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还是个小糰子》 第1页 [古装迷情] 《反派还是个小糰子》作者:一七令【完结+番外】 文案: 未来兴风作浪的大反派,现在还是个会哭鼻子的小糰子,可以任由别人捏圆捏扁。 一开始,系统的确是这样以为的,它望着可怜巴巴的小糰子,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想变成最受宠的小皇子吗,想要攻占整个大晋皇室吗,系统001竭诚为您服务。」 小小的赵元邑吸了吸鼻子。 争宠系统吗,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原以为自己是王者的001,在绑定第一任宿主之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水深火热,悔之不及。 如果上天给它一个再来的机会,它一定会一掌拍死赵元邑! 真是瞎了它的眼,什么可怜无助的小皇子,呸,这分明是猫嫌狗憎的小怪物,还是没有心的那种! 赵元邑:嘻嘻嘻。 ps:男主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个狠角色,搅风搅雨,智商在线,酷爱打脸。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元邑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在皇宫搅风搅雨的日子 立意:即使身处黑暗,也要学会寻找光明 第1章 橘猫系统 三月的傍晚,余霞成绮,天色瑰丽,瑰丽到连这一方小小的院落也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胭脂色。 院墙上头,蹲着一只稍显丰腴的狸花猫,瞧着都是橘色,三只爪子窝在身下,丁点儿看不出,唯有一只向下垂着,垂下去的那只,胖嘟嘟的,像是戴了一只白手套儿。 只可惜,这静谧的一幕註定要被人破坏了。狸花猫眯着眼睛,屏着呼吸盯着底下的动静。自那个叫李福的太监气势汹汹地领着人过来之后,它就知道,今天的事肯定不能善了。 果不其然,那李福带着人找到赵元邑之后,二话没说就开始让人开揍。 赵元邑匆忙往后逃。 可他到底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哪儿能抵得过这几个大太监呢?还没迈出几步,就被人一把揪回来了,蒲扇般的大掌抡得呼呼作响,猛地扇在他的太阳穴上。 赵元邑被打得眼冒金星,瞬间失去了反应,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给我往死里打!」 一声令呵,那两个跟班儿便冲上来拳打脚踢了。李福掐着尖细的嗓音,口中咒骂不断: 「小畜生,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算计到我们贤妃娘娘的头上?今儿老子非得让你知道,这安分守己四个字,究竟怎么写。给我狠狠地打,不必心疼!」 拳打脚踢还在继续,赵元邑忍着疼,一声不吭。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没忍住叫一声疼,这些人反而会下更重的手。 李福抱臂上观,看着这小兔崽子被打成这狗样,心里才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你倒是有几分本事,趁着老子不注意,竟逃了出去,跑到太后娘娘跟前哭惨。太后娘娘心肠软,肯让你去资善堂读书,老子可不会心疼你。就因为你这个小畜生,害的老子在贤妃娘娘跟前吃了好大一个闷亏!」想起自己方才在师傅那儿受的罪,李福看向赵元邑的目光更凶狠了几分,直接上脚,踩到了赵元邑头上。 赵元邑疼得眉头紧皱,可是脸上却不见任何慌乱,只剩下麻木。 李福轻笑:「你是什么排面上的人?若不是贤妃娘娘大度能容你,你早就没了这条狗命了。怎的,如今还妄图跟十八皇子争长短,你配吗?」 李福手底下只两个人,一个小川子,一个小林子。小林子活泛些,见到李福如此对待赵元邑,便有样学样,朝着赵元邑狠狠地啐了一口:「你连给十八皇子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赵元邑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果然,那三人看他这不死不活的耗子模样,顿时也没了再辱骂下去的心思了。 李福整了整衣衫,最后看了赵元邑一眼这么个脏东西:「跟在你后头,真是白白浪费了老子的大好前程。若是老子能跟在贤妃娘娘身后,留在十八皇子身边,哪用得着过如今这样的日子,受这样的鸟气?」 前程渺茫,想想就叫人恨! 若不是师傅非得要他过来看着,李福又怎么可能会沾上这事儿?跟在这畜生后头,这一辈子都难出头了。不仅不能出头,还容易被连累。畜生平时里看着温温顺顺的,可滑头的时候又是真滑头,忍了这么多年,愣是在今儿逃出去了。太后娘娘又是个心善的,被他三言两语蛊惑,当即把贤妃娘娘叫了过去敲打了一顿。 太后娘娘与贤妃关系素来亲厚,毕竟两人可是亲姑侄儿。贤妃娘娘凭着这层关系,一路盛宠到了如今。可以说,打从贤妃进宫至今,就没被太后娘娘这般教训过。 等贤妃回了甘露殿之后,李福这三人便理所当然地倒了霉。他们倒霉,赵元邑自然也别想好过。 贤妃娘娘说了,这书,是必须要给这小畜生念的,毕竟太后娘娘都开了口。不过娘娘也说了,这书念归念,却不能让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念了。否则,他们甘露殿往后还能有什么颜面? 「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说完,李福呸了一声,而后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他得去跟他师傅、贤妃娘娘跟前的大总管邓喜来复命去。 对于赵元邑会不会记恨他,李福是一点儿不担心的,这陈美人本来也不过就是贤妃娘娘跟前的侍女,贤妃娘娘久未有身孕,才起了借腹生子的念头。可这陈美人自己作死,因为陷害德妃惹得德妃落胎,被打入冷宫了。 第2页 那陈美人身子骨不好,前两年在冷宫里去了,留下这招人嫌的赵元邑,被送到了这甘露殿里来。 身为皇子,却比猫狗还不如,可想而知李福是有多瞧不上他了。这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忌惮呢? 李福走后,赵元邑动了动身子。等到适应了疼,才翻了个身,慢吞吞地地方爬了起来,笨拙且迟钝。 早在今儿出去找上太后的时候,他就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只是,赵元邑一点都不后悔。要是他不争,才会一辈子被踩在泥里。 傻子才不争呢,赵元邑扯了扯嘴角,笑得有几分狰狞。 等他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之后,墙角上忽然跃下来一个黑影。赵元邑惊觉地看了过去,眼神落定,见是一只肥猫,他才放松了下来。 系统瞅着赵元邑,它早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 它这回过来,可是有一个大任务的,那就是改造反派,怒刷好感,让他变成一个人见人爱,五讲四美的正直青少年!当然,这两天系统也在努力观察,赵元邑这个小反派因为年纪尚幼,思想还比较单纯,不与人交恶,甚至还喜欢读书,哪怕他不认字儿,都不放过一次可以读书的机会。 很好,思想觉悟很高,系统点了点头。 赵元邑觉得这只猫有点奇怪,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养的,好像也没听说宫里有谁养猫,难不成……是野猫?若是野猫,是不是吃了也没事儿? 这猫……可真肥。赵元邑目光幽幽。 系统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它本能地不喜赵元邑的眼神,于是先发制人: 「想变成最受宠的小皇子吗?想要攻占整合大晋皇室吗,系统001竭诚为您服务。」 赵元邑身子一僵,满脸错愕。 「傻了?」系统跳了跳,缓缓走到赵元邑脚边。 赵元邑直直地后腿了两步:「你……你怎么会说话?」 「当然会说话了,我可是系统,无所不能。」系统忍不住吹牛,「只要签了契约,你所有的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所有的愿望吗,所有的?」赵元邑吞了一口口水,呢喃着。 「嗯,所有的。」 这句话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到赵元邑在短暂的震惊过后,慢慢就镇定了下来。他需要证实一下,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先确定一件事,赵元邑看着这狸花猫,眼神一闪:「那你会伤害我吗?」 「要是你不听话,当然会惩罚你!」 「怎么惩罚?」 系统笑嘻嘻吐出四个字:「直接抹杀。」 抹杀,赵元邑眼神瑟缩了一下。他握紧拳头,正想退却,可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儿:「那我被抹杀,你会去哪儿?」 系统忽然呆住了。绑定之后,赵元邑没了,它岂不是也没了? 这可不行! 赵元邑好像看懂了那张猫脸背后的惊恐,他吐了一口气,心中一笑,安抚道:「你放心,我很听话的。方才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打我,我都根本没有还手。」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系统皱起了眉头。刚才那些人,确实是太过残忍。 赵元邑捂着腿,可怜巴巴:「这里刚刚被踢得狠了,估摸着还得要疼上一阵子的。不过好在我都习惯了,一顿打,换来去资善堂读书的机会,还是挺划算的。」 说着,赵元邑眼中划过一丝落寞:「他们说得对,像我这样无依无靠,没爹没娘的小畜生,活该被人欺负。」 「你怎么能这么想?」系统觉得这样消沉可不行,该积极一点,「人家欺负了你,你就该还回去啊。」 赵元邑低下了脑袋:「可是,我还不回去。」 系统已经出离愤怒了,瞧瞧那些人,都已经把孩子欺负成什么样了,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哪儿还像一个奸诈凶残的反派?妥妥的就是一个小可怜:「放心,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赵元邑抬起眼眸。 系统打量了他一眼,眯着眼睛:「你先靠过来。」 赵元邑听话得蹲下了身子,系统攀着他的肩膀,拿着它白手套一般地猫爪,轻轻地碰了一下赵元邑的额头。 接触的瞬间,赵元邑感觉自己震了一下,好像灵魂都被这一只爪子吸引了过去一般。这感觉玄之又玄,只一眨眼,便又恢复了正常。赵元邑看着竟在咫尺的猫,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将它逮住剥皮。 「好了,这就算是绑定了。」狸花猫舔了舔爪子,在赵元邑的目光下,凌空变出了一个小药丸儿。 「这是什么?」赵元邑露出了孩童一般的新奇。 他总算知道,狸花猫之前的话没错,它的确无所不能,自己赌对了。 系统得意洋洋道:「泻药,入水即化,无色无味。只要一颗,保证让他这一晚上都拉个没完没了。」 赵元邑接了过来:「你那儿还有多余的吗?」 「你想要干什么?」系统满是警惕,「最多只能下一颗药,多了会要人命的。他们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小惩大诫就够了。」 赵元邑听着对方的指责,委屈地抹了一把眼眶:「我没想害人,我只是想顺便教训一下那两个跟班儿。」 说着,赵元邑又捂起了自己被踢得最狠的膝盖:「算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先一颗好了,那两个人,就随他们去吧。」 第3页 原来是为了教训那两个,系统暗道自己错怪人家了,这两个人确实也可恶,该让他们拉一拉。它又掏出了两颗药丸儿,交给赵元邑:「记得分开放啊,多了会死人的。」 「真的会死人?」 「当然。」 赵元邑笑了:「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第2章 天真无辜 作为争宠系统,001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把原本那个杀人如麻,残暴成性,差点颠覆了整个大晋历史的反派赵元邑安抚住,将他改造成一个正直向上,受尽万千宠爱的小皇子。 争宠是手段,改造才是根本。 在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下,系统发现这个任务并不算难。系统轻巧地跳上了石桌,这样的高度,足够让他与赵元邑平视。 赵元邑如今才发现,这狸花猫也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杏仁儿一般,且是琥珀色的,一眼看去水光潋滟,又干净又纯粹,美好得一尘不染。 他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001系统,你可以叫我001,也可以叫我系统。」 「系统,你可不可以再帮我做一件事儿?」赵元邑为难地瞧着狸花猫,「不是什么大事,当然,你如果不愿意做就算了。」 系统大概摸清楚了这孩子是什么性子了,天生腼腆,不好跟别人多提什么要求,这是没有什么安全感的表现。它大方道:「说吧。」 赵元邑如释重负地笑了:「我想请你帮我把李福他们房子里的恭桶拆掉,不过不要全拆掉,只要让它足够脆弱就好了。」 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儿,对于系统来说,手到擒来。系统扫了一下尾巴,与赵元邑道:「行吧,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赵元邑乖巧地点了点头。 狸花猫手脚敏捷,很快就跳出了视线。 赵元邑低着头,打开手掌。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三颗泻药。 赵元邑第一次知道泻药这个词儿,是他来甘露殿的第一个月,那天他吃了小厨房送来的东西,没多久便腹痛难耐。他疼得满地打滚,身边的几个太监却在嬉笑谩骂。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泻药,下得重了,能叫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赵元邑曾无数次的想要反击回去。可他不过就是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孩,既没有银钱,也没有门路,哪怕是弄到一颗小小的泻药,对他来说也是难上加难。 直到现在。 赵元邑的饭菜,每日都会由甘露殿那边的宫人送过来,按着皇子的份例。只是,这些不过就是做给外人看的,那些饭菜赵元邑从来也没有吃过,每次送过来,无一不是落到了李福他们的手里。 出了院子之后,赵元邑守在院门外头的一条小道儿上。如今天色已晚,往常这个时候,晚饭早已经送到了,入了李福等人之口。只是今儿因为贤妃被太后娘娘叫过去责骂了一顿,这晚膳,倒也耽误了。 赵元邑在路口等了一会儿,便看到一个青衣宫女,端着红木托盘缓缓走了过来。见了赵元邑,宫女惊讶道:「十七皇子,今儿怎么是你在这守着?」 赵元邑摸了摸肚子,那处恰如其时地叫唤了两声。 宫女却实在地心疼他。同样是皇子,这十七皇子跟殿内的十八皇子,那过的日子可真是云泥之别。可十七皇子看着实在太乖巧了,生得又漂亮,哪怕时常被李福他们欺负,却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在这宫里头,尤其在这甘露殿里头,是容不得同情的。只是宫女今儿却还是由着性子来了一回,直接将托盘递到了赵元邑手中。 「多谢。」赵元邑真诚道。 小宫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当不起殿下一句谢。」 说完,她便赶紧离开了。 赵元邑却不管小宫女如何,他拿到了晚膳之后,立马揭开汤盅,从鱼汤里捞起了一块鱼肉,而后手心一转,三颗药丸干净利落地倒了进去。 末了,赵元邑伸出手指头搅了搅。 赵元邑愉悦地扬了扬嘴角,定定地等待。饿肚子的人,自然会找过来。若他过去寻,反而显得太过刻意了。 片刻功夫,赵元邑耳朵动了动。他又拿起馒头,赶紧咬了几口,又顺势起汤盅,揭开就准备喝。 汤盅才刚碰到嘴唇,便被人从后头粗暴地夺了过去。 「我说今儿怎么迟迟不见人送晚膳呢,原来是被你这个小畜生给截了胡!」李福叫骂着,抢了赵元邑的汤,还一脚将他提到一边。 小川子嗅了嗅:「是鱼汤,好鲜的味道。」 说完,两人眼巴巴地盯着李福,指望着能分一点儿尝尝。 鱼汤谁都想喝,只是李福是和自私的,他看上的东西,绝对不会分人一丝一毫。李福一仰头,满满一盅鱼汤,瞬间被他灌入腹中。 「鲜!」李福咂了咂嘴。 赵元邑看着李福,眼中似笑非笑。 李福抹了抹嘴角。这可是皇子的份例,就这么被他给享用了,那他过得日子岂不就是皇子的日子:「这上头还有些汤汁儿,你若是馋得狠了,自个儿舔一舔吧。」 小林子笑嘻嘻:「只有狗还会舔盘子。」 「他可不就是贤妃娘娘养得一条狗么。」 说完,李福便带着两人,端着晚膳,志得意满地回去了。 赵元邑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擦干净自己裤脚上的泥巴,捡起地上的汤盅。等人走远,赵元邑才走找到了一个荷花缸,将那汤盅洗了干净,临了,又讨出那块鱼肉,在汤盅里头抹了抹,等鱼肉被抹得快要烂掉了,才扔到了缸里。 第4页 他拿着汤盅闻了闻,确实一股鱼汤的鲜味儿,这才将汤盅放到了原地,回了自个儿屋子。赵元邑心情甚美地关上了门,刚到了屋子,就碰到了系统。 「你泻药下了吗?」系统难掩激动地问道。 赵元邑乖巧点头:「我都下到了菜里,他们一般都是分着吃的,应该不会出太大的事儿。不过,若是他们闹肚子了,会不会猜到是我们干的?」 系统挺直了胸膛:「又没有证据,谁就能肯定是我们干的?」 赵元邑这才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系统却觉得他太小心谨慎了,估摸着是被打怕了,连坏事儿都不敢做,可怜见的。 与此同时,回了屋子准备美餐一顿的李福,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儿了。他摸着肚子,眉头越皱越深,步子越迈越缓。 不对劲…… 小林子迟疑:「李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先回屋。」李福捂着肚子,急促得奔到自己屋子里头。 小林子慌忙奔过去,他还想进屋去瞧瞧,结果还没进去,房门就这么擦着他的鼻子,「咚」得一声被人从里头一把关上。 小林子傻眼了,正要敲门,就听到里头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通气儿声。 片刻后,一股不可言状的味道从屋子里渗出来。两人一嗅,瞬间黑了脸,四下逃窜。 赵元邑待在房里,见小林子跟小川子躲得远远的,也不奇怪。没多久,李福那屋子里头又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儿。仿佛是什么东西塌了一般。 「来人,快来人——」屋子里传来李福气若游丝的声儿。 只是小林子二人,早已经臭的缩回屋子里去了。 赵元邑轻轻一笑,心满意足。系统却有些疑惑:「奇了怪了,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赵元邑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兴许是他身子不好,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也是。」 彼时,甘露殿内的贤妃正在陪着圣上用膳,十八皇子赵元祚也在。看似一派父慈子孝光景,实则不然,若是可以选择的话,赵元祚一点儿都不想跟他父皇一块儿用膳,不为别的,单只因父皇总喜欢在用膳之前考校他。 这回也一样。 赵元祚平日里倒也能磕磕绊绊地回答上来,只是被他父皇一问,他就不会了。 贤妃急了:「这孩子,怎么偏你父皇一问起来就不说话了?」 皇上压了压手:「欲速则不达。你越催他,他越是不会。」 贤妃揪着帕子。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回回如此,圣上心里难免会觉得失望。 皇上反倒不像贤妃想得那么多,他问完之后,只是例行感嘆一句:「小十八这孩子,什么都随了朕,唯独脑袋瓜子不随朕。」 说完,皇上瞅了贤妃一眼,咕哝着:「也不知是随了谁了,这般不灵光。」 会心一击!贤妃深吸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圣上,这晚膳都已经摆上了,咱们还是先吃吧。」 皇上点头:「行了,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往后朕保证不说了。」 贤妃布菜的手一顿。心下百转千回,可脸上却笑颜如花:「圣上体恤妾身,是妾身的福气。这双喜丸子很是不错,您尝尝看。」 皇上尝了尝,满意道:「爱妃有心了。」 贤妃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 正吃着,一个小宫女悄无声息地从外头进来,对着邓喜来使了个眼色。邓喜来挪了步子,见那小宫女招了招手,便附耳过去。 「说什么呢?偷偷摸摸的。」皇上冷不丁就看到了这两人。 小宫女脸色「刷」得一下就变了。 贤妃不悦:「都是哑巴了不成,没听到圣上问话?」 小宫女慌忙跪下:「回圣上,回娘娘,奴婢过来是想给十七皇子身边的李福公公请个太医的。」 李福贤妃知道,是邓喜来的徒弟,平日里也算机灵,懂眼色会来事儿,只今儿犯了错,被打了几个棍子。难不成,这李福的身子骨竟差成这样? 皇上也没责怪一个太监却不自量力想要请太医,反而好奇:「他出了何事?」 「这……」 「照实说来!」 小宫女咬了咬牙,豁出去了:「李福公公想是吃坏了肚子,腹泻不止,疼得一直叫唤,还……」 她欲言又止。 皇上显然是被噁心到了,他看着桌上的那些菜,忽然就没有了胃口。只是那小宫女欲言又止,他却又好奇,哪怕他明知最后的话肯定有些噁心,可他还就自虐地想要听下去:「还什么?快说啊。」 「还把恭桶给坐塌了,让邓公公赶紧拿个恭桶过去。」 皇上听得脸都扭曲了:「十七皇子院子里连恭桶都没有?」 「都,都坐塌了,还……」 皇上咬着后槽牙,嫌弃至极:「还什么?」 「还溅的到处都是。」宫女说得越来越小声。 皇上成功被噁心到了,这么一个噁心的人,竟是他爱妃宫里出来的。再看贤妃的脸,皇上也觉得不大美好了。一想到他花容月貌的爱妃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他就……不能想了,皇上将碗筷一推:「爱妃啊,你先吃着。朕想起来,已有好一阵子没去皇后宫里坐坐了,正好今儿得空,便去瞧瞧她吧。」 贤妃慌了:「皇上……皇上!」 第5页 第3章 系统识破 贤妃最后还是没能把皇上给留下来。看着皇上仓皇离开的背影,贤妃脸上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赵元祚眼瞅着事儿不好了,也麻利地熘了。 赵元祚离开之后,贤妃才开始发难。一边让邓喜来去看看人到底死没死,一边又让大宫女芍药赶紧出去查。私心里,贤妃总觉得这件事情跟那个小畜生有关。若真是那小畜生做的……正好借着这事儿,好好给他一个苦头吃! 且说邓喜来去了李福的屋里,才知道里头到底有多乱。乱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臭屋子里到处都瀰漫着一股浓郁的臭味儿。他那徒弟如今正瘫在床上,脸色青白,白到连血色都没有了,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邓喜来捏着鼻子连连后退,指着身边的小太监:「你,进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等那个小太监进去,小林子就跳出来了:「邓总管,李公公他是吃了晚膳之后就这样了。」 「晚膳?」 「对,还是从十七皇子手里头拿回来的晚膳。回来又是拉又是吐,这要是再不请太医过来瞧的话,只怕连人都要拉没了。」 「可不是么,一开始还能说几句话,如今连话都说不齐整了,一开口就流口水,那床上如今也脏的不能看了。」 邓喜来眯起了眼睛:「这晚膳,当真是从十七皇子手里头拿来的?」 「千真万确。」小林子与小川子都满是笃定。他们觉得,这事儿肯定是十七皇子做的。今儿下午,他们才打了赵元邑,那小子想下死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邓喜来也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他对旁边的人道:「你去太医局,请个大方脉科的人过来,若是太医请不过来,请几个学徒过来也无碍,让他们开点药。」 小宫人领命下去。邓喜来最后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李福,实在受不了这味道,不得不走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邓喜来是见惯了死人的,人死之前是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了。如今的李福,在他眼里就是个死人。邓喜来还吩咐了将门窗关好,免得味道飘了出去,叫别人闲话。至于他自个儿,便带着小林子二人去甘露殿给贤妃复命去了。 贤妃的殿中,如今可来了不少人。 芍药手脚利索,做事儿也果断,没多久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打听清楚了,领了今儿做菜的几个厨子,还有送菜的宫女忍冬,并赵元邑一道过来。该审的人都审了,该搜的屋子也都搜了,一个个的却干净得不能再干净,尤其是赵元邑屋子里的,空荡荡的一间屋子,连被褥衣裳都少有,更别说从里头找到什么藏着的毒药了。 隔了一会儿,芍药派去搜小林子二人屋子的两个宫女倒是回来了。回来之后,对着芍药耳语了两句,芍药按下不发,静静地等着太医这边的情况。 赵元邑像是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样,可怜巴巴地站在原地,连头也不敢抬。 太医也请了一个过来,不过不是为了看李福的,而是为了看那汤盅的。太医在验,贤妃便坐在上首,目光一错不错地盯在赵元邑脸上。 赵元邑好像察觉到贤妃的目光,所以把头底得更卑微了。 贤妃只冷笑一声。 太医没多久便验完了,毕恭毕敬地将那汤盅递了上去:「回娘娘,这汤盅上并与毒物,更没有什么泻药,只残留着鱼汤跟一些渣滓,不会致人腹泻不止。」 「那今儿那些晚膳呢?」 「晚膳也没有问题。」 贤妃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那倒是奇了怪了,人又怎么可能会无端端出了事儿吧?」 话问得轻巧,可是个人都能听出这话里头的不虞。太医顶着压力,不得不具实回禀:「兴许,是那小太监在别处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刚好这时候发作了。又或是,他之前吃的东西与这晚膳上的东西相冲了,这才导致如今的症状。」 贤妃盯着赵元邑:「呵,那倒是无解了?」 太医顿了顿,而后点头:「若是仅从晚膳上查得话,确实如此,不过若是再多查些东西,想必还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贤妃没有回话。 查她当然可以查,只是今儿的事情到底不光彩,若是大肆查起来,满宫都知道圣上为何突然离去。这种污秽之事,贤妃是万万不想沾上身的。她今儿派人查,打的主意便是让赵元邑来背黑锅。可谁知,这小畜牲滑不熘手的,一时倒让她没有了名目。贤妃沉吟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不要闹得满宫皆知得好。」 太医听了这话,便知道后头大概是没有他的事儿,他微微躬身,与贤妃娘娘请辞。 贤妃点头,让人将太医送出去。 太医出去之后,芍药才走上前:「娘娘,方才奴婢让人去搜了那两个小太监的屋子,在他们屋子里头,倒是发现了一包泻药。」 说着,芍药将东西送了上去。 小林子与小川子脸色一白,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屋子里确实还藏着这东西。两人连忙跪了下来:「娘娘……娘娘容秉,这东西确实是奴才二人了,只是却不是对着李福公公用的,而是对着,对着十七皇子用的。」 赵元邑瑟缩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 小林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儿一样:「娘娘,说不定是十七皇子偷了奴才的泻药,故意下在饭菜里头的!」 第6页 赵元邑慌张否认:「不是我,我都没有碰过你的药。」 「就是你,肯定是你!」 贤妃抚了抚额头,已然不耐了。难不成方才太医的话,这蠢货一点儿都没听进去?污衊旁人也不找个好由头。 「够了,押下去吧。」贤妃已经生了些倦怠。 邓喜来领命,不管二人如何哀嚎,仍旧将他们给拖下去了。 贤妃根本不在意那李福会不会出事,她在意的,只是这件事情到底与赵元邑可有关系。可如今种种迹象都表明,那小畜生确实没沾过什么。是吃坏了肚子也好,身边人蓄意陷害也罢,只要跟这小畜生沾不上边儿,就不算什么大事。 至于这些个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贤妃让他们都出去,只留下那个忍冬与赵元邑。 忍冬自知不好,这甘露殿,是不许任何宫人接济十七皇子的。虽没有明文禁止,可这就是规矩。她今儿一时心软,竟然犯了要死的规矩。 「你倒是心软,可是觉得本宫苛待了十七皇子,竟然让他自己将晚膳端了回去。」贤妃转着手上的玛瑙手串,缓缓问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忍冬接二连三地磕着头,响声浑重。 贤妃也没叫停,只道:「心软是好事儿,只是你犯了错总该认罚的,你说是不是?」 「是,奴婢认罚。」忍冬哪儿敢不应的。 「下去先领三十板子吧,若是还有一口气,就收拾收拾东西,滚去十七皇子的院子里头伺候。你不是心疼他么,如今本宫正好成全了你。」 忍冬已经绝望了。三十板子,先说会不会要人命,即便她能熬过来,以后到了十七皇子的院子里的,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可再绝望,也免不了被拖下去的命运。 杀鸡儆猴,便是贤妃的目的。她端看了赵元邑一眼,只是赵元邑之前被吓到了,如今还有些呆呆的,也没有要替那宫女求饶的意思。 小畜生,倒是挺狠心。贤妃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姑且今儿就这么放了这小畜生,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滚吧。」 赵元邑如释重负地逃走了。他出了大殿便一路小跑,好似受惊了一般,一路熘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在屋子里头的系统如今已经乱了。 这事情怎么跟之前说好的不对呢?它忍着臭味,去李福的屋子里头看了一眼。药已经喝下去了,只是人却还混沌着,那太医院的人看到这情况,已经摇了摇头,带着药匣子离开了。 宫里这些情况他们见多了,就是不知道这小太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被下了这样的狠药。 太医院的人离开之后,这院子就再没进过旁人,连那两个小喽啰都不见了。系统站在窗户上,急得抓耳挠腮。好不容易听到了动静,见是赵元邑回来了,它赶紧跳回了赵元邑的屋子里。见了人,系统直接求证:「你是不是把三颗药都给他吃了?」 赵元邑懵了:「我……我没有啊。」 「那他怎么会这样?」系统知道药效,若是一颗,绝不会如此。 赵元邑忐忑道:「我只是把那些药都下在饭菜里头,后头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是他一个人吃多了?」 系统确认一般地再次问道:「你确定是分开放的?」 赵元邑无辜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我也没想过害他的性命,只想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他看向系统,再次道:「真的与我无关。」 「你说谎!」系统真是要气炸了,连尾巴都竖起来了,「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李福根本就没吃别的东西,只喝了鱼汤。你肯定是把那三颗药丸直接下到鱼汤里面去了对了对,分明就是你做的,如今竟然还不承认!」 赵元邑屏息了一瞬。他倒是没想到,这蠢猫还有点儿脑子,竟然还知道去偷听,呵。 既然瞒不住了,赵元邑也破罐子破摔了。 他抬起头,笑得天真又残忍:「没错,是我做的呀。」 第4章 是小怪物 系统连连后退:「你,你——」 「我什么?」赵元邑天真烂漫地问道。他脸上坦坦荡荡,丝毫愧疚也无,好像自己方才做的不过就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一般。 系统难以置信,它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了呢?不,不怪它自己,要怪就怪这个小怪物,才六岁的年纪,竟然如此的有心计。不止是它,就连贤妃他们不是也被他戏耍了吗? 系统在这儿炸毛,赵元邑却悠悠闲闲地踱着步子,不时还回过头,欣赏一下系统气恼的小模样。 倒是挺可笑的。 「看什么看?」系统真是越发恼了,这小怪物,真是可恶又可怕!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元邑,瞪了他一眼之后,就立马逃跑似地熘走了。 它需要静一静。 赵元邑无所谓,他知道系统也是有求于他的,如今事情未成,他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既不担心系统会丢下他,也不担心系统会如何惩治他。 只是没过多久,系统又烦躁地从窗户那儿给跳回来了:「你跟我过来!」 「去干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去救李福的。」系统道。 它跳出去之后,闻到外头那味儿才知道,那李福还等着救呢,都快要死了的人了。 第7页 赵元邑凉凉一笑:「我又不是傻子,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儿。他从小就折磨我,我又为何要救他?」 「因为你害得他差点就没了性命,他马上就要死了!他待你是不好,也不算是什么好人,可他总没有直接杀了你吧?」 「那他也得罪我了。」赵元邑偏执道。 系统只觉得荒唐:「得罪你了就得死?」 赵元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我也没折磨他,只不过就是要了他的性命罢了。」赵元邑说得风轻云淡。 系统却呆住了,不成,它今儿非得把这人给掰正了:「惩罚别人有很多手段,可谋害了别人的性命,你就彻底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一个施暴者。你可以选择等你有了实力,再光明正大地对付他,这比你背地里使这些龌龊手段,岂不是要正派许多?做人做事,总要无愧于道义,无愧于心吧?」 「可是,我确实无愧于心啊。」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么做了,「这宫里,本来也没有什么仁善可言,更没有什么正义可言。既然没有正义,我这么做,不就是替天行道么?」 合着他还觉得自己做对了,系统无语:「坏人也是人,更可况他做的事儿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若是无论轻重,都下了死刑,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受害者的。」 赵元邑冷漠:「可是贤妃他们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所以,这就是跟贤妃他们同流合污的理由?」 赵元邑微怔。 轻飘飘的一句,却极重地叩在他心尖上。系统之前那些长篇大论,都比不上这一句话来得猛烈。 赵元邑没有话回系统了,因为他隐约意识到系统哪怕前面鬼话连篇,可最后一句话好像没错。可他一时间又不能接受系统要救李福的意图,因此道:「你要救就去救吧,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赵元邑可以撒手不管,系统却不能不闻不问。 在赵元邑看来,李福死不死没什么,可在系统看来,这问题就大了去了。李福死了,赵元邑就成了刽子手。这是他杀得第一个人,当杀人没有了心理负担,不懂分辨对错是非的话,那他往后还会杀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无数个。这个头,必须给掐灭了。 系统磨了磨爪子,愤愤离开。 半晌后,赵元邑悄悄走到窗前,他踮着脚尖朝外头看了一眼。见系统果真是朝着李福的屋子里去了,不免嗤笑一声。 这蠢猫,倒是还挺心善。 它去救他的,赵元邑倒是一点都没管,直接擦洗一下就躺下睡了。明儿早上,他还得去资善堂读书呢,养足了精神,才能去好好读书!赵元邑爬上了床,盖上自己有些发霉的被子,轻轻闭上眼睛。 他本来想睡个好觉的,只是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子里纷乱复杂,一会儿想到躺在床上的李福,一会儿想到被拖下去的那个宫女。 不知过了多久,赵元邑听到窗台那边传来了一声动向。 身上突然一重,赵元邑睁开眼睛,差点没被吓死。那蠢猫就站在它肚子上,睁着眼睛幽幽地盯着他看。 「大半夜的,干嘛吓人?」 「李福没死,不过也丢了半条命。」 「……哦。」 系统就知道他会是这么个反应,它跳到赵元邑的枕头旁边,想要窝着睡下,结果没一股子霉味给熏到了,在床上嗅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勉强能睡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它又道:「那小川子跟小林子被打了一顿,赶出宫里去了。」 赵元邑嗤了一声:「真是便宜他们了。」 便宜吗?系统可不觉得,顶着一个太监的身份出宫,可想而知他们往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不过,没死就好。还有,系统眼瞅着他,一股子怨气:「院子里头新来了一个宫女,叫忍冬。是被抬着进来的,如今还在发烧,也不知道死没死。」 赵元邑没开口。 系统又道:「我听说,她可是因为帮了你才被罚的,你就一点儿都不觉得愧疚?」 赵元邑裹了裹被子:「不觉得。」 「哪怕她高烧死了都不觉得?」 「嗯。」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系统又气笑了。算了,往后的时间还长,它慢慢教,总会让这小怪物变好的。 系统也是要睡觉的,尤其是他今儿还做了那么多的事,更觉得劳累。它窝在床脚,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赵元邑这边却一直没睡着。夜里,他借着出恭,去了后头厢房那儿转了一圈。这趟回去爬上床之后,赵元邑才终于睡得安稳了。 没多久,便也跟系统一般打起了小咕噜。床头跟床位的咕噜声此起彼伏,并不静谧,却显得安详。 翌日一早,天尚且未明,赵元邑便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院子里有些响动,赵元邑将房门打开,便看到在院子里打水的忍冬。 系统跟了过来:「哟,这不是那个被你连累的小宫女么?」 赵元邑神色瞬间淡了下来。 忍冬见到赵元邑出来,显得有些侷促:「十七皇子。」 赵元邑没搭理她。 忍冬更是手足无措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今儿见到的十七皇子,跟昨儿完全像是两个人。 说到底,她也没有跟这位小皇子接触过。昨儿挨打的时候,忍冬也是指望过赵元邑给她开口求饶的,只是一直等她被打完,这十七皇子都没露面。 第8页 一个院子就有两个躺着的人,她是倒霉,那李福不知因为何故,而那另外的两个小太监,听说早已经被赶出宫了。忍冬虽说不聪明,可也隐约察觉到,这十七皇子,应该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昨儿晚上,忍冬本以为自己就要这般死过去了,可睡了一觉,竟然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这也是好事儿,身子健壮,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总归以后是要在这位殿下手里讨生活的,忍冬咽了一口口水:「早膳已经端过来了,殿下要不先用着?」 「早膳在哪儿?」 「在奴婢的屋子里头。」 赵元邑没有动,吩咐道:「端进来。」 「是。」 半晌,忍冬除了将早膳端过去之后,还将刚刚打得水也端进去了。 赵元邑站在院子里头,正要进去,忽然又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响动,他回过头,就见到李福佝偻着腰,躲在门缝里头盯着他看。 赵元邑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李福想到了昨儿那濒死的感觉,受惊似的一下子关上了门。 他敢保证,绝对是赵元邑害了他。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时候做了手脚,又怎么会做得这般天衣无缝。 没了这碍眼的太监,赵元邑终于吃了一个安分的早饭。 忍冬已经将他的书囊都收拾好了。吃了早饭,背上书囊,赵元邑就出门了。 忍冬本来是想跟着一块儿去的,赵元邑却开口道:「不必跟着。」 「……是。」 赵元邑没有再搭理她,直接就走了。 系统也跟在他后头,赵元邑本来也不愿意带它,却听系统道,只要它愿意旁人是看不见它的。赵元邑回想了一下,似乎忍冬好像真没意识到它的存在,这才作罢。 一人一猫继续往前走着,只是在路过甘露殿门口的时候,赵元邑再次被人拦住。 他一眼便看穿了那些人的意思,无非是不想让他这么快过去。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对付这些人,压根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由着他们闹,等他们达成了目的,自然会放他走的。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这些人估摸着赵元邑此番必定会迟到,这便放人了。 不仅放了人,还不近不远地跟在后头。 资善堂可有一段路要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系统看赵元邑好像也不着急的样子,就抽空陪他聊天:「你方才怎么对那小宫女这么冷淡呀?」 「因为她蠢。」 「可她帮了你哎!」 「我要她帮了吗?」 系统服气了,这小怪物,心可真是狠。 「在这宫里,是容不得同情的,更何况,」赵元邑顿了顿,脸色有些阴翳地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系统看他这样子便知道不好,连忙岔开话题,又问他会不会识字,要不要它先教几个字? 赵元邑眉眼放松了不少,轻笑道:「我识字的。」 系统张大嘴巴。 「母亲教过我。」 系统更惊讶了。陈美人已经去了有两年了吧,四岁之前学的字,到现在都没忘? 赵元邑确实没忘。 他的记性好,几乎是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四岁之前,赵元邑一直跟他母亲在冷宫的生活。他出生时,太后与皇后本来是想要把他接出去的,只是母妃拼死不从,听说当初闹得还挺大,惹得诸宫不喜。只是他母妃却从来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她不信任外头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皇后与太后。与其让自己的孩子放在外头,连什么时候没了都不知道,还不如拼死留在自己身边,有亲娘照看,总比再外头受委屈得强。 事实上,在冷宫的日子跟如今比起来确实要好过许多。陈美人是最护犊子的,且是不要命了一般护,冷宫里头,就没有人敢像李福一样对着赵元邑拳脚相向。 当初为了能让儿子识字,陈美人用自己的针线活换了钱,买了纸笔,亲自教儿子识字。陈美人所学虽不多,可却足够给赵元邑启蒙。太后与皇后那儿,听说了陈美人给赵元邑读书一事,还送了不少书过来。若是陈美人能一直护着赵元邑,或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地步。可偏偏,她还是被害了。 赵元邑是亲眼目睹自己母妃如何没了的。 所以,他要替他母妃报仇! 系统简直服气了,不知这小怪物怎么又阴沉了起来。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本来系统只是想要缓和缓和气氛的,可后来发现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错,便也就放弃了。 一刻钟后,赵元邑待着系统来到了资善堂。 彼时,韩侍郎正在点了赵元祚回答问题。 赵元祚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后,没多久便涨红了脸。 后头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只是一个笑得痛快,一个捂着嘴,躲在书后偷笑。前者,是张婕妤所出的十三皇子赵元齐,后者是宁妃所出的十四皇子赵元壬。 赵元祚的窘境,随着赵元邑的到来而解开了。只是他心里并不喜欢赵元邑,因而坐下之后,还光明正大地瞪了赵元邑一眼。 赵元邑本以为自己迟到了,先生会责罚他,可出乎意料的,韩侍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随便找个位子坐下继续上课。 赵元邑挑了一个边上的位置,听了两句之后,慢慢地翻开书,利落地找到了先生讲的位置。 第9页 韩侍郎见状挑了挑眉,不过很快又将这事儿抛到脑后,并没有当成一回事。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赶。这新来的十七皇子会是什么德行,韩侍郎已经不大指望了。人以类聚,皇子也是一样的。 他往下一扫,瞥见底下偷吃东西的赵元齐,挖鼻孔的赵元壬,双目放空发呆的赵元祚,无奈地摇头。 第5章 开始上课 大晋皇子颇多,只是顺利养成活下来的,也不过就只六个。 打头两个,一个是德妃所出的三皇子赵元晔,一个是容妃所出的四皇子赵元泽。这两位皇子一文一武,犹如珠玉在前。可剩下的几个,却都是名副其实的歪瓜裂枣。 皮得各有千秋,可是蠢得却不约而同,都不是个念书的好料子。 系统躲在赵元邑脚下,觉得无聊了,还四处晃悠了一圈,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它。这么一晃悠,它还真瞧见了不少东西。 比如十三皇子桌子底下那满满的零嘴,十四皇子将脑袋窝在桌下正在抠手指玩,至于那赵元祚,苦大仇深地攥着笔,正在默写。 系统靠近一看,发现他正写到「遐迩一体,率宾归王」,只八个字,就错了两个,还有一个遐字不会写,画了个圈儿。啧,这到底是随了谁的脑袋……系统目光怜悯。 赵元邑也没有再管系统,他好不容易才能够来资善堂上课读书,自然不会在课上分心他顾。如今读得是《童蒙训》,赵元邑听到有些有趣的地方,还会提笔记了几个字。 韩侍郎虽说坐在台上讲课,可余光里却一直在注意着赵元邑。 不注意都不行。 边上这三个皇子对比太明显了。资善堂的教授有两位,一个是他,一位是张太傅。只是他老人家见不得蠢人,早就以身子不爽利为名,拒绝来这资善堂。他这个礼部侍郎,也不得不挑起梁子了。 一开始,这资善堂里连陪读都有十来个,可后来那些陪读一个个都将三个皇子狠狠甩下一大截。圣上觉得丢人,这才将那些陪读都散了。散了之后,这资善堂就更没了样子。韩侍郎呢,彻底没了期待之后,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罢了。可是今日却生出了一个变数。 临近下课,韩侍郎瞥了一眼赵元邑的书,看到上头记着不少字,虽记得细密的,却错落有致,不叫人心烦。再看那这字儿,虽说写得没有那么有风骨,可也算能入眼。更可况,这还是个才六岁的孩子呢。 先看看吧,他想着。 等到课间休息,韩侍郎夹着书便离开了。 留在学堂里头的赵元邑,便成了众人注目的对象,三个人都想给赵元邑来一个下马威。先动手的是赵元祚。他率先跑到赵元邑跟前,看到他书上竟然写了那么多的字,顿时上手,将书撕掉了。 「住手——」赵元邑阻止都来不及阻止。 「哼!」赵元祚得意洋洋地将那撕碎的纸团成团扔给他:「母妃说得对,你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非得在先生跟前争表现,偏不让你争!」 赵元邑低着头,隐忍着怒火。 赵元祚皱眉:「你为什么不说话?」 赵元邑仍是不置一词。 赵元祚鼓着腮帮子:「管你说不说话,反正你给我记着,往后在资善堂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你若是不敢不听,回头我一定叫我母妃收拾你,打你的板子!」 赵元邑心中冷笑。 「知道怕就好。」赵元祚以为赵元邑不出声便是示弱,沾沾自喜地仰着脑袋。去外头的太监玩儿去了。上了这么久的课,可把他给憋坏了! 赵元齐嗤笑一声,对赵元祚的这一番做派很是看不上,他跑到赵元邑跟前,大声宣布:「刚才说的那都不算,你得听我的!」 出乎意料的,赵元邑竟然点了点头:「好。」 别说另外两个人,就连繫统都有些惊呆了。这小怪物说了啥? 不想赵元邑却笑了一下:「我央求皇祖母让我来资善堂读书,既是为了听课,也是为了能多见见两位皇兄。」 赵元齐顺势坐了下来,好奇问道:「你怎么这么想来找我们?」 赵元邑真诚道:「我母亲在时就常与我说,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比我稍大两岁,聪明过人,又极得皇祖母他们喜欢。母妃总让我向你们多学学。」 别说赵元齐了,旁边的赵元壬听着这些话都差点美出鼻涕泡了:「你母妃眼光真好。」 赵元邑点头:「母妃眼光一向很好,不过我如今见了两位皇兄才知道,母妃说得竟一点儿都没错,我确实要向两位皇兄多学学的。」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且这些好听的话,还从一个模样好看的亲弟弟嘴里说出来的。美了好一会儿,赵元壬又问道:「可是你既然这么想找我们,为何不早一点来呢?」 赵元邑沉默了,眼中忽然溢出些伤心的神色。 赵元齐捅了他十三弟一下:「没事儿,如今见到了就行了。」 这两人一直生活在赵元祚的压力之下。如今又来了一位新弟弟,比赵元祚生得好看,还比他懂事贴心,叫两人瞬间找到了做哥哥的感觉了。 就是这弟弟有点胆小,赵元齐拍着赵元邑的肩膀:「你放心,往后只要有我在,赵元祚是绝对不敢欺负你的。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回头我必定把他打的他娘都不认识!」 第10页 「呵!」刚刚走进来的赵元祚刚好听到这句,他路过,抬脚故意踢了赵元邑一脚,挑衅地看着赵元齐。 「……」赵元齐连屁都没放一个。 至于赵元壬,早就已经在后头躲着了。 赵元祚哼了一声走到了后头坐好。 他走之后,两个人都眼神闪躲,不敢看赵元邑。许久之后,赵元齐才散尽了尴尬:「他就是这个性子,最讨人厌了。」 赵元邑心里对这两位兄长的性子也摸透了。 大概是弥补一下自己做大哥的尊严,赵元齐又便捧来了一盒零嘴:「咱们一块儿吃吧,这都是我母妃早上准备的。」 「谢谢十三哥。」 「谢什么?」 他们三个人一块亲亲密密地吃的东西,就显得赵元祚格外受冷落。赵元祚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们三人,忍不住耻笑:「就这种东西也会有人稀罕,真是没见识。」 赵元齐捏紧了小拳头,可是思及母妃的交代,只能暂且忍着。 赵元邑却赶忙道:「我就喜欢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赵元齐拳头一松,将盒子推给赵元邑:「你吃,全都给你好了。」 赵元邑露出嘴边的两个梨涡:「谢谢十三哥。」 赵元齐不禁心花怒放了起来。这个弟弟真好。 零嘴没能吃多久,韩侍郎便又来上课了,不仅上了课,临下课前还留了一份课业给他们。 资善堂的课原先是每天都有的,只是如今这几个皇子都没有一个读书的样子,所以换成隔天一次。韩侍郎布置的功课不算难,但若是想写出新意,那可不容易了。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试试,这个十七皇子到底是不是真想读书的。别人说的都不算数,韩侍郎只从功课里头看。 下了学,四个孩子都从资善堂出来。赵元祚依旧对着他们三个人冷嘲热讽了一番之后,才被太监抱着离开了。 讨人厌的走了之后,赵元齐才拍了拍赵元邑的肩膀:「放心,以后有我们呢,他以后肯定不能这样随随便便欺负你。」 赵元壬吸了吸鼻子:「对,有我们呢。」 赵元邑心里好笑,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三人在岔路口分别了,赵元邑朝着他们人挥了挥手,这才回去。 回了住处,赵元邑便发现自己住的地方好像有些不一样。被子被挂在竹竿上晾着,柜子里的那些衣服也被晒在了外头。 忍冬人本在那儿拍被子,听到脚步声之后才回过了头,后又毕恭毕敬地行了礼:「殿下。」 赵元邑嗯了一声,嗅了嗅,被子上有股干爽的味道,他又看了看周围,尤其是李福的屋子。忍冬立马道:「我今儿上午闲着没事,把李福公公的屋子打扫了一遍。」 赵元邑拉下脸:「往后不必管他。」 忍冬咬了咬唇:「是,奴婢知道了。」 赵元邑迳自去了寝房,准备去做先生布置的功课。没有碍眼的在跟前晃悠,赵元邑度过了一个安详的下午。 赵元祚也一样。 他回来之后便将书囊一扔,领着两三个太监宫女开始疯玩儿起来了。下午贤妃一直在太后跟前伺候,没顾得上赵元祚,等傍晚回来,才想起来要检查赵元祚的功课。赵元祚一点儿没慌:「我都已经写完了。」 贤妃只道:「拿来给我瞧瞧。」 她出生高门大户,自然也是识得诗书的,教导赵元祚不成问题。实际上,赵元祚出生之后,不管是贤妃、太后亦或是皇上,都对他抱着极大的期待。可事实是越是期待,越是不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十三皇子与十四皇子更是个糊涂蛋,倒也不怕被比下去了。 贤妃静静地等着赵元祚将功课交上来,却见赵元祚现在桌子跟前,脑门渐渐急出了汗:「咦,我的功课呢,分明放在这里的。」 赵元祚已经将自己的书囊翻了个遍儿,甚至家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可是依然没有翻到自己昨天被罚的功课。 「怎么回事?」贤妃厉声呵道。 赵元祚腿肚子一抖:「我真的写了,真的!」 贤妃看向边上的几个小太监。几个小太监不敢隐瞒,微微摇了摇头。他们确实没有看到十八皇子何时写了功课。 贤妃拍了桌子:「竟还在撒谎?」 「我真的写了。」赵元祚急哭了,「母妃,我真的写完了。」 「几时写的,又为何不见了?」 「我……我在先生的课上写的。」赵元祚说得吞吞吐吐,他知道这也是忌讳,母妃向来不许他在韩侍郎的课上开小差了,赵元祚擦着眼泪,可怜巴巴,「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突然就不见了。」 贤妃冷笑一声:「我也不要你默了,直接抄吧。」 赵元祚眼睛一亮,这么好的吗?他显然已经忘了自己在课上其实已经默过一遍了。 贤妃继续道:「抄二十遍,从头到尾。若是今晚抄不完,就不必就睡了。另外,往后的功课都需加倍。」 赵元祚怔住。 贤妃一字一顿:「这是对你撒谎的惩罚。」 赵元祚瘪起了嘴。 片刻后,甘露殿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嚎声,撕心裂肺,悲惨至极,那叫一个闻者伤悲。 彼时,系统揣着前爪蹲在赵元邑的书桌前,看着盆里的火光忽明忽暗,几番变幻后,最后终于变成一堆灰烬,看不出原本的影子。 第11页 系统「啧」了两声,这小怪物,真是不能得罪。 第6章 收服李福 系统见赵元邑读书用功,本来没打算打扰他的,可它又忍不住。 赵元邑又不是全无察觉,不得已问了一句:「你想做什么,就直接说好了。」 「那我可就真说了。」系统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你对贤妃跟赵元祚,到底是个什么看法啊?」 系统可好奇死了。 赵元邑语气薄凉:「都是得死的人。」 「可是……赵元祚也没犯什么大事儿。」 「他犯的最大的错,便是投身在贤妃的肚子里的。倘若不是他们母子二人,我母亲也不会死。贤妃所做那些,无非是想把赵元祚送上储君之位,他的出身就是罪,这母子俩人都该死!」 系统忙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什么死不死的,真是晦气。」 赵元邑没有回话。 系统又提了别的:「你也别一天到晚就待在屋子里头,咱们的主要任务还是争宠啊,得刷好感的。」 赵元邑忽然来一句:「看你表现吧。」 「什么叫看我表现,难道你还不想做了?」 「我想不想做是我的事,你逼着我做,又是另外一件事儿了。」 系统炸毛了,弓着身子举着爪子上前:「我那个暴脾气,小心我……」 赵元邑冷冷地扫了它一眼。 系统比划了两下,也不好意思真下手,它的确有许多办法可以对付赵元邑,不求让他心服,可让他口服确实易如反掌的。可毕竟对方还是个孩子,他变成这样是招人恨,也是旁人逼他的。 算了,还是不要使用什么残酷的手段了。 系统伸到空中的爪子到底没有抓下去,放下来之后舔了舔,这才不尴不尬地收了回去:「这次就暂且先放了你一马,要是下回再敢这样找抽,看我不挠死你!」 赵元邑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 等天黑了,他才从屋里出来。忍冬已经铺好了床榻,连衣裳都叠整齐了放在柜子里头。赵元邑打量了一圈之后,没有挑出什么错来,也就没有搭理她了。 只是忍冬却一直站在边上,欲言又止。 赵元邑不悦:「又出了什么事儿?」 「晚膳……那边好像不给送了。」忍冬为难地看着眼前的十七皇子。 「你先在这儿呆着。」赵元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马就跑出去了。 没多久,屋子里头又窜出一只狸花猫,圆滚滚的,亦步亦趋地跟着殿下身后。 「这是哪儿来的猫啊,怎么平日里也没见过。」 忍冬念叨了一句,之后便看到他们家殿下竟去了李福公公的屋子里头。 托忍冬的福,李福这屋子总算是干净了不少,最起码,臭味儿是没有了。李福本来好端端地在床上躺着,忽然听到了一些动静,还以为是他师傅派了人过来了。满心欢喜地抬头看去,却见赵元邑已经跨过门槛儿,站到他跟前。 李福心里一突,立马拿被子挡住了脸。 「李福公公,我可是特意过来看你好没好的,怎么把脸给遮住了呢?」说完,赵元邑贴心地将被子给掀了起来。 李福没了被子,只好把自己给团成一团:「殿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给条活路吧。」 「身子好了?」 李福想都没想就赶紧点了点头:「好了!」 赵元邑瞬间拉下脸:「既然好了,就赶紧滚起来办事儿!」 李福一脸茫然。 赵元邑冷笑:「你不是邓喜来的徒弟吗,想来还是有些脸面的,马上去膳房,将我的晚膳给端过来。」 这小祖宗提的要求,李福哪里敢不从呢。他赶紧爬起来穿衣裳,可即便如此,那小祖宗还是恶声恶气地催促了一句:「滚快点!」 李福手连滑带爬地逃走了。他身上正虚着呢,被这么一催,更觉得慌了神。 好不容易出了屋子,李福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他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看,却见赵元邑仍旧站在门边儿看着他,李福心肝儿直颤,再不敢耽误。 他到底是邓喜来的徒弟,这一去,膳房的那些人便立马将晚膳给送过来了。 只不过那些饭菜都落到了赵元邑的肚子里。他吝啬,只分了一个馒头给忍冬,至于李福,那是一点儿没有的。 李福站在边上咽着口水。 赵元邑看了他一眼:「想吃?」 李福突然想到上次那盅鱼汤,慌忙摇头。 赵元邑又道:「往后一日三餐的事儿,便交给你了。若是敢给我耍滑头,你知道后果的。」 李福连连点头。 「滚吧。」 一句话,人立马就滚了。 李福出了屋子之后,迳自奔到自己的住处想要找点儿吃的。可他平日里压根不攒吃的东西,翻来翻去也没翻到什么能填肚子的。可他还饿着,那小祖宗还盯着,这鬼地方肯定也不能再继续待着了。李福斟酌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带上了自己的体己,去找到了邓喜来。 邓喜来见他过来还挺惊讶的:「你的身子恢复了?」 李福讨好一笑:「拖师傅您的福,如今已经没事儿。」说着,李福便将一个荷包塞了过去,「说起来,徒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孝敬过您。」 邓喜来自然是不嫌弃的,揣到了袖子里之后才问道:「想干什么?」 第12页 「那个……师傅,您能不能把我调到甘露殿来。」 「你如今不正在甘露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调到您这儿来。」李福已经不是头一次提到这个话了,「师傅,您就把我调回来吧,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那十七皇子是个心肠歹毒的,我要是继续在他那儿做事儿,这条小命都能赔上。」 「瞎说什么呢,你这回的事儿是你院子里的小林子跟小川子做的,十七皇子才多大,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你下药?」那小畜生才六岁,真要手段了得的话,那陈美人也就不会死了。 邓喜来打量了一眼李福,这小子肚子里头揣的什么心思他还不是不知道么?不过就是嫌弃在十七皇子那边没有前程么。回来是不大可能的,只有回不来才会心存怨气,只有心存怨气,十七皇子那儿才不会过得有舒服。这小子手段毒辣,睚眦必报,是个最适合放在十七皇子身边的。 「你啊,也别太顺杆子往上爬了。这回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贤妃娘娘都没有说什么,这还不是看在你平日里机灵,办成了不少事儿么?娘娘看得起你,你可别不知好歹。看住了十七皇子,往后你的前程照样不会差。」 李福急了:「可是师傅……」 「行了!」邓喜来不耐烦道,「记着前头不听话的几个,都是个什么下场!」 李福脸上一白,之前那些不听话的,早就已经被打死了。 「回去吧,好好休息休息,师傅待会儿让人送一碗参汤给你补身子」 李福挤出一丝苦笑:「多谢师傅。」 「谢什么,当师傅的,还能不照顾照顾自己徒弟?」 话是体贴,可李福心却已经凉了。 等李福垂头丧气地回了院子之后,系统已经跑到赵元邑跟前通风报信儿了,说完,它还乐道: 「你不是不待见那李福吗,刚好现在他也不想在你这儿干了,多好啊。」 赵元邑盯着自己跟前干干净净地碗筷,感受着自己撑大的肚皮,突然陷入沉思。 那李福,好像也不是全无用处:「系统,你不是说要争宠吗?」 「是啊,你不是不愿意吗?」 赵元邑笑了:「我突然又愿意了。」 系统迅速警惕了起来:「你不会又想做什么妖吧?」 「哪有,你怎么能把我想的这么坏呢?」赵元邑露出了伤心的神色。 系统才不信他鬼扯:「少来,你肯定是有什么陷阱等着我呢。」 赵元邑嘻嘻一笑:「被你发现了。」 系统真是头皮发麻了,一双前爪蠢蠢欲动,在桌子上磨了磨。这小怪物,真的太欠揍了! 「我的要求也简单,只要你给他的参汤里头下一颗泻药,往后我就听你的,老老实实去争宠。」 「又下泻药?!」系统毛了。 「别急啊,只下一颗,又不会要他的命。」 系统盯着赵元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到底帮不帮我?要是不帮,那我往后也不听你的了。」 他又摆出了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模样,叫系统看着牙酸。可它也在琢磨着,这买卖到底划算不划算?似乎是挺划算的,毕竟拉肚子的又不是它,是李福那个坏蛋。而且,这回下药的是它,不是赵元邑,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好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答应之前,系统再三提醒:「这是最后一次了。」 「知道。」 赵元邑点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系统的性子,让它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不用说去让它给贤妃下毒药呢。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用这唯一的一次机会去震慑李福呢。 系统与赵元邑说好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片刻功夫,它又趾高气昂地回来了: 「妥当了!」 赵元邑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那参汤被喝了,才晃晃悠悠地去了李福的屋子。 屋子里,李福正疼得在地上打滚。这档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公公。」赵元邑走到跟前,蹲了下来。 李福又惊又惧地看着他。 赵元邑拍了拍李福的脑袋瓜:「参汤味道好喝吗?」 李福心里咯噔一下。 真的是他,竟然真的是他!可李福就想不通了,他到底是怎么下得手,李福哭丧着脸:「殿,殿下,我今儿好像没做过什么错事吧?」 「你想调走,还说是我害了你?这话怎么能说呢,万一邓喜来真信了,我不就倒霉了吗?」 李福脑门上的汗「唰」得一下就下来了。他嘴唇哆嗦,畏惧地看着赵元邑。 李福能确定,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压根没有一个人听到。既然没有人听到,那十七皇子到底是怎么听到的? 这背后的原因,细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慄。 赵元邑拍了拍他的脸:「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别打什么小心眼儿了,这回就是给你一个警戒,下回再敢私自行事,呵……」 李福擦了擦汗,忙不迭地点头:「殿下放心,奴才省得。」 「至于往后贤妃跟邓喜来那边,你应当知道怎么办的,对吧?」 「知道,肯定知道,必须知道!」 「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毕竟,这脑袋瓜这么聪明。」赵元邑亲昵地摸了摸,赞赏道。 第13页 第7章 投其所好 出门之后,系统一直跟在赵元邑后头。 见赵元邑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系统恨不得直接鼓个掌——这心机,这手段,这威慑的本事,如果他不是六岁的孩子该多好。偏偏他只有六岁,六岁的孩子有这样的心机,真是叫人骇然。系统都怀疑起来自己到底能不能把他改造成功。 可现在着急这些也没用,还是把眼前的事儿做好才行。系统迅速跟上,追在赵元邑身后道:「记得你之前说得,要努力争宠哦。」 「记着了。」 系统咧嘴笑了笑。 若是赵元邑真成了人见人爱的小皇子,身边人都喜欢他,那时候,他心里应该就没有这么大的戾气了。 那李福也是个乖觉的,被一顿恐吓过后,遂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头,一关就是一整夜。 他实在是想不通,赵元邑怎么就突然间有了这样通天的本事了。可唯一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他现在压根没办法对付这位小祖宗。 