行不通，那众人的面前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按兵不动、凝神静气，看看能否从周围人的对话中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菜来了！”小二吆喝着，将手里端着的两盘热菜放在桌上，扯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手，“看几位客人的穿着，似乎并非我们云州本地人？” 云州……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前系统给出的副本名称是“决战云城之巅”。 他们当初还就这一既视感极强的名字吐槽了一番。 云城，和他口中的云州……指的应该是同一个地方？ 迟愈心中想道。 莫笙同样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我们的确来自外地，听说云城近来有大事发生，所以想着来凑个热闹。不过听小哥的意思，这里原来是叫云州……而不是云城？” “叫法不同而已，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小二笑道，“这么说，您几位也是来参加三日后那场比武的？” 此话一出，迟愈等人还未回应，旁边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就冷哼一声：“这段时间什么阿猫阿狗都赶着上云州来毛遂自荐，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迟愈抿了口茶，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 “没办法，有些人就是这么急功好利。”一男子接话道，“毕竟有林大人在，我们大景就没有输的可能。既然是场必胜的仗，谁不想来捞上一笔呢？” “我倒是觉得，以林大人的实力，对付那群反贼根本不需要用比武这种方式。” “没错！若非林大人宅心仁厚，不愿让云州百姓遭受战乱之苦，那帮乌合之众岂能逍遥到今天！” 莫笙沉默着，眉头缓缓皱起。 异界行者、无名神和云澜霞影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贝璐丹蒂凑到迟愈身边：“他们刚刚提到了反贼，也就是说……那什么林大人代表的是‘天命之子’？” “说实话……”她嘀咕道，“这群家伙的语气让我听着有些不太舒服。” 没错，傲气得很…… 就好像他们知道自己支持的是“天命之子”一样。 迟愈拍了拍同伴的肩膀以示安慰：“几位，雪中送炭也好，锦上添花也罢，总归都是来帮忙的……没必要如此咄咄逼人吧？” “帮忙？”最先开口的壮汉嗤笑道，“看你们的穿着，应该是玉妖国的人吧？我可没忘记五百年前你们举兵攻入中原的时候是如何屠戮我大景子民的。” “现在见林大人气运加身、福泽深厚，迫不及待地来插手我景国内务，恐怕是想在结束之后以此为筹码，试图分一杯羹吧？” 他一副“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的不屑表情。 莫笙不知想到了什么，不气反笑：“兄弟，你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太过武断了吧？” 眼见着气氛不对，小二连忙开始打圆场：“这几位客官虽然穿着怪异，官话却说得极好，看着不像是玉妖国人……” 此时，又有客人笑道：“说的不错，而且此次出战的也有从玉妖国来的武者，大景与玉妖国虽有仇怨，但那毕竟是前朝的旧事了。如今大敌当前，应当集中力量对付颍州的反贼才是。” 他转向迟愈等人，“这位兄台也是太过正直，言语间冒犯了诸位，我代他给诸位道歉了。” 说着，容貌清俊的青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壮汉轻哼一声，明显不是太服气。 迟愈和莫笙对视一眼。 这家伙嘴上说着道歉，但一来并未指责壮汉一句，二来不等他们回应便将杯中酒饮尽……貌似有逼他们表态的嫌疑。 总而言之……不像是个好人。 青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放下酒杯，径直走到迟愈面前：“此处向西百丈之外就是兴阳侯府，几位若是有志为大景出一份力，可以去那里看看。” “若是门房问起，就说是一位陈姓青年授意的，想必不会受到为难。” “某还有要事去办，告辞。” 青年拱了拱手，桃花眼轻轻一眨，端的是风流无限。 被暗送了个秋波的迟愈神色淡然地垂眸喝茶。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贝璐丹蒂脑海中警报四起。 她一把抱住迟愈的胳膊，笑容灿烂地赶人：“我们知道了，多谢兄台！” “兄台慢走，兄台再见！” 青年轻笑着摇了摇头。 随着青年的离去，酒馆也重新恢复了喧闹。 一直呆立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小二松了口气，用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您几位运气真好！” 莫笙好奇：“怎么说？” “如果我没有猜错，刚刚那位应该是陈怀真陈真人。据说他与林大人关系莫逆，有陈真人的口信，几位想在林大人手下混个差事那还不容易？” “……真人？”异界行者表情怪异。 这不是个低武世界吗？怎么会出现修真世界的称呼？ “没错！”小二兴奋道，“陈真人修炼的那可是无上道法，早已超脱了普通的武学品级……称一句仙人都不为过！” ……一个“常规”评级的副本而已，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迟愈腹诽。 她随手丢给小二一枚金币：“谢谢你的情报，后面的菜就不用上了。” “好、好的！”小二欣喜若狂地接过，“多谢女侠！” “女侠……真是个不错的称呼！”云澜霞影笑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按那位陈仙人的说法，直接去那什么……兴阳侯府？”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决战云城之巅(3) 刚才发生的那段“剧情”里，npc给出的信息十分明确。 如果副本没有阴险到故布迷阵的话，那么，被酒馆客人挂在嘴边的“林大人”，大概率就是系统此前提到过的“天命之子”。 “我能发表一下看法吗？”贝璐丹蒂举手。 得到一众同伴的许可后，她表情认真：“我知道，在副本中的行动不能被个人情感所左右，但那个陈真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你们刚刚坐得比较远可能没有看到，那家伙在临走的时候竟然朝……竟然朝我和驰豫抛媚眼！” 她感觉自己拳头都要硬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同感。 迟愈缓缓点头。 “我也有这种感觉。”莫笙夹了一筷子鸡蛋，“且不说我们不是与景国有仇的玉妖国人，就算我们是，按照陈真人的说法，现在两国可是正在合作。” “在这样的前提下，之前那人对我们的敌意还如此之重，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两国之间的仇结得不是一般的大，且与玉妖国联合并非民心所向，而只是那个林大人的自作主张。” 迟愈补充道：“可即便如此，一听到林大人也主动接纳过玉妖国的武者，那人不仅偃旗息鼓，对我们的敌意都淡了不少。” “虽说是天命之子，但这得民心的程度……” “没错，实在是太离谱了。”莫笙嘀咕道，“有种龙傲天小说的感觉。” 云澜霞影试探着提问：“那……我们不选天命之子阵营，改投反贼？” 莫笙笑了笑：“这倒没必要。” “贝璐之前也说了，个人情感归个人情感，该做选择的时候还是得利益至上。” “我们的目的是通关副本，而龙傲天可是开挂的代名词。”莫笙笑道，“谁会拒绝一个百战百胜的挂逼队友呢？” 如果因为一点成见就放弃掉这根明摆着的金大腿，那不是因噎废食了吗？ 闻言，一众玩家纷纷点头。 玩游戏嘛，为了赢，不寒碜。 达成一致后，众人根据陈姓青年所说，出了酒馆向西走，一路来到了兴阳侯府那气派的大门外。 正要进去，后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清雅嗓音。 “几位，又见面了。” 习惯性坠在队伍最后的迟愈转头望去，但见，身穿素色道袍的陈真人站在不远处，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陈真人抬头看了眼兴阳侯府的匾额：“既然正巧在此处遇到，不如由我带几位进去参观一番？” 玩家们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 领头的异界行者点头道：“有劳陈真人了。” “小事。诸位请……” 话音未落，一道清亮的女声便闯了进来：“怀真！” 容貌清丽、身穿淡黄衣裙的少女迈着细碎、轻盈的步子迅速走来，一把挽住了陈真人的手臂。 她笑容温和，一双美目中却带着审视，上下打量着几步外的迟愈和贝璐丹蒂。 陈真人……或者说，陈怀真似有些窘迫：“冷香，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冷香的黄裙女子道：“我不来，难道就在镖局等着看你到处拈花惹草吗？” 她的表情哀怨，“那个什么东方姐姐的事情你还没有交代清楚，现在又要背着我招惹别人？” “林安那个家伙也是，自己夜夜笙歌燕舞，在青楼买醉也就算了，竟然还非要带着你一起……你不在的那些夜晚，空闺寂寞、孤枕难眠……” 说到这里，冷香已是泫然欲泣，“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想，那些花魁女子得是多么貌美动人、才艺双绝，才能把你的魂儿都给勾走。我白冷香……真的就不如她们吗？” “怎么会，在我心里，冷香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陈怀真柔声安慰，“而且你是知道的，我之所以流连于俗世是为了参悟太上无情心法，怎么会与青楼女子有牵扯？” “对待每一段感情，我陈怀真都是认真的，对你更是如此。” 此话一出，贝璐丹蒂的拳头又硬了。 怪不得她之前觉得自己的雷达动了呢，好家伙，还真是个渣男！ 莫笙和迟愈的表情也很是微妙。 刚刚那个叫冷香的女子提到了“林安”……这个名字能和酒馆食客们口中的“林大人”划等号吗？ 如果可以的话，日日青楼买醉，夜夜笙歌燕舞……这听着也不像是个好人啊！ 所谓的“天命之子”阵营就是这样的吗？！ 冷香凄然一笑：“可那又怎样呢？我还是留不住你的心。” 她看了迟愈一眼，眼底似有挑衅，语气却依然柔弱可怜，“罢了，我还是回镖局去，任你在外如何……总归也不关我的事就是了！” “冷香！” 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陈怀真面露懊恼之色。 他歉意地朝迟愈等人一拱手，便举步追了上去。 留下一众玩家停在原地，面面相觑。 异界行者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三观都被震碎了的感觉。” 云澜霞影也是满脸的嫌弃：“虽说我们在副本里不会待太长时间，不必与他们一直打交道，但和三观不合的人共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好么！” “同意！”贝璐丹蒂立即附和道，“我可不想攻略副本之余还要分心出来和原住民搞宅斗。” 拒绝雌竞，从我做起！ 迟愈没有加入声讨的行列，而是看了眼莫笙：“林安……会是‘天命之子’吗？” 莫笙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简单，找人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左右观察片刻，挑了个买烧饼的小摊，上前与老板攀谈了两句。 片刻后，莫笙满脸复杂地回来了：“如果不出意外……林安、林大人、天命之子这三个称呼，是可以划上等号的。” “而且……”他的神色更加古怪，“林大人好美人，红颜知己遍布天下……也是真事，各地的花魁甚至以能和林大人……” 介于在场的还有女孩子，他轻咳一声略过了那个词，“……为荣。说实话，对于一个正面人物来说，这个形象有些过于魔幻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无名神若有所思：“究极龙傲天人设啊……还是个后宫文。” 话落，众玩家沉默了。 他们倒不是接受不了“主角”性格上有瑕疵，也不是非得要求正面人物都是伟光正的设定。 但对于队伍里的三个女生来说，与两位“情圣”共同作战，时不时还要面对他们的职场性骚扰以及他们红颜知己那阴阳怪气的挑衅……实在是太辛苦了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决战云城之巅(4) “天命之子”是个情圣，或者更直接点说，是个“种马”的事实，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真要捏着鼻子当个铁分奴也不是不行，但……现实中已经无奈妥协过那么多次了，玩个游戏都不能硬气起来的话，那也太憋屈了！ 别说“阵营的选择会影响通关”这个猜测未必是真的，就算投身“反贼”真的会让副本难度上调50%，他们也认了！ 当然，这也与“低武世界”的背景设定有关。 有道具、技能在手的玩家们打不了陆地神仙，可对付一些武道中人，奇袭之下胜算还是很大的。 莫笙长舒一口气：“都已经知道天命之子的身份了，主线任务却始终没有触发，多半是因为还没有接触到另一股势力。” “所以我提议，我们不如先找到‘反贼’，等对他们有所了解并接到任务之后，再决定到底要加入哪一方。” 他乐观地笑了笑，“说不定并非天命之子的人设有问题，而是世界观本就如此呢？那样我们就不用纠结了。” 贝璐丹蒂皱眉道：“别了吧……我还是希望自己的合作对象是一群正常人。” 云澜霞影用力点头以示赞同。 就在众玩家商量着要去哪找“反贼”，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去陈怀真曾经提到过的“颍州”转一圈的时候。 “几位……是玉妖国人？”温润的嗓音响起，如一阵春风般轻柔而和煦。 玩家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手执折扇、身着银纹白袍的青年正缓步走来，行走间器宇轩昂、不似凡人……说得通俗易懂点就是，一看就知道是个重要角色。 异界行者心念一动：“我们是中原人，并非来自玉妖国。” “道是如此。”白衣青年缓缓点头。 云潜其实很久之前就注意到这一行人了。 他们虽然衣着怪异，但无论长相特点还是行为举止都与玉妖蛮夷相去甚远，他早便断定这几位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刚才那句问话也只不过是为了打开话题罢了。 云潜抱拳行礼：“在下云潜，颍州人氏。几位在此地徘徊甚久，想必是对三日后的夺城战有所兴趣？” 听到“颍州”两个字，六位玩家瞬间就不困了。 异界行者斟酌半秒，回答道：“是有些兴趣，云公子能为我等简单说明一下吗？” “没问题，几位直接叫我云潜便好。” 见他们并未表露出反感，云潜了然笑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移步别处详谈。” 话落，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在临近的茶楼找了个包厢坐下，互相通过姓名后，云潜以茶代酒敬了众人一杯，这才开口道：“诸位对此次的云州之战有何了解？” 莫笙思索片刻：“我们只知道，原本在云州会发生一场战争，可为了不让此地百姓遭受战乱之苦，一位被称为‘林大人’的景国人提出要以比武定胜负。” “至于战争是因何而起，三日后的那场比武又会以何种方式进行，我们就不清楚了。” “免受战乱之苦……”云潜笑道，“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但更主要的应该还是为了拖延时间。” 见面前几人面露疑惑之色，他梳理了下思路，“我从头开始说起吧。” “此片大地以‘太华’为名。太华大陆以武为尊，武道自下而上分为炼体、通脉、通玄、先天共四大品阶，而前三者又可统称为‘后天境’。” “相传，武者修炼到先天之后，若能走出独属于自身的武道之路，便可更上一层，真正踏入仙道行列……当然，这只是传闻，至少在云某的认知中，至今从未有人踏出过那一步。” “在过去数千年的历史中，王朝更替、群雄角逐……太华各处战乱不休、民不聊生。直到七百年前，两位先天境前辈以十方山为界，将整片大陆一分为二，分别建立起大景玉妖两大国度，这才结束了那个混乱无比的时代。” “而建立了景国的那位太祖皇帝……”云潜神色复杂，“正是云某的祖辈。” “等等……”因为听了太多设定而昏昏欲睡的异界行者瞬间精神了起来，“你的祖辈？” 云潜轻叹一声：“没错。五百年前，玉妖国发起了对大景的侵略之战，当时的玉妖国主天赋异禀，对蛊毒一道甚为精通，甚至可能已经超脱于先天，距离那传说中的金丹境只有一步之遥，彼时在任的先祖庄帝根本无法匹敌。” “虽说最后景国勉强赢下了那场战争，但也元气大伤，百万大军十不存一。庄帝更是为了灭杀玉妖国主而为国捐躯。” “由于庄帝宾天之时并未留下遗诏，其膝下子嗣虽多却又大都年岁尚轻、难堪大任……当今那位景帝的先祖，也就是云家旁系一脉便勾结奸臣、趁乱谋反，夺下了皇位。” “为绝后患，他们几乎将庄帝遗脉赶尽杀绝，幸而几位忠臣舍身相护，云某祖上才得以逃脱。” 云潜自嘲地笑了笑，“诸位既然与云州人打过交道，应该知道他们是如何称呼我们的吧？” “反贼。”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殊不知，向前追溯四百八十二年……谁又是那个背信弃义的‘反贼’呢？” 听完之后，六位玩家具是陷入了沉默。 以云潜一方的视角来看这段历史……历尽千辛撑过外敌入侵，紧接着就遭到了同族旁支一脉的背刺。 明明是皇室正统，一场政变后眨眼间就变成了前朝余孽。 经过数百年的经营终于积累了足以收复失地的力量，却不被昔日治下的百姓所承认，甚至被迫冠上了“反贼”这一名号…… 单纯只是想想，就已经能感觉到窒息了。 云潜叹息道：“不过云某也知，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当初究竟孰对孰错早已不再重要。” “对于现在的景国来说，我们的确就是那个手执反旗的反叛者。”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所以，我并不在乎‘反贼’这个称呼。我在意的……只有能不能赢这一件事而已。” 第一百六十四章 决战云城之巅(5) 对于云潜的决心，一众玩家身为“局外人”，无法轻易做出评价。 莫笙换了个话题：“你之前说，林安采用比武的方式更多是为了拖延时间……这又是怎么回事？” 云潜收敛了情绪，嘴角再次噙上微笑：“为了这场战争，我潜龙城足足准备了上百年，而景国近年来却是天灾人祸频出。先皇更是沉迷于仙神之说，欲举全国之力，修长生之道，以至于大景境内处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半年前，当今的那位景帝联合林安发动了一场政变，只可惜……前者无经世之才，对先皇留下的这一局残棋可谓束手无策。” “此消彼长之下……此次的战争根本毫无悬念。林安想赢，自然要用尽全力拖延时间，等待玉妖援兵的到来。” 贝璐丹蒂忍不住举手：“你既然知道对方会有援军，为什么要答应他们以比武定胜负？” 云潜双眸轻眯：“虽然双方兵力差距极大，但我之前说过，太华大陆以武为尊，两国之间战争的胜负……也是由高端力量的多寡决定的。” “大景常年积弱是不错，但先天强者却比我潜龙城多出一位……” “明白了。”莫笙叹气。 哪怕知道对方心怀不轨，但若是不答应，谁又能保证为了赢得战争的胜利，景国多出来的那位先天境会不会直接下手屠戮军队？ 至于强者的矜持？ 都要灭国了，谁还在意这些啊。 “简直卑鄙！”贝璐丹蒂忍不住骂道。 异界行者有些不解：“可是，如果让对方拖够了时间，玉妖国和景国的军队成功汇合……你们不就强者、兵力双不占优了吗？” “无妨，我潜龙城也不是毫无准备。” 云潜略过了这个问题，“而且，三日后的夺城战，林安押上了景国大半的国运。一旦失败……国运动荡之下，即便有玉妖国的帮助，大景翻身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取得夺城战的胜利。” 不等玩家们询问，他便简单介绍道，“夺城战……其实就是擂台赛，双方各出五人阵前斗将，一日赛一场，任何一方获胜三次后比赛结束。” “我虽然看不上林安一众的品性，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的实力极强。”云潜沉声道，“短时间内，想找到能够胜过他们的武者……很难！” 这时候，迟愈等人总算是明白他为何会主动搭讪了。 莫笙直接挑明了他的意图：“你想让我们作为潜龙城的一员出战？” “没错。”云潜也十分坦荡。 六位玩家互相交换着眼神。 片刻的沉默后，迟愈开口：“为什么找上我们？” 她顿了顿，补充道，“之前说明情况的时候，你直接从太华大陆的起源开始说起……是默认我们并非此方世界之人？” 这时候，无名神等人才终于反应过来。 ……对啊！他们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也没说是来自异世界啊！云潜开口就是“此片大地名为太华”……仿佛在介绍背景设定一样。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云潜面露赞叹之色：“家师在卜卦一道上颇有造诣，诸位的身份来历皆为家师告知……先前如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异界行者连忙摆手表示不用。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系统的提示音也随之而来。 【注意，当前你所处副本为：决战云城之巅。级别评定：常规。】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1：帮助“天命之子”赢得守城战的胜利。】 【主线任务2：帮助“反贼”赢得夺城战的胜利。】 【注：请在以上任务中任选其一（选择后无法放弃、更改）。】 【任务描述：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面对选项，无需思考，玩家们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见众人面色凝重，云潜非常有眼色地笑道：“云某知道，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诸位可以慢慢考虑。” 他沉吟半秒，还是说道，“就算权衡之后没有选择我潜龙城……” 看看！看看人家反派！ 多么大方知礼！多么光风霁月！ 再比较一下隔壁“天命之子”。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三观的不尊重好吧！ 见队友纷纷朝自己点头，异界行者面容一肃：“我们已经决定了。” 迎着云潜诧异中夹杂着些许紧张的目光，异界行者的表情更加严肃，“林安等人，纵情声色、卑劣无耻、诡计多端、小人行径！我等……耻与为伍！” “云公子，你放心。”他语气自信，“有我们在，一定能帮助潜龙城赢得夺城战的胜利！” …… 做出选择后，迟愈等人在云潜的带领下一路西行，用了半天时间，在日落之前抵达了坐落于颍州中部的潜龙城。 路上，云潜简单介绍了一下潜龙城情况。 如今的城主是云潜的父亲，城内先天境强者共有三位，其中两人出身于潜龙城，分别为云城主的心腹以及云潜那位精通卜算、出任司天监监正的师父。 而最后一位，则是潜龙城的合作势力——凤栖宫的当代宫主。 异界行者几人对复杂的势力关系向来不算敏感，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完就忘了的程度。 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玩家只要负责打架就行了，至于什么阴谋阳谋……操心那么多很容易早衰甚至折寿的。 倒是迟愈和莫笙，在听到“合作势力”这几个字的时候稍微留心了些。 他们可没有忘记，在这个副本中，潜龙城扮演的角色是“反派”。 当反派与主角对上的时候……前者那由利益维系的联盟，往往是不那么牢固的。 城主府。 云潜领着众人来到准备好的客房：“诸位在此先暂住一晚，明日我会召集城内的众多英杰，共商夺城一战。” 异界行者刚要答应，却看到远处一道倩影一闪而逝。 他若不是玩枪的，灵感天赋早就修到了e级，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说不定都发现不了对方的踪影。 出于好奇，异界行者顺口问道：“刚刚那是……” 云潜笑道：“那位啊，是原定的五位出战人选之一，同样也是凤栖宫的少宫主——东方瑾。” “哦。”异界行者点了点头。 后方，迟愈的内心却是一凛。 东方……？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决战云城之巅(6) 在性命攸关的大事上，迟愈向来细心……再加上，她活了整整十九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女孩子把她当假想敌看。 所以，先前在兴阳侯府的时候，她对那位“白冷香”所说的话可谓印象深刻。 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在听到“东方瑾”这个名字的瞬间联想到……白冷香当时，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那个什么东方姐姐的事情你还没有交代清楚，现在又要背着我招惹别人？” “东方”这个姓氏……可不算常见。 凤栖宫的那位少宫主，与白冷香口中那个与陈怀真不清不楚的“东方姐姐”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吗？ 或者说……二者就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念头刚一浮现，就被迟愈迅速压下。 应该不至于这么巧合，如果东方瑾真与陈怀真有牵扯，云潜那个精通卜算的师父应该不会毫无察觉。 就算他不曾在意过这些“小事”，凤栖宫的宫主难道也不清楚？ 这样想着，迟愈内心的疑虑消散了些。 不过她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身为“反派”团队中的一员，在完全胜利之前必须加倍小心才行，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正好，距离“夺城战”还有三天的时间。 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这位东方瑾。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在云潜的陪同下用过丰盛至极的早膳，六位玩家便被领到了一间空旷的房屋中。 早已等在其中的三位女子同时转头望来。 “表哥。”身着纯白衣裙的少女迎上前，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跟在云潜身后的迟愈一众，“这几位是……” 林筱筱自出生以来就几乎没离开过潜龙城，又不像云潜那般知晓玩家们“天外来客”的身份，因此，毫不意外地被迟愈等人身上的“奇装异服”吸引了注意。 “正要跟你们介绍呢。”云潜笑容柔和，一一报出了众人的id。 三位女子还没表现出异常，异界行者几人却已经是脚趾抠地、眼神游移。 不知道为什么……往常再熟悉不过的称呼，此时被云潜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感觉羞耻得快要突破天际了。 云潜毫无所觉，继续说道，“……他们出自十方山一位隐世强者的门下，因师父与其师门有旧，所以才会出山相助。” 这是双方昨晚商量好的说辞，主要是为了避免消息传到天命之子那边。 毕竟对于毫无武学功底的玩家们来说，想要赢得比赛，出奇制胜是很重要的。而据云潜所说，景国也有一位可窥天命的监正存在……这就不得不防了。 云潜转而对玩家们道：“这位是我师父的长女，同样也是我的表妹，林筱筱。” 白裙少女俯身行礼。 “这位是我潜龙城的门客，霓仙门的门主，甄窈。” 名为“甄窈”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江湖气息十足的窄袖罗裙，漆黑的长发用簪子简单盘起，周身的气质干练而妩媚。 注意到众人打量的目光，她勾唇一笑：“见过诸位。” “这位则是凤栖宫的少宫主，东方瑾。” 最后剩下的那名女子身着青衣，神色冷峻。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微微转头看了玩家们一眼，轻“嗯”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重又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潜见状也不介意……或者说，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冷漠以待。 他招呼众人坐下：“这次将诸位召集到此，是为了商讨三日后夺城战的出战人选……” “少城主。”有人突然出声道，“我可以插一句吗？” 迟愈等人的对面，甄窈把玩着自己的鬓发，“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确定由谁出战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查清楚敌方的底细？” “潜龙城这边有监正大人在，应该不会对敌方一无所知吧？” 云潜没有因被打断而生气，依然保持着平和的笑容：“林安一方的情况，云某的确略有了解。他们届时会派遣哪些人出战，也能猜测一二。” “但猜测终归只是猜测，若是猜对了还好，一旦出错……” 那基于此所做的“针对性布置”，就完全是个笑话了。 “说出来多少也能有个参考，总比像现在这般乱打乱撞要强，不是吗？” 云潜轻轻点头：“甄门主所言极是。” 他环视一圈，“林安此人崛起的时间并不算长，先前在景国发生的几件大事也都有他的参与。行事如此嚣张……他的底细自然算不得什么秘密。” “半月前，他刀斩景国先帝之时展露出的实力约在通玄后期，但根据家师的推测，那应该是借助了外力才勉强达到的。如今他的真实境界……应该在通脉巅峰，随时可能迈入通玄之境。” 甄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凝重。 一直关注着她们的迟愈敏锐注意到了这一点。 想了想，她抬了下手，示意自己想要发言。 得到云潜的应允后，迟愈沉声道：“如今现存的通玄境武者，究竟有多少？” 此言一出，甄窈、林筱筱、东方瑾三人同时抬头望来。 坐在迟愈旁边的莫笙淡淡道：“我们才刚出山，对这些了解不多，所以有些好奇……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林筱筱歉意一笑，东方瑾沉默着移开视线。 “这位莫先生说的是。” 甄窈也是笑道，“通玄之境，虽不如先天境那般涉及到了玄之又玄的‘道’，但想要触及，资质、悟性，甚至是气运……缺一不可。” “所以，通脉易得，通玄难成！” 云潜赞同道：“现如今，武道盛行，整个太华大陆的武者可能已经突破了百万之数。可其中能正式踏上武道之路，也就是迈入炼体境的不过十之一二。” “通脉境，百里挑一。” “至于通玄……则是万中无一。” 也就是说，武者百万，炼体数十万，通脉上万，而通玄……只有百人左右？ “照你们这么说，哪怕放眼整个太华，那个林安也能挤进前百？”异界行者忍不住摸下巴。 怪不得那位甄窈甄门主会变了脸色。 这实力……强得可怕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决战云城之巅(7) “林安的实力若是不够强大，景国之人也不会把他当救世主一样崇拜。” 甄窈饶有兴致地笑道，“我还真想见识一下……那位林大人，究竟是何等风采。” 来了，来了。 龙傲天文……尤其是龙傲天种马文所特有的“只要是漂亮的女性，哪怕反派都会对男主产生兴趣”。 迟愈腹诽。 云潜没再长他人志气：“能以不到两年的时间从初入炼体到通脉巅峰，林安的资质的确旷古绝今。不过，通脉后期与巅峰之间的差距并不算大，再说……” “即将踏入通玄境的，也不只有他林安一人。” “话归正题。”云潜收回言语间的那一分傲气，“除了林安之外，还有三人最有可能参战。” “其一，林安的至交好友，陈怀真。”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东方瑾的眼神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迟愈心中轻叹。 云潜对这位合作对象的异常毫无所觉：“陈怀真的实力只在通脉中期，但比较麻烦的是，据说他传承了他师父的大道，很可能提前凝练出了神识。” “若此消息为真，那他在同阶对战的时候就可以做到在精神上压制对手……是个极为难缠的角色。” “第二人，则是景国先帝的贵妃——花穆瑶。” 林筱筱好奇道：“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听到这个名头，贝璐丹蒂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联想。 她喃喃道：“这个花穆瑶……不会和林安有些关系吧？” 林筱筱轻“咦”一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笑着解释，“听说花穆瑶是一位先天巅峰的至强者转世，天生大道内蕴。昔年先帝之所以要纳她为妃，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妄图通过阴阳交合的方式夺其大道。” 一众玩家的脸色那叫一个诡异。 贝璐丹蒂叹了口气。 猜到了。 “然后她被发现了真相的林安救下，再然后两人就……搅和在了一起，是吗？” 林筱筱明显更惊讶了。 看到她这个表情，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能说……不愧是种马文。 莫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是先天强者转世，那她应该也不是弱者？” “花穆瑶的武道境界并不算强，堪堪踏入通脉而已。”云潜道，“但是她极其擅长用毒，哪怕通玄武者，也不能说一定可以胜她。” “这也是最令我们头疼的一位……” 云潜轻声叹道。 连通玄境都能轻易放倒的毒素，哪怕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都难以抗衡。 毒？ 迟愈此时却是想到了自己手中的某个道具。 ——【（品种未知的）毒花种子。】 这可是一位“天使”给出的道具，吸收低武世界中的毒素应该是没什么压力的。 迟愈甚至有些担心……花穆瑶的前世连金丹境都不是，毒素的质量会不会太低了？ 吸收之后会不会影响“毒花种子”的发育？ 那边，云潜接着道：“至于最后一人……极有可能来自玉妖国。” “当代玉妖国主与林安关系匪浅，而她的麾下也确实有不少通脉境的武者，其中一位与林安一样，距离通玄只有一步之遥。” “表哥说的是……”林筱筱不由皱眉，“玉妖国主的女儿，紫韵？” “是她。” 云潜收敛了笑容，“玉妖的修炼体系与中原武者不同，会在踏入炼体境的同时容纳妖兽精魄入体。根据精魄种类的不同，也能获得一种特殊的能力。” “而紫韵，听说是容纳了一只九尾妖狐。至于得到了什么样的能力……由于她从未全力出手过，所以即便是家师也难以窥探。” 好家伙，九尾狐都来了。 这真的是一个“低武”世界吗？ 玩家们的表情精彩纷呈。 莫笙感慨道：“两个半步通玄，一个提前凝练了神识的通脉中期，还有一个连通玄境都难以匹敌的用毒好手……” “剩下一人哪怕不如他们强大，但也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 他好奇地看了眼对面的甄窈三人，“不知我们这边……整体实力如何？” 云潜笑道：“我的境界大家也都知道了，通脉巅峰。筱筱……她才刚入通脉境，而且并不擅长战斗，所以不会出战。” “我的话……”甄窈笑得玩味，“通脉后期。” 东方瑾语气冰冷：“通脉后期。” 莫笙捏着下巴，沉吟片刻：“我们久不出山，对所谓的境界不太敏感……这样吧。” 他指向一旁的无名神，“甄门主，东方少宫主，你们随便出一人，与我这位……师弟，切磋一番，如何？” “切磋？”甄窈看看面无表情的无名神，再看一眼优哉游哉的莫笙。 她直言不讳道，“诸位这是在试探我与东方少宫主的实力？觉得……两位通脉后期，担不起出战的重任？” 显然，她是被那轻描淡写的“师弟”二字给刺激到了。 莫笙也不解释，只笑意吟吟地看着主位上的云潜。 云潜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身为“外来者”，他们无法通过简单的几个称呼对太华大陆的武道建立起了解。 想要弄清楚对手的实力，他们必须先找到一个“参照物”。 而原本就在出战名单上，与林安等人旗鼓相当的甄窈二人……就是最好的目标。 对此，云潜乐见其成。 毕竟，他对这群天外来客的实力同样十分好奇。 云潜看向甄窈和东方瑾：“二位意向如何？” 甄窈嗤笑一声：“切磋就切磋，我甄窈这辈子还没怕过谁。” 她刚要站出来，一柄未出鞘的长剑却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我来吧。”东方瑾先一步起身，“刚好，我也想看看……能得到云少城主认可的人，究竟有何本领。” “请！” 在云潜的引领下，众人很快抵达了演武场。 东方瑾手提长剑、登上擂台，眸光犀利地扫视着台下的迟愈一众。 “加油！”异界行者握拳为队友打气，“一定要赢！” “放心吧。” 无名神虽然迟钝了点，却也清楚，想要帮助反派一方赢得夺城战的胜利，就必须对所谓的“通脉境武者”的战力有足够的了解。 他取出武器：“我会尽量逼出她的全部实力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决战云城之巅(8) lv8的等级、“e”级的格斗天赋，再加上“完美”评级的【流星火云剑】……不使用其他技能和道具的话，无名神的战力在六位玩家中不说稳居第一，也绝对能排进前两名。 就连队伍里同样擅长近身战的迟愈，在只持有一件武器的情况下也不一定能胜得过他。 所以，莫笙选择由他来出战，非但没有看不起甄窈二人的意思，反而是极其重视的表现。 如果连无名神都无法战胜东方瑾……那他们就要改变一下对策，考虑要如何“以奇取胜”了。 比如直接用【雷怒】劈死对面之类的。 擂台上。 身着青衣的女子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凤栖宫，东方瑾。” 无名神有样学样：“十方山，无名。” 充当裁判的云潜道：“切磋战，点到为止即可，两位切莫伤了和气。” 两人纷纷点头应承。 下一刻。 随着云潜的一声令下，两道人影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一掌宽的火红色长剑与烟雨一般的淡青色细剑一触及分，金铁交击的铿锵之音响彻四周。 无名神退后半步，面色凝重。 ……很强。 作为一位lv8的玩家，经过副本的强化，他的身体素质甚至已经开始向着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状态迈进，无论体质、敏捷、力量都是顶尖。 可即便如此，刚才与东方瑾的那一次对招依旧没能占据上风。 这还只是通脉后期而已……通脉巅峰境，甚至通玄境的武者……会有多么强大？ 他暗中惊讶，却不想，东方瑾的内心更是震动。 作为凤栖宫少宫主，她心中也是怀有着一分傲气的。 她武道境界虽然并不高，但要论单打独斗，通玄之下，除了云潜、林安那般真正走到了极致的武者……无人是她的对手。 方才听云潜介绍迟愈等人时，东方瑾面上看着平静有礼，实则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什么十方山门下……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山野武夫罢了，不知用什么方法迷惑了云潜，混进了潜龙城，还要插手两国之间的战争。 简直不知所谓。 然而…… 望着再度攻上来的“无名”，东方瑾收起了轻视，真正将他看作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不管怎样，最后赢的人……只会是她！ 当！当！当！ 密集的响声不断自擂台上响起。 一身青衣的女子身姿轻盈、翩若惊鸿，一招一式如同拈花摘月般唯美而洒脱，却又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穿着黑底白纹运动服的青年动作同样矫健，虽然不像他的对手那般剑招娴熟，但凭借着绝佳的眼力以及顶级的反应速度，再配合上攻击力达到了中等的【流星火云剑】…… 虽然稍有不敌，但短时间内也没有落败的趋势。 东方瑾双眸轻眯，轻喝一声格开无名神的攻击，看准时机一剑刺出。 这一剑角度刁钻，绕过了无名神的所有防御，直奔他的咽喉而去！ 无名神微微侧身避开要害，眸光沉静、不退反进，挥剑斩向东方瑾的胸口！ 台下，林筱筱轻呼一声。 这两人竟是要以伤换伤，只求尽快分出胜负！ 云潜同样也是面色沉重。 相较于林筱筱，他看得更加分明一些。 此时东方瑾处于优势，根本没有与对方拼招的必要。而生性沉稳的她也没这个想法，从始至终打着的都是稳扎稳打、徐徐图之的主意。 可是……眼下无名神主动突进，宁愿被一剑封喉也要重伤她。面对此等局面，东方瑾所能做的……只有退避。 哪怕最终结果是她伤敌死，在东方瑾看来，依然不值得。 身为凤栖宫的少宫主，没必要与一个疯子赌命。 思及此处，云潜突然叹了口气：“要败了。” 林筱筱瞪大了眼睛。 要败了？谁？ 总不可能是……东方姐姐吧？ 擂台对面。 莫笙松了口气。 迟愈也是心中了然：“赢了。” 莫笙笑道：“无名战斗直觉还是有的，如果继续缠斗下去八成以上会被对方耗尽体力，从而落败。不如趁着体力值还充裕的时候给她来一记狠的。” “只要那位少宫主还惜命，大概率就能赢下比赛。” “不过……”他话锋一转，“虽然是低武世界，但npc的战力还是很强的。” 三日后的夺城战可是关乎一场灭国战争的胜利，届时出战的“天命之子”一方，可不会像现在的东方瑾这般在乎自己的性命。 “知足吧，莫哥。”贝璐丹蒂笑道，“副本没给我们弄出一群修炼出了内力，飞檐走壁、飞花摘叶都不在话下的武林高手就已经不错了。” 莫笙想想……也是。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还真不一定能战胜金古梁小说中的那些顶尖的高手。 台上。 正如众人所料，东方瑾毫无与无名神以伤换命的想法。 眼看着那柄火红的长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柳眉轻皱，猛一咬牙、收剑后撤。 泛着寒光的剑锋在她的胸前闪过，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剑刃上正熊熊燃烧着火焰一般。 【流星火云剑】的特效：每次攻击有50%的几率造成灼烧效果！ 东方瑾轻“啧”一声，见无名神再度挥剑斩下，一双浅褐色的眼瞳中寒意凝结。 她绣口一吐，一片巴掌大小的莹蓝色雾气瞬间浮现，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无名神的面门飞射而来！ “青云灵气！” 云潜大惊。 东方瑾竟然以通脉境界修出了一口青云灵气！ 这可是成为金丹境的道基！ 可以说，若是东方瑾没有半途夭折，安稳修炼十数年后，必然能够踏入先天！ 甚至……可能一跃跨过龙门，成为太华大陆的第一位金丹强者！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早就定下了东方瑾“少宫主”的地位……凤栖宫的那位，当真是大手笔！ 这一刻，云潜蓦地清醒过来。 ……不能继续打下去了！ 那一口青云灵气虽然看着如雾一般缥缈无形，但却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哪怕是精钢所铸的武器，被灵气稍微一卷，也会直接化作烟雾消散。 “无名”不过血肉之躯……怎能匹敌？！ 而且……他们是天外来客，根本不识得灵气的厉害。以“无名”方才的作风，十成十不会做出躲避的动作！ 东方瑾……怕是想直接废了他！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决战云城之巅(9) 云潜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了，突地高声喝道：“住手……” 东方瑾眸光闪动。 虽然她对“被一群山野武夫压制”一事非常不满，但也清楚，这群人是云潜带来的，贸然将其击伤或者击杀，绝对会引起潜龙城的不满。 并且，如果“无名”的那些同伴实力都不下于他的话，为了一时之气平白得罪五位通脉巅峰的武者……不值得。 思及此处，东方瑾一催法力。 本就虚幻朦胧的青云灵气突地化作一阵冷风，如同一根根细如毫毛的飞针。 虽已不再致命，但却依然锋利。 若是“无名”躲避不及，怕是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要受到波及。 显然，东方瑾是想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云潜的眉头紧皱。 他虽然有心上台阻拦，但在没有生命危险，且一方没有主动认输的情况下，贸然插手很容易落人话柄。 别的不说……凤栖宫现在如此和气地与潜龙城合作，目的可不是帮助云家夺回景国。 ……等比赛结束再亲自去向他们道歉好了。 “等等！” 一直没有说话的甄窈面色微动，“有些不对！” 云潜一怔，下意识抬眸望向擂台。 但见。 在青云灵气消散的那一刻。 无名神的身影突然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再下一秒，已然出现在了东方瑾的身后！ 【技能名称：背斩。】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普通。】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f。】 【效果：消耗50点体力值，瞬移到敌人的身后，对敌人造成一次致命斩击（冷却时间五分钟，每次瞬移距离不能超过半米）。】 【备注：兔起鹘落、鹞子翻身！】 一眨眼。 真的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不仅台下的云潜没反应过来，就连东方瑾都没有及时捕捉到无名神的踪迹。 毕竟在她的认知中，如果对方有这样的速度，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用出来，而非要等到即将落败的现在？ 可眼下发生的一切，不由得她不相信。 短暂的惊愕后，东方瑾猛地回神、举剑迎击。 然而……已是为时已晚！ 炽热的剑锋迅速逼近，转眼距离东方瑾的侧颈只差毫厘！ 眼见着东方瑾即将被斩杀当场，云潜登时亡魂大冒。 一位先天强者寄予厚望的关门弟子若是折损在此……别说是他，哪怕他那个城主爹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云潜甚至顾不得出声叫停，身形一闪就要上前阻拦。 台上的无名神皱了皱眉，见眼前的青衣女子的确没有任何手段反击，他手腕翻转，作势收回长剑。 恰在此时。 擂台下方陡然传来一声厉喝：“躲开！” 这声音……迟愈？ 无名神想都没想，立刻抽身后退。 下一刻，一道水蓝色的剑光从天而降，伴随着“叱”的一声，剑锋如同切豆腐一般没入坚硬的擂台，长剑震颤间，“嗡嗡”的蜂鸣声不绝于耳。 接着。 一道又一道剑光接踵而至，沿着无名神避退的轨迹步步紧逼，却又始终落后一步。 这是……在戏弄无名？ 迟愈神色凝重，循着长剑坠落的轨迹抬眸望去。 一座覆盖了整座擂台的巨大阵图高悬半空，纹路近乎透明，若不是刻意去找很容易就会将其忽略。 阵图的更上方，一道身着藏青色长袍的身影负手而立。 此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剑眉星目、薄唇紧抿，只单单站在那里就会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方才迟愈正是看到一道代表着敌意的白光飞掠而来，这才会做出那样的提醒。 不知是被她的一声呼喝吸引，还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青袍中年眸光下移，与地面上的迟愈四目相对。 此时，云潜终于反应过来。 怎么把这位给引来了！ 他低骂一声。 不过是场切磋罢了，“无名”再没有常识也不可能在擂台上杀人。而且他还在这里呢……这是连他都信不过？ 云潜来不及细想：“东方宫主！手下留情！” 青袍中年冷哼一声。 他右手轻抬，阵图的中心再次凝聚出一道青色的剑光。 不等云潜再度开口，那道剑光便如流星一般急速坠落，看方向……竟是对准了“无名”的颅顶！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一声巨响在众人的耳边炸开。 遥远的空中，一道紫色的雷霆击碎了云层，在云潜等人震撼的目光下重重凿在青色长剑的剑锋之上，直接将剑光劈了个粉碎！ 这一刻。 浮空的青袍中年表情出现了变化，重新垂眸望向迟愈，眼神诧异而又凝重。 到了他这个境界，自然能够分辨出刚才出手的是谁。 但……如果他没看错，眼前这个女孩的骨龄……应该没有超过二十。 比瑾儿还要小上几岁。 青袍中年缓缓开口：“你……出自监正门下？” “我不认识什么监正。”迟愈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倒是阁下……为何无故出手伤我同伴？” 迟愈这话问得格外有底气。 一方面，青袍中年胸口的白色光点已然消失，说明现在的他对自己并没有敌意。 另一方面……她并不认为，潜龙城的那位监正没有察觉到青袍中年的行动。 既然都耗费心思让云潜去接触他们了……在未达成目的之前，是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青袍中年微微笑道：“你这是在质问我？” “不敢。” “不敢？” 青袍中年敛下笑意，“你可知道，质疑一位先天……会有怎样的后果？” 说话间，潜藏于那双黑眸中的压迫感越发强烈。 可即便如此，迟愈仍然没有挪开视线。 ……开玩笑，她可是直面过天使的人，就连四柱神之一——“规则之手”的分身都见过。 不仅见过，还招呼人群殴过。 也就是那一战之后艾尔尼娅被锤得位格掉落了，不然…… 小小先天，何足为惧？ 许是觉察到了迟愈视线中隐含的那一抹轻视，青袍中年沉默数秒后，陡然轻笑一声。 “倒是好胆色。”半空的阵图迅速隐去，同时，青袍中年的身影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界中。 唯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偶然路过，见有人欲要击杀我徒，一时气恼，所以下手才没了个轻重。” “这位小友若是还有不满……不如另找时间到苍林苑来寻我如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决战云城之巅(10) 话音落下。 擂台上下均是愣在了原地。 以异界行者为首的三位“伽蓝”元老级成员瞳孔地震，似是在惊讶驰豫竟然能和一位顶级npc攀上交情。 可转念一想……对于驰豫来说，这操作好像还挺正常的？ 贝璐丹蒂略有紧张地扯了扯迟愈的衣袖：“……会不会有危险？” 那家伙明显是东方瑾的师父，潜龙城的三位先天战力之一……按照玄幻小说“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套路，他接下来是不是要对驰豫出手了？ 莫笙摇摇头：“他刚才的那句话不仅没有威胁的意思，反而是在向我们解释为何要对无名出手……倒是有种想和我们交好的感觉。” “交好？为什么？” “谁知道呢，许是看我们身手不凡，动了收徒的心思？” 莫笙开了个玩笑。 这边的几位玩家难以猜中青袍中年的想法，站在擂台对面的云潜几人心里却是门儿清。 “表哥，她……”林筱筱面露震撼之色，“她刚刚那是……” “没错。”云潜的表情同样凝重，“是法力。” “真正的法力！” “怎么可能！”甄窈忍不住低喝，“她才多大年纪，什么境界？怎么可能修出法力？！” 那可是金丹境专属的攻击手段，哪怕七百年前建立了景国的那位先天至强，也不过堪堪摸到一些门槛罢了。 那位名为花穆瑶的前贵妃为何会让他们闻风丧胆？ 因为她所用的毒素已经具备了法力的雏形！ 方才云潜为何会在东方瑾吐出那口“青云灵气”的时候惊异非常？ 因为灵气经过炼化之后就可以蜕变为法力，而法力……正是凝聚金丹所必备的一环！ 如果说东方瑾有七八成的概率成就金丹的话……那这位驰豫，就是真正的一步之遥。 最重要的是…… 云潜将目光投向兀自交谈的迟愈一众。 是她一人如此，还是……全部？ 擂台上。 东方瑾咬紧银牙：“……我输了。” 不仅输了比赛，还即将失去师父对她的“独宠”。 或许不熟悉师父的云潜等人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但她自小拜师凤栖宫，对东方衍的情绪再敏感不过。 师父言语间……明显是动了再收徒的心思！ 在这个时候收一位炼成了法力的武者入门……她的少宫主之位，还能保得住吗？ 答案不言而喻。 这一刻，东方瑾的眼底闪过了一抹狠厉，却又很快收敛。 对面的无名神毫无所觉，再次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然后面带微笑地走下擂台。 虽然是代表着“胜利”的笑容，但在异界行者几人的眼中……怎么看怎么有种“憨傻”的感觉。 “几位当真是好身手！” 那边，云潜带着林筱筱、甄窈二人踏步前来，拱手笑道，“有几位相助，林安一行何足为惧？” 莫笙瞬间挂上营业式的虚假笑容：“险胜、险胜……” “季兄莫要自谦……” 两人打着哈哈，站在外围的迟愈有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擂台的方向。 原本站在上面的东方瑾，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迟愈皱了皱眉，一股莫名的不安翻涌而起。 见识过“天外来客们”的实力，夺城战的参战人选很快定下。 除了云潜、甄窈和东方瑾之外，玩家一方将会派出两人，分别是迟愈和莫笙。 至于为什么不全由玩家顶上……第一，队伍里不是所有人都擅长正面战斗，比如专修生命天赋的云澜霞影，以及技能点全加在了“刺杀”相关方面的贝璐丹蒂。 第二，东方瑾虽然败给了无名神，但那是主动收手的情况下，并不代表她的实力真的就比无名要弱。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毕竟真正打天下的是潜龙城，自己人一个不上，全靠外援打输出……多不好意思。 商量完正事，几位玩家拒绝了云潜“参观潜龙城”的邀请，以大战前需要养精蓄锐为由成功遁走。 迟愈对低武世界的修炼方法没什么兴趣，身为玩家更不可能贪恋副本内的权力——别说区区一个少宫主了，就是现在让她上位去当景国皇帝，她也懒得搭理。 所以，哪怕她听出了青袍中年的言外之意，也没想过要去那什么“苍林苑”。 吃完卖相味道皆是极佳的晚饭，迟愈找了个亭子纳凉。 这个亭子地理位置极佳，刚好位于他们这些外来者以及潜龙城其他门客两方住宅的中心。只要往这一坐，但凡有人出门，必不可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等坐了一会她才发现，蹲守……真的是个技术活。 别说全程精力集中了……能在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情况下坚持发呆一晚上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这般想着，迟愈喊了两声“系统”。 【……】 很显然，某人在装死。 在登录空间活跃得很，一叫出来干活就瞬间销声匿迹……不愧是你。 迟愈腹诽了自家不靠谱的统子一句：“算了……也不能总逮着一只羊薅。” 等会把寂寞兄喊过来一起守夜好了。 思绪刚落，旁边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驰豫？你怎么在这？” 听到这颇为熟悉的嗓音，迟愈眸光微冷。 她怎么过来了…… 迟愈表情未变，语气轻淡：“看风景，顺便乘凉。” 云澜霞影漫步走上台阶，闻言抬头笑道：“也对，屋里确实有些闷热。” “你呢？” “我就是出来随便转一转，副本里又没有手机玩，有些无聊。” 说着，云澜霞影在迟愈的旁边落座。 这一刻，迟愈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名叫“苏夏”的女孩死后的惨状。 数十道剑气自身体内部爆发，将她的整具躯壳打成了名副其实的筛子。 鲜红的血液溅的到处都是，伴随着血液流下的，还有被剑气搅碎了的内脏以及肉块。 迟愈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种种联想。 “欸，那个是……” 云澜霞影的语气略带惊讶，“青色的衣服……那是东方瑾？” 第一百七十章 决战云城之巅(11) 迟愈闻言猛地抬头。 远处，被灌木丛所遮掩的小路上，一道青色的倩影飘然而过。 迟愈突然站起来，顾不得身旁的云澜霞影了，直接绕路追了上去。 云澜霞影本想问一句“怎么了”，但见迟愈神色凝重，她还是强行压下冲动，一语不发地跟在迟愈的身后。 两人尾随了一阵，发现东方瑾的目的地是位于城主府后院的马厩。 青色的影子闪入其中，片刻后，一匹纯白的骏马无声踏出。 望着东方瑾骑马远去的背影，云澜霞影没忍住：“她这是要去哪？” 迟愈抿了抿唇：“……不出意外的话，云州。” “云州？那不是天命之子的主场吗？” 云澜霞影惊讶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迟愈没有回答，转而朝着云潜的住处走去。 云澜霞影直觉可能要有大事发生了，也没太在意同伴莫名冷淡的态度，连忙追上迟愈的脚步。 两人敲开云潜的房门，在后者疑惑的注视下，迟愈语气平淡：“麻烦借我两身衣服以及两匹好马。顺便，去云州的话有什么近路吗？” 云潜看了眼天色：“去云州？现在？” “嗯，有些事情要办。”迟愈顿了顿，“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等从云州回来，我会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 她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最迟明天傍晚，我一定回来见你。” 云潜微微皱眉。 眼前的女孩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但现在已过子时，究竟有何要事，非得在这个时候到云州去？ 云潜很快把疑问抛开。 既然她说了待事情办完就将一切告知，那他等上一天又何妨？ 至于这两人会不会半路逃跑……可能性不大。 她们的同伴还在城主府住着呢。 思及此处，云潜从宽大的袖口内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千纸鹤，递到了迟愈的手中：“沿着城主府门前的大道一路前行，等出了城门将此物放飞，它会带着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云州。” “马匹的话，我现在就差人去准备，麻烦两位在此稍候片刻。” 迟愈抱拳行礼：“多谢少城主。” “小事而已。” 婉拒了云潜进屋坐坐的邀请，迟愈在门外等了大概两分钟，便看到一名身着黑衣的侍卫牵着两匹骏马缓步行来。 迟愈看了眼云澜霞影，低声问道：“会骑马吗？” 云澜霞影咽了咽口水：“会……我会努力的！” 那明明非常害怕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生怕迟愈会把她丢下似的。 迟愈沉默了数秒：“那我们出发。” “好！” …… 前去云州的路上，迟愈简单向云澜霞影说明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云澜霞影大惊：“你的意思是……那个东方瑾就是白冷香口中的‘东方姐姐’，陈怀真的暧昧对象，天命之子一方派过来的卧底？” “……没这么严重。”迟愈措辞严谨，“只是有这个可能而已。” “而且她应该不是卧底。她的师父是先天强者，也是潜龙城的合作对象。除非景国早就知道云家会造反，十几年前就把幼时的东方瑾送进了凤栖宫……否则，很难收买一名位高权重的少宫主。” “就算东方瑾叛变……应该也是出于个人意志。” 换句话来说……这位少宫主很有可能是个恋爱脑。 云澜霞影懂了：“所以你才突然要去云州？为了在那里堵住东方瑾？” 迟愈点头：“按照云潜的说法，云州的城门在寅时末才会开启。我们走近路，应该能抢在东方瑾之前抵达目的地。” “原来如此，这样就能提前进城，守株待兔了。” 云澜霞影恍然，“怪不得你特地向云潜借了件衣服让我换上……” 不换不行啊，他们玩家的穿着在普遍穿着古装的原住民里，简直比鹤立鸡群还要显眼。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颇具古风的装束，再看看手下极为温顺听话的骏马。 简直就是一位纵马江湖、洒脱肆意的女侠！ 云澜霞影觉得自己圆梦了。 不过…… 她嘀咕道：“潜龙城的驯马技术这么高超的吗？我可是个新手啊……” 旁边，迟愈沉默不语。 你猜在临走之前我为什么要把【艾尔尼娅的冠冕】拿出来。 她很快收敛思绪，眼神重又变得沉重起来。 这次她没有拒绝云澜霞影的跟随，甚至暗中帮了她一把……除了想多一位证人之外，也存了近距离观察她的心思。 之前虽然一起排过几次副本，但两人的交集其实并不算多，自然称不上对她有什么了解。 这次……也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如果云澜霞影真的和现实中的那个神秘组织有关，当初接近她是别有目的……朝夕相处间，应该不至于一点破绽都找不到。 迟愈垂下眼眸，突然开口道：“季云青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什么？”云澜霞影疑惑转头，“哪几个字？” “季节的季，云州的云，青色的青。”迟愈低声道，“季云青。” 云澜霞影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印象。是排行榜上的某位大佬？” “不是……可能我记错了吧。” 云澜霞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好奇。 但是见迟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想法，她也识趣的没再问下去。 经过长达数个小时的奔驰，迟愈二人总算是看到了宏伟壮观的城门。 此时，天际已然破晓。 迟愈和云澜霞影牵着马，顺着人流进入云州。 两人找了个靠近城门的茶楼，一等就是大半个小时。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将一缕金色的光辉洒向人间，迟愈才从进城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真来了……” 云澜霞影喃喃道。 这下就不只是“有嫌疑”……而是近乎石锤了。 迟愈双眸轻眯，放下茶杯：“走吧。” 两人付完茶钱，迅速走出茶楼，将准备好的斗笠往头上一戴，便沿着东方瑾走过的轨迹跟了上去。 七拐八绕地走了一会，东方瑾终于在一座装潢雅致的酒楼前停下了脚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决战云城之巅(12) “这位客官，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身穿粗布麻衣的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 东方瑾声音清冷：“要一件包厢，一壶好酒，两道下酒菜。” “顺便派人把我的这匹马牵到后院，喂上两斤上好的草料。” “好嘞，客官里面请！” 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东方瑾迈步进屋，一路行至位于大堂角落的楼梯处。 突然，她感觉好像有人在打量自己，当即柳眉轻皱、转头望去。 时值清晨，酒楼里并没有什么生意，仅有的几个客人分散在空旷的大堂中，皆是长相粗犷、衣着破旧，一看就知道是些落魄的江湖人士。 见她驻足回眸，原本因为种种原因盯着她看的几名壮汉当即低下头去，手忙脚乱地将酒杯送到嘴边。 东方瑾冷哼一声。 欲盖弥彰。 “小二，要一间包厢，随便上两道你们这儿的招牌菜。” “好嘞，客官稍候……” 东方瑾循声望去，发现进来的是两个头戴斗笠、身穿罗裙的女子。 她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大堂。 站在柜台前面的云澜霞影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注意到我们。 “别紧张。”迟愈轻声说道，“她猜不出我们的身份的。” 毕竟在东方瑾的眼中，他们这些人都是出身蛮荒的土包子，连“凤栖宫”是什么都不一定清楚，怎么可能会知道她与陈怀真的往事？ 云澜霞影点点头，随即有些担忧地道：“我们的包厢不一定能和东方瑾相邻吧？” 再说，就算恰巧当了回邻居，她也不认为包厢的隔音会差到“能让她们听清隔壁的交谈”这个地步。 “不需要相邻。” 迟愈语气平淡，“只是监听的话，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正好，一直待在【祈愿水晶】里的某鬼魂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 迟愈和云澜霞影进入包厢后不久。 一名身穿长衫、样貌英俊的青年迈入酒楼，在大堂中环视一圈，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二楼。 “这位客官……” 小二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您、您是……”他不确定地道，“陈真人？” 陈怀真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声张：“我是过来找人的。” “不久之前，是否有一位身着青衣的貌美女子前来？” 小二点头。 陈怀真笑道：“那女子是我的朋友，我此次过来正是为了见她。” “原来如此。”小二不疑有他、躬身引路，“陈真人请随我来。” 陈怀真慢步踏上二楼，经由店小二的指引，站在了一间包厢的门外。 他伸出右手，轻敲了两下房门。 吱呀—— 大门洞开。 一袭青衣、容色清丽、表情冷淡的少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东方瑾看他一眼：“进来吧。” “瑾姐。”不同于东方瑾的漠然，陈怀真在进门的那一瞬间就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早说你要来云州，我派人去接你啊。哪至于在这么简陋的酒楼下榻……没来由的脏了瑾姐的眼睛。” 东方瑾嗤笑一声：“别说你不知道，凤栖宫和潜龙城联手的消息。” 陈怀真尴尬地笑了笑：“那个……” “既然知道，你还敢来赴约？” “怎么不敢！只要能见到瑾姐，哪怕刀山火海我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就不怕我用计伏杀了你？” “不会的。”陈怀真语气真诚，“瑾姐怎么可能会害我呢？” 东方瑾笑了笑：“……还是那么会说话。” 陈怀真闻言有些紧张，生怕下一秒话题就转到了他的那些红颜知己的身上。 好在，东方瑾这次找他真的是有要事。 “潜龙城新来了一群十方山的武者，这件事林安知道吗？” “十方山？”陈怀真收敛住玩世不恭的态度，沉吟道，“……他没跟我提过，应该是不知道的。” 见面前的女子神色沉凝，他问道：“那群人很强？” 东方瑾“嗯”了一声：“我和其中一人交过手，他的实力不弱，还掌握着与传送类似的奇特能力。” “虽然这么说让人有些不甘……但不使用青云灵气的我，不是他的对手。” 此话一出，陈怀真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东方瑾是什么性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连瑾姐都要依靠青云灵气才能取胜……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十方山？ 他可不信那么一块蛮荒之地能够走出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陈怀真又问道：“那群人的数量有多少？是否所有人都具备和瑾姐你差不多的实力？” “一共六人，实力的话……我只见过其中两人出手。” 东方瑾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忌惮，“除了险些胜我的那个人以外，另一个年轻女子……很可能提前修出了法力。” “法力？！” 陈怀真愕然。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愿相信。”东方瑾轻叹一声，“这二人如此强大，身为他们的同门，另外四人即便不如，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我这次过来……” 她犹疑半秒，“就是为了提醒你们，千万不可小觑了他们。” 陈怀真有所明悟：“云潜要派他们参加明日的擂台战？” “没错。” “修出法力的那位……” “正在其中。” 嘶…… 陈怀真倒吸一口冷气。 这就有点不好办了。 虽说凭借着林安的特殊，不一定就敌不过对方……但云潜也不是吃素的。 林安去对付别人了，谁来对付云潜？ 无论谁对上后者，都不能说稳赢。 原本十拿九稳的一战，现在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陈怀真的心情自然算不上好。 东方瑾看着正在思索的青年，许久之后，低声说道：“话已带到，我就先走了。” “这么着急？”陈怀真连忙挽留，“不再多留一会吗？我还想带瑾姐好好逛一逛云州……” “不用了。”东方瑾起身走向门口，“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是敌人。” 她冷冷回眸，“之所以告诉你消息，只是怕你在擂台上遇到那些人，小觑之下被重伤甚至杀死而已。” “你的这条命……只能由我来收。” 话落，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外。 陈怀真无奈笑道：“知道了，瑾姐。” 他摇了摇头，正准备出门，却觉察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扫视着空荡荡的包厢。 “奇怪……” 总感觉……刚刚有人在盯着他。 陈怀真喃喃道：“是我的错觉？”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决战云城之巅(13)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夏塔举着白纸，满脸的后怕，“那个一看就很会哄女孩子的渣男也不知道修炼了什么妖法，他的状态竟然和我们灵体有些相似……” 好在没有修炼到家，否则她今天可能就要阴沟翻船了。 迟愈想起了云潜介绍陈怀真的时候，说他很可能已经凝聚了神识……难道这个副本世界中所谓的“神识”，指的就是“灵魂体”？ 她敛下思绪：“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先是调了两句情，然后鼓吹了一番你们的实力……” “我们？” “就是你和你的那些同伴。”夏塔挤了挤眼睛，“虽然没提名字，但你们的这位合作对象可是把你们的身份、实力全部卖了个干净哦。” 猜到了…… 可即便如此，遇到这种比赛还没开始就拼命拖后腿的队友，哪怕淡定如迟愈也不免心生不满。 这还是明面上比较容易发现的……谁知道反派阵营里暗中藏了多少类似的“叛徒”？ 这一刻，迟愈想到了几乎全员卧底的某假酒厂。 对面，云澜霞影坐在八仙桌的一角，一边吃菜一边偷偷观察正在与“空气”交谈的同伴。 注意到她的视线，迟愈转头望来：“和我们想的一样，东方瑾果然与陈怀真有联系，并且将潜龙城的出战名单告诉了对方。” “好嘛，还真是个卧底？”云澜霞影急忙咽下口中的食物，“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直接把她……”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迟愈默然。 ……倒也不必如此暴力。 不管怎样，东方瑾的身份还是很尊贵的。若是真不声不响地把她做掉了……势必会导致凤栖宫与潜龙城交恶。 诚然，身为玩家的他们可以在副本结束后潇洒离开……但这样一来不就把云潜坑死了吗？ 做人嘛，良心还是要有的。 迟愈开口道：“把事情告诉云潜，让他来定夺即可。” “……好吧。”云澜霞影似乎有些遗憾，“对了，既然天命之子一方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会不会对夺城战有影响？” 迟愈摇摇头：“不用担心，东方瑾对我们的战斗方式了解不多，说不出什么有用信息的。天命之子就算想防备，恐怕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入手。” “只要他们不派人到潜龙城来暗杀我们……” 蓦地，迟愈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好像……找到了一个能将潜藏的卧底全部引出来的好方法？ 云澜霞影笑着打哈哈：“怎么可能！明天就是夺城战了，云潜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在比赛前夕把敌人放进自己的地盘吧？” …… 此行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距离和云潜约定的时间又还有很长一段空余。所以，迟愈二人决定休息一会再启程回返。 至少得把桌上的两盘菜吃完……浪费食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大约半个小时后，吃饱喝足的两人踏出了酒楼的大门。 街道上，人流如织。 一个个摊位坐落在道路两侧，小贩们高声叫卖着各自的货物。 云澜霞影饶有兴致地左看右看，突然，她的眼睛一亮：“能稍微等我一会吗？” 走在前面的迟愈疑惑回头：“怎么了？” “我看到那边有卖干果的，想买点回去尝尝。”云澜霞影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最多五分钟，我一定回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好，那我在这等你。” 迟愈点头道，“快去快回。” “嗯嗯！” 得到应允的云澜霞影激动地跑远了。 从潜龙城离开之前，为了方便她们行动，云潜塞给了她们不少银两。全部用来买干果的话，大概能直接把整个摊子盘下来。 迟愈思绪发散，目光却紧紧盯着云澜霞影的背影。 下一秒。 一股凉气忽的自背后袭来，迟愈心中一凛，【暗灵十字】瞬间出现在了掌心。 迟愈后撤半步，紧接着，一截青色的衣袖在她面前闪过，带起了一阵凌厉的寒风。 东方瑾一击落空也不再出手，而是将四指按在了身侧的剑柄上，摆出了随时可能进攻的姿势。 “……反应不慢。”她先是夸了一句，随即沉声问道，“为什么跟踪我？” 迟愈慢条斯理地将手链缠在腕上：“你今天见了谁，你比我更清楚。” “你说怀真？” 怀真，叫得真亲昵啊。 迟愈没把这句很容易引起歧义的吐槽说出口，只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东方瑾薄唇轻抿：“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或许吧。”迟愈打断道。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我对你和陈怀真之间的感情经历毫无兴趣。” “我只关心……你所谓的个人感情，是否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东方瑾眉头紧皱：“这件事你大可放心。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的师父还与潜龙城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我就算再如何拎不清，也不至于在擂台上手软。” 她目光坚定，“即便遇到的是怀真……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斩于剑下！” 迟愈不置可否：“希望如此。” 至此，这场交谈自然是不欢而散。 东方瑾最后看了迟愈一眼，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迟愈眸光微冷。 不管东方瑾之前的那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有一点是能够确定的。 那就是……她已经做出了背叛的行动。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他人的“良知”上……本就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迟愈正准备把【暗灵十字】收回道具栏，无意间一转头，却发现侧前方卖干果的摊位前，已经不见了云澜霞影的踪迹。 她瞳孔微缩，迅速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迟愈的第一反应不是云澜霞影瞒着她逃跑了……若真如此，那不是把“我有问题”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吗？ 她可以怀疑人家的动机，却不能侮辱人家的智商。 迟愈想的是……云澜霞影会不会已经惨遭东方瑾的毒手了？ 一个主修生命天赋的人被精通剑术的武者俘虏，被威胁如果不说出重要信息就把她削成人棍什么的…… 迟愈压下天马行空的联想，向前走了几步。 两三分钟后。 她终于在一家饭馆门口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决战云城之巅(14) 云澜霞影没什么形象地半蹲在地上，将手里拿着的两个烧饼递给面前的小乞丐。 小乞丐看起来不过十岁大小，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他显然是饿得很了，直接撕下半块烧饼塞进嘴里，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再慢一秒就会被饿死一样。 迟愈迈步走近。 “慢点、慢点。”云澜霞影连忙提醒道，“别噎着了，我这可没有水啊。” “唔唔……” 小乞丐胡乱点着头，咀嚼的动作却是半点不停。 云澜霞影笑了笑：“如果不够吃的话我这里还有……” “云澜。”迟愈在她身边停下，“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云澜霞影“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这才想起……她之前答应过迟愈“最多五分钟一定回去”的来着！ 她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时间。” 迟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转而看向小乞丐：“这是……” 云澜霞影立刻解释道：“我刚刚买干果的时候看到他在乞讨，因为实在太可怜了，所以……” 她的语气有些黯然，“听卖烧饼的小贩说，他是从其他地方逃难来的，路上受了重伤，废掉了一条腿……” “那些流民本就连饭都吃不起，更不可能有钱看病了。所以他就被其他的流民扔到了这片街区，本意是想让他自生自灭，没想到他命大活了下来……” 说话间，小乞丐已经吃完了整整两块烧饼，意犹未尽地用手擦了擦嘴巴。 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两、两位恩公……” 见面前两个穿着光鲜的貌美女子同时转头望来，小乞丐更加紧张了。 他抓紧自己的衣襟：“我、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但我还有一个同伴，他的年纪比我还小，快要饿死了……” “能不能、能不能再施舍我一个饼子……如果有吃的，他至少能够挺过这两天……” “您二位的大恩大德，我和小幺绝对不会忘记！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们……” 云澜霞影不忍地挪开视线，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迟愈，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小乞丐敏锐觉察到了这一点，意识到旁边站着的这位才是正主，于是立即抬头望去，一双乌黑的眼瞳中写满了哀求。 迟愈心中叹息：“在这等一会。” “谢、谢谢恩公！” 迟愈稍一侧身躲过小乞丐的跪拜，朝着对面卖烧饼的小摊走去。 问摊主要了十几个烧饼，正准备付钱的时候，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商贩状似不经意地道：“你们是外乡人吧？” 迟愈闻言抬眸：“……怎么说？” “云州算是景国的边境，邻近蛮荒，前两天又刚下了几场大雨，把周围的好几个村庄都给淹了。所以，像是……” 摊主朝着小乞丐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喏，他这样的流民，不说上万，也有大几千人。” “本地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也就你们外乡人会动些恻隐之心，想着帮上一把。” 摊主无奈地摇着头，“但是帮这么一次两次、一人两人的……又有什么用呢？” 迟愈接过摊主递来的烧饼：“他是因为年纪小，再加上腿受伤了所以才只能乞讨。其他流民有手有脚……不至于沦落到这地步吧？” “您是从京城来的吧？”摊主眯眼笑了笑。 迟愈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甚明显的嘲讽。 她也不生气：“为什么这么说？” “您住的那些地方或许有余力接纳流民，可云州不行。”摊主道，“哪怕是我们这些人，平日里也只能勉强糊口罢了，哪有活去给流民做？” “就算有，也发不起工钱。” “就算发的起工钱，云州每年产出的粮食就那么点，都给流民吃了，我们吃什么？” 迟愈沉默片刻：“那就让这几千的流民活活饿死？” “不然还能怎么办？” “官府都不管么？” “官府？”摊主笑道，“要不说您是京城来的大小姐呢。” “官府的那群人谁不是只顾自己？哪有时间来管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死活？” 迟愈对这个答案也不算意外。 但是…… “那……林安大人呢？” 她再次问道，“你们都那么崇拜他，难道不是因为他能够为景国，为景国的人民带来更加美好的生活吗？” “林大人……” 摊主的表情恍惚了瞬间。 可下一秒，他的语气就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林大人不一样。” “他是真心想要拯救景国，真心想要帮助我们的。只是当今这个世道……他所能做的终究有限。” “可无论如今的景国如何腐朽，我们始终相信……不久后的将来，林大人定会还我们一片光明。” “毫无疑问……他，就是我们景国的救世主。” …… 迟愈牵着白马，沉默着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烧饼摊摊主的那一席话。 忽地，她想起了系统给出的“任务描述”。 ——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原来……这才是天道给予“天命之子”的庇佑。 可是…… 林安一行的所作所为，真的配得上如此纯粹的“民心”吗？ 他身在云州，却对数千流民的生死不管不顾。是真的没有精力，还是……从未在意过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驰豫……” 云澜霞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迟愈轻声说道，“我们给了他食物，还请了一位郎中为他治病，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其他的我们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管。” “我知道你想给他银两，但你有没有想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明白的……”云澜霞影闷闷道，“就是有些于心不忍。” 迟愈没再回话。 走出城门后，她停下脚步、翻身上马。 转头回望间，透过相较于整片视野来说稍显狭窄的城门，她看见了在街市上不断穿行的百姓，看见了他们破旧的衣着、干瘪的面孔，看见了他们脸上麻木、空洞的表情。 迟愈一拉缰绳，对抬头望来的同伴道：“走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决战云城之巅(15) 云州。 兴阳侯府。 前院。 一道身着玄色长袍的身影醉醺醺地迈入灯火通明的大堂。 他长相英俊、气质斐然，行走间自有一种潇洒恣意之感。 正是林安。 “怀真，你这急匆匆地把我从芝芝院子里叫回来，说是有大事商量，到底有何要事？” 林安一把揽过陈怀真的肩膀，“你今天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少不得要揍上你一顿……你眼睛怎么了？抽筋……” 林安猛地刹住。 他的酒瞬间醒了大半，动作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屋内坐着的三道倩影。 左手边第一位是个容貌绝艳的美人，她衣着华丽、满头珠翠，更衬得那张艳丽的面孔如花一般美的动人心魄。 正是景国第一美人，花穆瑶。 “芝芝？”花穆瑶面露不满，语气带着些许酸涩，“这又是哪家的花魁啊？” “哪有……什么花魁？谁说的花魁？” 林安打着哈哈，“穆瑶你肯定是听错了……” “哼。” 花穆瑶顿时摆出了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 恰在此时，一声娇笑响起：“林大人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坐在花穆瑶对面的女子着一身紫衣，黑发散落、长相美艳，微微翘起的眼尾更是为其增添了一分魅惑。 她有着一双极为特殊的深紫色瞳孔，眸光流转间，总让人想到一只巧笑倩兮的狐狸。 “紫韵？”林安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到的云州？” 名为“紫韵”的女子装出了一副伤心的表情：“终究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京城一别，林大人怕是早已忘记了曾经的夫妻之恩……竟连奴家何时到的云州都不知晓，真是让奴家好生伤心……” 另一边，花穆瑶非常精准地抓住了重点：“什么夫妻之恩？” “没什么、没什么。”林安慌忙为自己找补，“一些往事而已……过去了，都过去了。” “哼……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花穆瑶赌气道，“你说是不是，怜月？” 坐在花穆瑶右手侧的粉衣女子看了林安一眼，然后迅速垂下眼眸，被面纱遮掩的清丽面孔上闪过了一丝黯然。 见自家兄弟即将后宫起火，陈怀真非常有义气地站了出来：“人已到齐，是时候开始说正事了。” “我这次叫大家过来，是因为今天上午意外得到的一个消息……” 陈怀真将东方瑾告诉他的情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一群实力在通脉巅峰，甚至可能更强的神秘人……”林安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沉吟道，“如果他们真有你说得那么强大……可不好对付啊。” 粉衣女子怜月则是问道：“情报准确吗？” 陈怀真点头：“给我传消息的是我的一位故交，她是绝对不会骗我的。” 见众人神色凝重，紫韵娇笑道：“也没有那么棘手吧？通脉巅峰而已……在座的诸位谁没有这样的实力？” “还是不一样的。” 花穆瑶反驳，“就说那个修炼出了法力的神秘女子，若是对上她，我们五人中能保证不落败的也就只有你和林安而已，哪怕是我……若是被对方强攻，也很容易折戟。” “潜龙城有两名如此之强的战力，再加上云潜……一个不慎，我们很可能会连输三场。” 输掉三场，就代表着他们守城失败……同时也代表着，他们需要将整个云州拱手相让。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果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阴谋还是诡计都很难发挥出作用啊。” 林安突然感慨一句。 花穆瑶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长他人志气？” “就事论事而已。”林安道，“不过……其实赢下守城战，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 陈怀真好奇：“林兄有何妙招？” “简单。”林安笑笑，“不知诸位是否听说过……田忌赛马的故事？” 与此同时。 颍州。 潜龙城。 云潜眉头紧锁，手中的茶杯举起又放下。 沉默许久之后，他抬头看向下方的迟愈和云澜霞影：“你们……所言为真？” 迟愈点头：“若是少城主不相信……” “不……”云潜的表情复杂，“你们没必要骗我。” 而且，他们才来这里多长时间？若不是亲眼所见，如何能知晓东方瑾与陈怀真的往事？ 他若不是潜龙城少城主，未来的景国太子……都不一定能知道这等程度的隐秘。 刚刚之所以脱口而出那么一句，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他本以为东方瑾早已经抛下了这段感情，没想到……身为凤栖宫的少宫主，她竟会如此拎不清。 云潜叹息一声：“两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迟愈不假思索：“首先，若非实在没有选择，绝对不能让东方瑾上场。” 云潜点点头。 他与迟愈一样，并不相信东方瑾“不会在擂台上手软”的鬼话。 “其次……我怀疑除了东方瑾之外，潜龙城内很可能还有林安一方的探子隐藏。” 云潜眉头皱得更紧了：“驰姑娘是否发现了什么？” “没，只是猜想罢了。” 基于“反派身边只要出了一个卧底，就很可能会出一窝”这一理论的猜想。 迟愈心中吐槽。 见云潜面露沉思之色，她开口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够让潜藏的威胁浮出水面……少城主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愿闻其详。” …… 时光如流水一般，匆匆逝去。 第二天一早，云潜带着六位玩家，以及甄窈、东方瑾、林筱筱，在一队侍从的护卫下乘坐马车抵达云州。 在比赛开始之前，互为敌对的两方势力先是进行了一场“友好会晤”。 被选为出战人员的迟愈和莫笙跟着云潜等人一起，在景国某位官员的引领下来到了兴阳侯府的前厅。 在那里，迟愈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林安作为此地的主人，自然是坐在最上首的主位。 顺着向下，依次是一袭青衫的陈怀真、雍容华贵的花穆瑶、妖娆魅惑的紫韵，以及一位云潜没有介绍过的粉衣女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决战云城之巅(16) 在迟愈观察对方的同时，林安一众同样也在打量他们。 云潜，老熟人。 东方瑾，凤栖宫少宫主，在武者中也算小有名气。 甄窈，霓仙门门主。 虽说霓仙门不是什么太出名的势力，但因为怜月与甄窈之间有一段不太愉快的往事，所以前者在得知甄窈很可能投靠了潜龙城之后，专门给他们做过功课。 唯二不能确定身份的……一个是坐在云潜身旁的那位极为貌美的少女，另一个是少女左手边留着奇怪短发的年轻男子。 这两人便是怀真所说的……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神秘强者？ 林安的目光落在迟愈身上，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惊艳。 即便他整日面对的都是些顶级美人，其中花穆瑶和紫韵更是可以称得上“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然而……第一眼看到迟愈的时候，他依然被那近乎完美的容貌吸引住了。 若是能与这样的尤物共度春宵…… 咳咳……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林安迅速收回视线，向花穆瑶的方向扫了一眼。 还好还好……若是被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少不得要挨上一顿抱怨。 不过……怀真看向对面的眼神怎么有些复杂？ 他不会也看上了那女孩吧？ 若真如此，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毕竟朋友妻不可欺嘛…… 林安正在头脑风暴的时候，陈怀真的内心也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怎么……怎么是他们？ 这不是他前两天在酒馆遇到的那群人吗？ 提前修成了法力的神秘女子……难道指的就是面前的这位少女？ 早知道她有如此强大的实力，那天他说什么都会把这群人邀请到己方阵营的……哪还会轮到云潜占便宜？ 这一刻，陈怀真突然感到了无尽的懊悔。 下一刻，云潜开口打破了寂静：“林大人。” 他声音平和：“我等已如约而至，不知何时开始云州之争的第一战？” 林安猛地清醒过来：“……不着急，我已让人备好酒菜，云兄几人舟车劳顿，不如先用完午膳再洽谈比斗一事，如何？” 云潜还没回话，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却抢先响起：“没必要吧？” 莫笙似笑非笑，“如今两方的关系说一句你死我活都不为过，就不需要做这些表面功夫了吧？早打完早休息，非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虚与委蛇上干嘛？” “季莫兄，不得无礼！” 听到这个称呼，莫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云潜虽然嘴上呵斥了一句，但一来语气中毫无责备的意思，二来神色也不见任何恼怒与不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其实是赞同莫笙的言论的。 果不其然，他的下一句话便是：“林大人的好意云某心领了，但正如季兄所说，比起叙旧，云州之争才是当前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云兄所言极是。” 林安也没再坚持，“不过在比试开始之前，林某有个提议。” 云潜不着痕迹地朝迟愈的方向瞥了一眼：“林兄请说。” “为了保证比试的公平性……”林安道，“是不是应该交换一下彼此的出战名单？按照出场顺序排列的那种。” 果然！ 云潜神色一凛。 他想起了昨晚，那位驰豫驰姑娘对他说过的话。 “得到东方瑾带去的消息后，林安一方只要足够谨慎，绝对会将我和寂寞兄……季莫师兄看作难以战胜的强敌。” “想要保证胜利，他们大概率会采用田忌赛马的策略。” “而为了实现这一想法，他们必然会要求双方赛前公布出战顺序。” 全部料到了…… 云潜握住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可。” 林安顿时松了口气：“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决定可否？” 未免遭到拒绝，林安连忙唤来一位小厮，为双方递上了纸笔。 半刻钟不到，早有准备的两人便完成了交换。 云潜看着属于林安一方的那份名单，不禁流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笑意。 果真如驰姑娘所说，林安料定了在玉妖援兵随时可能抵达云州的情况下，潜龙城定然十分迫切地想要取得胜利，大概率会把最强战力安排在前三场。 所以，怀着“以下赛上、以中赛下、以上赛中”想法的林安，必定会放掉前两场，选择在第三场比赛开始发力。 按照这样的思路，林安给出的参战顺序即为：前两战让较弱的怜月和陈怀真上场，作为节点的第三战则是无论对上谁都胜算极大的林安或花穆瑶。 而林安给出的答卷则是：第一场紫韵，第二场怜月，第三场林安，第四场陈怀真，第五场花穆瑶。 除了紫韵首战出场有些令人意外，其他皆在意料之中。 另一边。 林安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他手中的名单顺序如下—— 首战：易界。 第二战：季莫。 第三战：驰豫。 第四战：甄窈。 第五战……云潜。 望着前三行那全然陌生的姓名，林安即刻意识到……陈怀真的情报出问题了。 不，应该说……云潜发现了东方瑾的“叛变”！ 想到这里，林安猛地抬头，看向坐在下方的青衣女子。 她依然保持着清冷的神情，很显然……她并不清楚自己已经暴露的事实。 林安暗暗“啧”了一声。 应该说这女人太蠢……还是云潜太过敏锐了呢？ 被摆了一道啊…… 可惜，不管他如何懊恼，出战名单以及顺序都已经定下，再无更改的可能了。 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如果真有那么倒霉，被潜龙城一方直接打穿了前三场……就只能那么做了！ 林安的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一切就绪。 云州之战，也终于正式开启。 用于对战的场地就在距离兴阳侯府不远的地方，那里有着一座演武台。 林安林大人要与“反贼”一方以比武定胜负的消息在云州流传甚广，所以今天一大早，云州的居民以及一些慕名而来的武林人士就占好了位置，只为目睹林大人一众碾压敌人的飒爽英姿。 迟愈等人抵达现场的时候，演武台的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约有上千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决战云城之巅(17) 随着一声“林大人来了”的呼喊，密集的人群当即向两侧退开，为两方人马让出了道路。 林安与云潜互相道了一句“请”，便带领身后的众人来到了擂台的两侧。 比赛正式开始之前，云潜从衣袖中取出一枚金色的千纸鹤，轻轻往上方一抛。 璀璨的金光中，纸鹤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最后化作了一只两米左右、黑白两色的真正仙鹤。 它双翅一展，落在了不远处的高耸屋檐上，注视着擂台的那双漆黑眼瞳中写满了智慧生物所独有的“灵性”。 另一边，林安以类似的方式放出了一只白狐。 虽然这次的“云州之争”是两位青年一代的领袖组织的，但毕竟是关乎国运的大事，所以无论景国还是潜龙城的先天大佬们都在暗中关注这场比试。 潜龙城一方前来督战的正是化身仙鹤的监正，同样也是云潜的师父——林序之。 至于景国……据云潜介绍，那只与仙鹤遥遥相对的白狐即为玉妖国主的象征。 两方大佬就位之后，充当裁判的景国官员上台说了几句“点到为止”、“友好切磋”之类的废话。 接着，沉闷的擂鼓声响起。 得到了云潜示意的异界行者整理了下衣领与袖口，满脸严肃地登上擂台。 对面，一身紫衣的紫韵面带浅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对手。 片刻后，她娇声笑道：“这位公子，奴家许久不曾与人切磋，难免武艺生疏……还望公子手下留情才是。” “好说、好说。” 异界行者送上了一个标准的营业式微笑，“你想让我怎么手下留情？” 他抬了抬自己的左臂，“让你一只手如何？” 话音落下，台下观战的人群内部顿时出现了细微的骚乱。 紫韵身为玉妖国下一任国主的不二之选，其名姓在一众江湖人士中自然是如雷贯耳。 别的不提，单单那“通脉巅峰”的武道境界就足以让他们望尘莫及了。 面对如此强敌……那名穿着怪异的青年竟敢信口开河，说要“让一只手”？ 这未免也太嚣张了！ 若不是此时台上站着的紫韵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他们的仇人……他们恐怕早就按捺不住，想要为其呐喊助威了。 与此同时，紫韵的表情也由笑转冷。 她能听得出来，眼前这个名为“易界”的青年语气真诚，不像是在说谎。 但也正是因此……配合上那完美到有些虚假的笑容，总让她有种对方在嘲讽她的感觉。 异界行者毫无所觉一般，继续说道：“怎么？觉得不够？” “那我再让你两条腿怎么样？” 紫韵微微俯身：“公子这是……在消遣奴家？” “知道你还问？” 异界行者笑得越发灿烂，“在关乎两国未来的比试中让我放水？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以为找了个狐狸融合就能成狐狸精了？” 他嘲讽道，“就您那长相……算了吧，隔老远就能闻见您身上的那股子风尘味了。” 还“风情万种”的自称奴家……恶心得他都快吐了。 这一通输出可谓正中要害、刀刀烈火，直接把紫韵给骂破防了。 抢在异界行者继续输出之前，她陡然发出一声尖啸，整个人彷如离弦之箭，迅速朝着对手冲了过来！ 这一刻，观战的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只动作迅猛的白狐，下一秒就会用那口尖利的獠牙将猎物撕碎一般！ 再看不远处的异界行者……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他非但没有及时取出武器，反而仍旧保持着那破绽百出的姿势。 这是……放弃抵抗了？ 好歹是首战……潜龙城应该不至于派一个废物出来吧？ 转瞬间，擂台上两人之间只剩下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紫韵的右手五指张开，瞬间化为利爪，猛地抓住了异界行者的咽喉！ 结束了？ 这么……简单？ 紫韵心念刚落，“叮”的一声脆响传荡四方。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紫韵的利爪根本就没有接触到异界行者的皮肤，而是在半寸之外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了！ “这是什么功法？”台下有人忍不住问道。 无人应答。 在一众“土着”惊讶的目光下，异界行者嘿嘿一笑。 没见过吧？ 这可是我们玩家的专属功法——道具卡！ 【特殊物品：金光符。】 【物品属性：消耗品。】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消耗100点灵力值激活符篆，在体表形成一层护体金光，可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备注：我一直坚信——除魔卫道，便是我镇抚司的职责所在。只可惜，很久之后我才明白，符篆、金针、术法、兵刃……不仅能够诛杀妖邪，也能成为宵小之人卖友求荣的利器。】 “还有更厉害的呢……要不要见识一下？” 白光一闪，一把漆黑的手枪凭空出现在了异界行者的手中。 紫韵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虚空取物？！ 她虽然没见过那个半尺长短，似乎由精铁铸成的奇怪物品……但直觉告诉她，这东西很危险！ 甚至能够威胁到她的生命！ 紫韵来不及细想，收手想要后退。 然而，异界行者怎么可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以他现在的灵感等级，攻击五米之内的目标根本不需要瞄准，直接抬手射击即可。 只听得“砰”的一声。 铁质的枪口吐出火舌，特制的子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钻入了紫韵的胸口。 下一刻，一朵血花绽放开来。 紫韵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原本稳健的脚步一个踉跄，仰面摔倒在地。 异界行者迅速调转枪口，对准了紫韵的额头。 在上台之前驰豫可是特意提醒过他的，这第一战不仅要赢得漂亮，为了防止“天命之子”一方输了以后翻脸不认账，还必须趁此机会削弱对方的战力才行。 换句话说就是……能杀则杀，不必留手！ 就在异界行者即将扣下扳机的前一秒。 “认输！”林安高声厉喝的同时纵身跃上擂台。 “第一场，我们认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决战云城之巅(18) 玉妖国此代最具天赋的武者、通脉巅峰境界的紫韵不是一位陌生青年的一合之敌，交手不到十息就落败而归一事在云州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 不到半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全城的酒馆茶楼，成为了当下最为时兴的谈资。 紧接着第二天的比试：名为怜月的粉衣女子对战莫笙，结果也没有任何的悬念。 尽管林安等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但玩家们的技能和道具效果实在过于诡谲，根本防不胜防。 “天命之子”接连两次的失败，也让云州的百姓对他们的实力产生了怀疑。 当然，林安多年的威望摆在那里，哪怕质疑也只局限在一小部分人中，仿佛是广袤原野中的一丁点火星，很容易就被扑灭了。 尽管绝大多数的群众还没有对“天命之子”失去信心，但潜龙城一方的实力却是有目共睹……所以在茶余饭后互相交谈的时候，食客们难免要为林安一众捏一把汗。 接下来，究竟是代表正义的“天命之子”逆风翻盘、让二追三，还是邪恶的反派以三比零的傲人战绩取得胜利…… 一切，就看明天的第三场比试了。 时值傍晚。 迟愈等人落脚的驿站。 云潜和林筱筱一起用完晚膳，待侍女将饭菜撤走后，前者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今晚记得早些休息，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最好不要离开房间。” 林筱筱喝茶的动作一顿：“怎么了，表哥？” 云潜犹豫了一瞬：“……告诉你也无妨。你应该也看出来了，目前我潜龙城已经赢了两场，只要明天再胜一局，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云州收入囊中。” “届时，占据了云州的我们可攻可守，即便玉妖援军及时赶到，我们夺下景国都城的几率也会大大提升。” 云潜沉声道，“所以，明天的胜负对于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林筱筱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下一场是林……林安对战驰豫？” 云潜点头：“这一战是整场比试的节点，无论对我们还是对景国都是必须拿下的一局。为了确保胜利……我和季兄等人商量过后，决定使用一些非常规的小手段。” “手段？” “刺杀。”云潜表情严肃，“刺杀林安。” 林筱筱猛地瞪大眼睛。 迎着自家表妹不可置信的眼神，云潜语气坚定地道：“虽然有些卑劣，但只要做得足够隐蔽，就不怕被人抓到把柄。” “就算事情暴露，也只有身为主使的我会背上骂名。比起最终的胜利来说……这点微末的牺牲，不足挂齿。” “可是……”林筱筱下意识想要反驳。 她斟酌着用词，“可是，林安的实力强大，想要秘密将其暗杀……很难做到吧？” “不需要真的杀了他。”云潜答道，“只需将他重伤，让他在比试时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即可。” “但、但是……”林筱筱咬着下唇，“驰姑娘没有把握取胜吗？” 云潜轻叹道：“很难。你也知道，林安曾经从先天强者的手下逃生过……虽说借用了一定的外力，但若是他自身的实力达不到，想要做出此等壮举也是难如登天。” “我甚至怀疑……他的真实战力已经无限接近通玄，明日在擂台上直接突破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在玉妖国援军随时可能抵达云州的情况下……我不敢赌。” 不敢拿整个潜龙城的未来去赌。 云潜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筱筱，“刺杀一事已成定局，我之所以让你今晚不要出门，除了提醒之外……也是一种警告。” “表哥？”林筱筱愕然道，“你……不相信我？” “不，正是因为信任你，所以才会告诉你这些。” 林筱筱柳眉轻蹙：“……这次的刺杀……是由谁来执行？” 正准备离开的云潜瞳孔闪烁。 他抿了抿唇，语气没有任何异常：“是十方山的那位贝姑娘。” 话落，云潜起身向外走去，“好了，多余的事情就不要问了。” “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 回到房间后不久，外面便响起了清晰的敲门声。 “请进。”云潜扬声道。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推门而入，那稍显怪异的装束……正是莫笙与迟愈二人。 “事情都办妥了。”莫笙关上门，朝着云潜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我让贝璐和云澜特意等在甄窈的必经之路上，等她到附近了再装作交谈的模样，将我们的计划透露了出去，包括动手的时间以及人选。” “从她后续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没有起疑。” 迟愈紧跟着接道：“我这边与东方瑾进行了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告诉她这次的行动很重要，不容有任何闪失。” 虽然在商量作战计划的时候，他们一并认为一场针对林安的刺杀应该不会引起东方瑾的注意……但谁又说得准呢？ 而且，若是在百般强调之下东方瑾仍旧选择给林安一方传递消息……那她的叛变就毋庸置疑了。即便日后云潜对她出手，凤栖宫的那位也没法说一个不字。 “这样一来，一切就准备就绪了。” 云潜深吸一口气，“贝姑娘何时出发？” 莫笙抬头作思索状：“等大家都睡着了再说，按照你们这的说法就是……接近子时？” 在这段时间，他们的任务就是密切关注甄窈、林筱筱、东方瑾三人的动态，看她们是否会选择将这个“绝密”的消息传递出去。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两个多小时之后。 负责监视三位“嫌疑人”的迟愈等人再次汇聚到了一起。 莫笙率先汇报：“十五分钟……不对，应该说一刻钟之前，甄窈穿着一身夜行衣从围墙那翻出去了。” “东方瑾也一样。”迟愈言简意赅。 “云少城主，你那边情况如何？” 面对莫笙的提问，云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莫笙清楚这脸色不是摆给他看的，因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表露出了一丝的同情。 果然，只听得云潜说道：“筱筱……也偷偷溜出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决战云城之巅(19) 这一刻，莫笙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除了侍卫以及他们这些“外来者”之外，潜龙城一共就来了四个人……除了身为首脑的云潜之外全员叛变。 对于云潜来说，怎一个“惨”字了得！ 就连最先提出用这个方法寻找叛变者的迟愈，都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多事了。 如果没有这个行动……或许云潜还不必经历如此残酷的现实。 有时候，相比较于惨痛的真相……更多的人反而更愿意投身于镜花水月般的幻象。 哪怕知道这是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也一样。 不过，作为一方领袖的云潜自然不可能如此脆弱。 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既然猎物已经尽数出笼……那接下来，就继续按照计划行事。” “明白。”莫笙点头应道。 刺杀林安，或者说，借此机会重伤林安的计划……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 夜晚。 兴阳侯府。 今夜，乌云遍天、星光晦暗。 一道身披黑色轻甲、头戴兜帽、体态纤细的身影自围墙上一跃而下，落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如猫一般轻盈而优雅。 贝璐丹蒂微微抬眸，借助红外夜视仪扫视着四周。 早在夺城战开始之前，迟愈就已经将这次的刺杀计划告诉了她，所以，今天早上进行第二场擂台赛时，贝璐丹蒂用了点小手段，在林安的身上放了个东西。 并非什么珍贵的道具，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定位器罢了。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感叹一句科技的伟大了。 在夜视仪以及追踪器的帮助下，贝璐丹蒂一路翻墙过院，无惊无险地抵达了林安的住处。 那是一座独立的小院，围墙低矮、大门敞开，就这样没有任何防备的矗立在面前。 贝璐丹蒂的嘴角微微下压，没有因迄今为止的顺利潜入而感到放松，反而越发警惕起来。 “请君入瓮……吗？” 她呢喃一声，毫不迟疑地迈步上前。 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分散着埋伏在小院各处的红色热源简直比灯火还要耀眼。 贝璐丹蒂数了数，发现除了躺在房间里充当“诱饵”的林安之外，一共还有三个人在场。 四对一啊……还真够看得起我。 贝璐丹蒂摘下夜视仪，将其收入道具栏。 她装作一无所觉的模样，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靠近林安所在的房间。 驻足、抬手、推门。 刚打开一条缝隙，贝璐丹蒂就感到自己的左胸处传来了一股热意。 她微微垂眸，发现一阵极浅极淡的淡绿色雾气正缓缓从房间内逸散出来，还未来得及“融化”在空气中，就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似的，以漩涡的形状涌向她的胸前。 贝璐丹蒂一惊。 她左胸的口袋里放着迟愈借给她的一样道具，名为【毒花种子】。 按照系统给出的说明，这件道具会主动吸收毒素壮大自身。 也就是说……眼前的房间里充满了毒素！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贝璐丹蒂立即屏息后退。 周围，数道身影破空而来，呈合围之势，眨眼间就将贝璐丹蒂围在了正中央。 贝璐丹蒂止住身形，冷静而缓慢地扫过分散四方的几道人影。 林安、花穆瑶、陈怀真、紫韵……除了今天早上负伤的怜月之外，“天命之子”小队一个不少，全部到齐了。 “没想到你竟然能察觉到异常……”花穆瑶轻哼一声，“果然不同凡响。” 贝璐丹蒂沉默片刻：“……你们早就知道我今晚会来？” 林安微微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没错。” 花穆瑶接道，“在你们谋划着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我们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是谁向你们告的密？” “你觉得我们会告诉你吗？”陈怀真笑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错，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这个时候，与其来质问我们，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沦落到这般众叛亲离的境地。” “还真够大义凛然的……”贝璐丹蒂低声道。 她可不会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且不论云潜一众是否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就算他们真的都是些丧尽天良的反派角色，也不足以构成东方瑾等人暗中背叛的理由。 若是真看不惯潜龙城的作风，大大方方地提出异议便是……为何偏偏要做出背地里捅人刀子这种事？ 更何况，潜龙城根本算不上“邪恶”，至少从贝璐丹蒂这几天的见闻来看……一切争斗的源头都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 由此就能看出，东方瑾等人的“叛变”是多么的可笑了。 并非出于正义，也与所谓的“民心”、“天命”无关。 而仅仅只是因为“自私”而已。 “果然。”贝璐丹蒂笑了笑，“和驰豫说的一样……所谓的‘天命之子’，只不过是一个浅薄的设定罢了。” “正如小说中的‘主角’。” “只要有这么一个‘设定’在身上，不管有着怎样扭曲的价值观，不管其平日里的行径是多么荒诞无稽……这个名为‘主角’的光环都永远不会熄灭。” 贝璐丹蒂直视着正前方的林安，“如此一来，你的德不配位就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林安眉头紧皱。 一旁的陈怀真三人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设定，什么主角，什么光环……他们怎么一个词也听不懂？ “你……”林安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不，你们到底是谁，从何而来？” “又是因为什么……才会来到太华大陆？” “很敏锐嘛。”贝璐丹蒂笑容灿烂，“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也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林安下意识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贝璐丹蒂的右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发簪：“当然是……拨乱反正、替天行道！” 话音未落。 “林大人，小心！”紫韵高声提醒的同时，猛地朝毫无防备的林安冲了过去。 远处，三道银光破空而来，其目标赫然是林安面门、咽喉以及胸口这三大要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决战云城之巅(20) 暗器！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密切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在紫韵的提醒下，林安及时反应过来、抽剑格挡。 叮叮叮！ 三根针状暗器应声而落。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枚弹珠大小的物体再次被抛射而来！ 早有准备的陈怀真一剑刺出，剑刃与“弹珠”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伴随着“砰”的一声，那枚黑色的珠子陡然爆开！ 纯白的烟气顿时扩散开来，短短数秒的时间就将在场的五人尽数笼罩其中。 “咳咳……是烟雾弹……” “小心偷袭！” “不、不对……他们这是想逃跑！” 最先意识到这一点的陈怀真快步上前，挥手驱散周边的烟雾。 果不其然……原本被围困在此的贝璐丹蒂早已不见了踪影。 …… “你、你不是……”贝璐丹蒂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感觉大脑有宕机的趋势。 她将“你不是叛变了吗”这句不太礼貌的疑问咽下，改口道，“你怎么来了？” 甄窈沉默了数秒：“有些事情……想要当面确认一下。” 贝璐丹蒂脱口问道：“找谁确认？”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甄窈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给出了答案，“怜月。她以前是我的师妹，你们应该听云少城主提起过吧？” 见贝璐丹蒂满脸的惊讶，甄窈也傻眼了：“……你们不知道？” 我们才来这几天啊，人家干嘛要告诉我们这些？ 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情报。 贝璐丹蒂心中吐槽。 甄窈的语气带上了些许嘲讽：“我还以为比起我，他会更加信任你们……” “这和信不信任无关吧？”贝璐丹蒂忍不住反驳，“而且在云潜看来你我都是外人，哪里来的‘更加信任’一说？” “也是呢。”甄窈笑了笑。 她换了个话题，“这里虽然偏僻，但并不算隐秘，林安等人很快就能追上来。你既然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那逃跑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贝璐丹蒂迟疑片刻，点头道：“那你呢？” “我留下帮你引开他们……喂，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嘛。”甄窈笑道，“好吧，不开玩笑了……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有件事情，我必须当面向怜月问清楚。” “我与她当年皆为云仙阁阁主门下，从小一起长大、一同学武。师父更是一直教导我们江湖险恶，所以姐妹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扶持。” “然而……昔日师父病重，我和她共同竞争阁主之位时，她竟伙同不知从哪来的混账东西，污蔑我与其私通！” 甄窈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怨愤，“云仙阁是全部由女子组成的势力，本就对这种事情无比忌讳，怎么可能接受一个自甘堕落的人成为阁主？理所当然的，我失去了几乎所有同门的支持。” “事后，我试图去找师父理论……却不想，师父非但没有为我做主，反而直接取消了我竞选阁主的资格。” “我一气之下干脆叛出师门，投靠潜龙城，并成立了霓仙门……但当初之事于我而言始终如鲠在喉。” “我不甘心……并不是不甘心没有当上云仙阁的阁主，只是想不明白怜月为什么要用那般下作的手段陷害我！” 啊、这…… 贝璐丹蒂呆滞。 如果这说的都是真的，且中间没有任何误会的话……那这位甄门主也太惨了吧？ 被师妹背刺，被同门厌弃，还不被师父信任。 再想想云潜那群“反贼”祖上的遭遇…… 这哪是反派啊……这是“受害者联盟”吧？ 想到这里，贝璐丹蒂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怜悯：“你留下来，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现在的我除了一个出战人员的身份之外，与林安他们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他们轻易不会对我下手的。” 甄窈顿了顿，“而且，今天怜月在战斗中受了伤，说不定会回京城修养……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再次见面的机会，所以……哪怕有危险，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我明白了。” 贝璐丹蒂语气真诚，“那你小心。” 甄窈柳眉轻挑：“你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 “我要是被林安等人抓住，后天可就无法出战了。” “没关系。”贝璐丹蒂满脸的认真，“明天驰豫一定会赢……我相信她。” 甄窈愣了愣，然后露出了有些释然，又有些艳羡的微笑。 贝璐丹蒂离开后不久，门外便响起了密集且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哐当”一声，大门洞开。 身穿盔甲的士兵们迅速将手中的长矛对准了甄窈，口中低喝：“别动！” 后方，一名看着像是领队的人转头吩咐道：“快！快去通知林大人，就说刺客已经抓到了！” “是！” 迎着士兵们警惕的目光，甄窈莞尔一笑，顺手抚平了稍显凌乱的衣角。 …… 得到下属汇报的林安几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 “是你？”见到甄窈，林安当即皱起了眉头，“你的同伙呢？” “什么同伙？”甄窈信口说道，“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刚刚刺杀我的人不是你？” “我哪有那胆子啊。”甄窈抬手理了理鬓发，“再说，我只不过是云家的雇佣兵罢了，和林大人您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刺杀您？” 林安一想……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花穆瑶“哼”了一声：“那你大晚上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别人家里？” “我啊……我是来找怜月的。” 甄窈的表情冷了下来，“作为她曾经的师姐，我有句话想要当面问她。” “林大人……不至于连如此合理的请求都要拒绝吧？” 林安自认是个体面人。 体面人自然不可能拒绝“合理的请求”。 更何况……求他的还是个美女。 在征求过怜月的意见之后，两方在一众侍卫的监控下，于庭院中见了面。 怜月的伤势并不算重，甚至比不上异界行者在紫韵胸口开的那一枪。但因为她的实力弱了一些，所以此刻的面色依然显得有些苍白。 在林安的陪同下，怜月在距离甄窈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对后者遥遥一拜：“师姐。” 第一百八十章 决战云城之巅(21) 甄窈冷笑一声：“我可当不起你的这句师姐。” “师姐说笑了。”怜月柔声道，“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我始终拿你当最亲近的师姐看待。” 此话一出，甄窈彻底被激怒了。 “过去？”她气极反笑，“你还敢跟我提过去？” “师姐……还在恨我当初与你争夺阁主之位？” “我既已选择叛出师门，你觉得我还会在意阁主的位置吗？”甄窈语气凶狠，“我之所以恨……是因为你使用的那些卑劣手段！” “那时的我恪守门规，根本不曾与外人有过任何接触，更别提对象还是那般名声奇差的风流浪子！” “与他同流合污的人明明是你，凭什么要让我背上这等骂名！” 面对甄窈的声声质问，怜月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反而满是悲悯地望着面前的这位同门。 “师姐，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那么天真。”怜月的声音如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身为一阁之主，只有仁慈是不够的……还必须足够狠心才行。” “无论下毒、污蔑、栽赃还是陷害……都只不过是竞争的手段而已。” “在我向你泼脏水的那一刻，你需要做的是见招拆招。自证清白、偷袭暗杀，或者干脆把帽子反过来扣给我……这都是合理的应对方法。” “可惜……你最终选择的竟是向师父告密，想要让师父来为你平反。” 怜月摇了摇头，“何其愚蠢。” “师父之所以将你的资格取消，恐怕也是因为对你彻底失望了吧。” “一个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的人……如何能相信她拥有管理整个云仙阁的实力呢？” “我……”甄窈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争辩几句，却又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怜月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竞争过程中的正当手段罢了，所以我不应该恨她，而是应该……怨恨自己的无能？ 甄窈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反驳对方。 见她这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怜月叹息一声，转身朝林安行了一礼：“林大人，甄师姐虽然投靠了潜龙城，但从未做过对景国不利的事情，还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放心吧，怜月。”林安点头道，“我不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 “多谢林大人……” “啊——真是受不了了。” 突然，一道有些陌生的女声响起，在众人的耳畔回荡着，“再听下去，我都要被恶心吐了。” “谁？！”怜月一改先前的柔弱，“噌”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听声音……”林安同样警惕起来，“似乎是之前的刺客？” 怜月望了眼四周，语气愕然：“怎么……突然起雾了？” 就在两人交谈的这短短十数秒的时间，半空中的雾气迅速堆积，很快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望着这诡异至极的场景，林安不敢托大，伸手想要带着怜月撤离。 下一秒，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有东西靠近了！ 林安来不及细想，更无法分辨出袭击究竟来自哪个方向，只能凭借着直觉向右侧方躲避。 就在他迈开脚步的刹那，几不可闻的破空声传来。 隐藏在浓白雾气中，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飞来的……是一枚金簪。 缠绕着黑色雾气、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金簪！ 林安的危险预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晰过。 清晰到仿佛有个声音正在他的脑海中叫嚣。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被它伤到！ “想躲？”陌生的女声再次响起，“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爆！” 话落，急速飞行的金簪突然炸开。 一道比夜色还要浓稠数倍的黑雾张牙舞爪地朝林安扑了过来，半途中竟幻化出了模糊的人形，仿佛索命的厉鬼一般！ 【特殊物品：喜鹊登梅簪（改）。】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弱。】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女性玩家。】 【特效1：尤人。使用金簪攻击人形生物时，造成的伤害翻倍，并可触发“流血”效果。】 【特效2：怨天。消耗200点灵力值引爆金簪，为敌人带来永世难以磨灭的诅咒。】 【备注：怨恨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之一。不仅能够重创他人……同样也会在不经意间，埋葬自己。】 在林安惊惧的目光下，黑影径直钻入了他的体内！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阴冷席卷全身，四肢被冻僵了似的沉重异常，连动一动手指、转一转脖颈仿佛都成了一种奢望。 “林大人！林大人！”怜月急切地呼喊道，“你怎么样了，林大人！” “……” 林安艰难地张开嘴巴，却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说不出来。 这一刻。 亲眼目睹了整场变故的甄窈懵了。 她甚至连悲伤都顾不上，满脸茫然地转头四顾，然而映入眼帘的就只有浓郁到了极致的白雾。 “愣着干什么？” 身旁陡然传来一道低语，“现在不走，是在等他们援兵赶到然后把你抓起来吗？” 甄窈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并把她向身后扯去。 她顺从地跟上，试探着问道：“……贝姑娘？” “是我。” “你没走？” “我的任务还没完成，为什么要走？” 任务？ 甄窈想起了什么，干巴巴地说道：“原来……你们说要重伤林安……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了。” 贝璐丹蒂一副“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语气，“不然我干嘛要大费周章地潜进来？” 如果只是要抓卧底的话，早在林筱筱和东方瑾暗中离开驿站的那一刻就已经成功了好吗？ 不过……甄窈没有背叛的事实确实让她有些意外就是了。 甄窈不解：“你之前不是说相信驰姑娘一定能赢吗？” “你这话说的……能赢又不代表能赢得轻松。林安又不弱，万一驰豫在和他战斗的时候受伤了怎么办？” “原、原来如此……” 在贝璐丹蒂的带领下，两人躲开了一波又一波搜查的侍卫，成功从后院的围墙翻了出去，钻进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马车里。 见她们进来，迟愈的右手轻轻抚过膝上的纯白桂冠。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辆好似被雾气笼罩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夜色之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决战云城之巅(22) 确认过周围的安全之后，云澜霞影迫不及待地问道：“情况如何？成功了吗？” “当然。”贝璐丹蒂骄傲道，“诅咒已经种下，就算林安能找到解咒的方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只要诅咒一天没被解开，他的实力就会遭到一定程度的压制……虽然我没实践过，但削弱个两三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她轻叹一声，“可惜就是当初找到的怨灵质量差了些，否则效果肯定能更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密切关注着外界情况的迟愈转头望来：“我有个问题……如果现在我的手上有一个灵魂强度极高的怨灵，是否能够提升诅咒的效果？” “这个……应该可以吧？”贝璐丹蒂不确定地道，“按理来说是行得通的，毕竟‘诅咒’的来源就是怨气，若是那个怨灵能做到附身，引爆诅咒的难度应该不大……” 迟愈轻轻点头。 虽说只是猜测……但让夏塔尝试一下又不会损失什么。 失败了无所谓，可若是成功……那可是能让明天的战斗简单数倍的大好事。 一旁，甄窈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们的对话上，而是兀自低头垂眸，脸上的表情迷茫而又痛苦。 贝璐丹蒂忍不住“喂”了一声：“不要陷入敌人的语言陷阱里啊。” 如果不是怕甄窈听不懂，她甚至都想把自己多年总结的“反pua”经验灌输给她了。 “不管你的那位师妹给出了怎样的理由，她故意设计陷害你都是不争的事实。” 贝璐丹蒂表情认真，“什么能力不足，什么对你失望……抛开这些明显是在为自己开脱的说辞，你们俩的恩怨完全可以总结为一句话——” “怜月为了阁主之位视门规如无物，勾结外人、陷害同门。事后非但不感到羞耻，反而以此为荣……甚至想要将你这个受害者钉在耻辱柱上。” “如果非要说你在整场事件中有什么过错的话……”她顿了顿，“那么多年都没有看清身边至亲之人的本质……实在是太愚笨，也太天真了。” 不仅是为了上位可以毫不犹豫对同门师姐下毒手的怜月……甄窈的那个拉偏架的师父在她看来也同样不可理喻。 不，归根结底，整个“故事”的基本逻辑就有问题。 一个全部由女子组成，对男女之事无比忌讳的宗门，其掌权者在知道甄窈是被冤枉的前提下，不去惩戒残害同门的罪魁祸首，反而指责受害者能力不足？ 这未免也太抽象了点。 比起不需要逻辑的现实世界都不遑多让好吧？ 甄窈苦笑一声。 “谢谢你安慰我。”她满脸的怅然，“过去我也一直认为我没有错……” “但若真是如此，为何无论师父还是云仙阁的其他姐妹们，全部向着怜月……哪怕我被当众取消竞争资格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很简单。” 一直旁听的迟愈眼眸轻抬，“因为怜月是‘主角’。” 正两眼放光、聚精会神地吃瓜的云澜霞影歪了下头，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 “……主角？”甄窈茫然。 贝璐丹蒂点头：“就像‘君权神授’一样，‘主角’也是上天赐予某一部分……或者说，某几个人的特权。” “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比别人更容易成功，犯错后也更容易被他人原谅。即便心如蛇蝎、品行不端，外界也会主动为他们找好理由。” “模糊事实也好，颠倒黑白也罢……他们总能找到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贝璐丹蒂笑了笑，“怎么样，听着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甄窈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怜月？” “不仅是她，还有林安、陈怀真以及花穆瑶。” 贝璐丹蒂沉声道，“你难道不觉得，你那些无条件支持怜月的同门，很符合我之前的描述吗？” “甚至……如果当初的受害者不是你，或许你也会加入到那些人的行列中，被‘主角’的光环所蒙蔽，去指责、迫害一个或许没有任何过错的‘反派’。” “怎么……” 甄窈将后面的“可能”二字咽了回去，眼神中满是后怕与恐惧。 她想起了之前自己心中那片刻的动摇。 ——既然所有人都与怜月站在一起，那就说明是我做错了。 奇怪……这种想法，是怎么跑到自己脑子里来的？ 为何她会觉得……恪守门规、被人陷害的自己有错？ 看着甄窈震惊的表情，贝璐丹蒂轻轻舒了口气。 还好……还有救。 比朋友遇到渣男更让人感到头疼的，是劝分之后朋友依然不愿意分手。 单纯只是想想就觉得自己血压都要高了。 回过神来的甄窈闭了闭眼：“过去我一直想不通，那些话本子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们为何会喜欢上一无所有的穷书生，甚至为了他不惜与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决裂……” “现在想来，恐怕也是因为穷书生是话本的‘主角’吧……” 她苦笑一声，“可是我不明白……上天为什么会让那样的人成为‘主角’？” 角落里的云澜霞影举手：“这个我知道，穷书生是主角的原因是写话本的人本身就是穷书生，至于林安为什么能当主角……可能天道一时眼瞎？” “或者上帝当初创造角色的时候手滑，多倒了些‘气运’在名为林安的杯子里？” 贝璐丹蒂毫无障碍地get到了同伴的陈年老梗，忍不住笑道：“在咱们的神话体系中只有甩泥点子的女娲，可没有创造一切的上帝。” “……也是哦。”云澜霞影挠了挠头。 甄窈虽然没怎么听懂，但看着两人无忧无虑的笑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牵起嘴角。 或许…… 他们就是来帮助世人，揭开林安那些家伙的真面目的吧？ …… 与此同时。 潜龙城。 林序之站在观星台上，静静地看着漂浮在他面前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千纸鹤。 半晌，他颔首道：“我知道了。” “师父……不感到意外吗？”云潜的声音自纸鹤内响起。 林序之面色清冷：“她和她的母亲很像。” “师母？” 林序之没再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明天的比赛，有把握吗？” “林安的实力很强，即便是我对上他，也不敢说一定能赢。不过那群天外来客倒是一副很有信心的模样……” “即便胜利了，也绝对不能大意。” “师父放心，我明白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决战云城之巅(23) 林序之长袖一挥，将纸鹤收入囊中。 他走下空无一人的观星台，一路来到城主府中那间属于他的院落。 主卧的方向，隐约透露出了暖黄色的灯光。 林序之推门而入，屋内，身穿宫装的貌美妇人抬头望来。 她展颜一笑：“你回来了……” “前天晚上筱筱临走之前，你都对她说了些什么？” 林序之面无表情地打断妻子的话，“你是不是把林安的身份告诉她了？” 宫装妇人脸上的笑容一僵。 房间里安静了数秒。 她缓缓吸了口气：“安儿也是我的孩子，是筱筱的亲哥哥……筱筱有权利知道真相。”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知道真相之后会如何选择？做出选择之后……又是否有能力承担后果？” 林序之眸光沉凝，“你可知，她今晚背着潜儿，将我方的计划全部透露给了林安。这样的行为已经等同于通敌叛国！” “若不是碍着那点同门的情分，潜儿现在就能将她抓捕归案，甚至就地斩首！” “通敌叛国？” 宫装妇人冷笑一声，“筱筱只是想保护她的哥哥而已，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有什么错？又何来的通敌，何来的叛国？” “归根究底……当年若不是你执意要将景国龙脉所化的螭龙封印在安儿体内，又怎会导致如今这等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局面？！” 她抬起头，眸中的恨意与悲戚互相交织，“那可是我们的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怎么下得去手！” 林序之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为了复国，也为了我的大道……这是必要的牺牲。早在多年以前，林安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可为什么一定要是安儿！”宫装妇人凄声道，“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孩子！” 林序之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话。 那淡漠至极的目光仿佛在说—— “为什么不能是他？” 长久的寂静之后，宫装妇人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她颤抖着嗓音，不断哀求着：“求求你放过他……那是我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身为母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灭亡……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求求你……就当是为了我和筱筱，放过安儿好不好？” 林序之轻轻阖上双眸：“以后你就安心在此处住下，待筱筱回来，我会让她过来陪你。” 宫装妇人猛地瞪大眼睛。 这是……要软禁她和女儿？ 林序之无视了妻子那惊讶的目光，转身离开之际，最后丢下了一句极轻极淡的话语。 “当初我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在陪他去死和独自存活之间选了后者。” “既已做出决定……那就不该后悔。” …… 次日。 演舞台。 “这就是最后一战了啊……”莫笙望着远处的一片人山人海，不由感叹道。 云潜倒是没他这么乐观：“一切未有定论之前，说什么最后一战还是有些太早了。” 他转头看向迟愈，“虽然昨晚的计划成功了，但林安此人的后手不少，想要顺利拿下这局比赛……很难。” “还是那句话，尽力即可。”云潜放松地笑了笑，“就算今明两天都败了，我也有把握拿下第五场战斗的胜利，所以驰姑娘不必有太多心理压力。” “明白。” 迟愈点点头。 她最后整理了一下装备，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慢步走上擂台。 对面，林安几乎在同时停下脚步，表情严肃地凝望着自己的这位敌人。 台下，云州百姓的呼喝声一浪高过一浪。 “林大人！” “一定要赢啊！” “干净利落地打败她！” “……” 如果是平时的林安，恐怕早就已经把擂台赛当成粉丝见面会，一边朝着漂亮的对手抛媚眼，一边回应民众们的期待了。 然而…… 此刻的他怨灵缠身，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发挥出正常实力的八成……连比赛都不一定能赢下来，自然没那个精力去“安抚民心”。 不过好在……他向来喜欢做两手准备。 就算他今天输了，潜龙城也别想得到一个完好无损的云州！ 想到这里，林安的眼神变得越发犀利。 迟愈握紧手中的【暗灵十字】，后撤半步，摆出了备战的姿势。 “云州之争，第三场……” “裁判”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战斗……开始！” 话音刚落，林安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急速冲向了迟愈！ 迟愈没有任何的迟疑，【暗灵十字】瞬间变换形态，银白的长剑灵活的仿佛一条纤细的毒蛇，稳、准、狠地刺向他毫无防备的胸口。 林安被她如此迅捷的反应速度惊到了，连忙抽剑回防。 当！ 两道白光一触即分。 感受着掌心处传来的震动，林安心中一喜。 他的这位对手虽然敏锐，但力量方面似乎有些欠缺……总而言之，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强！ 哪怕他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也有很大概率能够取胜！ 带着这样的想法，林安不敢有任何的拖延，再次发动了突袭！ 顷刻之间，两人便交手了数次。 尽管迟愈每次都能凭借着超乎寻常的反应速度躲开或者防住林安的袭击，但虎口处传来的震感却愈发强烈，仿佛下一秒就会崩裂一般。 果然，等级还是太低了啊…… 迟愈发自内心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战斗方面的不足，然后……果断收剑后撤。 眼看着她手中的长剑消失，变成了一条坠有十字架的银色手链，林安深感疑惑的同时也不免心生警惕。 他可是从陈怀真那里听说过，这女孩是个提前炼出法力的天才……在具体情报缺失的情况下，谁知道她走的是怎样的一条“道”。 说不定核心攻击方式就是借助十字架配饰对敌人进行诅咒呢？ 当然，无论再怎么警惕，他也不可能就这样驻足远观，坐视迟愈“念完咒语”。 面对再次持剑杀来的林安，迟愈不慌不忙，在【冠冕】的帮助下消耗100点灵力值，成功将自己的神秘天赋点到了d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决战云城之巅(24) 独属于海妖的缥缈歌声薄雾一般扩散开来，所唱出的旋律却是慷慨激昂，仿佛漆黑浪潮中那足以劈波斩浪的船歌。 名为“不屈”的增益buff瞬间被套在了迟愈的身上。 【不屈：体力、灵力、生命上限提升100%，所有道具评级上升一个等级（持续时间一分钟）。】 100点灵力再次消耗，迟愈的系统面板上，“格斗天赋”后面的字母随即变成了“d”。 恰在此时，一抹寒芒裹挟着凛冽的寒风，精准地刺向了她的胸腹！ “叱嘤”一声，雪白的剑刃直接将眼前的少女拦腰斩断！ 然而，下一秒，一切就宛如泡影一般迅速破碎。 技能——【幻影留痕】！ 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擂台，林安愣了一下，紧接着，强烈的危机预感突地涌上心头。 在后面！ 林安没有任何犹豫，反手向后挥出一剑。 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剑刃上传来的巨大力道让林安连退数步方才站稳。 听着手中长剑那“嗡嗡”的悲鸣声，林安的内心满是惊骇。 短短数秒的时间，他的这位对手不仅身法矫健了不少，出手的力度也比先前重了近一倍……就连那把银色的细剑都变得更加锋利，仿佛重新开了刃一般。 这种堪称全方位的提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林安的好奇只维持了一瞬，便被战斗经验丰富的他强行压下。 目前的战况……可不允许他分神。 此刻，台下。 云潜神色严肃，心道一声“果然”。 在看到林安凭借着直觉预测到迟愈的动作，转身挥剑迎击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林安已经初步具备了武者最重要的技能之一。 ——危险预感。 而这，是迈入通玄之后才能获得的能力。 还好……还好他听从那群天外来客的意见，提前将林安的力量削弱了一部分，否则这一战……驰姑娘几乎是必输！ 可即便如此，云潜的心中依然有些不安。 曾经短暂发挥出通玄后期实力的林安……真的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类似的念头同样出现在了迟愈的脑海中。 她虽然不清楚林安有过怎样的奇遇，但她知道一点。 林安，天命之子。 没点底牌防着，没点大佬护着……那还能叫“天命之子”？ 所以，尽管现在的她处于优势，也没有一分一毫的松懈。 迟愈看准时机，再次朝林安的侧颈处砍去。 林安咬紧了后槽牙，不得不再次举剑格挡。 经过“不屈”强化后的【灵之剑】虽然评级未有变化，仍旧是“残缺”，但它的攻击力本就是“中等”，增益buff套上去之后哪怕没有质的变化，也已经无限接近于下一个层次。 岂是低武世界的这些“破铜烂铁”可以比得上的。 连续多次的斩击早已让林安的佩剑不堪重负，因此，迟愈这一击正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斩断了那柄由精钢所铸的的利刃。 失了武器的林安显而易见的慌乱起来，哪怕有“危险预感”这个近乎bug的能力，对上迟愈那越发凌厉的攻势时也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次杀招，再一回神，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已经被对手逼到了擂台边缘。 虽说这场“云州之争”没有太过详细的规则，但他若是被打下擂台……也近乎等同于输掉比赛了。 总不能跌落之后再厚着脸皮爬上来吧？！ 迟愈精准捕捉到了林安眼神中的那一抹慌乱。 她的双眸轻眯，抬手一剑点向了对方的前胸！ 这一刻，林安的眼前陡然闪过了一幅画面。 他为了躲避这一招朝着右侧方退了半步，可对面的女孩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手腕轻轻一转，如蛇一般灵活的长剑就再次咬了过来，径直刺入了他的咽喉。 林安的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既然向右躲避是必死的结局，那向左这条路……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走。 原因很简单。 哪有埋陷阱只埋一条路赌运气的道理？ 所以……他若是不想被重创，唯一的选择就是后退。 是向后一步输掉比赛？ 还是偏向虎山行，赌自己能够避开那致命的一剑？ 无需思考，林安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他忽地大喝一声，体表突然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林安的脸上带着丝狞笑，面对眼前那削铁如泥的剑刃，他竟是不退反进！ 迟愈长眉微挑，并没有选择收剑回防，而是一转攻势，瞄准了林安那脆弱的脖颈。 极为轻薄而又极其锋利的剑刃“当”的一声撞在林安的皮肤上，却仿佛砍在了钢板上一样，给迟愈的感觉甚至比他之前的那把剑还要坚硬。 眼见着林安像一辆坦克似的撞过来，迟愈毫不犹豫地退后数步，从道具栏中取出了另一件特殊物品。 【祈愿水晶（改）】！ 一道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林安前进的脚步莫名停了下来，混杂着僵硬、惊讶与恐惧的复杂表情出现在了那张英俊的面孔上。 突然。 一股浓郁至极的黑气自林安的脚下涌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念，在半空中恣意挥舞着自己的爪牙。 林安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起来，配合上那似乎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气……简直和故事里那些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模一样。 擂台下方，正在观战的云州百姓们还未来得及为“逆风翻盘”的林安欢呼，就亲眼目睹了如此震撼的一幕，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 就连亲手种下诅咒的贝璐丹蒂，看到林安的这个状态都不由得一怔。 联系迟愈昨晚问她的那个问题，不难猜到，迟愈这是又找了个怨灵驱使其附在了林安的身上，将本已经被镇压了一部分的诅咒重新引爆了。 但她没有想到……迟愈手上的怨灵质量这么高。 她当年找到的如果是这等质量的怨灵，【喜鹊登梅簪】何至于才落得个“稀有”的评级？ 林安……这下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正如贝璐丹蒂所料。 在诅咒的侵蚀下，林安体表的“护体金光”瞬间溃散。 迟愈悄无声息地欺身而上，毫不留情地挥剑斩下！ 场外，一道雪亮的剑光急速飞来，精准地为林安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迟愈轻轻皱眉，看了看那柄漂浮在半空中，正在不断震颤的飞剑，又看了眼台下保持着出剑姿势的陈怀真。 斟酌片刻，她还是放弃了进攻，并拉开了与林安的距离。 “很可惜。”迟愈扫了眼表情凝重的林安一行，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宣告着一个对他们来说无比残酷的事实。 “你们输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决战云城之巅(25) 随着夏塔的回归，围绕在林安四周，禁锢着他行动的黑气也迅速消失。 恢复了正常的林安双眸低垂，数秒后，才终于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掠过远处的迟愈，扫过神色紧绷、以手按剑，似乎随时可能冲上来的云潜，最后投向了呆立在台下的“观众”。 他嘴角抽动，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擂台赛……是我们输了。” 闻言。 陈怀真的表情五味杂陈。 花穆瑶不忍地挪开视线，眼底隐约泛起了泪光。 擂台下方，那成百上千的云州百姓沉寂了许久。 终于，一道高亢的嗓音响起：“林大人您放心！我们生是景国人，死为景国鬼！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向反贼屈服的！” “没错！林大人，我们等着你收复云州的那一天！” “林大人！我们相信你！” “林大人……” 起先只是寥寥数人在呼喊，可激昂的气氛很快就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演变到最后，甚至连远方街道上都出现了振臂高呼的人影。 林安欣慰的笑了。 云潜面沉如水、迈步上台，静静地看着下方群情激奋的百姓们。 见到自己的这位“宿敌”，林安收敛起笑容：“按照约定，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城郊收服那一半的国运了。” “不过……”他看了眼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林某有个不情之请。” “林兄请说。” “我希望潜龙城的军队，能在今夜子时之后再进驻云城。” 云潜眉头轻蹙：“林兄这是……想要将城中百姓撤走？” “果然，什么瞒不过云兄。”林安大方承认了自己的意图。 一旁的迟愈暗暗点头。 台下的这些代表着云州百姓的观众们立场十分明确，明摆着告诉云潜，就算你成功占领云州，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人心涣散的空壳子而已。 如果云潜想要将云州打造成大本营，非但无法从本地人这里得到任何帮助，反而要经常提防一些坚定的景国人士搞破坏。 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吃力不讨好。 所以……在近千名观众“举旗呐喊”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了所有云州百姓的结局。 为了能赢下这场复仇之战，为了能让潜龙城的军队有一个安稳的大后方，云潜有且只有一个选择。 ——屠城。 所以……无论林安这个“天命之子”多么名不副实，只要他还有点智商，就必须提出撤离百姓的要求。 若是他今天一句话不说，日后云州如果真的被屠……景国人第一个恨云家，第二个恨的恐怕就是他林安。 当然，云潜答不答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云潜沉默片刻：“酉时。” 他身形笔挺、神色坚毅，“最迟酉时，潜龙城的军队就会敲开云州的大门。” “……好。” 林安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抱拳行礼道，“多谢云兄成全。” …… 擂台赛散场时大约是巳时三刻……换成玩家们熟悉的二十四小时制，就是九点四十五分。 距离云潜和林安约好的酉时，还有七个多小时。 比赛结束之后，驻扎在云州的景国军队和林安等人的侍卫联合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将“撤离”的消息传遍了全城。 这一刻。 哀怨者有之，麻木者有之。 痛哭流涕者有之，高声咒骂者亦有之。 可不管是怎样的反应……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死亡的脚步一寸寸的逼近。 百姓们只能将种种复杂的情绪吞入腹中，默默收拾好包裹行囊，准备在官方部队的掩护下离开故土。 没有人知道，这一走……究竟还有没有落叶归根的时候。 在一片喧嚣、混乱中，唯有一处地界依然保持着平静。 那就是住着云潜一行的驿站。 此刻，六位玩家齐聚在了莫笙的房间里。 异界行者看了眼系统面板：“明明已经打赢了擂台赛，主线任务却没有完成……所谓的‘帮助反贼赢得夺城战的胜利’，不会是让我们帮潜龙城打下景国都城的意思吧？” 他开了个玩笑。 “怎么可能。”贝璐丹蒂也是笑道。 云澜霞影提出了一个假设：“难道是要等潜龙城彻底接管云州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莫笙顿了下，“‘天命之子’也许还有胜算。” “啊？”贝璐丹蒂不解，“他们把国运都输掉了……这都还有胜算的话，那这挂也开得太大了点吧？” 在她的认知中，“国运”可以说是玄学上的一国之本。一旦被敌方夺取……基本就没有再翻身的可能了。 “要不怎么说是天命之子呢？” 莫笙打了个响指，“再说，云潜不是还没拿到那一半的国运吗？” 这也行？ 异界行者等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吐了一句槽。 就在众人讨论“要不要现在就撺掇云潜去收服国运，未免夜长梦多”的时候，话题的主人公充分践行了“说曹操曹操到”这一因果律定理，敲开了莫笙的房门。 而他这次过来的目的……正是邀请玩家们与他一起前往城郊，去取回林安埋藏在那里的景国国运。 …… “根据打听到的消息，第一批撤离的百姓将在未时离开云州。” 一路上，云潜毫无保留地向几位至关重要的协助者输送着情报。 “不过说是云州……但真正能撤走的，也就只有这座城池中的数万人而已。”他撩开马车的窗帘，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楚是同情还是不忍。 “就算离开了云州，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挨过这近千里的长途跋涉。” “即便成功抵达下一个州府……如今景国国库空虚，恐怕也难以供养这么多人活到来年秋收……” 迟愈看了眼窗外的街景，片刻后，突然低低吐出了一个词。 “流民……” 云潜一怔，随即点头道：“没错，他们……就只有成为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流民这一条路可走而已。” 他压低了嗓音，似有些唏嘘，又似乎有些怅惘。 “这就是战争……”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决战云城之巅(26) 即将正午的时候，迟愈一行总算是抵达了城郊。 见到他们，守在外围的景国士兵露出了悲怆而又绝望的表情。 云潜无视了他们复杂到了极致的反应，率领着一众玩家迈入了所谓的“埋葬国运之地”。 那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原野，只在视界的正中央砌了一座十丈见方的石台。 石台的最上方摆放着一尊足有半人高的青铜大鼎。 在云潜的热情相邀下，众玩家推脱不过，只得与前者一同登上石台。 踏过整整九级台阶后，众人终于看清了青铜鼎内部的景象。 ——云雾缭绕，星光璀璨，仿佛繁星高悬的天空一般，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云潜倒没有像几位“见识短浅”的玩家那样被虚幻的美景所迷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内心翻涌而起的阵阵紧张与兴奋，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云潜上前几步，双手捧起铜镜，轻柔而坚定地将其放在了青铜鼎的正上方。 铜镜并没有在重力的作用下急速坠落，而是平稳地悬浮在半空，极具韵律感的缓慢旋转着。 一道道金色的光辉不断自铜镜中逸散出来，如流星一般没入地面。 这一刻。 迟愈等人的脚下，互相交织、纠缠的纹路骤然亮起，短短数秒的时间便形成了一座完整的、足以覆盖住整个石台的阵图。 青铜鼎中，那星空似的云雾猛地涌动起来，仿佛正有人拿着无形的长棍在里面不停搅动。 忽然间，一声龙吟响彻云霄！ 在玩家们震撼的眼神下，一条金龙从青铜鼎内一跃而起，半是主动半是抗拒地钻入了铜镜之中。 此前一直稳如泰山的铜镜顿时颤动起来，不停地发出“嗡嗡嗡”的响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崩坏一样。 云潜的神色越发凝重。 他抽出长剑，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道。 涌出的鲜血刚一落到地面就迅速被金色的纹路所吸收，不一会儿，阵图以及铜镜之上就泛起了不详的血光。 被封印在铜镜内部的小金龙也不再挣扎，缓缓合上了那双赤金色的兽瞳。 景国的国运，正在被一点一点的炼化。 …… 与此同时。 潜龙城一方落脚的驿站。 东方瑾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佩剑，双眸低垂，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吱呀”一声。 房门洞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东方瑾抬头望去，有些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一袭青色长衫，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桃花眸熠熠生辉。 陈怀真笑道：“我是来接你离开这里的。” 东方瑾忍不住皱眉：“即便云潜猜到了什么，只要师父还在，他就不会对我动手。毕竟，潜龙城想要赢下战争，凤栖宫的帮助不可或缺……” “瑾姐。”陈怀真笑得更加开怀，“你难道真的以为，这一局是云潜胜了么？” “……你什么意思？” “瑾姐不必多问，你只需要知道……若是林序之不能及时赶来，别说是收服云州，就连云潜自己都可能会折在这里就行。” 东方瑾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的。”她低声说道，“我们立场不同，我不可能跟你一起回景国。” “我明白。”陈怀真的语气再真诚不过，“但现在的我只是单纯的想救你而已。” “至于离开云州之后你是要和我一起去景国，还是选择回到凤栖宫继续与我为敌……我都不在乎。” “瑾姐。”陈怀真拉起东方瑾的手，“跟我走吧。” 东方瑾默许了他的行动。 两人刚一踏出房门，就与迎面走来的甄窈撞了个正着。 甄窈仔细看了眼陈怀真的长相，再看看他和东方瑾交握在一起的右手。 短暂的震惊过后……转身就跑！ 东方瑾脚步微动，却没有冒然追出去：“……不用管吗？” “时间不够。”陈怀真摇摇头，“而且……她逃不掉的。” …… 太阳，逐渐向着天空的正中央移动。 站在迟愈几人的角度，可以看到铜镜中小金龙的身形越发透明。 即便他们对玄学一窍不通，也能够理解，这是“国运”即将被彻底炼化的表现。 到了这一步，精神始终高度集中的云潜不由松了口气。 待到金龙完全消失不见，他迈开脚步，刚想伸手收回铜镜。 然而，下一秒。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铜镜的镜面陡然崩碎！ 云潜一愣，下意识想要后退，却不想，脚下的石台竟突然晃动起来。 他一脚踏空，狼狈的踉跄两步，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怎么回事？”深知自己平衡能力不行的异界行者慌忙扒拉住了身旁的无名神，“地震？” “不……” 云潜的反应也是奇快，向来表现得温文尔雅的他，此刻看起来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我们被林安摆了一道！”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将国运输给我们！” 怪不得…… 云潜的内心瞬间被悔恨的情绪填满。 怪不得，今早比赛结束的时候林安说的是“他们输了擂台赛”，而只字不提云州……原来从一开始，林安就没想过要把云州完整地交给潜龙城！ 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名满景国、得万千国民爱戴的“林大人”，竟然是个满口谎言的伪君子！ 此时的玩家们也纷纷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们单知道“天命之子”在私生活方面有些混乱……但万万没有想到，身为“主角”的林安等人竟会这么无耻。 真就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只有胜者才是正义”的忠实信徒？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 迟愈一把抓住旁边的贝璐丹蒂：“快逃！” 林安既然在“国运”上动了手脚，自然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按照她的想法，趁此机会将云潜这个敌方重要角色以及随他而来的心腹一网打尽，才是最好的选择。 换而言之……林安必定还有准备！ 这个时候，无需去考虑所谓的“准备”是什么，又是否强大到足以将他们扼杀在此……闷声逃跑才是正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决战云城之巅(27) 云潜显然也深谙这个道理。 他一把将破碎的铜镜捞在手中，蘸着掌心处未干的鲜血在损坏的镜面上画了个简易的符号，阻止了铜镜的进一步崩毁。 云潜抬头看向一众玩家，思路极为清晰：“‘运’乃一国之本，其与民众的关系正如鱼和水。” “鱼固然要依附水才能够生存下去，但相应的，水中没了鱼，也只能逐渐化作一潭死水而已。” 莫笙皱了皱眉，大脑飞速转动：“你的意思是，只有有人的地方国运才能凝聚？” 一旁，云澜霞影和异界行者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迷茫与无奈。 如果不是情况实在不允许，他们绝对要吐槽一句……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再谜语人了好吗！ 要不是队伍里有莫哥在，他们说不定都听不懂云潜的隐喻。 迟愈倒是毫无障碍地理解了两人的对话：“也就是说，林安若是基于国运设置的陷阱，我们只需要离开云城就能够逃出覆盖范围？” “没错！只怕……” 云潜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只怕……没有足够的时间。 几人以最快的速度跃下石台，还没站稳，云澜霞影那略带颤抖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那、那是什么……” 循着她的视线，众人相继抬头，朝着远处望去。 云州城正中心的天空上，一条巨大的金色长龙自密集的云层中探出头来。 “我……”异界行者张了张嘴，一声国骂差点脱口而出。 对付我们几个小角色而已……没必要用上这等阵仗吧？ 遥远的天际，金龙那庞大的身躯在云层中肆意挪动着，若隐若现的金色鳞片折射着刺眼的阳光，让每个敢于直视它的人都不自觉的心生畏惧。 金龙前爪下按，一双赤金色的眼瞳不断扫视着四周，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很快，它望向了迟愈等人所在的方向。 将玩家们纳入视野的那一刻，那双漂亮的兽瞳微微一缩。 与此同时，云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也是即将迈入通玄境的武者，危险预感虽然没有真正的通玄那般强大……但在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还是很敏锐的。 而且，换个角度来看，能让他这样一个伪通玄有如此清晰的感应……金龙所带来的威胁可见一斑。 ——绝对无法匹敌！ 别说正面接敌了，云潜甚至怀疑，这条金龙只要打个喷嚏，就能把他们这几个通脉后期的“高手”全部淹死。 意识到这一点，云潜果断从腰间摸出一只金色的千纸鹤，一催内劲，橙色的火焰凭空出现，转眼间就将纸鹤烧成了灰烬。 这是他和林序之之间所独有的联络方式，一旦将负责传讯用的纸鹤烧毁，就意味着他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危机。 致命的危机！ 做完这一切，云潜高声提醒道：“分开跑！” 只要金龙无法做到一招灭杀他们所有人，兵分多路就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更何况……相较于雇佣军性质的几位天外来客，林安更忌惮，也更想杀的肯定是他。 分散开来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帮他们吸引一下火力。 并非舍己为人，只不过是觉得……没必要多拉上几个人一起去死而已。 话音未落，莫笙却是停下了脚步：“来不及了……！” 在他开口的同时，隐藏在云层中的金色长龙缓缓张开巨吻，一团深绿色的雾气迅速凝聚成型，随着金龙的吐息，如焚天灭世的火焰一般朝着石台的方向急坠而下！ 此刻，莫笙也是果决无比：“都到我这里来！” 迟愈等人一语不发，瞬间汇聚到了莫笙的身边。 云潜犹豫了半秒，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这位天外来客的决定……看那巨龙出手的声势就知道，单凭他自己是肯定防不住这一招的。 反正都是要死……聚集和分散也只不过是葬身之处有所区别而已。 待所有人都挤进了自己周围一米的范围内，莫笙立即捏碎了手中的一个巴掌大小的五彩泡泡。 【特殊物品：泡沫梦影。】 【物品属性：消耗品。】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神秘天赋e。】 【特效：消耗200点灵力值，以施术者为中心撑起半径为一米的“领域”。】 【备注：吾之目光所及，皆为梦幻泡影。】 一道球形的屏障迅速撑开，将云潜以及一众玩家尽数笼罩其中。 下一秒，深绿色的“火焰”狠狠撞在了五彩的泡泡之上！ 伴随着玻璃碎裂似的清脆响声，透明的屏障剧烈颤动起来。 莫笙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旁观的迟愈同样紧抿着双唇。 犹记得在姒嬛山脉，她和探岭新闻社的几位同事初见大海胆的时候，秦臻也曾使用过类似的道具。 而那时候的五彩泡泡……可是能在副本boss的全力攻击下撑住十秒以上的。 可是现在……竟然只坚持了不到一秒，就有崩毁的趋势。 这样的对比，让迟愈的内心不免有些发寒。 就算莫笙拥有数量众多的道具与技能……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击，恐怕也只能束手无策、望洋兴叹。 咔擦、咔嚓…… 密集的裂纹自火焰与泡泡的相交之处蔓延开来，眨眼间便游遍了整片视界。 此刻，众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阵绝望。 他们毫不怀疑……泡泡一旦被击破，他们绝对会在刹那之间被那道深绿色的火焰焚烧致死！ 呼…… 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迟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她缓缓合眸，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的、由互相交缠的花与叶组成的纯白冠冕散发出了极为耀眼的银色光芒！ 这一刻，已是强弩之末的五彩泡泡“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化作一团彩色的烟雾，转瞬便被冠冕吞噬殆尽。 眼见着泡泡破碎、火焰将近，异界行者几人下意识就要紧闭双眼，带着满脸的不甘与悲痛，准备迎接死亡。 然而，预想之中的、烈火焚身的痛感并未如期而至。 月光一般的银色光辉在四周环绕着，如铜墙铁壁，守护在众人的身侧，将代表着不详的火焰牢牢隔绝在了半米开外。 不得寸进！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决战云城之巅(28) “这是……” 贝璐丹蒂先是有些惊讶，然后露出了极为惊喜的表情。 她想起来了！ 在上个副本……在那个给她带来了诸多痛苦回忆的、由橘猫统治的“颜之国”中，她曾经见过相似的银色光芒！ 是驰豫所拥有的那件能够防御所有神秘类技能的特殊物品！ 贝璐丹蒂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迟愈。 在看清对方面孔的刹那，她突然愣了一下。 面前，女孩的神色冷淡到近乎于冷漠，即便是微微抬眸向斜上方眺望的姿势，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迟愈，一股淡淡的陌生感逐渐在贝璐丹蒂的脑海中涌现。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驰豫”吗？ “挡住了……？” 异界行者的声音小心中又带着一丝喜意。 不同于在惨绿火焰下“瑟瑟发抖”的五彩泡泡，此时撑在众人头顶的银白光辉极为稳固，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简直安全感爆棚。 “迟愈”没去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只平静地抬眸远眺，与远在天际的金色巨龙遥遥对视。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金龙的一条长尾在厚重的云层中不断搅动着。 虽然看不懂它的表情，但此时此刻，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陡然浮现出了一个有些莫名的想法。 ——它在烦躁。 眼前这个小小蝼蚁的目光……让它感到无比的烦躁。 仿佛被看穿了所有的秘密一般……无所遁形。 “原来如此……” “迟愈”缓缓开口，声音神秘而又空灵，“这算是一种投资么？” 无人应答。 她也不在意，只轻轻抬手，一枚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种子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在看到种子的那一刻，金色的巨龙忽地低吼一声。 不同于此前的威严无限，此时金龙的吼声中竟夹杂着些许的不安，以及……畏惧？ 有那么一瞬间，云潜甚至怀疑是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由纯粹的“运”所构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景国守护神的“气运之龙”……怎么可能流露出畏惧的情绪？ 究竟是何等可怖的存在……才能够让它流露出畏惧的情绪？！ 不等他想明白，金龙那低沉的吼声陡然变得嘶哑而痛苦，本就不够凝实的身躯周围更是有淡金色的薄雾不断溢出。 “这……什么情况？” 异界行者傻眼。 他有些看不懂了。 无名神表情严肃：“看起来是副本boss遭到了重创。” “……我当然知道是副本boss遭受了重创。”异界行者有些无语。 这场面……只要没瞎，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好吧？ “可问题是……”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一旁的迟愈，“怎么做到的？” 就凭一颗灰扑扑的种子？ 这时候，贝璐丹蒂插话道：“大概……是毒。” “毒？” “嗯，昨天晚上计划袭击天命之子的时候，驰豫把那枚种子借给了我……种子的特效，是汲取毒素壮大己身。” 她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还记得吗，林安一方有个天下第一美人，传闻她是先天境转世，而上辈子的她最擅长的就是……” “毒。”云潜声音低沉地接了一句。 云澜霞影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才金龙喷吐出的龙炎是绿色的，原来那不是火焰……而是毒！ 云潜苦笑一声，语气中似有无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不提那位名为“驰豫”的女孩是如何判断出这条气运之龙与花穆瑶有关的……单单只是“压制住金龙”这一事实，就让他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别说先天了……就是那传说中的金丹境……也不一定能做到与一国之气运相抗衡吧？ “我还想问呢……”莫笙也是呆滞无比。 他表情木然地看向贝璐丹蒂，“那颗种子，是什么层次的特殊物品？” 贝璐丹蒂“啊”了一声，不确定地道：“我不太记得了……稀有？还是完美来着？” “……你都不好奇的吗？” “好奇什么？” “……算了，没什么。” 无视了同伴略带不满的呼喊，莫笙满脸复杂地望着云层中因痛苦而不停翻滚的巨龙。 他想不明白。 一个六级的玩家……怎么可能拿到如此强力的特殊物品？ 还有，迟愈现在的状态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在“卵世界”中……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这边，云潜并几位玩家呆立在原地，正在怀疑人生。 远处，金龙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逝在天地之间。 似是察觉到了对手的“不可敌”，金龙再次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带着一分不甘、一分怨怒，以及满腔的决然。 它长尾一摆，庞大的身体陡然化作利箭，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朝着地面撞了下来！ 玩家们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耳边就传来了声声闷雷般的巨响。 与此同时，众人脚下的土地剧烈摇晃着，仿佛是在狂风巨浪之中艰难航行的轮船，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噬人的巨浪吞没！ 地面上，一道道裂缝迅速向着四周蔓延，转眼间就化作沟壑、裂谷……深不见底。 半空中，一团团烟雾升腾而起，带着极为浓郁的不详气息，单纯只是看着就会让人有种头晕目眩般的不适。 地龙翻身……毒雾弥漫！ 云潜勉强稳住身体，透过护在周围的银白光芒，望向“天灾”下风雨飘摇的云州城。 “这个动荡的规模……” 莫笙顾不上去思考迟愈身上的异常了。 他的表情震撼，“天命之子……这是要拉上整个云州为我们陪葬？” 他没记错的话，云州百姓将会在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撤离……距离现在还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疯了吗？”异界行者都惊了。 “这样做除了白白葬送一城的百姓之外，有什么用？”他不理解，“难道他以为，金龙都解决不掉的我们……会死于地震？” 关键的关键……他们现在是在野外啊！ 就算大地正在不断皲裂，但他们又不瞎……林安不会以为他们会傻到从裂缝里掉下去吧？！ 就在一众玩家面面相觑、多有不解之时。 远方，一道金光撞破了空气，横跨数十里的距离，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锁定了人群中心的迟愈！ “小心！” 女孩清亮的嗓音蓦地响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决战云城之巅(29) “小心！” “迟愈”循声抬眸，锋利的金光倒映在那双漂亮的瞳孔中，为暗红的底色增添了一分明亮的光彩。 她的右手轻抬，银色的冠冕之上，柔和的莹白光辉应激而出，与疾驰而来的金芒迎面相撞。 虚幻的破碎声响起，两道耀眼的光芒同时溃散。 一旁观战的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却见，一支由精铁打造的箭矢穿透了还未来得及消散的光雾，伴随着凄厉的风声，眨眼间便抵达了迟愈的近前！ 【艾尔尼娅的冠冕】虽然防御极强，但针对的却是“神秘”类的技能以及道具，在面对纯粹的物理攻击时，可能还没有一张薄薄的白纸管用。 想到这里，贝璐丹蒂慌忙提醒道：“驰豫！快躲开！” 话音刚落，一道纯白的身影就抢在她之前冲了上去，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迟愈的面前！ 在周围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漆黑的箭矢穿胸而过！ 鲜血四溅！ “云澜！”异界行者的声音紧张得都快要走调了。 无名神一个闪身跨步上前，接住了即将倒地的同伴。 云潜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噌”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神色凝重地扫视着四周，防备着随时可能抵达的第二发冷箭。 “让一让！”莫笙也挤了过来，半蹲在云澜霞影的身边。 他眉头紧皱，从道具栏中取出一支红色的针剂，随便找了块裸露的皮肤扎了进去。 “咳咳……” 云澜霞影咳出一口鲜血：“我没事，血条只掉了70％，用恢复道具太浪费了……” “又不是免费给你用的。”莫笙舒一口气，“记得还钱就行。” 这话一出，云澜霞影咳得更厉害了。 见她还有力气心疼道具，将将赶到的异界行者和贝璐丹蒂总算是放下了心。 异界行者没好气地道：“既然没事，那还不快点给自己止血！” 云澜霞影应了一声，颇有些郁闷：“第一次见伤员自己给自己做治疗的……” “没办法，谁让你是我们队伍里唯一的一个医生呢？” “……” 众人的身侧，“迟愈”安静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确认云澜霞影已经脱离了危险，她再次抬眸，被一片碧绿原野所占满的视界中隐约浮现出了一道身负长弓、站得笔直的身影。 林安。 她目光微冷，短暂的权衡之后，还是操纵灵力，让其尽数涌入悬浮在半空的那颗浅绿色的种子里。 感应到“主人”的意志，种子瞬间化作绿光，径直钻入了地面！ 下一秒，一道道虚幻的树影拔地而起。 粗壮的树根迅速向着四周延展开来，如同一张张巨网，将皲裂的地面强行黏合在了一起。 哗啦啦…… 不够真实的树叶碰撞声传荡四方。 仿佛是听到了某种信号似的，空气中，正在不停向外蔓延的毒雾迅速收敛，并以更快的速度争先恐后地融入翠绿的枝叶之中。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正在释放技能为自己止血的云澜霞影，此刻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这近乎于神迹的一幕。 千丈之外。 林安收弓转身，准备离开此地。 他没有继续攻击的想法……一是因为时间不够，二嘛……体内所残存的能量也不足以支撑他再来一箭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能射中千尺远的猎物就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超出后不说力量跟不跟得上……关键他也看不到啊。 这次还是依靠“国运”的定位，才能精准地将箭矢送到云潜等人所在的区域……不过他有自信，在一国气运的加持之下，别说几个通脉武者了，就算先天境界的林序之中了这一箭，恐怕都得落个重伤的下场。 “可惜……不能把他们赶尽杀绝……” 林安喃喃一句，内心也没有太多的遗憾。 原因无他……只要潜龙城还没有放弃吞并景国的野心，他和这群人就势必会再起冲突。届时，他有的是机会将他们一一剿灭。 林安身法矫健，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巷。 其中，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静静停放，旁边站着一位身着繁复宫装、头戴华丽珠钗的美艳女子。 她略显紧张地踱着步子，直到听到远处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她才慌忙抬眸望来。 见到林安，花穆瑶不甚明显地松了口气：“快上车！” “云潜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破除了我在螭龙身上留下的一缕神识……” 没有了神识的操控，所谓的“气运之龙”也只是空有力量，却不懂得如何使用的野兽而已。 不……或许连野兽都算不上。 毕竟，没有她和陈怀真，它可能连凝聚成型都做不到。 也正是因此……那条金龙才会在花穆瑶的神识被击溃的瞬间形体溃散。 “无妨。”林安安慰一笑，“就算云潜拥有能在毒雾中保他无恙的能力或者物品，他也不可能护住所有人的性命。” “那些接近通玄的战力，多废掉一个，我们日后的胜算就能多上一分。” “但愿吧……”花穆瑶忧心忡忡。 林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怀真呢？” “带着东方瑾先行离开了。”花穆瑶迅速整理好心情，“还有你的那个妹妹……她也跟着一起安全撤离了。” 陈怀真是在驿站角落的某个房间里找到林筱筱的，她似乎刚被云潜禁足，所以才会安安分分地待在屋内……当然，也多亏了这一点，否则林筱筱大概率会随云潜一起前往郊外收取国运。 这样一来，她可能就死在螭龙强悍的攻势之下了。 “那就好。” 林安非常自然地牵起花穆瑶的手，“我们也尽快离开吧。” 因为“气运之龙”的突然溃散，地震与毒雾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云州城内蔓延，周围，由石头、木材搭建而成的房屋已是摇摇欲坠。 以他们的身手，再加上花穆瑶的庇护，这些自然伤不到他们……但云潜也不是个傻子。 如此险境之下，他必然会向林序之求助。 哪怕林安手里还有些底牌，也没把握能战胜一位先天强者。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决战云城之巅(完) “州牧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吧……” “再这样下去，大伙都难逃一死啊！” “大人、大人……” 一群灰头土脸的百姓挤在一辆华贵的马车周围，孩童的哭喊、妇人的低泣，以及越发悲戚的哀求……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共同组成了一段名为“绝望”的序曲。 守卫在马车四周的侍卫高声喝道：“滚开！” “这可是李大人的马车，凭你们这群贱民，也敢拦州牧大人的路？！” 这群往常连府衙都不敢靠近的平民百姓，此刻却没有被侍卫的怒喝所斥退，依然不断哀求着。 不久前，天边传来了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从那之后……云州城内，那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站在这里的百姓，他们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太多。 他们看着身边的亲人，看着周围的邻居，看着过去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一个个倒下。 有的被倒塌的房梁压死，有的一脚踏空，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地缝……还有的吸入了空气中的绿色薄雾，在众目睽睽之下七窍流血、浑身抽搐着死去。 这一刻，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一切，甚至……冲垮了他们的理智。 有人不甘叫嚣：“身为一州之长，危难之际抛弃百姓独自逃离……李德广！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吗？！” 有人声声泣血：“州牧大人！您不能不顾云州这上万人的性命啊！” 有人悲恸呼喊：“大人，求您开恩，至少送我的孩子离开此地……” “……” 然而……无论百姓们说些什么，无论他们是恳求还是愤怒，亦或者是底气不足的威胁……马车周边的十数名侍卫皆是充耳不闻，只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不允许任何人越过那道无形的防线。 群情激奋之下，几位性情急躁的江湖人士正要动手，一道枪影突兀闪现，精准地扎进了为首那名壮汉的胸口！ 鲜红的血液洒向地面，溅出了点点红梅。 触目惊心。 不到一秒的时间，一位接近炼体的武者……就这么轻易的葬送了性命。 周边，正准备跟着一起反抗的武林人士脸色猛地僵住，只觉一身冷汗突然浸出，打湿了自己的衣衫。 通脉武者！ 再不济……也是炼体大成！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道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身影大步迈出。 他声音低沉：“拦路者……杀无赦！” 方圆百米，浩浩荡荡数百人……却是噤如寒蝉、一片死寂。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一群士兵拱卫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不知多久之后。 痛苦而又绝望的啜泣声……在密集的人群中隐约回荡着。 …… 云城边际，一扇无人知晓的暗门前。 花穆瑶撩开马车的窗帘，倾身向外看去，脸上写满了悲伤与怜悯。 “别看了。” 林安神色隐忍，“时间有限，人手也不足……我们注定无法救下云州的所有人。” 在下定决心，以半数国运为陷阱伏击云潜等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 ——为了不让云潜起疑，也为了更轻松地凝聚国运……在陷阱发动的那一刻，云州的百姓必须待在城内才行。 