自己这条小命,暂时还捏在他手里呢。前途再重要还能有自己的性命重要?他都已经半死过一次了,再也不敢尝试第二次。这回姑且只投个泻药,若是下回投个毒药,那他岂不是完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吧。 到了第二日,李福为了卖乖,早早地就去领了早膳了。 为了能填饱自己的小肚子,李福还让他们多给了一份,他不敢说其中的一份是给赵元邑吃的,怕被贤妃跟邓喜来知道。只说是自己病了一场之后,胃口大了,若是只吃一份的话怕是不得饱。 膳房那边自然是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不过就是多一份饭菜罢了,怎么说,这位也是邓主管的徒弟。 李福端着早膳回去够,毕恭毕敬地将赵元邑那一份儿给递过去了。 这也算是表忠心了。 李福脾气心里也没底。他如今投诚了这小祖宗,就代表背叛了贤妃娘娘那儿,若是往后被发现了,那也是得掉脑袋的。可李福没得选,往后掉脑袋是往后的事儿,若不将这小祖宗哄好,即刻便会没命。 「殿下,您先吃,这可是膳房那边特意为您准备的。」李福谄媚道。 赵元邑拿起了筷子。 忍冬在边上巴巴地看着。 要是在以前,她肯定是有的吃的。只是如今到了十七皇子的院子里,连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了。忍冬胆子小,也不敢主动上去要。再饿,也都是只是木讷地在边上站着看。 李福伺候好了赵元邑,正欢欢喜喜的想要退下去,就听到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腹鸣声。 声音有点大。 忍冬羞得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李福步子已经僵住了,回头试探地看了赵元邑一眼。他本来指望着这个小祖宗不会给什么反应的,可他偏偏已经停下了动作。 李福暗道了一声晦气,不得不留下一半儿的早膳:「行了,这是给你的。」 忍冬脸色通红地接过了饭菜。 李福本来见这死丫头长得还行,心里有点想法。可是如今都要把自己的饭菜分给她一半儿,李福就不乐意了。这死丫头往后不会一直让他分饭菜吧?那他多亏啊。 凭什么他要分给她一半? 「没出息的东西,自己没长手吗,都不知道自己去膳房那儿领饭菜吗?」他碎碎念,却又不敢说得太大声,怕被赵元邑听到,「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忍冬脑袋垂得越发厉害了。她确实是没用,竟然连饭菜都要不过来。为了不被嫌弃,明儿她必须得豁出面子来,总不能一直让李公公埋怨吧。 这两人的事儿,赵元邑是懒得管了。让李福分一半的饭才给忍冬,已经是他善心大发了。至于往后怎么样,那也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儿了。若是连自己都餵不饱,那他要这个宫女有什么用? 吃了早饭之后,赵元邑依旧待在屋子里。 他从前想读书,却没有多少书看,如今得了系统,想看什么便能有什么。赵元邑虽然不知道系统肚子里的存货到底有多少,但是仅仅从对方的态度里他便推测,那些存货兴许是他一辈子都看不完的。 比起系统这只单纯过头的蠢猫,赵元邑总觉得还是它肚子里的那些书比较有用一些。不仅有书,还有字帖。赵元邑自从从它手里得了一本字帖之后,便如获至宝,恨不得无时无刻都捧着它。 系统跃跃欲试:「这本是初级的大师字帖,半年速成,绝对靠谱。我这里还有一个月速成的高级版哦,想不想试试?」 赵元邑却拒绝了:「若是太快练成,又藏不住,容易招惹是非,我还是慢慢练好了。」 半年,已经很快了。 系统见他自个儿上心,心里也挺高兴的。这小怪物心黑是心黑,可却聪明,又肯学。要是摊上一个不求上进的,那它才有的烦呢。 系统是个停不下来话的,已经嘚吧嘚吧地把嘴巴给说圆了:「你得记着,如今在资善堂读书,自然要先讨了韩侍郎的喜欢。得装着乖巧一点。这对你来说应当不难,毕竟你不就喜欢装模作样么?」 赵元邑放下笔。他对外头的那些事情一向了解的不多,当然,贤妃也不会让他了解这些:「你好像对那韩侍郎很在意?」 「那是当然!这可是韩侍郎,天历三年的状元郎呢。这韩大人师承张太傅,在朝中风评极好,朋友无数。你若是得了他的喜欢,那便是间接得到了张太傅的喜欢。而且,这如今的风气可是尊师重道,韩侍郎身为你们的先生,是亦师亦长,就连贤妃那儿都得尊着他一些。当然,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件,这韩侍郎的韩,跟韩皇后的韩,是一个韩。」 第14页 赵元邑恍然大悟:「亲兄妹?」 系统咳了咳:「那可不是?」 赵元邑对于皇后并不怎么感兴趣,对于韩侍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这是以前对他有利的人,都是他有争取的对象。赵元邑主动问了一句:「那韩侍郎喜欢什么样的人?」 「喜欢聪明的,还喜欢好看的。」 「聪明,好看的。」赵元邑缓缓扬起了嘴角。 那不就是他么? 翌日,便又是上课的日子。 这回是李福带着几个小太监跟在赵元邑后头,他还颇有心机地当着几个小太监的面,对着赵元邑破口大骂了一顿。 他骂得粗俗,简直不堪入耳。 赵元邑没说话,像以前那样,别人骂他他也受着,骂完了就闷不吭声地往前走。 几个小太监都有点儿羡慕地盯着李福,似乎对他想骂皇子就能骂的本事极为钦佩,大为赞嘆:「李公公您可真是太厉害了,那十七皇子,被你骂的就跟龟孙子似的。」 他们不提还好,这么一说,李福彻底心虚地都快要走不动路了,生怕那小祖宗又在心里给自己记了一道儿。可他不这样也不行啊,别说贤妃,就是自个儿师傅那一关也过不了。只盼着那小祖宗能体谅一下自己的难处。 赵元邑确实挺体谅的,也不过就是在心里计划着,让李福今儿回去跪个一夜罢了,膝盖跪烂了才好。 无论如何,这回总归是没有再迟到。 赵元邑到了资善堂不久,赵元齐与赵元壬便一块儿过来了,赵元祚来得最晚,打着哈欠,有点没精打采地坐在那儿,嘴巴翘的高高的,像是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赵元齐拉了拉赵元邑的衣裳:「他怎么了?」 赵元邑思索了一番:「兴许是功课太多了吧。」 「可是先生也没布置多少功课呀?」 「贤妃娘娘的要求高。」赵元邑意有所指。 这话一说,赵元齐就乐了:「不是我吹,就赵元祚那功课,跟我压根没得比。」 赵元邑满是佩服:「十三哥功课很好吗?」 赵元壬抠着桌子,欲言又止。 赵元齐挺起胸膛:「那是当然,别说就咱们四个人了,就是以前资善堂里头有二十来个人的时候,我的功课也都是最好的。只有我不想学的东西,就没我不会的!」 「咳——」一声低咳打断了赵元齐的吹嘘。 赵元齐定睛一看,迅速闭上了嘴巴。 原来是韩侍郎过来了。 韩侍郎瞥了十三皇子一眼,没有作声,迳自走到台上坐好,吩咐书童将前儿留下的功课收着。 几个皇子都是随手一扔,压根没有放在心上。等到了赵元邑这头,他将自己的功课小心地从书囊里头拿出来,交与书童。 收好之后,书童将四位殿下的功课放在韩侍郎案头。 韩侍郎看都没看一眼,照例上课。 赵元邑不知为何竟有些失望,可是见先生已经翻开了书,他便赶忙也跟上了。 一堂课过去得很快,待下了课,韩先生便又夹着东西离开了,走得也干净利落,没留下只言片语。 赵元邑目光追随着韩先生,可没多久,便被赵元齐他们俩叫去一边儿玩了。 三人围在一块儿踢毽子,不过很快赵元齐两个便惊奇地发现,同样是踢毽子,十七弟竟然能游刃有余,压根不会掉到地上。谁踢毽子有这么能耐,他们这十七弟,未免也太能干了吧。两人立马追在赵元邑屁股后头惊呼: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这也太厉害了吧。」赵元壬嘆服道。 赵元祚抄着书,抄得手都酸了,见他们闹得开心,目光幽幽地盯着三人,瘪起嘴。他也好想踢毽子,可他写不完。写不完,母妃便还会罚抄的…… 且说韩侍郎一路回了歇脚的书房里头,将四份功课往桌上一放,抽空便看了起来。按经验来说,十三皇子的那份必定是旁人代写的,十四皇子的那份儿必定是抄十三皇子的,至于十八皇子,那倒是自己写的,只是写的牛头不对马嘴,错字频出,更污人眼睛。 果然,韩侍郎看过三人的功课之后,心烦地扔到了一边儿。 剩下的,便是赵元邑的了。足足两页纸。韩侍郎一眼扫过,便发觉出不一样了,这位小殿下的字,好像比前两天又精进了不少。 片刻过后,韩侍郎急急地叫了小童一声。 小童哒哒地跑过来:「大人有何事要吩咐?」 「你去将十七皇子请过来。」 第8章 始得青眼 小书童找过来的时候,赵元邑正被赵元齐他们围着问他踢毽子的秘诀。小书童慢慢走过去,道:「十七殿下,我们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赵元齐从台阶上爬了起来,摆足了大哥的款儿:「韩先生请十七弟过去做甚?」 「这个……先生没说。」 「那十七弟就不能这样随随便便跟你过去!」 小书童笑了笑:「十三殿下若是不放心的话,他可以陪着十七殿下一道过来。先生前两天还在说,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考校过殿下了。择日不如撞日,十三殿下您就遂我们一道?」 「哎唷……」赵元齐捂着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十七弟啊,你就先跟他过去看看吧,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再来找我啊,我……我先回去歇着了,受不了了。」 第15页 赵元齐转身,给赵元壬使了个眼神,让他快走。片刻功夫,两人便熘得没影儿了。 躲得但是快。 赵元邑就这么跟着小书童去了资善堂的一处厢房。 「殿下来了?」韩侍郎招呼着赵元邑坐下,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打开翻到一页,递给赵元邑。 韩侍郎说什么多余的话:「殿下先看这一篇,若有什么心得,可告与我。」 赵元邑攥紧了那本书。他知道,这是韩侍郎对自己的考验。 系统隐身跟在他身边,悄悄道:「要不要我给你找答案?」 赵元邑没有理它,直接沉下心去看书了。 先生给他看的是《乡党》的最后一篇:「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樑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乍一看,叫人有些迷糊,以为不过是游山观景之作。可是赵元邑知道,韩先生绝对不会考这么容易的题目。赵元邑理不出什么思绪来,索性就把乡党篇从头翻到尾,翻了个遍儿。 韩侍郎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得点了点头。 先前赵元邑的功课,韩侍郎也看了。他给的题目是解经,只一句话「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此句语出《论语·雍也篇》,韩先生在课上也讲过《论语》,只是说得不多,至于赵元邑,那是一点都没听过的。可看他的功课,由表及里,说得十分中肯。 倘若这功课真是他写的。能谈的这么深,甚至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得不说,的确是一个可造之材了。今日叫赵元邑过来,就是想看看这功课是不是真是他写的。许久,韩侍郎又问道:「殿下可读完了?」 赵元邑放下书:「读完了。」 「可读懂了?」 赵元邑蹙眉:「似懂非懂。」 「那殿下不妨说说,您在书中都看到了什么?」 「此章看似只是观景之言,可山中野雉尚且能够自由飞翔于山间,是为得其时,相较之下,圣人却不得不东奔西走,是为不得其时。野雏能懂得时机,见机行事,人便更应当知进退了……」赵元邑洋洋洒洒地说了几句,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只是待他说完,韩侍郎脸上已然露出了笑意:「殿下能有这般的感悟,也是难得。」 他又问了赵元邑几个问题,都不难,却都问得巧妙。 赵元邑一一答了。 韩侍郎点了点头:「之前听殿下想来资善堂读书,还以为殿下不通文墨,如今看来,殿下应当是私下学了不少,可是自学的?」 赵元邑解释道:「我母妃之前教过一些。」 韩侍郎也没有细问这里头的原因。陈美人与贤妃娘娘的事儿,他们这些外臣也都听说了一些。当时听闻,韩侍郎心中并无感觉,如今听来,却队那贤妃娘娘生了许多不满。不说别的,差点误了这么一个好苗子,就是大罪了。 韩侍郎又问:「殿下是真想读书?」 「想!」赵元邑答得清脆,一双眼睛满是孺慕地看着韩侍郎,「我母妃平生所愿,就是想让我做一个饱读诗书之人。我想要读书,从前想,如今更想。」 他满脸期待,韩侍郎忽然看得心里酸涩,这小殿下,这着实叫人生怜。 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往后还真不知有没有,罢了,韩侍郎道:「臣虽不才,教导殿下还是足够的。殿下往后若有疑初难处,都可以过来找臣。」 不光如此,韩侍郎还赠了他两本书,等让小书童过来送赵元邑回去的时候,又交代了一句:「殿下每日读几页,读完之后可写一写体悟。」 赵元邑眨巴着眼睛,巴巴地问道:「这是只有我一个人才有的功课吗?」 乖巧又可爱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呢?韩侍郎摸了摸他的发顶:「不错。」 赵元邑随即弯下腰:「多谢先生。」 韩侍郎受了他的礼。 离开后,赵元邑怀里抱着两本书,难得生出些愉悦的心情。因他知道,从今儿开始,自己跟韩侍郎的关系变不同以往了。 这棵大树,他可得牢牢抓好了! 系统也高兴,这是小怪物主动争宠的第一步。只要目标正确,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这改造,看起来也不难吗。 一人一猫,心里都有些飘了。 飘了的结果,便是走错了路,转了一大圈之后,才终于狼狈地回了学堂。 这是后话。 韩侍郎那处,小书童自送了十七殿下出去之后便回了屋子。见他们家大人半阖着眼睛,惬意得紧。 小童走过去:「先生就这般看中十七殿下?」 「你不懂。」韩侍郎悠悠地道,「即便是你家大人,六岁的时候都不一定有这般聪慧呢。那孩子悟性极高,旁人看书便只是书,他看书,却能有自己的所思所想。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了,倘若有名师相教,必成大器。」 谁不喜欢带一个天资聪慧的徒弟呢? 三皇子跟四皇子都是他老师张太傅教导出来的。轮到他这儿,就只剩下十三皇子这三个歪瓜裂枣。本来韩侍郎已经没指望了,谁知道后头还有这样的惊喜等着他。 「待过一段时间,我便将他带去给太傅看看,好让他知道,他嘴里的三皇子也并非是最出众的。」 小童提醒:「那张太傅他,会不会顺便收十七殿下做关门弟子啊?」 第16页 韩侍郎一顿,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小书童无辜道:「我说错了吗?」 没错,压根没错! 韩侍郎瞬间惊醒了,他这个师傅,最喜欢收徒了。不成,他得赶紧将那孩子收到自己门下。 「走吧,去上课。」韩侍郎拍了拍衣裳,携书而去。 且说等赵元邑抱着书回去之后,已经快要上课了。他一进门,便被人围住了。三个都好奇韩侍郎叫赵元邑过去到底为何。 赵元邑摊开两本书,有点失落道:「先生让我多看看书。」 「让你看书,为何?」 「我也不知道。」虽然如此说,可赵元邑差点没把「先生对我不满」几个字写在脸上了,那委屈的样子,叫人不信都不行。 系统对他这变脸的速度已经服气了。 下一刻,系统耳朵动了动。 赵元祚嗤了一声:「我早知道,你被叫过去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大字儿不识一个,还想跟着咱们一块儿读书,你知道书里讲得是什么吗?韩先生给你书,是给你面子,不好直接说。我要是你,就赶紧收拾东西滚回去算了,还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 系统提醒:「韩先生过来了。」 赵元邑一愣,而后突然大声反驳:「我不回去,我要读书!」 赵元祚本来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这人竟然还敢反驳他,立马虎着脸:「让你滚你就滚!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跟我顶嘴?」 这位就是霸王性子,骂完之后,还上手就推了赵元邑一下。 赵元邑本来也没准备提防,一下子被推倒了。就这样,赵元祚却还不准备罢了,准备再扑过去。 赵元齐几个都懵了,系统也被这变故唬了一跳,正准备出手,猛然听到后头传来呵斥: 「住手!」 这回换成赵元祚呆住了。 韩侍郎快步走过来,亲自将赵元邑从地上扶了起来。 见赵元邑捂着右手,韩侍郎立马把他的手拿开,将他右手的袖子撸起来。 手肘处赫然破了好大一块皮,边上还渗着血。 赵元齐两个倒抽了一口凉气。 韩侍郎更是怒不可遏,这还是在资善堂里头。倘若是在甘露殿,在贤妃住处,那情况岂不是更严重?韩侍郎回头,厉声质问:「十八皇子就是这么对付兄长的?」 「我……」赵元祚后退了好几步,「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非得惹我。」 「十七殿下惹了你,你就对他动辄打骂?我教殿下的礼仪尊卑,殿下浑然忘了吗?还是说在十七殿下眼里,但凡惹了你的,都活该被打骂是不是?」 赵元祚吓得哭了,他平日里都被人捧着,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斥责? 韩侍郎也是有脾气的:「来人,去将圣上与贤妃请来,我倒是要问问,究竟是谁教了十八皇子如此道理?」 话音刚落,赵元邑便瑟缩了一下,脸色惊恐地摇了摇头:「先生,算了吧……」 「这怎么能轻易算了?」 「先生!」赵元邑都快要急哭了,目光哀求,「这次,就先算了吧。」 韩侍郎见他哭了,微微一怔。须臾的功夫,他便已经想到了许多,这孩子如今这般惧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贤妃吗?那贤妃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孩子如此恐惧。韩侍郎不敢想像,这孩子在甘露殿到底吃过什么样的苦。 这还是自己看中的小徒弟,韩侍郎不能不为了他着想。虽说心里已然极不满意贤妃,可是韩侍郎也知道,倘若不能让让他从甘露殿里搬出来,那么贸然问罪,只会让他的日子更难过。韩侍郎心中一嘆,越发怜惜起了自己的小弟子。 「真不愿意再追究?」 赵元邑咬着牙,轻轻摇头,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韩侍郎心中沉痛:「罢了。既然十七殿下顾念往日情分不愿追究,那臣也不愿意做这个恶人了。」 赵元祚包着两包泪,松了一口气。 不让他母妃过来就好,若是让他母妃知道自己招了韩侍郎的嫌弃,一顿打肯定是少不了的。 「不过,」韩侍郎看向赵元祚,板起了脸,「十八皇子打骂兄长一事,仍需小惩大诫。将今日所学内容,回去罚抄五十遍吧。」 「……!!!」五十遍?五十遍! 赵元祚没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五十遍,这还不如讨一顿打呢。 第9章 去长乐宫 这节课赵元祚压根没上。 因为他哭得太厉害,被韩侍郎叫到隔壁去面壁思过了。 韩侍郎本来对赵元祚也没有多少恶感,只是觉得这孩子不大聪明。可是今日他发现,这孩子何止是不聪明,说句难听的,分明就是又蠢又毒。 赵元邑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举动会让韩侍郎想到这么多。他今儿所为,不过就是顺便摆赵元祚一道罢了,没别的意思。 韩侍郎让小童叫了太医来,给赵元邑上了药,待他无碍之后,这才开始讲课。 一堂课并没有上多久,毕竟前头已经耽误了这么久,韩侍郎只说了一篇之后,便让他们散了。 课后,系统跳到了赵元邑桌上,它可真好奇一件事儿:「你方才为何要拦着韩侍郎?」 它就不信这小怪物不想看贤妃吃瘪。 赵元邑只摇了摇头:「还不够。」 第17页 「什么不够?」 「韩侍郎对贤妃的厌恶,还不够。」只有彻彻底底地厌恶了,对他的遭遇感同深切了,才会豁出去了为他出头。 说话间,赵元邑已经抹着眼泪,从另一件屋子回来。 见到赵元邑,他实在是气不过,又冲上去推了一下。 赵元齐不敢还手,只在边上叫嚣:「你要是再打人,我……我就去叫韩先生!」 赵元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腿脚。 赵元祚愤愤地瞪着他们,又将目光落到了赵元邑头上:「你这个告状精,回头我一定让母妃好好地教训你!」 赵元壬缩在赵元齐背后,做了一个鬼脸:「还说别人是告状精,分明你才是。」 赵元祚哪里被这般欺负过,他瘪着嘴:「我不管,反正你们死定了!」 却不想,赵元邑忽又开了口:「我劝十八弟还是不要太过声张的好,尤其是,不能告诉贤妃娘娘。」 赵元祚耻笑:「现在知道怕了?」 「我不是怕贤妃娘娘惩治我,而是怕贤妃娘娘知道十八弟你顶撞了先生。先生已经不愿追究了,倘若你又闹大了,不是打了先生都脸面吗,还是十八弟觉得,先生的脸是可以想打就打的?」 赵元祚渐渐萎靡了,好……好像是这样的。闹大了,就是得罪母妃跟先生两个人了。 赵元齐见不得赵元邑这样处处为别人着想:「十七弟,你干嘛跟他说那么多,就让他闹去啊,最好闹到父皇跟前,看看父皇帮哪个。不是我说你,你方才就不应该心软,直接让韩先生将父皇叫过来不就好了。帮了人,人家还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赵元壬在后头附和:「就是就是。」 赵元祚权衡了一下利弊,他觉得,赵元邑的话好像确实没什么毛病。出于对韩先生跟他母妃的惧怕,赵元祚丢下了一句「你给我等着」,便气咻咻地离开了。 赵元壬舒了一口气:「这祸害,总算是走了。」 赵元邑却连忙道谢,庆幸道:「方才多谢十三哥与十四哥替我解围,若不是你们,只怕我又要讨打了。」 小哥俩被赵元邑这郑重其事的道谢给弄得迷糊了一下,他们有帮忙吗? 「还是两位皇兄胆量大,几句话便将十八弟吓走了,若今天没有你们两个在,只怕我也不好过了。」 对,没错,就是他们赶走了赵元祚! 赵元齐乐了,掐着腰大笑:「小事儿一桩,谢什么,下回他再敢过来,我一定帮你揍得他亲娘都不认得!」 赵元邑又顺势说了几句,哄得赵元齐两个心花怒放。 不怪他们俩不喜欢这赵元祚,实在是赵元祚平日里太嚣张了。 只是在赵元邑没来之前,两人可从来没有招惹过赵元邑,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不敢。如今来了赵元邑,情况好像又有了些不同。 起码从今儿的事情看,那赵元祚跟贤妃,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看着赵元祚愤愤不平地离开,好像也不错。两人的心理,慢慢的就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资善堂的时候,赵元邑想到了一件事儿。他放慢脚步,同两人商量道:「十三哥你们常去长乐宫吗?」 「呃……不常去。」赵元齐回得也老实,他们确实不常去长乐宫,毕竟皇祖母喜欢的是赵元祚又不是他们,他们干嘛过去讨嫌。 赵元壬吸了吸鼻涕:「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元邑有点失落地道:「我没去过。」 「你没去过长乐宫?」小哥俩都不相信。 赵元邑摇了摇头,可怜兮兮地重复了一句:「没去过。我想去看看长乐宫到底什么模样,顺便,给皇祖母请安。」 「你想看皇祖母啊……」赵元齐犹豫了。 赵元邑睫毛轻垂:「我想去给皇祖母磕头道谢,都是因为她老人家,我才能来资善堂读书的。」 这乖巧的模样,叫系统都忍不住相信了。当然,如果它前两天没有听到这小怪物怨恨太后偏心贤妃,害了他母妃的话。 啧啧,真是随时随地都在装。 赵元邑看出了他们的不乐意,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十三哥十四个若是不想过去,我也不会勉强的。不去就不去了,改天再去看望皇祖母也是一样的,就不麻烦你们了。」 看他这失落的样子,赵元齐脑子一热,一咬牙:「罢了,去就去吧。」 赵元邑惊喜道:「多谢十三哥!」 赵元齐其实说完就后悔了。可是身为兄长,得说话算数,要不以后还怎么在弟弟跟前立威。去就去吧,只去这么一次,下回打死他都不会去了。 这般,赵元齐领着两个小跟班,慢慢地往长乐宫那边挪了。 一边儿晃悠,小哥俩还一边跟赵元邑腹诽: 「皇祖母这人啊,别看她对谁都挺好,可是心里最喜欢的,还要数赵元祚。我们每回过去,都不召待见。」 「皇兄没做错什么事儿吧?」 「我们压根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偏心,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是错。」两人愤愤道。 系统跟在赵元邑屁股后头,听着他们的叽里咕噜,用只有赵元邑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想清楚了,是不是要主动出击了?」 赵元邑点了点头。 他不能一直待在甘露殿。以前是没办法,如今有了系统,对赵元邑来说就有了退路,他总得替自己挣个前程,替母妃挣个说法吧。太后这墙角,赵元邑是撬定了。 第18页 这三人到了长乐宫的时候,长乐宫里早已经有了人。 皇上领着皇后,早早地过来给太后请安。请安之后,太后已经想要送客了,没想到皇上却还老神在在地坐着,一边儿也没有挪步的意思。 太后眉心一跳,这又要作什么妖? 她看向皇后,却见皇后也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半点不知。 来之前,皇上确实没跟皇后通气儿。 皇上这回真没想作妖,他只是想选妃了罢了。这些年,宫里就没怎么进过新人,即便来了新人,也都没有一个好颜色的。皇上原本就是个挑剔的,他的确专宠贤妃,可贤妃那张脸,本就是个宠妃的脸,这也怪不到他头上去。他看惯了贤妃的花容月貌,便觉得那些中人之姿的女子,实在难以入目。皇上是人又不是神,每日对着宫里那些妃嫔,总归会有些腻味不是么。是以,才又起了选妃的念头。 这也不怪他了,选妃本就是惯例,这些年也不知为何搁置了这么久,上到太后,下至妃嫔,竟都一句没提过,像是这事儿压根不存在一样,真是叫人费解。 他话说得也好听:「母后您也知道,这些年朕为了梓潼跟贤妃,已经将选妃搁置这么多年了,长此以往,只怕对后宫对前朝都不好。即便朕不愿意选妃,梓潼跟贤妃,只怕也会觉得为难的。」 皇后攥紧了桌角,仍端着笑。 太后却不惯着他:「前些年不是你自己说不选妃的吗?」 皇上惊了:「朕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太后亦惊讶地盯着皇上:「你自己与贤妃说得,这么快就忘了?」 太后立即说了原委。原是当时贤妃刚生产不久,皇上怜她受了这样的苦,便说了往后不再选妃的话,贤妃听着也高兴,转眼便炫耀开了。自此之后,再没人提起选妃之事。 皇上长嘆一声:「原来竟是这样,难怪了……」 他说太后跟皇后怎么一直没提选妃的事儿呢,原来是因为贤妃。 太后又问:「这话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你贵为天子,需一言九鼎,如今,还想选妃不成?」 「这……」皇上犹豫了好一会儿,而后道:「实在不是朕要选妃,在朕心里,只皇后跟贤妃两人就足够了。朕确实是没这个意思的,只是每每朝臣上奏,对贤妃专宠一事颇有怨言。朕也是为她着想啊,总不能让贤妃白白担了这污名吧,那她得多伤心啊?」 太后嘆了一口气。 皇帝要选妃,要食言而肥,她还能拦着不成?又不是她选妃,太后也放弃了,正想应下,就听到外头有人上报,说是十三皇子带着两位皇子过来了。 一听到赵元齐与赵元壬的名字,太后立马就苦大仇深起来。 这两个倒霉孩子怎么来了? 再说皇上,他虽然不大在意这几个皇子,可好歹也知道,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不好。皇上当即起身,朝着太后拱了拱手:「此事就交由母后了,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皇上立马转身离开。 「怎么就交给哀家了,你这……」太后招着手,却见皇上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大殿。那背影,别提有多干脆果决了。 太后扶着额头,头疼病又犯了:「什么糟心事,竟都丢给哀家。」 皇后也有事,后宫里头那么多的杂事等着她处理,糟心事儿不比太后少。见皇上离开,她也起身告辞。 「都走好了。」太后挥了挥手,叫来半夏姑姑给她按一按额角。 皇上走得急,不过还是在长乐宫大殿外头与三个小皇子碰面了。看到三人,皇上瞬间正经了容色,变得不苟言笑起来。 赵元齐连忙带着两个弟弟给皇上跟皇后行礼。 皇上立马质问:「你们不是应该在资善堂读书么?」 「已经下课了。」 「这么快?」皇上拧着眉头,「你们下午都不上课?」 「对呀,一直都是这样。」赵元齐无辜。 皇上咳嗽了一声,掩饰一般地又问道:「你们几个,今儿怎么想起来长乐宫了?」 赵元齐道:「十七弟没有来过长乐宫,所以我们带他过来看看。」 皇上闻言,目光立即落到赵元邑头上。 第10章 讨好太后 「跟着韩侍郎读书,可有进益了?」话听着像是关心,可里头却压根没有多少关切的味道。 赵元邑点头道:「韩先生学问极好,跟着先生读书,颇有收穫。」 这话皇上是一个字都不相信。十三十四加上小十八是个什么德行,他这个做父皇的还能不清楚?为了不丢人现眼,他把那些伴读都给撤了,无非就是怕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蠢,自暴自弃了,越发不求上进。这个十七,说话这么温吞,看着还有些小家子气,实在不像是个聪明的。方才说的那些话,多半是打肿脸充胖子。 呵,倒是挺会吹牛的。 可这些话皇上却不会说的,他只道:「那就好,你跟着韩侍郎用功读书,若有长进自然最好。不求你有多大本事,能够学你三皇兄四皇兄的一星半点也尽够了。还有,往后在甘露殿,记得多听贤妃的话,切莫惹她不快。」 赵元邑一顿,而后温顺道:「父皇放心,儿子记下了。」 皇上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小十八怎么没跟你们一块来?」 第19页 赵元壬乐颠颠地道:「十八弟被先生罚了。」 「出了什么事儿?」 「不听话呗,还能因为什么。」赵元壬回得干脆。 他这么一句话,却叫皇上想了许多,该不会是功课写得不好,或是韩侍郎布置的功课没完成吧……这个小十八,终究还是随了贤妃,没有继承他这个聪明绝顶的脑袋。 错还是贤妃的错。当初的期望有多大,如今的失望并有多大。 皇上摇了摇头,再没说一句话便离开了。 皇后紧随其后,只是临走时,多看了赵元邑一眼。 这孩子出身之后,惹得各方惦记,只是后来陈美人在冷宫里头大闹了一场,不让赵元邑让别的妃嫔教养,让上头的几位嫔妃鄙夷了起来,都觉得陈美人不识好歹。因这一桩前事,后来陈美人出事儿,赵元邑才无人领养。养都不愿意养,更别说倾心相护了。 说实话,其实皇后也不愿意费神,她膝下尽管无子,却凡事随心,放在心上的自然怎么都好,没放在心上的,便不愿意再给自己多添变数了。是以,皇后左思右想过后,直接将赵元邑塞到了贤妃宫里,且还让诸妃太后作证,往后若是赵元邑若有性命之危,便直接将十八皇子过继给太后已经过世的幼子楚王殿下做嗣子。 这一手虽将贤妃得罪透了,也让太后许久没有搭理过皇后,可这事好歹解决了,这两年,赵元邑也没出什么大毛病。皇后看着赵元邑,见对方能走能跳,还能来太后这儿请安,自觉无愧于心,只瞧了一眼便随着皇上一块儿离开了。 赵元齐松口气:「还好父皇今儿没问功课,要不然就死定了。」 赵元壬有点儿担心:「咱们下回还是少来长乐宫吧,免得又碰上父皇,这回他没有问,下回肯定是要问的。」 赵元邑没有附和,只催促他们道:「咱们赶紧进去吧,免得让皇祖母等急了。」 「说得也是。」 赵元邑本以为,赵元齐二人不去长乐宫,是因为不喜这里,在此处放不开。可显然,情况并不如此。 赵元齐虽说不大喜欢太后,但其实他并不怕太后。都已经到殿内外头了,不去一趟也说不过去。 赵元齐二话没说,就领着两个弟弟冲到殿内。 「皇祖母!我们来看你了!」 「小十三,小十四?你们……来得倒是挺及时。」太后显然没有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几个宫女正打算收拾东西,看到十三皇子几个仿佛似圆球一样地沖了进来,手上动作都停了,尴尬地看着太后。 太后无奈一嘆,同她们道:「你们先下去端些糕点果子过来吧。」 赵元齐一听有吃的,立马叫道:「要吃糖蒸酥酪!」 赵元壬有样学样:「要吃梅花香饼!」 「先吃糖蒸酥酪!」 「先吃梅花香饼!!」 「先吃——」 「行了行了,」太后抚着额头,只感觉太阳穴那儿的神经一突一突地跳着。她本来是不想黑脸的,可是对着这两个猫嫌狗憎的皇子,不想黑脸都不行:「想吃什么点心,膳房那里都有,即便是没有让他们再做不就成了,有什么好吵的?告诉你们多少遍,你们身为皇子,一举一动皆要守礼。」 又来了又来了……反正每回他们过来都要被教训一顿。赵元齐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摆明了不高兴。 太后又问:「小十八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赵元齐听到这话直接就更不舒服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问,他直接怼了回去:「十八弟心高气傲的,从来不跟不屑我们一块儿玩闹,皇祖母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贤妃娘娘也不让十八弟跟咱们玩。」 太后一噎。 赵元邑跟系统接连沉默了。 他们总算才知道太后为何不待见这两个人了。这讨人嫌的性子,也怨不得旁人不待见。 太后教训了人,见他们俩又不高兴了,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她撇开了头,又看了赵元邑一眼,朝着他招了招手。 赵元邑乖乖走了过去。 太后其实也没见过他几次。仅有的几回,这孩子给他的印象都不是很好,倒不是做了什么错事,只是人看的病怏怏的,小模样长得倒是不错,挺讨喜的,看起来是个乖巧的孩子。 以前,太后一直以为是他身子不好,可经历了之前的那一出,太后也没办法再想得那么简单了。贤妃只怕,待这个孩子并没有多好。 太后关切地问道:「在学堂读书可顺遂,跟得上吗?」 「先生讲得慢,是以跟得上。」 「那就好,你韩先生可是状元郎,师承张太傅,学问自然是好的,你跟着他读书,定能有所裨益……」 太后还在念叨,赵元齐两人却已经坐不住了,开始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仿佛屁股底下生了钉子。 没多久,赵元壬便看着殿后的一幅画看得出了神。 是龙唉…… 他揪了揪赵元齐的袖子,赵元齐顺势看过去,瞬间明白了弟弟的意思。 好有趣儿的画! 只见赵元齐从书囊里头摸了摸,两个人便熘下了椅子。左右宫女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倘若哪天这两个小皇子能安安稳稳地坐出,那才真是奇了怪了呢。 两人绕过了柱子,跑到那副古画旁边。赵元壬甚至叫人端来了一盘樱桃,两个人在那儿撕樱桃皮。 第20页 可真是难得这般安静了,太后看了他们一眼,觉得这两个孩子今儿还算听话。 他们愿意在那儿吃樱桃便让他们吃吧,若是拘着不让他们动,回头又该说她这个皇祖母偏心,只顾着小十八,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们了。这一个个的,都是来讨债的。 太后与赵元邑说了两句之后,便让他回去了。 恰在此时,又有一个太监过来禀事,太后便没怎么注意别的。 赵元邑坐下之后,便看到了自己旁边放着几个盘子。他伸手拿了一块梅花香饼,咬了两口,发现这味道真是不错。唇齿留香,越吃越叫人停不下来。 系统蹲在赵元邑脚边,悄悄地咽了一口水:「好吃吗?」 赵元邑点了点头。 系统更谗了:「你能不能分我尝尝,就一口?」 「倘若这东西凭空消失了,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说的也是。」系统尾巴也不晃悠了,没什么精气神地垂了一来,一脸失望。 赵元邑却伸手拿了几个,放到了袖子里。 系统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不过这毕竟是给它吃的,它也不能不死好歹。系统底下尊贵的脑袋,讨好地蹭了蹭赵元邑的裤腿。 这小傢伙,还挺体贴的么。 赵元邑往后一缩:「蹭什么,这都是留给我晚上垫肚子的,没你的份儿。」 系统:「……」 小怪物,挺恶毒!真是白蹭了。 赵元邑瞅了它一眼,便又继续想着该如何讨好太后了。方才一见,太后对他客气有余,亲昵却不足。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与太后都不常见面。 他虽憎恶太后与贤妃的关系,可是太后这儿,却还是得讨好的。只是怎样不着痕迹地讨好,却是一个难题。 系统见他不不理自己,很快就背过身子去,气咻咻的。 不过,系统这一转身,倒是看到了别的……赵元齐跟赵元壬那两傻货,到底在折腾什么呢? 系统跳上了桌子,方便自己能看得更仔细一些。上了桌子,它便发现这两人将樱桃皮都倒进了空的茶盏里头,还拿着手指杵出了浆汁。榨汁也就算了,赵元齐还气定神闲地掏出了他从书囊里头带出来的毛笔。 毛笔放在樱桃汁里头,蘸足了汁水,拿出来都在滴墨。 很好,赵元齐点了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笔在那画上画了两笔。他早就发现这龙不对劲儿了,龙怎么能没有角呢,还只有两个爪子,不应该是四个吗,添上添上! 系统一懵,正要催促赵元邑看过去,耳边就响起一阵惊呼。 「十三皇子您在做什么?!」 宫女叫完了便快步沖了过去,两人被惊住了,连忙后头。这一退,就撞到了边上的柜子。 「砰」得一声,瓷器应声而碎。 太后恍然惊醒,亲自下去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叫太后差点没稳住:「哀家的美人觚!」 再往上一看,太后立马晃了晃:「哀家的《汉武射蛟图》!」 边上的宫女连忙将太后扶好:「娘娘,您先坐下。」 坐什么坐,太后哪儿还有心思坐?她大喘了一口气,连忙让人将那副古画给取了过来。这可是她新得的古画啊,是无价之宝,还没挂两天,便被人糟蹋成这样了。 那蛟龙被画了两只脚,多添上了两只爪子,若是画得好看也就罢了,可那添上去的东西画得不伦不类,瞬间将古画给毁了。 「哀家的画啊……」太后娘娘心都在滴血。 一阵兵荒马乱中,赵元邑三人被请出了长乐宫。 赵元齐手里捏着笔,赵元壬手里,还端着满是樱桃汁的茶盏。两孩子在长乐宫外,面面相觑。 半晌,赵元齐摸了摸鼻子,道:「看吧,皇祖母果然偏心。」 第11章 赔礼道歉 赵元邑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好不容易说动了这两个人来长乐宫,还没有在太后跟前如何表现,事态便已经变成了这样。 只是这两个人还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一个劲儿地在那儿讨伐太后:「不过就是一幅画跟一个瓶子罢了,大不了我回头让母妃赔给她就是了,我屋子里有的是。」 「如果今儿做这事儿的是十八弟,肯定又是一个样子了。」 「那还用说吗?」 「母妃还说皇祖母也喜欢咱们,喜欢个屁!真是偏心眼儿偏得没边儿了,以后再不过来了……」 赵元邑听到这话,不由得看了赵元壬一眼。不过来,这可不行。看这两人的样子,好好说讲道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得找个东西利诱一番才行。 是以这路上,赵元邑从一直都在想着这事儿,怎么讨好韩侍郎,怎么讨好太后,甚至怎么让这两个蠢东西心悦诚服地跟着自己,都是他目前需要仔细考虑的事儿。 等赵元邑回了甘露殿,赵元齐与赵元壬也早就回了各自的住处。从宫人口里听说了自家孩子在长乐宫做的糊涂事儿之后,张婕妤跟宁妃都恨不得把自家不省心的东西抽死。只是眼下还不是抽人的时机,得先去太后那儿赔礼道歉才是正经的。 两人都赶得匆忙,且好巧不巧地在长乐宫外头遇见了。 宁妃居高临下地睨了张婕妤一眼之后,也不说什么,直接先行一步,匆匆进了长乐宫。 第21页 张婕妤后槽牙都咬坏了,不得不落后一步。位份低,就是得受气。 长乐宫内,太后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两个孩子毕竟是亲孙子,不好骂他们,可是孩子的母妃却不必顾忌了,她们两个一到,太后便逮着她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快收起那些画吧,也不瞧瞧你们手里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便是加在一块儿,也抵不上哀家那副。若是将你们的那玩意儿挂在墙上,岂不是丢尽了哀家的颜面,你们以为哀家像你们这样,什么都往墙上挂?真是小家子气!」 张婕妤默默地将自己带来赔礼道歉的东西往后压了压。 「让你们平日里头少顾着点儿勾心斗角,多将心思放在教养皇嗣上,但凡你们多费些心思,小十三跟小十四,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张婕妤心头不服。要说费心,没有人比贤妃更费心了,可是看看十八皇子,那还不如他们家元齐呢。 太后骂着骂着,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再有,往后少在十三十四跟前嚼舌根,道哀家的是非。哀家若是偏心,那你们一个个,岂不是连心肠都烂了!」 「冤枉啊太后娘娘,天地良心,妾身从未在元齐跟前说过这样的话。」张婕妤与宁妃当真是有苦都说不出,只差没有对天发誓了。 太后信她们才有鬼了:「不是你们说的,难不成还是他们自个儿想的?他们才这么一点大的年纪,若不是你们故意引导,何以至此?」 「……」得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是她们的错,也要变成他们的错。 两人在长乐宫里都受了不少的气。从殿里出来之后,连人都憔悴了许多。宁妃心里有气,走出了长乐宫,便压着火气来了一句:「奉劝张妹妹一句,往后最好还是管好你的十三皇子,行事鲁莽,可不是什么好事,别带坏了别人。」 「鲁莽总好过畏畏缩缩吧,」张婕妤讥笑一声,「恕我直言,十四皇子还要别人带坏啊,根儿就没正过。宁妃娘娘分明是武将出身,怎得十四皇子却半点没学会您的大气,反倒天生猥琐。」 「你——」 「我还有事儿,只得先行一步了。宁妃娘娘,失陪了。」张婕妤掰回了一城,抚了抚发髻,眉飞色舞地转身离去。 宁妃深吸了一口气,她也做不出破口大骂的事,只能忍着火气,准备回去再收拾赵元壬。 这一出事儿闹得大,贤妃那边都听到了不少的动静。彼时,她正在抽查赵元祚的功课。 赵元祚在他母妃的威压之下,声音越来越小:「临深履薄,夙兴温凊。似兰斯馨,如松之盛。川流不息,渊澄取映。容止若思,容止若思……容止若思……」 贤妃的脸色已经黑似锅底了:「都已经抄了这么多遍,每日早晚也都会诵读,怎得还记不住?」 这幸亏十三皇子跟十四皇子都是个蠢货,如若不然,贤妃这张脸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搁?当初元祚出生,太后与她不知抱了多大的希望。可谁知……算了不提也罢,贤妃心里窝着火,正要发作,就见芍药从外头走了过来,将十三皇子跟十四皇子的事儿说了一遍。 贤妃瞬间没了火气:「那两个蠢东西真的犯了那样的事儿?」 「可不是么,张婕妤与宁妃娘娘才从长乐宫里头出来,讨了好大一顿骂呢。」 「那也是她们活该。」贤妃高兴完,似乎又拉长了脸,「你方才还说,赵元邑那个小畜生也一道跟着?」 芍药点了点头。 贤妃冷下脸:「让李福滚过来!」 「是。」芍药躬身退下。 赵元祚松了一口气,正想要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那边贤妃却突然道: 「今儿要背诵的这些,给我抄三十遍。」 赵元祚如遭雷噼。 眼泪说来就来,赵元祚悲伤地抹了一把,他怎么就这么惨呢。 另一头,芍药已经找上了李福。临走时,李福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赵元邑直勾勾地盯着他,见他回头,嘴角弯了弯,送了他一个笑容。 李福吓得踉跄了一下,再不敢有什么心眼。被带到贤妃跟前,李福啥都没说就先讨了一顿打,结结实实的十板子过后,才被领到了贤妃跟前跪着。 贤妃悠悠开口:「说说吧,今儿那小畜生怎么跑到长乐宫去的?」 「奴才也不知道这事儿,听说是十三皇子要去的,十七皇子跟十三皇子他们玩得好,也一道跟着了。」 「听说?」贤妃挑了挑眉。 李福拍了自己一耳光:「都怪奴才,光顾着自己悠闲,没盯怎么紧他,叫他又跑到了太后娘娘跟前了。」 之前赵元邑之所以与太后皇后他们见得少,完全是因为他压根没机会出去,即便有,那都是宫宴上远远地见上一回,露个脸就又被带回来了。因他露面的几回脸色都不佳,所以宫里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了赵元邑身子不好。且贤妃放出风声,说他身子不好是以前在冷宫里的落下来的毛病,这话,多数人都是相信的。可是如今不一样了,赵元邑自个儿趁他们不注意偷偷熘了出去,找到了太后,给自己挣了个去资善堂读书的机会,贤妃这边,便不好再拘着他了。 贤妃但也没怀疑李福的话:「让你跟在那小畜生后头,是为了叫你看住他,若是你不顶事了,自然还有人想要接你的差事儿。」 第22页 李福还巴不得旁人赶紧接下这差事呢,可这话他又不能明着说,只好又甩了自己一巴掌以表决心:「贤妃娘娘您放心,往后奴才必定会看好十七皇子的。」 「看紧了,若是下回他还想去长乐宫,务必拦住。不,让他去,但凡他去了,你便立马给我回信儿。」 邓喜来捧了一盏茶,问道:「贤妃娘娘莫不是担心,那小畜生会到太后娘娘跟前上眼药?」 「怕还不止呢,说不得是想跟元祚争宠。」 邓喜来笑了笑:「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贤妃也知道这话。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次的事儿,她姑母已经对她怀疑了起来。是以,贤妃不仅让李福跟着,还又多指派了四人随李福一道回去,让他们务必盯严实了。 李福这日日夹在赵元邑跟贤妃中间,本就一个头两个大了,如今还来了这么几个小太监,更是叫他烦不胜烦。到晚间,好不容易支开了这四人,李福才终于找到了个档口,进了赵元邑的屋子。 李福将今儿在甘露殿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边之后,又开始愁眉苦脸了:「要是没有这四个人的话,那边也好糊弄,可如今平白无故的多了这四双眼睛,往后可就不好办了。」 赵元邑反问:「不好办?」 「真不好办。」李福哭丧着脸。 赵元邑托腮看着他:「那就换个人办呗。」 李福心头一喜:「那奴才?」 「你说说,你都没了用处了,我还要你做什么呢?」 李福身子晃了晃,不自觉地捂紧了小腹。 「再难办奴才也必须给殿下办成了,就这点儿事,难不倒奴才的,殿下放心好了!」 赵元邑再次提醒:「那自然最好,你记着,我这儿是不养闲人跟废物的。」 「是,是,奴才记下了。」 「滚吧。」赵元邑大方地放了人。 李福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脚步歪歪斜斜地往沖,没多久就滚出去了。 走了两步,李福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门是关着的,只窗台那边好像多了个东西,仔细一看,好像是只肥猫,正低着脑袋,不知在吃什么。 李福心中疑惑,这甘露殿里,怎么会有猫呢?他也没敢细看,只瞥了一眼,便立马走掉了。 李福说完了贤妃的事儿,殊不知长乐宫里头,也刚好提到了贤妃。半夏姑姑在给太后按额头,一边道: 「中午奴婢旁人收拾盘子的时候,发现只十七皇子那边的点心盘最干净。问了小宫女一声,才知十七皇子只吃了几块,剩下的都偷偷带回去了。他做得小心,生怕被旁人看到。」 太后睁开眼睛,只觉得心里难受:「贤妃也真是胡闹。」 当初皇后将十七放在贤妃身边时,那话说得可不好听。从前太后只觉得皇后多事,如今细想,是否贤妃本就行事不正,这才惹得皇后多疑呢? 半夏姑姑安慰了一句:「娘娘也别太担心,万一,是十七皇子自己贪嘴呢?」 太后压根不信:「若不是饿狠了,也不至于如此。这个小十七啊,是有点儿心眼子,这点应该都是随了那陈美人。」说起陈美人,太后不免生了些厌恶,可再厌恶,人都已经没了,她一时又道:「可他这些年,却也吃了不少的苦,身为皇子,却连几块点心都惦记着,着实可怜了些。」 言毕,太后长长地嘆息了一声。这个贤妃啊,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第12章 惹人心疼 贤妃这回派过来的人,赵元邑也瞧了两眼, 不是他非得要看的,实在是这些人烦人得很,不管他走到哪儿都得跟着。就连赵元邑去更衣的时候,那些人也准备如影随形。 赵元邑忍不住了,走到一半儿停下步子,模样有几分阴沉地盯着这几个人。 李福最了解他这模样了,虚得脚步一个趔趄,当即将那四个人扯住:「十七皇子去更衣你们还跟着做什么?」 「可是贤妃娘娘交代了……」 「贤妃娘娘让你们过来是干正经事儿的,偷看别人更衣叫什么正经事?我都不好意思提,真是不害臊!」 「我们是跟着看看,不是偷看。」 「有什么两样,散了吧散了吧,等他出来再跟着。」李福好说歹说,将他们都给拉到了一边儿。 拉住了人,李福才惊觉自己后背早已经汗湿了。 他可不是为了护这四个人,而是为了护他自己。试想想,倘若这院子里头出了人命,重刑之下,李福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说漏什么。 隔了一会儿,赵元邑才从里头出来,这回连看都没往几个人跟前看,直接就回了书房。 系统正窝在椅子上等他,见他回来,刚想要跟他打一声招呼,就看到赵元邑寒着脸,一屁股坐下来。 系统大惊失色,连忙从椅子上跳开,这才免遭被坐扁的厄运。系统大喊:「你干什么呢?」 「我怎么了?」 「明知故问,你差点把我一屁股坐死了!」 「不是还没死么?」赵元邑冷冷道。 系统挠了挠脸颊:「这又是哪个得罪你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是系统也知道这小怪物挺能装的,若不是真生气了,是觉得不会露出这样一副阴沉的样子。 赵元邑冷笑一声:「贤妃倒是看得起我,派了这么多人跟在我后头,显然是怕极了我去太后跟前,争了赵元祚的宠。」 第23页 赵元邑想是又记起了往事,突然来了一句:「早晚都有一死,我定会叫他们母子二人血债血偿!」 系统真是怕了他这死德性了,动不动就想要杀人性命,若放任下去还得了?它掏出一本《论语註解》,苦口婆心:「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看看书呢。」 赵元邑瞥见书名,渐渐地安稳了下来。 他没打开看,只是将书放在桌上,自己拿起韩先生送他的那本,仔细地看了起来。 周围瞬间安静了,系统又懒散地爬了起来。 只要不整么蛾子,小怪物就还是挺讨喜的。 翌日,又是去资善堂读书的日子。 赵元邑踏出屋子之后,那些人也早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只是今儿与昨日又有些区别,今儿这些人散漫了不少,只是例行跟着。 赵元邑扫了李福一眼,见对方只是讨好地跟他笑了笑。 赵元邑便知道,这肯定是李福在里头起了作用。 有一说一,这李福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可手段却还是有的。恶人用在点子上,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赵元邑在忍冬的伺候下吃完了早膳,便带着自己的书囊去了资善堂。 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即便没有迟到,也是最后一个到的。这点倒是挺出人意料, 赵元邑看了一眼后头,见赵元祚正坐在位子上抹眼泪,边上的小太监正在哄人。 「殿下,您别哭了,要是贤妃娘娘知道你哭了,还不得坎了奴才的脑袋。」 「母妃才不会在乎我哭不哭呢。我昨晚上都已经哭那么惨了,她竟一点都不心软……」昨儿晚上赵元祚是没有完成功课,可他没有完成也是有理由的。毕竟先生的功课得先完成啊,如若不然,先生告诉了母妃,他岂不是还要挨罚?他没完成贤妃的作业,所以贤妃只当他一天到晚只想着玩儿,连自己罚的功课都没有写完,所以,便将那些功课又又又加倍了。 可想而知,如今赵元祚心里是有多委屈。 小太监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殿下,贤妃娘娘对您这般严厉也是有她的道理的,您得多体谅着娘娘些。毕竟,殿下您可是贤妃娘娘肯太后娘娘的期望啊。」 「我一点热也不想当母妃的期望,这期望太难了……」 赵元祚在哭,赵元齐跟赵元壬便在边上嗤嗤地笑,心里默默地骂他活该。 赵元邑点了点赵元齐的胳膊,赵元齐瞬间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们今儿怎么都来得这么早。」 「别提了。」赵元齐说起这件事情,便一肚子的不满,「皇祖母不仅不待见,我们还不待见我们母妃。我母妃过去赔礼道歉的时候,还被臭骂了一顿。等她回去之后,我便倒了霉,今儿还被罚得早早地起来,到学堂里头读书。」 赵元壬补充道:「我也是这样的。」 赵元齐皱了皱鼻子:「皇祖母可真是偏心眼儿。」 「可不是么,就像咱们不是她孙子一样。」 赵元邑看着他们如此同仇敌忾,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你们往后还会去长乐宫吗?」 「再也不去了,除非皇祖母求着咱们去!」赵元壬说得理直气壮。 赵元邑揪起了眉头。 若这俩人都不愿意过去的话,那他一个人过去,岂不是太招人耳目了么?这可不好。 几个人围在一块说了一会儿的话,上课的时间便到了,韩侍郎也夹着书悠悠然地走到了阶上。 众人坐定,赵元祚也不敢再摸眼泪了,坐得笔直的。只是韩侍郎的讲课,他照样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也不知道到底讲了些什么。 赵元邑还挺喜欢听韩侍郎讲课的。显浅易懂,深入浅出,每每听完了课,总让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韩侍郎也满意现在的情况。 以前他在台上讲课,底下的人都低着脑袋,如今总算是有一个抬着头,且不管他说什么都能听得懂。 一门课上完之后,韩侍郎便又让小书童将功课都收回去了。四个人里头,唯独赵元祚那份看着最厚实。 赵元祚也知道别人在看自己的笑话,作业扔出去了之后,便扭头走了,留下赵元齐两个在那儿大笑不止。 没多久,小书童又走了进来,将赵元邑给领了过去。 留下来的赵元齐两个又忍不住担心了: 「你说,韩先生为何一直抓着十七弟不放啊,难不成,十七弟的功课真差到了这个份儿上?」 「我觉得不可能,最差的不一直都是赵元祚么。」 赵元齐深觉有理:「那……韩侍郎会不会被贤妃收买了,故意折腾十七弟呢?」 「有可能!」 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这宫里真是人心险恶。 像他们这种听话懂事的,都快活不下去了。不过,可怜还是十七弟可怜,都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备受同情的赵元邑已经坐到了韩侍郎对面。 韩侍郎见他坐下,便将书合上了,笑着与他道:「你的功课我看过了,写得很好,似你这般年纪,读书能有如此的感悟,着实难得。」 这话韩侍郎还是掂量着说了,要是嚣张一些,说是绝无仅有都能说得。 赵元邑腼腆地笑了笑:「我也不过就把心中所想写出来罢了。」 第24页 「如此就好,继续保持。」 韩侍郎说完,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平日里,都花多长时间读书写字?」 「上午跟下午。」 「果真?」 赵元邑心里一突,正经着脸:「是这样的。」 韩侍郎突然变了脸:「怎么跟先生还不说实话?」 「学生……学生的确是在上午跟下午读书练字的。」 「还不肯说实话?」韩侍郎蹙眉,将赵元邑的两份功课拿了出来,比对着让他看。 赵元邑这才明悟了些。 他写字儿的时候没感觉,如今放在一块儿看才发现,仅仅隔了两天,他的字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进步。 韩侍郎摇了摇头:「知道你用功,可再用功,也得顾忌着自己的身子吧,过犹不及。」 韩侍郎以前也是练过字的,这么短短两天的功夫就能有这么大的进步,可想而知,这孩子私下里头是怎么做的,怕是头悬樑锥刺股地一般努力呢。韩侍郎虽然是喜欢用功的孩子的,可赵元邑如今这样,却叫韩侍郎实在喜欢不起来。 他更希望赵元邑没有这么大的压力。 赵元邑心中大定,原来,先生责骂得是这个。 「你是皇子,又不是出身豪门,不需如此败坏自己的身子,读书的事儿,并不急于一时,先生也不想看着你因为求一时进步,整日苛待自己。」 赵元邑听着这话,眼睛一眨,一串眼泪便从眼眶里头掉了下来。 韩侍郎本在教训弟子,可赵元邑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倒叫韩侍郎自己先慌了:「这……怎么了?」 可是他话说重了? 赵元邑吸了吸鼻子:「母妃走后,便再也没有人这般殷切地教导过我了,我心里感动,所以才忍不住失态了,先生勿怪。」 韩侍郎长嘆了一口气,这孩子虽是皇子,可观他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呢。 可怜见的,韩侍郎将赵元邑拉到自己跟前,放缓了声儿:「虽则你是皇子,可我是你的先生,教导你是应该的。从今往后,我都会一直教导你的。」 赵元邑破涕为笑:「多谢先生。」 韩侍郎拿出帕子帮他擦干了眼泪,打量着他的小身板,又问:「身边可缺什么?」 赵元邑摇了摇头:「暂时不缺。」 「往后若是缺了什么,可直接跟先生说,知道了么?」 赵元邑点了点头:「嗯。」 「行了,你先回学堂吧。」 赵元邑闻言,吸了两口气,与先生告别之后便离开了。 踏出书房之后,赵元邑脸上已经没了那股可怜兮兮的劲儿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兴,得逞一般的高兴,似小狐狸一般。他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肥猫,停了下来,将它抱回怀里。 系统受宠若惊:「你……你想做甚?」 赵元邑帮它顺了顺毛:「系统,你那儿有没有什么送人的礼物?」 「那可多了去了。」系统说完,又盯着他,「你该不会是想报答韩先生吧?」 赵元邑轻笑一声:「只是想讨好一下他。」 「人家对你这么好,你竟一点都不感动?」 「在这宫里头,这么容易感动可是会死人的哦。」 系统扫兴地哼了一声:「说吧,想要什么样的?」 「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老少皆宜的?」赵元邑说完,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韩侍郎方才在课上按压脖子的模样,他又补充道,「最好还能强身健体。」 「老少皆宜,还能强身健体……」系统眼珠子一转,忽然想了起来,「还真有!」 ……两日后,赵元邑带了个新奇玩意儿来了资善堂。 第13章 怒刷好感 「先生,先生!」 赵元邑刚到资善堂,还没将书放回学堂里头,便先带着东西去找了韩侍郎。 这话还得从前两天开始说起。 赵元邑一句话,给了系统不少的启发,回去之后,它便掏出了一个东西给赵元邑。 赵元邑对着系统给的玩意儿,半天摸不着头绪。 系统告诉他,这东西叫空竹,如今民间大概也有,只是形制肯定没有它这个好看好玩儿。且这东西还老少皆宜,极适合锻鍊身子骨。系统不仅拿出了这空竹,还仔仔细细地跟赵元邑说了一遍,这空竹该怎么玩儿。 赵元邑也是个聪明的,一学就会。 学会之后,赵元邑又让李福找来木头跟竹子,将门一关,隔绝了外头的视线。 他弄这些东西过来,也不过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为了不叫别人以为自己凭空变出了东西,赵元邑在屋子里头将那木头竹子造作了一遍儿之后,才拍了拍手,让系统又重新拿了一个简单的、一看就是他这样的年纪能做出来的东西来。 贤妃派过来的那几个人围着屋子看了许久,也不知道赵元邑到底在折腾什么。不止他们,就连李福跟忍冬也都不知道的。 眼下,赵元邑便是将这空竹来给韩侍郎过目的。 讨好先生,可不能只在读书上头讨好,得学会体贴入微,才能让自己韩先生越发明白自己的好,这点赵元邑无师自通。 韩侍郎正在备课,冷不丁就看到自己预定的小弟子跑了进来,还兴沖沖地拉着他往外头走:「先生,我做了个东西,您快点儿过来瞧瞧。」 第25页 韩侍郎还是头一次叫赵元邑如此有活力。小弟子如此高兴,韩侍郎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兴致。就这般被他拉着去了外头的空地儿上。 「就是这个。」 说实话,韩侍郎还真没看懂。 赵元邑见状,便道:「先生,您先看我玩。」 说着,赵元邑两手捉住木棍,木棍前头还拴着一根细绳,只见他站在那儿拿着木棍绕了两圈,便将地上的空竹给绕到了线上,开始在空竹翻腾起来。花式不断,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一时,赵元邑又轻轻一抛,将那空竹抛到空中,而后又稳稳地接住。 韩侍郎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他当然不觉得玩这东西就是玩物丧志了,相反,韩侍郎还产生了不小的兴趣,这东西看着简单,不过是几个小花式罢了,可要想将这东西抖好,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若是使得好了,还会极具观赏性。 刚刚踏进学堂的赵元齐跟赵元壬都在桥头眼巴巴地盯着赵元邑手上的空竹看着。 这东西,好像挺好玩的,它怎么就不掉呢? 宫里怎么也从来没有呢? 就连后头过来赵元祚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赵元邑手上的东西看,目不转睛。 须臾,赵元邑停了下来,因为抖了一会儿空竹,如今已经抖出了一身的汗:「先生,您觉得此物如何?」 「盘缠翻飞如龙蛇,嗡嗡作响似牛鸣,不错。」 赵元邑见他喜欢,自己也高兴:「此物名叫空竹,是我母妃从前告诉我的。她说,这是民间儿童戏耍玩闹之物,只在京城不常见。上回先生在课上时,伸手捏了一下脖颈,我想着先生这症状应该是久坐未动所导致的。这空竹别看模样普通,可却能强身健体,每日抖上一会儿,可改善脖颈酸疼之症。」 韩侍郎一怔,看赵元邑:「这空竹,莫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赵元邑有点不好意思道:「学生也是头一次做空竹,所以有些简陋,只盼着先生别嫌弃。」 韩侍郎拿着这空竹,心中百感交集。 他也不过就是看着十七皇子聪明又可怜,随手帮了一把,可这孩子却将他这个先生放在了心里,连他课上一个无意之举都放在心上了。 这赤诚之心,何其可贵? 韩侍郎将赵元邑的手拿了起来,仔细地端详。 孩子的手毕竟娇嫩,赵元邑哪怕只是为了做样子在屋子里头拿着刀捣鼓了半天,也愣是将自己的手捣鼓出了好几条伤口。 韩侍郎不悦:「这伤口竟无人包扎吗?」 赵元邑立马缩回了手:「小伤而已,不碍事的,先生无须担心。」 韩侍郎看出了赵元邑的不自在,他想了想,这个年纪的孩子大概也是已经到了要脸面的时候了,即便自己真的吃了苦,却也是不愿意让旁人知道。 虽说韩侍郎对贤妃一早就没了好感,可是对赵元邑了解得越多,他对贤妃便越是不满。这好好的皇子放在她那儿,怎么就怠慢到了这个地步? 既然赵元邑不想多提,韩侍郎也就没有再往下说了,只将空竹收了回去:「殿下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那先生记着每日都得玩啊,真的能强身健体的!」 「知道了,年纪不大,管得倒是挺多。」韩侍郎笑着道。 他带着东西,转身回书房里头拿上课用的书。 韩侍郎一转身,后头的三个人立马就围了过来。 说的都是些童言稚语。看到新奇的东西,这几个孩子心里总免不了想要。 只是在听到十八皇子那句「我也要一个,你必须给我做」时,韩侍郎心里一沉。他回头看了一眼,许久才离开。 回了书房,韩侍郎立马吩咐小书童道:「待会儿你去学堂外头盯着,看看私底下,十八皇子到底是如何对待十七皇子的。」 小书童领命下去了。 上午的两节课,因为赵元邑带来的这东西,三个人里头就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耐得住性子听课的。当然,他们平常也不会听课。可是发呆也好过如今这样焦心焦肺地等着吧。 赵元齐两人好歹还要点脸,不好直接跟赵元邑要,可赵元祚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个小霸王性子,看上了什么东西自然是要抢到手里的。哪怕赵元邑已经明确说了自己手头上没有,赵元祚也不肯放过他,非得逼着他再做一个。 赵元邑当然不会理他了。所以今儿上午的课,上得有些恼人。 赵元邑还能静的下心来听韩侍郎的课,无非是想在韩侍郎面前办乖弄巧。至于今儿得罪了他的赵元祚……呵呵,早晚有他受的。 系统早已经注意到后头有人盯梢了,只是见赵元邑一切正常,便没告诉他。 那小书童,当真兢兢业业地在后头窗台边上盯了一上午。因他太不显眼,赵元祚跟赵元齐他们还真没发现他们。如此,等两节课上完了之后,小书童便颠颠地去跟韩侍郎汇报了。 「课上十八皇子倒是没做什么,只是瞪了十七皇子几眼。不过中间下课的时候,十八皇子追着十七皇子讨要空竹,还扬言,若是两天后十七皇子不给,他就告诉贤妃娘娘,让贤妃娘娘打十七皇子的板子,而且……」 一股压不住的无名火,直接窜上了韩侍郎心头:「而且什么?」 小书童如实道:「而且,十八皇子说要告诉贤妃娘娘的时候,十七皇子好像很害怕。对了,十八皇子中间还动了手,推搡了十七皇子,他做这种事儿还挺顺手的,像是欺负惯了十七皇子的样子。」 第26页 韩侍郎深吸了一口气:「余下两位皇子呢?」 「十四皇子只敢在背后说十八皇子的坏话,至于十三皇子,他倒是一连说了三遍要揍十八皇子,结果愣是没动。」 这……韩侍郎都气笑了。 「如今人可都走了?」 「走了走了,十八皇子先走的,撂下了狠话便没再管了。十七皇子是跟着另两位皇子一块儿走的。」 「知道了。」韩侍郎揉了揉额角,心中复杂万千。 他的小弟子,怎么就可怜成这幅模样了呢? 赵元邑并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中又黑了贤妃与赵元祚一把。 他正与赵元齐他们一道往回走。 两人一路都在打着眉眼官司,都想让赵元邑做个空竹给他们耍耍,可却都不好意思。 赵元邑也不是瞎子,见他们这样,便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达成了。他先开了口,说得却不是空竹的事,反而道:「对了,十三哥十四哥,你们今儿去长乐宫吗?」 小哥俩立马回过神,摇着头:「我们才不愿意过去呢,皇祖母又不稀罕我们。」 「这样啊……」赵元邑有点失落。 赵元壬奇怪道:「十七弟,你怎么这么喜欢去长乐宫啊?」 赵元邑挠了挠头,难为情道:「我只是觉得长乐宫的糕点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那倒是真的,长乐宫的点心,是膳房里头最好的糕点师傅做的,别处都吃不到,自然好吃了。也不怪十七弟你如此惦记了……」赵元齐说着,忽然想到了别的,眼珠子一转,立马笑了。他拍着赵元邑的肩膀,诱惑道,「十七弟,你是不是很喜欢皇祖母那儿的点心?」 赵元邑点了点头,一脸单纯:「喜欢。」 「那……想不想再吃一次?」 「想!」赵元邑答得倒是干脆,可很快便又犹豫了,「只是两位皇兄都不愿意去,我一个人去,多不好意思。」 「没事儿,皇兄领你去。」赵元齐说得敞亮极了。 赵元壬却着急了起来,不是之前才说好,往后再也不去得吗? 赵元齐又话锋一转:「只是,皇兄们都愿意陪你去,十七弟你应不应该也让皇兄两个过过瘾啊,那空竹,能不能再多做两个?知道你手受了伤,只两个就好了,不要多的。」 赵元壬总算明白了他皇兄的意思,也定定地看着赵元邑。 赵元邑被两人看着,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行,我今儿回去就做两个,晚上给两位皇兄送过去。」 「十七弟你真好!」两个人都高兴地找不到北了。 可赵元邑又提醒道:「不过,两位皇兄能不能帮我保密,别说是我想去长乐宫。」 「这又是为何?」 「你们也知道,我如今住在甘露殿,若是贤妃娘娘知道我撺掇着你们去长乐宫,又该以为我是想跟十七弟争宠了,到时候,我便又得挨打。」 小哥俩都气坏了:「贤妃她怎么就那么坏呢?」 赵元邑不语。 赵元齐安慰他:「十七弟你放心,我们俩绝对不会乱说的。别人要问,就说我们硬拉着你过去的,去长乐宫的事儿,压根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元邑感激一笑。 第14章 再送空竹 与赵元齐等人分别之后,赵元邑便独自回了住处。 回去了之后,已是中午。 赵元邑刚一踏进屋子,忍冬便已经将水打好了,殿下每回回来都喜欢先洗个手擦个脸,这点忍冬始终谨记着。 李福在后头看着这蠢宫女殷勤的样子,不屑地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蠢东西不管忠心不忠心,服侍人的时候倒是挺狗腿。 真是个贱骨头。 「李福。」 「哎,殿下,奴才在,您有什么吩咐?」李福瞬间笑出了褶子,弯着腰一脸谄媚。 「再给我拿些木头跟竹子,我下午要用。」赵元邑吩咐道。 做戏,当然是要做全套的了。 李福没问原因,直接滚出去做事了。这也是赵元邑留下李福的原因,这畜生虽然做了不好恶事,但毋庸置疑,他很有手段,且深谙做奴才的本分,不该问的,哪怕心里再好奇他都一句都不会多问。 不管是打那儿拿开的木头,只要拿过来了就成。赵元邑抱着那些东西,没多久又缩到了屋子里头。 李福跟忍冬再次伸着头,好奇地盯着看。可门窗紧闭,什么也看不见。 屋子里,赵元邑一直都在练字儿看书,等临到傍晚的时候,才让系统又拿了两个空竹来。 他本想叫李福送过去,可是系统却先开了口:「要不你自个儿送去吧。」系统觉得他老是待在屋子里头闷着也不是个事儿,「你亲自去送,没准人家还惦记着你一份人情呢。」 「说的也是。」赵元邑捞起空竹,转眼就打开了门。 系统甚至有些惊奇,这小怪物,今儿怎么这么听话了? 赵元邑回头看它:「怎么,不去吗?」 「去去去!」好不容易能出去熘达熘达,系统当然是再愿意不过了。 李福见到这小祖宗出来之后,才头一次知道他这两天在屋子里头到底在折腾什么。李福飞快地看了一眼之后,便收敛了目光,问道:「殿下这是要出门吗?」 「去找十三皇子与十四皇子。」 第27页 李福犹豫了。 赵元邑不悦道:「又要做什么?」 李福讪笑一声:「殿下,奴才能不能将您去寻两位殿下的事儿跟贤妃娘娘说一声。贤妃娘娘上次特意吩咐了,说要把您的行程汇报给她。若是我不按照她说的去做,肯定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李福小心地看了赵元邑一下,又道:「奴才受罚,是罪有应当,可若是贤妃娘娘一怒之下,将奴才给调走了,那殿下这边,岂不是又得来了新人了?这新人,肯定没有奴才伺候的好啊,更没有奴才听话懂事,殿下您说是不是?」 说完,李福静静地等着回应。他心里还挺忐忑,因为这小祖宗的套路,他从来也没有摸对过。 赵元邑就这么听着他把废话给说完了。这畜生倒是挺会使心计的,小心思都在话里头了,生怕他不知好歹一样:「还不滚?」 「是,奴才这就滚。」李福高高兴兴地滚出去了。 这背主的奴才可真是不好做,为了能叫贤妃那边放心,这些天他真的愁得连头发都要掉光了。好在这小祖宗就是看着好像挺高兴的,没有再赏他一颗泻药尝尝。 李福去给贤妃禀报,剩下的四人,便又跟在赵元邑身后,随他一道儿出了门。 待李福到了甘露殿的时候,赵元祚正在与他母妃一道用膳。听到李福说起赵元邑将东西做好了之后,赵元祚眼睛便是一亮。 贤妃的关注点儿却与儿子不同:「你是说,他今儿上午还送了一个玩意儿给韩侍郎?」 「确实如此。」 「韩侍郎收了?」 李福继续点头:「收了。不过奴才想着,韩侍郎应该也不会喜欢这等微末伎俩。不过就是看在他好歹是个皇子的份儿上,才勉强收了。可他倒是好,转眼又巴巴地送去给十三皇子他们了,这讨好别人也不是这么讨好的吧。上赶着送过去的东西,别人能稀罕吗?」 贤妃抿嘴笑了笑:「眼皮子浅的畜生,还以为自己做的是什么了得的东西。」 「可不是么?」邓喜来也附和着,「就他这样的出身,越是讨好别人,越是容易叫人看不起。只怕那韩侍郎心里,早已经是厌恶惨了他。像咱们殿下这种聪慧懂事儿的,才最招人喜欢,奴才听说,韩侍郎私底下极为看好咱们殿下呢。」 「是么?」贤妃看向赵元祚。 赵元祚吞了一口饭菜:「那是当然了,今儿先生才夸了我功课写得工整呢。」 「果真?」 「自然是真的!」 先生的原话是,他的功课写得不知所云,荒唐至极,要说优点,大概也只剩下字迹工整了。这可不就是夸他功课写的工整吗?赵元祚理所当然地想着。 贤妃夹了菜给赵元祚:「既如此,今儿晚上就该再多学半个时辰,好叫先生知道你的长进。」 「半个时辰?!」赵元邑惊吓道。 「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没有。」赵元祚忽然就没有了胃口……早知道,方才他就不吹牛了。 贤妃转过身:「你还算是个听话的,继续跟着那小畜生吧,有什么风声便过来回我。做的好了,自然有你好处。」 李福面上千恩万谢,实则心里已经是满嘴苦涩了。 什么好处,他宁愿不要,只盼着能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问题是,他能吗? 李福满心幽怨地下去了,那边赵元邑却是很快就到了福康殿。 赵元齐没想到十七弟竟然会亲自送过来,可高兴坏了,正想拉着赵元邑一块儿进去吃点儿东西,赵元邑却拒绝了,他还得将另一个送去给赵元壬。 赵元齐见状,也就没有再拉着他了。 宁妃的住处离这儿不远,没走两步便到了。那厢宁妃听到十七皇子过来了,还惊讶了好一会儿,她还没有什么动作呢,赵元壬便先沖了出去。 「十七弟,你怎么来啦?」声音里头的惊喜显而易见。 宁妃这便知道,自家这孩子同那个十七皇子应当玩得还不错。 边上宫女有点担忧:「娘娘,这位,可是住在甘露殿的。」 宁妃站起身来:「走吧,去瞧瞧那位十七皇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才一出门,宁妃便看到自己孩子怀里抱着一个东西,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这十七皇子,宁妃还是头一次细瞧。眉眼间,却是看得出有陈美人的影子,难怪会遭贤妃不待见呢。说实话,宁妃不大愿意自家孩子同赵元邑走得近,毕竟这里头还有贤妃,沾得近,肯定没什么好处,只是元壬除了那十三皇子,还是头一次遇上喜欢的玩伴儿。 宁妃观望了一会儿,打断了跃跃欲试的赵元壬:「元壬,怎么还不请十七皇子进来坐坐?」 赵元壬呆了呆,随后拍了一下脑袋:「怪我怪我,竟然都忘了照顾你了,你快跟我来。」 「不必了。」赵元邑回绝了他,「我还有书要读。今儿下午为了做这个,都没看书,如今正要回去补上呢。」 一句话,宁妃便对他生了两份好感。 赵元壬不解:「书有什么好看的,咱俩玩这空竹不好么?咱俩一块儿玩吧,我我想让你教教我呢。」 「元壬,不得胡闹!」宁妃直接走了出来,拉走了赵元壬,「十七皇子一心好学是好事儿,你得跟他多学着点儿。你若是有他一半儿的努力,母妃也就心满意足了。」 第28页 又来了又来了,赵元壬才不乐意听到这个,他朝着赵元邑挤眉弄眼:「好了,那你就先走吧,咱们明儿见。」 赵元邑笑了笑,与宁妃告退之后,方才离开。 宁妃看着赵元邑的身影,许久才道:「是个懂事儿的。」 正在翻腾空竹的赵元壬闻言,立马接了一句:「那是当然,十七弟比谁都懂事,可就是太懂事了,要不然也不会每每赵元祚欺负。」 「十八皇子时常欺负他?」 赵元壬点了点头,悄悄道:「欺负得可厉害了。」 宁妃面露不齿,这贤妃的手段,也太下作了些。 又过了一日,赵元邑才又带着系统去了资善堂。 他今儿还是最后一个到的。赵元祚今儿又早早地来了,他之前听李福说赵元邑在屋子里头偷偷做了东西,便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他的那一份儿,毕竟他已经说出那样的话,赵元邑不敢不给。所以,赵元祚今儿来得早早的,就是为了等赵元邑那空竹。结果等来等去,就等到了赵元齐两个抱着空竹在他跟前炫耀。 「这可是十七弟特意做给咱们的,好看吧?」 「就咱们俩有,某些讨人厌的,就只能干看着喽。活该,谁叫他平日里就会欺负人呢。」 赵元祚辩驳道:「胡说,我也有!」 赵元齐呵了一声:「那你倒是拿出来啊。」 赵元祚气鼓鼓地,就一句话:「反正等会儿就有了。」 「梦里的有吧。」 赵元祚简直气炸了。 好在赵元齐也是有眼力见儿的。见他真生气了,立马就撤了。 赵元邑进来之后,便看到赵元齐两个笑哄哄地跑了出来,还准备拉着他一道儿。 赵元邑藉口放书囊先躲过去了,等回到自己位子上时,他便发现赵元祚的视线了。 赵元祚看着他的书囊,已经暗自在琢磨了。 这书囊看着就鼓鼓的,肯定是有东西在里头的。最好是有,若这赵元邑敢放他鸽子,故意戏耍他的话……他会让他知道后果的! 赵元邑被这如影随形的目光盯得十分不悦。他眼珠子一转,在心中问道:「系统,你既然会凭空变出东西,能不能将东西变到特定的位置。」 系统皱着小眉头:「变到哪儿?」 赵元邑拍了拍自己的书囊:「这儿。」 「可以是可以,你要做什么?」 赵元邑扫了边上那蠢东西一眼,笑得愉悦:「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第15章 冲突升级 知道系统有这个本事之后,赵元邑就放心了。 学堂里头,只赵元邑跟赵元祚两个人,赵元祚刚想发作,找赵元邑要空竹,那边赵元邑却已经将书囊放好,转身出去了。手里且还拿着一本书。 门外的赵元齐一看,便知道十七弟肯定不是过来陪他们玩的。只赵元壬还天真烂漫,一个劲儿地让赵元邑加入他们,顺便夸耀一番自己的水平:「虽说我前天晚上才拿到了东西,可我已经玩得很厉害了,你看!」 说着,赵元壬就抖了起来。无非就是往上一抛,而后又稳稳地接住。虽然只有这么一招,可是在赵元壬看来,这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十四哥真厉害!」赵元邑鼓起了掌。 「哈哈哈,十七弟你果真好眼光。」赵元壬高兴地手一抖,空竹直接掉到了地上。 赵元壬:「……」 气氛凝滞了一会儿,赵元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空竹捡起来交给赵元壬:「十四哥,你这才刚拿到,玩得不大稳定也是正常的。」 赵元壬瘪着嘴:「那你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吗?」 赵元邑心中冷笑,他自然不会跟这么一个蠢样。不过脸上却一片真诚,点头道:「那当然了,谁还能有那么聪明,一学就会啊?」 赵元壬被安慰到了。 边上的赵元齐白了赵元壬一眼,拉过赵元邑:「十七弟,你怎么又拿着书?」 「有个题不会,正想去请教先生。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常告诫我,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小哥俩忍不住嘘气,才开始见到这位十七弟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对方跟自己是一样的呢。谁知道,这十七弟竟然这么肯下苦功夫。他们自愧不如。 只赵元壬还有一点弄不懂:「咱们是皇子,读书这样用功,难不成你还想考科举不成?」 赵元邑红了红脸:「我是没有这个能耐的,只是想着若是书能读好,说不定父皇就会喜欢我了。」 赵元壬扎了一刀:「那你还是别想了,父皇不可能喜欢你的,他只喜欢十八弟。」 赵元邑闻言,瞬间黯淡了。 赵元齐连忙补救:「其实也不是这样的,你看三皇兄跟四皇兄就知道了,父皇还是喜欢优秀的皇子,只要你读书读好了,父皇同样会对你青眼有加的。」 赵元壬继续补刀:「可是三皇兄跟四皇兄受宠,不是因为德妃娘娘跟容妃娘娘厉害么?」 赵元齐真是服了他了,将他推到后头,对赵元邑道:「你还是赶紧去找韩先生吧,免得时间来不及了。」 赵元邑「嗯」了一声,慢吞吞地离开了。 学堂里头,赵元祚听完了全程,对这三人嗤之以鼻。知道父皇最偏爱的就是他那就好了,省得他改造费口舌来教训这几个。闲话也听了,赵元祚这才回过身,走到了赵元邑的位子上。 第29页 这么鼓的书囊,他的空竹肯定在里面! 赵元祚满怀期待朝着书囊伸出了手…… 另一头,赵元邑也已经找到了韩侍郎的门外。小书童见是赵元邑过来,语气都放轻了不少。自打上回在看到十八皇子是怎么欺负十七皇子的,小书童便对赵元邑生了许多同情。 赵元邑将书拿出来:「我有些东西不解,想要过来请教先生。」 「我们家大人就在里头。」说罢,小书童便将人给引进去了。 韩侍郎在里头研究棋谱,看到自家小弟子过来,笑着招呼了一声:「殿下来了,快坐。」 说完,又对小书童道:「冬藏,去上些茶点。」 小书童应声下去了,不多时又捧着茶点过来。 赵元邑捧着热茶,又问道:「先生,你回去之后玩了空竹吗?」 「玩了。」韩侍郎说起这个还觉得有些好笑,「效果还是挺不错的,在外头活动了两刻钟,今儿早上起来感觉浑身都舒爽了许多。就是你这空竹太抢手啦,家里头的老人看着我带了这东西回去,都稀罕的不得了。」 赵元邑笑了:「那没事儿,我改天再多做两个给先生您带回去就是了。前天我才做了三个,不过那三个已经有主了,不好分给先生。」 「我可不要你再做了,那东西多伤手啊。」韩侍郎将赵元邑的手捉起来看了看,果然发现上头又多增添了好几条伤痕,韩侍郎拧着眉头,「这种东西,你交给下头的人做就是了。」 赵元邑忽然没了声儿。 韩侍郎记起来他的处境。这孩子估摸着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侍从,说不定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做。才这么大的人,他们也真忍心。韩侍郎又想起他做了三个的事儿:「你做的那三个,可是给十三殿下他们的?」 赵元邑点了点头:「十三哥跟十四哥的那两个,我前天晚上已经送过去了,只是十八弟的那个,我放在书囊里头。」 韩侍郎问得温和:「为何不直接给他呢?」 「十八弟……他对我态度不大好。我想,若是这回他能跟我好好说,我便把空竹送给他,带他一块儿玩。毕竟,他也是我唯一的弟弟。可若是他态度依旧差劲,那我就过段时间再给他。」赵元邑抿了抿嘴,「先生,我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很小心眼儿?」 「不会,该是如此。」韩侍郎道。 赵元邑放心了。想着时间已经不早了,赵元邑取出书,将自己做的那些功课递给了韩侍郎。 韩侍郎翻了几页,问题还是跟上回一样的,这孩子读书太过用功了!用功得让人心疼。别人读一本书要十来天,可是这孩子读一本书却只要四五天,且写得感悟还十分中肯。这功课是没得挑的,韩侍郎只问:「你读得这么快,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 韩侍郎有些不信:「全记下了?」 赵元邑见先生这般问了,索性张口往下背。 韩侍郎听着简直惊奇。短短几天功夫,这孩子不仅将一本《论语》看完,写了这么多的功课,甚至还背了下来,且还背得如此流利。韩侍郎打断了一下,从中间挑了一句,让他往下面背,结果赵元邑也是不见停止,还倒背如流。这功夫,别人便是不眠不休地背也未必比得上他。 末了,韩侍郎震惊道:「你是怎的记得这么清楚的?」 赵元邑笑了一下:「我天生记性好,只要认真一点便能做到过目不忘。」 韩侍郎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个回答。这可真是老天开眼,才赐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弟子!就是三皇子幼年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资质啊。 韩侍郎如获至宝。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高兴了,给小弟子答了惑,让冬藏将人送出去了之后,韩侍郎还晕晕乎乎着呢,高兴自己竟然收了一个如此天赋的小弟子。虽然现在还没正式拜师,可这样的好苗子早晚都是他的。韩侍郎心喜得恨不得当场抚琴一曲。 可惜琴拿到手上没多久,韩侍郎便想起来自己还得上课……罢了罢了,待会儿再弹吧。韩侍郎哼着曲子,夹着书,慢慢悠悠地往外走去。 结果长廊才走到一半儿,便看到自家书童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人!」 韩侍郎不悦:「注意仪态,何事啊?」 「十八皇子与十七皇子起了争执,眼瞧着快打上了。」 「……!」韩侍郎深吸了一口气,将火气压了下来。他攥紧了书,也不哼曲儿了,一路疾行,飞快地绕过长廊,直接闯进了学堂。等到了地儿,人已经直喘粗气,形容略有些狼狈了。 学堂里头,赵元齐两个人拉都没拉住赵元祚,只听着他斥骂: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母妃都说了,你不过就是她跟前养的一条狗!似你这般,竟还敢怠慢我?你信不信我回头跟母妃说,让她将你拉出去乱棍打死!」 「混帐!」一声怒喝,叫停了赵元祚的嚣张气焰。 「先生。」几个小孩儿见到他,立马行礼,就连赵元祚,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韩侍郎隐忍着扫了几人一眼,而后盯着赵元祚:「不知十八皇子到底为何发难?」 「我……」本来趾高气昂的赵元祚,一见到韩侍郎就立马怂了,只是他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自己压根没做错,委委屈屈地道,「赵元邑他给十三哥跟十四哥都做了空竹,唯独不给我做,这分明就是欺负我。我前儿再三与他吩咐,让他务必给我做一个,他倒好,忘得干干净净的。我母妃好歹养了他这么多年,他竟一点不知感恩,胳膊肘子竟往外拐,真是个白眼狼。」 第30页 其实若只是没带空竹,赵元邑倒也不至于在学堂里头闹出来,只是方才争执的时候,赵元邑在后头煽风点火,将赵元祚的火气,彻底勾起来了。这才有了这一出。 韩侍郎都气乐了:「你吩咐了他就必须做给你?」 赵元祚撅了撅嘴,难道不对吗? 「真是荒唐!」韩侍郎本不想斥责赵元祚,可他今儿做的事实在是或于可恶,「先不说十七皇子已经带了一个在书囊里头,即便他从未给十八殿下做,也是理所应当。他是兄长,你是幼弟,可您身为幼弟,焉有半点尊长之意?」 赵元祚别的没听进去,只听进去了一句话,当即反驳:「他才没有给我带!」 「你怎知道?」 「我才翻过他的书囊,里头压根没有空竹。」 韩侍郎看向赵元邑,赵元邑小声辩驳:「我带了……」 「你撒谎,骗子!」 这两人之间,韩侍郎自然更愿意听赵元邑的。为了验证,他亲自上前,打开赵元邑的行囊。众目睽睽之下,韩侍郎回过身,将书囊里头的空竹取了出来,攥紧了给赵元祚看,「那这是何物?」 赵元祚瞪大了眼睛:「不,不可能,方才明明没有的!」 赵元邑无辜到了极点:「一直都放在那儿,是不是十八弟你看错了?」 赵元齐嘲讽道:「怎么可能看错了,我看他就是故意想找个藉口欺负你。」 「我没有!」 「你分明就是!」 这两人的恩怨也是由来已久,火气上头,赵元祚开始单方面殴打赵元齐。 韩侍郎看着这情况,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压不住的邪火直冲脑门。 混乱中,赵元邑趁机上前劝阻:「十八弟,你快松手,别打了。」 「你给我滚,还不都是你的错!」赵元邑本来就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这么伸手一推。赵元邑往后一倒,「砰」得一下,撞到了桌角。 后头的几个人赵元壬惊呆了,指着人:「血……」 赵元邑伸手一模,果真抹了一手的血,正想拿手捂住,手已经被韩侍郎给捏住了:「莫动。」 赵元邑已经疼得眯起了眼睛。 赵元壬呆呆地问道:「先生,要不要请太医啊?」 「不必了。」韩侍郎面沉如霜,蹲下身直接将赵元邑抱起来,大步出了学堂。 赵元邑被韩侍郎抱着,他能感受到,自己头上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赵元邑浑身战慄着,不是疼得,而是兴奋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赵元祚惊呆的眼神,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这报应总算是来了! 勤政殿内,皇上正批阅奏书。贤妃则侍奉在侧。皇上写字儿,贤妃磨墨,这等红袖添香之事,是皇上一贯喜欢的。 气氛正好,直到勤政殿内的大总管张望全张公公忽然脚步匆忙地走了过来。 「圣上,出事儿了!」 第16章 贤妃被罚 勤政殿外,赵元邑仍被韩侍郎抱着。 系统一直隐身跟在他们后头,一路跟到了这里。它还挺惊讶的,原以为韩侍郎是个读书人,应该是文文弱弱的那一款,身上应该没多少劲儿,结果他竟一路抱着赵元邑没喊累。 赵元邑脑门上还是一片血,一路走来,已经风干得差不多了。韩侍郎知道他疼,可是却不许他碰。好容易到了勤政殿,才慢慢安慰道:「没事儿啊,待会儿就有太医过来了,再忍忍,忍过这会儿就好了。先生今儿肯定是要给你出口气的,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赵元邑靠在先生的肩膀上,环着先生的脖颈,缓缓地点了点脑袋。 母妃过世之后,还是头一次有人这般替他出头。 不多时,张望全又赶忙下了台阶,急急忙忙地请了韩侍郎进去,一面又赶紧吩咐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皇上已经搁了笔从里头出来了,就连贤妃也随着他一道。韩侍郎是赵元祚的先生,贤妃自然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等看到了人,贤妃心里便咯噔了一下,顿时生了些许不妙。 韩侍郎将赵元邑放下,让他跪在地上,自己也顺势跪了下去。 皇上也懵了:「子澄,你这是做什么?」 「如圣上所见,微臣此番,是特意过来问一问,圣上与贤妃娘娘是不是非得要逼死十七皇子才甘心?」 皇上直接从上头走了下来,准备扶小舅子起身:「此话怎讲啊?」 韩侍郎铁青着脸,不为所动:「若不是非得逼死他,又如何会放任十八皇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打骂十七皇子?两位皇子年纪相仿,十七皇子便有再多的错,他也是皇室子嗣。更可况,十七皇子自始至终也没做过半点儿错事。」 韩侍郎说着,心疼拉过了赵元邑:「今日在资善堂中,十八皇子先是污衊十七皇子没有带一玩物给他,再是辱骂十七皇子是他母妃养的一条狗,后又恼羞成怒,直接将十七皇子推向桌角,以至于十七皇子流血不止。微臣倒是想问问贤妃娘娘,您是有多大的本事,多厉害的靠山,才能将一个皇子当作一条狗教养?十七皇子是您的狗,是否三皇子,四皇子,十三、十四皇子皆被您当成猪狗看待,这皇室难不成只十八皇子一人尊贵,余下皆是猪肉不如?堂堂赵家皇室,在贤妃娘娘心里就如此不堪吗?!」 贤妃身子一晃,被后头的芍药扶住:「娘娘,您当心。」 第31页 贤妃可不在乎这个了,她赶忙同皇上道:「圣上,天地可鑑,妾身从未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啊。」 韩侍郎只觉得她这矫揉造作的态度只觉得憎恶:「看来是仗着圣上的势了。」 贤妃无助地唤了一句:「圣上,妾身无辜啊。」 皇上张了张嘴,最后选择缄默。 贤妃愚蠢,他早有预料,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贤妃会蠢到这个份儿上,这都教了十八什么啊。 正好张望全已经带着太医过来了,皇上趁机将小舅子扶了起来,含糊了一句:「还是先给十七看看吧,别的事儿待会再说。」 韩侍郎知道他这是在和稀泥,却不愿意如他的愿:「太医自是要看的,不过微臣还是先将这里头的事儿掰扯清楚才行。」 贤妃急道:「圣上,还是先将十八他们叫过来吧,这里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 「顺便再将太后娘娘叫过来,有什么矛盾当场压下去也好。」韩侍郎冷嘲热讽,「贤妃娘娘您说是不是?」 贤妃心里一哽:「韩大人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人都快被你们母子二人逼死了,反来说这样的话,贤妃娘娘不觉得可笑么?」 贤妃都快被这话给逼疯了,只能求助:「圣上,您快给妾身做主啊。」 皇上也不敢再帮贤妃可,要不然他这嘴毒的小舅子还不知会再放出什么样的话。 贤妃见状,心都凉了。 正急得心慌的时候,外头忽然道太后跟皇后过来了。 贤妃眼睛一亮。 韩侍郎嗤笑一声:「贤妃娘娘还真是手眼通天,臣前脚带着十七皇子过来,后脚太后娘娘就过来了,真是佩服,佩服。」 太后一脸踏进大殿,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当即不知是进去得好还是出去得好,脚尖不尴不尬地凌空悬着,许久没有落地。 这话可真是诛心了。 皇后无奈地瞥了她弟弟一眼,扶着太后进去,警告地来了一句:「子澄,不得无礼。」 韩侍郎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实则,太后她们如今过来,压根也不是贤妃故意让人去请的,是赵元齐特意来长乐宫告状,太后听了原委,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刚好皇后也在,得知自家弟弟带着十七皇子去了勤政殿之后,怕他出言不逊,得罪了人,这才跟着太后一道过来了。 太后进来之后,贤妃立马往太后边上一靠。可太后却没立马去问贤妃,反而去看了赵元邑。 太医正在给他包扎,太后看了一眼,不禁皱眉:「可会留疤?」 太医躬身道:「若是保养得当,应当不会留疤的。」 「可怜见的,往后务必好好养着。」 韩侍郎又是冷笑一声,觉得太后虚伪。 太后捏了捏手心,转身同韩侍郎道:「今日之事,确实是十八不对。来龙去脉哀家也已经听人说了。十八皇子打骂兄长也是犯了错的,不如这样,便罚他今日晚间亲自来给小十七赔礼道歉,再挞罚二十,禁足一月,每日抄书两册以作严惩。贤妃教子无方,更应惩戒,如今罚她禁足三月,夺半年月例,另,十八皇子身边涉事宫人尽数逐出宫门,韩先生以为如何?」 「太后娘娘,恕臣直言,今日之事错不在十八皇子,而在贤妃。十八皇子亲口所说,他母妃告诉他,十七皇子是她养的一条狗。这点,太后娘娘别是听漏了。」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 「或者,若太后不信,可以请十八皇子来对峙。」 「不必了。」太后哪里敢让赵元祚。那孩子糊涂,真要过来了,又不知道会抖落出什么事儿,「哀家信你这话,这事儿,确实错在贤妃,是她失言,没有教导好十八。」 「太后娘娘不偏袒就好。这有一便有二,贤妃娘娘如此教儿,只怕十七皇子已经不适合留在甘露殿了。」 贤妃屏住呼吸,连忙看向太后。今日果真让那小畜生走了,那她的名声就完了。 太后不怒反笑:「韩先生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自然是以十七皇子先生的立场。」 「资善堂的先生?」 「不。」韩侍郎走到赵元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微臣打算收十七皇子为入室弟子。」 赵元邑身形一震。 系统在边上看着,差点忍不住欢呼了起来。韩侍郎竟然真有这个意思! 殿内各人闻言,心中大多都是震惊。他们大魏尊师重道,三皇子当年,就被张太傅收为入室弟子。以后悉心相教,才有了如今德才兼备的三皇子。唯独贤妃,震惊之余则只剩下了憎恨。她总算是知道,这韩侍郎今儿为何会闹这一出了。原来是为了给这小畜生出气的! 太后心中一嘆,道:「贤妃的确做了错事,可要说她有什么险恶的用心,哀家却还是不相信的。她是什么人,哀家最清楚,最多也不过就是犯了口舌之孽。人谁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贤妃怎么说也教养了十七皇子这么多年,虽无功劳也有苦劳。若是贸然将十七皇子从甘露殿挪出来,岂非坐实了贤妃虐待十七皇子之事?」 太后是个不屑于遮掩之人,将心比心,她也知道韩侍郎的顾虑,所以,她将自己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兴许韩侍郎会觉得哀家偏心,只是在这件事儿上,哀家不得不偏。否则,郑家的声望,乃至郑家女儿的婚姻事,都会因此受损。哀家知道韩侍郎是怕十七往后在甘露殿受委屈。不若这样,先让小十七在甘露殿再住一段时间,一年后等他稍大一些,若他不愿在甘露殿住,再另换住所。此间,若是贤妃与十八皇子再犯错处,不论大小,哀家立马就给小十七另择住处,且必定严惩贤妃,如何?」 第32页 太后娘娘问得诚恳,她光明磊落一辈子,恪守宫规一辈子,她不能放任临老了,还让人给郑家抹黑。 太后都如此保证了,韩侍郎也实在不好再步步紧逼。 太后又看向赵元邑,和蔼道:「小十七觉得呢?」 「我听先生的。」赵元邑紧紧地盯着自家先生。 太后又将目光落到了韩侍郎身上。 韩侍郎不得不点了一下头:「姑且先以一年为期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贤妃再敢欺辱十七皇子,那……」 「不必韩大人再提,哀家必定要她好看!」太后接得干脆利落。 说完,太后转向贤妃,厉声呵斥:「如今这事儿哀家将你说合了,往后如何,还得看你自个儿的觉悟,细心待着十七皇子,容不得犯一点儿错,可知道了?」 贤妃当真是憋屈极了。可如今的形式,她还不得不老实地回了一句「好」。 在太后与皇上跟前,贤妃不得不低头,她忍下之后,还兀自走到赵元邑边上,说得小意温柔:「这回的事,应当是元祚听到那些太监嚼舌根,才学了两句,以为是本宫说的。都是误会,我回去之后,定会好生责罚他的。十七殿下莫怕,往后在甘露殿,再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赵元邑赶紧点头:「我知道了,多谢贤妃娘娘。」 贤妃还想摸了摸他的头,结果赵元邑不由自主地往后一躲。 韩侍郎冷着脸,挺身挡在了前头。 太后扶额,嫌丢人:「将贤妃请回甘露殿吧,这三个月,贤妃你就好好思过吧。」 都在看着,贤妃只觉得自己这张脸都被丢尽了。留着也是受辱,还不如离开。只是踏出大殿之后,贤妃仿佛听到皇后的声音: 「贤妃既然禁足三月,那她协理诸宫之权,是不是该收回来?」 回她的是皇上轻飘飘的一句话:「收就收吧。」 第17章 爱护之心 赵元邑一直盯着贤妃的身影,见她走远了,也没有挪动目光。 韩侍郎以为他害怕,蹲下身安抚道:「没事儿的,如今你不过就只在甘露殿暂住,若还有人借着幌子来欺负你,你就过来跟先生说,先生给你出头。」 他说得认真,不像是谎话。 赵元邑头一次生了些愧疚之心:「谢谢先生。」 「谢什么,殿下往后可是我的入室弟子了。」 赵元邑心里越发难受了。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习惯,不习惯有人对他这么好。 系统到现在心里还在欢呼呢。今儿这一出真是太值了。若是磕破了脑袋,就能收穫一个这么靠谱的先生,那它真恨不得小怪物再多磕几次。 系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它能陪着赵元邑,却未必能将他给教好,可是韩侍郎可以。韩侍郎天生嫉恶如仇,光明磊落,这样的人,就适合教导赵元邑。这一点,仅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系统就确认了。 那厢,皇上正在跟太后磨叽。 因为这事儿说出来伤脸面,是以皇上只能悄悄地拉过太后:「母后,这纳妃的事儿,您看是不是得提上日程了?」 「贤妃都出了这样的事儿,你竟还想着纳妃?」太后满目惊愕。 皇上嘟囔着:「是贤妃出了事儿,又不是朕出了事儿。」 「贤妃不是你的表妹?不是你的宫妃啊?」 都出了这样大的事,差一点贤妃跟十八便身败名裂了,皇帝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太后也真是服了他了。 可皇上自有他的道理:「朕也很担心啊,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贤妃虽说出了事,可这是不是已经解决了么。再说了,这外头的那些朝臣也总是拿贤妃专宠一事编排郑家,朕也是怕母后您听着难受,所以想要替母后分忧,解郑家之难么。」 太后嘴角请问一抽:「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应当的,应当的。」 太后倒吸了一口气:「也罢,这事儿哀家跟皇后会上心的。」 皇上当即道:「那就多谢母后了。」 太后颇觉无力,见这边也没有什么事儿了,去看了一眼赵元邑,便直接离开了。 今儿太后也是动了怒的,虽不至于迁怒赵元邑,可是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再见到韩侍郎。当然太后也清楚,韩侍郎也没错,错的是小十八跟贤妃,可今儿韩侍郎落了她的脸面,太后又不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生气之余,又不禁恨起了贤妃胡闹。十七是皇子,即便他生母行事是低劣了些,可他终究是皇帝的子嗣,不该被如此怠慢。养在她那儿,便是她的责任,若是教养地好了,以后未尝不能当做是十八的助力。 太后想到这了,又记起了方才在殿上韩侍郎说是要收徒的话,忍不住又是一嘆。……罢了,这要是真悉心教养,以后谁是谁的助力还难说着呢。 这小十八,真是随了贤妃。可贤妃又是随了谁了?他们郑家从来也没有这般糊涂的,也是想不通了。 出了大殿之后,太后便让身边的几个女官去张婕妤跟宁妃宫里都支会一声,再压住宫里的口风。这贤妃母子欺辱十七皇子,与小孩子之间打闹闹到勤政殿前,差距还是极大的。太后要做的,就是尽量护住他们郑家的名声。 殿内,皇后也催着韩侍郎离开了。 皇上见状,一句多留的话都没有,恨不得他们赶紧离开。他算是服了这个小舅子了。 第33页 出了勤政殿之后,韩侍郎便让人牵着赵元邑在前头走,自己与皇后落后了些,打算说些话。他们姐弟二人,平常也不大能见到面,如今见到了,自然有些体己话要说。 拉完了家常,问了亲人身子如何之后,皇后才终于问起了今天的事儿: 「你是真心想要收个入室弟子的?」 「那是自然。」说到自己的小弟子,韩侍郎话又渐渐地多了起来,「这孩子你别看他年纪小,可是天赋过人,又肯下苦功夫,这样的好苗子,几十年也未必能见到一个。若是他能一直保持这般,便是三皇子也未必能能有他的造诣高。」 「你才教了他多久,就这般喜欢他了?」 韩侍郎点了点头:「你不知道,这孩子可贴心了,见我脖子不好,还亲手给我做了一个空竹,叮嘱我每日活动两刻钟。我私下里练了,过真不错,今儿一整天,都没觉得脖子再僵得慌了。」 皇后瞭然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果然瞒不住阿姊。」韩侍郎悻悻一笑,「阿姊,你能不能……让十七皇子住在未央宫啊?」 前头跟着赵元邑的系统突然呆住了。 赵元邑俯身:「怎么了?」 系统:「韩侍郎竟然想请皇后收养你!」 赵元邑听着这话,心中压根没有什么起伏:「皇后应该不会答应。」 「你怎么知道?」 「若是她有心给自己找个孩子的话,一早便找了,哪里还轮得到我呢?」 系统不信,仍旧竖着耳朵听那头的动静。它就不信,皇后身边无子,难不成还真半点都没有再养一个的心思? 可是叫它失望的是,皇后在惊愕过后,只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韩侍郎顾左右而言他:「十七皇子真得挺好的,又听话又懂事。这样的孩子,别说是宫里头了,就是宫外也没有啊。」 皇后一句话打断了他:「再好也不是本宫的孩子,这话往后就不必再提了。我当初没有把他放在身边,如今也不会将他留在未央宫。」 「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不能。」皇后回得干脆。 她失去了一个孩子之后,就再没有心思再养孩子了。 韩侍郎嘆了一口气。 其实,在他看来这的的确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十七皇子已经不适合再留在贤妃那边了,而阿姊这儿,自从之前二皇子身亡之后,性子就冷了。若是十七皇子能在她身边陪着,想来会好许多。虽说这办法若是真成了,可能会引得各方猜忌。不过韩侍郎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只可惜,他阿姊偏偏没了带孩子的心思了。 系统听到这里,耳朵也耷拉了下来:「皇后果然不愿意养你。」 赵元邑对此也不觉得惊讶。他们这位皇后,根本就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且行事最怕麻烦,为人冷静又无情。 韩侍郎固然好心,可却想的也太简单了。若是皇后答应养他,这就不是他跟皇后之间的事情,而是牵扯到各宫与前朝。 就凭他如今与韩侍郎的关系,还不足以皇后为他冒这个险。 他们在说话的档口,太后那边也没闲着。 好在张婕妤跟宁妃也是识趣儿的,知道太后有意瞒着,便让身边的人都咬紧压根,不得再对外放出什么风声。 只是勤政殿的事情,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哪怕她们不知道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也能打听出来消息,说是贤妃被禁足三月,且还被夺了宫权。再一打听,原来是十八皇子与十七皇子在课间打闹,以至于韩侍郎直接告到了圣上身边。 老天开眼,真是活该! 宫里多的是见不得贤妃的人,如今看着贤妃落难,她们不知道有多痛快呢。 赵元邑是被皇后身边的茯苓给送回甘露殿的。 这回回来,赵元邑明显感觉到了不同。甘露殿的宫人哪怕是边上洒扫的,见他过来了,都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茯苓将赵元邑送回院子时,里头便出来一个小宫女,看到赵元齐头上包得严严实实的,脸都白了:「殿下怎么了?」 茯苓回道:「与十八皇子起了冲突,磕到了些,太医已经给包扎好了。」 忍冬松了一口气。 见茯苓穿着光鲜,手上的碧玉手镯更是价值不菲,便知道这位的身份怕是与她们不同的。忍冬一时又不知该怎么道谢,只道:「不知姐姐是哪位,还请您先进去喝杯水吧。」 「不必了,皇后娘娘还等着我去回话呢。」其实不必进去,只一眼瞧过屋子里的摆设之后,茯苓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这位贤妃娘娘,真是好大方,好肚量! 她叮嘱忍冬,「待会儿你去膳房说一声,让他们这些日子多炖些补品给十七皇子补补身子,倘若他们问是谁说的,你就告诉他们,是皇后娘娘吩咐的。」 忍冬激动地应下了。 茯苓又与赵元邑道:「晚些时候会有太医过来给您送药,奴婢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赵元邑乖乖道:「多谢茯苓姐姐。」 茯苓没想到他还会道谢,心里对十七皇子的懂事更多了几分印象。 忍冬亲自送走了茯苓。 等回去之后,便听他们殿下问道:「李福呢?」 「李公公被贤妃娘娘叫过去了,一早就被叫去了,如今都还没有回来呢。」忍冬也怕隔墙有耳,她特意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贤妃娘娘今儿发了好大的脾气。」 第34页 「那是她自找的。」 这话忍冬就没敢回了。 如今已经是临近中午,李福不在,也没人领吃的。忍冬没办法,只得自己过去。她记着茯苓的交代,跟膳房的人那么一说了,那边也没给她什么好脸,酸了她一顿之后,东西却没敢少给。 吃的到手,忍冬也顾不得他们骂不骂了,急忙拿了回去。 今儿的饭菜格外的丰富,只是赵元邑只吃了一小半儿,填饱了肚子之后,便没有再吃了。还有那炖的肉汤,一大碗,几乎都是系统在吃。 系统独享一只大鸡腿,它吃到一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你真的不吃吗?」 「你吃吧。」 「你为什么不吃?」 赵元邑微微一笑:「我怕被毒死。」 系统停下了狼吞虎咽,它忽视觉得,嘴里的肉都不香了:「你就不怕毒死我?」 「只要不毒死我,那就好说。」 系统心都凉了半截。 第18章 贴心孙子 系统觉得这小怪物可真是没良心,可是转念一想,有没有毒它还能不知道?反正鸡腿在这儿,不吃白不吃。 几下啃完之后,系统一屁股倒在桌子上,感慨:「你还别说,这皇后人还挺不错的。」 赵元邑专心练字儿,并不搭理它。可是系统嘴贱,就偏想说:「今儿韩先生说让皇后教养你的时候,你就真的一点儿没心动?」 「没有。」赵元邑回得言简意赅。 系统就不懂了:「为什么?」 「这宫里,压根没什么好人。贤妃是刽子手,那她们每个人都是帮凶。太后是,皇后也一样。」内心里,赵元邑对于这些人是丁点儿好感都没有的,甚至还有些嘲讽,「你瞧,分明只要她们一句话,我便能从这甘露殿里头出来,可是那些人瞻前顾后,最后还是让我留在了甘露殿。即便她们真有善心,那也是自以为是的伪善,只会令人作呕。」 系统又皱巴着脸:「那要是皇后真愿意把你接到未央宫,你愿不愿意。」 「自然也愿意。」赵元邑淡淡地回了一句,「人家都上赶着过来给我利用,我为何要推辞?」 系统也是佩服极了,明明不喜欢改造利用人家,妥妥的渣男! 系统愁着愁着,就把李福给愁回来了。李福回来时,脸上还顶着两个巴掌印,愁眉苦脸地敲了敲赵元邑的门。 「进来。」 李福听到回应,立马打开了门。也不是他非得过来,实在是他如今怕了这小祖宗了,不敢不报。 系统机智地隐起了身,直接跳到赵元邑腿上坐着。系统觉得,这是看戏的最好位置。赵元邑抬眼瞧了李福一眼,便笑了:「你这脸上的巴掌印,打得倒是挺匀称。」 李福苦笑两声:「这是我师傅打的。」 「贤妃那边怎么样了?」 李福一一地细说了起来。今儿韩侍郎抱着这小祖宗冲出去了之后,李福才知道坏事儿了,急急忙忙地闯进去,将十八皇子安抚住。可他安抚了十八皇子,却没稳住另外两个,十三皇子一转身,就领着十四皇子告状去了。之后的事儿,就不是李福能知道的。他将十八皇子带回来之后,便有预感自己肯定又得倒霉了。果不其然,贤妃回来之后,他首当其冲。 除了他,十八皇子也没讨到好,只是他口口声声说,自己确实没在赵元邑的书囊里头看到空竹。满屋子的人,都不信十八皇子,只有李福信。李福知道,十七皇子有这样的能耐。 为了那空竹,贤妃对着十八皇子发了好大的火,嫌弃十八皇子没骨气,还从资善堂将那玩意儿带了回来。贤妃直接旁人将东西给毁了,惹得十八皇子大哭不止。 「贤妃如今对您,也是恨到了骨子里。不过好在芍药她们将贤妃给劝下了,这段时间,贤妃应当不会对您出手的,贤妃听了芍药的话,打算对你补偿一二,当然也是做给旁人看。出了这样的事,那边如今最担心的还是太后娘娘与圣上对她的看法,芍药劝她在这三个月多抄些佛经,务必叫太后看到她的诚心。」 赵元邑听着,心里竟然还有些遗憾。若是贤妃趁机发作他那才好呢,这件事就能再闹下去了。可惜了,竟被劝住了。赵元邑一面可惜地嘆了一口气,一面逗弄着腿上的蠢猫。 李福不知道他到底在逗弄什么,只是看得头皮发麻,瞥了一眼之后便立马低下头,再不敢看了,口中继续道:「奴才回来的时候,贤妃再三交代让奴才将您盯紧了。贤妃还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奴才再松懈,就不必在宫里留着了。」 可说实话,李福觉得自己挺冤枉的。这犯事儿的分明不是他,可是头一个倒霉的,必然是他。 赵元邑对这结果也并不惊讶:「继续盯着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过来告诉我。」 李福忙不迭地点头。 李福说得半点不错,贤妃这边确实是气得快要背过去了,可是再生气又能有什么用?也不知道那小畜生究竟怎么入了韩侍郎的眼睛,竟就这么成了韩侍郎的弟子。虽说在芍药几个的劝阻之下,贤妃忍住了,没有立马找赵元邑发难,可是她心里却将今日之耻彻底记下了。这小畜生她如今不能动,等那日找到了机会,一定要送这小畜生给他那个贱婢亲娘见面。 她且稳住三个月,一切的事,都得等她从紧闭中出来再说。 第35页 贤妃这边是彻底没了动静了,为了做给太后看得也好,给皇上看得也罢,反正最后受益的是赵元邑。 两日过去,赵元邑脑门上顶着伤,再次去了资善堂。别说赵元齐他们了,就是韩侍郎也没想到赵元邑今儿会来上课,可是等真正见到人了,韩侍郎却又并不觉得太过惊讶。这确实是像他小弟子能做出来的,毕竟,这孩子对于读书一向刻苦用功。 「太医不是吩咐了,让你回去好生歇着么,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没歇过了。」韩侍郎拿着手上厚厚的功课,埋怨地说了一句。 赵元邑摸了摸脑袋:「早已经不疼了,不耽误读书的。」 「你总有这么多的道理,可不疼也得养着。」韩侍郎笑了笑,将赵元邑地功课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字儿又精进了不少,这学得是颜体?」 「是。」 「已经有些风骨了。」提起这个,韩侍郎忍不住又感慨了一遍,这才几天啊,这孩子的几步就这么大。这样的有天赋的好面子,可要赶紧收入囊中,「等过些日子张太傅进宫,先生便领你出去见一见。张太傅是一代鸿儒,更是我的师长。等见了张太傅,我就正式将你收作入门弟子。」 赵元邑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些雀跃的神色来。 韩侍郎摸了摸他的头顶,一时又想起了一件事儿:「对了,上回你做的空竹可有图纸?」 「先生还想要吗?」 韩侍郎无奈道:「家里头的老夫人天天喊着要,也不能不给她。」 赵元邑二话没说,直接就拿来纸笔,当场画了一个样子给了韩侍郎。他早就想送图纸给韩侍郎了,只是一直没等得他提起,比起自己主动送,别人来要,才会显得更珍贵些。赵元邑郑重地交给韩侍郎:「先生能喜欢就好了,本来做的时候还担心先生会不喜欢呢。」 「殿下做出来的,先生都喜欢。」 赵元邑仰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行了,赶紧去学堂吧,待会儿就要上课了。」韩侍郎催促道。 赵元邑点了点头,遂又带着自己的书离开了。 学堂里,赵元齐跟赵元壬两个也早就干巴巴地在等着了,瞧见赵元邑进来,一下子就围了过去:「十七弟,你怎么这么快就跑到学堂里头来上课啊?」 「我母妃在时常告诫我,读书不能懈怠。」 小哥俩都沉默了,这十七弟,果然跟他们是不同的。 赵元壬吸了吸鼻子:「十七弟,我听说先生想收你当入室弟子,是不是真的啊?」 「先生确实有这个念头。」赵元邑说着,心头有些疑惑,这两人问他这个话干什么?莫不是也生了嫉妒之心? 所以这话是为了试探他?这到底是他们两个人的意思,还是张婕妤跟宁妃的意思,觉得自己挡了他们的道?赵元邑瞬间阴谋论起来。 赵元壬却讨好地冲着赵元邑笑了笑:「那等你成了韩先生的入室弟子,可不可以让韩先生只教你一个,别给我们布置功课了。」 赵元邑:「……」 是他想多了。 赵元齐拍了一下赵元壬的脑袋,与赵元邑道:「十七弟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哪能让先生不布置功课呀,也没有这个规矩。」 赵元邑道:「还是十三哥想得清楚。」 赵元齐大方一笑:「功课肯定还是得有的,这是往后,你的功课能不能借我们抄一抄啊?」 赵元壬也眼巴巴地盯着。 「……当然可以。」 「真的?」两人都没想到他会答得这么干脆。 「两位皇兄都答应了要陪我去长乐宫,这点小事儿,我又怎么会不答应呢?」赵元邑又提了去长乐宫的事儿。 这两天过去,小哥俩本来也已经把这件事情给抛到脑后了,赵元邑这么提起来,他们俩才想到,今儿可是要去长乐宫的。 哎呀,真是扫兴! 赵元齐他们家不乐意去,待下了课,太后见到他们三个人又来了长乐宫,还不乐意见到他们呢。可这几个毕竟都是自己的孙子,怎么也不好给他们冷脸瞧。太后强撑起精神,不过她如今因为贤妃的事儿,连着两天都没有睡好,昨儿夜里又凉着了,即便强撑起精神,也没有什么气色。 讨人嫌的两个瞧见太后眉眼阴郁,只觉得这是不待见他们,还颇有心机地凑上去问:「皇祖母,您怎么都不笑一声,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呀?」 「肯定不喜欢呗,要不皇祖母怎么会拉着脸。」赵元壬添了一句。 太后心力交瘁:「没有拉着脸,哀家只是……」 「我知道了!」赵元齐迅速打断,「皇祖母肯定是因为上回我们告状的事儿生气了,毕竟咱们告了十八弟的状,还害的十八弟被关禁闭了。」 太后脸都绷住了。 「那可不是咱们的错,错的是十八弟跟贤妃娘娘,皇祖母可是怪错了人了,干嘛不待见咱们啊。」 「皇祖母就是偏心,只喜欢十八弟,一点都不在乎咱们。」 太后笑得裂开了。这些个倒霉孩子,怎么就这么讨嫌呢? 愤怒中,赵元邑在后面默默地说了一句:「昨儿夜里突然凉了些,皇祖母怕是没睡好,脸色才差成这样的吧,是吧皇祖母?」 太后总算熨帖了些,还好有个懂事的。 第19章 真香预警 第36页 半夏姑姑见十七皇子贴心,这才顺着话往下说了一句:「还是十殿下心细,太后娘娘确实是昨儿晚上没睡好。」 她说这句话本来是解释给赵元齐他们听的,可这两人听完,压根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臭着一张脸。 反正他们心里认定了太后就是偏心,如今再怎么解释,那也是欲盖弥彰。偏心偏成这样,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们才不信呢! 太后见他们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又给张婕妤跟宁妃记下了一笔。 这肯定又是她们俩在背地里头嚼舌根,说不定上回这两人来告状,就是张婕妤与宁妃授意的。小孩子家,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心眼儿?一看就知道是大人教的! 身为宫妃还如此得不安分,一天到晚只知道抱怨贤妃专宠,也不见她们自个儿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太后心里都快要怄死了。 这祖孙三人心思各异,可却都是一样的生气,差点气坏了。 半夏姑姑本来还担心这两个小的会再祸害殿内的东西,都已经盘算开了要不要将贵重的东西收进去,结果没等一会儿,赵元齐自己坐不住了,开口道:「十四弟,十七弟,咱们一块儿去抖空竹吧,这里呆着实在是太无趣。」 「空竹?」太后蹙着眉头。她记得,十八这回犯事儿,就是因为这空竹吧。对于这直接导致十八犯错的罪魁祸首,太后有本能的不喜。 「对啊,这还是十七弟自己亲手做的呢。」赵元邑听太后问起,勉为其难地邀请:「皇祖母要过来一块儿玩么?」 赵元齐也来了精神:「这空竹很好玩儿的,上手也容易,聪明的没多久便了。不过,就是不知道皇祖母又没有我们这么聪明了。」 估摸着是没有的,毕竟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 太后端着身子,鄙夷道:「哀家才不会碰这种小孩子玩的把戏。」 赵元壬默默道:「可是韩先生也玩啊。」 太后:「……那哀家就更不碰了。」 赵元齐见太后这般不喜,以为太后是故意给他们脸色瞧:「算了吧十四弟,皇祖母肯定还记着仇,觉得这玩意儿害得十八弟被禁足,如何肯玩?」 太后心里一堵:「这好端端的,你们怎么又提到了这个事?」 「好端端的不让人提了?」赵元齐反驳。 太后语塞。 「看皇祖母的样子,肯定也是瞧不上咱们的东西的。行了,咱们就自个出去玩吧,不打扰了。」说罢,赵元齐便拉着赵元壬与赵元齐,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太后看得心口都疼,被气的。 这两个倒霉孩子,真不知张婕妤跟宁妃是怎么教的。下回见面,必要狠狠的教训她们俩。 半夏姑姑见太后扶额,心里有点儿担心。这两天因为贤妃娘娘犯错事儿,加上贤妃生母又几次三番地来宫里问七问八,惹得太后娘娘头疼病又发作了。半夏之前听太医说,这么总坐着也不大好,便问道:「太后娘娘,您不如一块跟着过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太后很是不待见这玩意儿。 「万一跟如十四皇子所说,是个极有趣的东西呢?且奴婢还听说,那东西别处都没有,是十七皇子自个儿想出来的。」 太后听罢,更是摆了摆手:「十七不过才六岁的孩子,他能做出来多有趣的东西?再者说了,这回出的事儿全赖这空竹,哀家对这玩意儿心烦着呢,便是拿到跟前,哀家也绝对不会碰一下。」 「真不去?」 「不去不去!」太后转了个身。 半夏只好作罢。 且说赵元邑他们三人,在外头找了一片空地,便开始愉快地玩耍起来。这三个人里头,只赵元邑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他们俩玩得高兴,赵元邑却一直兴致缺缺。 赵元邑属于玩会儿便丢了的性子,这空竹他能玩出不少花样来,所以没多久便不热衷了。只是赵元齐他们两人不一样,头一次接触了这么好玩,又新鲜的东西,正不亦乐乎呢。 闹了一阵,两个人倒是有些渴了。正准备吩咐宫女去里头拿水,赵元邑突然道:「要不我去拿吧。」 说着,他就赶紧跑回殿里头去了。 赵元邑仍记着,自己来这长乐宫并不是为了玩乐的。若是真陪着两个人在这里玩空竹,那他才真是蠢。 赵元邑匆匆跑回殿里之后,半夏姑姑还笑着问他:「十七殿下这是回来做什么的?」 「十三哥他们渴了,叫我来取水。」 半夏立即叫人去取凉茶跟果子去了。赵元邑正站在原地等着,就看到太后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赵元邑想也没想,就掀开帘子跑过去了。 「皇祖母。」赵元邑停在太后跟前,略有些拘束。 太后其实也有些生疏,她与这个孙子并没有见过几次面,仅仅有的几次,给她的印象也不大好,仿佛身上带着病气。太后让赵元邑凑近点儿,头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来他。生得与陈美人很像,尤其是一双眼睛,好看得紧。 太后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小十七啊,你这两人在甘露殿里住得如何?」 赵元邑握了握拳头:「还好。」 太后又细问了一句:「那贤妃呢,贤妃对你如何,她……有没有打骂过你?」 问完这话,太后紧紧地盯着赵元邑。 第37页 赵元邑沉默了一顺,而后摇头:「没有,贤妃娘娘只是不爱搭理我。」 太后松了一口气。 再看赵元邑的时候,眼神都亲近了不少:「好孩子,是个知恩的。」 赵元邑笑了笑。 太后又道:「往后啊,若是无事,可以多来长乐宫,缺什么短什么了,也只管来与皇祖母说。皇祖母这儿什么都有,若是贤妃跟前的人敢对你不敬,也只管来告诉皇祖母,皇祖母帮你教训人。」 赵元邑点了点头:「孙儿知道了。」 「乖。」太后见宫女已经将茶水准备妥当了,便与赵元邑道:「你快出去跟你十三哥他们玩儿吧。」 赵元邑脆生生地应了一句,脚步轻快地走出去了。 系统也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头,出了门,它才赶紧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说贤妃的好话啊?你不是一向讨厌她吗?」 赵元邑扯了扯嘴角:「她们俩是亲姑侄,若我说贤妃不好,改日贤妃势必也会抹黑我。你说,若你是太后,你会信贤妃还是信我?」 系统没了话,它刚才倒是没找到这点儿:「总觉得说贤妃的好话,有点儿怪怪的。」 要它,它可说不来。 赵元邑目视远方,语气平淡:「当我们不能将敌人彻底击败,甚至连击退的可能性都没有的时候,只能暂时忍耐。 贤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儿,于情于理,太后也不会看着贤妃倒下。太后这么问,必定也是想听我说贤妃的好话。我想讨好她,便只有捧着贤妃,才能叫太后知道我是个知恩图报。贤妃那儿,一时半会儿抹黑不得。她与太后这多年的信任,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瓦解。什么事儿,都得慢慢来,我等得起。」 听他这么说,系统那股子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 一个六岁的小孩儿,成日里将人算计得这么清做什么:「你就不能天真一点儿?」 「天真?」赵元邑冷笑,「我若天真,兴许早就死了。」 「可现在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系统借力往他怀里一蹿,恬不知耻地道:「我来了呀。」 赵元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你能帮我毒死贤妃跟赵元祚?」 「……不能。」 「那就滚吧。」赵元邑把怀里的蠢猫往前一扔。 系统摔到地上,打了两滚才停住,幸亏它皮糙肉厚底盘重,要不然这一摔还不把它给摔坏了? 系统叉着腰刚想要骂他两句,却发现人已经走远了,早已经把它给落到了后头。 「哎,你等等我啊……小怪物,跑得还挺快。」系统小声抱怨,紧赶慢赶地黏了过去,跟在赵元邑脚后。 事实也一如赵元邑所料,太后听了赵元邑那话之后,心里忽然就松快了不少。 半夏姑姑送了太后最爱的云片糕过去,太后尝了一块,慢慢道:「看来,贤妃也没糊涂到底。」 「贤妃娘娘可是郑家的嫡女,怎么可能会如您之前想的那般不堪呢?」 「哀家不也是怕了么。」太后揉着自己的额角,「这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待久了,心性难免会变。贤妃接二连三地犯了事儿,叫哀家心里也不大舒服。不过,好在哀家终究还是没有看错她,贤妃小心思是有的,却不坏,这点还跟从前一样。」太后脸上甚至露出了舒心的笑,「还有那小十七,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十七殿下是您的亲孙子,自然是好的。」 太后点了点头,之前因为赵元邑出身的那点不快,已经散得干干净净的了。这孩子还是像圣上,并没有随他母亲,万幸万幸。 外头闹得挺大动静,不时又嬉笑声传过来。半夏姑姑静听了好一会儿,再次问道:「太后娘娘真的不出去看看?奴婢听着,仿佛挺热闹的。」 太后如今心情不错,听了这话,也就拍了一下大腿:「走,出去瞧瞧。」 半夏姑姑立马扶起太后。 出了大殿,便是一片空旷的台阶。这长乐宫里头人多时多,可大多时候都显得老气沉沉的,如今这几个小皇子一来,吵是吵了点儿,却立马叫他们长乐宫变得焕然一新了起来。 到处都透着一股生气。 台阶上,赵元齐跟赵元壬到现在还没玩腻,各自比着招式,让赵元邑给他们看看,究竟是谁更厉害些。 太后站在门边儿,看着她那皮猴子一样的两个小孙子在哪儿玩得不亦乐乎,目光不自觉地放在了空竹上头。 这东西,真有这么好玩儿? 第20章 忽悠本色 临走时,赵元邑贴心地留下了一张图纸给半夏姑姑。 他道:「这空竹很容易做的,就是我人小,做起来容易伤手,之前做的几个,都已经把手给弄伤了,所以不能再做了。」 半夏姑姑将图纸收着,道:「本来就不该让殿下来做。这种粗活,宫里头又不是没有木匠。」 「姑姑若是让人做好了之后,就拿给皇祖母试试吧。别看这东西小,却极有用处,尤其是能舒展筋骨。」 赵元邑在说话的时候,赵元齐两个已经在这里待得不耐烦了。他们总觉得,皇祖母看他们的眼神不太对劲,好像是想抢他们的东西一样。赵元齐也不是小气,他就是不想给。皇祖母那么疼赵元祚,干嘛不找他要去呀? 第38页 「十七弟,你赶紧过来,咱们得回去了。」赵元邑在后头大喊。 赵元邑闻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半夏姑姑也道:「那殿下就先回去吧。」 赵元邑点头,匆匆跑到了赵元齐他们跟前,与太后道了别以后,便离开了。 半夏姑姑这才上前,将那图纸递给太后过目,感慨万千:「这十七殿下还真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竟然细緻如此。他想是瞧见了您的打量,所以这就将图纸给送过来了。」 太后也是奇了:「他小人家家的,怎么会知道这玩意儿?」 「听说是以前陈美人告诉他的,估摸着是为了逗十七皇子高兴,做过一个给他玩儿。」 听到陈美人三个字,太后脸上的笑意浅了一些。 半夏姑姑又试探地问了一句:「要不要让工匠做一个?」 「要!」太后答得干脆。 不待见陈美人是一回事,可是她想试试看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另一边儿,赵元齐两个却在问赵元邑:「十七弟,咱们下次还要来长乐宫吗?」 「十三哥你们不想来?」 赵元齐与赵元壬为难地摇了摇头。怎么说他们也是收了别人的东西,也答应了以后要常来长乐宫的,怎么好出尔反尔呢? 要是这么没有信誉,往后还怎么摆大哥的块儿?可是真要让他们去吧,又不情愿:「不是我们不想去,而是怕去的多了,皇祖母心烦。你也知道,皇祖母最疼的十八,半点不耐烦咱们。」 赵元邑看出了这两个人的不乐意。 他们俩这回能陪他过来,下回却未必了。他总不能每次都那空竹那样的东西去诱惑吧。总得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来,往后才不会再有这样的话。 心中一转,赵元邑便有了主意:「本来这些话我也不想说的,可是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得不说了。」 赵元壬伸着脑袋问道:「说什么呀?」 赵元邑正经了神色:「先说好,这些话我只跟你们说,你们可别告诉旁人?」 赵元壬呆呆问道:「母妃都不行吗?」 「不行。」 赵元邑这么一说,两人瞬间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好,我们保证不跟别人提。十七弟你赶紧说吧,到底什么话?」 赵元邑背着手,老成地问道:「十三哥,你想张婕妤能跟贤妃一样受宠吗?」 「想!」 「十四哥,你想成为父皇最引以为傲的皇子吗?」 「想,可想了!」赵元壬看得眼睛都直了。 「既然都想,便得时常光顾长乐宫跟勤政殿。」 两人也顾不得牴触了,直问道:「为什么呀?」 「十三哥,你们不得宠,就是因为平日里太过低调了。低调是好事儿,可在宫里,想要叫人喜欢就不能低调到底。否则连带着张婕妤跟宁妃娘娘都不得不低着头做人。只有高调了,隔三差五地去长乐宫与勤政殿走一走,才能叫皇祖母跟父皇记得你们。才能让他们知道,这宫里,不止有十八皇子,还有十三皇子跟十四皇子。同样是皇子,凭什么他十八皇子就能如此受宠呢?」 「对,凭什么?」赵元齐瞬间就被勾起火来。 「我想,大概就是凭着十八弟去的次数多吧。让皇祖母体会到了当祖母的感觉,让父皇知道了当父亲的乐趣。十三哥,我问问你,你有在长乐宫里留过膳吗?」 赵元齐摇头:「没有。」 「那十四哥,你有在勤政殿午憩过吗?」 赵元壬慌忙摇头:「这谁敢呢?」 「十八弟就敢。」 两人听了这话,忽然不爽了起来。凭什么他们不敢做的事那个废物十八就敢做呢? 赵元邑笑了:「在一块儿吃饭,陪着父皇午憩,这本就是寻常人家会做的事儿。可是十三哥你们都没有做过,最后白白便宜了十八弟。身为长辈,都喜欢儿孙绕膝,热热闹闹的。十八弟沖在前头,你们俩却缩在背后,你说,皇祖母跟父皇不疼十八弟还会疼谁呢?」赵元邑说完,看着两人愤怒的神色,又话锋一转,「可如今,你们的机会已经到了。」 「什么机会?」 「如今十八弟被禁足,暂时还不能来献殷勤,这就是十三哥你们表现的时候了。试想想,等到一月以后,十八弟从甘露殿出来,看到皇祖母已经不疼他了,会怎么样?」 两个人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眼神一下子就亮了。十七弟这话,可是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啊,让他们豁然开朗。 对啊,如今赵元祚被关了一个月的足,没法儿再来皇祖母这儿献殷勤了。那这对他们来说,岂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赵元壬忙问:「十七弟,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还要做什么?」 「保持本心就好了,平时怎么做,到了长乐宫依旧怎么做。若是装的太过了话,反而会显得矫揉造作。只要记着,要多去,要是可以的话,一天去一次才是最好的,我们要靠数量取胜!」 「是这样得吗?」两个人激动了。 赵元邑嘴角一勾:「确实,十八弟的受宠不就是这么来得吗,他可以,为什么你们不可以呢?等你们受了宠,往后在宫里就能横着走了,也不用再受赵元祚跟贤妃的气。」 「就是,我早就不想收这鸟气了!」两个人同仇敌忾,「去,必须要去,咱们每天都去吧?」 第39页 赵元邑故意皱了皱眉,仿佛之前那话不是他说得一般:「可每天都去,会不会太过于频繁了?」 「怎么会?一天去长乐宫,一天去勤政殿,两边不落。尽孝嘛,怎么会频繁呢?」赵元齐撺掇赵元邑,「十七弟,你就跟着我们一道过去嘛,你脑袋瓜子聪明,遇到了事儿还能帮我们一把呢。」 「是呀,十七弟,你就跟在咱们一块儿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是好兄弟!」 赵元邑想了想,终究还是点头应下:「那好吧。」 「十七弟你最好了!」 赵元邑收下了这一句夸赞,可是转而又交代道:「刚才那些话,你们别跟其他人说啊。隔墙有耳,话得烂到肚子里。要是被贤妃知道了我让你们去跟赵元祚争宠,那我可就倒霉了。」 说着,赵元邑露出了后怕的表情。 两人急忙保证:「十七弟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说的。」 商议好了明儿去勤政殿的事儿之后,赵元齐两个人便开始幻想自己受宠之后过的那都是什么日子了。 说不定他们一喊累,父皇跟皇祖母直接就免了他们去学堂上课,还能天天吃好吃的,玩好玩儿的,哈哈哈哈…… 直到与赵元邑分别之后,两人都乐呵地不行,离开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痴痴的笑。 系统又跳到了赵元邑怀里。它不想走路,太累了。 赵元邑看了它一眼,这回倒是没有立刻把它给扔出去。 系统懒洋洋地窝在赵元邑怀里,问他:「你这样忽悠两个孩子,心不虚吗?」 这两个可都是熊孩子,若是他们天天天天地往太后与皇上那儿跑,能争宠才怪了呢。 「人蠢就该被利用。只有他们过去闹,才会显得别人听话又懂事。」 系统无语了,不过没一会儿它又道:「我今儿发现了一个事,太后好像有偏头疼的毛病。」 赵元邑挖苦道:「富贵病罢了,放她去冷宫里吃两天苦,保证什么病都没了。」 「你的心态能不能积极健康一点啊?跟你说这个,可不是废话。我这儿有一套专治头疼的按摩课,一天速成,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学成了之后就能去太后那边献殷勤了,这可是独家的秘技,除了你别人都学不会。 不过啊……我看你对太后抱着那么大的恶意,估摸着是不想学了。哎呀,我这课啊,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真是可惜,啧啧啧。」 系统说完,悄悄睁着一只眼睛,偷看赵元邑的反应。 结果就是没反应。 系统扫了一下尾巴,慵懒:「求我啊,要不然我就不给了。」 赵元邑冷笑一声,直接这蠢猫扔了出去。 系统摔了狗吃屎,且还是脸着地。 它气咻咻。好你个小怪物,它要是还白白送这门课给他学,那它就是猪! 入夜,李福站在屋子外,悄悄探了头。刚凑了过去,就跟另一个人撞上了。 「咚」得一下过后,李福捂着脑袋,心里骂着什么鬼玩意儿这么硬,定睛一看,立马嫌弃地拍了一下忍冬的脑袋。 「去去去,边上待着!脑门子那么硬,真是招人嫌。」 忍冬被嫌弃了也不恼,憨笑:「热水都已经送过来了,待会儿该要凉了。」 「那你进去叫人。」李福指派道。 忍冬有点犹豫。殿下自从回来了之后,就一直待在屋子里,头也没有什么动静,也就吃晚膳的时候露了个面,之后便又钻回去了。如今都入了夜了,她也不敢贸然上去打扰。 李福立马虎着脸:「你去不去?」 忍冬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上前。她敲了敲门,里头还是没动静。 忍冬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道:「殿下,热水来了,您要不要先洗个澡?」 「让李福进来。」 须臾,忍冬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她回头,看着李福。 李福真恨不得自己没赶着个趟儿,这是倒了什么邪霉了,一个两个都欺负他?可他又不敢不去,犹豫再三,还是闷着头走上过去,推开房门。 屋子里头只点着两支蜡烛,光线昏暗,赵元邑一手那些手,一手在另一个物件儿上头摆弄。 李福眯着眼睛,缓缓靠近想要分辨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走进了几步之后,他忽然瞳孔一缩,摔倒在地上:「殿……殿下!」 「是假的。」赵元邑道。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人头模型,系统方才给的。可是赵元邑学了之后,却还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这模型毕竟是假的,他想拿个真人试试。 赵元邑看向李福:「听说你头疼?」 李福一懵:「没有啊。」 「是吗……」赵元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的意思是,我听错了?」 李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赶忙掐了一把大腿:「没……没有听错,奴才是头疼。」 赵元邑满意了:「就知道你头疼,过来吧,我给你按按。」 第21章 按摩绝技 李福坐下之后,身子都在抖。 