自金龙出现，到云州震荡……中间连五分钟都没有，就算提前将人集中在城门口，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足以让所有人都安全离开。 与其只撤走一部分人……不如将云州一城数万人的死亡算作云潜一方的罪证，这样不仅能占据大义，还能够激起景国民众对潜龙城的愤恨心理。 用万人的性命换来一场大战的胜利，在林安看来……很值！ 花穆瑶叹了口气，仍由窗帘垂落，将喧嚣与混乱全部隔绝在外。 车轮转动的沉闷响动传荡四方。 外表不起眼的马车……渐渐远去。 …… 城郊。 在一众玩家以及一名“土着”的注视下，无数虚幻的树木拔地而起，迅速向四周拓展开来。 不一会儿，眼前的草地就进化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云潜表情愣怔：“空气中的毒素……好像完全消失了。” “地面的震动也结束……不对，应该说被压制了下来。”莫笙补充道。 他看向同样震惊无比的贝璐丹蒂，“这也是那颗种子的特效？” “应该……不是吧？” 贝璐丹蒂语气迟疑。 但迟愈只拿出了冠冕和种子这两样道具……冠冕的特效他们都知道，如果眼前的一切无法归功于【毒花种子】，难道是某个技能的效果？ 可……就算忽略是如何获得的……以他们现在的等级，真的能使用如此强大的技能吗？ 就在这时，几位玩家的眼神一动。 【主线任务已完成！】 【恭喜玩家完成副本，将于300秒后自动传送。当然，如果等不及的话，你也可以选择“立即传送”哦。】 夺城战……胜利了！ “林安那群人离开云州了？”云澜霞影脱口问道。 云潜震撼的表情迅速收敛：“……云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啊，不……”云澜霞影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她慌忙摆着手，“只是猜测而已。俗话说得好，君子不坐垂堂……就算金龙是林安弄出来的，可现在这个情况明显是失控了……他们应该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了吧？” “有道理……” 云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蒙混过关的云澜霞影暗暗松了口气。 完成任务的玩家们不愿久留……也没法久留，商量过后，决定由莫笙出面向云潜含糊地说明一下情况。 云潜虽然有心邀请他们回潜龙城多住几天，顺便开一场庆功宴……但也明白，所谓“天外来客”，必然有着属于他们的使命与任务。 所以，他并未多言，只抱拳行了一礼，诚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待六位玩家走后，云潜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途径某处时，他随手一击，两道内劲飞射而出。 近乎重合的两声闷哼传来，隐藏于暗处、穿着沉重铠甲的身影轰然倒地。 是之前守在外围的两个侍卫。 云潜目不斜视地迈上马车，低声吩咐道：“回驿站。” 一直沉默着守在原地的车夫一扯缰绳，操控马车，沿着虚幻树木中间的小道一路前行。 缓缓驶向……一片狼藉的远处。 第一百九十章 决战云城之巅(番外) 云州城内。 尘烟弥漫、砖石遍地。 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幸存下来的居民们用倒塌的树枝、废弃的布帛以及一些绳索，搭出了一块可供休憩的营地。 虽然简陋，但对于刚刚经历过灾难肆虐的云州城民众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安稳之所了。 外表看起来十岁左右，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蜷缩在营地的角落，愣愣地看着不断在废墟中穿行，试图从中找出些能用物品的城民们，右手无意识地在腿上摸了摸。 十天前，他的故乡被洪水淹没，整个村庄近千人口，只活下来了不到三分之一。 在逃荒的路途中，又有数不清的大人孩童因饥饿、疫病而一个个死去。 少年的父母……正在其列。 而他自己，也意外废掉了一条腿。 在云州的这几日，尽管过得无比艰辛，但少年始终相信……只要把腿伤养得七七八八，只要他肯认真肯出力，就一定能在云州生活下去。 一定能把小幺养大，甚至送他去读私塾，等着他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前几天，他遇到了两位好心人，送了他十几个烧饼不说，还找了郎中为他看病，让他觉得……自己距离理想中的美好生活又近了一步。 就在少年以为，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一场前所未有的变故，不仅彻底粉碎了他的梦想，还埋葬了云州城内，所有人的未来。 他看到了大地皲裂。 看到了令人作呕的绿色毒雾逐渐游遍、填满周围的一条条小巷。 看到了苦苦哀求，却被达官显贵们无情呵斥、驱逐的难民。 看到了一张张或痛苦或麻木，或绝望或疯狂的面孔。 这一刻……他好像回到了十天前。重又陷入了那个洪水滔天、一切都被毁灭殆尽的噩梦之中。 或许……今天的我也会像昔日的父母那样，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失去生命吧。 如果小幺……能像当初的我一样幸运就好了。 少年如此想道，眼睁睁地看着一片薄雾朝着自己的栖身之处涌来。 就在这时。 虚幻、碧绿的树影在眼前闪过，草木所独有的清新香气更是轻易将刺鼻的绿色雾气驱散。 恍惚间，少年看到了一个身穿紫色长裙，发尾同样微微泛着些紫意的年幼女孩。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食指抵在唇上，露出了一个美丽而又神秘的微笑。 自回忆中抽出心神的少年用力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是梦吗……不，不可能是梦吧？” 毕竟，那个女孩出现之后……无论是正在翻身的地龙也好，还是瘟疫一般的毒雾也罢，全都在一瞬间凭空消失了。 就连他那条受了伤的腿也…… 少年的右手轻轻在断裂的腿骨上按了按，没有锥心刺骨的疼痛，只感受到了结实而又富有弹性的肌肉。 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想到这里，少年吐了口气，然后缓缓牵起嘴角。 “算了，不管当初看到的人影是真是假……只要我还活着，只要小幺还活着……就足够了！” 他正准备站起来，远处，一道清亮的嗓音传入耳畔：“小年哥哥！” 伴随着“哒哒哒”的轻快脚步声，一个长相清秀，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兴奋地朝他奔来。 男孩在不远处停下，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东西捧到他的面前。 是一张油纸，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五六块撒着芝麻的烧饼。 少年一怔。 虽然灾难已经过去，但用学堂里那些文绉绉的先生的话来说，如今的云州城可以说是正处于百废待兴的阶段……这个时候，任何一粒米都珍贵无比。 更何况，他们在云州无亲无故，谁会给他们…… 少年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营地另一边的那个身穿粗布麻衣、外表干净整洁的中年男子。 他眼神复杂、眉头紧锁，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表情沉闷而又凝重。 这个人…… 少年愣了愣。 ……之前在酒楼外卖烧饼的商贩？ 循着商贩的视线，少年展目远眺。 视线的尽头……是空无一人、大门洞开的兴阳侯府。 …… 与此同时。 驿站。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甄窈用了大约十分钟，将云潜等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内驿站里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其中的重点自然是陈怀真突然闯入，先后将东方瑾、林筱筱带走这一段。 云潜安静听完，末了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甄窈“嗯”了一声，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东方瑾且不论……” 在潜龙城待的久了，诸如“凤栖宫少宫主与陈怀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这样的八卦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 “他们抓走了林筱筱，是为了胁迫你？” 云潜沉默片刻：“算是吧。” 甄窈敏锐地察觉到自家领袖似乎不是很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从善如流地换了个问题：“听说不久之前，监正大人和凤栖宫的那位联袂而来……这是为了接管云州？” “只是个万人左右的城市而已，还不值得两位先天境强者耗费精力。”云潜回道，“他们此行，是为了调查城郊那株不知名的巨型花朵。” 甄窈恍然。 她虽然没有参与城郊一行，但也从云潜那里知道了大概的情况……而且，所谓的“巨型”花朵可不是浪得虚名。 那株淡紫色的、形似鸢尾的花朵足有上百米高，无论身处于云州的哪片地界，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甄窈向来自诩见多识广……可这场面，她还真没遇到过。 如此特殊的植物，自然值得两位先天特意跑一趟。 甄窈好奇道：“那朵花是那群天外来客留下的？” “可能。”云潜也不是很确定。 “他们从始至终都是站在潜龙城这一边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作为天外来客所遗留下来的物品，这朵花也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 “说不准……” 云潜想起了那片虚幻的森林，想起了强行将龟裂的地面粘合在一起的根系，想起了将毒雾全部吸收了的茂密枝叶…… 他顿了顿，改口道，“不过……应该不会吧。” 甄窈轻轻点头：“对了，云州这边……潜龙城准备怎么处理？” 云潜对此事早有想法：“云家人手不足，若是云州仍然存在着最基本的秩序，那我自然有信心，能够平稳的完成上层统治者的交接。” “但现在这个情况……” 虽然他没有直言，但甄窈听得出来……这是要直接放弃云州，任由数万百姓自生自灭的意思。 她沉思数秒：“林安他们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撤离？” 云潜略有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依然平静：“没错。他们大概率早就算好了，要将这些普通民众的死归罪于潜龙城。” “可单凭占据大义这一个理由，还不足以让我们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去重建云州。” 甄窈抿了抿唇。 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刺杀林安那一晚，几位天外来客曾对她说过的那番言论。 “如果……”她轻轻开口，“不仅仅是占据大义……还是为了收拢民心呢？” 云潜眼神闪动：“民心？” “没错。”甄窈郑重道。 “林安能够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角’，正是因为他通过未知的手段取得了天意的垂青，进而受到万民景仰。” “然而，此时的他主动放弃了一城之民，亲手将围绕在他周边的、坚不可摧的防御撕开了一道缝隙。” “既然如此……少城主，为何不能取而代之，成为……新的‘主角’呢？” “你的意思是……”云潜若有所思，“开放粮仓、雇佣难民、宣扬造势？” “少城主英明！” 云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懒得听这些阿谀奉承的废话。 “民心……”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再简单不过的词汇。 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喃喃言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林安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林序之曾将景国大半的国运封进了他的体内……换而言之，他就是一国气运的化身。 虽说林序之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更轻易地拿下景国，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气运的存在为林安的迅速成长提供了不少便利。 就像甄窈说的那样……林安甚至借此，成为了一个时代的“主角”。 “林安的成功有大半的原因都要归结于运……而气运，是一国民众万众一心所凝聚出来的无形力量。” 云潜轻声道，“换而言之……得气运者得天下，但不管是得气运还是得天下之前……都需要先得民心。” 甄窈低声道：“正如那群天外来客所说……” “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云潜思考了许久。 半晌后，他轻舒一口气：“我明白了。” “我现在就传讯潜龙城，集结人手前来云州赈灾。” 话音刚落，不等甄窈回应，他便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 此刻，时值正午。 灿阳高悬……天朗气清。 第一百九十一章 现实断章 代价 迟愈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中的银白冠冕。 耳边，系统稍显稚嫩，又机械无比的嗓音正不断回荡着。 【奖励结算中……】 【完成“常规”评级副本：决战云城之巅。获得经验值：1200……恭喜！你已升级！玩家当前经验值为：lv8（570\/800）】 【获得通用货币：1200。】 【完成团队主线任务：帮助“反贼”赢得夺城战的胜利。获得奖励：特殊物品*1。】 【结算已完成！】 迟愈没在第一时间领取奖励，而是调出了系统面板，找到了“天赋”一栏。 除了“器械”依然处于【未开启】的状态，余下四行天赋的后方都跟上了代表等级的字母。 其中，只有刚开启的生命天赋是最低等的“f”级，格斗、灵感为“e”级，至于神秘…… 迟愈看着那明晃晃的字母“d”，眼神越发的凝重。 经历过数个副本，也结识了不少较高等级的玩家之后，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游戏小白了。 她清楚的知道，天赋的升级有多么困难。 按照夏延舟的说法，格斗、灵感以及器械这三项天赋的提升，还能通过在现实或登录空间的勤奋练习来达成。可生命和神秘……想要填满经验条，就必须要在副本里刷够技能熟练度才行。 如果她没有记错，“神秘天赋”的上一次升级……是在通关了“血月祭礼”之后。 距今，只有三个副本的间隔。 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这个提升速度也是绝对有问题的。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凝视，冠冕周围漾起了淡淡的月白光辉：“你我之间，似乎更加契合了。” 艾尔尼娅声音空灵，“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是太过频繁的使用冠冕所导致的？”迟愈轻声问道。 “不应该啊……”夏塔也显露出身形，“以奥菲莉娅的身份活动时且不论，现在的你可是‘玩家’啊。” “都不是一个体系的东西，按理来说，不管月之恶魔曾经的权能如何强势霸道，也不可能将侵蚀延伸到登录空间里的你身上。” 她想了想，用了个自认为非常形象的比喻：“就好像人类不可能感染电脑病毒一样……玩家怎么会被副本内的存在所影响呢？” 迟愈面色如常：“可是……现在的你们不是已经脱离副本了吗？” 夏塔一噎。 ……也是哦。 “之前，夏塔掌控你身体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感觉？”艾尔尼娅语气轻缓，“和当初在瑞德姆恩时一样，被银月的力量不断浸染的感觉。” 迟愈摇了摇头：“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夏塔太弱了，所以感应的不是很明显？”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拐弯抹角地吐槽我了好吧？”夏塔无语，“而且，这家伙现在的状态比我好不了多少，如果必须要找出一个原因的话……那肯定是她的权能太危险了。” 艾尔尼娅并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算了，不管怎样，只要我以后不再轻易让出身体的控制权，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迟愈暂时将这些琐事抛到了一边……反正也想不明白。 “我也会限制这家伙，尽量不让她在现实中出现的！”夏塔话说得大义凛然，却摆出了标准的“得了鸡毛当令箭”的骄傲表情。 艾尔尼娅无言：“……就算我的权柄再危险，也做不到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吧？” 夏塔无声地哼了一下，扭过头去。 迟愈没去管两位前神明之间的小打小闹，而是从列表中翻出了“云澜霞影”这个id，想了想，还是没有发出通讯邀请。 她将冠冕和祈愿水晶放在躺椅上，转身下线。 夏塔顿时熄声，一个闪身，同样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柔软的椅面上，由花叶交织而成的银色桂冠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艾尔尼娅的声音柔和且轻缓：“你特意留下这缕意识……是为了观察谁？” “我？还是……缇斐娜？” “……” “……也是，我一个失败者，的确已经失去了角逐的资格。” “……” “我从未想过重归神位，对于我来说，那不是什么令人向往的位置。正如镜魔女所言……我掌握的权柄很危险。” “我能为我的信徒带来的……仅仅只有疯狂与毁灭而已。” “……” “……或许吧，作为曾经的四魔主，会说出这样的言论的确惊世骇俗。但如果我和另外那几个家伙一样忠于欲望、肆意妄为，你今天也不会现身与我交流吧？” “……” “没什么目的……只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正巧我的新领地又被更为强大的神明入侵，为了自保所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而已。至于报复……我连神明的位阶都不在意，又岂会执着于这些？” “你们也不必挑拨什么，恶堕的意识都已经彻底消逝，相信公正也不会在意我们这些小角色……” “……” “复苏？原来你们是在担心这个……” 片刻的寂静之后，艾尔尼娅的声音再度响起，“第五柱主神……么？” “……” “我都已经从天使的位阶跌落下来了，就算恶堕有要复苏的迹象，你也不应该来问我……无论恶魇还是欢愉，只要能让祂们满意，你绝对能够得到你所期待的答案。” “……” “是么？公正……或许会是个好选择吧，但如果一定要从已知的所有神明中选择一位的话，我或许……会更希望成为缇斐娜的眷属。” “……” “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什么吧？” “再说，你也好，‘传颂者’也好，之所以屡屡出现在她身边，难道不也是因为……缇斐娜是第五柱主神的有力竞争者吗？” “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所属意的，究竟是谁？” “……” “不说也没关系，时间会让一切都浮出水面。” 艾尔尼娅顿了顿，“最后一个问题……刚刚，在那般危急的状况下，显然只有让我出面掌控冠冕，彻底激发出冠冕的潜力，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如果是以前的她，定然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可我感觉到了……当时，在做出决定之前，她犹豫了。” 艾尔尼娅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平稳，却又隐约藏着些冷意，“先不提我的力量为何会对她产生侵蚀……她的犹豫，是不是因为预感到了什么？” “你们究竟是想要创造出第二位缇斐娜……还是希望曾经的祂，在新的躯壳中……复活？” “……” “又是公正……把一切都推给一位无法辩驳的存在，如此恶趣味的做法……门徒们也参与了这件事吧？” “两大主神，不，或许是三大主神联手……这是必须决出一位胜者的意思？” 空阔的房间中，一片死寂。 艾尔尼娅等了一会，却始终没有听到女孩的回应。 半晌，艾尔尼娅轻叹一声。 “这就是，她所要为馈赠付出的代价么……” 但，正如曾经的她那样。 当命运赠送出一切的时候……又有谁来问过她们，究竟是否需要这份馈赠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现实断章 第二次会面 登录空间内发生的这段对话，迟愈自然难以知晓。 之前在云州城郊，决定让出身体的掌控权时，内心的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此刻也被她彻底抛到了脑后。 随着副本变得越发困难，她对【艾尔尼娅的冠冕】这件道具的依赖也越来越重，就比如说这次，虽说有选了反派阵营导致难度增加的原因在，但……若是最后没有艾尔尼娅的存在，他们整个队伍都要团灭也是事实。 对此，迟愈只能说……还是其他的道具和技能太废物了。 但凡夏塔能支棱起来，哪里还能轮到艾尔尼娅来救场？ 不过…… 作为曾经与“言天使”齐名的强大神灵，艾尔尼娅和她之间应该没什么利益交叉……就算之前的附身造成了些许影响，大概也是单纯的意外，而并非出自于前者本身的意志。 这也是她没太在意这件事的原因。 不过有一点，迟愈一直很好奇。 艾尔尼娅的目的……或者说，她当前最想达成的目标是什么？ 重塑躯体？重回神位？还是从“规则之手”的手中夺回瑞德姆恩？ 不对，据夏塔所说，艾尔尼娅可不是瑞德姆恩的本土神灵……难道，她是想让自己帮她拿回曾属于“月之恶魔”的领地？ 嗯……难度太高，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得当成假的看。 算了，不想这些。 迟愈从床上坐起，看了眼手机屏幕。 早上九点过五分，距离和于露于医生约好的复查时间，还有整整五个小时。 她定了定神，从通讯录中找出了备注为“江澜”的号码。 没有迟疑，点击拨出。 片刻后：“……喂？” “你现在有时间吗？”迟愈开门见山，“我有些事情，想找你当面谈一谈。” …… 结合曾经在旧城区，也就是“曙光科技有限公司”楼下见到云澜霞影的经历，迟愈折中选了个比较清静，也比较偏僻的小公园，作为她与云澜第二次见面的场地。 云澜那边没有任何问题，一口应下。 迟愈想了想，从柜子里翻出好久没用过的单肩包背上，里面装着的唯一一件物品自然是栖息着夏塔的【祈愿水晶（改）】。 虽然有九成九的可能性，云澜不会突然暴起向自己发难……但做事嘛，就是要有备无患。 当然，若是对方许久之前就已经盯上了她，对她了如指掌，她做的这些准备也不一定能起作用就是了。 十五分钟后，迟愈抵达了两人约好的地点。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了一会，伴随着“哒哒哒”的急促脚步声，女孩清澈的嗓音随即传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迟愈等她一口气喘匀了之后才开口道：“没有，我也刚到。” 待云澜落座，她伸手将放在旁边的礼盒递了过去：“给你的。” 云澜霞影好奇接过：“哇，是紫云的泡芙！” “紫云”就是程砚之前推荐给迟愈的甜品店，之前送给探岭新闻社一众员工的礼物就是出自这家店铺。 从夏延舟等人的反应来看，这家店的甜品性价比的确很高。 云澜霞影兴奋道：“这可是她家的招牌，往往一做出来就会被抢光……你是怎么买到的？” “今天运气好，排队的人很少。”迟愈随口答道。 “也是，现在才十点不到……”云澜霞影笑了笑，“谢谢，我很喜欢！” 顿了顿，她斟酌着问道，“不过，那个……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 “刚刚在副本里，你不是替我挡了一箭吗？”迟愈的语气非常真诚且理所当然。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云澜霞影松了口气。 她重新扬起笑容，“别那么见外嘛，我们可是队友诶。” “再说，就算不提队友这层关系……同为玩家，本来就要互帮互助嘛。” 迟愈沉默片刻：“我其实……有些想不明白。” 云澜霞影疑惑望来。 “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谁也无法确保中了那一箭之后会不会被直接秒杀……我们虽然是队友，但说到底，你我也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 “在知道角色死去几乎等同于现实中死亡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要救我？” 迟愈这话问得再直白不过。 就差直接说“以我俩的交情，还远远没到生死之交的地步，你为了救我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了。 不过云澜霞影显然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她先是愣了下，然后略微思索了几秒：“可能是因为……我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我们所在的副本只是一个‘游戏’？” “该说是紧张感不够呢，还是没感觉到足够的压力呢……”云澜霞影苦思冥想，“也可能是因为……异界和无名一直以来把我保护得太好了吧。” “我毕竟是没什么正面作战能力的医生嘛，对技能和道具的杀伤力也没有太多了解。” 云澜霞影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正是因为不知者无畏，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吧？” “其实现在想想，以你的身手，那一箭应该很轻易就能躲过去才是。” 迟愈看着她脸上那羞涩的笑容，抿了抿唇：“当时……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操控道具上，大概率是躲不开的……” “真的？” 迟愈轻轻点头：“真的。” 云澜霞影嘴角的笑意变得越发明媚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迟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关于隐藏天赋，我还有些疑问想找e.sir交流一下，你可以联系到他吗？” “当然。”云澜霞影不假思索，“现在吗？” “也没有这么着急，等有时间在登录空间帮我给他发个邮件就行。”迟愈神色如常，半开玩笑地道，“而且大家都是网友，贸然在现实里联系他的话，人家会被吓到的吧？” “怎么会？”云澜霞影也是笑道，“我都没有人家现实中的电话号码，怎么联系他？” “靠意念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 有副本世界以及“侠者无名”小队另外几名成员作为话题，气氛也算融洽。 就在这时，一段轻柔舒缓的铃声响起。 迟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信息，滑动接听。 刚打了声招呼，耳边便传来了“嗡”的一声。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现实断章 建议 迟愈看着黑漆漆的屏幕，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云澜霞影凑过来：“没电了？” “……嗯。”迟愈应了一声，起身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找个地方充电，然后得去一趟公司……” 从这半点时间也不敢耽误的情况来看，是顶头上司打来的电话没跑了。 “周末竟然还要加班，什么公司这么没人权啊。”同为打工人的云澜霞影嘟囔一句，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 迟愈歪了下头，以示不解。 “这边比较偏僻，就算旁边的超市里有可供租借的充电宝，你现在手机没电也用不了，暂时先用我的给老板回个电话吧。” 云澜霞影笑道，“要是被误会你故意挂电话，接下来的日子里可是要被穿小鞋的。” 迟愈犹豫半秒，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不用。”云澜摆了摆手。 迟愈避嫌似的向旁边走了两步，借着身体的遮挡迅速点开了支付软件。 她对官方给出的情报没有任何怀疑，既然莫笙说过“云澜霞影”这个id所对应的真名是季云青，那就一定是季云青。 官方还不至于连这点信息都摸不准。 她今天之所以搞这一出，也只是为了再确认一下而已。 确认……云澜霞影究竟是不是在知道一切的前提下，依旧选择维系那个拙劣的谎言。 由于提前有过演练，所以迟愈用最快的速度翻到了“主页”界面。 在看到真实姓名的刹那，她愣了一下，差点忍不住抬手揉揉眼睛。 怎么……可能？ 是我看错了？ 还是说，我对江澜这个名字的执念已经如此之重……重到甚至都可以干扰客观存在的现实了？ 不管迟愈内心是怎样的想法，又是如何费解，眼前所呈现出的事实却是难以作假。 但见，由一片树叶和半边青空所构成的头像下方，写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 ——江澜。 …… 迟愈觉得自己那装了八核处理器的大脑都要被烧坏了。 她不理解。 云澜霞影……原来真的没有说谎？ 那么是莫笙记错了？还是官方的情报出了问题？ 总不能是因为“江澜”和“季云青”这两个人长着同一张脸吧？ ……如果以官方情报出错为前提，那也就是说，云澜现实中与那个卖技能给苏夏的神秘组织成员同名一事，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两人除了姓名一致，没有任何关系？ 但……云澜刚刚说的“无法在现实中联系到e.sir”，又是什么情况？ 她明明见到过两人结伴逛街的。 总不至于是她眼花了吧？ 还是说……那次只是两人的巧遇？ 完全想不明白…… 迟愈带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复杂情绪吃完午饭、乘坐地铁，一路来到了熟悉的“希露心理咨询室”，并在接下来的复查中依然保持着这种神游天外的状态。 毫不意外的，于露发现了她的异常：“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迟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于露也不多问，只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迟愈想了想，改口道：“或许有一件吧……于医生，你觉得，一座极其庞大，也精密无比的仪器，会出错吗？” “在这个世界上，完全不会出错的东西应该就只有所谓的‘法则’了吧？”于露开了个玩笑。 “也是。”迟愈深以为然。 她顿了下，再次问道，“那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身边某个人对你图谋不轨，但你偏偏找不到确切的证据。” “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人际关系……与那人有关的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你隐约觉得有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但当你伸手想要触碰的时候，却又发现那不过是镜花水月……” 于露长眉微挑，身体微微前倾，将双手的手肘搭在了桌面上。 迟愈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个时候，为了保护自己……你会怎么做？” 于露笑了：“这似乎不是心理学知识能够解决的问题？” 迟愈刚想说一句“打扰了”，却听面前的年轻女子继续道，“但如果面临这个困境的人是我，我首先会问自己三个问题。” “第一，是否能够避免与其接触。” “第二，对方图谋不轨的原因是什么，究竟是对我身上的哪件物品，或者什么特质感兴趣。” “第三，这件物品或者这项特质，对方是否势在必得。” 迟愈顺着于露提出的方向思索了几秒。 首先，她当初之所以想要接近云澜，甚至不惜加入其所在的小队，是想要从她身上找到有关“曙光科技有限公司”的线索。 也就是说……最开始是因为自己先主动，两人之间才有了接触。 想到这里，迟愈不免有些心虚。 她很快将多余的情绪压在心底，继续分析。 ——以云澜与“曙光”公司是否有关联这一前提，可以引申出两种情况。 其一，若是二者无关，那就说明云澜和她迄今为止所经历的一切都扯不上关系……只是恰巧与神秘组织的某位成员重名而已。 至于“季云青”……正如于露所说，哪怕再精密的仪器都有出错的可能。 实在放心不下的话，还可以再通过官方确认一下“江澜”的身份嘛。 可若是第二种情况…… 苏夏曾经提起过，她在那位江澜的手机里看到过自己的照片，再联系当初面试的事情……或许对方在更早之前就盯上了自己。 在找不到有关“曙光”公司的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下，想要避免与其接触……几乎不可能。 而对方图谋不轨的原因……结合之前楚暮苏给出的情报，可能与自己那位曾经同样是玩家的父亲有关。 若真如此，参考官方对自己的采取的种种举措，再加上“曙光”公司主动拉自己进游戏的行为……对方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了。 百分百的势在必得。 面对两种全然不同的情况……她自然也要拿出两种全然不同的应对方案才行。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 见迟愈眉头紧皱，一副颇为凝重的表情，于露轻轻笑道：“不过听你的描述……你当前所面临的最大困境，其实是难以分辨出那人究竟对你是否有敌意？” 迟愈点头：“对此……于医生有什么建议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现实断章 纪念礼物 在开口之前，于露习惯性的给自己“叠了层甲”：“我说过，这并非是通过专业分析所得出的结论，而只是我个人的见解。” “你可以把它当做参考……但我必须提醒你，这些建议本身的正确性其实是存疑的。” 迟愈点了点头：“我明白。” “那就好。”于露笑道，“人的心理活动其实很有意思，相信你一定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也有过类似的体验——当别人告诉你别去想某件事的时候，你就算再怎么努力去约束自己，与那件事有关的各种念头也会争先恐后的出现在脑海中。” “在心理学上，这种现象被称为‘白熊效应’。” 迟愈再次点头。 确实。 于露接着道：“与此同时，人类，特别是经常喜欢思考的那群人……又经常会对他人的某些行为进行过度解读。” “越在意某件事，想的就会越多……甚至发展到在看到一些不相干的物品时，都会产生联想。” 迟愈懂了：“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道理？” “没错。”于露轻轻颔首，“如果你身边的某个人是抱有某种目的才会接近你，并且有将自身完美隐藏的能力……那就说明，对方足够的聪明，也足够谨慎。” “符合‘经常思考’这个条件。” “那么，基于以上两点理论，可以得知……当你表现出怀疑，让对方联想到你似乎发现了某些线索的时候，对方也许……会做出一些补救的行为，去打消你的疑虑。” “或是言语上的一些保证，又或是向你自证清白的某种行动……类似的情况有很多种，我无法一一列举，你可以根据此前的经历慢慢去梳理、分析。” 迟愈眸光闪动，表情变得越发严肃。 于露最后补充道：“如果你没把握，觉得自己没有不经意间表现出怀疑，又不会被对方看出端倪的能力，我这里有一个更加简单、有效的方法。” 她笑得温和：“离她远一点。” 迟愈一怔，迅速反应过来：“如果她真的对我有所企图，我若是在她还未达到目的之前离开了……她日后必然会主动联系我？” “可这样一来，会不会让我陷入被动？” “没有任何后遗症的‘特效药’是不存在的。”于露摊了摊手，“所以综合来看，更好的方法还是潜移默化的表现出你的怀疑，当然，这也要求你必须有足够的辨别能力。” “万一你也将她的某些行为过度解读，以至于误伤了友军……那就不好了。” 迟愈“嗯”了一声。 随着这个话题的完结，此次的复查也接近了尾声。 “对了。”于露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边将手边的病历本收好一边说道，“郑师兄应该很快就会回国，但究竟是下个星期还是下下个星期还说不准。” “虽然研讨会已经结束了，但他的性格你也了解，少不得要到处参观一番，美其名曰增加见识、研究不同属地人群的性格特点……但其实只是爱玩罢了。”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这么评价你的同门师兄，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迟愈默默吐槽。 “所以呢，下周的周六也许还是由我负责你的复查……当然，并不确定。” 于露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枚叶片状的金属书签，抬手递给迟愈，“等事情定下来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迟愈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眼书签，“这是……” “送你的小礼物。”于露的笑容依旧温柔，“明黄色的，像太阳一样……只是看着就会让人感到心情愉悦，不是吗？” “也算我这个临时医生对你的祝福吧。” 迟愈眨了下眼睛，伸手接过：“谢谢。” 她将书签装进背包的隔层，转身推开咨询室的大门。 正待离开之际，迟愈轻一抬眸。 视野中，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快步行来。 他穿着浅色的格纹衬衫，一张清秀的面孔上写满了“青春洋溢”四个大字，就连走路的姿势都轻盈无比。 以迟愈这么多年“久病成医”的经验……一看就是个活泼外向的性格。 见他直奔“希露心理咨询室”的大门而去，迟愈难免有些好奇。 这年头，表现得如此开朗的年轻人都要来看心理医生了吗……是这少年藏得太深，还是说……这就是整个社会大环境的悲哀呢。 怀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迟愈避开颇为毒辣的日头，踩着屋檐下的阴影，尽量快速地朝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 周日，清晨。 早早起床的迟愈洗漱完毕，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藏青色的t恤。 正准备上身的时候，她仔细想了想，还是换了套较为正式的女士衬衫。 穿好衣服，迟愈从床头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出被层层包裹起来的首饰盒，将其中最显眼的那条钻石手链取出戴上。 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确认没有任何遗漏，这才锁门下楼。 单元楼外，那棵分外茂盛的梧桐树下，白衣黑裤的青年正静静屹立着。 迟愈刚一出门，程砚便心有所感、转头望来。 “久等了。”迟愈打了声招呼，开门上车。 “没，我也才刚到。”程砚随后坐到了驾驶座上，熟门熟路地递过来一份早餐。 酥酥脆脆的油条和热气腾腾的豆浆，只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迟愈伸手接过，半开玩笑地道：“我们之间就不需要说这些客套话了吧？” 她指的是那句“我也才刚到”。在她的印象中，这可是为了不让迟到的人尴尬所必备的话术。 虽然她今天并没有迟到就是了…… 程砚笑了：“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迟愈想起了自己的那句“久等了”，颇为认真地点了下头：“也是。” 程砚发动汽车，状似无意地看了眼迟愈的左手手腕：“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嗯，挺合适的。”迟愈抬了抬手，将手链对准了自窗外投来的阳光。 她微微转头，神色柔和，“我很喜欢。” 金灿灿的光线下，手链上镶嵌的颗颗碎钻熠熠生辉……仿佛波光闪动的湖面，美丽而耀眼。 第一百九十五章 现实断章 周年活动 前天是迟愈和程砚相识十一周年的纪念日……虽然迟愈向来对节日这种东西不感冒，也没觉得有什么非得庆祝一下不可的必要，但架不住自家发小是个非常有仪式感的人。 因此，自从迟愈到了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年纪，在周年纪念日这天互赠礼物就成了两人之间的一项固定活动……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满打满算，今年也不过是互相赠送纪念礼物的第四年而已。 顺便一提，迟愈的那份礼物早在进副本之前就邮寄过去了，是她花了将近两个星期，用零碎时间拼出来的小屋模型。 不实用是不实用了点……但它好看啊。 再说，以程砚家的占地面积，放那么百八十个模型应该还是毫无压力的。 再顺便，他们今天之所以约着一起出门，同样也是为了完成一项周年活动。 ——去“星星福利院”做公益。 程砚轻咳一声：“你喜欢就好……昨天我去了趟商场，买了不少零食，准备带去给孩子们当礼物，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要不要拿几包尝尝味道？” “你怎么不自己来当这个小白鼠？” “这不是想着有好东西一定要和朋友分享嘛。” “……” 说是去做公益，但迟愈和程砚两个，一人在那里住了十几年，一人从初中开始就时不时的去串门。 所以，对他们而言，用网上的一句流行语来形容这趟福利院之行的话就是……“好像回家一样”。 一整个早上，迟愈都抱着手中的摄像机，抓拍一些程砚与孩子们之间的暖心细节。 至于亲自上手去照顾小孩子……以她的面瘫程度，不把他们吓哭就算不错了。 很快，午饭时间到。 迟愈吃完简单的员工餐，与程砚以及其他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起身去外面散步消食。 福利院建在市郊的市郊，突出一个地广人稀。站在院外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零零散散几座不甚显眼的小院。 除此之外，满是年纪比她还要大上不少的杨树。 迟愈漫无目的地四处穿行，路过其中一座院落的时候，习惯性地越过半开的大铁门，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里是同样由官方出资建立的一家养老院，里面住着的多是无家可归的老人。 在迟愈的记忆中，这些老人但凡精神好一点，就会带上大包小包的吃食去福利院做客，并“顺便”陪里面的孩子们玩上一会。 即便性格怪异如她，也有过不少次被投喂的体验。 迟愈刚要收回视线，一闪而过的视界中却出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望去，发现那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穿着湖绿色的一字肩上衣、纯白的修身长裤，长相虽然不算出众，但胜在气质绝佳。 只单单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于医生？ 迟愈下意识停住脚步。 于露的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的笑容，不过比起给她做复查时那职业化的表情，此刻她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柔软，一分温情。 她半蹲在院子里，眸光温柔地注视着面前摇椅上的老人，双唇轻轻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相较于之前几次打交道时那种专业到近乎完美的印象……此刻的于露，莫名让她有种分外真实的感觉。 迟愈转移视线，看了看躺椅上面色安详的老妇人。 片刻后，抬步离开。 ……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段不会轻易向外人谈起的往事啊。 她心中想道。 …… 美好的周末总是短暂的。 周一早上八点五十，迟愈准时走进了“探岭新闻社”的大门。 “……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夏延舟语带笑意：“放心吧。” 一身森系装扮的于露“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路过站在门口的迟愈时，她神色如常地抬眸笑了笑，对前者出现在此一事没有丝毫的意外。 迟愈轻轻颔首以示回应。 待她走后，迟愈两步走到前台。 除了尽职尽责守在岗位上的贺梅梅之外，这里还站着两个人，分别是拿着一沓资料的夏延舟和满脸疲惫的曲一杨。 见迟愈面带好奇，夏延舟扬了扬手里的a4纸：“心理分析报告，和警方最近在忙的一件案子有关。” 她顺便介绍道，“刚刚那是于露于医生，江安市警察局合作了多年的心理学专家，这次是为了送报告来的。” “合作多年？”迟愈问道，“于医生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啊。”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应该有四五年了吧？” 曲一杨揉了揉太阳穴，“原因的话……于医生的爸爸是刑警，叔叔也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这方面的工作了……也算是耳濡目染吧。” 迟愈点点头：“既然是警方的案子，为什么要送到我们这边？” “一方面是因为一杨也参与了调查，另一方面嘛……” 夏延舟想了想，“大概是想避开某个人吧。” 迟愈一听更好奇了：“怎么说？” 曲一杨恹恹的：“这起案件的负责人是于队，也就是于医生的叔叔，多年前在追捕犯人的时候，于医生的父亲为了保护他去世了。” “从那以后，于医生就一直不愿意见他……再加上于医生的母亲也早早病逝，现在她的身边，与她关系比较近的亲人大概只剩下一位患有阿兹海默症的祖母了。” 夏延舟叹了口气，接话道：“就算是学心理的……遇上这样的情况，也很难解开自己的心结啊。” 迟愈突然想起了昨天在养老院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喃喃道：“心理医生也有解决不了的情感问题啊……” “心理医生也有难以抛弃的责任与使命嘛。”夏延舟笑着回道。 三人聊了一会天之后便各自散去，夏延舟回去摸鱼，曲一杨继续为案子奔波，迟愈则递了包零食给正在发呆的贺梅梅，转头朝社长办公室走去。 屈指敲门，在听到一声“请进”后，迟愈推门而入。 除了正在啃煎饼果子、看早间新闻的莫笙，柔软的真皮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 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时不时的翻上一页，看起来丝毫没有被男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以及“咔嚓咔嚓”咬煎饼果子的声音打扰……淡定的让迟愈怀疑他是不是用了能力。 这是……楚暮苏？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现实断章 温室 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人或物，迟愈向来不够上心。 而以她的记忆力……没有刻意关注过的事物一般都是过目就忘，之所以对楚暮苏有些印象，还是因为上个星期的那番对话，以及那特殊且强大的技能。 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他似乎答应过帮忙搜集e.sir的资料来着…… 正想着，莫笙转头望来：“有什么事吗？” “我想申请一下临时权限。”迟愈答道，“可以查看玩家真实信息的那个。” 莫笙恍然：“你要查季云青的现实身份？”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煎饼果子放到茶几上，然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张表格，“你自己填一下，写好之后我给你盖章。” “至于怎么查……”莫笙挠了挠头，转向楚暮苏，“小暮，你陪她跑一趟？” 楚暮苏抬眼，语气平淡：“好。” …… “玩家真实身份的相关信息都存在‘档案室’的电脑里，每周的周日更新一次数据，使用的是官方内部的网络。” 楚暮苏领着迟愈来到二楼走廊的尽头。在楼梯的另一侧，有一间常年上锁的房间。 输入密码、推开房门，两人相继踏入其中。 迟愈下意识扫了眼周围，发现除了右手边靠墙的地方放了四张电脑桌之外，其他的区域都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架……非常符合她对“档案室”的刻板印象。 在迟愈发呆的时间里，楚暮苏已经将电脑打开了：“你要查的人叫‘季云青’？” “嗯。”迟愈回神。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楚暮苏轻车熟路地调出一个界面，然后让出了电脑前方的位置。 迟愈上前两步、倾身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位于右上角的一张证件照，虽然因为光线、角度以及拍摄手法的问题，看起来有些陌生，但那眉眼轮廓……与“江澜”不能说长得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旁边的楚暮苏也是眉头轻皱：“云澜霞影？” “她的名字不是叫‘江澜’么？”这还是迟愈之前告诉他的。 迟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我也不知道……季云青和江澜，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名。” 两人甚至连姓氏都不一样……总不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吧？ “wesa的内部资料是根据每位探员描述出的长相进行还原，再从警方那边直接调取出来的，按理说，只要长相对得上，几乎不可能出错。” 楚暮苏轻声道，“你确定她叫江澜？” “我看过她支付软件上的实名信息。”迟愈回答。 这是个非常有力的证据。 “排除掉世界上有两个人长相完全一致这么一个概率几乎为零的可能……” 楚暮苏的思维极其跳脱，“会不会是一种特殊的技能？” 迟愈一怔。 “干扰他人认知的一种技能。”楚暮苏接着道，“就像‘曙光’公司时那样，在你看来，那短短的半个小时里你参加了一场面试，可实际上……现实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假设……说得通！ 可是…… 迟愈沉声问道：“如何证明？” “很难。”楚暮苏实话实说，“如果条件允许，夏延舟应该可以做到。” “夏延舟？” “她的‘戒律’。” 楚暮苏解释道，“‘戒律’能在一定程度上更改规则，是一种非常超模的能力。” “如果那位江澜的技能掌握程度不算太高，让其短暂失效，想必不难。”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夏延舟对‘戒律’的掌控度……”楚暮苏想了想，还是选择给同事留了点颜面，“也很一般，大概只能影响到她周围五米的区域。” 五米……虽然不算特别近，但也绝对不远。 迟愈开始思考对策：“中间可以有障碍物存在吗？” “可以。” “那……两个人坐在相邻的包厢里，可以起效吗？” “你是指月桂私房菜馆？” 不等迟愈点头，楚暮苏便再度开口，“理论上是可行的。” 迟愈松了口气，可随即又感到有些头疼。 要是早想到“技能”这一茬就好了……在已经借“救命之恩”和“手机没电”忽悠了云澜霞影一次的情况下，想再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可是很困难的。 要不假借有要事相商，约她们去登录空间的会议室？ 不、不行，夏延舟他们获得技能的原理与她不同，不一定能在登录空间使用能力…… “对了。”楚暮苏另起了一个话题，“关于e.sir，我这边搜集到了一些信息。” 迟愈迅速从沉思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凝神抬眸。 “首先，很可惜的是，他的成长轨迹极其隐秘，局里没有任何一位探员见过他的长相，自然就难以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迟愈眉头蹙起。 她与e.sir见过一次，但也只是一次，就算再如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凭借一面之缘还原出对方的样貌。 不过…… “近期我可能会与他会面。”迟愈低声道，“只要记住他的长相就行？” 楚暮苏“嗯”了一声，提醒道：“记得小心。” “我会的。” 迟愈问道，“还有呢？” 楚暮苏毫无障碍地理解了这个没头没尾问题：“e.sir的等级虽然很高，但从没有一个探员在副本里见过他的事实来看，他大概率不会单独排本，而是习惯于组队进入。” “他所加入的组织名为‘温室’，其成员数量不多，只有十几个，但整体实力极强，二十五级以上的至少有十人。” 顿了顿，他解释道，“对于玩家来说，二十五级是一个分水岭。只有这个阶段的玩家才能够使用‘传说’级别的道具和技能。” 迟愈缓缓点头。 “除了整体等级较高之外，‘温室’还有一点比较特殊。” 楚暮苏继续道，“目前玩家内部那些较为出名的组织，无论‘黎明救世军’还是‘黑骑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招收一批有潜力的新人。” “即便是最为排外的‘异世界穿越者同好会’也不会一点新鲜血液都不吸纳，只不过比起其他组织招新的数量少了一点而已。” “但是……据我了解，‘温室’自成立以来，只有不到五个新人入会，连一年一个的标准都达不到。” “并且，温室的所有成员对外介绍时，都会自称……” 楚暮苏声音低沉、吐字清晰，“培育者。” 第一百九十七章 现实断章 既视感 “培育者？” 好奇怪的名字。 迟愈心中吐槽，“这是在学npc？” 她想起了几位主神麾下天使们的代称：代行者、摆渡人、门徒、茧……一个比一个中二。 “也许吧。”楚暮苏显然也不清楚那群人是怎么想的，“‘温室’在玩家内部并不算出名，他们似乎也不太在意这些，甚至没有报名参加‘信仰争夺战’。” 迟愈想了想：“信仰争夺战的最终大奖是‘神级’的道具和技能，并取消十五天进一次副本的限制。他们等级那么高却是没有报名……这是看不上奖励的意思？” 不应该啊…… 传说及以上评级的道具和技能且不论，“永久摆脱副本限制”这个奖励难道不够有吸引力吗？ 楚暮苏回答道：“这次的比赛是由‘黑骑士’牵头举办的，其目的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温室’选择袖手旁观……很可能是知道了一些内幕。” 原来如此。 迟愈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顺口问道：“【幻瞳】当初给出的理由是‘整场比赛都是对玩家的一种选拔’……既然这不是她的真实想法，那她究竟想通过这场比赛达到怎样的目的？” 楚暮苏不假思索：“可能是因为，高等级的玩家有些太多了吧。” “……嗯？”迟愈没反应过来。 “只是猜测而已。” 楚暮苏道，“他们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争夺战的第三场命名为‘个人生存赛’。” 他的重音落在了“生存”二字之上。 迟愈懂了：“也是。” “生存赛”听着就比“选拔赛”要更凶险，也更残酷一些。 说不定……真的会死人的。 楚暮苏所带来的这些信息，虽然不像迟愈预想中的那般详细，但也让她对“e.sir”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 至少……以对方的神秘作风，轻易应该是不会与普通玩家接触的。 那么，他与云澜霞影之间的关系就很值得推敲了。 越往深处挖，云澜霞影的身份就显得越发可疑啊…… 迟愈一边踱步一边想道。 快到办公室的时候，旁边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内部推开。 走在最前面的莫笙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迟愈，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慢悠悠地问道：“情况如何？” “没什么收获。”迟愈摇摇头。 “正常。”莫笙也不意外，“既然是对方主动接触的你，那就说明她有信心不会被轻易找出破绽。” 他看了眼后面的沈忱几人：“要不要让小沈他们去调查一下？虽然大概率只是在做无用功……但总比坐以待毙强，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至少能给自己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精神胜利大法是吧。 迟愈腹诽。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旁的方宇就迫不及待地道：“调查？调查谁？查什么？” “一个现实世界叫‘季云青’的玩家，疑似是苏夏案中的那位幕后黑手——江澜。”莫笙懒懒应道，“至于查什么……对方这段时间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以及她的通话、聊天、浏览记录……都可以查一查嘛。” 方宇的脸瞬间垮了：“地毯式地搜？” 这一没目的二没范围的……工作量得多大啊！ 莫笙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就算她真的是江澜，大概也不会在日常生活中留下太过明显的漏洞。” “你们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当纪录片去拍就行。” 迟愈适时提醒道：“对方可能掌握着某种能够影响他人认知的技能，简单来说就是……你所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实的，而只是对方想让你看到的。” 林深泽幽幽举手：“也就是说……我们拍的也许还是个假纪录片？” “真真假假的，有什么关系呢？”莫笙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反正都没什么用。” 沈忱、方宇、林深泽：“……” 这种明知在做无用功却还要被迫连轴转的痛苦……这就是打工人的绝望吗？！ …… 不管三位记者心中有多苦，该做的事也还是要做。 有赖于他们的辛苦付出，每天下班之前，迟愈都能准时收到一封名为“今日调查结果”的邮件。 其中包括一份调查报告，以及一系列以季云青为主角的照片。 每次，迟愈都会认认真真地浏览一遍，但很可惜……正如莫笙所言，所谓的幕后黑手都是心机深沉之辈，几乎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露出太大的破绽。 至少迟愈没看出来什么异常。 另外，“借夏延舟制定规则的能力，抵消掉认知修改这一技能效果”的计划，也因为没有成功约出云澜霞影而流产……对此，没有帮上忙的夏延舟深表遗憾。 “怎么突然就联系不上了呢……”夏延舟叹气。 “可能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吧。”迟愈最后翻了一遍今天的调查报告。 “察觉到你正在调查她，所以心虚了？” 夏延舟猜测道，“这是不是正说明了她有问题？” 迟愈轻轻颔首：“我是这么认为的。” “没想到啊……”夏延舟顿了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来，今天都已经是周五了……按照异界行者的安排，晚上九点就要开始攻略最后一个副本了吧？” “不知道云澜霞影会不会出席……” 大概率不会……但就像于露分析的那样，只要她的目标还没有达成，就一定会在某个时间点重新与我产生交集。 虽然稍微有些被动……但至少还有“温室”这条线索可以继续挖掘下去。 正想着，夏延舟略带疑惑的声音突然响起：“等等，刚刚那张照片……” 迟愈的动作一顿：“哪张？” “就那个，背景是粉色的那张……” 根据夏延舟的描述，迟愈很快找到了“正主”。 她先是看了眼下方的拍摄时间，显示为今天下午的三点二十四分。从季云青手中的饮品包装来看，拍摄地点应该是某家连锁奶茶店。 迟愈认真观察了许久：“……这张照片，有什么特殊的吗？”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夏延舟挠了挠头，语气很是不确定，“季云青背后，柜台旁边站着的那个浅蓝色衣服的女生……我好像有点眼熟，但又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奇怪……” 她皱紧眉头，苦思冥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远方小镇(1) 既然想了许久都记不起来，那么以夏延舟的性格，也不会再去刻意为难自己。 迟愈也没太在意这些……她们待的地方可是一间新闻社，就连常年摸鱼的她每天都会或主动或被动的经手数十篇新闻稿，在周围看到熟悉的面孔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两人准时准点打卡下班，各自找地方解决晚饭。 九点差五分的时候，迟愈登上游戏，将【艾尔尼娅的冠冕】以及旁边的【祈愿水晶】一并收入道具栏中。 熟悉的会议室内。 除了云澜霞影之外，全员到齐。 异界行者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云澜前两天打电话跟我说她被派去出差了，最近都要和同事睡在一起，不方便进副本。” “我本想把时间往后推一推，但我、无名以及驰豫都是学生，等开学搬进宿舍之后更难协调……好在就算云澜缺席，我们也还有七个人，不至于连规定的最低人数都凑不齐。” 说完开场白，他唤出系统面板，“通关了两个副本之后，我们队伍的平均等级上涨了不少，但还在十级以下，所以还能够享有提前观看副本资料的特权。” “虽然从之前的经验来看，系统提供的资料其实没什么太大用处……”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异界行者继续道：“大概情况你们都了解过了吧？” “这次的副本名为‘远方小镇’，根据系统的说法，就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现代背景，跟什么玄幻、灵异、修仙……全都不沾边。” “说是常规评级，但实际上，npc的战斗力可能还比不过‘简单’级别的副本。” 迟愈一边听一边用余光扫过系统给出的介绍。 “……那是与世隔绝的理想乡，是人人安居乐业、家家幸福安康的人间乐土。” 这世界得美好到什么地步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形容词啊…… 迟愈心中想道。 在系统几乎把“想要通关副本，智力比武力更重要”这句话拍脸上的情况下，“侠者无名”的七位成员经过商议，很快就决定了出战的人选。 队长自不必说，迟愈和莫笙这俩队伍里唯二会动脑子的自然也不可或缺。 这三人定下之后，夏延舟几位还没来得及象征性地推拒、谦让，整场讨论就因贝璐丹蒂的主动退出而光速结束。 至于贝璐丹蒂反向毛遂自荐的理由……迟愈大概也能猜到，毕竟四人中她的等级最低，并且，除了元老级成员无名神，她也是唯一一个前两次副本都参与了的。 总要给夏延舟和青木南枝留一点表现的机会嘛。 至此，“侠者无名”小队此次的阵容如下—— “队长”，【异界行者（lv10）。】 【无名神（lv9）。】 【寂寞的烟（lv12）。】 【花绯念（lv11）。】 【驰豫（lv8）。】 【青木南枝（lv9）。】 【提示，您的队伍当前已报名参加“信仰争夺战”，强制传送取消。】 【副本难度已固定为“常规”。】 【是否确认进入副本？】 【已确认，副本载入中……】 ……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各位游客请注意。” “我们接下来要参观的景点名为‘远方小镇’。这里素有‘人间天堂’、‘世外桃源’的雅称，即便在整个南二区都算得上闻名遐迩……” “去年，远方小镇在‘年轻人心中最宜居的城市’这一榜单中勇夺榜首，得票甚至比第二、第三名的总票数还要高，由此可见其人气……” “今年年初，远方小镇更是拿到了‘理想乡候选’的资格，据说，月城已经派出了监察官，只要能通过这次的考核，远方小镇就能够成为真正的‘乌托邦’……” “下面，我们就一起来亲眼见证一下，未来的乌托邦究竟有着怎样与众不同的风貌……” “各位游客请排队领取身份牌，跟紧导游、不要掉队……” 略显嘈杂的声音不断传入迟愈的耳中。 迟愈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平整的街道上，前后站满了兴致勃勃、头戴小红帽的青年男女。 没看到熟悉的队友……又是分散传送？ 而她现在所扮演的角色……似乎是即将前往“远方小镇”参观的游客？ 不知道夏延舟他们将会以怎样的身份混进去…… 迟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以上念头，顺手将头顶上多出来的小红帽往下压了压，随着流动的人群缓缓向前行进。 “欢迎来到远方小镇！” 小镇入口处，负责分发“身份牌”的年轻女孩语调轻快、笑容灿烂，“这是您的身份牌，请收好。” 迟愈伸手接过：“谢谢。” “不用谢，希望您能在远方小镇度过愉快的一天。” 迟愈轻一点头作为回应。 下一秒。 一段舒缓、悠扬的纯音乐随风飘来。 这是……广播？ 迟愈抬头，没有如愿在道路两侧找到扩音器，只能推测……也许所谓的“乌托邦”掌握着某种她难以理解的超现实科技？ 正想着，一道空灵、清澈的嗓音传荡四方，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播音员柒柒。” “欢迎大家来到远方小镇。这里是独立于尘世之外的理想乡，是可以抛弃过去、忘记未来，只着眼于美好现实的极乐净土。”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里，并在此与小镇居民们一同度过一段幸福时光……” “……” “哎，这位长官？” 迟愈一怔、迅速转头，发现旁边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身材高瘦的青年。 他看起来二十多岁，长相清秀、笑容阳光，身上还穿了一件象征着其“导游”身份的红马甲。 迟愈压下避退的想法：“你……这是在叫我？” “当然！”青年笑嘻嘻的。 迟愈眉头轻皱：“我不是什么‘长官’，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我在月城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a区总也去过几次……您身上的那股独特气息，与那些高高在上……啊不对，那些高处不胜寒的监察官大人简直一模一样……” 迟愈无语：“你真的认错了。” “明白，对于我们这些c区以外的人来说，您的任务都是机密嘛……我懂、我懂。” 青年的右手虚虚放在嘴角，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远方小镇(2) 不过，安静了不到两秒，青年就再度开口道：“还真是没想到啊……虽说最近远方小镇的人气的确很高，但竟然连月城都判断它具备成为‘乌托邦’的潜质……” “明明在我看来，它还有很多不足之处的来着……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迟愈心中微动：“不足之处？” “是啊，比如规矩太多，居民们的思想过于单纯，领主对整个小镇的掌控力比较弱之类的……当然，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不够安全。” 说完，青年非常有求生欲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些都是我的个人感受，做不得准的。远方小镇到底能不能成功晋升……一切都还得要看您的意思。” 这话听着……感觉官腔十足啊。 怎么都不像是个“小人物”能有的格局。 迟愈在心里吐槽一句，装作完全没有听出对方话里话外的恭维的模样，继续一本正经地问道：“不够安全是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嘛。”青年挤了挤眼睛，一副“你懂”的表情，“这种情况你们监察官应该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不，这情况我还真没遇到过…… 迟愈刚想再从这位健谈的青年口中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情报，一个同样穿着红马甲的中年导游却突然挤了过来。 不等迟愈和青年有所反应，他就一把抓住了后者的胳膊，大声嚷嚷道：“我们那边都快忙出屁来了，你竟然还在这偷懒！” “你要是再不好好工作，我回去就跟主管报告，接下来别说是转正的机会，你这个月的工资都别想拿到！”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回去干活！” 面对上司的催促，青年淡定从容地笑了笑：“别急嘛吴哥……就算再紧急的工作也不能强行占用员工的午休时间吧？而且……” 他指了指旁边的迟愈，“我正在给我们旅游团发展潜在客户呢。这位可是a区的大人物，如果能和她打好关系，对我们旅游团绝对大有裨益。”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虽然青年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对于与他们只相隔了不到一米的迟愈来说……想要听清，实在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她看了对面拉拉扯扯的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接触到她那“底气十足”的视线，再加上青年那一声“大人物”的影响，中年导游一个激灵，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的嘴角迅速挂上了和蔼的微笑：“当然啦，当然……工作当然很重要，但合理的休息也是必需的……我们黄印旅游团可不是那种毫无人性，只会疯狂压榨员工的无良公司……希望这位大人千万不要误会……” 中年导游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给青年使眼色，生怕他再“一个不小心”说出些什么对公司不利的言论似的。 感受到上司的急切，青年微微一笑：“我都没注意到，原来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怪不得吴哥你这么着急。” 他没去管疯狂点头的中年导游，转而对迟愈笑道，“那么这位长官……我们有缘再见？” …… “……真是个怪人。”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迟愈低声自语道。 明明嘴上说着自己只是个“小人物”，但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形象气质都给她一种“这人绝不简单”的感觉。 是错觉？还是说……他其实才是所谓的来自a区的“监察官大人”？ “说起来，南二区、月城、a区、c区……才刚进副本就接触到了这么多的陌生名词，只是不知道……这些究竟是单纯的背景板，还是与通关密切相关的关键信息呢……” 迟愈摇了摇头，将想不明白的问题暂时抛出脑海，“算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和夏延舟他们汇合，并想办法触发主线任务……” 话音未落，系统的声音便突兀响起。 【注意，当前你所处副本为：远方小镇。级别评定：常规。】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在五天之内，完成对“乌托邦候选城市”——远方小镇的定级评价。】 【任务描述：尊敬的监察官大人，您好。】 【您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坐落于月城西部的“远方小镇”。远方小镇建城不过二十年，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发展、繁荣，经委员会评定，该城市已经初步拥有一座合格的“乌托邦”所应具备的所有特质与条件。】 【因此，特委任您为此次的调查员，前往“远方小镇”进行调研。请秉承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完成对远方小镇的定级评价。】 【ps：请在调研结束后的三个月内回到月城述职，并将拟好的调查报告上交委员会。】 【至此。祝您身体健康、工作愉快。】 【——您最忠诚的，诺娅。】 迟愈脚步一顿，第一时间调出系统面板，看着那一连串的“任务描述”，半晌无言。 原来……我还真是那个青年口中的“高处不胜寒的监察官大人”？ 我怎么都不知道。 迟愈忍不住吐槽。 以及，那句“请在调研结束后的三个月内回到月城述职”……是不是代表，我接下来必须要完成一个以月城为背景的副本？ 考虑到“卵世界”的庞大以及副本背景完全随机的机制…… “也就是说，我必须拿到远方小镇的万界拼图，并寄希望于能在‘临近区域’中找到这个叫月城的地方？” 迟愈喃喃道，“总感觉很难办到啊……不知道直接翘掉述职这个环节会怎么样。”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零号稍显稚嫩的嗓音在迟愈的脑海中响起。 迟愈轻一挑眉：“您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出来放风了？” 零号没理她：【你之所以会接到这么一个特殊的任务，应该与镜魔女、银月、毒之茧以及传颂者的多次接触有关。你的身上沾染了祂们的独特气息，所以才会被误认为是天使们的眷属……】 “等等。”迟愈打断道，“镜魔女和毒之茧且不论，银月指的应该是艾尔尼娅……但那个‘传颂者’……是谁？” “我怎么不记得和这位有过接触？” 第两百章 远方小镇(3) 【“传颂者”梅尔塞塔斯，又名“言天使”，四柱神之一——公正女神神谕的传达者，同样也肩负着传颂其荣光的伟大使命。】 零号毫不留情地吐槽，【明明十几天前才刚刚见过人家……你的记忆力已经变得这么差了吗？】 “要你管。”迟愈回怼道。 再说，我对那些“天使”又不熟悉，怎么可能知道祂“言天使”之外的称号啊……会感到陌生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好吧？ 不过为了避免在无用的话题上越吵越凶，更为了防止某小气的系统记仇，迟愈非常明智的把这句反驳压在了心底。 根据零号的话，她做了个简单的推理：“既然副本会因为我身上的天使气息，将我判断为‘监察官’……也就是说，月城的监察官们是一位天使的眷属？” 【可以这么说吧。】零号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现在的你大概率顶替了一位真正的监察官的身份，但问题是……你又没有接受过相关的培训，更无从谈起去完成什么定级评价。】 确实…… 迟愈暗暗点头。 虽然“任务描述”里写了一大堆，但几乎都是些无用的废话，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找不到。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连眼前的主线任务都完成不了……更不需要去考虑后续“回月城述职”的问题了。 【而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系统的声音陡然变得慷慨激昂起来，【就要轮到英明神武的我华丽登场，拯救悲惨的你于水火之间了！】 【哼哼哼……】 一阵难以名状的哼笑声之后，系统颇为自得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感激涕零，不知何以为报了？】 迟愈无语：“一定要说的话，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系统的工作出错，我才会被误认为是监察官，从而被分配到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主线任务吗？” “你现在跳出来……真的是因为想帮我，而不是……” 不是由于“主系统向你施压了”之类的原因吗？ 【……】 系统沉默了许久，非常刻意地转移了话题，【在月城的监察体系中，所谓的定级评价，一共分为三个模块，分别是居民幸福度、游客的留存率，以及领主的信念感。】 【每一个模块又从a到d，分为四个等级。】 迟愈没开口打断，更没再揭系统的伤疤……说到底，完不成主线吃亏的可是她，没必要因为一时之快而穷追不舍。 万一把系统给逼急了，那可就不好了。 没被干扰的系统继续介绍道：【身为监察官，你需要针对每一个模块进行仔细的调查，并给出合理的打分……更具体的内容我会更新在任务栏里，你可以随时查看。】 【另外，你的身份牌颜色已被锁定，不会受到其他任何力量的影响。】 迟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颜色？锁定？” 她低头看了眼手心的“身份牌”——一串由水晶一样的珠子串成的手链。 颜色的话……是极为漂亮、通透，同样也非常惹眼的正红色。 “你的意思是，这个身份牌的颜色会因为某些力量的影响而发生变化？” 迟愈进一步追问，“这种变化代表了什么？那些力量的源头又是什么？” 【……】 系统开始装死。 “知道了，这些问题已经涉及到了副本的核心……是吧？” 迟愈轻轻吐出一口气，了然道，“果然，什么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现代背景，什么和玄幻、灵异、修仙全都不沾边……不过是系统为了麻痹我们所放出的烟雾弹罢了。” 这些描述可能是正确的……但绝对只是远方小镇的“表象”。 至于内里到底是高手混战还是神仙打架……那可就说不准了。 【……】 系统继续装死。 迟愈也没再管他，自顾自地点开了“任务栏”。 正如零号所说，上面多出了几行全新的文字……正是有关“定级评价”的信息。 那是一张无比简洁的表格，共分为“打分卡”以及“评语”两个部分。 “评语”一栏没什么特殊，但“打分卡”中的一些内容却是让迟愈相当的感兴趣。 【监察官打分卡。】 【评级：a（优秀）、b（良好）、c（合格）、d（差）】 【模块一：居民幸福度。】 【随机挑选至少十位正式居民，根据其对“远方小镇”的评价给出相应的分数（居民对城市的评价越正面，分数越高）。】 【模块二：游客的留存率。】 【随机挑选至少五个游客数量在二十人以上的大型旅游团，根据愿意留在“远方小镇”生活的游客数量给出相应的分数（愿意留在城市生活的游客数量越多，分数越高）。】 【模块三：“领主”的信念感】 【根据“梦魇”的发展规模，给出相应的分数（梦魇的规模越小，分数越高）。】 【ps：三项均为b级及以上，才可获得晋升资格。】 先不提为什么“游客留存率”能够成为评价一个城市好与坏的标准之一……那个“梦魇”又是个怎样的设定？ “总感觉这个副本的世界观设定越来越复杂了……” 不过好消息是……所谓的“定级评价”看起来倒是不难完成。 嗯，只是“看起来”。 迟愈随手将“身份牌”套在手腕上，随便选了个方向，迈步向前走去。 总之……先找一位远方小镇的居民，问问看他\/她对这座城市的看法吧。 ……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迟愈在平整、宽阔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许是因为这里是小镇的边缘地带，又或许是“远方小镇”的居民数量本就不多……十几分钟过去，迟愈见到的大都是头戴小红帽的游客。 就算有寥寥几位本地人，也都是各个店铺的员工……万一因为和她聊天而被老板误以为他们在摸鱼，那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不过……以她目前的所见所闻来看，远方小镇别的不提，至少市容市貌是绝对过关的。 建筑布局整齐合理，街道、墙面光洁干净，绿化做的也不错……搁在现实，怎么都能评上个模范城市的称号。 第两百零一章 远方小镇(4) 越往深处走，就越能感受到“远方小镇”的繁华。 五颜六色的建筑鳞次栉比、错落有致；道路两旁的商铺张灯结彩、门庭若市；街边穿行的居民穿着各异、装扮时尚…… 仔细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纯真、热情的笑容……就好像在他们的世界中，没有任何所谓的“负面情绪”，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快乐和幸福一样。 迟愈放缓脚步，好奇地左右张望着，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部收入眼底。 奇怪，怎么感觉……路过的好几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有些露骨……迫不及待想要上来搭话一样。 因为我头上戴着小红帽，明显是从外地来的游客……所以想向我推销一些又贵又没什么用的纪念品？ 迟愈心中猜测。 “那个，请问……” 一道怯生生的女声陡然响起。 迟愈循声望去，发现突然开口叫住自己的是个年轻的少女。 她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梳着再简单不过的单马尾，一身白色套头衫配牛仔长裤……与现代都市中那些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大学生一模一样。 见她停步，少女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地道：“那个……你是来远方小镇参观的游客吗？” 迟愈迟疑片刻，点了点头：“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少女慌忙摆了摆手，“我就是想问，那个……” 她扬起笑容，尽量装作落落大方的模样，“你需不需要向导呢？” “向导？” 听到迟愈的反问，少女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从容表情瞬间崩塌：“不，我是说，那个……因为你的身份牌是红色，身边又没有导游，所以，那个，我在想你是不是走丢了之类的……” ……怀疑我是不慎与大部队走失的游客，难道不应该直接带我去找旅游团吗？不知道旅游团在哪的话报警也行啊……提出要给我当向导是种怎样的脑回路？ 迟愈腹诽道。 她的神色依然平静：“不用了……” “那个，我收费很便宜的！”不等迟愈拒绝，女孩就立刻打断道，“免费也可以！” 迟愈眉头轻皱。 这么主动？ 该不会是什么拐卖人口的新套路吧…… 不对，这里可是被系统称为“世外桃源”的乌托邦候选城市啊……这样的地方真的会有“人口买卖”这般恶劣的犯罪活动吗？ 迟愈想了想，非常直接地问道：“为什么？” “嗯？”少女满脸乖巧地睁大了眼睛。 “为何宁愿不收费，也要给我当向导？”迟愈自认没什么特殊，眼前少女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行为着实令她费解，“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那个……”少女脸色尴尬，“你看出来了啊……” 你表现得那么明显，看不出来才奇怪好吧。 迟愈觉得自己的吐槽之魂正在熊熊燃烧。 好在，少女没再扭捏：“其实……是因为你是独自一人的缘故啦。” “这段时间镇子里来了不少旅游团，但几乎无一例外，所有的游客都是全程跟随导游一起行动的，就算分开也是三两相伴，单独一人的情况实在少见。” 少女解释道，“而且……领主府前两天刚有通知下发，说是，说是……” 她挠了挠头，“好像有一位监察官要从月城那边赶来，根据领主的说法，监察官的态度是决定远方能否成为真正的‘乌托邦’的最关键因素。” “成为真正的‘乌托邦’是所有人共同的心愿，希望大家能够以最大的热情招待监察官大人，尽最大的努力获得监察官大人的认可……” 少女作回忆状，“我记得领主当时是这么说的没错。” 原来如此…… 可是，似乎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你说的领主是指……”迟愈斟酌了下用词，“远方小镇的领导者？” “嗯！”少女用力点头，“正是因为有领主大人在，远方才能更长久、安稳地存续下去！” “也就是说，那位领主对远方小镇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这个……” 少女犹豫了，“虽然我很想说是……但远方是个非常自由的城市。”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就我而言……我对领主的尊敬、崇拜是发自内心的！”她的双眼闪着星星，“尽管领主大人有权力对远方的居民提出强制性的要求，但她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她一直很尊重大家的想法……一直！” 少女，在你们的领主不久前曾下达过“尽最大的努力获得监察官的认可”这条指令的前提下，不管你说得多么信誓旦旦……我都很难不对你言论的真实性产生怀疑啊。 嗯……突然有种自己已经进入了“监察官”这个角色的感觉。 迟愈没再纠结少女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们的领主为什么会知道月城即将派遣监察官前来的消息？” 一般来说，为了防止作秀造假，类似的行动不应该都是严格保密的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诶……”少女笑道，“可能是有什么特殊渠道吧。” 见迟愈轻轻颔首，她恍然惊觉，连忙解释道，“那个、那个……我是乱说的！真的！我只是一个普通居民而已，领主那个层次的秘密，我是不可能有所了解的！” 她话说得真诚，生怕眼前这位“监察官”会因为刚才的胡言乱语而对远方小镇产生不好的印象似的。 迟愈看她一眼：“放心，我有自己的判断。” 少女狠狠松了口气。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迟愈轻声道，“你是怎么认出我就是监察官的？” 少女表情乖巧：“我没认出来啊。” “……嗯？” “那个，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以前的游客都是成群结队，只有您是单独一人。”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想着，也许您就是领主提到过的监察官大人……” “所以……” “所以我就冲上来了啊。” 少女的表情十分理所当然，“反正只是尝试着搭一下话而已嘛……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啊，这…… “你……”迟愈有些无语，“你一直都是这样做事的吗？”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过进局子、被请喝茶之类的经历？” “就算你是监察官大人，随便开这种玩笑我也是会生气的！”少女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可能会被守卫们请去喝茶呢？” 这样啊…… 在不确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冒然搭话，甚至能不假思索地说出“免费给你当向导”这般与人贩子适配度极高的台词…… 这种性格的人都能安稳活到近二十岁，还没被别人套过麻袋或者被送到过警察局……应该说不愧是所谓的“乌托邦”吗…… 迟愈颇为感慨地想道。 第两百零二章 远方小镇(5) 少女不仅行事作风极其随性，神经显然也十分大条。 即便被开了那般“过分”的玩笑，她也只用了短短数秒就彻底将其抛在了脑后：“对了，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她歪了歪头，扬起微笑：“远方小镇可是很大的，没有人带着的话即使是监察官大人也一定会迷路的！” “虽说您可能有些特殊……但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一定要遵守规则才行。” 迟愈抬眸：“……规则？” “嗯！‘夜晚外出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入夜后请尽量待在屋内，不要出门’……这可是清楚地写在居民守则里的内容！” “所以您必须在傍晚之前找到住的地方……” “等等，居民守则？”迟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可以让我看看吗？” “这个……恐怕不行。” 少女视线下移，“守则是只有远方小镇的居民才能查看的……” 她这是……在看我的手腕？ 不，是……手链？ “好吧。”迟愈没再追问，“那就麻烦你带我参观一下这座‘远方小镇’了。” “非常荣幸！” 少女笑容明艳，“我的名字是穆子柒，您叫我小柒就好。” 名为“小柒”的少女抬头看了眼天色，“都已经快到中午了……那我们就把‘雾都餐厅’作为本次旅行的第一站吧！” “雾都餐厅？” “是一家非常有名的烤肉店哦！” 这怎么都不像是个烤肉店该有的名字吧…… “啊，忘记问了，不知道监察官大人对远方小镇有着怎样的看法呢？是否觉得远方小镇具备成为真正乌托邦的资格呢？” “关于这一点，重要的并非我怎么想，而在于你们对远方小镇的评价。” “我们？嗯……在我看来，远方小镇是世界上最好的城市，没有之一！” “原因呢？” “没有原因！” “没有原因的话是不能拿来当参考的哦。” “……怎么这样！” “……” …… “雾都餐厅”坐落于远方小镇的正东方，距离入口并不算远，迟愈和小柒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抵达了目的地。 也正是因为它绝佳的地理位置，虽然现在刚到饭点，里面却早已被头戴小红帽的游客们所占满。 小柒领着迟愈非常艰难地挤了进去，凭借着“本地人”的优势，托服务员的关系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两人座。 “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这家的味道真的超级好！”小柒拿着菜单、满脸兴奋，“尤其是特色烤肉！领主大人就应该把‘必须尝试一次雾都餐厅的特色烤肉’这一点写在游客守则里！” 倒也不必…… 在小柒对着菜单手舞足蹈的同时，迟愈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从外面来看，整座餐厅共有两层，但楼上似乎全部是包厢……也不知道要符合怎样的条件才够资格上楼消费。 至于楼下的大厅…… 整体装潢为生机勃勃的绿色，墙面雪白、地板干净，虽然是烤肉餐厅，但大理石制成的桌面上并没有任何油渍残留……嗯，看着就很安全健康。 另外，尽管餐厅里的人很多，却并不显得拥挤，服务员的行动也给人一种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感觉。 这里的老板一定对“管理学”有着很深的造诣…… 迟愈思维发散地想道。 正想着，对面的小柒高高举起手：“服务员，这里点单！” 一位穿着白色衬衫的服务员立即绕过人群，笔直的站到了两人的面前。 他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道：“两位客人，请问要吃点什么？” “两份特色烤肉，一份无骨香辣烤鱼。”小柒无比熟练地报出菜名，转头看向迟愈，“饮料的话……冰可乐可以吗？” 见迟愈点头，她扬起明艳的笑容，“再加两大杯冰可乐。” “没问题。对了……”服务员记下菜单之后，变魔术一般从身后端出了一叠装满食物的餐盘。 “今天是我们店主女儿的生日，所有到店客人都可以免费品尝本店即将推出的新品烤肉，两位有兴趣尝试吗？” “新品烤肉？” 小柒问道，“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肉类？猪肉？还是牛羊肉？” “是嫩羊羔肉。” “那来一份！” “好的。”服务员把餐碟放下，露出标准的营业微笑，“祝您用餐愉快。” “即将推出的新品……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小柒期待地搓了搓手。 的确……油光锃亮、外焦里嫩，腾腾冒出的热气与扑面而来的香味互相交织，让人只看着就食指大动。 最难得的是，明明只是供客人试吃的“赠品”而已，份量却足足有一斤还多……说是在做慈善都不为过。 如果现实中有一家这样的烤肉餐厅就好了…… 每到月末总会陷入财政赤字的迟愈如此想道。 在迟愈胡思乱想的同时，小柒已经很有行动力地将烤肉分成了两份，并用餐刀取走了属于她的那一半。 她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满足、幸福。 “唔唔唔……”她含糊不清地夸赞道，“果然！雾都餐厅果然不会让我失望……” 见她吃得开心，迟愈也难免对眼前烤肉的美味产生了些许期待。 她拆开餐具，从烤羊肉的边缘切下一小块。 正要放入口中的刹那。 砰！ 旁边陡然传来一声不容忽视的闷响。 迟愈的动作一顿，下意识转头望去。 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迟愈微怔：“……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该问的问题吧？”莫笙仍旧穿着圆领衫与大裤衩，头顶代表着“游客”的小红帽歪歪扭扭……配合上那标志性的颓废表情，看起来莫名有种放荡不羁的气质。 随便往身上抹点灰就能去乞讨的那种气质。 莫笙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了眼餐桌对面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年轻女孩：“这位是……” “她叫穆子柒，是远方小镇的居民。”迟愈如实答道。 小柒紧跟着点头附和：“嗯嗯，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小柒！” “小镇居民啊……” 莫笙喃喃一声，指了指迟愈，用惯有的懒散嗓音道，“抱歉啊，我找她有点事情。” “哦、好，那我……” 不等小柒把后面的话说完，迟愈便抢先一步站起，跟在莫笙的身后离开了原地。 第二百零三章 远方小镇(6) 餐厅外，一条不起眼的小巷中。 迟愈前后看了一眼，随口问道：“夏延舟他们呢？” “在楼上吃饭。”莫笙答道，“我们的导游好像跟这家餐厅的老板有些关系，直接包下了两个大房间，菜品丰盛得很，味道也相当不错，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所以你是吃撑了出来消食的是吗…… 迟愈压下无比强烈的吐槽欲：“也就是说，你和夏延舟，还有异界他们，是同属一个旅游团的游客？”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特殊’啊。” 莫笙不带任何恶意地吐槽道，“天知道我们发现整个队伍唯独差你一个的时候有多么着急，要不是导游拦着，夏延舟非得把整个远方小镇掘地三尺式的翻一遍不可。” 自知理亏的迟愈果断低头认错：“让你们担心了。” 莫笙摆了摆手：“人没事就好。” 顿了顿，他追问道，“所以呢，你现在是另一个旅游团的成员？” 迟愈沉默片刻：“……也不算。” “不算？”莫笙摸了摸下巴，“那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难不成……不是游客？”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毕竟我只是个“从月城来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临时监察官…… 迟愈心中腹诽的同时，将自己的任务内容共享到了团队栏。 莫笙扫了一眼：“定级评价？监察官？月城？”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似乎是因为当初在‘屠神者’那个副本中与某些大人物有过接触，所以才会触发这个特殊的任务。” 迟愈说着没有任何虚假的真话，“幸运的是，从系统的注解来看，任务本身不算太难。如果没有后续的话很容易就能通关。” “那就好。”莫笙点了点头，没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 “说起来……”迟愈顺势换了个话题，“刚刚那个女孩的身上是有什么异常吗？” 若非如此，莫笙应该不会如此突兀地喊自己出来才是。 莫笙微微皱眉：“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 “那家伙可是小镇的正式居民，还那么热情地请你吃羊肉……你都没感觉到奇怪吗？” 莫笙的重音落在了“热情”与“羊肉”这两个词上。 她之所以对我热情应该是看中了我“监察官”的身份，这个可以解释得通，但…… “羊肉？” 迟愈问道，“羊肉有什么问题吗？” 莫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收起困惑的表情，用近乎肯定的语气道：“你没看过游客守则？” 不等迟愈回答，他便自顾自地接道，“也是，你的身份并非游客，而是监察官……没看过才更符合逻辑。” 说着，他将自己的“身份牌”递了过来，“喏，戴上试试。” 迟愈伸手接过，先是将自己手腕上的红色手链撸了下来，然后才将代表着“游客”的身份牌戴上去。 刹那，一道与系统界面极为相似的淡蓝色屏幕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迟愈定了定神，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 【“远方小镇”游客守则。】 【欢迎来到远方小镇！希望您能在此度过美好而难忘的一天！】 【1、每一位非小镇居民在进入远方小镇时，都会获得一枚红色的身份牌，这是唯一能够证明您身份的物品，丢失后无法补办。】 【2、欢迎与小镇居民进行友好的交流，但当您发现对方表现得过于热情时，请立即停止交谈。】 【3、欢迎到各大游乐设施进行参观、游览，但请注意，不要在同一场所停留超过一个小时。礼貌拒绝所有邀请您继续参观的好意。】 【4、欢迎到各类商场享受购物的乐趣，但请不要购买任何带有“绵羊”要素的纪念品。如果不甚购买，请在半个小时之内将其丢弃。】 【5、小镇95%以上的区域均有监控覆盖，请不要在监控死角停留（旅馆房间、卫生间等特殊场所除外）。】 【6、远方小镇的所有餐馆均不会提供羊肉，如有发现，不要尝试。】 【7、位于远方小镇中心的电影院每日至少会上映五部新影片，欢迎前往观影。但如果发现当日有青春校园题材的电影上线，请立刻远离。】 【8、远方小镇有着极其规范的管理体系，除了动物园，任何地方均不会出现任何动物，尤其是猫和狗。如果发现，请保证你们之间的距离远远超过五米，并立刻寻找最近的小镇守卫寻求庇护。】 【9、请不要在小镇守卫身边停留超过一个小时。】 【10、如果违反以上任意一条规定，请在半个小时之内找到您的导游（身穿红色工作服）寻求帮助，并尽量远离小镇守卫（身穿银色盔甲）以及小镇居民。】 【11、不要在夜晚独自一人离开旅馆！】 【12、远方小镇拥有独特的风俗习惯与文化活动，冒然参与其中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如果发现有超过五十位居民聚集，请不要靠近。拒绝所有看似热情的邀请。】 【13、远方小镇是一座极为幸福的城市。如果发现有人哭泣，请立刻远离，这是虚假的。】 【14、如果看到一条摆满了鲜花的街道，不要靠近！】 【15、请时刻注意您的身份牌颜色。如果发现身份牌有向粉色转变的趋势，请立即停止参观，经由导游同意后尽快返回旅馆，不要再踏出房间一步。如果您的身份牌已经变成了粉色，请在十分钟内离开小镇，不要接近任何人，特别是试图靠近您的小镇居民！】 【至此。请您严格遵守规则，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 【祝您在远方小镇玩得开心、过得愉快。】 迅速浏览了一遍，再结合莫笙那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提示，迟愈立即意识到刚才的自己究竟违背了哪些“守则”。 其一，没有及时远离表现得过于热情的小镇居民。 其二，没有拒绝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任何餐厅中的“羊肉”。 见迟愈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莫笙轻轻吐出一口气：“现在你知道……那个女孩身上有着怎样的异常，以及，我为什么要打断你们了吧？” 迟愈缓缓点头。 她正想再问些什么，莫笙却抢先开口道：“后面的事情，我们叫上夏延舟他们，一起去旅馆详谈吧。” “……好。” 第二百零四章 远方小镇(7) 莫笙等几位玩家所在的旅游团，据说在月城也是属于极其有名的那种。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财大气粗”。 在超过二十人就已经算是“大型旅游团”的前提下，这个名为“黄印”的旅游团，旗下的游客数量却突破性的达到了四十以上。 为了能让游客们有一个良好的住宿体验，他们甚至还直接包下了旅馆的顶层，确保每个人都能过上单人单间的富裕生活。 要知道，近年来远方小镇的名气与日俱增，眼下又是旅游旺季，整个小镇又只有一家旅馆……可想而知，究竟要花费多大的代价才能实现“包场”的壮举。 听完夏延舟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介绍，迟愈暗中感慨“狗大户”的同时，内心也不免闪过一丝疑惑。 “黄印”……这个名字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会这么巧吧？ “也就是说，身为那个什么……监察官的你，身份牌的颜色是固定的？” 夏延舟坐在足有两米宽的大床上，随手点开任务面板，“明明是一起进的副本，却接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主线……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很罕见吗？”没什么见识的异界行者举手问道。 “当然。”莫笙半躺在沙发上，“别说遇到……我以前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想着迟愈之前的解释，摸了摸下巴，“和一些高级npc的接触竟然能有如此特殊的效果……等通关之后得尽快上报，并提醒一杨他们多加注意才行。” 尽管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莫笙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就坐在不远处的迟愈还是一字不落地全听进了耳朵里。 嗯……虽然曲一杨他们同样亲历了“屠神之战”，与一些接近神明的npc有过接触……但应该、也许、大概率……很难碰到这种情况吧。 她把这句腹诽埋进心底，不动声色地另起了一个话题：“对了，你们的主线任务是……” “改变一次自己的身份。”莫笙一点也不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也是一个第一眼看过去完全不明所以的任务。” “改变……身份？” 迟愈突然想起了系统的那句提醒。 ——【你的身份牌颜色已被锁定，不会受到其他任何力量的影响。】 再加上先前看过的“游客守则”，其中的第十五条就是“时刻注意身份牌的颜色”。 身份牌颜色的变化……可以等同于身份的转变？ “这个很难说得清……还是直接看任务描述吧。”夏延舟顺手把自己的主线任务分享到了团队栏里。 【一阶段主线任务：完成一次身份的转变。】 【任务描述：虽然只要严格遵守“游客守则”，就能安全度过在远方小镇的每一天，但是……因循守旧的人生，究竟有何意义？】 【只有不断探索……才能获悉真相。】 在迟愈看向系统面板的同时，异界行者忍不住开口道：“每次看到这段描述我都有种莫名的吐槽欲……” “没错。”无名神点头，“既然不准备让我们遵守，那当初为何要多此一举、立下规则？” “没错。”莫笙点头，“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作死去探索真相做什么？” “没错！”夏延舟跟着点头，“再说了……因循守旧的人生到底哪里没有意义了啊！朝九晚五的铁饭碗才是唯一真神好吧！” 一旁的迟愈以及青木南枝：“……” ……你们的关注点就不能稍微统一一下吗！ 迟愈将这句不合时宜的腹诽抛到一边：“这个任务描述的意思是……只有打破规则，才能够完成身份上的转变？” “或者可以用个更简单的说法。” 莫笙懒懒接道，“只要违背守则上的内容，就可以完成身份的转变。” “可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异界行者对此表示怀疑。 “毕竟只是第一阶段的主线嘛。”莫笙随口推测道，“再说，你们应该还记得从导游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吧？我们购买的套餐是‘远方小镇’三日游，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满打满算也只能在这里待三天。” 说到这里，他非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可谁知道任务到底有几个阶段。” 异界行者赞同道：“也是。” “但……”夏延舟戳了戳手腕上的红色身份牌，“游客守则有这么多，到底要违背哪一条、多少条才能改变身份？” “这就需要我们慢慢去实践了。”莫笙回道。 异界行者沉吟：“一条条实践？” 莫笙补充：“分头实践。” 无名神总结：“一条条分头实践？” 莫笙颔首：“没错。” “嘶……”夏延舟作沉思状，“虽然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总有种哪里不对……有些危险的感觉。” 迟愈抬头看她一眼：“……游客守则借我看一下。” “啊？哦……” 夏延舟反应过来，将自己的身份牌递了过去。 迟愈迅速浏览一遍：“果然……” 夏延舟好奇地凑近：“发现什么了吗？” “算是吧。”迟愈将身份牌还给她，“这份守则里有两条比较特殊的规定。” 同样正在端详“游客守则”的莫笙不太确定地开口：“你是指……第十条和第十五条？” 青木南枝轻声道：“其他守则都在告诉我们‘不要做什么’，但只有这两条在说……如果我们违背了守则，应该怎么做。” 异界行者顿时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可随即，他又有些疑惑地道：“那第一条呢？” 夏延舟想了想：“第一条虽然也有别于其他的‘禁令’，但又没有那么特殊……大概相当于观前提示？” “……合理。” “就算这两条比较特殊，那又代表了什么？”无名神问道。 莫笙倒是想明白了：“既然同是告诉我们违背了规则之后要如何补救的条例……为何要分开两处？又为何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方法？” “这个……”异界行者努力思考着。 迟愈抬眸望去：“不同的处理方法，自然是对应了不同的情况。” 第二百零五章 远方小镇(8) 异界行者不解：“可……不都是违反规则吗？为什么是不同的情况？” “违规程度不一样？惩罚力度也不一样？所以补救措施才会有所差距？”莫笙耸了耸肩，“虽然无法确定，但不外乎就这几个原因……” “喂，你这未免也太不靠谱了点吧。” 夏延舟吐槽，“我还以为你有多笃定呢……” “你可别难为我了。”莫笙摊手，“除非我是gm，否则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啊？” “也是……” 安静地等他们聊完，迟愈才重新将话题导回正轨：“我基本上赞同寂寞兄的观点……”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莫笙的死鱼眼已经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迟愈权当没看见：“加上第一条规定……这三项条例将整个‘游客守则’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这两个部分虽然都是‘禁令’，但违背之后所受到的惩罚大概率是不同的，甚至……降下惩罚的主体可能都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根据违规条例的不同，会有不同的人……或者说力量，对违规者降下惩戒？” 莫笙皱眉，“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副本，尤其是评级较低的副本，其世界观设定往往比较简单……换句话就是，主导世界运转、规定世界发展的组织或者力量一般来说有且仅会有一个。 即便局势稍微复杂了那么一点，系统也会在第一时间将大致情况告诉玩家，就像当初在云城，系统直接让玩家们在两个互相对峙的势力之间选择一方投靠一样。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在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应该是不会想到“多股力量”这种可能的吧？ 面对莫笙的疑问，迟愈面不改色。 当然是系统告诉我的…… 她心中腹诽的同时，状似随意地解释道：“这是个‘常规’评级的副本，但却在战力设定上有明显的缺陷……至少从目前来看，远方小镇内的居民们确只是些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既如此，副本必然会在其他方面设置障碍。无论是不同的惩罚手段还是不同的惩戒主体，都是系统增加难度的手段。” “更何况……” 迟愈顿了顿，“在我看来，居民守则里的那些内容并无轻重程度的差异。” 夏延舟眨眨眼睛，显然是没有听懂：“……怎么说？” 莫笙摸着下巴：“也对，整个‘远方小镇’是以规则为基点建立起来的，如果主导这个世界的只有唯一的一股力量……那它应该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才是。” 青木南枝双眸低垂，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异界行者挠了挠头，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不是那么的茫然。 无名神思考数秒后无果：“什么意思？” 莫笙耐心解释道：“如果远方小镇的只有一位领导者，对方想要统领这样一个秩序井然的城市，必然需要一系列公平公正，且合乎情理的……规则。” “无论奖励措施还是惩罚手段，都需要根据这套规则来制定。”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莫笙身体后靠，“在对于我来说已经非常久远的学生时代，老师们会以学生的成绩为标准进行奖惩。” “比如前三名奖金三百，第三到第十名奖金一百，第十到第二十名奖金五十之类的……” 不管是小学还是初高中，老师一般都不会直接奖励学生金钱的吧……到底是我的思想落后时代太多，还是寂寞兄的社畜思想已经完全固化了呢…… 大概、也许……应该是前者吧。 出于礼貌，迟愈强行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莫笙继续说道：“不管具体措施为何，总之，绝对不可能出现前三名奖金五十，第三到第十名奖金三百的情况。” “除非有什么内幕，第十名是校长家的孩子，所以老师才会以这般特殊的方式向其示好什么的……” “停！”夏延舟及时打断了自家社长那过于现实的发言，以免为在座几位还未走出校门的大学生树立起一些不太好的价值观。 “我大概明白了……就像迟愈说的那样，守则里的内容并无轻重程度的差异……至少乍看起来是这样的。” “按理来说，违背这些守则的人应该被视为同一群体……” 莫笙接话道：“类比来看，就是大家都考到了班级的前三名。” 青木南枝抬头：“所以，如果这个副本的统治者有且只有一个，所有违背规定的人，都会受到同样的惩罚？” “但事实上，根据我们之前的推论，违规的人应该会遭受至少两种不同的惩罚才对……”异界行者好像有些懂了。 迟愈轻一颔首：“所以我才会觉得，这个副本背后不止有一种力量。” 虽然是从结论逆推得到的过程，但至少从目前来看，整条逻辑链是没什么太大漏洞的…… “原来如此……”莫笙瞥了眼迟愈，似是在惊讶她竟然能在短短数秒的时间里想明白这么多事情。 迟愈权当没注意到他那“隐蔽”的打量。 ……系统外挂了解一下。 “可是……”异界行者举手，“这个副本的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种力量，和我们当前的处境……似乎没什么关系？” “按照任务描述，我们只需要主动地去违反守则，就能够完成身份上的转变了……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莫笙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微微笑道，“但和当前处境没有关系，不代表以后派不上用场。” “还是那句话，现在我们要完成的只是‘一阶段’的主线任务，谁知道后面要面临些什么呢？多了解一些内幕，多一些防范，总不会有错的。” “当然……” 他话锋一转，“队长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现如今要关注的重点并非实施惩罚的主体是谁，而是……惩罚的内容。” “更直白一点来说就是……会不会有一条规则，是类似于触之即死的‘死亡g’？” 第二百零六章 远方小镇(9) “死亡g……” 异界行者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白，“但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分头、分头……” “没错，分头去一条一条地实践，弄清楚违反规则的后果。” 见异界行者一脸“这不就等于是去找死吗”的表情，莫笙摊了下手，“这时候就要看各自的运气了……开玩笑的。” 他忽略了自家队长那满含控诉的目光，“在我看来，违背前面几条规则所受到的惩罚应该会轻一点。” 夏延舟随口问道：“理由呢？” “标点符号。”莫笙一本正经地回答，“前面八条加起来都没有一个的感叹号，在后面四条守则中却整整出现了两次，这暗示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在座的所有玩家，除了没有游客身份牌的迟愈，全都下意识地开始翻看“游客守则”。 仔细数了数感叹号数量的夏延舟：“……合理。” “是吧。” 莫笙笑道，“系统很少会颁布那种难到令人走投无路的主线，所以，只要我们不贸然去碰后面四条守则，至少生命安全应该是能够保证的。” “那么……”他环视一圈，“大家随便挑一个喜欢的，尝试着去打破规则吧。” “打破规则……怎么听着有种叛逆少年的感觉……”异界行者吐槽。 “谁说不是呢……”无名神小声附和。 叛逆归叛逆，任务总还是要做的。 莫笙手里拿着纸笔，最后总结道：“我去参观游乐场，异界行者去商店购买与‘绵羊’有关的纪念品，无名神去餐厅吃羊肉，青木南枝去街道上找猫猫狗狗，绯念则是去和小镇守卫联络感情……都没错吧？” 见没人有异议，他点了点头，“虽然按照我的推论，此行大概率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但没有切实的证据，谁也没法保证推论的正确性。” “明白。”不等他说完，夏延舟就信誓旦旦地道，“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加倍小心的！” 莫笙不甚明显地翻了个白眼：“但愿如此。” 鉴于“不要在夜晚独自一人离开旅馆”这条守则的末尾是有感叹号的，确认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后，众人便各自离开，以期能在入夜之前完成自己的任务。 而没有接到“改变身份”这一主线的迟愈，自然而然的和夏延舟、莫笙一起留到了最后。 莫笙看她一眼，见她不动，没管，转而望向一旁的夏延舟：“你怎么还不走？” “……您老是不是忘记了，这是我的房间。”夏延舟无语，“要走也应该是你走才对吧？” 莫笙一噎。 这个……他还真忘了。 “再说，迟愈也还在这呢，你怎么不提……”话说到一半，夏延舟突然有所明悟。 她看了眼迟愈，再看看对面的莫笙，用几乎肯定的语气道，“你……有话要单独和迟愈说？” “也不是必须单独说。”莫笙轻咳一声，转头看向迟愈，“我记得，你在副本中的身份是‘监察官’？” 迟愈颔首。 “既然并非游客，那是不是代表着……你不需要遵守‘游客守则’？” “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没错。”迟愈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补充了一句，“毕竟按照系统的说法，我的身份牌颜色是固定的，不会发生变化。” “果然……”莫笙摸着下巴。 迟愈抬眸：“你是想让我去尝试一下，违背后面四条守则会有怎样的后果？” “一开始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我又仔细思考了一下，你既然不受规则的约束，那么，就算违背了守则，大概率也不会受到惩罚，甚至可能连危险都遇不到。除非……” “除非？”夏延舟好奇。 迟愈意有所指地道，“除非有一位游客与我同行。” “游客……”夏延舟喃喃一声，指了指自己，“莫哥你的意思是……我？” 莫笙讪讪笑道：“毕竟我不是很擅长战斗嘛，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我倒是没什么……”夏延舟微微皱眉，“可是，真的有进一步探索的必要吗？” “就像莫哥你之前说的那样，系统很少会颁布太过困难的主线，按照我们的经验，就算忽略掉后面的四条守则，应该也不会对任务有太大影响……” 莫笙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是正常情况下。” “迟愈先前也提到过，这个副本的居民只是普通人……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们只是些普通人，因此，系统必定会在其他方面设置一些障碍。” “另外，我一向认为，在一个解密类的副本中，任何一条线索都是不可忽略的。” 迟愈赞同地点了点头，“系统既然给出了守则，那就必然有其用意。” “没错。”莫笙继续道，“就算不进一步探索不会影响到一阶段主线任务的完成，我们也不能将其轻易略过……说不定它与后续的主线有关呢？” “‘必须以游客的身份违背后四条守则才能补全通关条件’什么的……若真如此，待我们的身份全部转变过一次，届时可就万事皆休了。” “系统不至于玩得……这么阴吧？”夏延舟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了。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 不就是作死吗？ 这个她熟！ “你不要这样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嘛。”莫笙笑了，“有迟愈这位‘监察官’在，即便有危险，也肯定能轻松规避过去的。” 夏延舟沉吟：“说的也是……” 迟愈毫不留情地泼了一桶冷水：“这个监察官的身份好像只能保证我自己的安全，庇护别人的话……我目前还没有挖掘出相关的权限。” 此话一出，夏延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莫笙就抢先接道：“没关系，我相信你，也相信延舟的实力……对吧延舟？” 夏延舟学着自家社长的动作，非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虽然面上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但夏延舟心里也清楚，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冒险的话，她就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等级还是技能，她都站在整个队伍的顶端。 用一句比较中二的话来说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为了防止多次违背守则惩罚加倍的情况出现，夏延舟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去找小镇守卫联络感情，而是和迟愈一起待在房间，静候夜幕的降临。 顺便一提，她们即将要挑战的规则是—— “不要在夜晚独自一人离开旅馆”。 第二百零七章 远方小镇(10) “真安静啊……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 夏延舟一边在走廊中穿行，一边呢喃似的轻声低语。 走在她身后的迟愈沉默了片刻，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的这位队友究竟是在玩梗，还是在发自内心地感慨周围那幽静的气氛。 数秒后，她还是开口道：“虽说守则的第十一条有‘夜晚’和‘独自一人’两个关键词，按照寂寞兄的推测，只违反其中一个不一定会遭受太过严重的惩罚……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可以掉以轻心。” 是以，随便立g的这种行为……还是少做为妙。 夏延舟毫无障碍地理解了她的意思，稍有些后怕地点头道：“你说得对。” ……你刚刚还真是在玩梗啊？ 迟愈无言。 不再说话之后，“哒哒哒”的脚步声便显得越发清晰。 两人转了个弯，看到了矗立在不远处的旅馆正门。 如现实中那些随处可见的旅馆一样，眼前的大门由数块被擦得锃亮的玻璃组成。 往日里，即便大门紧闭，街道上的行人们也能越过透明的玻璃，看到大厅内清丽雅致的假山流水，看到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看到训练有素、笑容甜美的前台接待。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揽客手段。 可如今，站在迟愈二人的角度……却只能透过如镜面一般的玻璃，看到外界那如墨一般浓稠深邃的夜色，仿佛幽远的深渊一般，择人欲噬。 望着眼前的一切，夏延舟轻轻皱眉：“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夜景……怎么看着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虽然我很想说这是你的错觉，但很可惜，我也有类似的感受。”迟愈越过同伴，迈步向前，“我先出去看看。” 夏延舟一怔：“喂，等等我，我们一起！” 话音刚落，一道略显低哑的嗓音骤然响起：“你们，这是要出去？” 迟愈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大厅的中央，那座用于摆设的假山所投下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了一道人影。 迟愈的视线扫过他身上那显眼的红色马甲。 这是……某个旅游团的导游？ 没有得到她们二人的答复，导游也不意外，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就算你们真的很向往这里，也大可不必使用如此极端的手段。” “游客守则里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想要留在这里，有很多种方法可供选择……何必冒死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向往？ 留在这里？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延舟听得一头雾水。 尽管眼前的这位导游话说得像神棍一样莫名其妙，但有一句她还是听懂了的。 “您的意思是……”夏延舟斟酌着开口，“就这么出去，我们或许……会死？” 导游的表情略有惊讶：“告诉你们这个方法的人没有提醒过你们吗？……也是，都用这种手段来蛊惑游客了，可见对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他若有所思地道，“没想到，远方小镇竟然会允许这种人的存在……得记下来才行。” 夏延舟悄悄挪动身子，走到迟愈的身边，压低声音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迟愈想了想，扬声道：“谢谢提醒，但是我们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导游闻言，展目望来，目光似乎是在她们的手腕上扫过了一圈。 他露出了有些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是在外面结了仇，再加上时间不够了？颜色的确还很健康……往常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情况，毕竟每个人的体质是不同的……” 很显然，迟愈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已经让这位导游脑补出了眼前二人“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全过程。 “既然你们有自己的苦衷，那我就不多劝了。比起其他的‘乌托邦’，远方小镇的确不太在意居民的出身，愿意为任何人提供庇护。这一点，即便连月城都比不上。” 他最后提醒道，“这里的夜晚虽然危险，但旅馆周围却是绝对的安全地带。” “你们有两个人，只要不离开这附近太远，也许不会死也说不定。” 导游叹了口气，“不管怎样，祝你们好运。”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夏延舟感慨道：“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迟愈“嗯”了一声：“他的袖章上好像写着‘黄印’两个字。” “黄印？” 好耳熟的名字…… 夏延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等等……这不是我们玩家所在的旅游团吗？” 你才发现啊。 迟愈转身向外走去：“可能就是认出了你，所以才会好心提醒我们？” “可、可是……他不是我们的导游啊？” “‘黄印’似乎是个旅游公司，旗下有多个旅游团……也勉强说得通。”迟愈在正门前停住脚步。 感应到有人前来，全自动的玻璃大门缓缓向两边张开，微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大厅。放置在两边的绿植迎风而动，枝叶碰撞间，哗啦作响。 “总之，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迟愈转头看向同伴，“等我们安全从夜幕中归来，再去和寂寞兄一起讨论那位陌生导游的事情吧。” 夏延舟的表情同样无比的认真、严肃：“好。” 空中，明月高悬。 身周，清风阵阵。 迟愈缓缓将【暗灵十字】缠上手腕，一步一步，向前迈出。 她的身侧，夏延舟左右张望着，手里紧握着许久没有出过鞘的蝴蝶刀。 说实话，这种不知道危险是什么、源自何处、又会在何时降临，因此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的状态，并不好受。 迟愈再次试探着踏出一步。 嗒。 在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的瞬间，好像有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一样，周围的街景陡然变得模糊起来。 夏延舟压低了声音：“怎么……突然起雾了？” 迟愈没有回话，手腕上银光闪烁。 呜呜…… 呼啸的风声传荡四方，乍听起来仿佛孩童的呜咽。 这一刻，夏延舟莫名想到了一条守则。 如果发现有人哭泣……请立刻远离。 “迟、迟愈……”夏延舟的嗓音发颤，“你有没有听到……听到什么声音？” “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人……在哭？” 迟愈眉头轻蹙，刚想开口让她不要胡思乱想，一道隐藏在夜色中的诡异红光，却突地撞入了她的视野，转瞬即逝。 从它消失前的行动轨迹推断……它的目标，正是夏延舟无疑！ 第二百零八章 远方小镇(11) “迟愈？你怎么了……” 夏延舟话还没说完，便被迟愈的一声轻喝打断：“别动！” 伴随着“叱嘤”一声，银白色的长剑刺破空气，挡在了夏延舟的面前。 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没，径直撞在了【灵之剑】上，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 夏延舟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谨记着迟愈的那句“别动”，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躲避危险的本能。 又不见了…… 迟愈眉头紧皱，消耗灵力值开启了技能【鬼瞳】。 下一秒。 一缕、两缕、三缕……无数缕如败血一般的暗红丝线于空中浮现，其中距离她们最近的正是方才被她用【灵之剑】荡开的那一缕。 即便被实打实地刺了一剑，它也依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往常总是无往而不利的【灵之剑】，在这些暗红丝线的面前却仿佛只是一截生锈的凡铁，无法对其造成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迟愈持剑挡在夏延舟的身前，警惕地环视四周。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夏延舟紧张中又有着一丝丝的疑惑：“到底……到底怎么了？” 迟愈低声回道：“周围有灵体，肉眼不可见的那种。” “灵体？可……”夏延舟张了张嘴，“可自从有了‘戒律’，我的体质就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哪怕没有相关的道具和技能，我也是可以看到灵体的。” 迟愈一怔：“但你现在……” “对，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迟愈双唇轻抿，立刻想明白了什么。 这些丝线或许并非灵体……而是某种更为奇特的存在。 但是，依旧让她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不管它们到底是什么，为何只有她能看得见？ 是“监察官”的特殊……还是“游客”身份的局限？ 呜呜—— 自远处吹来的冷风宛如稚童哭号，又如战场上冲锋的号角，牵动着在场两位玩家的心神……也让周边所有的暗红丝线全部暴动起来。 迟愈神色一凛，不等它们有所动作，就主动持剑发起了进攻，一剑刺向距离最近的那缕暗红丝线！ 在【鬼瞳】的辅助下，她清楚地看到，在【灵之剑】逼近的一刹那，那缕本就看起来缥缈虚幻的丝线骤然崩溃成了一团红色雾气。 短短片刻，红雾便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汇聚起来，重又变回了丝线的模样。 与此同时。 围绕在四周的那无数缕丝线默契地绕过了挡在前方的迟愈，尽数朝着呆立在原地，始终没有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夏延舟飞去！ 不好！ 虽然不知道红线接触到夏延舟之后会发生怎样的变故，但结合“游客守则”里的内容，以及之前那名陌生导游的提醒……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打又打不得，拦也拦不住……为今之计，只有先撤了！ 迟愈没有任何犹豫：“往回跑！” “好！”夏延舟立即从迷茫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朝着旅馆所在的方向拔腿便逃。 迟愈紧随其后，不断挥剑荡开那些试图逼近的红线。 见好不容易闯进来的“猎物”即将成功逃离，远处冷风的呼号越发凄厉，促使着无数暗红丝线成群结队地向二人涌来。 迟愈的面前瞬间浮现出了一顶银色的冠冕。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冠冕的表面，代表着圣洁与守护的银白光辉骤然绽放！ 却不想，随着银色光芒的展开，原本应当被隔绝在外的暗红丝线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如利箭一般径直冲向已被锁定的目标！ 艾尔尼娅的力量……失效了？ 迟愈来不及多想：“用‘戒律’展开防御！” “明白！” 夏延舟的左手五指张开，平举向前，“阻断！” 比阳光还要耀眼的金色光罩以施术者为中心，迅速向着四周扩张，很快就将身后的迟愈纳入其中，很快，就撞上了最近的一缕红线。 在迟愈的视界中，所有与金光接触的丝线全都在一瞬间化作了红雾，弥散在光罩四周，像是在不断拍击着光罩，寻找其破绽一样。 因与金光相撞而崩散的丝线越来越多，围绕在迟愈二人周边的红雾也越发浓郁。 当迟愈的整片视野都被红雾所占满的那一刻，终于，一缕雾气找到了金色光罩的缝隙，倏地闯了进来！ 迟愈一剑递出，却是扑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红雾冲向了夏延舟，转眼便没入了那串同是红色的手链之中！ “夏延舟！”她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夏延舟的手腕。 “怎么了？！”夏延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差点没维持住“戒律”的运转。 迟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红色手链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尖叫。 下一秒，好像被灼热的火焰烫到了一样，一缕红雾蓦地从手链中逸出，化作道道烟气，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这是……什么？”夏延舟看着莫名从身份牌中跑出来的烟气，彻底呆住了。 “别管了。”迟愈紧紧捏住同伴的手腕，“回去再说！” …… 在“戒律”的护持下，两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旅馆。 即便外面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又是狂风呼啸又是红线遍天，又是银光绽放又是金光照耀的……但无论是旅馆还是街道两边矗立着的房屋，都还是一片的死寂。 就好像……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人居住，白日里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景象都只不过是她们的幻梦一场罢了。 在踏入旅馆大厅，身后的玻璃门缓慢合拢的那一刹那，夏延舟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除了一道近乎无形的烟气之外什么都没看到……但她却莫名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既有一头雾水的茫然无措，又有险象环生的惊险刺激……简直、简直…… 好吧，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段特殊到了极致的经历了。 迟愈也终于放松下来：“应该没事了……你是要回去休息，还是现在去找莫哥？” “先回去休息吧。”夏延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使用“戒律”的时间并不算长，却莫名的疲惫……若不是她的意志还算强大，此刻估计早就已经摆烂躺下、席地而眠了。 迟愈点点头，摘下自己的身份牌递了过去：“带上这个吧。” 夏延舟眨了眨眼睛。 “今天遇到的那些东西，似乎对‘监察官’这个身份很是惧怕。”迟愈解释道，“钻进你手链里的那缕红雾虽然被驱逐出去了，但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所残留。” “带上这个，说不定能避免一些后续的危险和麻烦。” “……好。”夏延舟接过，微笑道，“那就谢谢了。” “晚安。” “……晚安。”迟愈应道。 第二百零九章 远方小镇(12) 次日，早上八点。 太阳自东方缓慢升起，灿金色的光芒洒落大地。 阵阵清风之中，少女清澈、空灵的嗓音于小镇的街巷中不断回荡着。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播音员柒柒。” “欢迎大家来到远方小镇。这里是独立于尘世之外的理想乡，是可以抛弃过去、忘记未来，只着眼于美好现实的极乐净土。”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里，并在此与小镇居民们一同度过一段幸福时光……” “……” 迟愈推开窗户，动听的纯音乐与女孩甜美的声音一同被微风送入屋内。 旁边，莫笙像是没睡醒一样半躺在沙发上，随口吐槽道：“这台词怎么感觉昨天已经听过一遍了……” “开场白嘛，有些许重复，很正常。”异界行者随口答道，“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新出现的主线任务吧。” “说起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绯念怎么不在？” “昨晚消耗太大，有些疲惫，现在应该还在房间里休息。”迟愈回道，“我过去喊她？” 昨晚消耗太大……少女，你这措辞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莫笙心中吐槽：“不用，我刚刚已经敲过她的门，估计等会就来了。” 青木南枝敏锐地从这几句闲聊中提取出了重点：“昨晚？” 他抬头看向迟愈，“你和花绯念……昨晚出去了？” 迟愈“嗯”了一声，没有隐瞒的意思：“昨天下午，你们离开之后，我、绯念以及寂寞兄商量了一下，决定利用我在这个副本内的特殊身份探索一下夜间的远方小镇，看看与白日里究竟有何不同。” “你刚刚提到了‘消耗’……”青木南枝沉思，“也就是说，你们遇到了危险？” 能让一个十一级的玩家感到疲惫，还是要休息一整晚才能勉强缓解的疲惫……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某个特殊技能的负面效果。 这么看来，昨晚两人遇到的危险，定然不简单。 这一刻，莫笙和青木南枝的心中同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迟愈点头：“没错。” 她将昨晚的经历简单复述了一遍，平铺直叙，没有掺杂任何个人的情感与推测，以免让几位队友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干扰他们的判断。 “只有你能看到的暗红色丝线……物理手段无法攻击到它们，甚至连【艾尔尼娅的冠冕】都难以将其抵御在外……” 莫笙眉头紧锁，“那是不是说明……它们不具有实体，也并非隶属于‘神秘’范畴的力量？” “我也是这么想的。”迟愈颔首。 “还好，绯念的‘戒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写规则，能够有效地遏制它们……”莫笙笑道，“这算是用魔法来打败魔法吗？” 青木南枝道：“你这话的意思是，那些丝线本身也代表了一种‘规则’？” “我是这么认为的。”莫笙道，“只是，让我有些想不通的是……它们与‘监察官’这个身份有着怎样的联系？” “迟愈身为监察官，既能发现它们，又能针对性地对其造成伤害……这明显是对它们有克制啊。” “这点我也很疑惑。” 迟愈缓缓说道，“可能……月城是真正的乌托邦，所以来自月城的监察官，天然就比乌托邦候选城市的居民……高一等级？” 莫笙砸了咂嘴，一副涨见识了的模样：“原来乌托邦内部也是有阶级之分的啊。” “……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旁边的异界行者听得云里雾中，明明他们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连起来就好像是在听天书一样，让他甚至有种“自己是不是智商不够所以才跟不上他们的节奏”的错觉。 他清了清嗓子：“夜晚的危险，以及居民与监察官的关系暂且不提……你们对新的主线任务有什么看法吗？” 迟愈刚刚其实就想问了，此时见自家队长旧话重提，于是第一时间开口道：“你们接到新的主线了？” “而且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莫笙亮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牌手链，“比想象中要轻松许多。” 迟愈这时候才注意到……在场的四位玩家，其腕上的身份牌已经全部变成了粉色。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她环抱着双臂，右手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左臂：“我记得，你们一阶段的主线任务是完成一次身份的转变……” 莫笙点头：“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游客……而变成‘临时居民’了。” 临时居民…… 迟愈咀嚼着这个称呼：“那……要遵守的规则，是否也发生了改变？” 话音刚落，莫笙就将自己的手链抛了过来：“你自己看吧。” 迟愈抬手将代表着“临时居民”的粉色身份牌接到手里，心念一动，淡蓝色的屏幕随即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不同于之前的长篇大论，这次的屏幕上只写了一段话。 【欢迎您，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 【请在看到这条信息之后，尽快前往“花街”。】 【期待您真正成为小镇居民的那一天。】 【——远方小镇，领主府敬上。】 “花街……”迟愈随手将手链抛了回去，“如果我没记错，之前的‘游客守则’里是不是提到过……” 莫笙不知从哪扒拉出了一张a4纸：“游客守则第十四条：如果看到一条摆满了鲜花的街道，不要靠近……根据后面的感叹号来看，这个花街应该是和夜晚的远方小镇同样危险的场所。” “说实话，真的挺纠结的。”异界行者感叹道，“一个说不能靠近，一个说必须过去……完全不知道应该信哪个啊……” 莫笙刚要接话，门口却陡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见，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夏延舟一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什么，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莫笙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们……你们看看这个。”夏延舟喘着气，两步走到众人中间，将紧握成拳的右手摊开。 静静躺在上面的……是一条布满了暗红斑点的手链。 第二百一十章 远方小镇(13) “这……” 莫笙瞪大了眼睛，瞬间联想到了什么，“暗红色的……丝线？” 他记得迟愈先前提起过，昨晚曾有一缕红雾穿过了“戒律”的防御，钻进了夏延舟的手链里……是因为这个？还是……夜晚出门，本就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见到几位队友之后，夏延舟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转向迟愈，苦笑道：“看来，即便是‘监察官’，也没办法彻底避开后续的危险和麻烦啊。” 迟愈从夏延舟的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身份牌，没有说话。 莫笙表情沉凝：“其实，从接到一阶段主线任务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的身份，不一定只能转变一次。” “既然身份牌的颜色可以变浅……那为什么不可能出现变深的情况？” “事实证明，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可问题是……”夏延舟说着说着，有些欲哭无泪，“‘游客守则’里根本没提如果身份牌向深色转变该如何应对啊。” “谁也没法保证，我的身份不会直接转变成‘死人’啊？” 夏延舟哭丧着脸，“我现在就感觉自己的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掉下来把我戳死的那种。” 莫笙摸着下巴，沉吟许久：“从我们昨天的经历来看，要等手链完全变成另一种颜色，才算是获得了新的身份。” “好在，昨晚到现在，近十个小时过去，你的身份牌上只出现了几块小斑点……按照这样的速度，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变成‘死人’，你也至少还有两天的时间……” “……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夏延舟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没有没有，是我表述不当。”莫笙讪笑，“我是说，我们至少还有两天的时间，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就算没法变回来，只要我们能在两天之内通关，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莫哥说得没错！”异界行者握拳，“刚好，想要完成二阶段的主线，必须四处调查。也许查着查着就找到能让你恢复的办法了呢？” “也许”……在攸关队友生死的情况下，用这种不确定意味极为浓厚的说辞……只会让夏延舟的心里越发没底吧？ 迟愈腹诽一句，顺势转移了话题：“差点忘了，还没问你们二阶段的主线是什么呢。” 话音未落，无名神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已经分享到团队栏里了。” 【二阶段主线任务：揭开远方小镇隐藏的真相。】 【任务描述：仅仅用了二十年时间便建立起来的“乌托邦”，究竟是承载着希望的摇篮，还是……孕育着无穷绝望的温床呢？】 “隐藏的真相……”夏延舟皱眉，“这说法未免也太宽泛了吧？” “我刚看到任务描述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莫笙懒懒地道，“但自从知道了你们昨晚的经历，我就有些怀疑……这个所谓的真相，是不是与你们遇到的那些暗红丝线有关？” “或许，只要弄清楚它们究竟是什么、源自何处、又为何会出现……就能够完成二阶段的主线了。” 夏延舟面露担忧之色：“可是，连拥有‘戒律’的我都没法从那什么……暗红丝线的手中全身而退，你们该怎么调查？” 全靠不会被丝线攻击的迟愈吗？ 可是，谁也不知道迟愈独自一人外出时会不会遇到它们，若是不会……那得牺牲多少个“诱饵”才行？ “别只盯着这一条路嘛。” 莫笙笑着摇了摇手腕，亮出了自己的粉色手链：“我们现在可是‘临时居民’，系统提示可以去花街看一看……在那里，肯定能找到新线索的。” 迟愈也道：“我要完成主线，必须与小镇居民进行一些交流，说不定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 “那我们就兵分两路？”无名神总结道，“我和异界、莫哥、青木去花街，驰豫你去找小镇居民聊天，在打听身份牌颜色为何为变深的同时，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有关‘真相’的情报？” 不得不说，无名神要优先解决“身份牌颜色为何变深”这一问题的态度，让夏延舟感到无比的欣慰。 她不自觉地露出抹笑：“那我呢？” “你？”莫笙起身，动作缓慢到仿佛是个百岁老人，“你现在这个状态，谁知道与外界的接触会不会加速你的异变？” 不等夏延舟吐槽“异变”这两个字，他便一锤定音，“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莫笙朝异界行者几人招了招手，转身走向玄关：“走了。” “寂寞兄说得没错。”迟愈走到夏延舟的身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心留在旅馆，等我们回来。” “喂……” 夏延舟还没来得及出声挽留，迟愈等五位玩家就先后离开了房间。 她鼓了下腮帮子，小声嘀咕道：“这里又没有手机电脑……很无聊的好吧？” …… 迟愈等人自然没有听到夏延舟的“抱怨”。 他们在旅馆门口分别，莫笙几人去找花街，而迟愈则准备前往“雾都餐厅”。 至于为什么去那里……餐厅里人多不说，正在吃饭的食客们又跑不掉，在这样的地方做问卷调查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想到“雾都餐厅”，迟愈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昨天那个自我举荐，说要给她当导游的少女。 当时见莫笙态度有异，她还以为那女孩身上有什么疑点，所以没与她告别就跟随莫笙离开了。 现在想想……还挺心虚的。 不过，远方小镇这么大……应该很难再遇到了吧？ 迟愈将这些琐事抛到一边，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雾都餐厅”的位置走去。 与此同时。 莫笙等四人很轻易地就从小镇居民的口中打听到了花街所在。 在好心路人的带领下，他们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便来到了花街的入口处。 四人迈步走近，一张贴在两边柱子上的告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其第一行写着—— 【“远方小镇”临时居民守则。】 第二百一是一章 远方小镇(14) “对远方小镇有着怎样的看法？当然是觉得这里非常美好啊！正如您所见，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很幸福，不是吗？” “在领主大人的庇佑下，我们不必像往日那样担惊受怕，不用每天为各种琐事忧心烦扰，只需要考虑怎样才能过得更加开心、愉快……我不知别人如何想，但对我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领主大人……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领导者，远方小镇能像现在这般秩序井然，全都是她的功劳。听说……我只是听说哦，这座城市是当年领主大人凭借着一己之力建立起来的……真是令人惊叹的伟业啊。” “远方小镇？啊，嗯……确实是个非常美好的地方，美好到……甚至有时候会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是否愿意永远留在这里？你在说什么啊……都说了这里美好到不真实了，难道有人会愿意离开这梦幻般的理想乡吗？” “别靠近我！……什么啊，原来是个游客啊……你想问什么？对远方小镇的看法？……你还是不要探究这些了，这种事情听的越多，越容易被那些人蛊惑。听我一句劝，趁着还没有彻底陷进来，尽早离开吧……什么？你问怎么离开？对于你们游客来说，不是只要一切听从导游的安排就行了吗？……违反了特殊规则的挚友……我明白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可以去电影院或者广播站碰碰运气。对不起，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在这里生活的这么多年有着怎样的感受？当然是非常幸福啊，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就像柒柒说的那样，抛弃过去、忘记未来，只着眼于美好的现实……什么？你竟然不知道柒柒？那可是我们远方小镇最闪亮的星星！怎么样，考虑一下加入我们i7神教吗？入教即送柒柒的珍藏版写真集哦！” 迟愈：“……还是不用了，我对追星没有兴趣。” “这样啊，真遗憾……” 对面，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叹气摇头，将手中的“珍藏版写真集”珍而重之地塞进了贴身的背包里。 在他转身之前，迟愈垂眸看了眼他的手腕。 由于是初夏，中年男子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牛仔外套。 随着男子的动作暴露在外的，除了因长年不见阳光而显得稍有些苍白的皮肤之外，还有皎白如月的一串手链。 白色的身份牌…… 按照她这段时间的观察，远方小镇里共存在三种颜色的身份牌，红、白，以及…… 迟愈想起了那个刚开始避她如蛇蝎，却又在看清她的身份之后，嘱咐她尽快离开的青年。 他的手链，似乎是灰色的…… 他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没有给出正面评价的人。 红色的身份牌对应的是游客，白色的则是小镇居民……那灰色所对应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这一刻，迟愈瞬间想到了很多，但最让她感到欣慰以及庆幸的是……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做，夏延舟应该也不会变成“死人”了。 就这么任其发展下去，说不定还能知道灰色的身份牌究竟代表了什么……只是不知道夏延舟愿不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嗯，为了查明真相，也为了大家能够顺利通关，相信夏延舟一定不会拒绝的。 迟愈暗暗腹诽了自家队友一句，“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游客与小镇居民之间有着‘临时居民’这么一个类似于过渡的身份……那红与灰之间，又是否存在一个过渡颜色？” “以及，那个青年说的电影院和广播站……” 这两个地方有何特异？又能为“违反了特殊规则”的夏延舟……带来怎样的帮助？ 迟愈摇了摇头，将这些无用的猜测全部甩出脑海，“还是先回旅馆一趟，问问寂寞兄他们以及夏延舟的意见……之后再做决定吧。” …… 中午，十一点半。 旅馆顶层，夏延舟的房间外。 迟愈还没走近，就远远看见走廊里围了一群人，除了莫笙等四位玩家之外，还有两位身穿红色马甲的导游。 她缓步上前，几人的谈话声随即传入耳中。 “……每日三餐我们会准时准点送过来，如果你们还想离开的话，后面两天就不要再出门了，也不要再和这里的居民有任何的接触。” “另外，你刚刚说的有一位同伴身份牌变成了暗红色的事……实在抱歉，我们也不清楚原因，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救你的那位同伴……” “救？”异界行者的脸色变了。 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等地步了吗？ “不好意思，是我们用词不当。”左边端着餐盘的导游笑道，“我们虽然不清楚你们的那位同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从你们的描述来看，她既然并无异常，那应该就问题不大。” “好了，我们接下来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话落，他迅速给同事递了个眼色，将托盘往异界行者的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另一位导游也立即反应过来，有样学样地把东西塞给莫笙，掉头跑路。 看着两人的背影，异界行者有些茫然地道：“他们……这是在敷衍吧？” “显而易见。”莫笙翻了个白眼，“只希望他们是真不清楚情况……而不是绯念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迟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迟愈“嗯”了一声：“有事情找你们商量。” “刚好，我们也有东西想让你们看一看。”莫笙朝门口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进屋说吧。” 屋内。 六位玩家在沙发上落座，各自端着属于自己的午饭。 顺便一提，迟愈的那份是她临时去找导游要的。而导游也并未在意“突然多了个人”这么一个哪怕不用细思也极为恐怖的问题，痛快的给了她一份三荤一素的豪华套餐。 “那个……”夏延舟略有忐忑，不断用筷子戳着餐盒里的米饭，“你们查的怎么样了？有找到什么对通关有用的线索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远方小镇(15) 莫笙夹了一筷子鸡蛋：“对通关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我觉得这条线索应该算是比较重要的那种……至少应该让你和迟愈都看一下。” 不等夏延舟再说话，他就将一张写满了字的a4纸递给了迟愈。 迟愈伸手接过。 夏延舟好奇地凑了过来。 “临时居民守则……”她刚开了个头，就惊讶地转向迟愈，与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远方小镇”临时居民守则。】 【远方小镇是一个宽容、开放的大家庭，欢迎一切有着相同志向、理念的朋友来到此地，一同建设这片人间乐土。】 【1、请时刻记住，您所佩戴的身份牌是独特的粉色，如果身份牌颜色有向白色转变的趋势，这是正常的，不用在意。但若有向深色转变的趋势，请立即告知最近的小镇守卫，对方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2、远方小镇的商场货物种类丰富，但绝对不会出现黑色的山羊玩偶，如有发现，请立刻通知附近的工作人员前来处理。】 【3、动物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如果您喜欢小动物，可以凭身份牌在任意一家宠物医院免费领养一只宠物猫或宠物狗，但不得有任何虐待宠物的行为。】 【4、小镇中心的电影院会不定期上映一些青春校园题材的电影，凭身份牌可免费入场观看。如果在影厅中遇到身穿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向您搭话，请不要理会，装作没有听见即可。】 【5、如果餐厅的工作人员向您推荐特色烤肉，请先问清烤肉的种类，如果确定是羊肉，可以放心尝试。】 【6、远方小镇内部不存在任何以黑色为主体的建筑，如有发现，不要靠近！通知最近的小镇守卫前来处理。】 【7、远方小镇是一座极为幸福的城市。如果发现有人哭泣，请立刻告知附近的小镇守卫。乐于助人是人类所拥有的最美好的品德之一。】 【8、虽然小镇的每条街道都装有明亮的路灯，但夜晚独自一人外出依然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入夜后请尽量待在屋内，不要出门（如果您是新加入的居民，可以前往“星空阁”，那里的工作人员会为您解决住房的问题）。】 【9、远方小镇有且仅有一座广播站，设在领主府内。除此之外，在任何地方看到的广播站都只是您的幻觉，请不要靠近。】 【ps：每个月的最后一天，花街内都会举办盛大的庙会，欢迎大家积极参与（运气好的话还有可能获得领主赠送的神秘礼物哦）。】 在看到“电影院”的时候，迟愈神色一凛，立刻回想起了那位拥有着灰色身份牌的青年对她说过的那一番话，并下意识地开始寻找青年提到过的另一个地名。 令她稍有些惊讶的是……还真让她在后文中找到了“广播站”这三个字。 是巧合？ 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必然？ 估摸着她们应该看得差不多了，莫笙开口道：“你们也注意到了吧？这份守则上的规定与‘游客守则’几乎完全相悖。” “先不提身份牌的问题，游客守则中明确写着商场中不会出现任何与‘绵羊’有关的纪念品，而临时居民守则里着重提到的却是‘黑山羊’。” “游客守则说不能吃羊肉，临时居民守则却完全相反，只有羊肉可以吃。” “游客守则说在动物园以外的地方看到动物是不正常的，临时居民守则却鼓励居民们主动领养猫猫狗狗。” “游客们被告诫要远离青春校园题材的电影，临时居民却可以凭借身份牌免费观看……” 莫笙一一列举着两份守则的相悖之处，“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夏延舟吸了口气，作沉思状：“按照之前的经验，只要违背守则上的内容就可以转变身份……以此类推，是不是只要继续违反规则，就能够进入下一个阶段？” “我们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异界行者道，“但一来，二阶段的主线任务是‘找到隐藏的真相’，我们无法确定身份的转变与‘真相’之间是否有必然联系，也就难以下定决心去冒险。” 的确。 迟愈暗暗点头。 之前系统给出的主线就是改变身份，等于是变相告诉玩家们这样做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可现在……谁知道继续违背守则是会一步步接近真相，还是一步步走向死亡？ 异界行者顿了顿，继续说道：“二来，我们稍微有些拿不准第一条的内容……” “第一条……” 夏延舟抬头去看。 莫笙声音懒散：“按照它的说法，身份牌朝着浅色变化是正常现象……也就是说，哪怕我们始终遵守规则，一段时间过后，身份也一定会发生转变。” “这就带来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他放下已经空了的餐盒，“如果遵守规则和违反规则都可以改变我们的身份……那究竟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半分钟后。 莫笙轻咳一声：“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就算不成熟，也简单发表一下看法嘛……” “没有任何根据，单纯只是臆想出来的‘看法’，有什么参考意义吗？”夏延舟无语。 “……说的也是哈。”莫笙摸了摸鼻子。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青木南枝接话道：“在我看来，既然我们的目的是找到隐藏的真相，那就绝对不能被这些守则牵着走。” “有道理。”莫笙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可问题是，我们不知道继续违反规则会发生什么，万一都像绯念一样，身份牌颜色变得斑驳起来了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在还没有找出应对方法之前，不宜冒险。” 此话一出，周围重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当下他们手上有用的信息就这么多，想继续向前推进，就必须去找新的线索……而有限的情报又让他们不敢冒然行动。 毕竟，一步踏错，可不只是任务失败、无法通关的问题……是真的会死人的。 眼见着队伍走入了死胡同，迟愈想了想，开口道：“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小镇居民，他的身份牌是灰色的。” “灰色？”夏延舟下意识接了一句，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这么特殊？” 数秒后。 “等等……”莫笙猛地抬头，“灰色？”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远方小镇(16) 此前，莫笙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夏延舟的身份牌最后会变成暗红色，但现在想来，这其实只是一种惯性思维而已。 谁说被暗红色的丝线“感染”之后，身份牌也一定会变成暗红色？ 为什么不能是灰色？ “既然灰色身份牌的居民还好好的活在小镇里，也就是说……”莫笙迅速做了个联想，“短时间内，绯念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也可以尝试着在一定程度上违背临时居民守则？” “我是这么认为的。”迟愈措辞保守，“另外，那个有着灰色身份牌的居民在听说了绯念的遭遇后，建议我可以去广播站或者电影院碰碰运气。” “结合‘临时居民守则’，他的意思应该是……去寻找设立在城主府之外的广播站，以及，主动与电影院里穿着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产生交集？” 莫笙也不是很确定：“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他望向夏延舟，“你觉得呢，要不要冒个险……去相信一下那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当然！”夏延舟斩钉截铁地道。 对于她来说，这根本不需要思考。 且不提那位陌生人和她素不相识，更没什么利益关系，没必要用谎话来蒙骗迟愈。 就算在广播站和电影院里等待着她的只有陷阱又怎样？去冒险排雷总好过在酒店长蘑菇吧？ 莫笙早有所料：“我其实也倾向于去探索一下……” “那就这么决定了！”夏延舟拍板，“你们继续研究临时居民守则，我去电影院，迟愈则接着去和小镇居民打交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迟愈开口道，“关于居民们对远方小镇的意见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需要找几个导游聊聊天就行，晚上回来再做也是一样的。” 莫笙也赞同道：“让迟愈陪你吧，两个人总比单独一人安全一点。” “……也是。”夏延舟想了想，没再推拒。 确认过分工之后，六位玩家简单休息了一阵，就再次分为两组行动。 迟愈和夏延舟率先离开旅馆，按照“游客守则”上的描述，以及小镇居民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位于小镇中心的电影院。 准确来说……是一栋矗立在宽阔广场上的百货大楼。 据热心带路的小镇居民介绍，远方小镇内的唯一一家电影院就坐落在百货商场的顶层。 嗯……很符合我对“电影院”的刻板印象。 一共也没看过几次电影的迟愈如是想道。 两人乘坐电梯一路行至顶层，并没有买票进场观影的意思，只坐在大厅靠窗处的藤椅上，好奇而又克制地环顾四周。 至于为什么不买票…… 原因很简单——没钱。 很快，十几分钟过去。 “好像没看到穿黑衣服的工作人员啊？”夏延舟喝了口免费热水，“不会是只在放映厅里才能遇到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是有些棘手…… 迟愈也没想到她们二人会卡死在这一步：“不然我先回一趟旅馆，找导游借点钱？” “这不太好吧，显得我们很贫困的样子，连张电影票都买不起……”夏延舟有些犹豫。 什么叫“显得”，明明就是事实好吧。 迟愈心中腹诽：“可我们现在联系不上寂寞兄他们，在这附近除了导游以外也找不到其他熟人……” 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蓦地闯入了她的视界。 那是个二十来岁、长相清秀的青年，身上穿着象征其导游身份的红色马甲，此时正抱臂靠在墙上，注视着正在整顿游客队伍的同伴，面含笑意。 迟愈顿了顿，对夏延舟道：“跟我来。” 夏延舟略有不解，但出于对同伴的信任，还是一语不发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不等迟愈靠近，早早注意到她的青年便率先打了声招呼：“又见面了，监察官大人。” 迟愈这次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只状似无意地扫了眼不远处那井然有序的队伍：“这是……” 青年笑道：“听说昨天刚上映了一部风评不错的动作大片，在征求过游客们的意见之后，我们就安排了这场观影活动。” 说着，他顺势邀请道，“监察官大人感兴趣的话，不如一起进去？门票的话不用担心，我们包场。” “咳咳咳……” 话音落下，迟愈还没什么反应，夏延舟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怎么说呢……虽然眼前的青年表情啊、语气啊什么的都很淡然，但就是给她一种非常壕气的感觉。 这可能就是大佬的自信吧。 感受到青年似有若无的目光，她迅速收敛住想法，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乖巧表情。 迟愈瞥了青年一眼，见他似乎并未在意这段小小的插曲，轻轻点头道：“如果方便的话……” “方便，当然方便！” 在青年热情的引领下，迟愈二人坠在队尾，进入了昏暗的放映厅内。 她们礼貌拒绝了青年的安排，特意挑了个角落的位置，一是便于行动……二也是方便可能会有的黑衣工作人员来找她们搭话。 趁着电影还未开场，夏延舟凑到迟愈的耳边，小声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人脉……” “监察官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便利而已。”迟愈声音平淡。 夏延舟点点头：“这么一比较，游客身份简直太不方便了，危险不说，还有着诸多限制……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迟愈沉默片刻，没有接话。 夏延舟也没多纠结：“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遇到黑衣服的工作人员……” “一定会的。”迟愈语气笃定，“既然是写在‘临时居民守则’上的内容，那就说明，这一现象并不罕见。” 就像她第一次进入“雾都餐厅”就碰到了推销烤肉的活动一样。 “唔，那就好，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下一次要用什么手段混进来……” 两人谈话间，大屏上的广告放映结束，短暂的黑暗之后，一张她们从未见过的图标出现在了屏幕的正中央。 影厅里的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失。 被周围的气氛所染，夏延舟也不再说话，只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大屏幕。 数秒后。 电影正式开场。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远方小镇(17) 电影的主线内容很简单。 一支科考团在一次外出考察的过程中，于热带雨林内意外发现了某种生物的“卵”。 因为其体型巨大，显然是一个从未在蓝星上出现过的全新物种，所以科考团的高层便将此事隐瞒下来，并暗中修建了一家研究所，专门用于存放、研究这枚特殊的、仍然具有生命体征的“卵”。 然而，一次意外导致的核泄漏，不仅葬送了整个研究所，也为“卵”的孵化创造出了最合适的温床。 十数年后，当人们再次开启这座被封存的研究所的同时……也亲手打开了封印着灾厄的潘多拉魔盒。 在看到孵化后的怪物出场，人类开始用各种热武器与怪物斗智斗勇的时候，夏延舟终于是忍不住了：“这剧情……怎么这么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当然眼熟了……这不就是《哥斯拉》吗？ 不过，考虑到神圣的版权问题，迟愈还是随口应道：“科幻大片的剧情不都差不多吗？” “也没有都差不多吧，还是有些比较优秀的作品的。”夏延舟非常不赞同这种将所有科幻电影一棒子打死的观点。 “话说回来，这片子的特效还真不错，剧情节奏也还行，竟然不知不觉都过去一个小时了……” 事实证明，一个小时之后，还有第二个一个小时。 直到影片放映结束，前排的观众们在确认过没有彩蛋后相继离场，夏延舟才意犹未尽地撑了个懒腰，用非常遗憾的口吻道：“早知道该买一份爆米花的……” 看这种特效大片，没有爆米花和冰可乐，总感觉快乐都少了一大半。 迟愈仰头看她一眼：“你这是准备……” “离场啊，电影都放完了，也没彩蛋，再待下去会有保洁过来赶人的吧？” ……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任务了是吧。 见迟愈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表情，夏延舟猛地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回到了凳子上，满脸严肃地道：“开个玩笑，穿黑衣的工作人员还没出现呢，别说是保洁，就算保安来了也休想把我们从这里赶出去！” 倒也不必…… 迟愈朝出口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看那里。” 循着她的指引，夏延舟抬眸望去。 但见，一位黑衣黑裤的青年正站在昏暗的灯光之下。他戴着同样为黑色的鸭舌帽，大半张脸都被藏进了阴影之中。 似是感应到了夏延舟的注视，他朝两位玩家的方向轻一颔首，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迟愈二人互相对视一眼，起身跟上。 在黑衣青年的带领下，一行三人穿过了好几条走廊，最后来到一间似乎已经被废弃了的放映厅内。 看到周围那稍显破败、凌乱的布景，夏延舟不自觉的退了半步，刚巧堵在了入口处，顺势将迟愈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黑衣青年适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他没有点破对面二人心中的防备，只扫了眼夏延舟的右手腕：“违反了哪一条守则？长时间待在没有监控的地方，还是与在街道上哭泣的人有过接触？” 夏延舟摇摇头：“昨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离开了旅馆。” 至于为什么不提迟愈……自然是因为她无法向对方解释清楚“为何迟愈安然无恙”这个问题。 听到这样一句回答，黑衣青年愣了两秒：“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待了多久？” “我也记不太清了……大概五分钟？” 五分钟…… 黑衣青年彻底沉默了。 半晌，他再次开口，嗓音干涩：“你……竟然还活着？” 闻言，夏延舟虽然很想下意识地呛一句“看不起人是吧”，却也听得出来，青年并无任何嘲讽的意思。 他是真的很惊讶。 惊讶竟然有人能在黑夜中独自一人撑过五分钟。 远方小镇的夜晚……似乎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夏延舟想了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昨晚死里逃生之后，我也一直很惶恐，因为我的身份牌……正在不断向着深色转变。” “你之前的身份是游客吧？”黑衣青年整理好心情，“对于游客来说，这种情况的确罕有……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毕竟，就连身份牌变成黑色的人都能活得好好的，更何况灰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延舟总觉得黑衣青年在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中藏着些许的自嘲。 “算了，不说这些。” 黑衣青年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纸来，递给迟愈二人，“这是我们‘反抗军’内部所特有的地图，沿着上面那条蓝线走，就能找到广播站了。” “到那里之后，会有和我一样的工作人员出来接应，接下来你们只需要听从安排即可。” 夏延舟伸手接过地图：“多谢。” 黑衣青年摆摆手：“不用谢我……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离开这个鬼地方。” “仅此而已。” …… 电影院外。 夏延舟一边分辨着方向，一边闲聊似的说道：“虽然不清楚那位黑衣青年的立场如何，但总算是找到了一条新线索。” “被明令禁止不许‘临时居民’前往的广播站……这么神秘的地方，肯定藏着不少关键线索。” 迟愈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同伴的身边：“他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逃离远方小镇。” “话是这么说，但谁知道真假呢？” 夏延舟摊手，“远方小镇确实藏着不少隐秘，但是，从我这两天的见闻来看，这里也的确是个宁静祥和、美好幸福的地方。” 迟愈回想起了今天早上听到的那些评价：“大部分的居民对远方小镇也都很满意。” “若非如此，系统也不会让你来评判这里是否符合‘乌托邦’的标准嘛。” 夏延舟笑笑，“说实话，如果我不是玩家，又没有经历过昨晚的危险……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游客的话，应该是会想要永久定居在这里的吧？” “乌托邦啊……” 她的语气中带着向往，“只是听着就觉得是个无比美好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远方小镇(18) “我花光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才勉强凑够了来这里的门票，你现在让我放弃成为小镇居民？开什么玩笑！” “我不想当什么反抗军！也不想看清什么真相！我来远方小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永远留在这里！” “别拦着我，我要去领主府，我要去找领主大人！” “……” “自由？” “你真的觉得……我们这些外界的底层居民，拥有所谓的自由吗？” …… 迟愈静静地看着那道失魂落魄的背影，直到对方缓慢消失在远处。 “被吓到了吧？”一身黑色工作服的青年无奈一笑，“每年来这里参观的游客有很多，其中大部分和你们一样，只是单纯的出于好奇。” “但也有一部分……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在远方小镇定居的。” “对于他们来说，好不容易拿到临时居民的资格，却因为一时疏忽被迫成为反抗军……会感到绝望也是正常的。” “反抗军……”早在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夏延舟就有些在意，此刻自然不会放过提问的机会，“你们究竟在反抗什么？” 青年沉默数秒，然后缓缓叹了口气。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轻声说道：“你们跟我来。” 三人登上台阶，相继来到了“广播站”那宽阔高耸的大门前。 靠右边的石柱上，一张纯白的a4纸无比的突兀、醒目。 迟愈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等青年开口便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夏延舟满了半拍，紧随其后。 最先映入两人眼帘的，是最上方加粗的一行大字。 ——【远方小镇“反抗军”守则。】 【远方小镇是一座美好的城市，但因为领主的独断专行，它的发展方向出现了偏差。为了创造更美好的明天，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团结合作，让一切都回到原本正确的轨迹上。】 【1、请时刻记住，您的身份牌是独特的灰色，向任何其他颜色转变都是不正常的现象。如有发现，请立刻回到广播站或前往电影院，寻求工作人员（身穿黑色工作服）的帮助。】 【2、除了人类以外，远方小镇不存在任何其他动物。如果在街道上看到猫和狗，这是您的幻觉！请立刻将情况汇报给身穿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 【3、拥有白色身份牌的居民是领主的忠诚拥趸，与他们的任何接触都是极其危险的。请时刻注意您身边人的身份牌颜色。】 【4、夜晚离开房间是绝对禁止的行为！无论您身在何处，请务必在入夜前回到广播台！】 【5、远方小镇是一座隐藏着重大秘密的城市。如果发现有人哭泣，请立刻远离。如果对方发现了您并开始向您靠近，立刻寻找最近的小镇守卫，出示您的身份牌，将一切告知对方。您可能会因此被拘禁，但总好过丢掉性命。】 【6、不要参与任何试吃活动，任何的不劳而获都是不正常的。】 【7、远方小镇内部不存在任何以黑色为主体的建筑，但如有发现，请不要惊慌，立刻回到广播站将此事告知站长，然后自行决定是否前往。】 【我们是在夹缝中生存的“反叛者”，请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在保证自己不受伤害的同时尽最大的努力看清真相……是我们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 夹缝中生存的……反叛者？ 迟愈和夏延舟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相同的疑惑，以及凝重。 见她们已经将“守则”阅读完毕，青年再次叹息一声：“在你们看来……远方小镇是个怎样的城市？” 夏延舟思索片刻，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感想：“人人安居乐业、家家幸福安康……是一个像世外桃源一样安详美好的地方。” 她引用了“系统”给出的评语。 迟愈接着补充：“如果没有那些来源未知的危险的话。” “是啊。”青年的语气略有惆怅，“安详美好，却又危险异常。” “远方小镇就是这么一个无比矛盾的地方。” 迟愈重又看了眼“反抗军守则”：“你们反抗的对象是领主，为的是让远方小镇回到‘正确的轨迹’上……” 结合青年方才的发言，也就是说…… 她轻声道：“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你们看来，领主便是那些未知危险的源头？” 青年点头：“这是所有‘反抗军’的共识。” “原因呢？” “……据说，在很久以前，远方小镇刚刚建立的时候，并不像现如今这般封闭。” “那位领主大人，也远不如现在这般独断专行。” 青年语速缓慢，仿佛正在叙说一个年代久远的故事。 “那时，每一个有幸找到这里的人都可以自由的来往，即便他们不认同领主的理念，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决定今后的去留。”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不仅有了‘居民’、‘临时居民’以及‘游客’的划分，一条条针对每个身份的规则也不断被设立起来，成为了规范所有人言行举止的铁律。” “虽然不得不承认，自从有了这些必须遵守的规则，远方小镇的内部变得越来越和谐，居民们的生活也变得越发安稳、幸福。” “但同时……他们也失去了最珍贵的自由。” “所以你们才成立了‘反抗军’这个组织，想要帮助更多的人离开远方小镇，重获自由？”夏延舟听懂了 她沉吟半晌，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那个，我能理解，也十分尊重你们的理念，但‘自由’什么的……每个人对此的定义都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说刚才离开的那位……必须遵守规则也好、以后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也罢，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在远方小镇定居，这些都不重要。” “他以后也许会后悔，但绝对不是现在。” “违背他自身的意愿，逼迫他成为‘反抗军’……” 夏延舟本想说“这种做法与你口中那位独断专行的领主有何区别”，但又觉得这样的指责似乎有些太重了，所以改口道，“这样做……不太好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远方小镇(19) 青年笑了笑，对她的反驳并不在意：“首先，反抗军的目的并非帮助更多的人离开远方小镇，守则上写得很清楚，我们想要的是让一切重回正轨。” “可是……” “这些话是闵轩告诉你们的吧？” 青年早有所料，“他是最早一批成为小镇居民的人……也是意志最为坚定的反抗军之一。” “正是因此，他才会不顾危险，主动接下电影院那边的工作。” 闵轩……指的应该是电影院那位穿黑衣的工作人员。 “你的意思是，帮助更多的人逃离小镇只是他一个人的主张？”迟愈问道。 青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几乎不可能有人做得到。” 夏延舟想起了刚才的那位“准反抗军”，深有同感：“没错，对于那些本就是冲着居民身份来的人，别说离开这里了，单纯只是‘加入反抗军’恐怕都难以接受。” 想把他们全部劝退……显然极其的困难。 迟愈本能的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何。 不等她想明白，青年便再度开口道：“再说……你们真的认为，‘作为远方小镇的居民永远留在这里’这一想法，是出自游客们本身的意愿吗？” 迟愈和夏延舟具是一怔。 “……怎么说？” 面对夏延舟的疑问，青年微微一笑：“按照闵轩的说法，你曾独自一人在夜晚中存活了五分钟？” 夏延舟点点头。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秘密。 “既如此，我这边有个报酬非常丰厚，也非常适合你的任务。”说着，青年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手枪递了过来。 夏延舟接过，面露好奇：“什么任务？” “处理街道上那些不该出现的猫和狗。” 处理…… 迟愈默默咀嚼着青年的用词。 夏延舟来回翻看手枪的动作顿了一下：“处理……用这个？” 青年缓缓点头。 …… 按照青年的说法，夏延舟手中的这把手枪里一共装了五发子弹，她只需要在看到猫或者狗的时候对其射击，再将猫猫狗狗死亡后掉落的东西带回广播站即可。 “总感觉有些残忍啊……”夏延舟感慨道。 “虽然只是个支线任务，做不做都行……但这把评级‘稀有’的手枪总给我一种这个任务中藏着大秘密的感觉……没办法，只能当一回恶人了。” 迟愈扫了眼“团队栏”。 【支线任务：用特制手枪杀死三只动物。】 【任务描述：如果说，无处不在的监控是城市的眼睛。那么……那些看似可爱的小猫和小狗，又是谁的眼睛呢？】 …… 【特殊物品：显形手枪。】 【物品属性：武器、剧情物品（无法带出副本）。】 【攻击力：无。】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反抗军”。】 【特效：可以穿透特定对象的伪装，使其展露出真正的面目。】 【备注：由“远方小镇”广播站站长制作的特殊手枪，转轮下方刻有“勘破虚妄，窥见真实”等字样。手枪无法对实物造成伤害，却对某些特定的对象有着明显的克制作用。】 无法对实物造成伤害，却能够穿透猫和狗的“伪装”…… “游客守则”中似乎也提到过，除了动物园，远方小镇内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类以外的动物出现……尤其是猫和狗。 结合任务描述来看……难道，那些猫和狗并非真实存在的生物，而是……某位特殊存在的“眼睛”？ ……这个猜测，莫名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啊。 “在想什么？”夏延舟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迟愈的思绪。 迟愈抬眸：“没什么。找到目标了吗？” 此时距离支线任务颁布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循着地图的指示，两人顺利来到了房舍林立的“居住区”。 “怎么说呢……”夏延舟尾音拖长，颇为犹豫的模样，“猫和狗倒是看见了不少，但都有人陪着，没一个落单的……” 虽说她已经做好了当恶人的准备，但当着主人的面枪杀人家的宠物？ 夏延舟自觉还没有“恶”到那个地步。 ……这倒是个问题。 迟愈暗忖。 她们当前所处的地方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其中除了遛猫遛狗的铲屎官之外，还有不少外出散步的居民。 说实话，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即便主人不在场，夏延舟若是敢对“落单”的小猫小狗开枪，也绝对会惨遭路人的正义围殴。 做坏事嘛，还是隐秘点比较好。 迟愈和夏延舟密谋一阵，最后决定采用“引诱战术”……就是先把落单的小动物们诱拐到无人的角落，再将其枪杀。 计划非常完美，但等到施行的时候两人才发现……单纯的人类是无法让小猫小狗产生兴趣的。 最后还是夏塔出手，从路边的小卖部里“借”了一根火腿肠，这才成功将一只落单小狗引到了广场边缘的灌木丛中。 看着正朝自己摇尾巴的小白狗，夏延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忍。 她咬了咬牙，举枪瞄准。 夏延舟的灵感天赋为“e”级，尽管不高，但想要命中五米之内的目标还是毫无难度的。 伴随着“砰”的响声，子弹飞射而出，无比精准地穿透了小白狗的额头。 小白狗呜咽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夏延舟叹了口气，正准备走上前去寻找“动物死后掉落的东西”，余光却陡然扫到了远方的一道身影。 ……有人！ 她的身体一僵，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迟愈也注意到了这一突发状况，反应极快地取出【艾尔尼娅的冠冕】，试图通过恶魔的蛊惑能力让这位乱入的路人忽略掉眼前所见的一切。 却不想，那位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少女只是瞥了她们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夏延舟愣了下：“她……没看到？” 迟愈眉头轻皱：“应该不是。” 此刻太阳高悬，脚下的水泥地面又是偏白的颜色。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一片血泊简直再显眼不过。 即便抛去这些不提……【显形手枪】可是没装消音器的。 如此大的动静，她不相信那女孩完全没有注意到。 “……手枪给我。”迟愈伸手。 “啊？……哦！” 虽然不知道自家队友要干什么，但夏延舟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手枪塞到了迟愈的手里。 迟愈握着【显形手枪】，抬步走向广场的正中央。 ——人最多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远方小镇(20) 迟愈站在广场边缘，环视四周。 