他旁边就放着那么一个人头模型,一个脑袋杵在那儿,有眼睛,有鼻子,也有头发,看着就跟一个真脑袋似的,叫人胆战心惊。 李福就怕它是真脑袋,更怕自己也跟他一样,一不留神,就没了脑袋。 第40页 赵元邑翻着书。 系统虽然蠢了些,可是从它手里拿过来的东西却都是好东西,这么一本厚厚的书,读起来却容易得很。也不过就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赵元邑已经把里头的按摩手法给弄明白了。 他将书放下,伸出手,搭在了李福的太阳穴上。 李福一个激灵。 「抖什么?」 「殿下,您的手……怪凉的。」李福哆哆嗦嗦地道。早知道,他就让忍冬那个死丫头过来了。 那死丫头真是一点都不中用,除了吃的多就没有别的优点。要死也是她死啊,做什么头一个就找到了他呢? 太阳穴上的手已经动起来了,李福知道,这可是脆弱的地方,要是一拳下去,那他可就没命了。因为心里太过紧张,李福总觉得自己的小命随时都能丢。 「放轻松。」赵元邑提醒道。 李福讪笑一声,小命都捏在这个小祖宗的手里头,他怎么能放轻松呢? 这般腹诽着,本来也紧张得不得了,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这么几下一按,李福忽然觉得身上挺舒坦的,舒坦得让人昏昏欲睡。他一面强打起精神,一面又忍不住想要打瞌睡。如此反反覆覆了几次,李福终于撑不住了。 眼睛一闭,头子歪,摊在了椅子上。 赵元邑收了手:「没想到这东西还挺管用。」 「那可不是吗?你也不看看这到底是谁拿出来的。」系统洋洋得意。 李福已经睡熟了,甚至还在微微打鼾。 赵元邑看了一眼,伸手甩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李福给疼醒了。 「怎么回事?谁打我?」醒来的李福还有些茫然,明明刚刚还觉得挺舒服的,怎么突然就这么疼了么?李福茫然地看了一下周围,没多久,便看到旁边冷眼盯着他的小祖宗。 「醒了?」 这一声,直接把李福生生给吓得清醒了:「醒了,醒了。」 「感觉如何?」 李福低着头:「感觉不错,之前按着挺舒服的,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睡了一下醒了之后,感觉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他现在清醒了,不是被你打的吗?」系统歪头问道。 赵元邑没搭理它,李福既看不到系统,也听不到它说话的声音。 系统不满意地哼了哼。 赵元邑大概也知道这按摩的用处了,他道:「你明日早中晚都过来一趟,我再给你按几下。」 李福压根不敢说自己的脑袋从来没疼过。这小祖宗要给他按,那他就只能受着吧,甭管他疼不疼,疼也是疼,不疼也是疼。 李福答应下来之后,才终于可以离开了。 忍冬站在外头,看到李福出来了之后,又对着里头问了一句可要热水。赵元邑这才收了书笔,让忍冬进屋子。 系统看到这情况也是接连感嘆。想它第一次进这屋子里头住的时候,睡得都还是臭烘烘的被子。如今呢,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了,真好! 洗了个热水澡,赵元邑躺在床上又看了一会儿书便睡下了。 翌日,不等赵元邑去找,赵元齐他们便先一步过来了。 「十七弟!」 两个人还没有到,声儿却已经传到了赵元邑耳朵边。 赵元齐两个进了院子,四下里一瞧却没有看到什么人,所以便直接进了最大的一间屋子里头。果不其然,他十七弟就在里头。 「十七弟,咱们去长乐宫吧!」 赵元邑放下了笔:「这么早就过去吗?」 「已经不早了,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咱们可以顺便去长乐宫蹭一顿中饭。」赵元壬把赵元邑从椅子上挖了出来,「咱们赶紧去吧,你一天到晚闷在房子里头读书,肯定也无聊了。」 赵元邑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案,见他们实在坚持,也就随他们去了。 李福在后面支支吾吾,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赵元邑抽空回了他一句:「要滚就滚远点。」 李福瞬间扬起一张笑脸:「多谢殿下。」 李福麻熘地滚了。三个人一离开甘露殿,李福就跑去了贤妃跟前。 贤妃正在盯着赵元祚抄书,见到李福来,才暂时放过了赵元祚。 赵元祚小小地嘘了一口气。 「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儿?」贤妃不悦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十三皇子跟十四皇子最近总爱往长乐宫跑,不仅如此,还非得拉着十七皇子一块儿过去,如今又去了。」 赵元祚忍不住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他也好想出去,怎么不来拉他呢? 贤妃冷笑:「那两个蠢货,也想不出要去长乐宫争宠的法子,估摸着是张婕妤跟宁妃叮嘱的。这两个贱人,到现在还都不安生。」 李福回了一句:「不过奴才想着,这事儿也是白搭,张婕妤跟宁妃娘娘就是加在一块儿,也比不上您的一根头发丝儿啊。」 这样的话贤妃听多了,心中并无波澜,她反而担心一件事:「那两个蠢货不足为虑,本宫担心的是赵元邑那个小畜生,按着他的性子,必定会趁着本宫跟元祚禁足的时候,拼了命去长乐宫争宠,诋毁本宫。往后他去长乐宫你便在后头跟着,等他回来了你再回禀,千万要盯死了。若他真敢在太后面前诋毁本宫,本宫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41页 李福应了一声「是」,实则压根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贤妃反倒是把自己给说的生气了,让李福退下之后,心中还十分郁卒。贤妃回头,看了赵元祚一眼。 赵元祚眨着眼睛,不知何故。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默写,若是今儿没默出来,今儿别吃午膳了!」 赵元祚吓得一抖,连忙捉起了笔,开始埋头苦写。 「别以为这一个月不用去资善堂你便能轻松了,该学的东西依旧一样不落地给我学好,若是被那小畜生压在头上,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赵元祚瘪了瘪嘴,委屈到了极点。他也不想被人压在头上了,可问题是韩侍郎看不上他,他能怎么办? 贤妃生了一会儿气,又问芍药:「姑母寿辰的贺礼,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娘娘可要过目?」 贤妃点头。 她还指望着这回寿宴送的礼能讨姑母的喜欢,最好直接将自己的禁闭给免了呢。是以这寿礼,必须一鸣惊人。 另一边儿,长乐宫的人又见到赵元齐他们过来了,还有些惊讶。赵元齐可没有管他们,直接就奔到了主殿。 正想喊一声「皇祖母」,结果却突然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他们皇祖母竟在倒腾自己昨儿瞧不上的东西,还抖的一身都是劲儿,丝毫都没察觉他们过来。 三个孩子都停了下来,赵元壬炯炯有神地看着太后,突然出声:「皇祖母,你不是说不喜欢玩这个的吗?」 突然听到说话声,太后手上一个没拿稳,空着直接摔到了地上。滚了几圈之后,最后停到了赵元壬脚边。 看着不知道到哪儿过来的三个孙子,太后沉默了。 「皇祖母出尔反尔,自己说过的话不算数!」 半夏姑姑连忙解释:「本来太后娘娘是不愿意摆弄这个的,都怨奴婢,觉得这东西对身体好,便一直撺掇着太后娘娘玩一下。太后娘娘也是给奴婢面子,这才勉为其难地抖了两下。」 太后立刻道:「对,就是这样的。」 赵元齐可不接这个话,耿直道:「想玩就直接承认呗,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又没有人笑话您。」 赵元壬挤着眉头:「没想到皇祖母一把年纪了还喜欢玩这个,谁家的祖母会这样啊?」 「就是,不过皇祖母玩得还真差劲,都比不上咱们。」 「哈哈哈哈哈……」 「……」太后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疼起来了。 这倒霉孩子,可真是讨人嫌。 被这么几个人围着,太后也不好意思再抖空竹了。 半夏姑姑让人将空竹从赵元壬脚边拿了回来,连带着太后手里的线一道收起来了,又连忙让人招呼几位小殿下。 太后闲着没事儿,坐下来问他们道:「你们昨儿不是已经来过了吗?今儿怎么又来了?」 赵元齐立马撅起了嘴:「皇祖母这是嫌弃我们了?」 太后真是怕了这两个搅事精了:「没有,哀家不过就是随便问问。」 毕竟,平常这两个孩子十天半个月才过来一次,还是被张婕妤跟宁妃硬拉着过来的。 太后一下子就想远了,莫不是这回也是张婕妤跟宁妃逼的。这两人的脑袋什么时候这般活泛了?贤妃才刚禁足,她们就有动作了? 赵元齐便道:「反正今儿没课,闲着也是闲着,我跟十三哥就想着还不如来您这儿。」 太后笑了。 哎唷,张婕妤这脑袋瓜子还挺聪明,连藉口都找好了:「哀家这儿可没有什么好玩的,你们别是呆了一会儿,便又觉得无聊了。」 「不可能!」赵元齐迅速地来了一句,「我们都已经带了空竹过来了,再不会觉得无聊了。」 那不还是觉得她这长乐宫无聊么,太后也懒得再跟他们争了,既然是张婕妤跟宁妃的意思,那就让这几个小的在这儿待着吧。 太后量他们也不会待多久。这几个皮猴子,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地陪她这个老人家? 可太后这回失算了。 这两个人是铁了心思要来争宠的。十七弟说了,不能矫揉造作,那他们就发挥本性好了。这一发挥,就差点要了太后的老命。 太后有头疼病,这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且因为这病,长乐宫里头向来不许吵闹的。可赵元齐他们一来,这长乐宫就整个闹得天翻地覆了。 太后没多久就受不了了,不得不让半夏姑姑给她按脑袋。 赵元邑本来乖乖坐在座位上,看到这情况,忽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凑了过去。 「皇祖母,您头疼吗?」 太后睁开眼睛:「是有些。」 「我能帮你按按么?」赵元邑犹豫着说出这句话。 太后狐疑道:「你知道怎么按呢?」 「我母妃教过我的。」 听他说起陈美人,太后忽然不大想让他按了。要真是陈美人教的,那都是两年前的事儿,如今还记得什么? 太后没答应,赵元邑耷拉着眉眼:「孙儿只是看您头疼,所以想来帮帮忙。」 太后沉默了,她这算不算打击了小十七? 这孩子也没别的意思,就想尽尽孝心啊。 「算了,皇祖母不答应也没关系的,我回去就是了。」说着,赵元邑直接转了身,那背影,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第42页 「……好了,你过来给哀家按两下吧。」 第22章 根治失眠 半夏姑姑听到太后答应了,心里还挺担心的。虽说这位小殿下看着是挺乖巧懂事儿,可他毕竟是孩子,若是下手没轻没重的,伤了太后可就不好了。 半夏在那儿犹豫,一时没有让出来。 还是太后摆了摆手:「你下过去吧,给他试试。」 若不会按的话,让他回去不就是了。太后也没多想,反正她是不信赵元邑真有什么本事儿的,大概也就看着半夏在这儿帮她按脑袋,觉得好玩儿,这才非得试一试。试就试吧,孩子么,都是这样停不住的,跟孩子较什么劲儿? 半夏挪开步子之后,还给赵元邑放了一个矮板凳,怕他不够高,够不到。 赵元邑也没嫌弃,直接就踩到了板凳儿上,两手搭在太后的鬓角,轻轻地开始按了起来。 「力道可以吗?」 「嗯。」 太后本来还担心他没轻没重的,结果按了两下之后,竟还觉得挺舒服,一下子便放松了起来:「力道是轻了一些,不过轻有轻的好,按着还是不错的。」 赵元邑浅浅地笑了一下:「我以前也是经常给我母妃这么按的。」 太后不悦:「陈美人教你按摩,就是为了让你给她按的?」 「也不尽然,我母妃总想着我能多学一点东西。所以便把她自己会的东西全都交给了我,有用的,没用的,一个都不落。」 太后闻言,也没有在说什么。她对陈美人还是心存芥蒂,毕竟当初陈美人先是害了德妃,后又拼死不让赵元邑出来,做的那些事儿,叫人倒尽了胃口。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十七如今离了她,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吗?若是当初一出生就被接出来了,兴许也不必在冷宫里头受苦了。 如今赵元邑说的这些,倒是叫太后对她高看了一点儿。这人糊涂,做的事儿也糊涂,可是对自己心下唯一的儿子却还是在意的。只怕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好处了。 赵元邑深知欲速则不达,再说下去,难免会让太后生了牴触之心。他没有给自己母亲洗清冤屈之前,还是点到即止得好。 赵元邑便将精力都放在按摩上。 半夏姑姑一直在旁边盯着看。片刻功夫过后,她竟然见太后呼吸渐渐绵长了起来。 半夏有点儿迟疑,又有点难以置信,隔了一会儿,用最轻的声音唤了一句:「太后娘娘?」 无人应答。竟然真的睡过去了! 半夏姑姑惊疑地看着赵元邑。天知道这两年太后因为头疼病,每次入睡得花多大的功夫。连御医都治不好,结果十七皇子就这么随便按两下,竟然就睡过去了?半夏姑姑压低了声音问道:「十七殿下,您还真会按摩呀?」 赵元邑道:「当然是真的了,这个是我母妃亲手教的。」 「这可真是老天保佑了。」半夏姑姑激动地神情难耐,谁能想到呢,那陈美人身上竟然还藏着这样大的本事,「有了您这一手,往后咱们太后娘娘便再不会因为睡不着心烦了。」 赵元邑收回了手,半夏姑姑知道他要下来,亲自上前将他从凳子上抱了下来。 这待遇跟方才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半夏姑姑生怕吵了太后娘娘,可后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大惊小怪了,论起吵,实在没有什么人比得上十三皇子跟十四子跟烦人了,这两人到现在还在外头嘻嘻哈哈的呢,太后娘娘不也是一样睡着了吗? 「殿下您先去陪十三皇子他们玩儿吧,奴婢在这儿陪着太后。」 赵元邑点点头,没有多说就回去了。 他只知道太后又头疼病,还不知道太后有睡不着的毛病。本来只是为了献殷勤,如今这一手出来,长乐宫的人势必会对他有所求。 今儿晚上,该不该奖励那只蠢猫呢? 赵元邑离开之后,半夏姑姑一直都在榻前。 太后睡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到悠悠转醒的时候,还恍如梦境,不知今夕何夕。等抬眼看到了半夏姑姑,听到赵元齐跟赵元壬的争执声,才想起来今儿一天发生了什么。 「哀家睡着了?」太后半信半疑道。 「娘娘您醒啦?」半夏姑姑笑了一声,「确实是睡着了,且睡得极快呢。十七皇子刚给您按了几下,您就睡着了。」 太后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这孩子瘦小,又没有什么力气,按在头上轻飘飘的,倒真是想让人睡觉。」 说完,太后又感慨良多地来了一句:「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哀家还会受到陈美人的余惠。」 「这是娘娘您的福气,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呢。」半夏姑姑说着,又迟疑道,「要不,今儿就将十七皇子先留下来,让他待到晚膳过后再走?」 「行吧。」 其实太后也盼着这次的事儿不是偶然,而是那孩子确实有本事,能够助她入眠。 多少年没有这么轻轻松松地睡过一个好觉了。 这一留,三个人便都留下了。 赵元齐跟赵元壬本来就被赵元邑忽悠的找不到边际,如今听到皇祖母神色温柔地要留他们一块吃晚膳,更是觉得他们这十七弟真是厉害死了。 原来多往长乐宫跑真的是有用的!原来只要跟平时一样吃吃玩玩,四处蹦跶也能讨皇祖母的喜欢!这争宠,未免也太容易了吧。 第43页 两个孩子围着赵元邑直乐呵,赵元齐尝到了好处,更是直接放话:「十七弟,我们往后都听你的!」 赵元邑嘴角一扬,谦虚道:「我也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大事儿上还是得听十三哥跟十四哥的,毕竟两位哥哥长我许多,也比我有见识。」 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听呢?赵元齐跟赵元壬本来就飘飘欲仙了,听了这样的夸奖,更是骄傲得没有边际。 皇祖母这边眼看着都已经超赵元祚了,等过些日子他们就去勤政殿,彻底撬了赵元祚的墙角。 凭他们的能耐,这事儿压根就不难哈哈哈…… 两个人也不再说太后偏心眼儿了,这都非要留着他们一道儿用晚膳了,还能是偏心眼儿吗?真要偏心,那也是往他们这边在偏啊。 就连午休,也是在太后这儿午休的。 张婕妤跟宁妃迟迟不见孩子回来,有些放心不下,还特意派了人过来问。这一问,才知道太后特意留了三个孩子,让他们晚些时候再回去。 张婕妤听到这消息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懵。这事儿对她来说,无异于是天上掉馅儿饼了,太后平常那么嫌弃元齐,如今竟然还会留他们用饭?难不成还真被他们家元齐说中了,只要他们去两趟长乐宫,就能把太后拿下?真要那么容易的话,那岂非说明她们这么多年都白活了?张婕妤茫然地问着边上的大宫女巧心:「咱们十三,还真能跟十八殿下一样,入了太后娘娘的青眼?」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要不然太后娘娘也不会特意留了咱们十三殿下啊。」 「嘶,可她还留了十四跟十七。」 巧心笑了:「那都是顺带的,咱们十三殿下是长,性子又大方又讨喜,随了您。只有他这样的,才最容易讨老人家的欢心。」 张婕妤的一颗心啊,简直就跟泡进了蜜罐子里似的。 他们家小十三怎么就这么争气呢?要真哄好了太后,那赶明儿她岂不是能跟贤妃平起平坐了?即便比不了贤妃,那也必须得把宁妃踩到脚底下啊。说不定往后出门碰见,那宁妃也不得不低着脑袋,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姐姐呢。 想想就叫人兴奋! 张婕妤忍不住问:「你说,十三若是受宠,本宫会不会封妃?圣上会给本宫什么称号呢?」 巧心果断道:「娘娘担得起一个慧字。」 「慧字?」张婕妤蹙了蹙眉,而后又散开,捻着帕子笑得矜持,「可本宫觉得,德字更衬本宫一些。」 或者,贵妃也是不错的。 「无论哪个,总归都是尊贵的。」巧心如是说着。 「可不是么。到那时候,看那宁妃还怎么压我?」 张婕妤在那儿满心欢喜,可宁妃却想得深远许多。 他们家元壬是个不招人疼的,尤其不招惹太后疼。不过这段时间,这情况好像变了,且这变化,就是从元壬接触十七皇子开始的。光是这点,就叫宁妃不得不多想了。她倒是不怕十七皇子有什么别的心思,元壬这孩子的天资本就如此,她也不指望了,有个聪明的在后头指点,能跟着喝口汤也不错。在宫里,怕得就是不争不抢,有几个人能跟皇后娘娘似的,不屑于去争宠还能稳坐中宫呢? 想明白了之后,宁妃也就随他们去了。 晚膳过后,赵元齐他们俩在殿里闹了一会儿之后天便黑了。他们在玩儿,赵元邑找个地上坐着就开始听课。 这也是他从系统那儿新发现的功能,可以随时随地地听课。事儿听着挺惊悚的,可如今不管多惊悚,发生在系统身上都变得寻常了起来。 赵元邑学了一下午,在别人看来,就是发了一下午的呆。 晚间,半夏姑姑将赵元邑请了过去。 半夏姑姑在边上瞧着,这十七殿下也不过就是对着太后的脑袋按了几下,不过片刻的功夫,太后便睡熟了。 见状,半夏姑姑悬了一天的心彻底松了下来。 太后娘娘往后的头疼病,有救了。 第23章 狭路相逢 半夏姑姑亲自送了赵元邑出来,又亲自将几位殿下送到了各自宫里。 张婕妤跟宁妃一早就在等着,见是半夏姑姑亲自来送,都有些受宠若惊,只是客气话还是得说的,都问了赵元齐他们俩有没有在长乐宫胡闹。 半夏姑姑只能昧着良心回了两句:「怎么会呢?十三皇子跟十四皇子再听话不过了。」 这话听得两个母妃都免不了心花怒放。 而张婕妤明显更激动些,等半夏姑姑离开之后,还拉着赵元齐的手一个劲儿地问来问去。 赵元齐模样还挺骄傲:「不就是在长乐宫玩了一天,也没什么。我还以为争宠是有多了不得的事儿了,原来不过如此。」 「你如今是好在十八皇子被禁足了,可不能骄傲大意了,知道么?」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赵元齐嘴里应付着。他玩了这么一天,也实在是累了,如今就想着赶紧洗个澡睡去。 只张婕妤一个在那儿亢奋着:「妥了妥了,封妃有望了!」 她又想着,再过两天便是太后的寿宴,说不定到时候就会来个惊喜呢?送给太后的贺礼好像轻了些,不成她得再添两层! 宁妃那边,高兴是高兴了一会儿,可她总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细想过后,高兴的味道也淡了。 第44页 将那两位小殿下送回去了之后,半夏姑姑才将赵元邑送回了甘露殿。 「殿下明儿还来长乐宫么?」 「来的。」 半夏姑姑笑了笑,弯下了腰:「时辰也不早了,殿下赶紧进去吧。」 赵元邑朝着半夏挥了挥手,小跑着进去了。 半夏姑姑站在原地,打量了好一会儿。十七皇子回来的时候这甘露殿,可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莫说如此了,就连灯也没给他留一个。即便贤妃娘娘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即便她不该如此想,可她还是难免对贤妃添了些质疑。 乱七八糟地想了半天,半夏姑姑不禁摇了摇头。 她这是魔怔了不是,竟会为了十七殿下非议贤妃娘娘?半夏姑姑暗道了一句不该,连忙离开了。 贤妃那边,也是立马就得了消息。 赵元邑去了长乐宫,她能稳坐如山,赵元邑在长乐宫用膳,她能不动声色,可如今半夏姑姑亲自将那小畜生给送过来,还殷切地问她明儿要不要去,贤妃忽然有些坐不住了。 「不成,绝对不成!」贤妃自己在屋子里头转来转去,「那小畜牲心眼都不知道有多少,要不了多长时间,姑母便会对我生疑。」 芍药也道:「奴婢见半夏姑姑送十七天下回来的时候,态度很是亲密。这半夏姑姑的态度,怕就是太后娘娘的态度。」 芍药这话一说,贤妃更加坐不住了:「本宫必须得去一趟长乐宫,不能让姑母就这么被那个小畜生给骗了!」 芍药犹豫:「可是,您如今尚在禁足呢。」 贤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将目光放到了桌上的经书上头。她立马道:「明儿你让人带话给姑母,就说我的经书已经抄了好几本,想要亲自给姑母送过去,顺带请个安。姿态放的低一些,姑母不会不通情达理的。」 芍药点了点头,将这事儿应下。 贤妃在那边急得上了火,赵元邑却难得地悠闲起来了。 为了奖励系统,赵元邑甚至还犒劳了它一个大鸡腿。 系统在那边吃的不亦乐乎,满嘴流油,赵元邑就像是根本闻不到味道似的,仍在看书。 系统偶尔抽空打了他一眼,实在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给他。这小怪物真是不懂享受,这么好的鸡腿都不吃。吃着吃着,系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猫都是爱吃鱼的。 它突然道:「明天必须吃小鱼干。」 「吃个屁。」赵元邑无情嘲讽。 系统沖他挥了挥爪子。 小怪物,不近人情! 翌日,赵元邑照例上课。 没有了赵元祚,资善堂里头仿佛都和谐了许多,韩侍郎就是如今看着赵元齐跟赵元壬,都觉得莫名其妙地顺眼了些。可是这样的错觉,在他打开这两个人的功课之后就消失殆尽了。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好在他还有一个好弟子。课上完了之后,韩侍郎还特意把赵元邑给拉到了边上:「过些日子便是太后寿诞,到时候会有宫宴,你便随我与诸位大人见一见。」 「弟子知道了。」 「那几位大人,为人都极为和善,你也不必担心,平常怎样到时候便怎样,无需患得患失。」不过说句实在的,韩侍郎觉得他这小弟子压根不输任何人,只有别人被他比下去份儿。 赵元邑仍旧乖乖应下。 还没有多说几句话,赵元齐他们便又追了过来,见韩侍郎在这里,一时间也不敢造次。可是等到韩侍郎一走,便立马上前拉着赵元邑去长乐宫。 两个人如今自信心爆满。破天荒的头一次这般遭人待见,是个人也受不住啊,何况他们俩也不过就是两个孩子。 然而去了长乐宫,其实也不过就是自个儿玩自个儿的。 赵元邑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人还挺长情,这空竹已经玩了这么久了,却还不见烦。 可没多久,赵元邑又发现了同样也不觉得烦了太后。 对方不仅不觉得腻味,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太后觉得,若是自己过去的话,这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只是她自己好面子,做不来跟孙辈儿一块打闹的事儿,所以哪怕她心里想去,也尽力压制着。 赵元邑见状,越发沉默了。 系统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你说,这赵氏皇族的蠢,是不是一脉相承的?」 「那你也蠢?」 「不。」赵元邑回得干脆,「我随我母亲。」 这点系统倒也无法反驳,毕竟这小怪物的脑子的确够聪明,甩赵元齐他们几条大街也不为过。 太后在这里站着看了一会儿,实在没好意思下场跟他们一起玩儿,便回去了。只是回去之后,仍在嘀咕:「下回宫宴,哀家要让人多做一些赏赐下去。」 玩儿得人多了,就不会显得她为老不尊了。 一时间,太医院的陈院正终于来了。 太后连忙让人将赵元邑叫过来。赵元邑一踏进屋子之后,看到了太医,便知道太后要做什么了。果不其然,太后让太医细问了几句,就为了看看能不能将这按摩的手法给学会了。毕竟赵元邑是要上学的,总是让他来两头跑,太后也不好意思。 赵元邑垂下眸子,认真听话,不管太医问什么他便回什么。 好在他昨儿晚上问了系统,这按摩的法子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别人便是想学,也学不到。 第45页 事实也如此。 那陈院正包括半夏姑姑都学着试了,可惜力道不是轻了就是重了,几下之后,太后也不愿意让他们折腾了。 陈院正也不知这里头的关窍到底在什么地方,只是看着十七皇子熟练的动作,无奈道:「看来,这手艺除了十七殿下,旁人也学不得了。」 太后才被他们俩折腾的脑袋疼,如今被赵元邑这么一按,瞬间又舒服了许多:「原本也不打算麻烦十七的,如今看着,不麻烦是不行了。」 赵元邑立即道:「能给皇祖母尽孝,是孙儿应该做的。我母妃虽去世得早,可她在世的时候,便时常告诫我,让我以后多多孝顺您。若没有您,我们在冷宫的日子也不会那般好过。」 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孩子,说话怪叫人窝心的。即便太后厌恶陈美人,如今也被他说得有了两份好感了。 半夏姑姑也庆幸道:「老天保佑,往后,娘娘的头疼病终于能解了。」 「是啊。」陈院正也是松快了些,这些天为了这病症,他们太医院也费了好些心神,「该叫圣上也知道知道这好消息。」 太后一顿:「皇帝那儿说一说无妨,别的人就别提了。」 陈院正笑着说了一句:「是。」 半夏姑姑看了一眼赵元邑,心里担心十七殿下听了这话会不高兴,可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还老老实实地给太后按摩,便打消了顾虑。 太后不让往外传,既是不想惹是非,也是怕外头的人知道了十七殿下有这分本事,会多有打搅。 别人若是跟他们一样,想学这份手艺,那十七殿下是教还是不教呢?若是教不会,是不是又会惹来非议。这宫里的事儿,只要牵扯到太后皇上,就没一件是简单的事儿。 正说着话呢,外头忽然来了人,说是贤妃娘娘叫了人过来,想给太后请个安。 太后看了赵元邑一眼,不悦道:「这还禁着足,瞎跑什么,让贤妃老老实实地在殿里呆着。」 「只是,贤妃娘娘说她已经抄完了几本佛经,想要亲自送来给您过去。」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赵元邑大方地退了一步,主动道:「皇祖母,贤妃娘娘想要过来给您请安,也是诚心一片,您就答应了吧,也免得让贤妃娘娘心里不好受,以为您冷落了她。」 「你这孩子。」太后对赵元邑的印象真是越来越好了。 进退有度,且贤妃对他这般怠慢,也不见他心中有何怨气,反而来与贤妃说话。这心性可真是难得的纯善了。 「罢了,就依小十七的,让贤妃来一趟吧。」 宫人立马下去回禀了。 外头的芍药听了消息,马不停蹄地就赶回了甘露殿。 贤妃对这回复也有预料。太后再怎么样,也是她的亲姑母,疼了她这么多年,如何会不见她? 贤妃细心拾掇了一顿,等到了傍晚,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才出了门。贤妃特意穿了素净的一身,领着芍药跟邓喜来几个,一路浩浩荡荡地去了长乐宫。 贤妃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这回过去,就是为了卖惨的。只要她姿态放得低些,姑母肯定心软。 长乐宫里头的宫人,这两天都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看到贤妃过来,除了远远地行一礼,也没什么别的表示。这后天就是宫宴,不仅仅是长乐宫,如今宫里内内外外都忙活得不行。 可这在贤妃眼中,便成了怠慢了。 她心里生了些不满,脸色也不见得有多好。且一脚踏进长乐宫,还没进殿,便先与赵元邑碰了面。 一人正要进去,一人正站在门槛处。一进一出,正好对上。 贤妃沉着气,这里是长乐宫,她并不打算闹事。 赵元邑挺惊讶她的淡然,只是竟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念此,赵元邑忽然挑衅地笑了笑,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蠢货。」 贤妃募得拉下脸,森然地盯着赵元邑。 这小畜生! 刚准备出来迎接贤妃的半夏姑姑,刚好见到贤妃这狰狞的一幕,以及她跟前虽看不到表情,却隐隐在发抖的十七殿下。 第24章 贤妃吃瘪 芍药看到后头半夏姑姑已经将手搭在了十七殿下身上了,心里一个咯噔,立马上前扶住了贤妃: 「娘娘,您怎么愣住了,太后娘娘还在里头等着您呢。」 贤妃扫到了半夏姑姑,眼神一闪,恢复了常色,立马扶着芍药的手缓缓进去。 「姑姑怎么出来了?」 半夏姑姑见赵元邑低着脑袋,一副无措的样子,同他道:「殿下先去外头,陪十三皇子他们玩吧。」 贤妃见她先回了赵元邑,脸色又不禁差了几分。 芍药在边上看得心惊胆战,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了,直接捏了一下贤妃的手。 贤妃不得不忍了下来。 且说赵元邑那边,他一出门,便被赵元齐两个拉倒了一边。 「贤妃怎么出来了?她不是被关了禁闭吗?」 赵元邑道:「方才贤妃派人来了长乐宫,说是要给皇祖母请安,顺便,将自己这些日子抄写的经书送过来给皇祖母过目。」 「抄写的经书?是她写得才怪呢,肯定是旁人代笔。」赵元齐毫不留情地嘲讽。 赵元邑笑了笑。 第46页 赵元壬伸头探脑,拍了拍赵元邑:「也不知道那贤妃在里头到底在说什么,该不会是想求皇祖母放了她吧?」 「做梦去吧。」赵元齐立马回了一句,「这可是皇祖母亲自定下来的惩罚,怎么可能被她几下一求,就直接免了。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下回我就不来看皇祖母了。」 边上听到这些话的长乐宫宫女们,脸色都有些微妙。 只怕……太后娘娘还盼着他们不来呢。 且说贤妃几人那头,送走了赵元邑,半夏姑姑才终于正眼看了贤妃一眼。半夏姑姑同太后同进退,对贤妃自然是不同的,比起宫里的其他妃嫔,半夏姑姑对贤妃的期待总是更高些,就像太后一样。可期待越多,失望也越大。 「太后娘娘已经在里头等着了,听说了您过来,便派奴婢前来迎接。没成想,竟在门口碰到了。」 贤妃讪笑:「姑母她老人家费心了。」 半夏姑姑一面引着贤妃往里头走,听了这话一面又道:「太后娘娘确实费心。」 贤妃一噎,满肚子里的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此时越发笃定,那小畜生肯定在姑母前面污衊自己了。如若不然,这位姑姑绝不会对自己如此。 贤妃心里委屈,一进内殿见了太后,豆大的泪珠便先下来了。 太后看得一愣:「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 「姑母,我这不也是忍不住了吗。你不知道这些天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满宫里都在看我的笑话。」虽然有太后压着,元祚辱骂赵元邑一事压根没有什么人知道,可是她们母子两人的惩罚却是实打实的,并不妨碍别人笑话他们。 太后嘆了一口气,顺带给贤妃擦了擦眼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贤妃哭得一愣,姑母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怪她吗? 太后开始教训道:「你也是,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那件事儿。十七那孩子的生母本就是咱们郑家出来的,即便她生了孩子,即便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可那也不过就是咱们郑家的奴婢,你又何苦对她耿耿于怀,以至于迁怒到小十七头上呢?」 当初贤妃进宫,不论是郑家还是太后,都是满怀希望。皇后失了子嗣,只要贤妃有了身孕,这孩子来日便极有可能位登大宝。可问题是,贤妃十六岁进宫,宠冠六宫,却好几年都没有消息。郑家人着急,想了什么法子都不起作用,民间宫里的各种偏方也试了,依旧没用。没办法,郑家这才急哄哄地从挑了一个貌美的奴婢,送进甘露殿,打算借腹生子。这貌美的婢女,便是陈美人。 可彼时贤妃与皇上感情正浓,如何愿意将圣上分出去? 可那陈美人,长得也确实惹人疼,皇上在贤妃那儿看了两次之后,还真的上心了。贤妃存着试探的心思,半真半假地故意问圣上要不要收了陈美人,结果皇上竟然直接答应了。 就因为这事儿,贤妃彻底恨上了陈美人。 后来陈美人受宠,三个月便有了身孕,外界听闻此事,更是对贤妃多有非议,以为她是有什么不孕之症。可事儿刚好就那么巧,陈美人胎相才坐稳,这边贤妃又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只是这么一来,旁人又难免有了些说法,道贤妃这一胎是陈美人带来的。若无陈美人,贤妃是断然不能开怀的。这么着,又惹得贤妃对陈美人越发忌惮憎恶了起来。 再之后,陈美人与德妃生了嫌隙,设计谋害了德妃的幼子。事发之后被人查了出来,真相摆在眼前,皇上也不得不直接将陈美人打入了冷宫。这里头的事儿,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太后也只记得一个大概。 「那陈美人的确有错,可她人都已经没了,人死如灯灭,你还能跟个死人计较什么?」 贤妃都忘了哭了,满脸地难以置信:「姑母,你前阵子还说陈美人实在可恨,万不能原谅。」 「哀家有说这样的话?」太后不信,「只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美人如今人都不在了,只留下了小十七。他无依无靠的,往后的前程如何,还不都是你这个养母说了算?你又何必因为那些前尘往事动怒于他呢?仔细养着,回头也能给元祚当左膀右臂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太后就不明白贤妃为何不懂了。难不成真像皇上说的那样,十八的脑子是随了贤妃?她们郑家的女子,哪个不是聪慧至极,怎么到了贤妃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贤妃笑了一声,开始怀疑起来,不是怀疑自己,而是怀疑太后。 这还是她认识的姑母吗?怎么才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她的姑母就变了呢?贤妃站了起来,与太后拉开距离:「姑母,是不是那赵元邑在你面前抹黑我了?」 芍药急得恨不得直接上去捂住贤妃的嘴。 来之前不是说好要好好跟太后娘娘说的吗?怎么见了一说起十七皇子,便彻底失态了呢? 太后也被贤妃这质问一般的语气给激怒了:「你瞎说什么呢,人家不仅没有抹黑你,还替你说话。你今儿派人过来传话的时候,哀家本来还不好意思让你出门,是他特意替你说了两句话,哀家才同意的。你别老是把人家想得有多坏,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能有什么坏心眼儿?」 「姑母,你被他骗了?他能绕开那些小太监,在长乐宫外偶遇你,可见这人的心思有多深?」 第47页 太后本来确实觉得赵元邑有些小心思,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太后越是接触这个小孙子,越是觉得他听话懂事:「他这样做,不也是一心求学么?话说回来,你早点放这孩子出来读书,他也用不着做这些事儿,说来说去,不还是你太过小心眼儿了。」 「我小心眼?」贤妃「哈」地一下笑出了声儿,「这才几天的功夫,姑母您就偏向了赵元邑?您把元祚放哪儿了?」 太后被贤妃这质问的语气弄得不大痛快。她不高兴,也就懒得再跟贤妃掰扯了:「行了,看你如今这样子,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赶紧回去吧,免得惹哀家生气。」 「……姑母,您怎么变成了这样?」 太后瞪了她一眼:「哀家还想问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你怎么就非得为难一个孩子呢?」 贤妃攥紧了拳头。 变了变了,姑母真的变了! 太后挥了挥手:「让你回去你就先回去,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芍药闻言赶紧上前,赔笑着与贤妃道:「娘娘,咱们回去吧,十八皇子还在甘露殿等着您呢。他还说,让您代他给太后娘娘问声好,您是不是又忘了。」 提到赵元祚,太后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她瞧着芍药:「哀家知道小十八的孝心了。话也说了,你就先带你们娘娘回去吧。」 「是。」芍药行了礼,急匆匆地将贤妃给扶出去了。 一脚踏出门槛儿,就看到对面三个孩子正盯着他们。 赵元齐两个直接办了一个鬼脸,而赵元邑,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在嘲讽贤妃的不自量力。 芍药还压低了嗓子同贤妃道:「娘娘,千万沉住气啊。」 如今这情况已然对他们不利,再不能惹出什么事端了。 贤妃忍了忍,暂时忍住了。 赵元邑勾了勾系统的爪子,开口道: 「有什么药丸,可以激怒一个人,让她失去理性的?」 「倒还真有。」 赵元邑心情愉悦地来了句:「去给贤妃下一颗。」 系统重申了一遍小鱼干。 赵元邑愉快地应了了。只要能让贤妃倒霉,这些事儿,都好说。 正在火气上头的贤妃,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这厢芍药说尽了好话,这才将贤妃从长乐宫里头带了出来。只是刚回了甘露殿,只喝了一杯茶之后,贤妃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发了好大一个脾气。 芍药跟邓喜来两个都在劝,可他们怎么劝都没用,这回跟以往不一样,这回贤妃是真动了怒了。 虽然这怒火,来得还有些莫名其妙的。 贤妃一怒,便必须得做些什么。 天快黑的时候,李福还蹲在膳房门口,盯着他们做饭。 本来也用不着这么晚,只是李福今儿突然多要了一份小鱼干,膳房这边又没有,只能临时做。等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就要做好了,那边忍冬却突然跑了回来。 见到了李福,忍冬二话不说就将他拉到了一边。 她实在找不到可以求救的人了,只能来找李福:「李公公,大事不好了!」 李福悠悠闲闲地抬起眼眸:「什么事?」 「贤妃娘娘派人,将十七殿下抓走了!」 第25章 贤妃作死 忍冬已经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李公公,你说咱们可怎么办啊,要不去找韩侍郎?」 「你找得到?」 一泼冷水浇上头,忍冬顿时就熄了火,支支吾吾地道:「那……那该怎么办?」 「真是咸吃萝蔔淡操心。这十七殿下的能耐,远不是你能猜到的。就是你没了,那位小祖宗也会活的好好的。你就是想要管你管的着么?去了那儿也是被打的份儿。当然了,你要是愿意被打,那你就去吧,反正我是不去的。」 「可咱们就不能求救了?」 「求谁啊,那位可是贤妃娘娘,太后的亲侄女,圣上的亲表妹,你能求谁去?一个不好,你这条命都得赔进去。在宫里做事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何必管那么多呢?」李福表现得十分淡然。 忍冬也犹豫了。她知道,李福这话可不是吓唬她的。要是多管闲事,可能真的会死。 没多久,膳房里头的厨子已经在晚膳给他买好了。 忍冬看了看这丰盛的晚膳,暗暗咽了咽口水,只是目光落到那碟小鱼干的时候,微微有点诧异:「李公公,你还吃这个呀?」 「我怎么可能吃这个……」李福看到那碟子里头摆着的小鱼干,一脸嫌弃。没有几两肉,尽是刺儿,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李福这儿反正是半点都不担心的。要是贤妃娘娘真的能收拾了小祖宗一顿,那他反而谢天谢地呢。毕竟,这些都是他没有胆子做的事儿。 「回去回去。」李福催促道。 忍冬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在后头跟着,心里想的,还是十七殿下。……那还是个孩子,且还是个才六岁多的孩子。真出了事,那就晚了! 半晌,忍冬停了下来:「不成,我还是不能不管!」 李福拦住她:「你以为你自己是哪个,你想管,你倒是告诉我你究竟想怎么管?」 「总归是要去试试才能知道有没有用!」 说着,忍冬直接拂开李福的手,加快了步子,一路小跑,在夜色中渐渐没了身影。 第48页 「停下,你给老子的停下!」 李福追都没追上。他跺了跺脚,知道自己又要大祸临头了:「这叫个什么事啊,自己找死也别带上我啊,这蠢东西!」 李福在半道上急得头都快要没了,而赵元邑,如今正在贤妃的殿中跪着。 赵元祚几次三番跑到这儿来看热闹,都被人赶出去了。他不乐意:「我就进去看看怎么了?」 他在外头吵闹,芍药便从里头出来。芍药也是一脸忧心,应付贤妃已经让她们足够折腾了,哪里还能静的下心思来应付赵元祚? 「十八皇子您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看热闹了。」 「可是我刚才看见赵元邑进去了。」赵元祚咬着手指头,踮着脚尖观望。他可想进去看看赵元邑是怎么倒霉的。 「十八皇子您听奴婢一句劝,今儿的热闹真看不得。贤妃娘娘正在气头上,要是被她看到了您没在看书写字,回头定又要惩罚你的。您又想抄书了?还是嫌之前抄的不够多吗?」 赵元祚纠结了。 他想看热闹,可是又实在害怕真的会被罚抄书。最后,恐惧的念头占了上风:「那你进去里头盯着,回头一定要跟我说说赵元邑是怎么倒霉的!」 「知道了,知道了。」芍药好说歹说,终于是把这位小祖宗给哄回去了。 小的容易解决,可大了就不好说了。 芍药也理解他们贤妃娘娘的怒火。在宫里都顺风顺水的走到了今天,娘娘除了在皇后那儿吃了几次瘪,就没在别人前头输过。何况如今把他给耍了一顿的,还是赵元邑,一个才刚六岁的毛孩子。这对贤妃来说,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羞辱了。堂堂郑家嫡女,堂堂皇子之母,六宫宠妃,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惯着,在郑家的时候得宠,进了宫门更是得宠,这样的贤妃,自然是不甘心受这气的。在长乐宫的时候,贤妃姑且能忍着,如今回了自己的地盘,就彻底爆发了。 平常娘娘也听他们的劝,可这回他们这是说什么也都不管用了,简直如魔障了一般。要是放在以前,羞辱一顿也就算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娘娘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 芍药嘆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进去了。 屋子里,仍是赵元邑与一群人对峙。 贤妃将赵元邑抓到这里,无非就是为了出口气。为了出这口气,她什么都不管了。 不过贤妃也就仗着赵元邑身边没有什么得力的人。即便他在这里受了罪,也没有人替他张扬。若是告到了太后那边,贤妃抵死不认识就是了。这甘露殿里头,都是能替她作证的人。 贤妃怒视着被人摁在地上跪着的赵元邑,满面怒容:「小畜生,我之前倒是低看了你,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已经让太后如此偏袒你。你是不是心里挺得意,高兴自己争了元祚的宠?」 系统蹲在窗台边,急得抓耳挠腮。这药丸怎么这么厉害啊,一颗就让人疯成这样。早知道,他下半颗就好了。 方才小怪物进去之前,吩咐它将事情往大了闹。可怎么才是往大了闹呢?要不,一把火把甘露殿烧了得了!这样就能将宫里所有人都引出来了。系统跃跃欲试。 赵元邑听了贤妃的话,只冷笑一声:「争赢了一个蠢货,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贤妃红了眼睛,扬起了巴掌。 芍药赶紧上前拦着,一面交代底下的人:「都是死的啊,没见着娘娘生气了?娘娘,您先消消气儿,何必疼了自己的手呢?后天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您千万得忍着点儿,是非成败,就看这回寿宴了,您可别在这关头中计了呀!」 邓喜来也机灵,亲自上前,一脚将赵元邑给揣倒了。 赵元邑闷哼一声。 邓喜来用的是巧劲儿,疼是疼,但是压根不会留疤。 系统磨着爪子。这狗太监,它记住了了! 芍药真是生怕贤妃火气上头,直接甩了一个巴掌过去。太后那边眼瞧着每天晚上都会让赵元邑过去,若是明儿晚上过去的时候,脸上顶着一个巴掌印,那贤妃苛待十七皇子的事,便再也瞒不下去了。 「奴婢知道,娘娘如今正气着,可您再生气总归也是要提十八皇子想一想吧?上回的事,太后娘娘好不容易才压了下来。如今这小畜生挑衅您,也不过就是想将计就计,让你名誉尽毁,你可不能成了他的奸计啊。」 邓喜来也连忙劝道:「就是就是,这小畜生怎么处置都不为过,可为了这小畜生,害了十八皇子可就不好了。他越是激您,您越是不能上了他的当,教训人这等粗鄙之事,哪能经由您的手,奴才代劳不就成了?」 贤妃这才气消了这,她扫了赵元邑一眼,终于没有再打算亲自动手了。 「那就用针扎好了。」 「好嘞,都听娘娘的。」邓喜来终于松快了一些,只要他们家娘娘不动手,那一切都好说。 娘娘只要不冲动,那这事儿就闹不大。他们下手,总会注意分寸的。 系统开始惊了。针扎?这贤妃怎么这么恶毒呢?它要不要现在就把这些人全部放倒? 系统看向赵元邑,赵元邑只微微摇了摇头。 不多时,邓喜来跟前的小太监便送上了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的都是针。 「去,捂住嘴巴。」邓喜来吩咐道。 贤妃见状冷笑一声:「贱骨头,非得给些颜色吃才知道好歹,真是随了你那贱婢出身的亲娘了。爬床的奴才养的东西,果然都是一样的贱!」 第49页 赵元邑瞬间寒了脸色。 「贱?我可是在这甘露殿待了两年呢,贤妃别是把自己给骂进去了吧,再者说来,这宫里最贱的,不该是贤妃娘娘吗?堂堂郑家嫡女,自甘下贱做了妾室。入了宫,几年生不出孩子,竟起了借腹生子的打算。自己没孩子,就惦记别人的孩子,谋害了我母亲的性命,谋算了德妃的幼子,这世上,还能有比你更鲜廉寡耻的人吗?」 「混帐!」贤妃气红了眼睛,瞬间没了理智,一把推开芍药,上前挥了一巴掌。 「啪」得一声,赵元邑被甩得踉跄倒地。 「喵——!」系统怒从心起。 它整只猫都炸了起来,眨眼间就显了形,一个躬身,犹如一道黄影一般沖了出去,直接沖向贤妃正脸。凌空中,系统迅速伸出利爪,对准贤妃。 这个恶毒的女人! 「啊——」贤妃只觉得眼前划过一道影子,而后便是一阵刺痛,痛得她立即捂住了脸。 再看时,那道身影已经跳出了窗户。 慌乱之间,众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便都围在了贤妃身边。 贤妃移开手,便听到很少人惊呼:「血,娘娘您流血了!」 「流血了?」贤妃定睛一看,的确是一手的血,颜色鲜红,看得人眩晕不止。 她指着赵元祚:「一定是他做的,快,给我打断这小畜生的狗腿!」 「我看谁敢?!」 一声呵斥之后,来人走进了甘露殿。 第26章 及时救场 赵元邑回过头来。 来人一身华服, 不怒自威, 身后跟着四名宫女,并几个小太监。一行几人,往这屋子里头一站,立马显得宽敞的大殿变得逼仄了起来。 茯苓得了皇后的示意, 亲自上前将赵元邑扶了起来查看了一番。脸上有块红印,不过下手不算太狠毒, 应该是压着劲儿的。除此以外,胳膊被磕了一下,别处都好。 茯苓将赵元邑带到了皇后身边,赵元邑自始至终都没出声, 茯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让他去哪站着他就去哪站着。 情况急转直下。 皇后突然造访这一变故, 打得贤妃几人猝不及防。 别说如今已经夜深,就是平日里,皇后也绝不会光顾甘露殿的。贤妃入宫这么多年,皇后压根就没踏进甘露殿的门。她平日里就不管甘露殿的事儿, 今儿怎么来了?还来得这么突然! 要说贤妃有些懵,那芍药跟邓喜来却已经知道,他们即将大祸临头了。 皇后看着这屋子里一片狼藉的样子, 斥贤妃道:「看看你如今是什么样子,还有一丝身为妃嫔的教养吗?」 贤妃被呵斥地一言不发。 言毕,皇后转向邓喜来几人,轻吐:「跪下。」 轻飘飘的两个字, 芍药跟邓喜来几个吓得立马就跪了下来。 贤妃攥紧了拳头,愤怒之余,这才开始后怕起来。她知道,今儿这一出,肯定不好收场了。 邓喜来已经在连连磕头了:「皇后娘娘容秉,我们娘娘真的只是想叫十七皇子过来说说话的,本来也没想要惩罚十七殿下的,后来起了些争执,才惹得娘娘生气了。可我们娘娘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手,都是奴才几个胆大包天。实在气不过,才动手打了十几皇子。」 邓喜来不停地磕头:「奴才该死,是奴才不知轻重,皇后娘娘如果要怪,就怪奴才吧。若是要问罪,也只问罪奴才。」 「问罪于你?」皇后轻笑,「你配么?」 邓喜来后背一僵。 「折辱皇嗣,可是杀头的重罪,别说是你了,就连你家主子也担不起,你以为就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揭过?太后娘娘几番交代在前,你们却还是一错再错。是觉得太后好说话了,还是觉得一个小小妃嫔,外加一个郑家,就可以凌驾于国法之上,无法无天了?」 皇后看了贤妃一眼:「安闲日子过得久了,真以为没人能收拾得了你了?」 贤妃心尖一颤。 茯苓让人端了一个椅子过来,皇后顺势坐下。 即便是坐的,可她瞧着贤妃一干人等的模样,仍是居高临下。 贤妃真是恨透了她这般自视甚高了。 「说说吧,今儿又是发什么疯?」皇后不在意地问道。 贤妃怒从心起:「本宫在自己殿里做事儿,用得着皇后你来指手画脚?这里是甘露殿,不是未央宫!」 邓喜来跟芍药抖得更厉害了。 皇后不怒反笑:「看来是死性不改了。」 她召来赵元邑:「方才贤妃打了你哪儿?」 赵元邑指了指自己的脸。 贤妃怒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何打他,是他先污衊我在先!」 「是么?」皇后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可惜啊,本宫没有听到,只见到了他在这甘露殿里头被打了,手印还在脸上,贤妃要不要来比一比,看看这手印是不是你的?」 皇后说着,又讲目光移到小太监手上捧着的托盘上。那上头一根一根的银针,看得叫人心惊胆战。 皇后目光一暗,原本的漫不经心已然变成了厌恶:「进宫这些年,脑子不见好,这种龌龊手段倒是学了个彻底。你未入宫之前,世人对郑家都是交口称赞,自打你入了宫,郑家便成了朝臣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你可真是了不得,以一己之力,拉低了郑家的门楣,辱没了郑家的百年基业。」 第50页 「我何曾——」 「行了!」皇后打断贤妃的话,「本宫不是太后,故而对你的辩驳毫无兴趣,亦不会对你感同身受。本宫今日过来,只是为了看看宫里是不是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如今看来,还是本宫见识太浅,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今日之事,孰是孰非,本宫会交由太后与圣上定论。至于贤妃你——」皇后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收拾好自己,准备明日的问责吧。」 皇后站起身来,对着赵元邑道:「你是想留下来,还是愿意虽本宫一道去未央宫暂住?」 「我随母后您一块儿。」赵元邑赶忙道。 皇后点了点头,又道:「也好,那你先下去整理一下行囊。」 赵元邑这才赶紧退下了。 皇后就这么一句话,好像什么也没做,可又仿佛一锤定音,直接给贤妃定了死罪。 贤妃见人走了,这才慌了,有点儿想将人拦住,皇后目光一凛:「怎么,贤妃不仅不将皇子放在眼里,也不将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吗?!」 说实话,贤妃这会儿脑子里还乱着,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皇后这一问,直接问得贤妃哑口无声了。 须臾,皇后也领着人出了大殿。临走之前,还将那些银针尽数取走,叫人拦都拦不住。 直到一群人这般浩浩荡荡地走了,贤妃这才赌气似的一脚揣上了邓喜来胸口:「没用的奴才,连门都守不住!」 邓喜来真是百口莫辩,他怎么知道皇后娘娘会突然过来呢? 「本宫要怎么办……」贤妃往后退了两步,那药丸的作用渐渐下去,贤妃灵台也渐渐清明了起来,随即憎恶道,「你们都是些废物吗?」 事到如今,贤妃却还都想不通,自己为何会真的吃了那激将法,真的打了赵元邑一巴掌。 她刚刚是疯了不成? 想到此,贤妃就更恨这几个该死的奴才:「本宫得了失心疯,难不成你们也疯了不成,都没手脚吗,不知道拦着本宫吗?」 芍药跟邓喜来嘴里都泛出了苦味,只是芍药还是得安抚贤妃:「娘娘莫急,总会是有法子的,咱们再想想……」 「还能有什么法子,若有法子,方才为何不说?」 芍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可她还得坚持安抚住贤妃。 另一头,皇后带着人往赵元邑的院子走。 茯苓之前来过一趟,所以认得路,便在前头领着。 她们自己也觉得惊奇,怎么都没料到今儿会有这么一出,其实就连皇后都想不通:「你说,贤妃怎么就蠢到这个份儿上了?」 「……」茯苓沉默了一瞬,最后道,「其实也不难理解,贤妃娘娘从前是嫡女,千娇百宠,进了宫之后,又事事顺心。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在她头上作祟。奴婢之前来过甘露殿,大概也能想出这些年来十七殿下过的是什么日子。贤妃压根没将十七皇子放在眼里,便少了许多忌惮,怒上心头的时候,又恰好是在自己的殿里,也不怕人往外传。」 那一屋子里头,可都是贤妃的人呢。别说那屋子里头了,这整个甘露殿,怕都是贤妃的人。 除了那个小宫女。 「今儿若不是那个小宫女,十七殿下这亏怕是吃定了。」落到贤妃手里,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茯苓又想到了那盘银针,打了一个冷颤,「贤妃娘娘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可惜了十七皇子,从前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皇后看着她:「你怕不是在心里埋怨本宫,将十七皇子送到甘露殿吧?」 「奴婢怎么敢呢,娘娘您也是没得选。」 位分低的宫妃,压根没有资格领养十七皇子,位分稍微高一些的,却也不愿意淌这趟浑水。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最直接,但也最管用。 赵元邑这儿,他进了屋子之后,系统也从外头跳进来了。 赵元邑抿着嘴,直接将它抓起来瞧了一遍。这蠢猫是真的蠢,只不过抓了一下贤妃,就把指甲给抓断了,还流了点血。 赵元邑一脸嫌弃:「真蠢!」 系统鼓着脸颊:「我都这么帮你了,你竟然还说我蠢,有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被狗吃了成了吧?」 说着,赵元邑立马将忍冬给叫了过来。 忍冬进来的时候都是一脸惶恐,头上还磕破了,一副怕极了的模样。她敢从这甘露店里头跑出去,无非就是一时脑热,如今事情解决了冷静了下来,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别的不说,贤妃娘娘那儿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是你给皇后报的信?」 忍冬惶恐地点了点头。 「奴婢见殿下被抓走之后实在是担心,便去找了李公公。可是李公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奴婢只能去外头求救了。大门那儿有守卫在里面守着,奴婢是钻狗洞出去的。奴婢本来是想寻太后的,可是去了长乐宫,在门口就被拦下来了。」 「拦你的人可认识?」 「不认识。」忍冬摇了摇头,「是个太监,天黑,看不清到底长的什么模样。只是他一听奴婢说完了,便准备叫人将奴婢扣住,想来必定与贤妃交好。奴婢见势不好,便赶紧逃了,最后逃到了未央宫。」 也亏得她运气好,刚好碰到了茯苓。 忍冬见过茯苓,所以立马求她传话给皇后。 第51页 「皇后就这么答应了你?」 「没有。」忍冬摇头,「皇后娘娘压根没打算过来,一是觉得贤妃不会贸然动手,明知对自己不利还非得责罚您;二也是想着贤妃跟前的邓喜来两人会劝住她,所以皇后娘娘压根不想过来。」 赵元邑也知道,依皇后的性子,是不会没事找事的,他又问:「后来呢?」 「后来,奴婢眼瞧着皇后娘娘不管这事儿了,狠了狠心,直接磕起了头。」 忍冬也佩服当时的自己,若非她一边磕头一边哭,也不会将皇后跟前的茯苓给说动了,「之后还是茯苓姐姐看得心软,跟前劝了许久,才终于说动了皇后娘娘。」 赵元邑听她说完了全程,不禁又问:「皇后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甘露殿,她……她都听到了那些?」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回了甘露殿之后,茯苓姐姐就让奴婢不要跟着了。」 赵元邑嘆了一口气。 忍冬有点担心,她该不会又做错了事儿了。 「行了,你先下去收拾行李,今日虽我一道去未央宫暂住。」 忍冬眼睛一亮,而后赶忙点头:「是,多谢殿下!」 「你先出去收拾。」赵元邑说完,忽然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再叫李福过来。」 忍冬闻言,立马就出去叫人了。 忍冬出门后,系统跳到赵元邑怀里:「你想让李福帮你告发贤妃啊?」 赵元邑顺了顺毛,点头道:「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李福又不傻。」 「确实不傻。」赵元邑说得意味不明。 须臾的功夫,李福已经进来了。 李福对于之前已经在忍冬那里旁敲侧击,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对于李福来说,他恨不得赵元邑彻底跟贤妃撕了呢,最好是真能离开这甘露殿,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只有这般,他才能彻底摆脱这个小祖宗。 李福蔫头耷脑,可赵元邑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他道:「我今儿会带着忍冬去未央宫暂住。」 李福讪笑一声:「这……这么快就过去了?」 「你想跟着?」 李福不说话了。 他当然不想了。 赵元邑自顾自往下说:「我这儿,倒是缺了一个管事的大太监。」 李福心里一哼,缺了他也不去,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不如待在贤妃这儿呢。李福反正是铁了心想要跟赵元邑一刀两断的。 赵元邑笑了笑,忽然点道:「韩侍郎有意让皇后收养我。」 李福震惊地看向赵元邑。 作者有话要说:李福:这么刺激的吗? 12点还有一更哦。 第27章 问罪贤妃 赵元邑与忍冬连夜去了未央宫。 李福蹲在门缝后头往外看, 他心里如今仍一团乱麻似的, 有些激动,又有点儿狐疑,生怕又被这小祖宗给诓骗了。 若是这次再被他骗了的话,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 李福才在里头偷看。 见到皇后亲自领着人过来接,李福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 那小祖宗说的应该是真的。 赵元邑跟忍冬两个人的东西加到一块儿,也没有几个行囊。更甚至,忍冬的东西都比赵元邑要多。 皇后看过之后,也实在不知该怎么说贤妃的好:「回去之后, 把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了吧。」 茯苓道了一声是。 这一行人,来得匆匆, 走得匆匆。出了甘露殿大门的时候,赵元邑才知道贤妃为何会对皇后的道来毫不知情,原来守门的几个护卫都被扣下来了。等他们出来了之后,才被放个人。 赵元邑对皇后的杀伐果决又有了新的认知。 私心里, 赵元邑更愿意皇后没有听到他之前挑衅贤妃的话。这样他还得继续往下装下去,也不会在皇后面前露了马脚。 赵元邑这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这件事情。他想,若是皇后真听到了那些话, 对他应该不是现在这样的态度吧,任谁都不愿意帮一个牙尖嘴利,被仇恨迷了眼睛的人。皇后如今对他的态度还不错,想来是没有听到的。 未央宫比之甘露殿, 显然要好上许多,尤其是如今赵元邑住的还是偏殿,并非在甘露殿时的小院子。 忍冬看了这儿的条件,实在忍不住欢喜:「殿下,这里真好!」 她从来也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忍冬又激动,又怕自己太过于激动露了怯,让人轻视了他们的殿下,心中当真是复杂万千。 赵元邑对于自己住哪里其实压根不在意,只要脱离了贤妃,就好了。 如今天儿也晚了,茯苓跟着过来,简单吩咐了忍冬几句,便旁人端来热水,给赵元邑擦洗,好直接就寝。 忍冬本来还想找他们讨一个鸡蛋,给他们殿下消消肿,结果茯苓却没如她的愿,反而让她别管赵元邑脸上的红印。 忍冬不明所以,不过他们如今算是寄人篱下,即便不懂,忍冬也不敢问。 片刻后,赵元邑的屋子里便熄了灯。 系统显了形,跑到床上滚了两圈,喟嘆着:「真是祸福难料啊,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睡上这么软和的床。」 「是啊,多亏了贤妃的蠢。」 系统嘿嘿一笑:「怎么样,我厉害吧?」 它一脸嘚瑟,赵元邑难得没有怼,温顺地来了一句:「还行吧。」 第52页 「什么叫还行?如果没有我的药丸儿,贤妃能发疯?她现在怕是后悔极了。」 「后悔也晚了。」 「是呀嘿嘿。」 一人一系统,开始悄悄地幸灾乐祸起来,盖上被子开始窃笑。 今儿这场战,对于赵元邑来说是意义不同的。他现在就好像是打赢了仗一样,浑身轻松,自在极了。 他开始意识到,扳倒贤妃,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了。 不过,说实话赵元邑对系统的那些小药丸儿还挺好奇的,真想看看系统手里到底都有哪些。不过他也知道系统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免得他以后会惦记上。 赵元邑这边风平浪静,甘露殿这边,不少人却都彻夜未眠。 李福算一个,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至于邓喜来几个,那是压根没空躺下。不仅要安抚贤妃,处理她脸上的伤,还得赶紧联繫郑家,再就是想想明天的应对之策。 看皇后那样子,是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的。说不得要在太后与圣上那儿煽风点火。几人思来想去,最后芍药直接道: 「娘娘,要不明儿您就认了。」 「认了还能有好结果?」 「怎么都是错,不若直接认下这宗罪,态度放得卑微一些。您是郑家嫡女,是太后的亲侄女,如今低声下气地求人原谅,必定能叫太后与圣上心软。不仅太后与圣上那边要去求,就连十七皇子那儿,也得低声下气,咬死了您不过就是一时之气,才失手打了人,那银针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十七皇子的,并未真正下过手。若是他们不信,那就让他们去验好了。」 芍药说完,见贤妃皱着眉不认同,只得下一剂猛药:「娘娘,这会儿不示弱,难不成您还想失宠不成?」 贤妃一顿。 「圣上喜欢的是您的直爽,不是恶毒,尤其是苛待的这人还是皇嗣,即便圣上再不喜十七皇子,也不会情愿看到有人欺负自己的孩子。娘娘,趁早示弱吧,就当这回是您失手打了人,该赔礼的赔礼,该道歉的道歉,否则失了圣上的心,那就悔之莫及了!」 贤妃闭着眼睛:「你让本宫好好想想。」 芍药见状,便也没好意思再劝了。 其实作为贤妃的贴身大宫女,芍药早就已经劝过贤妃了,让她不必处处与赵元邑未敌。对方无依无靠,压根没有什么好忌惮的,权当是养一个不相干的人就是了,等到了年纪,出了宫,这人也就跟他们甘露殿再没有什么关系了,还能在皇上和太后那落得一个美名。可娘娘她偏偏就是不听。 若是趁早听了他们的劝说,何至于此呢? 翌日一早,天儿还没亮,贤妃便起身了。 赵元祚从昨儿晚上就知道情况不对。他人蠢,可是小聪明却还是有的,所以今儿他一直都乖乖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贤妃从早上就一直坐立不安,她被禁足了,所以压根不能出去。之前又失去了宫权,宫里的耳目失了大半,是以如今才只能这般坐以待毙。 临近中午,外头终于来了人。 贤妃已经有了预料了,只是听来人说,这回去的是勤政殿,贤妃还是暗骂了一句皇后无耻。竟就这样急哄哄地捅到了圣上跟前,这得是有多盼着她失宠! 可是贤妃咬碎了牙都没有用,该去还是得去的。贤妃本来还准备带上赵元祚的,指望太后跟圣上看在她儿子的份儿上,对她多少怜惜一些,结果到了门口便被人拦住了。 他们只要贤妃过去。 赵元祚怕怕地往后缩了两步:「母妃,你自己过去吧,别叫父皇久等了。」 贤妃噎了一口气。 赵元祚甚至朝着他母妃挥了挥手:「母妃你赶紧走吧,去晚了可就不好了,人家都在等着你呢。」 贤妃忍了忍,众目睽睽之下也没好对着他发火,只能先忍着,随几个宫人一道去了勤政殿。 在殿外,芍药跟邓喜来便被拦住了,只能皱着眉,看着贤妃独自进去。 急也没用,这些人压根不放他们进去。 勤政殿内,皇上与几位宫妃聚在,皇后与太后亦坐在左右。上首三人,眼神里看不出喜怒,可是底下坐着的几个宫妃,却有人不小心漏了欣喜。尤其是看到贤妃破了相走了进来,张婕妤恨不得直接笑出声。 真是大快人心吶。 宁妃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这蠢货也真是不怕得罪太后。 贤妃进殿之前,也不知这里头竟有这么多的人。连平日里不爱出门的德妃跟容妃都过来了。这德妃与容妃是三皇子与四皇子的母妃,年纪比皇上的年纪还大,比起年轻的宫妃,自然要稳重许多。 贤妃看到这些人,脸都黑了。一想到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罪,她就恨得跟个什么似的。可贤妃又不能不示弱,暗自安抚了自己一会儿,这才捏着帕子,直接跪在了太后与圣上跟前。 「圣上,姑母,妾身有罪!」贤妃说完,便涕如雨下。 太后见她伤了脸,本来想关心一下。可是听到她这话,瞬间想起了她做了什么混帐事。 「你还知道你有罪?哀家在韩侍郎面前那般替你说话,可你呢,看看你做的这都是什么糊涂事啊?你让哀家再拿什么脸面去面对韩侍郎?」偏偏还是在她的寿宴前头做出了这等混帐事,这不是打太后的脸是什么? 第53页 「姑母,您听我解释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般糊涂了。我承认是气上心头,所以想给十七皇子一个教训,可我本来只想恐吓恐吓他,并没打算真的动手啊。」 张婕妤立马开口:「那他脸上的巴掌印呢,不是你打的?」 皇上也看向贤妃。 他能容忍贤妃偶尔的小性子,毕竟这也无伤大雅,权当是情调好了。可若是性子使得多了,人变得恶毒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皇上更希望贤妃只是一时糊涂。 贤妃咬牙:「那巴掌印,确实也是我打的。我昨儿夜里魔障了,加上被十七皇子激了两句,便不分轻重地出手打了他。」 张婕妤冷笑:「十七皇子激你,你倒是说说,他究竟是怎么激你的?」 贤妃面色悽苦:「不过就是埋怨我待他不好,觉得他母妃的死与我相关罢了,我从来也没想到这孩子心里头,对我有这么深的误解。」 太后拧着眉头。 难不成,小十七真的这么以为的?陈美人之死,分明是误食了发霉的东西,当时也查了,没有半份证据显示此事与贤妃有关。 贤妃一看众人的表情,便知道他们肯定是信了自己的话。至此,贤妃对芍药的话越发信服起来。她照着芍药的交代,边哭边诉: 「姑母,圣上,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有害过陈美人啊,我便是再厌恶一个人,说破天了不过就是赏她几棍子,又怎么会去害人性命呢?十七皇子进了甘露殿之后,我是对他没有十八好,可那孩子本就不是从我肚子里头出来,我又怎么能做到一视同仁呢?十八贴心又懂事儿,那孩子却是个性子冷的,不爱与我亲近,加上他母妃又实在是可恶,我也对他喜欢不来。可要说怎么虐待他,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 皇后听罢,幽幽地吹了吹茶。 贤妃说的这些,太后与皇上也是信的。贤妃确实脾气不大好,善妒,且做事不顾前头,可她也确实没有算计过人命。 贤妃继续道: 「上回的事,原不过就是底下的奴才胡言乱语,被十八听了进去,今儿这事也是冤得很。若是姑母与圣上不信,大可以问问甘露殿的宫人,我对十七皇子向来都是客客气气,从来就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也就这一回被他气狠了,才使手打了他一巴掌。我真的不过只是想吓吓他,让他老实一点,并没有别的意思。」贤妃说得恳切至极,仿佛真就如她所说那样,她对赵元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皇后静静的听她说完,等贤妃停了下来,她才问道: 「说完了?」 贤妃微愣,不知道皇后又要做什么。 皇后笑了:「你说让我们问一问你甘露殿里头的人,我这里,倒还确实有个有个知晓内情,且是从你甘露殿里头出来的。」 皇后对着外头吩咐了一声:「叫人带进来吧。」 片刻功夫,茯苓便领着人走了进来。 贤妃看着走进来的李福,惊愕地屏住了呼吸。 第28章 证人李福 李福一进来, 在坐的妃嫔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这人瞧着面生, 从来也没看过。不过这也不奇怪,这六宫妃嫔向来都不喜欢往甘露殿跑,甘露殿里头有哪些小太监,她们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太后跟皇上还有些大概的印象, 若是他们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太监应当是邓喜来的徒弟。两年前经常在贤妃跟前做事儿, 为人机灵的很。后来听说是给了十七,之后便再没有看到他的动静了。 李福心里也发憷。 可是他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了。拼一把,往后要什么前程没有?待在未央宫里头,不比在甘露殿风光得多。 李福毕恭毕敬地对着上面的几个人磕了一个响头:「圣上,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 奴才是甘露殿内侍奉十七皇子的太监。」 皇上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只怕还远不止是这样吧?」 李福答道:「圣上圣明,奴才原本是在贤妃跟前伺候的,是贤妃娘娘跟前大总管的徒弟。后来十七皇子到了甘露殿,邓总管便将奴才给推了出去, 让奴才去持伺候十七皇子。说是伺候,不过就是盯梢,不让十七皇子出门, 不让十七皇子学好。」 太后与皇上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这太监口中的说的,与他们想像中差别也太大了。 李福仍在继续:「贤妃待十七皇子当真苛刻,凡遇不顺心的事,必定会拿十七皇子开刀, 动辄打骂。是以,十七皇子身上常年都有淤青。甘露殿里头的宫人见此,都不敢接济十七皇子,以至于十七皇子每日里,连吃饱穿暖都是奢望。」 「你胡说!」贤妃怒斥,「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竟敢在这里蓄意陷害本宫?!」 「贤妃,这太监本来就是你跟前的人,不过就是受了你的指派,才去了十七皇子身边的,他能是受了谁的指示?谁又指使得动他呢?」张婕妤冷嘲热讽,「你的人,难不成还会为一个外人来冤枉你?真是笑话!」 「本宫从未苛待过十七皇子!」贤妃言之凿凿。 皇后恰如其时地将那放满银针的托盘送了上来,静静地等着贤妃的反应。 「从未苛待?」皇后笑了一声。 贤妃面上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青一块,紫一块,别提多精彩了:「昨儿晚上,是本宫魔怔了。且这银针,本宫从未用过,只不过是恐吓一二罢了。若是皇后不信,让太医验去便是。」 第54页 李福又朝着皇上磕了一个头:「除了昨晚这银针,还有许多折腾人的法子都被用在了十七皇子身上。十七皇子右腿便有一疤痕,是去年冬日在甘露殿里,被贤妃掌掴,撞上了香炉烫伤所致。后腰初有一鞭伤,是为邓喜来邓总管所打。奴才所言所有半句为假,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李福指天发誓。 贤妃有瞬间的慌乱。 几个宫妃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贤妃的手段未免太过残忍。对方还不过是个孩子,这又是烫又是打的,得多狠的心才能下得下去这个手啊? 皇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皇上:「圣上,可否要验?」 贤妃捏紧了拳头,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皇上转了身,看向皇后:「十七如今何在?」 「妾身让他在偏殿等着。」 皇上指了指张望全:「你亲自去瞧瞧。」 张望全没耽误,立马就派人去了。人就在偏殿,张望全也不就片刻的功夫便辗转回来。 「如何?」 张望全心里一嘆:「回圣上,确实如这小太监所说。」 他过去的时候,十七皇子还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看书,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等张望全哄着人把衣服脱了,一下子就找到了这两处伤口。尤其是腿上的一处,疤痕甚是狰狞,看样子当时肯定是烫得不轻了。 可怜见的,这才多大的孩子。张望全说着,都面露不忍。 张婕妤几人唏嘘一声,目光盯着贤妃,虽不敢说什么,却也在无声鄙夷。 「你……荒唐,凭你一面之词就能说明是本宫做的?」贤妃心急之下,甚至语无伦次起来。 张望全本来也不想说什么,看着贤妃这般狡辩,才小声在皇上跟前耳语:「奴才问过十七皇子,他先是不愿意说,仿佛极为害怕的样子。奴才哄了他许久,他才终于说了身上的那两道疤是怎么来的。与这奴才所言,分毫不差。」 张望全虽然说的小声。可是太后就坐在皇上旁边,怎么可能听不见了。要说李福说的,太后不信,可如今赵元邑也这么说了,那叫太后如何能不信? 太后真是又惊又怒。惊得是贤妃竟有两副面孔,在她跟前乖巧体贴,背着她却又做了这么多的龌龊事儿。怒的是,这些事自己竟从未听说过。可见这甘露殿,早已是贤妃的一言堂! 「十七身边的那个小宫女,昨儿晚上头一个找上的,还不是妾身的,听说她最先去了母后您宫里,只是那守卫一听说她来告贤妃的状,立马要将她扣下。也是她命大,这才逃了出来。」 太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手脚竟都伸到哀家的宫里来了!」 贤妃吓得一抖,也不知说什么,只泪如雨下,道自己没有。 李福乘胜追击:「倘若圣上仍有疑惑,奴才这边还有两个证人。只是那两个人之前犯了错,被贤妃娘娘撵出了宫。这两人一个叫小林子,一个叫小川子,如是诚心去找,应当也能找的回来。这两人与奴才一样,都是贤妃娘娘派去十七皇子跟前的钉子,贤妃娘娘平素是如何对待十七皇子的,又是如何掩人耳目,在宫中暗访钉子的,不光奴才一清二楚,他们二人也是门清的。奴才一人所言有假,那他们两人所言应当不会有错。」 「你怎么敢……」贤妃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将那两个小太监扯进来,更是乱了阵脚。李福对贤妃而言,就是一场变故,打得她猝不及防。 芍药与邓喜来都不在跟前,贤妃想求救都没人搭理她。 李福越说底气越足:「奴才知道这小林子小川子老家在哪儿,若是圣上想要寻那两个小太监,奴才就——」 「不必了!」太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紧紧盯着李福,「你是贤妃跟前的人,为何今日会反水?」 李福「咚咚」磕了两下头:「太后娘娘,奴才虽说之前侍奉过贤妃,可是到了十七皇子身边,却觉得十七皇子实在可怜,忍不住同情。不过奴才也不仅仅是为了十七皇子,更是为了奴才自个儿。昨儿晚上贤妃闹出了那样的事,自知今日难逃责罚,便准备找人来当替罪羊。奴才刚好路过,偷听了两句,竟听到有人说要推奴才出去!奴才也是保命心切,这才狠下心,拆穿贤妃娘娘的谎言。奴才的确有私心,可是奴才不想死啊。」 贤妃眼神闪躲,更没想到李福这厮竟然还会偷听:「你胡说,本宫何曾说过要拉你当做替罪羊,你不过一介宫人,本宫从来就没将你放在眼睛你,又岂会打你的主意?」 她说这话,丝毫底气也无。 太后捶了一下椅子,失望到了极点。贤妃这是一错再错,死不悔改,且连狡辩都不知道如何狡辩。 言语苍白,怎一个蠢字能说得尽的?可就这样一个不知遮掩的蠢货,竟然瞒过了她这么久。 太后心灰意冷,她嘆了一口气:「贤妃,你可知罪?」 「姑母……」 「宫廷之中,你的礼仪尊卑呢?」 贤妃低下了头:「是,太后娘娘。」 「哀家问你可知罪?!」 贤妃如何能应下这句话,她从来也没觉得自己错过,可她也知道,自己若是再敢说这些话,必定会被姑母彻底放弃。贤妃只能哭:「太后娘娘,妾身有罪,可妾身也是情非得已啊。陈美人可恨,妾身如何能原谅十七皇子。」 第55页 容妃冷冷地开了口:「休要再提陈美人。人死如灯灭,如今连德妃都不提陈美人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拿着陈美人开脱?」 德妃敛起容色,虽不喜容妃接着她来打击贤妃,却也道:「说句心里话,那陈美人虽说可恨,可当年的事情扑朔迷离,我对陈美人也恨不起来。贤妃你如今这般咬牙切齿,实在很难叫人不多想。」 「德妃你什么意思?」 「竟还敢放肆!」太后怒喝一声。 贤妃不甘愿地闭了嘴。 太后也不愿意再继续停她狡辩下去了,事情已然明了,该做决断了:「皇帝啊,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皇上呆住:「怎么叫朕说?」 「贤妃是你的宫妃,自然该你定。」 皇上可不愿意做这个坏人呢,他转向皇后:「朕与贤妃情深,实在不忍心责罚,梓潼,还你来处置吧。」 皇后:「……」 罢了,她处置就她处置吧。 「贤妃行事不端,苛待皇嗣,杖责二十,罚俸两年,禁足一年。其下邓喜来一干人等,杖责五十,撵出宫门,终身不得入宫。至于十八皇子……先移出甘露殿。」 「不可!」皇后尚未说话,贤妃便立马叫了起来:「十八皇子是本宫的孩儿,谁也不能将他从本宫手里抢过去!」 说着,贤妃直接匍匐在太后脚边:「姑母,皇后要将元祚从我手里抢过去,她要抢咱们郑家的子嗣!」 太后也有些迟疑。 皇后冷笑:「你口口声声说十八皇子是你郑家的子嗣,敢问,十八皇子姓郑还是姓赵啊?」 皇上闻言,脸色有些不虞了起来。 太后也嫌弃地看了贤妃一眼。 这蠢货…… 贤妃暗恨:「皇后娘娘又何必处处挑妾身的错。妾身知道您想接着今儿这事将妾身一棍子打死,可是您再怎么恨臣妾,也不能这么残忍,非得让我们骨肉分离才成。十八皇子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妾身是犯了错,可在十八皇子的事儿上,妾身却事无巨细,教导有方,难道这样也是错?」 「教导有方?」皇后听乐了,「你这些年教导十八皇子什么了?若真有心教导,十八皇子也不知道变成如今这般不懂事。」 皇后说完,同太后道:「母后,贤妃无德,实在不适合教养十八皇子。十八皇子如今年纪尚小,若放任他与贤妃在一块儿,只怕会越来越不明事理。唯有将十八皇子挪去您的长乐宫,才是最好的法子。」 太后本来也疑心皇后的打算,可在听她说要把赵元祚放在她跟前教养时,便瞬间打消了疑心。 原来皇后不是想要收养十八皇子。 贤妃见状,越发慌乱了:「姑母,我改,您说什么我都改,我去给十七皇子道歉,我给他就磕头认错都成。元祚就是我的命啊,我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都是为了他,我不能没有他啊姑母……」 「早知今日,当初又为何非得做得那般不堪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贤妃口口声声说错了,太后却是不信的。她深知,只有惩治得厉害些,才能叫贤妃彻底醒悟。 「既然错了,就该受罚,便按照皇后说的做吧,将十八挪到长乐宫!」太后一锤定音。 贤妃呆呆地跌坐在地上。 第29章 贤妃失子 太后说完, 也不再看着贤妃了。 她甚至不敢留下来, 一是觉得实在没有什么脸面在面对这些宫妃,担心自己被她们在心里都取笑,二也是不愿意再面对贤妃,这个自己曾经百般娇宠的亲侄女儿。 贤妃幼年便经常进宫, 彼时,身为皇后的太后娘娘还有郑家, 都有意让贤妃入宫为妃。 太后知道,这宫里有一个郑皇后就够了,断然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郑皇后。所以贤妃即便进宫,也绝不会坐上皇后的宝座。不管是皇上还是百官, 都不会允许的。堂堂郑家嫡女,要委身做妾, 哪怕是天子的妾室,也依旧是妾室。太后从一开始便对贤妃存了一丝愧疚之心,之后贤妃进宫,便越发得疼惜起来, 越是疼惜,越是放纵。如今太后会想起以往的事情。总是在想,如果没有她的这般放纵, 是否贤妃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皇后说贤妃罪有应得,是不是她这个做太后的也同样不无辜? 太后心烦意乱,直接就领着人走了。 本来明儿寿辰,太后还挺高兴的, 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瞬间败光了她所有的兴致。 贤妃无助之下,又想去求皇上。这已经是她唯一的指望了。连自己的亲姑母都不愿帮她,如今贤妃只能盼着圣上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替她说两句话。 可皇上也实在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贤妃啊,朕也不想惩罚你的,只是你这会的确是做了错事,惹了众怒的。先前母后才在韩侍郎跟前保证过,如今你却明知故犯,岂不是叫她老人家难做人吗?即便朕不忍心责罚你,可多多少少也要顾及一下太后她老人家的颜面吧。小十八放在母后那边再好不过了,你也用不着担心,母后还能委屈了小十八办不成?」 「可我是元祚的亲生母亲啊。」 「母后还是他的亲生祖母呢,计较这些做什么?」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皇上板起了脸。他是皇上,他也是要面子的,贤妃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他,便让他觉得对方有点不识好歹了,「你今儿怎么回事,这般左性?朕说一句你就要反驳一句。朕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第56页 以前的贤妃,别提多善解人意了。 贤妃真有苦都说不出了。儿子都要被人抢走了,她若是一句话不说,可能吗? 虽然皇后的意思是只将元祚放在长乐宫,可谁知道她后头会不会有别的手段。所有让他们母子分离的人,都是恶人! 皇上也不想再跟贤妃继续掰扯下去了,他叮嘱皇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吧,朕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还有一件事,皇上也是才刚想起来,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小事,必须得注意着。他叮嘱张望全:「记得让太医仔细医治贤妃的脸,断不能留疤了。」 张望全躬身应下。 说完这句,皇上便直接离开了,走得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贤妃看着他的背影,极力隐忍,这才没有失身痛哭。她知道边上那些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她骄傲了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看得起这些人,绝不会允许自己被她们看了笑话。 贤妃从地上起身,她又悔又恨,悔得是昨儿晚上没有交代侍卫拦下皇后,恨得是皇上薄情,竟连一句话也没有帮她说。 皇后见贤妃失魂落魄的,指望她自己回去应当是不大可能的了,便吩咐左右将她送回甘露殿,顺便将那些该打板子的人都打了,该撵出宫的人也都撵了。 可笑的是邓喜来,刚将他们贤妃娘娘从里头盼了出来,连话都没来得及问一句,人便已经被拖走了。 邓喜来慌了:「娘娘,贤妃娘娘!」 贤妃充耳不闻,直接往前走。 芍药一会儿看着邓喜来,一会儿看着贤妃,虽说她也猜到,邓喜来怕是不会好了,可还是寄希望于贤妃,指望着贤妃能说一句。 可贤妃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芍药心都寒了。他们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谁? 「贤妃也真是狠心,这邓总管好歹也跟了她这么久,她竟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刘昭仪见状,故意大声说了一句。 下了台阶的贤妃身子一顿,而后加快了步子,装作没听见,好像这样就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片刻,众人便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张婕妤笑了笑:「可不是么,生得好有什么用,心狠手辣成这样,难怪惹得圣上不喜。」 「倒也是。」 「行了,都散了吧。」皇后也无意听她们在这里嚼舌根。 她见不得贤妃这般恶毒,可也见不得这些人落井下石。 有了这一句话,剩下过来看热闹的妃嫔也各自都离开了。 还别说,今儿看得这么一出,实在是痛快。入宫这么多年,她们还是头一次看到贤妃如此吃瘪,闹了半天,只闹了一个鸡飞蛋打的结局,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了。 张婕妤从勤政殿里头出来之后,还在那儿幸灾乐祸:「真不知道,等贤妃听说了圣上要纳妃的旨意之后,会气成什么模样!」 谁不知道,明儿太后寿宴不过是个幌子,给皇上选妃才是正经的。 巧心道:「娘娘何不提醒一下贤妃娘娘呢?」 「做什么要提醒她,就该让她最后一个知道。不过也不知道最近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大的消息,竟然也没听说?别是一天到晚尽琢磨着如何对付十七皇子,连别的都顾不上了吧?还是……这宫里都在刻意瞒着她?」 巧心觉得,多半是这个原因。 张婕妤不屑:「再没见过比她更蠢的人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宠妃,还是丝毫长进都没有。教养皇子,也只教出十八皇子这么一副德行。与元齐相比,真是云泥之别。可见,这孩子是什么样子的,都得靠着大人来教。母亲出色,孩儿自然讨人喜欢。」 前头的德妃与容妃,都不由自主地扯牵一下嘴角。至于宁妃,则是默默地加快了步子,渐渐地与张婕妤拉开了距离。 张婕妤半点没有注意这点,继续夸夸其谈。 她们走得干脆,这善后的事却都交到了皇后手里。她也是到现在才后悔了起来,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听了茯苓的话,去淌这趟浑水。 其实,以皇后的性子,即便忍冬磕破了头她也不会心软的,最多也不过就是叫茯苓去瞧瞧,也跟不会亲自过去。皇后最怕麻烦,而贤妃,对她来说就是最□□烦。 只是皇后最后还是去了,扪心自问,是有子澄之前那句话的影响,这点皇后不能否认。虽然当时她拒绝了,可是这么一句话落在心里,又怎么能不叫皇后多想呢?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养过孩子了。想到自己偏殿里头如今还就住着一个孩子,皇后再次头疼了起来。 她怎么就人给留下来了呢? 另一头,贤妃则被人押回了甘露殿。 赵元祚看到他母妃过来,一下子就冲出了院子,兴致沖沖地问:「母妃,怎么样了,皇祖母是不是准备狠狠地处置赵元邑?」 虽然是她母妃先动的手,不过赵元祚觉得这都不是个事儿,反正皇祖母和父皇每次都站在他们这边! 贤妃一把扯过赵元邑。 赵元邑被她拉得手腕都点疼,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母妃,你干嘛啊?」 「元祚,你记着,等去了长乐宫之后你就哭!说你想母妃,想要回来,若是皇祖母不许,你就不吃不喝!记住了吗?」 赵元祚下了眨眼睛,不明所以:「记是记住了,可是我干嘛要记着这个?」 第57页 「因为皇后想将咱们母子俩拆散,让咱们母子分离。因为皇后,打今儿起你就得去长乐宫住着了。」 住在长乐宫,赵元祚晃了一下神,这也算是惩罚吗?好像听着还不错啊,毕竟皇祖母向来疼他。 贤妃却不知他的想法,仍道:「记着,你只有使劲儿哭,哭得你皇祖母心烦意乱,才有可能回来。母妃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在这宫里,只有母妃这儿才是最安全的。别的地儿,都没人会真心待你,赵元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还会遭人欺辱。只有母妃才是最疼你最爱你的,其他人,便是皇祖母跟你父皇也不行,母妃只有你一个儿子,可是皇祖母有许多孙子,她不可能永远对你好,你可记下了?」 赵元祚愣是挤出了两滴眼泪,被吓的,母妃这样也太吓人了。 「记住了没?」 「记住了!」赵元祚抹了一把眼泪。 「乖。」贤妃心一松。太后有头疼病,若是元祚闹狠了,自然会受不住,直接将人送回来。她已经输的这么惨了,决不能再把自己唯一的儿子也赔进去。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贤妃知道,元祚在长乐宫里头是绝对待不住的。且闹起来,太后也是绝对招架不住的。她只要静静地等着,等着父母进宫质问,等着太后亲自将元祚送回来就够了。贤妃告诉自己,她与别人不一样,她有底气,她的底气就是自己的娘家。所以,才长乐宫的人将赵元祚接走之后,贤妃一遍遍地让自己镇定下来。 只是再怎么告诫,她心里终究还是慌乱的。 未央宫偏殿,赵元邑今儿没有上课,皇后派芍药亲自给他请了假,赵元邑便是想去上课也不行了。 当众抖开了贤妃的事儿之后,李福又跑来赵元邑跟前献殷勤了,将自己在殿内如何舌战贤妃的光荣伟绩给说了一遍。 只有忍冬听得激动难耐,恨不得自己当场瞧见。至于赵元邑,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 可在李福眼里,这就成了大将之风了。 果然不愧是他选中的主子,果然不愧是皇后挑选的嗣子,就该这样而色不变。 李福如今对赵元邑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唯一恨的是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听贤妃的话,与这小祖宗作了对。若是当初下手下得轻一些,如今他保准就是这位小祖宗唯一信任的人了。那等这小祖宗记到皇后膝下,变成名副其实的储君人选的时候,他便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了! 太子啊,宫里还有谁能比得过太子? 如今这些事儿虽然还没有发生,但这并不妨碍李福幻想。他满脸讨好的笑:「这该收拾的东西奴才回去都得收拾收拾,趁早搬进未央宫,才能早点儿过来伺候殿下您。」 「你还敢回去?」赵元邑挑眉。 「怎么不敢?奴才堂堂正正,心里又不虚,自然想去哪儿去哪儿。奴才没罪,若贤妃还敢折腾奴才,奴才就再去圣上跟前告发她!」 再者,贤妃如今失了臂膀,早已经不是从前那厉害的贤妃了。 「奴才待会儿就去收拾,今儿就搬进来伺候您。」 「也不比如此殷勤,咱们在这未央宫,还不一定能住多久呢。」 李福一愣:「什么叫不能住多久,韩侍郎不是有意让您记在皇后名下么?」 「是呀。」赵元邑微微一笑,补刀,「可是皇后没同意。」 李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稳的,他哆哆嗦嗦问出几个字:「为……为何?」 「不为何,可能是不喜欢我吧。」 第30章 孝顺孙子 李福心如死灰地走出了屋子。 忍冬不明所以:「殿下, 李公公到底是怎么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别管他。」赵元邑说得漫不经心。 这蠢货可不点儿都不蠢,人精一般,最懂得趋利附势了。如今他跟贤妃那边一刀两断,自己师傅也被撵出了宫, 生死不知,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了。也只有自己好了, 李福才能跟着好。 是以,赵元邑不怕李福会因此憎恶他,因为再憎恶,这人还是得老老实实替他办事儿。 李福刚出去, 茯苓便领着人过来了。几个宫女手上都捧着东西,有的是料子, 有的是文房四宝。 茯苓进来了之后,便与赵元邑道:「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给十七殿下送这些东西的。娘娘还传了话,让您在这偏殿安心住下, 至于往后挪到谁的宫里,娘娘会替您先选个好住处,殿下千万别担心。」 赵元邑瞭然。这也是明晃晃地告诉他, 自己在这个未央宫里头只是暂住,皇后娘娘从来也没打算真正收养他。好在赵元邑早就已经有了准备,听到这句话,既没觉得失望, 也没觉得伤心,乖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茯苓又笑了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太监的人,又问赵元邑:「那个李福,如今可在?」 赵元邑道:「他回去收拾东西。」 「殿下这是准备让他往后跟着您?」 「不好吗?」赵元邑问得忐忑。 「也不是不好。只是那个太监本来是贤妃跟前的人,可如今突然反水,咬了贤妃一口。虽说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贤妃的不对,可是卖主的总叫人心里有些忌惮。皇后娘娘没有处置他,是看在殿下您的面子上,这样的人往后若是放在跟前,恐怕也不会讨太后跟圣上的喜欢。」说到底,这次的事情李福可是出了不少的力。虽然这样做无可厚非,可是太后那边必然不喜。 第58页 赵元邑垂下眼眸:「茯苓姐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他去长乐宫跟勤政殿的。」 「殿下还是打算留着这个人?」 「他虽然不好,小心思也多,可好歹陪了我两年。」 只这么一句话,茯苓大概已经摸清楚了。估摸着以前在甘露殿里头,也就这小太监还算照顾着十七皇子一些,她也心软了:「殿下想留就留吧,过些日子奴婢再选几个稳重的给殿下使唤。」 「多谢茯苓姐姐。」 茯苓轻笑。过了一会儿,又从宫女手里头拿来了一个锦盒:「明儿便是太后娘娘都寿辰了,到时候满朝文武都会进宫赴宴的。皇后娘娘也不知殿下有没有准备寿礼,所以就吩咐了奴婢,让奴婢去库房里头挑了一件。殿下若是自己有准备好的,那这东西殿下就自己留下用吧,要是没有准备就先用这个,虽中规中矩,但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忍冬立马上前收下来锦盒,心里对茯苓的感激又上了一层。这未央宫的人跟甘露殿的人可真是千差万别,他们以往在甘露殿里头哪里会碰到这么好心的? 忍冬连连道谢,茯苓笑过之后,又让赵元邑先休息,她自己别又带着人回去了。 人走之后,忍冬才将锦盒放到桌子上,一脸感慨:「皇后娘娘可真好,什么事情都替殿下您安排妥当了。」 好么?赵元邑看着忍冬一脸蠢样,心里嗤笑。 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放在别处,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茯苓将事情办妥之后,便去回禀皇后了。她进来的时候,皇后手里捧着一本书,许久都未翻一页,只盯着那书,仿佛在出神。 茯苓走了过去,轻声道:「娘娘这般替十七皇子着想,连寿礼都准备好了,怎么也不亲自过去看看?」 「没必要。」皇后冷淡道。 茯苓也摸不清皇后的想法。可是当初韩侍郎说的那话,茯苓却是贊成的,他们未央宫,常年死气沉沉,来个年纪小的小皇子再合适不过了,茯苓转而道:「虽说十七皇子不过小小一个人,可自打他昨儿晚上住进来之后,咱们宫里好像变了些呢。」 边上的伺候的白芷听了,也附和道:「可不是么?奴婢也觉得是这样。十七皇子一来,好像咱们宫里都有了人气儿一般了。」 「这殿里还是得有孩子看着才好。」 皇后眼睛看向窗外。 茯苓也不怕皇后不回话,她仍自言自语:「方才奴婢去十七皇子屋里的时候,看到十七皇子的功课,那字儿写的真叫一个漂亮。」 书法极好的皇后闻言一笑:「他才上学没多久,就能写出多漂亮的字儿了?」 「娘娘您若是不信,下回奴婢拿来给您看看。那一手字真漂亮,压根不像六岁孩童能写出来的,这十七皇子必定是下了苦功夫的。读书用功,人又懂事,别说宫里了,就是外头也没有这样省心的孩子。」 「他学的是谁的书法?」 「像是颜体。」 皇后心中一动。 她的孩子,也是个读书用功的孩子,还写得一手好颜体。 茯苓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赵元邑着想,她是一心为了皇后。谁都看得出来,二皇子没了的事对他们皇后娘娘来说打击有多大。可是人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吧,得朝前看不是么?不管十七皇子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可他如今就在未央宫,还是韩侍郎的弟子,这样的皇子,比谁都适合养在皇后膝下,代替二皇子让他们娘娘能过得心安一些,别再日日苦着一张脸了。 且说赵元邑那边,一个时辰过后,李福才从甘露殿回来,脸上照例顶着两个大巴掌,回来的时候跛着一条腿,满脸颓然,丝毫没有平日里那精明算计的样子。 看到赵元邑,李福差点哭出来。 他太惨了! 他单知道这小祖宗用心险恶,却不知道这小祖宗的心思能险恶成这样,把他给坑的差点活不下去了。回想起自己方才在甘露殿的遭遇,李福都觉得惊心动魄。他能活着回来,已经算是他跑得快了。 「可打听到什么情况了?」赵元邑悠悠地问道。 李福眼睛一酸,就知道这小祖宗开口,肯定不会是问他安危的。心酸之后,李福道:「郑家人已经入宫了,如今正在太后宫里,打算给贤妃求情,让十八皇子回到甘露殿。」 「太后呢?」 「听说太后娘娘没同意。想也是这样,这回的事儿闹得这么大,太后能尽力压着消息已经不容易了,若是再免了贤妃的惩罚,只怕阖宫都会人心不服。贤妃受宠本就惹得各方非议,如今若是再偏袒,这别人也就罢了,可这位分高的几位宫妃,却不是好糊弄的。」 「这郑家也真是可笑。」赵元邑嘲讽。 贤妃虽是自己前主子,可是李福对这位还是有不少怨言的。毕竟,当初他如果没有被贤妃选中的话,也不会落到这小祖宗的手里头,更不会落到一定的地步了。 「郑家就是心气太高了,出了一个太后不成,还想要再出一个。他们也不看看十八皇子有这样的资质么?如今太后能答应皇后,将十八皇子从贤妃那儿挪出来亲自教养,只怕也是觉得贤妃本事不够,若是十八皇子到她手上,说不定能变聪明点儿。」估摸着皇后也是知道太后有这个意思,也有信心十八皇子的的确确是个蠢蛋,才故意这样说的呢。反正,李福虽说到现在都没怎么接触过皇后,可他总觉得皇后真不是什么善茬。 第59页 赵元邑冷笑一声。 太后的心思,谁又不知道呢?只是,可能吗? 赵元邑敲打了李福一顿,让他往后就老老实实待在未央宫里,暂时不必在外头露面。 李福当然也是知道好歹的,赵元邑这回可把他坑惨了,他要是再去外头瞎熘达,那脑袋还要不要了? 后方安置好之后,赵元邑迟迟没有等来长乐宫的人。 眼瞧着天儿已经晚了,赵元邑决定主动过去。 他与茯苓打过一声照顾之后,便离开了。 茯苓也没拦着他。看他走后,还与皇后道:「这十七皇子真有心,还会过来打一声招呼。」 皇后隔着门缝,确实看到了赵元邑的身影。只是她也没出来看,如今听了茯苓的话,也不过一笑了之。 这般,赵元邑便来到了长乐宫里头。 半夏姑姑看到他过来的时候,反应了一会儿才上前迎道:「十七殿下您来了啊。」 赵元邑仍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半夏姑姑依旧态度如昨:「我今儿没等到姑姑叫人过来,就不请自来了,皇祖母今儿睡了吗?」 「没呢。」半夏姑姑心里有些尴尬,但还不至于在赵元邑面前表露出来。 为了不叫十七皇子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半夏姑姑只解释道:「今儿十八皇子来了长乐宫,闹了一个晚上,到现在还没安静下来,太后娘娘没法儿分心,管不了其他的事儿。只不过,刚刚我还在与太后说要不要让殿下过来,太后娘娘才应下,可巧,转眼的功夫您就来了。」一面说着,一面又赶紧引赵元邑过去。 「不过,十七殿下来的真是及时。要是今儿您不来,明天的宫宴还不知能不能办下去。自大十八皇子在里头闹开了之后,太后娘娘便头疼不止。太医过来瞧了都没用,毕竟十八皇子一直都没哭听过。」 话才落地,赵元邑就已经听到哭声了。 那蠢蛋,哭得倒是挺没心没肺,一点儿听不见伤心,倒像是在干嚎。 干打雷不下雨。 殿内,太后坐在椅子上心烦,赵元祚旁边围着一群宫女在哄他,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可还是没让十八皇子停下来。 太后越听着动静,越觉得心烦意乱。 烦躁之下太后便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让贤妃养孩子,贤妃那脑子能养的出听话懂事儿的才怪呢。看看这孩子都已经被养成什么样子了!要是再放任下去,岂不是连人都废了? 人就是这样,一旦对另外一个人有了不满,那么看到什么都会觉得是错。 半夏姑姑过来之后,看到这情况也是头疼不已。正想让赵元邑去看了看太后,就见他突然上前,走到了赵元祚跟前递给他一个东西。 赵元祚哭声一顿,睁大眼睛看了死死盯着面前的东西。 这……这是给他的? 赵元邑顺手交到他手里:「十八弟,你赶紧去试试吧,看趁不趁手。」 殿中突然没了哭声,太后也颇觉得惊讶,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便发现赵元祚已经抹了一把眼睛,手里捧着空竹自顾自地折腾起来了。 这么简单的么? 太后惊了。她殿里也有许多空竹的,早知如此,她哪里用得着受这份罪? 赵元邑走到太后那儿,轻轻说:「之前我做了一个空竹给十八弟,只是听说那空竹被贤妃娘娘毁了,十八弟大概还没来得及玩。我今儿听说他来了长乐宫,怕他觉得孤单,才住进长乐宫怕也不适应,就多带了一个给他。如今看着,十八弟还真喜欢这东西。」 太后目光落到赵元邑身上,从惊疑到惊讶再到赞赏,几经变幻。 出了这样的事,太后一时半会还走不出来,既不想见赵元邑,也没脸见到他。可谁知道,这孩子竟然自己来了。 赵元邑又道:「我听半夏姑姑说皇祖母头疼病犯了,要紧吗?」 「……现在已然好多了。」太后心中真是复杂至极。 论起通透,她还不如一个孩子。这孩子都知道不迁怒,不憎恨,她反而因为贤妃的事,对他先有了看法。这孩子有什么错呢?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一如既往的有孝心。反而是她,肚量实在狭小,还觉得这孩子故意将事情闹得这么大。若这孩子知道自己这念头,还不知会有多伤心呢。 她实在是不该。 「好孩子,快来坐下。」太后将赵元邑拉到跟前来,又惭愧又不好意思道,「昨儿晚上可把你给吓坏了吧。」 「也没什么,就是贤妃娘娘突然发了怒,有点儿不习惯。平常便是再生气,也不会像昨天晚上那样。」 「算了别提她了,一提她哀家就生气。」 赵元邑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话题:「明儿就是宫宴了,皇祖母可不能生气,得养足了精神才能去应酬别的。」 另一头,赵元祚已经迫不及待的拉着宫人准备去外头耍一耍了。 他今儿确实准备听他母妃的话,打算一进长乐宫就哭,可是进来之后,那些宫女便把吃的喝的都拿了上来,说是今儿一天让他放松放松,什么功课也不要做。赵元祚立马就美的没边了,哪里还记得要回去的事儿? 还是后来他外祖母进了宫,又拉着他交代了一番,让他一到晚上开始哭着要回甘露殿,还说只要他回去了,往后便能要什么有什么。 这诱惑当然也是极大的,赵元祚听了他外祖母的话,吃过晚膳之后便开始哭了。 第60页 哭到现在连嗓子都哑了,也没见人把他送回去。 赵元祚难免会想,外祖母是不是骗他的? 他本来就不太想哭了,之后赵元邑又突然来了。他不待见赵元邑,可是对他带过来的东西却待见得很。 之前那个被他母妃给毁了,今儿这个,可不能再落到他母妃手里。 只要他不回甘露殿,母妃就不会毁了他的东西。赵元祚咧嘴一笑,那就先不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宫宴,十七要见大佬啦! 第31章 太后寿宴 门外很快就响起了赵元祚的笑声。 太后听了, 长嘆一声:「早知道这么容易的话, 哀家哪里用得着等到今儿?」 太后自己爱上了抖空竹之后,便一次性做了许多,打算趁着这回宫宴赏赐给底下的人。这么好玩的东西,当然要大家一起来试试。东西都堆在长乐宫的库房里头, 可是刚刚赵元祚闹着要回去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点。 赵元邑笑道:「皇祖母这是关心则乱了。」 「是被小十八哭乱的。」 「十八弟年纪小, 要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性子难免被养的娇了一些。不过若是皇祖母想教,肯定也是教养得好的。我从前在甘露殿的时候常听人说,十八弟小时候是个神童, 不知道有多聪明。」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 太后又忍不住要责怪贤妃:「谁说不是呢,小时候多好的一个孩子呀,凭他多长的文章,小十八都能背下来, 背得滚瓜烂熟,可如今被贤妃教的,都成这个样子了。」 「可见十八弟天赋还是有的。」 太后也是这么觉得, 要不然她也不会让赵元祚来长乐宫住着了。他们郑家可就这么一个小皇子,如今贤妃不中用了,太后也不敢用了,只剩下了赵元祚, 太后自然得看紧了,不能让他步入了他母亲的后尘。 有了赵元邑的插科打诨加上按摩,太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本来被赵元祚闹的,叫太后已经不指望今儿能睡着了,结果赵元邑来了,这便不可能失眠了。 入夜,等太后睡熟之后,赵元邑才被半夏姑姑送了出来。出了长乐宫赵元邑很快发现一件事,守门的侍卫似乎换了,不再是以前那几个常见的面孔。 他本来还想摸清拦忍冬的究竟是哪些人,如今好了,已经被太后处置了也免得他再动手。赵元邑对这件事很满意,隔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十八弟呢,方才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十八殿下玩累了,如今怕是已经准备睡了。殿下可要过去看看?」 赵元邑摇了摇头。他也不怕半夏姑姑多想,若是一味说旁人的好话,那才会显得他心机深沉呢:「今儿我也是担心皇祖母,要不然我都不过来了。」 半夏姑姑问道:「殿下怎么说这样的话?」 「贤妃娘娘不知为何总不喜欢我,十八弟也总是欺负我,我……说实话,我不大喜欢跟十八弟待在一块儿。」赵元邑说完,眨了眨眼睛,「这些话,半夏姑姑你可别跟十八弟说啊。」 「放心吧,姑姑不会的。」半夏姑姑也眨了眨眼睛。 亲自将赵元邑送出去了之后,半夏姑姑倚在门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她也不觉得十七皇子就如何小气了,十八皇子骄纵,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当着别人的面都能骄纵成那要,可想而知,他私底下是如何欺负人的。 十七皇子有些畏惧他,本是人之常情。说到底,受苦受的最多的还是这位小殿下。这位殿下没长歪,已经是赵家列祖列宗保佑了。半夏姑姑如今倒是希望,这位小殿下能一直在未央宫住下。起码在皇后娘娘那儿,没人能像贤妃娘娘跟十八皇子那样欺负他。 夜深之后,赵元邑回了未央宫。守门的小太监见他回来之后,便去回了茯苓一句。 皇后听到外头的细语声,侧耳听了两句之后,才就寝了。 而甘露殿中,贤妃却一直没能睡着。打从今儿回来之后,甘露殿里便来来回回请了许多回太医。 原因都是腹泻。从贤妃到芍药,再到底下那些宫人,没有一个人幸免。贤妃才挨了板子,又吃坏了肚子,难受得差点没有晕过去。不过话说回来,要真是晕过去了,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惜贤妃没有这个福分。 要说这是意外,贤妃根本不信。可要说这是毒计那也不像,谁会特意下泻药呢,下得还是这种不会伤人性命,又没有什么大作用的东西。贤妃百思不得其解,交代手下去查,又半点查不出蛛丝马迹,是以也只能将这事算到皇后头上。 除了皇后,也没有别人能这般手眼通天了。 好容易止住了腹痛,贤妃便一直在等着。 她在等着太后受不住,将赵元祚还给她。 今儿下午她母亲进宫的事儿,贤妃早已经知道了。毕竟消息就是她放出去的,贤妃知道,母亲听了这消息之后肯定会坐不住。果不其然,母亲下午就进宫了。可贤妃没想到,这回连母亲进宫都不顶用,太后那儿态度坚决,压根没有让元祚回来的意思。 打听了长乐宫的消息之后,贤妃便一直精神郁卒。她厌恶这种事事不受掌控的感觉,且贤妃一直没想清楚,当初自己怎么就突然发了疯,非得亲手打死赵元邑了?那股怒意来的莫名其妙,如今想着,贤妃都还觉得背后发凉。 第61页 夜深了,芍药见外头迟迟没有动静,便过来给贤妃披上毯子,顺便上药:「娘娘,要不你就先睡一下吧,奴婢替您在这等着。」 「不成,元祚没有回来,本宫睡不着。」 「可太后娘娘那边,也未必就会放人。」 「太后肯定会放的。本宫特意交代了元祚,他那么听话,肯定会照着本宫说的去做。太后受不住的。」贤妃说得笃定。 芍药也是无奈了,只能先给她上药。 「这伤口,像是什么畜生的爪子挠的。」 当时,那畜生来的实在是太快了,众人只看到了一个影子,却压根没有看清楚它的到底是什么。后来即便是想要查,也无从下手。 贤妃冷笑:「必定又是与皇后有关。」那畜生前脚抓了她,皇后后脚就来了,可见那畜生就是皇后的,「多半是皇后养的猫!」 「奴婢瞧着也像是猫,就是没证据,否则还能反咬皇后一口。」 「给本宫等着!等本宫出去了,定要让皇后血债血偿!」 芍药听着这话,心又提起来了。 她压根不想让贤妃对上皇后。之前又不是没有对上过,哪回交手不是他们这边吃了大亏?有时候甚至有苦说不出,打落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头咽。皇后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跟她对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处。可是他们娘娘却还是一根筋儿,把一切错处都怪到皇后身上了。 这一夜,贤妃都在等着,只是等到天明,也没见赵元祚的影子。 芍药看着贤妃一夜未眠,实在是心疼,可到如今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们已经一错再错,断了翻身的机会了。谁都看得清这一点,只她们娘娘看不清。 天刚泛白,甘露殿外头却已经忙活开了,都在准备今儿的宫宴。 太后昨儿睡得极好,一觉醒来,暂时忘了糟心事儿,开始梳妆打扮准备出席寿宴了。今年是太后六十整寿,以往的寿宴不过就是请皇室的几个人一块儿聚一聚,今年却不同了,满朝文武及其家眷都被邀到了宫里,恭贺太后整寿。 太后梳洗过后,简单用了早膳,便准备去大明宫了。 半夏姑姑赶忙提醒:「太后娘娘,十八殿下可要一块儿带着?」 太后这才想起来,小十八还在她殿里住着。她嘆了一口气:「瞧哀家这记性,一叫睡起来请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去叫十八过来吧。」 后头的宫女犹豫着回道:「太后娘娘,十八皇子如今还在睡着。」 「还睡着?」太后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这都什么时辰了?」 宫女有点尴尬:「听十八皇子跟前伺候的人说,贤妃娘娘每天都逼着十八皇子早起读书,如今十八皇子好不容易找个机会睡个懒觉,一下就不愿意起来了。」 「都叫个什么事儿?」太后咕哝着。 她再次坚信,贤妃果然不会带孩子。 责怪贤妃过后,太后又赶紧同那宫女道:「你现在就去伺候十八起床,两刻钟之内,务必给哀家拾掇好,快去!」 宫女应声下去。也没要两刻钟,一刻钟过后,赵元祚便哈欠连天地出来了。太后也没顾得上说他,直接拉些人坐着轿辇离开了。 在路上,赵元祚都还昏昏欲睡来着。 太后见他这精神不济的样子,顿时觉得怪糟心的。 这孩子昨儿头一次住进长乐宫,今儿这般没精神,还不知外头那些宫妃看到怎么说呢! 太后在往宫宴那边赶,而赵元邑,却早已经跟着皇后来了大明宫了。 皇后也没怎么跟赵元邑打过交道,只是今儿一早上,这孩子一直跟个跟班似的跟在她后头,皇后心里也软和了一些。 「本宫让人送你去十三皇子他们身边吧,如何?」 赵元邑答了一声「好」。 皇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知道这孩子不像表面看起来简单,那天晚上,她在甘露殿外头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可即便知道这孩子有意引导贤妃,皇后也没法责怪他,毕竟,若是皇后自己身处赵元邑的那边,势必比他做的还要狠。 总不能怪他。 他乖乖的,皇后也愿意多给他一点耐心,还让茯苓亲自带着他过去。 赵元齐跟赵元壬一看到他过来,立马就围了过来,叽叽喳喳:「我听说贤妃欺负你了,是不是真的?她怎么那么呀,老是逮着你欺负。」 赵元邑安抚:「没事,贤妃如今已经得到惩罚了。」 「那也是她活该!」赵元齐虽然生气,不过还是压低了声音。 赵元邑眼睛一眨,又道:「不过,就是十八弟阴差阳错地住进了长乐宫。」 赵元壬浑身不满:「是啊,真是太气人了!」 「就知道跟咱们争宠!」赵元齐不乐意,「咱们好不容易得了皇祖母的青眼,可不能让他重新抢回去了。」 赵元壬也信誓旦旦地握起了拳头:「待会儿咱们就去皇祖母那边盯着。」 「还有父皇!」赵元齐提醒。 说起这个,赵元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他们可是决定要去勤政殿争宠的,可后来又不知为何,丁点儿动静也没有。 「十三哥,十四哥,你们之前不是一直不想去勤政殿的吗?」 赵元齐挠了挠头:「父皇他……一见面就喜欢考校我们。」 第62页 赵元壬添了一句:「而且父皇最喜欢考的就是《孟子》了。」 「所以……?」 「所以,我们趁着这几天把《孟子》全都背下来了,这样就不怕父皇考了。」他们不像十七弟那样用功,还被韩侍郎受作弟子,所以他们也只能临时抱佛脚。如今书都背下来了,心里有底,这两人也就不怕再去勤政殿了。 赵元邑服气了。这俩小蠢货,还挺有心机。 三个人不知道,被他们议论的皇上,如今已经到了。比太后早,也比皇后早。 宫宴并分两处,一处是男子,一处是女眷。皇上当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去女眷的宴中,即便没人拦着他,皇上也是要面子的。可是要让他不去,又实在是心痒痒的,不甘心。 故而,皇上便上了一处高楼,对窗而立,这里视野辽阔,两边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围坐在皇后身边,有意进宫的各家闺秀。 皇上见此,兴致大好,连之前贤妃的事儿都无法阻挡他的春风得意了。 今天,就是他选妃的日子! 正高兴着,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嘆:「圣上您瞧苏相家的那位大姑娘,她手里捧着的可是十八学士?」 皇上被张望全唬了一跳,仔细去看,确实是十八学士。 「听闻苏相擅养花,奴才本来还不以为然呢,如今看来却是真的,那花可真漂亮。」 皇上满意点头:「人长得还确实漂亮。」 张望全:「……」 不过圣上过来本来就是为了看人的,说起这话也无可厚非。其实,这回太后宫宴为了什么,底下那些人心里都清楚。有意向入宫的,早已经围在皇后旁边了,有意无意地献殷勤,譬如这位苏姑娘。 张望全对这些姑娘家也没有什么别的看法,宫里的妃嫔一茬接着一茬,今天得逞,明天就能失宠,说起来还比不上他这个御前总管呢,起码张望全就没觉得自己失宠过。 第32章 初见大佬 不多时, 太后便到了。 眼瞧着太后已经来了, 皇上也从阁楼上走了出去。这两边皇上都露了个面,只是女眷那儿毕竟不好多待,皇上只打了一个转儿,额外看了一眼苏姑娘, 便回了外头的寿宴上。 苏姑娘暗暗心喜。 她娘说了,这回进宫必定不会封多高的位分, 毕竟几个妃位的家室相貌无一不缺,且都有皇子傍身。 她虽出身相府,可年纪到底不大,资历也无, 终究比不得这几个。 苏姑娘也不急,她年轻, 等得起。且她自持美满,总觉得自己若是能诞下小皇子,那也不比贤妃差什么了。 太后这边,安抚好赵元祚之后, 她便要应付接下来数不清的应酬了。 太后无暇他顾,这才便宜了郑老夫人。郑老夫人让人绊住了长乐宫的宫女,这才找了个由头跑到赵元祚跟前说了两句话。头一句便是质问:「殿下昨儿可按着外祖母的话做了?」 赵元祚心里一虚, 不过他很快就低下头:「我哭了,可是皇祖母不答应。」 「殿下真的一直都在哭?」 赵元祚连连点头,生怕旁人没看见一样:「真的,哭得很大声。」 郑老夫人不疑有他。 这情况, 她多多少少也是能想得到的。若是太后那么容易松口的话,那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了。只是郑老夫人一再强调:「记得今儿晚上还得哭,若是不哭,殿下兴许一辈子都回不去甘露殿了。」 赵元祚闻言,竟在思索一件事。 若是他一辈子都不用回甘露殿的话,是不是一辈子都不用再默写功课了?虽然他很想念母妃,可是不想抄功课的念头又占了上头,真是叫人为难。 郑老夫人絮絮叨叨了一堆,见赵元祚一脸沉重,以为他终于听进去了,宽慰道:「殿下记着我的话便行了,剩下的都交给外祖母跟你母妃处理。」 「哦。」 赵元祚随口一答,还在纠结功课的事儿。 后头偷偷摸摸的赵元齐跟赵元壬却突然觉得机会来了,听到了这样一番话,他们哪里还能按捺得住,立马丢下赵元邑跑去跟太后告状去了。 至于一开始将他们往这边引的赵元邑,见状也没打算去淌这趟浑水,有人代劳,他乐得自在。 告状,这两个人可是专业的。纵使太后身边围着一大片人,可是赵元齐他们俩愣是从一众人里头挤了进去,直接冲到太后跟前。 太后被他们给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是过来送贺礼的:「这两孩子也太心急了,倒也不必如此,贺礼什么时候送都成。」 旁边几人闻言笑道:「两位小皇子真是有孝心。」 张婕妤也正一脸自豪,谁想下一刻就看到她儿子当众告起了状:「皇祖母,刚刚我看到十八弟他外祖母悄悄找上了他,说完让十八弟回甘露殿呢。」 太后笑意崩在脸上。 张婕妤猛地呵斥:「胡说什么呢!」 「不是我胡说,是郑老夫人胡说。她让十八弟今儿回去继续接着哭,只要十八弟将皇祖母给哭烦了,皇祖母自然就会让十八弟回去的。还有,那老夫人还说您虽然是十八弟皇祖母,可却不是只有他一个孙子,是不会全心全意对他好的,让十八弟放聪明点儿,千万别被您给骗了。只有贤妃那儿,才是真心对他的。」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 第63页 这是她的寿宴,不能动火,不能揍人,忍着! 「十三啊,」太后挤出笑,「行了,皇祖母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 赵元齐不怕死地又来了一句:「皇祖母,您现在脸色可真难看。」 太后:「……」 忍不住了,太后阴森森地看了张婕妤一眼。 张婕妤眼疾手快地将两个孩子一块儿拉了下去。这要是不拉下去,后头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将蠢的拉下去了,剩下的便都是人精。聪明的人自然知道该如何收场,皇后不过寥寥几句话,就让太后脸色和缓了不少。 这件事儿,也就这般轻轻揭过了。 即便再心里已经将自己那嫂子给唾弃千百遍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太后也不好作出什么来。别说是当着众人的面了,哪怕就是在长乐宫,她也不好直接跟自己的嫂子撕破脸,再怎么瞧不上,那可还是自家人。可是气还是被气到的,太后让张婕妤跟宁妃将两人带走之后,过寿的喜气劲儿都没了一半。 张婕妤嫌弃地将赵元齐领到一边:「你不是跟十七皇子在一块儿玩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不是来告状的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听来的秘密!」赵元齐理直气壮。 「这算什么秘密?」张婕妤一脸不屑。如今谁不知道贤妃正急得跳脚想把赵元祚要回去,可问题是,太后不让啊,贤妃本事再大还能大的过太后去? 今儿宫宴一过,保准贤妃脸都青了。 想想那光景,张婕妤还觉得挺期待的。也不知道今儿到底会有哪些人能入太后跟皇后的眼,她到底要不要派人去甘露殿透个风呢。算了,还是别作死了,张婕妤自己不敢惹事儿,也不敢让儿子惹事:「待会儿你就老老实实地坐着,没事儿就去找十七玩,别老是去触你皇祖母的霉头,知道了吗?」 赵元齐懒懒地应了一声,于是就开始找他十七弟了。 只是寻了半天,却连人影都没找到。赵元齐挠了挠头,暗道一句奇怪。 他十七弟人呢? 被他们落下的赵元邑,实则早已经被韩侍郎给领走了。 韩侍郎也来得早,他一听说皇后到了之后,便往这边赶了。不是为了跟皇后寒暄,而是为了带走赵元邑。结果到了地儿一看,他的小弟子早已经不在他阿姊跟前了。韩侍郎不得不找了一圈,才找到了落单的小弟子。 赵元邑就这么被韩侍郎带到了前头。 毕竟是头一次见外头的人,韩侍郎怕赵元邑紧张,一路都在同他说话: 「待会儿亭子里的有不少人,一位是张太傅,一位是户部的叶尚书,一位是我的堂哥韩御史,还有两位,一个是三皇子,一个是四皇子。外头还有些人,待会儿见过张太傅之后,先生再给你引荐。切莫紧张,这些大人性子都比较和蔼和亲,不会为难人的。」 赵元邑嗯了一声,心中却隐隐在激动。 他终于,要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这对赵元邑来说,必然是不同寻常的一天。从前他只能在甘露殿里龟缩着,像一个畏畏缩缩的刺猬一样,如今,他总算是能站在人前了。 赵元邑尽力压制着情绪,随着韩侍郎来到了亭子里。 他要稳重,再稳重。 里面有两人正在对弈,左边的年纪较长,一头白发,仙风道骨。右边的,眉眼与韩侍郎有些想像,应当是那位韩御史了。 旁边还站着几个人。 有两个是赵元邑认得的,一个是三皇子赵元晔,一个是四皇子赵元泽。 韩侍郎一进来,便打断两人下棋:「太傅你瞧,人我已经领过来了!」 被打断的张太傅有点恼,回头一看,就看到韩侍郎手里牵着一个漂漂亮亮,抿着嘴,表情有点正经的小男孩儿。 这就是……那十七皇子? 张太傅忽然有点明白自己这弟子为何这般热衷于收徒了。大概就是看着对方长得实在是好看的份上。 张太傅对着赵元邑笑了笑。初次见面,不能吓着人。 韩侍郎在后头推了一把,赵元邑便之前到了张太傅跟前了。 赵元晔两人也定定地看着赵元邑。他们年纪大了早已经出宫分府,平常也不进后宫,但是这段时间后宫里头发生的事儿他们俩却知道得清清楚楚。贤妃失势就是拜他们这个小皇弟所赐。虽说不是十七做的,可是这每件事儿都与他有关,可见,这个十七天生就是来克贤妃的。 张太傅看着跟前的人,温和道:「十七殿下今年多大了?」 「六岁多了。」赵元邑回得端正。 「可读了什么书?」 「零零散散地读过许多,最近读完了论语。」 「那很不错了。」张太傅点头。 赵元邑依旧一副镇定的模样,好像夸的不是自己一般。 张太傅又问:「何为君子四端?」 韩侍郎无奈:「太傅,这是孟子。」 「我问你了?」张太傅斜眼看了跳脚的韩侍郎一眼。 韩御史笑了笑:「子澄啊,你就先坐下吧,且听听十七殿下怎么回的。」 好在,赵元邑也不是不会,虽说他这段时间看得是《论语》,可《孟子》他也读了,因而回得十分流利:「《孟子》有云: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此之为四端。」 第64页 「不错。」张太傅颔首。 赵元邑压住了笑意。若是只是这种程度的考教,那肯定是难不住他的。 三皇子跟四皇子也走了过来,两人都对赵元邑这个新出头的小皇弟很是感兴趣。 韩侍郎看了一会儿,见他们兄弟几人围在一块儿气氛还不错,他自己也就放心了。与赵元邑说了一声之后,韩侍郎便转身离开。 今儿是他小弟子头一回在众人面前露面,自己这个做先生的当然要给他铺路了。韩侍郎找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反正今儿来的文人挺多的,文人一多便想着吟诗作赋,韩侍郎就想着,还不如让圣上出个题目,让底下人写写诗词算了。自家小弟子年纪小,可能想不出什么好诗句来,可是他那手字确能同龄人难以企及的。冲着这点,也足够炫耀了。 韩侍郎在商议的时候,赵元邑一直在与亭中几人说话。他虽年纪虽小,可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边上众人都有意无意地让着他,问的话也轻松。 不过赵元邑谨慎惯了,不管面对谁,不管问的什么话,都会仔细想一遍再回。 初次见面,不少人对这位十七殿下印象都不错。懂事听话,谈吐有理,乍一看,有点三皇子的味道。 四皇子赵元泽见赵元邑一直在说话,随手递了一块点心给他。 赵元邑接过,礼貌地道了谢,慢慢地啃了起来。 只是张太傅看不得他这老沉的样子,小孩儿家家,这般淡然做什么,张太傅想也没想,突然开口问道:「可换牙了?」 赵元邑有点茫然。 「这点心黏牙,当心把门牙吃掉了。」张太傅看着他的门牙,悠悠地提醒。 赵元邑怔住,然后立马窘迫起来,脸都烧红了半边。 张太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对么,这才是正常孩子会有的表现么。 作者有话要说:赵元邑:掉牙这种事,绝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绝对! 昨天上了夹子,本来我以为最少也能涨个一千的收藏吧,结果就涨300多,400还不到!这一本,真是扑得面目全非,扑得亲妈都不认得了,哎…… 不过还能咋办呢,闷头写呗,自己开的坑,扑了也得写完,努力一下,说不定会有奇蹟呢。 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刚好轮到了我呢? 第33章 拔得头筹 当韩侍郎从外头回来的时候, 便发现这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他看了一眼张太傅, 又看了一眼自家小徒弟,忍不住狐疑:「你们没有故意欺负人吧?」 张太傅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韩侍郎再次看了一眼自家小徒弟,还是不信。 赵元邑已经重新整理了一下心绪。 这个张太傅,看起来有点不大好相处, 说话还有些出其不意,叫赵元邑掌控不住。不过对方在朝中威望甚高, 不能得罪,因而赵元邑冲着韩侍郎摇了摇头:「没事,先生您刚才去哪儿了?」 韩侍郎立马道:「刚刚去找圣上了。圣上看今儿来的人多,便打算除了题让大家作诗。」 韩侍郎一说这个, 周围不少人瞬间来了兴趣,纷纷围了过来, 想要打听出圣上到底出了什么题。 话题转眼间就被带了过去。 张太傅又看了一眼赵元邑,眼中称赞。这个小殿下还挺聪明的,不过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老沉了。 小孩子家家, 太老沉了,就显得没有那么可爱。张太傅还是比较喜欢聪明又活泼一点儿的。 没多久,皇上跟前的张望全便下场了, 宣布圣上给的题,再宣布头名的奖励。 众人听罢,自然卯足了劲儿想要争表现。 今儿是太后娘娘的寿宴,自然是以祝寿为题的, 这题目一出来,众人心中也是早已经有了预料了。不少人还没开始就跃跃欲试了,打算在这寿宴里头大显身手了。尤其是底下年轻的后生,初入官场,总想着争一争头功。 赵元晔亦是如此。 他是诸位皇子之首,又是张太傅的弟子,论起才学,少有年轻人能及得上。这样的场合他自然也想展露头角的。 三皇子旁边的赵元泽却是兴致缺缺。 他好武,虽是儒将,虽也读过诗书,但真比起诗词来肯定是比不上赵元晔的。赵元泽无奈摇头,这武将于文官相比,还真是大不讨喜了。 比起作诗,赵元泽更愿意去演武场比划两下。 韩侍郎也在悄悄交代赵元邑:「待会儿先生的诗写完了之后,你就拿纸笔将先生的诗词誊抄一遍,交上去。」 赵元邑一愣:「我不要写吗?」 韩侍郎笑了:「殿下也想试试?」 赵元邑点头。 「那就试试吧。」韩侍郎从来也没教过赵元邑如何作诗,可是作诗这种东西的讲究的是一个灵气。韩侍郎觉得自家小弟子是不缺灵气的,没准还能一鸣惊人呢。 就算不能一鸣惊人,在这么多人里头排个中流,也算是很了不得了。 韩侍郎想得挺开,没一会儿便自顾自写诗去了。 赵元邑坐在边上,也开始仔细琢磨起来。 系统蹲在赵元邑脚边没有说话,它在想心事儿。赵元邑已经过了六岁生日了,寻常孩子六岁便可以换牙,想来赵元邑也差不多到了换牙的时候了。它实在是想像不出来,小怪物一嘴豁牙的样子。 第65页 「噗——」系统不觉得地乐了。 赵元邑轻轻踢了一脚,踢到一身肥肉:「再捣乱下次不带你了。」 系统瞬间闭嘴。 它心里还挺不服气,心想着等你换牙的时候,看你还怎么神气! 赛诗还是有时间的。一炷香的功夫,若是作不出来,权当是弃权了,若是作出来了,先交由左右丞相张太傅一同评出前十,再交由圣上定夺前三。 前头这么大的动静,赵元齐两个自然不会不知道了,只是他们即便听说了也不会去作死跑去充人数。万一被父皇逮到了,让他们当中作诗,那岂不是糗大了。 他们不会作诗,连打油诗都不会。 只是赵元齐心眼儿还挺多,他自己不愿意去,却交代了太后跟前的宫女,让她们带话给太后,就说前头有比试。 太后一听这个,果然立马就同赵元祚道:「十八,前头你父皇正在让他们作诗,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赵元祚惊悚地摇头:「我才不要去呢!」 他回的实在是太果断了,反而让太后迟疑了一瞬:「为何不愿意去?」 「这还用说么……」赵元祚小声道,「我才不去丢人现眼。」 太后心都凉了半截。 谁说出去一定是丢人现眼的?去见见世面也好啊。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畏手畏脚呢,听说小十七已经被韩侍郎带到外头去了,那孩子被带过去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露怯。 「出去见见外头的那些大人也是不错的啊。」太后说道,「你还从来没有在那些大人跟前露过脸呢,如今十七都已经去了,你还在后头躲着想什么话。」 「我还不想在他们跟前露脸,不过就是些小官罢了。」 太后无奈了。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想?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贤妃灌输给他的想法。没有比较也就算了,已经有了比较,太后心里难免不会多想。 她的十八,难不成真比不上皇后的小十七吗? 半夏姑姑朝着太后微微摇了摇头。 十八皇子如今才离开贤妃娘娘,若是他们逼得太紧了,岂不是又要闹着回去了。半夏姑姑看得远,甚至已经把赵元祚的小心思摸的透透的。想要让这位小殿下安安心心的在长乐宫里头住下来,短时间内是不能再提功课的事儿的。不过,这教人,也不一定非得紧紧抓着功课。重要的是要教会十八皇子为人处事的道理,这比背书可有用多了。 另一头,一炷香的功夫已过。 赵元邑将自己的诗交上去之后,又去韩侍郎那边,将他的誊抄了一遍。 张太傅路过,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韩侍郎抬头,冲着他先生讨好一笑:「耽误点功夫,应当无伤大雅吧。」 张太傅扯着嘴角笑了笑。他这个学生,端方起来正经的很,无耻起来却又极其无耻。显摆弟子的心已经明显成这样了,若是待会儿十七殿下不出彩,也不知道他面子要往哪里搁。 反正他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赵元邑抄完之后,立马落了笔,将墨吹干,交了上去,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韩侍郎。 韩侍郎就喜欢自家小弟子这干净利落的劲儿:「写得极好!」 赵元邑弯了弯嘴角。虽说他一贯心机深沉,可也是想要被夸的,尤其是想要被韩侍郎夸。 韩侍郎这个先生,在赵元邑心里是与别人不同的。 韩侍郎也满意,如今他便只需仔细等着了。 接着便是三位大人的评比了。这三位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张太傅既是大儒,又是帝师,更久负盛名,让他来主持评比也没人能说一个不好来。 这贺寿为题,虽然应景,却也实在是老套。寿宴中不乏有擅诗词者,可是找来找去,张太傅也没有找到一篇能够让他耳目一新的。 手底下翻过的这篇,诗确实是好诗,只是阿谀太过,一看就知道是个马屁精,且还是个死皮不要脸的那种。 下头的那个呢,确实没有那么奉承了,只是写的平淡至极,这诗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估计写诗的这个人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 再一看名字,果不其然,人就是个无聊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写得出来有意思的诗呢? 往下翻,又有一篇叫人生厌之作,通篇辞藻华丽,却又不知到底在写些什么,一个个华丽的词,放到一块儿就变成了一首不堪入目的烂诗。 啧……写的好的都是拍马屁的,没拍马屁的都是狗屁不通的。张太傅勉强和蔼可亲,心里却已经把这些人给骂了一个遍了。 只是身边的苏相偏偏又觉得气氛或于沉闷,是以夸了一句:「今儿这贺寿诗,还是有不少人写得极好的。」 张太傅摸了摸鬍子:「是啊,情真意切,立意甚高。」 「看来张太傅已经挑出了不少佳作了?」 张太傅摇头:「写得都太好了,一时间竟挑出来了,挑花了眼,苏相可挑出几篇佳作了?」 「这……我也是挑花了眼,暂时还不知道选哪个才好。」 两人对视一眼,不住地点头,彼此心知肚明,而后继续往下翻。 翻了几篇之后,张太傅总算是有一篇能够入眼了,风格很是熟悉,那似乎经常在哪里看到过一半。可是字迹却还是头一次看到,写的是颜体,不算老成,但也算是出众了。 第66页 再一看落款:韩子澄。 张太傅总算来了点兴致,有趣,他记得这应该是十七皇子誊抄的。张太傅将这一份单独挑了出来,放在一边。 又过了许久,这贺寿诗总算是选出来了,递了十分去皇上案头。 皇上其实也不就是按例看一看,要是有什么出彩的,点个名赏赐一番便是了。