现在是下午五点，最多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夜幕就会降临。 若是在现实世界，此刻正应该是广场上人最多的时候。但“入夜后的小镇潜藏着致命的危险”是在场所有人的共识，所以早在太阳有西斜的趋势时，大部分居民就已经相继离开了。 迟愈打量着广场上为数不多的数十位居民，很快便找到了合适的“目标”。 那是一个妆容精致、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优雅地端坐在树荫下，正饶有兴致地翻看着手中的杂志。 一只布偶猫慵懒地趴在女人的脚边，时不时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十分的悠闲自在。 迟愈的身后，夏延舟三两步追了上来，刚想开口，就看到自家同伴举枪瞄准了那只漂亮的布偶。 她猛地一惊，下一秒，一声枪响传荡四方。 伴随着小猫的惨叫，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落在年轻女人干净整洁的白色套裙上，洒出了点点红梅。 这一刻，四方皆寂。 年轻女人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已经死去的宠物，脸上的表情除了惊讶之外，还有无尽的恐惧。 数秒后。 年轻女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手脚并用地逃离现场，再晚一秒就会被眼前这两个“变态杀人狂”就地处决似的。 她这一逃，就好像是被推倒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接踵而至。 一些距离较近，亲眼目睹了布偶猫惨死现场的居民也开始四散逃窜。 而那些身处远方，既没有目击到凶杀现场，也没有听到枪声的居民们则慌乱中又有些茫然。一方面想跟着一起跑，另一方面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跑。 这一纠结，就左右为难地呆在了原地。 望着周围的乱象，夏延舟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突然，她心有所感，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原本只是零星点缀在红色手链上的那些暗色斑点，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短短数秒便连成了一片。 【一阶段主线任务已完成！】 【任务已触发……】 听着系统那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夏延舟的脸上非但没有完成任务的欣喜，反而染上了一抹凝重。 另一边，迟愈没去关注那些慌乱逃窜的居民，而是抬眸望向了较远处一位呆立在原地，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青年。 他的怀里抱着一只橘色小猫，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 以它有限的智商，自然不能理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本能地觉察到有些危险。 它一边发着抖，一边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主人的臂弯。 此时此刻，唯有这样才能为它带来一丝丝的安全感。 迟愈面无表情，步步逼近。 青年面露骇然之色，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因为腿软而一脚踩空、跌坐在地。 眼看着对面的少女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手中下垂的枪口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宛如不断迫近的风暴，随时都可能将卷入其中的自己撕碎一般。 一声呜咽自青年的喉中滚出，他近乎崩溃地大吼道：“我知道你们的目标是它！我保证不会阻止你们，也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所以，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啊啊！” 话落，青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怀里的小橘猫扔向迟愈，同时连滚带爬地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才刚足月的小猫脆弱无比，被摔落在地之后，只挣扎了两下便没了生息。 迟愈前行的动作一顿，视线在已经死去的小猫身上停留一瞬，而后再度抬起，望向远处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几位小镇居民。 许是迟愈手里的手枪压迫感太强，又许是青年“弃车保帅”、安然逃脱的行为给了他们灵感，见那位可怕的“恶魔”望过来，他们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纷纷丢下宠物、逃离广场。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迟愈停住脚步，不发一言。 一旁，夏延舟脸上的表情震惊中又带着些许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发生的一切莫名给她一种无比荒诞的感觉。 不等她想清楚这种“荒诞”源自何处，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猛地唤回了她的思绪。 迟愈随手一枪命中地面上那只已经死去的橘猫，看都没看周围那些被抛弃的宠物们一眼，转头对夏延舟道：“支线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吧？” “……嗯。” 夏延舟看了眼系统界面，“接下来只要把动物们死后掉落的物品带回广播站就行。” 至于“掉落的物品”是什么……两人回到最初的案发现场，发现那只小白狗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的玩偶。 夏延舟将山羊外形的玩偶揣进兜里，与迟愈一同回到了广播站，将三个玩偶以及【显形手枪】一并交给了广播站里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非常热情地要给夏延舟安排食宿，但考虑到还在旅馆等着的莫笙几人，后者很有礼貌地拒绝了邀请。 对方也没有强行挽留的意思，只反复叮嘱自己的这位新同伴，一定不要在小镇居民的周围多做停留，并时刻注意言行，绝对不能违背“反抗军守则”。 夏延舟自然是满口答应。 离开广播站之后，迟愈二人沿着地图一路疾驰，终于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旅馆。 旅馆门口，一对年轻男女正被导游们堵在大开的玻璃门外。 红马甲们的防线密不透风，但年轻男女也有着常人难以匹及的韧性。两方正以旅馆大门为界，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口水大战。 最后，导游们凭借着人数优势勉强胜出。 待人群散去，躲在一旁，生怕被大战波及到的迟愈和夏延舟才从藏身之处走出，回到了旅馆之中。 迟愈看了眼聚在一起的导游们，想了想，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刚刚那是……” 听到她的声音，导游们瞬间停止了交谈，转头看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迟愈的错觉……他们的目光在扫过她的手腕时，似乎变得柔和了不少。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远方小镇(21) “没什么，那群小镇居民想和我们商量着办一场宣讲活动。”其中一位导游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拒绝了。” “宣讲活动？”迟愈再次问道，“宣讲什么？” “当然是远方小镇的优点啦。”另一位导游接道，“这里环境优美，居住条件良好，居民们素质水平普遍很高，是个非常宜居的地方什么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都还是这套话术，听都听腻了。” 旁边的导游笑了笑：“我们是听腻了，但那些傻……傻的可爱的游客们大部分是第一次听，很容易被忽悠、煽动，脑子一热可能就选择留在这里了。” “虽然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区别吧，但听说远方小镇的水还挺深的……” 在说最后这句话时，导游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想被对面的迟愈二人听到似的。 迟愈非常配合地跳过了这个话题：“环境优美、居住条件好、居民素质高……在我看来，这些都是事实啊。”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是事实，为什么要拒绝小镇居民的宣讲呢？ “这个嘛……” 导游挠了挠头，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一切遵从游客自身的意愿，不让任何外界因素干扰到游客的选择，这是我们旅游团一贯的宗旨。” 迟愈点点头：“以远方小镇的条件，就算没人来宣讲，也会有很多游客选择在这里定居的吧？” “那当然，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乌托邦候选城市’。”导游稍微回忆了一下，“别的旅游团我不清楚，就我们‘黄印’内部而言，今年一共带了六个大型团，每次都会有至少一半的游客因为各种原因选择留下来……” 说着，他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朝着门口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迟愈转头去看的同时，导游略显戏谑，又稍有些感慨的声音响起：“看那边，那些也都是其中的一员。” “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乌托邦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就是最大的条件。” …… 旅馆顶楼，莫笙的房间内。 莫笙挪了挪身子，避开迟愈那打量似的目光：“你们刚刚是在和导游聊天？” 迟愈“嗯”了一声，不等他进一步询问便开口道：“导游说，你们是‘选择留在远方小镇’的游客之一，在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明显不对。” 没错，方才在旅馆门口，导游指给迟愈看的那些“反面教材”，正是刚好回来的莫笙一行。 “选择留在远方小镇？”异界行者有些傻眼，“我怎么不知道我做出过这样的决定？” 莫笙反应极快：“应该是看到了我们的身份牌吧。毕竟‘临时居民’之后大概率就是‘正式居民’，在不明真相的导游们看来，我们必然是心中有了决定，想要留在远方小镇，所以才会违反游客守则的。” “比起这个……”他顿了顿，“语气不对……是怎么个不对法？” “我们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两个小镇居民过来宣讲，似乎是想要让更多的游客在小镇定居，但被导游们拒绝了。” 迟愈回答道，“导游们对此的解释是不想让外界因素干扰游客的决定，但由此也能看出他们的态度倾向。” “结合他们在提到你们时，有些惋惜的语气……那些导游，好像并不想让游客成为小镇居民。” 无名神不解：“为什么？” 且不提游客和导游之间只有单纯的利益联系……远方小镇各方面的条件都算得上顶级，又是公认的“下一个乌托邦”，导游为什么不想让游客留在此地？ 这样的态度……就好像收了钱的代理商，委婉地提醒顾客不要购买残次商品一样。 “难道在导游们看来，这里不是个好地方，留下来肯定没好事发生？”异界行者猜测。 “显而易见。”莫笙翘着腿，“问题是……他们为何会这么认为？” 夏延舟举手：“与‘小镇隐藏的真相’有关？”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想问的是更深层次的原因，更深层次。”莫笙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懂吗？” 夏延舟突然警觉：“……你是不是在鄙视我的智商？” “怎么可能？错觉，一定是你的错觉。”莫笙求生欲拉满，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今天下午我们四处转了转，因为不敢贸然违背守则，所以什么线索也没找到。” “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夏延舟挑了下眉，决定先不去跟自家社长计较。 毕竟现在是在副本中，天大地大通关最大……私人恩怨什么的，线下有的是时间慢慢解决。 她在系统界面上操作片刻：“我这边接到了新的主线任务，在一阶段主线完成之后。” 这事迟愈也是第一次听说，于是和莫笙几人一样，第一时间低头看向了淡蓝色的系统面板。 【二阶段主线任务：毁灭远方小镇。】 【任务描述：这是她一个人的梦想……却是埋葬了所有人的囚笼。】 在看到任务内容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一定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就是……“我是谁？我在哪？刚不还是在找隐藏的真相吗？怎么就突然要‘毁灭小镇’了？” 除此之外，迟愈和莫笙还在思考一个非常务实的问题。 ——所谓的“毁灭”……具体是要做到什么程度？ 以及，以他们的实力……真的能硬刚整座城市吗？ 半晌，莫笙率先咳嗽一声：“我觉得吧，单凭我们几个，想要毁掉一座城，都不用几乎……那是完全不可能。” 即便是依靠“戒律”，恐怕也难以建立起破坏性如此之强的规则。 就算可以……夏延舟也肯定会在规则建立起的那一瞬间生命耗尽。 所以，系统给出的这个任务必然不能靠蛮力来解决。 莫笙继续说道：“我认为，这条任务和我们的二阶段主线大概率是有关联的。” 异界行者此时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要找到隐藏的真相……整座小镇就会不攻自破？” “就算不会，毁灭这里的难度也绝对会大幅度降低。”莫笙答道。 “有道理……” 莫笙的想法得到了众位队员的一致赞同。 “说起来，你竟然这么快就完成了一阶段的主线……”莫笙摸着下巴。 如果他没记错，清晨时分，夏延舟的手链上还只有几块不起眼的暗红斑点，当时他还推测，想要完成身份的转变至少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没想到，这才过去几个小时，主线就已经完成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远方小镇(22) “这个嘛……” 夏延舟清楚，在有其他“当事人”在场的情况下，迟愈一般是不会主动去做情况总结的。 于是，她率先开口道：“下午我和迟愈去了趟电影院，在那里碰到了穿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 一番陈述之后，莫笙等人大致了解了迟愈二人一整个下午的所有经历。 设立在城主府之外，被“临时居民守则”明确列为禁忌的广播站。 被严令禁止与其交谈的黑衣工作人员。 “反抗军”这一特殊的名词……以及他们那并不一致的目的。 暂时不明其意的“反抗军守则”。 还有……夏延舟接到的那条奇怪的支线。 面对这些错综复杂的线索，莫笙尚且在头脑风暴，更别提从来就没搞清楚过状况的异界行者和无名神了。 至于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青木南枝……早在听到“反抗军守则”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放弃思考了，显然是抱着“队友指哪我打哪”的摆烂想法。 和夏延舟的思想高度一致。 见自家的几位队友均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迟愈思索片刻：“……先整理一下现有的情报好了。” “好想法。”莫笙点头同意。 当前情况之复杂、线索之杂乱，哪怕是他那装了八核处理器的大脑都有些玩不转了，亟需好好梳理一下。 他从“道具栏”中取出两张a4纸，连带着夏延舟带回来的那张一起，在正中央的茶几上一字排开。 上面的标题分别是—— 【“远方小镇”游客守则。】 【“远方小镇”临时居民守则。】 以及【远方小镇“反抗军”守则。】 将三张纸摆好之后，莫笙总结道：“首先，我们所获得的第一条线索是：远方小镇是一座即将成为乌托邦的幸福城市。这也是包括游客、导游、小镇居民以及反抗军在内的所有人的共识。” “游客、导游、居民、反抗军……”异界行者重复着这几个名词，“好多身份啊。” “不止，还有临时居民和小镇守卫呢。”莫笙补充，“只是不知道其他身份有没有对应的‘守则’。” 大概率是有的……但现在众位玩家都不太敢贸然改变自己的身份，所以默契地将这个问题抛到了一边。 迟愈接话道：“按照立场，可以简单的将这些身份分成三个阵营。游客和导游在参观结束之后就能够离开这里，是与远方小镇牵扯最浅的一方。” “临时居民、正式居民、小镇守卫以及领主，与远方小镇的联系最为紧密。按照‘反抗军’的说法，他们甚至不能自由的出入小镇。” 听到这里，异界行者突然有些牙疼。 临时居民不能自由出入小镇……他们现在可不就是临时居民吗！ 他们身为玩家，只要完成主线就能随时传送离开……但“莫名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一事还是让他有些后怕。 ——下午，他和莫笙等人在外面闲逛的时候，曾出于好奇靠近过远方小镇的入口。却发现那里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小镇守卫，恍惚间让他有种自己身在监狱的错觉。 虽说也不一定就打不赢吧……但以六人之力与一座城市的守备力量死磕，怎么想都是一种十分作死的行为。 迟愈没有注意到自家队长那复杂的表情：“最后一方，自然就是身份牌为灰色和黑色的反抗军。至于这两种颜色的身份具体有何不同，暂时不得而知。” 莫笙接着分析：“按照我们这两天的经历，三方阵营之间是能够互相转换的，但方向具有不可逆性。” “游客可以变为临时居民，也可能触发特殊条件，直接成为反抗军。” 当然，前提是没有死在危险的夜晚之中…… 考虑到当初是他先提出让夏延舟去探索一下夜晚的远方小镇，所以才会引发后续的一系列事件，莫笙明智地将这句话吞到了肚子里，以免被自家队友“私报公仇”。 “按照广播站工作人员的说法，临时居民似乎也是可以成为反抗军的。”迟愈看向莫笙几人，“由此，临时居民的身份转变规律就很明了了。” “违背守则，成为反抗军。顺应守则……成为小镇居民。” 异界行者吸了口气：“感觉都不是什么好选择啊……” “确实。”无名神附和。 莫笙赞同道：“反抗军且不论，正式居民……从导游们的态度来看，他们似乎并不愿意看到游客成为小镇居民。” 听着同伴们的讨论，迟愈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件小事。 那时，她和夏延舟正准备离开旅馆，探索夜间的远方小镇，却意外遇到了一位“黄印”旅游团的导游。 在当时的她看来，那位导游的言论十分的令人费解……但结合今天的见闻，她突然意识到，那位导游显然是误判了她们的目的，认为她们是想要违背守则、留在远方小镇的游客。 并且，在他的认知中……她们是被某个隐瞒了部分真相的人蛊惑了，所以才会冒险使用“探索夜晚”如此极端的手段来转变自己的身份。 尽管那位导游表示能够理解迟愈二人的行为，但从他的措辞来看，他和今天遇到的那些导游一样，并不赞同她们的“选择”。 与之相反，小镇居民倒是非常热衷于推销远方小镇，希望能有更多的游客加入这个美好的“大家庭”…… 迟愈想起了今天早上对几位小镇居民的“采访”。 想起了最初进入副本时，遇到的那个看出了她监察官的身份，于是毛遂自荐给她免费当导游的女孩小柒。 这些居民……是发自内心的认同这座城市的。 “那个……”夏延舟举手，“说到小镇居民，你们对我和迟愈今天下午的经历有什么看法吗？” “当时我们手里有枪，确实显得有些危险，那些居民因害怕而逃跑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迟愈回答：“是因为他们逃跑前的行为吧。” “……行为？” “明明可以带着宠物一起离开，却一边喊着‘知道我们的目的’，一边将宠物丢下独自逃走。” 迟愈轻声道，“他们，似乎并没有真的把那些小猫和小狗当成是自己的宠物。” 第二百二十章 远方小镇(23) 异界行者听不懂了：“既然没把它们当成宠物，那为什么要养？总不能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的吧？” 他开了句玩笑。 莫笙加快了摸下巴的速度：“这个嘛……如果他们确信丢掉宠物就能保命，会那样做也就不奇怪了。” “而且他们也没说错，你们的目标的确是那些宠物。” “结合任务描述，猫和狗是一位特殊存在的‘眼睛’……”莫笙推测道，“或许，小镇居民其实一直都处于某人的监视之下，而‘反抗军’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一现状？” “反抗军的反抗对象是远方小镇的‘领主’。”迟愈说道，“是不是变相证明了，利用宠物监视小镇居民的正是这位神秘的‘领主大人’？” “合理。”夏延舟点点头，“但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说，宠物们是‘领主’的眼睛，那它们死后掉落的黑色玩偶又代表了什么？” “黑色玩偶？” 莫笙突然想到了什么，“长什么样子？” “这个嘛……”夏延舟作回忆状，“好像是一只小羊？尺寸的话不是很大，二十厘米左右的样子……” “羊……山羊？” 莫笙眉头紧皱，“黑色的山羊玩偶？” 被触发了关键词的几位“临时居民”同时低头看向莫笙右手边的a4纸。 【2、远方小镇的商场货物种类丰富，但绝对不会出现黑色的山羊玩偶，如有发现，请立刻通知附近的工作人员前来处理。】 迟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领主鼓励临时居民领养宠物，并在竭力避免居民与反抗军产生联系……足以证明领主与反抗军之间的对立关系。” “可是，远方小镇的领主既然知道小镇内部有‘反抗军’，为什么不直接将他们剿灭，反而任其发展，甚至默许他们在电影院等地自由活动？” 异界行者举手，“以那些小镇守卫的装备，镇压一群手无寸铁的反抗军应该毫无压力才是。” 莫笙沉吟道：“或许，是有什么不能出手的理由？” 迟愈轻声道：“反抗军的身后，说不定也站着一位‘领主’。” “你的意思是……”莫笙双眸微睁。 他突然想起了迟愈之前提出的一个猜想——远方小镇的幕后掌控者并非仅有一位！ 迟愈颔首道：“但是，按照小镇居民的说法，远方小镇是那位‘领主’一手建立起来的。按理来说，‘领主’对小镇应该有着绝对的掌控力才是。如此一来，这位能与领主分庭抗礼的神秘人，其身份、来历就很令人费解了。” 莫笙倒是没太在意这一点：“小镇居民和领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多吹吹自家领导总是没错的。” 迟愈沉默了。 ……也是。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莫笙又道，“一个外表看起来平静安宁的‘乌托邦’，内部却存在着水火不容的两方势力，怎么想怎么不合理。” “反抗军的那位领袖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为何会出现……也许，正是解开小镇秘密的关键钥匙。” 如此，接下来的任务就很明确了。 由夏延舟这位新晋“反抗军”去打听自家那位神秘领袖的身份与来历，至于莫笙等四位“临时居民”…… 夏延舟拍了下胸脯：“你们现在的处境这么危险，冒然与外界接触说不定会加速异变的，所以一切就交给我吧，你们安心待在旅馆就行！” 这话……听着耳熟得很。 莫笙无语道：“不管怎么说，远方小镇都是‘领主’的主场，我们作为官方承认的临时居民，难道还没有你一个民间反抗组织成员安全？” “安全又怎么样，按照反抗军的说法，你们一旦成为正式居民可就再也没法离开小镇了……更何况，那些导游如此不想让游客变成小镇居民，说不定成为居民还不止失去自由这一个副作用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敢继续按照“临时居民守则”行动，眼看着自己的身份牌变成白色吗？ 看着陷入沉默的四位队友，夏延舟笑了：“那我们先回去休息啦，明天记得不要乱跑，乖乖在旅馆等我们回来哦！” 话落，她便招呼着迟愈一起离开了。 “砰”的一声轻响，房门被两位女孩从外面关上了。 屋内。 回想着自家同伴那表面嘲笑，实则提醒的话语，异界行者想了想：“那个……临时居民如果违反了守则，是会变成反抗军的对吧？” “理论上来说，是的。”莫笙答道，“绯念和驰豫带回来的地图你们也看到了吧？‘广播站’所在的那条街道我们之前也去逛过，却并没有找到类似的建筑。” “结合‘临时居民守则’的内容，能否看到设立在领主府之外的广播站，似乎是区分临时居民与反抗军这两个身份的方法之一。” 异界行者：“只要能看到广播站，就代表我们已经脱离临时居民的身份，转而成为反抗军了？” “没错。” “那我们还等什么？”异界行者兴奋起来，“赶紧去违反守则，转换身份啊！” 成为远方小镇的正式居民是许多游客的梦想，但对于他们来说……那可是梦魇！ 如果只是“不能自由出入小镇”还好，毕竟他们是玩家，只要完成了主线任务就可以传送离开。但正如花绯念所说……谁知道除了失去自由以外还有哪些副作用？ ……越想越觉得可怕无比！ 青木南枝没有像无名神那样盲目跟从自家队长的决定，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莫笙。 注意到他的视线，莫笙摸下巴的动作停了停：“也好……我刚好有个想法，想试验一下。” 目前他们拿到的三份“守则”，大半的条例都是互相矛盾的……除了两点。 其一，夜晚不能离开房间。 其二……不要靠近“哭泣之人”。 第一点被夏延舟证实，夜晚出门的确是十分危险的行为。若不是她掌握着“戒律”这种严重超模的技能，哪怕有迟愈这个“监察官”在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至于第二点…… 莫笙抬头看向青木南枝。 “？”青木南枝歪了下头，眼神稍显疑惑。 “那什么……” 莫笙轻咳一声，“你手上有能保命的技能或者道具吗？” 顿了顿，他补充道，“和绯念的‘戒律’一样，可以对抗规则的那种。” “……？”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远方小镇(24) 次日，清晨。 迟愈站在夏延舟的房门外，背靠着墙壁，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系统界面。 她身为“监察官”，接到的主线任务是“在五天之内，完成对‘乌托邦候选城市’——远方小镇的定级评价”。 所谓的定级评价一共分为三个模块。 居民幸福度、游客留存率，以及“领主”的信念感。 昨天早上，迟愈按照系统的要求随机“采访”了十位小镇居民，并根据他们的言论，在“居民幸福度”这一模块上给出了“b级”的评分。 至于为什么不是a……在采访过程中，她遇到了一位身份牌为灰色的“居民”，虽然他并没有直白地说“远方小镇不好”，但迟愈还是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他对远方小镇的排斥。 现在想来，那人的身份是“反抗军”，是站在“领主”的对立面上的，自然会给出相对来说较为负面的评价。 不过……谁说“反抗军”就不算是小镇居民了？ 若非不能修改评分，考虑到昨天下午的经历，迟愈说不定还会把分给得更低一些。 毕竟，在一个有着大量“反抗军”的城市谈居民幸福度……怎么想都魔幻得很。 另外，昨天晚上，在回房休息之前，迟愈顺道去找了几位导游，针对【监察官打分卡】的第二个模块——游客留存率进行了调查。 规模在二十人以上的大型旅游团并不多见，迟愈在问过好几个导游之后，最终还是找到了“黄印”旅游公司。 许是猜出了她的身份以及目的，对方非常大方的拿了一沓资料给她，上面记录的是历年来黄印旅游公司的发展情况，包括每年带过多少团、每个团报名的有多少人……每次参观结束后还剩下多少人跟随旅游团一起离开等等。 正如昨天傍晚遇到的那位导游所说……每个团都有超过一半的游客选择留在远方小镇。 综合近五年的数据，更具体一点的数字是……接近60%的游客留存率。 迟愈不清楚其他的“乌托邦”是什么样子，但这个数字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给出了“a级”的评分。 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模块了。 ——【“领主”的信念感。】 【根据“梦魇”的发展规模，给出相应的分数。】 领主。 梦魇…… 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久等了久等了。” 夏延舟的声音突然响起，“刚刚看手链的时候耽误了一点时间……” 迟愈的思绪被打断，索性将这个问题暂时抛到了一边：“没关系。你的手链怎么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夏延舟抬起自己的右手，“总感觉它又变黑了一点。” 迟愈低头去看。 正如夏延舟所说，原本灰色的手链此时正向着更深的颜色转变……虽然距离如墨一般的黑色还有一定的距离，但那暗沉的颜色……莫名的让人觉得不安。 如果没记错的话……“反抗军守则”中提到过，反抗军的身份牌是独特的灰色，向任何其他颜色转变都是不正常的现象。 夏延舟继续道：“应该不是我眼花了吧？不知道黑色的身份牌与灰色有什么区别……” 她并不是太担心自己的安危，毕竟昨天在电影院遇到的那位黑衣工作人员，他的身份牌就是黑色。 人家都能活得好好的，她为什么不行？ 迟愈开口道：“去广播站问一问就知道了。” 夏延舟点点头：“也是。” 两人结伴下楼、离开旅馆。 外界，阳光正好。 浅金色的光束洒在干净平整的街道上，落在缓步前行的人群中。 如此景象，看在迟愈二人的眼里……如同遥远的现世一般，安宁、平和。 时值早上八点整，清澈空灵的女声伴随着舒缓的纯音乐，于一条条街巷内穿梭、回荡。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播音员柒柒。” “欢迎大家来到远方小镇。” “这里是独立于尘世之外的理想乡，是可以抛弃过去、忘记未来，只着眼于美好现实的极乐净土。”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里，并在此与小镇居民们一同度过一段幸福时光……” “……” 夏延舟边走边道：“这段词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迟愈：“广播节目的固定开场白，前两天也念过。” “原来如此……话说回来，这位播音员与‘反抗军’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应该没有。她在小镇居民中的人气很高，甚至有专门的后援会……以居民们对反抗军的反感程度，她几乎不可能与后者产生联系。” “……也是，临时居民守则里也有写，远方小镇的广播站有两个，一个是反抗军的据点，另一个设在领主府内……她应该是在领主府里的那个广播站工作的。” 耳边，仍然环绕着女孩清亮的嗓音。 “……接下来是‘小镇要闻’。” “每月一度的‘花街庙会’即将举行，此次领主大人也将乘坐马车出席活动，欢迎各位居民、临时居民以及游客积极参与……” 夏延舟：“花街庙会……听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迟愈：“可惜我们都不能参加。” “为什么？” “你是‘反抗军’，天然被小镇居民所排斥。而‘花街游行’又是清楚地写在临时居民守则里的活动，对于寂寞兄他们来说，参加就等于是遵守规则，或许会加快他们变成‘正式居民’的速度。” “……这么听起来，确实还挺危险的。” 夏延舟蓦地想起了什么，“等等，你不是‘监察官’吗？你应该可以参加的吧？” 迟愈顿了顿：“……我对庙会什么的不感兴趣。” “这样啊……” 话音落下，“播音员”柒柒的声音再度响起：“……希望大家严格遵守规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星空阁’也将投入更多的精力来维护小镇的秩序，以期能在即将到来的监察官大人心中留下最好的印象。” “以上，就是此次‘小镇要闻’的全部内容，感谢大家的收听……”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远方小镇(25) “刚刚广播里提到了你诶。” 夏延舟的语气惊讶中又有着一丝丝的羡慕，“不愧是监察官啊……和游客身份开局的我们待遇就是不一样。” 迟愈：“……” 我要不是了解你，差点就以为你是在阴阳怪气了。 见迟愈不说话，夏延舟自顾自地道：“以你的身份，直接去领主府和那位神秘的‘领主’对话都没问题吧？” “我记得你有一条主线就是和‘领主’有关的来着……” 迟愈点头：“嗯，要我去调查领主的信念感。” “信念感……好奇怪的调查方向。”夏延舟吐槽。 谁说不是呢。 “对了。”迟愈道，“如果你能见到那位可能存在的反抗军领袖，记得帮我问个问题。” 夏延舟好奇：“问题？” “‘梦魇’代表着什么。” “梦魇？”夏延舟思索片刻，“虽然是个还算常见的名词，但在这个副本里还是第一次听说……感觉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她笑了笑，“没问题，我会记住的。” 答应下来之后，夏延舟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不过，你不是跟我一起的吗，为什么不自己去问？” “我并非反抗军，即便那位神秘的领袖真的存在，也不一定愿意见我。” 迟愈回想起了昨天，她陪夏延舟一起去交任务的时候，负责交接的工作人员那稍显冷淡的态度。 是因为看出了她“监察官”的身份？ 夏延舟不知道迟愈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只若有所思似的点了点头。 大约半个小时后。 广播站内。 见迟愈二人进来，昨晚见过的那位工作人员立即热情地迎了上来：“真高兴还能再见到你！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随时可能死掉一样。 夏延舟心中吐槽：“我有个问题……” “请说。” 夏延舟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们广播站，是否有‘站长’之类的人物存在？” 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一僵。 他看了眼旁边的迟愈，从背包里摸出了两个黑色的山羊玩偶：“不知道这位游客小姐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忙？” 他转移话题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别说夏延舟，就算站在这里的是无名神，恐怕也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夏延舟微微皱眉，刚想说话，就听到迟愈开口道：“没问题。是要把这两个玩偶送到什么地方吗？” 工作人员笑道：“送到电影院，一位叫闵轩的工作人员那里……没见过也没关系，电影院里穿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应该只有他一个。” “好的。”迟愈应了一声。 她接过玩偶，转头对夏延舟道：“那我先去电影院，你一切小心。” 夏延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相信队友的选择：“……我会的。” 迟愈朝她挥了挥手，抬步离开。 门外。 迟愈看着手中的玩偶发呆。 虽说这种情况在她的意料之中吧，但是…… “有种被扫地出门的感觉……”迟愈摇摇头，“算了，专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他就交给夏延舟吧。” “先去电影院把玩偶交出去，然后……可以试着去一趟领主府。” 以监察官的身份去拜访一下那位“领主大人”。 …… 待迟愈离开，工作人员的脸上重又带上了热情的笑容：“你想见站长？” 夏延舟迟疑了一下：“是。” 她虽然很想问一句“为何要把我的同伴支开”，但也知道……她和眼前的这位工作人员之间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同僚”关系，对方是看在同为反抗军的份上才会对她格外关照的。 这时候提起被对方刻意略过的话题，很容易引起反感。 不利于收集情报。 既然迟愈选择相信我……那就一定不能辜负她的期待！ 如此想着，夏延舟定了定神：“广播站的站长，就是反抗军的领袖？” “可以这么说。”工作人员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站长的办公室在楼上，她一直待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从未离开？”夏延舟惊讶，“为什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工作人员笑了笑，“实在好奇的话，不如直接去问她本人？” 夏延舟闻言更惊讶了：“……可以吗？” “当然，站长对我们一向宽容，至少我从来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听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夏延舟想着，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来到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前。 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夏延舟伸手敲了敲房门，随即，一道轻柔的女声自屋内传来：“请进。” 夏延舟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眼前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单人办公室，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套简约的木质桌椅，除此之外别说是油画之类的艺术品了，连一株装饰用的绿植都找不到。 若非里面有人，夏延舟都要以为这是哪间被废弃的办公室了。 在她打量房间的同时，坐在木椅上的少女也恰好抬头望来。 少女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纯白的女士衬衫，下搭米色纱裙，黑色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头，十分的婉约大方。 就是……不太像个“反抗军领袖”。 互相观察了数秒，少女率先开口道：“你好，我是广播站的站长，穆子柒。” “请问有什么事吗？” …… 另一边。 电影院。 名为闵轩的工作人员抬了抬鸭舌帽，从迟愈的手里接过两个黑山羊玩偶：“辛苦你特意跑一趟了。” 他看了眼迟愈的身后，“昨天那个身份牌变灰了的倒霉鬼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还好她不在，否则听到“倒霉鬼”这三个字，多半是要和你翻脸的…… 在心中腹诽了自家队友一句，迟愈语气平淡：“她还有事。” “被留在广播站了？” 见迟愈不说话，一副默认了的模样，闵轩沉默数秒，突然笑了：“总是待在安全区，可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安全区？ ……什么意思？ 迟愈抓住脑海中一闪而逝的灵感：“对于你们‘反抗军’来说……广播站之外的所有区域，都是危险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远方小镇(26) 闵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若非如此，整个电影院也不会只有我一个‘工作人员’。” 广播站那边的反抗军似乎也提起过，电影院的工作非常危险……闵轩之所以主动接下，是因为他想要离开这里的信念最为坚定。 迟愈想了想：“并非所有的反抗军都想要逃出远方小镇。按照你的某位……同僚的说法，他们的目的是拨乱反正，让一切重回正轨。” “他们不愿从这座虚假的乐园中离开，自然会幻想出这样那样的理由来麻痹自己。” “……幻想？” 青年没有解释，转而问道：“你见过他们的身份牌吗？” 他们……反抗军们？ 迟愈缓缓摇头。 “反抗军守则中有一条规定，要求反抗军尽量避免与持有白色身份牌的居民接触。”闵轩不甚明显地叹了口气。 迟愈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 ——为何对于“反抗军”来说，除广播站之外的所有区域都是危险的？ 因为……这些地方，都有小镇居民存在！ 迟愈张了张嘴：“那你……” “所有被允许留在广播站的反抗军，他们的身份牌都是灰色。”闵轩道，“这代表着……他们还对这个地方抱有一丝丝的期待……期待远方小镇能成为真正的乌托邦。” “严格来说，他们并不是‘反抗军’……而只是一群可怜的、被领主抛弃了的小镇居民而已。” 迟愈微微蹙眉：“被领主……抛弃？” 闵轩笑了笑：“星际小说中经常出现的虫族，听说过吗？” 不等迟愈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道，“由‘虫族女皇’所领导的一群低等生物，整个种群都被同一种意识所支配，而这一意识……是归‘女皇’所有的。” 迟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意思是……领主就是远方小镇的‘女皇’？”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更加毛骨悚然的推论。 ——远方小镇的正式居民没有自己的思想。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位领主意识的延伸。 闵轩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换了个话题：“如果你与那些狂热的小镇居民有过接触，就会知道，他们对那位领主大人分外推崇。” “我不否认她的功绩，毕竟没有她就没有远方小镇。只是，她有着太多的私心，太多的妄想。正是这些私心与妄想，使得这座城市变得斑驳、混乱、污秽不堪……再也不复从前的纯粹。” “因此……这里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乌托邦’。” 迟愈摸了摸自己的身份牌：“可是，月城不是已经派来了‘监察官’吗？想要成为乌托邦，不是只要获得监察官的认可就行了吗？” “即便能获得监察官的承认，这座城市……恐怕也难以维系下去了吧。” “……为什么？” “领主就算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同时控制这么多居民，让他们完全按照她的意志来行动。再加上……远方小镇一向来者不拒，这里的大部分居民，过去都不是很光彩。” 闵轩低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领主应该是将他们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抽离出来，并强行糅合在了一起，集中镇压。” “就像是为了阻拦波涛汹涌的洪水，在河道中央修建堤坝一样……这样做纵然能解决一时之患，但是随着水量越来越多，水流越发湍急……” “总有一天，这座堤坝会轰然倒塌……一切的一切，都会被无情的洪水所淹没。” “那是命中注定的……” 闵轩顿了顿，“……远方小镇的末路。” 迟愈沉默片刻：“所以，你才想帮助更多的人离开这里？离开这座注定毁灭的城市？” 闵轩的表情似有惊讶：“你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吗？” “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迟愈面无表情，“听说你是远方小镇的第一批居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知道一些隐秘很正常。” 闵轩愣了愣，突然笑了：“说的也是。” 他略过了迟愈的问题：“你应该不是普通的游客，只要你想，大概随时都能离开这里。但你那位已经成为‘反抗军’的朋友不一样。” “无论‘正式居民’还是‘反抗军’，都已经是远方小镇的一份子了，那位领主轻易不可能放他们离开。” “如果你想带她走……或许等她的身份牌进一步变深之后，可以试着去找一找‘反抗军守则’中提到的黑色建筑。” “对了，还有这个。”闵轩将其中一个黑山羊玩偶递还给迟愈，“你们应该用得到。” “那么……祝你们好运。” 迟愈接过玩偶：“谢谢。” 青年潇洒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我虽然已经无法离开……但你们，总还是有希望的。” 一句低不可闻的话语，随风而逝。 …… 与此同时，广播站。 “我的身份与来历？”名为“穆子柒”的少女挑了下眉，像是被夏延舟的直白惊到了一样。 习惯性打直球的夏延舟没有感到丝毫不妥：“不能说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怎么说呢……” 少女沉思数秒，“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在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广播站的站长了。” ……啊？ 夏延舟听不懂了。 甚至有种“她是不是在一本正经地忽悠我”的错觉。 看着她那茫然的表情，少女笑了笑：“很不可思议，是吗？” 夏延舟迟疑着点了点头。 “最开始我也感到很迷茫，很荒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适应了现在的身份，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立足现在，好好生活，不是吗？” 不不不，人的过去还是很重要的好吧！一旦与自己的过去割裂……那还算一个完整的人吗？ 夏延舟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觉得似乎不应该与一个看起来就不是很正常的npc讨论类似的哲学问题。强行将杠精之魂压下去之后，她艰难开口道：“所以，楼下那位工作人员说你从未离开过这里……”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远方小镇(27) “是真的。”少女笑道，“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这样啊……”夏延舟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她其实没太听明白……但可以把对话全部记下来，回去复述给迟愈或者莫笙嘛！ 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总是为难自己很容易英年早秃的。 夏延舟非常豁达地想道。 少女笑意吟吟地看着她：“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啊，有的。”夏延舟回神，举起自己的右手，“我的身份牌……似乎有朝着黑色转变的趋势，请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补救一下吗？” 看着那明显有些斑驳的手链，少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广播站里并没有身份牌为黑色的反抗军，所以，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补救。” 等等……那个在电影院的黑衣工作人员，他的身份牌不就是黑色吗？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啊……不会是我理解错了吧？ 远方小镇里没有黑色身份牌存在，一旦身份牌的颜色变深就会被人道毁灭什么的…… 夏延舟突然感觉有些慌了：“可是……” “往常，反抗军内部的确有过身份牌颜色变得更深的例子。” 夏延舟猛地松了口气。 “但是，反抗军们往往会在这一现象出现的同时，选择离开广播站。”少女严肃道，“至于他们具体去了哪里……你是否曾看到一栋以黑色为主体的建筑？” “黑色？” 夏延舟回忆数秒，“好像……没有。” 远方小镇内的建筑多是红、白、黄等亮色，但也有墨绿、靛青等较深的颜色。在没有刻意关注过的情况下，夏延舟还真不太能确定有没有看到过一栋黑色的建筑。 “那你可以去周围转一转，碰碰运气。” 少女笑道，“等你找到了……也许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吧。”夏延舟也没多纠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 “请说。” “‘梦魇’……是什么？” 少女一怔：“你是从哪里知道‘梦魇’这个词的？” “……这不重要吧？” “也是。”少女笑了，“人类的梦境多种多样，有美梦，就自然会有梦魇存在。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它们就像硬币的两面……全然不同，却又无法分割。” “一场美梦的反面……这就是‘梦魇’。” 夏延舟的表情更迷茫了。 这一刻，她分外想念曾经和莫笙、迟愈一起行动的日子。 只有她一个人……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群谜语人npc啊！ 夏延舟沉默了许久：“那个……能说得再稍微……详细一些吗？” 少女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梦魇’的事情。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不如去找远方小镇的领主聊一聊？” 夏延舟无语。 你觉得……我这个身份牌的颜色，能见到领主？ 怕不是刚到门口就被守卫叉出来了。 “开个玩笑。”少女道，“除了领主之外，你可以尝试着去接触一下守则中提到的那个‘哭泣的人’。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自信，能从它的手里活下来。” …… 此刻。 领主府。 在报出自己“监察官”的身份之后，护卫在大门两侧的小镇守卫直接将迟愈领进了门……连象征性的询问都没有，丝毫没有怀疑迟愈身份的真实性。 朴实到迟愈都有些心虚了。 不过好在，迟愈的心理素质极其强大，转瞬便将这些没用的情绪抛到一边，转而打量起眼前的建筑来。 说是“领主府”，但眼前所见与普通的居民楼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在前后多了两座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卉。 姹紫嫣红，分外惹眼。 两名守卫领着迟愈穿过院落，进入尽头那座两层高的小洋楼，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最后停在了一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房前。 守卫们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一语不发地退走了。 迟愈越过半开的房门朝里面望了一眼，只隐约看到似乎有人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这次谈话过后……大部分的谜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了。 她转了转自己的红色手链，抬手敲门。 “请进。”随后响起的女声轻缓而温柔。 迟愈推门而入，径直坐到了角落的软椅上。 对面，坐在窗边的女孩缓缓抬头。 她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模样，长相并不算多么出众，衣着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纯白长裙……一点也不像是个“领主”。 对面的女孩打量了迟愈一会，主动开口道：“监察官大人觉得，这座城市给您的第一印象如何？” “还不错。”迟愈敷衍着答道，“实际上，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完成定级评价的最后一个模块。为此，我有两件事想请教一下。” 女孩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迟愈垂眸：“根据我这段时间与居民们的接触，发现他们普遍对远方小镇有着极强的归属感，也对你这位领主，推崇备至。” “你在居民们心中有着如此高的威望，是因为……你是远方小镇的创建者？” 女孩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所有的乌托邦不都是这个模式吗？由领主创建出一个理想中的乐园，吸引周围各地的人们加入，让整座乐园迅速扩充起来。” “到了一定的规模之后，就能够被‘月城’所注意到，从而得到‘乌托邦候选城市’的资格。” 和我猜的一样。 想要成为月城眼中的“乌托邦候选城市”，城市的规模必须达标才行……其中就包括了城市内的人口数量。 正因如此，远方小镇的居民才会这么热衷于给游客们宣讲，力求让更多的游客留在小镇。 也正是因此，系统才会把“游客留存率”作为定级评价的重要一环。 另外，按照闵轩的说法，想要成为真正的“乌托邦”，除人口数量之外，人口的质量也是评判标准之一。 迟愈的语气平淡而笃定：“可我也听说，你在吸纳居民的过程中，使用了一些……不太正规的手段。” 女孩翻书的动作一顿，而后笑道：“月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细节了？” “委员会的那些人自然不会关注这些，就算传言为真，也不会影响定级评价的结果。”毕竟【监察官打分卡】上根本就没有相关的模块。 迟愈的表情依旧淡然：“但我是一位监察官，将一切调查清楚是我的职责。” “……明白了。”女孩道，“远方小镇只有二十年的历史，想在这么短的时间达到‘乌托邦候选城市’的标准……仅仅使用一些常规手段是无法办到的。” 虽然她话说得隐晦，但无疑是间接肯定了迟愈先前的说法。 迟愈轻一颔首：“那么，第二件事情。”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远方小镇(28) “你当初……为何要建立起这座远方小镇？” 听到这个问题，女孩明显愣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后，她淡淡笑道：“当然是为了……创造出一个没有任何纷争与烦扰的世外桃源了。” 迟愈抬眸看了她一眼：“说谎是会影响评分的。” 至于迟愈为何确信她在撒谎……很简单，如果她的初衷真的是为了创造出一个和平美好的世外桃源，又为何要用不正规的手段去控制小镇居民？ 除非……这个世外桃源，只是为了某一个人，或某几个人服务的。 女孩没有被她的威胁吓到：“不管您信不信，这就是我最初的目的。” “好吧。”迟愈也没再追问下去，“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些年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实现这一愿望？” “……没错。”女孩的眸中写满了坚定。 迟愈感叹道：“坚持了整整二十年的梦想啊……” “为了让远方小镇成为乌托邦，别说二十年……就算时间再翻一倍、两倍，我都不会有任何动摇。” 女孩闭了闭眼，“即便穷尽一生……也无妨。” 听着女孩那略显低沉的嗓音，迟愈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身份牌。 …… 问答结束，迟愈没再多停留，与“领主”告辞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女孩也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只欠了欠身，算作告别。 循着门前的小道一路行至门外，迟愈回头看了眼静静矗立在视界尽头的小洋楼，而后缓缓收回视线。 在这次的问答中，她并没有提到“梦魇”，只间接询问了那位领主是否抱有着强大的信念感。 毕竟，早在与闵轩对话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猜出了“梦魇”的真实面目。 ——与“领主的信念”放在同一个模块，说明二者之间息息相关，多半是相伴相生的两个概念。 再联系先前得到的情报……为了实现自己的私心与妄想，“领主”使用非正规的手段吸纳大量居民进入远方小镇，将他们的负面情绪抽离出来，强行统一了他们的思想。 这些负面情绪不可能凭空消失，为了方便镇压，“领主”必然将它们集中了起来。 正常情况下，“领主”能够控制住它们，但……在某些特殊的时间点，它们会短暂的摆脱镇压，出现在小镇之中，成为能够威胁到所有人生命安全的恐怖“梦魇”。 无论游客守则、临时居民守则还是反抗军守则，都将这些特殊的时间点明确标注了出来。 它们分别是——夜晚，以及，在街道上遇到哭泣之人的时候。 “如果这条逻辑线没有问题，那就代表……领主的信念感越强，梦魇的规模就会越庞大，城内居民的处境也就越发危险。” 迟愈喃喃道。 只是不知道……远方小镇是个例，还是说……所有的乌托邦，都是如此？ “真是个恶趣味十足的设定……” 正感慨着，突然，十几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小镇守卫闯进了迟愈的视界。 虽然看不清他们隐藏在铠甲之下的表情，但从那匆忙的步伐来看……他们即将要处理的事务定然非常紧急，也非常棘手。 旁边，几位小镇居民凑到了一起，小声嘀咕着。 迟愈不动声色地走近两步。 “……这么大胆？” “对啊，正常人遇到躲还来不及呢，竟然主动迎上去？还是两个临时居民？” “他们最后怎么样了，不会……已经死了吧？” “怎么可能。守卫们及时赶到，将他们救下来了，其中受伤比较重的那个……应该会被送到‘星空阁’吧？” “那就好……有这么多的守卫赶过去，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吧？” “当然！对领主大人来说，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领主大人万岁！” “……” 迟愈没再听下去。 此时的她，正在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那两个主动靠近危险的临时居民……不会是她的队友吧？ 寂寞兄都能撺掇夏延舟冒险，实力同样不弱的青木南枝……他又怎会轻易放过？ 想到这里，迟愈当机立断，迈步跟上了前方的十几名小镇守卫。 …… 领主府内。 身着白色棉布长裙的女孩从书房中走出，沿着后院的小路缓步前行，最后，停在了角落一栋独立的建筑前。 那是一间极具现代感的房屋，由大片玻璃组成的墙壁反射着温暖的阳光，仿佛花房一般，孕育着脆弱而又美丽的生命。 屋子的大门敞开着，旁边挂有铜制的门牌，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写着“广播站”三个字。 女孩越过房门，望向被阳光所填满的屋内。 ……空无一人。 …… 某处街道上，一群小镇守卫聚集在一起，手中拿着吸尘器一样的东西，正在清理着什么。 一旁，莫笙、异界行者、无名神正蹲在路边，接受夏延舟那“惨无人道”的审讯。 见此场景，迟愈挑了下眉，迈步上前。 “所以……到底什么个情况？”夏延舟有些无语的声音传来。 “这事……”莫笙抬头望天，满脸的惆怅，“说来话长。” 夏延舟黑线：“那就挑重点说！” “好吧……简而言之，我和青木南枝想要看一看那个会在街道上哭泣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所以想着冒险去搭个讪……” 刚开了个头，夏延舟就惊了：“作死？” “这怎么能叫作死呢，明明是为搜集线索、探明真相而献身，在思想境界上有着本质的差别好吧？”莫笙试图为自己的行为作出合理的解释。 可惜，夏延舟完全无视了他的狡辩：“别废话，然后呢？” 莫笙噎了一下：“我们找了半天，终于在这附近找到了符合描述的对象。那是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正掩面哭泣。” “周围的人全部对她视而不见，即便从她旁边路过，也会保证中间的距离超过五米。” “我和青木……毕竟就是为她而来的，所以做好准备之后就走了过去，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然后……” 莫笙再次望天，神色落寞，随时可能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吸一口一样，“那女孩抬起了头，我们看到了她的正脸。” “那是一张……” “全部由红色的丝线组成的脸。”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远方小镇(29) 红色……丝线？ 夏延舟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经历。 “那、那岂不是说……”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却又无法准确地表述出来。 莫笙毫无难度地理解了她的意思：“没错，和我猜的一样，‘哭泣之人’所带来的危险，与夜晚同源。” 夏延舟：“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一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却硬生生给人一种在阴阳怪气的感觉。 莫笙的表情更加惆怅了：“最终还是低估了社会的险恶啊……” 这与社会有什么关系…… 迟愈忍不住吐槽。 她上前两步，接话道：“既然已经证实了二者同源，那就代表着，你们的身份牌也……” 莫笙没有像其他几位队友那样转头望来，只随手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牌：“黑得比绯念的还要彻底。” 接触到迟愈的视线，异界行者和无名神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他们的身份牌……同样也已经变成了深色。 夏延舟先是和迟愈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开口问道：“不是只有莫哥和青木去搭讪了吗，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异界行者欲哭无泪：“我们本来想安安静静地违反个规则，改变一下身份的，但又不知道违反哪一条，违反到什么地步比较好，所以想着来找莫哥商量商量……” “这不是回旅馆的路上……刚好赶上趟了吗？”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夏延舟心中吐槽：“那青木呢？” “被小镇守卫带走了，他的情况最严重。” “带去哪了？” “……不知道。”莫笙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那群守卫不让我们跟上去。” 夏延舟沉默许久：“所以……你就这么把队友给丢了？” 莫笙再次叹了口气，不知第多少次无语望天。 他不是没尝试过去与小镇守卫交涉，但一方面那群银色的铁疙瘩口风紧得很，另一方面，他发现只要一靠近守卫们，他的身份牌就会向更深的颜色演变。 如此数次，原本只是浅灰的身份牌已经无限接近于深灰了。 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在不知道“黑色身份牌”具体代表了什么的情况下……他不敢赌。 只能坐在马路牙子上，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了。 迟愈看了眼六神无主的队友们一眼：“我来的时候听居民们说，青木被守卫带到了‘星空阁’。” “真的？”夏延舟先是一喜，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今早的广播。” 迟愈提醒道，“联系前后语境，应该是守卫们的大本营。” “那还等什么！”异界行者猛地振作起来，“既然知道了具体地点，那就赶快去救人吧！再晚一点说不定青木他就……” 他及时刹住，免得自己突然觉醒了“乌鸦嘴”属性，让队友挂上“诅咒”debuff。 迟愈也点头道：“其他的事情，我们边走边聊。” 虽说夏延舟等人的身份牌都是不受欢迎的黑灰色，但有迟愈这位“游客”在场，问个路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在前往“星空阁”的路上，迟愈和夏延舟先后分享了打听到的情报。 综合两人的叙述，莫笙最后总结道：“也就是说……那位领主以一己之力建立起了远方小镇，为了使其迅速发展，达到乌托邦候选城市的标准，使用违规手段抽离了居民们的负面情绪。” “这样做的隐患就是……催生了未知的危险，使得远方小镇变得不似从前那般安全了。也正是因此，才会有‘守则’的出现。” “夜晚与‘哭泣之人’的危险都与暗红丝线有关，而暗红丝线……正是居民们负面情绪的具现。正是因为接触到了这些负面情绪，居民、游客、反抗军的身份牌才会遭到‘污染’。” 说到这里，异界行者举手道：“如此一来，远方小镇隐藏的秘密不就已经解出来了吗？为什么没有完成主线的提示？” 迟愈开口道：“那位领主明显隐瞒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另外……反抗军存在的意义我也想不太明白。” “还有广播站的神秘站长！”夏延舟补充，“她的言行举止都奇怪得很，不能离开站长办公室这一点也令人十分费解。” “反抗军存在的意义啊……”莫笙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拿着“反抗军守则”。 通篇读过一遍之后，他有些不确定地道，“会不会……与这句话有关？” “我们是在夹缝中生存的‘反叛者’，请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在保证自己不受伤害的同时尽最大的努力看清真相……是我们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 “可问题是……”他微微蹙眉，“不管是广播站还是电影院，两边的工作人员在解释己方目的的时候，似乎都没有提到‘真相’这个关键词。” “一个说要拨乱反正，一个说要逃离小镇……感觉和‘看清真相’都不是很沾边啊。” “明明是反抗军，却不按照反抗军守则来行动。”莫笙开了句玩笑，“简直和我们一样叛逆。” 夏延舟歪了歪头：“但说实话，拨乱反正和逃离小镇，似乎都比‘看清真相’要更符合‘反抗军’这个称呼。” “我也这么觉得。”异界行者赞同道。 这个我倒是没考虑过…… 迟愈也陷入了沉思。 数秒后，她开口道：“夹缝中生存的‘反叛者’这句，说的应该是他们的处境。” 不被“领主”所承认，更不可能被“梦魇”所接纳，违反临时居民守则，背叛了最初进入远方小镇时怀揣着希望与梦想的自己……这或许就是“反叛者”的含义。 “至于反抗军……”她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反抗的对象……其实并不是‘领主’？” “那是谁？”异界行者脱口问道。 “想要拨乱反正，重新获得‘领主’的认可也好。希望离开小镇，从这座危险的城市逃脱也罢……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迟愈轻声道，“那就是——摆脱自己‘反叛者’的身份。”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远方小镇(30) “推而论之……看清真相，是不是也代表着身份的又一次转变？” 迟愈道，“这三种目的的本质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的立场不同，所以表现形式有所差别罢了。” 莫笙表情恍然。 有道理！ 他顺着迟愈的思路向下思考：“身份转变，代表身份牌的颜色有了变化，在反抗军这里就是由灰色转向黑色……不，不对，电影院的那位身份牌就是黑色的。” “刚才绯念似乎提到过，广播站那些身份牌颜色发生变化的反抗军，最后都……” 夏延舟表示这题我会：“去寻找一栋以黑色为主体的建筑了！” “没错！”莫笙肃然道，“那座黑色建筑，一定就是解开谜题的关键钥匙！” “那接下来，还没什么头绪的疑问是不是就只剩下‘领主所隐瞒的真实目的’了？”异界行者颇为兴奋地道。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距离通关只有一步之遥了啊！ “这个嘛……”莫笙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说到这个。”夏延舟举了下手，“我的直觉告诉我，大概率与广播站的那位站长有关！” “毕竟她的身份来历都诡异得很！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广播站的站长、反抗军的领袖什么的……听着就非常不合理！” “如果实在找不到其他线索，我建议可以调查一下‘穆子柒’这个名字！” “等等。”迟愈一怔，“你刚刚说……广播站的站长叫什么？” “穆子柒啊。” 夏延舟道，“有什么问题吗？” 迟愈表情严肃。 ……问题大了！ 没记错的话，她进入远方小镇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位自称“穆子柒”的女孩……从她的言行来看，她无疑是坚定的“领主党”！ 该是与反抗军没有一点关系才是！ 恰好同名？还是说……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不等迟愈想明白，众人就已经站在了“星空阁”的门前。 望着那一排排的小镇守卫，夏延舟等几位“新晋反抗军”莫名有种非常心虚的感觉。 经过一番商讨，“进去赎人”这一关键任务，最后还是落到了迟愈的身上。 迟愈没有一点意外。 早在看到莫笙等人的身份牌时，她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身负众望的迟愈抬步上前，凭借着自己那纯正无比的红色身份牌，顺利地混进了“星空阁”内部。 远方小镇对“游客”还真是超乎想象的纵容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代表了那位“领主”的意志。 她想要让远方小镇成为乌托邦的心情……已然迫切到了极点。 迟愈甫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环境，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就迎了上来：“欢迎来到‘星空阁’，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迟愈定了定神，刚想回话，却突然一愣。 眼前的女子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妆容精致、穿着时尚，举手投足之间有着都市白领所独有的大方与优雅。 这……不是被我射杀的那只布偶猫的主人吗？ 迎着对方那热情、灿烂的笑容，迟愈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 女子这时候才注意到迟愈的长相，略有惊讶地道：“呀，是你啊。” 迟愈张了张嘴：“……你认识我？” “当然，昨天在喷泉广场那里有过一面之缘。”女人笑道，“你已经不记得了吗？” 迟愈皱着眉头，仔细端详着女人的表情。 她斟酌着用词：“我昨天的举动……不会让你感到恐惧，或是厌恶吗？” 女人面露懊恼之色：“不不不，你千万不要这么说。” “我们身为远方小镇的居民，要做的事情一共就只有两件。一是听从领主大人的命令，二是严格按照守则的规定来行事。” “你是游客，即便手中拿着凶器，也根本不可能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毕竟守则上根本没有提到过类似的情况嘛。” “归根结底，还是当时的我太过大惊小怪了。” “可是……”迟愈沉声道，“并非所有的游客都是好人……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遵守规则。” 女人脸上的笑容无比真诚：“我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一切交给领主大人就好。” “我昨天之所以会感到害怕，是因为我还没有彻底摆正自己的心态。” “领主大人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安排我来星空阁工作。好在，经过一天的锻炼，我已经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了！” “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够成为完美的‘小镇居民’了！” 迟愈抿着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就是所谓“意志统一”吗？ 眼前所见的一切，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在“神佑村”时的经历。 那时，身为“第一任巫祝”的齐梓瑜为了验证自己想法的正确性，按照自己的设想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神佑村”。 村子里的居民积极乐观、临危不惧，对统治着村庄的“巫祝”深信不疑……没有任何个人情绪，是舞台上最为完美的“牵线木偶”。 与远方小镇的这些“正式居民”……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那本就是由齐梓瑜创造出的幻境，那些村民本就没有自己的思想。可远方小镇的这些居民……在成为正式居民之前，全部是活生生的人。 成千上万个人的负面情绪……可想而知，那是一股多么恐怖的力量。 想出用这一方法来控制居民的“领主”……又是多么的可怕。 到底是怎样的愿望……让她不惜抹掉这些人的人性，也一定要去实现？ 迟愈想不明白。 她吸了口气，将纷涌的心绪尽数压下，转而向年轻女人打听起了青木南枝的事情。 听说她是来找青木南枝的，年轻女人虽然有些惊讶，却还是如实告知了前者的情况。 简而言之，生命危险暂时没有，但情况依然不是很稳定，所以必须留院观察几日。 最后，女人笑着安慰道：“不过好在，一月一度的‘花街游行’马上就要到了，届时有领主大人在，你的朋友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说不定还能一跃成为正式居民，或是小镇守卫呢。” “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安心等你朋友的好消息就行。”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远方小镇(31) 有人说，童年是人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那时候的我们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不用担心那虚无缥缈的未来，也无需每时每刻都为生计而奔波。 也有人说过……“人到了一定的岁数，自己就得是那个屋檐……再也无法另找地方躲雨了。” 每每看到这句话……我都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有责任感的人。 只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就好，其他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怀揣着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的我，自然而然地被贴上了“懒惰”的标签。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平时加班从来就没见到过你的影子！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再看看你！”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个废物！” “……” “我不是在批评你，只是你……唉，真是太让我寒心了。” ……真的，是我的错吗？ 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自然就想要向周围的人倾诉。 但是，与自己有着二十年代沟的父母并不能理解所谓的“精神压力”，只会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之所以对你有不满，肯定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 无法在父母那里找到安慰，就只能求助于与自己有着相同遭遇的同事。 却没想到…… 明明该是与自己站在统一战线的同事，却是隐秘的“眼线”。 ……这就是社交。 这就是社会。 这就是所谓的“成年人的世界”。 不被认同，不被理解……明明已经倾尽全力，却连“好好活着”这么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想要为了不被排斥、针对而改变自己，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现状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仍旧是无穷无尽的压力……随时随地的谩骂。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只不过……在讨厌你的那些人眼中，你的存在，本就是一种“错误”。 …… 父母的期待、生活的压力、他人评判的目光。 因难以回应父母的期待而产生的痛苦。因难以缓解生活的压力而催生的窒息。因难以忽视他人的目光而诞生的绝望……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无形无状，却又无处不在的、数不清的线。 将我紧紧地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 好想逃。 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去哪里。 好想逃。 好想……逃离这个世界。 …… “别人针对你不需要任何理由。这里已经不是学校了，凡事都要留一个心眼，就算再如何不满也要憋在心里……我知道这很难受，但忍无可忍，从头再忍，这不就是人生吗？” 长相温柔、声音甜美的女孩对我如此说道。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好啦。”她笑道，“等离开了这里之后，一切一定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毕竟，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她叫穆子柒，是我在大学时期认识的朋友。 我们虽然性格不同，但在待人接物方面有着惊人的契合性。 我们约好了以后要一起生活……一起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如果有无条件支持我的朋友在的话……黎明前的黑暗，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忍受。 就像柒柒说的那样，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撑过去之后……等待着我的，等待着我们的，就是我们所向往的，最美好的人生。 …… 我还记得，那一天，是周六的晚上。 柒柒很晚都没有回来。 我去她的办公室找她，靠窗的工位上却空无一人。 面对我的询问，人影稀疏的办公室内沉寂了许久。 最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告诉我，穆子柒在隔壁的办公室，似乎正在被训话。 我匆忙赶过去的时候……只听到了男人暴怒的尾音，以及女孩低声的应和。 从办公室内走出的女孩脸上还带着泪痕，双眸中涌动的是我再熟悉不过……却从未在她眼中见到过的情绪。 饶是如此，在看到我那一瞬间。 她还是露出了和往常无异的甜美笑容。 那一晚之后……我每天都在后悔。 如果我能再敏感一些就好了。 如果我能再多关心她一句就好了。 如果…… 如果……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就只有残酷的现实而已。 …… “听说了吗，好像有个女生自杀了。” “真的？好可怕……”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起了吧？唉……真是造孽啊。” …… 没有人在意。 没有人关注。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所换来的……仅仅只有这寥寥的几句讨论而已。 我不甘心。 更不愿意去相信。 我的朋友……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乐观，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都能微笑面对。 她明明那么的坚强……她明明说过，“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可是。 就算我再怎么不相信，就算我再怎么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她的父母已经接受了金钱方面的补偿，答应不会再追究此事。 我和她只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没有血缘，在法律层面上更是没有任何关联。 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以微薄的力量，在网络上声嘶力竭地呐喊。 他们是杀人凶手！ 他们是杀人凶手！！ ——他们是杀人凶手！！！ 可是，却连一丝波澜都无法掀起。 …… 好想逃。 用什么方法都好……去哪里都好。 好想逃。 好想……逃离这个世界。 ……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之后。 我的耳边，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男声，带着一丝嘲讽，又藏着些许戏谑。 “我可以赠予你堪比造物主的力量，只要你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建立起一座合格的‘乌托邦’，我就答应，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比如……让已死之人，复活。” 对于我来说，那简直是世界上最优渥的条件了。 …… “我想要，创造出一座美好的乌托邦。” “一座可以抛弃过去，可以忘却未来，可以让我和她都过上幸福生活的……乌托邦。” “这就是，我的愿望。”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远方小镇(32) “怎么可能安心啊！”听完迟愈的转述，异界行者显然更慌了，“成为正式居民？那不是彻底出不去了吗！” 没有自己的思想，万事以居民守则以及领主的要求为先……这与被操控的木偶、傀儡有什么区别！ 必须得想办法救青木出来才行！ “别着急。”莫笙懒懒地道，“就算真的变成小镇居民，也得等‘花街游行’之后了，具体时间的话……今天晚上？！” 迟愈点点头：“我刚刚随便抓了个小镇居民问出来的。” “这就有些棘手了啊……要不现在就冲进去，打守卫们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把青木给抢回来？” 话音未落，莫笙便否掉了自己的提议，“不行，且不说我们打不打得赢，青木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也不清楚，贸然行动说不定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就在莫笙无比纠结的时候，异界行者举手道：“那个……‘花街游行’，应该指的是在那条摆满了鲜花的街道上举行的游行活动吧？” 莫笙一时没太听懂他想表达的重点：“……从字面意义上理解，是这样没错。” “那，就算那什么领主会出席，应该也不会到这里来？” “你的意思是……” “这些小镇守卫，多半是要把青木给带到花街那边去的吧？”异界行者做了个非常大胆的假设，“若真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中途截胡？” ……有道理啊！ 莫笙转向迟愈：“庙会几点开始？” “晚上八点。”迟愈道，“但根据那位居民的说法，他们一般会在七点半之前抵达现场。” “也就是……”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天黑之前。” “看来，花街对于正式居民来说，就像是旅馆对于游客一样，是一个‘安全区’。”莫笙算了算时间。 考虑到计划是“在半路上拦截护送青木南枝的小镇守卫”，所以，他们必须提前在去往花街的必经之路上设伏。 “现在是下午两点，我们最多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做准备。”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从小镇守卫的手中抢人，自然要做好与“领主”一方彻底撕破脸的准备。 届时，不管成不成功，他们都会遭到小镇守卫的追杀。 几乎不可能再有时间和自由去调查主线了。 所以，莫笙口中的“准备”，并非调整装备、技能……而是前往广播站附近，寻找那栋写在“反抗军”守则里的神秘黑色建筑。 解开隐藏在反抗军守则中的，最后一个迷题。 …… 由于时间所剩无多，玩家间又缺少有效的联系方式，所以迟愈等人没再分头行动。 黑色建筑与“反抗军”之间的关系，帮助他们将搜索范围缩小到了广播站附近。 大约两个小时后。 众人找到了传闻中的“黑色建筑”。 同时，也看到了可能是他们在这个副本中遇到的，最后一份“守则”。 ——【幸存者守则。】 【这里不是天堂！这里是恐怖的深渊！请尽快离开！不要停留！我们会竭尽所能，帮助您逃离！】 【1、身份牌是“她”定位你的唯一方式，请在看到告示的第一时间将其丢在教堂之外！】 【2、远方小镇是一座极其危险的城市，与它的每一次接触，都会对您造成难以预测的负面影响。所以，请尽量远离这里的所有人，不要在人多的场合多停留哪怕一秒。】 【3、身穿白色盔甲的卫兵对您抱有着强烈的敌意！远离它们！】 【4、在夜晚出门是绝对禁止的行为！入夜后，请务必待在教堂，不要外出！】 【5、如果您在身上发现了变为黑色的身份牌，不要惊慌，也不要再回到广播站。立刻前往电影院，向身穿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寻求帮助。】 【6、如果在商场发现黑山羊玩偶，请务必将它带在身上，这是能帮助您离开这里的重要道具！但请记住，不要让任何居民或卫兵发现它！】 【7、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庆典日，是远方小镇防卫最松懈的时刻。请在入夜之前携带黑山羊玩偶潜入“星空阁”地下，这是您逃离这里的唯一机会！】 除了以上条例，这张贴在黑色建筑门前的白纸下方，还有着一行手写的潦草字迹。 【不管领主还是站长都不值得相信！她们是一伙的！是硬币的两面！无论她们中的谁，最终目标都是让我们长眠于此！（划掉）】 【我看不清站长的身份和目的……她的种种行为之间有着巨大的矛盾……她究竟是加害者，还是反抗者？】 刚看到守则的第一条，异界行者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把腕上的手链撸下来扔掉。但鉴于周围的伙伴都平静淡定得很，所以强行压下了这股本能的冲动。 而守则下方的手写字迹……更是让他迷茫不已。 他不擅长解谜是没错，但自认记忆力还是没问题的……他依稀记得，很久之前莫哥和驰豫曾经得出过一个结论。 ——领主并非远方小镇的唯一主导者。 “反抗军”的领袖，那位神秘的广播站站长，极有可能是一位能与领主分庭抗礼的强大存在。 但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不是互相对立的关系，而是利益一致的命运共同体？ 这算什么……钓鱼执法？ 官匪一家亲？ 另一边。 不同于异界行者、无名神以及夏延舟三人的茫然。 莫笙轻轻吐出一口气：“情况……好像已经很明朗了。” “没错。”迟愈点头道，“广播站站长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解答，唯一剩下的那个问题——领主创立远方小镇的真实目的，即便对此一无所知，也不影响我们看清远方小镇的全貌。” “如此一来，你们的第二条主线，已然触手可及。” “……等等，怎么就触手可及了？”夏延舟凌乱了，满脸写着“你们到底想明白了什么啊！” 莫笙毫无障碍地看懂了她的面部表情：“现在还不能说。毕竟没法确定后面还有没有第三条主线，万一我们任务完成后就直接被系统判作通关，只剩下你和迟愈两个人，救下青木的可能性必然会大大降低。” “……也是。”夏延舟泄了气。 他们谈话的同时。 迟愈点开系统面板，看了眼静静躺在道具栏中的“黑色山羊玩偶”。 第二百三十章 远方小镇(33)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最愚蠢的生物。 纷争、动乱、战火……凡是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必定有阶级与压迫，必定充斥着痛苦与绝望。 他们拥有最为耀眼的人性……却总是毫不犹豫地将这一份珍贵的馈赠踩入肮脏的淤泥之中。 乌托邦？ 那是人类永远也无法企及的虚幻乐园。 即便我拥有堪比“造物主”的力量，想要彻底改掉人类的陋习，也注定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 我等不起。 没有我的干预，别说是二十年，就算再过五十年、一百年，远方小镇也不可能成为合格的“乌托邦”。 所以，为了能更快地达成目标……一些小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一个没有悲伤、没有焦虑，人人快乐、家家幸福的城市……难道不正是这里的居民所渴求的桃花源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细究，这座城市是以何种方式建立起来的呢？ …… 我的做法，真的是正确的吗？ 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这样的行为，与那些曾经压迫过我的人，又有何区别？ 快乐？幸福？ 他们真的快乐吗？ 真的幸福吗？ ……不行，必须帮助更多人的逃出去。 逃出这个虚假的乌托邦、真实的恐怖深渊。 逃出这个……我为了逃避现实而打造的，虚幻囚笼。 …… 一幅幅画面、一道道声音不断在脑海中掠过。 青木南枝艰难地睁开眼睛，强撑着环视四周。 眼前是一间非常狭小的屋子，前后各有一扇门。即便是对房型一窍不通的青木南枝，也知道这样的设计十分的不合常理。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尝试着向前迈了一步，试图走向距他较远的那扇暗红色的木门。 蓦地，一股大力袭来，将他拽的一个踉跄。 “发什么呆呢？要走了。”耳边的声音略显沉闷，好像是从某个封闭空间内传出来的一样。 青木南枝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竟缠满了绳索。 他抬眼望去，那间狭窄而封闭的小屋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暗的地下室，以及站在他面前的两个身穿银色盔甲的小镇守卫。 青木南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我这是……在哪？刚刚那个小屋子呢？” 两名小镇守卫对视一眼。 先前说话的那人回道：“在哪？当然是‘星空阁’的地下了。至于什么小屋子……那只是你的幻觉而已。” 幻觉？ 青木南枝眉头轻皱。 注意到他的表情，另一名小镇守卫笑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凡是严重违背了守则、被带到这里的居民都会出现类似的幻觉。” “你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毕竟‘花街游行’马上就要开始了。只要见到领主大人，你身上的异常力量就会被完全驱除，一点后遗症都不会留下。”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快走吧。” 两人牵着绳子，抬步走上了地下室旁边的楼梯。 青木南枝想过要挣扎，却发现无论技能还是道具都无法使用。系统界面倒是还能正常唤出，但也仅仅能做到这一步了。 失去了道具和技能，等级只有七级的他在体能方面虽然强于普通人，却还在“正常人类”的范畴之内。 远远不到能轻松挣脱两指粗细的麻绳的地步。 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意识到事不可为的瞬间，青木南枝就识相的放弃了抵抗，任由两位小镇守卫拉着他往前走。 迈过几十级台阶、穿过灯光幽暗的大厅，沿着空旷的街道一路前行。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啊。”靠左的那名小镇守卫感叹道。 “游行已经快要开始了嘛。”右边的小镇守卫道，“去的越早，抢到的位置越好。每月一度的游行活动可是面见领主大人的唯一机会，能不积极吗？” “也是。要不是接到了护送的任务，我也早就过去抢位置了。” “……” 坠在两人身后的青木南枝一边听着他们闲聊，一边寻找逃跑的机会。 ——他不清楚见到领主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但直觉告诉他，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寂寞的烟他们没被抓住的话，应该会来救我的才是…… 正想着。 一枚黑色的物体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一行三人的正前方。 两名小镇守卫下意识低头去看。 还没等他们看清那是什么，那枚黑色的神秘物体就骤然炸开，浓郁的烟雾瞬间扩散开来！ 其中一名小镇守卫刚想用力将青木南枝扯到身边，却感到手中一轻。 显然，绳索早已经被人砍断了。 见状，他毫不犹豫地大声喊道：“敌袭！” …… 与此同时。 借着烟雾的掩护，迟愈一行以最快的速度躲到了小镇守卫的视线死角。 莫笙两下扯掉青木南枝身上的绳索，头也不抬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不太妙。”负责侦查的夏延舟道。 为表诚意，他们已经尽量使用比较温柔的手段来解救人质了……可似乎还是惹怒了那群小镇守卫。 夏延舟眼观八方：“粗略估计，至少有五十个守卫正朝我们的方向包抄而来。这还只是驻扎在近两个街道的‘兵力’，随着时间的推移，数量必然会越来越多。” 异界行者一巴掌拍在墙上：“趁着人还少，我们快点突围吧！” “……不行。”迟愈攥紧了手中的银白色十字架，“我试过了，无论技能还是道具都无法使用。” 此言一出，除了青木南枝以外，所有人都惊了。 异界行者急道：“刚刚的烟雾弹不是还……” “科技侧的道具似乎不受影响，但也仅限于此了。”迟愈低声道，“仅靠你手中的那些火力，我们不可能逃得出去。” 而失去了特效加持的冷兵器……对上那些披盔戴甲的守卫，怕是连破防都做不到。 “那怎么办？”夏延舟也有些慌了。 莫笙脑筋急转：“可能是一种规则方面的限制……绯念你的戒律能用吗？” “还在冷却期！” 前天晚上为了抵御暗红丝线的入侵，她动用过一次“戒律”……而这类超模的技能，冷却时间都惊人的长。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远方小镇(34) 就在众人都感觉有些麻爪子的时候。 “……星空阁。”青木南枝突然开口道，“小镇守卫们都去参加‘花街游行’了，那里现在没什么人在。” 莫笙的眼睛一亮。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迟愈说道。 街道上不能待，进居民楼躲避很容易被搜到，广播站和教堂又相距甚远…… 此时此刻，从星空阁离开……是他们唯一能走的一条路。 …… 许是没有想到迟愈这群半道上杀出来的“劫匪”竟敢闯入己方的大本营，偌大的星空阁没有一名守卫留守，让做好了准备大战一场的几位玩家甚为“失望”。 莫笙的手里拿着抄录下来的“幸存者守则”：“说是要从‘地下室’离开……地下室在哪？” “从那边的楼梯下去就是。”青木南枝指了个方向。 众人排队下楼的过程中，他简单提了句自己之前的经历：“我刚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间狭窄的屋子，里面只有我一个人。但后来证实，那似乎是我的幻觉。” 异界行者好奇：“幻觉？” 青木南枝：“按照小镇守卫的说法，好像是因为我被某种异常力量入侵了。另外，陷入昏迷的那段时间，我也……” 他话还未说完，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莫笙摸着下巴：“你说的狭窄、空无一人的小屋……是指这个吗？” 眼前的房间最多不过二十平米大小，四面的墙壁洁白却空旷，地上铺着木质的地板，除了前后各有两扇门的设计稍微有些诡异之外，整体看起来就像是刚装修好的卧房一般，日常得很。 至于下来时走的楼梯……迟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夏延舟拍了下青木南枝的肩膀：“看来这不是你的幻觉。” “也有可能，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被守卫所说的那股异常力量给污染了。”迟愈一边说着，一边将从闵轩那里拿到的黑色山羊玩偶从道具栏中取出。 当然……她肯定是没有被“污染”的，不过监察官的身份特殊，在一定程度上赋予了她“看破虚妄”的能力。 玩偶被拿出来的那一瞬间。 一道淡淡的白芒自玩偶身上亮起，微弱的仿佛烛辉一般，艰难地将六名玩家笼罩。 下一刻。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见了风的泡沫一样，骤然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细密、扭曲，杂乱着纠结在一起的暗红丝线。 数不胜数的丝线如同无孔不入的菌丝，爬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墙壁拐角处结成了一个又一个半米大小的“茧”。 看着那些“茧”如心脏一般跳动着，夏延舟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似乎能想象到……那些连接在“茧”上的暗红丝线中正流淌着腐败、浓稠，散发着腥臭气息的液体，随着茧的不断跳动，这些液体被输送到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在整个星空阁，甚至是远方小镇中肆意奔腾着。 这便是所谓的“恐怖深渊”？ 是领主竭力想要隐藏的……远方小镇的真实面貌？ 在黑色玩偶所发出的白光的照耀下，那些“茧”的律动越来越快，随时可能因过载而破裂一般。 不知道为何，迟愈突然想起了闵轩说过的一句话。 这座城市，已经难以维系下去了。 这一刻，她心中陡然浮现出了一种错觉……或者说，是预感。 ——只要他们伸手推开对面那扇门，整座城市就会迎来最终的末日。 “……看来时机已经差不多了。”莫笙显然与她有着相同的看法，“是时候……揭开这座虚假乌托邦的神秘面纱了。” …… 这个故事，要从漫长的二十年前开始说起。 年轻的领主用她那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力量，建造出了一座极为庞大的城市。 她为这座城市定下了美好、幸福的基调，妄图将这个名为“远方小镇”的城市打造成只有欢乐、没有痛苦的世外桃源。 可惜……乐园，终究是只存在于空想之中的。 领主的心中怀有着强烈的愿望……可正是这个必须实现的愿望，扭曲了她的意志。 人类的思想无比复杂……他们向往着美好的伊甸园，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去往乐园的资格。 他们有恶念，有恐惧，有私心，有欲望……有着诸多与“乐园”一词格格不入的想法与情绪。 仅仅二十年的时间……单凭领主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将其根除。 所以，为了尽快实现自己的愿望，领主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不需要将这些负面情绪消除……只需将它们抽离出来、集中镇压。就算短时间内会有些隐患，但只要骗过月城来的监察官，等远方小镇成为真正的乌托邦，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 然而，她忽略了一点。 忽略了成千上万份的负面情绪，集中在一起之后所具备的强大能量。 不知何时。 名为“梦魇”的怪物开始在远方小镇内肆虐，威胁着小镇居民的生命安全，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污染”违背守则的游客。 为了保护居民们，领主颁布了相应的守则。 而对于被“污染”的游客，站在领主的角度，自然是想要用相同的手段将负面情绪再度抽离，将他们全部收作正式居民。 可是，不顾居民们的个人意愿，强行将他们的思想统一起来的做法本就不符合她“建立乌托邦”这一行为的初衷，漫长的二十年中，领主的信念早已产生了动摇。 为了不让自己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也为了给无意间堕入黑暗的游客们一点机会……“广播站站长”这一身份应运而生。 成为“反抗军”，虽然会被领主，被整个远方小镇所排斥……却是唯一能够更进一步，发现“幸存者守则”的方法。 …… 听完了莫笙和迟愈的分析，夏延舟觉得自己好像懂了：“所以，广播站的站长……和统治着远方小镇的领主，其实是一个人？” 见莫笙点头，她又问道：“也就是说，‘穆子柒’其实就是领主的真名？亏我还以为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是个关键线索……” “不。” “应该不是。” 两道反对的声音同时响起。 迟愈神色微动，抬眸看向旁边的青木南枝。 “不是，那个……”被“双重否定”的夏延舟难免有些慌乱，“既然不是，那穆子柒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总不会是领主凭空捏出来的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远方小镇(35)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青木南枝答道：“穆子柒，似乎是领主在建立远方小镇之前，认识的朋友。” “在我陷入昏迷的那段时间，依稀看到过几段并不连贯的画面。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是属于领主的回忆。” “领主之所以想要建造乌托邦……就是因为，她的朋友在她面前自杀了。” “和我们想的一样。”莫笙沉声道，“领主建立乌托邦的原因，果然与那个穆子柒有关……” 话音未落，异界行者惊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主线任务完成了……通关了！” “真的？”夏延舟先是一喜，随即想起了什么，“等等……你们通关了，那岂不是代表着……毁灭远方小镇的任务，就只能靠我和迟愈两个人去完成了？！”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嘛！ 迟愈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仔细想想，我距离通关好像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别啊！”夏延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同伴。 两个人还有一丝微薄的希望，若是只剩下她一个，在“戒律”还在冷却时间的情况下……已经可以提前打出gg了。 “放心吧。”迟愈轻声道，“按理来说，因种种原因违背守则，成为‘反抗军’的游客、临时居民的数量应该不多。” 游客只要转变为“临时居民”，只要好好遵守规则，很容易就能成为正式的小镇居民。 而除了他们玩家以外……会违背守则的游客，一般来说都是从一开始就抱有着“想成为小镇居民”的想法的。 像夏延舟和青木南枝那么激进的……绝对是少数。 反抗军那稀少的人数也能证明这一点。 “明明数量极少，领主却不愿意直接放他们离开……而是非得绕一个弯，设置出如此多的障碍，足以证明，这些人的离开……也许会对远方小镇造成非常大的打击。” 迟愈低声道，“本就有‘梦魇’存在的前提下，每一个微小的变故……都可能会成为压倒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 此刻。 领主府。 身穿纯白长裙的女孩静静站在玻璃花房的门外，越过低矮的围墙，望向花街的方向。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能够想象得出那里的景象。 ——熙熙攘攘、人山人海。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笑容……期待着领主的到来，期待着“乌托邦”的降临。 她微微垂眸，收回视线，转而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星空阁”所在之处。 那里，常人所不可见的红色浓雾正在不断汇聚、攀升，逐渐演变成了一只足有三四层楼高的恐怖怪物。 她看不清怪物的长相，却能够清楚感受到它所散播出的、纯粹而浓稠的绝望气息。 那是足以将整座远方小镇淹没的……如海啸一般汹涌而可怕的绝望。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啊。” 她牵起嘴角，笑容中藏着些许无奈。 …… 布满了丝线的房间内，莫笙等人已经提前传送离开，只剩下了迟愈和夏延舟二人。 “接下来，就是验证猜想是否正确的时候了。”迟愈迈步上前，伸手推开了眼前的暗红木门。 她能够明显感觉到，莫笙他们离开之后，那些虬结在一起的“茧”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让人有种心悸的感觉。 如果她和夏延舟的离去仍旧无法打破平衡……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不知道“监察官”的评价，是否能对远方小镇，对那位领主，造成足够致命的打击。 如此想着，“吱呀”一声。 大门洞开。 映入迟愈二人视野的，并非想象中的幽暗通道……而是一间沐浴在洁白灯光下的透明花房。 说是“花房”……其实也只是外表与她们认知中的花房很相似而已，事实上，整片空间内没有一株花朵存在，十分的空旷。 就在迟愈和夏延舟环视四方、打量周围环境的同时。 花房的另一扇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不同于迟愈和夏延舟的戒备，在看到面前这两位“不速之客”的瞬间，推门而入的女孩露出了一个无比和善的微笑。 “远方小镇，就快要毁灭了。” 与领主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直接让夏延舟愣在了原地：“……啊？” 她刚想点开系统面板，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机械嗓音。 虽然之前确实有过“只要挖出远方小镇隐藏的秘密，整座城市就会不攻自破”的猜想……但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让夏延舟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用一个比较常见的词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就是—— 就这？ 领主没在意她的反应与表情，自嘲地低笑一声：“明明……就只差一步了。” 只差一步，她就可以让远方小镇成为真正的乌托邦。 只差一步，她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只差一步……就能让柒柒活过来了。 迟愈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孩并不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领主……反倒像是现实世界中随处可见的大学生一样。 十八九岁的大学时期……是漫长的人生中，最后的快乐时光。 女孩泰然自若地与迟愈对视着：“有兴趣陪我出去走走吗？” 话落，迟愈还没说话，夏延舟就急道：“我的传送时间还有二百多秒！” 换而言之……万一你们之间的谈话不能在四分钟内结束的话，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独自面对副本boss，会很危险的！ 迟愈朝她点了下头：“你先传送离开吧。” 夏延舟迟疑道：“可以吗？” “没关系的。”迟愈道，“我的主线任务随时都可以完成。” “……那好吧，你小心。” 尽管还有些担忧……但夏延舟还是选择相信同伴的决定。 在女孩的引领下，迟愈走出花房，来到了领主府门前的空旷街道上。 几乎是在出来后的第一时间，迟愈就注意到了远处那只正沿着城市主干道不断前进的庞然大物。 “那是……” 领主轻轻开口：“是‘梦魇’。” “由无数人的绝望汇聚而成的，梦魇。”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远方小镇(完) 女孩的语气平静异常：“在没有成为真正的乌托邦之前，所有像远方小镇一样的‘候选城市’，都是依靠着领主的信念而存在的虚幻之地。” “然而，领主们的信念再怎么坚如磐石，都会留有一丝漏洞。” “而梦魇，就是漏洞的具现。” 领主抬头，看向那只恐怖的怪物：“不知不觉间……它的规模已经变得如此庞大了啊。” 迟愈保持着平稳的步幅，始终走在女孩的身侧：“当代表着悲伤、绝望等负面情绪的梦魇走遍城市的每个角落……远方小镇，就会迎来终结。” “可以这么说吧。” 领主笑了笑，问了个与当前情况完全不沾边的问题，“你觉得，远方小镇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它美好吗？幸福吗？你喜欢……我所创造出的这座‘乌托邦’吗？” 迟愈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领主也不在意：“诚然，它有着许多不足，毕竟我建造它的初衷本就不纯粹。” “但是……它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是吧？” 迟愈缓缓抬眸：“如果，这里没有那么多隐患与危险的话……相信有很多人，都会愿意留在这里，长久的在此生活下去。” 领主笑容灿烂：“……谢谢。” 短暂的沉寂之后。 领主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也好，那些居民也好……竭尽全力想要逃避的现实，总有一天还是会追上我们的脚步。” “这看似美好的一切……终究，不过是一场黄粱梦。” 迟愈低声道：“总有一些事情，是不得不去面对的。” “没错，事已至此，我该醒了，他们也该醒了。” 领主停下了脚步，“谢谢你，监察官大人。” “谢谢你……能留到现在，亲眼见证这一切。” “就算远方小镇从此消失……它也会留在月城的记录中，哪怕只是寥寥数笔也好。” “这样一来……我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迟愈猛地反应过来，不知何时，她们竟然已经来到了远方小镇的入口处。 三天之前，她正是从这里，进入这座城市的。 领主转过身，直面着远处那只庞大的怪物：“好了，游行快要开始了，让居民们等太久可不行。” “那么……”她回头笑道，“再见了，监察官大人。” …… 小镇深处。 花街。 “看，那是什么？” “哇，好丑的怪物……是这次庙会的新增节目吗？” “好像是从星空阁的方向来的诶……难道里面装着的都是平日里一本正经的那些小镇守卫？” “等等……我们的身份牌怎么……” 看着手腕上那不断被黑色侵染的身份牌，居民们陷入了短暂的骚乱。 很快，有人站了出来。 “大家不要慌！游行很快就要开始了！” “没错，领主大人马上就要到了……只要有领主大人在，一切问题都会得到解决！” “领主大人万岁！” “领主大人万岁！” “……” 一片欢呼声中。 一道耀眼的金色光团陡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升至空中，与远处的庞然巨物遥遥对峙。 如果说，怪物的存在，是世上一切之恶的具现……那么，那道金色的光芒，就是由所有的美好与幸福凝聚而成的。 只要看到它……就能感到有无数的希望，自内心冉冉升起。 希望，注定能够压倒绝望。 光明，一定可以赢过黑暗。 花街内的居民们面含微笑，心怀期待地看着这场正在上演的剧目。 一场……“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宛如“乌托邦”一样美好的戏码。 …… 名为“穆子柒”的少女从广播站走出。 自有意识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在外面的街道上。 作为“领主”的侧面，她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一直以来，她始终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从未离开过。 另一方面…… “像我这样的虚幻存在，果然不能行走在真实的世界中。” 她笑了笑，也不在意。 对面，一道纤细的身影迎面走来。 在看到彼此的那一刹那，对面的少女惊讶道：“领主大人……不，不是……你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等等，这不重要……” 她深吸一口气，“你知道领主大人现在在哪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用担心。” “穆子柒”回答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应该相信她，不是吗？” “比起这个，还是快点回广播台吧……庙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 远方小镇，入口处。 迟愈仰着头，静静注视着金色光团与庞大怪物之间的“战斗”。 金色光团步步紧逼，庞大怪物节节败退。看起来像是前者取得了绝对的优势，但在她的眼中……那看似无所不能的光团，已然比从前暗淡了许多。 “领主为了保护臣民，与邪恶的怪物同归于尽。如乌托邦一般美好的城市，最终因为领主的消失而陷入沉寂……” 她声音低沉，“这是什么三流作家才会写出来的故事。” 正想着。 一段舒缓、悠扬的纯音乐随风飘来。 空灵、清澈的嗓音传荡四方。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 “这里是播音员，柒柒。” “欢迎大家来到远方小镇。” “这里是独立于尘世之外的理想乡，是可以抛弃过去、忘记未来，只着眼于美好现实的极乐净土。”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里，并在此，与小镇居民们一同度过一段幸福时光……” “……” 悠扬而空灵的广播，仿佛是穿插在舞台剧中的报幕声，将一段段曲折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是一场盛大的表演。 是一座乌托邦的……华丽谢幕。 迟愈轻轻叹了口气，唤出系统面板。 在【监察官打分卡】的最后一个模块上，她挥手写下了“a”的评分。 下一秒。 【定级评价已全部完成。】 【居民幸福度：b级。游客留存率：a级。领主的信念感：a级。】 【经评定，“远方小镇”已有足够的资格晋升为真正的“乌托邦”。评定结果以及申请报告已上交至委员会。】 【尊敬的监察官大人，感谢您为此次定级评价所付出的努力。自今日起，您将获得为期两个月的假期，您可以自由安排这段时间的行程。】 【再次提醒您，请务必在三个月内回到月城述职，并将拟好的调查报告上交委员会。】 【至此。祝您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您最忠诚的，诺娅。】 …… 【主线任务已完成！】 第二百三十四章 现实断章 新的拼图 月城。 a区。 最高委员会大楼。 顶层，会议室。 四道被黑暗笼罩的身影围坐在圆形的会议桌四周，气氛略显沉凝。 长久的沉默之后，其中一道人影率先开口，嗓音雌雄莫辨：“就在刚刚，诺娅提交了‘远方小镇’的定级评价结果。” 对面，曲线窈窕的身影接话道：“那位假冒的‘监察官’小姐还真是敬业啊。” “看来我们猜的没错。”随后响起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对方费尽心思，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个‘监察官’的身份。” “不仅能在第一时间得知委员会下达的指令，还能在不知不觉间除掉原本的那位监察官，取而代之……这次的敌人，棘手得很啊。”一道略显轻挑的声音说道。 “无论棘手与否，我们要做的事情都只有一件。”雌雄莫辨的嗓音再度响起，“将一切妄图对月城不利的人或者组织……强势抹杀。” 在场的唯一一位女性轻笑道：“会长大人还是这么的无情啊……不过也正因如此，才格外的让人着迷。” 被称为“会长”的人影没有接话。 倒是先前那道轻挑的声音嘲讽似的嗤笑了一声。 会议室里短暂的沉寂了数秒。 “所以，远方小镇那边，应该怎么解决？”低沉、嘶哑的嗓音问道，“一个连梦魇都无法战胜的弱小城市，即便通过了定级评价，也注定与真正的‘乌托邦’无缘。” “更何况，此时此刻，世界上大概已经不存在‘远方小镇’这座城市了。” “会长”沉默片刻：“诺娅，将‘远方小镇’的所有资料放入档案馆，永久封存。” 【是，委员长大人。】 模糊的人影环视一圈：“诸位还有什么事吗？” 见众人不语，他轻一点头：“那么，散会。” …… 嘀、嘀、嘀…… 接连不断，且无比规律的声音将沉眠中的女孩唤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洁白到有些晃眼的天花板。 还未回神，一道被惊喜填满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囡囡？你醒了？” 这个声音是……妈妈？ 女孩微微皱眉，眼前闪过了一幅幅画面。 蓦地，她感到鼻尖一酸，一滴眼泪自眼角滑下，没入了散落的发间。 “怎么了囡囡，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焦急的男声响起，“我这就去给你喊医生过来！” “爸，我没事……” 女孩拦住了想要起身去按铃的父亲，无意间，她的视线落在了男人那微微张开的双手之上。 记忆之中温暖而厚实的大手，此刻已经爬满了青筋，几块代表着岁月痕迹的老年斑……更是刺眼无比。 她缓缓转头，看向另一边同样面露担忧的母亲。 干枯的长发、疲惫的脸色，以及嘴角、额头那掩盖不去的皱纹…… 女孩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没事……真的，我只是……” 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一个非常美好……却又无比悲伤的梦。 她抿着唇：“对不起，爸爸妈妈……让你们担心了。” 中年男人叹息一声：“没事就好。” “我们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维了，你有什么事情，有什么想法，不愿意跟我们说也没关系。只要你能照顾好自己就行，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是感觉累了，大不了就回家住两天。我和你妈虽然挣不到什么大钱，但养你一个还是没问题的。” 一旁的母亲点头道：“刚好，前两天我上街买了两只老母鸡，等你病好了回家，我给你炖鸡汤喝，好好补补身体。” 女孩伸手抹了下眼角，微笑道：“好。” ……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绝望。 但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 ……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奖励结算中……】 【完成“常规”评级副本：远方小镇。获得经验值：1400……恭喜！你已升级！玩家当前经验值为：lv10（270\/1000）。】 【获得通用货币：1400。】 【完成主线任务：在五天之内，完成对“乌托邦候选城市”——远方小镇的定级评价。获得奖励：技能卡*1、万界拼图*1。】 【结算已完成！】 看到奖励中的“万界拼图”，迟愈不由得松了口气。 系统对“回月城述职”一事的多次提醒，让她明白这是个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任务，并且……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惩罚也许会相当的严重。 所以，她必须拿到“远方小镇”所对应的万界拼图，这样才能够通过“探索临近区域”的方式进入月城。 按照她之前的推测，想要获取万界拼图，首先要得到副本内主要npc的认可，其次，必须除掉副本中的“最高统治者”。 当然，想要解锁“探索临近区域”的权限，还必须达到一定的副本探索度。 好在，她在远方小镇中的身份是“监察官”，很容易就能获得重要npc们的认可。而莫笙等人和夏延舟的第二阶段主线任务又完美涵盖了后两点要求。 所以对于拿到万界拼图一事，迟愈早有预料。 “饶是如此，在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还是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啊……” 迟愈一边说着，一边捞出了光柱中的虚幻书册。 【地点：远方小镇。】 【所属势力：虚空之门。】 【副本名称：远方小镇。】 【副本简介：那是人人安居乐业、家家幸福安康的人间乐土，是充斥着绝望与痛苦、谎言与欺瞒的恐怖深渊。是她的梦想……亦是她的囚笼。】 【是否通关（副本探索度大于等于90%）：是。】 【获得特权：可随时开启“万界册”对应界面。】 【是否开启：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进入副本“远方小镇”。】 【是否进入：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探索临近区域。】 【是否探索：是\/否。】 迟愈的视线在“是否探索”一行一扫而过。 “副本世界的时间流速各不相同……月城一月，现实一天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保险起见，还是问一问“专家”的意见比较好。 “零号，你怎么看？” 【……日期将近的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至于为什么不鼓励你现在去探索……真正的乌托邦可不是远方小镇那样的样子货，以你当前的实力，去了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第二百三十五章 现实断章 召唤 “……真的假的。” 迟愈吐槽道，“这么危险？那里不是‘乌托邦’吗？” 【乌托邦那是对于本地居民而言的，跟你这个意图不明的外来者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说的……我不是以“监察官”的身份回去述职的吗？怎么就成“意图不明的外来者”了？ 不过，系统的这番话也成功打消了迟愈现在就去探索的念头。 无论如何，等实力强一些再行动总不会有错的。 有了决断之后，迟愈便暂时将这件事抛到了一边，转而走向房间里的另两道白色光柱。 之前她着急去验证云澜霞影的身份，所以并没有领取“决战云城之巅”的通关奖励……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一张技能卡。 虽说迟愈现在什么都不缺……但谁又会嫌自己的道具、技能太多呢？ “希望能开出些有用的东西……”话落，迟愈随手在光柱中一捞。 【特殊物品：人鱼珠泪。】 【物品属性：消耗品。】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无。】 【特效：永久提升使用者的音色、音准及唱歌技巧。】 【备注：在我尚且年幼、一无所有的时候，你曾在海边为我唱过一首世界上最美妙动人、最令人难忘的歌曲……为何，在我功成名就、站上了权力金字塔顶端的现在……你反而不愿意为我而歌，只是在玻璃的那一边，默默垂泪呢？】 …… 【技能名称：堕神之舞。】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完美。】 【学习条件：神秘天赋d。】 【效果1：魔化。】 【消耗所有灵力、体力值，进入为期三分钟的“魔化”状态，期间生命、灵力、体力、理智值均视为无限（魔化状态不可主动解除）。】 【效果2：恶魔之拥。】 【“魔化”状态期间，所有技能、道具效果翻倍，且免疫大部分的物理、神秘类伤害。】 【备注：那是神明的怒火……是赐予这肮脏人世的神罚！】 看着“人鱼珠泪”的特效，迟愈半晌无言。 “……我要是个学音乐的，拿到这个道具肯定会非常开心……可惜我上的是导演系。” 迟愈喃喃道，“不过好歹有一个能用的……也算不亏不赚吧。” 将两张“卡牌”收入道具、技能栏，迟愈走到房间门口，输入约定好的房间号和密码。 会议室中，除云澜霞影之外，七名小队成员全部到场。 “远方小镇”已经是侠者无名小队在“团队选拔赛”期间通关的第三个副本了，按照信仰争夺战的比赛规则，迟愈等人已然获得了晋级的资格。 侠者无名小队的众人早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压线通过选拔赛就算成功，至于后面的什么团队争霸、个人生存…… 只能说，“自知之明”是个好品质，希望每个平均等级刚过十级的队伍都能有。 这次通关后的重聚，异界行者先是对大家群策群力通关副本的行为进行了肯定与表彰……颇有种开公司年会的感觉。 然后，他阐述了一下小队日后的安排。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安排。 选拔赛还要持续至少两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所有获得了晋级资格的玩家是无需遵守“十五天通关一次副本”的规则的。 对于玩家们来说，这无疑是一次难得的休息机会。 至于日后是继续组队，还是分道扬镳……那是两个月之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大概就是这样了。”异界行者最后总结道，“虽然组队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但对于我来说，大家都是非常好的队员，和大家一起攻略副本的日子真的非常开心。” “希望以后还有一起排本的机会。” “那么……各位，有缘再见！” …… 有缘再见……啊。 现实中，迟愈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如果不是有“江澜”的威胁在……这两个月里，她应该也能像异界行者和无名神那样，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可惜，事与愿违啊。” 迟愈叹息一声。 她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整。 “明天除了复查，好像没什么事要做……” 而复查的时间在下午两点半……如此一来，早上就可以稍微睡个懒觉了。 这般想着，迟愈坐起身来，准备去冰箱拿点东西吃。 还未来得及下床，眼前却突然飘出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夏塔。 迟愈轻一挑眉，按下了用【雷怒】劈对面一下的心思。 “怎么了吗？”见她一副着急忙慌的表情，迟愈率先开口问道。 夏塔举起白纸，略显潦草的字迹迅速浮现：“是梅塞塔斯大人！” “我在登录空间里，感受到了梅塞塔斯大人的气息！” …… 登录空间内。 迟愈看着正在发光的“万界拼图”，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差点忘了……之前那位‘传颂者’给我带过一句话，说要我去奥维斯看一看……” 当然，“看一看”只是托词，更具体的目的，应该是去挫败“规则之手”将奥维斯纳入旗下的阴谋。 虽说这是“传颂者”梅尔塞塔斯单方面的要求……但考虑到两者身份位格上的差距，迟愈实在是没有拒绝的底气。 而且…… 迟愈双眸微垂。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通关的那个副本。 想起了颇具压迫感的“规则之手”。 想起了那位疯子一般的虔信徒，【梦魅】素音。 以及…… 那个叫方薏的女孩。 迟愈轻轻吐出一口气。 也许……她并不是没有底气拒绝。 而是不想拒绝。 迟愈抬眸，伸手点向了那张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万界拼图”。 【地点：云境之国（过去）；瑞德姆恩。】 【所属势力：公正女神（过去）；恶堕深渊（过去）；规则之手。】 【副本名称：血月祭礼。】 【副本简介：谋划了十数年的阴谋，持续了近一年的潜伏。随着被赋予了使命的棋子们纷纷粉墨登场……一场由神明主导的争斗，即将拉开序幕。】 …… 【是否确定探索临近区域？】 【是\/否。】 …… 【已确认。】 【副本载入中……】 ……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第二百三十六章 王女的替身(1) 眼前，是一幕幕底色暗沉、模糊至极的画面。 仿佛电影中老旧泛黄的回忆一般。 结合刚进入瑞德姆恩时的经历，迟愈知道，这是一段剧情cg。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是交代她当前身份的重要剧情。 思及此处，迟愈的精神瞬间集中起来。 下一秒。 系统稍显稚嫩的嗓音传入耳中。 【莱顿，一个被恶魔所统治的国家。】 【对于莱顿来说，三百年前的卫国战争是一个无比重要的转折点。】 【在神明的帮助下，在“英雄”的带领下。】 【莱顿走向了一条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充满光明的道路。】 【然而……如今的莱顿，再次站上了足以决定未来的分岔路口。】 【而此时的你……正处于风暴的中心。】 系统的声音落下。 昏暗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迟愈刚要凝神去看，一道似曾相识的清澈嗓音却突然响起：“啊，终于等到你了！” 不断晃动着的昏黄画面戛然而止，然后忽地破碎，为永夜一般浓稠的黑暗所取代。 一片漆黑中，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骤然绽放。 披着暗金色长发，身穿黑白相间繁复长裙的女子缓慢显露出身形。 ……“传颂者”，梅尔塞塔斯。 “我等你很久了。”梅尔塞塔斯笑道，“我知道，现在的你肯定有着许多的疑问，比如明明是让你去奥维斯，为什么却到了莱顿，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之类的……” “其实，这也是计划的一环！” ……那是当然的，你们都可以跳出系统的桎梏，在登录空间里联系上我了，怎么可能犯下“弄错传送地点”如此低级的错误？ 我还没有傻到连这点逻辑关系都理不清楚。 梅尔塞塔斯没去关注迟愈的表情……或者说，现在站在这里的不过是祂的一道投影而已，早已设定好了程序、不具备任何思考能力的投影。 祂自顾自地说道：“奥维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危险，而且……和莱顿一样，那里混杂着太多的高位意识，某种意义上算是‘偷渡’过去的你，很难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简而言之就是……在这两处地方，你的技能和道具都是不可以使用的。” “当然，沉睡在奥维斯的那个家伙强大的可怕，就算你的技能和道具没有被封印，对上祂也几乎不可能有胜算。” “那家伙……女神虽然不愿看到祂醒来，但比起让规则占领奥维斯，小小的退一步还是有必要的。” 迟愈沉默片刻。 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听不见，但她还是问了一句：“我应该怎么做？” “这个，给你。” 梅尔塞塔斯随手一扔，一个白色的光团缓缓飘进了迟愈的掌心。 那是一条银色的项链，不知是由什么金属打造的，触感冰冷，像是握着一团冰。 项链的中间，缀着一枚弯月形状的吊坠。 “康斯城中有一座圣殿，你想办法潜入进去，将这条项链放在大殿内部的祭坛上。” 梅尔塞塔斯笑着说道，“虽说最近盯着我们的人很多，不方便光明正大的给你开小灶……但提供一些些帮助还是能做到的。” “对了，我还听说，那位行踪不定的史莱姆商人这段时间都在莱顿附近徘徊，等成功激活了项链，想找到他应该不难。” “他手里可有不少好东西，毕竟是……那位的手下嘛。” 你这人……不对，你这神说话怎么模棱两可的。 那位到底是哪位……就不能痛快点说出来吗？ 迟愈无语。 不过……能让一位天使讳莫如深的，难道说……是四位主神之一？ 还有，史莱姆商人……没记错的话，【暗灵十字】的介绍上清楚地写着，这件特殊物品是一位侏儒意外在幽冥暗渊中捡到，并卖给那位史莱姆商人的。 而且，谷筠搜集到的资料显示，莱顿国境内，也有少数的侏儒定居。 这位大佬的意思是……要我去找史莱姆商人，询问应该如何将【暗灵十字】的评级由“稀有”提高至“完美”或者更高？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 梅尔塞塔斯最后说道，“我们虽然在莱顿留了些后手，但毕竟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这么长时间过去，谁也无法保证曾与我们达成了协议的那家伙有没有产生什么别的想法。” “不管怎样，我们这次的目的只有一个。” “不要让任何力量，染指莱顿和奥维斯。” “时间差不多了，话就说到这里吧。那么……祝你好运咯。” 话落，声音消逝，身影消散。 望着眼前的黑暗，迟愈陷入了沉思。 不让任何力量染指莱顿、奥维斯……当然，这句话由梅尔塞塔斯说出来，肯定是不包括公正女神的。 “怎么感觉像是在给公正女神打工一样……” 迟愈心里吐槽一句。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管是否出于自愿，她的确曾破坏过一次规则之手的计划，而且……说不定马上还会有第二次。 她一个十级的小玩家，和一位即将成为第五柱主神的神明……那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为了以后的安危着想，一个粗壮的金大腿显然不可或缺。 公正女神，就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至少从目前来看，公正女神一方表现得都还算友善……再说，给一位主神当小弟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有人想当人家还看不上呢。 迟愈腹诽了夏塔一句，不再多想。 “话说回来……” 她有些疑惑，“剧情cg怎么没了……卡住了？” 下一秒，像是在回应她的疑问一般。 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注意，当前你所处副本为：使徒。级别评定：常规。】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存活至“火刑日”结束，并解除“暗影血盟”的诅咒。】 【任务描述：杀掉那个禁锢我十几年的伪君子……是我逃离这里的唯一希望。】 意识逐渐回笼。 迟愈也终于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 她从柔软的床上坐起来，抬眸扫了眼四周。 第二百三十七章 王女的替身(2) 破晓之际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将眼前的一切踱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这显然是一间卧室，装潢华丽、布局雅致，一看就知道房间的主人绝对身份不凡。 “火刑日、暗影血盟……” 迟愈喃喃道，“都是些意味不明的名词。” 可惜，梅尔塞塔斯的出现打断了剧情cg，否则的话，应该是能从中得到一些有用信息的。 没办法……现如今，只能一点点摸索了。 如此想着，迟愈起身下床，准备找找看这间卧室里有没有什么隐藏的线索。 至少得先把自己这具身体的名字与身份弄清楚。 她刚一有所动作，突然，胸口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嘶……” 迟愈捂住心脏的位置，额头上顿时涌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疼！ 怎么会这么疼？ 疼到……她有些无法呼吸了！ 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痛到休克的！ 系统一般是不会在刚进副本的时候安排“开门杀”的。 也就是说，要么疼痛很快就会过去，要么……这附近就有用于止痛的道具。 迟愈的思维无比清晰。 她憋住一口气，目光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扫视着。 很是干净整洁，不管是床头的柜子还是靠近角落的书桌上，都一点杂物也没有……既然如此，那就是在抽屉里？ 迟愈控制住因疼痛而不断发抖的双手，勉强用力，拉开了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 一个小小的药瓶安静地躺在深处。 “呼……” 迟愈喘息一声，摸索着将瓶子拿出来。 药瓶入手的瞬间，她的眼前蓦地闪过一幅画面。 那似乎是一间阴暗的地下室，远处的阴影中站着一位打扮成女仆模样的年轻女子。 她开口道：“这是禁药，每天早晚各吃一颗，能够帮你短暂抑制住体内的‘诅咒’……但数量极其稀少，只有六颗。” “一旦你不能在三天之内将诅咒拔除……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确定，要与我达成交易吗？” 迟愈感觉自己的视线上下晃动了一下，随即，一道低哑的女声响起，没有任何的犹豫：“我确定。” 画面很快消失。 不等迟愈的瞳孔再度聚焦，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骤然涌上脑海，让她的整片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迟愈咬紧牙关，拧开药瓶，反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她没去管那些哗啦作响的药片，精准地挑出了里面一个包裹严实的小纸包。 迟愈三两下将其拆开，捏起其中的一枚白色药丸塞进嘴里，一口吞下。 半分钟之后。 剧痛稍有缓解。 迟愈轻轻舒了口气，把剩余的药丸用纸包好，塞进了药瓶的最下方。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暗影血盟’了……” 她一边将散落在抽屉里的那些用作掩饰的药片捡回瓶子里，一边思索道，“我吃掉一颗之后，‘禁药’还剩下四丸，也就是说，刚刚闪现的是原主昨晚的记忆。”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与那位神秘女子达成了交易，可能在诅咒第一次发作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活活疼死了。” “如此霸道的诅咒……究竟是被谁，又是因何而种下的？” 情报不足，暂时想不明白。 迟愈将这个问题抛到一边，把药瓶重新放回了抽屉的最深处。 她唤出系统面板，果然，和梅尔塞塔斯说的一样，无论技能还是道具都处于“不可使用”的状态。 至于梅尔塞塔斯给她的项链…… 迟愈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正好好的戴在上面。 【特殊物品：月女神的项链。】 【物品属性：辅助，剧情物品（无法带出副本）。】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 【特效：？？？】 【备注：被特殊力量封存起来的项链，月女神曾经的象征物。】 迟愈没去管那两个代表着神秘的“？？？”，将项链藏进了衣服下面。 “身份不明，又背负着危险的诅咒，看任务描述的意思，还必须在三天之内找到禁锢‘我’的那位伪君子并把他杀掉……什么噩梦开局。” 她喃喃自语道。 咚咚咚。 远处响起了沉闷的敲击声。 “王女殿下。”略显模糊的女声自门外传来，“贝利尔公爵大人来访。” 公爵……这么早过来拜访？ 以我现在的状态，冒然与外人接触，说不定会露出破绽…… 想到这里，迟愈有心拒绝：“我知道了。” 门外的人完全没有听出她言语间的拖延似的，追问道：“请问要现在前往会客室吗？” 大门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隙，女仆的声音越发清晰，“毕竟，让公爵大人久等的话……就不好了。” 迟愈眉头轻皱。 他一个公爵，来求见我这位“王女”……那还不是我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 即便拖上个两三小时，他难道还敢不满不成？ 迟愈心中腹诽。 不过，吐槽归吐槽，从女仆的态度来看，自己这个“王女”非但没有不接见的权力，稍有拖延……那位所谓的公爵大人也许真的会翻脸的。 这么硬气……难不成是个摄政王……不对，摄政公爵？ “知道了。”迟愈妥协道，“我现在就过去。” 在贴身女仆的帮助下换掉身上的睡衣，迟愈跟在领路的女仆身后，来到了“会客室”。 宽敞、明亮，周围还摆满了刚摘下来的鲜花…… 比起会客室，这地方显然更适合用来喝下午茶。 迟愈瞥了眼靠窗的桌子。 很好，全都是各种餐点。 还真是来找我喝下午茶的？ 不对，现在是清晨……来找我喝早茶的？ 公爵和王女的关系这么亲密……正常吗？ 迟愈心中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她提起裙摆，缓缓走到餐桌的另一边落座。 好歹在“血月祭礼”副本中当过一次身份尊贵的“新娘”，迟愈自觉自己的仪态应该是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的……应该。 她轻轻抬眸，望向对面的“公爵”。 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黑发黑瞳，长相英俊，虽然嘴角噙着温柔的微笑，却莫名给人一种非常阴沉的感觉。 之前女仆称呼他为……“贝利尔公爵大人”。 贝利尔……这是他的姓氏？ 第二百三十八章 王女的替身(3) “贵安，阿黛尔殿下。” 贝利尔公爵轻声笑道，“昨晚睡得还好吗？” “托您的福，一切安好。”迟愈垂眸，“贝利尔先生今天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倒也不是很重要。”贝利尔说道，“比起这个，今天的早餐是我特意让厨师准备的，都是些北地的特色美食，希望殿下能够喜欢。” 迟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这家伙……态度这么殷勤，总给我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但奈何，她现在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只能顺着往下演了。 迟愈佯装好奇：“北地？如果我没记错……” “是的，那是我的故乡。” “原来如此。”迟愈认真点头，“我会好好品尝的。” 贝利尔公爵温和地笑了笑。 作为“贵族”，两人吃饭时都严格遵守着餐桌礼仪，哪怕使用的是银质刀叉，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第一次吃饭吃出了上刑的感觉…… 迟愈腹诽。 她动作小心地切开一块火腿，刚要放进嘴里，就听到对面的贝利尔公爵开口道：“昨天晚上，圣殿中闯进了两只小老鼠。” ……老鼠？ 迟愈咀嚼的动作一顿。 她自然不可能天真地认为这个“老鼠”是真的老鼠，大概率……说的是人。 而且，圣殿…… 梅尔塞塔斯交代的任务，就是将那条弯月项链放入圣殿祭坛…… 莱顿国，被恶魔统治的国家。 三百年前的卫国战争，让它走向了一条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道路…… 如果她没记错，之前在瑞德姆恩学习“月使者之书”的时候，夏塔曾和她提起过，从前统治着莱顿的是一位恶魔，那位性格恶劣，完全不顾信徒的死活。 所以，当彼时还受“监察者”缇斐娜统治的云境之国向莱顿发起战争之际，是那位“规则之手”为莱顿提供了援助。 难道……所谓的“不同道路”，说的就是这个？ 那个圣殿之中供奉着的，正是“规则之手”？ 可是，公正女神和规则之手不是互相敌对的吗？刚进副本的时候，梅尔塞塔斯明明说过，曾与某人……或者说某神，达成过协议…… 彼此敌对，却又偶有合作…… 神明们之间的关系真复杂。 这一刻，迟愈的心中闪过了许多的念头。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没出什么问题吧？” “殿下放心。”贝利尔笑道，“那两个家伙实力不错，甚至可能掌握着一些特殊的技能。不过……一切还在掌控之中。” “那就好。” 迟愈表面乖巧地点着头，内心却蓦地闪过了一个有些突兀的想法。 掌握着特殊技能……那两人，不会是玩家吧？ 可惜，没有渠道去验证。 “我听说……”对面，贝利尔换了个话题，“昨天晚上，殿下去了地下室？” 迟愈眼睫轻颤，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银质餐叉。 有意思。 听说……听谁说？ 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今早就收到了消息……不，今早就直接找上门来了，也就是说，他在凌晨或者更早的时候就接到了密报。 结合之前那位女仆的态度。 对一位公爵无比的恭敬畏惧，却完全不顾自己这位“王女”的看法与意见。 ……太有意思了。 迟愈垂下眼眸，语气低落：“我……” “殿下不需要向我解释。” 贝利尔公爵微微笑道，“殿下的心思，我都明白。” “只不过……为了我们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有些人，是注定要牺牲的。” “殿下不用对她抱有多余的同情。” “毕竟……” 贝利尔公爵轻笑一声，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冷意。 “她生来……就是为了替殿下去死的。” 迟愈眼眸微睁，迅速低头，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 “……我明白了。”她低声回应道。 “殿下明白就好。” 贝利尔笑得温柔。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安静的吃完早餐，贝利尔公爵没有多停留，很快便告辞离开了。 顺便一提，在临走之前，他特意叮嘱了随侍的女仆一句：务必照顾好王女殿下…… 可在迟愈听来，与其说是照顾……倒不如说是“监视”。 “大清早的赶来，就只是为了警告我一句？” 迟愈心中吐槽，“真够闲的。” 她虽然身为王女，算是整个莱顿明面上的统治者，但似乎并不用处理国家内务。 早餐时间刚一结束，迟愈就被女仆“押送”回了卧室。 “还真是个傀儡王女啊。” 看着紧闭的房门，迟愈感叹一句。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自己能有更多的时间梳理现状、寻找线索。 回想了一下从进副本到现在的所有经历，迟愈很快提取出了几个关键词：“火刑日、诅咒、王女、注定要替王女去死的某个人……” “原本要死的是王女，然而，贝利尔公爵和王女密谋，创造出了一个……‘替身’？” “不、不对……从今早贝利尔公爵的态度来看，替身计划应该是他在主导，王女虽然知情，但出于同情，一直在反对计划的推进……” 当然，所谓的“反对计划推进”只不过是迟愈的臆断罢了，毕竟现在她就是王女……人嘛，总是希望自己的形象伟光正一点的。 事实上，且不论原来的那位王女态度如何，单看她目前的处境就知道，她根本无法左右贝利尔的想法……更别提其他了。 一个傀儡，一个被他人所操控的提线木偶……她有着怎样的想法，很重要吗？ 迟愈收回发散的思绪，回到了先前的问题上。 “原本要被处死的是王女阿黛尔，至于方法……或许就是主线任务中提到的‘火刑’。” “直接烧死？” “有点残忍啊……” 一般来说，就算王女真的罪大恶极，被推上断头台也就到顶了。火刑的话，结合副本的西方背景…… 她想起了中世纪的魔女审判。 “难不成，我其实是个女巫？” 迟愈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完全没感觉……” 算了，不想这些有的没的。 “火刑日的事情勉强算是弄明白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 “阿黛尔一个王女，为什么会背上‘诅咒’？” 第二百三十九章 王女的替身(4) 在迟愈看来，诅咒和毒药一样……都是一种限制，或者杀害他人的手段。 只不过，一个常常出现在东方武侠中，另一个往往是西方玄幻的拿手好戏。 杀害我……应该不至于。 所以，“暗影血盟”的实际作用，其实是限制“王女”某方面的行动？ 而在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王女阿黛尔做出的某个举动违背了“盟约”，所以遭到了诅咒的反噬？ 而这一举动……与地下室有关？ 迟愈想起了那段闪现而出的记忆碎片。 “不过……这反噬的力度，未免有些太大了。” 就不怕阿黛尔一个没撑住，直接疼死吗？ 还是说，即便不吃“禁药”，等到了某个临界点，也会自动触发保护机制，留下王女的性命？ 至于是谁给阿黛尔种下的诅咒…… 贝利尔公爵犯案的可能性高达九成九。 “这么说，我只要杀掉那位公爵，就能完成主线、通关副本了？” 迟愈用右手的食指抵住自己的下巴，摆出了惯用的思考动作，“总感觉没那么简单……贝利尔公爵也掌握着特殊的能力？” 至于“存活至火刑日结束”这个要求……不算太难。 虽说她这位王女没有任何实权，从即将被处以火刑的现状来看，也不具备什么“民心”……但贝利尔公爵权势滔天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等她顺利解决掉那家伙，说不定可以借助他的势力逃出王城。 届时，自然就不需要考虑什么“火刑日”了。 若是短时间内没机会下手…… 大不了就让那位“替身”小姐代她去死好了。 一边是副本里一个毫无交集的npc，一边是自己的小命。 孰轻孰重，迟愈还是分得清的。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让一位无辜少女无端送命就是了。 “贝利尔提起过，地下室的那位生来就是为了替王女去死的……生来……” 迟愈喃喃道，“那位‘替身’，要么是像血月祭礼中的利维德一样，是由特殊仪式创造出来的产物，要么……就是因为身怀特异，自小被当做‘替身’培养起来的。” “若是后者……” 也许……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隐秘！ 关于王女阿黛尔，关于贝利尔公爵的隐秘！ 不管贝利尔到底想要从王女的身上得到些什么，但从他费尽心力为阿黛尔准备“替身”的行为来看，他短时间内必不可能对阿黛尔下手。 哪怕“阿黛尔”屡次违背他的意愿，也最多受到一些警告或者惩罚……属于迟愈可以承受的代价。 另外，阿黛尔之前就表露过想要见“替身”一面的想法，她此时去地下室，也不显得突兀。 想到这里，迟愈不再犹豫。 她起身下床，行至门前。 刚把大门推开一条缝隙，守在外面的女仆就迎了上来：“王女殿下有什么需要吗？” “没，就是想出去走走。”迟愈随口应道，“屋里太闷了。” “那我陪殿下一起！” 迟愈看了她一眼，勉强认出来，这位正是她与贝利尔见面时侍立在旁的女仆。 贝利尔临走之时还叮嘱过她，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来着。 迟愈不动声色：“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王女殿下！”女仆表情为难，语气却是坚定无比，“公爵大人吩咐过，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不能让您单独待在除卧室以外的任何地方。” “王女殿下……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迟愈盯着她看了一会。 女仆似乎有些局促，但没有一点要让步的意思。 “……好吧。” 迟愈妥协了，“那你陪我一起，我们去地下室。” “这个……”女仆更加为难了，“公爵大人说过，不能让殿下靠近地下室……” “那找几个人，和我一起出城，总行了吧？”去找一找所谓的“圣殿”，先把梅尔塞塔斯给的任务完成了再说。 “那个，没有公爵大人的允许……” 迟愈皱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是要把我软禁起来的意思？ 装都不装了是吧？ 似是察觉到了“王女”的不满，女仆的脸上堆着笑容：“殿下觉得闷的话，不如……我陪殿下去花园走一走？” “公爵大人前些日子从北地归来，带回了不少珍奇的花草，如今虽是初冬，但那些花草早已习惯了北地的寒冷，现在开得正好。殿下如果有兴趣……” “……算了。” 迟愈退后一步，“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被关在外面的女仆也不在意，反倒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她转过头，给一旁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同伴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连忙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 “现在，她们应该已经出城，把我刚才的举动一五一十地告诉贝利尔公爵了吧？”迟愈抓了抓头发，感觉有些头疼。 她目前所在的这间卧室，除了正门的出口以外，还有两扇窗户……但距离地面足有三四米高，且全部被栅栏和玻璃封死了。 在无法使用技能和道具的情况下，她几乎不可能逃得出去。 就算使用工具敲碎玻璃，勉强爬了出去，也有可能因为高空坠落而把腿给摔断……毕竟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王女，身体素质别说是和十级的驰豫比了，和现实中的迟愈，估计都没什么可比性。 即便她幸运无比，没有因此而摔断腿……也得考虑王城内的侍卫听到动静，蜂拥而上，把她押送回房的可能性。 “有点难办啊……” 迟愈眉头紧锁。 门出不去，又没有继承王女阿黛尔的记忆，也不清楚外面的那些女仆和侍卫中有没有自己人……想打听个消息都得防着他们会不会转头就把她卖给贝利尔。 目前的状况……说一句“死路”都不为过。 “以我的反应能力，放倒几个女仆应该是没什么难度的……但问题是，跟随我的女仆一旦出事，在贝利尔的心中，我的‘危险等级’势必会提升，一定会受到更加严密的监视。” “也就是说，武力反抗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用到刀刃上去。” 而现在……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 迟愈吐了口气。 “既然出不去……那就好好搜索一下房间吧。” 她将目光转向空荡荡的书桌，“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一些打破现状的契机。” 第二百四十章 王女的替身(5) 一个多小时之后。 迟愈坐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事实证明，什么打破僵局的契机……根本不存在。 王女阿黛尔的房间，用曾经网络上比较流行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简直比她月末时期的钱包还要干净。 一个看起来有用的线索都找不到！ 迟愈觉得自己的头越发疼了。 “系统很少会颁布那种难到令人走投无路的主线……”迟愈回忆着莫笙的说辞，“是有什么隐藏的突破点我没注意到？还是说……时机不对？” 想不明白。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迟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实在不行，只能冒险从贝利尔那里下手了……” 王女阿黛尔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施以火刑？ 贝利尔又是站在怎样的立场上……才会不择手段，想要保住阿黛尔的性命？ 这些，应该都能从那位公爵的身上找到答案。 “希望我刚刚在女仆面前表现出来的异常，足以吸引贝利尔的注意……”迟愈躺在床上，缓缓阖上双眸。 …… 刚一闭上眼睛。 疲惫便如潮水一般涌来。 浓稠的黑暗中，沉重的呼吸声仿佛老旧的风箱，必须拼尽全力才能够勉强运作一般。 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传来的痛苦压迫着迟愈的神经，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经历。 她缓缓睁开眼睛，转头望向四周。 映入眼帘的，却并非熟悉的洁白墙壁，而是一片被暗夜所笼罩的空旷“广场”。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道道充满着蛊惑意味的声音。 “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感受到你内心的恨意。” “他囚禁了你那么多年，将你当作实现他野心的工具……你恨他，恨到想要现在就杀了他。” “可惜……你并没有杀掉一位王国公爵的能力。” “所以，人类。” “向伟大的神明祈祷吧。” “献上你的忠诚，献上你的骨血，献上你的灵魂……伟大的魔主，必然会回应你的祈求。” “赐予你足够的力量……杀掉奎尔特·贝利尔！” 迟愈猛地惊醒。 后背，贴近肩胛骨的地方，一阵灼痛感蓦地传来。 她回想着“梦境”中的画面。 “神明……献祭……” “囚禁……贝利尔！” 迟愈眼神闪烁。 为什么“王女阿黛尔”会被种下足以致命的诅咒？ 为什么明明是既得利益者的“王女阿黛尔”，拼着诅咒爆发，也要与那位神秘人达成交易？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肩膀处，灼痛感越发强烈。 迟愈皱了皱眉，起身下床，来到房间角落的书桌前。 她将反扣在桌面上的镜子拿起，扫了一眼镜中映出的那张精致面孔。 黑色的长发、深紫色的双眸，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唇色与面色都是不正常的惨白，仿佛夜幕中游荡的幽魂一般。 迟愈调整了一下镜子的角度，后退两步，扯下了肩膀处的衣物。 一个掌心大小的图案正趴伏在她的肩胛处，在昏暗月光的照耀下，泛出了诡异而又让人不安的暗红光芒。 羊角与剑交织……这个印记，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莱顿……莱斯特古堡？ 由于是她通关的第一个副本，所以迟愈对那时的经历印象还算深刻。 如果她没记错……莱斯特古堡中有一个隐藏boss。 恶魔，迪萨。 恶魔…… “梦境中，那个声音称呼它的神明为‘魔主’……”迟愈重新将镜子反扣起来，踱步到了床边。 “与王女……不，与这具身体达成交易的，是一位恶魔？” “至于交易的内容……帮助‘我’压制诅咒，并赐予‘我’足以杀死贝利尔的力量？” 我怎么没感受到什么力量…… 迟愈无意识地握了握拳，暗暗吐槽。 说起来…… 迟愈抬头看向窗外，一轮圆月挂在漆黑的夜幕中，藏在游动的云层间。 昏暗却皎洁。 房间里没有挂钟，迟愈无从得知目前的具体时间……但从外面的天色来看，恐怕已经是深夜了。 “守在门外的那群女仆，竟然没喊我起来吃午饭和晚饭……真是太不敬业了。” 迟愈腹诽。 也不怕把她们的王女殿下饿死……虽然她现在一点也不饿就是了。 迟愈重又在床上躺下，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地下室中隐藏的秘密绝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无论如何，都得去探索一番，与被关在里面的那位“替身”小姐谈一谈。 另外，刚刚那个梦境……让她稍微有些不安。 按照主线任务的描述，她必须要干掉给她种下诅咒的那个“伪君子”，也就是奎尔特·贝利尔，才能够将身上的诅咒拔除。 虽说那位“魔主”能够帮她实现这一愿望，但要她用自己的忠诚、骨血与灵魂去换……总感觉不是那么的划算。 “借力杀掉贝利尔之后立即传送？”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迟愈压了下去，“且不提可行性如何，这样一来，就没有时间去找那个史莱姆商人了。” 但不借助恶魔的力量……又要怎样才能杀掉奎尔特·贝利尔呢？ 迟愈正为难着。 吱—— 门轴转动的轻微响声传入耳中。 迟愈下意识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模样。 是女仆来查房了？还是…… 迟愈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 狭窄的视野中，除了黑暗之外……只有一道亮到刺眼的光点。 光点……来人对我抱有敌意？！ 迟愈一惊，猛地睁眼。 来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小心地掩饰自己，而是迅速朝着床铺的方向冲了过来！ 那是一道披着斗篷的娇小人影，手中的匕首反射着晃眼的寒光。 见“王女”被吓傻了似的呆呆坐在原地，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刀刺下！ 迟愈眼明手快，在对面惊讶的眼神中，一把抓住了她持刀的手腕。 与此同时，迟愈仰起头，看清了那张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年轻面孔。 褐发褐眸，长相清丽……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张脸，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第二百四十一章 王女的替身(6) 迟愈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幅有些模糊的画面。 那是当初通关“古堡歌剧院”副本之后看到的一段剧情cg，眼前的这位少女，正是那段cg中的两位主人公之一。 “古堡歌剧院”的副本boss，黛娜·莱斯特的姐姐。 “佛莱尔？” 迟愈开口道。 佛莱尔双眸轻眯，似是有些奇怪——王女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不过，疑惑归疑惑，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隐藏在斗篷中的浅褐色双眸中亮起了一抹金色，紧接着，迟愈的掌心处便传来了一阵灼烧般的痛感。 迟愈下意识松开了手。 与此同时，佛莱尔早有所料一般，一刀扎向了迟愈的脖颈！ 迟愈轻一侧身躲过了第二波攻击，解释道：“等等，我不是阿黛尔……” 话音未落，佛莱尔瞳孔中的金色光芒再现。 迟愈只觉得四肢一僵，像是被塞进了一具与她的身体无比契合的人体模具中一般，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她轻“啧”一声：“黛娜·莱斯特！” 佛莱尔的动作一顿，锋利的刀尖停在了迟愈胸前一寸不到的地方。 迟愈趁热打铁：“你跋山涉水来到国都康斯，是为了救你的妹妹，黛娜·莱斯特。” “我曾经在莱斯特古堡见到过她，就在不久之前。” “如果我是王女的话，不可能知道这些……不是吗？” 佛莱尔眼神闪烁：“你见过黛娜？” 迟愈点头：“魂灵状态下的黛娜。” 佛莱尔眉头皱紧。 见到过魂灵状态下的黛娜，代表对方在近期去过西特林德郡，也就是莱斯特家的封地。 而根据她搜集到的情报，不要说近期，王女阿黛尔·克里斯自出生以来，整整十六年的时间，都从来没有离开过康斯城。 佛莱尔心中已经有了判断，但依然保持着随时可以下刀的姿势，“你说你不是王女……那你是谁？又为什么与阿黛尔·克里斯长着同一张脸？”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迟愈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一道凄厉的破空声传来。 迟愈心中一凛，刚要后仰躲避，佛莱尔却反手一刀，将袭来的暗器击飞出去。 “佛莱尔？” 略显低沉的女声自门外响起，“你要背叛？” “她不是阿黛尔·克里斯。” 佛莱尔没在意“背叛”这个有些尖锐的词汇，“具体情况的话……稍微有些复杂。” “不是阿黛尔·克里斯？” 一个高挑的人影闪身进屋，“那她是谁？” “我也正在问。” “哦哦，那你抓紧，狒狒撑不了多长时间，守卫马上就要过来了……” 两人说话间，迟愈转头看了来人一眼。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刚二十岁出头的模样，黑色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长相清秀，气质干练。 迟愈扫过她身上的装扮。 白色背心，纯黑的夹克外套，搭配同样是黑色的皮质短裤……颇有种不良炸街的感觉。 这是……玩家？ 觉察到她的打量，女孩歪了歪头：“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换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发现有两个陌生人深更半夜突然闯入自己的房间，不仅奇装异服，还手持凶器……不管再怎么淡定，都是会有些恐惧或者慌乱的吧？ 我为什么要害怕？ 迟愈先是吐槽一句，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现在技能、道具都被封了，身体素质也明显低于现代人类的平均水平。 在面对两个“持刀凶徒”的时候……似乎确实应该没什么底气才对？ 没办法，在副本里横行霸道惯了，短时间内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迟愈收回视线，语气沉静：“因为我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门口的女孩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佛莱尔，眼神中写满了怀疑。 佛莱尔沉默片刻：“别那么看我……我什么都没说。” “我也就比你早十几秒进来，没时间和她说那么多。” “……也是。” 女孩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是，你们半夜闯进王城，直奔阿黛尔的卧室，拿着匕首就要往我身上捅。都这样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还不好猜吗？ 不就是要刺杀王女吗！ 迟愈莫名感觉有些无力。 这届玩家……怎么看着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她吸了口气：“这些先不提……你们还有一位伙伴，现在在外面吸引守卫的注意？” “嗯，带着王城的守卫们遛弯呢。”女孩笑道。 “你们之间有联系的方法吗？” “有啊。” 看来那位也是个玩家…… 迟愈颔首道：“你可以让你的同伴把守卫引到这边，后续我来帮你们解决。” “真的？”女孩的表情有些古怪，“……你不会是想要把我们聚集起来，一网打尽吧？” 迟愈心累。 都和我聊到这了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您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迟愈的表情依旧严肃：“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你的同伴藏在附近。当然，前提是有信心不被守卫们发现。” “……倒是好方法。”女孩点点头，“我告诉你哦，你可别想耍花样……你若是有什么异动，就算我和佛莱尔来不及动手，狒狒也能在一瞬间取走你的性命！” 懂了，另一位玩家主练灵感天赋，是个玩枪的，还可能有狙击方面的技能。 也就我不是反派……要不然今天你们三谁也走不掉。 迟愈心中想道。 ……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 迟愈借着“王女”的身份，还算轻松的打发走了一众守卫。 虽然她是个傀儡，但好歹是个比较重要的傀儡……在有着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的情况下，拉大旗作虎皮，利用贝利尔公爵对自己的重视去吓唬人……这些技能，迟愈用起来还是很熟练的。 迟愈将房门合拢，看了眼躲在角落的两名少女，以及躺在她们的脚边，看起来像是在安详熟睡，实则疑似被打晕的两位女仆。 “别担心，她们还活着。”注意到她的视线，佛莱尔解释了一句。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迟愈开口道：“她们醒来之后，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第二百四十二章 王女的替身(7) 佛莱尔看她一眼：“放心，我给她们喂了一点迷幻粉。” “迷幻粉？” “嗯，是我自制的药物，吸入或者食用之后能够使人产生幻觉。”佛莱尔道，“原料的话，是产自西特林德郡的一种菌类。” 别看我啊，我又不知道那什么西特林德郡在哪…… 不过，她既然刻意提起了……难道是莱斯特家的封地？ 怪不得听着有些耳熟。 迟愈假装没有意识到佛莱尔的试探：“你那里还有存货吗？我是指，迷幻粉。” “你想要？” 迟愈点头。 佛莱尔也没多问，在斗篷里摸索片刻，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东西我可以给你。”佛莱尔道，“但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 “比如……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对呀对呀。”女孩在一旁附和道，“你说你不是王女，那你为什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还住在她的房间里？” 面对两人的追问，迟愈没有丝毫的犹豫，如实答道：“因为……我是王女的替身。” “是专为王女而准备的替死鬼。” “替死鬼？” 佛莱尔与女孩互相对视一眼。 女孩恍然：“我知道了……是两天后对王女的那场审判？” “怪不得……” 她小声嘀咕道，“王女马上就要被处以火刑了，系统还颁布了一条‘杀死阿黛尔·克里斯’的支线……原来后天要被烧死的并非真正的王女，而只是一个替身？” “原来如此……这就不奇怪了。” 女孩看向迟愈：“那真正的王女呢？” 迟愈摇头：“我不知道。” 女孩和佛莱尔也没有怀疑……眼前的假王女身为真王女阿黛尔·克里斯的替死鬼，什么都不清楚才正常。 若是对方无所不知，她们才应该警惕一下，之前的那些话是否都是王女为了活命而编造的谎言。 佛莱尔突然想起了什么：“猩猩，你之前是不是提起过，你们的最终目标是找到隐藏在王城中的‘恶魔’，并挫败它的阴谋？” “是啊。”被称为“猩猩”的女孩点头道，“这是我和狒狒接到的主线任务嘛。” 她毫不避讳地说出了“主线”这个词，毕竟按照她过去的经验，副本内的npc是无法理解主线、支线、系统这类词汇的，即便听到了，也会自动将其屏蔽掉。 果不其然，佛莱尔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倒是对面那个假王女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是我的错觉？ 猩猩挠了挠脸颊，将这一不太重要的问题抛到了一边。 她好奇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王女阿黛尔被处刑的原因，你还记得吗？”佛莱尔压低了声音。 猩猩思索片刻：“这个，你昨晚好像提到过……” 不等她回答，佛莱尔便低声说道：“因为她是罪恶的化身，是灾祸的源头，是恶魔复苏的重要媒介。” “对对，就是这个……” 猩猩总算想了起来，“你还说，莱顿近年来天灾人祸频出，所以民众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处刑王女，希望能通过杀死恶魔这一方法减少灾难的发生……” 虽然听起来迷信得很，但这毕竟是有超凡力量存在的副本世界。如果王女真的是所谓的‘恶魔化身’……这样的做法似乎还挺合理的？ 只不过…… “你是想说，王女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恶魔’？” 猩猩的表情有些苦恼，“可我们昨晚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王女不可能等同于恶魔，毕竟一个是主线，一个是支线……明显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啊？” 佛莱尔有些无语：“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女的确不能等同于你们目标中的那个恶魔，但在‘处死王女就能够消除灾难’已经成为了全国人民的共识的情况下……究竟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为王女精心准备一位替死鬼？” 话说到这个份上，哪怕猩猩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其中的异常。 “……对啊！” 她恍然大悟，“王女就算不是恶魔，也绝对是恶魔一伙的！那个人想要暗中救下王女，也就是说……” 佛莱尔重重点头：“那个家伙……极有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恶魔’！” 话音落下。 佛莱尔和猩猩不约而同地看向迟愈。 “……奎尔特·贝利尔。” 迟愈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想法。 正如她之前所说，她与佛莱尔，以及那位名为“星星”的玩家利益一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是天然的盟友。 比起需要她献上忠诚、骨血与灵魂的恶魔，眼前的两人明显更值得信任。 玩家必须完成主线才能通关，这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迟愈措辞严谨：“我无法确定是谁主导了这一切，只能说有很大的可能……暗中培养我的那个人，他的名字叫作奎尔特·贝利尔。” 佛莱尔皱眉：“你说的奎尔特·贝利尔，是出身北地的那位贝利尔公爵？” “没错。” “……那就很奇怪了……”佛莱尔皱眉。 “怎么？”猩猩好奇问道。 “这与我掌握的一些情报有所冲突。” 佛莱尔迟疑道，“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最好还是能再确认一下……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那位贝利尔公爵……也许真的有问题！” 猩猩眼睛一亮：“那还等什么，赶快去确认啊！” 佛莱尔点点头，随手将装有迷幻粉的小纸包抛给了迟愈：“谢谢你的情报。” “各取所需而已。” 迟愈声音低沉，“如果你们的目标是杀死奎尔特·贝利尔……后续，我们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佛莱尔看了她一眼：“那就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位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潜出了房间。 迟愈回到床边坐下，点开系统面板，查看了一下“迷幻粉”的信息。 【特殊物品：迷幻粉。】 【物品属性：消耗品。】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无。】 【特效：吸入或者摄入后，半小时内，使人陷入梦中，混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 【备注：令人惊叹的造物！只需要0.5克，就能让一个体重为一百五十斤的成年男性倒地不起！小巧、便携、强效、无色又无味，无疑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药！】 【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嗯……这可能就是菌子的魅力吧。】 好东西。 迟愈大概掂量了一下。 就这么小小一包，里面的迷幻粉至少有五克，按照系统的说法，能迷晕十个一百五十斤重的成年人。 有了这个……她或许就能去探一探地下室的底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王女的替身(8) 在正式开始行动之前，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毕竟，以前出了岔子还能靠着技能、道具以及夏塔和艾尔尼娅的帮助硬刚，现在的她可没有这个底气。 别的不说，但凡这次前来行刺的不是佛莱尔，她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松地度过这场危机。 迟愈吞下今日份的“禁药”，防止诅咒突然爆发，然后开始梳理迄今为止获得的所有信息。 “首先，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并非莱顿国的王女阿黛尔·克里斯，而是贝利尔公爵为前者准备的替身。” 从任务描述中的那句“禁锢我十几年的伪君子”可以得知，奎尔特·贝利尔显然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为了今日而布局了。 难道他在十几年前就预知到了，未来王女阿黛尔要被处以火刑？ 还是说，原主只是保住阿黛尔·克里斯性命的一道保险，就算没有两日后的火刑，也会在阿黛尔遭遇其他危险的时候，为其献出自己的生命？ 暂时想不明白。 “其次，从今早贝利尔的表现来看，他大概率不知道对面的‘王女殿下’已经换人了——他囚禁了原主十几年，原主的内心必然对他充满了恨意，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如果我是奎尔特·贝利尔，不到火刑日当天，我绝对不可能将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从地下室放出来。” “也就是说……” 原主是自己逃出来的。 所以，此时此刻被锁在地下室的，自然就是真正的王女，阿黛尔·克里斯。 至于原主是怎么逃出来的……九成九与那个给她“禁药”的神秘女子有关。 迟愈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右侧的肩膀。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最后，那个叫星星的玩家接到的主线是‘找出王城中隐藏的恶魔’……听她和佛莱尔的讨论，这个‘恶魔’很有可能是指奎尔特·贝利尔。” “结合莱顿国的历史……玩家和佛莱尔是隶属于‘规则之手’阵营的？” 迟愈用右手食指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按照她之前的推测，莱顿现在信仰的神明应该就是“规则之手”……但奇怪的是，作为统治者的王女和位高权重的公爵却是“恶魔”的信徒。 那位性格恶劣的恶魔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领土被其他的神明侵占，所以使用权柄暗中污染了王女和公爵？ 可当初云境之国攻打莱顿的时候，怎么没见祂那么着急啊……曾经统治着莱顿的那位恶魔不仅性格恶劣，还是个双标怪？ 迟愈心中吐槽。 “还有一点比较奇怪……”她回忆着之前的梦境，“如果王女和公爵代表的是恶魔阵营……那和我做交易的又是哪一方？” “那个声音称呼它的神明为‘魔主’，我肩上的印记也证明了，原主的交易对象与恶魔有关……” 迟愈表情古怪，“难不成，统治着莱顿的恶魔有两个？” 人格分裂？ 双胞胎？ 原本是合作伙伴，现在内讧了？ 还是说……干脆就是公正女神一方冒充的？ 不，这个不太可能，毕竟按照她对公正女神的刻板印象，对方应该是不会说出“献上骨血”、“献上灵魂”如此血腥的台词的。 当然，也不排除演戏的可能性。 “好复杂……” 迟愈揉了揉头发。 俗话说得好，饭要一口口吃，问题也要一个个去解决。 “无论如何，公爵和王女、玩家和佛莱尔显然是互相对立的两方阵营，分别代表着一位‘神明’的意志。” 所以，这次去见那位真王女，至少要弄清楚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她的立场。 第二，贝利尔的立场。 第三，贝利尔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才会费尽心力，想要保住她的性命。 “如果能实锤奎尔特·贝利尔就是玩家主线任务中提到的‘恶魔’，就不需要继续与那什么魔主交易了……” 只要利用得好，玩家和佛莱尔就是她手中最利的一把刀！ 想到这里。 迟愈不再等待，起身朝门外走去。 …… 光线昏暗的走廊，看起来陌生而又熟悉。 陌生是由于迟愈从未真正在其中行走过，而熟悉……是因为，这具身体中残留的，属于原主的那为数不多的记忆，此刻正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叫嚣。 迟愈按了按钝痛的太阳穴，有些无奈地想道：“原本还想着慢慢找的，玩家和佛莱尔刚刚才在附近大闹一场，守卫们必然会将巡视重点放在王城的外围，防止再有人闯进来。” “在此前提下，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寻找‘地下室’。” “而且，守卫们不知道佛莱尔他们潜入进来的目的，所以，势必会在各个重要区域加强人手，这也能帮助我判断地下室的位置。” “重要的区域……” 迟愈回头看了眼“王女”房间的方向。 守卫们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啊。 他们似乎完全不担心王女的人身安全问题……是觉得没必要，还是……不想去在意？ 迟愈收回目光，循着模糊的记忆，继续在复杂的走廊中穿行。 不久之后。 在一条走道的尽头，迟愈看到了并排站立的两名守卫。 两个……数量比预期的要少不少。 迟愈藏身在拐角处的走廊里，抛了抛刚刚从房间里顺出来的钢笔，然后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将其扔了出去。 钢笔的外壳与地面相撞的声音不算清脆，但在周围寂静环境的衬托下，依然十分的惹人注目。 不远处的两名守卫瞬间警惕起来。 其中一人当即开口道：“我过去看看。” “小心，之前有一群人一直在城外徘徊，侍卫长大人甚至怀疑已经有人潜入了城堡中。能够躲过侍卫长大人的追捕，那些人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明白，我会小心的。” “有情况随时呼救。” “好。” 短暂的交谈过后，一名守卫小心翼翼地朝钢笔落地的方向摸了过来。 在路过拐角的时候，被黑暗笼罩的另一条走廊里，陡然伸出了一条纤细的手臂！ 迟愈一把抓住守卫的肩膀，猛地将他扯向自己。 猝不及防间，哪怕两人体型悬殊，守卫也被拽得一个踉跄。 在守卫的脑袋与自己的视线平齐的刹那。 迟愈拽住对方的头发，“砰”的一声，狠狠将他的头砸在了墙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 王女的替身(9) 一击之下，守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眼前一晕，栽倒在地。 尽头处，另一名守卫隐约察觉到了哪里有些不对。 “戴维？” 他喊着同伴的名字，“出什么事了？” 无人应答。 守卫皱了皱眉，刚想上前，却惊讶地发现，远处的阴影中走出了一道身穿长裙的娇小身影。 借着两边墙壁上的壁灯，他隐约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王女殿下？” 他先是有些惊讶，很快反应过来，张嘴就要大喊出声。 然而，在那之前，迟愈已经两步冲到了他的身前。 在守卫惊诧的目光下，迟愈的双手抱住了对方的脖颈，用力向下一拉！ 与此同时，她的右腿猛地抬起，一个膝击，重重撞上了守卫的下颚！ “呼……” 迟愈松手，将同样陷入昏迷的第二名守卫放倒在地。 她从口袋里拿出迷幻粉，分别给两名守卫喂了一点。 从佛莱尔对付王女房间门口的两位女仆的手段来看，先打晕后喂药显然就是迷幻粉的正确使用方法。 喂完药后，迟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两个身穿盔甲的守卫拖到了不起眼的角落，以免被巡视路过的守卫发现异常。 当然，如此重要的地方却没人看守，本就是最大的异常……因此，必须加快速度，最好能在案发现场被人撞破之前回房躺好，这样才好洗脱自身的嫌疑。 迟愈一边想着，一边拾级而下。 推开虚掩的铁质栅栏，循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向前走了一会，迟愈觉得自己似乎踏上了一个平台。 不知是否是因为感知到了她的脚步声，远处，锁链撞击的清脆响声传荡而来。 紧接着，少女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迟愈的脚步一顿。 她没有急着回答，在原地静静的站了一会，直到眼睛逐渐适应了周围昏暗的环境，这才上前两步，来到了“平台”的中心。 距离她一米左右的地方，一位年轻的少女正跪坐在那里。 她穿着破旧却干净的长裙，黑色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显得那张常年不见天日的脸庞越发苍白。 此刻，少女的表情复杂，轻轻仰头望向迟愈。 迟愈沉默着，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阿黛尔有些虚弱地笑了笑：“火刑日要到了吗？” “很遗憾，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 迟愈轻声道，“见到我，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黛尔先是摇了摇头，随即迟疑着道：“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能在火刑日之前摆脱贝利尔的监视，离开王城，日后，也不要再以我的身份出现……更不要与你的家人会面。” 闻言，迟愈愣了一下。 这是……在给我忠告？ 她保持着冰冷、淡漠的表情，不发一言。 阿黛尔也不在意，只自顾自地说道：“我死去之后，贝利尔应该很快就能察觉到异常。” “贝利尔他……他很危险，也很可怕。一旦身份败露，你一定无法从他的手中活下来。” “所以……” 迟愈打断道：“你很了解他？” “……” 阿黛尔笑容苦涩，“不，我对他并不了解。” “虽然这十年来，我们每天都会见面……但在他的眼中，我不过是他与神明之间沟通的工具罢了。谁会对一件死物敞开心扉呢？” “……神明？” 迟愈微微皱眉。 “你不是知道吗？”阿黛尔笑道，“我不仅是莱顿的王女，还是秩序圣殿的祭司。” “自很久很久以前起，我就能够听到神明的启示。” “贝利尔称之为……神谕。” 迟愈心中一震：“贝利尔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 “嗯。” 阿黛尔自嘲地笑了笑，“他在意的并不是我，而是我沟通神明的能力……如果哪一天我丢失了这份力量……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铲除掉我这个无用之人。” 她的最后一句话明显意有所指。 此刻，迟愈没太在意王女的这句提醒。 她在想…… “秩序圣殿”这个名字，必然是与规则之手有所联系的。 大概率和梅尔塞塔斯口中的“圣殿”是同一个地方。 什么情况……王女和公爵才是“正义”的一方？ 玩家和佛莱尔其实是恶魔的使徒？ 总感觉哪里有些说不通…… 迟愈压下内心的些许迷茫：“等等，你口中的神明……是指谁？” “我不清楚祂的名讳。” 阿黛尔答道，“只是偶然有一次，我曾在梦中听到，有人称呼祂为……恶魇魔主。” …… 次日。 清晨。 迟愈吞下“禁药”，回忆着昨晚与王女阿黛尔的一番谈话。 “恶魇魔主，光听名字就很邪恶的感觉……我虽然和规则之手有仇，但也不能昧着良心将魔主这个称呼与那位扯上关系……” “所以，我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 “公爵奎尔特·贝利尔的确是恶魔阵营的一员！” “另外，之前梦境中，说要与我交易的那位也提到了‘魔主’一词……算了，这个问题先不考虑。”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奎尔特·贝利尔与恶魔有关”这一消息传递给佛莱尔和那两位玩家。 就在迟愈思考怎样才能联系上她们的时候。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随后，“吱呀”一声，房间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迟愈转头，看到一名女仆正探头望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像是没有睡醒一样：“王、王女殿下，莱斯特医生到了，请问是要安排在会客室见面，还是直接带她来这里？” 迟愈表情古怪：“莱斯特医生？” 莱斯特？ ……不会吧。 女仆有些迟钝地点点头：“海伦医生毕竟上了年纪，最近经常身体不适，所以就推荐了莱斯特医生来为殿下做每周的例行检查……” “我知道了。” 迟愈起身，“带我去会客室吧。” “哦，好、好的。”女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请跟我来……” 在经过女仆身边的时候，迟愈扭头看了她一眼：“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找人来替一下班就好了。”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昨晚被佛莱尔打晕喂药一条龙服务的两位女仆之一。 “啊？没有、没有的事……”女仆试图狡辩。 “我就算了。”迟愈头也不回，“你难道想用这样拙劣的谎言去欺骗公爵大人吗？” 女仆身体一颤，彻底清醒过来。 她三两步追上迟愈的背影：“我明白了。” “谢谢您……王女殿下。” 迟愈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第二百四十五章 王女的替身(10) 迟愈表情古怪：“莱斯特医生？” 莱斯特？ ……不会吧。 女仆有些迟钝地点点头：“海伦医生毕竟上了年纪，最近经常身体不适，所以就推荐了莱斯特医生来为殿下做每周的例行检查……” “我知道了。” 迟愈起身，“带我去会客室吧。” “哦，好、好的。”女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请跟我来……” 在经过女仆身边的时候，迟愈扭头看了她一眼：“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找人来替一下班就好了。”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昨晚被佛莱尔打晕喂药一条龙服务的两位女仆之一。 “啊？没有、没有的事……”女仆试图狡辩。 “我就算了。”迟愈头也不回，“你难道想用这样拙劣的谎言去欺骗公爵大人吗？” 女仆身体一颤，彻底清醒过来。 她三两步追上迟愈的背影：“我明白了。” “谢谢您……王女殿下。” 迟愈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和之前与贝利尔见面的地方比起来，这次的显然更符合迟愈心中对“会客室”的刻板印象。 至少是个密闭的房间了。 许是“检查身体”这种事情比较私密，将迟愈带到地方之后，领路的女仆并未在房间内停留，而是选择守在了门外。 “砰”的一声。 大门合拢。 迟愈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那道身影。 果然，是佛莱尔。 迟愈走到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开门见山地道：“你怎么来了？” “你对那位贝利尔公爵有多少了解？”佛莱尔反问道。 迟愈沉默两秒，摇了摇头：“了解不多。” 佛莱尔早有预料：“早在建国之初，贝利尔家就是王国内赫赫有名的大贵族。” “三百年前，无数家族无法抵御战争的冲击，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然而，贝利尔家却是一个例外。” “那一任的贝利尔公爵奇迹般的抓住了每一个微小的机会，逆流而上，瞬间将贝利尔家推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之上。并将璀璨的荣光……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佛莱尔表情严肃，“在贵族们的心中，贝利尔家是鲜明的旗帜，是莱顿的定海神针。” “在民众们的眼中，贝利尔公爵宽厚仁慈、与人为善……甚至有人认为，比起常年深居简出的王女，贝利尔公爵更适合坐在‘统治者’这个位置上。” 迟愈抿唇，半真半假地叹道：“我猜到了他的威望很高，却没想到……竟然高到了这个地步。” “不止。” 佛莱尔意味难明地笑了笑，“你知道，王女阿黛尔是恶魔的使徒与化身这个消息，是谁散播出去的吗？” 迟愈愣了下：“……贝利尔？” “很聪明嘛。”佛莱尔肯定道，“没错，的确与贝利尔家有关。” 迟愈微微垂眸，突然想到了什么：“火刑日……” 佛莱尔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你猜的没错。” 她低声道，“明天处刑王女的政令，正是由奎尔特·贝利尔下达的。” 啊这…… 迟愈陷入了沉思。 这叫什么……先杀后救？ 佛莱尔同样疑惑无比：“你确定，暗中培养你的那个人是奎尔特·贝利尔。” “我确定。”迟愈笃定道。 就算之前只是猜测，凌晨与真王女阿黛尔·克里斯的那番谈话之后……一切就已经很明朗了。 “那就很奇怪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要说他想杀了王女，自己上位，那为何要为王女准备替身？ 要说他想救下王女……可一切就是因他而起的，如果他没有将“王女等同于恶魔”的消息宣扬出去，根本就不可能有火刑日的出现。 这一刻。 迟愈却是懂了。 “奎尔特·贝利尔……他的确是想杀掉王女。” 佛莱尔疑惑地歪了下头。 没被打断的迟愈继续道，“但……他想要抹去的并非阿黛尔·克里斯这个人，而只是她‘王女’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 “阿黛尔·克里斯是圣殿祭司的事情，你知道吗？” “啊，知道。”佛莱尔想了想，补充道，“正是因为她是祭司，所以一直以来，王女都被看作是神明在莱顿的代言人。” “也正是因此……她被恶魔污染，堕落为恶魔化身一事，才会在民众、贵族之间引起如此大的反响。” “在那些忠诚的信徒们看来，代言人的堕落，无疑是对神明的一种亵渎。” 迟愈突然开口：“不……不是‘堕落’。” 佛莱尔一愣：“什么？” “阿黛尔没有堕落。”迟愈低声道，“她和奎尔特·贝利尔，一直都是恶魔的信徒。” 佛莱尔张了张嘴。 “不、不可能！”她眉头皱紧，“恶魔的信徒，怎么可能成为秩序神殿的祭司？” 迟愈不答反问：“你，包括昨天那个叫星星的女孩，应该都代表着秩序圣殿中那位神明的意志，对吗？” 佛莱尔的瞳孔几度闪烁：“……对。” “杀掉阿黛尔·克里斯，找出王城中隐藏的恶魔，正是神明给予你们的启示？” “没错。” 迟愈点点头：“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刚到康斯城不久吧？” 佛莱尔瞳孔微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迟愈继续说道，“秩序圣殿的那位，为何要选择你们这些外乡人作为代言人？” “刺杀王女如此重要的行动，又为何只有你们三人参与？” “因为……”佛莱尔喃喃道，“整个康斯……都已经沦陷了？” “不一定是整个康斯。” 迟愈道，“但至少，代表着上层阶级的王女和公爵，早已背弃了曾经的信仰。” “而且，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目前，在与恶魔的斗争中，你所信仰的那位神明显然正处于下风。” “如此一来，作为‘恶魔信徒’的王女却能坐稳圣殿祭司的位置，就不奇怪了。” 佛莱尔沉默许久，总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一现实：“……然后呢？” “阿黛尔之所以能成为圣殿祭司，与她的一项特殊能力有关。” 迟愈说道，“她能够听到神明降下的启示。” “奎尔特·贝利尔正是看重这一点，所以才不想真的杀死阿黛尔·克里斯。” 第二百四十六章 王女的替身(11) 分析到这里，佛莱尔也已经理清了一切：“然而，奎尔特·贝利尔又有着想要登基为王的野心。” 若非如此，他没必要苦心经营多年，在贵族与民众的心目中建立起那般显赫的威望。 迟愈点头道：“既想要取代克里斯，成为莱顿真正的王，又不愿失去王女这个与神明沟通的媒介。” “为此，他想出了‘替身’的计划。” “贼喊捉贼，将‘与恶魔勾连’的罪名尽数推到王女身上，再化身正义的使者亲自主持火刑仪式，抹除掉‘王女’这一身份的同时，还留下了阿黛尔·克里斯的性命。” “若是一切顺利……火刑日之后，奎尔特·贝利尔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莱顿唯一的统治者。” “这，就是所谓的……‘恶魔’的阴谋。” 至此。 一切的真相，都已浮出水面。 “原来如此！” 一道完全陌生的男声骤然响起。 就连迟愈都差点被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向佛莱尔的身后。 那里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青年，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身穿黑色作战服，头戴造型夸张的防风镜，一张清秀的面孔上写满了“恍然大悟”这几个字。 “你……”迟愈都惊了，“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开始就过来了啊。” 青年满脸的理所当然。 下一秒，他挠了挠面颊，有些委屈地道，“奥对，我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来着，再加上有被动技能的加持，你发现不了我也很正常……”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几不可闻的地步，“也正是因此我才会主练灵感，选择去做一个狙击手，按照猩猩的说法，我天生就是要干这一行的，不然简直是浪费天赋……” “虽然我是没什么感觉啦，但猩猩既然那么说了，那就一定没错。猩猩虽然有时候傻了点、性子直了点、不怎么靠谱了点……但运气还是很好的！每次我们一起出去逛街，路过彩票店，都会进去试试手气，我基本上一块钱都中不了，但猩猩不仅能回本，还能把我的那一份也赚回来！有时候真的不得不相信，所谓的‘气运’是真实存在的……” 期间，迟愈几度开口，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插话时机。 佛莱尔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他是猩猩的同伴，有点……嗯，按照猩猩的说法就是，有点话唠，不过不用在意，把他的碎碎念当背景音就好。” “……行吧。” 迟愈瞥了这位个性独特的玩家一眼，“怎么称呼？” 青年猛地回神：“啊，你叫我狒狒就好。” “费费？” 好奇怪的名字。 迟愈先是吐槽一句，随后意识到了什么，难得的有些迟疑，“等等……哪个费？” “就是狒狒的狒啊，就是……嗯……” 青年想了许久也不知道“狒”应该怎么组词，只好说道，“就是动物的那个狒狒。” 迟愈沉默了：“那……星星……也是动物？” “对啊。” 好嘛。 原来是那么个猩猩和狒狒。 见她一时无语，佛莱尔也是笑道：“我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感到很奇怪，怎么会有人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什么夺命，什么勾魂的……” “……” 迟愈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和……猩猩的任务，是挫败‘恶魔’的阴谋？” “嗯嗯。”狒狒连连点头。 “那你们准备怎么做？” 迟愈沉声道，“刚刚我们的谈话你也听到了，不出意外的话，奎尔特·贝利尔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恶魔’。” “你们准备……怎么挫败他的阴谋？” “简单。” 狒狒挺起胸膛，潇洒地打了个响指……没打响。 他也没在意：“按照猩猩的说法，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直接把提出问题的人给解决掉。” ……你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不过正合我意。 迟愈腹诽，随后望向一旁的佛莱尔。 意思很明显……你怎么看？ 佛莱尔轻咳一声：“如果我们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 “是对的！”狒狒举手道，“刚刚系统更新了二阶段的主线，要我们杀死奎尔特·贝利尔！” “……” 佛莱尔无奈，“好吧，奎尔特·贝利尔既然真的是恶魔的使徒，那站在我的立场上，杀掉他的确是最好，也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毕竟，他不死……莱顿很难回到秩序的统治下。” 迟愈满意地点点头：“但是，奎尔特·贝利尔很难杀。” “确实。”狒狒深以为然，“我们刚传送来的时候就和对方干了一架，以我和猩猩的等级，竟然连他周围的守卫都没打过。要不是遇到了佛莱尔，估计就要出身未捷身先死了。” “自从进入副本以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们的打开方式不对，少了哪个环节没有解锁，导致没有拿到必要的剧情道具什么的……” 佛莱尔再度无视了自家的这位话唠队友：“之前的那次遭遇战，奎尔特·贝利尔带了足足上百的守卫……他不可能每次出行都那么大阵仗，我们迟早能找到机会突袭他。” “其实，最好还是把行动的日子定在火刑日当天。” “届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处刑现场吸引，是袭击的最佳时机。” 迟愈沉默片刻：“不能提前一会吗？” “为什么要提前？” 佛莱尔先是不解，随后有些恍然，略带同情的看了迟愈一眼，“这个……恐怕很难。我们毕竟不清楚奎尔特·贝利尔会在何时外出，目的地又是在何处……总不能冲进人家的城堡里行刺吧？” “唯一只有处刑王女的时候，他才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固定的地点……” 说的也是…… 突然，迟愈灵光一闪：“他今晚，很有可能会去秩序圣殿。” 佛莱尔挑眉：“为什么？……好吧，不问这个……你能确定吗？” 迟愈摇摇头：“只是可能。” 佛莱尔沉吟数秒：“那我回去和猩猩商量一下。” 她没确切地说会不会动手，除了要征求同伴的意见之外，应该也有不太信任迟愈的因素在。 迟愈轻一颔首：“好。” 第二百四十七章 王女的替身(12) 见佛莱尔二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迟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这一次，佛莱尔沉寂了许久：“黛娜……她还好吗？” 虽然已经猜到了她要问这个问题，但在真正听到的时候，迟愈的心中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低沉：“她……应该已经死了。” 佛莱尔猛地抬头。 迟愈没有任何隐瞒：“是由我的同伴，亲手杀死的。” “你！”佛莱尔先是怒喝一声，却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我不相信！” 迟愈淡然道：“随你。” “你……你就不想着为自己辩解一句吗？” “……虽然很残酷，但是，我说的是事实。”迟愈垂眸，“至少，是我认知中的事实。” 佛莱尔的表情几度变换：“你到底……到底是谁？” 迟愈没有回答。 “不能说吗？” “……抱歉。” 佛莱尔的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再继续说话。 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一旁，正在想办法把消息传递给同伴的狒狒蓦地惊醒，略显茫然的视线不断在迟愈和佛莱尔之间逡巡着。 这……我不就是低个头的功夫吗……这俩发生了啥？ 怎么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这俩人不会要打起来吧？ 真打起来的话，我要不要劝架？ 好歹立场一致，勉强算是盟友来着…… 不等他想清楚。 佛莱尔吐了口气，突然笑道：“你……怎么不等事情结束了再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不怕我翻脸不认人，直接把你干掉，为黛娜报仇？” “从你昨天的表现来看，我觉得我一个打你十个应该不是问题。” 迟愈认真地想了想：“一定要说原因的话……我不想骗你。” “而且，我不认为你会杀我……至少现在不会。” “你们不知道真正的王女被藏在了哪里，我一旦消失，贝利尔必然会察觉到异常，进而影响到你们的计划。” “所以，就算你对我心怀恨意，也会等到杀死奎尔特·贝利尔之后再动手。” 而那时候，我肯定已经完成了梅尔塞塔斯交代的任务，拿到了我的专属“外挂”……届时，胜负可就难说了。 佛莱尔怔了怔，语气复杂地道：“你……思考问题，一向都这么理智吗？” “有吗？” “有啊！” 佛莱尔再次叹气道，“你之前说，你看到的是魂灵状态下的黛娜？” 迟愈点头。 “果然……”佛莱尔笑得苦涩，“果然，我还是没来得及救回她……” “我真是个没用的姐姐。” 迟愈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你离开的时候……黛娜还活着？” “嗯。”佛莱尔的语气显得有些疲惫，“恶魔召唤阵，本就会不断吸纳宿主的生命能量，直至宿主死去……再将宿主的躯壳化为‘恶魔’的傀儡。” “我本以为，我能在那之前找到解除召唤的方法……终究还是高估自己了。” 她直视着迟愈，“所以，你应该感到庆幸……你们当初并没有真的杀死我的妹妹。否则，我绝对会不顾一切，亲自格杀你。”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理智。” “……我明白了。”迟愈缓缓点头。 两人间的谈话到此结束。 佛莱尔告辞一句，带着仍旧处于茫然状态的狒狒离开了。 而迟愈，也在女仆的看管下，回到了王女的房间。 “理智……” 她坐在床上，无意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我一直……都很理智吗？” 轻如呢喃的询问，没有得到任何一人的应答。 …… 时间，飞速流逝。 很快，夜幕降临。 迟愈换了一身深色的长裙，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守在外面的女仆立刻迎了上来：“王女殿下……” 话音未落。 迟愈一语不发，一拳打在了她的腹部。 平日里还算娇生惯养的女仆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当即痛的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迟愈将她拖进房间，想了想，没有把大门关紧，而是留了一道缝隙。 明天就是处刑的日子了……所以，必须在今晚找到“秩序圣殿”，将【月女神的项链】放入圣殿内部的祭坛才行。 听佛莱尔的意思，她和那两位玩家的任务没有时间限制，就算要杀奎尔特·贝利尔，也不一定要在火刑日之前。 显然，这与她的诉求并不一致。 所以，玩家和佛莱尔是指望不上了……只能看看梅尔塞塔斯给她开的小灶够不够强大这样子。 若是不够强……那就只好对真正的王女说一声抱歉了。 至于阿黛尔·克里斯说的，迟早会被奎尔特·贝利尔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发现就发现了，总比直接死在刑场要好吧？ 再说，奎尔特·贝利尔能不能活过火刑日还不一定呢。 迟愈十分乐观地想道。 在城堡里转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了出口。 成功放倒守门的两名侍卫之后，迟愈终于踏上了王城之外的土地。 由于此刻已近深夜，周围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当然，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若是被人看到她突袭城门守卫的那一幕……她现在恐怕已经被当成不法分子抓起来了。 迟愈在空旷的街道上逛了一圈，找了个酒馆，以“自己是第一次来康斯，想要瞻仰一下神明的英姿”为由，问清了“秩序圣殿”的地址。 许是怕她找不到地方，某位微醺的青年男子甚至自告奋勇，主动提出要为她引路。 迟愈推辞不过，简单衡量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确保即便对方意图不轨自己也能一拳将其撂倒之后，欣然同意。 一路上，青年高谈论阔，十分详细地为迟愈介绍了一番莱顿国的历史。 其中的重点，自然是与“秩序圣殿”相关的近三百年。 按照青年的说法，三百年前，莱顿国遭受邻国侵略，卫国战争爆发。 国王为了拯救即将灭亡的国家，选择向彼时莱顿信仰的神明献祭，然而，对方却提出了极为苛刻的条件，国王一旦应允，即便莱顿能够平安度过危难，也必然会元气大伤。 无奈之下。 国王只好弃暗投明，选择了主动向莱顿伸出橄榄枝的新神——“规则”。 第二百四十八章 王女的替身(13) 为了扭转莱顿的劣势，将邻国的军队驱逐出境，“规则之神”派遣了祂的眷者——被莱顿的国民们称为“英雄”的亚林·莱恩哈特参战。 在神明的帮助下。 在“英雄”的带领下。 莱顿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也正是从那时起，莱顿抛弃了数百年的信仰，转而成为了“规则”的信徒。 谈话间，二人来到了“秩序圣殿”正前方的广场。 临走之前，青年还特意提醒了一句：今天并非什么特殊的节日，按理来说，秩序圣殿是不对外开放的。 就算没被准许进入，也一定不要乱闯……面对他们这些平民的时候，圣殿的守卫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迟愈微微欠身，道了句谢。 待青年走远，迟愈转身，缓步走向“秩序圣殿”的大门。 她没有做任何遮掩，所以，在与守卫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十米左右时，对方一眼便注意到了她的靠近。 在看清她长相的瞬间，守卫们的态度从戒备转为了恭敬。 “王女殿下。”分成两列的六名守卫动作整齐地行了一礼。 迟愈轻一点头，没有任何停顿，也没去管领头那名守卫有着怎样复杂的表情，径直迈进了大殿之内。 如她所料，没人阻拦。 阿黛尔·克里斯虽然是贝利尔公爵培养的傀儡，但前者那高贵的身份做不得假。 莱顿国的统治者。 “秩序圣殿”的祭司。 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守卫们投鼠忌器。 即便对迟愈半夜进入圣殿的目的有所怀疑……他们也多半不会阻止，而是会“暗中”将情况汇报给奎尔特·贝利尔。 而这，正是迟愈一路上不对自己的行踪做出任何掩饰的原因。 ——行刺的机会已经为佛莱尔等人安排好了，至于能不能抓住、有没有把握……就要看他们的了。 迟愈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这所谓的“圣殿”。 周围的装饰风格意外的古朴。 整座大殿整体呈现出耀眼的金色，四面角落处，用于承重的石柱上缠满了金色的锁链，锁链之上，篆刻着数量繁多的古老咒文。 怎么感觉……像是在封印着什么？ 迟愈的心中瞬间划过了这么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她将【月女神的项链】摘下。 这件由梅尔塞塔斯转交给她的特殊物品，自进入圣殿起，就一直闪烁着不甚明显的莹白微光。 随着她一步步地靠近深处，项链散发出的光芒也越发明亮。 在道具的指引下，迟愈很快就找到了梅尔塞塔斯所说的祭坛。 由石头铸造而成的祭坛中央，一块弯月形状的印记清晰可见。 迟愈挑了下眉，看看祭坛，再看一眼手中同样是弯月形状的项链。 这个……不像是“规则之手”会有的东西啊？ 尽管她与那位传说中的第五柱主神仅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但在她看来，对方的象征物应该是锁链、权杖以及代表着王权的金色王冠才对…… 至于弯月……好像更符合艾尔尼娅的气质？ 毕竟是“月之恶魔”嘛。 “系统给出的备注也是‘月女神曾经的象征物’。”迟愈暗忖道，“别的不说，规则之手应该是个男神？” 不知道所谓的“月女神”与艾尔尼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迟愈按下内心的种种猜测，将【月女神的项链】放进了祭坛的缺口中。 严丝合缝。 二者重叠的瞬间。 虚幻的破碎声响起，仿佛银瓶乍破，又如冰晶碎裂。 弯月形状的吊坠内，原本柔和的光芒骤然绽放开来，变得如阳光一般耀眼灼目。 迟愈下意识地抬手遮眼，后退了半步。 余光之中所看到的一切，宛如夜幕降临，银月升起。 【月女神的项链】缓缓飘至半空，停留半秒之后，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入了迟愈的脑海。 迟愈一怔。 下一刻，她的脑海中陡然出现了一张地图。 这是……莱顿？ 迟愈在虚幻的地图上找到了名为“康斯”的地方，以及佛莱尔的故乡“西特林德郡”。 此外。 在康斯与西特林德之间的某个区域，一个被标记为红色的光点正缓慢闪烁着。 迟愈再次愣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来，梅尔塞塔斯将【月女神的项链】交给她时，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等成功激活了项链，想找到史莱姆商人应该不难。 这红点……该不会代表着史莱姆商人所在的位置吧？ 迟愈觉得有些荒谬……但又意外的非常合理。 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迟愈强行将发散的思绪收束回来，点开系统面板，重新查看了一下“月女神项链”的属性。 【特殊物品：？？？】 【物品属性：辅助，剧情物品（无法带出副本）。】 【级别评定：？？？】 【使用条件：？？？】 【特效1：银月华衣。】 【消耗100点灵力值，隐藏自身或他人的行踪（持续时间五分钟，且仅在夜晚起效）。】 【特效2：银月所在之处。】 【消耗500点灵力值，监察所有月光能够照耀到的区域（持续时间一分钟）。】 【特效3：银月女神的祝福。】 【消耗全部灵力值或体力值，将月女神的祝福注入武器之中，对敌方造成必杀一击（敌方位格越高，必杀的概率越低）。】 【备注：月女神赠予某位未知存在的项链，凝聚了祂大半的神力，以及最为诚挚的祝福与爱意。】 【——亲爱的（不可观测）大人，希望您能喜欢我的这份礼物……也希望，您能允许我永远，永远，永远地守护在您的身边。】 这个特效……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虽然迟愈已经习惯了开挂……但开到这个地步，真的不会被封号……不对，真的不会被系统制裁吗？ 当然，要说这个道具有多么超标也不尽然，毕竟真正称得上强力的特效就只有“月女神的祝福”一个，还有着诸多限制。 可问题是……她才刚到十级。 而这个道具的特效明显是奔着“神级”去的！ 该说不愧是一位天使留下的“后手”吗…… 恐怖，恐怖如斯。 第二百四十九章 王女的替身(14) 短暂的震惊过后，见过诸多大风大浪的迟愈很快冷静下来。 真要论起来，【艾尔尼娅的冠冕】其实要比这条项链更具实用性……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另外，许是“项链”的解封让公正女神的力量更进一步地渗透了进来，连带着让她这位“眷者”都得到了不小的好处。 比如，道具栏的解锁。 虽然道具和技能依然无法使用，但好歹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储物空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很实用的。 迟愈心中想道：“‘一击必杀’和隐藏物品的手段都有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一个趁手的武器……” 再然后，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干掉奎尔特·贝利尔！ 她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 漆黑的通道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贝利尔还没有过来……是在半路上被佛莱尔他们截住了？还是说，守卫没有及时通知到他，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 “总不会是没发现我遗留的线索吧……都做得那么明显了，应该不至于。” 这么想着，迟愈也没有留下来继续等待的意思。 现在她已经有了杀死奎尔特·贝利尔的方法，就不需要冒着身份败露的风险引诱对方外出，为佛莱尔和两位玩家创造刺杀的机会了。 等下次与贝利尔见面的时候……一切自然会被清算。 迟愈转身，刚走了没几步，因为换了一具身体而迟钝了不少的灵感突然有所触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回首望去。 但见。 原本空旷一片的祭坛上，无数金色的流光升腾而起，逐渐汇聚成了一道人影。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上的银白盔甲略显残破，挂在腰间的重剑看起来古朴而内敛，却莫名给人一种十分威严的感觉。 迟愈眉头轻皱。 原因无他，眼前这人……让她想起了“规则之手”。 在迟愈的注视下，男子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漂亮的金色瞳孔显露无疑。 “你是……此任祭司？” 看到迟愈的一刹那，男子那本有些呆板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迟愈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惊，迅速后退。 然而，男子的速度远超她的想象。 迟愈只感到一阵劲风袭来，再回神时，锋利的剑刃已然近在咫尺！ 即便死亡的阴影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降下，迟愈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慌乱。 她心念微动，脑海中，【月女神的项链】微微颤动了一下。 淡淡的，属于“月女神”的独特气息扩散开来，孱弱无比，却轻易挡住了男子的突袭！ 男子似是认出了这股气息的主人，当即后退两步，有些迟疑地道：“……你并非，恶魔眷者？” “当然。” 迟愈答道，“一定要说的话，我与您的立场一致。” 早在男子刚出现的时候，迟愈就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规则之手的眷者，曾被派遣至莱顿，带领后者赢得战争胜利的“英雄”。 ——亚林·莱恩哈特。 铠甲残破的“英雄”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望着迟愈：“你的身上，沾染了恶魔的气息。” “那是意外。”迟愈对答如流，“是公爵奎尔特·贝利尔的算计。” “奎尔特·贝利尔……” “他与现任祭司一样，都是恶魔的眷者。” 亚林·莱恩哈特缓缓点头：“近年来，莱顿似乎正在被恶魔的意志侵袭，就连供给神明的信仰之力都不如过去纯粹了……” 迟愈不假思索：“这些都是奎尔特·贝利尔的阴谋。” 不管是不是，都得是！ 能被称为“眷者”，就算这位“英雄”没有天使级别的战力，好歹也得是夏塔那个等级的吧？ 这样的强力打手，关键看起来还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必须想办法忽悠过来才行！ 亚林·莱恩哈特卡了一下：“……阴谋？” “没错！” 迟愈重重点头，“他很久之前就背叛了信仰，转而投向了恶魔的阵营。这么多年来，他苦心孤诣，就是为了成为莱顿真正的王，让恶魔的意志遍布整个莱顿！” “为此，他甚至利用秘术，暗中污染了莱顿的王女，也就是秩序圣殿的现任祭司。” “如今，莱顿已经变成了他的一言堂。我想要改变这一现状，但苦于实力不足……” 亚林轻声道：“你身上，有一道独特的气息，我很熟悉……却不知是谁。” 被打断的迟愈也不在意：“我不能告诉您我的身份与阵营……但我可以保证，我的目的是消灭盘踞在莱顿的恶魔。无论是您，还是您背后的那位神明……我们之间都没有任何冲突的地方。” 亚林沉默着，态度难明。 片刻后，他再度开口：“因为恶魔意志的侵袭，近年来我一直处于沉睡之中……对外界的境况仅有一些模糊的感应。” “若我没有猜错，两天前，神派遣了两位使者前来……” 迟愈点头：“我们已经建立起了非常深入且良好的合作关系。” “……” “英雄”再次沉默了。 半晌。 “自从二百六十三年前，卫国战争胜利，我便陷入了沉睡。” 亚林低声道，“我本以为，主动放弃了莱顿的那位魔主，不会也不可能再卷土重来，将莱顿再次纳入祂的版图。” “却不知……恶魔的心思，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诡异难测。” “数十年间，从不间断的侵袭与污染，让我的状态一再下滑……如今的我，早已不如从前那般强大，甚至连主动苏醒都难以做到。” “今日，若非你突然闯入……我可能会在沉睡中陨落也说不定。” ……不会吧，这么严重？ 那岂不是说，即便将你唤醒了，你也一点忙都帮不上？ 迟愈的表情有些古怪。 当然，即便没有这位眷者的帮助，有【月女神的项链】在手，她也有信心杀死奎尔特·贝利尔…… 但，怎么说呢…… 有种参加了活动却没拿到赠品的微妙感觉…… 似是察觉到了迟愈那有些复杂的情绪，亚林补充道：“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能够为你提供一定的帮助。” 第二百五十章 王女的替身(15) 亚林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没去在意迟愈那有些怀疑的眼神。 他自顾自地说道：“曾经统治着莱顿的恶魔，是一位极其强大的、被称为魔主的存在。即便你说的那位公爵并非眷者，只是祂在莱顿的代言人……也不是你可以轻易战胜的。” 话落。 一点金光在迟愈的眼前浮现，缓慢重组为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 迟愈心有所感，向前伸手。 匕首温顺地飘落在她掌心。 “这是圣殿的第一任祭司所用的仪式匕首。” 亚林说道，“危机时分，将它刺入胸口，你便能够获得足以与恶魔眷者抗衡的力量。” 刺入胸口？ 迟愈挑了下眉。 这个使用方法……是不是有点残暴？ 她刚想点开系统面板，看一眼黄金匕首的属性，面前的亚林·莱恩哈特却是眼神一动：“有人来了。” 迟愈还未来得及接话，对方便隐去了身形。 ……不是，你不是带领莱顿赢得战争胜利的英雄吗？不是规则之手的眷者吗？四舍五入不就是秩序圣殿的主人吗？ 现在有人来了……你跑什么？ 迟愈内心吐槽。 她深吸一口气，将黄金匕首收入刚解锁的道具栏，顺手理了理散落在胸前的鬓发。 身后，脚步声渐起。 “……王女殿下。” 骤然响起的男声轻缓而柔和，细细听来，却又夹杂着些许冷意，“您怎么在这里？” 迟愈回头，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身后的一众侍卫，以及站在最前方的奎尔特·贝利尔。 一丝不苟的正装、整齐柔顺的短发、冰冷淡漠的眼神……以及看似温柔实则冷厉的表情。 一切的一切，都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就好像，对面站着的并非人类，而是一条隐藏在暗中，随时可能暴起的毒蛇一般。 被那般危险的目光注视着，迟愈不慌不忙，甚至还有闲心思考——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真正的王女阿黛尔·克里斯，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回想着对方与自己对话时的状态，迟愈垂眸，声音轻柔地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我感受到了……感受到了神明的呼唤。” “祂对目前的现状很不满……有人，不，有某种力量，竟妄图阻碍祂掌控莱顿的脚步。” 此言一出，果然，贝利尔的关注点变了。 “是前日出现在圣殿的那两个神秘人？”他很快有所联想，“他们代表着另一位神明的意志……是所谓的神明眷者？” 很聪明嘛。 迟愈故作深沉，轻轻颔首。 贝利尔笑道：“可惜，那两个家伙实力很强，手段更是诡异。否则，我倒想尝试一下亲手杀死一位神明的眷者，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你这话……听起来变态得很。 不会是和那位传说中性格恶劣的魔主接触久了，以至于心理扭曲了吧？ 迟愈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两小步。 至于其他侍卫，早在迟愈提到“神明”二字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远处，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消息似的。 凭借着这段时间获悉的情报，迟愈勉强将贝利尔糊弄了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两人的对话中，完全没有出现过王城中那些昏迷的女仆和守卫。 不知是贝利尔对他们的安危全不在意，还是因为……阿黛尔·克里斯在接收神谕的时候，本就会伴随着种种异象的发生。 很快，两人谈话结束。 在贝利尔的邀请下，迟愈别无选择，只能与他共同乘坐马车，回归王城。 宽阔的街道上。 迟愈坐在马车的角落，状似无意地将目光投向窗外。 模糊的夜景迅速向后掠去，目之所及的一切，空旷而又死寂。 如果要对奎尔特·贝利尔发动突袭，眼下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时间上接近深夜，身为凡人的守卫们视野受限，精力也必然不如白天充沛。 空间位置上，他们目前所处的这条道路不算狭窄，但也仅能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而行，周边房屋、小巷不知凡几，是最方便打游击和巷战的地方。 即便突袭不成功，也能从容不迫、安全撤离。 天时地利皆占优势……佛莱尔和那两位玩家，会选择出手吗？ 他们……会相信我吗？ 正想着。 一片漆黑的视界中，隐约有火光一闪而逝。 原本跟在马车两侧的一名侍卫突然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迟愈反应极快，下意识就要向后仰倒，躲入视野盲区，以免被那位叫“狒狒”的玩家的无差别攻击波及。 然而，有人的反应比她更快。 贝利尔一把抓住迟愈的手臂，将她按倒在了车座之上。 “别抬头。” 沉稳的男声在她的头顶响起，“是那两个……神明眷者！” 失去了贝利尔的视野，狒狒没有任何的犹豫，转而将目标锁定在了守护在外侧的那些侍卫身上。 短短数秒的时间，惨叫声接连响起。 直到这个时候，位于前方的侍卫长才惊叫道：“敌袭！” “保护公爵大人与王女殿下！” “小心藏在黑暗中的敌人！” “扔掉火把！避免被对方定位！” 一道道命令下达。 警惕性不错，也很聪明果断，但很可惜……还是低估了现代科技的强大。 作为一个合格的狙击手，夜间行动时，不可能不配备热感应装置。 此时丢掉照明的火把……除了让己方队员全部变成瞎子以外，毫无作用。 如果没猜错的话…… 迟愈躲在马车的角落，心中想道。 那位明显擅长近战的女性玩家——猩猩，大概很快就要进场了。 如她所料。 砰！砰！砰！ 光源的丢失丝毫没有限制狒狒的发挥，接连传来的枪声反而更加密集。 与此同时。 侍卫长的惊呼声再次响起：“拦住她！” 下一秒。 某个庞然大物蓦地撞在了马车之上！ 木质的车窗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摧残，连一秒都没有撑到便英勇就义。 紧接着，一道穿着纯黑夹克外套、同色皮质短裤的少女自缺口中探出头来，一张清秀的面孔上，缓缓勾勒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抓到你了。” 她伸出空闲的左手，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嘴角轻扬道：“砰！” 第二百五十一章 王女的替身(16) 由气流组成的子弹旋转着向前突进！ 此刻，猩猩与贝利尔之间仅仅相隔了不到两米，说是脸贴脸都不为过。别说猩猩是个老玩家，即便站在这里的是个刚进游戏的新手，只要心理素质过硬，就几乎没有打偏的可能。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贝利尔根本来不及反应。 猩猩打出的空气弹毫无悬念地钻入了贝利尔的额头。 刹那，血花四溅！ 迟愈瞳孔微缩。 解决掉了？ ……不，没那么简单！ 在她的视野中，受伤倒下的奎尔特·贝利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风化。 这是……幻象！ 迟愈当机立断，高声喊道：“贝利尔先生！” 一声惊呼，让眼神稍有些恍惚的猩猩猛地清醒过来。 看见端坐在原位的奎尔特·贝利尔，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愧是恶魔的属下……真是难杀。” “看来不用一些特殊手段是不行了……” ……这种事情一定要说出来吗！没听过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至理名言吗！ 充分发挥自己的身份优势，躲在贝利尔身后的迟愈心中疯狂吐槽。 见猩猩的眸中亮起了一抹熟悉的金色，迟愈非常“尽职尽责”地提醒道：“贝利尔先生小心！他们是规则的眷者！” 话刚说到一半。 规则的力量降下，将迟愈和贝利尔全部定在了原地！ 猩猩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重剑，外形古朴而残破，除了稍微虚幻了一些，其他特征与迟愈曾见过的“英雄”亚林·莱恩哈特的佩剑几乎完全一致。 重剑出现的瞬间，猩猩原本轻松的表情迅速转为凝重。 她紧咬着牙，仿佛承受着千钧重的压力一般，低声怒喝道：“去！” 漆黑的剑身之上，刺眼的金光一闪而灭！ 下一秒，重剑化作流光，带着雷霆之势，刺向了奎尔特·贝利尔的胸口！ 迟愈的脑海中，弯月形状的项链一颤，好像下一秒就要漾出银白的光华，护在迟愈的身前。 迟愈眼神微动，强行控制住了想要自主激发的【月女神的项链】。 她注意到了……哪怕面对的是致命的威胁，奎尔特·贝利尔的脸上依旧没有露出慌乱的表情！ 这代表……也许，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还有化解攻击的手段？ 再次利用幻象？ 可规则的力量明显对类似的技能有所克制，看那把重剑的气势，也不像是轻易能够挡住的……在迟愈见过的诸多道具中，也许只有艾尔尼娅操纵的【冠冕】能够与其抗衡！ 换句话来说，猩猩的这次攻击，强度已经无限接近于位格掉落后的艾尔尼娅所能发出的最强一击了！ 如果这样，奎尔特·贝利尔依然能够接下……那在这个副本中，还存在能够杀死他的力量吗？ ……不行！ 不管他能否接下，都不能坐以待毙！ 心念一动，一把黄金的匕首凭空出现在了迟愈的掌心！ 【特殊物品：仪式金匕。】 【物品属性：武器，剧情物品（无法带出副本）。】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无。】 【特效：将匕首刺入胸口，消耗50%的生命值，以血肉为祭，获得神明力量的加持。】 【备注：深夜之后是黎明。】 【漆黑的夜色，终将被破晓的微光所驱散。】 迟愈没有使用【仪式金匕】的特效，而是迅速将灵力值灌入匕首之中，触动了隐藏在脑海深处的【月女神的项链】。 特效：银月女神的祝福。 消耗全部灵力值或体力值，将月女神的祝福注入武器之中，对敌方造成必杀一击！ 咔、咔、咔…… 随着“祝福”的注入，金色的匕首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破碎声。 另一边。 虚幻而残破的重剑即将刺入奎尔特·贝利尔胸口的刹那。 一只漆黑、巨大的手掌陡然从地面钻出，一把抓住了重剑的剑锋！ 那只手掌仿佛是由世界上最为邪恶的恶念所组成，让人只看一眼，就会有无数悲观、愤怒、痛苦、绝望的情绪自内心升起。 在看到手掌的那一刻，迟愈只觉得脑袋一痛，无数记忆纷涌而出。 与记忆一同涌现的，还有一个名字。 恶魇魔主——格尔萨斯！ “啊！！” 一声尖叫响起。 迟愈强撑着抬起头，却见，本就因为强行驱动重剑而疲惫不已的猩猩，此刻更是如遭重击，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见此情景，奎尔特·贝利尔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去死吧。” 他轻声笑道，“神明眷者。” 虚幻的重剑像是被同化了一般，原本暗金的颜色迅速朝着深黑转变。紧接着，重剑破碎，化作无数黑色的晶体，融入了下方的巨大手掌之中。 下一瞬。 黑色的、污秽的链条自手掌中心抬起，如一条条吐着信子的细长毒蛇，凶猛而迅捷地袭向因遭受精神冲击而呆愣在原地的猩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叮叮！ 毒蛇一般的黑色链条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之上！ 奎尔特·贝利尔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不等他再有所动作，车窗下方猛地伸出一只明显属于女性的手臂，将迷糊中的猩猩扯了下去！ 奎尔特·贝利尔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起来，对外面的侍卫们下令道：“追！” 机会！ 迟愈一边消耗等量生命值，为遁逃中的佛莱尔和猩猩施加上【银月华衣】的特效，一边手持注满灵力值的【仪式金匕】，一刀刺向奎尔特·贝利尔的后心！ 就在此刻！ 之前的漆黑手掌突地挡在了迟愈与贝利尔的中间！ 迟愈心中轻“啧”一声，恰好此时马车颠簸了一下，借着车厢那不甚明显的晃动，她轻呼一声，扑倒在侧。 在身体的遮掩下，将【仪式金匕】重新收入道具栏中。 “王女殿下！” 奎尔特·贝利尔立即转身望来，伸手将迟愈扶起，“您没事吧？” 迟愈缓缓摇头：“我没事……那三个刺客呢？” “殿下放心，他们逃不掉的。” 贝利尔声音温和，语气却刺骨如冰，“我会马上派人搜查，就算将整个康斯都翻一个遍，我也一定会将他们找出来……处以极刑。” 第二百五十二章 王女的替身(17) 玩家与佛莱尔精心准备的刺杀行动，失败了。 经此一役，迟愈也意识到了……身为幕后主使的奎尔特·贝利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加难以对付。 迟愈坐在床上，望着紧闭的大门发呆。 “银月女神的祝福”虽强，奎尔特·贝利尔召唤出的那只漆黑手掌却也不弱，“消耗全部灵力值或体力值”的限制条件，注定了她即便状态全满，也最多只有两次机会。 就算能对漆黑手掌造成致命一击，可谁知它有没有类似于再生的技能？ 最好的方法还是让猩猩等人牵制住漆黑手掌，然后自己伺机偷袭……其实之前就是个非常好的时机，但很可惜，彼时的迟愈低估了漆黑手掌的实力。 “想要杀死奎尔特·贝利尔，就必须先想办法压制漆黑手掌。” “而想要压制它，一个足够强力的道具或者技能必不可少……” 猩猩先前召唤出的那把重剑算一个，但不清楚还能不能用第二次。 如果不行的话…… 迟愈想起了【仪式金匕】的特效。 “看来，还是得和佛莱尔他们再谈一谈……” 不过，不是现在。 在那之前，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迟愈看了眼刚恢复了几十点的灵力值，果断拉开被子、躺平睡觉。 …… 两个小时之后。 灵力值回满，精神上的疲惫也因这一场小睡一扫而空。 迟愈消耗100点灵力值，发动【银月华衣】的特效，在门外女仆们一句句“怎么回事”、“见鬼了”的惊恐声中将她们全部打晕，并喂上迷幻粉。 许是因为处刑时间将近，城堡内的防卫力量增加了一倍不止。 若是放在昨晚，这样的安排可能还会对迟愈造成一定的困扰，但有了【月女神的项链】之后……面对守卫们的巡查，迟愈都懒得躲的。 一路无惊无险，宛如饭后散步一般悠闲地逛到了城外。 借助“银月所在之处”的特效，她轻易便知道了佛莱尔等人藏身的地点。 另外，在她眼前展开的那幅虚幻地图之上，除了代表她本人的绿色光点，以及标注为“目的地”的红色光标以外，四周还有数量众多，且在不断移动的亮黄色光点。 迟愈猜测，这些应该都是奎尔特·贝利尔派出的，用于寻找佛莱尔等一众“神使”的卫兵。 “看这些卫兵的行动轨迹，佛莱尔他们隐藏得似乎还挺完美……” “不知道当我径直走到目标地点，敲开他们的房门时……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迟愈有些恶劣地想道。 …… 同一时间。 一间独栋别墅内。 佛莱尔正坐在沙发上，给一旁的猩猩包扎伤口。 猩猩一边疼得龇牙，一边嘴硬道：“真的就差了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能用【裁定】干掉他了！” “结果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丑兮兮的爪子，大爷的，强的离谱！” “【裁定】可是系统特别赋予我们‘神使’的外挂，只能使用一次不说，还要消耗整整1000点灵力值！” “再加上我当时使用的武器还是一位神明眷者的佩剑……几大因素叠加起来，杀一个常规副本的最终boss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就这！都被挡下了！” 猩猩用完好无损的右手狠狠拍了下沙发的扶手，“他二大爷的，简直欺人太甚！” “说那什么贝利尔不是恶魔眷者？谁信啊！” “说他是个高位恶魔我都信！” 佛莱尔抬头看她一眼：“别那么大声，天很晚了，会吵到邻居休息的。” 猩猩有些不情愿地嘀咕一声，倒是没有反驳。 安静了不到两秒，她再次开口道：“现在【裁定】没有了……我们该怎么办？” 她将音量放轻了不少，“决胜技我和狒狒的手里倒是还有，但强度……肯定是比不过【裁定】的。” “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奎尔特·贝利尔的阴谋是杀掉假王女，藏起真王女，然后自己登顶……以他在莱顿的威望，明天将假王女处决以后，一切就该尘埃落定了！” “也就是说，明天的处刑现场，很可能是我们杀死贝利尔的最后机会！” 总是表现得没心没肺的猩猩难得露出了一抹担忧之色。 她望向佛莱尔：“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佛莱尔缠绷带的动作顿了下，然后轻轻摇头。 虽然早有预料，猩猩还是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窗边，负责警戒的狒狒也忍不住转头道：“那我们不是完蛋了？” 佛莱尔想了想：“也不用这么悲观。” “！”猩猩眼睛一亮。 不等她询问，佛莱尔就慢吞吞地继续道：“之前那个假王女不是说，如果我们要杀奎尔特·贝利尔，她可以与我们合作吗？” “……她？” 猩猩兴奋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她被贝利尔囚禁了那么多年，要是真有什么手段，你觉得贝利尔还能活到今天？” “那可不一定。”佛莱尔轻声道。 被囚禁了十几年的……真的是他们见过的那个“假王女”吗？ 真王女从未离开过康斯，自幼时起就被奎尔特·贝利尔囚禁的假王女同样也不可能去过西特林德郡。 既如此……那人为何会知道黛娜的事情？ 她……不会和这两个家伙一样，是所谓的“外来者”吧？ 佛莱尔眼神闪烁。 “嗷，好痛！”猩猩突然叫道，“轻一点！轻一点啊！” 佛莱尔猛地回神，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走神了。” 猩猩眸中含泪，满眼控诉地望着她：“……你故意的？因为我反驳你？” “怎么可能？”佛莱尔失笑，“你想多了。” 她将纱布剪开，然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还好受伤的是左手，对日常生活没太大影响，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活动自如了。” 哪用得了几天啊，最多二十四个小时就能愈合，玩家的身体还是很方便的。 猩猩腹诽。 当然，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在npc面前说了……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猩猩晃了晃被绑成一根棒槌的手臂，旧话重提道：“所以呢，马上就要举行处决仪式了，我们怎么办？” 第二百五十三章 王女的替身(18) 猩猩回想着佛莱尔之前的话：“就算要和假王女合作，现在我们连她的面都见不到，总不能直接在刑场上大声密谋吧？” “处刑的时间将近，再加上之前的刺杀，王城内部的守卫力量绝对空前的强大，更别提奎尔特·贝利尔的人还在四处巡查。” “这种情况下，我们几乎不可能像昨晚那样潜入进去。” “至于你的医生身份……今早刚进行过一次检查，再想混进去可能要等王女召见了。” 说到这里，猩猩突发奇想道，“你说，假王女会不会有心有灵犀的技能？只要我们在这念叨的多了，她就能听到什么的……” “别傻了。” 狒狒刚要嘲笑一句，耳边却响起了清晰的敲门声。 在场三人具是一怔。 互相对视一眼，猩猩张了张嘴：“……不是吧？” 现在都凌晨了……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点上门拜访的吧？ 除非……王女真的派人来了！ 至于贝利尔的人找上门来的可能性……不大，要是那群侍卫，大概率没这么有礼貌。 不过，保险起见，猩猩和狒狒这两个奇装异服，且曾在侍卫们面前露过脸的玩家还是藏了起来。 佛莱尔两步上前，打开房门。 她还没看清门外站着的是谁，一道身影便闪了进来。 看着对方兜帽下的一缕缕黑发，佛莱尔的心中陡然浮现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 她“砰”的一声关上门，刚想说话，却听到那人轻声道：“你们的落脚点竟然在这。” 没去管佛莱尔以及远处悄悄冒头的两位玩家那有些惊讶的表情，迟愈摘下兜帽、环顾四周，“这么长时间过去，贝利尔的人一直没有搜查这里的想法……这栋别墅的主人来历很大？” ……还真是她！ 佛莱尔都服了。 这家伙……不是说自己是被贝利尔公爵囚禁起来的替身吗？ 这半夜一个人乱跑的行为作风……哪里有一点替身的样子？ 你这么厉害，还找我们合作干嘛？ 直接潜入奎尔特·贝利尔的住处把他杀了不就行了！ “这里是海伦医生的住处。”想归想，佛莱尔还是如实回答道，“我的老师与她是旧识，也是凭借着这层关系，我才能以莱斯特医生的身份进入王城。” 这样。 迟愈很快将这个话题扔到了一边：“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贝利尔的实力，大家今晚都看到了。” “猩猩最后用出的……魔法，威力不弱，可即便如此，依然被他轻松挡下了。” “所以，要杀死贝利尔，必须想办法先解决掉那只黑色的手掌。” 佛莱尔与从藏身处走出来的两位玩家纷纷点头。 猩猩叹气道：“我那发技能何止是不弱……那已经是目前我们三人手中的最强底牌了。” “说实话，在用出来的时候，我根本没考虑过不能建功的可能性。” “现在想想……我应该更谨慎一点的，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果然，那种级别的技能，即便他们也很难在用出来第二次。 迟愈早有预料，因此也不算太过失望。 看她的表情，佛莱尔有些不确定地道：“你……有解决恶魔之手的方法？”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一丝难以置信。 但想想眼前这位假王女的身份，再想想人家能顶着那张显眼的脸，从防卫严密的王城一路畅通无阻，且精准无比地来到这里…… 有点特殊手段什么的……似乎也挺合理的？ 也许她和猩猩、狒狒一样，也是一位神使呢？ 在猩猩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迟愈回答道：“不算解决，只能说，也许能牵制住对方一段时间。” “那也行啊！” 猩猩激动道，“决胜技少，但小技能我和狒狒还是有几个的，实在不行就上重狙！” “我就不信一发巴雷特下去，那个贝利尔还有活路！” 一发不行，那就两发！ 两发不行……那贝利尔也太难杀了。 干脆放弃这条主线任务算了。 迟愈点头：“那计划就先这么定下，行动时间的话……” 她看向狒狒，“你密切关注刑场的动静，我一旦发动，你们就立刻跟上。” “没问题。” 狒狒肯定道，“交给我吧。” “我战斗直觉不算敏锐，如果让我来把握出手的时机我可能还会有些忐忑，有些犯怂……但我有一个优点，足够认真，也足够听话！我实力不强，也不聪明，但我一定会努力的！努力不当那个拖队友后腿的家伙……” 在场的三名女生非常默契地忽略了他的碎碎念。 迟愈来了一趟，与佛莱尔等人定下了一个极其简单的计划。 当然，在他们看来，计划这种东西本就是越简单越好。 ——越简单，代表环节越少，出错的可能性自然也就越小。 迟愈与佛莱尔三人打过招呼，重新戴上兜帽，轻车熟路地返回了王城。 她先是回房间看了一眼。 自己留在门缝中的头发还在。 这代表，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没人推开过房门。 松了口气的同时，迟愈心中也越发觉得古怪。 王女再怎么是个傀儡，好歹在明面上也是莱顿的掌权者，更是神明钦定的圣殿祭司。 如此珍贵的身份……那些侍卫不好好保护也就算了，怎么反倒有种避之如蛇蝎的感觉？ 他们知道王女其实是恶魔的代言人……觉得保护王女就等同于是背弃了自己的信仰，所以才会消极怠工？ 就连靠近王女，都害怕会被恶魔的力量同化、污染……这个意思？ 能被选拔为王城守卫，说明他们一定是贝利尔的手下。 是手下，而非心腹。 他们有九成……不，99.99%的可能性，不清楚贝利尔的真实面目。 也就是说……莱顿的大部分人，都还是信仰着“规则”的。 这一点，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迟愈一边想着，一边绕过房间，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在休息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前往地下室。 将真假王女的身份……对调回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王女的替身(19) 阴暗的地下室内。 时隔一天，再次行走其中，除了能感觉到无尽的压抑气息以外，迟愈的眼前，还有一幅幅陈旧而单调的画面浮现。 迟愈没有多看，迅速将它们全部驱散。 哒哒哒。 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周围寂静环境的衬托下，显得那样的震耳欲聋。 随即，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 被绑在房间中央的女孩似是刚从梦中惊醒，深紫色的双瞳染上了一丝茫然，冲淡了原有的高贵与神秘。 看清眼前人的长相之后，阿黛尔·克里斯笑了：“又是你？” “我还以为，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带我去火刑现场的侍卫。” “没想到是你。” 迟愈没有浪费时间在寒暄上。 她走到阿黛尔的面前，捞起散落在地的锁链，仔细端详了片刻。 阿黛尔歪了下头，有些好奇她的举动，但非常有眼色地没有开口询问。 锁链是由精铁打造的，拿在手上沉重无比。 至于数量……四肢加上腰部，足足五条锁链，牢牢的将看起来就很柔弱的“王女殿下”锁在了原地。 动弹不得。 看着那些几乎与她手腕一样粗细的锁链，迟愈陷入了沉思。 她在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之前，原主逃出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完好无损地从自己身上弄下来，又是怎么原封不动地转移到真王女身上去的？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迟愈将锁链放下，转而对阿黛尔道：“手给我。” 阿黛尔怔了怔，但还是下意识地将右手伸向迟愈。 迟愈一把抓住她手腕上的锁链，刚想从道具栏中取出【仪式金匕】，却听得“咔哒”一声。 扣在阿黛尔腕上的金属手环……自动断开了。 并非是被利器切断，而像是……被钥匙打开的。 迟愈：“……” 阿黛尔：“……” 接触到迟愈那有些怀疑的目光，阿黛尔瞬间明悟了什么。 “不、不是……你听我解释！”她用力扯了扯自己左手腕上的锁链，满脸无辜地望着迟愈，“……是完好的！” “我没有暗中和贝利尔达成一致，这两天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 “准确来说，除了你和每天来送饭的女仆之外，我没有见过任何人。” 阿黛尔声音低沉，语速却是极快，“你既然已经发现了异常，如果这里是用来诱捕你的陷阱……现在就应该启动了，不是吗？” 听着她这一大串的自我辩白，迟愈一时无言。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紧张什么……不打自招？ “你很没有安全感？”迟愈精准地将第二条锁链摸到手里，“放心，我没有怀疑你。” 阿黛尔犹豫半秒，突然轻叹一声，笑道：“任谁被当作傀儡一般精心培养十年，都会变得和我一样敏感的。” “我即使贵为王女，在面对奎尔特·贝利尔时，仍会时不时地感到恐惧。” “因为我们的身份不对等。” “当你的身边，有一个人能轻易决定你命运的时候……你也能在与他的日常相处中，逐渐学会如何谨慎而小心的活着。” “我……” 我很讨厌这样的生活。 但，常年的谨小慎微……让我甚至连“讨厌”这两个字，都不敢当众说出口。 迟愈沉默着，将锁链全部解开。 阿黛尔全程注视着她的行动，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强行压下了内心的那一丝奢望。 迟愈拿着锁链，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见阿黛尔依然端坐，她淡淡道：“让一让，你占我位置了。” “？” 阿黛尔满脸的迷茫。 茫然之中……又带着些许希冀：“你、你说什么？” “你想离开这里吗？”迟愈不答反问。 阿黛尔双唇翕动。 尽管难以置信，但她还是迅速答道：“想！” 她的声音颤抖着，语气却坚定异常，“可是，你一旦放我离开，火刑日……要怎么办？” “这就不用你费心了。” 迟愈表情认真，“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在火刑日结束之前，扮演好王女的身份。” “我会的！” 阿黛尔先是用力点头，然后有些古怪地道，“……扮演？” 我本来就是王女啊，为什么要用“扮演”这个词？ 迟愈懒得跟她咬文嚼字。 直到被迟愈赶到地下室的门口，阿黛尔的脸上依然带着些许忐忑，些许的不敢相信。 她站在黑暗之中，转头回望。 此时，迟愈已经将锁链全部锁在了自己身上。 换回了破旧长裙的女孩长发披肩，深紫色的眼眸明亮且淡然，明明是同样的姿势，却莫名比她多了一分恣意与闲适。 相较于从前的伊芙·克莱尔，更是少了一分怨愤，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洒脱。 是因为，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吗？ 阿黛尔想不明白。 在门口伫立良久，她还是忍不住，往回走了几步：“伊芙小姐？” 迟愈抬眸：“嗯？” 片刻的沉默之后，阿黛尔突然笑道：“你好像……变了很多。” 迟愈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些，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为了避免被对方发现端倪，她低垂眼眸、声音低沉地道：“人总是会变的。” “嗯，在我看来，你身上发生的都是些很好的变化！” 阿黛尔的笑容单纯且明艳，“我知道，现在的我没有资格说这些……但如果我可以做决定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成为我的替身。” “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 “没有谁是一辈子都要为他人而活的。” “伊芙小姐……我明白，明白你心中的怒，心中的恨，因为从前的我也是这样。” “不同的是，我妥协了，认命了。” “但你没有。” “一直都没有。” 阿黛尔顿了顿，笑容中藏着些许悲伤，“我很敬佩你，也很羡慕你。” “所以。” 她低声道，“你一定要活下来。” “……我会的。”迟愈同样低声回答道。 “恶魔的力量很危险。”阿黛尔又道，“你与恶魔有过交易，是吗？” 迟愈不语。 阿黛尔也不在意：“贝利尔很强，想要打败他，你必须要借用他人的力量。” “而我想说的是，这个人……一定不能是那位恶魇魔主。”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王女的替身(20) “为什么？” 迟愈问道。 “因为祂的力量非常可怕。”阿黛尔严肃道，“与恶魔做交易……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迟愈面无表情。 人家都叫“恶魔”了，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啊。 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若非如此，我也不用绕一个大圈子，又是激活【月女神的项链】，又是与英雄亚林·莱恩哈特达成一致，就只为了找到杀死奎尔特·贝利尔的方法……当初直接答应魔主，与祂做交易不好吗？ 迟愈道：“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与恶魔做了交易？” “这不是很明显吗？”阿黛尔答道，“从前的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可现在……你不仅能逃出地牢，还能随时调换你我的身份，甚至……有信心杀掉奎尔特·贝利尔。” “当然，更直接的理由是……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气息。” “那种气息，是恶魔所独有的。” “所以我才会断定，就在最近……或者说，就在今天，你曾与一位高位恶魔碰过面。” 迟愈愣了一下：“今天？” “没错。那股气息很浓郁，间隔时间太长的话，无法给我如此清晰的感受。” 迟愈沉思数秒：“……是不是因为奎尔特·贝利尔？” “不是。” 阿黛尔很果断地摇摇头，“虽然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他获得了恶魔的眷顾……但从本质上来说，他还是一个普通人。” 换句话来说就是，与他的接触不会让迟愈身上留下属于恶魔的气息。 见迟愈重又陷入了沉思，阿黛尔担忧道：“总之，你一定要小心……我无法帮到你什么，但我有预感。” 她扬起笑容，用十分笃定的语气道，“无论你有着怎样的计划……都一定能成功！” 迟愈暂时将心中的种种猜测扔到一边，半开玩笑地道：“这是圣殿祭司的预言吗？” “不。” 阿黛尔笑得灿烂，“这是来自圣殿祭司的祝福！” …… 阿黛尔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顺手给她加了个“隐身”buff的迟愈彻底放下心来。 倒不是觉得阿黛尔·克里斯绝对不会背叛……就算她出去之后转头就将自己与恶魔有所勾结一事告诉了奎尔特·贝利尔也没关系。 无论如何，贝利尔都不可能现在杀了她。 这就足够了。 不过，阿黛尔临走前的那段话，倒是让迟愈稍微有些在意。 “我今天曾与一位高位恶魔碰过面……”迟愈皱着眉头，开始回忆。 若是不算那些可以看作大众npc的守卫和女仆，最近二十四个小时，她见过的人其实不多。 佛莱尔、贝利尔、阿黛尔、猩猩狒狒两位玩家，以及不知道算不算人的亚林·莱恩哈特……就这些。 这些人无论哪一个，都不像是所谓的“高位恶魔”。 “是阿黛尔的感觉出错了？还是……” 迟愈眉头紧锁，“我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 反正距离天亮还早，迟愈索性开始逐一分析这些人做成“高位恶魔”的可能性。 两位玩家首先排除。 恶魔就算再擅长蛊惑人心，也不至于能把有系统保驾护航的玩家腐蚀掉。 阿黛尔……可能性也不大。 如果她是高位恶魔，完全没必要把这个信息告诉迟愈。 阿黛尔没问题的话，经过她认证的贝利尔大概率与“高位恶魔”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佛莱尔和亚林·莱恩哈特了。 一位是“神使”。 一位是神明的眷者。 都是“规则”眼皮子底下的心腹……没理由，也几乎不可能叛变吧？ 迟愈觉得自己似乎一头撞进了死胡同里。 “正向理不清的话，不如试试看从结果逆推原因……” 迟愈心中忖道，“高位恶魔与我接触，应该是想要通过我达成某种目的，或是像阿黛尔说的那样，完成某项交易。” 严格来说，她与佛莱尔和莱恩哈特都有过交易。 而且，交易的内容都是针对“恶魔”的。 佛莱尔，是当初迟愈主动提出的——如果她的目标是杀死奎尔特·贝利尔，那她们之间就存在合作的基础。 至于亚林·莱恩哈特……因为沉眠太久力量流失严重，所以给了她【仪式金匕】，算是为她提供了一种消灭贝利尔的手段。 ……等等。 迟愈右手握拳，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 如果她没有记错，亚林·莱恩哈特在与她对话的那段时间，全程都没有提过一句自己的想法与目的。 只因为迟愈说，奎尔特·贝利尔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他就送了【仪式金匕】过来…… 自始至终，他唯一要求迟愈做的一件事是……“将匕首刺入胸口”。 这几乎等同于是“献祭”的做法，除了能让我获得足以与恶魔眷者抗衡的实力以外……还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迟愈不知道。 但她清楚一点。 那位“英雄”……很可能有问题！ “按照我和佛莱尔此前的推测，规则与恶魇魔主之间的争锋，最后是规则落入了下风，所以才会‘召唤’玩家前来，赐予他们和佛莱尔神使的身份。” 迟愈心念电转，“若真如此……为何规则不直接唤醒自己的眷者？” “是因为不想吗？” “亚林·莱恩哈特说他这些年来饱受恶魔意志的侵袭与污染……也许不是假话！” 而夏塔在很久以前就提到过……恶魔最擅长的就是污染与蛊惑！ 祂们对自己的信徒，有着超乎想象的掌控力！ 亚林·莱恩哈特……还是从前那位信仰着规则的“英雄”吗？ 他将【仪式金匕】交给我……目的又是什么？ 迟愈将黄金的匕首握在手中。 眼前浮现出了系统的备注。 【深夜之后是黎明。】 【漆黑的夜色，终将被破晓的微光所驱散。】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如此“根正苗红”的两句话，此刻在迟愈看来……竟有种莫名的讽刺。 仿佛有人伏在她的耳畔，正嘲讽地笑着。 第二百五十六章 王女的替身(21) “伊芙，伊芙！快过来！” 男人有些不耐的声音传来，“过来拜见公爵大人！” 他的语气随即变得谄媚：“贝利尔公爵大人，这就是我的女儿，伊芙·克莱尔。” “……很像。” 女孩听到有人如此说道。 她紧紧咬着下唇，带着些迟疑，带着些不安与恐惧。 她抬起眼眸，视线刚一触及那道身躯挺拔、衣着华贵的身影，就仿佛触电一般迅速低下头去。 即便此刻的她尚且年幼，也知道……对面那是十足的大人物。 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决定她生死存亡的大人物。 “公爵大人，您刚刚说的交易……”女孩的身边，男子急不可耐地问道，“只要把伊芙带来给您，您就能给我一万金镑……是真的吗？” “当然。” 贝利尔语带笑意，“你现在就可以去和我的秘书商讨交易的细节了。” “谢谢！谢谢您！公爵大人！” “愿您永远生活在规则的庇佑之下！” 男人闻言，甚至连一秒都没有犹豫，瞬间放开了女孩的手。 看着男人迅速远去的背影，女孩的双唇颤抖着：“父亲……” 她没有大喊出声，因为她明白。 无论她说什么……那个男人都不会为她停留。 女孩将视线收回，脸上写满了悲伤与落寞。 这一刻。 一只白皙、修长，一看就知道保养良好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女孩怔了怔，怯懦的目光顺着那只漂亮的右手攀爬而上，直至将对面那张英俊而温柔的面孔纳入眼底。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惧怕，却很快被强行压下。 女孩犹豫着：“公爵大人？” “我的名字是奎尔特·贝利尔，你可以称呼我贝利尔公爵，或是贝利尔先生。” 女孩沉默着：“您……是我的买主吗？” 她刚刚听到了。 对面这位显赫的贵族老爷给了父亲一万金镑，而交换的条件……是她。 贝利尔笑了：“可以这么说。” “我……”女孩嗫嚅着，“我做饭不好吃，家务活干得也不是很麻利。我……我不值那么多钱。” “在我看来，你值得。” 贝利尔将手往前递了递，“走吧，我带你去新的住处。” 女孩很害怕。 害怕与陌生的“大人物”接触。 更怕……大人物因自己的不配合而生气。 她发着抖，将自己的左手放入了对方的掌心。 她的手脏兮兮的，在那只白皙手掌的衬托下显得碍眼无比，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羞耻与担忧。 女孩下意识想要将手缩回去，却蓦地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拉力。 她踉跄着向前走了半步，忽然闷哼一声。 贝利尔顿住脚步，低头望来。 只见，女孩裸露在外的纤瘦手臂上，正横亘着大片大片的红肿与淤青。 贝利尔的表情变换了一下，随即，温柔的笑了笑。 他抓住女孩的手微微放松，脚步也慢了下来。 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空旷的街道上缓步前行。 “你放心。” 半晌，贝利尔的声音响起，“从此以后，你不用再做粗活，也不会再被人鞭打。” 女孩眼睫轻颤，没有感到开心……只有无尽的紧张与忐忑。 她轻声说道：“那我要做些什么呢？” “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要为我献上生命。” 女孩愣住了。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生命”这个词实在太过深奥，也太过沉重。 她本能地想要抗拒，却也明白……她无法反抗眼前这位“公爵大人”。 就像她无法反抗自己的父亲一样。 犹豫了数秒，女孩还是开口道：“公爵大人，我……我不想死。” “很遗憾。” 从那道柔和的男声中，女孩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是你注定要完成的使命。”他如此说道，“是我为你写下的……光荣使命。” …… 清晰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迟愈缓缓从黑暗中苏醒。 “伊芙。” 熟悉的温和嗓音，让刚经历过一场回忆的她心中一凛。 她抬起眼眸，借着周围昏暗的光线，看向远处那位慢步走来的年轻男子。 他的身形依然挺拔，依然穿着华丽、繁复的服饰。 一如当年。 奎尔特·贝利尔在迟愈面前站定，绅士十足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准备好了吗，伊芙？” 他笑道，“该是你完成使命的时刻了。” 有侍卫鱼贯而来，为迟愈一点点解开身上的束缚。 迟愈微微垂眸，将自己的左手搭在了男子的掌心。 贝利尔满意地笑了笑。 放心吧，伊芙·克莱尔。 如墨一般的黑暗中，迟愈神色冷漠。 没有人能决定我们的命运。 神也不可以。 …… 此时此刻。 秩序圣殿外。 广场。 人山人海。 佛莱尔和猩猩藏身在人群中，密切关注着广场中心的动静。 监视了一会，猩猩突然小声道：“那些神官，好烦。” “……嗯？”佛莱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觉得吗？” 猩猩语带不满，“一直在那宣扬什么神明，什么天意……却连统治着他们的究竟是否是自己信仰的神明都分不清。” “说到底，他们的信仰根本就不纯粹。” “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帮助他们解决问题而已。” “你信不信，就算今天贝利尔亮出自己恶魔使徒的身份，站在这里，只要他能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些人依然会将他奉为精神领袖？” 她虽然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她不讨厌神佛，也不讨厌将它们当作精神寄托的人们。 她讨厌的是愚昧，是盲目，是这群连自己信仰的是谁都无法分辨，却还妄想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降下怜悯的乌合之众。 佛莱尔愣住了。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表情复杂地道：“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只要对自己有利就好，至于自己是否借用了恶魔的力量……很重要吗？” 佛莱尔叹息一声，“不过，也不用这么苛责他们，毕竟他们不是决策者。” “就像你说的那样……他们连统治着自己的究竟还是不是曾经信仰的神明都不知道，又怎能奢求他们做出正确的决定？” 猩猩仔细思考了一会：“……也是。” 如今的莱顿，其实就是一个大号的“信息茧房”。 民众们不知真相，麻木的活在奎尔特·贝利尔为他们编织出的牢笼里，被蒙蔽了双眼，束缚了四肢……只能盲目的为他人冲锋、呐喊。 这不是他们的错。 所有的罪责，都要归在奎尔特·贝利尔的身上。 而他们要做的，正是打破这座错误的茧房。 拨乱反正。 让一切，重回正轨！ 给自己加了段戏，猩猩觉得自己的干劲都充足了起来。 “当心。”就在这时，佛莱尔低声提醒道，“目标……要登场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王女的替身(22) 迟愈被人绑住双手，带到了堆满柴薪的刑场。 她站在高台之上，极目远眺。 前来观刑的民众将整个广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粗略估计，数量不下于两千。 那些面孔上，有兴奋，有厌恶，有愤怒，有不安……种种情绪，复杂无比。 迟愈一扫而过，没有在人群中发现佛莱尔与那两位玩家的踪迹。 她暗暗点头。 藏得倒是挺好。 另一边。 有神官站在高处，声嘶力竭地控诉“王女”的罪行。 “三百年前，云境之国向我国发起了战争，面对我们的祈祷，那位我们一直信仰的恶魔选择了漠视，漠视我们的痛苦，漠视我们的消亡！” “幸而，危急之中，伟大的规则之神听到了我们的祷告！” “二百六十三年前，神的眷者带领我们赢得了卫国战争的胜利！” “这二百年间，在神的庇护下，人人安居乐业，人人美满幸福！” “可是！” 神官的表情愤怒异常，“曾经抛弃了我们的恶魔，竟想要卷土重来，侵吞我们的信仰，剥夺我们获得幸福的权利！” “近年来，暴雪、干旱、洪涝、蝗灾！天灾人祸频发！” “种种迹象表明，恶魔正在复苏！” “或许有人觉得，三百年前我们便生活在恶魔的统治之下，即便如今恶魔再度复苏，又能如何？不过是回到了过去而已！” “回到过去！回到过去！” 升官重复着，然后高声喊道，“难道这还不够可怕吗？！” “我们用了四十年，才摆脱了恶魔的阴影，让莱顿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那位曾经统治着莱顿的恶魔，傲慢、蛮横，将我们的性命看作不值钱的野草！” “当我们遭遇危机，当我们的国家被他人侵略！祂不会怜悯我们，更不会回应我们的祈祷！祂只会看着我们滑入深渊，看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你们难道愿意，将你们的信仰献给这样的神明吗！” “不愿！” 广场周围，上千人怒喝道，“我们不愿！” 神官振臂高呼：“唯有规则，才是莱顿的正途！” 民众们振臂高呼：“唯有规则，才是正途！” 神官双眸瞪大：“莱顿的勇士们！为了维护我们的信仰，为了阻止恶魔的复苏！” “今日，秩序圣殿将在诸位的见证下，处死阿黛尔·克里斯！” 数千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迟愈的身上。 “阿黛尔·克里斯是莱顿的王女，亦是秩序圣殿的前任祭司！” 这就成前任了……速度还挺快。 顶着几千道几乎可以杀人的愤怒目光，迟愈非但不慌，甚至还有闲心吐槽两句。 神官自然看不到“王女”那平静中带着些许悠闲自在的表情，依然慷慨激昂地道：“在过去的十几年间，我们一直将她看作神明在莱顿的代言人，奉上绝对的恭敬与尊崇！” “但是，让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背弃了自己的信仰！辜负了所有莱顿人的信任！” “如果我们始终不曾发现她的真实面目，待到恶魔回归，莱顿很可能会在无声无息之间，迎来毁灭！” 众人当即露出了担忧、后怕的表情。 “幸运的是！” 经过漫长的铺垫，神官终于是说到了重点，“睿智、强大的贝利尔公爵看出了她的破绽，并英勇地揭开了王女虚假的面具，将她丑恶的真实面孔，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是贝利尔大人，拯救了莱顿！” “是贝利尔大人，赐予了我们新生！” “贝利尔大人！” “贝利尔大人！” 人群中再次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神官的神色无比激动：“作为最后一位克里斯，王女阿黛尔死后，整个克里斯家族也将成为历史！” “届时，我谨代表秩序圣殿的所有神官，推选奎尔特·贝利尔公爵，成为莱顿新的国王！” 话落，神官举起了火把。 “规则见证！” 他走到迟愈的面前，表情癫狂，“在此，对王女阿黛尔·克里斯……处以火刑！” 在数千民众的注视下。 在数千道兴奋、快意的目光下。 神官伸手，即将要把火把抛出的那一刻。 被绑住了双手的“王女”……一把抓住了神官的手腕！ 远处，正在“观礼”的奎尔特·贝利尔霍地站起！ “你说，我是恶魔？” 迟愈的声音不大，但现在，所有人都被这一突发状况惊得目瞪口呆，整片广场静的可怕，所以，还是有许多人听到了她的发言。 抢在神官反应过来之前，迟愈轻松夺过了火把，将其扔到了远处。 她满脸的淡然：“我倒是觉得，所谓的恶魔化身……另有其人。” “你们要不要先冷静一下，听我辩解两句？” 就在这时。 一颗子弹擦着神官的脸颊飞过！ 神官惊叫一声，跌坐在地，惊惧万分地喊道：“恶魔……恶魔！” 此话一出，当即引起了所有民众的恐慌。 有反应快的当机立断就要逃离广场，但很可惜，迟愈和神官之间的“交锋”动静并不算大，许多外围的观众还处在一片茫然之中。 连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自然不会有逃跑的念头。 里层的人想往外冲，外层的人想抓住他们问问情况，两波人就这样撞在了一起，场面顿时变得混乱无比。 他们茫然、无措，一旁的贝利尔却是瞬间看清了局势。 ——是那群神明眷者！ 他眼神微冷。 有了此前两次遭遇战的经历，他知道那群眷者之中有一人非常善于远攻。 即使现在的他位于层层守卫之下，对于那人来说……仍旧只是个靶子！ 然而……即便有这样的认知，贝利尔也没有任何要撤离的意思。 他背负双手，站在原地，一双锐利的眸子逡巡着四周。 “果然……” 贝利尔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 “你们应该就躲在附近，大概率听得到我说话。” “今天早上，王城内所有的侍卫，以及贝利尔宅的全部仆从都被我派了出去，隐藏在了广场周边的每一条小巷中。” “只要藏在暗中的那人继续出手……不出三分钟，他就一定会被找到。” “三分钟。” 贝利尔轻笑一声，“你们……有信心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掉我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 王女的替身(23) 面对贝利尔的疑问……或者说，挑衅。 回应他的，是一枚急速突进的子弹！ 在贝利尔的生命受到威胁的这一刻，漆黑手掌再一次凭空出现，迎风而长，挡在了贝利尔的面前！ 威力巨大的子弹寸功未建，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手掌之中。 贝利尔抬头，朝子弹飞来的方向笑了笑。 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位负责远攻的神明眷者使用的是枪。 虽然对方的武器，无论射程还是威势都比常见的猎枪、步枪强上数倍不止，但只要是枪，就有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子弹不会拐弯。 那位神明眷者……必然处于这条弹道所在的直线之上！ 就算及时更换位置，移动的同时也会留下痕迹。 很快……他就能够锁定对方的行踪！ “我已经快要找到你们的同伴了。” 贝利尔的语气温和得像是在闲聊，“你们……确定不出手吗？” 话音未落。 “小心啊！” 一声娇喝响起，紧接着，另一道声音惊呼道：“猩猩！” 随即，更多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是什么！” “恶魔！恶魔！” “啊啊啊啊！不要吃我！” “……” 处刑台上，迟愈迅速转头望去。 但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正在人群中肆虐！ 那道影子背生双翼，勉强能看出是个人形，四肢却是野兽一般的利爪。 影子的周围，被吓到的人们四散而逃，哪怕被突然冒出的影子重创的几位民众，也在手脚并用地想要逃离。 而影子的对面，唯有两道身影。 手持重剑、满脸写着吃力的猩猩，以及咬紧牙关、面沉如水的佛莱尔。 ……果然。 迟愈心中暗叹一声。 他们最担心的状况……还是出现了。 漆黑手掌……不，应该说，守卫在奎尔特·贝利尔身边的“恶魔使徒”不止一位！ 两个……就是全部吗？ 迟愈不知道。 【仪式金匕】的系统备注中虽然没有写，但神明的加持肯定是有时限的。 而且以迟愈的经验……技能的威力越大，持续的时间必然就越短。 所以，在她拼命之前，佛莱尔他们必须要尽力逼出贝利尔的底牌！ 这也是他们此前商量好的。 毕竟……那可是足足50%的生命值消耗。 机会，仅有一次！ 佛莱尔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此刻，狒狒和猩猩各牵制住了一位“使魔”，唯一还有行动能力的……就只有她了。 佛莱尔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迟愈，然后，伸手对准贝利尔所在的方向，猛地一抓。 她的掌心处，金色的光华一闪而逝。 “禁锢！” 伴随着一声近乎于凄厉的嘶吼，佛莱尔的皮肤瞬间皲裂，血液四溅！ 显然，她使用的力量，已然超过了她目前所能承受的极限！ 远处。 贝利尔刚要退避，却陡然察觉到了不对。 ……他并没有被限制的感觉。 反而，正挡在他前方的黑色手掌猛地萎缩了下去！ 这是……被规则的力量压制了！ 那个家伙针对的并非是他，而是具备强大战力的恶魔使徒！ 而手掌萎缩的后果就是……他被暴露在了暗中那位“猎人”的视线中！ 贝利尔眉头紧皱，轻喝一声：“魔主大人！” 像是在回应他的召唤一般。 两道黑影破土而出，一道迎上了再次袭来的子弹，另一道则迅速朝着已经脱力的佛莱尔冲去！ ……四位！ 佛莱尔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们已经是极限了……” 她低声呢喃道，“接下来……就全靠你了……” “别全靠我啊！” 站在她身前的猩猩惊恐道，“我一个人可挡不住两个使魔啊啊啊！” 佛莱尔没有反驳，只轻笑一声，彻底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猩猩心中狂骂，空闲的、被绷带绑成了一根棒槌的左手猛地一挥，一道金色的虚幻盾牌瞬间浮现，勉强挡住了另一位使魔。 她再次挥刀，将一开始出现的那位使魔袭来的利爪架住，忍不住喘息两声。 ……撑不住了！ “救命啊！” 猩猩大声喊道，“假王女！救命啊！！” 广场中央。 迟愈无语的同时，内心也闪过了一丝凝重。 四个！ 还不知道是不是全部。 所谓的“足以与恶魔眷者抗衡的力量”……能将它们解决掉吗？ ……不管行不行，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迟愈将【仪式金匕】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别动！” 这一刻。 台下，数名侍卫环绕而来。 长剑、长矛、枪支……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迟愈，只要她一有异动，侍卫们便会一拥而上，将她击杀！ 迟愈眨了眨眼睛，倒是不算惊讶：“还真是准备齐全。” 不知道是早就对她有了防备，还是单纯习惯了留一手……管它呢。 迟愈望着那群面色紧绷的侍卫：“你们看到了，那些黑影是奎尔特·贝利尔驱使的，它们正在攻击我的同伴，随意屠戮民众。” “我是恶魔这个消息，一直只是奎尔特·贝利尔的一面之词。” “难道在你们眼中……我比那些黑影，更像恶魔吗？” 侍卫们安静的听着，脸上的表情或冷静或挣扎，但都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好吧。” 迟愈的语气依然平静，“既然说不通，那就算了。” 再拖下去，佛莱尔他们就真的要撑不住了。 话落，她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将【仪式金匕】刺入了胸口！ 见她有所动作，几名侍卫本想动手，却在看清她要做什么的那一瞬同时愣在了原地。 这……这是在干嘛？ 自杀？ 侍卫们看不懂了。 他们迷茫的表情，迟愈没有多看。 在匕首刺入胸口的那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袭来。 仿佛灵魂都在被撕扯、吞噬！ 迟愈踉跄两步，内心陡然升起了一阵强烈的预感。 后背的肩胛处，那道剑与羊角交织的印记，此时更是被点燃了一般，仿佛正在燃烧。 在强烈灵感的驱使下。 迟愈缓缓抬眸，看向贝利尔所在的区域。 此刻。 那里，正站着一道看不清面孔的虚影。 第二百五十九章 王女的替身(24) 当那道身影出现在视界中的刹那。 迟愈只觉瞳孔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不断刺入，又像是被放入了熔炉之中反复烘烤。 她短促的轻呼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系统的声音急得像是在发电报。 【你召唤了不可名状之物，理智-20！由于玩家理智不足，已扣除等量生命值！】 【不可名状之物向你投来了目光，理智-5！由于玩家理智值不足，已扣除等量生命值！】 【直面不可名状之物，理智-1！由于玩家理智值不足，已扣除等量生命值！】 【直面不可名状之物，理智-1……】 【……】 迟愈看了眼系统面板。 暗骂一声。 这什么理智值，别看是一点五点的扣……等量换算到生命值，那就是1%、5%！ 本就消耗了50%的生命，再这么继续扣下去，血条很快就要见底了！ 好消息是，她无意间瞥向“不可名状”的那一眼所带来的影响很快消失，生命值堪堪停在了20%的位置。 坏消息是……她刚刚用【仪式金匕】在胸口处开出的血洞还在慢慢向外渗血，连带着血条也在缓缓向下跳动。 遥远处。 虚影回头看了迟愈一眼，虚幻的面孔上似乎闪过了一丝兴味。 能够将祂召唤出来，说明那个女孩极具天赋，也与祂足够契合。 将祂召唤出来以后还没有死，说明那女孩藏着不小的秘密，大概率……与某位神明有关。 是真正的神明，而非自称天使的那些“伪神”。 另外。 祂在那女孩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气息。 熟悉到……另祂作呕。 “艾尔尼娅？” 虚影笑了，眸光微冷。 是艾尔尼娅的眷者？ 那家伙还没死？ 还真是……命硬。 “您、您是……” 贝利尔的声音颤栗着，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恐惧，“是您吗，魔主大人！” 听到他的呼唤，虚影微微转头，笑道：“差点把你忘记了。” “这么多年，多亏有你，我在莱顿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如今，计划收尾……也到了该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贝利尔面露狂热之色：“只要能继续追随魔主大人，就是对我最好的嘉奖！” “哦？” 虚影轻笑道，“追随？” “既然你这么虔诚……那我便提前赐予你一项殊荣。” 祂轻轻挥手，正在与佛莱尔和两位玩家对峙的四名使魔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了贝利尔的面前。 压力骤降为零的猩猩气喘吁吁地道：“假王女……厉害啊！” “她是怎么做到的？” 猩猩刚要转头去看贝利尔那的情况，被她背在身上的佛莱尔却猛地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 “为啥？”猩猩下意识问道。 “危险……”佛莱尔断断续续地道，“看了……可能会死。” “你怎么知道……好好我不问了，也不看了！主要贝利尔还没被杀，我怕会出变故……” 话音未落，猩猩突然卧槽一声，满脸震惊地瞪着近在咫尺的佛莱尔，“你的眼睛怎么弄成这样了！” 佛莱尔刚想回答，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这下别说是猩猩，就连佛莱尔都下意识抬了抬头。 “不！不——” 贝利尔惊恐无比，声嘶力竭地喊道，“魔主大人！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真心效忠于您的！” “我不要！我不要……变成恶魔！” “魔主大人！魔主大人！！” 凄厉的嘶吼声中，夹杂着骨骼不断破碎，又不断生长的“咯咯”响声，只听着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之前被贝利尔召唤出来的四位使魔，此时正排着队，逐一融入贝利尔的体内。 随着它们的融入，贝利尔原本白皙的皮肤逐渐被青灰所取代，羊角、獠牙、利爪……种种独属于“恶魔”的特征也慢慢显露。 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贝利尔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改造成了一位真正的恶魔。 期间。 虚影始终站在远处，冷眼旁观。 直到“改造”完成，贝利尔如傀儡一般重新站起，祂才有些玩味，有些恶劣地轻声笑道：“不是说要永远追随我吗？” “现在我给你机会了……怎么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草啊！ 这是真的魔鬼啊！ 猩猩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生怕无意间瞥了对方一眼，把自己搞得像佛莱尔那样……眼睛感觉都要爆了，真可怜。 不过，尽管看不到，但不妨碍她在心里脑补、吐槽。 她一直听说，莱顿曾经信仰的那位恶魔性格十分扭曲，从来都不把自己的信徒当人看……现在看来，这哪是扭曲啊，根本就是变态吧！ 随意杀人也就算了，还是虐杀！ 虐杀的要是敌人也就算了，他么还虐杀的是自己人！ 还好系统给她和狒狒的身份是“规则”的神使，这要是给眼前这位当手下……他们就算能完成主线，恐怕也难逃一死。 太可怕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有人在诋毁自己，虚影微微转身，朝猩猩的方向望了一眼。 哪怕猩猩灵感天赋等级不高，在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也感到有一股凉意从内心升起，并迅速游遍四肢百骸。 这一刻，她动都不敢动一下，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生怕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引起对方的注意。 好在，虚影对她们并不感兴趣。 “规则之手的神使？” “规则之手……” 祂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傀儡罢了。” 话落，虚影收回视线，转而朝着广场的中央——刑场的方向走去。 “呼……” 猩猩猛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呢喃着，有些怀疑人生，“我匹配的不是常规级别的副本吗？” 常规评级的副本里……能有这等级的boss？ 这虚影不说去打四柱神，打打祂们麾下的那些天使应该一点难度都没有吧？ 恐怖……恐怖如斯！ 她的颈侧，几乎已经陷入了昏迷的佛莱尔轻声道：“要不然……我为什么要叫你……别看……” “谢谢啊。”猩猩敷衍地道了句谢，“祂朝假王女走过去了，怎么办？” “假王女不会出事吧？” “出事了……我们也没办法……” “也是。” 猩猩深以为然，“相信假王女也不愿意看到我们为了救她飞蛾扑火……那就在这看着吧。” “……” 佛莱尔没再接话，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被自家同伴给整无语了。 第二百六十章 王女的替身(25) 在奎尔特·贝利尔被污染、同化为恶魔的瞬间。 迟愈的耳边响起了系统的刻板嗓音。 【主线任务已完成！】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逃离王城。】 【任务描述：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何等模样呢？】 外面的世界…… 被囚禁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获得自由，最大的愿望竟然只是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真是…… 迟愈用力闭了闭眼，让由于失血过多而有些浑浊的脑袋清醒了些。 此刻的她虽然体力、灵力全满，但状态着实算不上好。 身体上的虚弱暂且不谈，许是因为被接连扣除了数十点理智，即便都是用生命值抵扣的，但还是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比如越发模糊的视线。 以及不断萦绕在耳畔的嘈杂低语。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下，迟愈早已无法支撑，跌坐在地。 所以，哪怕听到了不断迫近的脚步声，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勉强仰头，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神秘的虚影停在自己的面前。 虚影的胸口处。 熊熊燃烧着的白色火光，甚至比天边的太阳还要刺眼。 迟愈咬紧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视线移开。 见状，虚影意味难明地笑了笑。 然而，迟愈看得清楚……祂胸口的火光，烧得比刚才更亮了。 这代表，祂对自己的杀意，已然到达了顶峰。 迟愈缓缓开口，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一些：“恶魇魔主……格尔萨斯？” “是我。”虚影毫不避讳，“是艾尔尼娅告诉你的？” 艾尔尼娅？ 这两人……不对，这俩恶魔竟然认识？ 这么看来，艾尔尼娅说她从前位格极高，几乎与传颂者梅尔塞塔斯不相上下……还真不是谎话。 迟愈摇头：“不是她。” “不是？”虚影观察了迟愈数秒，没发现什么异常。 祂也没太在意：“你是艾尔尼娅的眷者？” 迟愈摇头。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虚影像是被逗笑了，“那家伙，竟然还有朋友？” 怎么了，不行吗？ 迟愈理智地没把这句吐槽说出口。 她虽然很想为自家“朋友”打抱不平一句，但……没办法，战力差距太大，实在是打不过。 “算了。” 虚影止住笑容，“不管怎样，我只要知道你们有关就好。” “那家伙竟然还活着，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本以为，丢了莱顿，丢了全部的领土，那家伙就算不死，大概也只能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苟延残喘……没想到，祂竟还能如此活跃。” 不，你误会了…… 此刻，迟愈想为艾尔尼娅辩解两句的心情再度达到了顶峰。 她这么多年，还真就只是在瑞德姆恩那么个阴暗的角落勉强苟活……就这，还被规则之手给盯上了。 现在的艾尔尼娅，连一具像样的身体都没有，就只剩下一点点意志存活在【冠冕】里……别提多惨了。 活跃？ 这个词和艾尔尼娅有半点相关吗？ “不过没关系。” 虚影完全没有注意到迟愈的复杂表情，“只要把和祂有关的一切全部抹去，就算祂再顽强，也只能乖乖去死。” 虚影半蹲下来，注视着迟愈，“你的天赋，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只要吞下莱顿，你一定能够成为天使之下的最强使魔。” 迟愈一愣：“吞下……莱顿？” “是啊。” 虚影笑道，“这里本就是艾尔尼娅的领土，虽然现在也许都没人记得祂了……可谁知道那家伙还有没有后手留下？” “保险起见，还是把这里化为死城更符合我的心意。” “我可不想有一天，那个恼人的家伙突然归来……还要浪费时间再杀祂一次，太过麻烦。” 迟愈没想到竟然能听到这种程度的八卦：“当初……是你杀了艾尔尼娅？” “怎么，你想为祂报仇？” 虚影语带笑意，“虽然我很想夸你一句勇气可嘉……但很可惜，你已经没机会了。” 祂伸出手，按向迟愈的发顶。 这一刻。 仿佛是回光返照，又像是笼中之鸟赴死前的最后挣扎。 迟愈那双因为长时间直面“不可名状之物”而有些涣散的瞳孔，陡然变得清明起来。 一直按在伤口处的右手猛地用力，将【仪式金匕】抽出！ 刹那，血液飞溅！ 迟愈不管不顾，面色沉着而冷静，没有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迟疑哪怕一秒……立即发动了“银月女神的祝福”这一特效！ 汹涌的灵力瞬间灌入匕首！ 迟愈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在虚影有些震动的眼神下，直接撞进了祂的怀中！ 下一秒。 刀刃入体！ 特效——“一击必杀”成功触发！ “你……”虚影颤动着，本就不算凝实的躯体已是摇摇欲坠。 看祂这个状态，迟愈松了口气。 她刚刚还想着，如果这次失败了，就消耗全部的体力值再来上一刀……现在看来，倒是不需要了。 也好，不然她灵体双空，血条也即将到底……那就要变成砧板上的鱼了，很危险的。 这么想着，迟愈按住虚影的肩膀，借力站起。 她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然后很快稳住，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即将消散的虚影。 “很可惜。” 迟愈的表情认真，“你已经没有机会毁掉莱顿。” “更没机会……杀掉我了。” 虚影一怔。 这一刻，在祂的眼中，面前的女孩和另一道祂无比熟悉的身影，逐渐重合起来。 无论表情，还是眼神，抑或语气！ 除了瞳色与长相以外……几乎，一模一样！ 虚影仰视着迟愈。 仰视着那道熟悉的剪影。 突然，祂轻笑一声：“你……到底是谁？” “和艾尔尼娅又是什么关系？” 面对祂的疑问，迟愈歪了下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虚影也不生气，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祂的身形越发虚幻，就连声音都变得缥缈起来。 “不管你藏在哪，不管现在的你究竟是何身份……我都一定会，再次找到你。” 话落。 虚影彻底消散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王女的替身(26)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给我下战书的。 确定那道虚影已经完全消失，迟愈也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 虚影临走前的那一段宣言，其实并不像是对她说的。 更像是想要通过她，与某个不存在于此的“人”沟通。 另外，祂最后看向我的眼神也不太对劲……好吧，毕竟是虚影，整张脸都是模糊的，也谈不上什么“眼神”。 迟愈不再思考这些，抬头扫视了一圈。 由于之前那些使魔的肆虐，原本上千的民众都已经四散奔逃，偌大的广场上，此时连一道站着的人影都看不到。 迟愈皱眉，放声喊道：“佛莱尔，猩猩？” “还在吗？” 片刻后。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在！” 迟愈转头，看向秩序圣殿的方向。 猩猩从用于装饰的石柱后面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家伙……走了？” 迟愈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也没有解释说明的意思，默认道：“走了。” 猩猩没有轻易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开玩笑，要是假王女也像那个什么贝利尔公爵一样，被变成了恶魔，那她冒然出去岂不是很危险？ 看她一脸戒备，鬼鬼祟祟地用眼角余光探查周边情况的模样，迟愈简直心累。 这家伙……也不能说她没脑子吧，只是，这个脑子就是用不到正确的地方去。 我要是真投了恶魔一方，还需要用谎言来欺骗你？ 以那虚影的战力，人家都不需要动手，直接往你们面前一站……一个“直面不可名状之物”的debuff估计就能直接把你和佛莱尔弄到精神崩溃。 迟愈懒得等她继续探查……以她现在的情况，也等不了。 “你那里有绷带吗？” 迟愈喊道，“或者其他可以止血的东西也行。” “啊，有！” 闻言，猩猩立刻把警惕什么的全都抛到了脑后，火急火燎地朝迟愈奔来，“你受伤了？” “嗯。”迟愈点头，“有点严重。” 说着，将捂在胸口的衣服揭开。 猩猩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仪式金匕】被拔出去之后，伤口处的血流的更欢快了。 原本灰色的衣物，早已被血液染成了深黑。 “你这出血量……怎么也得有个一两升了吧？”猩猩啧啧感叹，“这都没死，你命还真大。” 迟愈沉默片刻：“下手的时候没找好位置，好像割破了一条比较重要的血管……” “停停停，你别说话了，一说话血流的更快。” 猩猩先把昏迷的佛莱尔放到一边，然后凭空取出了一支针剂。 见迟愈好奇望来，她随口解释道：“恢复生命值的道具，这个我也不确定对你们npc有没有用，总之先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吧。” ……你还真随便。 迟愈轻声道：“不用，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帮我止血就行。” 她的血条目前停在了15%，十足的危险线内……但正如她所说，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只要血止住了，以后慢慢恢复就好。 “我知道。”猩猩不由分说地拉过迟愈的胳膊，在她手腕旁边比划着，“可我生命天赋不是刚开嘛，就算有绷带我也不会用啊。” 至于其他止血用品……她有的也都是道具，【回复针剂】对npc没用的话，那些东西也很难派上用场。 实在不行，只能强行把佛莱尔拍醒了。 没有假王女的帮助，他们也许连主线任务都完成不了……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去死。 这么想着，猩猩总算是找到了满意的位置，将针剂推入迟愈的体内。 “怎么样，有效果吗？”猩猩的语气有些紧张。 迟愈看了眼系统面板。 恢复了30%的生命值。 虽然残余的血条仍未过半，但也勉强够用了。 迟愈点点头：“谢谢。” “举手之劳。”猩猩挥挥手，再次凭空取出一样道具递给迟愈，“这个你也用了吧，止血。” 那是一卷绷带。 迟愈接过：“……谢谢。” “都说了，不用。” 迟愈动作有些笨拙地将绷带缠在身上，虽然歪歪扭扭的……但好歹血止住了。 不愧是系统出品的道具，效果就是好。 等迟愈忙完，猩猩指了指前方：“那些人，该怎么处理？” 迟愈抬眸，顺着猩猩的指引，看向处刑台的下方。 许是见周围安全了，一些侥幸存活的侍卫，以及逃命及时的居民们逐渐围了上来。 他们的表情有犹豫，有恐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最多的……还是茫然。 他们茫然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广场。 看着或被开肠破肚，或因爆体而亡的同胞们。 看着……正站在处刑台上的猩猩，和浑身浴血的“王女”。 此时此刻。 迟愈也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半晌。 她开口，声音清亮：“我是莱顿的王女，阿黛尔·克里斯。” “是上一代莱顿王钦定的继承人。” “也是神明选中的圣殿祭司。” 迟愈的视线扫过台下的听众：“不久之前，规则之神降下神谕。” “公爵奎尔特·贝利尔背弃信仰，与恶魔勾结，妄图接引恶魔回归，将整个莱顿化作死城。” 此言一出。 民众以及侍卫们具是震惊不已。 他们本能的不愿接受……但广场上的惨烈景象，却让他们不得不相信。 迟愈没去管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为此，伟大的英雄——亚林·莱恩哈特曾短暂苏醒，并赐予我这把神圣的黄金匕首。” 她亮出了【仪式金匕】，“唯有这把带有着神明力量的匕首，才能真正的杀死恶魔，杀死奎尔特·贝利尔！” “我本想暗中行刺……但是，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贝利尔发现了我的计划，因此，才有了‘王女即为恶魔化身’的谣言。” “因此，才有了火刑日。” 台下。 民众们面面相觑。 震惊、茫然的表情，逐渐有些动摇。 他们认出了那把匕首。 那是“秩序圣殿”的第一任祭司所用之物。 而第一任祭司……是不折不扣的，规则信徒。 第二百六十二章 王女的替身(完) 难道，真如王女所说，她是被陷害的，贝利尔公爵才是罪魁祸首？ 这与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不符……却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极为契合。 他们望着台上的迟愈。 迟愈同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 “克里斯家族执掌莱顿多年。”她声音放缓，面色也变得柔和，“身为最后一位克里斯，身为莱顿的王女……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莱顿能够迎来更加美好的未来。” “所以，臣民们，请相信我。” “真正的恶魔已经伏诛，莱顿……将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 话音落下。 广场上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陡然传来一声高呼：“王女殿下万岁！” 民众与侍卫们互相对视着，脸上的表情从愕然，到犹豫，最后变成了笃信。 “王女殿下万岁！”众人高声呼喊。 “规则不朽！”方才响起的男声再次喊道。 “规则不朽！” “……” 迟愈看向台下，欢呼声最先传出的地方。 一位青年伸手压了压兜帽，见她望来，青年抬眸，露出了一个有些憨厚的笑容。 ——狒狒。 迟愈非常自然地收回视线。 她屹立在台上，高举匕首，声音沉着而坚定：“规则不朽！” …… 迟愈的一番演讲，勉强稳固住了动荡的人心。 在她的指挥下，侍卫们将广场清扫干净，又逐一驱散了民众。 一切恢复原状之后。 整个康斯城，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平静的模样。 …… 王城。 会客室。 “贝利尔原定的计划是在处刑结束后完好无损地接手莱顿，所以，就算会利用恶魔的力量掀起一些灾难，也绝对不会动摇莱顿的根基。” 佛莱尔一边低头给自己上药，一边说道，“这倒是便宜了我们……至少不用费尽心思，考虑应该如何稳定整个国家了。” “可是，事情依然很棘手。”迟愈双手搭桥，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你说得对。”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身侧的单人沙发。 正温柔注视着她们的阿黛尔·克里斯愣了一下，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 像是在问……为什么突然看我？ 也许……她们是想让我也加入谈话？ 如此想着，阿黛尔好奇问道：“棘手？” 迟愈面无表情地道：“这么说或许有些冒犯，但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王女……知道要怎么治理一个国家吗？” 阿黛尔羞愧地低下了头：“不……” “学过相关的知识吗？” “没……” “这难道还不够棘手吗？” 迟愈道，“十几年来，莱顿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奎尔特·贝利尔负责的。现在他死了，一个能用的人手都没留下……留下了我们也不一定敢用，你又对怎样处理政务完全没有了解。” “如此一来，莱顿要如何运转下去？” 面对迟愈的追问，阿黛尔面露难色：“这……” 她看向迟愈，深紫色的眼瞳中写满了期待。 “别看我，没用。” 迟愈心冷似铁，面无表情地道，“我和那两个已经离开的家伙一样，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现在我已经完成了任务，很快就会离开康斯。” “再说……”迟愈顿了顿，“就算我不走，我对国家政事什么的也是一窍不通。”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不如……” 另一边，佛莱尔立即打断道：“别！我也不懂这些的。” 见阿黛尔表情失望，她思考片刻：“贝利尔的手下应该也不是全投靠了恶魔吧？总有几个忠于规则的……不如将他们找来？” 阿黛尔迟疑道：“……靠谱吗？” “先用着吧。”佛莱尔摊手，“也没其他好办法了。” “我毕竟是神使，对方信仰的究竟是不是规则之神，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能被贝利尔看重，说明他们的确具备治理国家的能力。既如此，只要思想不跑偏……大概率不会对莱顿不利，对你不利。” “那……”阿黛尔无奈叹气，“行吧。” …… 佛莱尔和阿黛尔起身离开，准备一同去拜访奎尔特·贝利尔留下的一众幕僚。 迟愈则找到了王城的女仆长，要求她为自己准备一辆马车。 尽管有些疑惑王女为何去而复返，但女仆长也没有多问，很快便按照迟愈的嘱托，命侍卫赶来了一辆外表看来平平无奇、低调无比的马车，并十分贴心地询问迟愈是否要配备车夫。 迟愈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她从阿黛尔那里拿了不少金镑，等出了王城，随便在路上雇一个就行。 以她现在的身份……不适合与王城体系有太深的联系。 至于她一个人，要怎么在【艾尔尼娅的冠冕】无法动用的前提下把马车赶出城外……反正路也不远，直接牵着走好了。 迟愈站在马车边上，翻看着女仆长为她找来的地图。 昨晚，刚激活【月女神的项链】时，代表着“史莱姆商人”的红色光点正处于康斯城与西特林德郡之间的某个区域，不知一日过去，有没有发生变动。 等到晚上，再利用“银月所在之处”的特效确认一下好了。 正想着。 一道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你要出城？现在？” 迟愈转头看去。 是佛莱尔。 迟愈挑了下眉，不答反问：“你不是和阿黛尔一起，去找贝利尔的那些手下了吗？” 佛莱尔点点头：“已经找完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大都聚集在了贝利尔的宅邸，倒是替我们省下了不少时间。” 这样。 迟愈也不多问，继续研究地图。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佛莱尔道，“你这是要出城？” “嗯。”迟愈头也不抬。 “现在就走？” “嗯。” “带我一个如何？” “……嗯？”迟愈再次看向她，“你也要走？” “不然呢，继续留在这里给王女当幕僚吗？我可没那个能力。”佛莱尔眉眼低垂，笑得有些苦涩，“我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没完成的……现在也没必要去做了。” “康斯城很好，但我还是更喜欢西特林德，那里毕竟是我的故乡。” 佛莱尔重又抬眸，“带上我吧，漫漫长途，总要有个旅伴，不然会很孤独的。” “我还可以给你当车夫，或者向导，免费的。” “怎么样？很划算吧？” 迟愈看着她，半晌，低头道：“随你。” “那就上车吧，我们现在就出发！”佛莱尔率先跳上马车，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别看地图了，你想去哪，这附近我基本都熟悉。” 迟愈没理她，将地图收入道具栏，登上后面的车厢。 佛莱尔笑了笑：“坐稳了哦。” 伴随着一声鞭响，马车平稳地向前驶去。 车厢内的迟愈思考了一下，掀开前方的车帘：“留阿黛尔一个人在这，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她好歹在贝利尔身边待了十几年，别看外表乖巧柔弱，该有的手段绝对一点不少。”佛莱尔笑道，“你不用太担心，她会治理好莱顿的。” 行吧。 迟愈状似无意地补充：“我没担心，只是随口问一句。” “是是是。”佛莱尔极其敷衍地应道。 迟愈无语，没再继续辩解，免得让人以为自己在欲盖弥彰：“怎么突然想要跟我一起走？” “我不是说过了吗，旅途漫漫，一个人太孤独了。” “只是这样？” “不然呢？”佛莱尔专心驾着车，“还能因为什么？” 迟愈思索片刻，点点头，接受了她的这句解释。 她放下车帘，转而挪到了马车一侧，透过车窗，欣赏着外界的景色。 房舍林立，人流如织。 众生百态……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边的环境突然变了。 宽阔的道路不见了，高耸的房屋也逐渐变得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碧绿原野。 就连远处吹来的冷风，都沾染上了浓郁的，属于青草、属于泥土的气息。 迟愈托着腮，静静地望着这一切。 耳边，是佛莱尔婉转、悠扬的歌声。 【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何等模样呢？】 【原来，是如此璀璨、美好、绚烂……自由的模样。】 …… 【主线任务已完成！】 第二百六十三章 莱顿断章 史莱姆商人 两日后。 迟愈与佛莱尔走走停停，来到了一个名为“里拉”的小镇。 根据“银月所在之处”的指示，迟愈独身一人，在一条长街的末端，找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史莱姆商人”。 迟愈看了眼两边还算热闹的摊位，再看看脚下那只只有人头大小、浑身散发着五彩光辉的……史莱姆，表情是难得的呆滞。 说实话，她一直以为所谓的“史莱姆商人”只不过是代号而已……没想到原来是纪实文学？ “欢迎您，这位客人。” 史莱姆商人声音稚嫩，带着些软萌，五彩的圆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的颜文字，“相逢即是有缘，请问您要买些什么？” 见周围那些摊贩和顾客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迟愈也不扭捏，直接蹲了下来：“你这里都有些什么？” “你想要的一切。” 史莱姆商人笑眯眯的，“无论情报，还是道具，亦或技能……若是能出得起价格，无主的世界也是可以交易的哦。” “无主的世界？” “就是本土神明已经死去，又没有被四柱神及其他势力染指的世界。”史莱姆商人答道，“只要你实力足够，有信心收服世界中可能会存在的一些刺头……神明也不是什么不能肖想的位置哦。” 神明…… 这一刻，迟愈莫名想到了姒嬛山脉。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当了神明……能获得什么好处吗？” “好处很多啊。”史莱姆商人脸上的颜文字不断变换，“首先，听起来比较高大上！” 迟愈：“……” 没去管她看傻狍子一样的眼神，史莱姆商人继续微笑着说道：“其次，神明在自己的领地上，能够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能。只要本土神明没有点头，就算是四柱神，正常情况下也不能随意进出一个有主的世界！” “再次，像你这样的独行客，实力的提升其实是有上限的！” 迟愈好奇：“什么意思？” 史莱姆商人笑容满面：“一些强大的道具和技能，独行客们是永远也无法掌握的，只有成为世界之主，你才能够使用它们。” “为什么？” “不知道。”史莱姆商人摇头……摇身体，“可能是因为独行客体内的能量不足，无法支撑那些道具、技能的消耗？” 它没多猜测，“总而言之，现在的你没有一个完整的世界作为依托，未来成就有限！只有入主某个世界，才能够永无止境地提升下去！” “追上四柱神也许有点难，如今无主的世界太少，新世界诞生的速度也不够快……但弱一点的天使那个地步，是有可能达到的！” ……你这画饼的技术还挺娴熟。 迟愈没被它画出的大饼蛊惑：“还有呢？” “还有最后一个好处！”史莱姆商人道，“只有成为神明，才能被四柱神注意到！” “只有被四柱神注意到……才能获得‘追本溯源’的机会！” 迟愈内心一动：“……追本溯源？” “没错。” 史莱姆商人脸上的颜文字再变，看起来有些贼兮兮的，“四柱神是当今万界的执掌者。是执掌者，而非创造者！” “你难道就不好奇，那些世界都是如何诞生的吗？” 迟愈眉头皱紧：“四柱神中，不是有一位名叫……万界之母？” “界母的确拥有创造的权柄，却无法真正的孕育出一个新世界。” 史莱姆商人道，“即便可以……界母也是后来诞生的神明，那么在祂之前呢？” 迟愈眼神闪烁：“成为神明，就有机会知晓这一切？” “只有成为神明，才有机会知晓这一切。” 史莱姆商人眼睛眯起，显得十分呆萌可爱，“怎么样，心动吗？” 他伸出一只小短手，从虚空中拖出了一个大口袋，“心动不如行动！看在你我投缘的份上，今日购买无主小世界，我可以给你打八点八折哦。” 迟愈无语。 八点八折……你给我打零点八折我都不一定买得起。 迟愈换了个话题：“你这里用什么进行交易？货币？” “当然是以物易物！”史莱姆商人甜声道，“货币那种换一个世界就一文不值的东西，要来干嘛，卖废品吗？”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电子秤？ 迟愈表情古怪。 史莱姆再次在口袋里摸了摸，这次取出的是一把小刀。 他将小刀放在秤上，电子屏幕瞬间亮起，显示出了一个数字。 “1”。 史莱姆解释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物品价值评估装置’，只要把要交易的东西放上去，它就会给出最为公正的价格。” “比如，这是一把评级为普通的小刀，没什么特效，只比普通的匕首锋利一些，所以给了它1价值点的估价。” 史莱姆抬起身子，看向迟愈，“我们后续的所有交易，都会通过价值评估装置来进行。放心，我以多年的信誉担保，绝对不会坑你一分一毫！” 迟愈没有接话，沉默着将【暗灵十字】从道具栏中取出。 史莱姆商人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副眼镜，卡在自己圆圆的身体上，凑近观察了数秒。 他轻“咦”一声：“这不是之前从我这里卖出去的东西吗？它是不是还能变成一把剑？” 见迟愈点头，史莱姆若有所思，“我记得，这东西是一个侏儒卖给我的，和这条手链一起的……好像还有一把剑鞘？” “实在是太久之前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你要卖这个？” 迟愈不动声色：“不，我想要买那把剑鞘。” 史莱姆也不多问，在口袋里摸了一会，把东西摸了出来：“你说这个？” 迟愈定睛看去，发现那剑鞘银光闪闪，花纹繁复，无论形状还是外观都与【灵之剑】极为匹配。 她当即颔首道：“是。” 史莱姆感慨一声：“这玩意可不是那把残缺的灵剑，很贵的。” 说着，他将剑鞘放上了“物品价值评估装置”。 这一次，电子屏幕闪烁了两下。 随后，定格在了“155”这个数字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莱顿断章 交易 “155价值点。”史莱姆笑容呆萌且憨厚，“一些较强的完美级道具才会有的价格。” “说实话，这把剑鞘到手之后，我也研究过一阵子……特效倒是有两个，但个人感觉，并不值155这个定价。” “你确定要买？” ……我不确定。 倒不是觉得不值，而是……没那么多钱。 迟愈沉默着，扫了一眼系统面板中的一众道具。 技能卡一旦使用就会消失，相应的，技能也会与玩家绑定。一般情况下，玩家是无法将已经掌握的技能剥离出来，让其再次化为卡片的。 所以，她能够用来交易的，就只有一些未与她绑定的道具而已。 一眼看去，道具栏中的物品数量并不少。 除了【暗灵十字】以外，还有【猫猫虫】、【银枝蔓怀表】、【黄金指环】、【艾尔尼娅的冠冕】、【吗啡】、【祈愿水晶】以及【人鱼珠泪】。 不过，不少归不少，但这个质量嘛…… 剔除掉无法用来交易的【冠冕】和【祈愿水晶】，能凑足50价值点就算成功。 这么想着，迟愈也一个个的试了。 事实证明……迟愈高估了它们。 这些全部加起来，只值47点！ 连剑鞘的零头都不够！ 迟愈最后甚至想起了【堕神之舞】——通关远方小镇副本后获得的一次性消耗技能，却被史莱姆商人残忍告知……技能不收。 这一刻，迟愈只恨【月女神的项链】是剧情物品，无法带出副本，更无法拿出来交易。 见她一副陷入沉思的表情。 史莱姆轻咳两声，装作无意地扫了一眼泡在冰红茶里的猫猫虫：“都说了，那把剑鞘溢价得厉害，155点……不值的！” “你要是想买这种类型的特殊物品，我这里还有很多，都比它要便宜！” 他又扫了一眼猫猫虫，“我看你手上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实在不行，我可以稍微给你点优惠……” “好东西？”迟愈举了举装有猫猫虫的玻璃瓶，“你是指这个？” 史莱姆顿时大惊失色，身上的五彩光芒都黯淡了下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 你那眼神，都快黏在猫猫虫上了……你问我怎么看出来的？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迟愈一向懒得回答：“猫猫虫……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她刚刚看了，虽然猫猫虫的评级是完美，但许是因为特效实在没什么用，所以“物品价值评估装置”只给了它7价值点的估价。 甚至没有稀有评级的【黄金指环】高。 “这个嘛……”史莱姆显得有些心虚，“其实也没啥……” 迟愈面无表情，拿起猫猫虫就要往道具栏里塞。 “等等等等等……” 史莱姆急得汗都要流下来了，“真的没啥，只不过我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过一个传说，只要能集齐三个不同品种的那种虫子，就能、就能……” 他一狠心，“就能重塑神躯！” 迟愈内心震动，面上却依然淡定：“神躯？” “嗯，其实也算不上多么强大的能力……好吧，也不是不强，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这些虫子还是能发挥出很大作用的。” “举个栗子。”史莱姆伸手道，“假如某个倒霉的神被祂的对头锤到位格掉落，最后甚至只剩下一点意志留存，或许就可以利用这些虫子重塑躯体。” “换而言之就是……复活。” 迟愈双眸微睁。 复活！ 她瞬间就想到了夏塔和艾尔尼娅。 被锤到位格掉落，只剩下一点意志留存的倒霉神明……说的不就是她们吗？ 震惊过后，迟愈立即警惕起来。 她看着眼前依旧呆萌的史莱姆商人，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家伙……说出这个消息，到底是被逼无奈，还是……早有图谋？ 它不会就是想借机推销另两个【猫猫虫】吧？ 想到这里，迟愈试探性地问道：“另两个品种的猫猫虫……你搜集全了？” “……嘿嘿。” 史莱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在袋子里一抓。 两只同样泡在玻璃瓶里，有着猫耳触须的肉虫被放在了秤台上。 “14价值点……加上剑鞘，一共是169点……”迟愈心中暗忖。 史莱姆商人的笑容依然灿烂：“你如果要卖这条肉虫的话，我可以稍微溢价一点收……10价值点如何？” 迟愈摇摇头：“就算猫猫虫能卖10点，我也依然买不起剑鞘。” 她作势要收拾东西，“下次吧，等我收集到足够的道具再来找你。” “别、别啊！”史莱姆跺了跺身子，“你总盯着那把破剑鞘干嘛，我这好东西多着呢，比它便宜且有用的不知凡几！你只要换一个目标，这交易就能做！” “下次，下次我们能不能遇到还要两说呢！” 迟愈动作一顿，像是被说动了：“……那这样吧，剑鞘的价格再低一点如何？” 史莱姆表情狐疑：“……你还藏着道具没拿出来？” “你猜。” ……我不猜！ 史莱姆看了眼【艾尔尼娅的冠冕】以及【祈愿水晶】。 这两样道具给他的感觉都不弱，一个至少能换30以上的价值点……至少。 当然，具体多少，没拿到手里他也无法断定。 史莱姆在心中盘算了一阵。 两样道具加在一起算它80点，猫猫虫10点，那些杂七杂八的物品也有40点…… 他犹豫着开口，满脸肉痛的模样：“也行，我给你打个八五折，132……再给你抹个零，算你130，怎么样，够义气了吧？” “能不能……” “不能！”不等迟愈说完，史莱姆便警惕道，“八五折，已经很低了！再低我可就要亏本了！” “……好吧。” 话落，迟愈从道具栏中取出了一把略显残破的重剑，随手往秤台上一放。 “147，买剑鞘以及你手里的两只猫猫虫。” 迟愈满脸淡然，“多的三点……就当和老板结个善缘了。” 史莱姆难以置信地瞪着电子屏幕上的三位数字，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了。 他结巴着：“怎、怎么……” “你这道具，是从哪里弄来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现实断章 回归 系统外挂了解一下。 迟愈心中想道。 如果没记错，她上一次通过“万界册”兑换技能还是在姒嬛山脉，和“毒之茧”藤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然，她们迄今为止也就只见过一次面。 经过多个副本的积累，她的意念值已经达到了惊人的1463点……其中一大半都是这次杀死恶魇魔主化身的战利品。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看看有没有强力的技能可以兑换，就因为这一次交易，再度濒临破产了。 生活不易，迟愈叹气。 这边，迟愈觉得可惜。 另一边，史莱姆商人已经憋得快要爆炸了。 他想哭。 更想大声谴责迟愈。 ——你有这样的道具，你早拿出来啊！非得先拿一堆破烂来装穷，让我以为你就算藏了点东西也不至于多么珍贵…… 我要是早知道你能买得起剑鞘，怎么可能把那两只猫猫虫拿出来啊！ 造孽啊！ 这下真的亏本了！ 还亏了个大的！ “那个……” 史莱姆还想要再挣扎一下，“这两只猫猫虫的真实价值，其实比14点要高……” 迟愈挑眉：“老板这话的意思，是说您祖传的‘物品价值评估装置’……不靠谱？” 史莱姆被噎了一下。 迟愈继续追问道：“那这么说，剑鞘的特效一般，真实价值应该要比155更低一些？” “……” 见史莱姆沉默，她也不在意，“两边中和一下的话……大概也差不了多少吧。” “实在不行，我不然搭上一个【黄金指环】？或者你那边搭给我一个【黄金指环】？做生意嘛，就是要有商有量……” 史莱姆商人一言不发，抓着自己的大口袋，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迟愈看着被留在地面上的一众道具。 剑鞘、暗灵十字、三只猫猫虫……一样不少。 “妥协得还挺快。” 迟愈一边将道具收起，一边思索道，“这场交易对于我来说，简直不亚于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这家伙不会真的和公正女神有关吧？” 可是听梅尔塞塔斯的意思，它不应该是某位主神的属下吗？ 两头吃？ 公正这边派出去的间谍？ ……神明之间的关系，果然好复杂。 …… 虽然有些想不明白史莱姆商人的目的，但今天这场交易，迟愈无疑是占了大便宜的。 这就足够了。 至于背后藏着怎样的阴谋……反正现在的她也左右不了事情的发展，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好了。 迟愈带着巨大的收获，找到了在旅店留宿的佛莱尔，简单的道了个别。 她在莱顿的目标全部都已完成。 是时候，开启对奥维斯的征程了。 ……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奖励结算中……】 【完成“常规”评级副本：使徒。获得奖励：万界拼图*1。】 【完成主线任务：存活至“火刑日”结束，并解除“暗影血盟”的诅咒。获得奖励：技能卡*1。】 【完成主线任务：逃离王城。获得经验值：1600……恭喜！你已升级！玩家当前经验值为：lv11（870\/1100）】 【获得通用货币：1600。】 【结算已完成！】 登录空间内。 迟愈迅速查看了一下这次获得的万界拼图以及技能卡的属性。 【地点：莱顿。】 【所属势力：恶堕深渊。】 【副本名称：使徒。】 【副本简介：不甘、怨恨、欲望、野心……我们是恶魔的使徒，我们的情绪是诞生恶魔的温床，是培育恶魔的养料。】 【恶魔为我们带来了堕落与痛苦。】 【恶魔为我们带来了救赎与希望。】 【是否通关（副本探索度大于等于80%）：是。】 【获得特权：可随时开启“万界册”对应界面。】 【是否开启：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进入副本“远方小镇”。】 【是否进入：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探索临近区域。】 【是否探索：是\/否。】 …… 【技能名称：极致均衡。】 【技能属性：辅助，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完美。】 【学习条件：至少开启4种天赋，且至少有1种天赋等级达到d级及以上（最高不可超过b级）。】 【效果：将所有已开启的天赋，提升至与最强天赋相同的等级，持续时间5分钟，冷却时间12小时。】 【备注：我们是战争机器，是女神之矛！对于我们来说，必须所有属性均衡发展、齐头并进，才能横扫万界，才能让敌营胆寒，才能让所有人都折服于女神神圣、伟大的荣光之下！】 【记住！偏科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来自《执法者之书》。】 这技能……很强啊，就是冷却时间稍微有点长。 迟愈心中想着，顺便去看了眼自己目前的天赋等级。 其中，神秘天赋一骑绝尘，达到了d级。 灵感与格斗天赋较弱一些，均为e级。 而生命天赋，也在使用猩猩给她的绷带时解锁了。 至此，4种天赋开启，其中最强的天赋等级为d级……勉强够到了“极致均衡”的使用条件。 若是能将灵感、格斗的等级与神秘天赋拉平，别的不说，单是射击技术的飞跃，就能弥补她远程攻击手段不足的弱势，让她的战力水平拔高不少。 “这么看来，我其实还缺了一把好用的远程武器。” 迟愈忖道，“等会抽空去商场逛一逛好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当然是因为，她还有“盲盒”没开。 迟愈从道具栏中取出了那把售价高达一千四百多意念值的银白剑鞘。 【特殊物品：荒芜圣墟。】 【物品属性：防具。】 【级别评定：残缺。】 【使用条件：无。】 【特效1：荒野之息。】 【灵力值、体力值、生命值、理智值恢复速度增加50%（当物品被放入道具栏中时无法触发此效果）。】 【特效2：荒原之灵。】 【获得荒原之灵的庇佑，大幅度削减所受到的物理伤害（当物品被放入道具栏中时无法触发此效果）。】 【特效3：灵主。】 【消耗500点灵力值，制造出一位荒原之灵分神，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备注：荒芜的原野，倾塌的高塔，破败的圣殿，干涸的河床……随着神明的离去，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灵性，化作了无生息的残破骸骨。】 【神啊，神啊。您是否听到了信徒们虔诚的呼唤？】 【神啊，神啊。】 【我们始终在等待……等待您的归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现实断章 准备 特效足足有三个，而且都很有用……虽然确实与定价不符，但也是“完美”级道具中比较强大的那一批了。 迟愈左手拿着剑鞘，右手手持由【暗灵十字】变化而来的【灵之剑】，稍微比划了一下，然后“叱”的一声，归剑入鞘。 严丝合缝。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同源道具，是否进行融合？】 迟愈迟疑了一下。 【灵之剑】毕竟是她的主武器，从系统的介绍来看，名为【荒芜圣墟】的剑鞘特效也很是不错……万一融合之后效果变更，或者干脆融合失败，白白损失掉一千多的意念值不说，她从哪再去找一把锋利无比、无坚不摧的武器？ 不过，出于对梅尔塞塔斯的信任，迟愈还是点头道：“融合。” 【已确认。开始融合。】 【剩余时间：00:09:59。】 十分钟…… 按照迟愈的经验，登录空间内的倒计时一般是以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为基准的，换算到“卵世界”，就是足足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把一些杂事处理一下。 如此想着，迟愈登出游戏，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在莱顿停留了四天半，约等于现实中的十一个小时。 迟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果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了。 距离她与于露医生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在推迟复查与延后探索副本之间徘徊了两秒，迟愈还是决定，先把“卵世界”的隐患解决掉。 万一因为她的拖延，“规则之手”成功占领了奥维斯……那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迟愈刚点开社交软件，找到于露医生的聊天框，却发现对方竟然在早上八点多的时候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大概内容是，郑诚则医生暂时未归，所以这周仍然是她来给迟愈做复查，但她今天突然有点急事，所以问迟愈是否方便将复查时间改到周日下午。 迟愈挑了下眉。 巧了吗这不是。 她当即回复道：“好的。” 对面秒回：“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两点半，希露心理咨询室见。” 迟愈发了个“猫猫点赞”的表情包。 现实世界的问题解决完毕，迟愈重又登录游戏，在商场中挑挑拣拣，最后用近几个副本积攒的所有通用货币，买下了一把普通评级的手枪，和三十发普通子弹，五发具备特殊效果的“猎魔”子弹。 虽然“普通”评级的武器对于如今的迟愈来说实在是有些落伍……但没办法，现在的迟愈意念值几乎归零，手上只剩下了六千出头的通用货币。 六千，听起来很多，可通用货币的购买力……实在是令人默哀就是了。 买完武器，回到登录空间，发现剑鞘和【暗灵十字】的融合还没有结束。 迟愈也不着急，将【祈愿水晶】和【艾尔尼娅的冠冕】摆在了刚买回来的办公桌上。 夏塔的身影立即浮现出来，举起白纸：“你从奥维斯回来了？” “还没。”迟愈坐在软椅上，“先去莱顿转了一圈，从史莱姆商人那里买了点东西。” 办公桌的另一侧，冠冕散发出了银白的光芒，艾尔尼娅清冷、空灵的嗓音传出：“……莱顿？” 迟愈“嗯”了一声：“那里曾经是你的领地？” 艾尔尼娅沉默片刻：“没错。” “不过，自从我遭受重创，莱顿就脱离了我的掌控……现在那里应该已经被其他神明占据了吧？” 迟愈颔首：“是一个叫恶魇魔主的家伙。” 冠冕周边，银白光辉闪动，彰显着月之恶魔内心的不平静。 这次，艾尔尼娅沉默了许久：“……你见到祂了？” “算是吧。”迟愈反问道，“你与祂有仇？” 艾尔尼娅的声音平静无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见她不愿多说，迟愈也没再问下去。 倒是旁边的夏塔满脸震惊：“魔主？那不是天使级别的强神吗？” 她瞪着冠冕，“你竟然能和一位魔主结仇……你以前的位格还真的高到了那种程度？” 艾尔尼娅懒得理她。 为了防止夏塔继续刨根问底，揭他人伤疤，迟愈迅速转移了话题：“我这次喊你们出来，是想让你们看看这个。” 她将三只猫猫虫放上了办公桌。 它们外表相似，就连颜色都一模一样，全都是漆黑一片。唯一的区别就是玻璃瓶内液体的种类。 一个是琥珀色的红茶，一个是深蓝色的海水，还有一个是五彩的星光。 “这是什么？”夏塔好奇地凑上来，“猫猫虫团建？” 迟愈指向装有冰红茶的玻璃瓶：“这个你知道的，【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猫猫虫。】” 她点了点旁边的蓝色玻璃瓶，“这个，按照系统给出的备注，叫【一只（存活于不同时空的）猫猫虫】。” “至于这个……”迟愈最后指了指星光璀璨的玻璃瓶，“是【一只（来自于其他星球的）猫猫虫。】” 夏塔挠了挠头，满脸的疑惑：“啊这……” 这些名字……听起来还挺唬人的？ 另一边，艾尔尼娅显然看出了点端倪，有些不确定地道：“这是……【时空蠕虫】？” “时空蠕虫？” 夏塔好奇，“那是什么？” “听说是虚空之门抽取了三位门徒的力量，制造出的……某种生物。”艾尔尼娅想了想，“最大的作用，应该是可以复活神明？” “……啥？？” 夏塔瞪大了眼睛，“复活神明？？？” “准确来说，应该是可以重塑神躯。” 艾尔尼娅解释道，“限制还是很多的，首先必须保证要复活的那位神明还有意志留存，其次，必须要有足够大的无主领地，最后……那位神明的权柄不能被他人夺取、占据。” “而且，四柱神那个级别，是无法复活的。” 夏塔不以为然：“那当然了，到了祂们那个地步，到底还有没有实体都要另说吧？” 她微微皱眉，“可这三个道具不是叫猫猫虫吗？与你口中的【时空蠕虫】……是同一个物种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现实断章 再出发 “大概率是的。” 迟愈点头道，“把它们放在一起时，系统提醒我这些是同源道具，可以融合。” “意志留存，权柄还在……”夏塔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什么莱顿的万界拼图，你拿到了吗？” “拿到了。” “那恶魇魔主……”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迟愈道，“我只杀掉了祂的一个分身，按理来说，莱顿应该还在祂的掌控中才对。” 按照她此前的推测，想要获得某个副本的拼图，必须将统治着那个世界的神明杀死才行。 “……管它呢。” 夏塔猛地转头看向【冠冕】，眼眸晶亮，“拿到了对应于莱顿的万界拼图，说明那里已经是‘无主的世界’了，再加上那里曾经是你的领地……” “如此一来，你是不是就可以复活了？” 艾尔尼娅语气平静地反问：“这些条件，你不是也符合吗？” “我？”夏塔微笑道，“我不可以。” “……为什么？” 不仅艾尔尼娅疑惑，迟愈也是皱起了眉头。 夏塔一副非常洒脱的模样：“严格来说，我其实还没有陨落。” “我的身体，以及一半的灵魂，都被……被他做成了灵傀。” 灵傀……操纵师？ 迟愈沉声道：“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死了，但这并不代表他所控制的灵傀能够得到解脱。”夏塔笑着写道，“不出意外的话，我的身体与那一半灵魂都被……”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封锁了起来。” “我想要复活，其实很简单，只要能找到被封锁的肉身与灵魂，将它们彻底破坏掉……届时我如果还没死，就可以使用这些猫猫虫重塑躯体了。” 迟愈沉思：“操纵师的灵傀，都藏在并蒂城？” 那是“怪物游乐场”所在的世界。 “谁知道呢。”夏塔耸了耸肩。 迟愈本想再询问一些细节，比如【时空蠕虫】是否可以重复使用，重塑完躯体之后又要如何与残留的意志进行融合等等。 但见夏塔和艾尔尼娅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便识趣地压下了这一话题。 迟愈将三只猫猫虫放在一起，对系统下达了“开始融合”的指令。 另一边。 剑鞘与【灵之剑】的融合恰好结束。 让迟愈稍感意外的是……“融合”之后，两者竟然没有变成一个整体，仍旧是两件属性不同的特殊物品。 其中，【荒芜圣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评级由“残缺”变成了“完美”。 倒是【灵之剑】…… 【特殊物品：荒芜灵剑。】 【物品属性：武器。】 【攻击力：强。】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无。】 【特效1：暗之法。】 【消耗1点灵力值或体力值，将“荒芜灵剑”切换为“暗灵十字”。】 【特效2：荒野之息。】 【攻击造成伤口后，有100%的几率附加“枯败”效果（枯败：加速敌方生命、灵力、体力、理智的流失，效果可叠加）。】 【特效3：荒原之灵。】 【消耗一定数量的灵力、体力或者生命值，召唤“荒原之灵”辅助战斗（荒芜灵剑杀死敌人之后会吞噬对方的灵魂，“荒原之灵”的数量以及实力与死在灵剑之下的灵魂质量有关）。】 【特效4：荒芜灵主。】 【当“荒芜圣墟”存在时，消耗1000点灵力值，以五种稀有及以上评级的道具为奠基之物，召唤“荒芜领域”降临（身处荒芜领域中时，敌方的综合实力将被削弱，“灵主”一方的综合实力将被增强。荒芜领域的具体效果与使用的奠基物有关，领域消失后，奠基物破碎）。】 【备注：黑暗、鲜血、无序。】 【绝望、痛苦、罪恶。】 【一切的一切，都将因为爱而得到救赎。】 这效果……究极吞钱怪啊。 迟愈看着特效4的具体描述，心中感叹。 她对其他玩家的情况了解不多，但也能感觉得出来，她在同等级的玩家中绝对算是道具比较多的那一批。 可就算是她，几次“领域”开下来，也很容易就会把道具栏打空。 哪怕有“万界册”兜底，也很难撑得住。 “标准的决胜技啊……” 迟愈感慨一句，消耗灵力值，将【荒芜灵剑】重新变回了银白的十字架。 【特殊物品：暗灵十字。】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无。】 【特效1：荒原之灵。】 【消耗100点灵力值或体力值，将指定天赋提升一个等级（无法对未开启的天赋生效），最高不超过b级，持续时间5分钟。】 【特效2：光之法。】 【消耗1点灵力值或体力值，将“暗灵十字”切换为“荒芜灵剑”。】 【备注：一件被封印了的武器，不知为何失落于“幽冥暗渊”。两百年前被一位侏儒捡到，史莱姆商人将其收购之后，亲自拜托库恩家族的族长，驱散了手链中蕴藏的，浓郁异常的死亡气息。】 “特效1由‘暗之灵’变成了和荒芜灵剑相同的‘荒原之灵’，并且天赋等级提升的上限由d增加到了b……与极致均衡简直绝配啊。” 迟愈的表情复杂，“我这运气……” 好的让她都有些害怕了。 “算了，不能贷款焦虑……”迟愈迅速将手链收入道具栏，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点开系统面板，将“万界册”翻到了瑞德姆恩所对应的页面。 奥维斯。 目前迟愈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能开启“理智天赋”的世界。 规则之手对其势在必得。 公正女神也暗中派遣她这位“眷者”前往，直言不能让其被任何力量染指。 再加上，据梅尔塞塔斯所说，那里还沉眠着一位极其强大的神明。 公正、规则，再加上这位正在沉眠的强神……众神眷顾之地啊。 迟愈心中感慨。 她伸手，点向“万界拼图”。 系统的声音随即响起。 【是否确定探索临近区域？】 【是\/否。】 …… 【已确认。】 【副本载入中……】 ……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复苏(1) “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入耳中。 迟愈的视角一阵晃动。 “她”迅速起身走到床边，扶起了躺在上面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双颊凹陷，形容枯槁，本该柔顺、光滑的金色长发此刻仿佛稻草一般披在肩头，让她更有种风中残烛般的脆弱感。 “母亲……”迟愈听到自己如此说道。 “咳……罗兰，不用担心……咳咳，我没事……” 在女儿的帮助下喝了口水，女人这才好受了一些。 窗外，钟声响起，整整七下，洪亮而悠长。 迟愈的视线扫过旁边的窗户，不经意间看到了摆在桌上的日历。 8月23日。 似是注意到了女儿的视线，女人也朝日历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咳咳，从奥维斯回来，都过去……咳咳，整整一个月了……” “喵。” 细弱的猫叫声传来。 一只黑猫迈着优雅的步伐，一跃跳上病床，在女人的手上蹭了蹭。 女人手掌微抬，想要再摸一摸黑猫的头。 但刚一有所动作，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母亲！” 迟愈听到了自己担忧的声音，“我去请医生过来！” “罗兰！咳咳……听我说……” 女人喊住她，“我……恐怕，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不！不会的！” “罗兰！” 女人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我死之后，咳咳……照顾好缪斯……” “还有，一个月前，我送你的那条项链……咳咳，千万、千万不要把它弄丢了……咳咳！咳咳……” “母亲，我知道了，您先别说话了……” 女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最后、最后……还有一件事……” 金发女人望着自己的女儿，嘴角轻轻翘起，“不要再去追究我的死因……” “也不要……再去奥维斯岛……” 话落。 女人缓缓松开女儿的手。 逐渐闭上了眼睛。 “不——母亲——！” 伴随着女孩的痛哭声，迟愈眼前的画面慢慢消失，重又化为一片虚无。 片刻后。 系统稚嫩的嗓音传来。 【这里是奥维斯岛。】 【是混乱的摇篮，是罪恶的温床。】 【原始而血腥的信仰在此恣意疯长。】 一幅幅画面再度出现在迟愈的眼前。 那是一间还算宽敞的办公室，除她以外，里面还站着两名男性。 她跟在其中一位较为年轻的男子身后，沉默地注视着对面情绪激动的中年男人。 【你的名字是罗兰·范·德·伯格，一位还未毕业的大学生。】 【你的母亲琳·佩德拉去世以后，你成为了侦探克维尔·查理的助手，利用课余时间协助他办案，以此赚取生活费。】 【五天前，你们接到了杰克·坎贝尔的委托。】 【他告诉你们，警察早上打来电话，说他的女儿伊丽莎白·坎贝尔一个星期以前自杀了。那些尸位素餐的警察的话他一句也不相信，因此，他通过报纸上的广告找到你们，委托你和侦探克维尔·查理调查伊丽莎白的死因。】 【杰克·坎贝尔给出了你们无法拒绝的丰厚报酬。】 【你与克维尔·查理商量之后，决定购买明天早上的船票，乘船前往伊丽莎白·坎贝尔的埋骨之地——奥维斯。】 画面一转。 褐发的少女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外面那座庞大的时钟。 她无意识地抚摸着胸前的项链，喃喃道：“母亲……” “对不起，但是……我一定，一定要找到真相。” …… 呜——呜—— 孩童呜咽一般的风声传来。 迟愈睁开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略显陈旧的天花板。 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副本，迟愈右手一撑，从并不柔软的床上坐起。 她环视一圈，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正对着她的是红砖搭建的壁炉，幽暗、阴森。 壁炉上方，暗沉斑驳、裂纹明显的墙壁散发着腐朽的气息，给人一种难以消磨的沉闷感。 床头不远处，整齐摆放着一套简易的桌椅。桌上有一支盖有笔帽的圆腹钢笔、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以及一只镶有钻石的银色腕表。 迟愈翻身下床，套上就摆放在床边的鹿皮短靴，踱步来到书桌前方，翻开笔记本。 扉页上写着她这具身体的名字——罗兰·范·德·伯格。 这行单词的下方，印有一枚模糊的印章，上面写有“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等字样。 笔记本内页写满了娟秀的字迹，迟愈粗略地扫了两眼，发现是罗兰的日记。 她翻到最后一页。 最新一则日记是罗兰在7月18日的夜晚写下的，大致内容是她与侦探克维尔·查理经过五天的航行，终于抵达了奥维斯岛。 她简单提了两句奥维斯岛的排外，以及对此地潮湿气候的不适应。 最后说道，她与克维尔·查理约好，今天早上八点整一起外出，去伊丽莎白·坎贝尔的家中查找线索。 罗兰还在末尾用稍小一些的字体写道：当然，距离死者离世已经过去半个月，无论我还是克维尔都没想过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是了。 迟愈重新将笔记本合拢。 她拿起腕表。 七点四十，刚好。 迟愈走到位于角落、不起眼的半身镜前。 镜中映出的面孔皮肤白皙、眉眼深邃，湛蓝色的瞳孔明亮而淡漠，仿佛阳光下平静的海面。 迟愈伸手摸了下脖颈，找出了母亲送给罗兰的猫眼石项链。 她看了一眼，又重新把项链塞回衣服里，对着镜子理了理发尾微卷的浅褐色长发，抚平深紫色棉布长裙的褶皱。 刚准备从行李箱里翻一翻，换一件衣服出门，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催命是吧？ 迟愈心中吐槽。 她穿过狭窄的玄关，“吱呀”一声，拉开了老旧的木门。 外面站着的是一位外表三十多岁的金发女人。 见到迟愈，她很是直接地说道：“那位查理先生让你赶紧下楼，接受警察的盘问。” “好的。” 迟愈先是应了声，然后才问道，“警察为什么会过来？” 一般来说，私家侦探和警局难道不是应该分属两个不同体系的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复苏(2) “这该问你们自己，我们‘鲸鱼’旅馆可从来不会做出触犯法律、引来警察的事情！” 女人看她的眼神非常不耐烦，“总之，你们必须快点把那些警察打发走，对于客人们来说，他们的存在就是种威吓！这已经严重影响到旅馆的生意了！” “……好的。”迟愈乖巧点头。 得到了她的保证，女人口中嘀咕着什么，仍旧有些不满地转身离开。 “……都是这些外地人，让奥维斯变得不再和平宁静……就应该将他们全部处死……” 隐约听到了几个单词的迟愈抽动着嘴角。 民风淳朴奥维斯…… 她腹诽一句，回到房间不紧不慢地穿上搭在椅背上的褐色皮外套，围上柔软的格子围巾。 “喵~” 轻微的猫叫声响起，一只漂亮的黑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迟愈的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脚踝。 迟愈顿了下：“……缪斯？” “喵~” 黑猫蹭得更欢了。 迟愈回想着之前看到的剧情cg。 罗兰的母亲在临终前一共交代了两件事，一是保存好项链，二是照顾好缪斯。 在迟愈的认知中，系统从来不会给出无用的线索……所以，无论项链还是黑猫，大概率都是通关所必须的重要道具。 想到这里。 迟愈弯腰将黑猫抱在了怀里。 黑猫好像很满意她的举动，窝在迟愈的双臂间，舒服得翻了个身。 外出、关门，沿着褐发女人离开的方向走下楼梯。 扑面的海风带来了咸湿的气息，迟愈腾出右手扯了下围巾，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不同于寂静的二楼，旅馆一层聚集着不少人。 他们大多穿着陈旧的粗布衣物，三三两两围坐在桌边，享受着并不丰盛的早点的同时，也在絮絮低语、互相交流着。 期间，他们的目光带着好奇与警惕，时不时扫过大厅中央的几道身影。 迟愈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 三名穿着制服、手持枪支的警察，正面色不善地围着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 看那与剧情cg中别无二致的长相，很显然，这位就是侦探——克维尔·查理了。 迟愈很快做出判断，径直朝那四人走去。 脚步声靠近，三名警察立刻投来视线。 其中一位瘦高的警察翻了翻笔记，抬眸确认道：“罗兰·范·德·伯格小姐？” “是我。”迟愈应道。 瘦高警察“嗯”了一声：“据我们所知，您和这位克维尔·查理先生来自德克蒙特，于昨天傍晚乘船抵达奥维斯。” “而你们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受坎贝尔先生所托，寻找他女儿伊丽莎白·坎贝尔小姐的死因，是吗？” “是的。”迟愈再次点头。 瘦高警察迅速在笔记上记录着。 旁边，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警察接话道：“实际上，坎贝尔小姐的案子我们也在关注，但目前为止调查到的所有线索都表明，坎贝尔小姐是死于自杀。” 侦探克维尔饶有兴趣地问道：“自杀？你们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警官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两个星期以前，我们在坎贝尔小姐的家中发现了她的尸体。” 有了长官的许可，眼镜警察的话匣子瞬间打开了。 “4号凌晨，我们接到坎贝尔小姐的邻居，安娜小姐的报案，说是听到隔壁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我们前去调查，发现坎贝尔小姐家的大门被上了锁。站在门外，能隐约闻到从里面飘出的血腥气。” “我们敲了一会门，没人应答，就征求了安娜小姐的同意——忘记说了，安娜小姐坎贝尔小姐是认识多年的挚友——在她的监督下，我们撞开了大门。” “然后，在二楼的卧室找到了坎贝尔小姐的尸体。” 眼镜警察回忆片刻，“尸体的唯一一处伤痕在手腕，再加上反锁的房门，以及没有任何其他痕迹遗留的现场……案件的真相已经很明了了不是吗？” “所以你们就断定，伊丽莎白·坎贝尔是死于自杀？” “不然呢？” 总感觉很草率啊…… 一旁的迟愈微微皱眉。 克维尔显然也有着类似的想法：“动机呢？她为什么要自杀你们调查过吗？据我们了解，她家境不错，事业有成，从事还是自己从小便喜欢的职业……这样的人生赢家，没特殊有理由的话应该不会轻易自杀吧？” 安静做笔录的瘦高警察脑中灵光一闪，刚想回答，中年警官就抢先一步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我们怎么知道？” “也许是一时想不开，也许是遭遇了什么困难，又或者干脆是受了情伤……伊丽莎白·坎贝尔来自海外，且个性孤傲，平时与我们打交道的次数都没多少。” “我们是警察，不是神。怎么可能事事都了解得那么清楚？” 不是……就因为是警察，才应该把案件调查清楚吧？ 怪不得知道消息以后，伊丽莎白的父亲会是那样的反应，还发表了“警察的话一句都不能信”这种极端言论…… 迟愈心中吐槽。 克维尔还想再说些什么，中年警官却没给他机会。 “好了，今天的查访到此结束。” “就在昨天，索罗亚德医生刚向我们投诉了紫罗兰街区糟糕的治安，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警力浪费在这些琐事上了。” 说着，他看向瘦高警察，“比尔，做好记录了吗？” “好了，长官。”瘦高警察合上笔记本。 “麻烦等一下。” 克维尔出声道，“能告诉我坎贝尔小姐的住址吗？” 顶着中年警官投来的探寻目光，他坦然道：“虽然不一定能收获好的结果，但是，将接下的案件彻查到底是作为一名侦探所应有的职业素养。” 中年警官沉默数秒：“……深潜街4号。” “多谢。”克维尔语气诚恳地道。 三位警察离去以后，旅馆中的气氛显而易见地活跃起来。 角落处，有人偷偷拿出了包裹严实的酒水，引来一阵阵刻意压低的惊叹。 迟愈所处的大厅中央，瞬间从万众瞩目的焦点，变得无人问津起来。 第二百七十章 复苏(3) “自从那该死的禁酒令颁布，我已经快半年没见到这样的好酒了。你是从哪弄来的？” “火种医院西边，一个叫猎鹰的女人手里。听说她把某个废弃仓库改造成了酒窖，里面的好酒一天一瓶都够喝到十年以后！” “天！” “上帝！” “海洋之神在上……她是怎么做到的？” “……” 一片嘈杂声中。 克维尔转头，朝迟愈抬了抬下巴。 迟愈心领神会，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旅馆。 克维尔下意识深吸一口气，随即被呛到了似的连连咳嗽。 迟愈挑眉。 感受到她的注视，克维尔抱歉一笑：“忘记这里是座海岛了……你对那群警察的说辞有什么看法？” 迟愈收回视线：“大概率没有说谎，但也隐瞒了不少事情。” “我也这么认为。”克维尔点头，“在提到伊丽莎白自杀的动机时，那位中年警官转移话题的意图实在太明显，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看来，伊丽莎白在这座岛上的处境不是很好啊……” 他的思维跳脱，迟愈也不遑多让。 “的确。”她淡淡应道，“从杰克先生的描述来看，他的女儿善良、温柔、开朗、阳光……什么自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但那三位警察却对这件事毫不意外，就好像伊丽莎白结束自己的性命是什么理所当然的选择一样。” 所以，伊丽莎白·坎贝尔在离开家乡，于奥维斯定居的这段时间，必然有着极其特殊……甚至是惨痛的经历。 “都这样了还要留在这里，还住了五年之久……是有什么隐情？” 克维尔摸了摸下巴，“有意思。” 一个侦探所必备的情感是对案件的好奇。 伊丽莎白自杀一事，显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两人在空旷的街道上漫步许久，本想找个人问路，但正如“罗兰”在日记上写的那样，奥维斯是个极为排外的地方。 最后，还是迟愈在街角找到了被废弃的汽车轨道运行图，这才锁定了深潜街的位置。 得益于奥维斯稀疏的人口密度，这里的人均住房面积与迟愈所熟悉的现实世界根本不处于一个量级。 站在一栋联排的三层小洋楼前，迟愈二人再三确认过门牌号之后，由克维尔上前推门。 看着虚掩的厚重木门，克维尔玩笑道：“调查完现场竟然连门都不锁，这群警察也太没有职业素养了。” 毕竟是被撞开的嘛。 迟愈看了一眼损坏的门锁，没有说话。 屋内布局简洁，正儿八经的家具没有几件，倒是四周的白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画，充分体现出了屋主的身份与个性。 迟愈的视线从那些油画上扫过。 青空、稻田、深海、鱼群……大自然中的每一片景色都能成为画家的灵感。 一心只想着案件的克维尔脚步不停，噔噔噔的爬上楼梯。 迟愈紧随其后。 按照警察的说法，伊丽莎白·坎贝尔的卧室就坐落在二楼。 两人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正确的地点，越过大开的房门，走入其中。 依然是摆放密集的油画，极具艺术气息的布局。 正中间的一张大床上散落着白色的被子与床单，其上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迟愈和克维尔不约而同地绕到了床的另一侧。 木质的地板上残留有不甚明显的暗红痕迹，像是被谁处理过了。 “没留下什么线索啊。”克维尔摸着下巴。 那是当然的，都过去两个星期了。 迟愈在房间里扫视一圈，视线在靠窗的书桌上停留了片刻。 她心一动，两步上前。 克维尔好奇跟来。 他看了眼被迟愈捞到手里的日历。 代表着“3号”的格子上被人用蓝色的钢笔画了个圈，下方写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早上九点，去警察局。” “这是伊丽莎白留下的？”克维尔道，“她去警察局做什么？” “那三名警察竟然提都没提这件事……真是群滑头的家伙。” 按照那三人的说法，伊丽莎白个性孤傲，甚少与警方打交道。所以，能让她特意走一趟警局的，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迟愈简单将日历翻看一遍，没再找到什么特别的信息。 她转而拿起了旁边的相框。 克维尔接话道：“那群警察的态度可称不上配合，就算找上门，大概率也是跟我们装傻，或者直接把我们赶出去。简直和德克蒙特的那些家伙一模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没得到迟愈的回应，他下意识低了低头。 却见，自家助手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一张照片，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看了两秒，没发现什么异常：“怎么了？” 迟愈不答反问：“伊丽莎白是五年前来的奥维斯？” “是啊。她父亲当初提到过。” 克维尔越发疑惑，重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迟愈放下相框，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伊丽莎白，以及与她相隔了两个身位的人影。 那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性，身穿衬衫、风衣，披着一头微卷的金发，有种端庄、知性的气质。 虽然与cg中的脸有些差别，但迟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罗兰的母亲——琳·佩德拉。 直到这时。 断线许久的系统才终于姗姗来迟。 【注意，当前你所处副本为：复生。级别评定：常规。】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查明琳·佩德拉的死因。】 【任务描述：母亲曾经教导过我。】 【人类最初，也最珍贵的情感是求知。】 【最热烈，也最疯狂的情感是爱意。】 【我深爱着您，也渴求着真相。】 【所以，母亲，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您的死因。】 【虽死不悔。】 琳·佩德拉的死因…… 这已经是迟愈第三次通过万界拼图进入副本了，因此，也总结出了不少的规律。 比如，在这种类似于“附身”的状态下，系统发布的主线、支线都与她附身的对象有关。 又比如，她附身的对象……往往都是副本的核心人物。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复苏(4) 换句话来说就是。 如果这个副本中有玩家存在，那么，玩家所接到的主线，必然也与琳·佩德拉的死因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琳·佩德拉与伊丽莎白·坎贝尔在同一时间乘船来到奥维斯，绝不是一次偶然事件。 五年前的奥维斯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引起了两人的兴趣？ “喵~” 轻微的一声猫叫打断了迟愈的思绪。 克维尔看了看乖巧地窝在迟愈怀里的黑猫：“我早就想问了……你怎么还带了只猫过来？” “喵！” 似乎是对克维尔的质疑有些不满，黑猫挥舞了一下爪子，奶凶奶凶的。 迟愈拍了下它的脑袋：“它叫缪斯，是母亲留给我的。” “母亲？” 迟愈“嗯”了一声，指了指照片上笑容柔和的金发女性：“这就是我的母亲，琳·佩德拉。” 克维尔眨了下眼睛，属于侦探的直觉让他瞬间抓住了重点。 “你母亲和伊丽莎白认识？” “不清楚。”迟愈答道，“母亲从不会和我提起这些。” “五年前……” 克维尔沉吟道，“奥维斯岛在二十多年前才被纳入帝国版图，且因为位于海上，岛内的居民又极其排外，除了一些商业上的往来以外，帝国与其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他仔细观察着稍显陈旧的照片，“……开拓者号？” 顺着他的视线，迟愈也发现了众人身后那艘极具机械美感的庞然大物。 被钢铁所覆盖的船身上，印着一行大气飘逸的单词。 ——开拓者。 “你认识这艘船？” “嗯，曾在帝国舰队服役了近四十年的大型巡洋舰，据说在某次战争中遭受了重创，从那以后就被改造成了货轮……由军方掌控。” 克维尔想了想，措辞委婉地道，“想要登上这样一艘背景雄厚的巨轮，是需要一定资本的。” 言下之意就是。 你母亲是哪条道上的大佬？ 迟愈故意曲解了他的潜台词：“伊丽莎白只是一个普通的画家吧？” “并不普通。”克维尔纠正道，“她在德克蒙特是相当出名的天才艺术家，一幅画甚至能够卖到上千磅的高价。” 他一年也最多只能赚到这些！ 克维尔压下有些羡慕的情绪：“有这样的天赋，认识一些军方的巨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按照坎贝尔先生的说法，五年前，伊丽莎白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在创作上遇到了瓶颈。希望通过一个全新的环境唤起自己沉寂已久的灵感。” “只是为了找灵感，就在一个陌生且排外的海岛上住了五年之久……艺术家和哲学家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理解的两类群体。” 确实。 迟愈在心中附和道。 两人将照片放回原处，又在宽敞的别墅内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两圈。 没再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迟愈二人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 经过简单的讨论，迟愈和克维尔迅速达成了一致——根据早上眼镜警察给出的线索，伊丽莎白的死亡时间是7月4号的凌晨。 而在发现的日历上清楚地写着，伊丽莎白在前一天的上午九点曾去过警察局。 目的未知。 要说这件事与伊丽莎白的“自杀”无关，那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一点。 所以，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很明确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 迟愈和克维尔站在了岛上唯一一座警察局的大厅内。 前台负责接待的警员有着一头微卷的褐发，正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势坐在藤椅上，无聊地翻看着手中的报纸。 见有人进来，他头都没抬一下，仿佛没有察觉到迟愈二人的靠近一般。 克维尔屈指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响声。 “这位警官？” 警员的眼皮掀了掀：“外乡人？” “我们是来自德克蒙特的侦探，这次过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下……” 克维尔的话还没说完，警员便不耐烦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侦探？我看你像逃犯！” “快点走！少来烦我。再不走的话小心我把你们抓起来送进疯人院！” ……就算我们是逃犯，最多也就关监狱吧……送进疯人院是什么情况。 迟愈心中吐槽。 她没有因为警员恶劣的态度而担忧，毕竟侧前方的克维尔满脸自信的笑容……考虑到他的职业问题，肯定深谙与警察打交道的言行艺术。 果不其然。 克维尔非常熟练地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铁盒。 迎着警员直勾勾的目光，他慢条斯理地将做工考究的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了一支雪茄。 克维尔把雪茄放到桌面上，轻轻向警员的方向推了推：“产自弗朗斯的高级货，希望您能原谅我刚才的冒犯。” 警员眉毛一挑。 他坐直身体，迅速将雪茄摸到手里，仔细打量了片刻。 深色的眼瞳中瞬间迸发出了贪婪的光芒。 他将雪茄放进口袋，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你们想问什么？” “伊丽莎白·坎贝尔，我们想知道她的一些事情。” “坎贝尔……那位住在深潜街的画家？” “是的。” “我对她的事了解不多，你们也知道嘛，艺术家都傲气得可怕，轻易根本不会与我们这些人打交道。” 警员瞥了眼口袋里的雪茄，“不过呢……我们局里有一间档案室，里面收录了所有奥维斯居民的资料，包括像坎贝尔小姐那样来自外地，在奥维斯定居的外乡人。” “档案室就在走廊的尽头，你们要问的事情如果实在重要，我可以给你们开个后门……但记住，最好不要超过半个小时，否则不仅你们会被抓捕，我也会被上级问责，知道了吗？” “明白。” 克维尔笑了笑，再次抽出一根雪茄递给警员，“多谢警官。” “不用。” 征得了内部人员的同意，迟愈和克维尔大摇大摆地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 在尽头处，找到了警员所说的档案室。 克维尔用警员给他的钥匙打开房门，两人先后迈步走进。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复苏(5) 档案室的归类方式采用的是最常见，也最为简便的首字母法。 得益于此，迟愈和克维尔没花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被标注为“伊丽莎白·坎贝尔”的卷宗。 克维尔翻看两页，确保没有找错以后，拿出相机对准档案就是“咔咔咔”的一顿拍。 然后，他朝不远处的迟愈做了个手势。 那是“撤离”的意思。 迟愈虽然有些不解，但并未开口询问。 两人迅速离开档案室，在克维尔的带领下藏进了走廊的拐角。 迟愈保持着沉默，循着同伴的视线望向档案室的方位。 没过一会。 伴随着一声呼喝，一群警察在卷发警员的带领下粗暴地推开档案室的房门，一股脑地涌了进去。 趁此机会，克维尔和迟愈迅速从藏身处走出，径直奔向警察局的大门。 期间，克维尔还顺便将卷发警员友情提供的钥匙塞进了前台的报纸底下。 两人刚来到大街上，警局内部就传来了数道低沉的怒喝，以及夹杂其中的属于卷发警员的哀求声。 克维尔得意地轻哼一声：“早知道他不老实。” 迟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不是智商下降，只是……尚未离开大学校园的她，实在是难以在短时间内适应社会的险恶。 她整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向同伴求证道：“那个警员，刚刚是想要钓鱼执法？” “不是很明显吗？” 克维尔笑道，“从他之前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了。我们是外乡人，身上又有不少好货，不坑我们坑谁？” 奥维斯……真是个民风淳朴的好地方。 迟愈再度吐槽。 同时，她心中的疑问也越发浓郁。 罗兰的母亲以及伊丽莎白·坎贝尔当初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才会来到这样一个野蛮的海岛，并在此定居多年？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 两人找到一家照相馆，付出了5镑以及半包香烟的代价，加急洗出了照片。 克维尔的拍摄水平还不错，手上的相机明显也是高级货——对于婚外情的调查可是私家侦探收入的主要来源。 迟愈二人随便找个了无人的角落，开始研究从警察局拿到的资料。 卷宗的第一页记录的是一些基本信息。 【姓名：伊丽莎白·坎贝尔。】 【出生年月：1900年7月22日。】 【职业：画家。】 【亲属关系：不明。】 【备注：于1917年来到奥维斯岛定居，现居于深潜街4号。】 在出生年月的下方，有一行看起来很新的字迹，显然是最近才被人加上去的。 【死亡日期：1921年7月3日，夜。】 【推测死因：自杀。】 迟愈二人的视线在这些不太重要的信息上一扫而过，很快便转向了后面的记录。 前几页大多是有关伊丽莎白·坎贝尔近几年的生活介绍，包括是否有过违反规则的行为，是否离开过奥维斯，一共卖出去了多少幅画，又需要为此缴纳多少税金等等。 看着那一笔笔交易额，克维尔不由得再度发出一声感慨。 “不愧是知名画家，五年赚的钱比我一辈子还要多。”他摸着下巴，“这不会是一场为财害命的案子吧？主谋是那个据说和她关系很好的安娜，为其打掩护做假证的警察则是帮凶？” 顶着迟愈有些复杂的视线，克维尔忙道：“开玩笑开玩笑……伊丽莎白每年都会向警察局缴纳大量的税金，就算这里的警察再怎么蠢笨，一顿饱和顿顿饱总还是知道该如何选择的。”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被跳过。 两人继续向下翻阅。 终于。 在末尾处，找到了所需要的线索。 那是一份笔录，时间为7月3日早上九点十分。 由此可见，伊丽莎白是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 笔录的内容很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伊丽莎白向警方举报，坎德林（火种）诊所的索罗亚德医生在秘密与恐怖分子进行交易，她要求警方立刻查封诊所。 警方对此的回应是：会尽快查证。 以克维尔的经验，以及迟愈的直觉来看……这明显只是一句委婉的托词。 伊丽莎白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再多说，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迟愈沉吟片刻：“伊丽莎白不是纳税大户吗？按理来说，警方应该会对她有些优待才对吧……” 但从这份笔录上完全没有看出“特权”的痕迹啊。 克维尔打了个响指：“能打败纳税大户的，只可能是另一位纳税大户。” “你的意思是……” “这个索罗亚德医生肯定是个有权有势的主，而且，必然与伊丽莎白真正的死因有关。” 克维尔语气笃定，“就算伊丽莎白真是自杀，他也得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诱因！” 要问原因的话。 伊丽莎白在3号早上报警称火种诊所与恐怖分子有交易，当晚就惨死家中。要说其中没有人为因素的参与……哪怕那些蠢笨如猪的警察恐怕都不信。 迟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去调查这个名为‘火种’的诊所？” 她谨慎道，“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是个有权有势，还疑似与命案有关的纳税大户。 以奥维斯岛的排外，就算他们被那位索罗亚德医生杀人抛尸，那些警察估计都懒得管。 “简单的调查而已，只要对方是个聪明人，就不会轻易对我们动手。” 迟愈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伊丽莎白的死真的与医生有关，后者既然想了个“自杀”的由头掩盖自己杀人的事实，就说明他并不想让这件事被他人知晓。 在明知道迟愈和克维尔只是两个雇佣兵的前提下，与其杀了他们，打草惊蛇，不如花点心思敷衍一下。 可即便如此，迟愈也不想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敌人是否聪明”之上。 “放心。” 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克维尔亮了下藏在风衣内侧的手枪，“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可是很惜命的。” “在没赚够足够我后半辈子吃穿不愁的金镑之前，我是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复苏(6) 迟愈斟酌片刻，还是同意了克维尔的提议。 并非是被对方说动。 而是她抽空试验了一下自己目前所能调动的能力。 首先。 在进入上个副本之前，梅尔塞塔斯给她的那条项链，虽然系统给出的介绍信息是“剧情物品（无法带出副本）”，但不知为何，迟愈现在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不过许是因为此地混杂的高位意志太多，暂时无法动用项链的特效。 其次。 尽管不能使用技能，但和在莱顿那时一样，道具栏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如此一来，迟愈之前抽空在系统商店购买的手枪就有了用武之地。 按照曾经在“远方小镇”的经验，这种不具备神秘力量的道具，一般不会受到太大的限制。 最后。 不同于其他与神秘相关的道具，已经升级过一次的“暗灵十字”似乎依然可以使用。 不知是它本身的位格超出了副本的封锁，还是公正女神光明正大为她这位眷者开了后门。 毕竟“找到史莱姆商人，升级暗灵十字”可是梅尔塞塔斯的提议。 不管怎样。 有武器在手的迟愈，总归是有了自保的实力。 就算在坎德林诊所内，等待着他们的是刀山火海……为了通关，也必须得去闯一闯！ 然而。 让迟愈有些没想到的是。 她做足了建设与准备，自觉无论碰到怎样的局面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事实证明，一切都只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在意气风发的侦探和准备万全的玩家踏入坎德林诊所的三分钟后。 他们被一位笑容明艳的护士直接赶了出来。 “……” “……” 诊所外。 迟愈和克维尔相对而立，面面相觑。 一时无言。 接着，一声猫叫打破了寂静。 “喵~”缪斯抬了抬爪子，拨弄着迟愈的围巾。 迟愈将它的爪子按下，抬眸看向克维尔：“接下来怎么办？” 在与护士交谈时，克维尔聪明的没有在一开始挑明自己的身份与目的，只含糊的说自己是来自德克蒙特的记者，来此是想要写一篇有关奥维斯居民健康状况的报道，因此想要采访一下诊所的主人，也就是索罗亚德医生。 可即便如此，护士依然油盐不进。 以索罗亚德医生公务繁忙，无暇见客为由，直接拒绝了他们的提议，没有留下一点余地。 克维尔本不想那么轻易的放弃，但护士一拍按铃，立刻叫来了五位五大三粗的保安。 为了避免发生冲突，让对方起疑，克维尔和迟愈只能暂时放弃对坎德林诊所以及索罗亚德医生的调查。 克维尔眉头紧皱：“防得这么紧……反而更说明了那个索罗亚德有问题。” “但是证据不好找。”迟愈道。 正门有护士和保安看守，以他们两人外貌的显眼程度，几乎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混进去。 至于后门……暂时还没有找到。 克维尔也是头疼无比。 他苦思冥想了许久，最后抬头看了眼天色。 “时间不早了。”他正色道，“我们不如先回去吃点东西，等解决完温饱问题以后再想办法。” 船到桥头自然直是吧。 迟愈吐槽。 说是这么说，但不可否认的是，吃饭的确是一件绕不开的人生大事。 更何况……此刻的迟愈同样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因此，两人一拍即合，转身朝鲸鱼旅馆的方向走去。 在回程的途中，路过深潜街4号时，两人顺便去敲了敲隔壁房间的大门。 按照警察的说法，这里是那位安娜小姐的住处。 坎德林诊所那边暂时无法走通，迟愈和克维尔就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这位重要的证人。 ——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以及死者伊丽莎白的好友。 这样的两重身份，注定了她必然会知道不少隐秘。 两人在门口站了五分钟，没有等来安娜，反倒是把旁边的大门给敲开了。 推门而出的年轻男人满脸的不耐烦：“做什么？大中午的叫魂呢？” 有了警局和诊所的经历，迟愈和克维尔对奥维斯居民那普遍恶劣至极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 克维尔答道：“我们有事找安娜小姐。” “安娜？她不在家。” “那你知道……” “不知道！” 男人本想直接关门，但许是实在被敲门声烦的厉害，他语气不善地补充，“她是深蓝教会的信徒，这个时间不在家的话，大概率正在教堂做祷告，至少要明早才能回来。” 克维尔意外：“……谢谢。”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旁边的大门已经被砸上了。 克维尔摸了下鼻子，感觉碰了一手的灰。 他回头对迟愈苦笑道：“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暴躁？同是帝国治下的子民……就不能和我们一样绅士一点吗？” 民风淳朴、民风淳朴…… 迟愈拍了拍缪斯的脑袋：“习惯就好。” 无辜受难的缪斯不满地“喵”了一声。 …… 两人回到鲸鱼旅馆，在热心食客的推荐下，向老板娘要了一份双人烤鱼套餐。 得益于每年往返的货轮，别的地方不提，至少旅馆内是从来不缺调味料的。 加上还算丰富的物产……或者说海产，以及重点中的重点——足量的金镑。 这顿午餐绝对算得上“丰盛”。 享受完异域风味十足的美食，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克师傅决定回去小睡一会，顺便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迟愈向来保持着午休的好习惯，见状本想跟着一起上楼，但匆匆一瞥，却在旅馆的角落看到了端着酒杯的老板娘。 她想了想，迈步上前。 还未靠近，老板娘便斜睨了她一眼：“有事？” 迟愈开门见山：“您知道‘开拓者号’吗？” “那艘科考船？” “科考船？” 不是货轮吗？ 老板娘没有回答，上下打量了迟愈好几眼。 接着，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你和那个叫查理的，是为伊丽莎白·坎贝尔的事情来的吧？” “没错。” 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秘密。 见老板娘不再说话，迟愈主动问道：“您是知道些什么吗？我是指……与伊丽莎白小姐有关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复苏(7) “让你失望了，我对她的事情毫不知情。” 老板娘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倒不如说，以她那样的性格，如果不是别有目的，谁会与她深交呢？” 这话……听着好像是在内涵什么？ 我的错觉？ 迟愈没有细想，只默默将这一个突然闪过的灵感记下。 “那您之前提到的科考船……” “我说，在前往一个地方做调查之前，最少要对它有一定的了解吧？”老板娘语气不善，表情也说不上友好，“如果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我建议你还是先去图书馆坐坐……争取能用知识填满你那空空如也的脑袋。” 听出了言外之意的迟愈：“……好的。” 见她虚心接受了自己的意见，老板娘没再继续挖苦，仰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她刚要离开，却听得身后的女孩“得寸进尺”地道：“那个，进图书馆需要借书卡之类的东西吗？我毕竟是外乡人，对奥维斯岛的规矩不是太了解……” 老板娘“啧”了一声。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硬质卡片，随手丢向后方：“负责管理图书馆的那家伙是个爱管闲事的蠢货，你最好少跟她打交道，免得被卷进什么不知名的麻烦。” 知道了，图书馆的管理员很热情，不会像其他居民那样排外。 即便面对的是我这样的外乡人，也会很乐意解答一些疑问。 迟愈迅速将老板娘的话做了个解读。 她看着手中的“借书证”，再看看老板娘已然远离的背影。 “我是不是应该提醒她一句，傲娇已经退环境了？” 迟愈心中吐着槽，转身离开了旅馆。 由于此次调查的主要目标是琳·佩德拉，迟愈就没有上楼喊克维尔一起。 将心比心，她可不希望有人以不是太重要的事情为理由吵醒正在熟睡的自己。 …… 在奥维斯岛，图书馆和“警察局”以及“坎德林诊所”一样，都是仅此一家的地标级建筑。 因此，迟愈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目的地。 她推开紧闭的大门，习惯性地环视一圈。 奥维斯岛的居民对于精神食粮显然不够重视，偌大的图书馆里除了管理员之外连一个人都没有。 当然，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件好事。 迟愈在书架间穿梭了一阵，目之所及皆是笨重的大部头，光看那一连串的书名都让人感觉晦涩无比。 迟愈轻轻皱眉，决定不再继续浪费时间。 她来到前台，屈指敲了敲木质桌面。 对面，正在看书的年轻女子抬了抬头。 见迟愈向自己的方向推来了一张借书卡，管理员推了下细框眼镜，仔细扫了眼卡片上的名字。 ——夜莺。 管理员挑了挑眉，随即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奥维斯有本地的报纸发行吗？” “有的，奥维斯晨报，第一刊的发行日期是1900年的7月22日，为了纪念狩猎日的成功举行。” 这日期……怎么好像有些耳熟。 迟愈：“狩猎日？” “是奥维斯岛持续了上百年的传统，据说是为了纪念拯救了奥维斯的那位海洋之神。” 管理员说着站起身来，做了个“跟上”的手势，“二十多年以前，第一批来到奥维斯岛的那群人对这里的文化风俗很感兴趣，恰好赶上一年一度的狩猎日，就萌生了办报的想法。” 迟愈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了图书馆的角落。 管理员指了指放满了报纸的书架：“可惜的是，奥维斯的居民们并没有看报纸的习惯，所以晨报的销量一直不容乐观……最大的主顾可能就是我们图书馆了。” 迟愈顺口问道：“销量不容乐观，却不间断地发行了近二十年？” “有大人物在支持嘛。” 管理员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的，帝国那些……上层人士向来自诩文明，将原始野蛮的殖民地改造成与德克蒙特相当的绅士之城可是他们的毕生所愿。” “哪怕只是看起来如此，他们也乐此不疲，不是吗？” 管理员看了眼在报纸堆里不断翻找的迟愈，非常热心肠地道，“要找哪一期？” “五年前，‘开拓者号’抵达奥维斯岛的那一期。” “1917年7月18日啊……” 管理员呢喃一声。 她只用了半分钟，就从一堆报纸中找到了正确的那一份，伸手递给迟愈。 迟愈道谢接过。 头版就是关于“开拓者号抵达奥维斯”的报道，配图正是那艘由钢铁铸成的庞然大物。 在黑白照片的一角，迟愈凭借着过人的眼力以及敏锐的直觉，找到了混在人群中的琳·佩德拉。 借助系统的翻译，迟愈迅速读完了整篇报道。 “时7月18日下午五点三十分整，‘开拓者号’科考船再度登上了奥维斯岛。此次随行的除了各行的精英从业者以外，还有受赛恩斯·索罗亚德先生邀请而来的古生物学教授琳·佩德拉女士……” “‘奥维斯依然保留有最原始的生态环境，并未被蒸汽、煤烟与雾霾所污染，是研究古生物学最合适的场地。’琳·佩德拉教授如此说道，‘我的朋友赛恩斯告诉我，在这里，我将会看到大自然最为骄傲的杰作，对此，我很期待。’” “……” “……此外，德克蒙特最闪耀的明星，天才艺术家伊丽莎白·坎贝尔小姐同样在随行人员的名单上。由于身份及性格原因，伊丽莎白小姐向来不喜欢出现在镜头之前，但今日，本社有幸采访到了伊丽莎白小姐……” “……对于‘为何要前来奥维斯’的问题，伊丽莎白小姐如此回答：‘我感到有人在呼唤我。’” “‘您指的是即将喷薄而出的灵感？’面对本社记者的玩笑，伊丽莎白小姐耸了耸肩：‘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的话。’” “……” 迟愈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想法，转头看向管理员：“我有几个问题……” 管理员腰板一挺：“说。” 迟愈也不客气。 “有关海洋之神的事迹……能简单给我介绍一下吗？”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复苏(8) “当然。” 