若是没有什么出彩的,那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宫里每年都要举办不少次宴会,每次一办宴会,便会有人歌功颂德,说实话,皇上对此已经有些疲累了,压根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几下一番,皇上心里就有了些大概,看到的还是那些熟悉的人名,不过想来也就只有他们能够排得上前了。只是翻到最后一个是,皇上突然愣了。 「这……小十七?」 张太傅上前:「臣方才翻阅众人诗作时,发现了十七殿下这一篇。读来甚巧,颇有灵性,要说与几位大人的才情比起来,那自然是不够的,不过十七殿下本来才六岁,年仅六岁就能有如此造诣,已是不可多得了。故而臣才将十七殿下的那份也携带在其中,请圣上定夺。」 皇上还真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出。他连忙低头,又细看了这首小诗。 「灵椿破云出,仙鹤踏歌来。」皇上读着其中一句,越看越喜欢。 他膝下的几个皇子优秀的特别优秀,譬如老三老四,蠢的就特别蠢,譬如底下那几个,皇上都不愿意点他们的名儿。有时候他也在想,是不是自己这辈子就不会再有一个聪明儿子了,谁想到这沙石里头还藏着一颗明珠。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因为赵元齐三人丢尽了脸面的皇上,突然觉得自己能硬气一回了。 「这当真是十七写的?」 「确实。除了诗,这一手字也是漂亮得很。韩侍郎有心想要让十七殿下崭露头角,还让十七殿下帮他誊抄了一份,未曾想,十七殿下自己的诗也是别具一格。」 「朕说子澄这字儿怎么与往日不同呢,原来如此。」皇上翻出了韩侍郎的那份,一对比,赫然是一样的字迹。 这个小十七,还真是小看了他了,皇上心里升起一阵诡异的满足感。他提笔,毫不犹豫地在赵元邑的那份上画了一个大大的「一」。 好不容易有个聪明的,皇上当然要吹了,不仅要吹,还要使劲儿吹,让外臣们都看看,他们赵氏皇族压根不缺聪明的人! 「拿去宣读吧。」定了前三名之后,皇上将诗作递给张望全,意气风发地吩咐道。 张望全接住退下。 俄顷,众人便看到那位御前大总管亲自宣读排名,在听到头名人选之后,人群中譁然一片。 头名是十七皇子? 怎么可能!这还是个孩子呢。 第34章 大出风头 「张公公, 这是否弄错了?」众人都问了起来。 赵元晔也看了过去。头名不是他也就罢了, 可是变成了书都没读几天的十七弟,这也未免太荒谬了些。 「错不了的。圣上钦点的头名,怎么可能弄错?」 张望全为免大家误会,还特意将圣上钦点十七皇子为头名的理由说了一遍, 甚至最后还将十七皇子的诗拿了出来。 张望全完全能够理解皇上这么做的意思。如今外头谁人不知道十三皇子,十四皇子甚至十八皇子是个蠢蛋。这三个在资善堂的成绩, 每每都叫圣上丢尽了见面,如今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圣上当然是想要大肆宣扬,好让旁人都来看看赵氏皇家也并非没有聪明的。 赵元邑的诗一拿出来, 众人纷纷围上去看。 还别说,这诗写得真是不错, 尤其这字,更是出彩,在场有些人写的还远不如十七殿下呢。 虽说这诗加几个字来,比起三皇子等人所作肯定是要逊色许多的, 可对方不过是才六岁多的孩子。这么一想,圣上点的这头名就容易接受了,人家才六岁便已经如此聪慧了, 他们六岁的时候,哪儿能比得上十七殿下这般呢? 谁也不好意思跟一个才六岁的孩子计较得失。头名要是放在别人头上,兴许还会有人偷偷的不服气,可这头名变成了赵元邑, 反而让众人说不出话了。这事说起来荒谬,可是仔细琢磨起来又觉得理所当然。 不多时,众人纷纷到韩侍郎跟赵元邑处道贺了。 韩侍郎怎么都没想到同名会落到自家小弟子身上。不过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韩侍郎大大方方地受了各方的恭喜。他有意收十七皇子为入门弟子的事儿,早已经传得各方皆知了,韩侍郎从一开始就没想要瞒着,今儿弄的这么一出本也只想让赵元邑露面,只是这结果比他臆想中的还要妙,叫韩侍郎忍不住感慨,他那姐夫终于做了一件好事儿了。 赵元邑跟在韩侍郎身后,一一见过诸位大人。 从左右丞相,到六部侍郎,再到翰林院,御史台,朝中但凡与韩侍郎关系不错的都过来了,说是道喜,其实也不过就是给韩侍郎的面子,过来看一看他新手的小弟子。 赵元邑可谓是出了出了一个大大的风头,也头一次在文武百官们面前露了一个大大的脸。 至此,所有以前没听说过十七皇子的,不知道十七皇子的,如今都知道这位十七皇子是个聪明孩子了,且还是个前途无量的聪明孩子。就沖他与韩家的关系,便知道这位十七皇子以后肯定不会太差。 第67页 彼时,礼部尚书林大人走了过来,韩侍郎寒暄了一句后,便同赵元邑介绍:「这是林尚书。」 赵元邑乖乖见礼:「见过林尚书。」 林尚书也赶忙还礼,客气道:「之前未曾见过十七殿下,还在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子澄如此看重,如今见到了才知晓子澄为何如此心切。」 韩侍郎一脸的骄傲丝毫不见掩饰:「也不能这么说,其实之前作的那诗也不算什么,十七殿下未曾学过作诗,也不过就是看着有趣所以凑凑热闹罢了。这诗也没有打磨过,还是差了些火候的。比不得三皇子那首。不过好就好在他年纪小,虽懵懂,可往后能进步的地方却多了去了。」 赵元邑保持微笑。 林尚书听着牙酸,可又不得不配合他:「这大概就是天生的灵气了。」 「说这些话还为时过早。我本来也不想让十七殿下这么早出名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可惜这一回没藏住,叫圣上给点出来了。」韩侍郎拍了拍小弟子的肩膀,「早知如此,我便不让他参与这赛诗了。」 这嘚瑟的语气,做作的腔调,让林尚书实在是配合不过来了,他拱了拱手便待不下去了,忙不迭地离开。 赵元邑揪了一下韩侍郎的衣裳:「林大人不会觉得不高兴吗?」 「他若是不高兴,那说明他气度太小,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韩侍郎对别人高不高兴压根都不在意,只要他自己高兴不就好了?他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了,十七殿下这个小徒弟可真是给他长了脸了。 林尚书刚走,张望全便捧着东西过来。走到赵元邑跟前的时候,笑着恭贺:「恭喜十七殿下赢得头名,这是圣上给头名的赏赐,还请十七皇子过目。」 韩侍郎看了一眼,瞧见那上头是一把扇子,看着如同,可等到韩侍郎打开之后,才知道这上面竟然是一副古画,且上头还有题词。 这个价值不菲的宝贝,韩侍郎点了点头,递给小弟子。 赵元邑接过,让张望全带一声谢给他父皇。 「殿下还是亲自去道一声谢吧,圣上就在前头,要不奴才领着殿下去瞧瞧?」 赵元邑看了韩侍郎一眼。 「去吧。」韩侍郎也正有件事情要去做。 三人这才起身,去了前边的阁楼里。 他们过来的时候,皇上正在与张太傅几个说江南水患一事,赵元晔与赵元泽在在边上陪着,不时说上两句。待张望全领着韩侍郎跟赵元邑过来的时候,众人方才停了下来。 赵元泽笑着说了一句:「哟,咱们的案首过来了。」 皇上眼下看着赵元邑这个叫他倍有面子的儿子也挺顺眼,甚至亲昵地朝着赵元邑招了招手。 赵元邑立马过去。 皇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些,端着一副慈父的模样:「好些日子没再见你了,这阵子在贤妃那儿住得可还行?」 赵元邑有点尴尬,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别人的话。 两位皇子不约而同地抿嘴笑了笑,只韩侍郎有点生气:「圣上,十七殿下早已经从贤妃宫里挪出来了。」 「挪出来了?几时的事儿?」皇上愣住了,他怎么从来也没听过这件事情。 赵元邑为防先生发火,主动解释:「上回皇后娘娘来了甘露殿,当晚就将我接出去了,如今儿臣依旧住在未央宫的偏殿里头。」 皇上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呢。那天他就听完了贤妃的事情,别的事都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赵元邑依旧在甘露殿呢。 不过住哪儿都一样,反正条件都差不多,皇上又交代:「你住进未央宫,可要仔细听皇后的话,别惹她生气。」 不怪皇上刻意交代这些实在是这些年贤妃一直在他耳朵跟前念叨,说十七如何如何不听话。他听得多了,便先入为主地这般以为了。 韩侍郎实在听不下去了:「十七殿下听话得跟,再没有比他更听话的孩子,圣上这些话,还是留给别人吧。微臣听闻长乐宫的太后娘娘日日都犯头疼病,还不知道是哪个不省心的闹得。」 「朕这不是关心十七么?」 「倘若这也是关心,那圣上还是多关心关心贤妃跟十八皇子吧。」 赵元泽捂住了嘴,他们这位韩侍郎还真是能言善辩。 皇上也摸了摸鼻子,心知这慈父是扮演不下去了。他这小舅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沖,说话一点都不知道考虑别人的脸面。 皇上本来打算说两句话就让他们下去,可韩侍郎心里憋着一股气,愣是没走。 他的拜师茶还没有喝呢,韩侍郎等来等去,无非就是为了等今儿众人都在,想要当着皇上的面把这茶给喝了,好叫前朝后宫都知道,十七皇子往后也是有人撑腰的。 韩侍郎执意如此,皇上也就随他去了。不就是拜个师么,在皇上看来也不算什么。 韩侍郎喝了赵元邑的茶,心里那股气也终于算是消下去了。 他算是看清楚了,这家小徒弟在宫里的待遇可真是差到极致,贤妃恨毒了他,圣上又不上心,好在如今还住在未央宫里头,若是往后离了未央宫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儿呢。 韩侍郎这一半骄傲,一半忧心的样子,叫旁边的张太傅看着直想笑。 他又忍不住盯上了赵元邑。这个小殿下,真有这么好? 第68页 张太傅不大相信,所以他决定仔细看看。 头名跟拜师这两件事儿毕竟是在前头发生的,等传到太后跟前已经是有一会儿之后的事儿了。 太后本来在敲定这回入宫的人选,骤然听到这消息人都有点儿缓不过来。 「你说谁是头名?」 「十七殿下,十七殿下是头名!」来人得了圣上的命,还将十七皇子做的那首诗也一道拿了过来给太后过目。 太后没有来得及看,皇后却先拿了过来。 只一眼,皇后心头便微微一缩。 这字儿跟二皇子当真是一模一样,学的都是颜体,落笔的风格,也几乎一模一样。 真像啊,皇后心中微酸。 众人刚刚才收了太后给的空竹,知道这玩意儿是十七皇子弄出来的,所以如今听说了十七皇子得了头名的消息,一个个都过来恭贺。 太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兴的好还是不高兴的好,这是转过头来看到边上只知道往嘴里塞东西的赵元祚,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气。 太糟心了。 没怎么读过书的小十七已经拿到了头名,十八这个从小到大一直被贤妃紧紧抓在手里日日苦读的人,反而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 真是世事难料啊。太后撑着笑脸,与众人寒暄。 她算是看明白了,继续让十八混下去,整个人迟早都要废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切断他跟贤妃的联繫,还有郑家那些不着调的亲眷! 等到宫宴过后,郑老夫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上前,打算再去求求太后让贤妃他们母子团聚的时候,太后也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 郑老夫人当场愣住,似乎没想到太后会拿这种态度对她。再之后,她便听到太后与旁边的人吩咐道: 「你去告诉贤妃,就说人选都定下了,那些姑娘不日便会进宫,具体是妃是嫔还要看皇帝的意思。他爱封妃就让他封妃,反正那些姑娘也是高门大户里头出来的,比起郑家来也不差什么,担得起一个妃位。」 郑老夫人脸色唰得一下就变了,太后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威胁她吗? 太后还不止这些话,她觉得先前那几句说的还不够明白,所以她便说得更明白些。 「贤妃只有小十八一个孩子,可哀家却有许许多多的孙子,少了小十八也算不得什么。贤妃可以作,作上天都成,但你最好叫她掂量掂量,别等到哀家彻底厌恶了她,恨屋及乌那可就不好了。哀家不是什么心狠的,可若是破了底线,哀家也不会心软。哀家手起刀落,就不知贤妃跟十八能不能扛得住了?」 郑老夫人看了一眼毫不知事的十八皇子,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太后娘娘,贤妃她可是您的亲侄女了,她是郑家的嫡女啊。」 太后冷冷一笑:「嫡女庶女的,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都是郑家的血脉不是么?哀家的亲侄女儿可不止她一个。兄长膝下尚有两位庶女,听说还没定下亲事是吧?回头哀家与兄长商量商量,干脆让两个孩子进宫算了,这样的家室品貌,进了宫应当也不见得会过得有多差。即便再差,也有哀家这个亲姑姑给她们撑腰。哀家能扶持一个贤妃,就能扶持第二个。」 郑老夫人脸黑成了锅底。 太后却压根不在乎她的脸色:「哀家给过你们脸了,可惜你们自己给脸不要脸,别等闹到最后,还要哀家亲手出手,把你们母女俩这层虚伪的皮再扯下来!」 郑老夫人如坠冰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后……好狠的心! 只可惜太后还有最后一句等着她:「往后若无诏,不得进宫。但凡违抗此令,你就等着贤妃被废吧。」 作者有话要说:郑老夫人:卒。 等新人进宫,贤妃就凉得差不多了。 第35章 贤妃梦碎 郑夫人听了这话都受不了, 更何况是贤妃了。 贤妃从小就亲近太后, 自她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终有一日是要进宫的。贤妃从来不排斥进宫,因为姑母待她爹待她还要好,圣上也是对她娇宠万分,贤妃总以为这份偏爱会一直延续下去。 也正因为如此, 贤妃在听到太后让人带这样的话给她的时候,才几欲崩溃。 芍药艰难地从地上把贤妃给搀扶了起来:「娘娘, 越是在这个时候,你越是不能自暴自弃啊。」 「本宫还能怎么做,你没听到姑母的话吗?宫里马上就要进新人了!圣上答应了本宫不会纳妃的,明明是他亲口所说, 如今却出尔反尔。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本宫不知, 他们分明是故意瞒着本宫。」 贤妃想着自己失势那日,那些个宫妃看着她的眼神,当初她被怒,迷花了眼睛看不分明, 如今在想想,那些人分明是在嘲讽她:「呵呵,连她们都知道了。这满宫的人, 都将本宫当成了外人。」 枉她还以为,自己宠冠六宫,却原来是个笑话! 芍药急道:「娘娘,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即便宫里来了新人, 可您与圣上的情分是不一样的。」 「没有情分了。」贤妃呢喃,再也没有了。 她知道圣上从来就不是痴情的人,情浓时尚且不会交心,更可况如今了。 芍药还想再拿着十八皇子劝,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了,多半也不会再糟糕下去,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在太后与皇上跟前争表现呢。表现好了,一样可以复宠如初的。 第69页 可是贤妃悲戚之下,已经懒得再理会这些了。她站起身,直接回了房。 芍药准备跟上,却被贤妃呵止。 「不许打扰本宫!」 芍药脚步一顿,面上划过一丝担忧。他们娘娘怎么就这般糊涂呢,在宫里还讲这些情情爱爱的。没了感情,争了争宠爱不就是了? 贤妃确实被伤到了,且还是被两个她最在意,最看重的人伤到了。 贤妃被伤得连儿子都忘了。 不过好在赵元祚也没想过要回去。 宫宴也不过就是一上午的事儿,要说今儿这齣宫宴最叫人意外的就是赵元邑了。 成了头名这件事,可算是让众人目瞪口呆,也让他们头一次知道,这个向来不怎么出头的十七皇子原来也是一个厉害的,非但如此,他如今还认了一个好先生,有韩侍郎在,十七皇子以后毕竟吃不了什么亏的。 正如他们所料,眼下韩侍郎就在为他的小弟子筹谋了。 宫宴结束之后,韩侍郎就找到了皇后。 赵元邑被支开,只是他大概也能猜得到韩侍郎准备说什么。 如他所想,韩侍郎是在求皇后将他留下。前些日子得知贤妃又虐待赵元邑之后,韩侍郎气得差点没有直接冲过去长乐宫质问太后,后来还是听说皇后出了头,他才忍了下来。那贤妃即便被关了禁闭打了巴掌,那也是罪有应得的事情。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他这个小弟子的去留问题。 皇后冷眼看着自家弟弟如此心切:「你怎么就这般看中他?」 「这宫里只这么几个皇子,十三十四与十八皇子是什么资质,阿姊您又不是不知道,唯有十七殿下是个聪慧的。且他幼年失母,孤苦伶仃的,叫人如何能不心软?阿姊你说句老实话,你对着十七皇子的时候,就没软过心肠?」 皇后心里已经松动了,可她就不是个会服软的人:「收起你那同情心吧,这孩子可不需要你来同情。」 韩侍郎不明所以:「为何这样说?」 皇后看了他一眼,没有明着说。反正她也知道即便自己说了,对方也不会相信的。那孩子连贤妃都能扳得到,又哪里需要旁人同情他? 皇后欲言又止,可韩侍郎看的却很不乐意:「阿姊,你这分明就是先入为主,对十七皇子抱有偏见。」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皇后心里乱糟糟的,就是不附和。 「真不能让他一直住在未央宫了?」韩侍郎厚着脸皮又追问了一句,「这孩子失去了生母,年纪又小,再没有别的地方能够比未央宫更合适他的了。即便只是寄住也好啊,哪怕是没名没分的,总也好过别的地方啊。」 皇后一边往前走,一边慢慢地回他:「如今贤妃都已经关起来了,也奈何不了他。」 意思是即便如今去了别的地方也一样。 可韩侍郎却反驳:「贤妃只是暂时被关住了,难保圣上课太后不会向着她。」 「往后住的又不是甘露殿,是别的宫里。这宫里其他妃嫔都聪明,不像贤妃那么蠢,都知道好歹的。」 韩侍郎凉凉道:「蠢如贤妃都能背着你们苛待十七皇子苛待了两年多,换了一个聪明的,岂不是要连性命都丢了?」 「……」皇后沉默了。 这话说的皇后根本就回不了,事实也是如此,贤妃那么蠢,他们都被贤妃蒙在骨子里头,要是换了一个聪明的,那……还真难说。 韩侍郎见皇后被绕进去了,连忙道:「阿姊,十七皇子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即便他真坏,你也总得让他有个改正的机会吧,何必还没开始就先一棍子打死呢?你一个人住在未央宫里头也实在寂寞得很,有个人陪着岂不更好?你就先放下心思来,看看十七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等了解了之后再想想到底要不要养他。若从一开始就抱着偏见去看一个孩子,那怎么看都是错。」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 韩侍郎继续:「再说了,父亲跟母亲也一直对你多有担忧,生怕你在宫里过于孤单。上回我回去跟他们说了十七皇子的事,他们虽说也觉得麻烦,却也是真心盼着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你跟前。你便是不为了自己考虑,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吧,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何苦再给他们操心呢?人总归是要往前看的,便是二皇子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啊。」 皇后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别处。她又何曾想一直这样呢?只是,她意难平。 韩侍郎本来不想说这句话,可是如今他也不得不说了:「那孩子,跟二皇子还真有点像,阿姊你觉得呢?」 韩侍郎自打头一次见面,便觉得这两人有点像了。 这回皇后没有再反驳了。 韩侍郎也是点到即止,之后便再没有继续揪着这话说下去了。 韩侍郎也不过就跟着皇后走了一截,哪怕她是皇后的亲弟弟,也没有跟着他一块去未央宫的道理。所以走了一截之后,韩侍郎便回过身,摸了摸赵元邑的脑袋,便准备出宫了。 皇后站在原地,目送着韩侍郎走远。 赵元邑站在她身边,也是目光相送。看着韩侍郎的背影,赵元邑突然想着,这是他母妃去世之后对他最好的一个人了。 不求回报的那种好。 两个人看着的都是同一个人,且皇后看得清清楚楚,她从小十七眼里头,看出了依恋。 第70页 「你的字是跟着谁学的?」半晌,皇后突兀地问了一句。 赵元邑道:「没有特意跟着谁学,都是临摹字帖的。」 系统给了他字帖,他就学了。 茯苓看了看皇后。当初二皇子也是跟着字帖练的一手好字,她都能想得到的事儿皇后又怎么想不到呢。 「走吧。」皇后开口,先行了一步。 赵元邑亦步亦趋地跟着。 兴许是韩侍郎的那些话,勾起了皇后埋在心里头的那些事情,皇后竟恍然想起,许多年以前她身后也跟着丁点儿大的小身影,无论她走到哪儿,他都跟着。 回了未央宫之后,茯苓之前给赵元邑选的宫人也到了。 一共四人,两个太监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一个叫福临,一个叫喜来,赵元邑只瞧了一眼之后便扔给李福去□□了。 李福看到这两人,心里难得升起了一丝宽慰。好歹皇后娘娘还记着这小祖宗,说不定她哪一日就改变主意,又答应了呢? 不论如何,他如今也只能依附这位小祖宗了。 李福认命地去调.教人。而那里头的一个宫女,却有点意思。在茯苓跟前答应得好好的,等茯苓一走,笑意立马就淡了。看样子也知道,她们必定不是心甘情愿被分到他这儿的。赵元邑也懒得管她们,只要这两人不惹出什么麻烦,他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了屋子,赵元邑便开始学习了。 系统在旁边与他分享八卦,说起了今儿太后与皇后敲定的几个宫妃人选。 赵元邑一边看书了一边还符合两句,看得系统啧啧称奇,又忍不住嫉妒。这小怪物竟然能一心两用,还丝毫不耽误做事,果然是做反派的料,就是跟别人不同! 它道:「等这些人进宫之后,贤妃多半是要失宠的,想要跟以前那么风风光光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赵元邑愉悦地笑了笑。 「是不是觉得贤妃也没有那么厉害了?」系统问道。 赵元邑点了点头。 系统满意了。它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一味地与贤妃死磕才会让自己陷入魔障,只有彻底摆脱了贤妃的影响,才能往前看。 这头一步,他们走的还算稳妥。 主殿中,皇后也是早早地睡下了。 只是今儿晚上与往日不同,皇后做了一个梦,梦到她许久没有梦到的二皇子。 第36章 父皇考校 第二日一早, 茯苓如同往日一般, 直接推门进去准备给皇后娘娘梳洗。 平常这个时候,皇后早就已经起身了。可今儿茯苓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 她们娘娘竟还坐在床上,看着有些心事重重的。 茯苓立马抬了抬手,让后头的那些人先别进去。她自己则走上前:「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一看?」 皇后一嘆,揉了揉额头:「没事, 不用叫太医。」 她只是一下子没有缓过来。 茯苓也不是外人,皇后对着她的时候很难有什么心事,所以就直接说了出来:「昨儿晚上,本宫梦到元锡了。」 茯苓听罢, 立马就心疼了,快步走到皇后跟前:「娘娘已经好几年没梦到二皇子了吧?」 「是啊, 从元锡六岁没了,到如今,已经有十多年了。」当初二皇子去了的时候,皇后差点把一双眼睛都给哭瞎了。即便如此悲痛, 二皇子却都没有入梦。为此,皇后还特意问过高僧,结果那么大师只说什么命里无时莫强求, 让皇后无需太过执着。时间隔了这么久,久到皇后差点都以为自己都不记得二皇子的长相了,可那孩子昨儿晚上却突然入了他的梦。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皇后发现, 哪怕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就连二皇子眉间那颗小痣,皇后都未曾忘记。 茯苓欲言又止:「那……二皇子可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还跟以前一样乖巧,坐在凳子上陪我看书。」皇后怀念道。 「二皇子孝顺,应当是不忍心看到你每日如此思念,这才特意入梦给您看看。您啊,也别太让二皇子操心了,若是您一直这般闷闷不乐的,二皇子在天上只怕也过得不安心了。」 皇后没有多说,她本来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心里想的许多都不会说出来,哪怕身边的是茯苓,是跟了她这么多年的。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了,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梦到二皇子,怎么偏偏十七住进来了之后,就梦到了呢? 她的元锡是六岁没了的,如今小十七也是六岁,她的元锡写的一手好字,读书用功,乖巧听话,十七也是如此,甚至那字都很元锡一样。要是一开始韩侍郎说这句话的时候,皇后的心有些乱了,那么如今她就已经乱了彻底。 哪怕没有直接说出来,皇后也知道,十七那孩子只怕是甩不开了。 即便往后能够将他赶出未央宫,也难保自己往后不会多想。人就是这样,一旦起了个头,便会无休无止地往下想,不愿意想都不行。 收拾了一番过后,皇后便又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了。 说实话,太后这段时间过得还算是不错,哪怕是出了贤妃的事情,哪怕是她殿里还有一个熊孩子,可太后到底也没有日日在叫着头疼了。 这都是赵元邑的功劳。 是以,太后对赵元邑也就上了心了。说完新人入宫的事儿之后,太后便同皇后道:「你给小十七选了养母了么?」 第71页 皇后微怔。 太后就知道皇后肯定对这件事情不上心。皇后是什么性子太后还能不知道?这人强势的时候就特别强势,可是不上心的时候又格外懒散,只怕她从头到尾也没有替小十七好好考虑过。 这还是个六岁的孩子,贤妃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太后也有责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十七才从一个火堆里出来,又跳进了另外一个火坑。 「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母后,往后他究竟住在谁的宫里头,你也得仔细掂量着,千万不能稀里糊涂地给了那个妃子,让这孩子再吃亏。哀家知道,你不过就是图方便才让他暂时住在了未央宫,迟早都是要送他出去的。送出去就送出去吧,你不愿意养他,哀家也不愿意强求,只盼着你能多替他想想。若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一道放在哀家宫里头吧。」 说实话,太后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是她对赵元邑实在改观了,上心了。太后也是个怕麻烦的人,从前小十八都没养,如今竟然开口想养赵元邑了。 皇后借着喝茶,没有直接回答这一句话,只道:「这事儿不急,往后再说吧。」 太后就会知道她会是这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什么往后再说?这个是最要紧的事情,早早敲定下来才是正经的。你不要,别人又不愿意养,那就放在哀家这儿,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赶,差不多的。」 皇后无心喝茶了。 放在太后宫里吗……呵,听着就是个馊主意,也不知是哪个蠢货告诉太后的。 那孩子在太后宫里能养的好才怪呢,长乐宫里已经有了十八,太后又怎么可能分出多余的心思来教养十七?真住在这儿,必定要受委屈。 这边皇后早早地来长乐宫请安,赵元邑哪儿也是早早地去了资善堂上课。 只是今儿的课有些不同。 讲台上,张太傅云淡风轻地坐着,底下的赵元齐二人却害怕极了,平日里还闹得慌,如今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张太傅说,往后资善堂上课的时间改了,每日上午都得上课,他与韩侍郎轮着来,韩侍郎开始讲经义,他则教授琴棋等君子之道。今儿这节课,便是教他如何抚琴。 赵元邑他们三人的琴,张太傅也早就准备好了。 赵元邑对于这个张太傅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唯一耿耿于怀的便是他的牙了。他也不知道为何张太傅会突然改变主意来资善堂授课,厚着脸皮想一想,说不定有可能是张太傅觉得他天资聪颖,所以想过来抢人呢。 赵元邑都被自己这想法逗乐了。 明摆着张太傅的来意是他猜不懂的,那赵元邑就不愿意再猜了,反正他如今已经是韩侍郎的入室弟子了,这个事实改变不了。 学琴的第一课,张太傅给他们先讲了琴,等讲明白了之后,张太傅又和声细语地问了一句:「几位小殿下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赵元齐与赵元壬都慌忙点头。 赵元邑蹙了蹙眉,他怎么感觉这两人好像有点怕张太傅。 这一疑惑,到课间的时候终于得解了。 张太傅一出去,赵元齐就立马哭丧着一张脸:「完了,咱们以后都要完了。」 赵元邑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可是张太傅啊!」 赵元齐这是这么感慨了一句,后头的赵元壬却跟着解释了起来,「十七弟你没被张太傅教过,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等过些天你就知道了。这张太傅比韩侍郎吓人多了,打人都是笑眯眯的,告状都没处告去。」 「他打人可疼了!」赵元齐补充了一句。 这两人显然都是被打过的,所以心有余悸:「希望张太傅赶紧后悔,再不来资善堂了。」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他们以前过的日子有多好。韩侍郎跟张太傅比起来,简直就是个顶顶的好人了。 被赵元齐两人极力排斥的张太傅,此刻正在与韩侍郎谈心。韩侍郎对于挤了他课的张太傅,没有半点办法,因为这人是他的先生。 「可您不是不爱来资善堂么?」韩侍郎瞅着他一眼,小心试探。 「那不是之前的事吗,现在可不一样了。」 韩侍郎瞬间提防起来:「您不会为了十七皇子来的吧?」 张太傅给了他一个眼神:「还算聪明。」 「先生您可不能这样,十七已经是我的学生了,你可不能明着抢!就算您抢,我也不会让的。」 「我抢什么了我抢,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聪明的,还不让我过来瞧瞧了?再说了,按辈分他还是我的徒孙呢,我教他点东西怎么了?」 张太傅的性子里有股随心所欲的味道,也是他这阵子实在过得太乏味了,想要云游,圣上却觉得他年纪大了不让他出京。三皇子他也替圣上教得差不多了,也能放手了,放眼周围也看不到另外可以教的人。于是乎,张太傅就盯上了赵元邑。 他的徒孙。 韩侍郎不大信他的话,可是转念一想,如今朝野上下都知道他收了十七皇子为弟子了,抢也抢不去。是以韩侍郎只交代道:「那您记着别欺负他。」 「知道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张太傅嫌弃道。 话说起来他今天挑了琴,就是想着那小孩儿没碰过琴,说不定还会好奇,可是到了那之后才发现,那孩子压根没有什么好奇、惶恐的表情,仍旧老神在在地坐着,沉稳得不像个孩子。 第72页 张太傅失策了,可他对赵元邑却越来越感兴趣了,总想看看这孩子到底能憋到什么程度。 这一上午的课就这么上完了。 课后,赵元齐两个立马恢复了元气,兴致沖沖地领着赵元邑去了勤政殿。 争宠!必须要争宠!他们还没忘记这一茬。 勤政殿的太监看到这三人,就跟见了鬼一样,都没想到他们会突然造访。只是再惊讶也是要亲自下去迎接的。 赵元齐看着他们过来,直接就道:「父皇在哪里?」 「圣上在同几位大人议事。」 「那我们在偏殿等他好了。」赵元邑说完,后头的人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这几个小皇子从来也没这样独自来过勤政殿,瞧着又不受宠,突然进去的话若是圣上看到发火可就不好了。 好在,这小太监还是多虑了。 等皇上从议事厅出来,看到殿内多了三个小傢伙之后,诧异是诧异,却没有恼怒。 「父皇!」赵元齐立马带着两人打招呼。 皇上慢慢地走进来:「你们怎么过来了?」 「课上完了,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儿做,所以过来看看父皇。」赵元壬无师自通地嘴甜了起来,「我们都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父皇了,所以想得慌。」 呵呵,虚伪,分明昨天才见过。皇上才不信他们鬼扯呢,他也懒得应付这三个小的,是以拿出了最干脆的办法:「这阵子读书读得怎么样了,父皇也好久没有考过你们了。」 说着,皇上便去了书桌前。 说到这个,赵元齐两人信心满满:「读得可好了,父皇您随便考吧!」 反正《孟子》他们都已经背完了! 皇上回头,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他手下的书,正是《孟子》。 赵元齐跟赵元壬眼睛都亮了,他们就知道父皇会考这个。妥了妥了,这回必定能叫父皇另眼相待! 赵元齐两个笑成了一朵花,赵元邑却没有什么表情,乖乖在后头站着,看着好像没那么热衷被考校。 皇上眯了一下眼睛。这两个臭小子,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他本来拿的是《孟子》,转眼间便换了《论语》,拿过之后,冲着三人晃了晃,微微一笑: 「那成,就考《论语》吧。」 第37章 认作养子 片刻功夫, 赵元齐两个要争宠的都被挤兑出了勤政殿。 皇上虽然知道他们两个蠢, 但是每次考校都能让他重新再认识一遍自己儿子的蠢,这实在是一种折磨的。 皇上不喜欢折磨,所以他把这份折磨转移到了赵元齐两人身上。 鑑于他们俩这次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上来,皇上便理所当然地罚他们抄书, 抄个三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说实话, 皇上本来也是想考一考赵元邑的。毕竟韩侍郎常把十七放在嘴角夸,念叨得久了,皇上不想记住都不行。加上上回宫宴,十七又确实给他出了一次风头, 皇上对赵元邑,便不同了起来。这孩子是个聪明的, 与十三十四完全不同。 只是虽然有点心动,可皇上却没当着两个蠢儿子面前考教这个聪明的。哪怕皇上不管这几个小皇子的事儿,也知道他们三个人关系看起来还不错。要是他这么一考,三个人差距太大, 十三十四难免心里多想,到时候要是不愿意带小十七玩那就不好了。 等这三人离开的时候,皇上大为感慨了一句, 为了几个孩子他都能走到这个地步,他可真是个慈父了。 哎……当人父皇可真是不容易,非要这般操心。 勤政殿外,被撵出去的赵元齐跟赵元壬却一直哭丧着脸。 父皇太奸诈了, 他竟然考了《论语》!天知道他们压根看都没看过。想到方才在父皇面前丢的脸,赵元齐就一脸失望:「十七弟,我们真的要抄书吗?」 赵元邑不答反问:「那你们还想争宠吗?还想让张婕妤跟宁妃过上好日子吗?」 「想!」 赵元齐知道他母妃张婕妤对于自己没能成功封妃一事万分懊恼,这些天甚至都没有睡得好觉。他虽然不解母亲对于妃位的执着,可是看着她这么失望,他自己也是心疼的。 赵元邑道:「既然想那就必须抄,还得认认真真地抄。」 一句话,让两人彻底没了耍小心眼的机会。 得了,抄吧。 分开之后,两人各自回宫,赵元邑也带着系统回了未央宫。 只是回去之后,赵元邑突然发现殿里的气氛不对。 系统四处一扫,发现忍冬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吭声,凑近了一看,眼眶还有点红红的。 那李福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对上赵元邑的眼神后,突然讨好一笑。 系统:「有猫腻。」 谁都知道有猫腻。赵元邑指了指李福,而后迳自走到书房里头。 李福亦步亦趋地跟着。 进了书房,赵元邑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那红曲姑娘说话太毒了些。」 「红曲?」赵元邑露出迷惑的表情。 李福道:「就是茯苓姑姑送给殿下的宫女啊,里头一个叫红曲,一个叫绿弗殿下您忘啦?」 赵元邑迟疑了,他压根没记得过。 「那个绿弗老实一些,红曲姑娘却有点心高气傲,听说以前在皇后跟前侍奉,手脚也挺麻利的,这回被指派到您跟前,就……」李福欲言又止,其实这红曲就跟当初的自己一样,心高气傲,被调出来自然就不乐意了。比起在皇后那儿,他们这边压根算不上好去处。 第73页 赵元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今儿欺负了忍冬?」 「呃……算是吧。」 「欺负就欺负了,什么叫算是?」 李福压根不愿意赵元邑跟未央宫的人对上。他们现在都还是寄人篱下,必须得讨好了皇后才能在未央宫里住得更久。这红曲虽说这是个宫女,可也是从前皇后身边的宫女,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那红曲姑娘今儿确实说了几句不对的话,觉得咱们几个寒酸。忍冬不忿,就跟她顶了一句,而后就被推搡了一下,撞到了门框上,硌到了后背。红曲看到她被撞了,那也没有再说话了,大概是知道错了。」说着,李福有点胆战心惊地安抚道,「都是些小姑娘之间的争端,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忍冬自己也不是没说什么吗,犯不着再为了这件事得罪人。」 赵元邑坐在书案前,因为门窗闭着,屋子里显得有些暗,衬得他的脸更是晦涩难懂了。 李福心里一揪:「殿下,要不咱们算了吧?」 算了?赵元邑冷冷一笑,欺负了他的人就想这么算了? 没那么便宜的事。 半晌,李福苦着一张脸从里面出来了。 虽然那位小祖宗什么都没有说,可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那位是真的生气了。真不知道这回又会闹出什么事儿。 绿弗见到李福从书房里头出来,还这样一副表情之后,立马拉着红曲出去了。走到墙角确定没有别的人之后,绿弗才开始说了起来:「要不你就去十七殿下跟前服个软吧,今儿怎么说都是你不对,人家好好地在晒衣裳,你非得过去阴阳怪气做什么?」 「我这不也是气不过吗?你说咱们之前在皇后娘娘那边做的好好的,怎么就倒了这个霉,被分到偏殿里头来呢?还不知这辈子能不能去伺候皇后娘娘了,真是想想都叫人来气。」 「既来之则安之。」 「我安不了!」红曲不服气道。 「你就不怕十七殿下去皇后跟前说你不好?」绿弗问道。 红曲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他有那个能耐他就去啊,谁不知道他不过只是在未央宫暂住。」 红曲可不怕赵元邑。 绿弗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的,并没有想到赵元邑竟然真的去了。 只是他找得不是皇后,而是茯苓。 赵元邑说得隐晦,丝毫没有提红曲的事儿,反而委委屈屈地问着茯苓,皇后可提到要让他去哪儿住了。 茯苓闻言不解:「殿下在偏殿住着不喜欢么?」 「也没有不喜欢,只是……」赵元邑说了一句又闭嘴了。 「殿下有什么难处,可以跟奴婢说。」 赵元邑摇头,说了句「没什么」,便直接跑开了。 茯苓看着他走远,仔细一琢磨便觉得不对,若不是受了委屈怎么可能会问这样的话呢?她觉得不妥,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皇后。 皇后本来在处理宫务,听说了这事儿便上了心,让人下去查了查。 没一会儿,消息就传回来了。 茯苓听罢立马上前请罪:「是奴婢的错,竟看走了眼。」 那红曲在她们这边的时候,也算是聪明伶俐的,茯苓也就是看在这份伶俐的份儿上,这才点了她过去伺候十七皇子。谁知道这人竟然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不怪你,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皇后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情,而是另外一件,「十七没有明着跟你说这件事?」 「没有。」茯苓摇头,「只问了您有没有给他择个住处。」 皇后思索了一遍,同她道:「将十七叫过来吧。」 茯苓这就下去了。 不多时,赵元邑被带到了皇后跟前。 赵元邑过来的时候被发现了,这屋子里压根没有什么人,都退出去了,伺候的也只剩下茯苓跟白芷。皇后坐在椅子上,边上的小桌上放着一根戒尺。 赵元邑不知道带戒尺是干什么的,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总不会是来打他的。 「这阵子本宫也没怎么管你,你在这儿住的怎么样?」 「……儿臣在这里住着挺稳妥的。」 皇后点头,意有所指:「未央宫里头不比别的地方,更不是你从前住的甘露殿,不需要藏头露尾。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便是了,没必要耍什么阴谋诡计,本宫,也不喜欢耍阴谋诡计的人。」 赵元邑似乎听出了皇后话里的不喜,仍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在这里住着挺好的,就是有些时候不大适应。」 「谁让你不适应了?」 「也没有谁,大家都挺好的。就是底下人伺候的时候,偶尔会感觉怪怪的,有点不舒服,也不知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赵元邑说得伤心,「儿臣性子不讨喜,不得人喜欢也是正常。」 系统看得啧啧称奇,这小怪物又开始了。 「谁让你觉得不舒服了?」皇后再次直接问道。 赵元邑再次委婉暗示。 他习惯了用这种示弱博取同情,以抹黑别人来达成目的,所以即便皇后一而再再而三地直接问他的话,他也会摆出一副我受了好大委屈但我不说的模样来:「别的人都挺好的,就只有红曲姐姐有时候手脚重了一些,穿衣服的时候感觉勒得人有点疼。当然也不怪她,我知道红曲姐姐到我这来侍奉我已经是我的福气了,毕竟,她之前可是侍奉母后您的。如今调到我这儿心里有点落差是情有可原的事儿,母后您可千万不要怪罪红曲姐姐,她人很好的,就是心气儿高了一点,这也没什么的。」 第74页 皇后拿起了戒尺:「你仔细说,红曲有没有得罪你?」 「没有!」 要说有,那不是显得他别有用心了吗,赵元邑才不会自曝其短呢。 皇后板起了脸:「将手伸出来。」  赵元邑跟系统都呆住了。 系统看着赵元邑,抓耳挠腮,这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赵元邑也有点无措,可是他最后也只能选择服从,伸出了手。 皇后狠狠地打在了赵元邑手心上。 一戒尺下去,手心已经红了。 赵元邑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边上的茯苓却皱起了眉头,皇后娘娘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皇后道:「红曲有没有得罪过你?」 「没有。」 「啪」,又是一下,赵元邑忍着疼,眼眶不自觉地蓄起了泪,只是他忍着,因为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掉出来。 「本宫再问你一遍,红曲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你?」 「……」赵元邑犹豫了。 茯苓急得发慌,她都恨不得替十七皇子开口。这一戒尺打得可真是狠,再打下去手都要被打肿了。可是看皇后这样子,她又不敢贸然求情。 「说话!红曲有没有得罪过你?」 「有……」赵元邑认输了。 皇后看着没有什么反应,可是观察得仔细些,却能看见她抿着的嘴角终于放松了一点:「你很讨厌她?」 「讨厌。」赵元邑吸了吸鼻子。 「为何?」 「她欺负了我的宫女,还心高气傲,瞧不起我们,我讨厌别人瞧不起我。」 「早这样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皇后放下了戒尺,与茯苓道:「将红曲送去浣衣局,这种心比天高认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的宫女,未央宫里断不会再要的。」 茯苓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是,奴婢这就去。」 说着,茯苓便快步出了门准备去料理红曲的事儿了。 殿内只剩下皇后、赵元邑、白芷跟一个看不见的系统。 皇后看了赵元邑一眼,敲打道:「往后记着,在本宫这儿不许耍心眼儿。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底下伺候的人若有半点不好,直接说出来就是了,没必要因为他们自降身份,说出那等违心的话,做出那等让人瞧不起的事,记着了吗?」 赵元邑低声道:「记着了。」 「阴谋诡计虽能逞一时之计,但终究落了下乘。今时不同往日了,本宫不管你从前如何,可往后你得给本宫彻底改了这习性。」 赵元邑擦了擦眼泪,有点狼狈地「嗯」了一声。 皇后目光温和了一点:「先回去吧,待会儿本宫让人送些伤药过去。」 赵元邑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一片,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就离开了。 他被打懵了。 发懵之余,还有点惊诧。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自己跟以前不同了,往后要在这宫里做一个光明磊落,不耍阴谋诡计的人。 赵元邑离开之后,白芷原本准备将戒尺收起来,结果却听皇后道:「收起来做什么?就放在多宝阁上,往后保不齐还会用到。 白芷惊诧地看着皇后:「往后也要用?」 「别试探了。」皇后轻笑一声,也不隐瞒,「本宫决定将这孩子留在未央宫。」 第38章 一跃而上 赵元邑知道皇后决定要养他的消息, 已经是第二天的事儿了。 且还是从韩侍郎嘴里。 却原来, 皇后决定要将赵元邑养在身边之后,头一件事便是给韩家递了口信儿。 今儿课下休息,赵元邑过来请教几个问题时韩侍郎才跟他说起了这个。提起来,韩侍郎也是惊奇万分:「皇后娘娘未曾与你商议过这件事儿呢?」 赵元邑摇了摇头。 不仅没有商议过, 他还讨了一顿打,昨天晚上还疼了一夜。不过这些事儿可不好当着韩侍郎的面儿说。 「算了, 没说就没说吧,总归结果是好的。」韩侍郎也不知道他阿姊是如何想通的,可能想通就是好事儿,他还跟赵元邑道, 「昨儿晚间得知了这消息之后,家里老夫人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了。」 赵元邑惊奇:「老夫人知道我吗?」 「当然了, 上回宫宴上你可是大出风头了,不知道都不行。」韩老夫人之所以对赵元邑抱有好感,也是多亏了韩侍郎日日在她跟前念叨,不过, 韩侍郎却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家宝贝弟子太过于优秀了,「你不知道,如今你的名声已经十分响亮的了, 朝中不少大人对你印象都还不错。更难得的是,太后借着空竹给你扬了名,如今外头的达官显贵,都玩起了空竹, 底下人有样学样,俨然成为风尚了。玩的人多了,知道你名字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挣得头名只是在朝中扬了名,可那空竹却让赵元邑在坊间有了姓名。有时候,这等玩物也不能小觑,若是能老少皆宜,那远比考个状元还要风光。 赵元邑若有所思。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原来不止是宫里的人无聊宫外的,也一样无聊啊。 韩侍郎还在念叨:「虽说这回阿姊只带了话,说先将你放在未央宫里教养,并未提到将你记在名下的事儿,可只要表现得好了,这都是早晚的事儿。」 无独有偶,太后也在问这记名的事儿。 今早请安,皇后一句话让过来请安的宫妃长乐宫的一众人都差点炸开了锅。 第75页 太后怎么都没想到皇后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可是仔细想却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皇后已经许久没有养过孩子了,未央宫里常年阴气森森的,便是她这个老人家都不爱去,该是时候添个孩子进去了。 怪只怪皇后之前表现的太淡定,让太后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仔细一琢磨,才觉得这事儿兴许早就已经有苗头了,只是她们一直都没有发现。可是……这放在身边教养,跟记在名下教养,差别可就大了去了,太后不免要试探: 「那之后呢,可要将十七记在你名下呢?」 容妃与德妃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色。比起太后,她们更想知道皇后的意思。 皇后却笑了笑,没把话说死:「如今只是起了要把十七放在身边教养的念头,至于别的,现在说起来还为时过早。」 太后心里一哂,这说了等于没说:「你这念头是之前就有的,还是如今突发奇想的?」 「这几日才起的。看那孩子确实懂事,又是个安安静静的性子,便觉得留在跟前也不错了。」 太后对这话倒是同意:「小十七确实是个乖巧懂事儿。」 德妃看着,似乎太后也不大排斥这件事,看着还有些替赵元邑撑腰的意思,这可急坏了德妃。 这事触及到她与三皇子的利益,德妃便不得不多过问几句了:「皇后娘娘可曾与圣上商议这事了?」 皇后瞧了她一眼:「这就是本宫与圣上的事了。」 言下之意,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张婕妤忍不住捂着帕子笑了一声。她对所有位分比她高的妃嫔,都抱有天然的敌意。所以,看到德妃碰到这么一个软钉子,心里正高兴着呢。 德妃仍是笑脸盈盈:「虽说这种事情妾身不该过问,可是娘娘您可是皇后,十七皇子贸然留在未央宫,又没名没分的,难免惹人非议。」 「那本宫给他个名分,让他当中宫嫡子,德妃是不是就满意了?」 德妃:「……」 皇后也不惯着她,准确的说,皇后就没惯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她扫了一眼底下各怀心思的人,直接道:「十七既然住进了本宫宫里,便不是以往那个无依无靠的小皇子,嚼口舌,搬弄是非的,最好也先掂量掂量自个儿的份量,看看自己到底有几分能耐,别等本宫出手了才知道求饶。」 太后当了一回和事佬:「她们都是守规矩的,万不会胡说八道。」 「总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免那些不知轻重的犯了事。十七如今年纪小,远比不上三皇子四皇子在前朝的份量,本宫都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惶恐的。还是你们觉得,仅凭一个六岁小儿就能将老三老四的风头全抢走?这是太看得起十七了,还是太看不起老三老四了?」 德妃与容妃都感觉不大舒服,不过,皇后说得倒也对。三皇子跟四皇子都是人中龙凤,又受圣上重用,绝不会被一个六岁小儿给比了下去。 皇后说完,又轻扯嘴角:「本宫虽将他养在未央宫,可往后如何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若是他自己不中用,我韩家又怎么可能会扶持一个蠢货?」 太后捂着胸口……她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在长乐宫说开了之后,皇后便又去了勤政殿。 皇后很少去勤政殿,她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她一过来,皇上便知道肯定是有事了。 果然,等听完了皇后的来意后,皇上惊得连拟封号的事儿都搁置在一边了:「皇后怎么突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皇后稳稳地坐着:「未央宫终日死气沉沉的,有个孩子在那儿,也显得有人气一些。」 「那倒也是。」皇上咕哝着。 他又想到了小十七,这几次见面,小十七给他的印象就是乖巧听话,顺带还有些小聪明,若是认真教养,未尝不是另一个三皇子。 皇上也没反对什么,皇后要养孩子那就养呗,反正也没有记得名下,即便是记在名下,那也不算什么,能不能成为太子,还得先过了他这一关。 一个小十七,还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想好之后,皇上又道:「记得跟母后那边通个气儿。」 「早上请安的时候已经说了。」 皇上目光幽幽:「这么说来,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皇后笑了笑:「妾身以为,圣上与妾身心有灵犀,必定不会反对的,所以才先安抚住了母后。圣上一贯开明,又体恤妾身,必定不会反对的,您说是不是?」 皇上听了,有点难为情,可又觉得这是皇后的肺腑之言,感慨良多:「还是梓潼知道朕的为人。」 皇后笑而不语。 事情商议好了之后,皇后本来就准备离开了。只是临走时候,皇上却又问了一句:「贤妃那边如何了?」 皇后扫了皇上一眼。 他把善后的事情留给自己,郑家丢给太后,自己倒是清闲的很,还在这里给准备新入宫的姑娘们拟定封号,如今见了她过来又想起了贤妃,这可真是一往情深,情真意切了。 皇上目光闪烁,看向了别处:「朕也不过就是随口问一句,若是皇后不知道那就算了。」 「贤妃极好,脸上的疤也淡了,身边服侍的人也精心,只是太医说她脸上的伤未好,须得饮食清淡,等过些日子养好伤一切便如往常了。她在里头待着挺叫人省心的,单单就是不能出门罢了。」 第76页 「这样啊……」 「不过妾身还听说,贤妃因为选妃的事儿日日不得安眠,连十八皇子的事都顾不得了,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圣上若是担心,不妨亲自去瞧一瞧。」 皇上立马有点心虚的说:「朕每日政务繁忙,哪有空去甘露殿啊?」 皇后行了一个不大诚心的退礼:「那圣上您忙,妾身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皇上巴不得她走快一点呢。 他固然担心贤妃,却又不是那等不该好歹的人。贤妃这回是犯了大错,必须严惩。他若是时不时地过去探望的话,那这严惩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再者,皇上也不大想面对贤妃的质问。毕竟,他之前确实说过不选妃的话。如今见面理不直气不壮,还是先不要见的好。 且说赵元邑从资善堂下学回来之后,并发现了不同之处。 偏殿里头比昨儿多了不少东西。原先赵元邑不过只是在未央宫里头暂住,这偏殿也不过就是寻常的屋子吧,仅仅只能住人,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一眼望去,墙上挂的古画,桌上摆的瓶子,架子上放的把玩物件儿,都是好东西。 李福简直要高兴的疯了。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知道这小祖宗竟然真入了皇后的眼了。虽说如今只是住在未央宫里头,可谁知道后头会有什么造化呢!被封为太子,甚至位登大宝都是极有可能的事儿啊!以这位小祖宗的能耐,还愁着往后的日子会不好吗? 李福笑得跟朵花似的,看到赵元邑回来,便立马点头哈腰地迎上去了,在他看来,如今赵元邑头顶上就写着明晃晃的「尊贵」二字,这可是皇后娘娘跟前唯一的小皇子啊! 「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咱们都等了你好久了。」 「等我做什么?」 李福朝着外头招了招手,赵元邑便看到门外走进了四个宫女,那红曲早已经不在了,绿弗却还留着,剩下三个也是才挑过来的,看着还算安分。 几个宫女都是皇后那边分出来给他的,有一个姑姑甚至是皇后的近身侍奉,名叫长素,如今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赵元邑对她们也没有什么兴趣,见过面之后就让她们下去了。在他看来,这些伺候的人都跟摆设差不多,带出去好看就是了,平常他也不希望那些人管的太多。 李福却一个劲地在边上叽叽喳喳。 「还不止这些宫女呢,皇后娘娘那边还上次了不少东西,光是黄金就有百两,还有说不清的碎银子,说是留给您打赏用的。那几箱好东西如今全都放在库房里的,奴才带着人已经造好了册,殿下可要过目?」 赵元邑点了点头。 没多久,李福便有拿了一个小册子过来了。 赵元邑一扫,便有了大概。 上面确实全都是好东西,可他也不像李福这么眼皮子浅,一时高兴的没边儿了。赵元邑知道,虽说他一时间得了不少好东西,可这些应该都是皇子应该有的待遇,或者再往上添几层。可即便如此,也足以说明皇后对他不错。 赵元邑伸出左手,他现在手心还红着,隐隐作痛。昨天晚上,赵元邑本以为皇后会彻底厌恶他,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让他住在了未央宫里头。 那皇后昨天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是真想教他学会光明磊落?赵元邑想不通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入了皇后的眼。 不明白归不明白,这件事总归是件好事儿。 傍晚赵元邑去长乐宫的时候,对此便深有体会。 平常他出门,那些宫人即便是看到了他,也是装作一副没有看到的样子,可是今天却不同,即便是洒扫的女官看到他都停下来毕恭毕敬地行礼。 长素姑姑看到赵元邑盯着边上行礼的宫人,笑着说了一句:「殿下别看他们不过是小宫人,可越是微不足道,越会见风使舵,殿下已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听说了消息,自然不敢再怠慢了。似这般的人,殿下也不必理会。倘若他们真敢言语冒犯殿下,殿下也不用与他们计较,免得自降了身份,只消吩咐一声,自有奴婢几个替您张罗。」 赵元邑点了点头。 这番说辞跟昨天晚上皇后的说辞差不多,估摸着这长素姑姑就是皇后特意派过来教养他的。 一时到了长乐宫,太后见到长素跟着赵元邑,心中复杂至极。在认先生的事儿上,十八已经被比下去了,如今十七又被皇后收养,身份大不同以往了,一跃成了身份最尊贵的小皇子。这般,十八连最后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出身比不上也就算了,勤奋却也比不上。 太后陷入了纠结,都是养孩子,为何她就一定要输给皇后一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赵元祚:忽然感觉不妙。 第39章 去跑马场 也不过只花了一天的功夫, 宫里宫外就都知道赵元邑被皇后收养的事儿了。 第二日一早, 朝中却也并没有多少言官站出来反对。 认真说起来的话,这件事情还不是一件小事。如今只是收养,若有朝一日记在名下,十七皇子便成了唯一的嫡子了。古有立嫡不立长之说, 这么算下来的话,必然是会有不少人是不愿意的。可结果却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跳出来反驳。 这几个人表面上看着冠冕堂皇, 实则皮下是什么人,谁又知道呢?反正大多数的人,都保持沉默。 第77页 这也是因为皇后跟韩家确实足够低调,尤其还是在贤妃与郑家的对比下, 孰好孰坏,一目了然, 真是赚够了朝臣的好感。当初皇后便是朝臣拥立的,诞下二皇子之后,朝臣也都上书让圣上早立太子。可惜,二皇子到底没养住, 因为天花没了。自那之后皇后便再没生养过,又听说有太医断言,皇后生二皇子的时候伤了身子, 这才不易有孕。皇后无子,这才便宜了三皇子跟四皇子,加上底下那几个小的又确实不争气,越发显得这两位皇子不俗了。如今皇后想将十七皇子养在身边, 不少人也觉得这是人之常情,膝下无子,还不兴别人养一个了? 以皇后与韩家的做派,若十七皇子当真没有什么天赋,想来也做不出强捧之事。 朝臣的缄默可气坏了郑家的几个老爷。当初贤妃与十八皇子但凡有半点动静,他们郑家必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如今皇后不声不响弄出了个大的,他们却一句话都不说。这算什么?这世上怎有这个道理? 郑家大老爷头一个不服,那几个反对到底的人里头,就有他一个。 只是反驳的人实在太少,便是个别如郑大老爷之流蹦跶得极高的,也没掀出什么水花来,反而让坊间开始期待,要是皇后真将十七皇子记在名下会如何? 估计会更热闹吧。 外头的小风波,完全影响不到赵元邑头上。今儿早饭,赵元邑是跟着皇后一块儿吃的。 因为前天才被打了,赵元邑一时半会儿还琢磨不出到底要拿什么态度去面对皇后,所以早饭吃的有些纠结。可皇后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淡然得很,见赵元邑埋头喝粥,甚至还夹了菜给他。 赵元邑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愣了一下,为了不叫皇后厌恶,最后大口将它全吃到肚子里头去了。 皇后见他如此,犹豫了一下,又夹了一筷子。 赵元邑有点儿迟疑,他已经有些饱了,但是不好让皇后没脸,故而他又吃了,且吃得丝毫没有勉强。 皇后心里称奇。 这孩子胃口未免太好了吧,莫不是以前在甘露殿饿坏了吧。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贤妃那性子,什么事情都做不出来。 皇后再次夹了菜。 「……」赵元邑又吃了。 这对新凑的母子俩,一个光顾着夹菜,一个光顾着吃,他们俩身处局中是不可能察觉什么了,只外人看得出这气氛焦灼又尴尬,简直不能叫人直视。 还是茯苓看不下去,出声阻止:「娘娘,殿下怕是已经饱了。」 皇后迟疑地停了手,看了赵元邑一眼。 赵元邑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吃撑了,小肚子都鼓出来了,撑得都有点动不了了。 皇后放下筷子,也明白过来自己做了糊涂事:「往后若是不想吃了,直接说便是,不必顾忌。」 赵元邑慢慢点了点头……他也想直接说,只是不大好意思。 一顿饭吃的奇奇怪怪,赵元邑离开去资善堂上课后,皇后坐在殿内,还隐隐有些懊恼。 她少有这样的情绪。 茯苓走了过来:「娘娘可是在想今儿早膳的事儿?」 皇后应了一声,略有几分挫败。 她的元锡过世已经有十来年了,如今突然来了一个小十七,长久没有教养过孩子的皇后在面对许多事的时候都觉得突兀得很。 让她厉声厉色当然可以,可若让她温情以待,那可就真是难为她了。真的多年皇后冷脸冷惯了,一时间实在不好改变。 茯苓安慰道:「娘娘也别想的太多了,顺其自然吧。十七殿下是个好孩子,给他点儿时间,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皇后幽幽地吐了一口气。 现在不是十七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她不知道怎么办。养孩子听起来挺简单的,试过了才知道有多难。 今日资善堂是张太傅授课。 赵元齐两个本来一看到张太傅就容易紧张,一紧张就弹不好,弹不好张太傅便忍不住想要皱眉,一皱眉这两人就更紧张了,不过是简单的调子,也弹得错漏百出。 张太傅若不是看在这两个人还是皇子的份上,早就把他们给撵出去了。 这弹的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轮到赵元邑的时候,他不慌不忙地弹了两下。其实昨天晚上他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头也练了好一会儿。系统还偷偷给他补了课,赵元邑如今谈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赵元齐两人呆呆地在旁边盯着他看。他们是绞尽脑汁也看不明白,怎么这琴到了十七弟手里就那么乖巧了? 张太傅静静听完。说实话,有点惊讶,他以为这孩子只是读书好,没想到他别的地方本事也不小。只是张太傅却没有夸赞: 「匠气太重,需知刻意了就失了味道。」 赵元邑其实是有些不服气的,毕竟,昨天晚上系统还夸了它。 张太傅见状笑了笑:「怎么,殿下觉得自己弹的很好?」 「十七弟本来就弹得很好啊。」赵元齐小声嘀咕着。他从来就没想过有人这么聪明的,一下就学会了。 张太傅没有理会赵元齐,只又问了一句:「殿下也觉得自己弹得好?」 赵元邑违心回道:「学生不敢。」 「不敢这么说,可是心里却还是这么以为的,是吧?」 赵元邑摇了摇头。 第78页 张太傅看出了他的别扭劲儿,伸手敲了敲桌子:「学琴本是高雅之事,不可怠慢,更不可自视身高。」 赵元邑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学生受教了。」 张太傅信他才有鬼了呢。只是他也没有怎么下赵元邑的脸面,仅这么几次接触,张太傅便对赵元邑的性子有了些了解了。诚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各方面来看都是聪明的,且一点就透,只是功利心太强,又太过与骄傲了。 总觉得自己就是最聪明的,虽然他的确聪明,可总抱着这心态的话,迟早会吃亏。 这一堂课,就这么过去了,期间,赵元齐两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张太傅挑了错处,他们这边是一个样,十七弟那边却是另外一个样子,不管张太傅教什么,十七弟都能迅速跟上。两人心里真是由衷的佩服,十七弟果真厉害,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 「十七弟,你之前是不是得罪过张太傅呀?」课间,赵元齐急哄哄地跑过来问道。 「自然是没有的。」 「那可真是奇了。」赵元壬弄不懂,「你都没有得罪过张太傅,为何他还对你这般刻薄?」 刻薄……? 赵元邑倒是没有感觉到,他只是觉得这位张太傅对自己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这个不同寻常来得莫名其妙,怎么可能是见他有趣,所以对他另眼相待了吧,还特意过来资善堂给他授课,听起来就不靠谱,谁会这么无聊呢? 三人说来说去都闹不清,于是也不在执着这件事儿了。他们本来以为下节课还是练琴,只是没多久,去见一个小书童,捧着三套衣裳过来了,让赵元邑三人先换上衣裳再说。 看样子这节课是不会在学堂里头上了。 三人换好了衣裳,才发现这是一身黑红相间的骑装,窄袖长裤,穿在身上别提多精神了。 等他们换好了衣裳,张太傅才从外头走了进来。 本来张太傅想要先教赵元邑他们射箭的,只是韩侍郎插了一嘴,说小孩子应该都喜欢骑马,张太傅想想似乎三皇子四皇子小时候确实是这样,所以便改了课。 三人准备妥当,张太傅便带着他们去了跑马厂。 当年太.祖在宫中设了跑马场,意在警示后代文武兼备,不可懈怠骑射之术。等到了今朝,皇子年岁差距极大,那跑马场平素也就四皇子偶尔用用了。 一至马场,那边的几个小太监便跑过来了。 几个小太监都认得张太傅,更认得他背后这几个小皇子。问清楚了今儿他们是要过来练马的之后,便立马带着三个小皇子下去选马了。 赵元邑没有骑过马,但他很感兴趣。 系统跟在他背后,也是看什么都感兴趣的样子,它也没有骑过马,生平头一遭见到真马呢! 跟在赵元邑身后的小太监不知道有多热情,殷切地问了赵元邑的喜好,得知他对马还不甚了解之后,又做主给赵元邑挑了几匹,最后,由赵元邑选了几头的一匹小枣红马。 骑具驾好之后,小太监才牵着马,领着赵元邑走了过去。 外头赵元齐两个已经选好了马,不过他们眼下却没关注自己的马,一个兴奋地在绕道上叫好,一个正被人抱在马上飞驰。 马上的是赵元壬跟赵元泽。 下头站着看的除了张太傅跟赵元齐,还有赵元邑他父皇。 赵元邑牵着小马走了过去。 赵元齐欢喜地迎上来:「十七弟你怎么这么慢,我们都已经跑了一圈了。」 「方才在里头的时候不知道选哪个,所以就挑久了一些。」 「不知道选哪个就随便选呗,反正看着都差不多,都是两只眼睛四条腿。」 张太傅闻言一笑。 皇上臊得很,连忙呵斥:「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不懂就别说!」 