管理员爽快道，“海洋之神——鲁尔，奥维斯居民们信仰了数百年的神明。” “虽说这二十年以来，受到帝国的影响，不少奥维斯本地人都改换了信仰，投入了那位伟大天主的羽翼之下。但在奥维斯，对海洋之神的信仰依然非常普遍。岛上唯一的那座名为‘深蓝’的教堂就是为海洋之神而建。” 管理员挤了挤眼睛，有些俏皮地道，“那位全知全能的天主可没这个待遇。” 迟愈没有接茬。 她现实中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在副本里……对于“神明”这类存在还是需要心存敬畏的。 迟愈道：“奥维斯为何会信仰这位海洋之神？我是说……” 她更为详细地描述道，“这一信仰的源头是什么？有没有什么关于海洋之神的传说？” “源头啊……” 管理员想了想，“据说几百年前，奥维斯岛曾遭遇过一场极其恐怖的天灾，岛上的居民十不存一。” “当时几位渔民商量着一起出海避难，却遇到了可怕的风暴。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突然，一头白鲸浮出了水面。” “白鲸出现的那一刻，海上的风暴瞬间平息。” “望着风平浪静后一望无垠的海面，几位渔民心中惊惧不已，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了活命，他们立刻操控船只回到了奥维斯岛。” “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他们回来以后，发现在奥维斯岛上空笼罩了数月的乌云竟然也消散了。” “就这样，奥维斯岛莫名其妙地度过了一场灭世危机。” “幸存下来的人们听几位渔民简述了在海上的见闻，认为一切都是那头白鲸的庇护，于是自发为其修建了教堂，日常供奉、祭拜。久而久之，就成了奥维斯全体居民的信仰。” 听完了全程的迟愈轻轻点头。 很传统的一个“机械降神”、“神救世人”的故事。 虽说充满了离奇的幻想色彩，但考虑到这是在副本世界……说不定，这就是曾在数百年前发生过的真实历史事件。 迟愈没多纠结，换了个问题：“狩猎日，具体是怎样的一个节日？” “每年的7月22日，奥维斯都会举办一场独特的狩猎活动，由深蓝教会牵头，全体奥维斯居民都有参与的资格。” 管理员答道，“狩猎的主要形式是捕鱼，以捕捞到的鱼群数量以及稀有程度决定输赢。排名第一的队伍可以获得由深蓝教会的祭祀亲手颁布的奖励，据说是传承了数百年的一截龙骨，其中蕴藏着海洋之神的祝福。” “7月22日……”迟愈重复着这个日期。 “嗯，同样也是奥维斯晨报首刊发行的日子。我之前提起过吧？那些大人物最初就是因为对狩猎日感到好奇，这才萌生了办报的念头。” 如果没记错的话，二十一年前，奥维斯晨报首刊发行的那一天……正是伊丽莎白·坎贝尔出生的日子。 另外，罗兰和克维尔是在昨天，也就是7月18号抵达的奥维斯。 根据刚才看到的报道，载着琳和伊丽莎白的“开拓者号”，是在五年前的同一天驶入了奥维斯的海域。 是巧合？ 还是必然？ 迟愈暗暗记下了“狩猎日”这个关键名词。 直觉告诉她，罗兰的母亲，以及伊丽莎白当初为何会乘上“开拓者号”，来到奥维斯岛……绝对与“狩猎日”，与那个所谓的“海洋之神”有关！ “对了，开拓者号为什么被称为‘科考船’？” “因为它就是一艘科考船啊。”管理员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她踱步到迟愈身边，指了指照片上的琳·佩德拉，“这位，是古生物学领域有名的教授，据说是索罗亚德医生曾经的同事。她旁边那些也都是各行各业有名有姓的专家。” “奥维斯虽然只是座海岛，但意外有着非常丰富的矿产，且多年与世隔绝，保留着最为原始古老的生态环境。这些可都是有形无形的资源与金钱。” “德克蒙特的那群吸血鬼资本家们怎么可能放过就在眼前的金山？” 管理员笑道，“这些专家就是先行军……不过后来证明在奥维斯发现的那座矿山只不过是座普通规模的铜矿，考虑到来往运输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资本家们又很快放弃了这里。” “也正是从那时起，开拓者号就再也没有踏上过奥维斯的土地……当然，这对于本地居民来说是件好事。” 迟愈对德克蒙特的掌权者与奥维斯居民间的博弈没什么兴趣。 她唯一在意的是…… “索罗亚德医生？”迟愈求证道，“是这篇报道里提到的赛恩斯·索罗亚德先生？” “没错。”管理员点头，“他同样也是火种诊所的所长。” “他是……” 迟愈顿了下，“他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位古生物学家的朋友？” “好像是吧……你怎么知道？” “报道上有写。” “哦哦。” 管理员道，“我只知道他们以前是在同一所大学任教的教授，关系好点也能理解？毕竟都是研究生物的嘛。” ……合理。 迟愈吐槽一句，最后问道：“索罗亚德医生是什么时候来的奥维斯？” “不太记得了……但火种诊所很久以前就很出名了，索罗亚德医生又是第一任也是唯一的一任所长，所以至少也有十几年了吧？” “明白了……多谢。” “不用，你是夜莺推荐来的人嘛。” 管理员笑道，“而且我喜欢跟你们这些外乡人聊天，幽默风趣又有学识……不像奥维斯人，一个个只知道用拳头说话。” “毕竟‘民风淳朴’嘛。”迟愈顺口接道。 “民风淳朴？” 管理员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哈哈笑道，“说得对，奥维斯简直是我见过最‘民风淳朴’的地方了。” …… 告别了健谈的管理员，迟愈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时值傍晚，微风拂过，带来了独属于大海的咸腥气味。 听着耳边有规律的海浪声，迟愈抬头看天。 奥维斯的天空始终被厚重的乌云所笼罩，让人只看着就感觉沉闷不已。 看着眼前压抑异常的景色，迟愈不由得想起了管理员说过的那段有关海洋之神的“传说”。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复苏(9) 海洋之神、狩猎日、伊丽莎白…… 多年前移居奥维斯的索罗亚德、不允许采访的火种医院，以及身为古生物学家，被邀请而来的琳·佩德拉…… 迟愈隐约觉得，这些看似各不相关的个体之间似乎有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紧紧连在了一起。 她甚至怀疑，琳和伊丽莎白的死……背后可能存在着同一个推手！ “伊丽莎白唯一的朋友安娜，据她邻居所说，是深蓝教会的信徒。”迟愈心中想道，“之前老板娘提到，以伊丽莎白的性格，若不是别有所图，不可能有人愿意主动接近她并与其深交。” “虽然听着有些可怜……但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安娜与伊丽莎白交好，可能是为了从后者身上得到什么。” 可……究竟是为了得到什么呢？ 金钱？ 还是有其他什么更为隐秘的目的？ 深蓝教会…… 迟愈默默咀嚼着这个名词，眉头轻皱。 很快，夜幕降临。 尽管奥维斯只是个地位低下的殖民地，但许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大方慷慨，帝国当初派来一批批科考人员的同时，也完善了此地大半的基础建设。 迟愈先是去找克维尔商讨了一番，确定好明天的调查计划，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摸索着打开电灯的开关。 几乎是在她进门的那一刻，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跃起，一头撞进了她的怀里。 迟愈稳稳将其抱住，有些无奈地看向怀里的黑猫。 缪斯有些不满地“喵”了一声，似乎是在控诉迟愈独自出门，留它一猫独守空房的渣女行为。 迟愈揉了揉它的脑袋，安抚道：“我去的是图书馆，带着你不方便。” “喵！” “知道知道，下次不会了。” 迟愈转摸为拍，“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明天还要早起和克维尔一起去调查那位安娜小姐和火种诊所，不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可不行。 在外奔波了一天，迟愈早已疲惫无比。 刚一挨上枕头就沉入了梦乡。 看着熟睡中的主人，缪斯轻轻“喵”了一声。 它缓缓抬头，透过窗帘的缝隙，静静凝望着一片漆黑的夜景。 不知过了多久。 窸窸窣窣的声音钻入耳中。 沉睡中的迟愈蓦然惊醒。 枕边的缪斯尾巴轻扫，刚要有所动作，却被身旁的主人一巴掌按在了头顶。 黑暗中。 迟愈面色凝重，缓缓起身。 她的手中握着从道具栏中取出的手枪，一边踩着无声的步伐来到窗前，一边将一枚枚子弹推入转轮。 十数秒的寂静过后。 伴随着“咔哒咔哒”的轻响，紧闭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撬开了。 窗帘微动间，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了迟愈的视界中。 随后，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影钻了出来，刚探出半个身体，就被一个坚硬的管状物体抵住了脑袋。 “别动。” 刻意压低的女声响起。 黑袍人一惊，下意识就要张口大喊。 迟愈的动作比他更快，没有持枪的左手一把箍住了他的脖颈，巧劲一翻，就将他掀翻在地，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咽喉处。 黑袍人还未来得及出口的一声惊呼被硬生生堵在了嗓子里。 然而，下一秒。 隔壁的房间陡然传出了一声枪响！ 如果没记错的话，目前鲸鱼旅馆的二楼只住了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克维尔！ 迟愈眉头一皱，猛地俯身，死死盯住被踩在脚下的黑袍人：“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黑袍人丝毫不为她的威胁所动，哪怕被漆黑的枪管抵着额头，依然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甚至对着迟愈露出了一个疯狂、快意的笑容。 迟愈没再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当务之急，是要确认克维尔的安全！ 她脚尖突然用力，黑袍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即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迟愈三两步冲出房间来到走廊，却刚好撞见了同样破门而出的克维尔。 “你怎么样？” “没受伤吧？” 两人同时开口。 迟愈迅速反应过来，看了眼克维尔手中的左轮：“刚刚是你开的枪？” “嗯呐。”克维尔点头，颇有些得意地道，“我怎么说也是个身经百战的侦探，半夜被人爬窗搞袭击这种事经历过太多次，所以那个黑袍人刚一进来我就发现了。” “我本来没想动手，但对方见我醒着，二话不说就要拔枪……没办法，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对了，你那边……” 克维尔话还没说完，楼下却陡然传来了一声声怒喝。 两人对视一眼。 “下去看看。” “好。” 迟愈点头。 将跟随而来的缪斯抱起，迟愈落后克维尔半步来到了旅馆一楼的大厅。 只见，厅内的木质桌椅被人打翻了好几套，显得凌乱不已。房间的中央，正对着大门的地方，一群黑袍人气势汹汹地堵在那里，手中毫不掩饰地拿着刀、剑、枪等武器。 而与他们对峙的。 只有老板娘一人。 老板娘不慌不忙地吸了口香烟，徐徐吐出一道烟雾。 她看着为首的黑袍人：“祭司大人，这是要做什么？砸我的场子？” 对方沉默了一会。 随即，一道稍显嘶哑的女声响起：“让开，夜莺。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 老板娘嗤笑一声，“你说得对，你们要杀谁是你们的事，的确与我无关。但是祭司大人，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的地盘。” “在我的地盘杀人……是觉得我比较好欺负？” “夜莺……” “上楼，带上你的人，滚出去。” 老板娘冷声道，“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如此毫不留情的作风，黑袍人有没有被唬住暂且不提，克维尔却是实实在在地被吓到了。 他暗暗吞了口口水，踱步到迟愈的身边，小声说道：“这……态度会不会有些太强硬了？” 倒不是怕老板娘吃亏。 主要万一对面发飙，先死的肯定是他和迟愈这两位“外乡人”。 更别提人家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们。 迟愈没有回答，只默默攥紧手中的左轮，并做好了随时取出【暗灵十字】的准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复苏(10) 长久的沉默。 死一般的寂静。 在迟愈和克维尔的神色越发凝重之际，为首的女祭司一挥手臂：“撤！” 她身后的那些黑袍人没有任何疑义，其中一小部分迅速奔上二楼，将受伤的两名同伴抬了下来。 女祭司仔细检查了他们的伤势，确保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向挡在迟愈二人面前的老板娘投来了威胁似的一瞥，不发一言地掉头离开了。 大厅重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老板娘转身看向迟愈和克维尔，双唇轻启，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说说吧。” 她语气懒散，丝毫没把女祭司临走前的威胁看在眼里，“怎么惹上他们的？” 克维尔表情无辜：“不知道啊。” 面对老板娘那有些不善的眼神，他立刻解释道，“我们连他们是谁，来自哪方势力都不清楚，怎么可能与他们结仇？” 老板娘越过他，望向后方的迟愈。 迟愈想了想：“他们是深蓝教会的信徒？” 这是基于“祭司大人”这个称呼得出的结论。 “嗯。” “那我们的确没和他们结过仇。”迟愈道，“在昨晚以前，我们甚至连深蓝教会代表着什么都不清楚。” 克维尔张了张嘴。 他本来想说现在他也不清楚深蓝教会代表着什么……但又直觉当下的氛围似乎不太适合抖包袱，因此只能将这句吐槽给咽回去。 “那就奇怪了。” 老板娘抱着手臂，“贝拉他们虽然疯了点，对待外乡人的态度过激了点，平日里的行为作风残暴了点……但还不至于对两个没有交集的人下死手。” “你们是天主的教徒？” 克维尔：“我发誓，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迟愈附和：“我也一样。” 听着他们笃定的回答，老板娘皱了皱眉：“……算了，不管这些，谁知道那群疯子一样的虔信徒每天都在想什么。” 老板娘刚要抬步离开，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提醒道，“你们两个，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最好赶紧走，我的面子可还没有大到能让他们放下杀人的念头。” “在鲸鱼旅馆之外，他们有太多机会可以动手。” “多谢提醒。” 克维尔礼貌道谢。 可话虽如此，无论迟愈还是他都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深蓝教会的恶意固然可怕，但他们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再说，奥维斯可是人家的主场，就算要离开，也不能一拍脑袋说走就走，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行。 看出他们的言外之意，老板娘也不多劝：“随便你们。” “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不会影响到你吧？”迟愈问道。 老板娘嗤笑一声：“别太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了。深蓝教会再怎么霸道，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也不敢主动对我出手。” 那就好。 迟愈放心了。 “等等。” 克维尔突地开口，“我想到一个问题。” 迟愈和老板娘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他。 “已知那个深蓝教会的虔信徒是一群随心所欲的疯子，对你我这样的外乡人无比厌恶，甚至到了见面就要动手的地步……当初的伊丽莎白是怎么得到他们认可的？” “首先，我之前说过，他们虽然疯，但还不至于用偷袭的手段去对付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他们想杀你们，必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老板娘慢条斯理地回道，“其次，伊丽莎白可不是你们俩这样的野路子。她是五年前来的奥维斯，那时候可没有来往的客轮，能从德克蒙特开往奥维斯的唯有‘开拓者号’。” 克维尔顿时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是了！ 能在五年前登上“开拓者号”的无一不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而且有着帝国上层的背书，身上早已贴上了“帝国直属”的标签。 奥维斯人只要不傻，就不可能对伊丽莎白摆脸色。 “最后。”老板娘抽着烟，“你们也知道的，伊丽莎白和安娜·琼斯的关系很好。琼斯一家都是深蓝教会的虔信徒，有着这一层关系，伊丽莎白与贝拉的关系自然不算差。” “几天前，达克他们从海里打捞出了一座奇怪的雕像，安娜还特意邀请了伊丽莎白一同去鉴赏。只可惜……” 老板娘意味不明地轻笑道，“那座雕像似乎是个不祥之物，接触过它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一玄乎又玄的说法当即引起了迟愈二人的注意。 “怎么说？” “如果我没记错，雕像被打捞上岸是三周前发生的事情。达克他们只是普通的渔民，没什么学识，更别提见识，于是就请了与他们关系还不错的安娜过去，想让她帮忙看看能卖多少钱，伊丽莎白作为安娜的好友也跟着一起去了。” “具体的鉴定结果我不清楚，只知道最后雕像似乎是被火种医院的那位索罗亚德医生买走了。有趣的是，雕像卖出去的第二天，达克他们就疯了。” “……疯了？”克维尔皱眉。 老板娘吐了口气：“很荒谬吧？但这就是现实。” “当日与达克一同出海的还有四位渔民，全部是二三十岁正值壮年的年轻人……却在捞起那座雕像的第二天，同时疯掉了。” “那他们现在……” “当然是被送进疯人院了。” “接着，一个星期后，伊丽莎白被警察发现死在了家中。” “目前已知接触过那座雕像的共有八个人，除了安娜·琼斯和索罗亚德医生以外，非死即伤……如果我是索罗亚德医生，绝对连夜把雕像重新扔回海里，免得哪一天不祥之兆应在我自己身上。” 老板娘耸了下肩，“不过很显然，那些有钱人并不这么想。”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脑回路也是…… 迟愈心中暗暗吐槽。 她和克维尔对视一眼。 克维尔轻点了下头，转而看向老板娘：“也就是说，雕像现在还在那位索罗亚德医生的手中？” “显而易见。” 迟愈接着问道：“安娜·琼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板娘瞥她一眼：“不清楚，没怎么打过交道。” “目前单身，独居，父亲母亲皆死于数年前的一场意外。性格内向，不喜与外人相处，在艺术方面倒是挺有天赋……这也许就是她能和伊丽莎白交上朋友的原因？”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复苏(11) 听着这一连串无比顺畅的描述。 克维尔张了张嘴，不自觉地望向迟愈。 无论他的表情还是动作，全都在重复着一句话—— 这叫“不清楚，没怎么打过交道”？ 迟愈倒是淡定得很。 傲娇嘛，不管说什么都反着听就是了。 “那座雕像的外观大概是什么样子？” “你们问题怎么这么多？” 老板娘面露嫌弃，“再说，谁会去关注一座雕像长什么样子？”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整体大概是暗红近黑的颜色，乍一看像是章鱼，长着带钩刺的触手，还有一对翅膀……总之非常奇怪诡异，而且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迟愈乖巧道，“今天谢谢你。” “不用。你们以后少给我找事就好。” 话落，老板娘转身上楼。 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迟愈和克维尔检查了一下大厅周围的门窗，确定都关严实了以后，这才回到了二层。 在分开之前，两人简单讨论了一下今晚得到的线索，并做出了以下假设。 第一，深蓝教会的人之所以对他们出手，并非因为他们来自外地，而是因为他们此次的任务对象——伊丽莎白。 第二，伊丽莎白的死亡极可能与火种诊所，与那位索罗亚德医生有关。索罗亚德医生是雕像的买主，鉴于中间人是身为深蓝教会信徒的安娜·琼斯，所以他们有理由怀疑，索罗亚德医生与深蓝教会之间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第三，从伊丽莎白和几位渔民的遭遇来看，那座雕像的确是不祥之物。只是不清楚这个“不详”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若是后者，幕后黑手有很大概率是深蓝教会以及火种诊所。 “所以，我们之前的安排没有问题，调查的重点依然要放在安娜·琼斯以及火种诊所上……或许还要加上深蓝教会和索罗亚德医生。” “昨天下午安娜的邻居说她最早今天早上回家……等吃完早饭，我们可以先去深潜街看一看。” 对此迟愈没有疑义。 时值深夜，距离天亮还有五六个小时，足够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迟愈告别了克维尔，抱着缪斯推开自己房间的大门。 她没有开灯，摸着黑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床边，翻身躺下。 她无意识地抚摸着缪斯的脑袋：“索罗亚德疑似与深蓝教会有联系，对古怪且不详的雕像感兴趣，并且可能与伊丽莎白的死有关。” “他是母亲的朋友……最少也是关系很好的同事。当初母亲来奥维斯也是因为他的邀请。” “母亲是古生物学教授，赛恩斯·索罗亚德……应该是医学专业。在奥维斯能够看到大自然最为骄傲的杰作……这个杰作指的是什么？会与母亲的死亡有关吗？” “……不行，线索太少了，完全看不到突破口在哪……” “喵~” 听着迟愈越来越低的声音，缪斯安抚似的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我没事，只是在思考。” 迟愈把缪斯放到一边，“不管内情如何，总之，目前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火种诊所和深蓝教会上。明天只要能见到安娜……或许就能找到正确的切入点了。” 思及此处，迟愈当即将纷乱的思绪抛到一边，闭上眼睛，沉入了梦乡。 一夜安眠。 次日，清晨。 按照制定好的计划，迟愈和克维尔再次来到了深潜街。 还是和昨天一样，由克维尔上前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过后，是悠久的沉寂。 没人？ 克维尔刚想再敲两下，却敏锐捕捉到了自房门内传来的轻微响动。 片刻后，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 门开了。 透过一道不到二十厘米宽的缝隙，一个长相普通的金发男子微微探身，隐蔽地打量了一眼门外的迟愈二人。 许是见他们是生面孔，男子面色微沉：“做什么？” “你好，我们找人。” “找谁？” “安娜·琼斯小姐。” 克维尔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她是住在这里，没错吧？” 男子沉默了一会：“她不在家，你们找她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们转告。” “请问你是她的……” “朋友。”金发男子不假思索，“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这样……那请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或许今晚，或许明天……如果你们的事情实在紧急，可以尝试去深蓝教堂找找看。” “好的。” 克维尔颔首道，“多谢。” 男子轻轻点头作为回应，“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 克维尔打了个手势。 迟愈心领神会，跟着他重新回到不算宽阔的街道上。 “刚刚那人说的话，你怎么看？”克维尔便走边道。 “他在说谎。” “为什么这么认为？” “旅馆的老板提起过，安娜是独居，而且性格内向，不喜欢与外人相处。”迟愈道，“这样的人，我不认为她会有关系好到能邀请到家中做客的异性朋友。” “特别是，她本人还不在场。” 克维尔赞同地点点头：“他似乎对我们抱有恶意。” “嗯。” 迟愈应道，“他应该看出了我们是外地人，即便如此，还撺掇我们主动去深蓝教会……很明显是别有用心。” 克维尔猜测：“他是昨晚参与袭击的黑袍人之一？” “有可能。” 不然难以解释那莫名其妙的恶意。 奥维斯的其他居民，比如昨天遇到的安娜·琼斯的邻居，虽然也对他们有一定的排斥，但还没到一见面就兵戎相见，亦或将他们往火坑里推的地步。 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不说百分之百，但至少有九成的可能性，是昨晚参与袭击的深蓝教会信徒。 谈话间，两人十分默契地停在了深潜街4号的门前。 ——伊丽莎白·坎贝尔的住所。 深潜街上多是联排的小别墅，作为邻居，伊丽莎白和安娜的家刚好连在一起……从正面来看，两边的阳台只间隔了两三米，中间由一截凸出的石砖相连。 克维尔脚步不停，径直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复苏(12) 二楼，阳台。 克维尔丈量了一下距离：“我先去看看情况，你在这等我，顺便接应。” 迟愈还没来得及说话，缪斯就抢先一步从她的怀中跃出，借助围栏灵巧地跳到了凸起的石砖上。 它回头看了眼迟愈，像是在叫她别担心。 黑猫迈着优雅、轻盈的步伐，无声地越过石砖，后腿一蹬便翻上了对面的阳台，轻松混进了屋内。 两分钟过去。 缪斯重新回到阳台上，慢悠悠地“喵”了一声。 “这是……一切安全的意思？”克维尔呆呆道。 “应该是吧。” 迟愈说着，率先爬上栏杆。 之前见过的那个金发男子随时可能上楼，必须抓紧时间过去才行。 见她动作敏捷稳健，甚至不比自己差到哪里去，克维尔劝阻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里。 奇怪……自家助手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克维尔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以上念头。 他没多想，跟在迟愈的身后三两步翻进了对面。 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房间，克维尔不由得感叹道：“原来养猫还有这作用……涨见识了。” 实不相瞒，这种操作我也是第一次见。 迟愈心中吐槽，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刚才那人应该还在楼下。” “如果安娜也在，大概率是和他待在一起。” “那就下去。”克维尔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先把他们制服再说。” 就算安娜·琼斯不在家，他们也能从那位疑似深蓝教会信徒的金发男子口中撬出点线索……不管怎么样都不亏。 一楼。 年轻的金发男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从迟愈二人藏身的角度，刚好能够看清男子暴露在沙发之上的半截上身。 克维尔瞄准男子的右边肩膀，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在迟愈的视界中，男子在枪响的那一瞬间，身体突然紧绷，接着条件反射似的卧倒在了沙发上。 子弹贴着他的头皮擦了过去！ 克维尔神色一凛。 敌人的发应速度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不过他的动作并未因此而停滞一秒，当即就要突进向前。 然而，在那之前，金发男子已然开始了反击！ 砰砰砰！ 一连串子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钉在了门框上，刚想冒头的克维尔瞬间缩了回去，抽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打了个正着。 不过对面有枪，想迅速将其拿下几乎不可能。 可一旦拖得太久，之前的几声枪响很可能引起周围住户的注意。在金发男子和身为外乡人的己方之间，那些奥维斯人会帮谁根本毫无悬念。 目前对伊丽莎白的死因，他们还一点头绪没有……事情绝对不能闹大！ 想到这里，克维尔组织了一下语言，企图用嘴炮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刚要开口，对面却率先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我手上有枪，你们就算能拿下我，也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不如打个商量……只要你们想要的不是我的命，就还有的谈！” ……真的假的，主动谈判？ 以对方的立场，难道不应该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吗？ 这难道就是他拖延时间的办法？ 克维尔皱紧眉头。 见他不搭茬，对面提高了嗓音：“你非要鱼死网破吗？” 怎么感觉比我们还着急……他也不想把外人引来？ 算了，不管这些，先敷衍着再说。 克维尔扬声道：“行，你想怎么谈？” “我数一二三，一起扔掉武器！” 克维尔面露纠结：“……我不相信你！” “……” 对面似乎呕了口血，“那你想怎样？” “我们其实没有恶意。”克维尔语气真诚，“只想问你和安娜小姐几个问题而已。” “……没有恶意，你们私闯民宅，还主动对我开枪？” 这话说得克维尔都有些心虚了。 “那个什么，我可以解释……” 话说到一半，克维尔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先前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的助手……怎么好像不见了？ 念头刚落。 只听得不远处，年轻男子突然怒骂一声。 “艹！卑鄙的外乡人！” 房间一角，迟愈忽然暴起，瞬间便冲到了金发男子的身边！ 女孩一双湛蓝的眼眸冰冷至极，抬起的枪口稳稳对准了男子持枪的右手手腕！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黄铜制成的子弹旋转突进，却在接触到金发男子的前一刻停顿了一瞬，然后像是撞到了什么无比坚硬的物体一般，直接被弹开了！ 男子对此没有一点意外，举枪瞄准了迟愈的额头。 女孩的面色冷静到可怕。 “喵！” 一道黑色的影子猛然窜出，径直撞在了男子绷直的手臂上。 男子轻呼一声，枪口一歪，子弹射入了旁边的地板。 迟愈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跨步上前，一手掐住男子的手腕，一手持枪抵住了对方的下颚。 金发男子连一丝犹豫也无，空闲的左手立即举起：“别开枪！我投降！投降！”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迟愈充耳不闻，夺下他手中的手枪，端详了片刻后随手扔到了远处。 而后，她望向克维尔的藏身处：“出来吧，解决了。” …… 金发男子被迫坐在沙发上，双手双脚都被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对面，克维尔表情呆滞地望着一旁的迟愈，眼神陌生到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位相处了数年之久的助手。 迟愈无视了他的目光，手持左轮，死死抵住金发男子的太阳穴。 金发男子用余光瞥了眼头上的枪管，悄悄咽了口口水：“那啥……该说的我都说了，真没有半点隐瞒。” “我刚加入深蓝教会不久，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教众，别说和祭司一起执行任务了，平常连祭司的面都见不到……所以我是真不清楚祭司为什么会针对你们。” 克维尔回神。 听着金发男子的辩白，优秀的职业素养让他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在加入深蓝教会之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第二百八十章 复苏(13) “渔民，当然是渔民。”金发男子道，“在奥维斯，有大半的青壮年都以捕鱼为业。” “你是安娜的朋友？” “谁？” 克维尔看他一眼：“安娜，安娜·琼斯。” 见金发男子依然面露茫然，旁边的迟愈补了一句：“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你不认识她？” 金发男子讪笑两声。 克维尔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有意思……你到底是谁？” “我、我可以解释！” 感到太阳穴上的枪管似乎贴得更紧了，金发男子再次咽了口口水，“我以前是个无可救药的赌徒，因为赌钱把房子输掉了。” “前两天在深蓝教堂，我偶然听到有教徒说深潜街5号的住户许久不曾出门，疑似出了意外。当时的我已经睡了许久的桥洞，实在忍受不了那样痛苦的生活，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这里住下了！没见过什么安娜·琼斯，也不知道她就是这里的住户……” 迟愈蹙眉：“你住了多久？” “不到两天！” “也就是说，这两天安娜·琼斯一直没有回来过？”克维尔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起了旅馆老板娘说过的有关雕像的故事，“不会也已经遇害了吧？” 克维尔看向金发男子，“你入住以后，搜查过房间吗？” “没、没有……” 金发男子回忆道，“但一楼和二楼应该是没有人的。” 那剩下的就只有地下室了。 迟愈看向克维尔，恰巧与对方投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克维尔点点头：“去看看。” 为了防止金发男子捣乱，迟愈二人解开他脚上的绳索，押着他一起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显然被空置了许久，刚一进门就有一股混杂着霉味与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迟愈和克维尔伸手捂住口鼻，而金发男子因为双手被捆，只能被迫直面那刺鼻的气味，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地下室搜寻一阵，最后，在角落发现了堆叠在一起的被褥，以及躺在上面的一名年轻女性。 她看起来刚二十岁出头，长发凌乱、衣衫皱折，双手双脚都被锁链绑住，将她的活动范围牢牢禁锢在了方圆两米之内。 见此情景，迟愈和克维尔同时看向了中间的金发男子。 克维尔的语气中隐有愤怒：“不认识？没见过？” “不、不是……你们听我解释！” 金发男子急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场面我也是第一次见啊，你们信我，信我啊！” 迟愈无视了他的辩解：“怎么办，要报警吗？” “真不是我干的！” 克维尔：“你看好他，我先去把人叫醒，问问情况再说。” “也行。” 奥维斯的警察，肯定更倾向于偏帮本地人。虽然以现场的情况，真正犯案的是谁根本不需要思考……但也不排除他们为了维护同胞强行反咬己方一口的可能性。 克维尔为女子简单做了个检查：“人没事，只是饿晕过去了。” 他折返回二楼，带来了一个白色的药箱，从里面找出葡萄糖注射液，给女子打了一针。 过了十几分钟。 女子悠悠转醒。 空洞的眼神缓慢聚焦，逐渐看清了半蹲在她身边的年轻男子的面孔。 见她醒来，克维尔露出礼貌得体的笑容：“你好……” 话音未落，女子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麻木转变为惊惧！ “啊……啊……！” 她慌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向后退去。 锁链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克维尔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起身去追。 “别、别过来！怪物……怪物啊啊啊啊啊啊！” 女子连滚带爬地远离克维尔，几次因饥饿而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却依然不管不顾。 远处旁观的迟愈这时候才有些反应过来。 原来地上那些杂乱的被褥，以及身体四肢上的锁链，并非是要限女子的行动，而是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 而克维尔却是彻底懵了。 他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第一时间转身向迟愈求证道：“我……长得很像怪物？” 虽然比不上那些形貌俱佳的话剧演员，但他怎么说也可以称得上一句“英俊”吧？见面就被骂了一顿算怎么回事？ 一直对自己的长相非常满意的克维尔满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难不成……是我的审美出了问题？ 他有些崩溃的想道。 迟愈没有理他：“应该是疯了，和那些接触过雕像的渔民一样。” 克维尔先是了然，随后有些遗憾：“那岂不是问不出什么线索了？” 就算他讯问的技巧再厉害，也没办法从一个疯子口中撬出真相。 “没办法，时运不济。” 迟愈看向金发男子，“你确定不是你做的？” “我发誓！” 金发男子表情认真，“您是了解我的，如果我真想要对她下手，比起囚禁，直接杀人抛尸岂不是更方便？” 身怀绝技是吧。 迟愈望向他的眼神越发不对劲起来，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 最后，迟愈二人还是选择相信金发男子的清白。 他们也无法做到对一个大活人视而不见，因此提议将疯掉的安娜·琼斯送到疯人院。 虽说不能缓解病情，但也总好过让她独身一人在此自生自灭。 对此金发男子自是没有任何意见。 迟愈通过旅馆老板娘拿到了疯人院的联系方式，一番交涉之后，对面非常痛快地派来了一群专业人士，将捆绑结实的安娜接走了。 身为第一发现人的克维尔和迟愈也被邀请一同前往。 前者本想拒绝，但考虑到诡异雕像的第一发现人——渔民达克以及他的几名同伴也在那里，尽管精神都不太正常，但人嘛，总是存在着一些侥幸心理。 说不定就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些什么呢？ 这么想着，迟愈二人便和包裹严实的护工一起，来到了奥维斯岛上唯一的一座疯人院内。 从外观看，所谓的疯人院只是一座平平无奇的三层小楼。没有迟愈印象中的铁丝网，也没有厚厚的围墙。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复苏(14) 院子内部装饰简单，时不时有身穿特殊工作服的护工经过，皆是步履匆匆。 迟愈跟着负责运送安娜·琼斯的一众护工一起，来到了疯人院的三楼。 走廊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迎面走来，瞥了轮椅上的安娜一眼，转身进了旁边的空房间。 护工们推着轮椅，鱼贯而入。 他们将挣扎中的安娜强行按在床上。 医生对安娜的尖叫充耳不闻，语气平淡而冷漠：“一针安定。” “好的，威尔医生。” 不知何时挤进来的护士熟练地从小推车上取下配好的针剂。 迟愈和克维尔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看着病床前忙碌的众人。 一番“治疗”后，安娜的双眼重新合拢，被迫沉入了梦乡。 医生见怪不怪地摘下口罩，踱步到迟愈二人的面前：“你们是病人的家属？” 不等他们回答，医生便自顾自地说道，“麻烦去一楼收费处把费用结一下。如果决定要把病人留下来的话，我推荐购买套餐三，包吃包住，还包心理辅导，每周只需缴纳20镑……” 克维尔闻言脸都绿了。 20镑，那可是他一周的工资！ 他刚要否认，却听到角落的护士喊道：“威尔医生，刚刚索罗亚德先生打电话过来，要我们为安娜小姐安排最好的住宿与医护条件……” “什么时候的事？” “就五分钟前，足额的金镑已经打进了奥利弗太太的账户……” 护士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方才问话的并不是威尔医生，而是门口两位外乡人之一。 她立刻闭上嘴，动作麻利地为安娜掖好被子。 威尔医生对此倒是不甚在意：“赛恩斯·索罗亚德……不愧是火种诊所的所长，真是富有。” 他转而看向迟愈二人，“既然已经有人付了钱，那你们就可以走了。” “医生，请等一下！” 克维尔追了上去。 医生双手插袋、停步回头。 “我们是安娜的朋友，对于她现在的情况，我们很担心……”克维尔一本正经地说道，“请问她是得了什么病？还有治愈的可能吗？” “都被送进疯人院了，还能是什么病？” 威尔医生笑道，“至于治愈的可能……说不准，毕竟是脑子出了问题，就算是来自德克蒙特的名医，也无法百分之百地保证可以治好一位精神病人。” “那，索罗亚德先生那边……为什么要主动承担安娜的医药费？” “这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单纯的人傻钱多，亦或者是出于那什么……绅士主义精神？他不是德克蒙特人吗，听说他们平常最注重这些。” 医生随口道，“再说，你们不是病人的朋友？她与索罗亚德先生有着怎样的交情，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还有事吗？” “麻烦您，我们想要打听一位名叫达克的病人……” 许是因为刚到账了足额医疗费的缘故，被称为威尔的医生意外的好说话。 不仅爽快地指明了达克等人的病房，还特意提醒了一句“注意安全”……毕竟对于迟愈和克维尔这样的正常人来说，疯人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从达克等人那单人单间，且均配有专业护工的待遇来看，他们的医药费大概也已经被财大气粗的索罗亚德先生承包了。 在迟愈和克维尔的认知中，赛恩斯·索罗亚德与达克、安娜这些人之间的联系有且只有一条，那就是被达克等几位渔民打捞上岸的那座诡异雕像。 仅仅因为这一点，就随手扔出去那么多钱…… 复盘到这里，身为打工仔兼无产阶级战士的克维尔表示接受不能。 对金镑没什么概念的迟愈倒还保持着理智：“这也侧面证明了，在赛恩斯·索罗亚德的眼中，那座雕像的价值要远远超过几千镑……” 话音未落，克维尔便满脸痛心疾首地道：“停！我现在一听到这个数字就心脏疼……万恶的有钱人！” “资本家！” “吸血鬼！” 你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 迟愈顿了下，有些好奇地道：“作为德克蒙特闻名遐迩的名侦探，你应该不差钱吧？” “别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话虽这么说，克维尔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害羞的表情，“我的确不缺钱花，但那是建立在每天努力工作的基础上……我可不想等四五十岁，胡子一大把了，还得拿着照相机去拍雇主结婚对象的婚外情。” “……也是。”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来到了达克的病房外。 听说了他们的来意，护工示意两人进门：“病人近两天的情绪还算稳定，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赶快问吧。” “多谢。” “不用。” 护工把克维尔递过去的钞票放进衣袋，转身离开的同时，还不忘贴心地为他们关紧房门。 迟愈在心中感慨了一句金钱的万能，随后和克维尔一左一右站到了病床的两侧。 正在床上发呆的中年男子感应到了他们的接近，有些迷茫地看了二人一眼。 克维尔微笑道：“达克先生？” 男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克维尔没有急着进入正题，而是先问了两个简单的问题。 结果证明，达克的言语措辞虽然有些缺乏逻辑，但好歹不是在胡言乱语，与他们了解到的事实基本都对得上。 “……你还记得伊丽莎白·坎贝尔这个人吗？” “伊丽莎白……知、知道。” 达克的反应速度很慢，语速更慢，但无论迟愈还是克维尔都没有任何不耐烦，具是耐心的等在一旁。 “伊丽莎白是、是安娜和索罗亚德先生的朋友……是个很好的人。” “当初，只有她、只有她提醒了我们……”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达克脸上的五官逐渐狰狞。 但他没有因此而停下叙述，依然继续断断续续地说着：“她说，那座雕像是不祥之物，我们必须、必须马上将它扔回远处，否则，奥维斯岛的所有人都会为我们陪葬……” “索罗亚德……索罗亚德联合安娜骗了我们……” “不、不！是我们自己，是我们太贪婪，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我、我们……” 达克双手抱头，表情因痛苦而变得扭曲起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复苏(15) “够了，停！” 克维尔连忙制止他继续回忆下去。 护工临走前特意叮嘱过，达克现在的情绪还算稳定，但也仅限于“现在”……以他的情况，随时都有发病的可能。 所以在对话时要尽量避免刺激对方，以免其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威胁到病人及他们自身的安全。 克维尔谨记着这一点，极力安抚道：“我们已经知道了，知道了索罗亚德和安娜对你们做的一切……” “雕像！那座雕像……” “明白。我们马上就去和索罗亚德交涉，让他把那座不详的雕像扔回海里。” “……晚、晚了……” 达克的瞳孔有些涣散，“已经晚了……” 话音落下。 他突然从床上坐起，一把抓住了迟愈，“快……逃！” 达克的右手像是铁钳一样紧紧攥着迟愈的手臂，粗糙的皮肤上青筋暴起。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紧紧抓住面前这唯一的一棵救命稻草，“伊丽莎白小姐，快逃！！” 迟愈皱眉，并非因为疼痛，而是疑惑达克突然发疯的原因。 倒是对面的克维尔急了：“罗兰！” 他两步窜上来，找准达克手腕上的穴道用力一捏。 达克惨呼一声，瞬间放手。 克维尔一把将迟愈扒拉到自己身后，迅速制住达克的同时，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柜子。 轰隆的巨响后，走廊里顿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没过一会，病房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冲进来的几名医护人员没有浪费时间，也没去管迟愈和克维尔这两个陌生面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涌到病床前，有条不紊地绑住了达克的双手，一支支药剂接连注入。 被人群挤出来的克维尔不动声色地拉住迟愈，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出病房。 无人的走廊内。 克维尔先是查看了一下迟愈手臂的伤势。 雪白的皮肤上横亘着一大片红痕，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已经隐约有肿胀起来的趋势。 他刚要说话，迟愈就抢先开口道：“没关系，不是很疼。” “比起这个，你刚刚注意到了吗？” “什么？” “达克的手。”迟愈不自觉地压低了嗓音，“就在刚才，他抓住我的时候……不仅手背泛着不正常的青色，触感也有些奇怪，似乎比正常人的皮肤要更坚硬一些。” 克维尔努力回想着：“有吗？”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迟愈垂眸，很快又重新抬起，“我想去其他人的病房看看。” “和达克一起疯掉的那些渔民？没什么必要吧，他们知道的应该不比达克多多少。” “我不是要去问伊丽莎白的事情，我是觉得……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过于巧合了。” “巧合？” “我们刚见到安娜她就疯了，达克也是一样。”迟愈沉声道，“前者先不提，先前的护工明明说，达克最近的精神状态很稳定……” 可现如今，他们不过是问了几个问题而已，对方就做出了那般过激的反应…… 克维尔却不这么认为：“难道不是被伊丽莎白这个名字刺激到了吗？” “或许。” 迟愈道，“但我还是想再验证一次。” “嗯……的确，身为侦探，就是要有不放弃任何一种可能性的求知精神。” 克维尔道。 虽然不清楚自家助手到底要验证些什么，但不妨碍他双手双脚赞同迟愈的决定……反正现在也没事可做，多跑一趟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两人根据威尔医生的情报，很快找到了另一位渔民的病房。 突然发病的达克吸引了大多医生、护工的注意，所以此刻的病房中，除了正在昏睡的病患以外，半个人影都没有。 迟愈和克维尔潜入其中，什么都没做，只安静地站在一旁。 跟随而来的缪斯似乎有些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气氛，迈着轻巧的步子凑到了迟愈脚边，轻轻蹭着她的脚踝。 迟愈俯身将它抱到怀里，安抚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大约三分钟后，走廊里响起了似有若无的交谈声。 迟愈和克维尔下意识扭头去看，与此同时，病床上却传来了声声呻吟。 两人精神一震，按照商量好的应对方案，克维尔立即从旁边的小推车上抽出一剂安定，稳准狠地给病人来了一针。 药剂推入，克维尔似是注意到了什么，面带疑惑地捏了捏病人的手臂。 他的眉头缓缓皱起：“这……” 指尖的皮肤……好像确实变硬了一点！ 克维尔将病人的胳膊翻了过来，瞳孔猛地一缩。 病人的手背上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色鳞片！ 他忽然抬眸，恰好对上了迟愈投来的目光：“刚才，达克难道也……” 迟愈缓慢点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 “这到底……” “先出去吧，医生马上就要到了。” 克维尔没意见。 当前这个情况，万一再被医生和护士堵在病房里……那就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克维尔清楚达克等人的异常和他们并无关系，可其他人却未必肯相信。 另一边。 迟愈却是难得的心虚。 经过这次的实验，她已经基本确定了达克的异变并非巧合，也不是被伊丽莎白这个名字刺激到了……而是因为他们在场。 至于到底是克维尔还是她的问题……大概率是她。 不仅因为她是“玩家”，还因为她是琳·佩德拉的女儿。 从达克的口中可以得知，赛恩斯·索罗亚德在明知道雕像有问题的前提下，依然花大价钱将其买下，还出于某个未知的原因——大概率是愧疚——主动承担了达克等人的医疗费用。 而琳·佩德拉，作为被索罗亚德邀请而来的朋友……要说她的身上没有秘密，迟愈第一个不信！ 迟愈无意识地摸了下怀里的缪斯，转而隔着衣服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那里正安静的躺着一条漂亮的猫眼石项链。 琳·佩德拉给女儿留下这两样物品……究竟有何特殊的用意？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复苏(16) 正如迟愈猜测的那样。 达克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许是为了保险，数位医护人员先后去往其他病患的房间，为他们做了全套的检查。 毫不意外的，他们发现了变异的病人。 令人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哪怕亲眼看到了病人身上疯长的青色鳞片，医护们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又打了两针镇定剂以后，他们将病人转移到了可移动的病床上，用干净的白布裹住了他的全身。 装作路过的迟愈和克维尔对视一眼。 “他们……早就知道病人会变异？”克维尔不可置信地道。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自己二十年来坚定的唯物主义世界观遭到了极大的冲击，“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迟愈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克维尔立刻闭嘴。 不远处的病房里，隐约传来了医护的声音。 “……已经第四例了。” “不，算上刚送来的那个女的，已经是第五个了。” “这次间隔的时间也太短了点……还是和以前一样，送去火种医院？” “当然，有人愿意帮忙处理，为什么不呢？” “护士，去通知里维他们再跑一趟，这周给他们加工资。” “好的，我这就过去。” “……” 身穿工作服、戴着口罩的护士急匆匆地出门。 迟愈二人迅速跟上。 护士径直来到二楼里侧的房间，与留守其中的工作人员简单说明了情况。 被称作里维的负责人应了一声，立刻开始组织人手。 待他们换好衣服，迟愈和克维尔便混进了更衣室，以最快的速度为自己换了一身行头。 两人坠在护送队伍的末尾，有赖于口罩的遮掩，周围的人并未怀疑他们的身份。 一路无惊无险地来到火种医院。 进门后，甚至都不需要说明来意，就立刻有护士迎了上来：“里维先生，请跟我来。” 护工们一语不发，抬着担架跟随护士一起向诊所深处走去。 刻意落在最后的迟愈和克维尔寻了一个没人注意到的间隙，躲进了众人视野的盲区。 等他们走远，克维尔轻轻松了口气：“终于是混进来了……不过，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可能接触不到赛恩斯·索罗亚德……” 不，不是可能。 是一定接触不到！ 而在他看来，火种医院中的唯一一条线索，正是藏在那位神秘的所长身上……若是见不到对方，那这次的潜入就是完全的徒劳无功。 当然，刚见识过超自然现象的他目前仍处于混乱之中，就算能见到索罗亚德，也不一定有那个精力套话就是了。 “先四处转转。” 迟愈扯了下口罩，让其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达克的异变并非个例，之前疯人院中显然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而那些异变的病人，全都被送到了火种诊所。” “也就是说，疯人院与诊所之间很可能有着隐秘的合作关系。” “还记得在警察局找到的有关伊丽莎白的卷宗吗？” 克维尔回神：“你是指……7月3号早上的那份笔录？” “嗯。笔录上说，伊丽莎白发现火种诊所的所长在秘密和恐怖分子进行交易。” 迟愈轻声道，“我原本认为，所谓的恐怖分子说的是深蓝教会的那群虔信徒。但见识过达克等人的遭遇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也许伊丽莎白想要表达的重点并不是‘恐怖分子’，而是二者所进行的非法‘交易’。” “你的意思是……” “疯人院那些异变的病人……是否就是交易的对象？” 迟愈看着诊所中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异变？索罗亚德要求疯人院将所有异变后的病人送到火种诊所……又是为了做什么？” “伊丽莎白是否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秘密，才会莫名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以及…… 琳·佩德拉的死……是否也与这一点有关？ 克维尔听懂了：“所以，你想深入调查一下火种诊所？” 迟愈轻轻颔首：“安娜彻底疯了，达克他们也是。以我们的身份，目前很难混进深蓝教会……更何况那群虔信徒对我们的敌意很重，没到彻底走投无路的时候，不宜冒险。” “算来算去，火种诊所是我们当前唯一能够获取线索的地方。” “你刚才也说了，我们现在无法接触到最关键的人物——赛恩斯·索罗亚德，所以，只能从其他地方下手……” 迟愈顿了顿，“虽然大概率是在做无用功，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克维尔眨了眨眼睛：“……第一次见你对案子这么上心……是因为你的母亲？” 见迟愈沉默，他立即改口道，“我就随便猜猜，你不愿意说的话……” “是。” 迟愈突然开口。 克维尔愣了一下：“我如果没记错，你的母亲……” “已经去世了，忌日是五年前的八月二十三号。刚好是她离开奥维斯的一个月后。” “你这次答应过来……” “有一部分……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找到我母亲死亡的真相。” 迟愈转头，直视着克维尔的眼睛，“所以，这件事情和你……” “那还等什么？” 克维尔打断了她的话，“等那边安顿好达克他们，我们就必须要离开了……时间紧迫，我们分头调查。” 不等迟愈拒绝，他就迅速安排好了工作，“诊所一共只有两层……当然，不排除有地下室的可能。我们从二楼开始往下查，你负责东边，我去西边，最后在门口碰面。” “……好。” 迟愈也没推辞。 正如克维尔所说，时间不等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在火种诊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 迟愈神色认真：“记得小心一些，哪怕找不到线索也没关系，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知道。” 克维尔笑了笑，转身向诊所的西侧走去。 迟愈找到向上的楼梯，一路行至走廊的最东边。 左右皆是病房，大多房门紧锁，里面一丝动静也无。 迟愈试着敲了敲门，半晌都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不知是没有住人，还是里面的病人正处于沉睡之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复苏(17) 迟愈没有停留太久。 在走廊穿梭一阵，终于找到了一间打开的病房。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伸手敲门。 门内先是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咳嗽，随即，一道略显嘶哑的嗓音响起：“请进。” 迟愈推门进入，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贴在床尾的病历单。 男，二十五岁，病情一栏清楚的填着“截肢”这一单词。 迟愈看了眼男子绑着石膏的右腿。 与完好的左腿相比，长度好像没有太大变化…… 她收敛目光，语气柔和地问道：“今天感觉如何？” “还不错。” 男子扬起笑容，“索罗亚德先生简直是我见过的技术最好的外科医生，自从被那群该死的鱼咬伤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之前安装的假肢也很合适，合适到跟我自己的腿没有任何区别！我甚至觉得，再过两天我就可以自由的下地行走了！……咳咳！” 迟愈在他的后背轻拍两下：“您还好吗？” “没、没事……” 男子笑道，“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肺部有些不舒服……” “需要叫医生来为您检查一下吗？” “不用！之前的手术索罗亚德先生都没有收取费用，我已经很感激很愧疚了，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麻烦你们呢？可能是天气问题，过段时间就好。” “那行，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没问题！” 迟愈离开病房，看着合拢的房门，眼神晦暗难明。 守在外面的缪斯蹭了蹭她的腿，轻轻的“喵”了一声。 “我没事，只是有些好奇。” 迟愈轻声道，“索罗亚德……原来是那么善良的人设吗？” 免费帮病人做手术、安假肢，甚至连住院费都不收……这是在做慈善？ 以此类推，难不成他主动接收异变的精神病人，也不是另有目的，而只是单纯的出于善意，想要拯救他们？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迟愈又“走访”了几位患者。 他们大多受的是外伤，且都经历过或大或小的手术。面对迟愈的询问，大部分病人都十分配合、健谈，只有零星几人似乎不太爱说话，无论她说什么都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 但是，不管他们态度如何，至少有一点是相通的。 无一例外，所有的病人都对火种诊所，对索罗亚德医生心怀感激。 甚至有人称呼他为“神的使者”，是海洋之神鲁尔给予奥维斯的恩赐。 迟愈眉头微蹙，沿着楼梯下至一层。 她刚要推开旁边一间病房的大门，却突然感觉到有东西在拉扯自己的裤脚。 低头一看，果然是缪斯。 见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缪斯松口，有些着急地“喵喵”两声。 顺着它的动作，迟愈转头看向身后。 正对着她的，是一间大门紧闭的病房。 缪斯两步奔到病房前，在门口焦急地转了两圈。 这是……让我进去的意思？ 迟愈抬步上前，在门上轻敲了三下。 没人应答。 考虑到缪斯的异常，她右手下移，握住了木门的把手。 刚要试着下压，旁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女声：“希尔医生？” “索罗亚德医生那边刚接收了几位新病人，可能需要您去帮一下忙……啊。”看着转过身来的迟愈，女子的视线在那张美丽却陌生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 “对、对不起！”她有些害羞地低头，“是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 迟愈缓缓松手。 女子好奇道：“你看起来好面生……是新来的护士？” “不，我是疯人院的护工，负责运送病人的。” “那你怎么……” “我刚去了一趟盥洗室，不小心迷路了。” “这样啊。”女子笑道，“对于第一次造访的人来说，诊所的布局的确很有迷惑性。” “那边交接的手续应该已经办完了，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迟愈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不用谢。” 在女子的带领下，迟愈重新回到了火种诊所的入口。 没过一会，熟悉的护工队伍便从内部转了出来。 迟愈挥手与过分热情的女子告别，在队伍的末端成功与克维尔汇合。 二人跟着队伍回到疯人院，换好衣服、摘下口罩以后，凭借着那明显是外乡人的长相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疯人院的大门。 鲸鱼旅馆。 二楼。 迟愈和克维尔例行交换了一下彼此掌握的线索。 “火种诊所的西侧大多是病房，我没来得及多看，刚从二楼下来就迎面撞上了护工队伍，为了避免被那些人发现异常，只能暂停调查。” 克维尔简述了一下在诊所的经历，“当时，队伍的负责人正在与火种诊所的护士交涉。双方签了一份协议，随后护士就将达克三人推进了一个空房间。” “从布局来看，大概率是手术室。里面站着两三位全副武装的医生。” “再然后，我们就被护士赶了出来。” 迟愈低声重复道：“手术室……” “在那些医生、护士的脸上，我没有看出一点担心与恐惧。”克维尔说着自己的推测，“或许在他们的眼中，达克等人的异变只是一种病症而已。” 这真是……何等稳定的精神状态。 迟愈心中吐槽。 她挑挑拣拣，大致概括了一下自身的遭遇，包括与病患们的对话，以及最后碰到的那名热心护士。 “索罗亚德在病患中的风评很好？” 克维尔显然也有些没想到，“可是……他不是诡异雕像的买主吗？” “按照达克的说法，他和安娜联合起来，利用他们的贪婪欺骗了他们……这不太像一位大慈善家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啊？” “难道是达克在说谎？” 话音刚落，克维尔就自我否定道，“不对，伊丽莎白的那份卷宗上清楚地写着，火种诊所与恐怖分子之间有着秘密交易。” 达克的一家之言不能偏听偏信，那如果再加上伊丽莎白临死前的证言呢？ 更别提……种种迹象表明，伊丽莎白的死亡正与火种诊所，与赛恩斯·索罗亚德有关！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复苏(18) “最初从那些病患口中听到他们对索罗亚德的评价时，我也曾想过，后者会不会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迟愈沉声道，“但我后来仔细思考了一下……每一个人在与他人相处的时候，其实都会戴上不同的人格面具。” “在外人面前展现出的往往只是自身真实性格的一部分……甚至完全相反也不是没有可能。” “特别是，赛恩斯·索罗亚德与那些病患根本不处于同一阶层。” “双方的关系本就不平等，病人们自然不可能看清索罗亚德的真实面目。” 克维尔轻轻点头：“有道理。评价一个人时不能只看他说什么，而必须要看他做了什么。” “病患们对赛恩斯·索罗亚德有着再多的赞美，都无法改变后者与伊丽莎白的死有关这一事实。” 一个会蓄意谋杀他人的家伙……还能是什么好人吗？ 经过一整天的调查，笼罩在火种诊所上的浓雾非但没被驱散，反而越聚越多了。 从外表上看，火种诊所只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私人医院……甚至因为是奥维斯唯一的大型诊所，不仅规模可观，里面的医生和护士也都认真负责、训练有素。 但是，隐藏在暗中一条条线索却又表明，它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和谐、美好。 与疯人院的隐秘合作、伊丽莎白所说的和恐怖分子间的交易、导致了一系列惨案的诡异雕像……以及身为所长的索罗亚德无条件收留达克等人的行为。 处处都透露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越来越复杂了……”克维尔感慨道，“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得去你说的那间病房看看？那只黑猫总不至于莫名其妙的发狂吧？那个护士出现的也太过及时，总感觉过于巧合了……” “喵！” 缪斯打断了名侦探的呢喃，似是对“发狂”这一用词有些不满。 迟愈按下缪斯的脑袋：“我也觉得那个房间有问题。” “那就想办法再进诊所一次？”克维尔摸着下巴，“护工的身份虽然好用，但也有着诸多限制，没办法自由行动……可不借助疯人院这块跳板，我们连混进去都做不到。” 线索明明就在眼前，却怎样都无法触及……这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对于一个求知欲格外旺盛的侦探来说简直太折磨了！ “除了那个神秘的房间以外，我还有些好奇……火种诊所会怎么处理异变的达克等人？”迟愈道，“就算只把他们当作普通的病患，也得有相应的治疗手段吧？” 她实在想象不出，面对那些精神病人，明显更擅长外科的赛恩斯·索罗亚德会拿出怎样的治疗方案。 总不至于是直接截肢吧？ 以及…… 他为何要主动揽下这一责任？ 是出于好心？还是……其他什么更为隐秘的原因？ 无数疑惑就摆在眼前，让下一次的火种诊所之旅变得更加势在必行。 不过，在那之前，无论克维尔还是迟愈都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一下。 …… “什么？变异？” 面对克维尔的提问，旅馆老板娘那英气的眉眼不由得紧紧皱起。 她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客人：“你以为这是在演话剧吗？还是说和深蓝教会的那群人打交道太多，被他们传染了？” “我还以为你们德克蒙特人都不太信这些的……看来无论哪里都不缺愚昧的家伙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想相信好吗！ 在今天以前，我可是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 克维尔压下纷涌的思绪。 他敏锐抓住了老板娘言语中的关键词：“深蓝教会……他们也曾提到过变异的事情？” “有关海洋之神的传说里就有啊。” 老板娘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海洋之神的本体是一头白鲸，据说凡是得到其恩赐的人，都会成为祂的眷族，获得远超普通人的神奇力量。” “不仅体格会变得更加健壮，还能获得在水下生存的特殊能力。” 老板娘嗤笑一声，“话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会变成怪物吗？” “除了鱼以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在水下生活？” “一个好端端的人，被诡异的力量变成了鱼……还美其名曰是神的恩赐。”她喝了口酒，讥笑道，“这不是愚昧是什么？” “鱼……” 克维尔眼瞳闪烁。 他想起了渔民手臂上的青色鳞片。 那些……会不会就是突然长出来的鱼鳞？ 难道他们并非是异变，而是得到了……海洋之神的恩赐？ 为何会如此？ 因为接触到了那座诡异的雕像？ 那座雕像……等同于奥维斯信仰了数百年的，海洋之神？ 所以才会引起虔信徒安娜·琼斯的注意，所以赛恩斯·索罗亚德才会不顾危险，花大价钱将其买下？ 可是，达克之前说的，诡异雕像会毁灭整个奥维斯……又是什么意思？ 在奥维斯世代相传的神话中，海洋之神不是代表着救赎的神灵吗？ 这一瞬间，克维尔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他将其一一压下：“赛恩斯·索罗亚德……与深蓝教会的关系很好？” “一般吧。”老板娘想了想，“在我的印象中，二者并没有太多交集。” “那伊丽莎白呢？他和伊丽莎白的关系如何？” “不清楚，但是索罗亚德似乎很喜欢伊丽莎白的画。除了每年寄回德克蒙特的那些，伊丽莎白的作品大部分都被索罗亚德收购了。” 老板娘笑道，“不得不说，有钱人的审美真是独特……我就欣赏不来那样诡异压抑的风格。” “诡异、压抑？” 克维尔不解。 在他的印象中，伊丽莎白·坎贝尔的作品中最出名的是风景一类，曾被德克蒙特的艺术家盛赞色彩艳丽、不拘一格，极具想象力，如同幻梦，又像是宇宙中的天外来客。 这形容……怎么看都和诡异、压抑沾不上边啊。 而且，他也去过伊丽莎白·坎贝尔在奥维斯的住所，里面挂着不少后者的作品……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风景画，不仅一点都不压抑，反而给人一种自然、放松的感觉。 “你确定……你说的是伊丽莎白·坎贝尔的作品？”克维尔斟酌着询问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复苏(19) “你在怀疑我的记忆力？”老板娘语气不善。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事情似乎与我的认知有些不符，为了保险，必须再三验证……您知道的，这是侦探的职业病。” 克维尔满脸堆笑。 老板娘哼了一声：“人总是会变的……奥维斯本就是一个会让人感到无比压抑的地方，在这里生活得久了，作画风格自然会有所改变。” “也对。” 克维尔从善如流地点头，“所以，索罗亚德其实是伊丽莎白的忠实粉丝？” “算是吧。他每年都会拿出接近一万金镑用于购买伊丽莎白的画作，说是忠实粉丝似乎也没错。” 一万金镑…… 克维尔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在心中暗骂了无数句万恶的资本家以后，他总算是勉强平复了心情：“可是，我所调查到的一些线索表明……他们二人似乎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谁知道呢？” 老板娘耸了耸肩，“再说，想象中的偶像与真人之间其实有着很大差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人总是会反复爱上自己幻想中的影子，又总是会在幻想破灭以后恼羞成怒……有着这样的前提，两人间存在着矛盾似乎就不难理解了。” 克维尔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他们有着截然相反的追求与目标？而这，就是矛盾的源头？” “只是毫无凭据的猜测而已。” “明白。” 克维尔换了个话题，“您刚才提到的那个传说……奥维斯岛上曾经有人接受过神明的恩赐吗？” “都说了，现实不是在演话剧。”老板娘无语，“如果那种事真实发生过的话，就不是‘传说’，而是‘历史’了。” “再者，现如今的奥维斯除了深蓝教会那群人以外，知道这段传说的人都不多……就连有关海洋之神的信仰，也在异教的冲击下变得摇摇欲坠。” 老板娘抿了抿唇，“仔细想想……也挺悲哀的不是么？” “……是啊。” 被逐渐埋葬在历史长河中的原始信仰…… 那群虔信徒之所以那么疯狂地针对外乡人，针对可能存在的天主教徒……恐怕也是想要维护神明曾经的荣光吧。 雕像。 异变。 恩赐。 克维尔回想着这一切，告别了老板娘，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另一边。 迟愈坐在床边，与腿上的缪斯大眼瞪着小眼。 注意到自家主人越发意味深长的眼神，缪斯轻轻“喵”了一声，后腿一蹬就要往下跳。 迟愈一把抓住它：“心虚了？” “喵~” “别想着萌混过关，我不吃这一套。” 迟愈声音冷漠。 她在胸前摸索一阵，将猫眼石项链摘了下来。 被碎钻包围的石头是漂亮的琥珀色，与黑猫的瞳孔如出一辙。 迟愈将项链与黑猫的眼睛比对了一番：“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吧？” “喵~” “达克他们的变异，是不是和你有关？” “喵……喵~” “否认也没用。”迟愈抚摸着它的脑袋。 明明是极其温柔的动作，缪斯却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柔软的毛发甚至隐约有倒竖起来的趋势。 “我本来也没怀疑到你身上……但你在火种诊所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了点。” 迟愈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座房间大门紧闭，从外表上看与二楼那些病房没有任何区别。我本以为你是闻到了里面传出的血腥味，但转念一想，你是猫，不是狗，再说……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血腥气。” “一个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找不到任何特异之处的房间，你却能一眼发现它的异常。我思来想去，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 “喵……” 缪斯的耳朵耷拉着，一双漂亮的猫瞳可怜兮兮地盯着迟愈。 迟愈对此视而不见，继续分析道：“你的灵感，高得可怕。” “至少比我要高得多。” 作为玩家，迟愈的灵感是e级，本就超出了普通人一大截。 而人类作为万物灵长，灵感本该是所有生物中最高的才对。 在此前提下，缪斯能对诡异力量有着如此敏锐的感应……只能说明，它并非普通的动物！ 迟愈在缪斯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初又是为什么，才会选择留在我母亲的身边？” “喵……” 缪斯扒着迟愈的衣服，“喵……” 一人一猫的视线再次对上，继续维持着大眼瞪小眼的现状。 过了一会，迟愈斟酌着开口：“……你不会说话？” “喵！” 黑猫的意思和上面那个问题的答案一样显而易见。 迟愈沉默片刻，突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我换个问法。” “你出生于奥维斯，对吗？” 缪斯犹豫片刻，轻点了一下脑袋。 “当初跟我母亲一同返回德克蒙特，是你主动做的决定？” 点脑袋。 “因为我母亲身份特殊？” 缪斯用力甩了甩头。 不是…… “跟身份没关系……那就是因为她在奥维斯的经历？” “喵！” 这一猜测得到了缪斯的肯定。 迟愈垂下眼眸，开始整理目前已知的与琳·佩德拉有关的线索。 在赛恩斯·索罗亚德的热情邀请下，琳·佩德拉于五年前的7月18号来到奥维斯岛，期待着能在此看到“大自然最为骄傲的杰作”。 同月的23号，琳·佩德拉出于某个未知的原因，带着缪斯离开此地，并在一个月后于德克蒙特病逝。 7月23……正是每年一度的狩猎日。 是唯一可能成为琳·佩德拉死亡诱因的特殊事件！ 而狩猎日，是由深蓝教会牵头举办的。 想到这里，迟愈求证道：“我母亲的死，是否与深蓝教会有关？” 缪斯先是点了下头，随后迟疑着“喵”了一声。 “你也不确定，但觉得有很大的可能？” 点脑袋。 迟愈双唇轻抿，又提出了另一个猜测：“那……赛恩斯·索罗亚德呢？” “我母亲的死……和他是不是也有关系？” “喵！” 这次，缪斯点脑袋的动作比之前都要更为坚定。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复苏(20) “果然……” 迟愈没有一点意外。 ——赛恩斯·索罗亚德的身上处处都是疑点，别说是再牵扯上一条人命，就是十条、百条，迟愈都能平静接受。 不过，这样一来，索罗亚德当初邀请琳·佩德拉的原因就显得无比重要了。 从缪斯之前的回答来看，琳·佩德拉这个人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既然如此，那索罗亚德是看中了她的哪一点特质？ 年龄？性别？长相？ 亦或者是……职业？ 如果没记错的话，琳·佩德拉好像是一位很有名的古生物学教授。 古生物学…… 正想着。 叩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迟愈从沉思中回神，将怀里的缪斯放到一边，起身去开门。 终于重获自由的缪斯灵活一跃，跳到了柔软的枕头旁，舒舒服服地窝了下来。 “克维尔？” 迟愈看着门外的青年，“有什么事？” “从老板娘那知道了几个有意思的消息，来跟你分享一下。” 克维尔抬了抬下巴，“进去说？” “好。” 两人在沙发的两边落座。 凭借着良好的记忆力，克维尔完整复述了自己与老板娘的对话。 最后，他总结道：“也就是说，在我们眼中诡异、可怕的变异，对于奥维斯岛上的原住民……或者说，深蓝教会的那群虔信徒来说，连一种病都不算。” “他们甚至认为那是神明的恩赐，是他们获得超凡力量的唯一途径。” “尽管听起来有些不太合理，但我怀疑那座诡异的雕像与深蓝教会信仰的海洋之神有关……二者代表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不对，应该说同一个‘神’。” 虽然只是猜测，但克维尔的语气却十分的笃定，“老板娘说赛恩斯·索罗亚德与深蓝教会的关系一般，没有太多交集，可在我看来，至少在雕像这件事上，两方达成了某种共识。” “另外，还有几个疑点。” 克维尔掰着手指，“第一，索罗亚德为何如此钟爱伊丽莎白·坎贝尔的画作？” “第二，除了雕像以外，达克等人的异变是否还有其他的诱因？如果有，是什么？” “第三……索罗亚德将异变后的达克几人接到火种诊所的目的为何？”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克维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究竟是怎样不可调和的矛盾，让本该是忠实粉丝的索罗亚德，亲手导致了偶像的死亡？” 迟愈轻声道：“杀死伊丽莎白的凶手，不一定就是赛恩斯·索罗亚德。” “但他必然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不是吗？” 这次迟愈没再否认。 出于对委托人的信任，二人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伊丽莎白是自杀的可能性。 既然确定了是谋杀，那7月4号的凌晨，几位警察在伊丽莎白的家中发现了她的尸体那一幕……无疑就是凶手演的一场戏。 卷宗中提到的与恐怖分子有交易的火种诊所，身为伊丽莎白唯一挚友的安娜·琼斯，与安娜有关的深蓝教会……都可能是参与其中的演员！ 集所有人之力，只为了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 迟愈从中嗅到了异常浓郁的、名为“阴谋”的味道。 她突然抬头，看向面前的搭档：“回去吧。” “嗯？”克维尔没反应过来。 “我说，回去吧。”迟愈认真道，“回德克蒙特。” “怎么突然……” “查到现在，能找的线索都已经找过了，依然无法确定伊丽莎白真正的死因。就算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赛恩斯·索罗亚德，但以对方的警惕，我们很难再找到更进一步的线索。” 克维尔下意识看了眼躺在枕头边上的黑猫。 意思很明显——这只猫不是还发现了一个不正常的房间吗？ 迟愈毫无障碍地理解了他的动作语言：“谁知道那座房间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再说，如果我是赛恩斯·索罗亚德，是谋害伊丽莎白的真凶，在决定了要隐瞒伊丽莎白死亡真相的前提下，我绝对不可能将决定性的证物藏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就算那座房间里没有证物，火种诊所依然有调查的价值。” “什么？” “手术室。”克维尔道，“安放安娜、达克和另一位变异渔民的手术室。” 迟愈怔了怔。 克维尔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你难道不好奇吗，好奇索罗亚德接诊达克几人的原因，好奇他会提出怎样的治疗方案。只要我们能顺利潜入诊所……” “等等。”迟愈皱眉，打断道，“这和伊丽莎白的死没关系吧？” “嗯……” 克维尔卡了下壳，“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伊丽莎白当初报案的重点并非‘恐怖分子’，而是‘交易’。也许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了索罗亚德对异变渔民所做的一切，她才会被后者残忍杀害……” 迎着迟愈那越发严肃的目光，他迅速败下阵来，“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在好奇。” 迟愈强行忍下吐槽的欲望。 她深吸一口气：“迄今为止，我们所做出的一切假设都如无根浮萍一般，只是无凭无据的臆断而已。我觉得没必要再查下去了。” “可委托人那边……” “把调查到的一切全部如实告知即可，实在不行就把罪名都推到赛恩斯·索罗亚德的身上。” “这不好吧，感觉有悖于我作为一名侦探的职业道德……” 克维尔嘀咕一声，抬头笑道，“不过，既然你坚持，那我们就回去。” “我可是一位会充分听从下属意见的好老板。” 他靠在不算舒服的沙发上，“你说的有道理，目前我们的所有推论都毫无根据，为了验证这些猜想去深入接触赛恩斯·索罗亚德，接触深蓝教会那样的危险分子，实在是没太大的必要。” “反正坎贝尔先生已经付了定金，按照我们事务所的规矩，定金一旦给出，概不退还……大不了尾款不要了。虽然稍微有那么点心疼，但是……嗯，还是命比较重要。” 克维尔笑道，“我们买哪天的船票？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吧，越早离开越好。”迟愈道。 “好嘞。” 克维尔站起来，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个时间点，码头的售票处应该还有人值班……我们现在过去？” “……你去吧，我就算了。” “好……” 话音未落，克维尔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迟愈：“你就算了……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复苏(21) “字面意思。” 迟愈声音低沉，“你知道的，我来这里，不只是因为委托。” “你要留下来，继续调查你母亲死亡的真相？” 迟愈点头。 克维尔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他指了指自己：“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 “嗯？” 什么？ “想抛下我独自一人查案？” 克维尔重新坐回沙发上，摆了个大佬专用的悠闲姿势，“想都别想。” “……我母亲的死跟你没有关系。”迟愈看着他，“况且，继续留在这里会很危险，你没必要……” “我可是侦探，危险什么的见得多了。” 克维尔笑道，“再说，我可不是为了你才留下来的，只不过是好奇伊丽莎白真正的死因而已。” “……随便你。” 迟愈也不再多劝。 时值傍晚，天虽然还没有彻底暗下来，但也不适合继续外出了。 ——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在视线受阻的情况下，他们跑都跑不掉。 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明天的计划，便相互告别，各自回房休息了。 迟愈走到床边，掐着缪斯的腋窝，将明显在装睡的猫咪拖起来。 “你刚刚都听到了？” “喵~” 迟愈无视了黑猫脸上那懵懂的表情：“被打捞上来的诡异雕像与奥维斯世代信仰的海洋之神有关，赛恩斯·索罗亚德又是雕像的买主，这足以证明二者隶属于同一阵营。” “我母亲的死与索罗亚德，与深蓝教会有关，天然就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上。” “基于此，我是不是可以认为……” 迟愈盯着缪斯的眼睛，“你与诡异雕像所代表的神明，是敌人？” “……喵。” “看来是这样没错。” 迟愈问道，“没有接触过雕像的人，你能诱发他们发生异变吗？” 黑猫犹豫了一会，还是肯定地“喵”了一声。 “那就好。”迟愈重新把它放回枕边，“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喵！” 缪斯挥动着戴了白手套一样的爪子，不知是让迟愈放心，还是在为自己打气。 …… 是夜。 深潜街5号。 两道身影推门而入。 沙发上，金发的年轻男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见他一副有气无力的表情，靠后的青年好奇道：“怎么了，黄……哈利，我们不在的时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被称为哈利的金发男子摆摆手：“我的生命值被扣了50%。” “啊？” 门口的青年惊了。 走在前面的年轻女子也是眉头轻皱。 她开口，声音清冷而柔和：“怎么回事？” 哈利将今天早上与迟愈、克维尔二人的冲突简要描述了一遍：“我跟他们打着打着，系统就提示我主线任务失败，生命值扣除50%……到现在都还没涨回来。” 不同于灵力和体力，玩家的生命值回复速度极为缓慢，没有道具或技能加速的话，一天都不一定能上涨10%。 “任务失败……”年轻女子道，“是那条隐藏真实身份的主线？” “嗯。” 哈利应道，“这事其实也怪我，一不小心被人近身，枪被夺了。那把枪是系统出品，和副本内出产的肯定有所差别……只是没想到那两人那么敏锐，一眼就看出了异常，还怀疑起了我的身份……” 说着说着，他叹了口气，“不提这些，你们那边的进展如何？找到那个什么侦探了吗？” 女子摇摇头。 她身后的青年道：“我们问了好些个人，都说没听过这个名字……按理来说，奥维斯地方也不算大，居民们彼此之间应该非常熟悉才对。” “所以我们猜测，系统任务中的那个‘侦探’，应该不是奥维斯本地的人。”女子接着说道。 哈利一愣：“……外乡人？” 青年：“你找到线索了？” “今天来找我茬的那两个家伙，应该就是来自外地……” 对面，女子和青年互相看了一眼。 青年张了张嘴：“……这么巧？” “不，这不是巧合。”女子说道。 “无论系统的描述，还是我们这两天观察到的情况，都证明奥维斯并不是什么和谐美好的地方。一个外地侦探来到这里，必然怀着特殊的目的。” “安娜·琼斯的离奇失踪……” 她看了沙发上的哈利一眼，“不，应该说她的那些奇特经历，会吸引到侦探前来调查，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不管怎样，既然目标已经找到，那接下来只要把他杀了，主线任务就算完成了吧？”旁边的青年跃跃欲试。 在他看来，三位玩家对付两个副本世界的土着，那不是手到擒来？ “常规”评级的副本也没那么难通关嘛！ 就算因为动用技能被发现了他们“玩家”的身份，也不过是扣除50%的生命值而已。只要主线任务一完成，这都不算事！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女子垂眸沉思，“哈利的确露出了破绽，但仅凭一把手枪就断定哈利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哪怕对方是生性敏锐的侦探，也不该有如此跳脱的思维。” “除非……” 哈利和青年同时开口：“除非？” 除非，那两个外地人的身份……也不一般！ 出于谨慎，他们绝对不能冒然行动！ 年轻女子轻轻吐出一口气：“主线任务要求我们在狩猎日之前杀死克维尔·查理，现在是20号的晚上……还有整整两天的时间。” “听深蓝教会的教众说，昨晚贝拉祭司组织人手，在鲸鱼旅馆大闹了一场。” “旅馆……”哈利顿时意识到了什么，“那两个外地人的落脚点？” 女子点头：“不管原因为何，他们已经被深蓝教会盯上是毋庸置疑的。既如此，我们就隐藏在暗中，静观其变即可。” “……行。” “没问题。” 青年和哈利都没有意见。 无论按年龄还是资历来算，女子都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在不涉及到生命安全的大事小事上，整个小队都默认以她的意志为准。 这是他们刚进副本就达成的共识。 “诗……露西姐，那我们先上楼睡觉了？”青年指了指楼梯。 年轻女子应了一声，提醒道：“别忘了明早的祷告。” “啊？又来？”哈利的表情瞬间垮了，“这是什么教会啊，祷告这么频繁，一天一次、一次一天的……简直害人不浅啊！” “想开点。” 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再说了，多去祷告几回也有利于我们和那群教众打好关系。” “成吧。” 青年和哈利先后上了二楼。 名为露西的女子独自一人待在客厅，盯着面前的窗户发呆。 频繁到不正常的祷告频率、多次举行的奇怪仪式、以及祭台上蒙着黑布的神秘物品…… 这个副本虽然看起来没有超自然力量，但从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之中所透露出的异常与诡异……却让她始终无法放松警惕。 她轻舒一口气，将门窗反锁，转身上楼。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复苏(22) 次日。 迟愈和克维尔软磨硬泡，总算是从老板娘那里打听到了前天晚上主动袭击他们，却被当场反杀的那两名邪教徒的住址。 临行前，老板娘非常贴心地提醒道：“别做的太明显。另外，如果不幸被抓住，别想着拖我下水，我是绝对不会承认曾经帮过你们的。” 这话说的……我们像是那种会恩将仇报的人吗？ 再说，有前天晚上袭击的事情打底，你就算极力否认……深蓝教会的那群人也未必会信啊。 迟愈内心吐槽。 根据老板娘提供的地址，两人轻松找到了其中一位独居教徒的住所。 这是当天负责袭击克维尔的那位，据克维尔所说，对方右大腿受伤，不在家躺上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自由移动，更不可能有反抗的能力。 自然就成了他们的首选目标。 两人从撬开的窗户翻进别墅，在二楼找到了邪教徒的卧室。 邪教徒本来正在睡觉，昏昏沉沉间感应到了有人靠近。 缓缓睁眼，两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顿时映入眼帘。 邪教徒大恐，下意识就要高声叫喊。 克维尔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将准备好的毛巾塞进了他的嘴里。 两人合作把人绑了个结实，又就地取材做了一个简易担架，将不断挣扎的邪教徒抬到了火种诊所。 迎上来的护士面带疑惑：“请问……” 克维尔装作一副焦急的模样：“他受伤了，伤得很严重！” 与此同时，迟愈用脚尖踢了踢一旁的缪斯。 “喵~” 几不可闻的猫叫声响起。 迟愈只觉胸前一片温热。 是……那条猫眼石项链？ 念头刚起，她就看到面容严肃的护士向她……不，应该说向担架上的病人走了过来。 还未靠近，病人的身体却突地一僵。 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两颗眼珠向外凸出，瞳孔内甚至冒出了诡异的蓝光。 不止护士和克维尔，就连知道内幕的迟愈都有些吃惊。 这……这变异的方向是不是有点偏？ 迟愈看了眼邪教徒被绑在担架上的双臂，发现上面并无“鱼鳞”覆盖，倒是十根手指的指甲正在疯长，短短数秒就达到了五厘米左右的长度。 “嗬……嗬……” 老旧风箱一样嘶哑的粗喘声惊醒了呆愣在原地的护士。 她后退一步，竭力控制住颤抖的嗓音：“你、你们先在这里稍候，我马上就去叫索罗亚德医生！” “有劳！” 这次克维尔语气中的焦急丝毫没有掺假。 两人在原地等了不到两分钟，就有一群医生涌了过来。 看到病人的情况，他们甚至来不及多问，就从迟愈和克维尔的手中将担架抢了过去。 在被挤到一边之前，迟愈的目光精准捕捉到了被十数名医护围在中间的一位中年。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身形挺拔、衣衫整洁，有着一双如玻璃般沉静的眼眸，除了在看到病人身上的病征时流露出了些许惊讶之外，像是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容一般。 直觉告诉迟愈，他就是那位迄今为止，只存在于他人口中的诊所所长——赛恩斯·索罗亚德。 似是注意到了远处投来的目光，索罗亚德抬了抬眸。 在那之前，迟愈已经收回视线，静静站立在原地，像是被病人的突然变异吓到了一样。 索罗亚德没有多看，指挥医生将病人抬进了手术室。 迟愈和克维尔看准时机，趁着他们无暇顾及自己之际，躲进了人来人往的走廊中。 被留下来询问病人具体情况的护士环视一圈，没有找到人影。 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 …… 终于成功混入诊所的迟愈二人没有耽搁，迅速找到了之前的房间。 大门紧锁……但这难不倒作为侦探的克维尔。 他从口袋里取出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对准门锁扣动扳机。 后方的迟愈挑了下眉，忍不住四处看了看。 好在，没人注意到他们。 至于门锁损坏，迟早会被经过的医生护士发现端倪……这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能尽快找到线索了。 迟愈将房门关严，又随手从旁边搬了个椅子抵在门后。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克维尔已经把房间内外看了个仔细。 “病床上没人，乍看起来和其他病房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们要不……”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瞬间弹了出去。 在迟愈二人的注视下，缪斯蹦到了病房角落的柜子上，锋利的爪子在木板上不停地抓挠。 迟愈和克维尔对视一眼。 两人合力将柜子搬开，果不其然，在后面发现了一条隐藏的密道。 克维尔精神一振：“下去看看！” “好。” 迟愈自然不可能拒绝。 两人弯腰钻了进去，以最快的速度拾级而下。 下方，是一片极为广阔的空间。 中间是一条可供四五人并肩而行的走道，两边则是一个个被墙壁、铁栅栏分隔开的小房间。 “这是……牢房？” 克维尔眉头紧皱。 借着头顶那昏黄的灯光，隐约能够看清监牢内的景象。 平整的地板、脏乱的墙壁、冷硬的铁质板床，以及……出现在房间各处的暗红血迹。 看清这一切的刹那，仿佛有腥臭的味道冲入鼻尖，不适的感觉油然而生。 “喵，喵~”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缪斯从两人的脚边窜了出去。 “跟上。” 迟愈立刻小声说道。 “哦、好。”克维尔紧跟着抬步，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只猫……” 迟愈没多解释：“缪斯是母亲当年从奥维斯带回去的。” “……原来如此。” 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克维尔看向缪斯的眼神都变得奇怪起来。 两人一猫一路前行，来到了走道的尽头。 那里坐落着一间独立的牢房，周围灯光幽暗，难以看清内里的情况。 克维尔故技重施，暴力开锁。 随后，他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支小巧的手电筒，啪的一声按开开关。 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靠后的迟愈不由得吐槽。 不愧是名侦探……装备就是齐全。 第二百九十章 复苏(23) 能被贴身放置的手电，功率自然是低到令人默哀。 仅能勉强照亮光斑周围的一小片区域。 克维尔拿着手电，一点点在牢房内扫视着。 不同于此前看到的那些房间，这座监牢的墙壁洁白如新，靠近墙边的铁板床上也没有任何锈迹，像是刚建成，还没来得及投入使用一般。 克维尔刚要把目光投向脚下的地板，不远处传来的猫叫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昏暗的环境中，缪斯那一双琥珀色的猫瞳更显得熠熠生辉。 光斑下移，将黑色的猫咪笼罩其中。 同时出现在迟愈二人视野中的，还有一道暗红色的细线。 “……这是什么？” 沿着长线，克维尔一点一点挪动手电。 “感觉像是某种图案……罗兰？” 克维尔看向身后。 迟愈正站在角落，在周遭的墙壁上摸索着。 听到同伴的呼唤，她低低应了一声：“找到了。” 克维尔正想开口询问，就看到迟愈双手用力，沿着顺时针的方向缓慢旋转。 随即，齿轮咬合的声音响起。 轰隆隆—— 伴随着石块拖动般的奇特响声，一道微弱的光亮从头顶洒下。 迟愈和克维尔同时抬头去看。 近在咫尺的天花板如花瓣一般，从中间开始向外旋开，露出了上方的漆黑“夜幕”，以及点缀其间、密密麻麻的“星星”。 一张与外界如出一辙的夜幕星图，在二人的面前逐渐显现。 “这……” 眼前瑰丽却又诡异的一切，让克维尔都有些词穷了。 循着微弱的星光，迟愈的视线缓慢向下移动。 干净平整的地板上，暗红的细线交错纵横，铺满了整座牢房。 与她曾在莱顿见过的“恶魔召唤阵”有些相像。 视线继续向下，在捕捉到缪斯的瞬间，迟愈的瞳孔猛地一缩！ 从进入监牢起就一直紧绷的表情差点出现了裂痕。 迟愈大步上前，停在了缪斯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 “怎么了？” 后方传来了克维尔的问询，然而，此时的迟愈根本无法分出精力去应答。 她的全部注意，都被地面上的三件物品吸引了。 暗红“阵图”的中央，本该放着“祭品”的地方，正安静躺着一张没有经过装裱的油画。 上面用红色的颜料画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群星璀璨的夜空，以及海天交界处，那一道张牙舞爪、恐怖异常的巨大阴影。 迟愈来不及细想画面上的意象都代表着什么。 她缓缓蹲下，拿起了放在画框一角的玻璃瓶。 随着迟愈的动作，瓶子里的黄色液体不断晃动，连带着其中漂浮的物体也在不停上下沉浮。 那是一只眼球。 湛蓝色的……澄澈宛如青空的眼球。 “我……天。” 跟上来的克维尔拿起了另一边的玻璃瓶。 看着里面封存的一只完整右手，他差点没控制住表情：“我们……不会误入了什么邪教的聚会场所了吧？” 这布置……妥妥的献祭现场啊！ 迟愈沉默片刻：“伊丽莎白·坎贝尔……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来着？” “好像是……蓝色？”克维尔回忆着，“在来之前，坎贝尔先生给我们看过她的照片。” 迟愈再次沉默了。 “怎么了？” 克维尔忍不住问道。 “伊丽莎白遇害的证据……好像找到了。” 话落。 一片死寂。 克维尔低头看了眼装有福尔马林的玻璃瓶，看着泡在里面的那只五指纤细的手掌。 “所以……”他张了张嘴，“这是伊丽莎白·坎贝尔的……” 迟愈刚点了下头，无声的警铃突然在她的脑海中炸响！ 她立即反应过来，将玻璃瓶塞进口袋的同时，起身扑向克维尔，将他按倒在地！ “砰！” 巨大的枪声响起！ 子弹射在了克维尔身后的铁板床上，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 “别动！” “举起双手！” 被十几条枪指着脑袋，迟愈和克维尔十分理智的放弃了反抗，依言将双手举至头顶。 一群熟悉的黑袍人涌上前来，其中夹杂着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黑袍人钳制住迟愈和克维尔，强行撸起他们的衣袖。 医生们取出调配好的针剂，面无表情地将里面的液体注入迟愈二人的血管中。 针剂刚一入体，迟愈的视界就变得昏花一片。 她眉头紧皱，想要最后再看克维尔一眼。 然而，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直接晕了过去。 …… 【检测到……】 【理智天赋已开启。】 …… 视野一片昏暗。 脑袋同样昏昏沉沉。 勉强聚集起的一点意念，却很快又被汹涌而来的信息浪潮所吞没。 唯有意识最深处那道男女莫辨的稚嫩嗓音，在巨浪的冲刷下屹立不倒。 …… 【经评定，当前理智天赋为……】 稚嫩嗓音似乎卡了一下，【……b级。】 【你遭到了未知污染的侵袭，理智-20！】 【侵袭加重！理智-10！】 【侵袭加重！理智-5！】 【……】 “好……吵……” 迟愈勉强抬起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竭力睁开双眼。 一幅幅幽暗、阴森的画面在她的眼前闪过，其中，一道隐藏在海天交界处的巨大黑影亘古长存。 迟愈的耳边响起了一阵阵或低沉、或兴奋、或绝望、或疯狂的呓语。 一段又一段零碎的记忆被强行塞入脑海，迟愈下意识想去回忆，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那些杂乱的、空白的记忆碎片仿佛一把把尖锐的刀，不断刺入迟愈的脑袋，并在其中用力翻滚、搅动！ “啊！” 迟愈短促地轻呼一声。 她抱住脑袋，整具身体因剧烈的疼痛而蜷缩起来，像是一枚还未孵化的茧。 不知过了多久。 系统的播报声终于停了。 耳边的呓语逐渐消失，那催人发狂的疼痛也有所减弱。 迟愈喘着气，眼睫轻颤，再次尝试着睁开双眸。 视线缓慢聚焦。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干净、洁白的床单。 迟愈的呼吸一滞，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茫然的念头刚一升起，阴魂不散的呓语和残影便再度卷土重来。 本来已经有所缓和的头痛再次变得尖锐异常，令人难以忍受。 “停！” 迟愈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下来……” 她眨了眨眼睛，勉强回忆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复苏(24) 火种诊所地下的监牢、监牢内存放的诡异油画、油画两侧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眼球和断手…… 突然涌现的黑袍邪教徒、邪教徒中夹杂的几位医生，以及，医生们手中反射着头顶“星光”的针剂。 迟愈压下颅内的刺痛，挽起外套的长袖，在手肘的内侧找到了已经结痂的针口，证明了回忆的准确性。 她打开系统面板。 “理智天赋，b级，当前理智值55\/100……” 她现在是11级，无论灵力还是体力上限都是1100，但理智的上限却只有100…… 和生命值一样，无论等级高低，上限都不会发生变化？ 有待验证…… 迟愈暂时将这个猜想扔到了一边。 “那群邪教徒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诊所，还是地下室那么一个明显藏着秘密的地方，说明赛恩斯·索罗亚德和深蓝教会的高层之间的确有合作。” “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似乎并不想要我和克维尔的性命，只给我们注射了会影响理智的药剂……” 迟愈回想着意识朦胧间眼前出现的幻象，和耳边萦绕的呓语。 “至于他这么做的目的……想要控制我们的精神？” 想不明白。 “还有，伊丽莎白的事……” 虽然她和克维尔只在监牢内找到了一枚眼球和一只断手，但结合他们此前做出的种种猜想，以及诸多蛛丝马迹……她基本已经能够确认，杀死伊丽莎白的凶手就是赛恩斯·索罗亚德。 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深蓝教会。 赛恩斯·索罗亚德疯狂迷恋伊丽莎白的画作，并在杀死对方后取下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以此作为“祭祀”的材料……再加上伊丽莎白莫名其妙搬到奥维斯岛，在此常住五年之久的种种行为。 “也许，不同于罗兰的母亲，伊丽莎白·坎贝尔这个人的特殊之处，正是来自于她本身。” 迟愈暗暗想道。 她记起了曾在图书馆看到的报纸。 上面有关“开拓者号”的报导上清楚地写着，伊丽莎白自述，她之所以来到奥维斯岛，是因为她感到有人在呼唤她。 呼唤……谁在呼唤她？ ……神明？ 迟愈的眼前蓦地闪过了一道巨影。 存在于海天交接处，明明虚幻无比，却让人有种遮天蔽日的窒息感。 巨影显现的瞬间，迟愈再次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尖锐疼痛，像是有电钻在试图钻入她的脑子，又像是有人拿着锋利的电锯，试图割开她本就伤痕累累的灵魂。 迟愈倒吸一口冷气，没有逞强，立即将先前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克维尔说过，伊丽莎白与索罗亚德之间有矛盾……矛盾的源头，有没有可能……就是那座雕像？” “达克在变异之前提到过，伊丽莎白曾告诫过他们，那座雕像会葬送整个奥维斯岛，所以要尽快将它丢弃。而索罗亚德将雕像买下，明显是要把它留下来。” “如果那座雕像的影响力真的像伊丽莎白说的那样可怕……为此而杀人，似乎就不难理解了。” “另外，在索罗亚德看来，伊丽莎白本身的‘特殊’，有很大可能会影响到他的计划。与其放任她阻碍自己，不如一刀了结，还能凭此获得一些稀有‘材料’……” 嗯，动机非常充分合理。 那么，以此类推。 罗兰的母亲，琳·佩德拉……是不是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才会惨遭杀害？ 迟愈吸了口气，将纷杂的念头全部埋入心底。 暂时无法得到验证的猜测，不值得她花费太多精力去思考。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确认自身当前的处境，找到与她一同被抓的克维尔。 迟愈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等到残影与呓语彻底消散，脑海中的刺痛也不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这才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眼前的房间并不算大，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卧室……当然，前提是忽略掉像是移动病床一样的床榻，以及旁边柜子上摆放着的瓶瓶罐罐与奇怪仪器。 迟愈翻身下床，踩着不算太稳的步伐走到了柜子前方。 她拿起距离最近的一个玻璃瓶，仔细打量着里面的暗红色液体。 有些粘稠，又有些腥，像是……血液。 这一刻，迟愈突然有些牙疼。 这……该不会是刚从她的身体里抽出来的吧？ 她条件反射地看了眼身后，发现门还紧紧地关着，这才放下心来。 迟愈将玻璃瓶放到一边，转而拿起了手边的一份记录。 上面的专业术语她看不太懂，但写在前面的注解明确告诉她，这是一份关于“实验体注射提取液后身体变化情况”的实验报告。 所谓的“实验体”，无疑就是她和克维尔。 至于“提取液”……应该就是那支药剂了。 所以，赛恩斯·索罗亚德留着她和克维尔的性命，是为了做活体实验？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非常丧心病狂的举动，但放在奥维斯这个复杂的大背景下，放在赛恩斯·索罗亚德那个处处都是疑点的人身上……似乎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迟愈在心中默默吐着槽。 报告上详细的时间记录指出，她至少昏迷了八个小时。 自她昏迷之后，索罗亚德每隔两个小时会来采一次样。 上一次采样是在下午四点整。 迟愈看了眼手表。 四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 同为“实验体”，克维尔大概率就被关在不远处。 只要周围没有太强的守卫力量，以他们二人的能力，顺利逃走应该不算很难…… 想是这么想，但为了保险，迟愈还是提前取出【暗灵十字】，将它缠在了手腕上。 之前在火种诊所时，考虑到克维尔的安全问题，再加上没有在那群邪教徒身上感受到太过强烈的敌意，她就没有冒然祭出这把压箱底的武器。 如今……可没有这么多顾虑。 迟愈手持填满子弹的左轮手枪，迈步来到房间的大门前。 她尝试着扭动了一下把手。 咔哒。 门开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复苏(25) 经过一番小心的探查，迟愈确定了三点事实。 第一，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宽敞的别墅，刚刚的“实验室”位于别墅三楼的角落。 第二，别墅内的大部分房间都没有上锁，从内部的摆设能看出有人居住的痕迹。幸运的是，现在里面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在。 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她没有在别墅里找到克维尔。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无非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赛恩斯·索罗亚德将他们二人分开关押在了两个不同的地方。但考虑到他们实验体的身份……这么做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要么……克维尔没有抗住药剂带来的负面效果，已经死掉了。 “希望不会是第二种可能吧……” 迟愈暗暗想道。 她沿着楼梯来到一楼的大厅，本想直奔出口，却被周边的装饰物吸引了注意。 光滑、洁白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画。 上面画着的明明都是较为常见的海岛风景，但无论笔触还是配色，都给人一种阴郁、混乱的感觉。 像是濒临死亡之际，发出的最后一声绝望嘶吼。 迟愈想起了旅馆老板娘对伊丽莎白·坎贝尔作品的评价。 诡异而压抑……正是这些油画的真实写照。 难道…… “这里是赛恩斯·索罗亚德的住处？” 想明白了这一点，迟愈当机立断，转身向距离最近的房间走去。 现在刚过五点，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下一个采样时间点。 赛恩斯·索罗亚德是杀害伊丽莎白的凶手，同样，也有极大的可能与琳·佩德拉的死亡有关。 他的住处……定然藏着不少关于这两场案件的线索！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迟愈以最快的速度掠过一个又一个房间。 最后，在一间疑似书房的地方，找到了一沓捆在一起的信件。 …… “亲爱的琳·佩德拉教授。” “距离上次分别已过去十四年之久，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有我这样一位普通且平凡的同事？” “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辞职后的这些年，我跟随‘开拓者号’来到了奥维斯。这是一个野蛮、原始的地方，不只是原住民，此地的生态同样如此。” “在这里，我听到了许多有趣的传说，其中有一些似乎与真实的历史有所联系。这让我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当初，正是因为被它们吸引，我才会选择留下来。” “另外，我还在一座教堂附近找到了一株从未见过的植物，出于好奇，我将它的一部分采摘下来，利用您当初教我的方法做成了标本。” “希望您会喜欢这份礼物。” …… “亲爱的索罗亚德。” “很高兴能收到你的来信！我从未忘记过与你在密大一同度过的那段时光，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听说奥维斯岛的气候并不适合长期居住，在研究之余，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对于传说与历史的交叉，这似乎并不难理解。在远古时期，信息的保存与传递并不像现今这般方便快捷，所以，那时的人类很难凭空想象出自己从未见过的物体或事件。” “这也是大部分神话传说与神话生物都能在现实中找到蓝本的原因。” “不过，能让你产生兴趣的传说，一定十分有趣。” “我很喜欢你送来的那份礼物。我对比了图书馆内的所有记录，基本可以确认那是德克蒙特本土从未出现过的新物种。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下次能寄来一些它的种子，我对它的生长条件非常好奇。” …… “亲爱的佩德拉。” “感谢你对我的关心。十四年过去，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奥维斯的环境，虽然比起德克蒙特，这里潮湿又阴冷，但至少没有呛人的雾霾，除了阴雨天气，每天都能看到金灿灿的太阳。” “奥维斯的传说与习俗的确有趣。代表着救赎的海洋之神，每年一度、为了取悦神明而举办的‘狩猎日’，作为狩猎日榜首奖励的、被称为神灵遗物的龙骨……处处都透露着令人着迷的神秘气息。” “信仰着海洋之神的深蓝教会信徒曾告诉我，只要足够虔诚，总有一天会获得来自神明的恩赐，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超凡力量。” “无知到有些可爱，不是吗？” “最后，很高兴你能喜欢我送去的礼物。那种植物的生长周期很短，收到你的来信后，我立即前往教堂，但它已经枯萎，被负责打扫的信徒清理掉了。不过我打听到，最多三个月，它就会重新长出来。” “植物们总是有着比人类旺盛得多的生命力。” …… “亲爱的索罗亚德。” “种子的事情不必着急，对于我来说，这本就是没什么收益的课外研究，所以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你知道的，密大的教学任务繁重无比，这段时间又正赶上考试月，每天连觉都睡不够的日子……真希望能早些过去。” “不提这些。” “你在上次的信中提到了‘超凡力量’，认为相信这些的信徒是无知的，这一点恕我不能认同。”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十四年前，你我还只是讲师的时候，曾一起在卡特教授的手下学习。去年，卡特教授因故离职，我作为他的学生，继承了他的职位。” “整理他的办公室时，我在抽屉的夹层找到了一本有关神秘学的书籍。里面记录了许多有趣的‘黑魔法’。经过实践，我惊讶地发现，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可以使用的！”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所以临摹了两段简单又有趣的‘咒语’，你如果感兴趣，可以自己尝试一下……前提是不害怕可能会有的危险（笑）。” …… “亲爱的佩德拉。” “这简直是奇迹！这个世界果然比我想象的要更有趣！” “之前是我太过自大、武断了，看来，奥维斯岛上还有更多的秘密有待发掘。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惊喜。” “下个月的23号就是‘狩猎日’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能品尝到诸多新奇又美味的鱼类料理。为了感谢你送来的礼物，我想邀请你来参加今年的‘狩猎’盛典。” “‘开拓者号’的船票你不用担心，我拜托了军中的朋友，从他那里拿到了名额。” “希望你能赏光。” …… “亲爱的索罗亚德。” “很高兴能收到你的邀请！我一定准时赴约。” “对于奥维斯岛，我同样很感兴趣……想要亲眼见一见那个只存在于你描述中的、原始而又神秘的地方。” “期待我们时隔十五年的重逢！”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复苏(26) 迟愈用最快的速度读完了信。 琳·佩德拉和索罗亚德的交流并不频繁，大概三四个月才能往来一次。信件的内容也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除了…… “黑魔法……” 迟愈咀嚼着这个词语，随即释然地想道，“一个连猫和雕像都能让人变异的世界……会有黑魔法存在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迅速将信件放回原位，又在书房里翻找了一会，试图找出琳·佩德拉临摹的那几句“咒语”。 可惜，一无所获。 只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张羊皮卷。 稍显古旧的卷轴之上，数个三角形围成了一个不标准的“圆”，中间是一个类似羊角的奇怪图案。 拿起羊皮卷的瞬间。 迟愈胸口的猫眼石项链突然变得滚烫。 与此同时。 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特殊物品：黄衣之王的黄印。】 【物品属性：未知。】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开启理智天赋。】 【特效：无。】 【它似乎只是一个无用的印记。】 【备注：伟大的黄衣之王！您是风的象征，是深空与星海之主！我们将永远追随您的脚步，直至您的意志自无垠星空降下！】 黄印……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既然能让猫眼石项链产生反应，那就一定与某位未知的“神明”有关。 好东西。 迟愈将其放入道具栏。 线索找的差不多，是时候跑路了。 迟愈一路走到别墅的出口，刚要伸手推门，心中陡然闪过一丝怀疑。 赛恩斯·索罗亚德……他就这么放心，我会一直昏迷？ 连一个看守都不留？ 迟愈皱了皱眉。 鉴于克维尔的生死还被对方捏在手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迟愈转身上楼，找了一个较为偏僻的房间，打开了窗户。 确定楼下没有埋伏之后，她抬腿踩上窗台，借力一跃而下。 奥维斯岛的绿化做的非常好，窗台下方正是厚实的草地。哪怕迟愈现在的身体素质一般，从三四米高的地方跳下来，也没有受太重的伤。 迟愈揉了揉钝痛的脚踝，站起身来。 如果克维尔还活着，那关押他的地方，不是火种诊所，就是深蓝教堂。 诊所内人员混杂，实在不好潜入……不如先去教堂看一看。 正想着。 旁边的草丛突然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迟愈心神一凛，刚要举起手枪，接连响起的两声熟悉的猫叫便打消了她的念头。 “喵~喵……” “缪斯？”迟愈看着迅速向她奔来的黑猫，有些惊讶，“你没被抓住？” ……也合理，毕竟不是一只普通的猫来着。 缪斯两步窜到迟愈的身边，将嘴里咬着的东西放下，亲昵地蹭了蹭主人的脚踝。 迟愈拍拍它的脑袋，转而看向脚边那一团皱巴巴的神秘物品：“这是什么？” “喵~” 迟愈挑了下眉，三两下将那团白布铺平。 看着那熟悉的红色笔触，她双眸微睁。 这不是她和克维尔在诊所地下看到的那幅油画吗？ 没想到…… 迟愈看了眼系统面板。 【特殊物品：绝笔之作。】 【物品属性：未知。】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开启理智天赋。】 【特效：无。】 【它似乎只是一幅无用的画作。】 【备注：我这一生，创作了无数画作。无数的画作，象征着我的一生。】 【曾经发誓要追逐一生的梦想……却成了困住我一生的囚笼。】 “又一个特殊物品……” 迟愈如法炮制，将它收入道具栏，低头看向缪斯，“你是怎么把它抢出来的？” “喵~” 缪斯骄傲地昂着头，像是在展示自己身上的柔软毛发。 “……是了，你是只黑猫，地下那种昏暗的环境下，只要你稍微往角落缩一缩，他们根本看不见你……辛苦了。” “喵~” 迟愈把缪斯抱起来：“走吧，一起去救克维尔。” “喵，喵！” “你知道他在哪？” “喵~” “行，那就拜托你指路了。” …… 和迟愈猜的一样。 关押克维尔的地方，正是深蓝教堂。 对海洋之神的信仰在奥维斯延续了数百年，深蓝教会这一组织，在本地人的心中自然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按照迟愈原本的计划，本该先让目标较小的缪斯去排一排雷，找找有没有能悄无声息潜入进去的方法。 却没想到，守在教堂门口的，竟然只有两个人。 迟愈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不是陷阱。 ——如果他们有意抓她，直接派人在赛恩斯·索罗亚德的家中守着不是更方便？ 至于他们为何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是单纯的自大，还是另有所图……就要等日后再验证了。 敌明我暗、先手偷袭的前提下，以迟愈的身手，解决掉两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迟愈将他们的尸体拖到草丛里藏好，换上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的黑色长袍。 在缪斯的指引下，迟愈迅速穿过用于祷告的前厅，找到了位于内侧的暗门。 条件反射般的，她转头看了眼祭台的方向。 正中心摆着一件物品，上面盖有黑色的布，让人看不真切。 迟愈心有所感，迈步向前。 “喵！” 缪斯及时将爪子搭在了她伸出的手臂上。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迟愈安抚它一句，轻轻揭开了那块黑布。 果然，下方是一座造型诡异的雕像。 颜色暗红近黑，乍看起来像是章鱼，却生有一对丑陋的肉翼，围绕在躯干四周的触手末端长着形状奇怪的钩刺。 在看到雕像的瞬间，迟愈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她立即移开视线。 可即便如此，系统的提示音还是响了起来。 【你直面了不可名状之物！理智-10！】 ……还好，只扣了十点。 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迟愈摇了摇头，试图将再次出现的残影从视野中甩出去。 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喵……” 缪斯关切的叫声响起。 “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迟愈轻声答道。 理智的回复速度比生命值还要更缓慢一些，从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依然停留在55的位置……哦，现在是45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复苏(27) 缪斯转头看她一眼，抬起爪子，在迟愈的胸口拨弄一下。 一枚类五角星的图案凭空出现在了迟愈的视界中。 猫眼石项链所在的位置不断涌出一阵阵暖流，随即，如附骨之疽一般的残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获得了古神的眷顾！理智+20！】 迟愈挑了下眉。 她看着怀里的缪斯。 黑猫瞪着一双漂亮的琥珀色双瞳，满脸无辜地回望向自己的主人。 “……古神？” “喵？” 这明显是在装傻的表情……演技有待提高啊。 迟愈无声吐槽。 她没有戳穿缪斯的意思，将黑布重新盖回雕像上，转身朝暗门走去。 眼前所见，进一步证实了她和克维尔先前的推测。 这座诡异的雕像，所代表的正是深蓝教会所信仰的神明——海洋之神，鲁尔。 至少在深蓝教会的这群虔信徒眼中，二者是可以等同的。 至于为何象征着“救赎”的海洋之神，却会在千百年后为祂的信徒带来灭顶之灾……这种涉及到了玄学的无解难题，不在迟愈的思考范围内。 推开暗门，迈入密道的同时，迟愈也在从头梳理与伊丽莎白案相关的种种线索。 大约三周前，几位渔民将海洋之神的雕像打捞上岸，因为不清楚它的价值，又下意识觉得可能与深蓝教会有关，于是邀请了身为虔信徒的安娜·琼斯，想让她为雕像做个鉴定。 安娜·琼斯大概率清楚伊丽莎白身怀特异，甚至当初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主动与其相交、投其所好，成为了伊丽莎白在奥维斯的唯一一位挚友。 借着这一层身份，安娜理所当然地喊上了伊丽莎白与她同行，目的未知。 伊丽莎白一眼看出了雕像的异常，及时提醒了几位渔民，但在大量金钱的诱惑下，仅限于言语上的、虚无缥缈的警告显得是那样苍白。 最后，渔民们还是将雕像卖给了赛恩斯·索罗亚德。 赛恩斯·索罗亚德与深蓝教会之间是隐秘的合作关系，拿到雕像以后，他们立即着手对其进行研究……达克等人的异变，说不定就是他们的手笔。 索罗亚德从前是一所大学的讲师，和罗兰的母亲一样，对于知识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达克等人的异变无疑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他为其支付了在疯人院的疗养费用，又在他们发生变异的时候，主动将其接到了火种诊所。 表面上是在治病救人，实则……是把他们当成了观察对象。 另一边。 或许是伊丽莎白从蛛丝马迹之中察觉到了异常，又许是索罗亚德一方看中了伊丽莎白身上的特异之处，主动邀请她加入自己…… 总而言之，伊丽莎白知道了索罗亚德等人的邪恶计划。 她试图劝阻，但奈何对方的决心坚定得可怕。 在争执间，索罗亚德意识到无法拉拢伊丽莎白，所以，为了防止后者妨碍自己，影响到计划的实施……索罗亚德联合深蓝教会的虔信徒，于7月3日的夜晚，将伊丽莎白杀害。 他们买通警察，把伊丽莎白的死定义为自杀，并将其残缺不全的尸体草草下葬——为了避免被多管闲事的人发现异常。 真相就这样随着尸体一同被掩埋在地下，直到……克维尔和“罗兰”这两个不稳定因素的到来。 ……等等。 幽暗的走道内，迟愈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速向前的步伐突地一顿。 如果赛恩斯·索罗亚德真的买通了警察，那为何不干脆瞒下伊丽莎白已经死亡的消息，反而要通知远在大洋彼岸的杰克·坎贝尔？ 两天前，她和克维尔刚刚抵达奥维斯时，那三位警察又为什么要主动提起这件案子，还刻意编造了一段漏洞百出的说辞，似乎只是为了……引出身为伊丽莎白挚友的安娜·琼斯？ 难道……他们是故意的？ 故意给她和克维尔线索，让他们顺藤摸瓜，一点点查明真相。 故意将伊丽莎白已死的消息传递出去，只为了……让身在德克蒙特的某个人知晓？ 以及…… 为什么她从潜入教堂到现在，除了守门的两个人以外，连一个教徒都没遇到？ “叽叽！叽！” 迟愈迅速回神，缠绕在手腕上的【暗灵十字】瞬间变化为银白色的长剑。 她循着声音，一剑刺出！ “叽！” 一声惨叫过后，试图靠近的黑影彻底没了声息。 迟愈眯了眯眼睛，勉强看清了被【荒芜灵剑】钉在地上的可疑生物。 那是一只老鼠。 它的体长超过三十厘米，身体表面覆盖着光滑的鳞片，即便是在黑暗中，依然散发着幽蓝色的诡异光芒。 “这……” 这东西长成这样……真的还能算是“老鼠”吗？ 赛恩斯·索罗亚德，和深蓝教会的那群人，究竟在研究些什么东西？ 如果说达克等人的变异是海洋之神的恩赐…… 那眼前这只老鼠呢？ 海洋之神……总不会有发展老鼠当“眷族”的癖好吧？ 迟愈的眉头紧皱。 这座海岛上，这座教堂内……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 “露西姐。”金发男子哈利推开面前的铁栅栏，走入阴暗的地下室，“都处理好了。不过我的道具等级比较低，最多半个小时，那些教徒就该醒了。” “半小时……应该来得及。” 被称为露西的年轻女子看向另一边，“布鲁斯，你那边情况如何？” “搞定！” 清亮的男声由远及近。 面容俊秀的青年满脸嫌弃地走向自己的两名队友。 他随口吐槽道：“果然，我就不该相信副本里会有什么正经教会。你们绝对想象不到，我刚在外面都碰到了什么！” “比猫还大的老鼠、长着畸形四肢的蛇、能在陆地上乱爬的海藻……到底是什么奇葩又诡异的组织才能养出这些玩意儿来啊，特么比邪教还邪教！” “少抱怨几句，任务要紧。” 露西淡淡道。 “来了来了。” 被不轻不重地训了一句，布鲁斯也不恼。 他看向地下室的角落，看着那道正躺在移动病床上的人影：“差点忘了。” 布鲁斯感慨道，“要论诡异……我们的这位任务对象，也不遑多让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复苏(28) 在这个名为“复生”的副本中，玩家们一共接到了两条主线任务。 其一，隐藏自己“玩家”的身份。 其二，在“狩猎日”正式开始之前，杀死侦探克维尔·查理。 原本露西三人以为，任务的难点应该在如何找到“克维尔·查理”这件事上，毕竟从他们这两天的经历来看，奥维斯岛上并不存在任何神秘力量，笨重的鱼叉和原始的猎枪是此地原住民唯二的反抗手段。 基于以上理由，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即便是任务描述中所谓的“来自德克蒙特的”侦探，也无非是手中的武器更先进一些而已。 一个普通人，哪怕掌握着威力不俗的热武器，也绝不可能是三个十级以上的玩家的对手。 所以，当一群教徒将一位昏迷中的“外乡人”绑回教堂，说要将他关进地下室时，认出了这名外乡人极有可能就是克维尔·查理的三位玩家主动接下了看管的任务。 他们本来准备即刻动手，却没想到……露西拿着“稀有”评级的匕首刺向那人胸口的瞬间，一股诡异而又强大的力量凭空出现，挡住了她的攻击！ 非但如此。 在匕首刺下的那一刻，整座地下室……突然活了。 布鲁斯当机立断，朝着躺在病床上的任务对象补了一个稀有评级的攻击性技能，却依然寸功未建。 没办法，为了避免被深蓝教会的教众发现异常，平白增加任务难度，他们只好一边清理不知道从哪涌出来的诡异生物，一边趁着大部分教徒都聚集在一起的时机，利用特殊道具让他们暂时陷入昏睡。 现在，教徒那边的威胁已经解除，诡异生物也清理得差不多。 是时候继续完成主线了。 露西站在病床一侧，看向两位同伴：“我的技能和道具都偏向辅助，攻击性很弱，恐怕无法与他身上的神秘力量抗衡。” “我也一样。”哈利举手，“你们是知道我的，我专精医疗天赋，是个医生。” 唯一的武器是一把手枪……之前对付侦探身边的那个女助手都够呛，更别提拥有神秘力量的侦探了。 等等…… 侦探都有神秘力量，那他的那个身手不凡的女助手…… 不，不对，侦探是他们的任务对象，有一些特殊之处很正常，那个女助手又不是……应该只是个格斗技能点满的普通人。 想通了这一点，他敛下思绪，和露西一起转头望向一旁的布鲁斯。 长相俊秀的青年显得有些扭捏：“真、真的要用吗？” “当然了，你刚不是都听到了吗？我和露西姐不擅长战斗，只有你手上握着一个强杀伤力的技能，你不上谁上？” “但是……”布鲁斯犹豫，“那是个决胜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对付一个稍微有点特殊的侦探而已，真的需要这么隆重吗？” “不然先试试其他办法？” 露西摇摇头：“我们时间不多。” 她的声音冷静而沉着，“谁也不知道那些诡异生物是否还会出现，以我和哈利的实力，万一它们闯进来，你很可能会被我们拖垮。” “与其一点点往里面添油加柴，放任隐患逐步扩大，不如一次性把所有的筹码都押下去。” “露西姐说的没错！” 哈利握拳，“只要成功把他杀掉，主线任务一完成，我们就能回登录空间了，到时候，不管多重的伤都能恢复！” 说得轻巧，要玩命的又不是你…… 布鲁斯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可万一……万一还有下一阶段的主线怎么办？” 这样就没法及时传送了！ “不是还有我吗？” 哈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有我这个医疗天赋d级的高手在场，就算只剩一口气我都能给你救活！” “那……行吧。” 布鲁斯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心里也清楚，露西的安排就是最好的选择。 之所以犹豫到现在，倒不是因为不相信同伴。 而是……他手中的决胜技，是一记以命换命的招数。 就算他现在的身份是“玩家”……也是会怕死的啊。 ……算了，那家伙既然都这么说了……就相信他一次吧！ 想到这里，布鲁斯猛地睁眼，眸光坚定。 他从道具栏中取出一枚手掌长短的黄色羽毛，又将一张古老的羊皮卷铺在地面。 羊皮卷上的文字不属于他们所熟识的任何一种，系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出注解。 当然，精神一直紧绷着的露西和哈利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布鲁斯手指一搓，幽蓝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将黄色的羽毛点燃。 羽毛以极快的速度燃烧成灰，落在了羊皮卷上。 在哈利震惊的目光下，那些意义不明的黑色字母陡然散发出了诡异的蓝色幽光，并从纸面上挣脱出来，如卫星一般在布鲁斯的身周环绕着。 布鲁斯缓缓站直，一双瞳孔被永夜一般的黑色所覆盖，原本生机勃勃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而淡漠。 【技能名称：通灵。】 【技能属性：辅助，主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神秘天赋e。】 【效果：消耗一件与“神明”有关的特殊物品，召唤神明的力量降临己身（消耗的物品评级越高，所召唤的神明位格越高，所获得的力量越强大）。】 【备注：《绝密档案·c014》。】 【时间：星尘纪元412年。地点：卡斯特罗。】 【事件概要：数年前，卡斯特罗遭遇（数据丢失）的袭击，本土诞生的（数据丢失）力竭战死。卡斯特罗即将沦陷之际，已经死去的（数据丢失）以未知的方式再度降临，最终将外敌击退，作为代价，卡斯特罗也消失在了万界的版图之中。】 【处理结果：暂时无法确定（数据丢失）的来源与去向，档案封存——427年，“传颂者”梅尔塞塔斯记录。】 【处理结果（已更正）：（数据丢失）的行踪已确认，于星尘纪元429年由“裁定者”阿迦那成功回收——429年，“监察者”缇斐娜记录。】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复苏(29) 【特殊物品：“信使”的羽毛。】 【物品属性：消耗品。】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无。】 【特效：无（它似乎可以作为某些仪式的媒介）。】 【备注：星之影，夜之灵。亡灵信使，死亡化身！】 作为“祭品”的羽毛燃烧殆尽，属于神明的视线投注而来，毫不吝惜地借出了自己的力量。 宽敞却阴暗的地下监牢内，淡淡的黑色雾气升腾而起，转眼便布满了整片空间。 仿佛正有人自无穷远处的天空投来目光，将凡间的一切生命与物体尽数收入眼底。 露西和哈利不约而同地退至角落。 哪怕降临在布鲁斯身上的那股特殊力量所针对的并不是他们，两人依然能够感受到那骇人的威压……仅仅只是靠近，都可能会被压碎一般。 布鲁斯的身躯轻微颤抖着，眼底深处的黑暗越发浓郁。 他的头顶上空，稀薄的黑雾陡然裂开两道缝隙。 像是有人恰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 哗啦—— 虚幻的海浪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蔚蓝的海面如画卷一般在露西和哈利的眼前缓慢铺开，白色的水汽在黑雾中穿梭前行，很快与后者交织在了一起。 露西吸了口气，循着灵感望向异状产生的源头—— 病床上，他们的任务目标无视了束缚在手腕、脚腕上的锁链，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双目无神地望着半空中那两道狭长的缝隙。 随着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克维尔的身后也浮现出了一道庞大而可怖的虚影。 虚影漂浮在浪花滔天的海面上，一条条粗壮的触手在它的身侧肆意飞舞，像是张牙舞爪的兽，正在霸道地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黑雾涌动间，一只由雾气幻化、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白骨手掌凝聚成型，看似缓慢，实则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虚影的方向抓去！ 刹那间，海洋震荡！ 无数浪花相互纠缠，眨眼间便形成了恐怖的风暴！ 二者相遇的瞬间。 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露西和哈利皆是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饶是如此，依然有两道血泪顺着二人的面颊流下。 两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时而涌现出一簇簇丑陋、怪异的肉芽，时而像是腐败了的生肉一般，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不好…… 露西看着正在急速下降的生命值，表情凝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两股神秘力量的相互斗法显然对他们造成了极为可怕的影响……若是放任不管，任务目标最后会怎样不好说，他们绝对会死！ “布鲁斯！停下！” “我和哈利要撑不住了！” 她竭力大喊着，可区区人力，又怎能与神明所引动的“天灾”相抗衡？ 似是从响雷一般的海浪声中分辨出了她的嗓音，布鲁斯的表情颤动了一下……但也仅限于此了。 黑雾没有任何停手的想法，毫无节制地汲取着“宿体”的力量，催动白骨手掌，使其变得更为凝实、庞大。 克维尔体内的神秘存在也不甘示弱，一对肉翼猛地张开，发出一声如海哭，又似鲸吟的长啸！ 短短数秒，布鲁斯的灵力、体力便被全数抽空！ 突然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已经无限趋近于真实的白骨手掌倏地崩溃！ 占据了优势的海浪并未收手，而是向着半空中裂开的那两道缝隙倒卷而去、穷追不舍，眼看着就要将地面上的布鲁斯吞没！ 就在这时。 一枚项链被猛地掷出，精准抛到了布鲁斯的面前。 “喵！” 尖利的猫叫声响起。 类五角星的图案忽地展开，挡住了海浪的侵袭。 趁此机会，黑雾迅速收敛，只用了一瞬便撤离了战场。 刚刚赶到的迟愈手持长剑，面色凝重地望着病床上的克维尔。 表情狰狞、五官扭曲，额头上布满了青筋……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可怖的噩梦。 循着灵感的指引，迟愈取出了在赛恩斯·索罗亚德家中找到的、印有奇怪图案的羊皮卷。 羊皮卷铺开的瞬间，克维尔的胸前骤然亮起了一道金光。 在金光与缪斯的共同努力下，四周的虚幻海洋一点一点退去，克维尔身后的那道恐怖虚影也像是被擦除的线条一般，缓缓消失。 半晌之后。 终于，风平浪静。 迟愈收回羊皮卷，视线在空旷的地下室逡巡一圈。 周围已经不见了那三个邪教徒的身影。 “喵~” 缪斯小跑两步，扑到了迟愈的怀里。 迟愈“嗯”了一声：“应该是趁乱跑了……动作倒是挺快。” 能召唤出那种恐怖存在的家伙，有点保命的手段也很正常。 她走到病床的一侧，低头看向正在昏睡的克维尔。 许是体内的神秘力量已经隐去的缘故，克维尔原本狰狞的表情重又变得平静下来。 相较于两人的上一次见面，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只除了…… 迟愈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克维尔的脖颈。 一根细小的肉芽扭动着探出头来，像是被风吹动的枝丫。 然后，再看向克维尔的胸口。 由数个三角形组成的金色图案隐约可见，图案的样式……与【黄衣之王的黄印】如出一辙。 迟愈双唇轻抿。 她想到了方才，惊鸿一瞥间看到的虚影。 虽然仅是一个轮廓，但那极具辨识度的触手与肉翼证明，它的外观与深蓝教会正在祭拜的那座诡异雕像一模一样！ 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自明。 方才，两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分庭抗礼，千钧一发之际，她对缪斯说的明明是“救克维尔”。 可缪斯还是毫不犹豫地对站在克维尔身后的“神明”出手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缪斯曾明确表示过，它与诡异雕像所代表的神明之间有仇。 而那位神秘的神灵……很可能是害死伊丽莎白，害死罗兰的母亲——琳·佩德拉的元凶。 想到这里，迟愈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克维尔……到底是什么人？ 他与深蓝教会信仰的“海洋之神”，又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复苏(30) “唔……” 病床上的克维尔低吟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刚好和迟愈那复杂无比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他愣了一下，虚弱地笑了笑：“怎么这么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 迟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她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还能动吗？” “勉勉强强吧……” 克维尔强撑着下床，活动了一下软绵绵的手脚。无意间一回头，瞥见了病床上断裂的手铐脚镣。 他没多想，一边跟在迟愈身后往外走，一边闲聊似的问道：“这里是哪？” “深蓝教会。” “教会？我们怎么到这来了……” “可能是想在我们身上做活体实验吧。” 迟愈结合自身的经历，随口编造了一个理由。 克维尔立即联想到了什么：“活体实验……那支药剂？” 他低骂一声，“那群家伙……真不是人啊。” 看起来，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没有一点记忆…… 迟愈沉默着走过一个拐角，在缪斯的带领下继续在狭窄的走道中穿行。 由于是在逃亡中，两人都刻意放轻了脚步。 是以，周围的任何一点动静都显得尤为刺耳。 笃……笃。 笃笃。 笃笃笃笃。 …… 迟愈凝神听了一会：“是……敲击声？” 长短不一，却莫名有种奇异的节奏感……这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克维尔点点头：“听起来像是摩斯电码。” 他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钢笔和便签本，一边侧耳聆听，一边在上面记录着。 “应该是在循环这一句话……奇怪，我怎么看不太懂？” 克维尔用钢笔挠了挠脑袋。 这句话成功勾起了迟愈的好奇心。 她先是确保了周围环境的安全，然后才踮起脚尖，凑近看了一眼。 便签本上写着一串飘逸的字母，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并没有给出翻译。 迟愈皱了皱眉，凝神去看。 “nihaowaizhe”…… 这是什么鬼单词？ 是我的英语水平太差，所以才看不懂吗…… 迟愈的心中产生了和克维尔同样的困惑。 不、不对……她英语水平不行，但对于克维尔来说，英文可是他的母语。 也就是说，问题并不是出在词汇量上。 又仔细观察了十几秒，突然，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在迟愈的脑海中升起。 ……如果抛开“英文”这一刻板印象，从拼音的角度对这一行字母进行拆分，就可以得到这样一句话。 ——ni，hao，waii，zhe。 “你好，外来者。” 迟愈的瞳孔一缩。 她立刻喊道：“缪斯，等一下！” “喵？” 正在前面领路的黑猫回头望来，眼神中似有迷茫。 迟愈没多解释，转身就朝着敲击声传来的方位走去。 缪斯和克维尔来不及多问，迅速跟上。 连续转过好几个拐角，耳边的敲击声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豁然开朗的视野尽头，是一排铁栅栏。 很显然，对面是又一间牢房。 迟愈谨慎地向前两步，靠近到一定距离之后，终于看清了正在不停敲击着栏杆的那个……生物。 它隐藏在阴影中，脑袋是不甚明显的三角形，透过破破烂烂的衣物，能够勉强看清攀爬在肌肤上的滑腻鳞片，以及……两只畸形的耳朵下方，一开一合，像是在吸入氧气的……腮。 “这是……一只鱼？” 随后赶到的克维尔瞪大了眼睛，震惊到连身体上的虚弱都忽视了，“一只……长着手脚的鱼？？” “一只长着手脚，还会敲摩斯电码的鱼？？？” 虽说这两天在奥维斯岛上的经历已经让克维尔丢掉了多年养成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但乍一碰到这么离谱的事情，他一时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会敲摩斯电码算什么，人家还懂拼音呢，害不害怕？ 迟愈心中吐槽。 她敛下思绪，走向虚掩着的牢房大门。 “罗兰！”克维尔拉住她，“这、这东西看起来诡异得很，还是不要随意靠近比较好吧？” “没事。”迟愈摇头道，“我没从它的身上感受到恶意。” “啊、哦……” 许是迟愈的语气太过坚定，克维尔下意识松开了手。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不是，什么叫“没感受到恶意”？ 这玩意长得就不像是没有恶意的样子好吧！ 迟愈听不到同伴内心的想法，当然，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 她拉开牢门，无声地走到了“鱼人”的面前。 清脆的敲击声还在继续，节奏与之前并无区别。 迟愈尝试着与它交流，但无论是言语上的回应，还是动作上的刺激，都无法让鱼人做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眼前的鱼人，只会“说”这一句话而已。 就好像……有人刻意教会了它这一切，只为了表现给自己看一样。 迟愈摇了摇头，将这个有些荒唐的想法扔到一边。 相较于克维尔之前待过的牢房，眼下这座的布局稍有些特殊……与迟愈在赛恩斯·索罗亚德家中见过的实验室有些相像。 迟愈踱步到摆满了仪器的实验台前，伸手在那些玻璃器皿上拂过。 满是灰尘……应该许久没有用过了。 她拉开下方的抽屉，找出了一个薄薄的册子。 “实验记录？” 克维尔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青年回头看了眼趴在铁栅栏旁边的鱼人，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这东西……不会也是那群邪教徒的研究对象吧？”他喃喃自语道。 不止如此，他的心中还有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测。 按照迟愈的说法，他们也是被抓来做活体实验的。 他们的下场，该不会…… 一阵恶寒顿时涌上克维尔的心头。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肘的内侧——先前被迫注入药剂的地方。 注意到他的动作，迟愈隐秘地瞥了他一眼。 虽然克维尔没有明说，但她很清楚对方在担心什么……因为，她的心中有着相同的顾虑。 对于她来说，那支所谓的“提取液”只有使人昏迷以及轻微的致幻效果，最严重的影响也不过是掉了一半的理智值……但克维尔不同。 一方面因为他是副本世界的“土着”，另一方面，从深蓝教会对他的特殊态度也能看出……他也许和伊丽莎白一样，本身就有着某种特异之处。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复苏(31) 果然。 她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伊丽莎白的死讯是赛恩斯·索罗亚德故意散播出去的，目的是……为了吸引克维尔·查理来到这座孤岛？ 迟愈垂下眼眸，将这个暂时无法得到验证的猜测放到一边。 她翻开手中的“实验记录”。 上面的字迹小巧、娟秀，且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曾经看到过类似的笔迹……在赛恩斯·索罗亚德的别墅中。 很显然，这份记录是出自琳·佩德拉之手。 其中记载了一种名为“青豚”的生物，据说是“海洋之神”的眷者一族。 二十多年以来，帝国对奥维斯岛进行了全方位的“教化”，包括但不限于文化、习俗、信仰等等。 在帝国的不懈宣传下，岛上对天主的信仰越来越广泛，相应的，深蓝教会的信徒数量就变得越发稀少。 没有足够的“信仰之力”支撑，海洋之神的“权能”也在不断消减，所以，作为神明眷者的青豚一族，其实力也有了一定的削弱。 琳·佩德拉和赛恩斯·索罗亚德在短短两周的时间里解剖了十几具完整的青豚尸体，从它们的肌肉、内脏及其对“黑魔法”的承受能力等方面的细微变化中得出了上述结论。 然后，他们从“得到神明的恩赐就能够成为其眷族”的传说中获得了启示，再结合青豚那与人类极为相似的生理结构，两人提出了“只要经过一定程度的改造，人类也可以获得与青豚相似的力量”这一猜想。 为了验证，这两个不停追逐着知识的疯子开始在自己的身上做实验，利用特殊的方法从青豚的血液中提炼出了一种药剂，注入自己体内，观察并记录了此后一周的身体变化情况。 从后续详细的实验数据来看，药剂的确可以提升人类的体质，但同样也有着极为可怕的负面效果。 研究进行到这里，琳·佩德拉和赛恩斯·索罗亚德之间第一次出现了意见上的分歧。 琳·佩德拉认为“提取液”的负面效果太过严重，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方法对其进行改进，所以应该暂时停止实验。 赛恩斯·索罗亚德却不愿放弃这一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研究，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海洋之神”还能再存在多长时间，青豚又会不会因为神明的消亡而灭绝。 所以，他想要加快实验进度，采用更为直接的方式对人体进行改造。换而言之，就是基于器官移植等手段开展活体实验。 琳·佩德拉坚决反对并驳回了这一惨无人道的提议。 两人从此分道扬镳，对青豚的研究也一度被搁置下来。 琳·佩德拉所书写的实验记录就到此为止。 迟愈合上记录，转头看了眼藏身在阴影中的“鱼人”。 它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仍在重复着敲击栏杆的动作，像是一台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 看来……赛恩斯·索罗亚德最后还是执行了他的活体实验计划。 “这未免也……太魔幻了吧？” 克维尔同样想明白了这一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 他打了个冷颤，“这地方真的太可怕了……” 得赶紧离开！ 现在就走！ 哪怕是游都得游回德克蒙特！ 至于那个什么“具有可怕负面效果的”提取液……小命都难保的情况下，管不了那么多了！ 赛恩斯·索罗亚德同样注射了药剂，不也活到了现在吗？ 几年以后再死，总比现在就死要强。 迟愈和克维尔用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地下监牢的出口。 逃亡路上，他们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座监牢，里面堆满了凌乱的肢体，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始终萦绕在鼻尖……足以见得赛恩斯·索罗亚德这些年的疯狂。 两人先后从出口爬出，克维尔迫不及待地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迟愈踩在柔软的草地上，习惯性地环视四周。 此时，夜色已然降临。 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迟愈勉强看清了远处那座庞大建筑的外观。 那是……赛恩斯·索罗亚德的火种诊所。 迟愈心脏一跳，刚想拉着克维尔离开，内心深处却陡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来不及细想，就地一滚，一把将不远处的缪斯抱在了怀里。 “嗡——” 熟悉的红色纹路以迟愈……或者说，以缪斯为中心，瞬间向四周铺开。 冲天而起的红色光辉驱散了空中的乌云，一枚枚星星显露出身形，撒下一片璀璨的星光。 “喵！” 仿佛遭受了重创一般，迟愈怀中的缪斯极为凄厉地惨叫一声！ “缪斯！” 不好……是埋伏！ 迟愈眉头紧皱，猛地抬头。 伴随着一声声野兽般的嘶吼，一只只“鱼人”迅速自夜色中浮现。 它们身高超过两米，体型臃肿、爪牙锋利，眼睛像鱼一样分布在脑袋的两侧，其中，代表着疯狂的诡异红光不停闪动。 “罗兰！”克维尔下意识想要向迟愈靠拢，却怎么都无法踏入红色纹路的覆盖范围。 迟愈捏紧手腕上的银色手链：“你先走！” “不行……” “我是琳·佩德拉的女儿，她有的一些能力，我也能用！” 迟愈冷声打断道，“你留在这里，只会影响到我！” 克维尔一怔，神色挣扎。 “听我的，快走。” 迟愈放轻了声音，“有缪斯在，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那你小心！” 克维尔一咬牙，跌跌撞撞地跑向远处。 迟愈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鱼人们并没有理会逃跑的克维尔，目标明确地将迟愈团团围住。 迟愈凝神屏息，消耗灵力，将手链幻化为银白色的【荒芜灵剑】。 脚下的红色纹路不仅限制住了缪斯，对她同样有着严重的影响。 每一分、每一秒，本就紧绷着的神经都在被反复拉扯，随时可能会崩溃一般，给她的精神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重叠的幻影与呓语再度出现，干扰着她的五感与认知。 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可拖延。 必须速战速决！ 迟愈没再等待下去，率先一剑刺出！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复苏(32) 刹那之间，星光大盛！ 迟愈只觉脑海一阵刺痛，像是有人正拿着沉重的铁锤，将一根根钉子顺着太阳穴钉入其中！ 剧痛之下，刺出的长剑角度一偏，从一只鱼人的身侧划过。 视野中，鱼人的利爪越来越近，直直向着她的双眸挖来！ 迟愈脚步一错就要躲开，眼前重叠的幻影却让她的头脑一阵阵的发晕，以至于行动都受到了影响。 冰冷的利爪从迟愈的额角划过，带出了一道血痕。 “啧。” 迟愈抬头看了看上空的星光，再扫一眼周边的红光。 她用力闭了下眼，再猛地睁开，短暂地将幻影从视界中驱赶出去，而后顶着鱼人的攻击跨步上前，一剑劈在了红光之上！ “当！” 一声脆响。 巨大的反震力让迟愈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紧接着腰身一扭，避开了自身后袭来的利爪。 “喵……” 感应到了主人艰难的处境，缪斯勉强睁开眼睛。 白色的猫爪搭上迟愈的胸口，与重又戴回去的猫眼石项链发生了共鸣。 【荒芜灵剑】的剑身上瞬间浮现出了熟悉的纯白图案。 【特殊物品：旧印。】 【物品属性：未知。】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理智天赋开启。】 【特效：无。】 【它似乎只是一个无用的符号。】 【备注：无关善恶，只分立场。】 …… 【技能名称：猫之女神的庇佑。】 【技能属性：辅助，主动技能，离开特定副本后消失。】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获得古神的认可，并携带由古神所赠予的“旧印”。】 【效果：技能使用后的一分钟内，锁定使用者的理智值，为使用者所拥有的道具与技能附加“解密”效果（解密：可以对一切具备“神秘”要素的敌人或物体造成伤害）。冷却时间：十二小时。】 【备注：美丽、沉着、高贵、自持，拥有哲学般的宁静却又不失野性——除了猫，没有哪一种生物能够如此典则俊雅、超凡脱俗。】 技能开启之后，效果立竿见影。 如影随形的呓语和幻影如潮水一般退去，迟愈的意志立即恢复了清明。 她没有浪费这难得的机会，挥剑击退数位鱼人的攻击，再度朝法阵的边缘冲了过去！ 一剑斩下，红光应声破碎！ 迟愈没有恋战，毕竟“庇佑”的持续时间只有一分钟。一旦特效消失，她的理智值又会在神秘力量的影响下不停下跌。 届时，能否从鱼人的包围中逃脱就说不准了。 更何况……设下法阵的敌人还没有现身。 谁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别的手段？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见好就收才是最好的选择！ 远处。 建筑投下的阴影中。 身披黑袍的女祭司抬步欲追，却被一旁的赛恩斯·索罗亚德伸手拦下了。 女祭司冷冷道：“做什么？” “站在那女孩背后的力量不简单，我们恐怕暂时动不了她。就像……五年前的我们，无法杀死琳·佩德拉一样。” “你既然还记得琳·佩德拉，那就应该清楚，如果不能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她，会为我们的计划带来多么严重的影响。” “你难道还想再经历一次失败？在相同的地方摔倒第二次？” “还是说……” 女祭司的声音带上了些许讥诮，“你舍不得了？” “我说过，不要随意编排我和佩德拉的关系。我们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仅此而已。” 赛恩斯·索罗亚德的语气无比平淡，却依然为女祭司带来了如山似海般的沉重压力。 毕竟……这家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女祭司忌惮地瞥了他一眼，略有不甘地冷哼一声：“希望如此。” “放心。” 索罗亚德微笑道，“他们跑不远。” “在这奥维斯，能供他们躲藏的地方没有几个，愿意帮助他们的人更是少有。” 女祭司皱了皱眉：“那还不赶紧去追？” “别着急……你难道不觉得，享受猎物仓皇逃窜时的脆弱姿态，才是狩猎活动中最令人着迷的一环吗？” “我只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真是无趣的想法。” …… “呼、呼……” 迟愈剧烈喘息着，在空旷的街道上发足狂奔。 猫之女神的庇佑效果已经结束，被锁定的理智值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滑落。 她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棉花上，一个不稳就有可能一头栽倒在地。 然而，迟愈却不敢停下。 设计了今天这场埋伏的人远比她更熟悉奥维斯的地形，所以，她必须利用好还算清醒的这段时间，将他们远远甩开。 至于克维尔…… 从那些鱼人的表现来看，幕后黑手的主要目标是她，或者说，是跟随她的缪斯。所以，没有与她们待在一起的克维尔暂时是安全的……只要不倒霉的再次被深蓝教会找到。 迟愈拐过一个街角，气喘吁吁地在路边停下脚步。 不行……实在是撑不住了，得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 她抬手敲了敲发晕的脑袋，踉跄着朝一旁的街区走去。 路过某个巷口时，一只手臂骤然从黑暗中伸出，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迟愈一惊，下意识就要开枪。 “等等！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搭在扳机上的食指松了松，迟愈抬起头，用有些迷蒙的眼神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女子许久。 “……老板娘？” “你可以直接叫我夜莺。” 穿着黑衣黑裤，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的女子轻声说道。 她向着一旁的房屋歪了歪头，“是在找你的那位同伴吧？跟我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哪条法律规定了我不能出现在这吗？” 迟愈揉着剧痛无比的脑袋，勉强抬起发软的双腿，紧紧跟在老板娘的身后：“不，我的意思是……” “安心，我没有跟踪你们。只是碰巧遇到了，顺手帮一把而已。” 老板娘推开房门，“不管怎样，你们都是我的客人，我必须对你们的安全负责……进来吧。” 第三百章 复苏(33) 见迟愈毫不犹豫地走进客厅，老板娘嗤笑一声：“这么相信我，不怕有埋伏？” “你没有理由骗我。” 当然，更重要的是，就算她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杀一个普通人也还是很轻松的。 迟愈自然不可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站在大厅中央，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房间的布局简洁到甚至有些空旷，且莫名给人一种很是幽冷的感觉…… “这是我名下的房产，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在这里住过了。”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老板娘解释道，“前段时间，禁酒令颁布，我费了点力气把这里改造成了酒窖。” “……猎鹰？” 迟愈想起了刚来到奥维斯的那天，在鲸鱼旅馆听到的对话。 “记性不错。” 老板娘摆摆手，“跟我过来吧，我带你去找你的那位同伴。”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楼梯来到二楼。 老板娘指着一间房门半掩的卧室：“他就在里面，但是……怎么说，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建议你暂时不要靠近。” “……他怎么了？” 老板娘耸耸肩：“不清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靠近他准没有好事发生，和深蓝教会的那群人给我的感觉一样。” 她看着迟愈，难得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你们不会加入深蓝教会了吧，为了调查伊丽莎白的死因？” “……怎么可能。” “也对，贝拉之前还想对你们出手来着。” “贝拉？” “是深蓝教会的祭司，你前天也见过的，在旅馆。” 迟愈点点头：“想起来了。” 她走到卧室门前，没去管老板娘的又一次提醒，伸手推开房门。 克维尔正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非常安详的姿态……也不知道是主动还是被动摆出来的。 粗粗看去，克维尔的身周似有海浪涌动，然而，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发现，围绕在他身侧的并非浪花，而是一根根黏连在一起的丑陋触手。 迟愈皱了皱眉，刚稳定下来的理智值又有下跌的趋势。 她立刻把房门拉上，将克维尔及其身上的异象隔绝在外。 后方，老板娘双手环胸、下巴微抬，满脸写着“看，我就说靠近他会让人感到很不舒服吧？” 迟愈无视了她的表情：“是你把克维尔带进来的？” “不然呢？”老板娘略有些嫌弃地道，“我原本只是想来确认一下存货，却意外发现一个大活人晕倒在门外，掰过脸一看，竟然还是熟人。” “没办法，只能把他搬进屋子里了……死沉死沉的，费了我好一番功夫。” “那……搬运他的过程中，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现象？” “不同寻常的现象？比如？” “比如……海浪？” 老板娘看过来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哪怕她没有开口，迟愈也清楚她想要说的是什么。 ——“你这家伙，精神没出问题吧？” 不等老板娘回话，迟愈就抢先一步说道：“没看到就好。” “……你在这慢慢等，我先去地下室一趟。” “好。” 迟愈话音刚落，老板娘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生怕走晚一步就会被传染上精神病似的。 看着她走得飞快的背影，迟愈摇摇头。 虽然同为人类，但不同个体对于神秘力量的感应能力也有强有弱，这是非常合理且正常的。 灵感比较强的，比如伊丽莎白，再比如克维尔……他们不仅可以感应到神明的存在，甚至能够成为祂们降临的“容器”。 而灵感较弱的，却连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异常现象都难以察觉……这位名为夜莺的旅馆老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种种情况表明，在这样一个神秘而危险的世界，灵感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迟愈一手抱紧怀里正在昏睡的黑猫，一手摘下猫眼石项链，也就是“旧印”，将其握在掌心。 从先前的经历可以推断，“旧印”对于站在克维尔背后的那位神明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有它保护，至少能将她的理智值稳定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范围内。 迟愈轻轻踢开房门，确认了旧印对稳固理智值有一定效果之后，这才抬步来到床前。 克维尔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粉色的肉芽在脸上肆意生长，脖颈处的皮肤也变得像老树皮一样干枯而坚硬。 “恶化得好快……是因为之前在深蓝教会地下监牢里的那次‘神降’？” 迟愈暗忖道，“说起来，深蓝教会到底为什么会盯上克维尔？” 包括前天晚上，那次针对他们二人的袭击……如今看来，应该也是冲着克维尔去的。 她只是附带的而已。 “如果只是想要利用他特殊的体质接引神明降临……没有必要特地把他运回教会吧？” “仪式需要在特定的时间举行？比如说……狩猎日？” “那刚才在地下监牢发生的事情又该怎么解释？为了防止出错，所以提前演练一下？” 这样……容易被信仰的神明暴打一顿吧？ 迟愈吐槽。 另外，还有一件事同样让她十分费解。 琳·佩德拉留下的那份实验记录提到，由于天主教的大范围传播，奥维斯岛上对于海洋之神的信仰日渐薄弱，五年前就有消失的趋势。 但眼下的情况却表明……“海洋之神”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有闲工夫回应信徒的呼唤。 这五年间，奥维斯岛上必然发生过什么。 或许……与赛恩斯·索罗亚德的那些研究有关？ 迟愈一边思考，一边从道具栏中取出【黄衣之王的黄印】。 她本想将羊皮卷和猫眼石项链放在一起——不久前在地下监牢，二者合力逼退了克维尔体内的神秘力量，迟愈自然而然就认为它们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却不想，两者刚一靠近，就产生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斥力。 迟愈不得已，只好将它们分开放置。 羊皮卷在克维尔的胸口铺开。 猫眼石项链则被放在了克维尔的额头。 柔和的白光与耀眼的金光同时亮起，交相辉映，却又互不相容。 像是两个被迫联手的宿敌。 第三百零一章 复苏(34) 旧印与黄印的双重作用下，克维尔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 虽然短时间内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但不再恶化就是好事。 迟愈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靠在椅背上放松休息。 顺便把乱成一团的思绪好好整理一下。 在这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她收获了海量的信息，解决了一些疑惑的同时，也衍生出了更多的问题。 比如，虽然伊丽莎白的死因已经很明了了，但索罗亚德刻意将前者的死散播出去的动机依然存疑。 又比如，如果赛恩斯·索罗亚德真是要借此引来克维尔，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再比如，假设深蓝教会抓捕克维尔是希望借助他特殊的体质召唤神明的力量降临，在地下监牢发生的事又该怎么解释？ 那么大的动静……比起接引神明归来，更像是想要将其彻底歼灭。 总不至于是深蓝教会内部出现了叛徒吧？ 当然，对于迟愈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与琳·佩德拉有关的线索。 无论是那些信件，还是被藏在地下监牢里的实验记录，都证明在五年前，琳·佩德拉刚上岛时，曾与赛恩斯·索罗亚德有过一段和谐的合作关系。 但因为理念的不同，两人最终分道扬镳，走上了截然相悖的两条道路。 虽说索罗亚德对海洋之神的信仰不一定有多么虔诚，但他与深蓝教会无疑是站在同一阵营的。原因无他，二者利益一致。 相应的，与他们敌对的琳·佩德拉就获得了缪斯背后那位神明的青睐。 五年前的狩猎日，两方必然发生过冲突……结果不言自明。 琳·佩德拉于一个月后身死，赛恩斯·索罗亚德那边似乎也没有讨到太多好处，至少没有完成既定的目标。 思及此处，迟愈缓缓睁开眼睛。 想要弄清楚琳·佩德拉的真正死因，完成系统颁布的主线任务，有一件事是绝对绕不开的—— 五年前的狩猎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得找个知情人问问情况……” 迟愈起身，将正在昏睡的缪斯放在软椅上。 要说知情人……眼下就有一个。 并非是指缪斯，而是此刻正在楼下检查酒窖的旅馆老板娘。 作为为数不多对她抱有善意的奥维斯本地人……或许能从对方的口中，问出些关键线索！ …… 别墅一楼。 迟愈站在台阶上，看着大厅里咬牙切齿、满脸不甘的老板娘。 以及分布在房间四周的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最后，望向站在老板娘身边的那个身穿西装、长相俊雅的中年男子。 她没有逞强，非常自觉地高高举起双手。 见状，赛恩斯·索罗亚德微微笑道：“初次见面，需要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不必了。” 迟愈的声音中不见任何恐惧，“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在这奥维斯，能供你们藏身的地方本就不多。”索罗亚德答道，“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你以及那位侦探，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是因为我们都和‘神明’扯上了关系？” 索罗亚德表情赞赏：“你的调查能力很出色。” 迟愈故意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调查来的，而不是我母亲告诉我的？” “据我所知，你是佩德拉唯一的女儿，她一直很珍惜你。”索罗亚德道，“而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如果想要保护一个人，就绝对不会把这么危险的事情如实告知。” 迟愈沉默了数秒：“你……和我的母亲，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是唯一志同道合的挚友。” 索罗亚德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色，“无论在密斯卡托尼克，还是在奥维斯，她都是唯一懂我的那个人。懂我的执着，更懂我的渴求。” “既然如此……” 迟愈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杀了她？” 这次，赛恩斯·索罗亚德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定定地看着迟愈：“正因为是挚友，在得知她背叛了我的那一刻，才会更为绝望、痛苦。” “背叛？” 迟愈皱眉，“仅仅只是因为，她不同意你在奥维斯人的身上做活体实验？”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够多。” 见面前的女孩满眼疑惑，索罗亚德轻笑道，“你对深蓝教会信仰的那位海洋之神，了解多少？” “……知道他的一些传说，比如曾在数百年前拯救了奥维斯。也知道深蓝教会内部始终流传着一个说法——只要得到神明的认可，就能够获得超凡力量，成为神明的眷族。” “很全面。” 索罗亚德满意地点点头，像是一位慈祥的老师，正在考校自己门下最为得意的弟子。 “你既然清楚我与佩德拉的分歧，就代表你已经看过由你母亲亲手写下的那本实验记录了。” “我与佩德拉用了整整两周的时间，解剖了十八具青豚尸体，并与深蓝教会中有关神明眷族的典籍进行了详细的比对。最后确认，帝国在文化以及信仰方面对奥维斯的侵蚀，给海洋之神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身为神明眷族的青豚一族几乎每天都在以一个非常可怕的速度向更低等的生物退化，由它们的血液制造出的针剂，对人体的改造效果也在不停减弱。” “这证明了一个事实——青豚身上的神秘力量正在不断消退。” “换而言之就是……” 索罗亚德双眸轻眯，面带微笑地说出了一个令人震动无比的结论，“神明已死。” 迟愈愣了一下，不自觉地重复道：“神明……已死？” ……不、不可能！ 如果海洋之神真的已经死了，那那座诡异雕像代表的是什么？ 降临在克维尔身上的那股力量，又属于谁？ 还有，深蓝教会…… “一个极其合理，却又非常可怕的推论，不是吗？” 索罗亚德继续说道，“最开始做出这一假设时，我和佩德同样难以置信。但深蓝教会那群人的态度告诉我们……这就是事实。” 第三百零二章 复苏(35) “曾经庇佑着奥维斯的那位海洋之神，在帝国侵入奥维斯岛的那一刻……甚至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 “那截被作为狩猎日魁首奖品的龙骨，就是祂给予昔日信徒的最后一份馈赠。” “若非如此，深蓝教会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和佩德拉解剖神明的眷族，而没有任何反应？” “若非如此，他们这些年的行为又怎会如此疯狂，像是溺水之人在拼尽全力地寻找能够拯救自己的最后一棵稻草？” 索罗亚德笑看着迟愈，“我知道，现在的你心中一定有着诸多疑问。” “你和那位侦探之所以会来到奥维斯，是为了寻找伊丽莎白的死因。所以，你肯定知道，我用高价从几位渔民的手中买下了一座雕像。” 迟愈迟疑道：“那座雕像……” “你猜的不错，那的确不是海洋之神的雕像。” ……果然！ 虽说从一开始迟愈就在怀疑……毕竟海洋之神代表的是“救赎”与“庇护”，而那座雕像，在伊丽莎白的预言中，只会为奥维斯岛带来毁灭。 即便抛开二者对于奥维斯岛截然相反的态度，单看外观，雕像与传说中本体为白鲸的海洋之神也不该有任何关联！ 可，如果雕像并非海洋之神，为什么…… “你是不是在好奇，既然它并非海洋之神的雕像，深蓝教会为何要祭拜它？” 索罗亚德的眼底带上了些许嘲讽，“人类是愚昧的，但同时，他们又非常精明。” “他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特定的某位神灵……而只是一个精神寄托罢了。” “既然神明死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且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与其日日哀叹，不如尽早找到一个合格的替代品。” “天主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终究是外来的信仰，并不完全属于奥维斯。” 迟愈张了张嘴：“所以……” “所以，雕像的出现，简直再及时不过。” 迟愈眼神闪烁：“那么……前天晚上，深蓝教会的祭司带人突袭我和克维尔，也并不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和克维尔是天主教徒？” 索罗亚德笑而不语。 答案不言自明。 “庇护了奥威斯数百年，最后却只落得了这样的结局……”迟愈垂下眼眸，遮住了过于复杂的眼神，“真是……” 真是何等可笑。 又何其可悲。 “先别急着为那位海洋之神悲伤。”索罗亚德适时开口道，“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 “五年前，我和佩德拉发现了神明已死的真相，同时也意识到，我们再也无法利用青豚的血液改造自身，获得超凡力量。” “佩德拉认为应该暂时将实验搁置，我却持有完全相反的观点。” “海洋之神，是我们目前能够确认的唯一一位真实存在的神灵……虽然当时的祂已经死了。如果放弃，等到青豚体内的神秘力量彻底消退，我们很可能会永远被关在神秘世界的大门之外，再也找不到进入的方法。” “所以，在与佩德拉冷战的那段时间，我暗中与一位濒死的病人达成协议，将青豚的心脏移植到了他的体内。” “我本以为会有严重的排异反应，毕竟青豚的生理结构和人类再怎么相似，二者终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可没想到，手术顺利得可怕。” “那位病人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完全康复了，并且，在给他做复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 索罗亚德嘴角的笑容越发深刻，“他的身体强度，竟然已经超过了提供心脏的那只青豚。” “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迟愈表情沉凝。 她的心中涌现出了一个猜测……非常离奇，却又唯一合理的猜测。 不等她回答，索罗亚德就继续说道：“从这一现象中，我们所能得出的直接结论是，器官移植手术大幅度提高了那位病人体内的神秘力量，其总量甚至超过了青豚这一神明眷族。” “那么，增加的这部分神秘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呢？” “唯一合理的可能性是……来自于神明。” 迟愈沉声道：“可是，海洋之神已经死了。” “没错，海洋之神已经死了。” 索罗亚德笑道，“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明明已经死去的神明……竟然被一台手术唤醒了。” “是一场意外？是残留的躯壳给出的条件反射？亦或者……所谓的神明已死只是表象，只是祂的伪装？” “为什么？”迟愈问道。 “对啊，为什么呢？” 索罗亚德重复着迟愈的问题，“祂是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究竟是出于怎样的考量，祂才会假装自己已经死去，数十年不曾回应信徒的呼唤？” “你难道……不好奇吗？” 迟愈沉默。 索罗亚德也不在意：“我很好奇。并且我知道，佩德拉同样也很好奇。” “她和我是同一种人，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追逐未知，寻找隐藏在万事万物中的规律与法则。” “所以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某件事、某个人而背叛我，背叛我们的信仰。” 在说这句话时，索罗亚德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迟愈的脸庞。 “你的意思是……” 迟愈轻声道，“母亲是因为我，才背叛了你，背叛了你们的信仰？” “难道不是吗？” 索罗亚德的声音依然平静，却不难听出潜藏在其中的执着与疯狂，“她本该与我一同寻找通向超凡世界的阶梯，一同探究神明假死的真相……却因为你，仅仅是因为你，放弃了如此珍贵的机会。” “简直可笑。” “所以……你就杀了她？” “我不想失去人生中唯一的一位挚友。” 索罗亚德笑道，“既然活着的她不愿意继续与我同行……那就只好请她去死了。” 话音落下。 迟愈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直在安静旁听的老板娘却突然“呸”了一声，语气满是厌恶地骂道：“畜生！不对……简直畜生不如！” 第三百零三章 复苏(36) 索罗亚德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于他而言，无关之人的谩骂就像是清晨落在肩头的露珠，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他重又看向迟愈，像是在说：你要不要也骂上两句，以泄心头之恨？ 迟愈无视了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你选择的动手时机，是五年前的狩猎日？” “这是我唯一做错的一件事。”索罗亚德有问必答，“在得出了海洋之神极有可能还活着的结论之后，我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找出祂假死的原因，第二个则是……唤醒祂。” “毕竟，想要真正摆脱凡人之躯，成就超凡，祂的帮助不可或缺。” “我对海洋之神的了解终究有限，所以迫不得已，只能与深蓝教会达成合作。” “彼时，我们计划在一周后的狩猎日召唤神明降临。” “而佩德拉……就是我为海洋之神选择的容器。” 迟愈语气笃定：“但是，你们失败了。” “没错，我们失败了。”索罗亚德坦然道，“因为对海洋之神的某些认知出现了偏差，同样也因为……另一位‘神灵’的阻碍。” “……缪斯？” 索罗亚德肯定了这一猜测：“虽然不知道站在它背后的是哪一位，但能与神灵抗衡的，唯有相同位格的另一位神明。” “这五年来，我和深蓝教会用遍了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甚至说服了伊丽莎白·坎贝尔参与其中……却一直没有成功唤醒海洋之神。” “直到……那几位渔民，打捞出了那座雕像。” 迟愈突然想起了他曾说过的话。 有了合格的替代品，就不必再执着于已经“死去”的神灵了。 话已至此，索罗亚德也不介意再说得更详细些：“原本，有伊丽莎白在场，是不需要那位侦探登台的。但不知为何，伊丽莎白·坎贝尔非常抗拒与那座雕像接触。” “为了确保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我们只好排除掉这个不稳定因素，换一个更合适的对象作为神降的容器。” “于是，你们就选中了克维尔？” 迟愈追问道，“为什么？” “谁知道呢？”索罗亚德摊了摊手，“可能是因为他体质特殊，就像伊丽莎白·坎贝尔那样，天生就有着极高的灵感。也可能是和佩德拉一样，曾有过与神明接触的经历。” “命运本就是如此神秘，让人捉摸不透，不是吗？” “的确。” 迟愈赞同地点着头。 就在刚才，她听到了【主线任务已完成】的提示音。 并且，没有接到第二阶段主线。 这代表着……找到了真相的“罗兰”，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想起楼上还在昏迷的克维尔和缪斯，她轻舒一口气，抬头望向对面的索罗亚德：“能商量件事吗？” “当然。” 迟愈看了眼被鱼人们制住的老板娘：“你要抓的是克维尔和缪斯，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吧？”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会对你们的计划造成任何阻碍。就当是给故人之子一个面子……我跟你走，你放了她，如何？” “没问题……” “说什么呢，你这个混蛋！” 索罗亚德话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老板娘打断了，“我不需要你救！就算今天我死在这里也跟你没关系！” “听到了没有，我说了，不用你救！” 迟愈和索罗亚德默契地没有理她。 两只鱼人在索罗亚德的指示下踏步上前，取出麻绳准备绑住迟愈的双手。 迟愈眉眼低垂，表面似乎已经认命，实则却捏紧了手腕上的【暗灵十字】。 她看得清楚，这些鱼人虽然有着强大的身体素质，但智商不怎么高，只会机械式的遵循索罗亚德的指令行动。 是以，为了尽快结束战斗也好，为了保证人质的安全也罢……她都要先把索罗亚德解决掉！ 俗话说得好，七步之外，枪快。 现在她和索罗亚德间的距离可不止七步远。若是贸然发动袭击，对面十几把猎枪同时开火……她的反应速度再快也顶不住。 所以，必须先近身才行！ 迟愈的手腕被鱼人捏住，反剪在身后。 正要套上麻绳之际，一道男声突然从后方传来。 “放开她！” 由于刚从昏迷中苏醒，克维尔的声音听起来还很虚弱，但语气却是坚定无比。 他满脸凝重地拾级而下，“你们不是要抓我吗，现在我来了……放了她。” 这一刻。 迟愈的心情简直复杂到难以形容。 她回头看向克维尔，言语间充斥着浓浓的无奈：“你怎么来了？”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克维尔露出一抹洒脱的微笑，“我们可是同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 虽然这么说让我很感动……但你知道吗，你不突然跑出来的话，我们本来是不需要面对这些的。 当然，这句吐槽迟愈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 被乌云笼罩的夜幕中，皎洁的月亮缓缓下沉。 迟愈和克维尔被一群鱼人押送着，来到了海岛的边缘。 那里有一座百米高的悬崖，下方就是坚硬的礁石与湍急的海水，一旦不小心失足掉落，绝对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悬崖周边，一群黑袍人早已等候多时。 索罗亚德打了个手势，押着迟愈的两个鱼人立即转向，将她关进了远处的一座牢笼中。 而克维尔，则是被带到了悬崖的正中心。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迟愈席地坐在铁笼子里，单手托腮，思索着有什么对策可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把克维尔给救出来。 思来想去……好像确实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如果单纯只是要从那群人手中把克维尔抢出来，倒不是完全没可能做到。克维尔的体内寄宿着一位神明的力量，就算挨上两枪大概率也不会死。 至于她……只要在生命值掉光之前脱离副本就好。 困难的是……逃出来以后，要怎么离开奥维斯岛？ 去找老板娘帮忙？ 且不提对方有没有提前准备船只以及足量的食水……她和克维尔都不擅水性，对开船这一专业性奇高的工作也没什么研究。 万一索罗亚德等人追上来，他们可以说是一点赢面都无，与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分别。 迟愈看着悬崖中心的数十道人影。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克维尔。 看着身披黑袍的女祭司头颅低垂、神色虔诚地将雕像捧上祭台。 周围，信徒们的神色或兴奋，或激动，或疯狂……不难看出，他们正在全心全意地享受这场“盛典”。 迟愈解下银白色的手链，缓缓叹了口气。 实在不行……只能用点极端的手段了。 第三百零四章 复苏(37) 那是五年前，曾在德克蒙特发生的事情。 身材高大的青年推开酒吧大门，熟门熟路地在吧台落座，将头顶的帽子摘下，放到一边。 正在调酒的酒保看了他一眼，熟稔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了，查理。” 克维尔·查理回以微笑：“好久不见。” “还是老样子？” “嗯，麻烦了。” 克维尔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沿着吧台推了过去。 酒保将其收下，很快便端上来一杯啤酒，放到了克维尔的面前。 “最近怎么样？”酒保顺口问道。 “就那样，临近新年，委托都变少了。”克维尔喝了口啤酒。 酒保笑道：“也正常，就算是那些大人物，也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外面鬼混，总是要花费一定时间来维系婚姻的。” 克维尔也笑笑，没有接话。 他看了眼人满为患的酒吧：“你这里倒是没怎么受到节日的影响。” “大都是东区的工人，刚发了工钱，趁着手里还比较宽裕，难得过来消费一下。” 酒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听说你最近新招了一个助手？” “……你消息还挺灵通。” “那当然，我们可是全东区规模最大的酒吧之一。”酒保挤挤眼睛，“女孩子？” “啊，刚被密大特招的高材生，听说家里条件不是太好，所以利用课余时间出来打工赚钱。” “大学生？年纪不大吧？” “好像刚过十六岁。” 酒保吹了声口哨：“你这玩的还是养成？” 克维尔目含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有客人来了，我先去忙。” 克维尔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 待酒保走后，他随手抽出旁边架子上的报纸，一边喝酒一边翻看。 突然，旁边响起了一道清澈的女声：“德克蒙特日报？是最新的吗？” 克维尔抬头看了一眼日期：“嗯，你要来一份吗？” “谢谢。” “不用。” 克维尔从架子上又抽了一份，递出去时不可避免地扫了一眼面前女孩的长相。 好熟悉……像是刚刚才在哪里见过一样。 克维尔的视线不自觉地转向了手中的报纸。 头版是有关着名画家伊丽莎白·坎贝尔的报道，旁边登载了一张黑白照片，是伊丽莎白和她作品的合照。 克维尔看一眼照片。 再看看对面的年轻女孩。 