皇上今儿闲暇之余,带着四皇子过来跑两圈,哪里想到刚好就撞上了张太傅一行人,更没想到如今还刚好听到了自己儿子犯蠢。瞧他们选过来的马都是什么德行?整个跑马厂品相最差的两匹马,如今就在这两人手上。 赵元齐撅着嘴退下。 赵元邑上前问了声好。 皇上看了一眼赵元邑选的马,还不错,好歹让他找回了点面子,于是和颜悦色地同他问了两句话,算是关心。 不多时,赵元泽勒紧缰绳停了下来,将赵元壬放了下去,看向赵元邑:「十七弟要不要来试一试?」 「我?」赵元邑看向他父皇跟张太傅。 皇上见他看过来,竟然诡异地升起一股做父亲的骄傲,他咳了咳:「想去就去吧,你四哥骑术不错的。」 赵元邑转向赵元泽,这马太高了。 正当他想要往上爬的时候,赵元泽突然弯下腰,大手一揽,直接将赵元邑抱了上去。 赵元泽生得人高马大,赵元邑却比寻常六岁的小孩儿矮上一些,头在前头完全挡不住视线。 赵元泽分出一个缰绳给赵元邑,拍了拍他的脑袋:「抓好了。」 赵元邑赶忙抓住。 下一刻,他只见赵元泽挥了一下马鞭,整只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地奔了出去。 赵元邑屏住了呼吸,身体随着马蹄不断颠簸,手下紧紧地扯着缰绳,感受着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叫人不由自主地战慄起来。 原来骑马就是这样的感觉! 第79页 第40章 聪明孩子 赵元壬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事, 立马酸道:「为什么四哥带着十七弟跑了两圈?」 语气还颇为幽怨。 皇上与张太傅本来还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被他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方才四皇子确实只带着他们跑了一圈,可轮到十七的时候,却扎扎实实地跑了两圈, 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 好一会儿,第三圈跑过来之后赵元泽才停了马, 一面夹着赵元邑,一面从马上下来。 赵元邑被他夹着还挺难受,等放到了地上,还觉得脑子充血, 晕乎乎的。 赵元齐两个都跑了过去,一脸指责:「四哥你偏心, 你只带着我们跑了一圈,却带着十七弟跑了三圈!」 赵元泽一愣:「我有这样吗?」 「嗯!」赵元壬点了点头,「我都数得清清楚楚的。」 赵元泽拍了一下两个人的脑袋:「那也不能怪我。带你们的时候你们一直在马上的大喊大叫,耳朵都要被你们震聋了。十七弟就安安静静的, 不像你们!」 两个人本来不痛快赵元泽偏心,可现在看来赵元泽偏心也是有理由的,心里瞬间平衡了, 又转儿围住了赵元邑:「十七弟,骑马好玩吧?」 「好玩儿!」赵元邑其实也是激动的,但没有两人那么激动。 系统在旁边满眼羡慕,它也想去马上跑两圈。只可惜……系统看看自己的短胳膊短腿的, 在马上肯定是坐不稳的。算了,还是别冒这个险了,万一被甩下来那可是会没命的。 「好玩的话,待会儿再让人带着我们骑两圈,我还没有骑够呢!」赵元壬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句。 「别一天到晚净想着玩,你们来这儿是练马的。」皇上板着脸道。 一句话,又让两人哑了嗓子。 不过好在皇上来这里也不过就是散个心的,政务还没有处理完,他在这里压根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不多时,他便准备带四皇子一块儿回去了,只是临走时,他还跟赵元邑留了一句话: 「回去后跟皇后说一声,今儿晚上朕去未央宫用膳。」 「好。」 皇上站起身,直接回去了。 说起来,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再去过未央宫用膳了,平常都是去甘露殿,如今贤妃被禁足了,他也不好再去,所以这阵子都是留在勤政殿里头。今儿看到了赵元邑,皇上才突然想起来要去未央宫看看。皇后□□怎么说也是一件大事儿,他这个做父皇的多多少少要过去看一看。 今日的皇上,仍旧沉浸在自己是个慈父的臆想中,无法自拔。 其实,他没走之前三个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放不开。等他离开了,赵元齐几个才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学得反而快了起来。 张太傅虽说一把年纪,可是身子骨却还健朗得很,上马下马完全不是问题,呵斥他们的时候也是中气十足,根本就不像是个老人。 赵元齐两个人因为姿势不对,且又不好好听讲,即便是听了转眼间就忘了,已经不知被骂了多少次了。相比之下,赵元齐就听话多了。 张太傅怎么说的他就怎么做的,且还完成得一丝不苟,没过多久就掌握住了窍门,已经能慢慢地驱马走上两步了。若不是怕危险,让马跑起来兴许都可以。 张太傅心中感慨。 他总算明白自己的得意弟子为何会如此重视十七皇子了。有这么一个鲜明的对比在旁边,任谁都会喜欢十七皇子吧。 赵元邑坐在马上来回走了两圈,甚至都用不着侍卫去牵缰绳。 跑马场的几个小太监都想要跟他打好关系,见状也是一个劲的在他后面拍马屁:「十七皇子果真天资聪颖,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别人学马都难的很,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未必会掌握住窍门,没想到十七皇子竟然这般迅速,这才多久的功夫便会了。」 赵元邑感受到了明晃晃的差别。 自打皇后收养他的消息散步了出去之后,不管他走到哪儿都有人明里暗里地往他跟前凑。若是从前的他来骑马,哪怕是一学就会,只怕也没有这么多人过来阿谀奉承。如今他也不过就是骑着马走了两圈,就有这么多人过来拍马屁。 「看吧,留在未央宫就是好。」系统得意道。 它坐在赵元邑前头,爪子紧紧地抓着缰绳,又想嘚瑟,有怕自己掉下去。 赵元邑自然也看得出,这些人拍他的马屁都是因为皇后。仅仅是将他留在未央宫里,这些人的变化便这般大了,若往后皇后高兴了将他记在名下,还不知道这些人要殷勤到什么份儿上。 系统交代道:「以后回去一定要跟皇后打好关系啊,我觉得皇后人还不错,虽然她打了你。」 赵元邑嘴角一抽。 皇后打他这件事他也还别扭着。不过讨好皇后他也不牴触,太后的做派那般叫人不齿,他也厚着脸皮去讨好了,到皇后这里,赵元邑便更不会排斥了。 「皇后喜欢什么?」他问道。 「她喜欢字儿好看的,你多在她身边练练字,保证她就喜欢你了。也不必刻意练习别的字帖了,之前给你的那本好好练就成了。」 赵元邑不信:「这么容易?」 「那当然了,我还会骗你不成?别看皇后是女子,她那一手字儿可是能媲美书法大家的。」 第80页 赵元邑将信将疑,不过他打算试一试。 今儿这小半个上午,三人学得都还算尽兴。学的时候高兴,学完了却有点酸疼了,不过这也无损他们的好心情。 张太傅看着他们好像也没有太在意的样子,便出身提醒:「今儿晚上回去用热水好好泡一泡,让人多按半个时辰。」 「这么大热的天,还要洗热水澡啊?」 「就是,还有,让别人按半个时辰这也太麻烦了吧。」赵元壬也抱怨着。 张太傅悠悠道:「两位皇子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赵元齐听着他这语气,好像也没有强求的意思。 先生不强求的东西,这两人一般是不会做的。因为他们私心里总觉得,只要先生要求做的东西,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去的路上,赵元齐还在说这件事情。 「这么热的天还要洗热水澡,这不是想要我的命吗。」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虽然确实有一些酸,但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赵元齐想着,只要休息一天大概就没事了,哪有先生说的那么严重呢。 「先生也太小看我们了。」 「对!明天非得活蹦乱跳的给他看!」 赵元邑提醒:「明天是韩侍郎的课。」 「那就后天再说!」两人都坚信自己没事儿。 赵元邑其实也没有经历过这些。不过他以前经常被揍,头一天虽然疼,但还不是最疼的,往往到了第二天才知道身上有多酸疼难忍。他们两人不信是他们的事儿,反正赵元邑是决定按着张太傅说的办。 待回了未央宫,赵元邑便让绿弗给茯苓带个话,说是今儿晚上他父皇会过来。 绿弗过去说了一声,赵元邑则留在书房里头学习。 等将功课都写得差不多了,长苏姑姑才端着茶水点心,过来给他垫垫肚子。本来长苏姑姑是打算放下东西就回去的,中间多看了一眼,便发现十七皇子在练字儿。长苏姑姑笑了笑:「殿下何不去皇后跟前练练?」 赵元邑抬起头,看着她。 「不瞒殿下,皇后娘娘的一手字儿也是极出彩的,您去那边写,还能叫娘娘多指点一下。」 赵元邑才记起了系统的话。他闷头收拾了两张宣纸,带上笔墨,这就去了皇后的屋子。 茯苓看到他带着东西过来,尚有些惊讶,听了长苏姑姑的解释之后,却又瞭然了,欢喜地领着人进去。 皇后见一行几人过来,没有多余的表情,来了就来了。只是茯苓却看到,皇后将自己榻上的东西都拿走了,空出了一边。 茯苓立马招呼赵元邑坐在榻上另一边。 赵元邑还有点别扭,这坐的……也太近了。不过也没办法了,坐下了就坐下了。 皇后看了一眼他的字儿,心里满意嘴上却道:「字写得还不错,勉强能入眼。」 「十七殿下才多大的人啊,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如今殿下又来了这边,娘娘您千万别藏私多指点指点,迟早都能更进一步的。」茯苓在边上说着好听的话。 皇后没有说什么,不过默认了自己要指点的事儿。 赵元邑坐下之后,便认真练起了字儿,皇后一边指点,一边问些别的:「张太傅这两天都在资善堂中授课?」 「嗯,他与韩侍郎每人半天。」 「张太傅待你如何?」 「很——」看着皇后的眼神,赵元邑想起了自己的那顿打,于是将那个「好」字吞了进去,坦诚道,「还成,就是有时候会挑剔一些,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对我格外严厉。」 皇后笑了一声:「算起来,你也是张太傅的徒孙,他对你严厉也是应当的。」 赵元邑挠了挠头:「三皇子不是张太傅的徒弟吗?」要这么算,不是乱了辈分。 「都说三皇子是张太傅弟子,可却也不尽然,张太傅自始至终也没喝过三皇子的拜师茶,只是在资善堂教导过三皇子,又因三皇子处处以张太傅为尊,所以别人才以为三皇子是张太傅亲传弟子。」实则,张太傅收的弟子里头,压根也没有三皇子。 赵元邑明悟了,合着这都是听他这位三哥一头热。 「张太傅待弟子极严厉,你先生就是他教出来的,只是你先生性子温和,并不似张太傅,张太傅怕也是看不上他这般温吞的样子。」 「单单只是如此吗?」 「兴许也是因为太傅实在太闲了吧,听说张太傅前些年就起了辞官云游的心思,只是你父皇觉得他年纪大,怕他在路上出了事儿,加上朝中诸事又多仰仗着他,所以一直没让他离京。」 赵元邑无语了。感情都是闲的。 「对了,你今儿随张太傅学了什么?」 「骑马。」 皇后瞥了一眼他的胳膊跟腿,道:「晚上让长苏给你按个两刻钟。」 赵元邑应下了。 临近傍晚,肚子饿了的皇上终于来了未央宫。 一脚踏进殿内,便看到皇后坐在榻上,另一侧是十七,两人头挨着头,靠的很近,却一点儿不显得突兀,仿佛就该如此一样。 十七正拿着笔正在练字儿,皇后不时指点一两句,声音低低的,少有的温和。 不知怎么,皇上突然想起了岁月静好四个字。 第41章 门牙掉了 第81页 还是茯苓看到了外头来了人。 皇上这一来, 方才那温情的一幕便仿佛不复存在一样。皇后对皇上或许有过感情, 可这么多年贤妃那边弄出来的糟心事儿加在一块,早就已经把那为数不多的感情都给磨完了。如今皇后对皇上也就只剩下一点仅有的亲情,不过皇后耐性好,轻易不会生气, 不管皇上做什么只要无伤大雅,皇后都不会阻止, 只是也仅此而已了, 可在皇上这儿的就变成了皇后敬重他,所以处处以他为先,这可极大的满足了皇上的虚荣心。 就好比眼下, 皇后因为他过来,便再没有兴致去指导赵元邑了。可在皇上看来, 就变成了这两个人一看到他来了,就立马放下手头里的事儿,连原本的字都不练了,只想着过来迎接他。 皇上高兴道:「你们写你们的, 不必顾及我。」 皇后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搭理他,便跟赵元邑道:「再写几页吧,写完就用晚膳。」 赵元邑也感受到皇后微妙的态度变化。 这些事情是他不能管得, 他只闷声写字儿。边上说不用顾及他的皇上,这会儿却又偏偏要来昭示存在感。 「上回太后寿宴的时候,朕便发现小十七这字儿写得格外出众,本来还担心是不是有人替他写的, 如今看来,反而是朕错了。」 皇后一言难尽地看着皇上:「这种事情也亏得圣上想得出来。」 「朕这不是头一次见到小十七作诗写字儿吗,又不知他的功底到底如何,自然多了些担忧。」 皇后已经不大想跟他说话了。这是把十七看成什么了?只有十八才会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他们十七是那样没所谓的人吗? 皇上在皇后这里没有找到什么回应,反过头来又去骚扰赵元邑了。 皇上的字儿也不错,指点赵元邑是绰绰有余的。可是他又不肯细心指导,只一味的让赵元邑按着他说的来。 皇后又哪里肯让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十七如今才多大的年纪,你说的那些固然有道理,却也不一定合适他。再有,圣上写的一手柳体字,十七学的是颜体,回头若是胡乱指点把这个字变成了四不像,下回宫宴再有作诗,便不是头名而是最后一名了。」 「好好好,是朕的错,朕不说了还不成么?」 皇上认错认得快,其实赵元邑也压根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里,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当成是废话了。 他在旁边听了一会,发现皇上对皇后的容忍还是很高的,当然这里面有什么缘故那就不得而知了。说起来,贤妃虽受宠,可面对皇上的时候也多是附和不敢公然顶撞,不似皇后,冷不丁地就直接槓一句。 赵元邑总觉得,若是皇后将心思花在争宠上头,贤妃还未必能有今天的位置,只不过,皇后自己不愿。 没过多长时间,他的字儿便写完了。 皇上其实肚子早就已经饿了,只是看皇后一直陪着十七写字儿,不好直接出声提醒。如今字儿总算是写完了,皇上忙同底下人道:「速速传膳!」 本来还比较悠闲的一众宫人,瞬间加快了步子。怕皇上多等,不过眨眼的功夫,晚膳便摆好了。 今儿赵元邑出去了之后,皇后本来是想要打听一下他的喜好,结果找到那李福跟忍冬两人问过之后,那两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李福机灵,顺道还卖了惨,说赵元邑以前在甘露殿的时候顿顿吃不饱,所以什么都爱吃。 打听不出喜好,皇后也只能让底下的人尽量做些好的,给赵元邑才补补身子。 只是这些菜,皇上却很看不中:「十七啊,你今儿有没有跟你母后说朕要过来的事儿?」 赵元邑从饭碗里抬起头:「说了啊。」 皇后夹了菜给他:「吃饭。」 「哦。」 皇上看着这两人的动作,心里渐渐涌出一股酸劲儿。皇后还从来没有给他夹过菜呢……不对,夹过,可能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皇上想不通,为什么皇后明明知道他今儿要过来,却压根没有做他喜欢吃的菜。 皇上意兴阑珊地填饱了肚子后,就没有那么想要动筷子了。 见皇后还是时不时地夹菜给赵元邑,皇上也赏脸,慈父一般地也给赵元邑夹起了菜。 「尝尝这羊肉。」 「这丸子也不错。」 「这个也不错,脆脆的,很有嚼劲儿……」 皇后停下了筷子,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插不上手了。再看十七的碗里,转眼间便已经堆起来了,堆的满满的。 皇后倒也不没有阻止。如今十七住在她宫里,皇后自己也有打算往后将他记在名下,若是皇上能待十七好一些,多培养一下父子感情,皇后也是乐见其成的。乍一看,桌上三人,父母子具在,还真像是一派阖家团圆的戏码。 只可惜,这看似和谐的一幕,没多久便被一声惊叫给打破了。 「呀——殿下留血了!」茯苓一声惊呼。 皇后一惊,飞快地看了过去。 真流血了! 赵元邑还在咀嚼,嚼着嚼着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就好像嘴里有块地方空出了一点,他渐渐拧起了眉头。 皇上却扎扎实实地被吓到了,十七一边吃饭一边流血的样子太吓人,皇上不自觉地往皇后身边靠了靠,慌忙问道:「要不要请太医?」 第82页 皇后眉头一皱,拿了一只空碗放到赵元邑跟前:「吐出来。」 赵元邑顺势将嘴里的菜都吐了出来。 碗里掉下了几块脆骨,还有一颗牙齿。赵元邑见状呆住了,后知后觉地舔了一下门牙,上面的牙床空了一块。 空了…… 他的牙,没了…… 赵元邑看了一下碗里的牙,惊悚地意识到一件事儿:他开始换牙了。 他掉了一颗门牙!他怎么能掉牙呢?! 「还好还好,朕还以为是除了什么事儿呢,原来只是换牙哦。」皇上坐直了身子,埋怨一句,「这阵仗弄得怪吓人的。」 茯苓已经将那颗牙齿给擦干净放到了手帕上,递给十七皇子:「殿下是自个儿收着,还是让奴婢给您丢床底下?」 「随便吧。」说话有点漏风,赵元邑捂住自己的嘴巴,大受打击。 他竟然还说话漏风?! 偏偏赵元邑说完,对面的皇上还打趣了一句:「十七啊,你现在说话这样子还真有趣,终于有了点孩子的样子了哈哈哈……」 可这显然不是赵元邑沉默了。他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听着耳边的笑声,却再忍不住了,直接放下筷子,匆匆退下。 连话都没再说一句。 茯苓追出去道:「殿下,您的牙还落在这儿呢。」 「回来吧。」皇后叫住了人,「那孩子好面子,你如今追上去,岂不是更叫他难堪?」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皇后却也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元锡当初换牙的时候,也是闹了许久的别扭,觉得掉牙丢了自己的脸面。当时,她还拿这件事笑话了元锡许久,甚至故意那他掉的那颗牙去逗他。如今想来实在是不该,即便是孩子也是要脸面和自尊的。 「这牙留给朕,回头逗逗十七。」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一句话,皇后立刻清醒。皇后果断地皇上手里将牙齿拿了回去,递给茯苓:「去收好。」 茯苓眼神在帝后身上转了一圈,顺了皇后的意思,将那牙齿带了下去。 皇上怨念颇深:「朕想逗逗都不行啊,护得这么紧。」 「十七这孩子好面子,皇上不该拿换牙的事儿取笑他。您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出来,自己是高兴了,可十七心里不知道会受多大的打击呢。」 皇上说不过皇后:「成了,朕不说这事儿行了吧?」 人都走了,即便是想说也没得说了。不过皇上今儿过来还是发现了不少乐趣的,他总觉得,皇后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大概是有孩子的身边,多了不少生气儿。还有小十七,从前怎么没发现那孩子这么有意思呢? 皇上还真想看看下一次脸面,十七会不会还那么深受打击的样子。于是他道:「梓潼,明儿晚上朕还过来。」 「……」皇后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般敷衍,「好,那妾身尽早叫人准备着。」 再说赵元邑这边。他从皇后殿里沖回来之后,便猛地跑进了里屋,直接将门摔上了。 李福与忍冬一脸茫然。今儿是长素姑姑跟着,李福只得看向了这一位。 长素姑姑笑道:「殿下换牙了,大抵现在还不大适应。」 李福恍然大悟。 其实也不是难以理解,这位小祖宗一向聪慧过人,甚至比成年人还要厉害,就好比他,自诩聪明不是还被这位小祖宗耍了好几遍?估摸着这位小祖宗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看成是小孩子吧,结果又突然间掉了牙,心里大概受不住了。 不过李福还是多问了一句:「怎么好端端就掉了牙呢?」 长素姑姑嘴角含笑:「圣上夹了菜给殿下,那菜硬了点儿,估计殿下就没注意到门牙松了这事儿,吃了硬的骨头,一下子磕掉了。」 「圣上亲自给殿下夹菜?」 长素姑姑点了点头。 她能看得出这小太监跟那小宫女的激动。其实激动的又何止他们呢,便是长素姑姑自己也是高兴。她们这些从皇后跟前出来伺候殿下的,也盼着殿下能得圣上的宠。 屋子里,本来在偷吃零嘴的系统还来不及把嘴巴擦干净了,就看到有人从外头沖了起来。 系统赶紧藏好零嘴,再仔细一瞧,又忽然放松下来。 「我当是谁呢?怎么回来的这么急,你不是在皇后那边用晚膳吗?」 赵元邑赶紧走到系统跟前,将它放在桌子上:「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牙怎么了?」系统今儿就这么一顿饭没有跟在他身边,结果就这么出了事儿,「该不会是被那个不长眼的打了吧?是不是赵元祚?」 赵元邑闷闷不乐:「没有,吃饭的时候自己掉的。」 系统试探地问:「正常的掉牙?」 「……嗯。」 「噗嗤」一下,系统忍不住咧开了嘴。 「还笑!」 「我忍着。」系统伸出爪子搭在了嘴上,可是眼睛却泄露了笑意。它都有些佩服张太傅了,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瞧瞧,这小怪物转眼间便换牙了,说话还漏风,真是太好玩儿了。 赵元邑拉下了脸:「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挡一下?」 「挡什么?」 「挡这个洞。」 「这可不能挡,挡了牙齿长不好,以后更丑。」 「那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说话不漏风?」 系统微微一笑:「死心吧,没有。」 第83页 第42章 换牙后续 赵元邑在屋子里闷声待了半个时辰。 他不信系统没办法, 可问题是, 系统还真没有办法,它倒是能给赵元邑把牙给补了,甚至补得跟原来完全一样都可以,可这样的话里头的牙长不出来, 以后更遭罪。再说了,这牙齿掉都掉了,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掉的,要是再弄回去又要惹人疑心。 「你也就头一次有点不适应,以后就好了,掉牙不是正常的事儿呢, 谁不掉牙?这还只是个开始,等你上下四颗门牙都掉了长出来之后, 便不会太漏风了。」 赵元邑再次沉默了,上下四颗牙,那还得花上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他从来也没有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看,尤其是斗赢了贤妃之后, 赵元邑一度满是自信心。可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正视一件事儿,那就是, 他的确、的确是个孩子,才六岁且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孩子。 心累…… 这半个时辰里,赵元邑都没有再跟系统说上一句话,就跟赌气似的。也不知在跟自己赌气, 还是在跟系统赌气。 系统也知道他现在这样子肯定是不想讲话的,可是要看着天都黑了,它又跳到赵元邑跟前:「太后那儿你还去不去了?」 赵元邑犹豫了。 他现在这样子,实在是不方便出门,更何况太后那儿还有赵元祚,赵元邑更不想让赵元祚看了他的笑话,说话漏风这件事实在是太蠢了。 系统再次提醒:「你都已经坚持这么多天了,如今突然不去,难免会叫太后多想。不过你要是真不去的话,那就当我这话没说吧。」 「去!」赵元邑郁闷道。 系统失笑。 这小怪物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要它看,这换牙也没什么,哪个孩子小时候不换牙呢,换个牙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年纪,知道自己其实也不过就是个被人呵护的孩子,也挺好的。 片刻后,赵元邑收拾了心情,一下打开门。 几个人都在外头守着。 赵元邑见到他们,别扭了一会儿,许久才开口道:「我要去长乐宫。」 没有人笑话他。李福倒是觉得这小祖宗如今说话的样子挺逗人笑的,可是方才长素姑姑敲打过他了,说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不准底下的人拿殿下换牙的事儿取笑。有皇后娘娘的吩咐在先,李福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犯在这事儿上。 既然要去长乐宫,那现在就得出门。李福没敢去,是长素姑姑带着忍冬跟绿弗她们一块儿去的。 如今赵元邑出门,也是动辄好几个人跟在后头伺候了。 等到了长乐宫,赵元邑看到里头的人,小身板一僵。 长素姑姑轻轻推了他一下。 太后立马招呼道:「十七过来啦,快进来。」 长素行礼过后,便与太后寒暄:「十八殿下怎么这会儿也还没睡呢?」 「快要睡了,这孩子晚上玩晚了,忘了时辰所以才耽误到现在。」 赵元祚坐在那里确实哈欠连天,见到赵元邑过来,本来想瞪他两眼,无奈泪眼迷濛根本没有这个威力,也只能作罢。 太后见状,怕他们小哥俩吵起来坏事,便让人将十八抱下去。可是赵元祚偏偏不愿意,愣是要在这儿待着。 他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赵元邑那傢伙一看就是到这儿来跟他争宠的,他可不能如了他的愿。 太后也拿他没办法,不过看他这样子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都已经哈气连天随时都能睡过去。就让他再待一会儿吧,大不了等会儿睡着了抱回去便是了。 安抚了十八之后,太后忽然觉得周围有点古怪。四周环视了一圈,她总算看出来是哪里怪了:「十七,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长素姑姑得了皇后的授意,替赵元邑打掩护道:「殿下今儿读书把嗓子读哑了。」 「怎么这样不知爱惜?」太后蹙眉,看着赵元邑半是心疼半是责怪,「读书便是再重要,可也比不得你的身子重要,往后再不许做这等事了。今日可以读书,明日就不行了吗?这若是嗓子弄坏,看你以后找谁哭去?」 赵元邑病殃殃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都已经听进去了。 太后看他的状态也不大好,只教训了两句便没有再说下去了,这孩子听话又懂事,尤其是被皇后教养之后,瞧着更大方了许多。反观她身边这个,太后皱着眉道:「瞧瞧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怎么也不跟你十七哥学一学?明儿你的禁足也满一个月了,趁早去上课吧。」 赵元祚懵掉了。他没想到自己留下来就是这么个结果:「我不要去。」 「不想去也要去。」 赵元祚翘起了嘴巴:「那我要回甘露殿。」 太后冷笑一声。她算是看明白,这孩子对他温柔是不行的,必要的时候还得震慑一番:「若你想回去今儿晚上便能回回去,回了甘露殿须得陪着贤妃一道禁足。就在甘露殿里头待着,一年之内不许不去,连哀家这儿都不许来。」 赵元祚屏住了呼吸,一年?那他不干! 太后拉长了脸:「不想禁足就给哀家好好读书!」 赵元祚垂头伤气,半晌,他揉了揉眼睛顾左右而言他:「皇祖母,我想睡觉了。」 太后心累至极:「罢了,……去睡吧。」 上课的事情明天早上再说。 第84页 后头立马有宫女上前,把赵元祚抱了回去。这折磨人的下去了之后,殿内便安静多了。 太后自己也感慨:「若是十八能跟十七多学学就好了。」 赵元邑心头鄙夷,十八蠢那是因为他是郑家的血脉,他聪明也是因为他母亲,有什么好比的?再学也学不会。 再之后,太后自己也去洗漱好,被赵元邑按了几下之后,便睡过去了。 待赵元邑回未央宫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茯苓打着帘子听了外头宫人的回禀之后,才慢慢走进屋子,同坐在床上尚未睡下的皇后道:「殿下刚刚才回来。」 皇后应了一句。 茯苓却接着道:「也是难为他了,天天晚上都要往长乐宫那儿跑一趟,今儿出了那样的事儿,奴婢本还想着殿下一时半会儿只怕不会出来了,谁想晚上一到,还是乖乖地去了那边。丁点儿大小人,为了讨太后的好也是怪可怜的。」 「那也算是他的能耐了,搁到你身上,你能讨太后的好?」 「奴婢可学不会那按摩的手艺,听说连院正都学不会呢。还别说,咱们殿下真就是聪慧至极,莫怪连圣上都对他另眼相待了。」 皇后笑了:「你怎知圣上对他另眼相待了?」 「今儿圣上不是说,明儿还来用晚膳么?圣上可没这般热情过,娘娘您……」 「有话就说。」 茯苓却不肯往下说了,怕气着了皇后。她想说,让娘娘顺着圣上来,好让圣上多来两次。次数多了,不管是对十七殿下还是对她们娘娘都有好处。可是想想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以她们家娘娘的性子,不把圣上撅回去就是好的了,又怎么可能会温柔备至? 说话的时候,皇上已经洗好了从里头出来了。 茯苓躬身退下。 皇上除了初一十五,基本上不来未央宫。这段时间贤妃被禁足,宫里的妃嫔多是皇上看不上的,可是皇后跟她们不一样,起码在皇上心里是不一样的,皇后可是妻子。 如今躺在床上,皇上便有些心猿意马。他想着,若是皇后主动往他这边靠的话,那明儿自己留把那盒新得的东珠给她。那还是他上个月才得的,贤妃念叨了好几遍,他都没有给的宝贝。 皇上一直都在等着皇后的动作,还用暗示的眼神看着她。 可皇后已经困了,无心应付。打了个呵欠过后便抖开被子,直接盖上睡了,顺便还给皇上盖上:「时辰不早了,圣上睡吧。」 「……」就这? 皇上看着压在身上的被子,陷入了僵持。这怎么跟他想的不对呢? 可皇后就真的睡下了,叫皇上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一夜,皇上被迫睡得清心寡欲。 翌日一早,帝后都是天还没亮便已经起身了。赵元邑也起的早,用早膳的时候皇后听说赵元邑起了,便让人叫他过来一块用膳。 早膳吃得沉闷。期间,皇上几次想要开口提掉牙的事,可才起了个头,便瞥到皇后不善的眼神。皇上只是性子欠了些,他又不是真的看不懂眼色。皇后明摆着要护着十七,他还是先忍下不说了吧,免得遭罪。 没人打扰,没人取笑,赵元邑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早饭,便跟皇后说了一声,直接收拾东西去上早课了。 他走之后,皇上还嘀咕了一句:「这孩子也太好面子了吧。」 「谁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不好面子?」 皇上一想,觉得也是。当初他小时候掉牙也是郁闷了两三天。 等赵元邑到了资善堂之后,刚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趴在桌子上,手脚无力,口中连苦。赵元邑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好半天才坐了过去。 赵元齐听到动静回了头:「十七弟你来了啊。」 赵元邑满面疑惑。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不用猜也知道他想问什么,赵元齐便唉声嘆气地回道:「别提了,昨天晚上母妃让人给我按摩,我嫌他们按着疼就没有让他们碰,谁知道今儿早上一起来就变成了这样子。」 后头的赵元壬添了一句:「可真是疼死人了。」 赵元邑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接着便看到两人呆住的眼神。 赵元邑愣住了,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件事情,是以赶紧捂住嘴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赵元齐一边捶着桌子一边大笑: 「十七弟你的牙呢,你怎么突然没了牙哈哈哈……」 赵元邑脸色瞬间阴翳下来。 「怎么回事?」 这两人的笑声太大,直接把韩侍郎给引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赵元邑:我讨厌熊孩子。 系统:你自己不也是吗? 第43章 渣男皇帝 韩侍郎进来之后, 吓得当两个立刻就不敢笑了。冷静下来之后, 他们才发现十七弟的脸色有点差。 赵元壬挠了挠头,心里有点虚,刚才他们是不是做错了?正想着道歉,却见韩侍郎已经把十七弟给领走了。 韩侍郎直接把赵元邑领回了自己休息的地方。赵元邑坐下来之后, 还是没有缓过来。这种猝不及防地被取笑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尤其是取笑他的还是两个小蠢货。 从来都是他取笑这两个人的,如今却掉了个个儿,叫赵元邑觉得自己被他们轻视了。 都是换牙惹出来的! 第85页 赵元邑闷闷不乐,韩侍郎只好先端了一盘点心过来, 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他在那两个孩子小时候也这般。 可是, 赵元邑一看到点心就想到了当初张太傅打趣的话,立马摇了摇头。 他都快忌讳起这些点心了。 韩侍郎好笑:「真的就这般在意了?」 「他们都笑话我。」说的还有些委屈。 「他们笑话是他们的事,谁还没有掉牙的时候。十三皇子如今才不过八岁多一些,他那一口牙齿也是才换了新的, 他们俩在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不是也掉过牙,说话也一样漏过风吗?」 赵元邑不说话了。 韩侍郎看了看他:「所以, 这气的也不是他们,而是你自己吧。」 赵元邑闻言又烦躁了起来,因为被戳中的痛脚。 「那这就更没有必要,殿下虽说聪慧, 可是再聪慧也不过才六岁罢了,用不着为了这件事情懊恼生气。」 赵元邑也知道自己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也实在是不应该,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韩侍郎道:「先生小时候换牙迟,七岁多才换牙,那时候正是我在学堂里头读书的年纪,一块读书的同窗都是□□十岁的,年纪最大的有十三岁,他们早就换好了牙,不像我这般迟。」 赵元邑眨了眨眼睛:「先生的同窗多吗?」 「多,有二十来个。大多是京城里头的名门之后,平日里都有往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赵元邑开始同情韩侍郎了。今儿才被两个人笑话他就已经这么难受,可想而知韩侍郎当初经历了什么。 不过韩侍郎转而又道:「不过他们笑话两天之后,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都觉得这不再是新鲜事,也都不想提了。他们想要笑话我就给他们笑话个够,等笑过了,没意思了,便没有人在意这件事儿了。说到底,在乎这件事情的从头至尾只有我一个人,若是连我也不在乎了,那这件事情你就不算的是什么事了。」 赵元邑相信韩侍郎说的。 韩侍郎继续开解:「不过十三皇子跟十四皇子是有口无心,你也别怪他们。更可况,你觉得自己一向沉稳像个大人一般,可是如今尽尽因为掉了牙就慌成这样,岂不是有违你一贯做派吗?你的沉稳去哪儿了?」 不得不说,这话还是有用的,赵元邑立马陷入了深思。昨天晚上到现在,他确实一点儿都不沉稳。 韩侍郎看他听进去了,又在后头添了一句:「先生觉得,什么年纪都有什么年纪该做的事儿,也别把自己过得太累。你才不过六岁,等你十六岁了,再把自当个大人也不是不行。」 赵元邑埋下脑袋:「……学生知道了。」 韩侍郎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了那就回去上课吧。」 「哦。」 赵元邑从椅子上下来,虽然还有股别扭劲儿,可是跟刚才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他也不过就是一时没有想通,被韩侍郎一顿安抚之后,便觉得好受了许多。 等赵元邑回了学堂之后,赵元齐两个也一早就守在这儿了。见到赵元邑过来,两人赶忙上前道歉。 「十七弟,我们方才不是有意笑话你的。」他们真的只是一时太过惊讶,所以憋不住了。 「十七弟你放心,下回我们肯定不会这样了。」赵元壬保证。 赵元邑开口:「不怪你们,是我自己太敏感了。」 两人长舒一口气。十七弟不怪他们就好了。 他们俩都是大条的,被原谅了之后转眼间就把这些事情给甩到了脑后,反而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十七弟,你昨天骑马比我们骑的时间还要长,怎么你却一点都没有难受的样子?」 赵元邑微微一笑,说了一句扎心的话:「母后吩咐了宫人,给我按了好一会儿。」 赵元壬伸出了脑袋:「可是,你按着不疼吗?」 「那你们现在不疼吗?」 两人沉默了。赵元齐想起自己昨晚上死活都不让宫人碰他,结果他母妃也烦了,说了一句明天有的他受的。当时赵元齐压根没有当成一回事,如今想想才知道后悔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哎……早知如此,当初怎么着都该忍一忍。 三人说着话,可转眼间韩侍郎已经过来了,便只能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老老实实的上课。赵元邑本来还以为,今儿赵元祚也会过来,只是到现在都没瞧到他的人影,估计太后也是拿他没有办法,又往后推了一日。今儿能推,明儿就不一定了。 想到明儿赵元祚会来上课,赵元祚眼珠一转,有了个想法。 下学之后,赵元邑背着书囊就出了资善堂。 出去之后,长素姑姑已经带着两个小太监在那儿守着了。赵元邑快步走了过去,见小太监伸手便将书囊递给了他,一身轻松地与赵元齐二人挥了挥手,回了未央宫。 长素姑姑一路都在观察赵元邑的神色,快到未央宫的时候,她才笑着问了一句:「殿下似乎比早上看着开朗了一些。」 赵元邑慢下脚步,故作不在乎地道:「不过就是掉了一颗牙,又不算什么。」 长素姑姑不好提醒赵元邑他昨儿晚上失态的样子,只忍笑说了一句:「殿下聪慧,才多久的功夫就想开了。」 赵元邑不想开也没办法。先生说的不无道理,如果他一直揪着这件事情不放,耿耿于怀,那才是真幼稚。 第86页 回了未央宫后,赵元邑又被长素姑姑催着去皇后那儿看书写字儿。赵元邑也没有矫情,听话地去了。 他如今已经留在未央宫里了,以后说不定还要记在皇后名下,即便不是亲母子,也是要做一对母子的。有这个劲儿瞎矫情还不如多多相处,这般以后在一块儿起码不会太尴尬。 皇后见他过来,心中瞭然:「子澄跟你说了什么吧?」 赵元邑心中惊嘆皇后的敏捷,道:「先生安慰了几句,还同我说了他小时候换牙的事儿。」 这话勾起了皇后的回忆,她笑道:「子澄小时候换牙的确迟,为此还被他那些同窗取笑了好久,有一回甚至气哭了,扬言再不与他们说话。」 赵元邑大为惊嘆:「先生可没说这样的事儿。」 「这些糗事他怎么好意思说?」 赵元邑感觉先生又真实生动了许多,原来稳重如先生,也有这般不稳重的孩童时期。 皇后瞧了他一眼:「你能想开就好了,根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元邑点点头。 没多久,皇后便让人收拾了桌案让赵元邑去那儿写字儿。 赵元邑坐下之后,茯苓又在桌子上放了一组哄小孩儿玩的玉质的小人儿:「娘娘说了,往后这张桌子就是殿下的。」 赵元邑看向皇后。 皇后没说话,也没有看她,就好像这话压根不是她说的一样。 赵元邑轻轻笑了笑。他这一学便是一下午,期间除了白芷送零嘴的时候赵元邑吃了几个,剩下的时间便一直在看书写功课,丝毫不分神。 系统坐在桌子上,偷偷观察众人反应。 小怪物这表现太长脸啦! 门外那个小宫女已经偷偷往这边看了好几次了,估摸着头一次见到这么勤奋好学的。系统挺直了腰板,佩服赵元邑就是佩服它! 待傍晚过后,皇后才终于开了口,让赵元邑停下去外头活动活动。 赵元邑出了门,不知想到了什么,便跟长素姑姑耳语了几句。长素姑姑立马交代下去,不多时便有人捧着两个千千跟两盘染料过来了。 赵元邑蹲在地上,开始蘸着染料在那千千上写写画画。 他在这边玩,皇后也时不时偷来目光。 茯苓便道:「娘娘何不过去瞧瞧?」 皇后思衬一番,还是决定过去。她走到跟前的时候,赵元邑已经完工了。他让人将东西都收回,便开始转千千了。 众人本来也没有当成一回事儿,谁想那千千转起来的时候,却都看傻了眼睛,惊呼声不断。 皇后也看得怔住了。 「都在嚷嚷什么呢?」皇上一进未央宫,就看到他们都将十七围在那儿,惊讶声一道接着一道的。 这光景,让皇上看得迷濛了,瞬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多年前二皇子没有过世的时候。当时的未央宫,也是这般热闹。 一语惊醒梦中人,瞧见皇上过来,众人连忙行礼。 皇上走上前,直接牵起了皇后的手,笑道:「一进来便见你们在低呼,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是十七做了个有趣儿的千千。」 「能有多有趣?」皇上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确实有一个孩童爱玩的千千,上的黑白相间,画着奇怪的图案。 赵元邑见他父皇看不明白,便蹲下身飞快地转了一下,那千千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渐渐在周围形成一道七彩的光晕,如同彩虹一般,夺目耀眼。 皇上看得失神了,许久才贊道:「有趣!」 他问赵元邑:「为何黑白两色会转出这么多色彩来?」 赵元邑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就只知道那上面的图案若是黑白相见,就有这般效果。」 这还是当年在冷宫的时候,他母妃做给他玩儿的呢。 皇后见状也道:「他一个小孩儿,哪里知道这里头有什么道理,不过就是偶然发现,所以今天才做了两个罢了。」 皇上伸手拿起一个千千:「做来自己玩的?」 赵元邑摇头:「不是,是给十三哥跟十四哥做的,他们平常很照顾我,所以我想送给他们。」 皇上脱口而出一句话:「那怎么不给小十八也做一个?」 皇后淡了笑意,冷漠地将手从皇上手心里抽了出来。 第44章 皇上哄人 这这么一句话, 让整个未央宫的气氛都低沉了起来。 「那个……梓潼啊, 朕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皇上也意识到不妥,立马赔着笑脸。 可惜皇后却不给面子:「圣上若是疼惜十八皇子,去长乐宫便是,何苦在这未央宫找不自在?去了长乐宫您想给十八皇子什么便能给什么, 也再没有人说闲话摆脸色了,岂不更好?」 「朕也没想给他什么, 只是无心之言。」皇上揉着眉心,同赵元邑道,「十七啊,这千千你自己留着玩就是了, 玩够了想送给谁便送给谁,不必顾忌十八, 也不必给他。」 说完,皇上还讨好地冲着皇后笑了笑。 他都已经这么说了,皇后总该放下了吧? 皇后嗤笑一声。她本来不在意皇上疼赵元祚,可是在她的未央宫说出这么一番话, 显然没将她跟十七放在心上。皇后不高兴了,自然不会给皇上什么好脸色瞧。 可怜了皇上,好话都说尽了也不管用, 他是真的有口无心,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无奈皇后误会了他,非得觉得他偏心。 第87页 自诩公道的皇上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被人误会了, 他也知道迂回取胜,晚膳的时候便一个劲儿地给赵元邑夹菜,恨不得把赵元邑夸出一朵花来。 赵元邑坦然接受了,还隐隐觉得,他父皇这故意讨好的样子实在是比平常看着要顺眼许多。要是他们一直这样低声下气,倒也挺好。 只可惜,那应当是不大可能的。 皇上不仅夸了,还让张望全去库房里头挑了好几样宝贝送过来。张望全机灵,拿来的都是孩子爱玩儿的。 因为皇后默认,赵元邑也接了过来,他对其中那金制的九连环十分感兴趣,拿到手之后便坐在榻上玩了起来。不过这九连环好像没有什么难度,解开了之后,赵元邑也兴致缺缺了。 皇上笑容满面地凑到皇后跟前:「看来十七还挺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 喜欢么?皇后可不觉得,这里头多的是中看不中用的,十七也就对那九连环上点心,可是如今解开了,便也不稀罕了。 不过皇后也知道点到即止。十七得了好处,她再冷着脸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念此,皇后赏了个笑脸:「多谢圣上费心了。」 「这算什么,十七往后若是还想要,朕让人再从库房里头拿就是了。对了,十七如今不是在跟着张太傅学骑马么,等学的差不多了,朕再待他去围猎。」六月初便有一场围猎,在京郊的东崮山。 赵元邑耳朵动了动:「有围猎吗?儿臣也能去?」 「能去,当然能去了,就是不能去父皇也会带着你。」皇上大包大揽。 以前他对底下几个小皇子不上心,不大愿意带他们出去,如今因为要讨好皇后,才提了这一出。 皇后道:「圣上别指记着十七,十三皇子他们那边圣上也别忘了。」 「不会忘的,放心吧。」 气氛多少好了些,可外头忽然又来了个脸色不大好的太监,待见到皇上立马跪下道:「圣上,苏相与叶尚书进宫了,正在勤政殿外候着。」 「出了什么事?」 毕竟是前朝的事儿,太监上前小声对皇上说了几句。 皇上脸色骤变,浑然看不出方才嬉笑的模样:「梓潼,朕先回去了,明日晚上再过来。」 「圣上赶紧过去吧。」皇后也没留他。 皇上当即站了起来,提着袍子,脚下生风一般地走了出去。 赵元邑一路目送。 父皇眼下看着好像没有那么蠢了。 「别以为你父皇什么都不会。他也是在争储的路上厮杀过来的,你那几位皇叔都不是好惹的,你父皇能斗赢,也是他的本事。他除了在女色上有些不清楚,别的都好。」皇后发现赵元邑的目光,便在后面说了一句。 赵元邑不置可否。 不过他还是希望父皇蠢一点的好,最好是能跟贤妃那样。 吃完晚膳回宫,系统将赵元邑推回屋子里,门一关,给他拿出了一个陀螺。 「这叫陀螺,跟千千差不多,不过它是用鞭子抽的,更好玩儿,你试试看。」 赵元邑闻言,当即就试了,确实比千千更好玩儿一些,若是推广开了,必定也能收到更多的追捧。他找系统要了图纸,转头就交给了绿弗,让她找人做几个做来。 陀螺毕竟不过是一件小事儿,赵元邑还有一件要紧的想要问系统。回头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方才那小太监到底说了什么?」 「西北起了动乱。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那边每年都要生一两次动乱,朝廷这边每每要出兵镇压。」 「这种事儿时常发生?」 系统点了点头。别看京城安安稳稳的,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再乱也不会乱到这个地方,可边境那儿就不一定了,再说西北还有胡人在那儿虎视眈眈,时不时地还来挑拨离间,趁火打劫什么的。 赵元邑沉着脸:「你找几本书给我吧,我想了解一二。」 系统二话没说,当即拿出了两本《战争史》。厚厚地两本,不眠不休也得十来天才能看完。 赵元邑也不急着把书读完,只放在床头,慢慢地看。 翌日,赵元邑刚准备去资善堂便被绿弗给拦下了。她捧着四个陀螺过来:「昨儿晚上交代了工匠,谁想他们竟然连夜做好了四个,殿下瞧瞧这做的可还过得去?」 赵元邑拿着鞭子抽了一下,那陀螺立马转了起来,旋转的同时,周围又浮现出彩虹的颜色来。哪怕是昨儿看了一次,可是如今再看几个宫人依然会觉得惊奇。 赵元邑拿了两个放到书囊里头,剩下的两个留给忍冬她们几个自己折腾去。 收拾好之后,赵元邑才去了资善堂。 今日赵元祚果真过来了,他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上课了,骤然起了早还有些倦怠。 赵元齐跟赵元壬也早早地过来了,他们昨儿晚上疼得不想出门,张婕妤跟宁妃怕他们真的不去,所以早早地就把两个人从床上挖出来给送到学堂里头了。 三个人坐在学堂里头,哈欠连天。 不过即便如此懒散,认真看过去的话里头还是有些暗流的。不说别的,单说这位置,赵元齐跟赵元壬坐在一块儿,赵元祚则单独坐在窗户边儿,三个人中间隔着好长一截,且两边彼此也不说话,只赵元齐跟赵元壬两个偶尔窃窃私语一番,像是防备着赵元祚一样,故意不让他听见。 第88页 这两天他们也贯彻着争宠的原则,往长乐宫跑了好几次,结果每次都能看到赵元祚黏在太后边上,一旦他们凑过去,赵元祚必定又要哭闹。两人真是讨厌死他了。如今来了学堂,更不愿意搭理他。 等赵元邑一到,这两人更是立马将赵元邑拉倒了身边。 赵元邑从书囊里头取出东西,如今还没有上课,他便对两人道:「十三哥十四哥,咱们去外头玩吧。」 「好啊。」两人虽然身上酸疼不想读书,可是玩跟读书不一样,说到玩儿,劲头就大起来了,一窝蜂地跑出了学堂。 没多久,门外就想起一阵阵惊嘆声。 「真是没见识。」赵元祚嗤笑了一声,满满地鄙夷,「又不知道为了什么高兴成这样,一点世面都没见过。」 赵元祚跟前的小太监闻言,便弯下腰问了一句:「殿下可要出去看看?」 「去吧。」赵元祚说着,还从太监手里取走了空竹。 不用想也知道,这几个人肯定在外头抖空竹,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他们三个有,他也有! 赵元祚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了,结果一出门就看傻了眼。 他看到了什么……?赵元祚揉了揉眼睛。 赵元齐两个都已经快高兴乐疯过去了: 「十七弟这是你自己做的,你怎么这么聪明?为何黑白两色会转成彩虹?这也太好玩儿了吧?」 他们一句接着一句,赵元邑实在不知道该先回哪个好,因而只道:「这是我以前发现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何原理,反正好玩就行了。」 「好玩好玩!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东西。」 赵元祚紧紧盯着那旋转的陀螺跟千千。 千千他见过,可陀螺他就没见过了。赵元祚跟他们关系不好,只能在边上眼睁睁地看着赵元壬几个蹲在那儿抽陀螺,还抽出了那样好看的颜色。这样新奇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赵元祚当即跑过去,颐指气使地同赵元邑道:「我也要一个,你快做一个给我!」 这命令的语气,听得边上的长素姑姑一阵不快。 十八皇子平日里难不成就这般对她们殿下的?也太跋扈了。 赵元邑也不惯他:「我今天只带给了十三哥跟十四哥,没有多余的。」 他还客气些,赵元齐已经站起来怼上了:「你谁啊,你想要就必须给你?多大的脸呢。还以为你跟从前一样是高高在上的十八皇子?贤妃都已经被关起来了,你还在那儿做什么美梦呢?」 「你……你们欺负我!」 「呵,就欺负你了怎么着?」赵元齐跟赵元壬往前面一站,哪怕气势不怎么样,可个头就先压了十八皇子一头。 赵元祚也生气了,叫嚣着:「你给我等着,等会回去我就告诉皇祖母。」 赵元齐两人闻言,心里有些犯憷。 长素姑姑走了过来,拍了拍赵元邑裤脚上的灰,回看了赵元祚一眼,语气不卑不亢:「十八皇子尽管去告好了,不过今儿的来龙去脉,奴婢也会尽数告诉皇后娘娘。」 赵元齐忽然就有底气了:「你去啊,怕你是孙子!」 「吵什么吵啊?」 张太傅抱着琴站在廊下,看到他们在这边叽叽喳喳的,听得脑壳子都疼:「看看你们都在做什么?学堂是读书的地方,不是给你们吵架用的,要是想吵就滚出去吵。」 刚刚一触即发的战火瞬间消弭。赵元齐也不敢嚎了,赵元祚也不怕叫嚣着去跟太后告状了,都蔫头耷拉,生怕被赶出去。这要是被张太傅赶出去了,那他们就完了。 张太傅看着赵元邑:「你也跟着一块儿起闹?」 系统心道何止呢,今儿这一出就是他给整出来的。 长素姑姑不忍心看他们殿下被责怪,刚准备解释,赵元邑便把她往后压了一下,主动站出来:「是学生不该。」 张太傅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么? 赵元邑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张太傅突然伸出手,捏了一下赵元邑的腮帮子,脸颊突然受力,赵元邑嘴巴被迫张开,门牙处露出那个可笑的缺口。 「噗——」张太傅给看乐了,一天不见,这小殿下怎么没牙了?哈哈哈哈哈…… 赵元邑拍掉了张太傅的手,脸色黑成了锅底。 他讨厌这个不正经的老太傅。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想改名,准备了两个名字,今天刚刚准备跟编辑报备一声,想着报备之后先不急着改,等跟你们商议一下看哪个名字好就换哪个,结果把报备之后,编辑直接给我定了一个,现在就换了一个名字。 第45章 有了点子 好在张太傅不是皇上那样死皮不要脸的。察觉到赵元邑不高兴之后, 张太傅迅速板起了脸, 就当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赵元邑:「……」 还是好气啊。 张太傅只当是没看到他的眼神了。不过他对赵元邑拿过来的陀螺挺感兴趣,在那儿站着看了许久。 听说上回的空竹也是这个孩子琢磨出来的,这回亦然,新奇的东西总能吸引人眼球, 张太傅可以想见,这样神奇的东西传到了宫外头之, 后会受到怎样的追捧。而十七皇子,也势必会再出一次风头。 没多久,上课的时间便已经到了。 今儿依旧是琴课与骑术课。张太傅看到赵元齐两人一瘸一拐地往学堂里头走的时候,便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没有听自己的话。 第89页 当时他说的时候就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啧啧啧……何苦呢?不得不说一句, 还是十七皇子聪明些。张太傅教过已故的大皇子跟二皇子,也教过三皇子跟四皇子, 这几个皇子里头,也就二皇子聪明伶俐叫人喜欢。如今还添了一个赵元邑,也是聪明的叫人牙痒痒。 一场风波是暂时平息了,只是赵元祚还是一肚子不高兴。 他便是再蠢, 也意识到自己被针对了。那三个人抱团欺负他,而且,方才赵元齐说的那些话也刺痛了他的小心思。 赵元祚是没回去, 可他也知道自己母妃这回肯定是失势了,这一关就是一整年,一年之后才能出来,憋也要憋死。他现在也就只能靠着皇祖母了, 而且赵元祚总感觉皇祖母如今待他也没有以前那样好了,还老是让他跟赵元邑多学学,说得赵元祚郁闷非常,总忍不住顶上两句。 皇祖母怎么能把他跟赵元邑比呢?赵元祚不屑,赵元邑哪里比得上他? 赵元祚又是生气又是心酸了,里头还掺杂着对新玩具求而不得的难受劲儿,一整节琴课都闷闷不乐的,也不弹琴。 他以为自己这样,张太傅多少会过来安慰一下他,或者即便不安慰那也该问一下他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过来。哪怕他故意不弹琴,都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赵元祚委屈极了。 他抬头盯着张太傅,等看到张太傅下了讲台亲自将赵元邑的手摆正,调整他弹琴的动作的时候,赵元祚心里那股酸劲更是止不住了。他猛地伸手,故意乱弹了一通。 不是不理会他吗,那他就吵死他们! 魔音顿起,赵元祚报复性的琴音瞬间破坏了学堂里的气氛。 赵元齐两人赶忙捂住耳朵,实在是受不住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乐意,要你管?」 张太傅直起身,不怒自威:「既然十八皇子乐意,那就请十八皇子回长乐宫弹吧。来人,请十八皇子回去,告诉太后娘娘往后不必把人往我这边送了。」 赵元祚瞬间怂了:「我不走,我再不乱弹了。」 张太傅淡淡地看了赵元祚一眼,虽看不出喜怒,只是叫人无端生出一股浓浓的不安来。起码赵元祚就受不住了,没多久便被吓得眼泪汪汪。 赵元齐还以为他有多厉害了,原来也不过如此:「刚才不作的挺厉害的吗?怎么现在又哭鼻子了,真是丢人。」 赵元祚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甚至不敢大哭,只默默地掉眼泪。 学堂里头安静了下来之后,张太傅继续指点赵元邑的指法,似乎从来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过。 赵元祚捂着手指头,又委屈又觉得手疼,还觉得自己挺丢人的。他今儿就不应该过来,一直丢人丢到现在。都怪赵元邑,要是他没有得罪自己母妃的话,母妃也不至于失手打人被皇后看到了,更不至于落到如今被父皇冷待的下场。都是赵元邑的错!母妃说的对,他就是白眼狼,狗崽子!可他想不通,为什么身边的人宁愿捧着这么一只白眼呢,都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呢? 赵元祚孤立了张太傅几个,虽然安静下来了,却也不再同他们说话了。等到琴课结束之后,到了马场里头,赵元祚才终于提了一点儿精神。 他带来的小太监白安已经帮他挑了一匹马。 赵元祚本来觉得挺满意的,可是看到赵元邑的马之后,又瘪起了嘴:「为什么我感觉他的马比较好看?」 白安脸色一变,生怕这个小祖宗又闹出什么么蛾子来,所以不得不违心哄道:「殿下又说胡话了,分明是您的马最漂亮啊,那匹就是中看不中用,也不知道是哪个太监给十七皇子挑的,竟挑了这么一个歪瓜裂枣。不过也好,正配十七皇子了。您啊,就配这样名贵出挑的宝马。」 赵元祚被哄乐了,再看自己的马,也渐渐觉得自己压赵元邑了。 赵元祚在那儿纠结哪匹马漂亮,赵元邑却已经看着马蹄陷入了沉思。 他昨天晚上翻看了《战争史》,看到书上写西方有国擅养战马,只是他们国家的马脚上都套着铁,以免马蹄磨损。虽然那书上没有图,也不知那东西究竟是何模样,可是赵元邑本能地对那东西起了点好奇心。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赵元邑还特意去马圈里头传了一圈。 那些养马的小太监看到他过来都有求必应,将马安抚住,还让它们抬着马蹄给赵元邑看。 赵元邑蹲下身,仔细地瞧着,这一看,就忘了时间。 张太傅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最后在马圈里都看到了。他无奈走了过来,问道:「殿下在看什么?」 赵元邑指了指马蹄:「太傅你看,这匹马的蹄子已经磨损了好些了。」 张太傅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事:「这是正常的,马跑得次数越多,马蹄磨损得越快。」 「马蹄磨损了之后,是不是跑得就不快了?」 「倒也不至于,只是跑得不稳是肯定的,有时候还会滑倒。不过,若是马蹄磨损得实在太过厉害至于出现噼裂,那这匹马也就废了。」 「为什么不想个法子呢?」 「有啊。」张太傅道,「时下又不少人会用烙铁烫马蹄,让马蹄变得更坚固一些。」 「那为什么不直接一点,给马蹄穿个鞋呢?」 第90页 张太傅笑了,这话还真像一个小孩子说的话,果然,这小殿下看起来再聪明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刚刚掉牙的小孩子罢了,张太傅顺着他的话往下哄人:「那殿下觉得,这鞋子应该怎么做?」 「我只是打个比方,没有说真穿个鞋子。既然都已经想到了用铁去烫马蹄,为什么想不到用铁做个符合马蹄下部的形状,直接将它钉进马蹄里面去呢?」 张太傅忽然怔住,惊疑地看着赵元邑:「殿下继续往下说。」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只是有这个念头罢了。找个耐磨的东西,或者是铁,或者其他东西也成,钉在马蹄周围,一来防马蹄受损,二来增大阻力,也能让马儿跑得更稳妥一些。」赵元邑说完,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张太傅。 张太傅沉吟半晌,终是伸手搭在他的头上:「方才是太傅错了,不该小看殿下。」 「那太傅觉得这法子可行吗?」 「可行。」张太傅说着,目光里都带着一股感慨的味道,「今儿下课之后,太傅便去跟圣上禀报此事,倘若真成了殿下便是大功一件了。」 赵元邑翘起嘴角,忍不住高兴了一会儿。 赵元邑跟着张太傅从里头出来之后,赵元祚坐在马上又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他觉得张太傅就是偏心眼儿,而且眼神也不好,要不怎么就偏向了赵元邑了呢? 可让他嫉妒的事儿还在后头呢,赵元邑学马都是张太傅一点一点教的,连怎么拿缰绳,都一遍遍地叫了叮嘱几遍。 赵元祚还记得从前张太傅是怎么嫌弃他们的,如今看到这个,就不自觉地红了眼睛了。 都怨赵元邑。 赵元祚可怜巴巴地掉着眼泪,刚教完赵元邑准备过来教赵元祚的张太傅见状,彻底无语。他摇头一嘆: 「殿下可坐在马上的时候,不可如此神情恍惚。」 赵元祚眨了眨眼睛,张太傅怎么来他这儿了? 这蠢样,叫张太傅看得心口都疼。他也认命了,反正再蠢都得教的,身为先生不好偏私得太过:「十八殿下若是将臣在上课之前说的那些再做一遍吧。」 赵元祚:「……」 上课之前太傅说了啥? 这一堂骑马的课,别人玩的都挺高兴,只赵元祚一个人垂头丧气。 趁着太傅没盯着他们这边儿,赵元壬还偷偷与赵元邑说起了赵元祚的坏话: 「他今儿一上午都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板给谁看呢,还真以为自己跟从前一样。」 赵元邑微微一笑:「十八弟还小,不懂事也是正常的。」 「可我就看不惯他那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赵元祚似有所感,遥遥一望,目光便落到了偷讲小话的两个人头上。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是在说自己的坏话。先生不喜欢自己也就算了,这三个人还一直排挤他,欺负他,哼,等好了,他今儿就去皇祖母那儿告状! 赵元壬被人察觉,也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 两边心里都不舒服,临到下课,赵元祚跟张太傅的步子迈得比别人都要急促许多。 赵元祚急着告状,张太傅急着去给赵元邑邀功。 第46章 马蹄事件 张太傅来得巧, 正赶上皇上跟兵部尚书商议西北动乱的事儿。 每年都能碰到这样的事。每一回, 这里头都有胡人在作祟,偏偏对方就跟毛贼似的,敢在背地里头偷偷摸摸地使手脚,却不敢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每每他们的大军到了西北,还没有比划两下呢, 那些人就又退了回去。 打又打不开,撇又撇不掉,可想而知这些年皇上心里头是有多憋的慌。眼下商议了大半天,也没商议出什么特别好的章程出来, 这件事情没处理完,张太傅便带着新的事儿过来了。 好在不是坏事。 张太傅被赐座之后, 便将今儿在马房听到的话都说了一遍,原原本本,一句不落。 「……原本臣也以为十七皇子是童言稚语,没有当成一回事, 可听到了最后,忽然觉得这童言稚语颇有道理。那马蹄既然能烫灼,为何不能做个铁蹄钉进去呢?这样既能保护马蹄, 又能让马走得更加稳妥,兴许还能延长战马的寿命。西北多山,山路上磨损实在太过严重了,加上有不少马匹需要运货, 负担又大,总有不少马蹄噼裂,之后便再不能作战了。」 张太傅说完,皇上跟工部尚书的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个好主意,可能不能做,做好了之后又有没有用处,却也是个难题。不过好在皇上是个愿意尝试的,并没有因为提出这个办法的是个六岁的孩子便轻视他。 「伯良啊,你觉得如何?」 兵部尚书拱了拱手:「臣觉得可以一试。」 皇上立马拍板:「那就去试,你去工部调些工匠过去,让他们去琢磨着马蹄铁到底要怎么做,尽快去琢磨,此等大事,务必越来越好。」 工部尚书立马领命。 皇上感慨良多,虽然这件事情还没有证实到底有没有用,可是皇上有信心,事儿多半是能成的。 他从昨儿晚上郁闷到现在,如今可算是有一件顺心的事情了。 「朕只盼着这件事能尽快办妥帖,胡人擅养马,战马上面咱们比不得人家,若是这回的马蹄铁真能有那样的功效,那往后说不定还能压过胡人一头呢。」 第91页 「那到时候,十七殿下可就成了大功臣了。」兵部尚书笑道。 「用不着等到那时候,他现在便是大功臣。」皇上喜欢聪明的孩子,更喜欢既聪明又贴心的好孩子。十七自己琢磨出了这个办法,还不藏私,主动向的办法告诉了张太傅,在皇上看来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皇上在奖励孩子上从来都不小气。 与两人又议了一会儿事之后,皇上便让张望全是库房里头挑一箱好东西送去未央宫了,点名要给赵元邑的。 与此同时,赵元祚又哭上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回来告状,皇祖母肯定会为他出头的,却不想跟他说完之后,皇祖母反而过来责怪他不该在张太傅跟前胡闹。 赵元祚都傻眼了,这还是他认识的皇祖母吗?不站在他这边也就算了,竟然还帮着外人来骂他,赵元祚头一个不依。 不依了,赵元邑便开始嚎。 偏偏太后最怕的就是小孩儿哭闹,可真是闹心死了。 「……皇祖母你偏心,你都不问我为什么生气就骂我,我也不想发火啊,都是他们排挤我,呜呜呜……」 太后强忍着头痛:「那你倒是说说,他们到底做什么了惹得你这么生气?」 「他们故意排挤我,得了有什么好东西,他们三个人都有,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就是故意不给我。上次空竹是这样,这次陀螺也是这样。」 「上回的空竹十七可是留了一个给你,是被你自己给闹没了。」太后提醒道。 赵元祚哭声一顿。 这事儿没法解释了,即便解释也不会有人信,可事实上,他的确没有在赵元邑的书囊里头看到空竹,可过一会儿那玩意儿又凭空出现,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不能揪着上回的事情说嘴,赵元祚就扯着这回的事儿不放:「上回是上回的事,可是这回却没冤枉了他。赵元邑今儿晚上就带了东西给赵元齐他们俩,跟他们两个人玩得高高兴兴的,把我一个撇在了学堂里头。」 太后听着有些沉默,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们三个人关系好,十八则动辄与他们吵架,就这关系,能有福同享吗? 十八心里怎么就没点数呢?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太后道。 赵元祚一把鼻涕一把泪:「怎么情有可原了?他这分明是想要看我的笑话,之后我去找他们要,他们还羞辱我,说压根就没有给我做,还让我安分一点,不要再惹是生非了,赵元齐还说,我母妃失势了,要是再闹下去吃亏的必然是我。」 太后:「……」可这也是事实啊。 「皇祖母您瞧,他们压根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都瞧不起我。有这几个人,我去学堂还有什么意思?干脆别去算了,反正他们不喜欢我,先生也不喜欢我,我心里别提多委屈了。」赵元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知道皇祖母急着让他去学堂上课,所以故意拿这件事情要挟他皇祖母,「别人都有的东西,单独我没有,这算什么?难道我就不是皇祖母的孙子,不是父皇的儿子吗,凭什么要这样欺负我?他们都那样了,皇祖母您一定要给我出口气啊,皇祖母……」 太后也是被他弄烦了:「是不是只要把那什么陀螺给你弄回来就行了?」 「还要教训那三个人!」 「怎么教训?」 赵元祚愣住了,怎么教训?他脑子里唯一的教训方式就是打别人的板子。可他再蠢,也知道皇祖母是绝对不可能同意这件事儿的。 赵元祚呜呜地哭着:「还是不要惩罚他们了,让他们以后带我玩就成了。」 太后见状心里也一酸。这还是个孩子呢,说来说去也不过了就是想跟别人一块玩,受不了寂寞罢了。 太后吩咐身边的宫女:「你去皇后的宫里,找她拿一个那什么陀螺过来,就说是哀家家要的,别提十八。」 宫女领命下去,这就准备去未央宫。可是刚出来大殿不久,转眼间便又折身回来。且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太后看到她背后的长素姑姑,便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长素姑姑却没感觉到太后的忐忑,她今儿过来是特意送东西的。将陀螺跟千千奉到赵元祚跟前时,长素姑姑才道: 「皇后娘娘也是等到殿下回去了之后,才知道几位皇子发生了口角,这才让奴婢特意送了这东西过来。不怪咱们殿下没有多带,实在是这事儿说来有些好笑,原是圣上说不必给十八殿下送的。」 赵元祚本来捧着陀螺正高兴着,听到这句话却又立马不乐意了:「你说谎,父皇才不会这样说。」 「十八殿下若是不信,明儿去问问圣上便是了,这话确实是圣上说出来的。」 太后制止了还要闹腾的赵元祚。既然皇后跟前的人敢说这样的话,那就说明皇帝真的这样说了,否则他们绝对不会拿这事儿说嘴。不管皇帝是因为什么原因说出了这样的话,闹清楚了,到头来都是十八没脸。 长素姑姑说完,又让人拿了一个玩意儿过来:「殿下虽说只是按着圣上的意思行事,可毕竟得罪了十八皇子,是以除了那陀螺,还送了一份礼过来致歉。」 