他缓缓张大了嘴巴：“……伊丽莎白·坎贝尔小姐？” 女孩轻点了下头。 “伊丽莎白小姐，您的鸡尾酒。” 酒保递上一个玻璃杯，态度殷切，“请问还有什么能够帮到您？” “暂时没有了，谢谢。” “我应该做的！”酒保连忙回道。 伊丽莎白礼貌地欠了欠身以示感谢，转身朝酒吧的角落走去。 从她离开吧台，到在椅子上落座，酒保的眼神就始终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过。 克维尔实在有些看不过眼：“你现在的表情，简直像是饿了三天才领到救济粮的流浪汉。” “……你不懂！” 说是这么说，酒保却很诚实地收回了目光，“那可是伊丽莎白！年纪轻轻就身价百万！知道她刚刚给了多少小费吗？” 酒保神秘兮兮地张开手掌：“五镑！说是身上没有零钱了，所以直接给了五镑！” “咳咳……” 听到这么个极具冲击力的数字，克维尔差点被啤酒呛到。 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手就是阔绰…… 他心中吐槽：“以她的身份，怎么会来这里？” 东区是被单独划分出来的工业区，别说是身价百万的富户，就连一些中产阶级都常常避而远之，除非有什么要紧事。 “听说是刚从海外回来，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不是新建了一个码头吗？” “这样。” 怪不得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咸味…… 克维尔没有多问，继续低头喝酒。 没过一会。 耳边又传来一道陌生的嗓音：“这位侦探先生？” 克维尔惊讶抬头，认真打量着对面的年轻男子。 长相普通、身材颀长，身上的黄色风衣样式古旧却整洁干净。看着不太像东区的工人……记者？还是同行？ 不怪克维尔会这么想，毕竟他的侦探事务所刚开张没多久，自己的能力在人才济济的德克蒙特也不算太抢眼……这种情况下，也只有这两个职业的从业者能一眼认出他的身份。 他斟酌着开口道：“你是……” 年轻男子没有说话，只微笑着递来一张传单。 克维尔满脸疑惑地接过，发现上面什么都没写，只在纸张正中心印了一枚黄色的奇怪图案。 数个三角形彼此相连，组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圆……这是什么邪教标识吗？ 克维尔刚想说一句自己不信教，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却发现那个身穿黄风衣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不会真被邪教盯上了吧？” 克维尔莫名打了个冷颤，将手中的传单折了几下，随手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休。” 他朝酒保的方向招了招手，“再来一杯啤酒。” 毕竟刚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必须得好好安抚一下自己才行。 “好嘞！” …… 克维尔的目光掠过面前神态各异的邪教徒们，转而向上，望着被水汽笼罩的夜空。 如天鹅绒一般厚重的幕布上，零星点缀着几颗星星，稀疏却明亮。 就连天空正中心的那轮皎洁明月，都无法夺走独属于它们的璀璨光辉。 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时候的事呢？ 他的心中莫名涌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 另一边。 迟愈正准备动手，却敏锐捕捉到了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按下动作，循声望去。 缓缓走入她视野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五官并不出挑，但很是柔和耐看。虽然同样穿着黑色的长袍，但相较于那些满脸写着野蛮的邪教徒，她的身上莫名有种知性的气质。 不由得吸引迟愈多看了两眼。 见迟愈望来，女子大方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露西，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的另一个名字——诗寇蒂。” 第三百零五章 复苏(38) 诗寇蒂？ 迟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悟过来：“你是……” 自称诗寇蒂的年轻女子却没有她这么多忌讳：“没错，我也是玩家。” “……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不会受到系统的惩罚吗？”迟愈低声问道。 既然选择了用“露西”这个名字进行伪装，就说明她必然接到了“隐藏真实身份”之类的任务，否则直接像上一个副本中的猩猩和狒狒那样高调做自己不就好了？ “没关系，反正另一条主线已经没有完成的可能了，再失败一个也无所谓。” ……这是直接开摆了？ 迟愈斟酌了半秒，还是开口道：“你们的另一条主线是……” “在狩猎日开始之前，杀死侦探克维尔·查理。” 果然，如迟愈所想，此时的诗寇蒂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意思，“不过根据我们对任务的解读，比起‘狩猎日开始之前’，‘降临仪式完成之前’这个说法显然更贴切。” 迟愈点点头：“所以，昨天晚上在地下监牢对克维尔出手的是你们？” “很可惜，虽然已经用上了手头的最强战力，但还是没有成功。” 诗寇蒂间接承认道，“也正是因此，我们才会放弃这条主线。” “那，你这时候来找我的目的是……”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任务应该是‘保全侦探的性命’吧？” 迟愈沉默着，没有否认。 诗寇蒂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同为玩家，虽然任务冲突了……但明知主线无法完成的情况下，我们也不会做出拖别人下水这么无耻的事情。” “当然，话是这么说，现在的我们随时都可能因为主线失败而被扣血，为了保证存活，也帮不了你太多就是了。” 迟愈挑了下眉：“所以……你们准备怎么帮助我？” “防备心别这么重，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诗寇蒂笑了笑，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 她从道具栏中拿出了一截脊骨，隔着铁栅栏扔给迟愈。 鉴于没有在诗寇蒂的身上看到“光点”，也就是说对方对自己并无敌意，所以迟愈毫不犹豫地将其接了过来。 【特殊物品：海洋之神的馈赠。】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无。】 【特效：消耗50点灵力，短暂提升指定道具、技能、天赋的等级（可同时对多个指定对象生效）。】 【备注：看到天灾过去，饱经风霜的人们重又露出幸福的微笑……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不管之前付出了怎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神明不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吗？】 “对了，还有这些。” 诗寇蒂又拿出了一张羊皮卷和一条熟悉的项链，“刚刚一个褐发女人和一只黑猫送过来的，说你应该用得到。” 迟愈愣了下：“她们……” “放心，她们现在很安全。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知道的，她们不太方便过来。” 诗寇蒂似有所指地摸了摸身上的黑色长袍。 不，我的意思是…… “她们竟然会相信你？” 羊皮卷且不提，对于缪斯来说，旧印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另外，老板娘也不像是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性格，特别是这个“别人”的身上还穿着深蓝教会所独有的黑袍。 “可能我天生就长了一张容易被他人信任的脸？” 诗寇蒂开了个玩笑。 “……你是用了技能吧？” “呀，竟然被你发现了。” 迟愈无语。 我看起来很蠢吗，这么明显的事实都看不出来。 她把羊皮卷和项链拿到手里。 在系统的介绍中，这两件道具的特效一栏都是“无”……旧印的存在倒是【猫之女神的庇佑】这一技能的使用条件之一，但一个辅助类的技能，根本无法在战局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缪斯特意把这两件东西送过来，难道是…… 迟愈再次看向脊骨的系统介绍。 短暂提升指定道具的等级…… 她抬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被摆在祭台中央的那座雕像。 “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诗寇蒂起身道，“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不用太担心我们。” “……知道了。” 迟愈犹豫两秒，还是喊住了即将离开的诗寇蒂，“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诗寇蒂回头，温柔笑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没，只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迟愈回道，“没见过就算了……你和你的同伴记得要小心。” 毕竟是“常规”评级的副本，主线失败，接下来他们接到的的任务只会更难。 诗寇蒂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迟愈垂眸，将【黄衣之王的黄印】、【旧印】、【绝笔之作】以及刚刚诗寇蒂送来的【海洋之神的馈赠】摆在面前，一字排开。 与剑鞘融合之后的【荒芜灵剑】多了三条特效，其中之一名为“荒芜灵主”。 ——当“荒芜圣墟”存在时，消耗1000点灵力值，以五种稀有及以上评级的道具为奠基之物，召唤“荒芜领域”降临。 迟愈原本的想法是利用“万界册”凑出五件稀有道具，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想要保证克维尔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威胁都解决掉。 “荒芜领域”这一大范围杀伤性技能就完美符合条件。 考虑到“荒芜领域”的效果与所使用的奠基之物有关，比起在万界册随便挑几件，使用【旧印】等道具显然更合适一些。 灵力消耗，【荒芜灵剑】显现。 迟愈卷起手边的四件道具，反手一剑，将面前的牢笼斩开。 巨大的声响顿时引起了邪教徒们的注意。 看着缓步从牢笼中走出的迟愈，远处的邪教徒们先是慌乱了一阵，随后在某位头目的带领下纷纷掏出猎枪、瞄准敌人。 砰！砰！砰！ 迟愈躲过几枚子弹，距离拉近到一定程度之后，她突然提速，冲向了被绑在祭台边上的克维尔！ 第三百零六章 复苏(39) “拦住她！” 女祭司尖利的叫声响起。 数十位身披黑袍的邪教徒涌上前来，被赛恩斯·索罗亚德控制的鱼人也前仆后继，堵在了迟愈的前进道路上。 对面，女祭司猛地收回视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仪式再有两分钟就能结束，届时，神明降临，不管那女孩的目的是什么……都只能抱憾而终！ 他们深蓝教会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赢家！ 念头刚落，女祭司的耳边却陡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呐喊。 “祭司大人，小心！” 女祭司下意识转头。 一道纤瘦的身影迅速绕过挡路的鱼人和邪教徒，朝着祭坛的方向冲了过来！ 由于她已经挤进了人群中央，周边的邪教徒投鼠忌器，手中的猎枪基本已经成了摆设。 而那些鱼人的动作又过于笨重，根本无法对迟愈造成威胁。 看着这一切，女祭司心里暗骂一声。 一群废物！ 她没有躲开，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闭目默念着祷告词。 下一秒。 笼罩在夜幕之上的乌云缓缓散去，璀璨的星光瞬间洒满大地。 空中的水汽变得越发浓厚，悬崖下方的海面，一层又一层巨浪拍击着礁石，发出声声闷雷般的巨响。 克维尔望向半空的视线逐渐变得空洞，像是被某种特殊的存在占据了意识。虚幻的海浪重叠涌现，被黄印和旧印强行压制下去的虚影再度出现在他的身后。 见此情景，邪教徒们具是露出了兴奋、激动的表情。 这代表着……神明将至！ 迟愈暗暗咬牙，用力挥出一剑，将鱼人伸来的两条手臂齐根斩断。 眼见着无法伤到她，鱼人们立刻改变了战术，试图用身体阻碍迟愈前进。 迟愈将拦路的鱼人一脚踢开，拼着最后的力气扑向祭台。 她挥手拨开试图起身的女祭司，将正中央的诡异雕像抓进手中。 似是没有想到她的目标竟然是雕像，一旁的女祭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她的眼底涌出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狂喜。 身为祭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座雕像的杀伤力。 在力量还未完全展现之前，都能让仅仅只是经手片刻的达克等人陷入疯狂……更别提，此刻的雕像已经成功与神明建立了联系。 眼前的女孩竟敢毫无防备的与其直接接触……真是不知死活！ 如女祭司所想。 在触碰到雕像的瞬间，迟愈的意志就被杂乱的呓语以及系统发电报似的警报声占满了。 她眸光沉静，立刻发动了技能—— 【猫之女神的庇佑】！ 理智值锁定，呓语与幻影即刻受到了有效的抑制。 在取出剑鞘之前，迟愈分神望了眼远处。 赛恩斯·索罗亚德正安静地站在那里，眼底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既不为即将遭遇危险的女祭司感到担忧，也没有因神明即将降临而表露出兴奋，更没有战局即将脱离掌控的恐惧与慌乱。 仿佛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旁观者，正以绝对理性的视角审视着这混乱的一切。 迟愈的心底，原本已经被强行压下去的疑虑再次升起。 之前，赛恩斯·索罗亚德不惜将她从别墅中放走，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克维尔从地下监牢中救出，也要提前布下陷阱，就是为了能精准狙击缪斯。 迟愈本以为，她和克维尔被抓走以后，缪斯也会被索罗亚德关起来……但刚刚诗寇蒂却告诉她，缪斯依然是自由身，并且已经清醒了过来。 至于为何能确定缪斯已经清醒了……老板娘只是个普通人，应该不知道【旧印】对她的重要性才对。 索罗亚德对缪斯前后态度的转变，绝对不是意外或者偶然。 但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迟愈来不及多想。 她的视线越过暴怒的邪教徒以及围堵而来的鱼人，落在了克维尔的身上。 细小的肉芽争先恐后地钻出，迅速扩散至他的整张面颊。 海天交界之处，由水汽组成的虚幻巨影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可见。 此刻，祂正乘着风浪，缓缓向着奥维斯岛行来。 迟愈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有关索罗亚德的猜疑尽数抛开。 她屈膝蹲下。 与奥维斯相关的五件道具被她随手一码，一字排开。 从左到右，分别是【黄衣之王的黄印】、【绝笔之作】、【旧印】、【海洋之神的恩赐】，以及…… 【特殊物品：“隐秘者”的雕像。】 【物品属性：未知。】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无。】 【它似乎只是一座无用的雕塑。】 【备注：群星归位之日，吾主复苏之时。】 迟愈没有犹豫，连续消耗灵力值，发动【馈赠】的特效。 柔和的金光分散落在另四件道具之上，原本“普通”的评级立即变成了“稀有”。 虽然没有增添新的特效，但对于迟愈来说已经够用了。 她取出【荒芜圣墟】，将银白色的长剑缓缓嵌入配套的剑鞘之中。 技能发动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都陷入了沉寂。 无论是正在肆虐的寒风，还是汹涌澎湃的海浪，亦或者五官狰狞的邪教徒、笨拙凶猛的鱼人、眸光空洞的克维尔以及海面上正在逐渐靠近的虚幻巨影。 全都像是被时间的洪流卷中了一样，在刹那间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定格成了一张老旧、泛黄的照片。 然而，这样的奇景只维持了一瞬的时间。 随着虚幻巨影再度迈开脚步，凝滞的空气被猛地破开，凌乱的气流冲天而起，仿佛刺破了天幕。 下一秒，无数幻象在迟愈的面前展开。 虚幻巨影的腹部陡然裂开一道恐怖的裂口，远比巨影更可怕、更诡异的存在从中缓慢溢出。 虚幻巨影前行的道路上，身披黄色长袍的人影屹立在半空，始终被雾气笼罩的面孔上隐隐透出一抹嘲讽的笑。 迟愈的身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身形敏捷而优雅，像是穿行在夜色中的猫。 幻影出现的瞬间，无形的领域沿着拂过的冷风，迅速向外张开。 即将把虚幻巨影笼罩在内的时候，突然，自“裂开”的夜幕中亮起了数道金光！ 刺眼的金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降落在了迟愈的周围，将漂浮在空的五件道具全部击碎！ 第三百零七章 复苏(40) 迟愈轻呼一声，只觉一股刺痛扎入了她的眼睛！ 她不得不伸手捂住双眼，踉跄着倒退了数步。 随着道具的破碎，“荒芜领域”的展开也被迫停止，不仅灵力值没有被退还，理智还莫名其妙地掉了一半。 迟愈的理智本就不高，靠着【猫之女神的庇佑】这个技能才勉强维持在三十左右，这一半掉下去，差点让她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断断续续的念头自迟愈的脑海中升起。 她强撑着睁开眼睛，循着灵感望向悬崖之下的海面。 却见，虚幻巨影前方的海域，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抹亮白之色。 那是一只白鲸。 美丽的白色鲸鱼在海浪中翻转腾挪，不时发出一声愉悦的长啸。 此时此刻。 不仅迟愈面露震惊，就连对面的虚幻巨影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沉默地注视着那道欢快的鱼影。 白鲸的周边，熟悉的金色光芒迎风而涨，与刚才击破道具的数道金光融在了一起。 两相交融的刹那。 所有人的耳边，同时响起了一声古神轻叹般的低吟！ 迟愈心神一凛，像是刚从某场梦魇中惊醒似的，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原本漆黑的夜幕，此刻却已经被如灿阳一般耀眼的金光取代。 在无数金光的簇拥下，一道表面绘满了花纹的巨大门扉骤然浮现。 ——“规则之手”！ 这一刻。 迟愈的思绪突然炸开了。 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 从一开始，公正女神借“传颂者”梅尔塞塔斯之口，给出的指令就是“不能让任何力量染指奥维斯”。 凭借着“规则之手想要成为第五柱主神”这一前提，迟愈理所当然地将公正女神的命令理解为“阻止规则之手入主奥维斯”……有了这样一个先入为主的观点，她自然而然地将奥维斯类比作了当初被艾尔尼娅占领的瑞德姆恩。 此前在莱顿的经历，更是加深了她的印象—— 无论瑞德姆恩，还是莱顿，亦或是奥维斯，原本掌控着它们的神灵都还没有“死去”，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并不处在最完美的状态下……所以，规则之手才会想要趁其虚弱，将祂们杀死，从而占领祂们的领地。 但是、但是…… 迟愈忘记了，或者说，被某种力量干扰，所以选择性地忽略了…… 无论莱顿还是奥维斯，与瑞德姆恩都是全然不同的。 它们……都被规则之手入侵过！ 莱顿不用说，规则之手曾化身“秩序”，从恶魔的手中将其夺走，统领了莱顿数百年。 而奥维斯…… 迟愈清楚地记得，艾尔尼娅曾跟她提起过，创造出奥维斯的神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沉睡了，所以，规则之手趁机潜入了这片无主的净土，甚至还以此为跳板，插手了发生在莱顿的“卫国战争”。 一开始，迟愈根本没有把这一段隐秘的历史当做重要线索来看……就算偶然想起，她也下意识地认为，创造了奥维斯的那位神明就是“海洋之神”，而规则之手的化身，极有可能是近年来对海洋之神造成了极大威胁的“天主”。 以她在莱顿的经验，就算规则之手趁乱占据了某位神明的领地，可只要这位神明还没有彻底死去，祂对于自己的领土就依然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就像当初的“恶魇魔主”一样。 但……有一个可能，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如果，创造了奥维斯，却又在某日陷入了沉睡的神明并不是海洋之神，而是现如今被索罗亚德等人唤醒的这位……那么，海洋之神在这段隐秘之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唯一的可能只有…… 祂就是规则之手在奥维斯的化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迟愈喃喃道。 听到诗寇蒂自白她的任务是“杀死克维尔”之后，迟愈原以为系统终于为两波玩家颁布了相悖的两条主线……却没想到，虽然形式不同，实现的路径也各有差异，但他们的最终目的依然是相同的。 无论是在狩猎日前杀死克维尔，还是身为“罗兰”的她自发地想要保住克维尔……都是为了阻止诡异雕像的复苏。 因为，诡异雕像的复苏……同样也代表着海洋之神的“复生”。 从知道奥维斯的创世神依然存在的那一刻起，规则之手恐怕就在等待这一机会。 这个……可以趁对方正处在最低谷时，将其一举灭杀的机会！ 不、不行！ 无论是为了克维尔，还是为了完成对公正女神的承诺……她都决不允许！ 可是，她只是一个十一级的玩家。 在大部分道具和所有技能都无法使用的情况下，她的手中还有什么底牌……可以让局面扭转？ 迟愈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另一边，正在与虚幻巨影对峙的金光突然散开，其中将近一半的部分直直朝着迟愈的方向攻来！ 迟愈立即反应过来，抽身后退。 但一位神灵的攻击……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躲开的？ 眼见着难以逃脱金光的锁定，迟愈一咬牙，唤出系统面板，意念一动就要传送离开副本。 然而，就在她下定决心的前一刻。 一道黑影突然扑了过来！ 黑猫娇小的身体陡然溃散，化作一片如夜幕般厚重的雾，密不透风地挡在了迟愈的身前！ 挡住了金光的袭击！ 迟愈瞳孔一缩：“……缪斯！！” 话音落下。 千疮百孔的黑雾重又变回了黑猫的模样，只是，此刻的它已然失去了全部生机，了无声息地趴伏在迟愈的脚边。 迟愈低垂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团小小的身影。 “明白了……” 她翕动着唇，自言自语般说道，“宁愿暂时抛下棘手的敌人，也要先把我解决掉……果然，是因为我的手上，掌握着能够威胁到你性命的道具。” 之前的她不够自信，对于这件事还怀有疑虑，但是，对方过激的反应已经替她证明了这一点。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第三百零八章 复苏(41) 迟愈抬头，望着半空中的耀眼金光。 “零号，打开并蒂城和永昼之森对应的万界册。” 这两个区域的副本分别是“怪物游乐场”和“进击！森林大混战”，根据她当初的经历，公正女神在这两个副本中都有一定的力量渗透。 系统没有在这个时候与她呛声，沉默着为她调出了万界册所对应的界面。 并蒂城和永昼之森两个世界的投影呈光环状围绕在迟愈的身边。 兑换列表的最上方，经由系统筛选过的道具赫然在目。 筛选的条件有两个——评级为稀有，且与“公正女神”阵营有关。 迟愈抬手，一一点过那些道具：“谢谢。” 【……】 系统依然沉默着。 随着意念值的消耗，相应的道具被迟愈取出，和之前一样整齐摆放在她的面前。 迟愈伸手按住【荒芜灵剑】，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技能！ 【由于玩家灵力值不足，已扣除等量生命值！】 【玩家当前生命值：1%！】 【警告！玩家生命值过低，建议立刻使用生命值回复道具或传送离开副本！】 迟愈没管。 她没有生命值回复道具，至于传送……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一旦离开，“荒芜领域”无法顺利展开，那不就等于是将克维尔的性命和奥维斯岛拱手让给规则之手了吗？ 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此刻让她放弃……绝无可能！ 在道具的加持下，无形的领域再度张开。 如果说，第一次展开的领域处处都透露着诡谲与神秘，那这一次的则完全相反。 迟愈所在方位的半边天空逐渐被璀璨且柔和的金色光芒笼罩，明明与“规则之手”的力量如此相像，却一眼就能够分辨出二者的不同。 见此情景，规则之手想要故技重施，阻碍“荒芜领域”的降临。 祂刚要出手，浓郁的水汽就化作一道道透明、细长的水柱，紧紧缠住了蠢蠢欲动的刺眼金光。 没有了外力的阻碍，领域展开的速度越发迅速。 蓦地，一道纯白的身影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那显然是一名女性，身披柔软的白色长袍，银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双手之间持有一把锋利的长剑，柔和、秀美的面孔上神色安详、双眸紧闭，温柔而威严。 似是感应到了“规则之手”的存在，女性缓缓睁开眼睛，通透仿若琉璃的纯白眼瞳直直望向了海面之上，锁定了那些正在与透明水柱纠缠的金光。 “女神有令。” 一道宏大而清脆的女声自无穷远处压下。 那是属于“传颂者”的嗓音，“万界当有律法。” “违法者应受惩戒！” 白发白瞳的女性张开双手，被环抱其中的长剑在无形力量的控制下缓缓抬起，指向了远处的金光。 刹那间，金光大盛！ 暴涨后的金光轻易地挣脱了如锁链一般的水柱，没再理会“隐秘者”的纠缠，转头就要逃离此处。 然而，公正女神一方又怎会放弃这等待了许久的机会？ 白发白瞳的女性向前迈出一步，身后的光芒顿时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蔓延，禁锢住了敌人的行动！ 下一刻，长剑刺出！ 纠结成一团的金光被长剑穿胸而过，周身的光芒瞬间变得暗淡下来。 不等公正女神一方有下一步的动作，数道水柱就抢先从海洋里窜出，将剩余的金光全部剿灭。 至此，规则之手残余的力量彻底消散，遗憾退出了奥维斯的舞台。 光芒闪动的“领域”中，只剩下了“隐秘者”与白发白瞳的女性两方。 两“人”隔空对峙了数秒。 似是在无声之中达成了某种协议，女性再度张开双手，重新将长剑抱于怀中。 “隐秘者”缓缓转身，原本已经颇为凝实的身影于离去之中逐渐消散。 半空中的女性垂下眼眸，对上迟愈的视线之后，向她轻一颔首。 迟愈刚点了点头，女性的身影便忽地消散。 紧接着，“荒芜领域”也在女性离去的同时变得摇摇欲坠起来，像是失去了力量的支撑一样。 迟愈没有逞强，任由领域缓慢消融。 她一刻也没有耽误，刚一回到现实就朝祭台的方向跑去。 原先绑在克维尔身上的绳索已经断裂，身材高大的青年蜷缩着倒在地上。 他此刻的状态奇差无比，尽管召唤而来的神灵已经离去，但他脸上的肉芽却没有任何要消退的迹象。 非但如此，他的整具身体就好像是正在脱水的海绵一样，正在逐渐干瘪下去，连带着肉芽都变得萎靡起来。 迟愈皱着眉头，下意识想要取出旧印和黄印来抑制住克维尔的异变。 点开道具栏以后她才恍然惊觉……不止旧印，就连缪斯都已经不在了。 “意念值基本告罄，不足以兑换两件特殊物品了……再说，缪斯不在，旧印也不一定能发挥出太大的效果。” 迟愈吐了口气，从道具栏中取出一支针剂。 【特殊物品：吗啡。】 【物品属性：医疗。】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恢复少量理智值，并解除部分如眩晕、迷幻、狂躁等负面效果。】 【备注：它有着很强的成瘾性！请谨慎、节制地使用它。】 迟愈将人扶了起来，动作谨慎而小心……倒不是怕伤到克维尔，主要她现在的生命值还很低，随便磕碰一下都可能归零的那种。 她一针扎进克维尔的脖颈，将里面的液体推了进去。 不知是因为理智值恢复了些许，还是迟愈的手法太过外行以至于疼痛难忍，克维尔轻嘶一声、缓缓转醒。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勉强挤开视野中的幻影，看清了面前女孩的长相。 “……罗兰？” “嗯。” 迟愈应了一声，“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我还有件事需要解决。” “……好。” 迟愈将他放平躺下，起身抬眸、看向远处。 身穿正装的赛恩斯·索罗亚德依然屹立在原处，此刻的他正抬头望着一片狼藉的天空，眼底深处写满了痴迷与神往。 第三百零九章 复苏(完) 听着越发接近的脚步声，赛恩斯·索罗亚德开口道：“一直以来，我的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个疑问。” 迟愈停住脚步，一语不发地望着他。 “在我看来，神明凌驾于世间的一切事物之上。它们全知全能，任何阴谋算计在它们面前都无所遁形。” “所以，当我意识到海洋之神极有可能是假死的时候，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 “既然是统治着奥维斯的神灵，就算因为缺乏信仰而暂时虚弱了一些……又为何要掩盖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是，有人想要对它不利。”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能够与神明抗衡的，唯有同一位格的另一位神明。” “也就是说，至少在海洋之神的认知中，有一名甚至多名神灵觊觎着它的位置。” “以这一结论为前提，能够衍生出更多的推测。” 索罗亚德逻辑清晰地道，“第一，虽然不清楚究竟符合怎样的条件才能被称为‘神灵’，但很显然，一个世界的神明并不只有一个。” “第二，神灵并非全知全能，它们也会受伤，甚至死亡。” “第三，神灵与神灵之间不是友好的协作关系，而是互不相容的死敌。” 索罗亚德低下头，遥望着不远处的迟愈。 见女孩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他不自觉地扬起笑容：“你一点都不意外……这些推测对于你来说，是已知的事实？” 迟愈依然沉默。 索罗亚德并不在意：“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 “既然如此，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他兴致勃勃地道，“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灵？” 迟愈垂眸思索片刻，还是轻点了下头。 “神并不只有单独一位，也并非全知全能。它们擅长的领域各有不同，彼此之间经常争斗？” 迟愈再次点头。 “它们互相争斗的原因是什么？争夺信仰？还是力量？” 迟愈没有回答。 索罗亚德没有因此而失望，反倒越发激动起来，“还有，神灵的本质是什么，一种生物？还是磁场？亦或是某种我们目前还无法认知到的能量？” “以及……想要成为神灵，必须满足怎样的条件？” 见迟愈依然沉默，索罗亚德收敛了一下过于兴奋的心情，“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我能看出来，你身份不一般，不是伊丽莎白·坎贝尔或是克维尔·查理的那种不一般，而是……” 索罗亚德停顿片刻，似是在斟酌用词，“你不是罗兰·范·德·伯格吧？” 听到这么一句发言，迟愈倒没太惊讶……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副本中被npc看出身份了。 她非常淡定地回答道：“不是。” “果然……以佩德拉的性格，不可能告诉女儿太多隐秘。就算把那只猫留给女儿，更多肯定也是为了保护……这种层次的实力与认知，别说是佩德拉的女儿，就算她本人，或者说我，都远远无法匹及。” 索罗亚德一副了然的表情，“你是来自于……星空之上？就像那些神明一样？” 迟愈想了想。 来自其他世界……应该也算是“星空之上”吧？ 所以，她点头道：“是。” 索罗亚德的眼睛一亮：“在世界之外，果然还有文明存在？” 他追问道，“你们可以在我们的世界中随意穿梭……那么，对于你们来说，我们的世界究竟算什么？观察对象？实验品？亦或者……玩具？” “如果是前两者，你之前几天的行为应该更具章法才是……” 索罗亚德自言自语道，“所以，在你们这些天外来客的眼中，我们的世界只是玩具？” “就像那些痴迷于戏剧表演的贵族一样……不满于单纯坐在观众席上欣赏，而是想要亲身参与其中。” 他上下打量着迟愈。 属于“罗兰”的外貌显然给了他论据上的支撑。 眼见着他投来的目光越发炽热，迟愈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等她说话，索罗亚德突然轻笑出声：“这算什么……游戏？” “我生活了数十年的世界，只是被高等文明创造出来的……一个沙盒？” “这真是、真是……” 索罗亚德的声音颤抖着，但脸上的表情却不见任何悲伤、落寞。 他嘴角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深刻，眼底带着难以言喻的满足，一举一动间尽显癫狂，像是一位病入膏肓的瘾君子。 迟愈叹了口气。 她无法理解索罗亚德的想法，更没有想过要去共情。 从道具栏中取出左轮，一枚一枚地填入子弹。 清脆而规律的碰撞声在耳边回荡着，索罗亚德安静注视着迟愈的动作，没有逃跑，更没有试图阻拦。 迟愈把枪口对准他额头的时候。 索罗亚德笑了笑：“你是在为佩德拉报仇？还是说……这就是作者为名为赛恩斯·索罗亚德的这个角色写下的结局？” “都不是。” 迟愈摇摇头，“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而已。” “所以啊……” ……果然，这个世界，只是“上位者”的一场游戏而已。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索罗亚德的身体应声倒下，嘴角依然挂着满足的笑容。 确认索罗亚德已经死去，迟愈收起左轮，先是将缪斯的尸体抱进怀里，然后才重新回到了克维尔的面前。 恢复了许多的克维尔勉强爬了起来，整个人斜倚在祭台上。 看着他稍显疲惫，却清醒异常的眼神，迟愈随口问道：“刚刚听到了多少？” “没多少。”克维尔瞥了眼她怀里的黑猫，虚弱地笑了笑，“再说，我从来不会把那些哲学家的疯言疯语当回事。人这一生为了赚钱已经很累了，为什么还要思考那么多无解的问题？” 他看了眼四周，“比起这个……深蓝教会的那些人都死光了？” 刚醒来就发现周围趴着的都是尸体……给他吓了一大跳。 “应该吧。” 迟愈把他架起来，“就算没死，大概率也疯了。” 换而言之，他们已然毫无威胁。 克维尔感慨道：“那个赛恩斯·索罗亚德果然是不同的……艺术家和哲学家果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两类群体。” “那你呢？” “啊？” “你不是也没受到太大影响吗？” “啊……这是意外，意外！我可不承认我和他们是一类人……” “确实，从你们拥有的资产总额就能轻易看出来了。” “……呜呜，我都这样了，就不能稍微照顾一下病患的心情吗……” “……” 第三百一十章 奥维斯断章 后续 “呼……终于全部解决掉了。” 布鲁斯甩了甩略显酸痛的手腕，不经意间瞥向远处。 那里有处高达百米的悬崖，据说是祭司特意为那两位外乡人选择的“处刑地”。 布鲁斯注视着一切如常的悬崖，眼前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大约半小时前，惊鸿一瞥间看到的奇景。 漆黑的夜幕被割开了一道缝隙，刺眼的金光透过裂口照进海面，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金光未曾照耀到的深海，虚幻的巨影破水而出，如山岳般巍峨，又像深渊一样诡异可怖。 还有…… 最后从悬崖边缘绽开的柔和光芒，以及那道一闪而逝的、白衣白发白瞳的纤细身影。 布鲁斯用力摇着头，像是要把这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强行从脑海中甩开。 他看向两位同伴，玩笑道：“身为玩家，连最终战的尾巴都没赶上就算了，还被分配了扫尾的活……总感觉被系统给小看了。” “这不好吗？” 哈利笑着回应道，“你刚也看到了，那可是真正的神仙打架。你之前那个技能没用掉的话或许还能参与进去当个炮灰，现在嘛……还是老老实实当清洁工吧。” “再说了。” 他踢了踢脚边的鱼人，“我觉得扫尾的工作很好啊，至少足够安全。” “也是。” 布鲁斯赞同地点点头。 紧接着，他忽然惊觉，“等等……我们的任务怎么还没完成？” 他点开系统面板，再看看周围的鱼人尸体，“没问题啊，解决掉潜藏在奥维斯的隐患……说的不就是这些鱼人吗？” “难不成还有漏网之鱼？” “也许。” 露西……或者说，诗寇蒂开口道，“奥维斯岛上的一切异常都是由深蓝教会和火种诊所引起的，假如还有别的隐患存在，肯定也只会出现在这两个地方。” “那我们分头行动？”哈利提议。 在场的三人中，布鲁斯实力最强，自然被单独分配去了更加危险的深蓝教堂。 布鲁斯也没有抱怨，叮嘱了同伴一句“一切小心”之后，就踏上了前往教堂的小路。 待他走后，诗寇蒂转头看向哈利：“我们也……” 话音未落。 一道寒光映入眼帘，如离弦之箭一般急速刺向了诗寇蒂的胸口！ 诗寇蒂面色一沉，透明的屏障凭空出现，挡在了她的身前！ “当！” 脆响过后，袭来的暗器随之掉落。 那是一枚细长的针，针尖处泛着蓝紫色的幽光，明显是淬了毒。 如果她的反应不够及时…… 诗寇蒂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什么？” 哈利笑了笑，答非所问地道：“果然，你一直在防备我。” “我其实有些好奇……”数枚长针再次出现在他的指间，“我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只是习惯于对陌生人保持警惕而已。” 诗寇蒂答道，“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原因的话……你还没到十五级，医疗天赋却已经练到了d，虽说不是完全没可能……但这样的天赋型玩家，应该会更出名一些才对。” “就连可乐，我从前都略有耳闻，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这位‘高手’的id……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你是某个组织隐藏的底牌。” “哦？是哪个组织？” “我无法确定，但考虑到你主动对玩家下手的行为，要么是黎明救世军，要么就是……温室。” “以我对黎明救世军的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一般来说会更张扬一些，所以……你是温室的成员？” 哈利嘴角的笑意显而易见的淡了淡。 “看来我猜对了。”诗寇蒂语气沉着。 哈利沉默了片刻：“不愧是官方的人，情报网就是完善。” “对了，你和我说这么多，是想要拖延时间，发动技能？” 诗寇蒂一愣。 见到她这个反应，哈利终于重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是不是感到很好奇？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你的意图，为何还要配合你表演……” 诗寇蒂没有再听下去，下意识就要捏碎手中的道具！ 然而。 在此之前，一把短刀便从她的背后刺出，精准扎入了诗寇蒂的后心！ 刀刃上的黑色雾气迅速游遍诗寇蒂的全身。 诗寇蒂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本就不多的生命值飞速流逝。 身后的人缓缓抽出短刀。 失去了刀刃的支撑，诗寇蒂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那个夺走了她性命的“玩家”。 是一名女性，穿着白色的长袍，长相普通、五官对称，有种莫名的和谐美感。 这是……谁？ 为什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喂。”哈利不满的声音隐约传来，“你来得也太慢了吧，差点让她给跑了。” “定位不需要时间的吗？” 白衣黑发的女性回应道，“倒是你，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差点失败，干脆回炉重造算了……机会不想要可以让给有需要的人。” “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话又说回来，这家伙一死，就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了吧？” “谁知道……” 诗寇蒂阖上双眸，彻底失去了意识。 过了大概五分钟。 布鲁斯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任务完成！原来是漏掉了一个鱼人，还好我及时找到把它给杀了……露西姐呢？” “她现实有事，所以提前下线了，让我跟你说一声。”哈利扬起笑容。 “这样啊。”布鲁斯没太在意，“那我也先下了，有缘再见？” “嗯，再见。” …… …… 对于奥威斯的居民来说，1921年的7月22号，是个值得永远铭记的日子。 这一天，深蓝教会的信徒几乎全灭，鲸鱼旅馆的老板娘出面言明，海洋之神为奥维斯留下的最后一份馈赠已然损坏。 失去了龙骨和深蓝教会，海洋之神将再也无法与天主相抗衡。 虽然部分居民有些难以接受，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未来的某一天，奥维斯延续了数百的信仰，终将成为被尘封的历史。 第三百一十一章 现实断章 意外 德克蒙特。 东区，码头。 克维尔提着行李箱，抬步踏上思念已久的陆地。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忍不住抱怨道：“我发誓，以后不管报酬多么丰厚，我都绝对不会再接需要出海的委托了，绝对！” 接近五天的航程，低矮狭窄的船舱、阴沉单调的景色以及种类匮乏的食物……简直是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身后，褐发蓝眸的女孩低垂着头，神色稍有恍惚。 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应，克维尔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己的助手。 他恍然惊觉——差点忘记，那个会跟他一起玩笑吐槽的“罗兰”已经不在了。 克维尔正了正表情，刚想说些什么，身后的女孩却抢先开口道：“查理先生，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请说。” “我即将毕业，导师建议我作为讲师留校……以后可能没有时间，也不再需要在您的工作室做兼职了。” “……这是好事。” 克维尔转身，温和地笑道，“比起侦探的助手，成为一名大学讲师不仅更体面，收入也会更加稳定……是个很适合你的工作。” “谢谢您的祝福。” 罗兰也笑了笑，“也多谢您这些年来的照顾。” …… 身材高大的青年推开酒吧的大门，熟门熟路地在吧台边上落座。 名为“休”的酒保立即迎了上来：“许久不见，查理，工作还顺利吗？” “马马虎虎吧。” 克维尔敷衍着答道。 他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老样子，一杯啤酒。” “好嘞。” 酒保很快把酒杯端了上来。 现在刚过中午，酒吧里的客人还不算太多，因此他没有着急离开，而是随口闲聊道：“今天怎么没见你的那位小助手？” 克维尔喝酒的动作顿了顿：“她辞职了。” “嗯？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呗。”克维尔语气淡淡，“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注定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这话听着像是哪个哲学大家的名言。” “你再拐着弯的骂我，小心我跟你翻脸。” “开个玩笑，玩笑。”酒保双手举起作投降状，并立刻转移了话题，“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不知道，大概会休息一段时间，出去旅旅游、散散心之类的……喏，有人叫你。” “……来了！” 酒保匆匆离去。 克维尔低头喝着酒，忽然，一道阴影降下。 有人停在了他的身边。 克维尔习惯性地瞥了一眼。 那人穿着黄色的夹克，手中同样拿着一杯啤酒。 似是感应到了暗处投来的目光，他向着克维尔所在的方位轻一侧身。 视线收回之前，克维尔隐约瞥见了位于男人胸口的、用金色细线绣成的图案。 由数个三角形组成的奇怪图案。 …… 【欢迎玩家进入“登录空间”！】 【奖励结算中……】 【完成“常规”评级副本：复苏。获得奖励：万界拼图*1、特殊物品*1。】 【完成主线任务：查明琳·佩德拉的死因。获得经验值：2000……恭喜！你已升级！玩家当前经验值为：lv13（570\/1300）】 【获得通用货币：2000。】 【结算已完成！】 考虑到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自己的精神也因为连续通关了两个副本而稍感不济，再加上哪怕回到登录空间她的理智值也依然没有回满，迟愈决定速战速决，立即把奖励从白色光柱中抓了出来。 【地点：奥维斯。】 【所属势力：旧日。】 【副本名称：复苏。】 【副本简介：人类诞生的最原始的情感是求知。】 【最诚挚的情感，是信仰。】 【是否通关（副本探索度大于等于60%）：是。】 【获得特权：可随时开启“万界册”对应界面。】 【是否开启：是\/否。】 【获得特权：可随时进入副本“复苏”。】 【是否进入：是\/否。】 …… 【特殊物品：回复药剂。】 【物品属性：医疗。】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喝下后，回复50%的生命值。】 【备注：满血……对不起，半血复活！】 竟然是比较珍贵的回复型道具…… 至于迟愈为什么知道它很珍贵……她也算通关了不少副本、拿到过许多道具的资深玩家了，目前为止都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生命值回复道具，足以见得它的稀有。 迟愈没有多看，立刻点击下线。 她所在的队伍已经完成了信仰争夺战的第一阶段任务，且不管晋级与否都不准备参加后续的“团队争霸赛”。也就是说，至少在选拔赛结束前的这两个多月里，她都不需要再进副本了。 另外，公正女神委托她的工作也已经全部完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被抓壮丁了……吧？ 总算…… 自从被选中成为玩家，迟愈的精神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几乎没怎么放松过。 明明是得之不易的暑假，却感觉比考试周还要忙。 这下……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迟愈躺在床上，拿起旁边柜子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两点。 “与于露医生约好的复查时间是明天……不对，应该是今天下午的两点半。” 时间还很充裕。 迟愈把手机扔了回去，扯过一旁的薄被盖在身上。 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 这一觉，迟愈睡得分外踏实。 再醒来时，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 于露医生的私人诊所刚好开在大学城内，众所周知，有学校的地方，周围一定不缺各式各样的店铺。 其中又以餐饮业居多。 迟愈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家味道上乘、价格亲民的餐馆，解决掉今天的第一顿饭之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朝“希露心理咨询室”走去。 刚走上二楼，迎面却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中等身材、长相平凡，常年穿着熨帖平整的成套西装，看着不像个心理医生，倒像是卖保险的。 见到来人，迟愈明显愣了一下，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些许惊喜：“郑医生？” “你提前从国外回来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现实断章 死亡 虽然迟愈自己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据从小在福利院照顾她的护工阿姨说，她自幼患有非常严重的精神分裂。 郑诚则就是她的主治医生。 后来，她的精神状态日渐好转，但因为发病时年纪太小，后续又因为种种原因患上了轻微的自闭症……为了防止病情反复，郑医生就建议她每周复查一次。 前段时间，郑医生去了趟国外，说是要参加一场为期一月的交流会，于是就将迟愈暂时转交给了他的同门师妹，也就是希露心理咨询室的老板——于露医生。 迟愈记得，昨天于医生在短信里提到过，郑医生还没有从国外回来，所以依然由她来负责迟愈这次的复查，没想到…… 听到她的声音，郑诚则猛地抬头，脸色几度变换。 在迟愈的印象中，郑医生的表情管理能力极其出色，甚至曾因为太难看出其中的情感变化而被她的发小程砚调侃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所以才没法做出太夸张的表情。 因此，像现在这样情绪外露的情况，在郑医生身上着实不常见。 迟愈敛下语气中的喜意：“发生什么事了吗？” 郑医生张了张嘴：“没……”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差点忘记，你已经是探岭新闻社的员工了。” 探岭新闻社的员工……官方成员？ 迟愈神色微动，越过郑医生望向心理咨询室的大门：“于医生她……” “嗯，出事了。” 郑医生朝她招了招手，“跟我过来吧。” 大门洞开，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房间。 “郑医生？不是让你先回去休息吗，怎么……” 探岭新闻社的“记者”方宇闻声抬头，刚好看到了跟在郑诚则身后的迟愈。 他惊讶道：“迟愈？你怎么来了……哦对，你这段时间一直在于医生这里做复查来着。” 不等迟愈回话，方宇便重新看向了一旁的郑诚则，“郑医生，你已经在这忙一早上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看着，不会有事的。” “……这就回了。” 郑诚则捏了捏鼻梁，压下眼底那过于明显的疲惫。 他转头对迟愈道，“你有什么事情就问他吧，复查的事情我过段时间再联系你。” “……好。” 咔哒。 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迟愈看着神色萎靡的方宇，以及正站在窗台前，表情凝重地望着窗外的沈忱。 随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办公桌上。 白纸、档案袋、笔记本……乱七八糟的全部堆在一起，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洗劫。 可以看出，方宇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将它们归整干净了，但苦于不擅长这类工作，只能站在一旁无奈地挠着脑袋。 迟愈收回目光，上前两步问道：“到底怎么了？” “那个……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 方宇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今天早上，大约八点的时候，郑诚则搭载的飞机在江安市落地。 刚结束一场漫长的旅途，他本想先回家休息，但斟酌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先来拜访一下于露。 郑诚则对自己的这位师妹很了解，清楚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位于市中心的公寓对于她来说就是个摆设。 是以，郑诚则直奔对方的工作室而来。 他先是敲了敲门，却没像预料中那样立即得到回应。 不用思考，郑诚则率先排除了于露正在睡懒觉的可能，猜测可能是出去买吃的了。 他给于露打了个电话，不想……熟悉的手机铃声，竟然从房间内部传了出来。 紧接着，郑诚则隐约听见了屋内有重物倒地的声音，一直没有得到于露回应的他心感不妙，当机立断，用身体撞开了大门。 然后，就看到了一脚踩在窗户边缘，似乎是想要跳楼的于露。 听到这里，迟愈眉头皱紧：“……跳楼？”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郑医生也不能确定，但从于医生当时的动作来看，大概率是这样没错。” 方宇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接受，所以言语间非常保守，“郑医生立马将她救了下来，捏着下巴给她喂了两片安眠药……毕竟是心理医生的工作室，类似的药物还是很好找的。” “等于医生睡着，郑医生就给我们打了电话。” “你知道的，今天周日，新闻社大部分人都不在岗。最后还是莫社长一个电话把我和沈忱摇了过来。” 迟愈问道：“于医生现在的情况如何？” “不清楚，据说还没醒过来。”见迟愈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方宇立马安慰道，“不过她身上没有外伤，而且现在身在医院，就算发生什么意外也……不对不对，说什么呢……” 他小声否决了自己的发言，正色道，“有医生在场，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 迟愈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继续问道：“你刚刚说的跳楼……前段时间是不是有过类似的新闻报导？” “啊，是，我记得是个叫方薏的大学生……” 话说到一半，方宇突然发现迟愈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的气势突然一弱，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迟愈沉声道：“于医生……她也是‘玩家’？” 方宇沉默了一会：“……嗯。” “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是因为她死在了副本中？”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既然话已经说开，方宇也不再隐瞒什么，“郑医生在九点三十分左右发现情况不对，按照我们此前的经验，玩家一旦在副本中死亡，就会在回到现实后的两个小时之内以不同的方式自杀。” “考虑到于医生选择的方式是跳楼，算是不那么费时间的死法……她离开副本的时刻应该在九点前后。” “这段时间，官方的大部分成员都参与了‘信仰争夺战’，但于医生算是我们的技术顾问，并不是异事部的正式员工。” “再加上……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礼貌，但于医生的真实性格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好相处。” 第三百一十三章 现实断章 破绽 “据我所知，于医生没有与任何人组队，也就是说，她并不能像我们这些参加了选拔赛的人一样享受‘强制传送取消’的特权。” “她对于‘卵世界’并不热衷，只是把每十五天进一次副本当作必须要完成的任务。相应的……于医生的综合实力并不强，道具和技能的质量也只能说一般。” “会有这样的结果……” 方宇叹了口气，顺势换了个话题，“所以我们其实并不能确定，于医生今天的举动是不是因为她操控的角色死在了副本中。但是，从她的表现来看……应该八九不离十。” 迟愈沉默了片刻：“在异事部的记载中，有解决这种情况的办法吗？” 方宇缓缓摇头：“这也是我们最头疼的地方。” “因为每个副本都是独立的，又不像选拔赛一样有实时直播，我们根本无法确定哪位玩家在什么时候死去了。” “至于内部成员……基本上以组队的方式进本居多，你也知道的，大部分副本的难度都一般，且就算主线失败也只会被扣除50%的生命值而已，容错率还是很高的。” “所以，像于医生这种及时发现她自杀意图并成功将其拦下来的例子非常少见……至少我是第一次碰到。” 明白了，你们也没有太好的应对方法。 迟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凌乱无比的桌面：“这又是怎么回事？” 方宇“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像是有些不适应她跳脱的思维：“我也不清楚，我和沈忱刚过来时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尽管郑医生没有明说，但当时情况那么危急，他应该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大概率在他进门之前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郑医生不是说过吗？他是听到了一声重物倒地的巨响之后才撞门进来的，可能是于医生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自己弄乱的吧。” 这样。 简单了解过情况以后，迟愈主动提出需不需要她留下来帮忙，却被方宇拒绝了。 根据方宇的说法，于医生被送走以后，这边就没什么要紧事了，他和沈忱两个人完全忙得过来。 迟愈闻言也没再坚持，转身离开了咨询室。 她先是回家坐了一会，想要趁着难得的空闲时间完成专业课教师留下的暑假作业，却发现无论如何都难以集中精神。 脑海中总是不时地闪过于露的影子。 没办法，她只好乘车赶到探岭新闻社——虽然依旧帮不上什么忙，但在这里至少能够收到第一手消息。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夏延舟等人竟然全部在场。 看到她进门，守在前台的贺梅梅顺手递给她一包零食：“来了？人都在二楼的会议室坐着呢，你也过去吧。放心，医院那边一有消息我就马上打电话通知莫社长。” “……麻烦了。” “不用，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见她兴致不高，贺梅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别这么愁眉苦脸的，能够从必死的结局中把于医生拉出来，我们已经足够幸运了。” 迟愈微微点头，谢过她的安慰。 二楼。 会议室。 如贺梅梅所言，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 看到夏延舟正向着自己挥手，迟愈熟门熟路地在她旁边坐下。 她环视一圈，小声问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你说楚暮苏？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被‘请神’了？” 夏延舟答道，“‘信仰争夺战’毕竟是第一场由玩家牵头举办的比赛，总部那边对此的关注度很高，派出了不少队伍参加。” “那家伙能力很强，又有一个非常方便的道具，本身的性格嘛……又有点老好人的感觉，他不被抓壮丁谁被抓？” 老好人？ ……那个楚暮苏？ 迟愈回想着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 原来……他是那种设定吗？ 涨见识了。 许是因为医院中于露的状态暂时还算稳定，会议室内的气氛并不是很凝重。 坐在这么一群“专业人士”身边，迟愈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她掏出纸笔，开始记录灵感。 不知过了多久。 贺梅梅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 莫笙抬手示意员工们安静，滑动接通后，按下了“免提”键。 “情况怎么样？”他低声问道。 “于医生已经醒了，身体上倒是没什么异常，但精神似乎出了点问题。”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众人全部陷入了沉默。 莫笙皱紧眉头：“精神出了问题？” “医院那边给出的说法是受到了刺激，但因为他们并不擅长这些，所以暂时无法定论……需要等专业人员赶来并做过鉴定以后才能知道更为具体的情况。” “我已经联系了郑诚则医生，他现在已经赶去医院了。” 会议桌的两边。 迟愈等人互相对视着，心情是如出一辙的沉重。 “对了，还有……”贺梅梅又道，“方宇和沈忱那边似乎有了新的进展。” “他们？” 莫笙反问，“他们不是去整理房间的吗？” 虽然名义上是去“案发现场”寻找线索……但于露是自杀，并且是出于一个众所周知的理由。在此前提下，根本不可能找到所谓的重要线索。 电话那边，贺梅梅顿了两秒：“我刚开始听到的时候，也感到很惊讶。” “但这次并非误会，他们也没过分夸大……至少在我看来，他们找到的新线索很有价值。” 莫笙脸色一正：“你说。” “方宇在整理于医生书桌上的物品时，发现其中几份文件有部分缺失，他们随后在房间角落找到了碎纸机，里面的确有许多被绞碎了的纸张。” “嗯？” 莫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几份文件，还部分缺失？ 这么细节的问题，那两个大老粗是怎么发现的？ 像是读出了他心中的吐槽，贺梅梅解释道：“这其实要归功于于医生严谨的性格，每一份资料的右上角都有用铅笔书写的编号。办公室里的资料又很多，想要依靠人力将它们全部搬走几乎不可能。” “犯人肯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把所有资料全部打乱扔在地上，但对方没想到……”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现实断章 分析 没想到竟然会有两个家伙那么闲，跑到“案发现场”整理资料是吧。 莫笙的嘴角抽了抽：“知道被销毁的是哪方面的资料吗？” “很遗憾，完全看不出来。” 贺梅梅道，“所以刚才沈忱打电话过来，说是让我们向警方申请一位计算机方面的高手，他们怀疑电脑里的文件也被人动过手脚。” “……不至于吧？” “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但奈何沈忱坚持，说什么‘万一潜入进来的那家伙是个很厉害的黑客呢’……仔细想想，这也的确可能是一条线索。怎么办，要向警局那边打申请吗？” 莫笙有些头疼，伸手捏了捏鼻梁。 片刻后，他点头道：“打吧，反正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的调查方向了。” 贺梅梅那边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莫笙的手机刚放下，一旁的曲一杨就开口了：“于医生手边能有什么重要资料，值得大半夜的潜进去销毁？” 坐在他身边的秦臻随口回道：“方宇和沈忱不是正在调查吗？” “……对方如果不是黑客，就不可能知道于医生的锁屏密码。如果对方是黑客，又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换而言之，调查电脑根本就是徒劳之举。 秦臻思索了两秒：“好像……是这个道理？” 对面。 夏延舟正在和迟愈咬耳朵。 “迟愈，你怎么看？” 迟愈想了想：“比起调查电脑是否有用，我更好奇另一件事。” “什么？” “犯人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些资料带走，反而要在于医生的办公室里将它们处理掉？” 夏延舟一愣：“……对啊！难道就不怕碎纸机工作的声音把屋主人吵醒吗？” 会议桌的首位，莫笙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根据方宇那边传来的消息，碎纸机是在另一个房间找到的。当然，于医生之所以没被吵醒，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当时正待在副本里。” 夏延舟刚露出恍然的表情，就听到一旁的迟愈道：“那就更奇怪了。” 迎着众人的目光，她面无表情地道，“犯人那么明目张胆，是因为知道于医生当时正在副本世界？” 一旁的林深泽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猜测如果是真的……那透露出的信息可就太多了。 第一，犯人知道卵世界的存在，大概率也是一位玩家。 第二，犯人极有可能是于医生认识的人，并且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近……毕竟，以于医生的性格，不可能将自己进副本的消息告诉一个普通熟人。 玩家，且与于医生足够亲近……或者说，能让于医生全心全意的信任。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 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反倒很多……在场的这些都算。 但是…… 秦臻看向自家社长：“要不要……找警方调个监控？” 虽然以犯人的谨慎，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失误……但万一呢？ 莫笙比了个手势，当即给贺梅梅打了个电话，让她在申请计算机高手的时候，顺便让警方那边帮忙查个监控。 在等待的过程中，曲一杨旧话重提：“迟愈之前的那个问题似乎还是没有得到解答。” “就算犯人知道于医生正处于游戏状态，也依然可以选择将文件带走，这样反而不会被方宇和沈忱发现破绽……他们只会认为缺失的那些文件是被于医生放在了别处。” 而现在，碎纸机里满满当当的纸屑反倒证实了有人对文件动过手脚。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夏延舟再次凑到了迟愈的身边：“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只能说是不靠谱的猜测。” 迟愈轻声道，“还记得福尔摩斯的那句经典台词吗？” “当你排除了一切其他情况，只剩下唯一的一种可能，那么，无论多么难以置信，它都只能是事实。” 夏延舟张了张嘴：“所以……？” “既然不是不想做，那就只可能是不能做。” “不能？”莫笙皱眉，“你的意思是，犯人不能把文件带出去？” “为什么？”秦臻不解。 “对啊。”迟愈单手托腮，“为什么呢？” 莫笙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中是遮掩不去的凝重。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傍晚。 无论方宇二人还是医院，都没有新消息传来。 莫笙率先起身，将不愿离开的一众员工赶去了私房菜馆。 众人没办法，只好依言先去解决重要的温饱问题。 夏延舟拉着迟愈迅速吃完晚饭，还贴心地为留守办公楼的莫笙和贺梅梅打包了一份。 考虑到今晚可能要通宵写剧本，迟愈顺便去旁边的小型超市买了点零食和饮料。 两人踱步回到会议室，刚要推门进去，旁边却传来了一道冷清至极的嗓音：“能稍微等等吗？” 迟愈转头。 走廊的另一边，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楚暮苏看着迟愈：“有些事情，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 旁边的夏延舟很有眼色地笑道：“那……你们慢聊，我就先走了？” 话落，不等迟愈回答，她就一把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闪身钻了进去。 看着重新被关紧的房门，迟愈一时有些无语。 怎么跟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迟愈转向楚暮苏，点头道：“好。” …… 两人并肩来到围栏边上。 主动提出邀请的楚暮苏率先开口道：“你之前提到，你认识的那位江澜与e.sir认识，而后者是我们为数不多能够确认的温室成员。” “为了确定他们二人的关系，我简单调查了一下江澜这个人。” “首先，她的等级很低，所以在游戏世界的成长轨迹非常清晰，大概率是在完成新手副本之后不久就遇到了你们的那位队长。” 迟愈暗暗点头。 她最初在游戏世界见到云澜霞影的时候，对方刚到5级……也就是说，哪怕算上新手副本，江澜此前通关的副本也最多只有四个。 “不过，这个结论如果要成立，必须满足一个前提。” 楚暮苏话锋一转。 第三百一十五章 现实断章 真实目的 楚暮苏话锋一转：“这个结论如果要成立，必须满足一个前提——她没有删过号。” “……删号？”迟愈愕然。 还有这种操作？ 楚暮苏“嗯”了一声：“玩家等级到达二十五级以后，会获得多项特权。其中一条就是可以从零开始建立一个新的账号。” “等级清零以后，天赋也会恢复到初始状态，且所有技能、道具全部销毁……就算能够保留，以一级玩家的灵、体上限，其中的大部分也无法使用。” “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玩家行使这项特权。” 迟愈眼神闪烁：“但是……如果别有目的，这就是掩饰自己身份的绝佳手段！” 初入副本之际，谁又能想到和自己等级相近的“新人”玩家会有问题呢？ 楚暮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之前应该说过，温室的成员普遍等级很高，云澜霞影那样近乎于新手的玩家根本不符合他们的收纳标准。” “但是，如果‘云澜霞影’是个新建立的账号，它背后站着的其实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玩家……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迟愈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眸光沉凝。 虽然这个假设从逻辑上看几乎天衣无缝，但鉴于异事部从前并没有在副本中遇见过“江澜”，暂无实据支撑，所以终究只能作为一个假设存在。 并且，不管江澜有没有删过号，她蓄意接近迟愈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以楚暮苏很快略过了这个话题：“另外就是她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 “首先，我在全国范围内查找了‘江澜’这个名字，并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身份信息。基本可以确认，那位云澜霞影在现实中的真实姓名就是‘季云青’。” 尽管已经早有预料，但长久以来的猜想乍一得到证实，迟愈依然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我想不明白。” “一个名字而已……她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细微至极的地方骗我？” 甚至在上次见面，她出手试探时，不惜使用能力也要为自己圆谎……明明有无数种更方便也更安全的手段，为何一定要如此固执？ 楚暮苏似乎早就思考过这一问题：“第一种可能，她当初只是随口说了一个名字，没有想过你会这么快与异事部搭上关系，更没预料到自己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暴露身份。” “前段时间，意识到你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她迫不得已之下只能以更多的谎言、更大的破绽为代价，来掩盖自己当初的一个小小疏忽。” “但是，作为主动接近的一方，她不该反而对你抱有防备，所以刻意隐瞒真实姓名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完全多余的举动。” “除非……” 迟愈轻声道：“除非她从一开始，就是在戏弄我。” ——一个被玩弄于鼓掌之间，连真相都不配知晓的棋子，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真实姓名？ 楚暮苏沉默了一会：“当然，也可能是出于一个完全相反的原因。” 迎着迟愈投来的视线，他低声说道，“她从心底认为，江澜就是她的名字。” “？” 迟愈眨了眨眼睛，原本凝重的表情染上了一丝茫然。 她一时有些想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楚暮苏答道：“在调查‘江澜’这个人的时候，我顺手查了查她现实中的人际关系。” “前二十三年，她的人生轨迹非常简单清晰，身边经常来往的对象只有家人、同学以及同事。” “但是，大约半年前……生活顺风顺水的她突然从公司辞职了。” 迟愈捻了捻手指。 没被打断的楚暮苏继续道：“我去过她曾经就职的那家公司，很幸运，因为她刚离开不算太久，曾与她共事过的员工和老板对她还有印象。” “据他们所说，‘季云青’的性格温柔大方，无论对谁都和和气气。那家公司的运营状况也还算稳定，几乎没什么工作压力。工资不是很高，但也在平均线之上。” 你这……了解得还真详细。 要不是感觉我现在被人盯上了，危险得很，我都想问问公司地址了…… 迟愈在心中默默吐槽。 对面，楚暮苏的说明还未结束。 “综上所述，半年前季云青的离职有九成的可能性是出于个人原因。” 迟愈：“因为被系统选中，成为了玩家？” “也有可能，正是在那个时间节点，‘季云青’成为了‘江澜’。” 见迟愈面露不解，楚暮苏反问道：“你和莫笙相遇的第一个副本是‘怪物游乐场’，对么？” “如果我没记错，在相关副本的任务报告中，莫笙提到你们曾在某个娱乐项目中救下了几位玩家。” 随着楚暮苏的描述，迟愈逐渐回忆起了那时的一切。 那是在完成“冰淇淋车”这个娱乐项目时发生的事情，彼时她和莫笙、夏延舟组队，在冰淇淋车的仓库中救下了四位年轻男女。 他们本以为那几人只是副本中的npc，但在看过为首的一名男生转赠给他们的日记之后，又果断推翻了这个结论。 因为那篇日记的第一句话就是：他们已经在副本中困了一月之久。 按照莫笙当初的分析，那四人的主线任务应该是卡住了，难以完成、不会失败、更不能放弃……这样一来，他们就会被永远困在副本中。 哪怕现实中的身体因饥饿等原因而死去，其灵魂都无法得到解脱。 不过，迟愈后来在现实世界遇到了被鬼魂复生的潘子成——当初被救下的那四人之一——联合夏塔和艾尔尼娅将鬼魂除掉以后，那位潘子成立刻恢复了正常。 精神状态稳定到甚至不像是刚从副本里出来。 见她想起来了，楚暮苏缓缓移开视线：“接到报告之后，总部本想安排人手过去把那四位玩家解救出来……但是，让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意外出现了。” 话虽如此，但他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据前往那四位玩家现实住处调查的探员报告……早在你们通关副本之前，他们就已经醒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现实断章 追缉 “……全部？”迟愈皱眉确认道。 “全部。” 楚暮苏点头，“而且苏醒的时间相近，前后只差了不到半天。” 证明了……他们的苏醒并非意外，而是必然。 这就与迟愈的认知有所出入了。 本来，对于那几位玩家中有人清醒一事迟愈是不太意外的，毕竟她亲手解决掉了附身“潘子成”的鬼魂。 她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潘子成之所以能够从副本中苏醒，是受到了“鬼魂”的影响。 就像夏塔能够通过【祈愿水晶】的特殊性出现在现实世界一样，那只充满了怨念的鬼魂用某种方法跨越了两个世界的壁垒，夺取了一位玩家的身体，并意外将玩家的灵魂从副本中解救了出来。 显而易见，这种情况并不具备普适性。 总不能怪物游乐场中刚好有四个鬼魂，且这四个鬼魂刚好都掌握着可以打破世界壁垒的道具，恰巧他们的关系又非常好，所以相约了要在同一时间“苏醒”吧？ 魔幻现实也不是这么魔幻的。 迟愈实在想不明白内里的原因，只能抬头看向一旁的楚暮苏：“为什么？” “还在调查中。”楚暮苏答道，“不过在这期间，又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四名玩家中共有两名女孩，其中一位……不久前因为心脏病去世了。” “……死了？”迟愈睁大了眼睛，“具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早上。” 昨天…… 迟愈觉得自己装载了八核处理器的大脑都有些过载。 “我不认为她的死亡是偶然事件，所以出于好奇，查了一下那个女孩近几天的行踪。结果在监控录像中发现了几个熟悉的人。” “……谁？” “林深泽，以及一位便衣警察。” 楚暮苏补充道，“在我的了解中，那位警察和于露的关系很好。” “……等等！” 迟愈忽地想起了什么，“为什么又和林深泽扯上了关系？” 林深泽和方宇、沈忱一样，都是新闻社的记者，平常除了进副本就是跑跑新闻……怎么看都和“从游戏世界莫名苏醒的女孩”搭不上边啊。 如果那女孩的异常人尽皆知也就算了，关键……他们的突然苏醒还是楚暮苏刚查到的！ 怎么想怎么不合理！ “这也是我注意到那四位玩家的原因。” 楚暮苏缓缓说道，“在看到林深泽之后，我第一时间向莫笙求证……然后在他提供的照片里，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 迟愈好像知道是谁了。 上个星期，林深泽从莫笙那里接到的唯一一个与现实相关的任务，是调查“江澜”。 “江澜……” 楚暮苏轻轻点头：“是她。” “另外，不仅是已经死去的那个女孩。自从那几位玩家苏醒以后，江澜与他们都或多或少有过接触。” “自他们苏醒以后”……这就排除了江澜之前就认识他们的可能性。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迟愈的思绪开始疯狂运转。 她突然想起来，在进入“远方小镇”之前，最后一次翻看林深泽等人传来的有关江澜的图片时，夏延舟曾指着一张江澜与一位粉衣女孩的合照，说后者看起来有些眼熟。 此时此刻，那张照片上的脸与迟愈模糊记忆中的某位女孩逐渐重叠。 如果她认识的江澜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根本没有理由，更没有途径与苏醒后的那几名玩家接触。 一旦把“江澜的身份有问题”这一结论作为前提，那么那名女孩的死亡时间……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昨天早上，正是林深泽拍到那女孩的第二天。 这么及时……是要掩盖什么？ ……等等。 如果江澜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女孩和自己有关，想要掩盖这一事实……除了让那女孩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以外，还必须做一件事。 ——解决掉对两人关系产生怀疑的人！ 比如林深泽，比如……于露！ 换句话来说。 于露在副本中的失利……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遭到了暗算！ 此刻，迟愈的脑海中陡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早在第一次与那人见面时，她就莫名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但当时的对方始终一副胸有成竹，必定可以成功通关的模样，所以迟愈就没有把她和“已经死亡的”于露联系在一起。 如果于露的死，是因为被暗算了…… 迟愈的眼睫颤了颤：“于露……她的游戏id叫什么？” 楚暮苏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问题。 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道：“诗寇蒂。” “掌控着‘未来’的女神——诗寇蒂。” 砰！ 两人身后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迟愈和楚暮苏同时转身。 顶着两人直白的目光，刚探出来半个身子的夏延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啥……刚方宇打电话过来，说是找到了新的线索……我就是来问问你们，要不要进来一起听？” …… 方宇所说的新线索，是在于露的电脑里找到的。 这次，方宇他们向警方申请的计算机高手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他在于医生的电脑中找到了被删除的文件，里面是江澜与一位粉衣女孩的合照。 正是林深泽拍到的那张。 这进一步证明了迟愈和楚暮苏的猜测。 第一，于露在副本世界的失利不是偶然。 第二，江澜的身份不一般，“云澜霞影”很可能是她为了更自然地与迟愈接触而新建立的角色。 第三，考虑到她和e.sir认识，过去的她极有可能是温室的成员之一。 现如今江澜去向不明，哪怕现代社会遍地都是监控，想要找到一个刻意藏起来的“异能力者”也依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 所以……在游戏世界中寻找温室的成员，就成了异事部当前任务的核心。 可惜，温室的成员本就不多，且于露一事是他们主动出击，事后必然会对己方的行踪多加掩饰，所以数天过去，官方的搜查工作始终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第三百一十七章 现实断章 威逼利诱 在地毯式搜索的庞大工作量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是那样渺小。 别说是迟愈，哪怕探岭新闻社的众人都难以起到关键性的推动作用。 意识到这大概率会是一场持久战，莫笙大手一挥，决定采用轮班制这一可持续战略，将每天负责调查江澜和温室的负责人排了张表，保证大家都能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在忙碌之中，时间缓慢流逝。 周四上午，莫笙接到了郑医生打来的电话。 ——于露终于好转了。 迟愈本想去医院探视一下，但她和夏延舟刚好是今天的负责人，所以只能一边配合警方排查，一边见缝插针地给秦臻他们发消息。 知道她们也很着急，秦臻三两句话就说明了情况。 简而言之，自从安眠药失效之后，于露就一直处于混乱状态，所以当时医生才会认为她精神出了问题。 郑诚则医生很快赶到，可依然无法判断于露精神失常的原因，再加上那时的于露有很强烈的自毁倾向，郑医生没办法，只能继续为她注射安定剂。 今天早上，于露的状态终于稳定了下来……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无论是面对医生，还是面对郑诚则，亦或者是前去探视的莫笙等人，她都无法给出任何反应，像是一位被耗空了灵魂的人偶。 时至傍晚。 迟愈和夏延舟准时回到了探岭新闻社。 上楼途中，夏延舟忍不住感叹道：“虽然已经猜到了没法从于医生那里拿到有用的线索，但事情被证实的那一刻，还是不免会有些失望啊。” 的确…… 人类总是这样，哪怕面对的是既定的结局，在尘埃落定之前，依然会抱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有时候……正是因为心中怀有希望，在看到惨烈结局的那一刻，才会诞生出更为强烈的绝望。 迟愈抿了抿唇，将莫名涌现的悲观情绪压下。 夏延舟早就习惯了迟愈的沉默，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仔细想想，动手的人那么谨慎，怎么可能在最关键的人物身上留下破绽？” 她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接着慢慢找了……对了，等会要一起出去吃饭吗？” 迟愈拒绝：“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家休息。” “在外面跑了这么久，是该累了。” 夏延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你晚饭准备怎么吃？叫外卖？” “我家旁边就有餐馆，路过的时候打包一份就行。” “嗯，也可以。” 两人在迟愈的办公室门前道别。 迟愈进门拿上自己的单肩包，而后离开新闻社的大楼，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多远，突然发现自己的灵感记录本没带……她盘算了一下距离，当机立断向后折返。 迟愈推开大门，还未走进去，就听到不远处的前台边上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是夏延舟。 “……我真的没事，你们就别太担心了。” 这是在……打电话？ 看着夏延舟勉强扬起的笑容，本想上前的迟愈顿住了脚步。 “我之前那是开玩笑的，你们都看过我的工作证了，我上班的地方是在新闻社，哪来的危险啊……” “……不会的，我们平常的工作很安全的！那种危险的活我从来都不碰！” “再说了，你们也知道，我们新闻社跟官方有关嘛，谁敢来我们这闹事啊……” “在、在网上查不到信息啊……那个，毕竟有不少新闻是需要保密的，查不到也很正常……” “……” 费了好大功夫，总算是把谎圆了过去。 夏延舟挂断电话，嘴角的笑意缓慢滑落，而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忽地，她觉察到了什么，猛然转头看向门口。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镜头。 夏延舟愣了一下：“……迟愈？” “你这是在干嘛？” 看着镜头中女孩惊愕的表情，迟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被抓包的尴尬。 她慢条斯理地停止了录制，迎着夏延舟询问的视线，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刚刚看到你在打电话，灵感突然闪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相机拿出来了……” 望着她的表情。 夏延舟本想怒斥一声“卖萌可耻”。 但没能做到。 没办法……她实在是太可爱了。 夏延舟拍了拍有些发红的面颊，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她两步走到迟愈身边，“前两天就看到你一直拿着笔记本，好像在写些什么……跟你今天说的‘灵感’有关？” 迟愈乖巧地点了下头：“嗯，是学校老师留的暑假作业。” “这样啊……等等，你不是大学生吗？怎么还有暑假作业？” “实不相瞒，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夏延舟的示意下，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所以是什么作业？” “拍摄一部五分钟以上的原创短剧，题材不限，但必须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短剧？” 夏延舟的眼睛亮了一下，“差点忘了，你是导演系的来着……剧本写好了吗？现在已经是八月上旬，还有二十多天暑假就要结束了吧？” 哪怕心脏强大如迟愈，乍一听到这么一句话，都忍不住露出了“人艰不拆”的无奈表情。 “要是写好了，我还有必要像现在这样随时随地记录灵感吗？” 迟愈的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些许愁绪。 “嘿嘿，我就知道。” 夏延舟笑了，“不然这样……我给你提供一个剧本如何？” “……嗯？” “你没听错。我，给你，提供剧本。”夏延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放心，绝对是原创。” ……就因为是原创才更让人难以放心吧！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要当主演！” “剧本都是我提供的，当个主演应该不过分吧？” 夏延舟笑着看向迟愈，“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你会满足我的吧？毕竟……” 毕竟我都不计较你偷拍的事情了。 她刻意拉长了尾音。 迟愈自然不可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迎着夏延舟那过于炽热的目光，迟愈沉默了数秒之后，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现实断章 拍摄 在夏延舟的强势要求之下，拍摄时间被定在了这周的周日。 当天早上八点半，迟愈带着全套的设备如约来到了拍摄地点——距离探岭新闻社仅有两站路的一座公园。 至于为什么不选离家更近的……在迟愈的考量中，夏延舟带来的剧本至少有50%的可能性不是那么太靠谱。 位于市中心的公园，周日的人流量一定很大……即便心性沉稳如迟愈，也不保证能面无表情地在那么多人面前犯傻。 看别人犯傻也不行。 为了自己以及夏延舟的名誉着想，城郊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等夏延舟的过程中，迟愈顺道在公园里转了一圈。 很好，半个人影都没有。 非常符合她的选景条件。 她挑了个视野开阔的好地方，将定位发给夏延舟。 没过几分钟，迟愈就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清澈女声：“迟愈——我们来了——” 迟愈还没想明白“我们”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就迎面与衣着华丽、妆容齐全的夏延舟撞了个正着。 “你这……cosy？” “是洛丽塔。” 夏延舟表情严肃地指正。 ……谁家洛丽塔还自带武器和“使魔”的啊！ 你这明明就是在cos魔法少女！ 迟愈强行压下了吐槽的欲望。 “好嘛，我承认，这两件的确是cos服。”夏延舟指了指自己，以及旁边正在给“使魔”梳毛的秦臻。 “……都穿成这样了，怎么不顺便戴个假发？” “你拍的毕竟是短剧，不是cos短片，我怕你这边不方便。” 夏延舟笑了笑，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彳亍口巴。 迟愈把假发的问题抛到一边，看着正飘在空中的玩偶：“这又是什么情况？” “有趣吧！”夏延舟双眼亮星星，“我刚来的路上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还有个女孩子专门跑过来问我是怎么弄的呢，像真的一样！” “所以……是怎么做到的？” 夏延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秦臻看热闹不嫌事大：“当然是用技能了，一句话的事。” “啊，专门用‘戒律’修改了规则，只为了能让玩偶飘起来……”莫笙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第一次见到这么奢侈的cosy。” “要你管！” 夏延舟忍不住回怼。 顺着她的视线，迟愈转而看向一旁的莫笙和曲一杨。 她沉默了瞬间：“你们俩这又是……” 像是被问到了什么伤心事一样，曲一杨先是扯了下身上的怪物皮套，然后用毛茸茸的爪子紧紧地捂住了脸，就差发出“呜呜呜”的哭声了。 搭档的异常总算是将秦臻的注意力从玩偶身上拉了过来。 “没事，别伤心了。” 秦臻拍了拍曲一杨的肩膀，“反正一会拍摄的时候你俩不用露脸，不会很丢人的。” 闻言，曲一杨更难过了。 “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演个短剧，竟然还是个不能露脸的角色……我的命好苦啊！” 听着同伴的哀嚎，莫笙熟练地翻了个白眼。 他看向迟愈，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被抓壮丁了呗，有魔法少女的地方一定要有怪兽……别看我，这是夏延舟说的。” “不提这些不提这些。” 夏延舟连忙转移话题，“我剧本带来了，大家一起围读一下，顺便提提意见？” …… 夏延舟提供的剧本很简单。 夏和秦是两位实力强大的魔法少女，平时过着与正常人无异的枯燥生活，可一旦这座城市陷入危机，她们就会受到“使魔”的召唤，变身成为美貌又强大的城市守护神。 这一天，使魔们在一座公园发现了新的怪物。 两位魔法少女以雷霆之势解决掉了对方，又一次从怪物们的手中保护了世界！ 任何邪恶，都将被绳之于法！ 魔法的法是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东西要是真交上去……我会挨骂的吧？ 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反面教材游街示众，从此成为整个年级，甚至整个导演系的传奇…… 看着剧本最后明显在玩梗的这句台词，迟愈的内心，一句句吐槽不断往外冒。 她闭了闭眼。 算了……笑就笑吧。 面子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迟愈的视线扫过面前的四位演员，开始做最后的确认：“你们确定要按照这个剧本演？” “嗯嗯！” 夏延舟和秦臻率先点头。 “……演吧。”莫笙翻了个白眼，代替曲一杨回答道。 反正不露脸，丢人也丢不到他们头上去。 正如那句古话所说。 来都来了，凑活着演呗，还能真转头就走咋滴。 并且，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他们当初能硬气的拒绝，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那我们就开始吧。” 随着迟愈的一声令下。 四位演员瞬间进入了状态。 大家都是“卵世界”的玩家，在演戏方面不说有太高的造诣，但只要把自己代入到游戏角色里，至少不怯场是完全能做到的。 再加上迟愈这位专业人士的指导。 刚拍了两条，夏延舟等人就有了一种自己能去演艺圈混饭吃了的自信。 在导演与演员的默契配合之下，短片只用了短短两个小时就杀青了。 就连中间那段动作戏都没费太多功夫——在场各位都是老玩家，随便切磋一下都能打得像模像样。 为了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夏延舟决定请他们吃大餐。 正准备提议要不要出去吃一顿的迟愈按下了举手的想法。 她本来是想提出异议的，毕竟她才是导演，攒局也该是她来攒。 但想想自己干瘪的钱包…… 算了，能蹭一顿是一顿吧。 吃完一顿丰盛的晚饭，迟愈与夏延舟等人相继告别。 刚乘坐地铁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洗漱，就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迟愈一边收拾背包，一边点开手机。 “开始剪辑了吗？” “好想快点看到正片啊——” 迟愈抬头一看备注。 “夏延舟”。 ……果然。 迟愈还没来得及回复，夏延舟就把第二条消息给撤回了。 紧接着发送来的是—— “距离开学只有二十天了，为了你能按时交上作业，我可以提供包括看样片提建议在内的一切帮助！” “千万不要害怕会麻烦到我，我最近很闲的！” “一起加油加油冲冲冲！” 第三百一十九章 现实断章 陷阱 看着这一连串的消息。 再回想一下由夏延舟出钱的杀青宴。 “我怎么越来越像个打工的了……到底是谁要交作业啊。” 迟愈自言自语道。 她回了一个猫猫点赞的表情包，然后随手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迟愈任由自己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刚准备睡觉，夏塔却悄无声息地飘了出来，将手中的白纸凑到了迟愈面前：“你有一封新邮件！” 迟愈平复了一下大半夜突然看到一个白色鬼影的“激动”心情……说实话，这种事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了，但她短时间内实在是没法适应。 “邮件？”迟愈缓了两秒，调侃道，“你什么时候转行做邮箱小助手了？” “……我就是好心提醒一句，看不看随便你。” 夏塔将脑袋扭到一边，摆了个傲娇的经典姿势。 迟愈应了一声：“这就上线了。” 在闭上眼睛之前，她再次看向旁边的夏塔：“不一起吗？” 正准备往外飘的夏塔表情僵了一下：“我、我就不了……” 迟愈早有预料，面不改色地“哦”了一声：“那你去玩吧，你的手机和充电器都在抽屉里……你知道是哪个。” “好……不用你提醒！” 夏塔把白纸一收，气冲冲地飘走了。 迟愈重又在床上躺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登上游戏。 在看到未读邮件的瞬间，迟愈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 她表情凝重地将其点开。 “云澜说你对隐藏天赋还有一些问题，想当面找我问清楚。刚好我今天有时间，可以见面详聊。不过事先声明，我不一定能解答你的全部疑惑。” ——e.sir。 “隐藏天赋……” 这事迟愈有印象。 这是她和云澜霞影第二次见面时发生的事，当时之所以向云澜霞影提出这个请求，是为了让自己的约见显得不那么刻意……后来，她从楚暮苏那里知道e.sir是温室的成员，还曾想过利用这次见面记住他的长相，以此确认他在现实世界的身份。 再往后，于露出事，几乎石锤是温室在背后作乱。迟愈还以为，e.sir作为温室成员，绝对会对官方避之不及……现在主动往枪口上撞，是觉得官方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还是……不知道迟愈也是官方的成员之一？ 不管怎样。 总之，迟愈不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先下线给莫笙打了个电话。 三两句话说明过情况，莫笙立刻回道：“约他去会议室见面，他不同意的话就找一个编号靠后的商场。确定好地方之后，先把编号以及密码告诉我，等我们碰面之后再转发给他。” 迟愈回了一句“好”，在现实中等了两分钟，给足了莫笙摇人的时间，这才重新回到登录空间。 她给e.sir回复了一封邮件：“没关系，我也只是想找一个知情人讨论一下而已……我们在会议室见面如何？” “没问题。” 对面很很快回道，“你已经开启理智天赋了？” 看着这句疑问，迟愈一边建会议室一边拖延时间：“你怎么知道？” “只有和某件事物有过接触，才会产生更进一步了解它的想法。” “……的确。我前段时间通关了一个特殊的副本，意外开启了理智天赋。但也正因如此，我对它的困惑变得更多了，所以才会想起你……” “……” 谈话间，迟愈已经建好了会议室，并将编号和密码发给了“寂寞的烟”。 对面立即回了两个字：“收到。” 没过几秒。 会议室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来人共有两个。 迟愈联系的莫笙，以及被莫笙摇来的大佬——楚暮苏。 后者这次并没有顶着“沐雪沉剑”的名字过来，而是登录了他自己账号。不过穿衣风格倒是和从前一样，衬衫长裤黑风衣，再配上那张几乎没有表情变化的脸……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注意到迟愈投来的视线，楚暮苏向她轻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走在前面的莫笙没有浪费一分一秒：“难得抓到一个温室成员，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我们的计划很简单，迟愈你负责吸引他的注意，暮苏的工作则是困住他……对了小暮，你那个技能大概能维持多长时间？” “视对方的实力而定。如果被困的是个普通人，仅靠自己的力量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出去。但……我并不认为温室的成员、一个二十五级以上的玩家，会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哪怕是在公认无法使用技能和道具的“登录空间”。 另外，正因为这里是登录空间，所以……必须把系统的存在考虑在内。 控制时间会进一步缩短。 莫笙了然：“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他给了迟愈一个眼神。 迟愈点点头，将房间编号发给e.sir。 房间的一角，楚暮苏单手搭上莫笙的肩膀。 两人的身体顿时像是被擦去的线条一般，消失在了迟愈的面前。 迟愈来不及去感慨高等级玩家的强大，因为……会议室的大门，已经再一次被人推开了。 进门的e.sir依然穿着深色的长袍，长相清俊、面色冷漠、气质阴郁……像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 咔哒。 e.sir随手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迟愈面色如常地从椅子上起身：“请坐……” 刚打了一声招呼。 e.sir的脚下就突然亮起了一圈五彩的纹路！ 阴郁而冷漠的青年双眸微睁。 他立刻明悟过来自己这是遭了埋伏，首先尝试的自然是退出包围圈。 但在五彩光芒的照耀下，他的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别提后退这个幅度颇大的动作了，就连眨一下眼都很难做到。 紧接着，e.sir的眸光一凛。 ——既然无法逃离，那就尝试杀掉施术者！ 只要面前这女孩一死，这诡异的术法自然会不攻自破！ 念头刚落。 一股罡风冲天而起，迅速汇聚到了e.sir的头顶。 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刀凭空出现，锋利的边刃反射着刺眼的寒光。 在e.sir的操控下，长刀以雷霆之势，向着迟愈所在的方向斩落！ 第三百二十章 现实断章 漏洞 迟愈毫不畏惧地凝望着半空中的那道刀影。 不等隐藏在暗中的楚暮苏出手。 迟愈已经取出了【艾尔尼娅的冠冕】。 对“神秘类道具和技能”的绝对免疫轻易便挡住了e.sir的杀招。 e.sir还没来得及惊讶，由五彩光芒组成的锁链便爬上了他的双腿。 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的灵力、体力正以一个极为可怕的速度向外流逝。 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从陷阱中挣脱，e.sir果断放弃了继续使用道具和技能硬刚的想法，转而采用更为直接的逃脱手段——下线。 然而，在他尝试唤出系统面板的时候，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失败了。 e.sir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表情：“……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只是想请教你几个问题而已。” 莫笙懒洋洋的嗓音自角落传来。 他慢悠悠地走到迟愈的旁边，施施然在椅子上落座。 看着他那张全然陌生的面孔，e.sir沉默了两秒：“……官方的人？” “你不用想着拖延时间。” 莫笙不接他的茬，“放心，真的只是问几个问题。” 他半靠在后面的会议桌上，“上周六，你们温室是不是在副本中杀死了一位玩家？” “……会像这样毫不掩饰地对我下手，难道不就是因为你们已经确认了吗？” “倒还挺诚实。” 莫笙笑了，笑得有些森冷，“方便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实话说，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e.sir的语气再真诚不过，“温室不比你们官方，只不过是个管理松散的小组织，每人都有各自的分工，彼此之间互不干扰。” “负责刺杀诗寇蒂的不是我，我自然不清楚个中细节。只在偶然间听说过……似乎是因为她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线索。” 果然如此。 莫笙继续问道：“负责刺杀诗寇蒂的是谁？” “即便生命收到威胁，也绝对不能出卖自己的队友。”e.sir沉声道，“这是我的原则。” 莫笙长眉微挑：“你确定？” “不相信的话，你大可以一试。” e.sir丝毫不受威胁。 须臾，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过，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结局已定的事情上。” 莫笙眼眸轻眯：“什么意思？” “以官方的情报网，应该已经知道温室内部没有一位成员报名参加‘信仰争夺战’了吧？” “……那又如何？” “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不等莫笙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向下接道，“因为这是‘黑骑士’牵头举办的比赛。” “他们是玩家，想要办成这种规模的比赛，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他们必然与系统达成了某种协议。” “换而言之……冠军早就内定好了。” e.sir的目光在迟愈和莫笙之间逡巡着，最后还是落在了后者身上，“为了确保能够拿到冠军，黑骑士一定会联合系统，尽早把有能力与他们竞争的对手淘汰掉。” “一个黑骑士倒是无需忌惮，可一旦系统参与进来……事情的发展将彻底不受控制。” “毕竟我们清楚黑骑士的目的，却无从得知系统的想法。” “说不定……” 他的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系统想要的，是让所有参与比赛的玩家……全部去死呢？” 此话一出。 莫笙当即皱紧了眉头。 他刚张开嘴，想要再问些什么，眼前却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 被困住的青年随后消失在了会议室内。 角落，楚暮苏冷冽的嗓音传来：“到极限了。” 玩家个人的力量且不提，想要隔绝系统的感知，必须使用“天使”级别的道具或者技能。 即便是他，也难以在副本之外长时间地使用这种级别的力量。 莫笙轻舒了口气：“没事，已经比预想中的情况好很多了。” 毕竟这次的行动是完完全全的临时起意，所能依靠的也仅仅只有楚暮苏一个人，动手的地方又是在规矩颇多的登录空间……诸多条件的限制下，能问出这么多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没弄明白袭击于露的凶手……更是在意料之中。 他们可不认为温室的成员会是一群软骨头。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另一件事。” 莫笙先是看了眼迟愈，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银白桂冠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迟愈抓住桂冠的手指略略收紧，下意识开始思考自己刚才的表现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但是思来想去……想不出来啊！ 不就是用了个道具，还是莫笙之前见过的道具，能有什么问题？ 在迟愈疑惑的眼神下。 莫笙说完了后半句话，语气中写满了控诉：“为什么你们两个都能在登录空间使用技能，只有我不行啊！” “这样会显得我这个社长很菜啊！” 迟愈：…… 你憋了半天，就为了说这个？ 见同伴面色不善，疑似有动手的可能，莫笙立刻转移话题：“对了，那什么……关于信仰争夺战的事情，你们俩怎么想？” 迟愈没有说话。 楚暮苏原本也在沉默，但见会议室内的气氛实在凝重，他只好主动接话道：“他是温室的成员，本就对我们有敌意，所以不能轻信他的任何言论。” “的确。” 莫笙深以为然，“正如他所说，没人能知道系统的想法……就算黑骑士与系统达成了某种协议，我们所要防备的更多也只是前者。” “以系统对副本，对玩家的绝对掌控力，若真想对我们做什么，根本不需要使用这般迂回的手段。” “随便颁布一条不可能完成的主线就能把我们困死在副本里。” 楚暮苏点点头：“不过还是得提高警惕。” “没错。” 莫笙再度表示赞同，“他有一点说的很有道理，黑骑士既然举办了这场比赛，大概率已经预定了冠军的位置。为了保证夺冠，必然会想方设法淘汰掉我们……你们这些对他们有威胁的队伍。” “……不行，我这就再去研究一下比赛规则，看看有没有被忽略掉的条款……” …… 让迟愈有些没想到的是，经过莫笙的不懈努力，还真让他在比赛规则中找到了一个勉强算是漏洞的漏洞。 团队选拔赛要求参赛队伍在三个月内完成至少三个评级为“常规”的副本……只规定了下限，并没有提到上限。 也没说如果在选拔赛期间，闯关失败会怎么样。 更没有提……失败后的惩罚。 第三百二十一章 现实断章 救场 在选拔赛之后的第二轮比赛为“团队擂台赛”的前提下，所有等级较高的队伍都有一个共识。 ——利用选拔赛期间副本难度固定为“常规”的规则，提升队伍成员的等级和天赋、获取更多的道具及技能。 毕竟在玩家们看来，即便系统会为了平衡难度，对平均等级在二十级以上的队伍做出一些限制……但以他们的实力，想通关常规评级的副本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然而，这一刻。 莫笙等人不自觉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二十级以上的队伍，在系统的制裁下……是否有在常规副本中马失前蹄的可能？ 以及……失败后，到底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不等莫笙再做进一步的思考与调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给了探岭新闻社的众人迎头一棒。 …… 次日。 会议室。 迟愈坐在夏延舟的身边，照例和后者咬耳朵：“怎么好像又少了一个人？” “这我知道。”夏延舟回答，“楚暮苏被二队拉去帮忙了，就刚刚发生的事……我进来之前在社长办公室门口听到的最新消息。” “……二队？” 夏延舟点点头：“异事部二队，和一队一样，是集全部之力甄选出来的精英。” “这次参赛的队伍中，只有他们是由总部组建的。我们这些各个城市的分部则是自发组队……不然我、你和社长也不可能加入侠者无名。” 迟愈皱眉：“既然是精英，为什么还要楚暮苏去帮忙？”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夏延舟话音未落。 莫笙那熟悉的烟嗓便响了起来：“我们之前的猜测，很不幸地应验了。” 迟愈知道这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因此立刻转头望去：“有关黑骑士的那条？” “啊。” 莫笙语气凝重，“二队这次遇到的副本难度很高，绝对超出了‘常规’的范畴。偏偏他们的能力又被限制得很厉害，没办法，小暮只能赶去救火。” “我已经给总部打了报告，让他们搜集目前有哪些参赛队伍在副本中失利过……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吧。” 对面，沈忱举手道：“社长，暮哥那么厉害，带着二队通关应该不难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但是…… 莫笙话虽然没说完，但迟愈心里清楚他为何会如此悲观。 黑骑士的背后站着系统。 楚暮苏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一个玩家。 只能在棋盘上跳动的棋子……怎能与下棋的人相抗衡？ 见大家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莫笙用惯有的懒散嗓音说道：“好在，先出事的是二队。” “二队本就是一道保险，总部真正压宝的还是一队……只要那边一切正常，就不算什么大问题。” 此话一出，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 林深泽嘀咕道：“别说了社长……你这旗子插的，都快把一队插成戏台上的老将军了。” “去去去，少在这里乌鸦嘴。” …… 例行的早会过后。 在曲一杨的带领下，探岭新闻社的其他六位玩家开始了在副本世界的第二次征程。 人，是下午进的。 事，是晚上出的。 被莫笙从家里薅起来的时候，迟愈正喝着奶茶，坐在电脑桌前剪辑短片。 接到电话，她二话不说立马登上游戏，在会议室中找到了已经到场的莫笙和夏延舟。 “什么情况？” 迟愈在椅子上落座。 “失策了。”莫笙的语气甚至比早上还要凝重。 自从知道黑骑士可能做小动作之后，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一队和突然出事的二队身上……结果那边没问题，自家房子倒是先烧起来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 毕竟曲一杨等人的平均等级刚过十级，又连晋级的基本条件都没达到，再加上平均等级比他们低了不少的侠者无名小队都成功通关了三次副本……莫笙自然不可能想到，自家队伍竟然会在选拔赛上折戟沉沙。 迟愈眉头紧皱：“是黑骑士？” 莫笙沉默了一会，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后，还是夏延舟开口解释道：“不是，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被系统制裁了。” “你也跟他们排过一次副本，清楚里面能动脑子的就只有曲一杨一个……结果好巧不巧，这次他们碰到的又是一个悬疑本。” 夏延舟两手一摊：“这不就悲剧了吗？” ……原来如此。 对此，迟愈也有些无语：“所以，他们是主线卡住了？” “嗯呐。” 夏延舟点头如捣蒜。 对面，莫笙接话道：“他们现在人在副本，无法使用‘请神令’，只能靠延舟的能力带人进去了。” 迟愈：“‘戒律’还有这功能？” 夏延舟嘿嘿一笑：“我厉害吧？” 莫笙无视了她的炫耀：“新闻社这边不能没人看着，所以我得留下来……你们两个进去，应该没问题吧？” 他转头对迟愈道，“像这种半途进本的情况，应该与被请神时的状态类似，不会接到任何支线和主线。如果感觉实力不济，就让延舟带你退出来，换我进去。” “就算在里面困上个十天八天，曲一杨他们也不会有事……所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好。” 迟愈点头应下。 三人谈妥之后，夏延舟当即开了个队伍，并邀请迟愈进组。 迟愈刚同意邀请，夏延舟盯着系统面板的目光就变得呆滞起来。 “你……” 她猛地抬头，“你怎么都十三级了？” 之前和异界行者他们一起排本的时候不才刚到八级吗？ 迟愈眸光游移，躲开了她的注视：“嗯……常规评级的副本，通关后给的经验比较多。” ……这么敷衍的借口，你骗鬼呢！ 我看起来有那么好搞定吗！ 夏延舟表情一正，刚要再唠叨两句，就听迟愈说道：“组完队了，接下来呢，应该怎么进副本？” 夏延舟“啊”了一声，回答道：“你就像平常排本那样点确认就行，等一下啊……好了。” 【提示，您已报名参加“信仰争夺战”，强制传送取消。】 【是否确认进入副本？】 …… “确认。”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双重迷失(1)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还未睁眼，迟愈的耳边就传来一道喜极而泣的嗓音：“你们终于来了！” “我们有救了呜呜呜……” 夏延舟看着捏紧自己衣角不撒手的方宇和林深泽，再抬眸望向不远处的秦臻，无奈道：“你们这……至于吗？” 向来高冷的秦臻忍不住擦了擦额角：“其实……挺至于的。” “？” 迟愈和夏延舟同时打出了问号。 林深泽继续呜呜呜：“你们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方宇：“简直比连续打三天架还痛苦！” “如果能选的话，我宁愿回现实通宵跑一周的夜班……” “只要别再让我动脑子！” “停停停。” 夏延舟及时打断了他们的哭诉，“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眼秦臻身后大开的房门，“河清他们呢？外面？” “这就要从刚进副本时开始说起了。” 秦臻沉声说道。 接下来，秦臻、方宇、林深泽一人一句，简单说明了现如今的境况。 首先，他们刚进副本，系统就提示他们需要分组行动。在不知道主线任务是什么的情况下，他们自然是以保证生存为主要目标……所以就按照实力分成了两组。 之后，以秦臻为首的三人小组a就来到了这间阴暗、破旧的房子里。 说到这，方宇在秦臻的指挥下，念了一遍他们接到的主线任务——迟愈二人和他们不在一个队伍里，所以无法直接共享。 【一阶段主线任务：还原凶案的真相，从噩梦中醒来。】 【任务描述：只有不敢直面回忆的人，才会永久地沉溺于噩梦之中。】 “顺便一提。”方宇指着房间角落的一部固定电话，“借助这个，我们可以与海哥他们交流，但只有三次机会，且每次的通话时间只有三分钟……根据海哥的猜测，次数应该是可以刷新的，只要能找到足以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线索。” 秦臻道：“河清他们之前打来过一次，根据他们的描述，那边也是一间卧室，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桌椅、床头都是灰尘，唯有桌角的一张合照一尘不染。” “那是一张小学时期的毕业照，其中大部分人脸都很模糊，只有两张面孔是清晰的。” “那两人都是男孩，一个叫林诉，一个叫许颂。” 林深泽接着道：“清哥把这条线索告诉我们之后，那扇门就打开了。” 他向着自己身后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喏，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那扇……很显然，这说明清哥他们找到了关键线索，系统要求寻找的‘凶案真相’肯定与这两个男生有关。” “清哥推测，我们这边要找的应该是能进一步印证那两人关系的证据……但很可惜，我们三个翻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始终没找到符合要求的物品。” “你们也知道的嘛，在没找到关键线索之前，只有三次主动拨打电话的机会。” 方宇摊手，“我们用疑似正确的物品试了两次，对面却一点反馈也没有……考虑到一旦三次机会用尽，不仅我们，海哥他们同样也会被困在副本里……我们就没敢再试了。” “所以……” 夏延舟无语：“所以，你们是卡在了解谜的第一步？” 秦臻：“……” 林深泽：“……” 方宇：“……虽然这是事实，但……” 夏延舟手一抬，阻止了队友的狡辩。 她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迟愈：“你怎么看？” 迟愈没有立刻针对副本剧情进行分析，而是向秦臻等人求证道：“你们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方宇思考了一下：“……一个半小时？这里没有时钟，所以可能不是很准确，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数字。” “你们今天是下午六点进的副本？” “六点半。”这个方宇记得很清楚，“本来是准备在工作时间进的，但海哥那边临时有事。原以为最多一两个小时就能解决，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拖到下班才回来……”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怨念。 很显然，对于意外“加班”一事，方宇深恶痛绝。 “这……不太对吧。” 夏延舟也发现了异常，“我和驰豫是八点半接到的电话，进副本的时候应该已经快九点了……这么算起来，你们这的时间流速反而比现实还要慢一些？” 副本与现实的时间流速比应该是十比一才对啊！ 就算方宇体感出错，也不至于错得这么离谱吧？ 秦臻三人皆是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之后，林深泽开口道：“你们的意思是……” “既然这里是噩梦，时间流速与正常情况下有所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 迟愈轻声道，“但是，如果一直如此……我们就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怪不得…… 迟愈心中想道。 怪不得在进入副本前，莫笙专门提了一句“让他们困上个十天八天也没事”。 那时候她还在想，就算她没那个实力带曲一杨等人通关，也不至于让他们在副本里困那么久吧……现在想来，原来莫笙早就注意到了流速的问题。 也是，他毕竟一直在关注直播……这么明显的不同，发现不了才奇怪。 说起来，这个副本的时间流速应该是正常副本的十几分之一……所以莫笙一直看的是放慢十几倍的画面？ 嗯……难得他能坚持那么久。 迟愈收回过于发散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回到副本中来。 经过她的提醒，众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方宇叹气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实在是没啥头绪啊。” 夏延舟举手：“现在的目标是寻找能够说明那两位男生之间关系的物品？” “嗯呐。” “有这样功能的……不是日记，就是照片了吧？”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秦臻点头道，“但我们搜遍了里外两间屋子，连一个本子都没找到，更别说日记了。照片的话……外面那间屋子里倒是有一张，但总感觉跟河清描述的那两个男生扯不上太大关系。”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双重迷失(2) “扯不上关系？” 夏延舟试图思索……无果，“算了，先去看看再说。” 秦臻没意见：“我带你去。” 迟愈自觉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外面的房间与内间都是卧房，且布局大致相同。屋内除了摆在正中心的床铺之外，就只有床头柜、书桌、衣柜等几样家具，简单到了极致。 秦臻说的那张照片位于书桌的一角，且被反扣在了桌面上。 为了防止对后续行动造成影响，林深泽等人在寻找线索时尽量保证了现场的完整性……也就是说，这张照片从他们进门之前就一直保持着反扣的状态。 是不小心碰倒了？还是……另有原因？ 秦臻拿起原木制成的精致相框，将其递给迟愈。 夏延舟顺势凑到了迟愈身边，和她一起打量着照片上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 较高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身穿裁剪得体的红色长裙，微卷的长发一顺到底，眉眼清秀、唇角轻扬。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男孩，看面相不过五六岁，银盘似的脸上满是羞怯，似是有些害怕对面的镜头。 “根据河清给出的线索，问题的关键应该在两个男孩身上。”秦臻在旁说道，“但你们也看到了，这张照片上只有一个男生……就算他是‘林诉’、‘许颂’二者之一，也无法证明两人的关系。” 林深泽补充：“我们也尝试过将这张照片作为线索提交，可完全没效果，海哥那边一点反馈都没有。” 夏延舟沉吟道：“这两间屋子里真的就只有这一张照片？” “相信我们，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足够我们把整间房子反复犁三遍了。”方宇叹气，“要不是系统不允许，我们高低得把地板掀起来看两眼。” “不应该啊。” 夏延舟拿过相框，前后翻看着。 可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张普通的两人合照而已……而且，秦臻他们之前的尝试也证明了，这张照片并不是他们要找的“关键线索”。 照片不符、日记没有…… 夏延舟绞尽了脑汁：“既然河清他们找到的是毕业照，那我们这边的线索是不是也可能与学校有关？比如说……校服？” 秦臻：“在刚才那间屋子里，我们的确找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校服。” 不等夏延舟开口，她就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那是我们提交的第二个证据。” 结果显而易见……和照片一样，校服并非能够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线索。 “……嘶。”夏延舟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刻的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夏延舟原地踱了两步，拉开书桌下方的抽屉和柜门。 里面整齐堆放着各种杂物。 不用问也知道，秦臻等人必定对它们进行过仔细的搜查。 果不其然。 方宇解说道：“这里面除了报纸和书，只有几张汇款单。报纸我们看过了，没找到与许颂和林诉有关的内容，书我们也简单翻了一遍，都只是些普通的时尚杂志。” 迟愈拨开杂志，翻出了方宇所说的“汇款单”。 “好厚的一沓……” 夏延舟好奇道，“这一共有多少张？” “我们没仔细数过……二十几？可能还要再多一点。” “共三十八张整。”迟愈开口道，“每三个月一次，持续了九年多……且每次的金额都不少。” “另外……” 她拿起最上方的单子，“汇款人许毅，收款人林梓榆。” “许、林……”夏延舟眼睛一亮，“这不是那两个男生的姓氏吗？” 两个同龄的男孩、被反扣在桌面上的照片、每季度一次且持续了数年的汇款……这一刻，无数猜想从夏延舟的脑海中划过。 “这个……我们其实也注意到了。” 秦臻语气艰涩，“但……” 方宇接道：“但我们只剩下一次机会了，一旦失误……” 他们整个队伍就要永远待在副本里了！ “嘶……” 夏延舟神色凝重。 好像是哦！ 她和迟愈是用技能卡bug进来的，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秦臻他们不一样。 万一主线卡住，是真的有可能被困在副本中一辈子的！ 夏延舟盯着迟愈手中的汇款单，神色挣扎。 迟愈思考片刻：“你们觉得，这位姓许的汇款人与这间屋子的主人之间，应该是怎样的关系？” 方宇脱口而出：“这还用想？持续、稳定的大金额汇款，不是离异的夫妻，就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呗。”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孩子给父母的赡养费…… 从床单、窗帘、衣柜样式以及柜子里的衣物来看，屋子的主人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女性。 大概率就是身为“收款人”的林梓榆。 这就排除了赡养的可能。 夏延舟：“也就是说，河清找到的那两个男生……” “肯定是兄弟，但究竟是同父同母还是同父异母……这就说不准了。” 夏延舟捏着自己的下巴：“这么看来，这些汇款单其实可以间接证明那两人间的关系。” 换而言之。 这条线索，符合系统的要求。 她抬头望向一旁的秦臻三人，眸含询问。 ——怎么样，要试试吗？ 秦臻、方宇、林深泽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从彼此的眼神中，他们看出了如出一辙的期盼，以及……迟疑。 感受着突然沉寂下来的氛围，夏延舟眨了眨眼睛。 她转而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迟愈：“你觉得呢？” 迟愈放下汇款单，重又拿起桌面上的相框。 她盯着照片中笑意浅淡的女子：“从她选择保留这些收款单的行为来看，她和那位汇款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比较坦荡，所以更可能是离异的夫妻。” “当然，无论是前妻，还是见不得光的情妇……在这位女性的心中，显然都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身份。” 夏延舟刚想点头，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下……如果真觉得过去的经历不堪回首，她不应该把这些单子全部销毁吗？” 代入自己，假如她有一个闹僵了的前男友，绝对会在分手之后把和对方有关的物品全部扔掉……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屋主人非但没有销毁，反而把单子仔仔细细收集起来，整齐码在了抽屉的最底层。 整整九年，从未间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双重迷失(3) 想到这里，夏延舟感慨道：“这么一看，她还挺有毅力的……” 林深泽举手：“也许离婚的时候两人没闹得太僵？” “不。”迟愈否定，“他们当初是不欢而散的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迟愈解释道：“原因的话，绯念刚刚已经说过了。” “……我？” 夏延舟指了指自己，满脸的茫然。 迟愈轻轻点头：“汇款单，其实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最多有些纪念意义。” “对于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物品，屋主人竟然将它们悉数保留了下来……且一做就是九年。”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其内在的原因。” “屋主人对一件‘废品’反常的执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夏延舟好像懂了：“她看重的并非一张薄薄的纸，而是……纸上的内容？” “说得更具体一点，应该是‘汇款人’。” “换而言之，对这位叫林梓榆的女性而言……那段失败的婚姻，是她的执念。” 迟愈举起相框，“这张照片就是完美的佐证。” 秦臻皱眉。 方宇沉思。 林深泽挠头。 夏延舟盯着照片看了两秒，感觉自己又不懂了：“……啊？” “这张照片的背景是一座小学的大门。”迟愈说着显而易见的事实，“但奇怪的是，只有半扇。” “从摄影的角度来看，这是非常不符合常理的。” 此言一出。 众人的精神具是一振。 ……对啊！哪有站在学校门口拍照，却只让半个大门入镜的？ “你的意思是，这张照片不完整，只有一半？”方宇立刻明白过来，“那另一半在哪？” 话音未落。 他忽地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迟愈轻一颔首：“和你想的一样。” 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秦臻三人已经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如果另一半照片藏在别处，早该被找到了。 他们唯一可能忽略的地方，只有…… 迟愈三两下拆开相框，将薄薄的相片抽了出来，然后，两指轻轻一搓。 另一张同样大小的照片，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 与此同时。 曲一杨、贺梅梅并沈忱三人正待在一间豪华而梦幻的卧房里。 他们围在一部固定电话的两边，姿势各异，表情却是同样的凝重与忧虑。 死一般的寂静中，沈忱最先忍耐不住：“不知道郄懿姐那边情况如何了。” “放心吧。” 贺梅梅道，“上次他们打电话过来，清哥不是说了让他们向社长求助吗？莫哥或者驰豫随便来一个，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从我们的经历来看，这个副本的迷题不算太难……他们肯定能找到正确线索的。” “嗯，你说得对。” 话音落下。 三人再度沉默。 气氛重又变回了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刺耳无比，像是一记记重锤，接连敲击在三位玩家的心尖。 曲一杨吸了口气，熟练地拿起话筒、打开免提：“喂？” “海哥，我们找到线索了！”方宇高亢的嗓音率先传出。 沈忱激动地上前两步：“是什么？” “一张照片！一家四口的合影！” 秦臻接着方宇的话，详细描述道：“照片拍摄于一座小学的校门口，根据我们找到的线索，照片上的这对夫妻分别叫许毅和林梓榆。两人离异多年，曾育有两个男孩……应该就是林诉和许颂。” “也就是说，你们在毕业照上看到的那两个男孩，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随着秦臻的叙述。 “吱呀”一声。 卧房一侧，紧闭的大门霍然洞开。 注意到这一变故的沈忱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曲一杨按捺住同样激动的心情：“我们这边的房门打开了。” 对面，秦臻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这说明我们找到了正确的线索？” “是。”曲一杨笑着回应。 他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继续问道：“除此之外，你们那边还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 “简单来说……”曲一杨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像我们找到了林诉和许颂的毕业照，推断你们那边需要寻找的是能进一步证明二者关系的线索一样。你们找到的新证据，应该也能为我们下一步的搜查指明方向。” “这样啊……” 秦臻的声音变得小了些：“你们怎么看？” 显然，这是在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没过两秒，一道清澈而淡漠的声音响起：“我们在林梓榆卧室的柜子里找到了三十多张汇款单，从她保留单据的行为推测，当初最先提出离婚的大概率是男方。” 听着这熟悉的嗓音，曲一杨求证道：“……驰豫？” 对面的女孩“嗯”了一声。 夏延舟插话道：“莫哥因为要留守，脱不开身，所以只来了我和驰豫两个。” 曲一杨点点头。 猜到了。 他将话题导回正轨：“也就是说，林诉和许颂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两人的父母多年前离异，各自带着一个孩子分居两处。” “你们所在的房屋是女方，也就是林梓榆的住处，而我们是在男方许毅的家中？” “从目前找到的证据来看，是这样没错。”迟愈的措辞向来严谨。 “最先提出离婚的是男方……”曲一杨想了想，“那我们接下来要找的，就是男方这样做的原因？” “我也是这么想的。” “行，知道了，等我们消息。” 曲一杨挂断了电话。 旁边，贺梅梅半靠在墙上：“离婚的原因啊……听起来不是很好找的样子。” 曲一杨不置可否：“沐雪呢？” “刚出去了，说是要先去探探路。” “……他心还真大，也不怕遇到危险。” 话虽如此，曲一杨心里也清楚，这不能怪自家队友。 毕竟从进入副本到现在，别说正儿八经的战斗了，他们连一只虫子都没遇到过……最开始时或许还会心怀警惕，可如今快两个小时过去，那点谨慎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曲一杨敛下思绪：“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ok。”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双重迷失(4) 卧房之外，是一段被迷雾笼罩的走廊。 虽然无法看清全貌，但身侧的红木围栏以及墙壁上悬挂着的名家画作，已经足以证明屋主人殷实的家境了。 “海哥、梅梅！” 沈忱自一间房内探出头来，朝他们招了招手，“这里这里！” 曲一杨的视线扫过右手边紧闭的几扇木门。 注意到他的动作，沈忱高声喊道：“我已经试过了，整条走廊里只有这间屋子的门是开着的，其他房间都进不去。” “上锁了？”贺梅梅问。 “不是……” 沈忱的双手比划着，“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曲一杨眉尾轻挑，尝试着推了一下旁边的大门。 手掌与房门接触的瞬间，掌心并没有如他所料传来冰冷的触感，反倒像是摸到了一片蓬松的云，或是缥缈的水汽。 曲一杨愣了一下：“……幻觉？” “应该是吧。”沈忱答道。 “里面有什么，你进去看过吗？” “没，不太敢。” ……也是。 他也不敢。 曲一杨按下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老老实实按照系统规划好的路线，来到了唯一一间开放的屋子里。 相较于先前那间卧室来说，这间的布局更显奢华。 曲一杨等人无视了那些一看就很贵的家具，分头搜查可能会有的“证据”。 从迟愈给出的线索分析，他们接下来要寻找的是许、林二人离婚的真相。 如贺梅梅而言，这并不好找。 ——谁知道当初男方是怎么想的？ 曲一杨一点一点翻看着书桌上的文件，被密密麻麻的条款晃得眼睛疼。 身后，滑轮滑动的哗啦响声传来，紧接着响起的是贺梅梅的嗓音：“衣柜里都是定制的西装……从大小和款式来看，这里应该是那位许毅的房间。” “……呀。” 贺梅梅似乎有些惊讶，“怎么还有裙子？” “裙子？” 曲一杨和沈忱同时转头看去。 “也……正常吧？”沈忱迟疑着说道，“毕竟是个有权有势的成年男性，就算离过婚，有个同居对象似乎也……不难理解？” “是不难理解。”曲一杨放下那些看不懂的文件，转身朝衣柜的方向走去，“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同居对象出现的时间点。” “时间点？” 沈忱不解。 贺梅梅倒是秒懂了同伴的意思：“如果出现在许毅离婚之后倒还正常，可若是离婚之前……” 沈忱瞪大了眼睛：“……还能出现在离婚之前的吗！” “有钱人的世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曲一杨在一堆衣服里翻了翻，“基本都是睡衣，而且大部分是全新未拆封的，正儿八经能穿出门的倒是没几件……” “意料之中。” 贺梅梅耸了耸肩。 她转头，环视一圈：“除了衣服之外，整个房间里没有一点女性居住的痕迹……可以见得他们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沈忱有些麻木地问道：“……什么样的关系？” “当然是情人了。” 曲一杨回答，“说不定每晚还都是不同的面孔。” “……！” 看着自家同伴震惊的表情，曲一杨有些揶揄地笑道：“小沐啊，你都大四了，也是时候提前适应一下复杂的社会了。” “可是、可是……” 沈忱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这也太复杂了吧！”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下！如果许毅真的……玩这么花，当初率先提出离婚的怎么都应该是女方吧？” 换位思考一下，结婚对象给自己戴了这么多顶绿帽子……就算性格再懦弱，也该揭竿而起，把离婚证直接拍对方脸上了！ “你不懂。” 贺梅梅摇摇手指，“一段婚姻的开始是由多种因素共同促成的，结束也一样。” “许毅敢一个接一个的把情人领回家，说明在那段失败的婚姻中，他要比林梓榆更加强势，是上位者，也是主导者。” “这个‘强势’可以体现在多个方面……不仅是情感，还有财富以及权力。” 贺梅梅详细解释道，“林梓榆会保留前夫给她的汇款单，说明她对两人的关系更加在意。而许毅……都明目张胆地与其他女人同居了，自然不可能对曾经的妻子有所留恋。” “另外，金钱方面，许毅每三个月会给前妻的账户打入数额巨大的抚养费，单从这点来看，两方在财力上就是不对等的。” “林梓榆或许也很富有，但绝对不会比许毅更富有。” “综上所述，林梓榆无论在情感还是财力方面都处于弱势，如果性格再软弱一些，她不敢，或者说，不愿提出离婚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她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真是悲哀的一生啊。” “不管这些。” 曲一杨对副本npc的情感问题不感兴趣，“无论当初是他们中的谁先提出的离婚，导致二人离异的原因总归是相同的。” “本来还以为证据会很难找……没想到竟然捡了个漏。” “谁说不是呢？” 贺梅梅摊手。 …… “婚内出轨？” 电话这边，秦臻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还是同时出轨多人？！” “……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曲一杨无奈道，“我们在许毅的房间里找到了不少女性专用的物品，睡衣、浴巾、沐浴露……都是夜间才会用到的东西，所以我们就猜测……” “靠！” 旁边的方宇突然骂了一句脏，“这什么品种的渣男啊！” “就是！”林深泽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看那些汇款单，我还以为他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前夫……没想到竟然是个人渣！” “……” 曲一杨理智地将“但没有证据”咽了回去，并迅速转移了话题，“所以，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有新区域开放吗？” “啊……” 同样在为林梓榆打抱不平的夏延舟和秦臻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门口的迟愈。 注意到她们的视线，迟愈点头道：“外间的门开了，虽然四周都被薄雾笼罩着，但隐约能看见对面有一间屋子。” “应该就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地点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双重迷失(5) “那就好，对了。”曲一杨确认道，“你们那边的房子有什么特点吗？比如说非常豪华什么的……” “没有吧？” 秦臻答道，“看起来只是一间普通的公寓，装修走的是极简风，看不出家具的价格，但应该贵不到哪里去，房子的占地面积也不算大。” 林深泽回想着汇款单上的金额：“明明每年都能从前夫那里拿到那么多抚养费，生活上却如此节俭……” “是个不太看重物质享受的人呢。”方宇感叹道。 电话对面的曲一杨沉默了一会：“果然，和我们想的一样。” “嗯？”夏延舟好奇，“什么一样？”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别墅，仅从目前开放的区域来看，不仅占地面积巨大，装潢风格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曲一杨答道，“再结合你们那边找到的线索，我和梅梅就猜测，尽管许毅和林梓榆过去是夫妻，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对等。无论在情感方面，还是在金钱方面。” “只有如此，许毅身为过错方，才会有底气主动提出离婚。”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都是过错方了，林梓榆竟然没能做到让他净身出户，只带走了一个孩子……” 他“啧啧”两声，“可真够窝囊的。” “恋爱脑？”方宇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词汇。 “不一定。”夏延舟插话道，“也可能是因为许家的势力实在太强，只她一个人根本没法反抗对方的安排。” “……有道理。” 听筒中，曲一杨话音刚落，贺梅梅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等等，如果当初两人离婚的真相真是如此，那林梓榆离婚多年依然对前夫念念不忘的原因或许就不是为情所困，而是……” “因为不甘心？”迟愈开口道。 “很有可能！” 贺梅梅肯定道，“丈夫明目张胆地婚内出轨多人，根本没把自己这位正牌妻子放在眼里。” “哪怕事情败露，也因为权力、金钱方面的弱势而难以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利益。” “明明是对方犯了错，最后从家中被赶出来的却是自己……” 随着贺梅梅的叙述，电话两边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这样的遭遇……只是想想就已经能感受到窒息了。 迟愈轻声说道：“所以，在林梓榆看来，每三个月一次准时打来的抚养费……比起补偿，倒更像是一种侮辱。” 夏延舟悟了：“……这就是她宁愿过得节俭一点，也不想动用那笔钱的原因？” “也就是说……”方宇张了张嘴，“她之所以保留那些汇款单，并不是为了方便睹物思人，而是因为……恨意？”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他刚才的想法简直是大错特错！ 什么恋爱脑？这明明是再清醒不过的反渣先锋！ 片刻的寂静后。 对面的曲一杨开口道：“不管是出于爱，还是因为恨，林梓榆对前夫许毅怀有执念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她既然如此在意自己这位犯了错的前夫，连收据都要仔仔细细地封存在抽屉的最底层，那么，自然不可能放过与他有关的其他信息。” 秦臻：“这就是我们下一步要找的线索？” “虽然不太能确定，但可以先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试一试。” “明白了。” 秦臻点了点头，挂断电话。 在迟愈的带领下，五位玩家相继走出卧房。 夏延舟打量着四周：“还真的只是一间普通公寓啊……” 看起来面积不小，至少有百平以上。如果是坐落在市中心，这么一间房子肯定也能值不少钱。 可是……一旦跟曲一杨口中的“豪华别墅”比起来，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这样两个相距甚远，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竟然曾是一对夫妻…… 这一刻，夏延舟的心中莫名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情绪。 后方，林深泽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当初的林梓榆……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吧？” 尽管没有言明，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那是一种巨大的落差感与不平衡。 以及……难以言喻的怨念。 迟愈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面无表情地穿过被薄雾笼罩的客厅，推开了所能看到的唯一一扇虚掩着的房门。 入目所及，是排列整齐的书架，以及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一套实木桌椅。 “……书房？”林深泽从后方探出头来。 方宇摸摸下巴：“这布局……有种动漫里才会出现的感觉。” “话说，真的会有人在自己住的房子里专门开辟出一间书房，还在里面塞这么多世界名着吗？”林深泽好奇。 “不知道。”方宇摇头，“反正我不会。” “我也不会。” 两位青年迅速达成了共识，就差互相碰一下手中的酒杯了。 曲一杨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林梓榆对前夫许毅怀有强烈的执念，很可能会主动搜集与后者有关的信息。 眼下开放的书房，正是藏匿信息的最佳地点。 五人简单分配了一下负责的区域，就四散开来各自寻找线索了。 迟愈被分到的是最左侧的一列书架。 她静静站在原木书架的前方，由下至上扫视着架子上整齐陈列的书籍。 大部分是国内外一些耳熟能详的名着，能够在中小学生必读书单上看到的那种。 迟愈随手抽出一本，扫了一眼印在内页上的那些英文字母。 竟然还是外文原版…… 迟愈吐槽一句，刚想翻翻看里面会不会夹着什么东西，就听到负责书桌的林深泽惊喜道：“找到了！” 迟愈并其他三人同时转头。 “什么？”方宇问道。 林深泽举着一个本子：“日记！” “是我们心心念念的日记！” …… 迟愈随着众人一起围到了书桌前，盯着桌面上那个印着湛蓝天空的日记本。 耳边，林深泽正在滔滔不绝地陈述自己的丰功伟绩。 “之前那些汇款单不是在抽屉最底层找到的吗？所以我就想，如果线索真在书桌这边，那肯定也是被放在了比较隐秘的地方。” “所以我就直接拉开了最下面的抽屉，然后，一击即中！”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双重迷失(6) 林深泽叉着腰，语气中满是骄傲：“不愧是我” “厉害！” 方宇非常捧场地竖了个大拇指，“所以呢，里面写了些什么？” “这个……我还没来得及看。” 迟愈等三位女生无视了心理年龄与实际完全不符的两名队友，伸手翻开了日记本。 由黑色水笔书写而成的字迹稍显稚嫩，却十分工整好看。 迟愈迅速浏览着日记的内容。 【12月30号，老师布置了一项家庭作业，要求在元旦假期结束之后上交一张与父母一起出去玩的合照。有些忐忑，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 【1月3号，被妈妈骂了，爸爸也没有接我的电话。最后照片还是没有拍成。】 【1月4号，老师问我为什么没有完成作业，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完成作业。我没回答，老师也没再追问。放学后，老师送了我一块巧克力。是甜的，很好吃。】 【1月7号，弟弟打电话过来，说他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我也一直很害怕。】 【1月9号，放寒假了。】 【1月10号，不能去学校的每一天……要一直待在家里的每一天……好可怕……】 【2月5号，今天是元宵节，也是爸爸妈妈每年碰面的日子。 他们选了一家餐厅聚会，我终于又再次见到了弟弟。 弟弟说他很开心，我也是。 可是……爸爸妈妈并不开心。 回家以后，妈妈很生气，摔碎了很多东西。我装作已经睡着了，站在自己的屋子里，透过大门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房间。 我想看看妈妈的样子，但是，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2月6号，开学了，妈妈像以前一样亲自为我整理了书包，在学校门口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输给弟弟。】 【2月20号，晚饭的时候，妈妈收到了一个快递袋，然后就把我赶到了房间。没过一会，我听到客厅传来了妈妈的哭声。】 【3月12号，学校组织了植树活动，要求家长陪同。妈妈没有来，爸爸也没有来。】 【4月17号，弟弟又打电话来了，我却只能安慰他，不能帮助他。】 【5月20号，今天晚上，妈妈回来的时候带回了熟悉的快递袋。路过她房间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在说：“他为什么还不去死？”】 【5月30号，爸爸死了。】 …… 看到最后那则日记的瞬间，方宇一个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这算什么……言出法随？”林深泽傻眼了。 “应该是巧合吧。” 秦臻理智分析道，“如果林梓榆真有言出法随的能力，她那位前夫肯定早就死了。” “……也是。” “有没有一种可能……”夏延舟幽幽道，“这是物理层面上的言出法随？” 林深泽不解：“物理层面？” 迟愈倒是毫无障碍地理解了她的意思：“就像郄懿说的那样，如果林梓榆有那个能力，许毅绝对活不了这么久。” “无论是言出法随的特殊能力，还是杀人的勇气和实力，林梓榆应该都不具备。” “所以，许毅的死亡，不说百分之百……但大概率与林梓榆无关。” “比起这个……” 迟愈转头看向秦臻，“你们之前找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校服外套？” “嗯。” 秦臻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跳到这里，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具体在哪个房间？” “就是我们最开始进来的……放着固定电话的那间。” “也就是说，那是林梓榆的孩子，也就是这本日记主人的房间？” “……大概？” 看着迟愈沉思的表情，夏延舟歪了歪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迟愈微微垂眸，“河清他们最开始找到的线索是一张毕业照，不管是小学还是中学，说明这两兄弟至少已经有十一岁了。” “但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两间屋子应该是连在一起的吧？属于孩子的那间卧室只有一扇门，打开之后通向的是林梓榆的房间。” “让已经十一岁以上的儿子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即便是作为母亲，这控制欲是不是也有些太强了？” 队友们正在思考的时候，迟愈再次抛出了一个论据：“另外，日记这种比较私密的东西，怎么想都该是藏在自己的卧室里才更安全。” “但这一本，却是在书房找到的。” 夏延舟瞳孔闪烁：“你的意思是……” 迟愈轻声道：“连书包都会亲自帮忙收拾，如此细心的母亲……应该会经常检查自己孩子的房间吧？” …… 叮铃铃—— 曲一杨按下免提：“喂？” “等很久了吗？”夏延舟的声音自听筒中传出，“实在抱歉，因为中途遇到了点问题，用了不少的时间讨论……” 不，比起你和迟愈没来之前，等待的时间已经算很短了。 为了避免通关副本后被自家搭档铁拳制裁，曲一杨默默将这句吐槽咽了回去：“什么问题？” “这个……怎么说呢。” 夏延舟斟酌着用词，“我们怀疑林梓榆的性格有些缺陷。” “……缺陷？” 曲一杨挑眉，“具体表现在哪方面？” “嗯……我这么跟你们讲吧。” 夏延舟把迟愈对于日记本的分析简单叙述了一遍。 “对前夫浓烈的恨意，以及对孩子的强控制欲……” 曲一杨喃喃道。 一旁，听完了全程的贺梅梅摊手道：“也正常吧，对前夫的恨意不必提，她之所以会对孩子有强烈的控制欲，大概是因为自己在婚姻关系中始终处于弱势地位，所以希望孩子能更加优秀的同时，也不愿看到仅剩的亲人离自己而去……从而想要将他紧紧地捆在身边。” “与其说是性格上的缺陷，倒不如说是被伤害之后的应激反应。” “归根到底。” 贺梅梅感叹道，“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梅姐，咱说话归说话，能不突然aoe范围攻击吗？”方宇语气无奈。 贺梅梅“哼”了一声。 身为队长的曲一杨连忙转移话题：“你们找到的新线索就是‘林梓榆在性格上有缺陷’？” 他环顾四周，“虽然但是……我们这边好像没什么动静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双重迷失(7) “啊，不是。”夏延舟回道，“我们新找到的线索其实是那本日记，关于林梓榆性格上的缺陷只是由日记里的某些内容衍生出来的一个猜测而已。” 不等曲一杨再次发问，夏延舟就继续说道，“根据驰豫的总结，从那本日记中一共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虽然林梓榆和许毅的夫妻关系并不和谐，但他们的两个孩子似乎是一对很亲近的兄弟。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林梓榆二人会在每年的元宵节小聚一次。” “第二。” 夏延舟顿了顿，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你们所在的那栋别墅的主人，许毅……已经死了。” “什么？” “啊？” “……死了？” 电话旁边的三人面面相觑，交换着眼底的震惊。 与此同时。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 靠里的一扇木门被无形的力量推开，一片被黑暗填满的空间展露在了曲一杨等人的面前。 “咕咚”。 沈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要放在恐怖游戏里……那就是马上要发生追逐战的节奏啊！ 他虽然不怕副本里的怪物，但他怕鬼啊！ 沈忱悄悄挪了挪身子，把自己藏在了贺梅梅的身后。 曲一杨的表情同样染上了一丝紧张：“有了。” 他深吸一口气，“指向性这么明显……看来，我们接下来要寻找的就是许毅的死因了。” “我也这么认为。” 迟愈惯有的清冷嗓音传来，“任务描述中的‘噩梦’，很有可能就是发生在这两座房子里的两场命案。” “……两场？”曲一杨皱眉，“你们那边还发现了什么？” “没，不过是猜测而已。” 迟愈轻声道，“但……应该很快就能得到验证了。” 嘟—— 电话挂断。 曲一杨转过身，直面着角落那片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 噩梦啊…… 他无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回想着迟愈提到的“任务描述”。 一连串疑问不可避免地升腾而起。 究竟是谁，又是因为什么……才会不愿从如噩梦一般的回忆中醒来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 曲一杨率先走向了新开放的区域。 贺梅梅紧随其后。 沈忱本能地想要喊住他们，但也清楚，在通关面前，个人对鬼怪的恐惧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他咬了咬牙，快步赶上自己的两位队友。 一边小跑，一边用气声喊道：“喂——你们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 光线昏暗的小屋中。 不远处的桌面上放着一台电脑，幽蓝色的微光透过屏幕，在对面洁白的墙壁上投射出一片淡淡的虚影。 沈忱躲在贺梅梅的身后，咽了咽口水，抖着手去摸墙上的电灯开关。 啪嗒、啪嗒。 连续拨弄两下，房间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刚已经试过了，电灯的开关是坏的。” “……你不早说！” “总要亲身试验一下才更容易接受现实嘛。” 曲一杨耸耸肩，率先走向屋子里唯一的一处光源。 贺梅梅甩了甩胳膊，试图把身上的大型挂件甩下去，无果，只能拖着队友向前走去。 三人一同凑到电脑前方，曲一杨握住鼠标，点开了任务栏中的浏览器图标。 熟悉的搜索界面映入眼帘。 他没有急着向下操作，稍稍思索片刻，调出了一旁的“历史记录”。 一片空白。 “还真是一点多余的线索都不给啊。”曲一杨嘀咕一声。 他想起了最初在房间里找到的那张照片。 明明没有一处磨损，但除了两位“主人公”的面孔和名字以外，其他什么都看不清。 像是被某种特殊的力量自动过滤掉了一样。 曲一杨关闭记录，使用键盘打出了“许毅”二字，点击搜索。 排在最前面的，是一条由官方账号发布的新闻。 “5月30日上午，瑞连市警察局接到报案，声称在市郊发生了命案。警方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到案发现场，在客厅发现了死者许某的尸体，并将嫌疑人周某当场抓获。” 简短的文字之后，附有一张“嫌疑人”的照片。 尽管被遮住了双眼，但从其柔和的脸型以及那一头披肩长发不难看出，这位杀死许毅的凶手是一名女性。 “看着年纪不大……顶多十八九岁的样子。” 贺梅梅皱着眉头，“结合我们之前找到的线索……这女孩不会是许毅的情妇之一吧？” 抓着她衣角的沈忱愣了一下，重又将目光移向了屏幕上的那张照片。 无论怎么看，他都没办法把那么一张乖巧漂亮的脸与“情妇”、“杀人犯”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 曲一杨摸着下巴：“不排除这种可能。” 不然很难想象以许毅的身份地位为什么会死在一位刚成年的女性手中……还是在客厅这么一个稍微有些“敏感”的地方。 沈忱举手：“可是，如果两人真是那种关系，这位姓周的女生为什么要杀掉许毅？” 作为情妇，难道不应该是看中了对方的钱吗？ 许毅活着还好说，一旦死去……她总不会寄希望于能通过遗嘱拿到对方的家产吧？ 就算排除掉林梓榆这位前妻，许毅可还有两个亲生儿子呢！ “说不定……这位周某是个商业间谍？” 贺梅梅脑洞大开，“又或者干脆与许毅有仇？家人因商战失利而自杀，为了复仇，她刻意接近许毅这位导致了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背负屈辱做了后者的情妇，只为能在对方松懈之际一击必杀！” “……” 沈忱震惊之间，连害怕都忘了。 曲一杨也有些无语：“感情这还是本大女主文？” “是大女主复仇爽文。” 贺梅梅指正，“不过稍微带了点年代感。” “现在比较流行靠自己的力量正面把仇人干翻来着。” 话音未落，贺梅梅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等等……这是哪？” “我们怎么到这来了？” 经她这一提醒，曲一杨和沈忱恍然惊醒。 两人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竟然换了个地方！ 原本漆黑、狭小的房间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装潢华丽的客厅。 脚下踩着的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周边雕梁画栋、奢华异常。 对面一看就很柔软舒适的长沙发上，此时正躺着一具尸体。 第三百二十九章 双重迷失(8) “看面相四十岁出头，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牌子，但光看做工和面料就能知道，造价绝对不菲。” 曲一杨围着沙发转了两圈，“年龄和衣着都很符合……应该就是许毅没错了。” 当然，更重要的论据还是眼前这具尸体是在他们得知许毅的死讯之后突然出现的。 还是以一种近乎于“机械降神”的形式。 会在这个时候被抛出的线索，怎么想都不可能与许毅无关。 贺梅梅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从装修风格来看，这里应该还是我们之前待过的别墅，也就是许毅的家。” “如此一来……那个杀死许毅的姓周的女孩，是许毅情妇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故事”发展到这里，系统的目的已然是昭然若揭。 正如迟愈先前推测的那样，所谓的“噩梦”，就是发生在两间屋子里的两场命案。 而他们这些玩家的任务，就是寻找命案的真相。 “不知道郄懿他们那边的死者是谁……” 林梓榆？亦或者是那两兄弟之一？ 贺梅梅一边想着，一边绕过沙发对面的玻璃茶几，朝曲一杨所在的方向走去。 突地，她的视线捕捉到了什么。 贺梅梅轻皱了下眉，将茶几上的一沓白纸捞进了手中。 “……尸检报告？” 听到她的声音，正准备发动技能好好检查一下尸体的曲一杨抬了抬头。 一旁的沈忱也愣了下：“什么？” 倒不是说他没有听清，而是…… “谁的尸检报告？” 贺梅梅重又看了眼封面，眉头紧皱：“许毅的。” 沈忱惊讶道：“许毅的尸检报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警察带过来的吧，比起这个……”曲一杨放下了手边的尸体，“上面怎么说。” “我看看啊……” 贺梅梅迅速浏览着报告的内容，“死因是后脑受到强烈的撞击，当场毙命。死亡时间的话，推测是5月30号的凌晨。” 翻着翻着，贺梅梅轻“咦”一声，“这后面还有凶手的信息。” “凶手？” “嗯，名字叫周挽静，十九岁，是个大一学生。” 贺梅梅从报告中抽出一页，“根据当时的笔录，周挽静对自己杀死了许毅一事供认不讳。动机的话……” 她眯了眯眼睛，“报告上写的是‘防卫过当’。” “防卫过当？”沈忱挠了挠头。 曲一杨面露了然之色：“怪不得出事的地方在客厅呢……” 他啧啧两声，弯腰从茶几底下捡起了一尊木雕，一寸一寸摸索过去，如愿在木雕的上半部分找到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显然，这尊木雕就是杀死许毅的凶器了。 曲一杨顺手掂了掂重量，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注意到他的异常，贺梅梅投去了好奇的一瞥。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这木雕……有点太重了。” “重？”沈忱有些没明白同伴话中的重点。 如果他刚刚没有看错，曲一杨明明很轻松就把木雕给举起来了……就这表现力，很重？ 没感觉到啊！ 曲一杨解释：“对于我来说当然不算太重，但别忘了，我可是个十四级的玩家，身体素质和普通人相比本就有着天壤之别。” “我能轻松把木雕抡起来当做武器，但不代表每个人都能做到。” “更别提，对方还是一名正在被侵犯的女性。” 曲一杨再次走到沙发旁边，“想象一下，一个刚成年的女学生被强行困在这里……就算在情急之下激发了身体的潜能，恐怕也很难做到抡动这尊木雕，精准地砸在许毅的后脑。” “更何况……” 贺梅梅接话道：“武器本身也有很大的疑点。” 沈忱不解：“什么疑点？” “如果许毅真是在施暴过程中被杀的，而那位叫周挽静的女孩真的是被施暴的对象……那在当时的情境下，她所能用来反击的武器只能是手边有的东西。” “而这尊木雕……怎么看都不像是她随手就能抓到的。” 贺梅梅简单丈量了一下茶几与沙发间的距离：“相隔了足有一米五还多……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做到绕过正在施暴的许毅，在对方没有注意到的前提下摸到木雕、成功反杀的。” “……对哦！” 沈忱恍然。 这么一想，确实很不合理！ 就算忽略掉木雕那对于普通人来说过于沉重的重量……一个十八九岁的普通女孩，就算身材比例再好，单边臂长也不至于能超过一米五吧？ “所以，周挽静……并不是杀死许毅的真凶？而只是一只替罪羊？”沈忱求证道。 “可能性很大。” 曲一杨点头道，“如果周挽静是真凶，唯有一种可能——她是个异能力者。” 贺梅梅无语：“……这概率也太低了。” 你不如直接说许毅是被突然出现的外星飞船砸死的好了！ “开个玩笑。” 曲一杨笑道，“总之，无论是从凶器的重量还是位置上来看，周挽静都不具有杀死许毅的条件。” “也就是说，真凶另有其人。” 沈忱脱口问道：“是谁？” 话音落下，他忽地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答案很明显，不是吗？”曲一杨摊了摊手，“这是许毅的家，能在这里自如行走的……除了可能会有的佣人，就只剩下一个了吧？” “至于为什么不可能是许家雇佣的佣人……虽然从找到的线索来看，许毅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败类，但这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不管他是怎么盯上周挽静的，但他既然敢在家中对后者下手，自然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所以。”曲一杨笃定道，“当天这栋别墅中，最多只可能有三个人在场。” “排除掉已经死了的许毅，以及不具备犯案条件的受害者周挽静……能作为真凶的，就只有那一位了。” “那一位……”沈忱面带了然之色。 “没错，只可能是他了。” 贺梅梅接道，“许毅的小儿子……郄懿他们找到的日记本中提到的那位不知叫许颂还是林诉的‘弟弟’。” 第三百三十章 双重迷失(9) 叮铃铃—— 略显刺耳的铃声在屋内回荡着。 早已经守在电话前的秦臻拿起听筒，熟练地按下免提键。 曲一杨的声音自对面传来：“杀死许毅的凶手找到了。” 秦臻脱口问道：“是谁？” “按照警方的通报，凶手是一个名叫周挽静的女生，但从现场情况来看，事实并非如此。” 曲一杨从头到尾，将他们推测出的信息简要叙述了一遍。 “所以……杀死许毅的真凶，是他的亲生儿子？”方宇咋舌。 “我们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只能说相较于周挽静有异能力来说，这个猜测更符合实际。” “动机呢？”秦臻问。 “目前还没有找到，但我个人倾向于是一时冲动。” 曲一杨回道，“毕竟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早有预谋，不至于选择那样一个敏感的时间点……当然，考虑到最后被当成真凶抓起来的人是周挽静，也不排除他专门挑在那个时候动手，就是为了让周挽静给自己背锅的可能性。” 秦臻仔细思考了一会，轻轻点头。 有道理。 话说到这里，三分钟的通话时间刚好用尽。 众人耳边也响起了隆隆的风声。 迟愈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一同向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走出属于林梓榆的房间，再度来到客厅。 右手边是大门洞开的书房，左前方则是稍显空旷的饭厅。 饭厅的中央是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上面摆满了一道道丰盛的菜肴。 “奇怪……” 迟愈的身后，夏延舟喃喃道，“我们刚刚出来的时候……那张桌子上有那么多菜吗？” “没有吧？”林深泽也不是很确定。 迟愈没多纠结这个问题，循着风声，拉开了厨房的玻璃门。 原本有些沉闷的响声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抽油烟机在工作？”秦臻看着灶台上方正在隆隆作响的机器。 她眨了眨眼睛，“这是想要向我们传达怎样的线索？” “应该是在暗示我们案发时间。”迟愈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也就是说，在案发之前，林梓榆正在准备晚餐。” 她转身走到摆满了菜肴的餐桌前，没花费多少时间，就在桌子底下找到了一把水果刀。 刀身上，尤其是刀尖附近沾满了血迹，看着像是被人拿着放进血泊里搅了搅似的。 “……凶器？”夏延舟瞪着眼睛。 迟愈应了一声，来回翻看着手中的水果刀。 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秦臻等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但看来看去……始终没看出什么异常。 最后，还是方宇提出了一个疑点：“这把刀……上面的血迹分布好像有些奇怪？” “怎么说？”夏延舟好奇。 “你们看啊，它刀刃上有一片血，刀尖附近也有一片，靠近刀背的地方还满是血点子……说句不好听的，当时的战况得激烈到什么地步，才能在凶器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是哦。”夏延舟努力分析着，“刀尖上的那一片可以说是捅人时留下的，但刀刃附近，以及刀背上的这些……怎么说呢，看着有点像是……” “抹脖子的时候留下来的。”迟愈面无表情地道。 “对！”方宇用力点头。 “嘶……” 林深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这得多大仇啊……又抹又捅的。 就在这时。 伴随着“噗通”一声闷响，一具尸体凭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夏延舟等人被这突兀的出场方式吓了一跳，差点没绷住一个技能扔过去，将好不容易出现的“线索”毁尸灭迹。 迟愈也是眉头轻皱，强行抑制住了后撤的冲动。 她将手中的水果刀交给一旁的夏延舟，抬步走向那具突然出现的尸体。 那明显是一位成年女性，穿着纯白的棉质家居服，如海藻一般的长发散落在地，遮住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空洞双眸。 征得了大家的同意之后，方宇和林深泽合力将尸体翻了个身。 看着那张苍白得过分，却十分明艳美丽的面孔，秦臻以肯定的口吻说道：“……林梓榆？” “这个时候出现的尸体，只可能是她了吧？”夏延舟感叹道，“这俩兄弟，真是……” 可不是吗，一个杀母，一个弑父……该说不愧是亲兄弟吗？连行事作风都这么相似。 迟愈心中吐槽。 她扫了眼林梓榆的尸体，还未来得及细看，视线就被她身上的伤口吸引住了。 而这时候，一旁的方宇也发现了异常：“等等……她身上的伤怎么只有一处？” “……是哦！”夏延舟恍然。 根据他们之前对凶器的分析，犯人应该是先捅了死者一刀，然后又抹了对方的脖子，不然水果刀上不可能留下那样的痕迹。 但是，眼前的这具尸体，无论怎么看，致命伤都只有一处。 在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迟愈踱步到餐桌前，扫了一眼桌面上满满当当的菜肴。 再抬眸望向厨房，看着仍然在不停工作的抽油烟机。 最后，她向夏延舟伸出手：“刀。” “嗯？”夏延舟一时没反应过来。 “水果刀，再给我看一下。” “哦哦！” 夏延舟忙不迭地把刀递过去。 迟愈接过，仔细端详着刀身上早已干涸的血迹。 另一边，秦臻等人还在头脑风暴。 方宇学着曲一杨的样子，一边皱着眉，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驰豫之前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当排除了一切其他情况，只剩下唯一的一种可能，那么，无论多么难以置信，它都只能是事情的真相。” 秦臻：“你的意思是……” “既然尸体上只有一处致命伤是事实，血迹的分布情况证明一共刺了两刀也是事实……那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方宇笃定道，“那就是，受伤的并不只有死者一个！” “而且……” 林深泽：“而且？” “从死者身上的伤口能够看出来，当时应该是一击毙命。” 秦臻想了想：“这代表了什么？” “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体素质，胸口被水果刀扎穿……应该会立刻失去反抗的能力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双重迷失(完) 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别说身上被扎刀了，哪怕是有一点小病小痛，都会有种提不起力气的感觉。 想到这里，秦臻赞同地点了下头：“是这个道理……然后呢？” “既然当时死者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那么刀刃上的那道血痕，就只能是在死者被捅之前留下的。” 方宇解释道，“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说，受伤的不止死者一个的原因。” 这一刻。 林深泽望向同伴的眼神都变了。 迎着那崇敬中又带着点不可置信的目光，方宇颇为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但是……”夏延舟举手，“我有一个问题。” 方宇：“什么？” 夏延舟指着迟愈手里的刀：“我们不是刚刚才达成共识，另一片血迹是抹脖子的时候留下的吗？可是按照你的推断，死者在被杀之前，还使用同一把凶器对凶手造成了伤害……” “那什么……如果说被捅了胸口是致命伤，那被抹了脖子……该怎么算？” 方宇骄傲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对啊！ 按照他的理论，死者在被捅之前，先抹了另一个人的脖子……如果被抹脖子的那个人是凶手，那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尸体就不该是林梓榆了。 如果说，被抹了脖子的另有其人……那尸体也该有两具才是，线索同样对不上！ 方宇挠着脑袋：“也许是我们对血痕的判断有误？你们想啊……就算不是被抹脖子，而是被砍到了其他地方，也会留下那样的痕迹吧？” “……也有道理。”夏延舟被说服了。 她转而凑到一直沉默着的迟愈身边：“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迟愈摇了摇头，刚想说话，耳边却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 众人循声望去。 餐桌的桌面上，黑色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声，页面上的“大伯”二字也在缓慢浮动着。 “怎么办？” “接不接？” “谁接？” 林深泽、夏延舟与方宇几乎同时开口道。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然后，林深泽用手肘捣了捣方宇。 方宇拼命摆着手，并不停地向秦臻所在的方向努着下巴。 秦臻表情无奈，先是看了眼夏延舟……不到一秒，又将目光转移到了迟愈的身上。 迟愈挑了下眉，用手指了指自己。 其余四人用力点头。 迟愈叹了口气，伸手拿起手机，滑动接听，并打开了下方的免提。 “刚在开会，没来得及接电话。” 一道沉稳的男声自听筒中传出，“今天又是什么麻烦事？” 迟愈沉默着。 她迅速切屏，看了眼手机的屏保，以及上面的几款学习app，又翻了翻聊天软件的资料页，最后抬眸扫了眼屏幕顶端的日期与时间。 “喂？你在听吗？” “嗯。”迟愈压低了嗓音，用有些恍惚的语气说道，“妈妈……她死了。” 夏延舟等人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依然面无表情的迟愈。 电话对面，男人似乎愣了一下。 过了两三秒，他才继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迟愈的声音中写满了痛苦与茫然，“今晚我回到家，妈妈做了一桌子的菜，像是要庆祝些什么，然后、然后……” “你是不是把那件事告诉她了？” 那件事？ 那件……“麻烦事”？ 迟愈重又看了眼屏幕顶端的日期与时间——五月三十一日，十九点五十八分。 如果她没有记错，许毅是五月三十号去世的。 虽然不清楚具体年份……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就是许毅死后的第二天。 这一刻。 迟愈突然想起了日记上的内容。 【4月17号，弟弟又打电话来了，我却只能安慰他，不能帮助他。】 从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能看出来，这位“哥哥”对自己的弟弟非常亲近、爱护。 迟愈微微垂眸。 脑海中，一条条线索迅速浮现，并自动排列组合在了一起。 一时冲动，意外杀死了亲生父亲的弟弟。 心系亲人，始终想要帮助、保护弟弟的哥哥。 以及……对前夫怀有恨意，心中满是不甘与怨气的妻子。 在听到前夫死去，且凶手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时，林梓榆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迟愈转头，看向那一桌没被动过的丰盛菜肴。 结论……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屋子里除了林梓榆和日记中的“哥哥”以外，不可能有其他人在场。 方宇之前的分析很有道理……既然林梓榆的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而刀刃上又的确存在着两道血痕，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受伤的并不只有死者一人。 并且……先动手的，大概率是身为死者的林梓榆。 明明很高兴，想要与孩子一起庆祝些什么，却又为何会中途改变想法，甚至与自己在世上的唯一一位亲人反目成仇？ 这位被“哥哥”备注为“大伯”的人，又为前者处理过什么“麻烦事”？ 见迟愈神色沉凝，夏延舟等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互相交换着眼底的紧张。 在越发沉重的气氛中。 迟愈再度开口了：“是的……我告诉她了。” “我原本以为，妈妈会很高兴……虽然爸爸死了，但您救下了弟弟，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能一直生活在一起……” “永远不会再分开。” “但是……” 迟愈低垂着头，望着那具眸光空洞的尸体，“妈妈听说了这件事以后，突然就疯了。”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会想要杀了我？” 话音落下。 半晌后，电话对面传来了一声叹息。 “贪心不足啊……”沉稳的男声感叹道，“算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迟愈不答反问：“弟弟……他现在过得还好吗？” “当然，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男人笑道，“就算是为了我那位弟弟的家产，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搬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 “我虽然不是什么太有良心的人，但也不至于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欺负。” “……好，麻烦您了，大伯。”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双生(1) 伴随着一声声代表着通话结束的忙音，周围的布景也变得若隐若现。 昏沉、阴暗的公寓缓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长势喜人的绿草地。 忽地，一阵狂风吹过，将泡影一般的公寓彻底吹散。 与此同时，树叶相撞的簌簌响声不绝于耳。 迟愈抬眸看向头顶。 一根根枝叶繁盛的树枝交错纵横，遮住了上方的整片天空。 遥远处，灰黑色的乌云堆积在一起，在狂风的吹拂下缓慢翻涌着，像是纠缠在一起的巨蟒，总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与压抑。 轰隆！ 哗啦啦—— 豆大的雨点泼墨般落下，砸在草地、枝叶上，溅起一簇簇晶莹剔透的水花。 “郄懿姐——这里——” 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迟愈并夏延舟几人循声望去。 树林深处，三道人影一边招手，一边向着迟愈等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正是曲一杨、贺梅梅与沈忱。 迟愈的视线从“沐雪沉剑”的身上一扫而过。 不同于楚暮苏顶号时的高冷，此刻，那张写满了少年气的面孔上笑容灿烂而单纯，却莫名让她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两方人马很快汇合在了一起，互相交换着彼此的经历。 随着曲一杨和秦臻的叙述，两边的线索一条一条组合起来，拼凑出了完整的真相。 “首先，在不知多少年以前，林梓榆发现许毅婚内出轨，本以为能通过这一点从许毅那里获得一些好处，却没想到迫于金钱以及权势，只能带着自己的其中一个孩子净身出户。” “两人离婚之后，许毅在私生活方面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不检点……甚至到了强逼她人就范的地步。” “许是因为早就无法忍受自己父亲的禽兽行为，又许是出于对那位女生的同情，许毅的儿子趁其不备，搬起一座沉重的木雕，砸向了许毅的后脑。” “或许本意是想要让自己的父亲停手……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亲手夺走了父亲的生命。” 说到这里，曲一杨将目光投向了迟愈。 迟愈如他所愿，接过了话茬：“事情发生之后，作为凶手的‘弟弟’十分慌乱，情急之下，只能求助平日里对他最为关心的‘哥哥’。” “哥哥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立刻联系了自己的大伯，也就是许毅的亲兄弟，利用许家的权势压下了事件的真相，并将一切嫁祸给了周挽静。” “周挽静被警方逮捕，而弟弟则是被接到了许家大伯的家中暂住。” “次日，得知了许毅死讯的林梓榆十分高兴——许毅的死是完完全全的意外，并且从系统给出的线索来看，他并没有私生子，以他本人的性格，应该也没有什么死后要把家产全部捐赠出去的思想觉悟。” “所以，在没有提前立下遗嘱的情况下，他的两个儿子，就是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而林梓榆作为他们的母亲，在那两兄弟还未成年之时，就是绝对正当的第一监护人。” “也就是说，在当时的林梓榆看来，许家的财产就是她的囊中之物……探手可得。” 迟愈的声音顿了顿，“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为了将弟弟从杀人案件中摘出去，自己的儿子率先求助了许家大伯，并且，很可能许诺出了什么好处。” “骤然知道这一切，林梓榆脑海中始终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 “或许是觉得，与许家大伯争夺财产的希望太过渺茫……又或许是认为，自己在这世上的唯一一个亲人都背叛了自己，继续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总而言之，林梓榆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刺向了自己的孩子。” “至于最后被孩子反杀，是无心还是有意……就不得而知了。” 话音落下。 玩家们纷纷陷入沉默。 唯余下雨点砸落在枝叶上的啪嗒响声，不断回荡在众人的耳畔。 过了十几秒，曲一杨叹息一声：“彻头彻尾的悲剧啊……系统的任务描述还真贴切。” 这样的经历，无论对谁来说，都称得上一句“噩梦”了。 夏延舟转身望向四周，有些刻意地转移着话题，试图打破过于沉重的氛围：“所以，现在的我们已经从噩梦中苏醒了，接下来的流程应该怎么走？” 她的视线刚转到树林的外侧，就被远处的一道身影吸引住了。 夏延舟睁大眼睛，不自觉地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迟愈：“快看快看，npc！” 与此同时。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越发接近。 “喂！那边的几位同学！” 清亮的男声随之响起，紧接着，一道高挑的人影穿透珠帘一般的雨幕，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众位玩家的面前。 迟愈微微转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npc”。 是一位成年男性，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一张清秀端正的脸上挂着和沈忱如出一辙的清澈笑容。 许是见迟愈等人年龄也都不大，来人连一丝防备也无，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经历全部倒了出来：“你们也是来这踏青的吗？” “四月的天是真离谱啊，明明刚还是大太阳，现在就狂风暴雨接连着来了……关键天气预报上也一点先兆都没有，直接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雨下这么大，这座山又是出了名的陡坡，帐篷被淋坏也就算了，连回去的车都打不到……本来想在露营的地方等一等，看看雨会不会停，或者变小一点也行啊，却没想到不仅没有如我所愿，还越下越大了！” 青年抱怨道，“没办法，只能四处找找有没有躲雨的地方了……你们呢，是在这里等车？” 不，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迟愈心中吐着槽，却没有任何要上前交涉的意思。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曲一杨不负众望，主动揽下了与npc交流的重担。 他上前一步，表情似有懊恼：“我们要是有车，就不至于被困在这里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双生(2) “也对。”青年挠了挠脑袋，却没表现出太过明显的遗憾。 曲一杨观察着青年的表情，刚想继续套话，青年就率先开口道：“其实……我在那边找到了一栋别墅，好好跟别墅的主人交涉一下，再给点钱，应该能借住一晚。” “毕竟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雨却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总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 青年腼腆地笑着，“但我又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去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就想着……看能不能大家一起，也免得人家以为我意图不轨什么的。” “你们怎么看？” 曲一杨闻言，有些纠结地道：“借住……我们这么多人，别墅的主人会同意吗？”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青年也不是很确定，“就说借个屋檐躲个雨，只要雨一停立刻就走……实在不行借一辆车也行啊，这地方漏雨又漏风的，再待下去怕是要被冻成人干了。” “那……我们就一起去试试？” “一起试试呗！” 青年眯着眼睛，笑容灿烂。 他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堆一次性雨衣，一件件地分给曲一杨及其身后的迟愈等人。 待玩家们穿戴完毕，青年便率先冲入了雨幕之中。 在寻找别墅的这段时间里，双方也简单介绍了一下彼此。 青年很是健谈，对自身的一些经历也毫不避讳，因此曲一杨没费多大功夫，就从他嘴里套出了不少信息。 按照青年的说法，他名为唐文煊，是瑞连市一所普通大学的大四毕业生。由于他就读的专业比较水，毕业要求也不高，所以早早就做完了毕业设计，刚好趁着清明节出来爬山踏青，顺便放松一下心情。 期间，一直在后方默默旁听的迟愈不免有些感慨。 果然，还得是大学生啊，这就全都招了。 用网上一句比较流行的话来形容就是……有种清澈的愚蠢。 大约五分钟后。 众人在青年的带领下，来到了一栋外表十分壮观的别墅门外。 看着那宽阔的占地面积，以及金红相间、格外奢华的装潢……迟愈几个倒还好，曲一杨、贺梅梅以及沈忱三人莫名感到有些牙疼。 这别墅……不会是许毅名下的那一座吧？ 曲一杨的心里忍不住吐槽。 虽然已经有过预想了，但当事实真正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依然会有种“这是何等的孽缘”的感慨。 似是见他神色不对，名为唐文煊的青年好奇问道：“怎么了？” 迟愈侧了侧脑袋，同样注意到了曲一杨那有些微妙的表情。 她挑了下眉，瞬间联想到了什么。 “没，第一次见到这么豪华的别墅，有些惊讶而已。”曲一杨随口解释道。 唐文煊也没怀疑：“我也一样，刚找到这栋别墅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在我的印象里，这种大别野从来都只在电视里才能看到，这突然出现在现实中，总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一边唠唠叨叨，一边上前去按门铃。 叮咚—— 叮咚—— 八位玩家并一名npc安静地等在门外。 过了大约半分钟。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厚重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隙。 一张稍显苍老的面孔自黑暗中浮现。 那是一位看起来六十多岁的男性，眸光沉稳、表情严肃，一双浅褐色的眼瞳不见任何浑浊，炯炯有神地打量着门外的一众陌生人。 “那个……您好，我们是来山上踏青的学生，因为雨太大了，打不到回去的车，所以想着过来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 唐文煊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 对面的老人盯着他看了两秒：“稍等，我去问一下先生的意见。” “好的！” 唐文煊用力点着头。 老人离去之后，没过一会，大门彻底洞开。 一道穿着白衬衫、西装裤，身材高挑、眉眼深邃且英俊的青年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扫了眼门外的众人，嘴角勾勒出一抹礼貌却冷淡的笑容：“欢迎各位光临许家别馆，我的名字是许颂，勉强算得上是这里的主人。” “许先生，您好，我叫唐文煊，是瑞连大学的学生。”唐文煊憨笑着与面前的青年打招呼。 曲一杨紧随其后，为自己以及身后的众玩家编造了一个人畜无害的身份。 许颂轻点了下头：“那请进吧。” 他领着众人走进别墅，与为首的唐文煊简单交谈了几句。 总结一下就是，这里地处偏僻，平常也没什么人造访，所以迟愈等人的到来让他非常意外，也非常惊喜。 目前住在许家别馆的只有他和他弟弟，以及一位同样姓许的管家，因此空余了许多房间，请迟愈等人务必不要客气，毕竟现在时间不早了，下山也不安全，就算雨停了也最好在这住上一晚，等明早再由许管家联系司机送他们回市区。 面对主人家的热情相邀，唐文煊连连表示不用……奈何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改变许颂的意志。 迟愈落后两步跟在他们的身后，见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这位名为“许颂”的青年贴了个人格标签。 久居上位，常年发号施令惯了，哪怕面对的并非自己的手下，也会习惯性地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与其交谈。 尽管看起来始终带着笑容，但笑意却从未到达过眼底。 很显然，在他眼中，自己这些“客人”并不是什么需要太过在意的角色。 名字是许颂…… 不知道这位是“哥哥”，还是“弟弟”，以及……这样的行事作风，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也就是说，从很久很久之前，许家就已经是这位在做主了。 看他的年纪，最多也不超过二十五岁。 那么问题来了……许家的那位“大伯”呢？ 费尽心思，终于打败了林梓榆，继承了自己弟弟的遗产，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可能把偌大的许家交由许颂掌管？ 而那所谓的“意外”……又是否真的是意外？ 还是说……是“人为”？ 似是注意到了来自后方的隐蔽打量。 走在最前面的许颂轻一转头，视线精准地落在了迟愈的身上。 长相精致到近乎完美的女孩微微抬眸，与前者投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女孩似乎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看向自己，过了大约半秒后，才稍显迟钝地向他点头致意。 许颂朝她微微一笑，重又转回了视线。 第三百三十四章 双生(3) 一切交代完毕后，许颂回到了别墅的三楼。 虽然“传送点”被刷在了树林之中，头顶茂盛的枝叶为玩家们挡下了不少雨滴，但终究还是做不到密不透风。 是以，在那位许姓管家的安排下，迟愈等人先是去洗了个澡。 至于湿透的衣物……这就不得不提到现代发达的科技为生活带来的便利了。 迟愈重新穿好已经洗净烘干的衣服，推门走出洗浴间。 许管家为玩家们以及唐文煊安排的客房位于别墅二楼，但不是每间客房都配有独立的盥洗室，因此，迟愈只好退而求其次，使用同样位于二层的公用浴室。 她理了理刚刚吹干的长发，刚想按照许管家的嘱咐，前往餐厅享用晚餐……视线一转，却看到了正站在一楼玄关处的一道人影。 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披着一头枯黄的长发，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旧衣，虽然因为相隔太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那畏缩的肢体动作不难看出，她的性格必然十分胆小怯懦。 和别人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那种。 女子的对面，站着熟悉的身穿黑西装的苍老身影。 正是许管家。 两人交谈几句，许管家犹豫片刻，还是做了个手势，将女子请到了客厅。 “这位……长相好像有点眼熟啊。” 贺梅梅不知何时来到了迟愈的身边。 “眼熟？”迟愈顺口将话题接了下去。 “嗯，感觉在哪见到过，但又不是很确定……” “我我我！我也有这种感觉！”贺梅梅身后的沈忱忙不迭地举手。 “在这个副本里，能让你们两个同时感觉到眼熟的女性……应该只有那位了吧？”迟愈越过栏杆，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那道安静坐在沙发上的身影。 “谁？”沈忱脱口问道。 “还能有谁？周挽静呗。”贺梅梅道。 “……周挽静？” 沈忱求证的目光投向了迟愈。 迟愈点了点头：“从‘哥哥’的日记可以看出，我们经历的那两场噩梦发生时，许家兄弟还在上学。” “综合考虑‘哥哥’当时的文笔与用词，以及你们在别墅找到的毕业照……初中，或者说得再准确一点，初一，是个非常合理的时间点。” “也就是说，那时候的许家兄弟，最多不过十一二岁。” 贺梅梅接话道：“而刚刚我们遇见的那位许颂，看面相应该已经超过了二十。” “十年……”沈忱喃喃道。 “没错，十年。”迟愈道，“周挽静被指控为真凶时，还只是一名大一学生。十多年过去……和下面那位女性年纪刚好对得上。” 贺梅梅赞同道：“从她的表情与行动来看，她来这里的目的肯定不是单纯的想要借个屋檐躲雨……以许家的权势和地位，如果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绝对不可能让那样一个……说句不好听的，看起来就很穷困的普通人进门。” “但如果她就是当年为许家兄弟顶罪的周挽静……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歹也算是对许家有恩，那个许颂再怎么冷血，也不好把自己……或者自己弟弟的恩人拒之门外不是？” 沈忱挠了挠头：“那她这次过来是为了……让许家兄弟偿还过去的恩情？” 贺梅梅摊了下手：“下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也对。” 沈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而在此之前，迟愈已经沿着楼梯拾级而下，来到了宽敞的餐厅内。 没过一会，八位玩家全部到场。 之后不久，唐文煊也被管家领了过来。 至于那位疑似周挽静的女性，则全程没有出现过。 玩家们试图寻找，但那位女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至少在目之所及之处，连对方的影子都见不着。 沉默着吃完丰盛的晚餐，玩家们默契地聚集在了曲一杨的房间里。 “果然。”贺梅梅坐在沙发的一角，“那位女性的身份果然不一般。” “是周挽静吧？” 曲一杨用笃定的语气说道，“除了她以外，我想不出还会有哪位npc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副本里了。” “……周挽静？”夏延舟思考了两秒，才勉强回想起了这个名字，“那个被警方逮捕的，所谓的杀害了许毅的真凶？” “是她。”曲一杨应道。 夏延舟又问：“她这时候来许家干什么？” “谁知道呢？”贺梅梅耸肩。 沈忱适时补充道：“刚才下楼吃饭之前，郄懿姐和驰豫就已经猜到她的真实身份了，本来还想着如果能遇到就试探着问一句她来这的目的之类的……却没想到，许家防我们比防贼还紧。” “也正常。” 贺梅梅道，“家丑不可外扬嘛，更何况……他们犯下的事可比‘家丑’要严重多了。” 虽然他们明面上的身份都是学生，但在许家的眼中，保不准他们中的某个人就与警方或者媒体有关。 万一事情被曝了出去……哪怕许家权势滔天，也少不得要伤筋动骨一番。 “先不提这个。”曲一杨将视线转向迟愈和夏延舟，“就在刚刚……我推测是在我们确定了周挽静的身份之后，系统颁布了第二阶段的主线。” 迟愈的精神瞬间集中起来。 夏延舟也坐直了身体，目光一转不转地望向曲一杨。 “二阶段主线任务：找到杀死被害人的真凶。” “任务描述：从你消失在世界上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不管花费多长时间，不管使用什么样的方法……我都一定，一定要再次找到你。” 话音落下，迟愈和夏延舟还没来得及开口，曲一杨就“噫”了一声：“自己看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读出来……怎么一股子，那什么，你们年轻人都非常喜欢的那什么来着？” “病娇。”方宇提醒道。 “没错！一股子病娇味！”曲一杨表情复杂，“知道的是在找凶手，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找的是失踪多年的爱人呢。” “为什么凶手就不能是失踪多年的爱人？”贺梅梅持续性地语出惊人。 夏延舟张大嘴巴：“这算什么……相爱相杀？” 这副本的剧情设计……这么带感的吗？！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双生(4) “这些先不提。” 相较于夏延舟和贺梅梅来说，秦臻显然更加务实，“任务中的‘被害人’和‘真凶’，分别是指谁？” 曲一杨想了想：“被害人的话，指的应该不是许毅和林梓榆。” “系统既然已经判定我们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主线，就证明，对于‘噩梦’中的那两场凶案，我们的推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杀死许毅的真凶就是许家兄弟中的那位弟弟，而杀死林梓榆的真凶正是许家兄弟中的哥哥。” “除了许毅和林梓榆以外……至少目前为止，我并没有看到第三位被害人在哪，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也就是说……？”夏延舟习惯性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的迟愈。 “也就是说，这位被害人，以及对应的真凶，很可能是我们之前没有见过的npc。”迟愈姿态放松地坐在沙发的另一角。 见夏延舟依然一副困惑的表情，她顿了顿，进一步解释道，“二阶段主线任务中的这场凶杀案，现在很可能还没有发生。” “而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脚下，“有很大概率，就是凶案的现场。” 夏延舟这下懂了：“那……死者？” “就在别墅之内。” “……真凶？” “也在别墅之内。” 这下，不只是夏延舟，一旁的沈忱等人同样露出了无比震惊的表情。 方宇喃喃道：“这……不就成了真人版剧本杀了吗？” “不是真人版狼人杀就行。”曲一杨的心态显然极好，“以当前副本npc表现出的战斗力，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不可能是任务描述中的‘被害人’。真凶的身份……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也不会落到我们身上。” “所以，我们接下来只需安心看戏即可。” 他掰着指头，“我算算啊，目前这栋别墅里的npc……一共是四个人，分别是许家别墅的主人许颂，许家年过半百的老管家，和我们一起来避雨的唐文煊，以及许家兄弟曾经的恩人，周挽静。” “另外三个暂且不提……唐文煊为什么会被扯进来？” 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就是个普通的大四学生，来山上踏青也好，遇到极端天气打不到车也好，来别墅暂住避雨也好……都是完完全全的意外。 甚至，为了避免被别墅主人怀疑，他还专门找了迟愈等玩家与他同行。 无论思想还是行为，都再端正不过。 而且，最重要的是…… 曲一杨道：“许颂、许管家以及周挽静多多少少都与许家有些联系，可唐文煊……至少从明面上看，是与许家，与十几年前的那两场惨案无关的。” “一个无辜的路人，莫名其妙被卷进了许家的纷争……这事怎么想怎么感觉奇怪得很。” 对面，方宇“哎”了一声：“海哥，这你就不懂了吧？” “以我多年玩剧本杀的经验来看，这种人才最有可能是凶手！” 迎着一众同伴探究的视线，方宇带着迷之自信，侃侃而谈，“照我的想法，这里最有可能是凶手的，第一是唐文煊，第二是许管家。” “而死者，大概率就是那位许颂了。” “首先，死者是许颂的原因很简单——为了保证剧情的扑朔迷离，也为了让凶手不那么轻易地被找出来，死者往往会由与所有人都关系匪浅的角色担任。” “在之前那场噩梦中，许管家是没有出场过的。也就是说，许颂才是那个连接所有角色的纽带。” “虽然从表面上看，唐文煊与许家没有一点关系，但我们目前所知的有关唐文煊的一切，都源自于他的一面之词。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说他是什么瑞连大学的学生，难道就真的是吗？” “说不定这次踏青也好，来别墅避雨也好，都是早有预谋呢？就连拉我们一起，或许都只是想要把我们当成挡箭牌而已。” 曲一杨轻轻点头。 确实不能排除这一可能。 分析完死者的身份，接下来就是凶手了。 方宇接着道：“为了保证可玩性，剧本杀经常会设置一个或多个反套路节点，换句话来说就是，表面看起来最可能是凶手的，反而最不可能是凶手。真正的真凶，往往是那个明面上与死者仇怨最轻，甚至少有来往的角色。” 夏延舟摸着下巴：“这就是你认为，周挽静反而最不可能是凶手的原因？” 林深泽也点头道：“也是，仇怨虽然不至于……但相较于许管家和唐文煊，周挽静与许家显然有着更大的矛盾。” 不管是曾经被许毅强暴，还是曾在许家大伯的威胁下，“自愿”顶替“弟弟”的罪名，被判入狱。 对于当时只是一个大一学生的周挽静来说，都是这辈子都难以消磨的伤痕。 从这一点分析，她的确是最有可能被设定为凶手的角色。 贺梅梅赞同道：“合理。” “是吧！”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 迎着方宇既好奇，又有些幽怨的眼神，贺梅梅慢条斯理地道，“距离许毅的死亡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周挽静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来拜访许家兄弟？” 夏延舟举手：“因为她刚出狱？” “为什么刚出狱就要来拜访许家兄弟？” “因为……因为……” 夏延舟卡壳了。 不是找不出原因。 而是可能性实在太多了。 方宇“害”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呢……这种事情，去调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夏延舟顺口问道：“怎么调查？” “直接找当事人问呗！” “……这么简单粗暴？” “不然呢？” 这次回话的是曲一杨，“周挽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管是证据也好，线索也罢，都很难真正映射出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也是为什么，对嫌疑人的审问始终是刑讯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样啊……” 夏延舟挠了挠头，一副涨见识了的表情。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双生(5) “等等，各位！我想到一个问题！” 林深泽突然一拍脑袋，“既然现在凶案还没发生……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去npc的房间门口轮流蹲守？” 曲一杨等人一愣。 没被打断的林深泽继续道：“你们想啊，以他们的身份关系，肯定不可能两个人睡一个房间，既然如此，那不管是杀人还是被人杀……首先要做的都是出门碰面吧？” “我们只要在外面守着，不就能知道今晚他们谁离开了，谁没离开，谁离开之后回来了，谁离开之后……回不来了吗？” 夏延舟人都傻了。 现在的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这游戏还能这么玩？？ 夏延舟喃喃道：“照你这么说，直接跟踪他们岂不是更方便？” “反正我们人比他们多，一人盯一个……不，两人盯一个都行！” 迟愈摇摇头：“我们都没有潜伏方面的技能，跟踪的话，很容易就会被目标人物发现。” 夏延舟想了想：“在外面蹲守也一样吧？我是指，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 “有道理……” 林深泽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 窗外。 夜色渐深。 迟愈和曲一杨先后走出房间。 两人在走廊里碰面后，同时挑了下眉，似是有些意外对方的决定。 曲一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也决定试一试？” 迟愈颔首：“单纯在一个地方监视的话，比跟踪要更好操作一些，就算被发现了也能用正在看风景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所以我觉得这个方法还算靠谱，尝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 两人一边小声谈话，一边找了个视野开阔的角落，将自己藏了起来。 许家别馆虽大，但无论许颂还是许管家都是住在二楼，唐文煊作为和玩家一起来躲雨的客人，同样也被许管家安排在了位于别墅二层的客房。 周挽静的住处倒是未知……但考虑到她一个人肯定不能既是死者又是真凶，此时的迟愈和曲一杨便默契地将她遗忘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曲一杨玩笑道，“发现大概是发现不了我们，我就只担心，这样会不会被系统判定为作弊？” 迟愈思考片刻：“应该不会。” “为什么？” “这地方我看了，好像没有安监控。如果我们不在外面看着，届时凶案发生，向npc询问线索时可能连他们有没有在撒谎都辨别不出。如此一来，几乎不可能找到真相，完成主线。” 迟愈摊手，“这里又不像之前的梦境，线索可以自己变出来。” 曲一杨也想到了先前的一些经历。 比如突然出现的尸体和凶器，以及不知为何会被放在茶几上的尸检报告。 “说的也是。” 曲一杨点点头，“对了，关于那个许颂的身份，你怎么看？” “身份？” “就是他是两兄弟中的哥哥还是弟弟。” 这个意思。 迟愈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哥哥。” “是吧？我的直觉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曲一杨分析道，“从之前那两场噩梦中就能看出，尽管那两兄弟年纪差别不大，但心智方面，哥哥明显比弟弟要成熟得多。” “不仅能够想到借助许家大伯的力量压下弟弟弑父的真相，甚至能狠下心，在母亲对自己出手时反杀对方。” “这样的手段与心计，显然，与那位许颂表现出来的性格非常吻合。” 换句话来说，那位一看就是能干出这种事的狠人！ “但是。” 曲一杨话锋一转，“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又有些不合常理。” “你是指他们的姓氏？” “你也意识到了？”曲一杨似乎有些惊讶。 他点头道，“没错，就是姓氏方面不合常理。” “如果许颂真的是哥哥，那当初许毅和林梓榆离婚时，他就是被判给了后者……跟着母亲生活的哥哥依然保留着许姓，反倒是被留在许家的弟弟改成了母姓……这不是很奇怪吗？” “或许他们的姓氏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迟愈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这样一来，许颂作为哥哥，跟随父姓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曲一杨笑了：“你真这么认为？” 迟愈挑了下眉：“那个许毅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以他表现出的性格……还真说不准。” 曲一杨道，“就算他能同意让二儿子随母姓，与林梓榆离婚后，也绝对会将他的姓氏改回许姓。” “当然，如果他根本不看重自己的这个儿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私生活混乱成那样，说不定就是想给自己的儿子再找个小妈呢？” 迟愈对此不予评价。 她将话题又绕了回来：“所以呢，对于许颂的身份，你怎么看？” “嗯……”曲一杨沉思了许久，“果然，还是哥哥这个猜测更靠谱一点，他都是许家的掌权人了……像他们这种豪门家族，掌权人一般都是由长子来担任的吧？” ……这不是和我之前的结论一样吗？ 所以你刚刚分析那么多，到底是为什么？ 闲着没事干么？ 迟愈吐槽。 两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为了确保不会被npc发现，还是默契地停止了交谈。 在角落守了三个多小时之后。 接近零点的时候，终于是蹲到了外出的第一位npc。 许颂。 没过多久。 位于二楼的另一扇门悄然打开，一道稍显娇弱的身影从中走出。 是周挽静。 眼见着他们先后走入了同一间房，暗中隐藏的迟愈和曲一杨对视一眼。 这两人半夜见面……怎么说呢，有种情理之中，意料也之中的感觉。 许颂和周挽静没有聊太久，大概十分钟左右，两人就各自回房了。 又过了大约两个小时。 别墅之外，响起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曲一杨给迟愈抛了个眼神，无声问道：“新的npc……是林诉？” 迟愈毫无障碍地理解了他的意思，轻一点头。 会在这个时间造访许家别馆的……除了林诉以外，应该也不会有别人了。 二人正想着。 别墅的大门被人推开。 一道稍显瘦弱的青年迈入屋内。 第三百三十七章 双生(6) 在迟愈和曲一杨的注视下，身材瘦弱的青年借着微弱的月光，轻车熟路地穿过客厅，走进了位于别墅深处的厨房。 没过一会，柔和的灯光亮起。 曲一杨轻声道：“年龄二十岁出头，对许家这么熟悉，又是一副自来熟到好像是回家一样的表现……这位应该就是林诉无疑了。” 迟愈刚想开口，却敏锐捕捉到了源自二楼的些许声响。 她第一时间转头看去。 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从房间中走出。 关上房门之后，那道身影似乎是被楼下的灯光吸引了，原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有些迟疑地向围栏走近了两步。 这时，迟愈和曲一杨也看清了他的脸。 是唐文煊。 他站在围栏边上，朝楼下望了一眼，稍微思考了一下，转身朝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眼见着他一路走下楼梯，脚步不停地走向亮着灯的厨房，迟愈和曲一杨互相对视一眼。 曲一杨摸了摸下巴：“还真让天选给说中了，这个唐文煊与许家还真有某种关系。” 不然无法解释他为何会被厨房亮起的灯光吸引，并毫不犹豫地走向其中。 “当然，也不排除他只是单纯的饿了，想去厨房找点食物的可能性。” 听完曲一杨的猜测，迟愈声音淡淡：“以他表现出来的性格，就算半夜肚子饿了，大概率也会选择独自忍耐吧？” 反正代入她自己，肯定是不会因为一时的口腹之欲而随便在陌生人的家里乱跑乱逛的。 曲一杨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说不定是看到了厨房有人，所以才去碰碰运气的呢？” 迟愈想了想：“……也有道理。” 话音落下。 远处，房门开合的声音再度响起。 在看清那道走出的人影之后，曲一杨轻轻皱了下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害怕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这边的细微动静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因此强忍着没有开口。 与此同时，迟愈也是长眉轻挑。 她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 周挽静听不到迟愈二人的心声。 她同样注意到了楼下的灯光，却对此没有任何意外似的，沿着之前唐文煊走过的路径，进入了灯火通明的厨房。 “……有意思。” 曲一杨感叹道，“这三个人竟然会凑在一起……你说，他们会聊些什么？” 迟愈先是摇了下头，然后才求证道：“当初许毅的那个案子，和唐文煊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理论上来说是没有的。”曲一杨回道，“看他的年纪，应该比许家兄弟还要小上几岁，大概率真的只是一位大四的学生。这么算来，当年许毅去世的时候，他可能只有十岁不到。” “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学生，怎么可能与凶杀案扯上关系？” “而且，有关许毅的那场梦境中并没有出现跟‘唐文煊’这个名字相关的线索。” 别说唐文煊了，纵观整个一阶段主线的攻略过程，连姓唐的npc都没看见一个。 所以在曲一杨看来，唐文煊绝对不可能与许毅的案子有关。 “那确实是非常奇怪。”迟愈道，“就算唐文煊与周挽静一样，也曾与许家有过一段恩怨……但此时的情况，对于他们双方来说，其实都等于是有一个外人在场。” “按理来说，无论周挽静还是唐文煊，都不应该选择在这个时候和林诉谈论‘正事’才对。” “可事实是，哪怕周挽静都已经进去快三分钟了。” 曲一杨吐槽道，“不是谈正事，却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总不至于是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宵夜吧？” 谁知道呢。 迟愈没再接话。 然而，事实证明……事情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林诉、唐文煊、周挽静这三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npc，在同一处地方一待竟然就是十几分钟。 要不是迟愈拉着，曲一杨差点就要假装外出觅食，去厨房亲眼看一看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了。 好在。 接近二十分钟过去。 周挽静率先从厨房离开，有些魂不守舍地返回二楼。 没过一会，唐文煊和林诉并肩走出。 两人在厨房门口告别之后，也各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窗外，白玉一般的月亮逐渐西行。 直至东方的天空悄然泛起鱼肚白，都没再有其他人外出。 也就是说，今晚的许家别馆中，并未有凶杀案发生。 对此，迟愈和曲一杨其实是有些疑惑的。 他们接到的第二阶段主线是“找到杀死被害人的真凶”，可是到目前为止，连一点凶案的苗头都没发现。 哪怕不算“噩梦”中的那段经历，他们在这个副本也已经停留十二个小时以上了，当然，这里的十二个小时指的是副本时间。 对于一个常规评级的副本来说，十二个小时的攻略时间并不算长，甚至可以说很短……但无论迟愈还是曲一杨都没有忘记，他们是以躲雨为借口才获得了在许家别馆的暂住权。 如今暴雨停歇，他们已经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不应该啊。” 曲一杨不知第多少次皱眉，“于情于理，案子都该是在昨晚发生的才对。” 只有别墅发生了案件，他们这些玩家才能顺理成章地留在别墅，进而完成主线任务。 而现在的这个情况…… “难不成，我们之前的推测出了问题？” 曲一杨胡乱猜测道，“所谓的凶杀案其实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发生了？或者说，任务提到的那场凶案根本就不是发生在许家别馆？” 另一边。 迟愈沉声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曲一杨的脸色一僵。 迟愈没有去看，自顾自地说道：“或许，在我们没有发现的地方……死者，已经出现了。” 曲一杨霍地站起，一把拉开了用于遮掩身形的窗帘。 他顾不得站了一晚有些发酸的双腿，语速极快地对迟愈道：“你去喊郄懿他们起床，我去敲那几个npc的门！” “好。” 迟愈刚点了下头，曲一杨就立即飞奔了出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双生(7) 玩家们站在一间卧房的门口，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凝重。 旁边，许管家看着门内的景象，那张向来严肃沉稳的面孔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他猛地转头看向迟愈等玩家：“是你们？！” “拜托，老爷子，如果是我们干的，我们直接跑路不就好了，还把你喊来做什么？” 曲一杨心情不是太好，言语间不免带上了些许烦躁。 他阴沉着一张脸，“我们就是想着，好歹是一起过来的，要不要喊他一起离开……谁能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迟愈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转头看向后方。 那里，许颂和林诉二人并肩而立，神色冷漠。 更远处，周挽静惊魂未定，本就显得有些虚弱的面孔上一片煞白。 迟愈再次转头，越过前方的曲一杨和许管家，看向属于唐文煊的卧室。 正对着门口的单人床上，身材高大、挺拔的青年安静地躺在上面，一把锋利的厨刀精准地插在他的心脏处，纯白的套头衫上沾满了早已干涸的血迹。 眼前的场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死者并非是方宇认为的许颂，甚至并不是许家的任何一位成员，而是……看似与许家，与玩家们曾经历过的那两场噩梦毫不相关的唐文煊。 短暂的慌乱之后，许管家迅速冷静下来。 他转身面向曲一杨等玩家：“各位既然与这件事没有关系，那还请你们尽早离开，以免被卷进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你报警了？”曲一杨不答反问。 “出了人命，肯定是要报警的。” “说的有道理，但是吧……” 曲一杨笑道，“我不信你。” 他无视了许管家惊讶的视线，转而望向另外三位npc，“万一我们离开之后，真正的凶手伪造证据，将罪名嫁祸给我们怎么办？” 许管家皱眉：“这位先生，请慎言！” “慎什么言？”曲一杨笑的有些危险，“难道你还想否认不成？” “既然人不是我们杀的，那凶手自然就是你们四人中的一个……有什么问题？” 说着，他走入房间，拿起床头属于唐文煊的手机，刷脸解锁。 “所以……”曲一杨按下免提，抬头笑道，“还是由我们替你报警吧。” …… 电话拨出一个小时后。 门铃声响起。 许管家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目光阴沉地瞪了玩家们一眼，这才上前去开门。 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迈步进门，环视一圈之后，自我介绍道：“瑞连市刑侦支队，程安。” “听说这里发生了凶杀案？” “没错！”不等许管家回话，曲一杨就率先站了出来。 迎着警察探究的视线，曲一杨表情坦然，“程警官，刚是我报的警。” “你是……” “河清，一名法医。”曲一杨递出一件特殊物品，“这是我的工作证。” 程安接过，仔细检查了一下：“原来是何医生。” 他将证件递还给曲一杨，顺口问道，“这些人是……” “他们都是我的学生。” 曲一杨早有准备，“趁着清明放假，本来想带他们出来团建一下，结果半路遇到暴雨，被困在了这里。” “昨天的雨确实很大。”程安点头，“那死者的身份，何医生知道吗？” “知道，我们昨天在山上碰巧遇到，就结伴一起过来了，本意是想找个地方躲雨，却没想到……” 曲一杨叹息一声，“对了，他的名字是唐文煊，据说是瑞连大学的一名大四学生。” 程安眉头轻皱：“……唐文煊？” “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程安看了旁边的许管家一眼，“死者现在正在楼上？” 曲一杨“嗯”了一声：“报警之后，我就自作主张将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这里，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人进入过案发现场。” 程安点点头：“那就麻烦何医生随我走一趟了。” 曲一杨自然不可能拒绝。 见他们二人转而朝二楼走去，旁边的许管家刚要动身，就被秦臻拦了下来。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程安回头，声音低沉地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各位帮忙的，我会开口，其余时间还请各位在此耐心等候，若是有人刻意捣乱……我不介意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放心吧，程警官。” 方宇龇牙笑道，“我们会负责看好他们的。” 程安对此不置可否。 客厅的沙发上，迟愈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垂眸思索片刻，蓦地起身。 旁边的夏延舟被惊了一下：“怎么了？” “我去看看。” 夏延舟本想问一句怎么去，但是看迟愈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即将出口的话语立刻变成了：“带我一个！” 迟愈想了想：“行。” 好耶！ 夏延舟握了下拳，顶着沈忱和林深泽那好奇的目光，大摇大摆地跟在迟愈身后，追上了前方的曲一杨。 觉察到有人靠近，程安回头看了迟愈二人一眼。 不等他询问，迟愈就开口道：“我是驰豫，她叫花绯念，我们都是何医生的学生，也是他的助手。” 曲一杨闻言，有些惊讶地转头。 看到迟愈手中的银白桂冠时，他的眼神闪烁了下。 能够混淆npc认知的特殊物品？ 见程安转而望向自己，他连忙点头道：“是的，她们的确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这样。”程安不疑有他，“那就一起上来吧。” 一行四人抬步上楼，来到了唐文煊所在的客房。 在程安的示意下，迟愈等三位玩家先后进门，开始履行自己“法医”的职责。 曲一杨装模作样地扒拉了两下死者，借机使用了技能。 【技能名称：灵巫。】 【技能属性：召唤，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完美。】 【学习条件：神秘天赋e、生命天赋e。】 【效果1：灵视。在与灵体接触时，可获悉灵体的部分信息与弱点。】 【效果2：灵契。得到灵体的认可之后，消耗500点灵力值，可与灵体签订契约（同一时间契约的灵体数量不得超过三个）。】 【效果3：灵语。付出一定的代价，召唤契约的灵体为己所用（具体效果视灵体的能力而定）。】 【备注：与我们灵体契约之后，必须将身体的一部分提供给我们居住，并定时上供灵力用于我们的日常消耗。】 【什么？让我住在你的牙齿里？嗯……勉勉强强吧。】 【……】 【你这个可恶的混蛋！我记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许！在我！醒着的时候吃大蒜！】 第三百三十九章 双生(8) 曲一杨一边接收着灵体反馈回来的信息，一边开口道：“出血量很大，很可能是伤到了心脏，或是心脏旁边的动脉血管。” “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推断，死亡时间应该在凌晨四点左右。” “除了心脏处的伤口之外，死者的脖子上还有很明显的勒痕，目前暂时无法确定致死的原因到底是哪一个。” 程安搜查线索的动作一顿：“他死前与凶手厮打过？” “不清楚……” 话音刚落，一旁的迟愈便接话道：“我睡眠很浅，周围只要有一点声响就会被惊醒，昨晚我就睡在隔壁，并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 曲一杨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对，这里的房间隔音很差，就算死者在死前挣扎过，动静应该也不会很大。” 不然，一直守在外面的他和迟愈应该会有所察觉才是。 “程警官。”迟愈问道，“您那边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没，现场很干净。” 程安回答，“除了那把刀以外，几乎没有线索留下。” 他抬头看向迟愈等人，“你们对这把刀有印象吗？” “没见过。”曲一杨摇头，“但从样式上看，很可能是从许家的厨房拿出来的。” “厨房……许家有厨师吗？” “似乎是没有。” “似乎？” 曲一杨摊手：“我们毕竟只是来避雨的，目前见过的许家人一共就只有楼下那几个，连名字都叫不全，哪里知道他们家是不是有厨师？” “不过……” 他补充道，“应该是没有的，至少我们从未见到过。” 程安点点头，走到唐文煊的尸体旁边，使用随身携带的工具采集了刀柄上遗留的指纹，并使用平板电脑将信息传输出去。 房间的一角，夏延舟扒拉着迟愈，小声问道：“没有其他线索，也就是说我们只能从这把凶器入手，继续往下查了？” 迟愈其实很想说一句不用这么小声，地方就这么大，不管怎么压低声音人家都听得见……但鉴于有npc在场，她还是忍住了没有拆队友的台。 而是很配合地轻声道：“目前来看是这样。” “话说，那位程警官都没怀疑过我们诶，还询问我们的意见……这就排除掉我们是凶手的可能性，是不是不太好？” “……” 迟愈瞥了眼程安，见对方没有注意到她们，这才继续道，“第一，无论【艾尔尼娅的冠冕】还是海哥之前出示的道具，都有混淆认知的特效，他一旦相信我们的身份，基本就不会对我们的说辞产生怀疑。” “第二，作为玩家，我们与身为npc的唐文煊是完完全全的偶遇，此前更是没有任何交集。这一点只要随便查一下就能弄清楚……当然了，系统大概率也不会让npc去调查我们。” 夏延舟听懂了：“所以，这是源自于系统的庇护？” “……可以这么认为。” “怪不得。” 夏延舟嘀咕一声。 有系统的背书，npc会对他们深信不疑也就能够理解了。 “对了。”她接着问道，“刚海哥说的勒痕，你怎么看？” 迟愈反问道：“你觉不觉得，这情况有些眼熟？” “嗯？” 夏延舟没反应过来。 “明明胸口的那一刀就能置人于死地，现场的线索却偏偏证明伤口不止一处。” 夏延舟愣了一下：“你是指……林梓榆？” 也就是他们前不久刚完成的第一阶段主线！ “当时的情况……与现在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吧？”夏延舟思索道，“根据我们的推断，当初是林梓榆先动的手，然后被……” 她顿了下，“被对方反杀了，所以才会在凶器上留下两处形状不同的血迹。” “但现在的情况是，唐文煊的身上存在两道伤痕……” 夏延舟比划了一下，“两者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大的联系？” 迟愈表情不变：“但是一样的蹊跷。” 此话一出。 不只是曲一杨，对面正在等待指纹匹配结果的程安也转头看了过来。 迟愈无视了他们的视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那道勒痕很细，并且位于唐文煊的前颈处，也就是说，当时凶手是从他的背后发动袭击的。” 曲一杨和程安同时点了点头。 “但是，如果当时凶手真是站在死者的后方，那把餐刀就不该出现在死者的胸口了。” “那应该出现在哪？” “后心。”迟愈沉声道，“那里才是更合理的地方。” “而且，你不觉得这把餐刀有些太板正了吗？” “板正？”夏延舟疑惑。 板正是个什么意思？ 迟愈想了想，解释道：“从位置上来看，精准命中心脏……这个就不说了，或许凶手对人体非常熟悉。但……如果餐刀插进去的时候唐文煊还没有死，应该多少会反抗一下的吧？” 夏延舟挠头：“他没有反抗……代表了什么？” 迟愈举起右手的食指：“第一，死者有很大可能是被勒死的。” “第二，凶手在杀死唐文煊之后并未立刻离开，反而对死者的尸体进行了一系列处理……原因不明。” 曲一杨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唐文煊的尸体。 纹饰复杂的餐刀直挺挺地插在尸体的胸口处，像是插在了一具人体模型上。 “这么说起来……唐文煊受到袭击的时候，大概率不是躺在床上的吧？”曲一杨开口道。 迟愈点头：“如果是的话，他脖子上的勒痕就解释不通了。” “所以……” 曲一杨表情有些古怪，“昨晚的情况是，死者潜入房间之后，先从背后偷袭了唐文煊，用提前准备好的绳子将他勒死，然后把尸体拖回了床上，并使用从厨房顺出来的餐刀刺进了尸体的心脏？” “这，这不是……”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 鉴于在场的还有两位女孩子，他没把这句有些粗鲁的吐槽说出口。 但是很显然，大家都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夏延舟也有些看不懂这番稍显迂回的操作：“或许……凶手是想故布疑阵，掩盖唐文煊真正的死因？” “有用吗？” 曲一杨无语。 我们不是轻松就推理出来了？ “有没有用的……我们说了也不算啊。”夏延舟笑道，“凶手觉得有用不就成了？” 第三百四十章 双生(9) “……难以理解。” 曲一杨嘀咕一声，“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凶手和死者仇怨颇深，哪怕亲手勒死了对方，也必须再给他一刀才能解气这样……” 闻言，已经快成为边缘人的程安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顾忌，强行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看了眼房间的大门：“今早你们进来之前，这间屋子的门是反锁的？” 曲一杨点头：“我们敲了门却没人应，最后还是喊了许管家过来，用钥匙才强行打开了。” 他知道程安关注的重点在哪，两步走到了窗边，“但是许家没有装防盗窗，这么大的窗户，足够一个成年人爬进爬出了。” 说着，曲一杨向外望了一眼，“从楼下上来……嗯，稍微有些难度，但是窗户的下面有一块凸出的墙面，同是在二楼的话，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 夏延舟了然：“也就是说，所有住在二楼的人都有嫌疑？” “是所有人。” 曲一杨纠正道。 夏延舟一噎……也是，不管他们这几位客人还是许颂和许管家，昨晚似乎都是睡在了二楼。 迟愈看着被曲一杨拉开的窗户：“昨晚的暴雨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停歇，理论上来说，那时这间屋子的窗户应该是关着的。就算凶手可以借助下方凸出的墙体爬进爬出，也不可能在不惊动屋主的情况下潜入进来。” “所以，唐文煊和凶手之间或许认识，再不济也有些关联，否则他没理由会放任凶手进入自己的房间。” 至于凶手是在唐文煊外出的那段时间潜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大活人，唐文煊多少该有些反应才对，不可能像她和曲一杨看到的那样，一无所觉的走进去。 就算是因为光线太过昏暗，一时没有注意到……那在凶手发动袭击之后，总该挣扎一下了吧？ 可事实是，在外面蹲守了一晚上的迟愈和曲一杨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认识……有关联……” 夏延舟挠头，有些想不太明白。 对面，程安沉声道：“我已经找了警察局的同事查询唐文煊的详细资料，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靠谱！ 不愧是系统派出的npc，与那些牛鬼蛇神就是不一样。 夏延舟并曲一杨二人心中感慨。 既然程安都这么说了，那玩家们也就不再去做无端的猜测，静静等待情报传过来就好。 而警察局那边……或者说，系统那边的动作也很快。 短短十几分钟，就传来了程安要求查询的所有资料。 首先，是餐刀刀柄上残留的指纹。 程安看着平板电脑上的信息，表情稍有复杂：“刀柄上一共留有两个人的指纹，一个是受雇于许家的厨师，而另一个，是唐文煊。” “……唐文煊？” 哪怕迟愈都是一怔。 这个她还真没想到！ 旁边，曲一杨和夏延舟也是满脸的震惊。 曲一杨头疼：“怎么会是唐文煊？” 夏延舟：“昨晚凶手进来的时候戴手套了？” “就算戴了手套，刀柄上会留下唐文煊的指纹也不太合理啊，好端端的，他藏把刀回来干什么？” 没理由啊！ 难道还想在许家的地盘，杀许家人不成？ 这念头一起，曲一杨突然愣住了。 ……对啊！ 怎么就不可能了？ 也许……唐文煊原本打着的真就是这样的主意呢？ 想到这里，他连忙看向程安：“唐文煊的资料呢？上面有没有说，他和许家有关系？” 程安迅速浏览着手头的信息：“没。” 他先是给了个准确的回答，然后简要概括道，“唐文煊，二十二岁，一年前毕业于瑞连市公安大学，同年，免试进入市警察局刑侦支队，成为了一名刑警。” 曲一杨睁大了双眼：“说好的瑞连大学的大四学生呢……他果然对我们隐瞒了身份！” ……好吧，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迟愈开口道：“刑警？” 这一刻，她突然有所联想。 当时在楼下，曲一杨刚提到“唐文煊”这个名字时……眼前这位刑警似乎有些惊讶？ 注意到她探究的视线，程安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没错，我认识……或者说，我听说过唐文煊这个名字。 “他在我们警局是个很有名的人物，虽然年轻，但敢打敢拼，很有冲劲。哪怕我们队长都对他赞赏有加。” 程安又看了眼平板电脑上的资料，“他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刚出生没多久父母就先后去世了，从那之后一直与大他十岁的姐姐相依为命。” “两人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然后，在唐文煊十四岁的时候……他的姐姐唐文静，不知为何突然投湖自尽了。” 曲一杨蹙眉：“自尽？” 程安解释道：“这件案子我也有所耳闻，由于当时的唐文煊报警及时，所以刑警们当天就开始了调查……但种种线索都表明，当初的唐文静的确是自杀身亡。” “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唐文静投的那片湖……似乎就在这附近。” 迟愈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唐文煊的家，距离这座别墅很近吗？” “当然不是。”程安摇了摇头，“这里虽然是市郊，但因为环境比较好，所以被一家还算出名的房地产商看中，在这附近建了一片别墅区。能够在这里定居的，哪怕不像许家这般声名显赫，也至少得是中产阶级。” 至于唐文煊一家……别闹，唐文静去世的时候也才二十四岁，两个半大的孩子，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住得起别墅？ 曲一杨隐约有些明白了：“所以，唐文煊就是因为这一点，怀疑是许家人……害了他的姐姐？” 程安沉默了好一会，还是点头道：“大概是这样没错。” 三位玩家面面相觑。 其实说实话，唐文煊的怀疑并非全无道理。 唐文静就算因为种种原因想要自杀，能够了结自身性命的方式多了去了，为什么非要选择投湖？ 就算非要投湖，又为何恰好出现在了许家别墅的附近？ 是不是被怂恿了？ 还是被胁迫了？ 乍一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哪怕唐文煊再冷静，也难免会胡思乱想。 迟愈抬头看向程安：“唐文静，真的是自杀身亡吗？” 第三百四十一章 双生(10) “唐文静的死亡时间在八年前，那个时候瑞连市的监控体系还不像现在这样完善。” 程安顿了顿，“但许家早在很久之前就是瑞连市有名的富户，再加上，我刚才也说过，这里是别墅区，能在这里落户的人家都非富即贵，所以，即便在那个时候，这附近也不缺摄像头。” 这话的意思是…… 曲一杨问道：“唐文静自杀时的场景……被监控拍到了？” “没错。”程安点头道，“当初负责这件案子的刑警一路从许家查到了唐文静自杀的那片湖畔，行动轨迹再清晰不过。从监控录像中可以得知，唐文静在死前虽然确实路过了许家别墅，但她的死亡，的确与许家没有关联。” 曲一杨皱眉：“这就很奇怪了……” 另一边，迟愈看着唐文煊的尸体，同样陷入了沉思。 夏延舟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迟愈的衣袖：“哪里奇怪？” 唐文静的死？ 虽然对于唐文煊来说非常难以接受，但站在他们这些外人的角度，刑警们调查到的种种线索都表明，唐文静的确是自杀。 这能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迟愈没有转头，只轻声回答道：“唐文煊是免试进入的瑞连市警察局，上级对他也是赞赏有加，证明他绝对不是一个没脑子的草包。” “但是在唐文静自杀去世这件事上，他的表现却超乎寻常的……” 迟愈想了想，“偏执。” “死的毕竟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夏延舟反驳道，“在这种事情上，稍微较真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是可以理解。” 迟愈倒是不反对，“他不相信当初警方给出的结果也好，成为刑警之后利用职位的便利私下里对当年的案子进行调查也好……没人会对此说个不字。” “但是昨天，他隐瞒身份来到许家，甚至从厨房带回了一把餐刀……很显然，如果不是昨晚发生了意外，今早我们绝对能够在其他房间发现属于许家兄弟，或是许管家的尸体。” “一位刑警，一位有头脑、有能力的刑警……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无辜的群众下手吗？”迟愈语气笃定，“我觉得不会。” 夏延舟愣了愣。 “所以，这件事很奇怪。”迟愈转头看向她，“唐文煊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发现了……当初他姐姐的死，与许家有关的证据。” “可是，监控录像……” 夏延舟话说到一半，突然明悟。 如果迟愈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监控录像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曲一杨抬头：“当初，许家有没有可能对监控动过手脚？” “基本上不可能。”程安道，“我说过，由于唐文煊报警及时，当时的瑞连市警局几乎是立刻派人抵达了现场，对沿途的监控进行了调查。就算许家的势力再怎么强大，那么短的时间，也很难把自己的痕迹全部抹消。” 夏延舟挠挠头，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得可怕。 曲一杨道：“……不管怎样，唐文煊肯定掌握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线索，也许是从他姐姐那里听说过什么，也许是曾经亲眼目睹过许家人与他姐姐接触，否则，不可能突然就想要对许家人下手。” “另外，他选择自己动手，而不是依靠背后的警方……大概率是因为，他找不到其他的物证和人证。” 说到这里，曲一杨突然叹息一声，“难办啊。” 夏延舟满脸的迷茫。 这话题……跳的好快！ 怎么就难办了？ 见她这副表情，迟愈不等她询问便解释道：“没有其他物证人证，也就是说，唐文煊死了以后，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 “我们很可能再也无法得知，唐文静的死与许家到底有没有关系，也无法得知……那位未知的凶手，究竟为何要杀死唐文煊了。” …… 话是这么说，但该做的调查也还是要继续做。 迟愈和曲一杨把他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线索进行了简单的总结。 首先，唐文煊是被人从背后偷袭勒死的，且死亡之前，很可能与凶手有过交谈，就算没有，至少也知道凶手的存在。 其次，凶手在杀死唐文煊后，将餐刀刺入了后者的心脏，至于其目的究竟是为了泄愤还是伪造现场，暂时不得而知。 最后，作为半个凶器的餐刀上只有唐文煊的指纹——经过程安的进一步查询，那位许家雇佣的厨师前段时间请假了，不可能出现在现场——由此可以推断，唐文煊可能查到了什么，认定了姐姐唐文静的死亡与许家人有关……昨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许家别墅的附近，目的也是为了向他所认定的凶手复仇。 这么一复盘，这个事件的疑点也越发清晰起来。 第一，许家与唐文静之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二，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费尽心思地布置唐文煊的死亡现场。 第三，在死亡之前，唐文煊与凶手究竟是否有过交谈，如果有，他们谈了什么。 想要搞清楚这些问题，单纯的物证显然已经不够用了。 必须对可能的知情者——楼下的几位npc，进行审问才行。 本来，审讯嫌疑人这种专业的工作，应该是要回到警局之后再做菜比较保险，但一来，此次死亡的唐文煊身份不一般。 二来，许家在瑞连市的势力之强，众所周知，且不论他们会不会乖乖被程安押送回去，就算他们暂时没有反抗，从这里到瑞连市警察局至少也要一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许家进行一些幕后的运作了。 无论是作为唐文煊的同事，还是单纯站在一名刑警的立场上，程安都希望能够尽快将真凶抓捕归案！ 好在，有“何清”这么一位能够信任的法医，以及他的众多学生在场，哪怕此次过来的只有他一人，也不至于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 在程安的安排下。 一众玩家，开始了对许家一众，以及周挽静的审讯。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双生(11) 许家别墅，一楼。 一间稍显空旷的书房中。 正中间的主位上，程安当仁不让，稳坐其上。 靠后一点的位置，曲一杨手持纸笔，临时客串了程安的助手。 而对面靠窗的地方，迟愈双臂环胸靠在墙上，时刻准备将可能会夺门而逃的嫌疑犯抓回来。 至于夏延舟……本来这地方已经不需要第四个人了，但她以“何医生第一次做笔录肯定不够熟练，所以需要帮忙”为由，强行留了下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程安扬声道：“进来。” 房门洞开，表情僵硬的许管家在秦臻和方宇两位玩家的押送下迈步进入，坐上了程安对面的椅子。 程安无视了他有些愤怒的表情：“麻烦介绍一下自己，尽量详细一些。” 许管家深吸一口气：“我姓许，叫许兴汉，十年前受聘成为许家的管家，直至今日。我平时的工作就是处理许家别馆，也就是这座别墅的一些琐事，除了偶尔休年假以外，我一直在别墅中待着，很少有外出的时候。” 负责记录的曲一杨头也不抬：“十年前，许颂应该才十几岁吧？” “十五岁。” “具体多大不重要。”曲一杨无所谓道。 许管家听闻，本来就是被强行压制住的怒气顿时有喷薄而出的趋势。 ——不重要的问题，你问我干嘛？！ 曲一杨顿了下，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说法似乎有些歧义：“我的意思是，他那时候还没成年，雇佣你的人是他？” “不是。”许管家的声音有些闷，“那时候许家的掌权人还是许颂先生的大伯，是他雇佣的我。” 许家大伯！ 这位可是关键人物。 这一刻，不止曲一杨精神一振，靠窗而立的迟愈也微微转头，变得聚精会神起来。 程安翻了翻平板上的资料：“许健，也就是许颂的大伯，他已经去世了？” 许管家点点头：“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不过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八年前…… 唐文静自杀的时候她的弟弟唐文煊只有十四岁，而程安之前提到过，唐文煊今年刚过二十二…… 迟愈迅速在心中做了个减法：“和唐文静是同一年去世的？” “是，而且时间相差不远，许健是七月底出的车祸，十几天后，唐文静就跳湖自杀了。” 这么巧？ 三名玩家纷纷皱眉。 曲一杨问道：“车祸，具体是怎么回事？” 在众人的注视下，许管家稍微思考了一会：“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那时候许颂先生一直跟在许健先生的身边学习公司管理方面的知识，偶尔也会一起出差。八年前的七月，他们刚结束一个外地的项目，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发生了车祸。” “许健先生为了保护许颂先生，当场身亡，许颂先生也受了不轻的伤。” 三位玩家转而看向程安。 程安颔首道：“因为那场车祸伤亡巨大，所以警方这边也有一些记载，据说是与一辆载货车迎面撞上，不仅许健，负责开车的司机也在送入医院不久之后，不治身亡。” “至于车祸的起因，根据调查，是载货车的司机疲劳驾驶，再加上当时是阴雨天，视野受阻，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许家的轿车突然窜了出来，对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才酿成了这一出惨案。” 也就是说，许家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迟愈沉思。 不过，“为了保护许颂而死”……这话听着怎么感觉这么变扭？ 她开口道：“许颂，和他大伯的关系很好？” 许管家知道这是在问自己：“很好，许颂先生很小的时候，就在许健先生的帮助下，开始接触公司的一些事务了，至少在我入职后的那三年里，他们几乎形影不离，说一句亲生父子都不为过。” ……真的假的？ 迟愈眉尾轻挑，对面，曲一杨也感到有些奇怪。 根据他们在“噩梦”中获得的信息，这位许家大伯对于他弟弟留下的财产那可是虎视眈眈，甚至不惜为此瞒下两场杀人案件的真相……他会有那么好心，将许家直接交给他弟弟的儿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但要说是假的……许管家看起来并没有在撒谎，更何况，他也没有撒谎的理由。 至于许健在装模作样……也不太能说得通。 他刚收养许颂两兄弟的时候，后两者可能才十一二岁，若是真不想将许家的产业交给他们，随手把他们丢到国外放养就好，心更狠一点，直接让他们“意外死亡”都行，没必要在管家面前用足足三年的时间演一场戏，还平白增加了养虎为患的可能性。 ……想不明白。 迟愈摇摇头，再次问道：“那你认识唐文静吗？” “没听说过。” 另一边，曲一杨提醒道：“就是八年前在附近投湖的一名年轻女性。” 许管家仔细思考了一会，然后恍然道：“是她？” “她的话……有一点印象，毕竟那是我在许家任职的这些年中，唯一一次与警察接触。”他警惕道，“不过，那件事应该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是没太大关系，我们也就随便问问。”曲一杨敷衍道。 许管家不是太相信，但现下这个情况，他也不好多问。 到这里，对于许管家的讯问基本上就结束了。 在曲一杨的眼神示意下，夏延舟小跑着上前拉开房门，将外面守着的方宇和秦臻喊了进来。 两位玩家面无表情地将许管家押走，不久后，林深泽和贺梅梅就带着第二位嫌疑人走进了“审讯室”。 被送进来的女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皮肤粗糙、长发干枯，身上穿着廉价的衣物，眉眼之间写满了警惕与疲惫。 周挽静有些惧怕，有些瑟缩地在代表着“嫌疑人”的位置坐下，两只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望着对面的程安等人。 程安无视了她的小动作，依然面无表情地道：“麻烦介绍一下自己，详细一些，谢谢。” 周挽静缩了缩脖子，微微张嘴，欲言又止。 曲一杨笑了笑：“别紧张，慢慢来。” “好……好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双生(12) “我叫周挽静，周全的周，挽留的挽，安静的静。” 周挽静想了想，“今年……三十三岁，目前算是无业游民。” 曲一杨点头：“那么，请问你和许家这些人是什么关系呢？亲戚，还是朋友？” 周挽静咬了咬唇。 她看了眼正对面的程安：“其实，我和许家的关系，比较复杂。” “你们应该已经查过我的资料了，我……我不久前，才刚出狱，入狱的原因是过失杀人，死的那个，就是许家的人。” “许颂和林诉两兄弟的亲生父亲？”曲一杨确认道。 “对。” “那很奇怪啊。”夏延舟托腮，“这么说来，你和许家应该算是有仇吧？” 许家那边死的是个人渣，许颂和林诉他们未必在意……可对于周挽静来说，两家应该算是有血海深仇吧？ 就算不提强奸未遂的事情，周挽静被许家大伯胁迫，帮那位“弟弟”顶罪，在监狱里一待就是十几年……夏延舟不相信她的心中一点怨恨都没有。 周挽静沉默了一会：“我恨的只是许毅，与其他人无关。更何况，他们这些年也帮了我许多。” “……行吧。”夏延舟也不多说。 这事也没法辩个清楚，各人想法不同，或许在周挽静看来，用十年的牢狱之灾去换当初欺辱自己的人一条命，是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呢？ “那你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曲一杨玩笑道，“总不会是想要当面向许家那两兄弟道谢吧？” 周挽静再次沉默了。 许久之后，她才有些艰难地道：“如果我说是的……你们相信吗？” 话落，在场的众人全部表情异样。 “你……认真的？”夏延舟都呆滞了。 曲一杨开个玩笑而已，还真就顺杆往上爬啊！ 哪怕原本就没想跟我们说实话，也得找个稍微合理一点的理由吧！ 连夏延舟都察觉到了异常，更别提迟愈、曲一杨，以及作为系统npc的程安了。 不过这一刻，迟愈和曲一杨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没办法，他们哪怕看出了周挽静在撒谎，也缺乏关键证据，无法戳穿她。 如此想着，他们纷纷转头向程安看去。 ——只能寄希望于这位系统npc掌握着什么关于周挽静的线索了。 而程安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他看了眼平板，望向周挽静道：“你之前说你刚出狱不久，但是我这边的资料显示，距离你刑满释放其实已经一年多了。” “甚至，当初在监狱的时候，因为你表现良好，上面还想过要给你减刑，却被你拒绝了。” “当然，个人有个人的选择，我不会询问你当初为何不愿意提前出狱……” 周挽静刚松了口气，程安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精神再度紧绷起来。 “但你既然已经出狱一年，为何偏要在这时候，造访许宅？” 程安语气平静，“如果单纯的想要道谢，刚出狱的时候就该过来了吧？” 周挽静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程安放下平板：“周挽静女士，我们正在调查的是一起杀人案，如果您继续对一些问题进行隐瞒……我们将有理由怀疑，唐文煊的死与你有关。” “出狱不过一年时间就再次涉嫌杀人，还是个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一旦上了法庭，等待着你的很有可能是终生监禁。” “周挽静女士，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不！”周挽静立刻喊道，“唐文煊……唐文煊的死与我无关！” “那就请您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这一刻，程安压迫感十足，“您这时候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挽静神色复杂。 犹豫了一会后，她开口道：“我承认，我这次来许家的目的不单纯。” “我的父母……他们的身体本就不好，在听说我犯下了杀人案之后，更是一蹶不振。” “我们家有些积蓄，但是十数年卧病在床，再多的家产也早已耗尽。前段时间，医院更是找到我，说我们家已经拖欠了不少医药费，若是再不补上……就只能把我父母接回家了。” 周挽静抿了抿唇，“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姓黄的男人找到了我。” “他自称是许家多年的竞争对手，表示如果我愿意将当年被许毅侵犯的事情公之于众，就可以给我一大笔钱，足够我父母继续住院，足够我无忧无虑的过完后半辈子的钱。” “你答应他了？”曲一杨先是这么说了一句，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不对，你要是答应了他，现在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了……” 周挽静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您说的对，我没有答应他。”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许家这些年其实帮衬了我很多……我不想当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啊……”这…… 夏延舟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家对周挽静有恩吗？ 或许有吧！ 可就算有恩，十数年的牢狱之灾，那点恩情也早该还清了。 所以，在夏延舟看来，周挽静的想法……多少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另一边。 迟愈倒不觉得有什么。 第一，周挽静与那位姓黄的男子不熟，自身也没有任何制约对方的手段，万一她答应了，对方却没有履行诺言，该怎么办？ 第二，程安之前就说过，许家是瑞连市本地数一数二的富户，从“噩梦”中的经历也能看出，许家连杀人案的真相都能隐瞒，证明其不仅有钱，权也不缺。 周挽静只不过是个小人物，一旦听从黄姓男子的话指认许家……就不怕自己有命拿钱没命花吗？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答应黄姓男子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迟愈抬头看向周挽静：“所以，你是来找许家要好处的？” 周挽静愣了一下：“我……不……” 她咬了咬唇，自暴自弃似的叹了口气，“没错。” 这话一出。 夏延舟惊了。 这里面……还有隐情？！ 周挽静苦笑道：“我也没有办法，两边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人物，再加上我父母那边……我思来想去，来找许家摊牌，对我来说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我也只有这一个选择。”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双生(13) 直到周挽静走出房间，夏延舟依然没太想明白……来找许家怎么就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迟愈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倒是曲一杨感慨一声：“不管在哪，底层的人都只有受压迫的份啊。” 程安不置可否。 很快，下一位“嫌犯”被带了进来。 见许颂和林诉一同进入房间，迟愈等三位玩家同时抬头，向负责押送的秦臻和沈忱二人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秦臻他们还没说话，许颂便率先开口道：“我弟弟有自闭症，不太习惯与陌生人接触，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行。” 他转头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如果你们不放心，在审讯期间，他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迟愈微微抬眸，视线扫过后方的林诉。 眉眼低垂、神色木然，一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模样……倒是符合自闭症的状态。 只是……如果林诉真的是一名自闭症患者，那他昨晚与周挽静、唐文煊二人在厨房一待就是二十分钟……原因为何？ 单纯只是当个背景板，听唐、周二人说话？ 这未免太荒谬了一些。 曲一杨也有些怀疑：“自闭症？” “是。” 许颂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嘴角依然带着笑意，“需要向你们出示病情证明吗？” “这倒不用。” 曲一杨也笑了，“许先生是吧，请坐。” 许颂依言落座，林诉则站到了屋子的角落，尽可能地缩减自身的存在感。 迟愈望着许颂的背影。 这家伙……对我，或者说，对我们“玩家”似乎有些敌意。 虽然一直带着笑容，但笑意始终不达眼底。非但如此……迟愈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看向她的视线，充斥着排斥与厌恶。 甚至是……冰冷刺骨的恨意。 奇怪。 迟愈皱了皱眉，有些想不明白许颂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在她不断思考的同时，审讯也已经开始了。 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曲一杨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和林诉是亲兄弟？” 许颂点头道：“亲兄弟，而且是双胞胎，我比他早出生几分钟，所以我是哥哥。” “那你们的姓氏……” “因为是双胞胎兄弟，所以当初一个跟随父姓，一个跟随母姓。”许颂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程安翻着资料：“据我所知，你的父母很久之前就离婚了。” “是。” “而你被判给了你母亲。” “是。” 程安挑了挑眉：“你父母……没想过要给你们改姓？” 这也是迟愈和曲一杨之前考虑过的问题。 既然许颂是“哥哥”，那他当初就是与母亲一起生活。以许毅和林梓榆的性格……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孩子顶着“仇敌”的姓氏？ 许颂摇摇头：“他们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 迟愈眉头一挑。 曲一杨也是突然失笑。 这理由……找的太好了！ 对啊，许毅和林梓榆去世的时候他才十一二岁，他怎么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想的？ 程安被这个说法噎了一下：“好吧。” 他换了个话题，“根据周挽静的说法，你们之间似乎有些纠葛……你知道她为何要来找你们吗？” “知道。”许颂点头道，“她被黄家的某个家伙威胁了，要她必须出面证明曾经被我父亲侵犯过。” 他语气平淡，“她不相信那个人，也不愿意受他胁迫，所以昨晚我们见了一面，她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我，我答应帮她照顾父母，并保证她以后的安全。” 话落，不等程安再次提问，他便继续道，“十四年前，我父亲的死，你们应该也都清楚。虽然我父亲为他的错误付出了性命作为代价……但她也因此坐了十几年牢，算下来，还是我们亏欠了她。” “以及，我很感谢她能够把黄家的事告诉我。尽管有些趋利避害的想法……但这样一来，以后的发展只会对我许家有利。” 这……好坦荡！ 坦荡到我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夏延舟心中感慨，迅速观察着队友的表情。 曲一杨同样没有想到许颂竟然就这么把一切都抖露出来了，似乎在他看来，周挽静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好吧，相较于唐文煊被杀来说，那点连法律都没有触及的交易的确只是小事而已。 迟愈想了想：“你说的那个黄家的人，没有派手下监视周挽静么？” 见许颂转头看来，她面无表情地补充道，“他应该知道周挽静与你们许家有交易，就这么放心，周挽静会与他联手，而不是选择投靠你们？” “就像现在这样。” 许颂沉默了片刻：“据我所知，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有人在暗中监视，我和周挽静都没有发现……不过没关系，早在昨晚，我就已经让人把周挽静的父母从医院接了出来，他就算派了人，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我的人动手。” “至于周挽静这边……”许颂笑了笑，“可能是怕逼得紧了，会彻底失去这一次机会吧。” 仅仅是因为这样，就眼睁睁地看着周挽静投向了敌方阵营？ 能和许家这种庞然大物打擂台的家伙，应该不至于这么蠢才是。 不过迟愈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她都能想象到许颂会怎么回答：“黄家那家伙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 或者是：“也许那家伙真就这么蠢呢？” 按照她的推测，黄家也算是瑞连市的豪门，在没有牵扯进杀人案的情况下，哪怕警方都没有理由去抓了人过来与许颂对峙。 就算可以……为了名誉着想，对方大概率也会选择隐瞒。 见迟愈偃旗息鼓，程安接着询问道：“你认识唐文静吗？” 许颂摇头：“没听过。” “唐文静，是唐文煊……也就是死者的姐姐，八年前在这附近投湖自杀了。” 许颂仔细思索片刻，再次摇头：“抱歉，没什么印象。” 说话间，程安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却没有从那张英俊的面孔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心虚与犹豫。 ……真的不认识？ 这一刻，程安迟疑了。 难道……是唐文煊查错了人？ 许颂和林诉这两兄弟，的确与唐文静的死无关？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双生(14) 待许家两兄弟离开。 不算宽阔的房间，顿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曲一杨轻咳两声：“各位……有什么想法？” 夏延舟心直口快地道：“他们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也不是没问题，周挽静来找许颂的原因这一点，总感觉两个人都有所隐瞒……” 这是根据后来迟愈与许颂的对话得出的结论。 迟愈颔首：“既然是黄家主动找上的周挽静，就算再怎么蠢笨，也不可能一点准备都不做，就这么任由周挽静向许家通风报信。” “就算害怕激起周挽静的逆反心理，也该对她的父母做出一定限制。” “说句实话……自己都做出威逼利诱的事情了，还寄希望于威胁对象纯真善良，不会背叛自己……多少显得有些脱离实际。” 确实。 不仅两位玩家，程安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曲一杨摊手：“但是，没有证据。” 的确。 迟愈闭了闭眼。 这是个非常大的问题。 她看向程安：“警方那边可以就这一情况，对黄家进行一些调查吗？” “我尝试一下，但不保证能够有结果。” 程安说着，将这边的推论与诉求发给了警局。 曲一杨想了想：“许颂说他不认识唐文静。” 夏延舟附和：“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当然，只是看起来。” 说不定他就是个老奸巨猾、撒谎成性的家伙呢？ 迟愈不自觉地按了按太阳穴。 这同样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她叹气道：“不管撒没撒谎，我们都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许颂两兄弟见过周挽静。” 夏延舟一噎。 也是啊！ 曲一杨也是头疼道：“唐文煊到底查到了什么？为何会将目标放在许家这些人身上？” 想不通啊！ 总感觉有什么内幕没有挖掘出来，但是……以他们现在的条件，又绝对不可能挖出来！ 此刻，他分外遗憾自己不能与死人对话……不然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这话一出，程安欲言又止。 斟酌了数秒后，他开口道：“其实，我之前给警局传了消息，对唐文煊的事情有了一些了解。” “什么了解？”曲一杨立马问道。 “他是一年前进入的刑侦支队，平日里，除了完成支队下发的任务之外，就一直在调查跟许家有关的两件旧案。” 话刚开了个头，迟愈就打断道：“等下。” 迎着众人探究的视线，她轻声问道，“从一开始……他就瞄准了许家？” 程安表情复杂：“没错。” 曲一杨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这是早就认准凶手了啊……” 他啧啧感叹，求证道，“与许家有关的两件旧案，是指许家兄弟父母的死？” 程安点头：“许毅，也就是许家兄弟的父亲，是死于周挽静之手。而林梓榆，许家兄弟的母亲，在许毅死后的第二天于家中自杀。” “这两件案子结案很快，一方面因为证据确凿，另一方面，许家等人也并未对这一结果提出过质疑。至于林家那边……同样没什么动静。” 懂。 被许家买通了。 曲一杨一副了然的表情，明知故问道：“所以，唐文煊这是查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似乎是这样。” “似乎？” 夏延舟不解。 “唐文煊对于这两件案子的调查是秘密进行的，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只带他的那位老前辈知道些情况，但也没太多了解。” 程安答道，“不过……可能是因为我特意询问了一句的原因，那位刚刚给我发了个消息。” “他说，不久前，他和唐文煊一起出去喝酒的时候，喝醉了的唐文煊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 迟愈等玩家纷纷屏息凝神。 什么问题？ 与许家有关？ 程安顿了下，表情严肃中又有些古怪：“他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啊？” 曲一杨懵了。 迟愈皱眉。 夏延舟也是傻眼：“这是什么问题？” 难不成，唐文煊还怀疑是鬼杀死了自己的姐姐不成？ “不知道。”程安叹了口气，“可能只是随口一说吧。” 他很快揭过了这一话题，“不说这些，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吗？” 曲一杨下意识看向迟愈，见后者朝他轻一点头，这才开口道：“其实……昨天晚上，接近三点的时候，我出了一趟门，原本是想去卫生间……却恰好看到了林诉从外面回来，进了一楼的厨房。” “不仅如此，没过一会，唐文煊和周挽静也进去了。” “我有点好奇，就在外面看了一会儿……” “等等，厨房？”程安突然想到了什么，“餐刀？” 夏延舟本来还想吐槽一句，你竟然真的大半夜去外面蹲守了……然而，等听到“餐刀”二字之后，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卧槽”二字。 她连忙问道：“那岂不是说，就是他俩其中一个下的手？” “不一定，只能说他们是凶手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曲一杨道，“所以，我建议再审一次林诉和周挽静，顺便……调查一下他们的房间，说不定能发现一些线索。” 程安点头：“好！” …… 迟愈等人迅速离开房间，就昨晚外出的事情对周挽静和林诉分别进行了询问。 对此，周挽静给出的回答是，她的确在两点多去了厨房，并在里面遇到了独自一人的唐文煊，后者表示他有点饿了，所以过来找点东西吃，问她要不要一起。 她本想拒绝，唐文煊却让她留下来，并给她说了一个“故事”。 有关许颂两兄弟的父亲，有关一个差点被侵犯了的学生的故事。 而林诉那边……他好像的确患有自闭症，若不是有许颂在旁，甚至不太愿意与迟愈等人交流。 直至几位玩家离开，只剩下程安一人，他才勉强开了口。 对于为何半夜才回来，他给出的理由是“有事处理”。 至于为何在厨房待了那么久，他的回答是“一直在里间吃宵夜”。 当询问到他有没有看到唐文煊二人时，他表情木然地表示：“没有见到任何人，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双生(15) 对于此。 曲一杨只想说一句：“扯淡！” “他们明明就有交流！别的不提，林诉和唐文煊可是一起出来的！” 程安沉默片刻：“有证据吗？” “我不算证据？” 曲一杨指了指自己。 “算。”程安点头，“但是不够。” 一旁，迟愈淡淡道：“我当时也在外面，因为睡不着，所以一直在二楼的阳台看风景。” “我作证，唐文煊和林诉的确是一起出的厨房。” 程安的视线在二人脸上逡巡一圈。 他先是露出了些许怀疑之色，像是想问为什么这么巧，两人都在外面……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好吧。但是你们也清楚，证言这种东西终究还是缺了点……” 程安想了想，“一锤定音的公信力。更何况，你们看到的还不是杀人的场面，单纯只是在交谈的话，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 换而言之，就算唐文煊和林诉昨晚真的见过面，也不能说明什么。 或许是林诉吃完夜宵后出来，刚好与唐文煊碰到了呢？ 曲一杨皱着眉头，勉强接受了这一现实：“那就这样吧，接下来是去周挽静和林诉的房间搜查？” “虽然许颂和许管家没去过厨房，但也不能就此排除他们是凶手的可能性。”迟愈补充。 曲一杨了然：“对，餐刀上有唐文煊的指纹，可能是他带出来的。” 他们也不耽误时间，再次叮嘱秦臻等人看管好几位嫌疑人，而后便朝着二楼走去。 不同于客厅以及走廊那极具奢华气息的装潢风格，二楼的所有房间，包括许颂和林诉的卧室，走的都是极简风。 除了必要的几件家具以外，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衣物、日用品、书本等杂物也是数量稀少。 整体看下来，此地与其说是定居的家宅，倒不如说只是个落脚点而已。 就连许管家房间里的东西都比许家兄弟这两个正儿八经的“主人”多。 至于周挽静……她的房间本就是客卧，更是没有一点属于她的私人物品。 不过，稍微让人有些在意的是，在房间的垃圾桶内，程安找到了不少使用痕迹不甚明显的纸巾。 再往下翻，能看到有些纸巾上沾上了少许泥土。 三位玩家并一名npc互相对视一眼。 曲一杨摸了摸下巴：“决定性证据找到了？” 程安小心地将沾有泥土的纸巾装入密封袋中：“不好说，但的确能说明一些问题。” 夏延舟面露沉思之色：“所以，这代表了什么？” 迟愈毫不意外，开口解释道：“一直待在屋子里的话，是不会沾上泥土的。” 夏延舟“哦”了一声：“也就是说，昨晚周挽静出去过……” 正说着，她的眼睛突然瞪大。 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测，唐文煊的房间大门紧锁，所以凶手必然是从窗户进出的，而窗外有一块凸出的石砖，当时外面大雨倾盆……踩上去的话，鞋底将会有很大概率沾上泥浆！ 夏延舟骇然道：“是……周挽静？” …… “什么？周挽静？！” 客厅内，方宇等人同样傻眼了。 片刻的寂静后，曲一杨点头道：“应该是她没错。” “不是。” 夏延舟依然很不理解，“为什么啊？” “她为什么要杀唐文煊？” “他们俩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迟愈回想着两人的经历：“周挽静十四年前入狱的时候，唐文煊只有八岁。而唐文煊的姐姐唐文静去世的时候，周挽静还在监狱里。理论上来说，他们的确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到底为什么啊！” 好难懂！ 夏延舟焦虑的都快要薅自己头发了。 曲一杨随口道：“刚周挽静不是提到过吗？昨晚两人在厨房碰到，唐文煊跟她说了一个故事。” 他瞥了一眼和许家一众待在一起的程安，“到了这个时候，你们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什么？”秦臻好奇。 迟愈解释道：“对于完成了第一阶段主线的我们来说，杀死许毅的真凶并非周挽静，而是林诉，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在以程安为代表的警方看来，真相却并非如此。” “警方依然认为，是周挽静杀了许毅……在审讯许颂以及周挽静本人的时候，他们的口径也完全一致。” “最重要的是，身为‘哥哥’的许颂，是许家所有人中，对那两场凶案最为了解的。然而，在我们看来，他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似乎并没有太多感情。” 见以夏延舟为首的一众玩家仍然面面相觑，一副听的不是很懂的表情，曲一杨自觉接过了话茬：“其他人不了解事情的全貌，许颂这个知情人又冷血得很……那我们之前经历的那两场‘噩梦’，究竟属于谁？” “是谁，永久地沉溺于噩梦之中，不愿从回忆中醒来？” 夏延舟恍然：“难道是……是……” 她卡壳了。 迟愈适时提醒道：“与许毅有关的那场噩梦中，河清他们在客厅找到了死者的尸检报告，里面还有‘凶手’周挽静的部分信息。证明噩梦的主人，有很大可能与警方有关。” “警方！” 夏延舟感觉自己眼前的迷雾终于散开了，“我知道了，是唐文煊！” 她双眼放光地盯着迟愈，满脸的期待。 迟愈不负所望，轻轻点头道：“只可能是他了。” 曲一杨道：“如果是他的话，那所谓的‘不愿醒来的回忆’……指的就应该是唐文静之死了。” “他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怀疑许家与他姐姐的死有关，所以为了寻找一些证据，在进入刑侦支队以后，利用刑警的一些便利开始调查十四年前的两场旧案。” 理到这里，曲一杨突然卡了一下：“等等，逻辑有些不通。” 他看向迟愈，“唐文静是八年前去世的，就算唐文煊认定她的死亡与许家有关……许毅和林梓榆当时都已经死了六年了，为什么要去调查他们的案子？” “即便能够证明他们的死与许家兄弟有关，也依然没有足够的证据，将唐文静之死与那两兄弟联系在一起吧？” 注意到他的眼神，迟愈忍不住吐槽。 别看我啊，我也没太想明白来着。 都十几年前的案子了，正如曲一杨所说，哪怕找出了杀害许毅和林梓榆的真凶，也不能说明什么。 许家兄弟嗜杀成性、杀人如麻？ 就算证明了这一点，许家兄弟与唐文静并未有过接触的事实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唐文煊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才会去调查那两场旧案？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双生(16) 在一众玩家埋头思考的时候。 程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黄家那边的事情有结果了。” 见迟愈和曲一杨先后抬头，他继续道，“警局那边联系到了黄家公司的董事长，对方表示自己并不认识什么周挽静。直到把许家抬出来，他才透露出了一点消息。” “那位董事长说，昨天晚上他曾接到过自家一位小辈的电话，说是事情办砸了，派出去的好几个人都出了意外。” 程安想了想，“他没有明确说那位小辈口中的‘事情’究竟是否与周挽静有关，估计是怕留下把柄。但在我看来，应该八九不离十。” 夏延舟惊讶：“出了意外？” 曲一杨道：“不奇怪，周挽静应该早就和许家联系上了。” “……很奇怪。” 迟愈的神色难得有些异样。 “啊？” 这次，不仅是夏延舟几人，就连曲一杨都一副没想到的表情。 程安也好奇道：“哪里奇怪？” “对于周挽静昨晚造访许宅的原因，无论她本人还是许颂，给出的理由都是商讨黄家之事。”迟愈轻声道，“可是，如果他们两个早就有联系方式……为什么不在电话里说清楚？” 曲一杨挠了挠脸颊：“可能是觉得当面谈比较安全一点？” “哪里安全？”迟愈指了指楼上，“见面当晚死了一个人的安全？” ……这话说的。 这死了一个人，谁也想不到啊。 ……等会。 他突然看向迟愈，眼神中带着一丝惊骇。 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似的，迟愈轻声道：“也许，早在看到唐文煊的那一刻起，那位许颂许先生，就知道今晚一定会死一个人了呢？” 此话一出。 如五雷轰顶。 “怎么可能？！” “不可能！” 玩家和程安先后喊道。 然而，喊了一声之后……他们又有些犹豫了。 对啊，为什么不可能呢？ 周挽静和许颂的证言处处都是漏洞，从黄家的事情可以看出，两人明明早有联系，却偏偏要选择在一个大雨倾盆之夜会面。 对于昨晚与唐文煊碰面一事，两方显然早就串过口供……至少林诉和周挽静二人早已达成了一致，否则证言不可能对得上。 以及，周挽静的“杀人动机”。 她与唐文煊不熟……甚至都不能说不熟，两者除了昨晚在厨房见过一面，几乎就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就算唐文煊出于未知的目的，向她阐述了一番当年许毅事件的真相……周挽静难道还会因为事情败露而痛下杀手？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真相真被抖露了出去，倒霉的也是许颂或者整个许家，与她周挽静有什么关系？ 夏延舟这时候也回过味来：“我之前就觉得了，周挽静一直在强调，许家帮助过她……她是不是，被许颂给洗脑了？” “可能吧。”曲一杨点头道，“另外，和她父母应该也有些关系。” 方宇喃喃道：“只要帮忙杀死唐文煊，解决许家的后顾之忧，就一定会照顾她父母的后半辈子……这意思？” 众人纷纷沉默。 杀死唐文煊的真凶是周挽静，但周挽静并非主谋，真正想要唐文煊去死的，是疑似与他有仇的许颂。 有这样的可能吗？ 有！ 不仅有，而且可能性很大！ 周挽静房间里沾有泥土的纸巾，证明她昨晚曾经出去过，而且，走的不是正门，因为迟愈和曲一杨没有目击到这一幕。 唐文煊向周挽静透露十四年前的真相，证明他并未把后者当成敌人，甚至可能将她错认成了当年的受害者，误以为她同样对许家抱有恨意。因此，当周挽静出现在窗外时……他不仅不会有所动作，反而有很大可能会主动开窗让她进来。 如此一来，周挽静就有了突袭杀人的条件。 而许颂和林诉，亦或许管家，若是爬窗而来……唐文煊就算不立刻对他们出手，大概也不会给他们与自己独处的机会。 所以，周挽静是凶手的可能性，高达九成九！ 至于周挽静的背后有人操控，这就更简单了——周挽静与唐文煊之间的恩怨，并不足以成为前者杀人行凶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林深泽先是恍然，随后又有些焦虑，“等下，这么说来，我们的任务其实还没有完成？” 曲一杨赞同道：“杀人的是凶手，幕后黑手，应该同样也算是凶手。” “目前我们只是推测有这么个人存在，却没有任何实证。所以想要通关，还得找一些证据才行……” 那边，曲一杨等人在讨论。 程安这位听不太懂的npc正在发呆……在思考。 迟愈却踱步离开了玩家们的聚集地，独自一人来到客厅的角落。 盯着墙上的照片看了没一会儿，耳边就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想什么？” 迟愈看了眼突然冒出来的夏延舟：“没什么。” 下意识地否定了一句，之后才解释道，“就是觉得……周挽静好像有点太相信许家了。” “嗯？” 迟愈抬眸，眼神放空，“你说周挽静被洗脑了……可她与许家人，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就算她真的心地善良，打心眼里认为许家帮助过她，甚至救了她的命……但现在的情况，与当初其实是有很大区别的。” “当初她是‘过失杀人’，被判了十三年……再加上那时的她还年轻，出狱了也才三十多岁。但是，今天的事不一样。” “程安刑警之前也说过，一旦被证实与这件事有关，她很可能会被判处无期徒刑，甚至是死刑。” “她就那么相信……她进了监狱，或者被处死之后，许家会一直照顾她的父母？” 迟愈看向夏延舟，“特别是，她清楚许家兄弟曾经分别杀死过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的情况下。” 夏延舟愣了愣。 迟愈叹息一声：“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乎的人，周挽静却想要赌他们良心尚在……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幼稚、天真的人吗？” “所以……”夏延舟张了张嘴，“你的意思是……” “周挽静，或许知道些什么。” 迟愈重新将目光转向墙面，“她的理智，可能一直在向她示警，告诉她……” “不听话……就会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双生(17) 不听话，就会死！ 夏延舟还没从这句话中走出来，就看见迟愈猛地转身，朝曲一杨等人走去。 “等、等我一下！”她下意识喊了一声，跟上了迟愈的脚步。 而这一声，同样引起了其他玩家的注意。 曲一杨原本还在感慨寻找线索的不易，听到这么一嗓子，当即转头看了过来。 见迟愈气势汹汹、大步向前，他愣了一下：“怎么了？” “刚刚那个问题，我想明白了。” “什么问题？” 其他玩家也停止了讨论，好奇望来。 “唐文煊为什么会关注十四年前的旧案，这个问题。” 曲一杨更惊讶了：“为什么？” “还记得程安刑警提到过的，负责教导唐文煊的那位老前辈吗？”迟愈没有卖关子的意思，“他说过，唐文煊曾在醉酒时问过他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迟愈神色认真，“或许，唐文煊之所以去调查许毅和林梓榆的案子……就是想要证明这件事呢？” 这一刻。 曲一杨恍惚。 一众玩家茫然。 证明什么？ 证明这个世界上有鬼！ 方宇脱口道：“好家伙，这还是个变格本？” “嗯？”林深泽有些没听懂。 “变格本，剧本杀的一个专业词汇。”方宇解释道，“与之相对应的是‘本格本’，所谓本格就是没有超自然力量参与，纯现实背景的本子，至于变格……” “有超自然力量……比如，‘鬼’的存在？”林深泽抢答道。 “没错。” 方宇表情异样，“可是，感觉不太对啊……目前为止，我们遇到的都只是一群普通人吧？” 众玩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就连“一阶段主线”中的噩梦，里面也没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只不过有点“梦境”的特殊性，时间混乱，也有些无厘头而已。 曲一杨皱着眉头看向迟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迟愈淡淡道：“因为这个推测最符合实际。” “……” 玩家们的神色更加诡异了。 一个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很正常的副本，因为有“鬼”存在才更符合实际……感觉像是在听笑话一样。 但是，因为这个“笑话”是他们的队友讲出来的……又显得没那么好笑了。 迟愈没有在意他们的表情：“其实，无论是十几年前的许毅、林梓榆之死，还是今天唐文煊被杀的案子，尽管看似证据确凿，却都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此时，曲一杨也来了兴趣：“比如？” “比如许毅被杀的案件中，凶器是一座重量不轻的木雕。”迟愈沉声道，“可当时作为真凶的林诉才十岁出头，他是怎么把木雕举起来的？天赋异禀？” “嘶……” 曲一杨、贺梅梅以及沈忱三人同时抽了口冷气。 “另外，林梓榆的死亡现场也很怪异。” 迟愈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在桌子底下找到了凶器，发现凶器上有两道血痕，一道对应着林梓榆胸口的致命伤，而另一道，我们推测是林梓榆率先用凶器砍了凶手一刀。” 同样亲历过这一幕的夏延舟几人纷纷点头。 “从刀上的血迹分布能够看出，凶手受伤不轻……且极有可能是伤在了脖子这个弱点上。” 秦臻反驳道：“可这个推测在当时就已经被推翻了。” “是，被推翻了。”迟愈点头，“因为如果凶手受到了致命伤，就会立刻失去行动能力，同样，也失去了行凶的机会……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凶手是个‘正常人’的前提下。” “如果……对于那位‘凶手’来说，脖子被横切了一刀……根本不算是什么致命伤呢？” “嘶——” 这次，抽冷气的换成了夏延舟、林深泽以及方宇。 “最后，唐文煊这边。” 迟愈的表情越发凝重，“从见到尸体的那一刻起，其实就有个疑问。” “唐文煊大概率是被勒死的，而胸口的餐刀，不过是个障眼法……或者说，凶手对于唐文煊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在勒死他之后，虐待他的尸体泄愤。” 迟愈顿了顿，“如果像我们之前推测的那样，真凶是周挽静……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嘶！” 玩家们人麻了。 好有道理！ 曲一杨迟疑着道：“这些，也都只是猜测……” 要证明这个副本中有“鬼”的存在，比证明许家兄弟是幕后黑手还要难！ 后者还能去逼问周挽静或者许颂、林诉……前者，总不能直接对许家兄弟下黑手吧！ 再说了，就算这个副本真的像方宇说的那样，是个什么“变格本”，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也不一定就是许家兄弟啊。 万一一不小心把他们干掉了……线索就全没了！ 届时，主线卡壳，除了迟愈和夏延舟以外，他们都得被困在这里！ 曲一杨低声道：“我不是不信任你，但是……想要证明‘鬼’的存在，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太难了！” 一点线索都没有！ 迟愈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叹了口气。 夏延舟眨眨眼：“……怎么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迟愈这副表情……搞得她都有点紧张了。 “不是推测。”迟愈轻声道。 曲一杨眉头紧皱：“什么？” “关于超自然力量的事情，不是推测。”迟愈重复道，“我有证据。” 玩家们全都愣住了。 此时此刻……一股纯粹的茫然笼罩在他们心头，让他们恍惚间有种好像比迟愈少完成了一段主线任务的错觉。 “瑞连市，瑞连……” 迟愈闭了闭眼，“太明显的提示了，我竟然现在才想明白。” 夏延舟急的抓耳挠腮：“什么提示？想明白了什么？” 若不是怕自己打不过，她都想抓住迟愈的肩膀前后摇晃，大喊一声“你说啊！你倒是说啊”……了。 迟愈转身，指了指墙上的一张照片：“我也是看见了那张照片才反应过来……绯念，你觉不觉得，那个地方有些眼熟？” “嗯？” 夏延舟猛地转头，循着迟愈所指出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张合照，画面的正中心是五个小朋友，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小。 他们互相搭着肩膀，笑容灿烂。 五位小朋友的背后……赫然是一扇明显属于游乐场的大门。 第三百四十九章 双生(18) “我……艹！” 夏延舟傻眼了。 显然，她认出了那个地方。 望着她震惊、意外、动容……种种情绪交汇的面孔，哪怕沉稳如曲一杨，高冷如秦臻，都不自觉地开始焦急起来。 什么地方啊？ 你们倒是说啊！ 好在，夏延舟并未让他们失望。 她不可置信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艹！怪物游乐场！” “这里是怪物游乐场啊！” “什么什么，哪儿？”方宇没听明白。 “怪物游乐场！”夏延舟重复道，“我和驰豫，还有莫哥曾经一起通关过的一个副本！那个副本就在这座城市里！” 她双手并用地比划道，“你们应该也知道的，应该看过报告！那个、那个……对！那四个被困在副本的玩家！我们之前发现了四个被困在副本的玩家，就是被困在了那个游乐场里！” “超自然力量……对！这里既然是怪物游乐场所在的世界，那这个世界一定存在超自然力量！” “驰豫的推测是对的！” 她在向曲一杨等人解释的同时，迟愈也在默默感叹。 瑞连……瑞莲……并蒂莲！ 什么瑞连市，这明明是并蒂城！ 这里是“双生之神”——“镜魔女”夏塔和“操纵师”的领地！ 这一刻，迟愈忽然回想起了当初通关“怪物游乐场”时的场景。 彼时玩家们在一众“狱卒”的帮助下，将操纵师的灵魂消灭……正要离开游乐场的时候，操纵师却伪装成了管理员之一的水獭，跟随他们一起走出了游乐场的大门！ 虽然当初的迟愈及时看穿了对方的真面目，并将那位假水獭消灭了……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时的她消灭的，很可能只是一个分身而已。 或者说，是操纵师的“灵傀”！ 真正的操纵师，或许已经在走出游乐场的瞬间……获得了自由！ 灵傀……对，灵傀！ 迟愈开口道：“怪物游乐场的副本boss很可能逃出来了，成为了这个……新的瑞连市的最终boss，那位拥有着炼化灵魂，将他人的躯壳转化为傀儡的能力。” 她抬头，“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许颂和林诉都是他的灵傀，所以他们力大无穷，所以他们哪怕被割破了脖子也不会死。” “唐文煊……在厨房的时候，唐文煊可能就已经被做成了灵傀，他在那时候就已经死了！我们后来看到的从厨房走出来的那个人并不是他，而只是行尸走肉，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至于周挽静……她很可能亲眼目睹了操纵师将许毅，将唐文煊炼化为灵傀的场景！” “所以她怕了，害怕自己也会被悄无声息的灭口。因此，她宁愿坐一辈子牢，也要替许家背下杀人的责任！” 曲一杨张大了嘴巴：“所以她才留下了那么明显的证据……” 迟愈轻轻点头：“甚至，包括唐文静的死。” 夏延舟此刻也明悟了：“唐文煊看到了！看到唐文静被许颂，或者林诉杀掉了，所以他才会对许家这么执着！” “至于监控拍到的自杀画面……唐文静都被做成灵傀了，让她主动投个湖还不简单！” 清楚了！ 一切都清楚了！ 片刻的死寂之后，迟愈开口道：“杀死唐文煊的真凶……或者说，杀死了所有人的真凶，就是许家兄弟。” 被操纵师炼成了灵傀的许颂和林诉！ 许毅、林梓榆、唐文煊…… 许家大伯、唐文静、黄家派出的打手…… 这些人，有九成九的可能性，全部死于许家兄弟之手！ “主线任务更新了！” 曲一杨凝重道，“【三阶段主线任务：证明“幕后黑手”的身份，并从“他”的手中逃脱。】” “【任务描述：我终于……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听到这四个字，其他玩家倒是没什么反应，但迟愈的表情却是凝重到了极致。 她轻声道：“第二阶段主线的任务描述，能再读一遍吗？” “我看一下。”曲一杨立刻答道，“【从你消失在世界上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不管花费多长时间，不管使用什么样的方法……我都一定，一定要再次找到你。】” “呼——”迟愈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当初刚听到这段任务描述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侦探”对“凶手”的宣战……可是，当“操纵师”的身份被揭开，迟愈瞬间明白了，“我”所要寻找的那位，到底是谁。 也明白了，要怎样才能证明幕后黑手的身份。 ——夏塔！ 她突然站了出来，看向曲一杨道：“我有办法引操纵师现身，但是，那家伙可能……非常危险！” “看出来了。”曲一杨感慨。 若是不危险，系统就不会只让他们“逃脱”了。 “刑警先生。”迟愈转向程安，“您这边……我希望能暂时将周挽静带走。” 程安挑了下眉，有些疑惑，却没有拒绝：“我知道了。” 他立刻起身走向远处的几位npc，准备与他们交涉。 贺梅梅看着刑警的背影：“这是为了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不是。”迟愈道，“操纵师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分身无数，周围的npc越少，代表他能炼制的灵傀数量越少，多少能够削弱一些他的力量。” “……” 贺梅梅失笑。 明明是不忍心看一路帮助己方的npc落难，偏要找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理由……这性格还真别扭。 一旁，夏延舟倒是见怪不怪。 此刻她的关注点在另一个问题上：“系统说要从‘操纵师’的手中逃脱……那到底怎样，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曲一杨随口答道：“应该是那里吧，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地方。” “怪物游乐场？”夏延舟挠挠头，“好吧，的确有这个可能……” 他们这边聊着天，对面，程安刑警也依言将周挽静带出了别墅。 待两人离开，客厅内，玩家们纷纷做好了战斗准备。 而远处的许颂，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直直向着众玩家的方向望来。 第三百五十章 双生(19) 许颂看了眼程安离开后，重又被关紧的别墅大门，微微笑道：“把碍事的人都送走了……你们这是猜到了我的身份？” 不等玩家们回应，他便自顾自地说道，“也是，毕竟你们之中有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在，能猜到我的身份也不足为奇。” 迟愈沉默不语。 旁边，夏延舟小声道：“讨人厌的家伙……这是在说我们？” 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怪物游乐场的那位副本boss，是因为有他们玩家的参与才会被一众工作人员打的落花流水，不得不逃出游乐场。 “或许吧。” 迟愈轻声道。 她回想着刚进入别墅时，许颂投向她的那隐约带有一丝敌意的眼神：“你一开始就认出了我们？” 许颂点点头：“当然，就算状态再怎么不好，过去的我也是掌控一地的神明。你们的身份，别人看不透，却瞒不过我。” “那你为何不直接动手，而偏要……”迟愈看了眼四周，“浪费时间，陪我们演这一场戏？” 眼前这位“神明”与迟愈曾经遇到过的那些都不同。 他不像其他神明那样，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参与到玩家与npc的争锋之中，只能如旁观者一般，漠视一切的发生……而是从一开始就身处副本之中、玩家之内。 在意识到此地是“并蒂城”之前，哪怕迟愈都认为这是个没有超凡力量的“现实”世界。若是他选择在那个时候对玩家们下手……迟愈等人不说全都要死，至少也要折损一半以上！ 许颂笑了笑：“这个世界，不只你们在求存，我们，同样也在求存。” “在这万界中，我本就不是屹立于顶端的那一批。数百年的囚徒生涯，更是将我大半的力量磨灭……如今的并蒂城，在他人看来就像是一块无人看守的肥肉，任谁都想来咬上一口。” “我想要活，想要继续做这并蒂城的主人，就需要……遵守规则。” 迟愈皱眉：“规则？” “没错，规则。”许颂道，“昨天不对你们出手，是在遵守规则。今日主动向你们坦白身份……同样是在遵守规则。” 迟愈沉默片刻：“十几年前，杀死你这具身体的父母……也是在遵守规则？” 许颂笑了：“你们这些外来者，总是习惯于把自己看作一切的中心，总认为离开了你们，这个世界就不再运转。” “事实上，‘外来者’这个称呼已经道明了一切。” “你们……并非万界的核心，只是无足轻重的搅局者，是意外跳入棋盘的棋子，是所有万界之人见之必杀的不安定因素。” 迟愈非但没有被他的这段话吓住，反倒挑衅似的扬眉道：“懂了，你弑父杀母，包括今天杀死唐文煊，都不是副本安排的‘剧本’，而是必须这么做。” “让我想想……当初你刚从怪物游乐场逃出来，灵傀被杀了个干净，实力恐怕也没剩下多少，所以，只能被迫在游乐场附近随便找一具躯壳隐藏自身。” 迟愈猜测道，“而许家兄弟中的那位‘哥哥’，就是那个被你选中的不幸之人。” 许颂没有否认：“你为何不直接喊我的名字？” 迟愈淡漠道：“因为我在想……你真的是许颂吗？” 她的视线在许颂、林诉以及后方的许管家身上不断逡巡着，“姓氏上的矛盾先不提，周挽静一来到许家，最先找的竟然是你，而不是她曾见过，甚至有过‘合作’的‘弟弟’……多少有些反常识。” “当然。”迟愈补充道，“这不是什么太过致命的漏洞，可一旦和姓氏的问题放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你们各自的身份了。” “或许……连你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吧？” 迟愈看着许颂的眼睛，“分不清……到底谁是哥哥，谁又是弟弟。” 许颂脸上的笑容更甚：“我们本就是双胞胎，兄弟一体，就算真的分不清又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你还正常的话，应该不会连灵傀的身份都分不出来。或者说……你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 望着许颂那染上了些许阴沉的表情，迟愈轻声道：“之所以要将两个灵傀并作一人，也许……不是你想这么做，而是为了某个人，不得不这么做。” 两人这你来我往的一段对话，差点看呆了迟愈身后的一众玩家。 其实，从“操纵师逃离怪物游乐场”那时候起，他们就有些听不懂了。 在聊到两兄弟的身份这一话题时，唯有曲一杨还能勉强跟上迟愈的思路，其他玩家早就已经放弃了思考。 当提到“操纵师”这么做的原因时……更是连曲一杨都茫然了。 不过茫然归茫然，他们还是强行集中精神，聆听着两人……一人一副本boss间的对话。 迟愈没去在意同伴们的表现，同样也无视了操纵师那威胁似的目光：“夏塔曾经跟我提起过，她的躯体与一半的灵魂，被你做成了灵傀。” 迟愈的视线转向一旁，望向始终一语不发的“林诉”，“如果我没有猜错……夏塔的灵魂，就被困在他的体内，是吗？” 此话一出，许颂的表情更加阴郁：“果然。” 他嗓音低沉道，“当初是你带走了她。”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她？你们的感情原来这么好的吗？” 说到这里，迟愈总算是有了点兴趣，“但是，据我所知……夏塔她似乎并不是很想见到你。” 许颂脸上的笑意忽然收敛！ 迟愈视而未见：“就说刚刚，我想要喊她出来，证明你‘操纵师’的身份……她都不愿意。” “也是啊。” 迟愈冷声道，“面对一个囚禁了自己躯体与灵魂的家伙，想要杀了他还来不及，又怎会想要见他？” “如果我是夏塔，要么不见，要见……也只会在有能力杀死你之后！” “闭嘴！” 操纵师狰狞道，“你懂什么？！” “你们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卑劣的虫豸，被‘神明’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渺小棋子！你有什么资格，评价一位神明的对错！”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双生(20) “急了？” 迟愈面色淡然，“卑劣的虫子？被神明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渺小棋子？” “你这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秦臻等人惊了……别说秦臻，就连夏延舟这个与迟愈最熟悉的人都惊了。 这、这……好强的攻击性！ 那位“夏塔”到底是谁？迟愈怎么好像有种……在为她打抱不平的意思？ 夏延舟挠了挠脑袋，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片刻的沉寂后，操纵师也冷静下来：“夏塔……是她先背叛了我。” “明明我才是她的亲人，我才是那个从诞生之初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我们一体双生，我们是双生之神！”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最亲近的人背叛！” 一道道代表着不详的黑色雾气逐渐从“许颂”的脚下升起，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随着雾气不断的增多，“许颂”的面孔彻底被黑雾所掩盖，只剩下那哀怨、愤怒的控诉之声，不停回荡在玩家们的耳畔。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这样？” 操纵师的声音越发低沉，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也越发强横，直压的玩家们喘不过气来，“现在也好，怪物游乐场那时也罢，亦或是更早、更早……我们刚诞生不久的时候。” “为什么，她一定要与我作对？” “为什么——她始终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几乎要凝为实质的音波向着迟愈等玩家冲击而来！ 曲一杨面色凝重：“梅梅！” “收到！” 贺梅梅轻喝一声，一道无形的领域骤然展开，将整幢别墅全部囊括其中！ 【技能名称：虚构（游戏）领域。】 【技能属性：辅助，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完美。】 【学习条件：神秘天赋d、灵感天赋d。】 【效果1：玩家之眼。消耗全部灵力值、体力值展开领域，领域展开后，玩家之眼可以观测领域内部所有被判定为“敌人”的角色数据（敌方的综合实力越强，观测结果偏差越大）。】 【效果2：策划的协语。消耗全部灵力值、体力值展开领域，领域展开后，领域内部所有被判定为“敌人”的角色将被削弱，所有被判定为“友方”的角色将被增强（增强\/削弱的具体对象与幅度由领域之主决定）。】 【效果3：bug看破。当“敌人”的角色数据被完全解析后，可通过bug看破，发掘出“敌人”的致命弱点所在。】 【效果4：程序员之力。当“敌人”的角色数据被完全解析后，可在一定程度上改写“敌人”的思想，对其进行“洗脑”（敌方的综合实力越强，洗脑效果越差）。】 【备注：我，最强gm，来战！】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操纵师轻声道：“愚蠢。” 他直视着被众位玩家保护在最中心的贺梅梅，“刚刚那个讨厌家伙的一番话，应该是在为你拖延时间吧？” “做的倒是隐蔽，但……在一位神灵面前，都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罢了！” 他甚至连阻止，都提不起兴趣！ 而这时候，贺梅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清哥！”她低声道，“这家伙实力太强，位格也高的离谱……他的数据，我解析不出来！” 而一旦无法解析出“敌方”的数据，整个虚构领域就等于是废了！ 当然，还能用“协语”削弱对方或增强己方……但敌人的实力都已经强到看都看不破的地步了，她哪来的能力“削弱”人家？ 这一刻，曲一杨的表情也是凝重到了极点。 果然，系统不会无缘无故给出“逃脱”的主线任务。 他已经最大限度地高估这位副本boss了，却不想，对方的真正实力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可怕无数倍！ 连单纯的“解析”都做不到，更别提与之抗衡了！ 曲一杨“啧”了一声，喊道：“艺术家！回防！” “郄懿！外围策应！” “天选、沐雪、驰豫、绯念……拦住他！” “收到！”众玩家纷纷应声。 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位专精医疗天赋的玩家，林深泽迅速后撤，站到了贺梅梅的身边。 擅长远程消耗的秦臻弯弓搭箭，伴随着一声声空气撕裂的啸声，数支弓箭接连飞向代表着操纵师的那片黑雾，并在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同时爆开！ 可是，这威力巨大的爆炸甚至无法伤害到操纵师分毫！ 迟愈【荒芜灵剑】在手，神色严肃。 这家伙……好强！ 就算比不上瑞德姆恩时期的艾尔尼娅，也差距不大了！ 迎着玩家们凝重的视线，操纵师无声向前迈出一步，围绕在他身周的黑雾逐渐向外扩散！ 转眼间，无数形状诡异的怪物自黑雾中走出，如厉鬼一般扑了上来！ “来了！” 曲一杨高声喊道，立刻抛出一张正在燃烧的硬纸。 一缕缕清气降落在迟愈等人的武器之上，将其镀上了一层银光。 另一边，夏延舟微抬左手，轻喝道：“固！” 数道金光从天而降，并未落在操纵师的身上，而是迅速缠上了诸位玩家，化作无形的铠甲，牢牢守护住了玩家们的灵魂！ 夏延舟可没有忘记，眼前这位副本boss最为难缠的一点，就是能够抽离敌人的灵魂，将余下的躯壳制作为可供自己驱使的“灵傀”！ 没有了后顾之忧，迟愈不再停留，一剑杀向汹涌而来的无数怪物！ 她的身边，方宇和沈忱也祭出了武器，手段尽出，将怪物们挡在了防线之外！ 这些怪物的单个实力并不算强，哪怕最弱的沈忱，一剑下去都能重伤对方……可问题是，杀之不尽！ 不管迟愈几人杀死了多少怪物，其总数却始终没有减少的趋势，反倒随着操纵师的不断靠近而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随时可能冲破防御，将玩家们拆吞入腹！ “不行，挡不住！” 方宇喊道，“得撤了！” 撤什么撤！ 曲一杨眉头皱紧。 他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那些由黑雾构成的虚影，一旦选择撤离，很可能会被对方挨个赶上，逐一击破！ 当然，逃还是要逃的，但是……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双生(21) 此时此刻，其实只缺一个大规模杀伤性的技能或道具……好巧不巧，曲一杨等人还真就没有这样的道具或者技能！ 贺梅梅的“虚构领域”算是一个，但是系统判定那些由黑雾组成的怪物与“操纵师”一体，无法解析，自然也就无法发动“洗脑”特效。 前方。 迟愈清楚曲一杨的顾虑。 她深吸一口气，灵力值消耗，手中【荒芜灵剑】白光一闪。 数只体型巨大、外表酷似鱼人的虚影凭空出现，挡在迟愈等人的面前，组成了新的防线！ 【特殊物品：荒芜灵剑。】 【特效3：荒原之灵。】 【消耗一定数量的灵力、体力或者生命值，召唤“荒原之灵”辅助战斗（荒芜灵剑杀死敌人之后会吞噬对方的灵魂，“荒原之灵”的数量以及实力与死在灵剑之下的灵魂质量有关）。】 见状，正在战斗的方宇等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沈忱脱口问道。 “道具特效！” 迟愈迅速回答，“我来想办法挡住它们，海哥！准备带我们撤离！” “……好！” 曲一杨没有拒绝。 他牙一咬，心一狠……赌了！ 迟愈既然说她能挡住，那就交给她来挡！ “郄懿！带绯念过来！” “沐雪，撤回来！” “天选，注意驰豫的状态！” “艺术家，为绯念恢复灵力！” “……” 一条条命令被曲一杨发出。 迟愈将这一切尽数排斥在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面的操纵师。 林诉和许管家的身影早已消失，此刻站在玩家们面前的，唯有顶着许颂模样的操纵师一人。 “想拦住我？” 操纵师笑道，“就凭你们？” 他一步踏出，鱼人虚影瞬间被黑雾吞没，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便彻底消散。 迟愈没有任何慌乱，长剑横空，语气淡漠道：“就凭我！” 话音落下。 无形的丝线凭空长出，如蛛丝一般，瞬间覆盖了整个客厅，覆盖了所有的黑雾怪物！ 【技能名称：偶线。】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稀有。】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e、神秘天赋e。】 【效果：从指间释放出无形的偶线，操纵无生命的物体（每十秒扣除一点灵力值，时间不满十秒按照十秒计算）。】 【备注：居住在拉比特家族的库恩家族是木偶戏的忠实爱好者，“欢愉之夜”更是拉比特境内远近闻名的马戏团。】 【必须注意的是，库恩家族素来淡漠、极为排外，如果你不是库恩家族的人，那最好不要向他们透露出你掌握了“偶线”这个消息……除非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戏剧演员。】 在迟愈的操控下，一条条丝线迅速与一只只怪物连接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 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迟愈体内的灵力值如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每个与丝线相连的怪物，动作都出现了明显的停滞，并且，随着两方联系的加深，它们的行动也越发迟缓，仿佛生锈了的木偶。 曲一杨等玩家蓦地瞪大双眼。 “这……这等规模的控制技能，是真实存在的吗？”哪怕高冷淡定如秦臻，看着眼前这稍显诡异的一幕，都有些绷不住了。 “看起来还不需要任何发动条件。”方宇幽幽道，“小梅姐的‘洗脑’好歹还得先解析敌方的数据呢。” “……好可怕。” 沈忱拍了拍胸口，“这个副本，真的是常规评级吗？” 以及…… 驰豫，真的只是个十三级的玩家吗？ 三十级才对吧！ 这边的玩家们在感慨。 对面，操纵师的语气却满是厌恶：“那只兔子的能力……不管看多少次，都那么的令人作呕。” 迟愈一语不发。 被丝线操控的怪物转头朝他们昔日的主人杀了过去！ 操纵师冷哼一声，怪物们由内至外，纷纷炸裂！ 大量操控对象同时死亡，操控者本人也难免遭受反噬。 迟愈脸色一白，只觉仿佛有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紧随其后的是系统的播报声：【理智-20！】 “……” 迟愈都有些无语了。 这理智值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规则，不管扣除还是补充都毫无规律可言。 她从奥维斯回到登录空间的时候，理智只勉强维持在30点上下。哪怕在现实待了一段时间，也还是没有回满，只恢复到了五十以上。 如今又是二十点扣出去……都快能看到重影了。 不过，此刻的迟愈并未多想。 她不管不顾，命令后方的怪物再度压上！ 又一批怪物炸裂的同时，迟愈强行压下理智降低带来的不适，迅速向后退去！ 夏延舟早有准备，一把将她拉到了曲一杨的身边！ 经过两轮自杀式的袭击，由黑雾组成的怪物已然全部消亡。 玩家们与操纵师的面前再无任何阻碍。 此时，两方之间仅仅相隔了不到十米，这么点距离，别说是对于副本boss而言了，即便一个普通人，全速前进之下，也只需要不到两秒就能跨越。 望着对面的迟愈等人，操纵师那张被黑雾笼罩的面孔陡然露出一抹笑容。 “你们……逃得掉吗？” 曲一杨不语，只迅速抛出了一道门户！ 那门户乍一接触到空气就立刻固定住自身，原本紧闭的门扉骤然打开，露出其中那扭曲成了漩涡的不稳定空间。 显然，这是一扇传送门！ 与此同时，曲一杨大声喊道：“驰豫！” 迟愈用力甩了甩头，将挤在自己面前的残影全部甩出视野中心。 按照商量好的计划，她迅速取出【祈愿水晶】，在夏延舟的帮助下率先跃向那道门户！ 【祈愿水晶】出现的刹那。 周围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至冰点。 操纵师身周的黑雾先是停滞了瞬间，随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玩家们……或者说，朝【祈愿水晶】涌来！ “夏塔——” 一道嘶哑到不似真人的吼声在众人耳边炸响！ 这一刻，除了手持【祈愿水晶】的迟愈以外，夏延舟等玩家纷纷吐血。 曲一杨面露骇然之色，一把抓住同伴：“快！快撤！” 这家伙的实力……简直强得超乎想象！ 在撤离的同时，曲一杨的脑海中也不免闪过一个念头。 “这么强，如果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的话，我们绝对连一秒都撑不住……根本不可能有启动传送门的机会。” “所以，到底是为何……偏要放我们离开？”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双生(22) 熟悉的大门外。 一道门户凭空浮现。 “吱呀”一声轻响，大门洞开，显露出如漩涡般扭曲的空间。 蓦地，一只五指纤细的手掌从中伸出，一把抓住了门户的边框。 迟愈猛地用力，从门户中跳了出来。 她没去管紧跟在她后面接连往外跳的夏延舟等人，迅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是怪物游乐场没错，但是，好像被传送到了外面……” 看着面前紧闭的游乐场大门，迟愈皱了皱眉。 大门并未上锁，看起来只需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然而，迟愈尝试着推了一下，厚重的铁门却是纹丝不动。 “糟了……” 迟愈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怎么样怎么样！”夏延舟两步蹦了过来，“能打开吗？” “打不开。可能是副本boss离开，导致整个副本封闭了的原因。” “那，你们说的那个夏塔……” “她也……” 迟愈刚要回答，【祈愿水晶】的表面却陡然亮起了一道莹白色的光芒。 身穿长裙、肩披长发的夏塔主动从【祈愿水晶】中走出。 见迟愈看向自己，她迅速举起手中的白纸：“先别说话，听我说！” 纸张上，娟秀的字迹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是，没有我的帮助，你们绝对会全军覆没！” “我讨厌他，却不会低估他的实力！” “听好了，怪物游乐场本就是一座针对操纵师设立的囚笼，操纵师离去之后，特茜娅他们也就失去了看守的职责，大概已经各奔东西了。” “但是！”夏塔抬头看了眼迟愈的身后。 玩家们已经全部抵达怪物游乐场的门外，在负责断后的曲一杨走出传送门后，一缕黑雾悄无声息地从门户中探了出来！ 对此情形，曲一杨早有预料。 他一个翻滚躲过黑雾的触碰，轻喝道：“爆！” 透明的传送门陡然炸开！ 那缕属于操纵师的黑雾也在这剧烈的爆炸中被炸得粉身碎骨，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秦臻等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曲一杨声音严肃道：“都小心！那可是副本boss，是这个小世界的绝对掌控者！就算没有传送门的辅助，他也绝对能立刻赶到这里！” “驰豫！” 曲一杨转头，“你那边情况如何？” “大门被关上了！”夏延舟代替迟愈回答道，“正在想办法打开！” 而就在几人对话的同时。 遥远的天际，原本湛蓝的天空逐渐被乌云所吞没。 那些乌云侵吞天空的速度极快，仿佛眨眼之间就跨越了千百里。 曲一杨盯着乌云看了一会，表情突然变得骇然无比。 那哪里是什么乌云……那是操纵师所操控的黑雾！ 操纵师追过来了！ 而且，照那个速度来看，最多半分钟就能抵达怪物游乐场！ 门口，夏塔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但是，水獭应该不会走！” “嗯？”迟愈一怔。 “水獭和黑猫，包括在游乐场开酒吧的那个黑心橘猫，他们本就是游乐场的原住民，从游乐场建立之初就一直待在这里。” “我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却知道一点，他们天然倾向于你们这些‘玩家’，所以，只要你能找到他们，就有机会能进去避难！” 迟愈眼神闪烁：“我知道了。” 那边，夏延舟也在头脑风暴：“水獭和黑猫……他们应该是在管理室？” 她踮着脚，透过大门的缝隙看向坐落于游乐场内部的那座“糖果屋”，感觉有些麻爪子，“可管理室也在游乐园里面啊，我们该怎么找？拿大喇叭喊吗？” 迟愈和夏塔默契地无视了她的问题。 夏塔凝重道：“那就交给你了，我去拖住那家伙……记得要快！如今我与他的差距很大，最多也只能坚持两分钟。” “你别担心，只要【祈愿水晶】存在于我周围百米范围内，我随时可以回归。” 说着，夏塔笑了笑，“我又不傻，逃命还是很积极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迟愈也不再推诿：“明白了，两分钟……我会争取在两分钟内找到水獭他们。” “嗯！” 夏塔用力点了下头，然后迅速飘向了前方。 迟愈将【祈愿水晶】交到了夏延舟的手里，想了想，又将【艾尔尼娅的冠冕】从道具栏中取出，同样递给了她：“你的戒律，还能用吗？” 夏延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茫然，但听到迟愈的问题，还是立刻回答道：“你是指怎么用？” “把我送出副本。” “这个……没问题，你要去找莫哥想办法？” 夏延舟一边问，一边伸出左手，搭在了迟愈的肩膀上，“你等下啊，我先把队伍解散……好了，记得不要反抗。” 迟愈点了下头，叮嘱道：“那个水晶球算是夏塔的本体，夏塔与操纵师是一体双生的神明，对后者有一定克制。操纵师一旦探出了夏塔的虚实，为了尽快解决掉你们，一定会直奔你这边而来。” “【冠冕】的特效你也清楚，如果操纵师真过来了，记得……” “明白，保护好水晶球嘛。” “还有你自己！” 迟愈低声道。 夏延舟愣了一下，然后灿烂的笑了。 “怎么，不相信我的实力？” 她发动了技能，“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还有清哥他们！” 一道金光骤然从夏延舟的掌心绽开，瞬间将迟愈笼罩。 …… 迟愈再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会议室中。 对面，莫笙连忙问道：“你怎么先回来了？” “有点事要办。” 迟愈转身就走。 夏塔说能挡住两分钟，她却不能真的以两分钟为限来安排时间。最多一分半，甚至一分钟内，她必须回到怪物游乐场，让水獭和黑猫打开大门才行！ 莫笙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只扬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用！” 话落，迟愈迅速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回到了登录空间。 意念一动，一本书浮现在她的面前。 随着得到的“万界拼图”越来越多，原本各自独立的书页不知何时主动聚集了起来，拼凑成了这样一本老旧、残破的书籍。 迟愈没有多想，很快翻到了属于“并蒂城”的那一页。 【获得特权：可随时进入副本“怪物游乐场”。】 【是否进入：是\/否。】 迟愈毫不犹豫，点下了“是”！ 第三百五十四章 双生(23) 重新回到副本世界，迟愈迅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身后是巨大的摩天轮和旋转木马，前方，能看到不断向两边延伸的铁栅栏。 很显然，此刻的她已然身处于“怪物游乐场”内部。 迟愈松了口气：“还好……” 如果通过“万界拼图”进入也依然是被传送到怪物游乐场之外，那就真的是万策尽了。 迟愈辨别了一下方向，立刻向游乐场的门口跑去。 她无视了门外那热火朝天的厮杀场景，用力拍打着糖果屋的巧克力门板。 过了一会，里面传出一道略显尖细的可爱嗓音：“谁啊？” 吱呀—— 大门被人打开，一只胖墩墩的水獭从糖果屋中走了出来。 他看了迟愈一眼：“是你啊，你怎么回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游乐园外的世纪大战吸引了注意。 但见，天空中黑雾弥漫，隐约组成了一张愤怒到扭曲的巨大面孔。 黑雾下方，身穿莹白长裙的少女凌空而立，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银白的冠冕，手中持有一面圆形的银镜。 密密麻麻的黑色发丝自银镜中涌出，与从天空中降下的黑雾纠缠在一起。然而，哪怕迟愈这些外人都能明显看出，相较于凶猛的黑雾而言，那些发丝显然有些乏力。 即便有【冠冕】的帮助，也在节节败退，随时都可能被黑雾吞噬一般。 看着这一幕。 水獭抬起肉呼呼的爪子，揉了下眼睛。 片刻，又揉了一下。 两次之后，发现外面还是那样一幅世纪大战的场面，他喃喃一声：“见鬼了……” 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系列的动作实在过于流畅，以至于迟愈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巧克力门板猛地砸在自己面前，迟愈才蓦地惊醒。 她暗骂一声，刚要继续敲门，那块巨型巧克力板却再次被人打开了。 这一次，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只黑猫：“出什么事了，这么一惊一乍的，简直有辱你管理员之名喵。” 她先是看向迟愈：“是你啊喵。” “是我！我……” “等下喵，我倒要看看，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大事，能把那只水獭吓成那样……” 话还未落。 游乐场外，夏塔再也支撑不住，被上空的黑雾一击重伤，砸落在地。 “……” “……”看着她那愣怔的表情，迟愈忍不住道，“管理员，我……” “喵——！！” 黑猫管理员突然炸毛，凄厉地尖叫一声之后，反身就要关门。 这次的迟愈有了准备，身子一斜，在大门被关上之前堪堪挤了进去。 见她们进屋，水獭翻了个白眼：“我就说外面很危险吧！” “你也没说是这种危险啊喵！”黑猫惊魂未定，“那家伙怎么杀回来了喵？！” “那我怎么知道。” 水獭撇撇嘴，“不过别担心，他应该进不来……不过跟他打起来的那个，好像是夏塔吧？她怎么又活了？” “什么叫活了，人家当初根本就没有死掉喵……” “那个，两位！” 迟愈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道，“夏塔是我带过来的，除了她以外，门外还聚集着我的七位同伴。” 她一上来就直奔主题……事实上，她的脑子里现在全都是夏塔被操纵师击败的那一幕，哪怕迟愈向来沉稳淡定，此刻都有些坐不住了。 “我这次过来是想找二位帮个忙，希望能暂时开启一下游乐场的大门！” 水獭眨了眨大眼睛。 黑猫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你想让我们放夏塔，和你的那些同伴进来？” “是！” 迟愈迅速道，“操纵师很强，再打下去，哪怕有夏塔在，也一点胜算都没有，一个不慎就会全军覆没……刚刚水獭管理员也提到了，操纵师应该进不来，所以……”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 迟愈一怔，猛地转头看向说话的水獭。 水獭没有在意她的目光，自顾自说道：“你也知道，操纵师强大……虽然他未必能进来，但以他现在的实力，隔空一击，哪怕我和黑猫联手都不一定能够抵御。” 黑猫没有说话，长长的尾巴不断拍打着地面。 迟愈挣扎道：“可是……” 水獭摊手，打断道：“我明白，你也是没办法了才会求到我们头上……但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群陌生人……说实话，挺傻的。” “是这样喵。” 黑猫管理员懒洋洋地应和道。 迟愈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距离夏塔说的两分钟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既然水獭这边走不通，那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想想别的办法……但是，就像水獭说的那样，操纵师的实力强大的可怕。 即便迟愈使出自己最强的手段，再破碎五个道具，召唤“荒芜领域”降临，也不一定能够匹敌他！ 这次与奥维斯那时不同，公正女神可不会为了一位操纵师，派遣两位天使回应她的呼唤。 “夏塔……”迟愈的声音难得有些艰涩，“夏塔，她曾经也是你们的同伴……” “抱歉，不太熟喵。” 水獭点头：“特茜娅跟她比较熟悉，我们基本上没见过几次。” 迟愈咬牙。 此时此刻，一股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 没办法了吗？ 没办法说服水獭和黑猫，没办法打开游乐场的大门……没办法回应夏塔和夏延舟的期待，没办法，救下他们的性命了吗？ 见她一副好像天要塌了的表情，水獭开口安慰道：“别想了，你又不是救世主，救不了那么多人的。都这个时候了，能活一个是一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迟愈喃喃道：“公正……” “什么？”水獭没有听清。 黑猫也竖起了耳朵，懒散的表情缓缓收敛。 “这座游乐场，应该与公正女神有关。” 若非如此，夏塔这位双生之神，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变成公正女神的信徒。 “而我，也算是公正女神的麾下。” 迟愈语气笃定地道，“你们今天也看到了，我能够自由出入此地……只要你们答应冒险一次，开启游乐场的大门……迟早有一天，我会帮你们打破禁锢，让你们能够离开这里！”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双生(完) 这个时候，迟愈突然想到了夏塔说过的话。 ——水獭和黑猫本就是游乐场的原住民，从游乐场建立之初就一直待在这里。 当初，无论是掌控着木偶剧院的兔子团长，还是坐拥玛丽女王复仇号的蒂奇船长，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对操纵师下手，就是想要脱离“狱卒”的身份，离开这片囚禁了他们许久的牢笼。 既然如此，这两位管理员为何不离开？ 是不想吗？ 未必吧。 至少在迟愈看来……如果他们能出去的话，绝对不会常年待在这片一亩三分地中，任由自己与这座失去了存在意义的游乐场一起腐朽。 所以，迟愈许下了“带他们离开”的承诺，作为他们出手的报酬！ 而事实证明，迟愈赌对了！ 水獭沉默半秒：“你说的是真的？这座游乐场与公正女神有关……” “不知道，只是猜测。”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迟愈也不想用谎话来蒙骗“队友”，尽管她心中清楚，谎言或许能够更好的说服两位管理员。 “你这家伙……真不会说话。”水獭嘀咕一声。 他看出了迟愈的心思，所以抱怨归抱怨，倒也没什么不满。 毕竟，谁都不喜欢被敷衍。 “还是有很大可能的喵。”黑猫想了想，道，“公正……界母不爱管闲事，门只喜欢看热闹，亡灵……好久都没出现过了。这么算起来，的确是公正的嫌疑最大喵。” 迟愈忍不住道：“两位……” 都什么时候了，就先别分析了好吗！ “知道，知道，不就是开门吗，我们跟你去一趟就是了喵。” “多谢！” 迟愈道谢一声，立刻冲出了糖果屋。 外界，夏塔的身躯已经被黑雾腐蚀得残破不堪，手中的银镜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随时都有可能因不堪重负而破碎。 夏塔的头顶，属于艾尔尼娅的【冠冕】也难以抵御操纵师的攻击，力量几乎耗尽，连逸散出的银色光芒都变得稀薄起来，一碰即碎。 后方，已经有些脱力的夏延舟被林深泽和贺梅梅一左一右架在怀里，还有一战之力的秦臻等人则守护在他们的身前，神色紧绷地注视着头顶的“黑云”。 “放弃吧，夏塔。” 属于操纵师的意念自黑雾中传出，“你是赢不了我的，从前如此，今日……也是如此！” 夏塔屹立在操纵师与玩家的中间，像是一面牢不可破的城墙，为玩家们挡下了一切袭击与窥探。 此刻的她虚弱无比，但是，面对曾经的亲人，昔日的仇敌，她依然不愿低下那高贵的头颅。 她张了张嘴，声音如山顶清泉一般冰冷刺骨：“想让我放弃，除非……杀了我。” 空中不断翻涌的黑雾一滞！ 片刻后，传下的意念越发深邃且冷酷：“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黑雾汹涌而来，如利刃，如箭矢，轻易便刺破了银镜与冠冕的双重防御，穿透了夏塔的身体！ 夏塔咳出一口鲜血，却依然没有后退哪怕半步！ “我无知、愚蠢的妹妹啊……” 黑雾之中，无数利箭再度成型，“既然不愿回归，那就……去死吧！” 面对死亡的危机，夏塔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到了极致！ 在利箭将要降临的瞬间。 “艾尔尼娅！” 【冠冕】中，清冷、空灵的叹息骤然响起。 一道道银色光辉无声绽放，所有被照耀到的黑雾都在刹那间染上了一丝银白之色。 银白的箭矢在空中悬停瞬间，随后，毫不犹豫地背叛了昔日的主人，以雷霆之势向着黑雾反杀回去！ 看着这一幕，夏塔顿时笑得更欢了。 “愣着干什么！快回来！”迟愈的声音再度传来，“艾尔尼娅撑不了太久！” 在夏塔的操控下，巨大的白纸临空展开，上书两个大字：“好嘞！” 夏塔一个回身，眨眼就来到了玩家们的身边。 顶着玩家们惊讶的视线，她一脚一个，直接将落在后面的玩家踢进了大门敞开的游乐场中。 “快！快点！” 水獭和黑猫焦急喊道。 夏延舟等人连滚带爬，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游乐场。 “关门！”水獭尖叫道。 黑猫尾巴一甩，大门在无形力量的拖动下迅速开始合拢。 天空中，操纵师传下的意念中带着些许愤怒：“是你们！” 伴随着炸雷般的巨响，黑色雾气雷霆一般向着聚集在一起的众人冲击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游乐场的大门，彻底合拢！ 一道淡金色的屏障无声展开，曾经无往不利的黑雾轰然砸下，却难以撼动这屏障分毫！ 见此情景，黑雾尤不死心，极其疯狂地继续撞击！ 强大的力量冲击得屏障不断摇晃，但始终没有崩溃的迹象。 数秒后，浓郁的黑雾缓慢聚集，逐渐凝成一道人影。 那是一位长身玉立的青年，长相清俊、神色阴郁。 青年看了迟愈，看了她手中的【祈愿水晶】一眼，然后，视线缓慢扫过周围的一众玩家，以及旁边的水獭和黑猫。 “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们碎尸万段，一点一点，折磨致死！” 话音落下。 青年的身影突然消失。 遮云蔽日的黑雾也随之退去，湛蓝的青空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片刻的寂静之后。 “呼！” 水獭长出一口气，表情凶猛地挥舞着利爪，嗓音尖细道，“你过来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我们碎尸万段！” “好了，不要得寸进尺，小心乐极生悲喵。” 黑猫抬头，看着已经隐去的淡金色屏障，“好像……还真是公正的力量。” “是吗？……算了，不管了。” 水獭转头，看向混在玩家群中的迟愈，“她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们会带我们出去吗，既然都有免费的劳动力了，还费那个心力思考这些麻烦的问题干嘛？” “……也是喵。” …… 另一边，玩家们剧烈喘息着，依然有些惊魂未定。 方宇伸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哀嚎道：“吓死了！差点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俺也一样。”林深泽呆滞道，“差点挂了，这副本……好刺激！” 听着同伴的感慨，曲一杨先是有些无语，随后，放松地笑了笑：“不管怎样，我们都活着通关了……不是吗？” “说的没错！” “通关了！” “耶！终于能回去了！” 玩家们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畅快地笑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 现实断章 陷阱 很快，五分钟过去。 偌大的游乐场中，只剩下了迟愈和夏延舟两人。 回想着迟愈之前把水晶球和冠冕收入道具栏中的动作，夏延舟思考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疑问咽了回去。 像是“夏塔到底是谁”、“双生之神又代表着什么”之类的问题……还是等回到现实，再让莫哥去追根究底吧。 “都走了啊……”夏延舟突然感叹道。 此刻的她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在告示牌的支撑下，勉强瘫坐在地，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你这话说的，好像他们怎么了似的。 迟愈心中吐槽。 她随口道：“怎么样了，能站起来吗？” “……不太行。” 夏延舟叹气，“刚那位夏塔出战，要我在水晶球里输入灵力……我一个十二级的小玩家，哪有资格掺和进那个等级的战斗中喔。” “当时那个灵力啊，简直是撒手就没，十几秒就给我整个人都抽空了。” “还好我有一个能够用体力换灵力的技能，这才能勉强撑住……不过我现在灵体双空，别说站起来，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话落，她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水獭和黑猫呢？” “回管理室了吧。他们这次估计也吓得不轻，回去缓一缓也是应该的。” “嗷，这样。” 夏延舟点点头。 迟愈看着她，把话题又转了回去：“你这情况……大概多久才能恢复？” “灵力耗空了，恢复起来稍微有点慢，到能使用‘戒律’那个地步的话……至少还得十几分钟。” 夏延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没过一会，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哎，驰豫，你现在应该不需要我帮忙就能传送回去了吧？” 迟愈没有否认的意思，更何况，她都自己一个人跑进游乐场内部了，想瞒也瞒不住：“怎么了？” “没，我就是想着，你要不先下线，找莫哥借个道具。” “道具？” 夏延舟“嗯”了一声：“恢复灵力值用的！” “这地板凉的离谱，真在这里躺上十几分钟，肯定要得老寒腿的！” 迟愈无言。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这都快通关了，特地用道具恢复灵力是不是有些太奢侈了……但想想，曲一杨那边随便就能拿出好几个给队友加buff的一次性道具，也许，官方有什么她不清楚的底蕴呢？ 比如能无限生产一次性道具的仪器之类的…… 于是，迟愈没有推辞：“那行……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应该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夏延舟笑道，“虽然但是，有些无聊是真的……不过没事，我会自己数蚂蚁玩！” ……彳亍。 迟愈又叮嘱了她一句，然后便通过万界拼图脱离了副本。 待她离开。 夏延舟突然松了口气。 她一手扶着告示牌，一手按住地面，勉强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环顾了一圈四周，夏延舟微微笑道：“不是冲我来的吗？现在碍事的家伙都已经走了，还不现身？” “非要等人回来，把你们包了饺子才开心？” 周围，安静了片刻。 随后，一道带着些笑意的女声传来：“……好意外。” 夏延舟面前不远处，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缓缓显露出身形，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看到她的真容，夏延舟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是你！” 云澜霞影！ 或者说……江澜！ 江澜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笑意不减：“是我。” 她看着夏延舟，“真不知道该说你敏锐，还是愚蠢呢……” 夏延舟嗤笑一声：“你们能把我的‘戒律’给封了，实力明显凌驾于我之上，就算我灵力全部恢复，恐怕也斗不过你们。” “驰豫那个技能大概率不能带人离开，‘戒律’无法使用的情况下，我是没办法脱离副本的。” “至于告诉驰豫真相？算了吧，那家伙嘴上说的好听，自己的命最重要，绝对不会为了救人把性命丢掉……可实际上，她就是个烂好人！” 夏延舟笑容灿烂，“我想了又想……还是把人给支走，独自一人面对你们算了。” “毕竟是我自己惹下的烂摊子，何必搭上一条无辜的人命呢？” 听完她这一段长篇大论，江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错。但是，有一点你说的不对。” “哪一点？” “这件事，可不是你惹下的。”江澜笑道，“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也不介意多说一些……事实上，对付你也好，对付那位‘诗寇蒂’也好，其实，都是为了迟愈。” 夏延舟吸气道：“你们还真盯上她了！” 她迅速敛下笑容，皱眉道，“为什么？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你们这么重视？” “这一点，你们官方恐怕要比我们更清楚。” 江澜话锋一转，“好了，话说得差不多……也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 登录空间。 迟愈输入了之前的编号和密码，却发现，或许是曲一杨他们已经通关的缘故，莫笙竟然把会议室解散了。 没办法，她只能下线，给莫笙打了个电话。 对面，莫笙对她……或者说，对夏延舟提出的要求颇为无语：“十几分钟，还要道具恢复，她这是飘了？还是觉得道具都是菜市场的大白菜，能随便糟蹋？” 不对，大白菜也不能随便糟蹋啊，毕竟浪费可耻。 莫笙冷酷道：“让她自己挨着去，再说了，以副本的时间流速，我现在上线，她的灵力恐怕都回满了。” 也对。 迟愈点点头：“那我上线跟她说一声。” “行，刚好她要是没恢复，还能陪她聊会天。” 电话挂断。 迟愈重新登录游戏，通过“万界拼图”又回到了怪物游乐场。 “这拼图的能力有些bug啊，传送起来不仅不需要任何消耗，还没有冷却时间……” 迟愈心中想道，“包括‘万界册’……虽说实际使用起来有很多限制，但总体来看也是个极其超标的道具。” “如果‘万界册’有系统评级的话，怎么都得给个‘传说’或者更高吧？” 这么强的功能性道具，为什么，偏偏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呢？ 这么想着。 迟愈重新站在了怪物游乐场的土地之上。 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告示牌，仔细搜索了许久，却并未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第三百五十七章 现实断章 噩耗 “绯念？” 迟愈在告示牌附近找了两圈，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难不成，是已经恢复了灵力，见自己太长时间没有回来，先行离开了？ 就在迟愈决定放弃寻找，回现实世界看看的时候。 她突然发现，告示牌的一角藏着一点金色的光。 若不是告示牌的背景是深色的，以当下太阳的光照强度，根本不可能发现那一点模糊又微小的金光。 迟愈皱着眉，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将消耗巨大的【冠冕】和可以抵挡物理攻击的剑鞘【荒芜圣墟】全部取了出来，在自己的身前组成了全方位立体防御。 她研究了一阵，最后还是直接将那抹金光捞在了手里。 经过与操纵师的一战，无论夏塔还是艾尔尼娅都消耗巨大，暂时失去了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军师”，没办法，只能以身犯险了。 金光没作任何抵抗，随着迟愈的动作，十分顺从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紧接着，一幅画面缓慢展开。 画面中，靠近迟愈的那道人影明显是属于夏延舟的，而她的不远处，正站着一位身穿纯白长裙的女子。 迟愈瞥了她一眼，待看清了对方那熟悉的装扮之后，原本有些不甚在意的表情当即紧绷起来。 “……云澜霞影？” 话落。 画面中的“云澜霞影”开口了：“你猜的不错，我们的确与操纵师达成了共识。” “准确来说，这个副本……就是专门为了你而设计的。” 云澜霞影一边笑着，一边向夏延舟靠近，“我这人，天生心善。为了避免你死了都还要当一个糊涂鬼，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好了。” “其实，从你答应迟愈的邀请，加入我们的队伍，参与‘团队选拔赛’开始……你就已经入局了。” “你所拥有的‘戒律’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技能，对于我们，对于即将登顶第五柱主神之位的‘规则’，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要怪……就怪‘戒律’恰巧在你的手上吧。” “你们……” 夏延舟声音颤抖，虚弱至极，“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云澜霞影笑了：“让一切回归秩序……仅此而已。” “啪”的一声轻响，仿佛泡沫破碎。 迟愈眼前的画面消失了。 看着逐渐消散的金光，迟愈愣了一下，喃喃道：“不会的……” 她猛地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副本、登出游戏，一把抓住桌面上的钥匙就要出门，却在起身的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迟愈抄起手机，一边给莫笙打电话，一边冲出了大门。 十几秒后，通话接通，对面传来了莫笙懒洋洋的嗓音：“喂，又怎么了……” “把夏延舟的住址发给我，快！” “什么？”莫笙茫然道，“怎么了？” “她可能出事了！” 迟愈言简意赅道，“情况很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总之，得先去她家确认一下情况！” “……好！我现在就把地址发你，再派一个人过去……” “多谢！” 迟愈挂断电话，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照着莫笙发来的信息念出了目的地。 一路疾驰。 十分钟不到，就飚到了夏延舟家的单元楼下。 迟愈刚下车，就在门外碰到了同样是刚赶到的莫笙，以及跟在莫笙后面的楚暮苏。 两方互相点了下头，默契地沿着楼梯向上行去。 “到底什么情况？”莫笙急忙问道，“不是通关了吗，为什么会出事？” “我也不清楚，她说自己灵力体力都耗尽了，让我去找你拿恢复用的道具……”说到这里，迟愈也意识到了什么，心情越发压抑，“或许就是那个时候，遭到了埋伏。” “埋伏？” 莫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谁？副本boss？” “不，是云澜霞影。” 听到这么个意想不到的id，莫笙一时愣住了。 “怎么会是她？” “我不知道。”迟愈喘着气。 她在现实中的体力并不算好，夏延舟住的楼层又高，连续十几层楼爬上去，此刻的她已经有些脚软了。 迟愈尽量压抑住剧烈的喘息声：“大概……是冲着我来的！” “嗯？” 莫笙惊疑不定。 谈话间，三人已然到了夏延舟的家门外。 莫笙上前输入密码，“嘀”的一声，大门洞开。 迟愈第一个冲了进去，稍微判断了一下，直接闯进了看起来最像卧室的房间。 屋内，空无一人。 迟愈咬牙思考了一会，拨通了夏延舟的电话。 轻快的纯音乐在床头响起，伴随着清晰的鼓点，如一记记重锤，在迟愈的心中砸落。 迟愈张了张嘴，重如擂鼓的心跳声逐渐与鼓点产生了共鸣，震的她头晕目眩，连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踉跄了一下，及时按住了旁边的电视柜，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冷静！迟愈，先别慌！” 莫笙压抑住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不管客厅还是卧室，窗户都是关着的。就算她真的遭到了埋伏，从出事到现在也才过去十几分钟，就算自杀也得要个时间！” “也许，也许什么事都没有，也许她只是出去买东西，恰好忘记带手机了也说不定！” 莫笙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把老曲他们都喊来帮忙，还有……对，警方！让警方派人过来，调查小区的监控！” 话落，也不管迟愈和楚暮苏有没有回应，莫笙便直接冲了出去。 卧室内。 迟愈努力喘息着，强行将涌入喉间的酸涩咽下：“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楚暮苏看了她一眼：“有灵力波动的痕迹，不排除被他人带走的可能性。” 迟愈按在电视柜上的左手猛地握紧。 半晌，她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是……我。” “是我……错了……” “我不该……相信云澜霞影……” “更不该，在明知她有问题的情况下……掉以轻心！” 迟愈的拳头越攥越紧，不算锋利的指甲在巨大的压力下紧紧嵌入血肉之中，点点血迹自指缝间溢出，然而，迟愈却是恍然未觉。 她低着头，有些木然地目视前方，看着血红一片的木质地板。 这一刻，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影像。 操纵师。 云澜霞影。 温室。 甚至是……规则！ 她双唇开合，轻声道：“我一定……” 楚暮苏微微转头，看向迟愈那张被黑色长发遮掩了大半的面孔，看向那双有些麻木，却又仿佛写满了坚定的眼睛。 迟愈开口，如立誓一般一字一顿：“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 （第二卷完） 第二卷总结(没有请假) 第二卷，终于、终于，终于写完了！ 两年！ 你们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咳咳……不玩梗了。 虽然但是，这两年我的确经历了很多，22年七月到十月，也就是写“屠神之战”副本期间，是这边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作为一个常年熬夜不锻炼的标准宅女，我非常光荣的赶上了疫情的尾巴，在方舱吃了半个月的国家饭。 好不容易疫情结束，又因为工作上的一些问题，遭到了老板的无休止针对。 前段时间，大概三月份的时候，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让本就讨厌我的老板对我的观感下降到了冰点，同样，也导致我三年白干。 我当时也硬气，或者说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摆烂了，直接跟老板吵了一架，转头就走了。 虽说现在玉玉症都已经烂大街了，但我还是想说，当时的我精神状态真的非常差。最开始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我还有心思发泄一下，所以设计了“远方小镇”这个副本，将我自己拆成了“领主”和“穆子柒”这两个角色。 可以说，那个副本写到后面，几乎每句话都是我的心声。 “好绝望”、“好痛苦”、“好想逃避”、“好想离开现实”……之类的。 但是没办法，现实不是小说，不能想离开就离开。 当然啦，不管当初有多么难捱，现在都已经过去了，虽然结果并不如人意，但至少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也算是祸福相依吧。 说回剧情。 第二卷的卷名是“引导者”，卷首语是：【卑劣是卑劣者的通行证，善良是善良者的墓志铭。】 在第一卷总结的时候我写过，这一卷主要讲的是两个角色的故事，其实，当初这一卷写到中后期，我一个朋友问我写的到底是哪两个角色，我说了，然后他吐槽说：最后结尾塑造一下也算是“主要”是吧。 对此，我只能说——“诶嘿(ゝw?′★)”（试图萌混过关） 好吧好吧，我承认，“主要”这两个字可能有些水分……但当初思考大纲的时候，的确是以这两个角色为线索展开剧情的。 其中，被我放在明面上的是“夏延舟”这个角色。她最先接触迟愈，陪着迟愈走过了许多副本，虽然自身实力并不算太强，但她总是以迟愈的“前辈”自居，认为保护弱小的后辈是自己的使命……在设定中，她是主角迟愈在官方层面上的“引导者”。 而隐在暗中的则是“云澜霞影\/江澜”。她也是最早一批，带着目的接触迟愈的人。她与夏延舟不同，并没有将一切都摆到明面上来，而是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包装在“巧遇”之下，通过自己的行动与同伴的配合，暗中引导迟愈等人走向他们精心准备陷阱。所以，在设定中，她同样是主角的“引导者”，只不过是不怀好意的“引导”。 而“善良”与“卑劣”，对应的也是这两个角色。夏延舟对所有人都心怀善意，愿意帮助遇到的每一个陌生玩家，甚至一直到了最后，她都在为别人着想，明知自己中了局，也不愿将他人拖入泥潭。然而，她的善良却并未给她带来一个好结局。 而作为云澜霞影的江澜，暗中窥伺，秘密引导，仅仅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就会毫不犹豫地对无辜之人下手……虽然做法有些卑劣，却步步为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这两个角色一明一暗，互为对照，所以我才会说，这一卷主要写的是她们俩的故事。 当然，我从一开始就说过，这本书的内核是“治愈”，所以对于正义善良的一方来说，无论挫折还是磨难都是暂时的，迟愈总有一天会带着对卑劣者的愤与恨，杀杀杀，杀尽一切—— 咳咳，怎么说着有种不在疯狂中绽放，就在疯狂中灭亡的意思。 中二得很（） 最后，虽然我之前说了，争取每个副本进步一点……但第二卷中一共七个副本，都各有各的无聊……其中我比较满意的可能是两个角色扮演的本，也就是“王女替身”和“复苏”，不过也因为我不太擅长写悬疑，部分剧情显得有些无趣。 其他几个本，那就是烂的各有千秋了……而且因为无限题材的局限以及我个人对设定和剧情的把握问题，收尾多少都有些莫名其妙（） 总之，教训我吸取了！后面会慢慢改正的！ 至于后面的第三卷，我初步安排了四个副本，可能会更多但不会更少，会沿着“团队争霸赛”这条主线继续往下写。 经过十几轮的pve，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燃爆全场的pvp环节了！ 我会尽量把玩家与玩家之间的战斗写得更热血一点的！ 那么各位，敬请期待第三卷吧！ 顺便一提，第三卷的卷名为—— 【培育者】！ 第一章 现实断章 失控 福利院。 广场。 迟愈独身一人站在屋檐下的阴影中，默默看着阳光下嬉笑的孩童们。 他们三两成群，或聚集在游乐设施周围抢夺滑梯的使用权，或在围墙边缘围成一团，玩着幼稚的角色扮演游戏。 迟愈沉默着，注视着他们。 听着那些带着喜悦的欢闹声，她歪了下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原本毫无感情的眼神中渐渐带上了些许不太成熟的艳羡。 一旁，脚步声渐起。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走到了她的身边。 迟愈早就感应到了那人的存在，但直到对方靠近，她才转头看了过去。 那个人身上穿着福利院中不常见到的白大褂，金色的长发盘成好看的发髻，虽然看不清她的长相，但迟愈能够感觉到，她似乎在笑。 见迟愈望来，女子笑着开口道：“想要跟他们一起玩吗？” 迟愈摇头。 “为什么？”女子问道，“你明明很羡慕他们，不是吗？” 不。 不是。 我一点也不羡慕他们。 之所以露出“羡慕”的表情，是因为作为一个普通的六岁儿童，在同龄人都在快乐的玩耍，自己却没有玩伴的时候，会有那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不过，现在的迟愈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没有经验的小孩了。 她清楚，如果照实回答，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一定会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她，像是看怪物一样。尽管没有恶意……但迟愈并不喜欢那样的眼神。 与其大家都不开心，不如用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搪塞过去。 这么想着，迟愈做出一副有些落寞的表情：“他们不喜欢跟我一起玩。” “怎么会？”女子惊讶。 她本想劝说两句，但见迟愈的表情越来越伤心，好像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了，又立刻放弃了这个打算。 女子蹲下，温柔地摸了摸迟愈的脑袋：“别难过了……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吗？” “你之所以无法融入集体，是因为，你是特殊的。” 迟愈歪了下头，连装伤心都顾不上了：“特殊？” “嗯，就像孤狼永远无法与羊群为伍一样。” 女子微笑道，“也许，你就是一匹实力强大，又注定孤身一人的独狼。这样的存在，如果非要强行融入不适合自己的‘集体’，非但无法获得令你满意的结果，反而，可能会为那些羊群带来难以承受的灭顶之灾。” “往好处想想……你虽然没办法和他们一起玩，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拯救了他们。” “这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是这样吗？ 迟愈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言论。 她转过头，想要观察一下女子的表情……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位突然出现的女子又突然消失了。 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 “呼、呼！” 迟愈猛地睁眼，翻身坐了起来，呼吸声粗重的像是在满负荷运转的老旧风箱。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穿过窗户、透过没有合拢的窗帘，如细沙一般洒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如雾一般朦胧，又如梦一般毫无实感。 迟愈木然地看着笼了一层轻纱的床单和被褥，而后，极轻、极缓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许久。 她掀开被子，像是被操控的人偶一样，僵硬且麻木地走出了公寓的大门。 外界。 星月暗淡。 灯光璀璨。 位于内陆的江安市是妥妥的一线城市，所以，即便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街道上依然不缺穿行的车辆，以及零零散散的行人。 此刻。 内城区的一条小巷中。 一位年轻的女孩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些许紧张之色。 “早知道会拖到现在，就不接这个活了……”她心中想道。 不过她心里清楚，她家境很差，为了能在江安这座大城市学习舞蹈，她几乎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打工，才能勉强支撑起平日里巨大的开销。 今天要求上私教课的雇主出手十分大方，虽然时间晚了点，但一个半天赚到的钱甚至比以前一周赚的还要多……作为一个常年在财政赤字的边缘挣扎的穷苦人，她实在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当然，作为上课上到这个点的补贴，雇主是给了她一笔钱用于打车的……但女孩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步行回去。 出租车起步价就是十块，都够她一天的饭钱了！ 女孩一边小跑，一边小声嘀咕道：“听说这附近乱的很，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呸呸呸，说什么呢姜愉，不能乌鸦嘴！” 她迅速在小巷中穿行着，即将抵达尽头的时候，旁边突然钻出了几道人影。 都是些年轻男性，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套头衫，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居民……但好像喝醉了酒，有些东倒西歪的。 姜愉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由于两方之间相隔已经不到五米，这时候转向很容易被当成怪胎，因此，她硬着头皮从那些人的旁边绕了过去。 “麻烦……麻烦让一让……” 话还没说完，姜愉突然惊呼一声。 就在她路过那群人的一瞬间，距离她最近的男人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将她掼倒在地！ 姜愉吃痛，然而，那点痛苦却被突然涌现的不好预感迅速压下。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愉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人强行压在了地上。 她不知所措地张着嘴，惊恐地看着那群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向她涌来。 “你们要干什么，不、不要……救命！救……” 有人堵住了她的嘴。 泪水瞬间涌出，却遮掩不住眼底那铺天盖地的绝望。 救命…… 有没有人……救救我…… 我不想，我不想……！ 这一刻。 穿过那些彼此交叠的身影，姜愉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只五指纤细的手掌。 那只手精准地抓住了最外围一个男人的后衣领，猛地用力，将那人拽得一个后仰。 “操！谁他妈的多管闲事！” 男子骂骂咧咧，刚想转身给那个胆敢对他出手的混蛋一拳。 然而，话音刚落。 砰！ 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尖锐的棱角撞破了男子的额头，带出一片鲜红的血迹。 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蒙了，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对面的长相就怒骂道：“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 又是砰的一声！ 带血的石头再次砸在男子的额头，这一次，直接将他整个人都砸翻在地！ 一道清澈而低沉的女声缓缓响起。 “你他妈……在骂谁？” 第二章 现实断章 请求 清澈低沉的女声缓缓响起：“你他妈……在骂谁？” 咚！ 重物倒地的声音回荡在余下几位小混混的耳畔。 眼看着同伴摔倒在地，他们先是愣了几秒，而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混混们的表情当即变得狰狞起来：“操！” “个小娘皮，敢打老子的人！” “上！” “给我抓住她！” 许是被不断上涌的酒精冲昏了头脑，又或许是对面女孩那单薄的身影给了他们勇气，“头领”一声令下，几位混混就冲了上去。 一人劈手夺下迟愈手中的砖头扔在一旁，另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拽着迟愈的两条胳膊，将她架了起来。 见敌人被手下的小弟制住，混混头子啐了一口：“你不是很能打吗？倒是继续打啊！”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弹簧刀，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慢悠悠地走到了迟愈的面前。 蓦地，他愣了一下，随后，一双眼睛带着惊讶与贪婪，死死的盯着女孩那张精致到近乎完美的面孔。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 心中的那点因小弟被打的恼怒顿时消弭于无形，脸上的讥笑也变了种味道。 混混头子咧着嘴：“今儿个的运气真不错。” 原本只是想打个野，没想到，竟然还能在外面碰到这样的极品！ 他缓步上前，嘴里嘀咕着：“小美人儿，别怕，来让哥哥好好看看……” 说着，将手中的弹簧刀伸向迟愈，似是要挑起她的下巴，细细观赏一番。 双手都被人制住，随手从墙边捡的武器也被夺走，但迟愈的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看着满脸淫邪的混混头子不断走近，缓缓开口道。 “去死吧……” 她的声音轻柔而又缓慢，以至于就站在她旁边的几位混混都没有听清，下意识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渣。” 话落。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被霓虹灯光铺满的天空中，一道紫色的雷光骤然降下！ 在接近小巷的瞬间，雷光一分为二，径直劈在了钳制住迟愈的两名混混身上！ 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惨叫响起，两人的身体蓦地僵直，并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哐当”。 弹簧刀掉落。 混混头子也被这近在咫尺的惨象吓得一屁股瘫倒在地，呆呆的看着皮肤焦黑的两位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数秒后。 一声惨叫陡然响起：“啊啊啊……死人了！！” 旁边负责压阵的两个混混小弟抱头鼠窜，拖着还在打颤的双腿拼命向外跑。 混混头子也想跑，但或许是雷劈下来的时候，他手中的弹簧刀距离那两个倒霉蛋太近了的缘故，一道电流顺着刀刃蔓延到了他的体内。 虽然很微弱，却足以让他动弹不得。 混混头子五官扭曲，用尽全力想要调动腿脚处酸软、麻木的肌肉。 迟愈没去管他在做什么。 恢复了自由之后，她先是仔细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袖，将有些凌乱的鬓发撩至耳后，然后弯腰捡起了掉在脚边的弹簧刀，迈步向混混头子走去。 混混头子心感不妙。 “你、你要做什么……” 他颤抖着嗓音，眼看着那位漂亮到不似真人的女孩走到他的面前，并举起了手中的刀具。 如镜面般光洁平整的刀刃反射着霓虹灯的彩光，像是射向他心间的激光子弹，让他痛苦绝望到几欲昏厥。 “不、不……求你！” 混混尖利道，“求你！放过我！” 迟愈面无表情，对准他的脖颈，一刀刺下—— “不要！！” 突然，一具柔软的身体扑在了迟愈的身上，紧紧将她抱住。 迟愈下刀的动作一顿。 姜愉两只手臂死死环抱在迟愈的腰间，大声喊道：“不要杀他！杀了他，你会坐牢的！” 她不知道这位陌生的女孩会不会听她的话，也不知道自己的阻拦是否会惹得少女反感。 她只知道，这位女孩帮了她，她不能让自己的恩人因为自己而身陷牢狱！ 姜愉仰着脸，央求道：“已经够了，不要杀他好不好？” 迟愈微微转头，对上了少女那濡湿的眼眸。 也将少女的长相与衣着尽收眼底。 她看起来二十岁出头，有一双漂亮的杏眼，身上穿着淡黄色的女式衬衫，配有及膝的桃红短裙，过于鲜亮的颜色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看着女孩的这一身装扮，不知为何，迟愈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见她沉默不语，姜愉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 她鼓起勇气，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一声：“好。” 姜愉惊讶抬眸。 只见，咫尺之遥的女孩表情认真：“你说不杀，那就不杀。” 呼—— 话音落下，姜愉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瘫成了一摊烂泥的混混头子倒是先松了口气。 姜愉回过神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将情况简单描述一遍，并报出了地址之后，姜愉放下手机，抬头对迟愈道：“那个……同学，今天真的谢谢你！” 不等迟愈回答，她就一鼓作气地接着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说马上就到。这家伙现在动不了，不如就交给我来看管，你就先离开吧，不然等会警察过来，恐怕会很麻烦……” 别的不说，作为“目击证人”，一份笔录肯定是跑不掉的。 “我刚看过了，这附近没有监控，只要我不主动提起，警察不会知道你来过这里的。至于这家伙……他是犯人，警察肯定不会信她的话。” “还有，那个……”姜愉有些脸红，“我能加你个好友吗？我想好好感谢你一下……” 话还没说完。 悠长的警笛声便传入了小巷。 姜愉惊讶：“怎么来的这么快？” 她也没太纠结，急忙对迟愈道，“同学，你……” 迟愈对她摇摇头，循着越发接近的警笛声，望向小巷的一侧巷口。 一行人小跑着闯入她的视界。 从他们的装扮来看，显然是警察无疑。 姜愉也看到了那些穿着警服的身影，轻轻皱了下眉，很快下定决心。 今晚的事情，全部都是她做的！ 那个女孩，只是个路过的无辜路人而已！ 思考间，警察已经走到近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两具焦尸，本就十分严肃的表情顿时凝重到了极致。 第三章 现实断章 自闭症 姜愉一直在关注他们的表情变化，见状立刻迎了上去。 不过后续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她准备好的说辞一句都没用上，因为警察根本就没太在意被雷劈死的这两位“受害者”……不对，比起“不在意”，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他们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似乎早有预料。 他们先是将混混头子押进警车，然后问了姜愉几个再基本不过的问题，就示意她跟他们回去做笔录了。 对于站在一旁的迟愈，连个眼神都没给。 姜愉对此虽然有些疑惑，但在她看来，既然没有牵连到无辜之人的身上，那就是好事。 她再次向迟愈道了句谢，跟随警察一起离开了。 略显刺耳的警笛逐渐远去，小巷重又恢复了平静。 迟愈收回视线，转而望向了一旁正蹲在尸体旁边，认真研究着什么的青年。 楚暮苏在两位焦尸的脖颈处摸了摸，发现他们还有轻微的脉搏之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向迟愈：“发生了什么？” 迟愈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楚暮苏皱了皱眉。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与对面的人聊了几句。 “对，目前还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嗯，地点就定在新闻社吧。” 电话挂断。 楚暮苏没再尝试与迟愈交流，而是使用自己的“能力”，给地面上的两具焦尸做了简单的处理，让他们不至于立刻暴毙。 这期间，迟愈一直沉默着站在原地，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于这个时空一样。 没多一会。 伴随着“乌拉乌拉”的响声，一辆救护车停在了巷口。 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在楚暮苏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两位伤员抬进了救护车。 车刚开走，一道疲惫到了极致的男声就闯了进来：“又出什么事了？” 莫笙拖着两条腿，强行将自己的身体挪进了小巷，“延舟那边还没消息，这又出了命案，真是……迟愈？你怎么也在这？” 见女孩没搭理自己，他又喊了一声：“迟愈？” 这一次，依然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回应。 莫笙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反常。 他走向楚暮苏，路过两具焦尸的时候差点被他们独特的造型给吓到，好在作为新闻社的社长，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因此并未在下属面前出丑。 “什么情况？”莫笙问道。 楚暮苏摇摇头：“不清楚，我也刚到不久。” 他看了眼像是正在发呆的迟愈，“不过我已经联系了郑医生，他应该会有办法的。” 莫笙点点头，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鼻梁。 “多事之秋啊……”他感叹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面前的迟愈，他突然想起了在怪物游乐场时的经历。 当时的他和迟愈一起体验了“占卜屋”项目，就“与迟愈的接触是否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一事进行了占卜。 那位声称自己非常擅长占卜的“塔罗女妖”给出的答案是：未来充满希望，但在拿起一些的时候，往往意味着需要放下点什么。 于露医生、夏延舟、以及现在的迟愈本人…… 或许，都是为了寻找真相，所要付出的代价。 想到这里，莫笙猛地摇了摇头。 “都是迷信，迷信不可取……”他嘀咕一声，转而对楚暮苏道，“那就走吧，回新闻社。” 楚暮苏没有意见。 由于现在的迟愈实在是无法交流，两人干脆就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强行拉着她上了车。 好在，迟愈目前表现出来的“异常”只有对外界刺激没什么反应这一点，不至于剧烈反抗莫笙和楚暮苏的安排，也不至于半路上从车窗跳下去。 一路平安无事的来到探岭新闻社。 郑诚则医生早已等在了二楼。 被临时“改造”成会诊室的会议室内，郑诚则医生当着两位旁观者的面，对迟愈进行了一系列专业的检查。 棘手的是，哪怕面对的是从小到大的主治医生，迟愈依然没有多余的反应。 只在听到偶尔几个“关键词”时会抬一抬头，短暂变得聚精会神起来。 郑诚则叹了口气，对紧皱着眉头的莫笙道：“情况稍微有些复杂，可能需要用一些特殊手段……麻烦你们先去外面等一会了。” “好。” 莫笙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才问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可能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多，对情绪的刺激太过，导致旧时的病症复发了。” “这样。” 莫笙也没问具体是什么病……他这里有迟愈的完整资料，回去翻翻看就知道了。 他没多停留，拉着楚暮苏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抽屉里翻了一阵，终于，在厚厚一沓摆放的毫无条理的资料中，找出了属于迟愈的那一份。 楚暮苏不动声色地走到他的身后，和他一起翻看着。 越往后看，莫笙的眼睛越瞪越大。 “……四岁人格分裂，九岁治愈，同年确诊轻微交流障碍，疑似自闭症，三年后痊愈……” 莫笙喃喃道，“人格分裂，自闭……” 他看向身后的楚暮苏，“你说……郑医生口中复发的‘旧时病症’，是哪一个？” “应该是自闭症。”楚暮苏回答。 “嗯？为什么？” “……她刚刚的表现，符合自闭症患者的状态。”楚暮苏道，“自闭症患者往往有着强烈的社交障碍，大多数时候，他们的感官要比正常人迟钝，以至于无法集中精神，也难以理解正常人所说的话，所做的事，自然就没办法给出合理的反应。” “但在特定情况下，他们的感官又会无比敏锐，一点点异常都会被无限放大，再放大……直至他们的大脑无法处理那些杂乱的信息，导致情绪崩溃。” 莫笙点头：“你这么一说，她的症状似乎的确很符合。” 他打开电脑，找出警局那边刚传来的案件简报，“所以，刚刚小巷里的那场冲突，就是她情绪突然奔溃所导致的？” 第四章 现实断章 自诉 迟愈坐在柔软的座椅上，微微低着头，沉默地注视着光洁干净的大理石地板。 郑诚则起身出门，过了一会，不知从哪带回了两杯热饮。 他将其中一杯塞到迟愈手里，抱着另一杯重新在椅子上落座。 感受着手心的热度，迟愈后知后觉般回过神来，动作缓慢的将吸管放到嘴里，轻轻吸了一口。 温热、甜腻的液体瞬间在口腔内化开。 迟愈怔了怔：“可可……” “对，可可。”郑医生笑道，“你不是喜欢吃巧克力吗？” 迟愈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她双手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啜饮着。 郑诚则也不催她，自顾自的享用手中的咖啡。 许久之后，见迟愈一杯热饮见底，他才笑着开口道：“要再来一杯吗？” 迟愈缓缓摇头。 “行。”郑诚则将咖啡放在一边，“那就来说说刚刚的事情吧。” 他换了个严肃的表情，“听说你杀了人？” 迟愈缓缓垂下眼眸，双手无意识地抓紧硬质的纸杯：“……抱歉，当时，我的思维有些混乱。” “我知道。”郑诚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对一个女孩图谋不轨。我没多想，就直接冲上去了。” “然后在打斗过程中，使用了‘技能’？” “嗯，我打不过他们。” 迟愈很诚实的回答。 郑诚则叹气：“你就没什么温和点的手段吗？这情况，有点不好办啊。” “会坐牢吗？” “现在知道害怕了？” 迟愈沉默了一会：“不害怕，但是，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不能去坐牢。” 郑诚则皱了皱眉。 “事情……是指什么？” 迟愈不语。 “是现实中的事，还是‘游戏世界’？” 迟愈还是没有说话。 “知道了，两边都有。”郑诚则吐气道，“放心吧，被你袭击的那伙人虽然受了重伤，但因为抢救及时，好歹保住了性命。” “‘杀人’的罪名没有坐实，你应该不会被抓去坐牢……但考虑到你今天的危险行径，适当的监视与行动限制大概不会少。” 见她没什么反应，郑诚则失笑，“还是跟以前一样，老僧坐定似的。” 他身体后靠，半躺在椅背上，“刚刚的状态又是怎么回事？之前不都装的挺好的吗？怎么今天突然不装了？” 迟愈这次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有个对我很好的朋友，她失踪了。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反应去面对这一切。” “愤怒？自责？痛苦？伤心欲绝？” “我能感受到内心的复杂情绪……但那些情绪到底是什么，却无法准确的分辨出来。” 迟愈诉说着，却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我不知道……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或者应该暴怒着冲到游戏世界，用机械重复的行动发泄心中的痛苦。” 郑诚则喝了口咖啡：“所以，你选择了直接摆烂？” 迟愈没有在意他玩笑似的用词：“……我很累了。” “没有精力，也不想再花费精力，去维持表面的‘正常’了。” 郑诚则再次叹了口气。 迟愈的问题……他心知肚明。 虽然病历上清楚的写着“已初步克服交流障碍”，但他清楚，这家伙从来就没“正常”过。 自从那蹊跷无比的“精神分裂症”突然痊愈之后，迟愈的交流障碍就一直存在。 她的情况，在郑诚则看来，基本可以等同于强化版的自闭症。 她的五感要比普通人敏感数倍，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过于敏锐的知觉代表着她所接收到的外界信息，也比正常人类多上几倍甚至几十倍。 每时每刻大量信息的载入，让她的大脑像是一台装载了十几个不同杀毒软件的老式电脑，始终处于超负荷运转之下。 所以，在“正常”情况下，她根本无法对外界刺激做出正确的反应。 经过整整三年的治疗，作为她的主治医生，郑诚则对此做出了结论—— 这并非心理上的问题。 而是一种病理性的疾病。 可是，无数次检查告诉他……迟愈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再正常不过，甚至连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血管，都标准到了可以录入医学教材的地步。 就在郑医生百思不得其解，想要把这一特殊病例写入论文之际。 当时年仅十二岁的迟愈找到了他，对他说了一句话。 ——如果一个人外表看起来正常，说的话听起来正常，做的事在他人看来也正常……那她为什么不能被看作一个“正常人”呢？ 郑诚则摇了摇头，将突如其来的回忆赶出脑海。 他看着对面的迟愈，非常认真的询问道：“所以，现在的你，是放弃做一个‘正常人’了吗？” 迟愈张了张嘴：“我……不知道。” 郑诚则笑了笑：“我知道。” 迟愈抬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 看着那娴熟的表情变化，郑诚则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哈哈笑道：“我早说了，你应该去读表演系。别的不说，就你这个长相，绝对能爆火！” 似是察觉到了对面女孩那隐晦的不满，他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开玩笑。” “我说的知道，是指——做人，尤其是一个所谓‘情绪稳定’的正常人，本来就是艰难又疲惫的。” 郑诚则感叹道。 “除了少数的幸运儿以外，人这一生，本就是一场苦难之旅。” “没人能永远顺风顺水，也没人能一辈子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下去。” “只要存活于世，就必须要学会妥协。” “向无常的世事妥协，向愚昧的世人妥协，向无能的自己妥协。” 郑诚则看着面前的迟愈，眼神温柔，像是在看一位不谙世事的晚辈，“之前的你一直伪装的很好……但人类终究是复杂的。” “单纯的表演，或许能够复现人类的大部分情绪……但在大是大非的面前，是行不通的。” “有些事情，必须深入了解了，亲身经历了……才会明白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知道那时的自己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做出怎样的举动。” “在我看来，现在的你状态很好。”郑诚则笑道，“怎么说呢……嗯，大概就是，比起以前，更像一个‘正常’的人类了。” 郑诚则站起身，踱步到迟愈的身前，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所以……别想那么多。” 他鼓励的笑道，“觉得累了就去睡觉，觉得痛苦就去发泄，觉得伤心就哭，觉得开心就笑……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然后，带着你现在的心情……去完成你应该完成的一切。” “需要我说个冷笑话给你听吗？” 郑诚则眨了眨眼睛，“毕竟，适当的玩笑有益于身心健康……这可是身为心理医生的我，给予每一位病人的忠告。” 第五章 现实断章 监管 会诊室的隔壁，属于莫笙的办公室内。 莫笙和楚暮苏二人针对“小巷伤人案件”进行了简单的探讨，并根据警方发来的笔录文件与案情简报，还原出了案件的全貌。 最后为整件事做了个总结—— “有些人啊，好好活着不好吗，非要作死干什么。”莫笙感叹道，“一人轻伤，两人残疾……难搞啊。” 楚暮苏顺口问道：“警方怎么说？” “有些不满是肯定的，毕竟也算是我们看管不利……但因为不是我们的人主动找事，顶多算防卫过当，所以他们也没说什么，只让我们看着解决。” 莫笙答道，“医院那边，那两个植物人的亲属正在闹事，多少得出点血。不过这点不需要我们操心，我已经把情况上报了，总部那边说会尽快派人过来。” “至于迟愈……看情况吧。” “要是郑医生不给力，恐怕只能把她和于医生一起打包送去疗养院了。如果状态有所好转，按照总部的要求，是需要监视、观察一段时间。” 楚暮苏点点头。 哪怕是在“异能力者”云集的总部，迟愈之前所表现出的危险性也已经突破了阈值，算是需要“重点监护”的对象了。 但…… “她的实力很强。”楚暮苏道，“至少在江安这边，应该没几个人能够稳赢她。” 所以，为了确保“监管”关系成立，要么总部那边派专员或者一支专业小队来江安，要么，就只能直接把迟愈送到总部软禁起来。 听到这么一句话，莫笙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那个……” 他迟疑着，“总部那边的意思是……这事可能得麻烦你。” “？” 楚暮苏皱了皱眉：“我？” 莫笙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他们说你最合适。” 实力够强，心思缜密，还是曾在总部任职的专员，最重要的是，他和迟愈不熟，不会因为私人原因导致任务失败。 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楚暮苏思索片刻：“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迟愈那边，不一定会接受这个安排。” “放心吧。” 莫笙对此倒是很有信心，“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事就算不由你来做，总部也会再派其他人过来。既然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如从一开始就坦然接受，至少比起那些全然陌生的专员来说，你们也算见过几次面不是？” 楚暮苏轻轻点头。 没过一会。 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敲响。 一身西装的郑诚则站在门边，带来了迟愈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的消息。 莫笙闻言立刻起身，对郑医生深夜加班的辛苦以及妙手回春般的医术进行了感谢与赞美。 郑医生连忙表示不用，声称这都是他应该做的，为病人解决问题本就是他们医生的本职工作。 莫笙严肃的表示这是两码事，并再次赞美了郑医生崇高的医德…… 楚暮苏懒得看这两位标准的社畜互相鞠躬，径直越过他们，来到了会诊室。 迟愈刚好要从里面出来，与他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她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比起先前的僵硬与空洞，此时看起来好歹正常了许多。 迟愈先是对楚暮苏道了句谢：“之前的事情，给你们添麻烦了。” 楚暮苏摇摇头：“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他迅速将这个话题揭过，转而提起了总部的安排。 “……总之，现在的你在总部眼中还属于危险分子。警方那边选择不追究事情的真相，全权交由异事部处理，总部自然要给出一份说得过去的答复。” 迟愈反问：“就是要监视我一段时间的意思？” “是。” 迟愈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楚暮苏顺势开口道：“那这段时间，你就先搬去我那里，之后的事情就等风头过了再说。” “好。” 迟愈没有意见。 两人与还在互相恭维的莫笙和郑医生打了声招呼，并拒绝了前者开车送他们回去的好意，一前一后离开了新闻社。 楚暮苏的住处就位于市郊，距离探岭新闻社不过一站路的距离。 两人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一路无话。 迟愈看着映照在水泥道路上的昏黄灯光，突然开口道：“之前的事情，谢谢你。” “你不是已经道过谢了吗？”楚暮苏回道。 “是指另一件事。”迟愈声音轻缓，“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我当时的状态不太对劲这一点。” “如果我没有猜错……所谓的‘监视’，从昨天凌晨，夏延舟失踪之后，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楚暮苏沉默了一会，没有否认：“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当时的我都是十足的危险人物……反倒是我，需要向你道谢。” 迟愈顿了下，“之前在副本里，我看到了一段影像。” 她的思维极其跳跃，但楚暮苏并未对此表露出任何疑问，只安静的倾听着。 “那段影像藏的很隐蔽，乍一看像是夏延舟遇害之前拼尽全力留下的线索……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迟愈早已理清了袭击事件的前因后果。 所谓的“因为灵力恢复太慢，所以拜托你下线去找莫哥要道具”，只是夏延舟为了支开她所编造的谎言罢了。 可笑的是，那个平常单纯到不像话，随便一句话都能忽悠得团团转的家伙……在最关键的一刻，竟然用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骗过了她。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相信了。 相信了那样一个拙劣无比的谎言。 迟愈微微垂眸，继续道：“所以，那段影像，只有可能是袭击者主动留下的。” “袭击者……”楚暮苏显然还有印象，“那位‘云澜霞影’？” 见迟愈点头，他进一步询问道，“会不会是陷害？” 毕竟是“袭击者”自己留下的证据，谁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对内容进行了篡改。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迟愈道，“如果云澜霞影没有问题，幕后之人没必要将一切栽赃给她。而如果她有问题……陷害与否就不重要了。” 楚暮苏想了想……也是。 他回想着迟愈之前说过的话：“那，‘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章 现实断章 该做的事 迟愈答道：“那段影像中，云澜霞影亲口说，他们通过我邀请夏延舟入队，目的是夺取她的‘戒律’。” “在我看来，她也许并没有说谎……但绝对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 楚暮苏点点头。 这很好理解。 如果说，当初云澜霞影邀请夏延舟进入队伍是别有目的，那迟愈呢？ 总不至于是突发奇想，决定发扬一下“大组织”的良好美德，给刚进副本的新人带去一点关怀与爱吧？ “联合操纵师，为规则夺取戒律……这或许是他们的目的之一，但绝对不是最终目的。” 迟愈接着道，“至少从我的角度，他们后续必然还有一环安排。” “针对我的安排。” 楚暮苏这时候也明白过来：“……和你的父亲有关？” 迟愈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半个月之前，副本“屠神者”通关后不久，楚暮苏对迟愈提起过有关她父母的一段往事。 迟愈的父母同在官方组织“异常事件处理部”工作，她的父亲更是一位高等级的玩家。 根据异事部的调查，她的父亲迟立年在临死之前从副本中带出过一件物品，但下落不明，而迟愈的身上疑似有这样物品的线索。 考虑到迟立年死因的蹊跷，以及对“从副本中带出实物”这一奇迹的好奇，异事部暗中监视了迟愈十八年，并选了一个较为合适的时间节点，将她吸纳进了伪装成新闻社的官方组织之中。 而根据不可靠消息……以云澜霞影，或者说江澜为代表的另一伙人，似乎同样盯上了迟愈这条线索。 迟愈轻声道：“他们对于露医生，对夏延舟的连续袭击，很可能是一个信号。” “通知我们，博弈已经开始的信号。” 换而言之就是——我们已经开始行动，接下来，就该你们出牌了。 楚暮苏问道：“你突然提起这个，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 迟愈缓缓摇头：“只是对他们的真正目的有了猜测而已。” “真正目的？”楚暮苏道，“是什么？” “她的暗示很明显。” 迟愈声音平缓，像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琐事，“虽然真正下手的是他们‘温室’，但操纵师也帮了忙，而且，戒律是为规则准备的。” “换句话来说，操纵师和规则是罪孽不下于‘我们’的帮凶，如果想报仇的话，请务必把祂们也一起解决掉。” 楚暮苏双眸微睁，下意识转头看向迟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作为“卵世界”的神明，操纵师和规则为何要配合温室？ 那两位又有着怎样的目的？ 如果说规则是为了“戒律”，那操纵师又是期望着能从这场变故中得到什么，才会答应与温室合作？ 另外，还有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温室，为何能与“游戏世界”的npc搭上关系？ 和牵头举办了信仰争夺战的黑骑士一样，得到了“系统”的帮助？ “谁知道呢。” 迟愈轻声说道，“或许……” 等他们全部死亡的那一天，就会有答案了吧。 …… 楚暮苏租住的公寓位于一座刚建成不久的小区之中，由于这里是城郊，比不得寸土寸金、恨不得将房子盖到天上去的市区，所以，这里的公寓楼最高也只有十五层。 楚暮苏租的那一间坐落在小区门口，考虑到后面楼层的采光问题，高度更是只有六层。 而他的房间，正是在顶层之上，自带一个五十平米左右的小阁楼，性价比非常之高。 在房主楚暮苏的安排下，迟愈带着在小区门口买的日用品，住进了阁楼里的客房。 第二天一早，莫笙开着一辆面包车不请自来，和楚暮苏一起帮迟愈搬了趟家。 因为不知道具体要在这里住多久，迟愈干脆把自己大半的家当都装上了车。 所有东西全部规整好之后，时间已近正午。 楚暮苏干脆把莫笙留下，吃了顿饭。 同样身为独居人士，楚暮苏的厨艺要比迟愈好上许多，甚至不比一些专业的厨师差多少。莫笙刚吃了两筷子就赞不绝口，配合两杯啤酒下肚，自然而然就打开了话匣子。 据他所说，总部的人昨天凌晨连夜搭乘直升机飞了过来，拉着他马不停蹄的奔向了那两个被雷劈的混混所在的医院，并就“赔偿”一事与其家属进行了一番“友好”的协商。 在总部专员的攻势之下，对面接连败退、丢盔弃甲，还没坚持几分钟就被斩落马下。 总而言之——小巷伤人案件已经进入了尾声，迟愈这边大概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迟愈认真的道了句谢，莫笙却只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人没事就好。” 是啊。 迟愈轻轻吐出一口气。 人没事……就好。 …… 接下来的半个月假期，迟愈一天也没有浪费。 除了去探岭新闻社坐班，完成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以外，迟愈还在贺梅梅的组织下，和她以及秦臻一起去了夏延舟的公寓，为她收拾了房间。 按照贺梅梅的说法就是，既然夏延舟本人因故离开，没有时间打扫，那他们这些做朋友的就该当仁不让，为免夏延舟回来以后面对一屋子发了霉的蘑菇，该出手时就出手！ 迟愈对这个理由不做评价。 人活在世……总是需要一些情感上的寄托。 哪怕只是在自欺欺人也好。 在整理公寓的过程中，迟愈在客厅的电视柜中发现了大量电影碟片，还在衣柜里翻出了无数颜色鲜艳的漂亮裙子。 最后看着梳妆台上各式各样的戒指首饰，迟愈突然回想起了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夏延舟时，对方的装扮。 衬衫格裙，耳环精致，身上还有着各种毛茸茸的小装饰……和她那个人一样，浑身都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浪漫主义气息。 像是个生活在蜜罐里的孩子。 与这个残酷的世界格格不入。 迟愈看着安静躺在自己掌心的毛绒发卡，微微敛眸，将它放进了收纳盒最底下的抽屉里。 咔哒一声。 抽屉合拢。 像是封存了一段难忘的记忆。 第七章 现实断章 短片 “噔噔~噔~噔噔……” 伴随着一段颇具动感的音乐，一道充满活力的女声响起：“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魔法少女，惩恶除奸！” 五彩斑斓的光圈闪过，两个穿着洛丽塔的少女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左边，穿着粉裙子的少女率先开口：“花花！” 另一侧，身穿蓝色长裙的少女面无表情：“蓁蓁。” “我们是——” “最强的魔法少女，城市的守护者！” 画面一转。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城市中，两个面貌丑陋的怪物从天而降。 它们有着狰狞的獠牙和尖锐的利爪，在它们的手中，由钢筋和混泥土铸成的大厦仿佛纸糊的一样，随手一拍就粉碎成渣。 行人们见此情景，登时慌乱无比，在街道之上奋力奔跑着，生怕晚了一步不幸丧生于怪物之手。 随着路人们毫无秩序的逃窜，整条街瞬间乱成了一团。 刺耳的刹车声、鸣笛声、叫骂声……其中还夹杂着怪物的怒吼，以及一栋栋建筑遭受破坏时的轰然闷响。 很快，一辆辆警车驶入画面，身穿警服的警察们手持枪支，义无反顾地冲了出来，以警车作为掩体迅速向怪物发动了反击。 无数子弹倾斜而出，却无法对怪物造成任何伤害。 似是被这边的混乱吸引了，其中一个怪物放弃拆了一半的大厦，转而向着列为一排的警车走来。 咚！ 咚！ 咚！ 怪物每前进一步，都伴随着惊雷般的闷响。巨大的脚掌轰然砸落，将地面上的一切全部踩成了一滩烂泥。 看着这一幕，为首的警官露出了绝望之色，眼睁睁的看着怪物一脚踏下，大到不可思议的巨爪裹挟着猎猎狂风，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拍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红一蓝两道身影突入场中！ 那是两个长相出众的少女，两人以极其敏捷的身法穿过乱作一团的车辆，挡在了一众警察的面前。 其中，粉衣少女伸手向前一指：“花花华丽光波——” 两道粉色的光线飞射而出，精准的落在了怪物的身上。 在怪物们稍显惊恐的眼神下，它们的身体不受控的变成了如正常人一般的大小！ 穿着蓝色裙子的少女接着道：“蓁蓁神奇魔法。” 话音刚落，一道光圈在怪物们的头顶展开，瞬间将怪物以及两位少女传送到了千里之外，只留下呆愣的警察以及依然惊慌的人群一同面面相觑。 刹那，天旋地转。 一座人烟稀少的公园内，怪物和魔法少女同时现身。 两位少女立刻摆出了战斗姿势。 对面，怪物们先是有些懵逼的摇了摇头，然后才注意到面前的两个陌生人。 它们的表情一变。 其中一只怪物桀桀怪笑道：“果然是你们！正义的魔法少女！” 另一只怪物紧随其后：“我们今天的目的就是你们！” “没想到吧！” “桀桀桀，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 两名魔法少女表情坚毅。 蓝裙的蓁蓁清冷道：“那就试试看好了！” 一言不合，两方顿时战作一团。 由于被花花的魔法击中，导致身体变小，失去了最大的优势，两位怪物在魔法少女凌厉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花花和蓁蓁默契地将它们逼到一处，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召唤出了“使魔”。 “接招吧！” 两位少女同时轻喝，“必杀——魔贯光杀炮！” 巨大的能量光波势如雷霆，毫不客气地贯穿了两位怪物的身体！ 一穿二！ “不——！！” 重叠在一起的惨叫声响起，在灼热的气浪中，怪物们带着浓烈的痛苦与不甘，被强大的能量灼烧成了灰烬。 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草地。 蓁蓁吐了口气：“解决了……” “嗯！解决了呢！”花花笑容明艳，非常自然的与身边的搭档击了下掌，庆祝胜利。 她转而望向镜头，比了个耶的手势：“只要我们出马，一切危险都不是问题！” “任何邪恶，都将被绳之以法！” 短暂的黑屏之后。 轻快的背景音乐下，警察们指挥着幸存的人群，开始了灾后重建工作。原本混乱的街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秩序。 一片欣欣向荣的美好光景。 镜头缓缓移动，掠过热闹的街道，对准了某一栋公寓楼。 画面迅速拉近，最后，一扇窗户出现在了视野的正中央。 穿着西装、套裙的少女闯了进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电话。 “……我真的没事，你们就别太担心了。” “我之前那是开玩笑的，哪来的危险啊……” “……不会的，我平常的工作很安全的！真的！” “真的没事……我要去工作了，回头再聊哦！” 像是要掩盖什么似的，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轻轻吐出一口气，少女将收拾好的背包从沙发上拿起。 坚硬厚实的背包不小心撞到了她的侧腰，少女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嘶——疼疼疼……” “那两个怪物还是很有实力的嘛。” “不想这些了，工作！工作最重要！” 少女的语气重又变得活力满满，给自己打气道，“今天可不能再迟到了啊，花花！” 她握了下拳，哼着轻快的小调，离开了房间。 画面渐暗，直至彻底被黑暗浸染。 少女甜美的歌声却慢慢放大，带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希望，如破晓时的微光一般，有着足以刺破任何黑暗的魔力。 至此。 视频结束。 秦臻眨了眨眼睛，有些轻松，又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拍的还不错诶。” 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秦臻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她转头看向身旁，见贺梅梅正满脸好奇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好笑道：“你怎么来了？” “来给我们的社长大人送点东西。”贺梅梅摇了摇手中的文件袋，重又看向秦臻的手机，“这是迟愈给你们拍的短片？” 秦臻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稍有些落寞。 注意到同事的表情变化，贺梅梅沉默片刻，强打着精神继续问道：“听说是她们专业课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 第八章 现实断章 团队争霸赛 秦臻“嗯”了一声。 贺梅梅接着道：“咱就是说，大学生还有暑假作业就很离谱啊，而且这都十月中旬了吧？” 如果她没记错，从九月初开始迟愈就回到了校园，从一名光荣的暑假工变成了“课外兼职人员”。 好在导演系作为江安电影学院的非王牌专业，课表排得并不算满，所以迟愈每周还是会有大量的时间来新闻社坐班……话虽如此，其实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摸鱼罢了。 顺便，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夏延舟出事以后，楚暮苏就像是保姆一样一直跟在迟愈的身边，就连她上学的时候也不放过……贺梅梅对此颇为好奇，旁敲侧击的问过许多人，但始终没有把原因给挖出来。 莫笙倒是知道点内幕，但那家伙一提到这个问题就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活像个天天念叨“天机不可泄露”的神棍，让贺梅梅颇感郁闷。 再顺便，尽管这两个月他们从没有放弃过寻找夏延舟，但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仅“卵世界”内没有消息，现实中，警方也找不到有关她的蛛丝马迹。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巨手，弹指之间抹去了属于“夏延舟”这个人的所有痕迹。 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整整两个月的漫长等待，让新闻社内包括莫笙在内的所有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夏延舟，很有可能已经死了的心理准备。 不过，这“所有人”中并不包括迟愈。 她从未明确表述过自己的想法，但贺梅梅知道，她一直在默默关注警方那边的动静，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去疗养院探望于露医生——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于露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了许多，但言语间依然缺乏逻辑，十句中至少有八句是胡言乱语。 按照郑诚则郑医生的嘱托，迟愈一有时间就会去找于露医生聊天，试图从她的口中问出有关夏延舟失踪案的线索。 贺梅梅常常感慨于迟愈的执着……虽然她并不认为，所有的坚持都有意义。 再再顺便，早在半个多月以前，由曲一杨、秦臻等人组成的异事部江安分部小队就通过了“选拔赛”，成功拿到了晋级资格。 但是，考虑到队伍的平均等级还在十二三级左右徘徊，他们果断放弃了后续的比赛，决定专心给同样顺利通过选拔的异事部王牌——名为“纯白誓约”的一队和二队加油鼓劲。 在整个候补队伍中，他们虽然不能保证实力是最强的……却能拍着胸脯打包票，他们的声援力度绝对能冠绝天下、势压群雄！ 听说……只是听说，当曲一杨将这一“保证”上报给一队的队长时，那位军人出身、不苟言笑的硬汉极其罕见的露出了十分嫌弃的表情……让曲一杨暗自郁闷了好久。 再再再顺便，作为“信仰争夺战”的第一阶段比赛，团队选拔赛将于今天晚上八点正式结束，届时，系统将会公布第二阶段赛事，即团队擂台赛的具体规则。 另外，根据之前的规定，在选拔赛期间，个人积分榜排行前5%的玩家可以直接跳过擂台赛，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争夺第三阶段“生存赛”的名额……这些强者兼幸运儿的名单，也将在今晚八点揭晓。 不过这些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话归正题。 贺梅梅继续问道：“就算迟愈她们的专业课老师现在才开始查暑假作业……可这是盈利性质的视频网站吧？” 在秦臻的默许下，她翻了翻前者的手机屏幕，“现在的老师都这么赶潮流的吗？” 秦臻想了想：“现在的老师赶不赶潮流我不清楚……但前面那两个问题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迟愈她们的作业的确是在刚开学不久就交上去了，因为我是演员，所以在上交之前她特意通知了我一声。” “至于视频网站……这个其实不是迟愈拍的原片，而是那段短片的二创。” “嗯？”贺梅梅都惊了，“你们演的这个短片……已经火到这个地步了吗？！” 都有二创了！ 可恶……好酸！ 我吃柠檬！ 秦臻的表情有些无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其实也觉得很奇怪来着。” 她详细解释道，“这个短片其实很早之前就挂在江电的官方公众号里了，但因为公众号这种东西曝光量比较低，所以除了像我这样的‘内部人员’以外一直没什么人关注。” “结果前两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火了，播放量翻了好几倍。我顺着评论才找到了这个二创视频……你别说，这个叫‘西竹不栖竹’的up做的还挺好。” “特别是前面有关市民以及警察的片段，剪辑的简直天衣无缝。”秦臻赞叹道，“是个高手！” “……所以这不还是火了吗！” 可恶，我好酸！ 秦臻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翘：“还好、还好，也就一般水平。” “我@#￥%……” 贺梅梅决定不再搭理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非常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抱着资料直奔莫笙的办公室。 很快。 时间来到了晚上七点五十。 迟愈关上电脑，身体后仰，将自己塞进了柔软的椅子里。 “登入游戏。” 她心中默念道。 眼前白光一闪，再睁眼时，已经出现在了登录空间之内。 今晚八点整，系统会公布团队擂台赛的参赛名单以及比赛规则，还有选拔赛期间积分排行在前5%的玩家名单。 早在一个星期以前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侠者无名”小队的队长异界行者就给一干队员发了邮件，让他们务必准时到场。 按照他的意思就是——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然要很有仪式感的一起度过。 对此，迟愈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在她的眼中，随着夏延舟的失踪和云澜霞影的消失，侠者无名已经是名存实亡……但好歹是昔日的队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迟愈先后输入房间号和密码，来到异界行者事先开好的会议室中。 第九章 现实断章 名单 接近八点。 除了夏延舟和云澜霞影以外，所有人尽数到场。 此前莫笙就已经和异界行者等人报备过“花绯念”不会出席的事情，所以异界行者看到仅剩五个的队友也没意外，只是稍微有些感慨。 有种“明明说好了一起玩游戏，没想到你们却偷偷退坑”的落寞与无奈。 异界行者很快调整好心情：“马上就要出晋级名单了，听说所有通过选拔赛的队伍都会榜上有名！” 他兴奋道，“而且，系统还会在商场的中央，积分排行榜的下方设置一个新的榜单，并把所有晋级队伍的名字按照积分排名依次刻在上面，供人瞻仰！” 这算是一个永久的顶级荣誉与徽章了！ 异界行者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中二少年，但人前显圣的事情谁不想做呢？ 如果不是清楚自家队伍的实力怎么样，他都想继续参加后面的团队争霸了！ 无名神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似的，慢悠悠地开口道：“听说，这次的擂台赛也会采用全程直播的形式，还会根据关注度和观看人数，选取其中最‘火爆’的前三个赛场，在所有的商场中同步播放。” “！” 异界行者听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在那么多玩家的面前装逼……啊不是，耍帅，简直太酷了有没有！ “那个……”他满脸期待的看着一众队友。 “别想了。”无名神非常残忍的打破了他的幻想，“就我们这实力，去打擂台那不是给别人送菜吗？” 在众多玩家面前装逼是很爽……但在众多玩家面前吃瘪可就不爽了。 万一再碰上“炼狱”、“纯白誓约”、“黑骑士”那样的明星队伍，那就更悲催了。 妥妥一个被主角按在地上摩擦的恶毒配角。 异界行者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我又没说要继续参加……”他嘀咕道。 这点逼数他心里还是有的。 在他们插科打诨的期间。 贝璐丹蒂正有些担忧的看着身边的迟愈。 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她就是隐约有种感觉。 面前的女孩……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是因为云澜霞影吗？还是那个花绯念？ 贝璐丹蒂的视线扫过更远处，同样一反常态、沉默寡言的寂寞的烟，心里渐渐有了决断。 大概率……是后者吧。 异界行者的身边，青木南枝的表情同样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不过他并未表现的太明显，只适时开口道：“名单公布了。” 异界行者一个激灵，用力推了一把无名神：“快快快，投屏！” 无名神翻了个白眼，任劳任怨的开始摆弄会议桌上的电脑。 许是这次比赛的参与人数太多，系统也不像之前那样只给报名的玩家们发个邮件了事，而是专门雇佣了一个由npc组成的专业团队，开始做起了现场直播。 巨大的屏幕上，青春靓丽的主持人声音清亮而甜美：“欢迎各位玩家继续收看‘星空之声’，我是主持人格林。” “看完了选拔赛明星选手们的精彩集锦，接下来，就到了今晚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 “经过三个月的严酷选拔，究竟哪些队伍能够完成比赛的指标，成功晋级。又有哪些玩家通过霸道的武力与绝妙的智慧，拿下了特殊赛场的名额——” 名为格林的主持人眨了下右眼，活泼而又俏皮地道，“很快，星空之声就会为你们揭晓！” “首先！”她装模作样地拿出了台本，“在规定时间内通关了三个‘常规’副本，获得团队擂台赛资格的队伍，达到了惊人的一千八百六十七支！人数更是突破性的超过了三万人！” 贝璐丹蒂眨了眨眼，迅速在心里做了个计算。 异界行者也好奇道：“一千多支队伍，三万人……平均每支队伍16个人？” 他长大了嘴巴，“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选拔赛期间，不管队伍中的成员有多少，都只能选出六个人进入副本……十几个人组成一支队伍，这人力资源明显有些过剩啊。 莫笙答道：“应该是算法不一样。” “算法？” “嗯，像是黑骑士那样的组织，人数肯定不是十几个那么简单，那么多的成员，大概率会将他们组成几支甚至十几支不同的队伍。” “而这些队伍，系统很可能会将他们算成是一伙的。” 异界行者“啊”了一声：“可这不等于是剥夺了他们参加擂台赛的资格吗？” 那些大组织能同意？ “这怎么能算是剥夺资格呢？”莫笙嗤笑道，“合并为一支队伍以后，他们在擂台赛期间的战术分配会更加灵活，对手也更难猜出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派谁上场。” “像我们这样只有八个人的队伍，如果参加擂台赛，就算之前对我们毫无了解，打上一两场之后也很容易就会被人摸清底细。可如果是有着数十上百位成员的组织……那就不一样了。” 莫笙摊手，“就算不是每个人的等级都很高，实力都很强，但几百个非主力成员中总有那么几个可堪大用的……不要求他们能怎样，哪怕只是在对付弱队的时候上场当个烟雾弹，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贝璐丹蒂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而且，如果真把那些大组织内部分出来的队伍当做独立的个体，人家恐怕也不同意。” 毕竟擂台赛可是要互相“厮杀”的。 谁也不愿意在遇到其他强敌之前，自家先内讧起来。 众人讨论期间，主持人已经报完了排名靠前的几支队伍的名字。 不出所料，几乎全部都是有名有姓的大组织成员，且平均等级都在二十级以上。甚至有几个挂着“一队”后缀的，平均等级高达三十！ 和这些“怪物”一比，人均等级还在十级左右晃悠的“侠者无名”简直就像是一群小虾米，随手一巴掌就能拍死的那种。 如果真对上了，对方甚至都不用靠技能和道具，单凭三十级玩家的身体素质都能把他们当菜虐。 异界行者在心里擦了把冷汗，为自己刚才想要参加擂台赛的不自量力而忏悔。 他很快注意到了什么：“等等……那个什么‘幻瞳’，怎么不在参赛名单里？” 第十章 现实断章 博弈 幻瞳，黑骑士的首领，信仰争夺战的牵头人之一。 莫笙翻看着已经同步到个人系统的参赛名单：“不仅幻瞳，其他组织的首领和比较出名的大佬都没见人影。” “为啥啊。”异界行者好奇，“他们对奖励不感兴趣？” 莫笙摇头：“没出现在名单上的大部分都超过了四十级，就算没有，在三十级的积分排行榜中也是排名前列的狠角色。选拔赛个人积分前5%的选手都有特殊赛场，像他们那样真正的大佬玩家，没点特权可能吗？” “……是哦！” 异界行者恍然，感叹道，“有特权真好啊。” “不是特权真好，而是实力强大真好。” “的确。”无名神点头，“你要是有四十级以上，也能跳过选拔赛和擂台赛。” 异界行者：“……你为什么非要用我举例，不用你自己？” 无名神仔细想了想：“不好意思，习惯了。” “我%￥#@……” 公布了晋级名单之后，紧跟着的就是团队擂台赛的比赛规则。 不同于选拔赛过家家一样的赛程安排，擂台赛的晋级条件无愧于其“团队争霸”的名号。 首先，擂台赛的时长与选拔赛不同，仅持续三个星期。 选择参加比赛的队伍会各自分到一个独一无二的号码，后续的比赛均通过抽签选定对手，打完一场比赛之后，会得到最长一周的休息时间。 只有在三周内连胜三场，且积分较为靠前的队伍，才能够拿到第三场比赛，即“个人生存赛”的晋级门票。 至于要怎么做才能拿到高积分……很简单。 擂台赛同样是在副本中进行，所以无论是剧情的探索，还是隐藏任务的挖掘，亦或者副本boss的首次击杀，都能成为加分项。 如果不想把宝贵的精力浪费在这些方面，那还有一个更简单也更有效的方法。 ——尽可能快的淘汰对手成员。 此次擂台赛的胜利条件，是敌方队伍所有成员失去反抗能力。 无论死亡，还是灵力、体力耗尽，都算是达成了“被淘汰”的条件。 淘汰敌人的用时越短，胜利一方所能拿到的积分也就越多。 相应的。 作为败方，积分的获取数量则与其坚持的时长挂钩。 听着主持人介绍的这一条条规则，莫笙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果然，这场比赛的目的并不单纯。” 异界行者下意识问道：“怎么说？” “淘汰敌人的要求是死亡或灵体耗尽，而积分的多寡又与解决对方的时长有关。”莫笙凝眉道，“这样一来，势必会出现为了追求更多的积分，以雷霆一击杀死敌人的情况。” “毕竟在灵力与体力耗空之前，谁都不愿意输。” “就算明知不敌，为了拿到更多积分，败方也会尽力拖延，直至自己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众人听懂了。 势均力敌的情况暂且不提，因为一旦情况变得焦灼，必定会演变成一场惨烈的厮杀。 就算交战的双方实力差距极大，在胜方败方都想要获得更多积分的前提下，前者追求的是尽快淘汰对手，而后者想要的则是坚持的更久。 这样一来，双方的利益冲突会更加严重，且不可调和。 最后，很可能会出现较弱的一方被全面碾压，甚至刚一见面就被迅速击杀的情况！ 想到这里，异界行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个什么……自知不敌的话，如果上来就抱大腿认错，对面应该不会非要喊打喊杀吧？” “考虑到比赛都是现场直播，应该不会有人表现得那么冷血。”莫笙懒洋洋道，“但是……说实话，如果真对自己的实力不自信，就不会选择参加擂台赛了。” 换而言之。 都决定参与“争霸”了……那些玩家们，真的会心甘情愿的向强者臣服吗？ 至少在莫笙看来，他们不会！ 就算要投降，也得先打过一场再说！ 而这一场打下来……或许就是六条生命的消亡。 贝璐丹蒂皱眉：“用自己的一条命去赌游戏中的一场胜利……真的会有人这么蠢吗？” 在副本中死亡的话，现实中很可能也会同步死去的！ 那些人真的完全不在乎吗？ 不害怕吗？ 她的身旁，沉默了许久的迟愈突然开口道：“这个‘游戏世界’，其实一直以来都在给我们玩家营造一种错觉。”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怔，相继看了过来。 莫笙也有些不太明白：“错觉？” 迟愈轻轻点头：“主线任务失败只需要扣除50%、可以通过组队降低副本的危险程度、‘系统不会颁布无法完成的主线’，以及刚刚结束的选拔赛中，副本难度固定为‘常规’、最低六人的参赛限制、掉率虽然不高但也绝对不算低的请神令……都是加强‘错觉’的手段。” “这些安全带一样的措施都在告诉我们——副本很安全，只要足够小心谨慎，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就无需担心死亡，反而能在游戏世界获得呼风唤雨、称雄天下的快感。” “所以哪怕因‘卵世界’而死亡的案例并不少见，但‘角色死则玩家死’这一个说法依然像是卵世界的一条都市怪谈一样，虽然部分玩家会对此产生疑虑，甚至是恐惧……但大部分人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 “这么良心、安全的一个游戏……怎么会发生‘死亡’这种残酷的事情呢？” 异界行者等人彻底愣住了。 实话说……他们的确有类似的想法。 什么游戏内死亡现实中也会死，这不就是从大组织中传出来的一个未经证实的谣言吗？又没人真的见过。 再说了，卵世界的副本那么简单，就算完成不了任务也不会怎么样……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 哪怕是“团队选拔赛”，通关失败的概率也低的离谱，甚至到了凤毛麟角，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步。 如果系统真的想要玩家的性命，为什么要这么“设定”？ 直接给出模棱两可，不可能完成的主线不好吗？ 直接副本攻略失败就抹杀不好吗？ 系统有无数种方法杀死他们，它既然没这么做，原因自然只有一个——它不想！ 如迟愈所言，这是大部分玩家潜意识里的想法。 第十一章 现实断章 决定 但是。 大部分人的想法，就一定是符合真实情况的“现实”吗？ 会议室内的众玩家陷入了沉思。 屏幕上，主持人格林已经在导播的示意下，开始走下一个流程了。 少女清亮而甜美的嗓音在会议室内回荡：“以上，就是团队擂台赛的所有规则！不知道会有多少队伍选择继续他们的征程，在厮杀之中证明自己的实力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那么，接下来！” 主持人笑道，“我们要公布的，是获得了特殊赛场入场门票的幸运玩家！” 一阵鼓掌欢呼的音效之后，格林拿着台本介绍道：“在团队选拔赛期间，个人积分排行前5%的玩家可以获得特殊赛场的进入资格！” “根据赛事委员会的讨论，此排行榜并不依据积分总量进行排名，毕竟只要通关副本够多，很容易就能把积分刷到一个很高的层次。” “所以，最后委员会决定采用的评判标准是——每场比赛的平均得分！” “即，玩家在选拔赛期间获得的积分总量，除以玩家参与的副本总数，即可得到可参与排名的最后得分！” 主持人兴奋道，“究竟哪些玩家会成为拿到晋级门票的幸运儿，角逐特殊赛场呢？各位观众！请看——” 随着主持人的动作，后方的大屏幕上立刻亮起了一个个id。 莫笙抬了下头，随意扫了两眼：“一共三万人参与选拔，前5%就是一千五百多人，数量还挺多……” 话说到一半，他愣了一下。 一旁的贝璐丹蒂也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青木南枝看了眼那个靠前的熟悉id，神色晦暗难明。 异界行者敏锐察觉到了情况有异，见他们都盯着屏幕不说话，不由得好奇道：“怎么了？” 他刚说完，就瞟到了一个非常之眼熟的名字。 异界行者先是愣了两秒，而后，缓缓长大了嘴巴。 他结巴道：“我、我没看错吧，还是说，卵世界支持同名id的存在？” 众人不语，意思不言自明。 异界行者猛地转头看向迟愈，震惊中又有着些许惊喜：“驰豫！你进名单了！！” “还挤进了前一百名！” 这……也太有面子了叭！ 侠者无名小队头顶冒青烟了！ “那么惊讶干嘛？既然是按照平均积分算，驰豫能上榜那不是理所应当吗？”无名神吐槽。 他们的这位队友，那可是能在五级就冲进积分排行榜第七的狠人啊！ 这要是都不能上榜，那能进“特殊赛场”的都得是些什么等级的神仙？ “也、也是哦。”异界行者憨笑着挠了挠头，“对了驰豫，你要去参加特殊赛场的比赛吗？” “……不知道。”迟愈轻声说道，“先看看是什么规则吧，要是危险性太高就不去了。” “有道理，安全最重要。” 异界行者赞同地点着头。 公布了特殊赛场的晋级名单之后，本期的星空之声也进入了尾声。 主持人对着镜头挥了挥手，熟练的说着台词：“今天的节目到这里就结束了，那么各位观众，请继续关注星空之声哦~” 音画同步消失。 身为放映员的无名神非常自觉地伸手关掉了投影仪。 看过紧急名单，又听完莫笙与迟愈的一番分析之后，所有人都深刻意识到了“擂台赛”的危险。 就算是最想出名的异界行者，心里也自有一杆秤——是出名还是出殡，这还是很好选的。 队长宣布解散之后，一众成员纷纷离开。 迟愈落后了半步，走在了队列的末尾。 突然，她觉得前面有人停了下来，而且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清澈的女声随之响起：“那个……迟愈，你会去特殊赛场参加比赛吗？” 迟愈抬头，恰好对上了贝璐丹蒂那有些担忧的眼神。 微微错开视线，迟愈开口道：“这个问题，刚刚异界不是问过了么？” 贝璐丹蒂狡黠地笑了笑：“我听出来了，你是敷衍他的。” 迟愈沉默。 贝璐丹蒂缓缓收敛笑容：“你真的决定了吗？” “不参加……不可以吗？” 迟愈还是没有说话。 “为什么？” 贝璐丹蒂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是不是因为……” 她咬了下唇，没有把话说完。 迟愈重新看向她：“我选择参赛的理由……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好奇。” “好奇？” “嗯，好奇黑骑士的目的，也好奇系统的目的。”迟愈轻声道，“我总觉得，那群人在下很大一盘棋，而这盘棋的结局，很可能与我们所有玩家都有关。” 贝璐丹蒂神色茫然，像是没太听懂，又似乎是不太明白，这种关乎全体玩家的大事为何会与他们这些十几级的小角色有关。 迟愈也没多解释，语气温和地道：“你就当我是个求知欲特别旺盛的人吧。” “……嗷。” 贝璐丹蒂笑了，“那你要加油哦，我会喊队长他们一起去商场给你助威的！” 迟愈无奈：“只有热度前三的比赛才会在商场直播……” “没错啊，但我相信你，你参加的比赛，热度一定不会差的！”贝璐丹蒂嘿嘿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一定要晋级！” “嗯，我会的。” 咔哒。 会议室的门被离开的女孩关上了。 贝璐丹蒂独自一人待在略显昏暗的市内，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头颅低垂。 半晌，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无奈而又好笑的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傻瓜……我又不是那个好糊弄的家伙，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打发掉。” “不过……好歹也花时间找了个像样的理由，就原谅你好了。” 贝璐丹蒂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一定要赢啊。” 一定……不要有事。 …… 次日。 迟愈下午刚好没课，因此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就直接回了自己的家……哦不对，应该说是楚暮苏的家。 和坐在客厅看书的楚暮苏打了声招呼，迟愈抬步向通往阁楼的楼梯走去。 身后，沉稳的男声传来：“记得小心。” 迟愈的脚步顿了下。 她转过身，看着沙发上那道始终冷静、平和的身影：“方便问个问题吗？” 第十二章 现实断章 晋级要求 不等楚暮苏同意，迟愈便继续问道：“以你们这些真正资深玩家的角色等级，拿一个积分排行前5%的名次，应该很简单才对吧？” 不管等级高低，面对的都是常规评级的副本。对于迟愈他们这些在二十级以下的玩家来说，常规副本的boss或许很难对付，但在三十级甚至四十级的玩家来看，却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昨晚公布的特殊赛场晋级名单里，三十级以上的玩家数量却极为稀少。 楚暮苏想了想：“理论上来说的确如此，但参赛的玩家往往都有自己的团队，既然有团队，就不能只为自己考虑。” 他反问道，“特殊赛场的具体规则已经出来了？” 迟愈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楚暮苏继续说道，“特殊赛场的参赛选手，应该不能作为团队的一份子，参与擂台赛。” 迟愈沉默了片刻：“的确。” 她了然道，“我明白了，谢谢。” 作为强者，拿到特殊赛场的参赛名额很简单，但这样一来就等于是抛弃了整个队伍。 好歹是一起通关了不少副本的队友，除非是真的冷血，否则基本不会有人这么选择。 再说，特殊赛场的规则未定，说不准系统会提出什么变态的晋级要求。哪怕仅仅是追求稳妥，大部分高等级玩家也会选择更为正常的晋级途径。 只有迟愈这样没有团队“拖累”，自身实力也算排的上号的，才是特殊赛场的“受众”。 楚暮苏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道谢：“晚饭，需要给你准备一份吗？” “不用了。” 迟愈上了两层楼梯，突然回想起了自家室友绝佳的烹饪水平，又探头出来道，“做好放冰箱就行。” “好。” …… 登录空间。 迟愈坐在躺椅上，对着系统刚发布不久的“特殊赛场比赛规则”陷入了沉思。 夏塔手里拿着银白冠冕，安静的飘在一旁，同样专注地一条条阅读着。 自从上次与操纵师大战已经过去两月之久，无论夏塔还是艾尔尼娅都勉强恢复了一些元气。 但是，接连的大战，加上缺乏必要的补充，她们现在的状态无疑正处于低谷中的低谷。 这两个月的时间，迟愈也进了几次副本，将自己的等级刷到了十七级，但是由于对副本的探索度不足，所以并未拿到对应的万界拼图。 至于获得的道具以及意念值，基本都被她用来喂给夏塔和艾尔尼娅，用于恢复两人的实力了。 唯独一把【完美】评级的冲锋枪被她留了下来，替换了那把从系统商城购买的【普通】小水管。 【特殊物品：“银翼”1型冲锋枪。】 【物品属性：武器。】 【级别评定：完美。】 【使用条件：灵感天赋e。】 【特效1：自动装填。每五分钟自动生成一组弹药，弹药最多可存在五组（每组弹药共有子弹48发）。】 【特效2：追逐。消耗200点灵力值，为冲锋枪内剩余的子弹附加“追踪”效果（追踪：一百米范围内，自动追击锁定的目标，目标需处于武器持有者的视野范围之内）。】 【备注：“银翼”集团自主研发的第一代半自动型冲锋枪，相较于第二代来说虽然牺牲了部分机动性，但使用的9mm全威力弹却能够最大程度上发挥其威力，是当地兵团以及卫队最喜爱的型号，没有之一！】 【非常滴好用！】 不过，就算喂了不少道具，夏塔两人恢复的实力也依然有限，毕竟以她们现在的状态，每次大战消耗的都是身为“神灵”的本源，而根据艾尔尼娅的说法，神灵的本源只能通过汲取信仰之力恢复，这也是想要通过【时空蠕虫】复活一位神明，必备条件中要求必须拥有足够大的无主领地的原因。 迟愈也问过怎么做才能让她们恢复至巅峰，却只得到了“以现有的条件基本不可能”的回复。 好在虽然实力弱了不少，两人至少还能在登录空间自由行动，也可以继续跟随迟愈一起进副本……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夏塔一边看着规则，一边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白纸：“好苛刻的晋级条件！” “的确。”艾尔尼娅附和道，“以npc的身份潜入其他队伍的比赛场地，并淘汰所有玩家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这难度未免有些太高了。” 不，应该说基本不可能！ 除非那两支玩家队伍不知道“第三者”的存在，或许还能够借助npc身份的掩护与他们周旋，但规则里说的清清楚楚，参与擂台赛的玩家队伍清楚npc中藏着一位“竞争对手”！ 这样一来，他们有太多的手段可以选择。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进副本之初就将周围的npc看管起来，甚至直接杀死！ 必须淘汰所有非本队伍玩家的晋级要求，让参赛双方有充分的理由联手，率先排除掉这位妄图插手他们比赛的不速之客。 “果然啊，一切非特权带来的特殊，都自有其代价。”夏塔感慨道，“这晋级难度，基本上不亚于正面干翻两支玩家队伍了。” 她转头看向迟愈，“这什么特殊赛场，死亡率绝对不低……你确定要参赛吗？” 夏塔笑道，“要是为了帮我报仇的话，那大可不必，我早就习惯被那家伙欺负了。” 人都死人家手上了，多年后再被打一顿又不会多掉几块肉。 迟愈沉默了一会：“算是有一部分原因吧。” 夏塔佯装惊讶：“你还真想替我报仇啊？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哦，那家伙很难缠的！之前你们都快把他弄死了，结果才几天就完全恢复，甚至比之前还强了不少！要说这后面没人……不对，没神帮忙，我是不信的！” 艾尔尼娅轻声道：“是规则吧？” 夏塔茫然：“什么？” “帮助操纵师的那位神灵，应该是规则之手。”迟愈答道。 夏塔惊讶：“……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不是很明显吗？”艾尔尼娅回，“规则和你们的那位女神一直不对付，公正想要打压的对象祂自然要全力拉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第十三章 杀戮高塔(1) 夏塔愣了一下，急忙写道：“你既然知道是规则，那就更不该掺和进去了啊！” 片刻后，她像是有所明悟一般，“等下，你是不是……和规则有仇来着？” “算是吧。”迟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你这家伙……”夏塔都无奈了，“简直是我见过最别扭的人了。” 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有人追问就随便想个理由打发掉。感觉实在不好糊弄，干脆就摆出一副“你说的都对”的表情，然后继续我行我素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之前对付附身潘子成的女鬼时也是这样，明明是在为其他人考虑，非要说是因为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就好像为别人着想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我说你啊，就不能稍微坦率一点吗？”夏塔恨不得去揪迟愈的头发，“我又不会因为你有救世主情结而嘲笑你。” 艾尔尼娅：“……” 说实话，你这句“救世主情结”一出来，就已经等同于嘲笑了。 果不其然，迟愈非常自然地挪开视线：“没有的事。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我联合公正女神阻止了规则之手入主奥维斯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在规则的眼中，我恐怕早已被划分在公正阵营了。” “就算我不再出手，祂迟早也会想起我这个差点坏了祂两次好事的人。” 人家是谁啊，能与四柱神争锋的第五柱主神！想杀她这个小玩家那还不是简简单单。 一指头就摁死了。 迟愈语气淡然：“我可不想坐着等死，只能抓住一切机会提升自己的实力了。” “更何况，这场比赛名为‘信仰争夺战’，擂台赛结束之后会有一个选择阵营的环节。无偿帮公正女神干了那么多活，我总得想个办法，把自己牢牢绑上对方的战车吧？” “这样一来，就算规则之手想要杀我，也多少会有些顾忌。” “啊对对对。”夏塔点头如捣蒜，“你说的都对。” “……” 迟愈懒得理她，“进副本了。” “好嘞。” 夏塔见好就收，立刻飘回了【祈愿水晶】之中。 迟愈将水晶球和冠冕都放回道具栏，然后点开了系统面板。 她先是查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等级信息以及装备情况。 【id：迟愈。】 【等级：lv17（210\/1700）】 【通用货币：6700。】 【意念值：5点。】 【天赋专精情况：格斗天赋c；神秘天赋c；灵感天赋d；生命天赋f；器械天赋f；理智天赋b。】 道具栏：【暗灵十字】、【荒芜圣墟】、【银枝蔓怀表】、【黄金指环】、【艾尔尼娅的冠冕】、【祈愿水晶·改】、【人鱼珠泪】、【回复药剂】、【“银翼”1型冲锋枪】以及暂时无法使用的【月女神的项链】。 技能栏：【鬼瞳】、【雷怒】、【幻影留痕】、【偶线】、【极致均衡】，和只能使用一次的【堕神之舞】。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 【提示，您已确认参与特殊赛场的选拔，强制传送取消。】 【提示，您在副本中的身份与外貌将会发生变化，但不影响道具和技能的使用。】 【是否确认进入副本？】 【已确认，副本载入中……】 …… 【载入完成！】 【欢迎玩家“驰豫”进入卵世界！】 …… 五分钟前。 两支队伍同时被传送到了副本之中。 几乎是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两边同时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不过，默契地都没有动手。 桑榆给身后的队员们打了个手势，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他们这一场的对手。 看到对方队长那有些眼熟的长相，她试探地开口道：“……风暴？” “桑榆？” 对面身穿软甲的青年低笑一声，“真没想到，第一场就和你们对上了。” 桑榆赞同的点了下头：“看来我们的运气都很不好。” 她状似闲聊地问道，“你已经快二十五级了吧？竟然没有被编入二队？你们黎明救世军的选人标准还真严格。” 名为【风暴】的青年不甘示弱，低笑道：“你们黑骑士也差不了多少，你也二十三级了，不还是跟我一样在这带野队？” 擂台赛的分组标准他们这些大组织都早有耳闻，清楚无论分出几个分支参加选拔赛，最后都会按照同一支队伍进行结算。 所以，为了保存火种，也为了给“正规军”探路，一个个“野队”应运而生——野队的成员在参赛之初便脱离了各自的组织，以一个全新的队伍参与选拔，以此获得独立参加擂台赛的资格。 他们现在的身份算是各大组织的编外成员，但等级和实力却并非那些杂牌军可比。 风暴笑了笑：“大家都知根知底，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他往旁边让了一步，将自己的队员暴露在桑榆等人的视野范围内，指着他们一个个介绍道：“法外狂徒，二十一级；无边落雨萧萧下，十九级；就你叫和平鸽啊、吃个桃子还有星球级外交官，都是十八级。” 面对对手的坦诚，身为队长的桑榆沉默了瞬间。 她叹了口气，同样介绍道：“赤云，二十三级；我不怕鬼啊，十九级；摩托变单车，十八级，这两位是爱吃折耳根和不爱折耳根，十七级。” 风暴满意的笑了：“你们也都接到主线任务了？” “嗯，一共两个。”桑榆回答。 【主线任务：成为唯一的胜利者。】 【任务描述：斗争吧勇士们，用你们手中的矛与盾，无情地将敌人碾碎！】 【主线任务：找出并杀死赛场中的“搅局者”。】 【任务描述：两军交战先杀第三方，此乃古往今来的至理箴言，不是吗？】 “我们也一样。”风暴咧着嘴，“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桑榆抬头：“什么想法？” “别啊，这说出来就没意思了。”风暴笑道，“说真的，我们俩的老东家关系不错，而且你我两支队伍的整体实力差不多，接下来恐怕会是一场恶战。” 桑榆挑眉：“你的意思是……先杀第三方？” 风暴并不否认：“你觉得呢？” “……正合我意。” 第十四章 杀戮高塔 (2) “小曦，别怕，姐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温柔的女声中带着丝丝缕缕的颤音，彰显着其主人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无所畏惧。 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男人慌乱的怒骂：“那群人他妈都疯了！我们明明才是一伙的！在这个鬼地方，不联手根本他妈逃不出去！” “我得去找他们说清楚……对！我要去找他们，和他们说清楚！”男人猛地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另一位青年，声音中带着些许希冀，“你怎么想？” 被他看着的那位青年没有说话，只平静地移开视线，表情似有嘲讽。 男人的脸色僵硬了瞬间，随后想到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扑到了名叫“小曦”的女孩的面前，“你们觉得呢？你们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小曦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紧紧抓住自己姐姐的衣袖。 姐姐伸手护住她，有些忐忑地对男人说道：“那些人实力那么强，应该用不上我们吧……” “不可能！”男人歇斯底里道，“怎么可能用不上？！他们要是真的强，怎么可能被抓进来玩这个什么破游戏！” “我可以去给他们当后勤，当前锋……实在不行，拿我当炮灰都随他们！我宁愿去和怪物共处一室！这样至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对了，怪物……”男人露出了病态的笑容，“我去跟他们说，我们可以主动进房间帮他们探路，他们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绝对有！不一定非要杀了我们的，不一定……” 他一把抓住小曦的手臂，疯了似的大喊道：“你们跟我一起去！我们手中的筹码越多，他们越有可能答应我们的要求！” 小曦惊叫着向后躲避。 姐姐也不断挣扎着，一边大喊放手，一边试图扯开男人拽住自己妹妹的手掌。 男人被她抗拒的动作弄得火大，低骂一声，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妈的臭女表子，你不跟老子走，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房间角落，一直没有出声的青年皱了皱眉。 他刚想起身制止男人的暴力行径，瞳孔却突然一缩，大声提醒道：“都趴下！”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门口陡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爆炸产生的火光瞬间将大门吞没，在绝对的当量下，哪怕是特制的门墙也无法抵挡。 灼热的火光与气浪汹涌而来，将毫无准备的男人和小曦两兄妹全部掀翻在地。 提前觉察到了危险的青年倒是没有那么狼狈，在爆炸结束后的第一时间翻身而起：“该死，又来了……” 短暂的交手已经让他摸清了外面那群人的路数——先用炸药炸开通道，然后向屋内倾泻弹药，确保每个角落都被打成筛子之后，才会派人进来清扫战场。 门墙被炸塌以后，屋子里已经没有可以当做掩体的东西，所以，必须要趁着这短暂的空隙逃出去！ 青年心念急转，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出了门外。 姐姐见状，顾不得被火焰灼伤的皮肤，拉着自己的妹妹就要跟着青年往外跑。 刚迈出一步，妹妹小曦的腿就被人死死抓住了。 低头一看，果然，是之前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运气很差，在爆炸的一瞬间由于站位太过于靠前，被飞来的门板砸了个正着，半边身体都塌陷了下去。 此刻的他已经是出气比进气还多，只勉强保留有些许意识。强大的求生欲迫使他紧紧抓住眼前的女孩，半点也不敢放松。 男人嘴巴张合，一股股鲜血自口中涌出：“救……救……” 姐姐咬着牙，举起脚边的水泥砖块，用力砸在了男人的头上！ 砰！ 砰！ 砰！ 头部接连遭受重击，男人终于彻底失去意识，难以自控地松开了手。 “姐姐！”小曦抱住有些红眼的姐姐，“我们快走！那些人就要进来了！” 姐姐猛地回过神来，强行忍住涌入眼眶的泪水，拉着妹妹转身向外跑去。 可惜，她们的动作还是太慢了。 两人还未跑出大门，外面就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 子弹裹挟着火光，穿透弥散在四周的烟雾，向着两姐妹所在的方向扫射而来。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她们的退路尽数笼罩。 姐姐拉着妹妹艰难躲避着，看着眼前越发密集的火雨，她咬紧牙关，用身体护着妹妹向旁边的大门撞去！ 厚重的铁门打开又合拢，将一切来自昔日同伴的危险全部隔绝在外。 小曦惊喜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得救了，姐姐……” 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小曦无措地看着满身鲜血的姐姐，声音颤抖道：“姐姐，你、你……” “别怕。”姐姐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在这时。 始终安静的房间深处，传来了一声属于怪物的怒吼。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姐姐露出了有些释然的笑容。 她摸了摸妹妹的脸：“姐姐受伤了，活不了多久……这么浓郁的血腥味，迟早会把房间里的怪物引出来。” 小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紧紧抓住姐姐的手臂，不停地摇着头。 “乖，小曦，听话。” 姐姐温柔地笑道，“我说过，一定会保护你的……姐姐答应小曦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她拉开妹妹的手臂，拖着重伤的身体，缓慢而坚定地向房间深处的黑暗中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 泪水瞬间涌出，模糊了小曦的视野，同样也模糊了迟愈所看到的画面。 【竹州，一个被诅咒的世界。】 【是名副其实的“神弃之地”。】 系统雌雄莫辩的稚嫩嗓音响起。 【你的名字是晨曦，是一位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儿，从小便与姐姐暮雪一同生活在位于西区的贫民窟。】 【十年前，一个名为“巴别塔”的势力在混乱中崛起，为了能够融入其他老牌势力的圈子，巴别塔的统治者“皇帝”组织了一场杀人游戏。】 【血腥野蛮的战斗场面、惊险刺激的视觉冲击，以及可用于调剂心情的小小赌局……无数因素叠加之下，这场游戏立刻成为高层们最爱的娱乐方式。】 【今天，是杀人游戏的七周年纪念日。】 【“皇帝”决定举办一场盛宴，用以纪念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而身为游戏参与者的你……正是这场盛宴的“佳肴”。】 第十五章 杀戮高塔(3) 【注意，当前你所处副本为：巴别塔之宴。级别评定：困难。】 【任务已触发。】 【主线任务：成为副本中唯一存活的玩家。】 【任务描述：胜者唯一。】 迟愈沉默着站在空旷的房间中。 她眼睑低垂，看了眼沾染了鲜血的双手。 而后，深吸一口气，抬步向房间深处走去。 剧情cg告诉她，房间的内部存在一个怪物，且因为晨曦和暮雪两姐妹的闯入，怪物有被唤醒的趋势。 但是现在，已经听不见任何响动了。 迟愈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却逐渐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这座房间的布局极其诡异，是一个标准的长方体，像是一个平放的棺材。 除了位于其中一条“宽边”上的大门以外，房间内不存在任何其他的出入口。越往深处走，门边的节能灯所能传递过来的光线就越发孱弱，像是一道道被乌云笼罩的月光。 大约走出几十米后。 迟愈脚步一顿，屈膝蹲下，在地面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片被鲜血浸透的布料。 布料里面，裹着半截手臂。 从伤口的情况以及周围还未干涸的血迹来看……这是刚被咬断的，半截属于女人的手臂。 迟愈双唇紧抿，眼神晦暗。 她的眼前闪过了一个影子，一个危机时分将“她”揽在身后的影子，一个明知道前面危难重重，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只身面对的影子。 一个自愿牺牲……只为了能够帮“她”短暂地将危机挡在咫尺之外的影子。 【你遭到了巨大的心灵冲击，理智-20！】 【玩家当前理智值：15！】 【你遭到了巨大的心灵冲击，理智-10！】 【玩家当前理智值：5！】 【警告！玩家理智值过低！建议立刻使用理智值回复道具！避免理智值归零之后触发负面状态！】 【警告！玩家理智值……】 迟愈眉头紧皱：“吵死了！” 系统的提示音戛然而止。 迟愈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抬起视线。 由拖曳造成的血迹像是蜿蜒的蛇，在光洁的瓷砖地板上留下了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红痕迹。 迟愈站起身，轻甩了下脑袋，试图将因为理智值过低而产生的视觉残影甩出自己的视界。 可惜的是，并没有成功。 迟愈皱了皱眉，在一片天旋地转之中，踩着棉花一样的地砖继续向前行进。 周围的光线已经彻底被黑暗吞没。 迟愈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一般——此刻，在她的眼中，地面的暗红血迹仿佛是一盏盏洒落水面的明灯，是指引方向的最佳道具。 不知不觉间，技能【鬼瞳】开启，漆黑的瞳孔深处立时染上一抹深红。 与此同时，无数透明的丝线以迟愈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仿佛水母的触手，在海水一般的空气中肆意舞动。 因为脱离了特定副本而暂时无法使用的【月女神的项链】也像是听到了某个未知存在的呼唤，点点月光自封闭的天花板上洒下，将无垠的黑暗同化成了一片璀璨的夜空。 察觉到未知力量的入侵，不远处，属于怪物的沉闷吼声接连响起，仿佛是在警告。 迟愈抬了抬眼，面无表情地继续靠近。 “吼！” 似是感觉自己被挑衅了，怪物自黑暗中踱步而出。 它有着明显畸形的外貌，整体看起来像是狮子，却长有麋鹿的长角、鹰隼的利爪、鳄鱼的长吻以及昆虫的翅膀。 像是某种邪恶生物实验的产物，又像是幼童手中的儿童画，荒诞而怪异。 “吼！” 怪物再次低吼一声，威胁似的亮了亮还沾有血液的爪牙。 看着它身上那些还未干涸的血迹。 像是想到了什么，迟愈突然笑了。 她轻声说道：“你……找死么？” 虚空中，仿佛传来了一声叹息。 紧接着，系统稚嫩而毫无感情的嗓音响起：【你遭到了巨大的心灵冲击，理智-5。】 【玩家当前理智值：0。】 【玩家理智值归零，已触发负面状态：血月。】 …… 遥远处，高塔之上。 一间装饰的极具科技感的房间中。 真皮制成、价值不菲的沙发上，坐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们的身上无一不穿着高级定制的西服，脚上皮鞋锃亮。胸口处，金银交织的暗纹秀出了一个个不同的标识，彰显着他们的身份。 他们的手中拿着由水晶打造的高脚杯，杯内装有鲜血一样的深红酒液。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却并不在那些昂贵的红酒之上，而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正前方。 看到兴起之处，男人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笑容，与周围相熟的朋友互相交谈着。 听到不断响起的窃窃语声，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难得抬了下眼，深褐色的眼瞳随意扫过对面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电子屏幕。 看到他的动作，其中一位胸口绣着刀剑纹样的男子道：“今天的比赛未免太无趣了一些，虽然人死的快，但迄今为止死掉的五个人里，有四个都是死在了枪口之下，一点看头都没有。” 旁边，有人“哎”了一声：“李董，您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挑战者们在恐惧与绝望之下互相猜疑，彻底抛却人性、拥抱兽性，也是游戏的一大看点不是吗？” “是这么个理，但不妨碍它不好看啊。”李姓董事笑道，“像刚刚那个挑战者，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甘愿将自己送入豺狼口中，因痛苦而哀嚎，因慈爱而满足……那样美的场面，简直就是艺术！” “没错！” “李董说的对！” 得到了大家的附和，李姓董事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他指了指屏幕上，孤身一人与怪物对峙的女孩：“你们觉得，她会以怎样的姿势被怪物咬死？” “是先断头，还是先断脚？或者干脆被拦腰咬断，先从内脏开始被一点点吃掉？” 一旁，胸前绣着云朵纹样的男子舔了舔唇：“我希望是先从四肢开始……这么漂亮的女孩，惨叫起来一定很动人，我想多听一会儿。” 闻言，四周当即响起了一阵阵哄笑。 李姓董事给他抛了个“同道中人”的眼神，转而望向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位中年。 他看了眼中年胸口的海浪纹样，开口道：“顾总，这女孩要是死了，您押注的挑战者可就只剩下一位了。” “如果我没记错，您今天可是下了重注，这要是输了……” 顾姓中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输了就输了，小钱而已。” 在一句句“顾总阔气”的吹捧声中，他声音低沉道，“更何况……这不是还没死么？” 中年话音落下的下一秒。 屏幕中陡然传来一道长音。 “嘀————” 众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一直绑在女孩右手手腕上的手环由绿转红，响起了尖锐而刺耳的鸣叫。 这是精神彻底崩溃之前，所发出的最后的哀嚎。 第十六章 杀戮高塔(4)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死寂之中。 顾姓中年的脸色并未有明显变化，五指却紧紧捏住了手中的高脚杯。 看着发出红光的手环，李董一派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意味难明的笑容。 李董状似无奈地道：“这……这女孩的精神竟然就这么崩溃了，还真是脆弱。” 他再次看向顾姓中年，“顾总，这下恐怕是没什么悬念了。” 顾姓中年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即便自家公司与顾家素有摩擦，李董也不会蠢笨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挑衅。 更何况，下注对象接连死去，还当众被打了一次脸，再加上他昨晚听到的小道消息——顾家想借着巴别塔立足未稳的机会插手对方的生意，却被对方反将一军，派出的卧底被人家直接扔进了这次的杀人游戏里当“挑战者”…… 多番打击下来，顾家这次可以说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李董喝了口红酒，脸上闪过一丝不甚明显的嘲讽。 想动他们天启军工的蛋糕，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对面沙发上，胸口纹有新月样式的青年饶有兴致地收回看戏的视线。 他看了眼屏幕上正闪烁着红光的手环，转头望向主位上的黑衣男子，略带好奇地问道：“皇帝陛下，精神崩溃之后到底会怎样？” 此言一出，众人也纷纷抬头望来。 杀人游戏举办了这么多场，还真从未有过精神崩溃的例子，他们对此也好奇得很。 豪华舒适的单人沙发上，统治着巴别塔的“皇帝”漫不经心地道：“谁知道呢？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如何本就难以衡量，生命体征监测仪所能给出的也只是大致的判断。”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皇帝顿了顿，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这个女孩，马上就要死了。” …… “嘀————” 骤然响起的长音与系统提示交织在一起，将迟愈本就混乱的思维搅成了一团乱麻。 【技能名称：血月。】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完美。】 【学习条件：理智天赋c、神秘天赋c。】 【效果：理智归零之后，将会吸引来自深渊的血月降临己身，获得神明之力。】 【备注：只要抛弃理智、拥抱深渊，就能够获得堪比鬼神的强大力量，整个万界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什么？代价？不过是永久陷入疯狂而已，比起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而无力阻止，这样的付出简直微不足道，不是吗？】 “吼！” 像是被突然响起的鸣叫和闪烁的红光刺激到了，怪物的眼中闪过一抹血色。 它不再等待，朝迟愈的方向扑了过来！ 一张血盆大口直接对准少女的脖颈，狠狠咬下！ 迟愈不闪也不避，只安静的站在原地。 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迟愈抬了下头，眉眼轻皱。 她抬起右手，在怪物扑到她身前的刹那，精准地抓住了它的下颚。 怪物嘶吼一声就要甩开，却惊恐的发现，仅凭自己的力量竟无法挣脱少女的钳制！ 就好像此刻抵住它下颚的并非一只属于年轻女孩的纤细右手，而是一个大号的铁钳，将它牢牢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怪物的眼中划过一抹凶狠之色，控制着强劲而有力的前肢向迟愈的胸口踏下！ 迟愈早就看出了它的企图，右手改托为抓，拽着怪物下巴处的浓密鬃毛，转身将它摔了出去！ 那具庞大的身躯像是一个充满了气的大号皮球，在空中留下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之后，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在巨大的冲力作用下，怪物全身的骨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脆响。 “呜……” 怪物的嘴角溢出鲜血，挣扎着想要站起，但几乎全部断裂的骨骼却再难支撑它的体重，只能徒劳地在光滑的地板上来回扑腾。 迟愈没再管它，继续向房间深处走去。 重伤垂死的怪物、始终淡漠的少女，以及那压倒性的实力差距，让高塔之巅再次变得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看着周围人脸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顾姓中年的神色立刻由震惊转变为胸有成竹。 他淡笑着喝了口红酒：“看来我们都低估她了。” “能从怪物的手中活下来，应该是接受了义体改造……我的运气真不错，竟然能在那么多挑战者中，选中这样的潜力股。” 顾总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对面的李董：“李董看人的眼光向来比我准的多，想必李董的押注对象，一定能有更加亮眼的表现，是不是？” “……那是自然。”李董不甘示弱地回答。 顾总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李董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主位上的“皇帝”，眼神中藏着些许不满与催促。 然而，让他无比火大却又极其无奈的是，对于他饱含深意的视线，那位高傲的皇帝连理都没理一下。 只专注地把玩着手中一枚小巧精致的摆件，脸上始终带着淡然沉静的笑容。 皇帝感受到了李董那充满了怨念的眼神，但他并不在意。 眼下，巴别塔和天启军工的确算是盟友关系……但这并不代表，随便一位天启军工的董事都能对他发号施令、颐指气使。 他抬了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大屏。 看着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死去的怪物，以及那道单薄且瘦弱的纤细身影。 有意思。 皇帝低笑一声，通过终端下发了一条指令。 与此同时。 “杀人游戏”现场。 迟愈所在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嘶鸣。 迟愈皱了下眉，循声望去。 声音是从墙壁内部发出的，且有着轻微的失真。 广播？ 迟愈的脑海中划过这样的想法。 还未等她进一步思考这突然响起的广播代表着什么，怪物凄厉的吼声便再度响起。 迟愈脚步微顿，转头看去。 远处，那只已经濒死的怪物竟再次站了起来，随着它的动作，原本流畅的肌肉线条逐渐变得丑陋而狰狞，像是有无数蠕虫潜伏其中，正迫不及待地在血肉中穿梭，试图破体而出。 怪物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如出膛的炮弹一般，再次撞向迟愈！ 第十七章 杀戮高塔(5) 怪物如出膛的炮弹，狠狠撞上了毫无防备的迟愈！ 柔和却诡异的红色月光在二者相撞的前一秒堪堪在迟愈的面前浮现，然而，仓促间展开的防御却难以抵御住发狂的怪物，被对方一爪拍碎。 怪物嘶吼一声，全身的肌肉瞬间鼓胀至原本的数倍大小，然后砰的一声巨响，仿佛惊雷落地，那些脓包一样的肌肉团同时炸开！ 湿滑、黏腻的软体组织从中伸出，像是一条条饿到极致的蛇，争先恐后地向迟愈咬去！ 在迟愈的眼中，那些触手一样的软体组织此刻却化作了一根根藤蔓，明明丑陋而狰狞，却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播着生机。 充满了死亡意味的生机。 迟愈缓缓抬头，深红的眼瞳中倒映出了怪物的模样。 血红月光的照耀下，怪物的身躯似乎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无论血肉、经络还是骨骼，全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背景板。 唯一还保持着清晰与活力的，只有一滴静静悬浮在怪物体内的金色液体。 迟愈挑了下眉，意识到了什么。 趁着她“发呆”的这一瞬间，张牙舞爪的触手立刻缠上了她的身体，并不断收紧，像是正在捕猎的巨蟒一般，试图将再无反抗之力的猎物绞杀。 迟愈不管不问，双手十指轻抬，无数透明的丝线登时弹射而出！ 技能——【偶线】！ 由灵力组成的透明丝线轻而易举地贯穿了怪物的皮肉，目标明确地探向怪物体内的那一滴金色液体。 刚一靠近，原本绷直的丝线就陡然变得扭曲起来，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挣扎着想要从迟愈的控制中逃开。 还未等它们彻底觉醒自我意识，一缕凭空出现的黑雾就缠了上来，所有被黑雾笼罩的丝线都像是碰到了强酸的金属，瞬间消弭于无形。 然而，不管有多少丝线“葬身”于黑雾之中，都有更多的透明丝线前仆后继地继续涌上。 随着力量的不断消耗，神秘液体的颜色迅速变得黯淡下来。 怪物也同样受到了影响，原本正不断收紧的触手突然松开，并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枯瘦而干瘪。 怪物不甘地低吼一声，摇晃着向前逼近几步，然后轰然一声摔在地面，彻底没有了气息。 迟愈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服，控制偶线将那滴金色液体卷到自己的面前。 她伸手将液体抓进掌心，与其接触的皮肤立刻发出“嗤嗤”的响声，附近的皮肉像是被烧焦的毛线团一样迅速向内蜷缩着。 迟愈想了想，随手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将液体包在了里面。 神奇的是，这一次反倒没有了任何动静。在无生命的死物之中，那滴液体乖巧得像是一颗无害的球形宝石。 迟愈随手把布包塞进口袋，瞥了一眼墙角缝隙中数不胜数的微型摄像头，转身继续向房间深处行进。 在里面转了一圈，迟愈在一个半人高的银色高台上找到了一把手枪和一匣特制的子弹，又在最里面的一堆枯骨之中，翻出了最新鲜的那一批。 【特殊物品：“仲裁者”3号手枪。】 【物品属性：武器。】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无。】 【特效：无。】 【备注：来自天启军工的量产型号，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但胜在价格低廉，因此在社会中底层有着较高的持有率。】 …… 【特殊物品：麻醉弹。】 【物品属性：消耗品。】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麻痹生物体的神经系统。】 【备注：产自深海制药的高级货，能够在射入生物体的瞬间释放出大量麻醉剂，仅半分钟就能让目标初步产生肢体僵硬、精神恍惚等反应。中弹五分钟后，目标的身体将彻底变得僵直，再无反抗能力。仅一颗子弹就能放倒一只成年雄狮，对付人类更是不在话下，可谓外出旅行的必备防身武器。】 【为了能够对那些变异失败的实验品生效，巴别塔的研究人员对其中装填的麻醉剂进行了提纯处理。最后得出的成品不仅生效时间降了一半，效果也更加显着——根据最新的实验结果，中弹后仅仅两分钟，一只超过两百斤的老虎就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并在七分钟后因呼吸系统停止工作窒息而死。】 【此外，经过实验，提纯后的麻醉剂可能会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请诸位研究员谨慎使用。】 迟愈随意看了眼道具的特效，将它们全部收进了道具栏。 然后，从其中一具枯骨的身上扒下一块还算完整的布料，将找到的新鲜骨头连带着那一截断臂收拢在一起。 看着手中的布包，迟愈的眉眼柔和了一些。 系统的提示音随之响起。 【理智+5，“血月”状态解除。】 迟愈的精神恍惚了一瞬，紧接着，密密麻麻，如蚂蚁噬心一样的酸疼立刻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涌入脑海，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她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试图稳住正在四处旋转的脑袋。 “好……疼……” 迟愈皱眉，眼前隐约有一幅幅画面浮现……似乎是她的记忆。 但当她集中精神想要回忆时，却又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自己找到了属于“姐姐”暮雪的断肢，然后听到了系统发电报一样的提示，警告她理智值过低…… 再之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难道是理智真的归零，挂上了系统说的那什么负面状态？ 紧随其后的剧烈痛楚打断了迟愈的思绪。 “呼……” 迟愈舒了口气，“不想这些……” 先把状态稳住再说。 迟愈闭上眼睛，摸索着在墙角坐了下来，避免受到理智值过低所带来的视幻觉的影响。 直到现在迟愈都没有搞明白理智值应该怎么恢复，导致从奥维斯副本出来以后，她的理智值就一直在五十左右徘徊。 此刻面对只有5点的理智，更是难得的有了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她强撑着思考了一会，干脆把夏塔和艾尔尼娅都请了出来，准备直接来一场“专家会诊”。 刚一现身，看到迟愈现在的状态，夏塔就被吓得一个激灵，白纸上的笔迹都不复娟秀，而是显得有些狰狞。 “我屮！”她瞠目结舌地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第十八章 杀戮高塔(6) 相较于夏塔的咋咋呼呼，艾尔尼娅表现得要稳重许多。 她迟疑着：“你不是公正的信徒吗？” 迟愈：“……” 比起信徒，她觉得还是“免费劳动力”这个说法更加贴近她现在的处境。 吐槽归吐槽，迟愈却没有反驳：“这和公正有什么关系？” “四柱神之间虽然经常互有摩擦，但彼此的关系并非势同水火。哪怕是现在冲突最为激烈的公正和规则，暗中说不定也时有合作。” 艾尔尼娅解释道，“唯有公正与深渊，是绝对的死敌。” 夏塔插话：“女神是秩序的化身，恶堕却代表着混乱，这是根本权能上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二者的诉求截然相反。 如果说权能相近的公正和规则还能友好地坐在一个桌子上分蛋糕，就算偶尔争吵也只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那恶堕深渊就是来掀桌子的。 相比较而言，的确是与恶堕之间的冲突更为剧烈，甚至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艾尔尼娅继续道：“因此，公正的信徒对于深渊往往极为厌恶，见面就喊打喊杀是常态……可是，现在的你身上，却沾染了深渊的气息。” “？？” 夏塔双目瞪大，猛地转头看向迟愈，“不是，你这不是才刚进副本不久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迟愈也皱了皱眉：“简单来说……” 她把自己理智归零，触发了负面状态的事情说了一遍。 “理智……”艾尔尼娅声音轻缓，似乎是在思考，“我对于你们‘玩家’的情况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所谓的‘理智’是种什么样的属性。” “但是，血月……” 艾尔尼娅沉默了。 夏塔问道：“怎么不说了？既然是来自深渊的力量，你应该清楚的吧？” 身为曾经的四魔主之一，恶堕深渊下属，要说艾尔尼娅对深渊的力量毫不了解，夏塔第一个不信！ 果不其然。 艾尔尼娅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我的确知道这力量的来源，但是……在我看来，获得血月的力量这件事，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才对。” “为何？” 艾尔尼娅轻声道：“因为，‘血月’正是我所拥有的权柄。而且，早在被恶魇杀死的那一刻，就已经遗失了。” 夏塔瞬间愣住。 迟愈对她们神灵的情况不太了解，因此并不清楚艾尔尼娅这句话的含义：“所以呢？” “按理来说，已经遗失的权柄会重新化作抽象的‘概念’，并短暂的消失，只有被新的神灵重新掌握，才能再次出现在万界之中。” 艾尔尼娅解释道，“当初，为了杜绝我回归的可能，恶魇并未选择容纳我所拥有的权柄……在那一刻，‘血月’与其相关的一切就全部消失了。” 迟愈眉头皱紧：“现在‘血月’重新归来，也就是说，万界中又出现了一位掌握着‘血月’相关权柄的神灵？” 对于她……或者说，对于艾尔尼娅来说，这无疑是个十足的坏消息。 权柄一旦被他人掌控，艾尔尼娅再想将其抢回来……不说完全不可能，难度也会大大提高。 而一旦失去了权柄，艾尔尼娅就不可能通过【时空蠕虫】复活了。 艾尔尼娅对此倒是接受良好。 倒不如说，自从被恶魇杀死、神格丢失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想过恢复神位、重回巅峰的事。能像这样继续活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哪怕在其他人眼中，她只是在苟延残喘。 不过…… 除了自己的权柄被他人占据以外，艾尔尼娅的心中还浮现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拥有“血月”权柄的其实并不只有她一个……世间所有恶与罪的统治者、爱与欲的掌控者，四魔主誓死追随的“主神”——恶堕深渊，同样可以驱使“血月”的力量。 只不过，深渊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在万界，连半点意志都没有留下。 这一刻，艾尔尼娅突然想起了，迟愈得到【毒花种子】这一道具之后，她曾与【毒之茧】藤萝的一段对话。 “深渊……或许还有再度复苏的可能。” 艾尔尼娅看向迟愈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复杂。 另一边。 见艾尔尼娅对复活的事情并不热衷，迟愈也就暂时将这个问题抛在了脑后：“权柄什么的先不提，我现在的理智值太低，有些影响正常行动。” “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理智恢复一些吗？” 夏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艾尔尼娅也再度陷入了沉默。 看着难得默契的两神，迟愈默然片刻：“你们……不会没办法吧？” 夏塔有些不好意思地打着哈哈：“那个，艾尔尼娅刚不是说过吗？我们对你们这些玩家了解的有限，不清楚你们的属性值是怎样的作用原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要你们何用。” 因为理智过低而头痛异常的迟愈，攻击性也发生了指数性的增长。 夏塔被噎了一下：“你不是能从那什么系统那里换道具吗？换一个能恢复理智值的不就好了？” “没钱，换不了。” 迟愈言简意赅地反驳道。 能够恢复理智的道具，她目前只见过【吗啡】这一种，兑换需要15点意念值。可哪怕她刚刚杀了一只怪物，意念值也没有上两位数。 艾尔尼娅想了想：“或许，可以试试【银枝蔓怀表】。” 迟愈猛地抬头。 “那里面不是封印着一只海妖吗？”艾尔尼娅解释道，“让它出来唱首歌，说不定随机到的增益效果能够抵消理智过低带来的负面状态。” “……有道理。” 迟愈立刻从道具栏里把【银枝蔓怀表】取了出来。 事实证明，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艾尔尼娅和夏塔还是很有作用的。 在两位前神明的胁迫下，可怜的打工人海妖战战兢兢的唱了首空灵、悠远的歌曲，帮迟愈恢复了整整20点理智。 不过，迟愈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值并不稳固。 在技能【血月】的影响下，仿佛是一块摇摇欲坠的山石，随时都有可能跌入崖底。 第十九章 杀戮高塔(7) 短短十几秒，刚涨到25点的理智就往下跌了一点，变成了24。 迟愈不敢耽搁，起身就向出口的方向跑去。 虽然【银枝蔓怀表】能够恢复理智，但一来这种不属于技能也不属于增益buff的效果究竟能生效几次还是未知，最好还是等到穷途末路时再使用。 二来，海妖被夏塔和艾尔尼娅盯着唱歌时的表现实在是太可怜了，让同为无产阶级战士的迟愈稍微有那么点共情。 如非必要，还是别压榨得太狠了。 打工人的命也是命嘛。 迟愈赶在理智跌破二十之前来到了门口。 刚把门打开，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咦，竟然活下来了，运气不错啊。” 迟愈一怔。 因为理智值太低，她自从清醒过来之后意识就一直有些浑浊，几乎已经把进副本之前看到的“剧情cg”全部忘光了。 直到现在才隐约记起来……她现在是在“特殊赛场”，作为第三方参与擂台赛。而在她接管这具属于npc的身体之前，npc们似乎正在受到另一群人的围剿。 而那群人的身份，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想着先把她这个“第三方”踢出比赛的玩家。 在想明白这一切的瞬间，迟愈反手把门板砸了回去。 大门被关上的前一刻，一个铁疙瘩从缝隙中叮叮当当的滚了进来。 是一枚手雷。 “……” 迟愈暗骂一声，在夏塔的惊叫声中，取出了【荒芜灵剑】的剑鞘。 【特殊物品：荒芜圣墟。】 【物品属性：防具。】 【特效2：荒原之灵。】 【获得荒原之灵的庇佑，大幅度削减所受到的物理伤害（仅在佩戴时有效）。】 轰！ 爆开的火光直接将大门冲开，上百斤重的铁门被高高抛至半空，又狠狠地砸在了对面的墙壁之上，发出了惊雷一般的巨响。 “喔！”爱吃折耳根眼睛一亮，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青年身上，“摩托，再来一发！” 摩托变单车被她拍的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可以，但没必要。” 话落，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有些钝痛的肩膀，“我说爱爱，你一个女孩子走什么格斗专精啊，我胳膊都要被你拍肿了。” “怎么，你有意见？”爱吃折耳根表情危险。 “没有没有。” 开玩笑，他哪敢啊。 他是比自家的这位队友高一级不错，但自己主攻器械，近身搏斗的能力几乎为零。 为了不被铁拳制裁，还是顺着毛撸比较好。 爱吃折耳根“哼”了一声，决定不和他计较。 她看着对面不断向外涌出的烟雾：“这么长时间没动静，那个npc应该已经死了吧？” “应该。” 摩托变单车掏出一把冲锋枪，“不过她能从怪物手中活下来，多少有两把刷子，就是不知道她和另一个活下来的npc哪个是玩家。” 至于那位“搅局者”已经被他们干掉的可能性……他完全不作考虑。 在行动之前，他们队长和黎明救世军的那位“风暴”讨论了一下，考虑到他们两支队伍的平均等级都在十九级，再加上第三方大概率会接到“淘汰所有玩家”的超高难度主线，这位潜伏在npc中的敌人等级必然在二十级以上。 就算没有达到二十五级，大概率也和两位队长的等级差不了多少。 一个二十多级的玩家，如果死在了他们的乱枪之下……那未免也太没用了些。 爱吃折耳根也取出了自己的武器，举着一把重剑主动走在队友的前方。 两人缓步走向浓烟滚滚的房间。 距离大约还剩十米的时候，灰白的烟雾中陡然伸出了一支枪管，紧接着，漆黑的枪口喷出了火舌！ “淦！”摩托变单车骂道，“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爱爱！” “收到！” 爱吃折耳根一步跨出，随着一声清喝，她的身上陡然出现了一套金灿灿的盔甲！ 盔甲显形的瞬间，一块虚幻的黄金盾牌轰然砸落！ 当当当当！ 子弹被盾牌尽数弹开，在其上擦出了耀眼的火花。 “弱！”爱吃折耳根嘲讽一句，高举重剑，向着火舌喷出的地方撞了过去！ 藏身在烟雾中的迟愈不慌不忙，伸手抽出了【荒芜灵剑】。 作为“第三方”的隐藏福利，特殊赛场的参赛选手可以在系统面板中查看同一场次的另两支队伍的基本信息。包括id、性别、人物等级以及评级最高的天赋。 在看到对面两位玩家的第一眼，迟愈就基本上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女性，格斗专精，无疑是队伍“世界树”的成员，爱吃折耳根，等级十七。 后面的男性，躲在队友的身后，多半是辅助职业……要么是主修生命天赋的不吃折耳根，要么是专精器械天赋的摩托变单车。 至于来自另一个队伍的可能性……两方毕竟只是暂时合作，本质还是敌对关系。迟愈并不觉得他们会放心与敌方成员单独待在一起。 荒芜灵剑的攻击力评级为“强”，哪怕在完美评级的道具中也绝对算得上顶尖。十七级的格斗专精玩家，身上的盔甲和盾牌基本不可能是“传说”级别的道具。 【荒芜灵剑】轻易就能够将其撕碎！ 迟愈眸光微冷，五指紧握。 就在她将要出手的瞬间，一只触感微冷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迟愈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一剑刺出。 然而，紧跟着响起的低沉声音却打消了她的想法：“跟我来。” 迟愈转头看了一眼，并未在对方身上看到代表敌意的光点。 她立刻猜出了来人的身份，顺着对方的力道迅速向后撤走。 “乌拉！” 爱吃折耳根大喊一声，一剑将飞散的烟雾斩成了两半。 然后，有些疑惑地道：“啊嘞？” 见她突然停住动作，后面的摩托变单车语气紧张：“怎么了？” 爱吃折耳根转身看着自家队友，茫然地挠了挠脑袋：“奇怪，竟然被她跑了。” 摩托变单车皱紧眉头，两步冲出了烟雾笼罩的范围。 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第二十章 杀戮高塔(8) 摩托变单车拿出对讲机，拨到了队长所在的频道：“单车呼叫队长。” 清冷的女声很快传来：“什么事？” “抱歉队长，那个npc跑了，我们没能杀了她。” 摩托变单车顿了下，“而且，事情有些蹊跷，以我的灵感竟然没有注意到她是怎么消失的。” “我猜测……可能是用了道具。” 对面的桑榆沉默了一会：“刚刚‘破晓’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在探索房间的时候，找到了特殊物品。” 爱吃折耳根愣了下，看向不远处被炸开了门的房间：“这里有特殊物品？” 摩托变单车倒是没太意外：“刚刚那个npc不是就拿到了吗？” “你说那把冲锋枪？”爱吃折耳根恍然道，“那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岂不是会变得非常艰难？” 有了道具的npc可就不像之前那样好杀了。 而且，一旦这些道具被第三方玩家或者“破晓”拿到，他们“世界树”获胜的难度也会大大提升。 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桑榆回道：“从破晓那里得到消息之后，我和赤云也找了两个房间探索了一下，目前能够确定的是，那些道具评级普遍都在普通或稀有，威力有限，而且基本都藏在房间最里面，想要获取就必须先杀死那些变异怪物。” “对于我们玩家来说，道具的提升有限。对于npc来说，获取道具的难度又太高……所以总体来看，这个‘设计’很鸡肋。” 摩托变单车回想了一下从那些npc口中得到的情报：“这个副本的背景……似乎是大逃杀游戏？” 桑榆“嗯”了一声：“这场游戏的举办者，似乎并不是那么友善。” “什么什么？什么友善？” 爱吃折耳根满脸好奇。 “没什么。”摩托变单车随口道，“你就理解为牵头举办这场游戏的人非常恶趣味，喜欢看别人在绝望中挣扎就行。” “哇。”爱吃折耳根感叹道，“这不是很畜生？” “噗。” 对面的不吃折耳根忍不住笑出了声。 摩托变单车一脸黑线，转移话题道：“队长，现在这个副本里除了我们和破晓以外，就只有两个人了。为了不被我们找到，那个第三方玩家应该会去找npc抱团吧？” “嗯。” “那我们该怎么办？”摩托变单车问道，“在所有人都能够使用道具的情况下，恐怕不好分辨他们的身份。” 桑榆语气淡然：“为什么要分辨？” 摩托变单车一愣，然后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对不起队长，是我傻了。” 对啊，为什么非要分辨出哪个是玩家哪个是npc呢？一起全杀了不就好了？ 反正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 “嘘。” 青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探头去看外面的情况。 迟愈站在他的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唯一幸存的npc。 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五官端正、长相清秀，但没什么太大的记忆点，唯一比较惹眼的是一双浅褐色的眼睛。 他的身上穿着浅色的衬衫与黑色西装裤，脚下踩着不知名品牌的皮鞋，一副精英人士的装扮，让迟愈忍不住幻视那些影视作品中的上班族。 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被抓进“杀人游戏”里的。 迟愈思绪发散地想道。 刚刚她正准备和敌对玩家正面刚一波，先手排除掉两个隐患的时候，眼前的青年突然出手，塞给她一个冰箱贴一样的东西，然后把她拉到一个房间门口，接触墙壁的凸起藏了起来。 对于那个“冰箱贴”，系统给出的介绍是—— 【特殊物品：“避役”型光学迷彩。】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普通。】 【使用条件：无。】 【特效：佩戴后，释放光学迷彩笼罩自身，躲避来自“猎手”的窥探。】 【备注：欢迎您选择我们的全新产品——第一代“避役”型光学迷彩！由新月科技自主研发，最大限度地缩小了装备的体积，随带随用、方便快捷，是您外出旅行、野外露营的最好帮手之一！还等什么？快来选购吧！】 ……竟然是个道具。 联想到那把【“仲裁者”3号手枪】，这个【光学迷彩】应该也是从关押着怪物的房间里找到的。 迟愈回头，看了眼一望无际的走廊，以及右手侧数不胜数的房间。 “这算什么……杀人游戏肉鸽版？” 她心中吐槽。 旁边，青年突然松了口气：“安全了。” 迟愈回过神来：“那两个人离开了？” “嗯。”青年转头看向她，“他们随时可能回来，我们先找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免得被他们发现。” 迟愈没意见：“好。” 青年似乎很满意她配合的态度，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座房间的门口。 青年查看了一下大门角落的标记：“就是这了。” 他一边推门一边和迟愈解释道，“和你们分开之后，我就被几个人盯上了，被逼无奈之下，只能逃进房间里保命。” “这座房间里的怪物并不算强，我用先前找到的武器解决掉它之后，拿到了你手里的那个‘光学迷彩元件’，凭借着它才勉强甩脱了那群人。” 说话间，两人走进屋内。 青年反手关上大门，转头看着迟愈：“你们呢？” 迟愈轻声道：“我和姐姐被那个人缠住了，没在第一时间逃跑，陷入了那群人的包围。” “我和姐姐拼死闯进了一个房间，却惊扰了里面的怪物。姐姐为了保护我……死了。” 青年沉默片刻：“节哀。” 迟愈点了点头：“那个男人应该已经死了。这里现在除了我们和那群人以外，还有幸存者吗？” “大概是没有了。” 青年回答道，“每次被投入‘杀人游戏’的挑战者都是固定的，只有二十个。围杀我们的那伙人一共有十二个，死了六个，我们俩逃了……数量刚刚好。” “能从那群人和怪物的手底下活下来，说明我们俩的运气都还不错。” 青年苦中作乐般笑了笑，“我叫顾彼方，你呢？” “晨曦。” 迟愈报出了自己在这个副本中的名字。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我们既然是一起参加‘杀人游戏’的挑战者，理应该互相帮衬，一起通关才对……那群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 第二十一章 杀戮高塔(9) 这个问题的答案迟愈心知肚明，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只是想听听这位原住民的看法。 说不定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而对方也没有让她失望。 名为顾彼方的青年反问道：“你之前从未听说过‘杀人游戏’？” “嗯。” 顾彼方挑眉，露出一副“这就不奇怪了”的表情。 他斟酌着用词：“这场游戏的举办方，那位巴别塔的皇帝，并不是一位仁慈的君王。” “巴别塔是近十年崛起的新兴势力，而权力的划分和规则的重新确立，总是伴随着残酷的铁与血。能够在其他几大公司的身上咬下一块肉，让他们被迫承认巴别塔的地位，那位皇帝的手段无疑是冷酷且强硬的。” “他一直奉行着残忍的丛林法则，认为只有能够不断适应社会的人才有在这个畸形的世界生存下去的资格……而这场‘杀人游戏’，则完美贯彻了他的理念。” “根据我所拿到的情报，这座大楼昔日是巴别塔的生物实验室，用于暗中推进基因进化等相关研究……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只维持了短短两年就被废弃了。” “两年的失败研究，催生了无数进化失败的实验体……巴别塔在它们身上投入了无数金钱与精力，自然不甘心就此荒废。因此，在决定举办杀人游戏之后，皇帝干脆就把这座大楼改造成了游戏场地。”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第五层，也是最高层。这里每层都有数十上百个房间，而每个房间里都关押着一个基因变异的怪物，并放有一些或实用或鸡肋的道具。” 见迟愈看向手中的“光学迷彩元件”，顾彼方点头：“没错，就是这些东西。” 他继续说道，“楼层的尽头有一部电梯，需要刷卡进入，那里是唯一可以通向楼下的通道。能够刷开电梯的门禁卡就作为道具，藏在某个未知的房间里。” 迟愈明白了：“所以，想要下楼，就必须像开盲盒一样不断探索房间，打败里面的怪物，找到门禁卡？” “没错。” 迟愈微微皱眉。 哪怕是对于他们玩家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容易完成的任务。 顾彼方刚刚说过，每层楼里有上百个房间，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一直开到最后一个才能找到门禁卡。 那些怪物的实力虽然一般，但对付起来总要消耗灵力和体力，甚至是一次性道具和技能的使用次数。就算能从房间里得到补给，但并不是每个房间里都有实用的武器。 比如顾彼方找到的“光学迷彩”，据他所说就是个比较鸡肋的道具，因为怪物们往往不会单纯通过视觉来锁定猎物，嗅觉和听觉同样是可用于捕猎的利器。 不过…… 所谓的“不容易”是针对于迟愈这种散人玩家而言，如今另两支玩家队伍已经达成了合作，十二个等级在二十左右的玩家，想要完全探索整个五层还是很轻松的。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般，顾彼方笑了笑：“听到这里是不是感觉更疑惑了——按照游戏机制，明明是合作通关更有效率才是。” 迟愈抬眸：“那位皇帝难道还制定了什么限制规则？” “当然。”顾彼方笑道，“我说了，那位大人奉行的是绝对残酷且严苛的丛林法则，而对于人类来说，丛林的危险从来都不只来自于周围的环境与可能存在的野兽，还有其本身。” “电梯虽然可以通过刷卡进入，但载重数量有限，每次最多只能进入十个人。” 但每一局杀人游戏的挑战者，却有二十个。 迟愈懂了。 她思索片刻：“电梯是单向的？” 顾彼方欣赏地点了点头：“没错，电梯只能从上向下走，除非上面再次有人刷卡，按下下行的按钮，否则永远不会返回上一层。” “除了电梯以外，下方的楼层还有向上的通道吗？” “有。” 顾彼方点头，“就像每个关押着野兽的房间都藏有道具一样，皇帝在逃生通道上也给挑战者们留下了一条生路。” “与电梯相反的方向有一条消防通道，同样只能刷卡通过……而且，与电梯一样，那条通道也是单向的。” “只不过，是从下往上的单向通道。” 迟愈低声道：“所以，只要第一批下楼的人再把门禁卡送上来，所有人就都可以平安离开这里。” “没错。”顾彼方摊手，“但是，这只是完美的‘理论’。” “在没有尝试过之前，没人能确定皇帝究竟还制定了哪些隐藏规则。” 顾彼方笑了笑，“万一电梯门口装有人脸识别系统，已经坐过一次电梯的人无法再重复使用怎么办？” “如果门禁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怎么办？” “五楼下四楼的电梯每次限行十人，如果四楼下三楼，三楼下二楼的限行人数依次递减怎么办？” 顾彼方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对于被选中参与游戏的挑战者来说，每一次开启房间、直面怪物，都是在累积恐惧。” “恐惧越多，他们心中对那些陌生同伴的猜忌也就越多。猜忌越多，他们越有可能做出所谓的‘背叛’行为。” 他耸了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总不能要求一个人都快死了，还能始终保持理智。” 迟愈完全懂了。 “这就是那群人联合起来，决定先把我们解决掉的原因？” “没错。”顾彼方的脸上重又带上了笑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大概从一开始就达成了共识……也许互相认识？或者是认可彼此的实力？” “不过，他们一共有十二个人……就算现在能短暂联合起来，以后也肯定会闹掰的。” “我从不怀疑‘皇帝’对于人心的掌控能力。”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表情。 ……虽然他们确实一定会闹掰，但肯定不是败给了那个什么皇帝……而是因为把我这个“第三方”给解决掉了。 迟愈心中吐槽。 第二十二章 杀戮高塔(10) 顾彼方看向迟愈，半开玩笑地说道：“其实说起来，我们的联盟才是最稳固的。” 确实。 迟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首先，他们处境相同——都是玩家队伍的追杀对象，是天然的盟友。 其次，站在顾彼方的角度，作为一个普通人，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安全走出这座大楼几乎完全不可能，所以需要迟愈的帮助。 而在迟愈看来，顾彼方的存在能够为她吸引一部分敌对玩家的视线，而且，顾彼方身为“本地人”，能够为她提供不少有关竹州市的情报。 最后，他们只有两个人，就算后面有规则要求他们必须互相残杀，这种“只能活一个”的关卡也必然会安排在游戏的最后。 至少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利益方面的冲突。 当然，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顾彼方不知道，迟愈才是导致他被十二个人追杀至今的元凶。 迟愈移开视线，决定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 她非常自然地换了个话题：“所以，我们接下来应该尽快找到门禁卡？” “没错。” 顾彼方应道，“不仅是门禁卡，想要安全从这里离开，还需要两个特定的道具——位于四楼的‘低温斗篷’，以及二楼的‘病毒抑制剂’。” 不等迟愈询问，他就抢先一步开口道，“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保证一定准确。” 好吧。 迟愈还想再说些什么，脑海中，系统的警报声再度响起—— 【警告！玩家理智值过低！建议立刻使用理智值回复道具！避免理智值归零之后触发负面状态！】 【玩家当前理智值：3！】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迟愈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 她刚要拿出【银枝蔓怀表】，想了想，还是抬头看向顾彼方道：“你那里有【吗啡】之类的药物吗？” “你要吗啡做什么……” 顾彼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皱紧了眉头。 他看着迟愈，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你的精神污染指数怎么这么高？” “精神污染指数？” 或许是理智归零过一次，已经有些习惯那种感觉的缘故，现在的迟愈并不像之前那样头晕目眩，只稍微有一点头疼。 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见她一副没事人一样的表现，顾彼方一时语塞，甚至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他有些木然地回答道：“精神污染指数，顾名思义，代表着你精神的健康程度。指数越高，说明你现在的精神状况越危险……” “考虑到挑战者精神崩溃同样是个非常吸引人的看点，所以巴别塔干脆给每位挑战者都配备了一个可以监测其生命体征的手环……对，就是你右手手腕上戴的那个。” “正常情况下，手环不会有任何反应。可一旦挑战者的身体状况出现异常，手环就会报警，闪烁的灯光和刺耳的蜂鸣又会吸引怪物的注意，让挑战者陷入更危险的处境之中……算是一个非常恶趣味的死循环。” “而精神污染指数即将飙到顶峰的时候，手环就会发出红光……” 迟愈撸起袖子看了一眼。 顾彼方的解说紧跟着响起：“对，就是这样的红光。” 看着手环上不断闪烁的红色光辉，再看看依然一脸平静的迟愈。 顾彼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你……没事吧？” “我要是没事，就不会找你要【吗啡】了。” 听到这话，顾彼方才猛地反应过来：“对，吗啡。” 他在随身携带的一个皮包里摸索了一阵，丢过来一支针剂。 迟愈伸手接过。 【特殊物品：浓缩型可卡因注射针。】 【物品属性：医疗。】 【级别评定：稀有。】 【使用条件：无。】 【特效：恢复少量理智值，并解除大部分精神上的负面状态。】 【备注：深海制药内部的特供产品，相较于市面上流通的常见款来说有着更强的药效，但相应的，成瘾后的戒断反应也会更加严重。】 “这玩意的效果比吗啡要好很多，劲得很，按照技术部那些研究员的说法，第一次使用的话最好只注射三分之一，否则……” 很容易对身体造成负担…… 看着迟愈面无表情地把一针管的溶液全部打进胳膊里，顾彼方张了张嘴，把没说完的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他憋了一会，终于还是没忍住：“你接受过义体改造？” “算是吧。”迟愈看了眼回复了40点的理智，随口回道。 虽然不是“义体改造”，而是随着等级上升，系统对玩家的体质强化。 “这样啊。” 那就不奇怪了。 顾彼方松了口气，重新露出笑容：“看你对药物的耐受度，内脏应该大部分都换成仿生学器官了吧？之前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是来自西区的贫民……现在看来，是我走眼了。” 也是，如果是贫民的话，也没法从怪物和敌人的两面包夹之下全身而退。 迟愈胡乱点了点头：“那种针剂你还有吗？” 顾彼方脸上的笑容卡了下：“一针……不够吗？” “差不多，但还是再来三分之一比较保险。” 至少得把理智补到50以上。 顾彼方沉默了好一会，“不经意间”瞥向迟愈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半晌，他抛过来两支注射针：“省着点用，我的存货也不多。” “谢谢。” 迟愈又给自己扎了一针。 “说起来。”她趁此机会询问道，“除了注射兴奋剂以外，还有别的方法能够降低污染指数吗？” 先前的一针可卡因为她恢复了整整四十点理智，现在注射了三分之一管，理智值理应上涨13点左右才对……可事实上，只为她提供了8点。 加上原本剩下的3点，刚好卡在了一半的节点上。 这证明了，药物的重复使用会使身体产生耐药性……而且看情况，药效的递减速度非常之离谱。 “当然，而且有很多。” 顾彼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迟愈身上移开，“精神污染，说白了就是负面情绪对于人类精神状态的影响。” “根据我们……公司的研究，伤心、焦虑、惊慌、恐惧等等的负面情绪都是精神污染的源头，一旦长时间处于这些负面情绪之下，始终得不到放松的精神就会像一根绷到了极致的皮筋，随时都有可能……” 顾彼方做了个手势，“啪的一声，突然断掉。” 第二十三章 杀戮高塔(11) “这就是所谓的‘精神崩溃’……当然，也有人喜欢用失去理智、陷入疯狂、精神病发作等说法去形容那种状态，都是一个意思。” 顾彼方接着道，“了解了精神崩溃的原因之后，应对起来就很容易了。” “想要消除精神污染，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方法自然就是注射药物……但这个方法的弊端太多，就算不考虑易成瘾以及对身体损伤严重等问题，单纯的容易产生耐药性就是个非常难以解决的大麻烦。” “所以，如果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极端情况，最好还是用一些物理手段进行治疗。比如听一首好听的歌曲，看一段有趣的视频，或者吃一顿美味的菜肴……总之，就是去做任何你喜欢，且想要做的事情。” “这些方法虽然见效慢了些，但胜在没有任何副作用，而且……” 顾彼方眨了眨眼睛，“不会因为药物的昂贵，对本就不是很健康的精神状态造成二次损伤。”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穷，而且我有证据。 迟愈心中吐槽。 她轻轻点头：“明白了，就是要用尽一切办法，让心情保持愉悦的意思？” “没错。” 顾彼方打了个响指，“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追求快乐吗？如果连最基本的乐趣都感受不到，那人这一生还有什么意思？” 对于他的这一观点，迟愈不置可否。 她沉默着，迅速整理了一下迄今为止获得的情报。 这里曾经是废弃的实验楼，共有五层，每层都关押着上百只变异的怪物。 关押着怪物的房间里有通关所必须的道具，包括门禁卡、“低温斗篷”以及“病毒抑制剂”。 门禁卡的作用不必说，“低温斗篷”之所以是必要道具，据说是因为一楼藏着一个对温度极其敏感的怪物。如果毫无防备地经过一层，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会被它初见杀。 至于“病毒抑制剂”……按照顾彼方的说法，这座大楼的空气中其实充斥着低浓度的毒素，挑战者在楼内待的时间越长，中毒就越深。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市面上大概率是找不到解药的。如果没有巴别塔出产的病毒抑制剂，哪怕规避了所有风险成功逃出大楼，最后也会因突发疾病而身亡。 听顾彼方介绍到这里，迟愈对那位“皇帝”的恶趣味程度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明明看起来处处是路，真正尝试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全都是死路……简直可谓游戏设计的最高境界。 迟愈心里正吐槽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房间内，迟愈和顾彼方互相对视一眼。 “看来那群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了。”顾彼方取出武器，是一把黄铜色的手枪，“我们得尽快换个地方。” 迟愈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看了眼灯光难以照亮的房间深处。 她开口问道：“你之前说，这个房间的怪物已经被你解决掉了？” “没错。” 顾彼方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那个怪物临死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比如……二阶段变异之类的。” 顾彼方：“……” 考虑到眼前的是个接受了义体改造、战力非凡的家伙，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对于个体来说，基因的表达还是很稳定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 二次变异？ 你当这是玩游戏呢？boss还有二阶段狂暴状态？ 迟愈无视了他意味难明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巴别塔的皇帝能够实时监控我们的行动？” 顾彼方回道：“这么刺激的游戏，当然要全程直播才好看。” 明白了。 迟愈点点头：“皇帝应该掌握着能让怪物二次变异的手段。” 这句话，她用的是陈述句。 顾彼方挑眉：“这么笃定？……好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些年巴别塔的生物科技的确进步迅速，甚至到了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 “连多物种融合这种反人类的技术都整出来了，人工诱导全身细胞变异，展现出全新的性征这种事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虽然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一样。 迟愈继续点着头：“刚刚我的理智……精神污染指数飙升，混乱之下，我想起了一部分记忆。” “是之前的一些经历。” 随着理智值降低而浮现在她脑海中的画面并不连贯，但两个完全不同的怪物，以及那有些失真的嘶鸣，却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她打败那只像是奇美拉一样的怪物之后，墙壁内部突然响起了一段广播，然后，那只濒死的怪物就发生了“二次变异”。 不出意外，是受到了“巴别塔”的控制。 门外，枪声、爆炸声、重物落地声……各种各样的响动越发密集，彰显着战斗的激烈。 迟愈抬头看向顾彼方。 见他似乎有些紧张，她想了想，决定践行一下郑诚则医生的理念：“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听着越发接近的响声，顾彼方强行压制住有些焦躁的心情：“什么游戏？” “如果我猜的没错，巴别塔虽然能够让怪物二次变异，但为了‘直播’的自然，一般不会亲自下场。” 所以，之前的她，必然是做出了某种举动，引起了那些看客的注意。 他们以为她一定会死，却没想到，她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骤然被一个来自西区的贫民打了脸，那些高高在上、自诩为上等人的看客必然不会开心……所以，巴别塔才会启动备用方案，亲自下场为她这个名为“晨曦”的角色安排了一出必死的剧本。 可惜的是，迟愈并没有配合他们，转头就把剧本给撕掉了。 迟愈并不觉得……接连在她这里吃了两次亏的巴别塔会放过自己。 既然已经被盯上了……那么，与其静候对方出牌，不如主动走上牌桌，和隐藏在暗中的“庄家”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博弈。 迟愈看着顾彼方：“你猜，如果我能在短时间内连续杀死多只怪物……巴别塔会不会忍不住，下场解决掉我这个不受控的‘威胁’？” 第二十四章 杀戮高塔(12) 五楼，电梯口。 “嘀，密码错误。” 毫无感情的机械音不知第多少次响起。 站在刷卡机前的青年忍不住撸袖子：“嘿我还就不信了！我一个灵感c的玩家猜不中密码！” “放弃吧狂徒。” 穿着巫师袍的少年吐槽道，“你加的是灵感，又不是幸运。那可是六位数的密码，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容易就试出来。” “那你来！”法外狂徒一伸手。 无边落雨萧萧下默然道：“……我抽卡一直都是吃保底的来着。” “？那也太惨了。” 法外狂徒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转头继续去和刷卡机死磕，“还是我自己来吧。” 旁边，不知折耳根死死捏住自己的嘴唇，免得一个没绷住直接笑出声，被两位临时盟友误会，以至于双方提前爆发大战。 id是我不怕鬼啊的女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收敛点。” “已经很收敛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笑点低得很……”不吃折耳根艰难地憋着笑，忍不住向同伴求证道，“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很像是在说相声吗？” “……” 我不怕鬼啊移开视线，“你待会要是被打的话，我可不插手。” “错了错了错了。” 不吃折耳根立刻举手投降。 他转头看向刷卡机，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两位盟友的身上挪开：“说起来，这个机器看外表，应该是刷卡用的？” “显而易见。”法外狂徒头也不抬，“可这不是没找到门卡吗？” 不吃折耳根：“听说你们队长在房间里找到了特殊物品？” “啊。”无边落雨点点头，“是把左轮，造型还挺帅……但是没什么用。” 那种普通评级的东西，别说是专修灵感天赋的法外狂徒了，就算是灵感只有e级的他都不会用的。 “那个什么，既然在房间里能找到道具，那应该也能找到可以刷开电梯的门卡吧？” “应该吧。” “那……” 不吃折耳根看着还在埋头忙碌的法外狂徒，意思很明显—— 那你们还在这里瞎尝试什么？ 注意到他的眼神，无边落雨立刻向旁边挪了一步，与自家同伴拉开了距离：“第一，非要用奇迹去证明自己阳寿充足的是他，跟我没关系。” “第二，队长已经去找门卡了，我们被安排在这里，反正也没事可做。猜猜密码打发时间不也挺好的吗？” 法外狂徒抓着头发：“对啊！不然你以为我喜欢在这玩猜数字游戏啊！” 不吃折耳根：“原来如此……话说起来，我们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守在这里啊？” “这还不简单？”我不怕鬼啊插话道，“怕那两个npc跑了呗。” 无边落雨接着说道：“那个神秘玩家虽然势单力薄，但身边毕竟跟了一位npc，说不定会比我们更早意识到门卡的存在。” “对方从进入副本以来就一直没和我们正面接触，说明他\/她就算实力比我们强，也绝对没强到哪里去。” “如果我是第三方，这个时候就会充分利用地形的优势——先逃到下面的楼层，把我们关在这里，坐山观虎斗。” 他们作为玩家，并未接到什么“逃出大楼”的主线任务，因此根本没必要与电梯死磕。无论是派人守在这里，还是两位队长联手去找门卡，都是为了把第三方堵在这一层，避免被其瓮中捉鳖。 “原来如此！” 不吃折耳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原来不知道队长为什么要派我们过来吗！ 我不怕鬼啊心中疯狂吐槽。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不吃折耳根举手道，“既然担心那个神秘玩家会乘坐电梯下楼，那直接把电梯井炸毁不就好了？” 这样一来，就不需要浪费这么多人手守株待兔了！ 这一次回答的是无边落雨：“我刚试过了，这玩意硬得很，子弹打上去连个白印都留不下。想把它炸塌，得上点狠货才行。” 当然，来参加擂台赛的玩家，手上多少都有几个高爆发高伤害的技能或道具，但……没有必要。 比赛才刚刚开始，这就把同归于尽的底牌用了，后面难道要乖乖认输不成？ 无边落雨看了眼两位盟友：“你们队伍里不是有个练器械的吗？” 不吃折耳根一脸呆萌：“啊对，单车。” “器械天赋练到c级，应该就可以手搓子弹炸药了吧？” 无边落雨状似随意地道，“等他搓的差不多，就把这玩意给炸了。” 不吃折耳根眨了下眼，突然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我不怕鬼啊转头看向法外狂徒，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狂徒兄，试出来了吗？” “哼啊啊啊！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 轰！！ 一颗手雷在怪物的脚下爆开。 怪物嘶吼一声，无视了被炸到血肉模糊的两条前肢，再次向门口的两位玩家冲了过来！ “哒哒哒哒！” 漆黑的枪口喷吐着火舌。 一轮扫射过后，怪物的身上已经满是血洞，却依然没有死亡。 粗重的呼吸自口鼻间喷出，面对着两位突然闯入自己领地的入侵者，怪物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砰！ 一个红色的小球在空中划过，拖着炫目的火光，正中怪物的额头。 与红色小球接触的刹那，怪物的动作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以一个非常不合理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 红色的裂纹以红球为中心，迅速向外蔓延，并逐渐扩散至怪物的整个躯体。 待裂纹终于爬满了怪物的全身时，怪物那庞大的身躯突然像是散开的积木一般，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呼……” 赤云吐出一口气，“没想到这玩意还挺难杀。” 副本刚开始，七个对手一个都还没被淘汰掉，现在的他们根本不敢使用道具或者技能。 接近二十级的玩家，体质已经进行了多次强化，早已超越了人类极限。不夸张的说，要是放在现实，赤云觉得自己能一拳打死一头熊。 可惜，眼前的这些怪物，显然也不是现实中会有的物种。 第二十五章 杀戮高塔(13) “力量很强，但速度一般。皮下脂肪很厚，7mm的子弹甚至不能破防，推测至少要9mm才能对其造成有效杀伤。” 一个穿着衬衫西服，打扮得像个普通白领一样的青年站在赤云的身后，不断嘀咕着，“不过对于神秘相关的技能或道具抵抗力似乎不高，或许可以考虑以此为突破点……” 穿着黑色皮衣的桑榆瞥了他一眼。 刚刚的红色小球是她的道具，评级为【完美】，虽然不是一次性消耗品，但每次使用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值，而且有冷却时间。 根据他们的统计，这层楼一共有98个房间，假设他们要炸毁其中的五成才能找到那位神秘的第三方玩家，也得杀死整整四十九只怪物。 她不可能每次都使用这种消耗巨大的道具。 像是看出她在想些什么似的，星球级外交官笑了笑：“桑榆队长，您没必要太过警惕。我们队长既然选择把我放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表明他对于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是很有诚意的。” 桑榆没有接话，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赤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神秘玩家。” 见她不愿理会自己，星球级外交官挑了下眉，也不在意。 赤云瞥了眼他的反应，开口道：“应该快了。之前单车和爱爱不是说他们就消失在这附近吗？” “那么两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除了在电梯口守株待兔的四个人以外，包括他们在内的其他八位玩家共分成了三个队伍，他和队长，以及破晓派来的“人质”负责从前往后扫荡，摩托变单车、爱吃折耳根则是和破晓的队长风暴一起，从后往前一路横扫。 至于破晓的另两位队员——吃个桃子和就你叫和平鸽啊，则组成了巡逻队，拿着由单车友情提供的探测仪器在走廊里来回压马路，预防那个神秘玩家利用能够遮掩行踪的道具和他们捉迷藏。 回想着己方做出的布置，简直天衣无缝！ 赤云笑道：“放心吧队长，那家伙一个人，还能打我们八个？这么严密的战略部署，那家伙绝对插翅难飞！” “说不定正躲在哪个房间的角落，听着周围传来的枪炮声，和npc一起瑟瑟发着抖呢？” 话音刚落。 不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作为巴别塔曾经寄予厚望的高级研究所，这座大楼从地基到装饰，用的都是目前竹州市最顶级的材料，坚固程度可想而知。 玩家们虽然不清楚这些副本背景，但光是那光洁锃亮、似乎没有一点缝隙的地板与墙面，就足以让他们意识到这座大楼的科技含量了。 更别说，他们之前不知道在房间里扔了几个手雷，除了近距离的墙壁和大门被炸得塌陷以外，甚至无法对隔壁的房间产生任何影响。 抗灾能力简直强的可怕。 可就是这么一栋楼，在刚刚的那声爆炸之下都似乎晃了两晃，甚至让房间里的三名玩家产生了有些站立不稳的错觉。 桑榆和星球级外交官同时一怔，转头向门外的方向看去。 赤云咋舌道：“你们破晓也太暴力了……这是一次性把单车的存货全部丢出去了？” 桑榆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风暴做的。” “确实。”星球级外交官舔了舔唇，“别看我们队长那个样子，他其实还是挺理智的。” 桑榆：“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吧？” “的确。” 星球级外交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看来我们那位未曾谋面的朋友，并不甘心只当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我们展示一下实力。” “这要是不去围观一下，实在太不礼貌了点。” 他回头看向桑榆：“桑榆队长，一起走一趟？” 桑榆一语不发，越过他直接向爆炸声传出的方向走去。 赤云悄咪咪地凑到星球级外交官身边：“喂，告诉你件事。” “？” “你这样是追不到我们队长的。”赤云用手挡住嘴巴，生怕被前面的桑榆听到，“她不喜欢比她弱的男人。” “噗……咳咳咳。” 星球级外交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和从容，脸色发黑地道：“……我和她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嗯嗯嗯，我懂，一见钟情嘛。”赤云点头如捣蒜，“不过我认真的，我们家队长双标得很，哪怕是同样的语气，实力强的在她那里就是强势霸道，实力弱的就是矫揉造作……作为临时盟友，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哦，我们家队长嘴很毒的，折耳根前两天还被她骂哭过……” “赤云。” 不远处传来了桑云清淡的嗓音。 赤云一个激灵：“来了来了队长，我什么都没说啊！” 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 星球级外交官忍不住用右手盖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苦笑道：“这群人，竟然比狂徒他们还抽象……” 外交官真是个难度max的职业啊！ …… 另一边。 风暴、摩托和爱吃折耳根显然也注意到了之前的动静，并与桑榆等人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为了保险，他们先和桑榆等人汇合，然后才一起赶向事发现场。 突然。 六位玩家的行进路线上，出现了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半透明虚影。 那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穿着一身莹白色的长裙，披着漆黑的长发，手中捧着一只由花叶构成的银白桂冠。 圣洁得仿佛是诞生于暗夜中的月光女神。 与这个处处充满着科技气息的副本格格不入。 桑榆等人几乎是立刻猜出了女孩的身份，不约而同地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嘁，每次都让我来干这种累活。” 夏塔没有开口，但脸上的不满已经要溢出来了。 艾尔尼娅空灵的嗓音随后飘出：“不是还有我陪你吗？” 银白色的桂冠微微闪烁，一道远比夏塔还要虚幻的身影缓慢浮现，“小心一些，这些家伙的实力虽然一般，但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想要拖住还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 “好哦。” 夏塔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章 杀戮高塔(14) 听着两人淡然无比的语气，风暴皱紧了眉头。 他声音低沉地道：“你们是谁？” 面对敌人的询问。 不能轻易说话的夏塔拍了拍桂冠。 旁边，银发银瞳、面容模糊的艾尔尼娅沉默了片刻，声调毫无起伏地棒读着夏塔提供的台词：“我们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路不通，哦。” …… 轰！！ 炮弹出膛，结结实实地在怪物的身上炸开。 原本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怪物，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迟愈手持剑鞘，缓步从硝烟中走出。 她从道具栏中取出【时空蠕虫】——这是由三只猫猫虫融合而成的新道具，不仅具备三只猫猫虫，即【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猫猫虫】、【一只（存活于不同时空的）猫猫虫】和【一只（来自于其他星球的）猫猫虫】的所有效果，还在一定程度上取消了最大使用数量的限制。 【特殊物品：时空蠕虫。】 【物品属性：辅助。】 【级别评定：？？？。】 【使用条件：无。】 【特效1：物质之线。消耗500点灵力值，可将死尸转化为自己的傀儡。（傀儡可保留生前的能力与部分记忆，操控者可主动接触对傀儡的控制。控制解除后或傀儡“死亡”后，时空蠕虫可自动回收。）傀儡的保有数量随操控者理智、灵感天赋等级的上升而增加，当前可操控傀儡数量为：3个。】 【特效2：历史之线。消耗200点灵力值或体力值，可以回溯所控制傀儡的“时间”，使其回到巅峰状态，效果持续5分钟。】 【特效3：空间之线。消耗50点灵力值或体力值，可以让傀儡在一定距离范围内闪现。】 【备注：一只可能存在于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的猫猫虫，由四主神之一的“虚空”抽取多位天使级“门徒”的力量倾情打造，有着更大、更强、更神秘的力量。至于是什么样的力量……你就不会自己探索一下吗？！】 【ps：融合之后，它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对各种口味的冰红茶的依赖，但还是建议为其提供较为舒适的休息环境——想要员工不造反，至少要满足对方最为基本的生存需要，这是每一位资本家都必须要掌握的手段喔。】 融合之后，猫猫虫的使用要比先前更加简单。 迟愈刚把它取出来，长着一对柔软猫耳的肉虫就化作一团细碎的星光，如细沙一样从她的指间流出，并在迟愈的控制下飞速降临在怪物的躯体上。 四分五裂的尸块蠕动着聚合在一起，在彼此接触的瞬间，断口处的软肉立刻长出一簇簇粉嫩的肉芽，它们互相拥抱着，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尸块重新拼接起来。 短短数秒，一只完整的怪物就再次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若非怪物脚下那些难以擦除的血迹和过于零散的碎肉，甚至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案”。 看着这诡异至极的一幕。 躲在门边的顾彼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的精神污染指数有急剧升高的趋势。 他慌忙转过头，不再细看。 虽说【浓缩可卡因注射针】就是为了这种状况而准备的——无论是与怪物的搏杀，还是随处可见的鲜血，亦或者密布整座大楼的毒素，都会在潜移默化之中加重挑战者的精神污染。 但是，这个叫“晨曦”的女孩的一番举动，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换句话来说就是，这一幕对他造成的冲击已经不是“潜移默化”地加重精神污染了，而是仿若一只无形巨手，拖着污染条就往最顶点冲。 这换谁来都顶不住啊！ 这个时候。 顾彼方突然有些理解了。 理解晨曦为什么能抗住即将爆表的精神污染，又为何能连续打两针浓缩可卡因而色不变了。 而就在这时。 两只怪物分别从两个房间走出，身上的毛发沾满了血迹，口中叼着某件物品，目标明确地向顾彼方走来。 顾彼方下意识就要掏枪，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两只怪物的长相有些眼熟。 似乎、好像……是晨曦之前“收服”的宠物。 顶着顾彼方古怪而又有些紧张的视线，怪物们同时来到他的面前，放下嘴里叼着的东西，然后转身走向另外两个未曾开启过的房间。 全程表现得像是两只被驯服后的乖巧狗狗。 顾彼方：“……” 他的心里突然有些方张。 之前晨曦说要和他打赌的时候，他还不相信巴别塔会因为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打破原则。然而，现在的他只担心一个问题。 ——巴别塔不会为了消灭她，把整座大楼都炸掉吧？？ 房间里。 迟愈不清楚她的那位临时同伴的想法。 她径直走到房间深处，将房间内存放的特殊物品拿在手中。 然后，抬头看向藏着微型摄像头的墙角，仔细思考了片刻，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门外。 顾彼方瞥了眼跟在迟愈身后的庞然大物，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半步：“这是第七个房间了吧？” 迟愈点点头：“五分钟七个房间，速度还算快。” “……” 顾彼方欲哭无泪。 您这哪叫“还算快”啊，简直快到没边了好吗！ 迟愈打了个手势，这位被她临时命名为“宠物3号”的怪物迅速奔向了远处。 她随口道：“可惜，开了这么多盲盒，一个实用的道具都没有。” 唯一还算有用的是一枚火箭弹，自备一次性发射筒。但是由于太过笨重，实战意义并不算高……至少对付玩家的话，基本上不可能造成有效杀伤。 所以刚刚被迟愈拿来打“固定靶”了。 剩下的特殊物品，包括怪物们刚送来的两个，全都是没什么大用的辅助道具。因为是普通评级，连用来开启“荒芜领域”都不够格。 顾彼方对此倒是接受度良好：“正常。这可是通关率0%的杀人游戏，又不是什么慈善活动。” 他从一堆道具中挑出一个军用背包，“不过我们运气还是很好的，找到了食物……今晚不用饿着肚子睡觉了。” “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块压缩饼干尝尝味道？” 第二十七章 杀戮高塔(15) 压缩饼干能有什么味道……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顾彼方笑道：“这可是新月科技近几年最受好评的研究成果，作为特供款，这里面的每一块都有着不同的味道。” 他翻看着包装袋后面的说明，“有红酒、巧克力、鲜橙或者番茄炒鸡蛋……那群家伙的品味越来越奇怪了。” 顾彼方顿了下，再次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尝试一下？” “……给我一块。” “好嘞。” 顾彼方满意地笑了，拆开包装，从里面随便拿了一块递过去。 迟愈伸手接过，好奇地观察了一下。 出于卫生以及保存等方面的考虑，袋子里面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包装……当然，单纯从外表并不能看出是什么口味。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有着什么样的科技水平……都无法拒绝开盲盒的快感。 迟愈感慨一句，拆开了包装。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应对手中的压缩饼干时，一缕微风悄无声息地吹拂而来。 迟愈恍若未觉，把一块巴掌大小的饼干塞进嘴里。 然后，她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某个看不见的物体，五指用力，将其向上一扭！ “啊！” 近在咫尺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砰砰砰！ 弹道凭空出现，倾斜着楔入侧前方的墙壁中。 顾彼方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数步，从枪袋里掏出手枪。 然而，面对着除迟愈以外空无一人的走廊，他一时有些茫然，不知该瞄准哪个方向。 迟愈却不会类似的担忧。 她左手手持冲锋枪，准确抵住了来人的胸膛：“是你自己取下来，还是我把你射杀之后，从你身上一点点搜出来？” 对面沉默了瞬间，随后，一道还带着颤音的男声响起：“我、我自己来……” 迟愈“嗯”了一声，并未催促，但也没有挪开枪口。 对方不敢怠慢，两三秒后，就褪下了所有伪装，出现在了迟愈和顾彼方的面前。 那是个外表还算年轻的男人，长相普通，有些不修边幅，看起来并不像是常年锻炼、训练有素的体力工作者，倒像是个经常泡在实验室的研究员。 迟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挑眉。 见男人拿着武器的右手已经被迟愈牢牢抓住，丝毫没有挣脱的可能，躲在后面的顾彼方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依然握着手枪，上前两步观察着男人的穿着。 简单的圆领衫、运动裤和冲锋衣，外套的口袋边缘印着一个稍显模糊的印章——是一座漆黑与纯白交织的高塔。 “是巴别塔的人。” 顾彼方开口道，“如你所料，鱼儿咬钩了。” 迟愈点点头。 看着二人的互动，男人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刚刚，是你们故意卖出来的破绽？” 迟愈没有回答。 她带着抓到的人质，和顾彼方一起随便找了个房间躲了进去。 人质显然清楚他们目前的处境，非常贴心地提醒他们，由于当初这座大楼是作为研究所建造的，为了防止实验体逃脱，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每间房间的门墙都可以手动二次加固。 不等迟愈和顾彼方逼问，他就主动说出了开启防护的方法。 态度无比配合，主打一个让敌人半点茬都找不到。 待顾彼方按照人质的说法开启防护，迟愈通过【祈愿水晶】给夏塔传了个信。 收到信息的夏塔和艾尔尼娅几乎是瞬间便撤了回来，前者只留下一句“累死了”，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水晶球里。 迟愈有些无语，却也没有强行把她再次摇出来的意思。 ——顾彼方和人质都在这里，如果这时候和夏塔对话，绝对会被两人用看精神病一样的目光行注目礼。 那边，人质还在滔滔不绝地陈述着自己的价值，为了保全自身的性命而努力。 “这个能量盾用的是竹州市最前沿的技术，是新月科技的董事亲自带人来指导安装的……虽然是阉割后的版本，但抗住两发火箭筒是完全没问题的！” “就算那群人攻过来，也能争取至少两分钟的逃生时间……” 顾彼方打断道：“除了大门以外，房间里还有其他逃生通道？” 人质张了张嘴：“……没有。” 那你还说个锤子！ 人家堵在门口，别说两分钟了，就算给你二十分钟的逃生时间，又能逃到哪里去？ 顾彼方强行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知道这么多……你是巴别塔的高层？” “不是。”人质摇摇头，有些苦涩地道，“高层怎么会被派来这种地方？我之前在这座研究所里工作过，对这里的一些设施比较熟悉而已。” “科研人员？” 顾彼方摸了摸下巴，“你们的那位皇帝陛下，为什么不派他的神卫兵过来，而是派了你这么个毫无战斗力的家伙来送死？” 此话一出，人质的表情更加苦涩了：“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神卫兵？”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迟愈顺口问道，“那是什么？” “是皇帝的私军。”顾彼方答道，“那位皇帝经常以神的使者自居，总是向外宣称他所代表的是神灵的意志……这也是他把自己的势力取名为巴别塔的原因。” 顾彼方摊了摊手，“神灵的使者，其手下最忠诚的战士，自然就是‘神卫’了。” ……科技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有人搞君权神授那一套。 最关键的是，还让他给搞成了。 她讲冷笑话都不敢这么没有逻辑。 迟愈心中吐槽。 她很快把这个问题抛在一边，转而走到人质的面前。 “你们的那位皇帝派你过来，应该不是想让你用你手里的那把手枪刺杀我的吧？” 迟愈轻声道，“说说看，他为我准备了怎样的死法？” 闻言，人质露出了有些挣扎的表情。 迟愈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给冲锋枪换了个弹夹。 听着那清脆缓慢且极具韵律的响动，人质的额头滑下了一滴冷汗。 他咽了口口水，声音干涩地道：“刚刚，我其实并没有开枪射杀您的意思。” 第二十八章 杀戮高塔(16) “您也看出来了，我就是个研究员，枪都拿不稳……我真正的任务，其实是把这个东西撒在你的身上。” 人质说着，朝自己腰间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顾彼方按照他的提示，从中翻出了一个小巧的药瓶，以及一个像是引爆器一样的独立按钮。 不等迟愈二人询问，人质就非常有眼色地解释道：“那个按钮是控制器，只要按下就能打开五楼所有房间的大门。” “至于瓶子里装着的……是我们研究出的一种特殊试剂，对于人类而言无色无味，嗅觉更为灵敏的怪物却会被其吸引。” 顾彼方听懂了：“……没想到在皇帝的心中，我们竟有如此大的威胁，值得他用五楼所有的怪物来对付。” 不过想想也是。 以晨曦屠杀怪物的效率，与其一次派三五只过来送菜，不如一次性压上当前所拥有的所有筹码，一击毙命。 可这样一来…… 迟愈问出了他的疑虑：“这是要让所有人为我陪葬？他的宴会不准备开了？” 人质讪笑一下：“因为一些特殊变故，导致所有挑战者全部折戟五楼……这情况是不常见，但并不代表从未有过。” “也是。”顾彼方点点头，“反正那些高层想看的也只是‘杀人’而已，至于怎么杀，什么时候杀……都无所谓。” 迟愈低头看着顾彼方递过来的按钮与试剂。 对面，顾彼方松了口气：“还好提前发现了……不然要是真让他得逞，我们恐怕就要栽在这里了。” 晨曦实力强是不错，但一次对付五只怪物就顶天了。接近一百只……就算他们挑战者没搞分裂，全部聚集在一起恐怕都顶不住。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迟愈随口答道：“我的五感要比一般人更敏锐。”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那个能够察觉“敌意”的技能似乎升级了，现在如果一个对她抱有敌意的人站在她面前，她不仅能够看到其身上的耀眼白光、通过白光的明暗判断敌意的强弱，还能隐约看清“敌人”的轮廓。 迟愈之所以能够精准抓住人质持枪的右手，靠的就是这个升级后的特殊技能。 不过这就没必要和顾彼方提及了。 顾彼方一副了然的表情：“是义眼吧。话说，你的这些义肢都是通过哪条渠道购买的啊，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我也了解过义体改造，但即便是我们……即便是深海制药出产的义肢，会严重影响精神不说，看起来还没有你的强大……” 或许是迟愈一直表现得很好说话的缘故，顾彼方之前的确被她疯子一样的举动吓到了，但此刻的他显然已经适应良好，甚至有蹬鼻子上脸的趋势。 迟愈瞥了他一眼：“秘密，不能说。” “懂了，是黑市交易吧？”顾彼方点头道，“这两年竹州市越来越乱，连带着黑市都有些不受控制了。哪怕是向来以管理严苛出名的天启军工，偶尔都会有顶尖的武器流入黑市市场……前段时间出现的那个‘特效药’更是骇人听闻，据说只要一针，什么病都能治好，哪怕断胳膊断腿都能重新长回来。” 顾彼方说着看了眼人质，“你听说过吗？这种突然出现的特效药。” 人质茫然地摇了摇头。 倒是一旁的迟愈接话道：“这就是你潜入进来的目的？” 顾彼方一噎，试图装傻：“什么目的……” “找特效药啊。”迟愈抬步向门口走去，“你知道的这么多，对杀人游戏的规则也颇有研究，一看就做了很多功课，不像是临时被抓进来的。” “是你们公司派你来的？你们深海制药怀疑黑市上的特效药是产自巴别塔，所以想借着杀人游戏的机会来探探底？” 顾彼方的表情更僵硬了。 他抓了抓头发：“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你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迟愈有些无语。 见她继续向外走，顾彼方喊了一声：“你去哪？” “去找人帮个忙。” “找人？帮忙？” 找谁？帮什么忙？ 顾彼方的表情先是有些茫然，随后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逐渐变得惊讶起来：“你不会是想……” 迟愈转过头，摇了摇手中的药剂：“难得找到一个这么好用的道具，当然要把它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 “你在房间里待一会……记得看住那个家伙，别翻船了。” “怎么可能……” 顾彼方嘀咕一声。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大门关闭的“哐当”声。 被五花大绑、扔在房间角落的人质还有些没搞清楚情况。 “她这是要去干嘛？” “做你们想做，却又没做到的事情。” 人质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道：“她要把引诱剂用在自己身上？！” 顾彼方瞥了他一眼：“我说你们研究员……算了。” 和人质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晨曦自然不可能傻到把引诱剂用到自己身上，但是……那群人实力那么强，难免会出现变故。 这么想着，他捡起旁边的绳子，在人质的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确定他不可能自己挣脱绳索逃跑，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走向门口。 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人质的表情更懵了。 这是要干嘛？！ 他不会……要陪着那个女孩，一起用引诱剂吧？ 人质的神色逐渐变得惊恐起来：“两个疯子……” 他错了！ 不该迫于领导的威压接下这个活的！ 原本以为最多只是掉脑袋，现在看来……落在那俩疯子的手里，怕是要死无全尸了！ “逃、逃……” 虽然那两个家伙大概率是回不来了，可引诱剂一旦使用，怪物大暴走……他可不敢保证外面的防护装置能不能拦下它们！ 得想办法逃跑才行！ …… 与此同时。 迟愈走出房间，简单辨别了一下方向。 此刻距离夏塔和艾尔尼娅回归，只过去了两三分钟。那群玩家莫名其妙地受到了来自她这位“第三方”的袭击，且整场战斗在他们看来简直无厘头到了极致……谨慎期间，肯定会放缓进攻的脚步，围绕她的目的进行一番探讨。 所以，他们现在大概率还待在原地。 迟愈取出“光学迷彩”，以光学隐身的状态，缓步走向两支玩家队伍所在的方向。 第二十九章 杀戮高塔(17) 桑榆看着明显有些踟蹰的同伴们：“我还是建议暂缓攻势，去和折耳根他们汇合……至少要先搞清楚第三方的目的，再谈其他。” “同意。”摩托变单车举手，“那两个使魔一样的灵魂体虽然不算太强，但绝对不弱，几乎能够完全免疫神秘类技能的能力更是强到可怕。” “当然了，我们的实力更强，在有所准备的前提下与其正面对上，赢的肯定是我们……但万一有陷阱呢？” 他低声道，“那两个灵体之所以出现明显是为了拖住我们，为第三方那位神秘玩家争取时间。我们现在毕竟不清楚对方做出了怎样的布置，谨慎起见，还是不要冒进为好。” 他们说的有理有据，但总有人持有相反的意见。 星球级外交官环抱双臂：“万一对方只是在虚张声势呢？” “没错！”吃个桃子点头，“说不定是我们之前的行动让他\/她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才故意唱了这么一出空城计，想要拖慢我们进攻的脚步。” “确实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但还是先暂时撤退比较保险。” 桑榆道，“毕竟，命只有一条。” 听着众人的争论，风暴微微皱眉。 作为黑骑士的附属队伍，以桑榆为核心的世界树整体思路向来比较保守……与他们破晓的行事风格可谓大相径庭。 平常的时候看不出来影响，可一旦情况变得复杂起来，就很容易产生分歧。 更何况……桑榆等人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主修灵感天赋的星球级外交官猛地一转头，看向了空无一人的走廊。 “谁？！”他轻喝一声。 无人回应。 一众玩家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相反，风暴和桑榆两位队长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应对。 转眼间，数颗手雷就被风暴扔了出去。 手雷爆开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近在咫尺的惊雷般震耳欲聋。 弥漫的硝烟中，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随即，一道属于女性的纤细身形逐渐显露出来。 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长相姣好，眉目如画，漆黑的眼瞳中不见任何情绪，像是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容一般。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一刹那，桑榆等人就锁定了她的身份。 ——那位一直不曾露面的第三方神秘玩家！ 桑榆的手中瞬间多出了一枚红色的小球，眸光警惕地盯着从硝烟中走出的女孩，谨慎地没有立即出手。 一旁的爱吃折耳根却没有自家队长这么好的耐性。 她手持冲锋枪，直接一梭子扫了过去：“哒哒哒哒哒——” 漆黑的子弹倾泻而出，跨越了短短十数米的距离，精准地冲向了迟愈的胸口！ 然而，还未近身，子弹就像是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护盾一样，全部被弹开了。 联想到没有对其造成任何伤害的手雷，诸位玩家的心中立刻划过一个念头—— 普通的物理攻击手段对她无效！ 桑榆眉头一紧，就要祭出道具。 但是，在那之前。 迟愈便率先向前伸出右手，而后轻轻张开五指。 一支玻璃管从中掉落，在地心引力的吸引下迅速下坠，直至与地面相撞，摔了个粉碎。 看着她这一番动作。 爱吃折耳根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 风暴以及摩托变单车等人则是脸色一边，下意识扯过衣领遮住自己的口鼻。 与此同时。 砰！砰！砰！ 伴随着一声声脆响，位于走廊一边的厚实铁门陡然向外弹开，一扇接着一扇，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玩的愉快。” 迟愈留下一句，再次启动了“光学迷彩”。 片刻后。 八人玩家队伍里传出了一声低沉的：“艹！” “跑！” 风暴当即对队员下令道，“去电梯口，和狂徒他们汇合！” 法外狂徒是灵感专精，躲在暗中放放冷枪还行，正面作战能力甚至比不上一些刚到十五级的玩家。 无边落雨的战力那就更加感人了——他主修的是极其稀有的理智，且解锁时获得的评级很高，足有c级。 他手里倒是有一个非常强力的一次性消耗技能，但那玩意是拿来拼命用的，砸在几只怪物身上未免有些太暴殄天物了一些。 另一边，桑榆也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八位玩家迅速打成了共识，迅速向着电梯的方向奔逃。 还没跑出多远，前方便传来了一道道属于野兽的嘶吼。 身高超过三米的怪物缓步从大开的房门中走出，一个接着一个。转瞬间，几人身前身后的走廊就全部被堵死了。 为了保证游戏的观赏性，在“投入”挑战者之前，皇帝都会特意吩咐手下的人，饿上这群怪物几天。这样一来，当有挑战者打开房门，试图寻找通关所需要的道具时，才会获得怪物们最为热情的接待。 所以，可想而知，当数十上百只饿到眼睛发绿的怪物骤然出笼，并发现就在它们不远处，正“躺着”一堆食物的时候……会出现怎样可怕的场景。 这一刻。 面对着这样一群面容狰狞的猎食者。 即便在场的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资深玩家，内心也不免会感到一阵难以抗衡的绝望。 桑榆面色凝重：“单车。” “怎、怎么了队长。”摩托变单车咽了口口水，有些结巴地回应道。 “待会，我们其他人联手把它们聚集起来，你做好准备。” 迎着众人望过来的视线，桑榆嗓音低沉地道，“我们目标太大，逃是逃不掉了。既然如此，那就……炸翻它们！” …… 另一边。 迟愈一剑挥出，将一只追上来的怪物的前肢斩断。 眼见着又有几只怪物被血腥味吸引，蠢蠢欲动地想要冲上前来，三只凶恶的怪物咆哮一声冲出怪群，默契地将迟愈围在了中间。 一些怪物看不惯它们吃独食的行为，威胁性的低吼两声。 在发现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之后，怪物们焦躁地原地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和“同类”翻脸，转身投入了围剿其他人的大部队中。 第三十章 杀戮高塔(18) 在三只怪物的“掩护”下，迟愈有惊无险地在兽群中穿行。 经过某个房间的时候，原本紧闭的大门陡然打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顾彼方小心翼翼地从中探出半张脸。 迟愈看着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彼方难得露出了有些窘迫的表情。 他轻咳两声，左右环视了一圈：“所以现在是安全了？” 话还未落，就看到一只饿疯了的怪物无视了外围的三个同类，咆哮着扑了过来。 在顾彼方有些慌乱的目光注视下，怪物还没有近迟愈的身，就被守在外围的三只“宠物”联手撕碎了。 迟愈转头看了一眼：“算是吧。几乎所有的怪物都已经出笼，现在是寻找门禁卡的最佳时机。” “你来得正好，这些怪物能为我们争取到的时间有限……之前不是从那个研究员嘴里问出了可能藏有门禁卡的房间号吗？两个人一起找，总比我一个速度要快。” 顾彼方点点头。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怪物能争取的时间有限？你是不是说反了？” 应该是那群挑战者能够坚持的时间有限吧？ 迟愈一边抬步走向目标房间，一边随口回道：“没有说反。” 面对一群火力全开的二十级玩家……即便是基因变异后的野兽，也很难有太大的胜算。 哪怕野兽的数量占有绝对优势也是一样。 如迟愈所料。 在她和顾彼方全速寻找门禁卡的期间，风暴和桑榆带领一众玩家，只用了短短两分钟，就完成了与剩余队员的汇合。 被饥饿所驱使的怪物们大都已经失去了理智，本能地追随着对食物的渴求，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还算宽阔的走道堵了个结实。 玩家们的单体作战实力毋庸置疑，若是与怪物单对单，胜负可以说是毫无悬念……但是，蚁多尚且能够咬死象，更别提他们的对手是一群战斗力并不弱的怪物了。 考虑到这一点，与怪物硬碰硬从来就不在他们的选择范围内。 “……一号点已就位。” “二号点已就位！” “我们这边的布置也已经完成了！” “……” 听着手下以及盟友的汇报，桑榆轻轻点头道：“很好，就近掩蔽，自由组队……不限制技能和道具的使用，以保全自身性命为先。” “是，队长！”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从对讲机中响起。 桑榆转过身，给角落里的摩托变单车打了个手势。 摩托变单车回了个“收到”，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造型夸张的左轮手枪。 他面色沉凝，对准墙壁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紧接着，一簇火苗自枪口窜出。 看到这场景，桑榆下意识用余光瞥了眼对面的风暴，见后者似乎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家队员身上，这才不甚明显地松了口气。 对于队长的嫌弃，摩托变单车恍若未觉。 他的眼底写满了期待，将冒着火苗的左轮凑近了墙面，低声喊道：“发一啊——” 拖长的尾音中，突然闯入了一声“轰！！！” 远处的怪群中，耀眼的火光陡然爆开！ 这还没完。 第一声爆炸之后，像是启动了什么连锁反应一样，惊雷般的嘶吼接二连三地在众人的耳畔炸响！ 若不是提前做了准备，单单是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足以让负责聚怪的玩家们永久性失聪。 非目标对象的他们都如此狼狈，更别提就处于爆炸中心的兽群了。 经过数轮甚至数十轮基因改造的躯体，帮助怪物们抗过了第一波爆炸……然而，紧随其后的却是第二波、第三波……威力非但没有任何削减，反倒一浪高过一浪。 直到最后一枚炸弹在怪群的脚下炸开，巨大的冲击波迎空而上，狠狠撞在周围的墙壁上。 哪怕是产自新月科技的高端产品，也难以抵御这种程度的轰炸。 原本浑然一体的墙面被无情冲破，由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墙体中，一根根笔直的钢筋互相交错，宛如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笼。 属于怪物的鲜血与碎肉随后被抛洒出去，将漆黑的墙体染上了一抹艳红。 至于兽群原本所在的走道地面……更是惨不忍睹。 肢体、毛发与浓稠的血浆混合在一起，为地面铺上了一层斑驳的红色地毯，让人只看一眼就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特别是对于专精灵感天赋的我不怕鬼啊和无边落雨来说，简直可谓灾难中的灾难。 “呕……” 我不怕鬼啊抓住不吃折耳根的肩膀，不知第多少次弯腰干呕。 不吃折耳根担忧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给你挂个技能？” “不用……你的技能都是回复血量的，我掉的是理智，对我没用……呕……” 我不怕鬼啊吐了一阵，喘息道，“这个破理智天赋真不是人练的……听说天赋等级越高，在看到这种场面的时候越容易产生不好的联想，导致理智值下降……” “我的天赋才是d级，反应就这么剧烈了。听说破晓那边有个c级的……真不知道他该怎么熬。” 不吃折耳根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奇道：“那你们的弱点岂不是很明显？” 遇到放点血就能硬控至少三分钟……这已经不能算是破绽，而是致命的缺陷了。 我不怕鬼啊沉默了一会：“这事我其实问过队长，队长给的答复是，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我之所以会有血腥恐怖ptsd，大概率是缺了点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队长没有明说。” 我不怕鬼啊答道，“她直说等到二十五级就能自然缓解了。” 这样。 不吃折耳根刚要点头，脚下由血液和残肢所组成的“菌毯”却诡异地蠕动起来，眨眼间便组成了一只足有五米高的血肉魔偶！ 在两位玩家有些惊讶的眼神下，魔偶对着空无一人的地面，用力挥出一拳！ 拳风落下，四周的空气陡然扭曲起来。 下一秒。 一位穿着莹白长裙的女孩显露出身形，摆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 她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娟秀的文字—— “呀，被发现了呢。” 第三十一章 杀戮高塔(19) “呀，被发现了呢。” 身着莹白长裙的女孩微微一笑，在血肉魔偶砸下第二拳之前，那高挑纤细、稍显虚幻的身影陡然扭曲起来，化成了一面银白色的镜子。 下一秒。 无数黑色的发丝自银镜中蔓延而出，并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两位玩家涌来！ 旁边的血肉魔偶无声低吼一声，在不吃折耳根的控制下，一头撞进了那一团团纠结在一起的发丝之中！ 二者刚一接触，黑色发丝就像是一条条细蛇一样紧紧缠上了魔偶的身体。 魔偶开始时还能挣扎几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组成它身体的那些零碎血肉却在一点点向外剥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不断尝试着摆脱躯干的束缚。 不吃折耳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 他主修的是生命天赋，不过走的并非是主流的“医生”路线，而是较为少见的“召唤流”。 这只血肉魔偶就是他的召唤物。 对于主召唤的玩家来说，强大的召唤物固然能够为他们解决本体战力不足等问题，让他们相较于其他专精生命天赋的玩家来说有着更强的保命能力，但万物都有其缺陷。 不管召唤物的身躯是由什么物质组成——白骨也好，血肉也罢，亦或者是泥土、枝叶……有一点是不变的。 那就是，作为操控媒介的，召唤物与玩家之间的“精神链接”。 召唤物一旦受到重创，这条链接也会随之断开，玩家的“灵魂”同样会遭受冲击。 外在的表现就是——扣血。 “哥！” 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异常，距离此处最近的爱吃折耳根立刻冲了过来。 刚跑出去没几步，她的表情突然一变，手中金色盾牌突然朝旁边砸了下去！ 盾牌与地板相撞，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 很显然，她这一击砸空了。 爱吃折耳根却毫不犹豫地道：“是隐身技能！那家伙又来了！” 后方的众玩家一惊，桑榆下意识喊道：“小心偷袭！不怕，保护折耳根！” 话刚喊出口，却听到一旁的风暴怒道：“狂徒！落雨！拦住她！别让那家伙跑了！” 桑榆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为了与留守的队员和盟友汇合，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距离电梯并不远。第三方玩家选择在混乱刚刚平息的时候横穿他们的防线，出现在与电梯距离最近的不吃折耳根他们的身边……显然不可能是来偷袭的。 她真正的目的是，趁着他们无暇顾及她之际，乘坐电梯前往四楼！ 在想明白的瞬间，桑榆立刻祭出了道具！ 红色的小球像流星一样在走廊里划过，精准地落在了爱吃折耳根的身前！ 嗡—— 柔和的白光瞬间晕开，挡住了小球的攻势。 与此同时。 赤云和和平鸽等玩家人手一把冲锋枪，对准前方的走廊撒出一片弹幕。 爱吃折耳根惊叫一声，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迅速从他们的打击范围内撤走。 叮叮叮叮叮！ 密集的落雨声在众人耳畔响起。 子弹被弹开时所擦出的火花使得某块空间扭曲了瞬间，两道模糊的人影随即显露出来。 站在前面的是个身穿正装的青年，看着眼前如暴雨一般的弹幕，紧张的神色已经染上了些许麻木。 而靠后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 她右手持剑，左手捧着一顶银白的冠冕。哪怕面对着如此激烈的攻势，脸上的表情也依然没什么变化。 注意到“光学迷彩”失效了，迟愈挑了下眉：“快跑。” 这话是对顾彼方说的。 顾彼方毫不在意她命令似的语气，向着电梯所在的方向转头就跑。 就在这时。 走廊的角落，两道漆黑的影子陡然窜了出来，目标赫然是正在逃窜中的顾彼方！ 被针对的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三只怪物就“凭空”跃出，与突然出现的吃个桃子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爱吃折耳根撞作一团。 正在狂奔的顾彼方只觉头皮发麻，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另一边。 在赤云等人坚持不懈挥洒弹幕的时候，一道不起眼的影子正沿着地面，迅速靠近迟愈。 就在影子与迟愈接触的刹那，少女的身影陡然模糊起来，而后，像是泡沫一样砰的炸开！ 【技能名称：幻影留痕。】 【效果：消耗200点体力值，于自身周围十米内制造出一个幻影，并与自身调换位置。】 看到女孩的身影重新在十米之外的地方出现，就你叫和平鸽啊低骂一声：“淦！怎么还带瞬移的！” 这家伙的技能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啊？！ 风暴眉头紧皱。 他并未开口，心中的想法却与自家队员如出一辙。 迄今为止，这位第三方神秘玩家已经向他们展示了包括但不限于神秘类技能免疫、物理攻击免疫、怪物操控、召唤灵体、隐身、瞬移等一系列能力了。 就算有部分道具是在副本里获得的……这数量和质量也未免太离谱了些。 对面。 迟愈并未在意对手们的看法。 她先是用余光向后方瞥了一眼，发现顾彼方已经快要抵达电梯口了。 见此，迟愈不再等待，从道具栏中取出【“银翼”1型冲锋枪】，然后配合能够临时上调天赋等级的【暗灵十字】，发动了技能——【极致均衡】！ 【技能名称：极致均衡。】 【技能属性：辅助，主动技能，永久掌握。】 【级别评定：完美。】 【学习条件：至少开启4种天赋，且至少有1种天赋等级达到d级及以上（最高不可超过b级）。】 【效果：将所有已开启的天赋，提升至与最强天赋相同的等级，持续时间5分钟，冷却时间12小时。】 漆黑的枪口喷吐出耀眼的火舌，一枚枚子弹攒射而出！ b级的灵感天赋加上同样是b级的格斗天赋，让迟愈做到了不浪费一颗子弹，精准地将每一颗都送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明明只是一把枪，却凭借着使用者极高的技术，打出了绝对的压制力！ 第三十二章 杀戮高塔(20) 短短数秒，冲锋枪的子弹就已经被打空。 趁着敌方被压制得抬不起头，迟愈手掌一翻换上全新的弹夹，一个翻滚越过最后一段距离，冲进了电梯之中！ “关门！”她沉声道。 “好！” 顾彼方应了一声，伸手按下电梯内唯一亮着的、写有数字4的按钮！ “休想！” 突然，一个人影冲了出来，用后背抵住正在合拢的一侧电梯大门，又飞起一脚，蹬在了另一侧门上。 只接触了瞬间，爱吃折耳根就直接戴上了痛苦面具：“我淦！这什么门啊，有人撑着还不停下！” “你们快点！我要坚持不住了——” 话落。 数道人影迅速飞了过来，越过爱吃折耳根的身体，直接跳进了电梯！ 迟愈见状立刻举枪瞄准，正要扣下扳机之际，却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此为特殊区域，技能与道具无效。】 迟愈难得的愣了一下。 对面，率先冲进来的吃个桃子与她的表情如出一辙，显然也是收到了相同的提示消息。 须臾间，又是几道人影从夹缝中冲进来，直至电梯提示“人员已满”，苦苦支撑的爱吃折耳根这才猛地收腿，一个侧翻滚进了电梯。 下一秒，大门合拢。 众人脚下的平台开始缓慢向下移动。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中只能听到爱吃折耳根粗重的喘息声。 “……我们队只进来了四个人。”突然，一道男声幽幽响起，“狂徒和和平鸽都被留在五楼了。” “我们也一样。”我不怕鬼啊耸耸肩，“没办法，他们离得实在太远，赶不过来的。” 谈话间。 众人同时感到了些微的超重感。 四楼，到了。 伴随着轻微的响动，电梯的大门缓慢向两侧滑开。 这一刻。 无论破晓还是世界树，两方的队员都默契地没有出门，而是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了在场的两个陌生人—— 身为npc的顾彼方，以及…… “第三方玩家”，迟愈。 …… 此刻。 登录空间。 555号商场。 贝璐丹蒂向门口的方向挥了挥手：“队长！无名！我在这里！” 异界行者抬头看了她一眼，拉着身后的无名神从稍显拥挤的人群中钻了过来。 好不容易挤到贝璐丹蒂的身边，异界行者忍不住抱怨道：“都特意选择编号这么靠后的商场了，人怎么还这么多……” “没办法，毕竟是第一场擂台赛嘛，大家的热情都空前的高涨。”贝璐丹蒂笑着回答道。 异界行者耸了耸肩：“好吧。” “话又说回来，你喊我们过来干什么？看比赛？” 他四处张望了一眼，很快就锁定了位于积分排行榜上方的那数十块巨大的屏幕。 异界行者“哇”了一声，眼中忍不住开始闪星星：“这也太有牌面了吧！现在正在直播的，都是当前人气的前三名？” “是积分排行前三名。”贝璐丹蒂指正，“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至于为什么喊你们过来……如果我没猜错，迟愈今天应该有一场比赛。” “？” 不仅是异界行者，就连无名神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驰豫？她确定参赛了？” 贝璐丹蒂点点头：“虽然我是猜的，但应该不会错。” 这下，异界行者终于提起了精神。 他的视线在数个屏幕上反复逡巡，试图从中找到自家队员的身影。 一边寻找，异界行者一边喃喃道：“驰豫拿到的是特殊赛场的名额，不知道会不会被系统直播出来……” “特殊赛场啊，与正常的对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好好奇啊！” “确实。”无名神赞同地点着头。 贝璐丹蒂笑了笑，同样专注地看向远处的大屏。 就在这时。 突然，一阵惊呼在商场内响起。 异界行者刚想问一句怎么了，却陡然发现，前方的屏幕先后闪烁了几下，紧接着，一个全新的场景出现在了最大的三块大屏之上。 “嚯，空降第一？这哪家队伍啊，积分涨得这么快？” “这爆炸也太爽了吧！就刚才那一下，消灭了多少只怪物？至少也得上百吧？” “艺术就是派大星！” “站在走廊里的那个，好像是风暴吧？破晓小队的队长，传闻是黎明救世军的核心成员之一。至于他旁边的那位……黑骑士的桑榆？” “黎明救世军？黑骑士？这都是种子选手啊。怪不得积分能涨这么快……” “等等，看他们的站位……似乎没有在打擂台？” “难道……” 联想到此次擂台赛的赛制，众人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特殊赛场！ 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似的。 原本只有破晓和世界树两个小队的画面中，突然闯入了第三方的身影！ 身材纤瘦、长相精致的少女一手持剑，一手捧着纯白的冠冕。哪怕前后都已经被敌人包围，也依然没什么表情，仿佛从未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中。 侠者无名的三名成员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女。 看着她从容穿行于两支强队之间，一人一枪，便压制住了在场的所有对手，在整整十二个人的围追堵截下成功逃脱。 虽然那女孩的长相很是陌生，但是那表情、那气质…… 最重要的是，她手中的那顶纯白的冠冕……和驰豫拥有的那顶，似乎、好像、确实……一模一样。 异界行者不敢置信地托了托下巴，生怕其因为太过震惊而脱臼。 他声音艰涩地道：“那个……是驰豫吧？” “是吧。” 贝璐丹蒂都有些不自信了。 虽然昨天她拦住迟愈，信誓旦旦地表示是她的话一定能挤进排行榜的前列……但是，这是不是有点太前了？ 空降第一诶！ 说不定还是断层式第一！ 现在比赛才刚开始不久，哪怕是原本的前三名，两支敌对队伍也都还处在互相试探的阶段。 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爆炸，可以说瞬间引爆了在场观众的情绪。 听着玩家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异界行者脸上的笑容已经藏不住了。 第三十三章 杀戮高塔(21) 异界行者竭力压制着嘴角的笑容：“哎呀，一上来就力压两个种子队伍，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侠者无名只是个小透明来着……” “黎明救世军和黑骑士不会要报复我们吧？哎呀，这么一想真的好担心……驰豫也真是的，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队长，别装了。” 无名神一语道破异界行者的小心思，“你的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就是就是。”贝璐丹蒂附和，“开心就开心，坦诚点怎么了？” “我和无名又不会笑你。” “你们……我哪有……” 异界行者试图辩解，但努力了许久之后，还是放弃了。 好吧，他承认。 “两支强队被自家队员强势碾压”什么的……真的很爽啊！ …… 此刻。 实力“碾压”对手的迟愈正站在狭窄的电梯里，门外，则是“被碾压”的两支强队。 换而言之就是。 她被堵门了。 对于破晓和世界树这一群老玩家来说，在电梯里的这短短十几秒已经足够他们摸清状况了——里面的按钮只有“4”这个数字亮着，代表它只能到达四楼。 不能继续往下，也无法返回楼上。 所以。 电梯门刚一打开，两名队长就带着队员冲了出来，堵死了这唯一的一条出路。 桑榆的视线不断在迟愈和顾彼方之间逡巡着。 “做的不错。” 她声音清淡，“能把我们逼到这等境地，不得不说，你的确很有实力。” “但是。” 桑榆的神色微冷，“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电梯里的两人默契地没有理她。 桑榆也不生气：“相信你也已经发现了，电梯是系统规划出的‘休息区’，无法使用道具和技能。” “只要一直待在里面，你就永远不会被我们淘汰……毕竟我们玩家没有饱食度的设定，只要精神上撑得住，在副本里待上十几天都没问题。” “不过……你可以待，但你身边的那位npc同伴，似乎很难陪你这么等下去。” 桑榆转而看向一旁的顾彼方。 经过一轮交锋，他们已经基本确定了第三方玩家的身份——相较于持有多个道具、技能的迟愈而言，顾彼方在他们眼中的表现显然要差上许多——只是谨慎地没有戳破，以防第三方使用什么掩人耳目的手段。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桑榆道，“我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是你们这些土着……你之前死的那些同伴，都不过是为她挡了灾而已。” “我们这些人，对你们的死活其实并不在意。” “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顾彼方眉头微动，还是没有说话。 “桑榆队长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想法。”星球级外交官站了出来，“只要你现在离开，并保证不再帮助她，我们可以不杀你。” 顾彼方犹豫了许久：“当真？” 桑榆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当然是真的。” 说着，像是为了展现己方的诚意似的，八位玩家默契地向两侧让了几步，为顾彼方留出了一条离开的道路。 顾彼方咬紧牙关，面色踟蹰。 半晌，他声音艰涩道：“抱歉……我……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我很想帮你，但……我不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抱歉。” 话落，不等迟愈反应，他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电梯。 桑榆等人如他们所承诺的那般并未阻拦，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于他们而言，顾彼方只是个普通的土着。不仅身体素质与玩家相差甚远，所拥有的道具等级和数量更是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他们也不是什么滥杀的人，对自己毫无威胁的蝼蚁而已，放了就放了，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第三方玩家的实力，何乐而不为？ 和他们一样。 迟愈默默看着顾彼方离开的背影，不发一言。 直到完全看不见了，她才缓缓收回视线，轻舒了一口气：“我原本还在想，要如何在保住他性命的前提下丢掉这个包袱，毕竟他也帮了我不少忙，如果莫名死于你我双方的交战之中，我多少还是会有些良心不安的。” 星球级外交官瞳孔一缩。 高达c级的灵感让他敏锐捕捉到了迟愈眼底的那抹危险，立刻高声提醒道：“不好——” “帮我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真是谢谢了。” 迟愈轻声道，“我的竞争对手们。” 话音落下。 迟愈一步跨出电梯，下一秒，她的背后陡然出现了一道倒悬的巨大魔影！ 【技能名称：堕神之舞。】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完美。】 【学习条件：神秘天赋d。】 【效果1：魔化。】 【消耗所有灵力、体力值，进入为期三分钟的“魔化”状态，期间生命、灵力、体力、理智值均视为无限（魔化状态不可主动解除）。】 【效果2：恶魔之触。】 【“魔化”状态期间，所有技能、道具效果翻倍，且免疫大部分的物理、神秘类伤害。】 【备注：那是神明的怒火……是赐予这肮脏人世的神罚！】 这一刻。 迟愈的外貌明明没有任何变化，但在桑榆等人的眼中，面前的少女却仿佛化作了远古魔神，顷刻之间就能将他们覆灭！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唯有一个想法——眼前之人，不可匹敌！ “呜……” 我不怕鬼啊呜咽一声，感觉好像有无数记忆瞬间涌入她的脑海，让她甚至有种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的错觉。 凭借着优秀的战斗素养，她立刻明白了什么，强撑着开口道：“是……理智……不！” “是位格差距过大导致的精神污染！” 无边落雨接过她的话，“继续待在她附近，理智会逐渐掉光的！队长你们没有开启理智天赋，最终呈现出的结果就是……” “掉血！”不吃折耳根惊道，“我淦！这速度好尼玛快！” 桑榆眉头一皱，手中的红色小球立刻被她扔了出去。 另一边，几乎是同一时刻，风暴两枪射出。两枚带有流光的特制子弹旋转着飞出枪膛，径直钻进了迟愈的咽喉！ 第三十四章 杀戮高塔(22) 子弹旋转着刺入迟愈的咽喉，却仿佛击中了深渊，没有对后者造成任何损伤。 红色小球紧随其后，刚一靠近，迟愈的身上却陡然散发出了一道刺眼的银白光芒！ 小球被阻挡在外，不得寸进。 这还没完！ 在银白光芒的照耀下，红球就像是高温中的冰淇淋，正在不断融化、萎缩，眨眼间便化成了一蓬水汽！ 桑榆瞳孔一缩：“不可能！” 一旁，风暴本来还在惋惜，浪费了两颗特制子弹。 但是，见桑榆连【完美】评级的道具都丢了……他突然又觉得不难过了。 果然，幸福都是比出来的…… 风暴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些想法：“后退！火力压制！别给她进攻的机会！” 话音刚落。 原本还在数米之外的迟愈，陡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距离最近的爱吃折耳根反应迅速，金色的盾牌瞬间出现在手中，抡圆了就往迟愈的脸上拍去。 这一下要是打实了，即便以二十级玩家的体质，也绝对扛不住！ 另一边，同为专精格斗天赋的吃个桃子长枪在手，配合着一枪封死了迟愈的退路！ 面对两人的夹击，迟愈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她的手腕上，细长的手链银光一闪，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随即出现在她的手中。 叱嘤—— 剑刃划破空气，带起了一阵刺耳的蜂鸣。 利刃所过之处，无论是盾牌还是长枪，亦或者无形的空间，全都被斩作两半！ 爱吃折耳根瞳孔一缩，刚要后仰躲避，迟愈的下一剑却已然杀到！ 但见，一抹寒光落下！ 爱吃折耳根的咽喉立刻多出了一道血线！ “爱爱！”不吃折耳根大喊一声。 “傻……子……” 爱吃折耳根的瞳孔逐渐涣散，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快……跑！” 不吃折耳根猛一咬牙，拉着旁边的我不怕鬼啊就往走廊深处跑去！ 风暴等人紧随其后，临走前还不忘挥出一片弹幕，试图阻挡住迟愈的脚步。 见迟愈向远处投去视线，吃个桃子牙关紧咬：“休想过去！” “啊！老子豁出去了！” 他低吼一声，胸前陡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芒！ 【技能名称：魔光贯杀炮。】 【技能属性：格斗、主动技能、使用一次后消失。】 【级别评定：完美。】 【学习条件：格斗天赋d。】 【效果：消耗全部灵力值、体力值、生命值，燃尽自己的一切，给予敌人必杀一击！】 【备注：在某个已经死去的世界发现的传承，来自于一位将一生都奉献给信仰的狂信徒。交出传承后，那位狂信徒只留下了一句话——“为女神献上一切！”之后便失去了生命。】 【我将传承刻印了下来，并为其取下了“魔光贯杀炮”这一狂酷霸炫拽的大名……什么？抄袭？没有的事哦。】 【猩红纪元1062年，“众生假面”留注。】 刺眼的红色光束猛地射出，磅礴的能量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一位接近二十级的玩家，倾尽所有发动的一次性消耗技能，无疑强大到了极致！ 哪怕迟愈，此刻的脸色都不免有些凝重，【幻影留痕】接连使用，却始终难以逃出光束的攻击范围！ 轰！ 巨大的光束猛然爆开，掀起一阵狂乱的气流，差点将数十米外的桑榆等人掀飞出去！ “桃子！” 无边落雨怒吼一声，“队长！桃子舍命重创了她，我们现在回头，或许能有……” “胜算”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远处的尘烟已然消散，让众人看清了“战场”的情况。 由于贯杀炮有着自动追踪的潜在特效，迟愈被这一击正中胸口，强大的动能推着她倒退数十步，狠狠撞在了墙壁之上。 哪怕伤害被她承受了大半，墙面也遭受了重创，密密麻麻的裂纹如蛛网一般蔓延开来，甚至一路爬上了四楼的天花板。 “咳！咳……” 迟愈轻咳两声，缓解着胸口的不适。 就算有【冠冕】和剑鞘的双重保险，【堕神之舞】对物理、神秘伤害同样有着一定程度的削弱，迟愈也觉得自己的生命至少降了百分之八九十。 若不是【堕神之舞】生效期间生命值被视为无限，正面承受这一击，她的生命条恐怕已经见底了。 “好强……” 迟愈按着有些眩晕的脑袋，勉强直起身子，“果然，有底气参加擂台赛的都不简单……” 远处。 见她受了这一击还能神色如常地站起来，身上甚至连一点伤痕都看不到。 无边落雨立刻闭嘴，用比先前更快的速度疯狂逃窜。 玛德，遇到怪物了！ 待迟愈回过神来。 眼前已经不见了几人的身影。 她皱了皱眉，也没有一定要去追踪的意思，而是趁着“魔化”效果还未过去，踢开了最近的一个房间。 接连解决掉四个怪物，三分钟的“魔化”时间也即将结束。 迟愈正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待上一会，以度过灵、体全空的疲软期，却在路过某个房间的时候察觉到了什么，一剑向着身侧刺去。 “等等等等！” 熟悉的男声响起，“别动手别动手，自己人！” “……顾彼方？” 迟愈好奇道，“你没走？” “嗯……这事说来话长。”顾彼方关闭光学迷彩。 “那就先别说了。” 迟愈径直推门走入，然后在顾彼方有些惊讶的眼神下找了个角落坐下。 顾彼方：“？” “你这是……” “技能空窗期。” “哦哦。”顾彼方点点头，“义肢一次性爆发的力量太过强大，超出了身体的承受极限对吧？” “……也可以这么理解。” 迟愈看了眼系统界面。 伴随着“魔化”的结束，原本标识“∞”的灵力和体力值一个跳跃，变成了“0”。 不过，并未被淘汰。 “应该是周围暂时没有威胁的缘故……” 迟愈抬头看向顾彼方：“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 顾彼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他讪笑一声：“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只不过觉得，有些看不透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