赵元祚不屑道:「我才不要呢。」 「十八!」太后满是不悦。 赵元祚嘴巴翘的老高,可是碍于太后,不得不收了。 长素姑姑将盒子打开,太后瞧了一眼,见里头放着一个做工精巧的太平鼓。若只是做工精巧也就罢了,可太后看了一眼,却觉得这东西熟悉得很。 第92页 半晌,太后终于想起了来:「这不是皇帝小时候得的一个太平鼓吗?」 长素姑姑客气地笑着:「这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东西确实是圣上赏给十七殿下的。」 赵元祚满是怨念:「父皇干嘛赏赐给赵元邑。」 「听说是咱们殿下想了个好点子,圣上与张太傅琢磨着觉得可行,便提前赏赐了殿下。赏赐下来的东西挺多的,里头还有不少玩具,只是殿下的喜好只在读书上,对玩乐并不很是上心,上回做的空竹是为了报答韩侍郎,这回做的陀螺亦是为了感谢十三皇子跟十四皇子平日里对殿下的照顾。」 太后老脸一红,的确,不管是上回做的还是这回做的,都很十八没关系。 没关系还要腆着脸皮上去要,太后想想都觉得丢人。 长素姑姑仿佛没有看到太后的尴尬一样:「不过这事说到底还是咱们殿下又失考量,固然有圣上的话在前头,也不能叫十八殿下觉得被冷落了。咱们殿下回去之后就反省了,便让奴婢挑了一样送过来,不知十八殿下可喜欢?」 太后冷冷地看了赵元祚一眼。 赵元祚瞅着太后的眼色,屈辱地点了点头:「……喜欢。」 「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了,奴婢这就回去咱们殿下复命。」 太后当然也没有拿着,让人送了长素姑姑出去。 只是人一离开,太后的脸便拉了下来。 同样不过是六岁的年纪,十七都已经能想出办法替皇帝分忧了,十八却满眼里都只知道玩,读书不行也就算了,如今连圣宠都比不得十七了。 今儿更叫她差点在皇后跟前丢了脸! 太后实在是难以想像,倘若她的人真的去了未央宫,真的要来了那陀螺,皇后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她呢,说不定还觉得她故意帮着十八欺负十七呢。 想到这里,太后便又气上了:「这么大了还这样不懂事,就知道给皇祖母添麻烦,真不知你母妃到底是怎么教你的!往后好好跟你十七哥学学,若再胡闹,就回头跟你母妃一起禁足一年!」 赵元邑憋着眼泪,再不敢嚎叫了。 他想母妃,可是不想禁足一年。禁足了,就再也出不出甘露殿,再也不能看到外头的人了…… 待长素姑姑回了长乐宫时,赵元邑正在趴着写字儿。 长素姑姑便同皇后道:「东西都送去了,不过奴婢过去的时候,太后娘娘似乎正想派人来您这儿要东西。」 皇后轻扯嘴角:「母后也太溺爱十八了。」 长素姑姑倒是觉得,太后如今已经好许多了。 皇后昨儿晚上是不悦皇上偏心,今儿气消了,便想着替赵元邑描补一下。她同赵元邑道:「光欺负人不算高明,让人吃亏了还哑口无言,才叫高明。」 赵元邑点点头。 「不过往后就不必与十八动脑筋了,不值得。」皇后不想看到赵元邑自降身份,去对付不值得对付的人。 赵元邑受教。 过了会儿,皇后又道:「后天你外祖母会进宫。」 外祖母?赵元邑反应了一下,才突然想明白,这说的应该是韩老夫人。 「上回宫宴,你跟你先生去了前头,你外祖母只听说了你得了头名,却未曾亲眼看看能不能,这次过来,是特意过来看看你的。」 赵元邑心里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有点酸涩。 他也有外祖母了吗? 第47章 吃不上饭 当天晚上, 皇上再次来了未央宫。 皇上现在对赵元邑可真是刮目相看了。这孩子真是太聪明了, 别人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还在瞎胡闹,他却已经想得这么深了。 「朕已经让兵部尚书下去琢磨了,估计三五天便能有消息传过来,到时候若真有效的话, 必定还有重赏。」 赵元邑谦虚道:「儿臣也不过就是随口提了一句,也没有什么大功劳。」 「有功劳的, 你不知道每年朝廷在战马一事上拨的军费有多少,倘若这主意真能行的话,那可是给朝廷省下的好大一笔。」皇上进的时候都特别好说话,他自己一直永远想不出什么能够赏赐赵元邑的东西, 便准备让他自己提,「小十七啊, 你告诉父皇你想要什么,回头父皇一定给你寻来。」 赵元邑看了看皇后。 「想要什么,直接与你父皇说好了。」 赵元邑抿了抿嘴:「儿臣想让父皇每日未央宫陪我跟母后用晚膳。」 皇上一怔。 这……这怕不是一个孩子能想到的吧,莫不是皇后故意借着小十七的口说出来的? 皇上开始飘飘然了, 要真是他想的那样的话,那皇后未免也太腼腆了,就这么一句话, 还要借着孩子的口说出来,都老夫老妻了,还至于这样么? 「梓潼啊,你放心, 这些天朕都会过来的。」 「妾身从来也没有忧心过这些事□□情。」皇后嘴角一抽。 皇上却觉得她是在嘴硬。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当着孩子的面怎么好意思说出那样的话,哪怕心里是这样想的,也不能说出来呀,皇上伸手握住的皇后的手:「朕都知道,梓潼你就不要多心了。」 「……」罢了,皇后索性放弃了解释。 赵元邑也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的本意只是想在他父皇跟前卖个乖,毕竟他一贯扮演的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怎么好直接要赏赐呢?是以这不就退了一步了么,谁想到事情的走向会变成这样。 第93页 今儿晚上皇上还是留在了未央宫里。 这几天的经历对于皇上来说都有一些不同寻常。他许久没有跟皇后这样心有灵犀地在一块儿相处了,这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从前,让他忍不住想要怀念,又忍不住多停留一些脚步。 宫里头的人,哪个不盯着皇上呢? 从他出了勤政殿之后,便有许多双眼睛跟在他后头,想要打听清楚皇上到底去了哪?结果打听出来的,依旧是未央宫。 宫里这些年争宠的人也少了,毕竟有贤妃一枝独秀,其他人很难与其争辉,可如今贤妃失势了,让不少人心里都有了盼头,总想着自己能不能多得一些恩宠。只是盼来盼去,却盼到了这个结果,皇上压根不去别的地方,这些天他都留在未央宫里的。 这可叫不少人给气坏了。 便是在人看来一贯不争不抢德妃,听着动静都有些迟疑:「皇上又去了未央宫?」 底下人立马回道:「听说是十七皇子想了个特别好的法子,皇上听着觉得高兴,所以一处理完政事,就立马去了未央宫了。」 德妃淡笑:「十七皇子才多大的人,他能有什么好法子?不过是皇后故意放出这等消息罢了。」 这是给赵元邑造势呢。 「谁说不是呢。娘娘,咱们可要继续盯着未央宫?」 「不必了,注意着十七皇子的动向就行了。」德妃也不愿意盯得太紧,倘若被皇后发现了,肯定又要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那宫女又道:「娘娘,其实奴婢觉得咱们也没必要死盯十七皇子啊,这十七皇子不是还没有记的皇后娘娘跟前吗?」 「等记到她名下就晚了。」 如今赵元邑还不是嫡子,等他成为了嫡子,势必会成为三皇子最大的威胁。 三皇子这边站队的多是文臣,那赵元邑应该也是走文路子,加上有韩家在跟前扶持,他们这边还不一定能压得住。 想起这些事情,德妃心里也烦躁了几分。走了一个贤妃,又来一个皇后,听说过些日子要进宫的还有一个苏相之女,都是些不省心的。 只盼着这些人都早早倒了才干净。 翌日,赵元邑刚准备起身的时候,便看到窝在他床脚的系统。 他如今在未央宫里也算是稳定了下来了,系统也没有必要再这么遮遮掩掩的了,赵元邑道:「你找个时机出来吧。」 系统也早上已经有了这个意思,毕竟正大光明的出来了之后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可是:「你说,皇后会让我跟在你身边吗?」 「应该会吧。」 「不管了,先出来再说,要是到时候皇后不让,你就去说两句好话不就成了。」系统这两天在旁边看着,皇后对赵元邑还是挺纵容的。 这事就这么敲定下了。 待去了学堂,赵元邑便发现今儿的赵元祚特别安静,一点没作妖,安静到有些异乎寻常了。他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被太后训了几句,知道好歹了。 这也是好事儿。 赵元祚的确被教训了,所以有些蔫头耷脑的。 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赵元祚毕竟才这么大的年纪,一下子还很难适应这样的改变。在他的认知里,自己还是从前那个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头的小皇子,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母妃和皇祖母都会给他找来。可是一夜之间全变了,他的母妃被关起来了,皇祖母也不再喜欢他了,赵元祚感觉如今他在皇祖母心里还没有赵元邑来得重要。 且他在长乐宫住的越久,这感觉就越重。 赵元祚接受不了。 下课之后,他偷偷地去了甘露殿。 白安其实在后头默默地跟着。太后娘娘早就交代了,若是十八皇子偷偷熘回甘露殿了,那也不必声张,就让他过去就是了。等到殿下看明白了,看清楚之后便知道哪个地方更好了。 是以,白安一点都不担心跟在后头。 赵元祚很是小心,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不想贤妃是不可能的,可要说有多想,那也不会。 以前赵元邑跟贤妃住的时候,每天最要紧的事就是抄书,永无止境地抄书背书,背不了继续抄。他母妃还老是让他跟三哥四哥比,非得让他也学会文稻武略,赵元祚知道自己的斤两,他根本做不到,也不想做。他只想每天吃喝玩乐。 赵元祚贴在围墙边,脑袋悄悄地往里探。他来的正是时候,芍药刚好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头破口大骂。 骂的是守门那些侍卫。 「我看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剋扣贤妃娘娘地伙食,清汤寡水的,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芍药一把将盘子里的饭菜扔出去,砸在那些侍卫脚下。 「聪明的就赶紧把这东西给换了,别等到我们娘娘去太后那边告状,回头你们一个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其中一个侍卫看了一眼被打翻的饭菜,目光鄙夷:「哟,还去太后那边告状?有的吃就不错了,还真以为你如今能吃什么山珍海味不成?」 那些侍卫本来不过是听命行事,得了太医的吩咐,不敢送重油之物过来,谁想到竟然被人这般斥责。当下,他们也咬牙切齿上了。 「还告诉太后,太后搭理过你们娘娘吗?别以为咱们不知道,如今郑家老夫人都不能进宫求情了,改明儿郑家三姑娘说不定都要进宫了,还以为太后对你们娘娘心软啊?」 第94页 「休要胡言!」 「是不是胡说,过几天新娘娘进宫不就知道了?」侍卫被芍药的色厉内荏压根不惧,「中饭就在这儿了,你们自己给扔了,想吃就只能捡地上的的了。」 芍药气得脸都青了。 可是他们现在的情况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这几个该死的侍卫守着,连长乐宫都去不了。 院子里还在闹,墙外的赵元祚却已经抹了好久的眼泪了。 母妃她们好惨,连到都没得吃,他要是回去的话,岂不是也没饭吃?赵元邑蹲在那儿蹲了许久,等到他想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麻了。 白安连忙跑了过来。 「殿下,奴才背您走。」白安蹲下,让赵元祚趴在他身上。 赵元祚一路走一路哭,哭得可伤心了,脸上跟个小花猫似的。他感觉自己做什么都是错,想回甘露殿又不敢回去,毕竟甘露殿里连吃的都没有。赵元祚抹了一把眼泪,嗫嚅道:「白安,你说我要是好好听话,皇祖母会不会早点把我母妃放出来啊。」 「会的。」白安道。 「真的吗?」 白安违心道:「当然是真的,只要殿下肯听太后娘娘的话,别叫太后娘娘生气了。」 「那好。」赵元祚下定了决心,「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胡闹了。」 赵元祚回了甘露殿这事儿,白安没说,也没有任何人过来问。 终于赵元齐他们跑来长乐宫热热闹闹地吃午膳,赵元祚也没故意招惹他们了,倒是太后看得连连点头,以为自己昨天晚上的教训管用了,心中甚慰。 又一日,韩老夫人终于宫,来了未央宫。 她是上午来的,彼时赵元邑正在学堂里头上课,并不知道消息,等他课上完了了往未央宫赶了之后,才听说了韩老夫人已经过来了。 赵元邑不知为何竟停了下来。 长素姑姑颇觉意外:「殿下怎么了?」 赵元邑扯了扯袖口,拧巴道:「我衣裳有没有乱?」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你紧张了? 赵元邑:怎么可能! 第48章 出宫玩耍 赵元邑在殿外迟疑了一下, 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一进门, 便看到里头坐着两个面生的人,一位慈眉善目,一个面容端方,还有一个稍微年轻一些。上了年纪那位便是韩老夫人了, 另一个是皇后的嫂子,韩家长媳妇王氏, 至于她边上便是韩侍郎的妻子胡氏了。 三人一眼就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一个相貌出众的小孩儿。明眸善睐,白白嫩嫩,因为为未央宫这段时间养的好,脸蛋上还养出了一点肉, 显得圆润了几分,没了一开始的郁气, 更讨喜了。 韩老夫人难掩激动:「这就是十七殿下吧?」 皇后笑着颔首:「十七快过来。」 赵元邑走了上前,正纠结是直接叫外祖母还是叫韩老夫人时,韩老夫人直接就拉住了他,将赵元邑往自己跟前带了带:「好孩子, 快给外祖母看看。」 「外祖母好。」赵元邑能够感受到老人家的激动,他不知道韩老夫人为何会对他这般不同,但是赵元邑知道这位老夫人对他并没有恶意, 不仅没有恶意,还带着一股赵元邑受不了的疼惜。 赵元邑在心里暗暗计较的时候,韩老夫人也打量完了,她笑着说:「跟我来之前想像中的差不多, 是个顶顶好的好孩子。」 皇后他一副本就如此的模样。 边上的胡氏接过了话:「老夫人这话相公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每次从宫里回来都要夸几句十七殿下,夸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好在家里的两个孩子都大了,如若不然只怕还要与殿下吃醋呢。」 赵元邑知道,说话的这位应当就是自己师娘了。 韩老夫人自己瞧完了,还亲自给赵元邑引荐。她就两个儿媳,今儿都带过来了,也是为了让赵元邑认认人的。因为他与韩先生情分不同,所以赵元邑对胡氏观感要稍微好些。 三人对他都挺热情的,尤其是韩老夫人,总有说不完的话想要问他。赵元邑其是不擅长处理的新问题,更不善于处理那些对他抱有好感的人,所以在韩老夫人问他的时候,他回得也是干巴巴的,回多了怕人家觉得他聒噪,回少了怕人家以为他有意怠慢。每次回答,赵元邑都会拿捏一会儿。 赵元邑就是这性子,越是在意,就越小心。 好在皇后与赵元邑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对他也有了了解。等她母亲将想要问的话都问的差不多了之后,皇后便打发赵元邑去里头看书了。 赵元邑如释重负。 他离开之后,韩老夫人抱怨地同皇后道:「我这才问几句,你怎么就迫不及待的把人给弄走了?」 「往后有的是机会给你慢慢问,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倒是把人给吓住了。」 韩老夫人听懂了她的弦外之意:「这是打算记在名下了?」 皇后嗯了一声。 几个人都有些惊喜。本以为皇后还要考量一段时间,却没想到竟然这般干脆。 韩老夫人才是最欢喜的那一个。二皇子没了这么多年,皇后这一年年的都在宫里熬日子,外人都道皇后不争不抢的,其实早连争抢的欲.望都没了。心里有想要的东西,日子过得才有盼头,倘若什么东西都不要了,那岂不是如行尸走肉一般?韩老夫人是日日担心,夜夜担心,担心皇后会想不开。如今可好了,来了一个十七皇子,韩老夫人今儿进长乐宫一瞧,竟看出了她女儿多了几分精气神了。这可是这十多年来从来都没有过的。 第95页 韩老夫人不管这十七皇子到底是谁生的,到底是不是好孩子,只要他能陪在自己女儿身边,不好也是好。 与其说韩老夫人是过来看赵元邑的,还不如说她是过来看皇后的,看看皇后是怎么对待赵元邑这个养子的。结果让韩老夫人很是放心,看得出,皇后已经跟亲近十七皇子了。 这就好。 韩老夫人三人在未央宫里用了午膳,下午又说了一会儿话,才终于离开了。 待傍晚时,皇上又兴致沖沖地过来了。他最近常往未央宫跑,又答应了赵元邑要一直过来的事儿,所以见到他来,未央宫的人真的一点不觉得惊讶。 还是皇上先惊讶了一会儿,他养着墙上: 「哪儿来的猫?」 皇上瞧着十七正在餵墙角上的猫,忽然眯起了眼睛。他记得,当初贤妃的脸,好像就是被畜生抓的吧。 皇后走了过来:「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听宫女说,这两天看到它在未央宫外头出没了好几次,宫女们餵了两次食之后,它就不愿意离开了。今儿更是如此,十七给它餵食它就黏上了十七。」 「果真前两天才过来的?之前没见过?」 皇后眉头一动,后笑吟吟地看向他:「圣上到底想要说什么?」 皇上彻底不敢说了。他心道自己肯定是想错了,宫里的野猫多的是,也不一定就是这一只。更可况,这只看起来还略有一些蠢笨,胖成这样只怕走路都够呛,更遑论去挠贤妃了。 赵元邑将系统抱起来,巴巴地问道:「我可以养它吗?」 皇上皱眉:「你要是想养的话,父皇给你挑一只名贵的猫,这是野猫养着有什么趣味?」 被拒绝了,赵元邑又眼巴巴地看向皇后。 皇后:「养吧。」 赵元邑雀跃了一声,竟这么容易! 皇上被打了脸,也瞬间改口了:「咳咳——养就养吧,不过这几天不要近身,让底下的太监调.教两日,免得被它伤到了。」 系统恨不得送他一个大白眼,它才不会伤人呢。 这不服气的表情,叫人看着还挺稀罕,皇上也不嫌它脏了,直接伸手揪了一下它的大脸盘子:「这猫还挺胖,也不知道平日里到底吃的什么。」 系统被揪得脸上一痛,连忙伸出爪子拍打。 皇上迅速缩回去了,抽着它安静下来的空档又揪了一下,嘴上还诋毁道:「朕说什么来着,果然野猫就是会挠人,得好好教训。」 系统简直气炸了,这狗皇帝手也太贱了! 皇后提醒:「知道会挠人,就少去碰了。」 只是皇上好像没记性一样,揪了两还不够,没过多久手又犯起了痒,又过去找茬。他手劲儿还大,系统差点没有破口大骂。 要不怎么说那几个熊孩子讨人厌呢,感情苗头出在这上面! 系统气咻咻,赵元邑怕它再被欺负,没多久便抱着它离开了,护崽子一般。 皇上想着十七离开时那提防的小眼神,悻悻道:「十七还挺喜欢那个野猫。」 「他才多大?身边又没有什么玩伴,想来是把那野猫当成玩伴了。」 皇上走到屋子里头走了下来:「今儿老夫人过来了?」 「来了。她前些日子就一直想来看看十七,只是家里事多,所以才耽误到了今天。」皇后本来没想这么快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可是既然皇上都已经问了,那干脆说出来算了,「妾身打算过些日子就把十七记到妾身的名下,圣上觉得如何?」 皇上拣了一个蜜饯丢翻嘴里:「十七那孩子确实是不错的。」 「这么说,您是同意了?」 皇上应了一声。 这事儿他这两天也想了几回,十七记到皇后名下,意义可非比寻常。毕竟记下来之后,十七就变成唯一的嫡子了,这般,势必会与老三老四争锋,朝堂上的那些心思活泛的势必也会动些心思。可总不能因为麻烦就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那是懦夫才会做的。这段时间皇后的改变他也看在心里,所以,他更不会拒绝了。 至于前朝那些人,皇上也自信能稳得住。他如今正值壮年,十七如今还小,老三老四也不过才十七八,若是被这几个毛孩子跟朝堂上那些人搅浑了水,那这皇帝也白做了。 皇上心大,道:「十七先记到你的名下,至于往后如何,还要看他自己。有老三老四在前头,朕不会太偏心。」 皇后也是这般想的。 成为嫡子是必然的,成为太子一事还有待商榷,皇后不会大包大揽直接给十七把太子的身份给挣来,这孩子毕竟年纪还小,如今就争这些实在没必要。等他大了些,若是有能耐去争那个位置,再计较也不迟。 总而言之,还得看十七自己争不争气。 赵元邑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中宫嫡子,他每日还是按部就班地去上着课。 过了几日,又是轮到张太傅的课。 赵元邑跟其他三人本来以为这节课还是弹琴,连琴都已经抱过来,却不想张太傅却只是两手空空地走了进来。 几人都有点惊讶。 张太傅笑着道:「今儿不弹琴,太傅领你们去兵部走一趟。」 赵元邑眼睛一亮。 余下三人也激动了,在宫里长这么大,他们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张太傅只说去兵部,也足够他们激动了。 第96页 赵元齐还问:「太傅,咱们为何要去兵部啊?」 张太傅摸了摸鬍鬚:「十七殿下前些日子出了个主意,圣上交代兵部跟进,如今已经大有进展了,所以才领你们过去瞧瞧。」 张太傅也觉得这几个小殿下日日在宫里憋着,迟早都是要憋坏的,这回出去权当是放风了。 底下响起一阵欢呼。 只有赵元祚愤愤地看了赵元邑一眼,很不高兴他又出了头。可是被现实毒打了一顿的赵元祚,却再也不敢跳起来骂赵元邑了。 张太傅交代完了之后,便领着叽叽喳喳的几个人出了学堂。 在外头等着玩耍的系统一眼就看到赵元邑他们了,连忙丢下玩具,几步冲到赵元邑脚边。 张太傅一愣:「哪儿来的肥猫?」 赵元邑将系统抱了起来:「这是学生的猫。」 张太傅瞧了一眼那猫,因为自己的一句肥猫,那猫还有点不悦地盯着他。 有点灵性。 张太傅呵呵一笑,逗它:「看什么看,说你肥猫还说错了?一身肥肉,又肥又蠢。」 系统:「……」 这皇宫里的人对它恶意怎么这么大? 赵元邑默默地将系统交给后面的太监。张太傅有点老顽童,要是他继续抱着,张太傅肯定会继续逗,系统迟早会发飙的。 果然,赵元邑把系统交出去之后,张太傅继续惹事儿了。 一行人出了宫之后,都像是没见识过世面的,一个个趴在马车车窗上,争先恐后地往外看。 赵元邑也一样。他看着赵元祚伸过来的脑袋,有些嫌弃地将他挤到了一边儿,脑袋这么大,都挤着他的视线了,真讨厌! 第49章 新人进宫 其实这回他们出的不过是宫城, 也没有真正出宫, 兵部那些衙署都在皇城内。 可即便如此,也是叫他们大开眼界了。 张太傅指给他们看:「这一条长道,东边是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兵部、钦天监之类,西边儿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衙署。」 「三哥是不是在那里!」赵元齐指着他们经过的户部衙署。 张太傅点了点头。 赵元祚也兴沖沖地问道:「那四哥呢, 四哥在哪儿?」 「四皇子在兵部。」 「那咱们今天是不是能看到四哥?」 张太傅也不敢说一定就能见到:「若是四皇子没有别的事儿,应当是能见到的。」 众人都开始期待起来了。虽然平时在宫里见面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现在出了宫,就好像不一样了,像是去做客一样。 没多久,马车停在了兵部门口。 几个小孩儿一拥而下, 就连赵元邑脚步也比平常快了许多,他没有让太监抱, 直接跳了下来,下来之后就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十分的新奇,他们还是头一回来官署。 等张太傅下了车,兵部便有人听到动静出来迎接。张太傅过来不是什么新奇的事, 惊奇的是他竟然把几位小殿下都带了过来。兵部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连忙把赵元泽给请了过来,让他去对付那几个小殿下。 赵元泽一露面, 这几个小的就忍不住了,一窝蜂的全沖了过去。 「四哥!」 「四哥我们来啦!!」 赵元泽忍不住往后退,可最后还是被扑倒。 这几个好不容易出了宫,就像是出了圈的鸭子一样, 噪杂地很,偏偏哪一个都不好对付,嘴里还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赵元泽再厉害也不过就只有一张嘴,哪里能对付了三张嘴呢? 「走吧,咱们先进去。」张太傅毫不留情地把那三个都甩给了赵元泽,他自己去带着赵元邑,跟着兵部尚书去了兵部的马房。 兵部尚书对赵元邑这个小皇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好感。 「也是多亏了十七殿下的好点子,要不然谁能想出这个办法来?自打那天圣上交代了这件事情之后,几个工匠便开始连夜琢磨,画好了几个样子。虽然之前因为手生,还没了几匹马,不过现在已经熟练多了。这回他们琢磨出来的样式在几匹马身上试了,都觉得还行,往后照着这个样式再改改,大概就差不离了。若是可以的话,明后天估摸着就可以呈给圣上了。」 到了马房,兵部尚书便旁人将马给牵出来:「这些都是才上了马蹄铁的马,太傅跟殿下瞧瞧。」 张太傅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东西上的还算牢固,不过这毕竟不是一劳永逸的,上了之后肯定也会磨损,到时候修修补补也是一件要手艺的活:「这些马可都牵出去跑了?」 「都跑过了,比之前确实稳妥了不少,且还护住了马蹄。」 「有用就好。」 「有用,自然有用。」兵部尚书又看着赵元邑,一脸希冀,「往后殿下若是还有什么好点子的话,一定要及时说出来,保不齐又是个能节省军费开支的好点子呢。」 张太傅嫌弃道:「这兵部都没人了?怎么都指望上了一个孩子?」 「殿下这不是聪明吗?」 张太傅可不想赵元邑小小年纪就担负那么多:「再聪明也不过就是玩篱泥巴的年纪。」 赵元邑皱了皱鼻子,他才不玩泥巴呢。 「行,太傅说什么就是什么。」兵部尚书也不跟他争。 第97页 边上的工匠都默不作声地办事儿,只是偶尔会朝着这边看一眼。张太傅他们认得,毕竟之前已经来过几次了,不过张太傅身边的那个小孩他们就不认得了,方才听尚书大人叫他殿下,该不会就是那位十七殿下吧?不少人都对赵元邑挺好奇的,总想着多看几眼。 赵元邑悄悄问系统:「他们现在做的马蹄铁真的能用吗?」 「能用。」系统刚才也看了一眼,对这些工匠的手艺也高看了不少。仅仅凭了几句话,这东西琢磨了出来,且看的还像模像样的,看来这工部的能工巧匠还是不缺的。 看完了马,张太傅便没让兵部尚书陪着了。 走出去看到赵元泽已经把那三个小的安抚好了之后,张太傅忍不住对他点了点头。 赵元泽已经精疲力竭了,他太累了,身心俱疲。 张太傅问他们:「眼下是回宫还是再逛逛?」 「再逛逛!」几个人又精神了起来,「去户部吧,去看看三哥!」 「还是去大理寺吧,大理寺多威风啊。」 「我想去刑部!」 张太傅看了看赵元邑:「十七殿下想去哪儿?」 「想去工部。」赵元邑抱着系统,难掩激动。 「行吧,去工部。」张太傅瞬间敲定下来,不过他也没叫赵元祚变为众矢之的,瞬间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往后谁在课上表现得好,就听他的。」 一句话,叫原本准备发作的赵元祚立马萎靡了。那还是算了,他在张太傅的课上压根连话都不敢说…… 不过除了工部,别的地方张太傅也都带着他们去逛了一遍,能逛的都逛了。在兵部的时候,有四皇子带着,张太傅没怎么多管,可是去了别处张太傅却不许他们胡闹了。 这几个不是看不懂脸色的,张太傅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就乖乖地闭了嘴。可是四个小皇子排成一排,到哪儿都会引人注目。 是以这一日,朝中大半的官署都在议论这几个小皇子。多稀罕吶,这些个小皇子平常可不容易见到,如今竟一次性都见了个遍。 只是这几个差不多,凑到一块儿就让人分不清了,他们最多只认识一个赵元邑,因为他曾经跟着韩侍郎露过脸。 一时,又有人说起了韩侍郎的得意弟子,四个人里头最聪明的赵元邑。 十七皇子也好分辨,四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看着最聪明的那个肯定就是失去皇子了。 几个小孩儿都看得很高兴,哪怕就只是看了看都觉得开了眼界。以前没见过,他们只能在心里想想那些官署究竟多威武气派,如今亲眼见到了更是让人激动。一个个都恨不得自己立马长大,然后去里头当官。 回程的时候,他们都还一个个的意犹未尽。 张太傅笑问:「今儿玩得可高兴?」 「高兴!」四个人异口同声。 「明儿还想不想再出来。」 「想!」 「想的倒挺美。」张太傅面带嘲讽。 几个孩子翘起了嘴,觉得太傅可真是坏得很。 待回了宫,张太傅也没有时间再上课了,左右时间已经过了,他只留了功课便让他们都回去。 赵元邑一路上都脚步轻快。 出宫这件事让他到现在都还心情不错,虽然张太傅直接拒绝了让他们再次出宫,可是赵元邑却觉得,有一则有二,大不了他下一次再努力一点,想出一个好点子来,让太傅直接带他们出皇城,看看外头究竟是怎么样的? 今儿晚上,皇上还是来了长乐宫。 后宫的妃嫔对此已经麻木了,之前贤妃没出事儿,皇上去的是甘露殿,如今贤妃出事儿了,本以为怎么算都要轮到她们头上,可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想多了,皇上去未央宫去得比谁都还要勤快。 本以为皇上会一直在未央宫里留宿下去,却不想,又过了两日,新人进宫了。 这回进宫的,都是皇后与太后精挑细选选出来的。身份最好的乃是苏相之女,为了这个苏姑娘,皇后还特意与皇上商议了,最后定位美人。 生了十三皇子的张婕妤也不过就只是个婕妤,虽说她家世不好,可到底也是皇子生母。苏姑娘虽家世尊贵,可也不好一进宫就越过了皇子生母。所以,皇后便提议定位美人。 皇上自然是没话说,一个劲儿的拍皇后马屁,夸皇后想得周到,世上再没有比她更贴心的人。 后头还跟了一句:「梓潼办事儿,朕从来都是放心的。」 对于这些话,皇后也不过就是一笑而过。 今日苏美人几个进宫,皇后也接受了众人拜见。那苏姑娘待字闺中时,便颇有才名,聪慧非常,皇后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且看苏美人为人处事,料想她也应该不会是第二个贤妃。 待宫务料理完毕之后,白芷走过来问福了福身: 「娘娘,昨晚上圣上说晚膳不合心意,总是那几样吃的都有些烦了,今儿要不让膳房换几道新鲜菜?」 「今日就不必了。」皇后直接拒绝。 赵元邑停下笔,抬头看了一眼。 皇后敲了敲桌子:「写你的字儿。」 「哦。」赵元邑继续低头写字。 白芷听着也是一头雾水:「真不用换啊?」 皇后点了点头,而后又说了一句:「反正今儿他也不会来吃,就不必费这个心思了。」 第98页 白芷忍住了将要说出口的话。明明昨晚上圣上说了要过来的,又怎么会出尔反尔呢?再说了,这几天圣上上一直留宿长乐宫,之前还答应了十七皇子的话,金口玉言,怎么轻易改变?白芷觉得,她们皇后娘娘就是太不信任圣上了。 皇上待他们娘娘,待他们殿下还是挺不错的。 好在这话白芷没有说出去,因为到了傍晚,她就被打脸了。前头传了消息过来,说今儿晚上圣上去了苏美人的寝宫,就不过来用膳了。 白芷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尴尬得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 赵元邑咬着笔,悄悄看了看皇后。 皇后波澜不惊,听到了就听到了,还同白芷她们道:「摆膳吧,总不能为了他连晚膳都不吃了。」 白芷赶忙下去传膳,心里却乱糟糟的一团,这叫个什么事儿啊?明明昨儿晚上还说要来的。 第50章 争宠之事 今儿的饭桌上有点静。 寻常有皇上插科打诨, 偶尔还会说些叫人生气的话, 惹得皇后跟赵元邑都不喜欢,可是三个人在一块吃饭感觉却也不错的。今儿却不一样了,少了一个惹人嫌的,反而怪不自在。 皇后给赵元邑盛了一碗汤, 放到他跟前时:「只管吃你的吧,你父皇这是这么个出尔反尔的性子, 习惯了就好。」 「母后您不生气吗?」赵元邑还有点担心皇后会受不了。 后宫的女人,应当都挺看重他父皇的吧。 「本宫要是生气的话,早就气死了。」皇后说起这一句的时候,语气里的没有一点怨言, 甚至连波动都没有,可见她此刻根本就是心平气和的。 「父皇他……一直都是这样出尔反尔吗?」 「倒也不是一直, 只是小事上容易放空话,放了之后自己又不当成一回事。他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的,伤心的都是别人。」 皇后说完,迅速察觉到了赵元邑的小眼神, 她觉得好笑,补充道:「这个别人不包括你母后。」 「哦。」赵元邑端起碗,喝起了汤。 不过皇后又道:「你父皇这人, 虽然有时候看着不靠谱了些,可你也不能小瞧了他,他可不是真糊涂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他跟前, 切记不能耍小心眼儿。」 「放心吧母后,我不会在父皇跟前耍心眼儿的。」 他这阵子都乖得很,除了小小地教训了一下赵元祚,就再没使心机了。 「还有,也别因为一件事儿就对你父皇有了偏见,人无完人,更可况还是天下之主了。他再怎么说都是你父皇,是你至亲的人。往后若能贴心点儿便尽量贴心点儿,皇家最难得的便是真心。你真心待他,他也必不会冷落了你的。」 赵元邑乖巧应下。 今儿晚上註定是不同寻常的晚上了。因为新人进宫,宫里那些妃嫔又开始打听试探起来了,都不知道这些新人到底是什么脾性,又会有怎么个争宠的路数,自然紧张,且又有人还听说那位苏美人只是容貌不输贤妃的,所以显得人心惶惶。 要说其他人只是担心,可到了贤妃这儿,却是急得都要疯了。 新人入宫这样的大事,贤妃就是不想知道也不行。守门的那些侍卫想看贤妃的笑话,故意透露了消息出去。 不怪他们非要往人心口上扎,实在是贤妃事儿太多了,还瞧不起人。 他们奉命受着甘露殿,那是职责所在,若是没看住贤妃的话,这责任得是他们担的。可是贤妃那儿却还时不时地闹出一些么蛾子来,不是身上疼要频繁地叫太医,就是非得传话给宫外的郑家,要不就是闹着要让十八皇子回来,再有便是闹着要去见皇上跟太后。可是说句不中听的,把贤妃关在这里头的不正是皇上的太后吗?还有十八皇子,人家在长乐宫里头住的好好的,把他叫回来干什么?跟着一道吃苦受罪吗? 反正他们是看不到贤妃这一番做派的。不仅看不懂还为此受了不少气。毕竟贤妃脾气上来了可不管他们是不是秉公办事,次数一多,他们最后那边忌惮之心都给磨没了,对贤妃跟这甘露殿里头的人也都是讨厌到了极点。 这回他们一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就迫不及待的跟贤妃主僕几个分享了。 「听说那位苏姑娘一进宫便是美人,这还只是刚进宫,等到怀了身孕生下皇子之后,一个妃位是跑不了的。」 「外头还说,那位苏姑娘是个貌若天仙才貌双全的,兼之又年轻,她这一进宫哪里还有别人的事儿了?」 「某些人还想着复宠呢,这不是白日做梦吗?有了这位苏美人在前头,怎么还会有那些年老珠黄的什么事?」 这些闲言碎语,每一句都扎心的很。 芍药听着觉得实在是不像话,猛地摔开门:「再多说一句,必让你们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几个侍卫都愣了一下:「吓唬谁呢?」 芍药拉着脸:「你们尽管试试好了。」 说完,芍药迅速的关上门,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那几个侍卫都有些呆住了。 总觉得那宫女不过是吓唬他们的,可是却又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这贤妃娘娘还有没有什么后手呢?罢了罢了,反正该说的话他们都已经说完了,如今生气的是贤妃主僕,又不是他们? 贤妃确实险些要气背过去了。 第99页 芍药见状不好,又想去叫郑太医,这郑太医与娘娘是本家亲戚,他们如今能信得过的太医也就只有他了。 只是贤妃却没让芍药去叫,就着如心的手喝了一口凉茶之后,方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如心也是这些日子才提拔上来的,本来也不过就是个三等宫女,自打邓喜来被撤走之后,贤妃这儿就少了一个会办事的人,这如心偏偏又手脚麻利心思通透,所以没多久就被贤妃给提拔了上来。 眼下如心也在跟着劝,只是芍药听着却觉得那话里的味道不对,瞧得见不像是犬,而是像火上浇油。 如心哄道: 「娘娘,您在这里气成这样又有什么用呢,圣上与太后都毫不知情,您又何苦白白气坏了身子?要奴婢说,早点想个法子,把那些惹人烦的都处理掉才是正经的。」 芍药冷笑:「那你说说到底是要处理谁?」 「谁害得我们娘娘落得如今这田地,自然就该处理谁了。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昧着良心做坏事儿,难不成咱们还不能报复了?」 如心的话,又瞬间勾起了贤妃的仇恨。 是啊……倘若不是皇后联合赵元邑打的她猝不及防,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那苏美人是谁定下要入宫的?」 芍药道:「必定是太后皇后一道儿定下的。」 「说不准是皇后一人定下的呢?昨儿奴婢还听说,那苏美人进宫之后头一件事情便是拜见皇后。皇后对她也好,还赏了不少东西给她带回去呢。她前脚进宫,后脚皇后就将圣上哄去她屋子里去了,可见的苏美人根本就是皇后的人。」 芍药都听笑了,睨着如心:「有宠爱皇后自己不会挣,还要让别人来分?」 「皇后年纪不是大了么,怕也是有心无力,也怕咱们娘娘在出来分了宠爱,所以才想找个人过来固宠。」 芍药觉得这根本就是一派胡言:「没有证据的事儿就少拿在这里混淆视听。」 如心翻了一个大白眼:「我说芍药姐姐,你不帮着咱们娘娘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处处帮着皇后说话,这安的是什么心啊?」 贤妃盯着芍药,也黑了脸。 芍药被这话怄得不行,更叫她气的是,贤妃竟然还信了:「娘娘,您也觉得我向着皇后?!」 贤妃脸色依旧不好:「有没有向着皇后,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芍药心都凉了半截。 她们娘娘是真魔怔了,恨皇后跟十七皇子恨成了这样子,现在竟然还把一切的错误都推到他们两个人身上,不许旁人说一句公道话。 长此以往,必定会移了心性,且这旁边还跟着如心这么一个嘴碎的,若要出了什么错,那她们就彻彻底底的完了。 贤妃也不愿意再见到她了:「行了,你下去吧,有如心伺候就够了。」 芍药忍了忍,她看着如心得逞的表情,实在是心中郁卒。 可她除了下去还能怎么办? 眼瞧着芍药被排挤出去之后,如心还在跟贤妃嘀咕:「也不知芍药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那么喜欢皇后跟十七皇子,怎么不直接搬去未央宫里头?」 贤妃攥紧了帕子。 「奴婢还听说啊,那未央宫里如今正是一派母慈子孝的戏份呢,皇后宝贝十七皇子宝贝跟什么似的,就连太后跟圣上,心也朝着十七皇子那儿偏去了。」 如心说着,一面去瞧贤妃的脸色。 贤妃虽没有说话,可眼里的恨意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被众人盯上的苏美人如今风头正盛,皇上连着在她殿中歇了。不过苏美人却不是贤妃那等张扬的性子,她深知自己也不过就是仗着长相和家世才得了几分薄宠。论起手段,那是完全比不上各位娘娘的,所以,苏美人选择靠上皇后这棵大树。 这也就更让贤妃断定,苏美人就是皇后的人。 皇后对这位苏美人也没有什么情分,不过是看在苏相的面子上,偶尔照顾一下。这苏美人却是个乖巧的,讨好皇后讨好了两天发现没用,便将主意放在了赵元邑头上。 第四天,皇上终于来了未央宫。 他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一点没因为自己失言而觉得愧疚或者不好意思,吃饭的时候甚至还舔着脸找赵元邑要了一个陀螺。 「苏美人说,如今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玩意儿,也就十七手巧,一琢磨就琢磨出这般神奇的物件儿来。」 皇后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多复杂的东西,若是外头都盯着,圣上赐几个下去就是了,外头那些工匠们聪明着呢,他们看了保准半天就学会了。」 「再聪明也聪明不过十七,听说十七昨儿还被张太傅夸了?」皇上也是从苏美人那里听说的消息。 「也不算夸,不过说了两句。」赵元邑说完,小脸皱着。 其实那根本不是夸,是明晃晃的羞辱!本来么,赵元邑觉得自己骑马骑的好,可张太傅却说他骑马像小公鸡似的,抬头挺胸怪可笑的,那话惹得赵元邑气得慌,差点都掉下去了。 张太傅见惹毛了他,又转而夸了两句,毕竟有三只笨蛋在前头摆着,怎么着都显得出挑一些。 皇上却不在意张太傅到底说了什么,反正夸了就成了,要皇上说,多夸夸才好呢。十七一个人,就能把自己丢掉的面子都找回来,多好! 第100页 「对了,」皇上记起来一件事,「朕打算明儿就下旨,让军中马匹都戴上马蹄铁。」 这是前朝的事,虽然跟他没有关系,可是关系毕竟不大,皇后也不过就是听听罢了。 皇上也只是这么一说,本来是件有益无害的事,谁想到第二天提出,朝中竟然跳出了几个刺儿头。 第51章 有意挑衅 朝中那些反对的也没来得及听出什么前因后果便匆忙反对了, 他们一听说这法子是十七皇子想出来的, 便争先恐后的跳出来指责此事不妥。 「十七皇子虽有小才,可他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六岁的孩子,童言稚语,怎能轻信?」 「战马乃是军需, 若是贸然听信十七皇子的话,将那些战马都按上了马蹄铁, 往后就是出了什么事的话,谁来担责?」 跳出来的还不是一个两个,皇上一眼扫过去,前前后后加起来可是有十三四个人呢。他气都不打一出来, 说十七只有小才,合着只有他们是个聪明的?脸呢?皇上可不惯着他们: 「十七的法子不可信, 那朕信谁的法子?信你们的吗?你们有提到过什么能节省军费的点子吗?」 皇上一眼略过众人,见他们脸上竟然还隐有不忿,越发气笑了:「合着你们还觉得自己有多了不得是吧?吃着朝廷的俸禄,却一辈子碌碌无为, 毫无建树,如今觉得自己被一个六岁小儿比了下去,觉得脸上无光了?如此肚量, 简直叫人不齿。」 「圣上,臣等只是忧心马匹安全。」 「那些马安全着呢,只要你们不掺合,必定不会有事。要真是这么有精力, 不妨给朕想几个治国安邦的好点子,省得你们在这里见风就是雨,话都没听完,便摆起谱来了,朕听着都觉得臊得慌!」有他这么聪明的皇帝,怎么朝中还免不了有这么多糊涂蛋?不,糊涂蛋倒还说轻了,这根本就是别有心机,故意抹黑十七,也不知这是他哪个儿子做出来的好事儿。 皇上扫了一眼赵元晔跟赵元泽。 赵元晔一派坦然,赵元泽更是。 皇上一时间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真坦然,还是装坦然。 挑不到这两人的错处,皇上便又嘲讽起了这几个刺头儿:「此事乃是立国安邦之事,若有人反对也行,必得先给朕想出一个比这更好的法子来。倘若心中没有成算却还在这边吆五喝六的,趁早给朕滚出去!」 一通火气发掉之后,殿中一些原本想要反驳的人,一个个都没有声音了。 皇上看他们只觉得眼睛疼:「还不给朕滚下去!」众人收回脚步,默默退了回去。 没想到圣上还挺护着这十七皇子的。 皇上见众人退下,这才开始继续往下说。他就觉得十七这法子很不错,完全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余地。再说了,人家工匠都已经琢磨出来了,且按了马蹄铁这么久,也没见那些马有什么异样,可见这法子是值得推广的,尤其是西北那地儿。 西北多山,不少马匹需要长途运送军粮军器,磨损最是严重,最是需要这马蹄铁了。 后头没有弄出什么大的么蛾子,这事儿就这么拍板定下来了,只是散朝的时候,那这个反对的还围在一块儿悄悄议论这件事。 韩侍郎故意落后一步,想要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结果竟隐隐听到这样的说辞: 「那十七皇子手段实在骇人,当真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那铁钉在马蹄上,战马还不知道会受怎样的折磨呢?」说话的那人说的还挺投入,真情实感地觉得赵元邑残忍。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的同僚都沉默了。 韩侍郎「噗嗤」一下笑出来,他实在是没忍住。 世上竟有这么蠢的人,他今天总算是大开眼界了。 说话的那位大人抬起头,见是韩侍郎便没好意思直接发作,只问道:「韩大人笑什么?」 「笑你蠢啊,还能笑什么?」韩侍郎轻蔑地瞧了他一眼,飞快地转身走了。 他还想着抹黑十七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原来都是这么些无知鼠辈。本来他还觉得这些应当都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人,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倘若三皇子跟四皇子身边全是这么蠢的人,那估计也走了到今天。 韩侍郎走后,被他说的那个小官儿还不大服气,只是他旁边站着的几个人都一脸尴尬,好说歹说将他摁下了。 待韩侍郎走走远了身边再没有其他人之后,后头一人才偷偷与他道:「你刚才不该说那样的话。」 「我说什么了?」 边上人提醒道:「马蹄就跟你的指甲一样,指甲剪掉了不疼,马蹄便是钉上钉子也一样不会疼的。你凭这个就说十七皇子残忍,也难怪韩大人笑话你了。」 话落,方才说话的人便红了脸,一直红到耳朵根。 坏了坏了,竟然说出了这样丢脸的话。他自己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殊不知旁边围观的却并不很是在意,只当一群跳樑小丑唱了一出不合时宜的戏罢了。 晚间,皇上在未央宫用膳的时候,还气咻咻地与赵元邑跟皇后道: 「也不知那些人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更不知道是怎么通过科举吧,怕不是作弊了吧?」 「是有些读书人只顾着读书,渐渐都把自己给读傻了。」皇后回道。 皇上被这几个蠢蛋一提醒,倒是有不少想法,明年科举取士,再不能同往年一样只一位考教经书了,经书虽也要考,可只知道死读书的人用他做什么? 第101页 「改明儿要让礼部好好琢磨一下科举的事,务必革旧出新。」 皇上其实一直不排斥改变,凡事变则通,通则久,不能一味的固步自封。 说完了那几个蠢蛋的事儿,皇上又一脸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十七啊,父皇给你准备了一匹良驹,过些日子便能运到宫里来,朕还给你准备了一套小弓箭,给你学骑射的时候用。都是给你量身打造的,别人都没有只有你一个有。」 「那马十七骑得了么?」皇后问道。 「骑的了,还是匹小马,不过血统极为纯正,是匹汗血宝马。」 赵元邑眼睛一亮,哪个男人不喜欢马呢,即便他现在只不过是个男孩儿:「父皇,那马还有几天到啊?」 「两三天吧,等你练熟了,父皇就领你去围猎!」 赵元邑忽然升起了许多的期待。 这两天他一定要勤练马术,对了,弓箭也得学起来,否则到时候便不能下场只能站在旁边看热闹了。 晚膳虽然在未央宫里头用的,可是用过晚膳之后,皇上便有些心猿意马,想要去苏美人殿中了。 可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提出来,毕竟来都来了未央宫,如今又去了别人殿中岂不是叫皇后没脸呢? 他这样的好丈夫,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更何况,十七还在旁边站着看,皇上总不好让自己的儿子看的笑话。 还是皇后了解他,见皇上已经开始坐不住了,也没有再叫他为难,直接开口:「妾身今儿身上不舒服,只怕不能留圣上了。」 皇上立马站了起来:「果真?」 赵元邑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饱含深意。 皇上又坐了下来,他也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方才实在表现的太过急切了,所以又按住情绪,重新问了一句:「皇后身子是怎么不好了,可要请院正过来看看?」 皇后可不在乎他这般假惺惺的问候,冷淡道:「无事,只是受凉了。」 赵元邑沉默不语。 快六月的天受凉,屋子里又没怎么放冰,怎么可能会凉? 只是梯子都已经搭好了,皇上总不会不顺着下,交代了几句让皇后注意身子别再受凉之后,他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皇后早已经习惯了,什么话都没说。 赵元邑却对他父皇不要脸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不过得了一匹马,他还是高兴的。今天也算是收穫颇丰了。 那马如他父皇所说,两天后就到了宫里。第三天的时候正赶上马术课,赵元邑当即将马牵去了马场。 这马一露面,立马惹得各方羡慕。 不过赵元齐他们羡慕归羡慕,待听说了这是父皇给十七弟的奖励之后,也就没有了多余的心思。这都是十七弟聪明想出了好法子,父皇才奖励给他的,他们可没有十七弟这样的好脑袋。 至于赵元祚,他嫉妒却不敢当着张太傅的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头默默筹划,想趁父皇下回去长乐宫的时候找父皇撒撒娇,也得要一匹来。 因为这匹小马,赵元邑可是被另外几个羡慕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事儿也谈到了贤妃耳朵里。 芍药知道贤妃心里不舒服,有空便去劝她:「娘娘,那如心看着就不像是个安分的,往后她说的话,您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头去。」 「她说什么了?她有说半句不该说的话么?本宫如今被关在这里,外头的消息丝毫不知,还是多亏了她,本宫才知道如今元祚在外头已经彻底被那小畜生给压下去了,还压得死死的!」贤妃听说赵元邑从皇上那里得了马,气得中午都没吃下去饭。 现在连皇上都开始偏心了,都开始向着那个小畜生了!可不叫人生恨么。 「娘娘生气也没用,不如诚心抄写几本经书,太后娘娘看您诚心,也会宽宥几分的。」 「行了行了,」贤妃如今就不爱听她的说教,「你出去吧,让如心进来侍奉。」 芍药欲言又止。 「出去!」 半晌,芍药终于还是出去了。 如心看着她走了出来,得意地笑了一声,故意撞着她的肩膀,欢欢喜喜地进去了。 芍药靠在门边,听着里头如心满口胡说八道蛊惑她们娘娘,真是气得肝都疼。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就连她也没想过,十来年的主僕之情,竟比不得如今几天的挑拨。 罢了罢了,芍药心也冷了,留在这里只会越听越生气,还不如先下去呢。 芍药走得心灰意冷,却不想她这么一走,直接让如心有机可乘了。 如今盯着外头的黑影已经没了,便知道那讨人嫌的芍药已经走了,这时,她才半是挑拨半是关心地道:「娘娘,您可不能放任十七皇子这样。若您不压着他,他保准再不将咱们殿下放在眼里了。」 贤妃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她看了一眼周围,满是无奈:「 本宫如今又能做什么呢?」 如心眼里划过一丝暗芒:「娘娘,那围猎可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 第52章 出宫围猎 如果老天还能给她从头再来的机会的话, 芍药一定不会因为气不过就先走一步。倘若不是她走了, 她们娘娘也不会一步错,步步错,起了最不该起的心思。 只是这些终究都是空话罢了。 且不说贤妃,单说赵元祚那边, 这些日子他在太后跟前听话卖乖,连赵元邑他们过来争宠都忍下了, 不再胡搅蛮缠故意对付嚷嚷,这也确实让太后产生了短暂的错觉,以为这个孩子已经改好了。 第102页 赵元祚是想着自己若是再乖一点说不定皇祖母就会对他母妃好一点,所以一直装得很辛苦。 直到这日, 他看到了赵元祚的小马和弓箭。中午回去之后,赵元祚就忍不住同太后歪缠了起来。 太后却十分冷静:「你是自己想要, 还是看你十七哥有所以才想要?」 「我……我当然是自己想要了。」赵元祚心虚地说了一句。 太后看出来他是在撒谎,所以道:「你只看到了你十七哥被你父皇奖励了一匹好马,怎么没看到你父皇到底为何奖励他?那是你十七哥给你父皇分忧了才有的马,皇祖母也不指望你能跟你十七哥那般聪明, 能做出什么给你父皇分忧的事来,只要你下回考试能考个第二,皇祖母就给你弄一匹一模一样的马来, 如何?」 赵元祚皱起了眉头。他考试一向都是垫底的,要想超过赵元齐跟赵元壬,那也实在太难了。 「怎么,没信心?」太后笑问。 「怎么会?」赵元祚虽然虚着, 可是他嘴上却硬气得很。 「那就这么说定了。」太后抚掌。 「……」赵元祚想要反悔已经没有机会了。他忍不住掐了一下手心,暗暗后悔自己失策了。早知道他就不来皇祖母这儿要小马了,马没有要到手,反而答应下了这么要命的一件事情。 下一场考试虽然还有半个月,但是这半个月对于赵元祚来说哪里够啊,就算再给他一年,他也未必能把先生教的东西都读透了。 太后仿佛没有看到他的为难一般,仍旧一脸笑意:「十八啊,你只管去考,这回不成就下一次,反正只要你考了第二就有马的。」 赵元祚瞬间耷拉下小肩膀。 他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围猎那天他都註定没有好马的,只能跟赵元齐他们一样骑着那些一般般的马,围观赵元邑出尽风头了。 这可真是太叫人难受了。 围猎的日子已经尽在眼前了,因为皇上答应了要带赵元邑,剩下的几个皇子也都沾了光,都能过去看看。这两天,他们也都跟着张太傅一道学习简单的骑射。 赵元邑不说学的有多好,可也能做到不给张太傅丢脸。只是因为张太傅总是喜欢拿小公鸡打趣他,导致赵元邑都不敢太挺胸抬头了。 张太傅还打趣他:「这会儿练得这般用功,若是围猎的时候什么都打不到,那可就丢脸喽。」 赵元邑鼓着脸:「少瞧不起人了!」 张太傅呵呵一笑,看热闹的意思显而易见。 赵元邑暗暗握拳,这回不管怎么说,他也得打几个像样的东西回来,怎么着也不能让张太傅看低了他。 赵元邑越发努力,至于剩下三个,赵元齐学得还算快,赵元壬差一些,赵元祚么……他压根就没有认真学过。因为惦记着马,他一直在温习韩侍郎的课,可是他学得太痛苦又不见成效,结果就是成绩成绩没拉上来,骑射的功夫又被人狠狠地甩在了后头。 张太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了。这孩子再怎么说也都是皇子,总不好说得太直接,可是蠢成这样,叫张太傅忍不住怀疑郑家人是不是都是这幅德行? 这么想好像对太后不敬,可是看着十八皇子,再看看那位贤妃,实在真的很难不叫人非议。 为了围猎,除了赵元祚之外的余下三人都在用心学习骑射。 他们大魏的太.祖是个厉害的,能提笔安天下,也能上马定干坤,为了不叫子孙后代懈怠马上功夫,便定下了这每年一次的围猎。 围猎的地方在京城郊外的行宫处,此处多山,后头的好几座山上都养着猎物,平日里放养,待每年围猎时才会用栅栏围起四周,供皇上与臣子打猎之用。 每年围猎还有比试,围猎所得猎物最多的,还能得到赏赐。 因为有围猎这么一个每年一次的活动在前头摆着,京城各家也不好让子弟过于懈怠,到时候在圣上跟前丢脸就不好了。所以京中纨绔子弟虽多,但废物却没有几个,手下多多少少是有些功夫的。 赵元齐两人也没有什么别的志向,只是他们是被张婕妤跟宁妃叮嘱着,总觉得输给那些纨绔子弟不大好,所以才勤加练习。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出宫的日子也到了。 皇后是不能出宫的,宫里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大事和小事,她这一走谁来料理这些琐碎的宫务? 不过皇后不准备去,却将赵元邑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得齐全。光是伺候的太监宫女就准备了八个,免得行宫那边人多手杂,一时怠慢就不好了。 「母后已经交代下去了,等到了行宫处,会给你择一个靠近你父皇的处所。你此去不过是跟着一块凑凑热闹的,千万别急着挣表现,你如今的骑射功夫真要与他们挣只能是丢了脸面,山中危险,能不去就尽量不去,即便要去也得好好地跟在你父皇身边,听到了吗?」 赵元邑再次感受到了被人关心的喜悦,乖乖应下:「听到了,母后。」 皇后宽慰地笑了笑:「这回你们几个小皇子跟着一道儿过去,底下那些官宦人家想必早已经听到了消息,说不定还会带上家中幼子给你们作伴。若是在里头遇上合心意的,交一个朋友也是好的。若是没有,不冷不热地待着他们就是了,你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得早些学会处理这些事,光靠着母后提醒是没有用的。」 第103页 赵元邑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说实话,他压根也没想过要去交什么朋友,也不需要朋友。不过赵元邑也知道,母后说这话都是一片好心,所以虚心接受了。 翌日,皇后亲自将赵元邑送去了勤政殿。 先不说皇后这一手又引得宫人如何高看赵元邑这个十七皇子,就是皇上那儿,也不得不应下了皇后的话,答应帮着照看赵元邑。 其实皇上觉得皇后根本就是多虑了,同行的太监宫女一大堆,怎么轮得到他这个父皇来照顾?只是皇上敬重皇后,所以对她的要求一贯都会答应。 不多时,皇上便领着几个皇子并无数宫人侍卫出了宫门。 赵元邑被安排在他父皇的轿辇中,后头的赵元祚看了,心里都很是不服气,愣是吵着要上来。 皇上对赵元祚还是有几分宠爱的,毕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总也不能委屈了不是?皇上招了招手,赵元祚就被太监抱了上来。 赵元齐两个一看这还得了,赵元祚都能上去做了,凭什么他们不能上去坐? 好不容易争宠争到现在,总不至于还比不上赵元祚吧? 所以他们两个人也闹着要上去。 皇上实在是被吵烦了:「行了,抱他们上来吧。」 赵元齐嘿嘿一笑,像是偷了腥的猫一样。 可是一次将这两个人都放上来之后,皇上就后悔了。他这轿辇再大,也不够这四个孩子霍霍的。不说挤,就这嗓门都足够叫人头疼,叽叽喳喳,没个消停。 且他们不是一人一句,而是闹着块儿说,三道聒噪的声音一直在耳朵跟前此起彼伏,叫没有见过这等场面的皇上终于对太后体谅了一点儿。 怪不得太后见天儿说头疼。 这么着,皇上看边上安安静静看书的赵元邑便更待见了,还主动凑了过去,亲昵门道:「十七在看什么呢,叫父皇也瞧瞧?」 赵元邑给他看了看书名。 「这么快就读史书啦,看得懂么?」皇上对儿子表示怀疑。 「有点地方不懂,不过不懂的我都会圈出来,改日再问先生。」 皇上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扫了一眼边上群魔乱舞的几个,忽然间计上心头,沉吟道:「朕忽然想起来,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考过你们功课了,不如现在考考看吧。」 轿辇中瞬间安静下来。 以至于外头的宫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里头方才还闹得慌来着。 赵元泽与赵元晔并行在前头,听到后头忽然安静了下来,也觉得好笑:「父皇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性儿,被这么闹都没有发火。」 赵元晔笑了:「毕竟年纪小,父皇疼惜一些也正常。」 他们年幼的时候,父皇不也是纵着他们的吗?只是如今长大了,要求才渐渐多了起来。 赵元泽想到方才在宫门口见到的那一幕,还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小十七不声不响的,竟然能叫父皇这般看重,方才父皇可是亲自抱着他上了轿辇的。」 赵元晔目光微沉:「怕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 「也不尽然,十七多聪明啊,父皇喜欢他也是理所应当。」不光聪明,还长得好看又懂事,他要是父皇也会喜欢十七的。 一行人赶到行宫的时候,文武百官早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赵元齐几个赶了一路,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轿辇一停下,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只是他们也知道不能放肆,所以巴巴地看着皇上。 皇上看到几人这皮猴子一般的模样,从鼻孔里头哼了一声:「想下去就下去!」 「哪儿能啊,还是父皇您先请。」赵元齐讨好地说道。 方才他们都没有回答上父皇的问题,所以理所当然又被罚了。虱子多了不愁,反正他们对于罚抄这件事儿自己干见怪不怪了,罚就罚呗。 这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叫皇上看着越发觉得糟心。他再不管这三人,直接下了马车。 赵元齐紧随其后。 现在前头准备恭迎圣驾的一众臣子眼瞧着圣上下了轿辇,正打算行礼,忽又见到那轿辇上又下来一个人。 且还是一个接着一共,足足连着下来了三个之后,尚且还有一个从马车里探出了头。 有了皇后的交代,加上方才在轿辇中赵元邑表现卓越,让皇上对这个年仅六岁的小儿子又添了几分欢喜,见他小小一个人没法儿从轿辇上下来,皇上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提着儿子的咯吱窝,直接将人给抱了下来。 目睹这一幕的朝臣,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这十七皇子,竟这般受宠了? 作者有话要说:赵元祚:好气哦,父皇都没抱我。 第53章 发现恶意 皇上不是不知道他亲手把十七抱下来会引起怎样的震动, 只是他做事向来随心, 尤其是在这些小事上面,更是百无禁忌。 十七如今养在皇后跟前,未来还极有可能记名在皇后名下,那便是唯一的嫡子了。既然身为嫡子, 那他宠着一些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嫡子就该有这样的待遇不是么? 不管旁人如何想, 在皇上心里,嫡子跟一般的孩子毕竟是不同的,那毕竟是皇后认定的孩子。 赵元邑被抱下来之后,脸上也没有什么欢喜的表情, 只是一板一眼的跟在他父皇后头,受着众人行礼。 他的咯吱窝到现在还有点疼, 可是疼了也不好意思说,只能忍着。 第104页 没多久,赵元邑便察觉到身边有道不善的目光。等看到赵元祚一脸嫉妒地看着他之后,赵元邑耸了耸肩膀, 心里顿时开心了不少。 君臣在行宫外头短暂的碰了面之后,皇上便又让众人散开了。 他们自己则去行宫里头安置下去。 赵元邑他们住的地方离皇上的处所并不远,一共四个小皇子, 只赵元邑住的地方离皇上近一些,余下稍远,尤其是赵元祚,单独住在后头。 这可叫他不高兴坏了, 对着屋子里的一众宫人发起了脾气:「凭什么他们都能住在前头,就我不能?」 「小祖宗,前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过些日子你便知道。」殿内的宫人立马哄道。 「怎么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不让我去我非要去!」赵元祚说些就要往外头跑。 他要去向父皇告状,告状这些人怠慢他,故意给他安排这么靠后的住所。 那小太监也是个厉害的,见赵元祚要跑,眼疾手快地两人拦住:「殿下您听奴才一句劝吧,住在这儿再好不过了。」 「我不听!」 太监没办法,只好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赵元祚突然就顿住了,他迟疑地看了这太监一眼:「果真?」 他母妃不是在甘露殿关着吗,为何会突然插手他的住处。 「奴才有几个胆子敢骗殿下呢?您就安安心心的住在这里吧,免得贤妃娘娘在宫里担心是不是?」 赵元祚闻言,也消停了。 这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也是一门大学问,越受宠的,自然住的地方就离圣上越近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如今十七皇子圣宠,反而十八皇子却早不如以前了。 京城里头最不缺趋炎附势之人,这些人来围猎不过就是存着攀附之心,都是有眼睛的,当然也看得出来往后要拍谁的马屁。 是以第二日,赵元邑穿戴好,带着一身行头后头跟着系统一路走出来之后,便有不少人开始往他这边靠拢了。 赵元邑对于这些人都兴致淡淡,没有什么好感,也谈不上厌恶。他也知道这些人凑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赵元邑觉得他们若是攀附,那肯定攀附错了。要说赵元邑有多少的上进心,那还真的没有。他所做的,无非就是想扳倒贤妃,给他母妃报仇再洗清冤屈罢了,至于别的,赵元邑暂时还没有什么野心。 叫赵元邑脱身的是韩侍郎。 他也是刚来,韩侍郎忙里抽闲便找到了自家小弟子,准备让他认认人。 今日围猎,韩侍郎把自家两个孩子都揪过来了,韩侍郎这两个孩子年纪比赵元邑大的多,都很三皇子年纪差不多大,在家里排行四和行五。 韩四郎两个见到父亲身后的赵元邑后,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知道父亲喜欢这位十七皇子,更知道这位十七皇子往后说不定会成为他们的表弟,可是关系再怎么亲厚,毕竟也没见过面的啊。 可韩侍郎才不管他们别扭不别扭,摆明了想把赵元邑扔给韩四郎,让他们好生照看着,切莫叫他受了委屈。 吩咐完了之后,韩侍郎便心安理得地离开了,他还得回圣上身边。 剩下韩四郎韩五郎看着眼前的小不点,陷入了沉思。 赵元邑也陷入了沉默,总觉得先生把他当做了小孩子看待。 良久,韩四郎试探着问道:「殿下可要去山脚下试试身手?」 赵元邑沉稳地点了点头。他过来就是为了打猎,总不能两手空空就回去,如果真是那样,改明儿张大夫必定嘲笑他。 韩四郎本来是想骑马带他的,不想赵元邑竟然说自己可以骑马。 赵元邑牵出了自己的汗血宝马。 虽然还没长成,可却也是货真价实的汗血宝马。这马一牵出来,性子还不怎么定性的韩五郎看得眼睛都直了:「殿下还有这样的好马?」 赵元邑忍不住挺了挺胸膛,随即就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过幼稚了,稳住道:「只是一匹马罢了,父皇见我听话所以才赏的。」 韩五郎过来摸了又摸,心下羡慕:「这可不仅仅是一匹马,要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一匹汗血宝马都要不到的呢,何况还是这样品相好的。」 说完,他又问道:「殿下可有弓箭?」 赵元邑赶紧公宫人手里将自己的弓箭取了过来,让他们给他背在身上。 韩五郎一看,又是量身定制的,羽箭上头还刻着独特的云纹。这么好的东西,不是圣上给的就是姑母给的,这十七皇子的待遇可真是没得说了。 万事俱备,众人便蹬着马准备去狩猎了。 不想还没出去,就碰上了赵元齐几个。他们三人一听说赵元邑要去打猎,也不管自己骑术到底怎么样,都要跟着一块儿去。就连赵元祚也不愿意被他们丢下来,本来自己憋在后面就已经委屈了,要是现在打猎还没人带着他,那岂不是更惨了? 有了这么几个小皇子跟着,韩五郎又招呼了几个同龄的,一併去了山里。一行十来个,就没有不羡慕赵元邑的。 尽管是羡慕他的马。 介于他们这里头毕竟有几位尊贵的小皇子,又有许多太监侍卫跟着,行事不便,所以也不好往少林深处走,只打算在林间逛几圈让几位小皇子过了瘾就收手,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赵元邑稳稳地跟着韩四郎身后,他对打猎有些天然的好奇心,所以不时地盯着四周,以防有什么猎物出现。 第105页 马上挂着一个竹篮,系统就坐在那儿,滴熘熘的眼睛四处转着。 它比寻常人看得远,知道哪儿有猎物,它在心里盘算着合适的,随时都准备告诉赵元邑让他射箭。 只是没等到赵元邑大显身手,韩四郎就眼疾手快地先捉住一只兔子。 也是他手脚快,竟捉了一只活的。 兔子这种玩意儿,韩四郎是没什么所谓的,不过他看了一眼赵元邑。这个小殿下年纪小,应当喜欢这种软绵绵又无害的东西。 韩四郎将兔子送给了赵元邑。 赵元邑有点惊讶,可他也知道对方是好意。别人的好意总是难得的,尽管赵元邑不喜欢兔子这种软绵绵又蠢的东西,但还是笑着接过了。 韩四郎看着赵元邑抱着兔子,觉得这一幕分外和谐。 若是待会儿还能逮到兔子的话,就还送给十七殿下好了,他愉快地想着。 一边的赵元祚已经嫉妒得眼里都快冒火了。只是叫他更嫉妒的还在后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篮子里头的系统忽然激动起来:「那里有只狐狸!」 「哪里?」赵元邑压低声音问道。 「就在你前头的树丛当众,你先拉上箭,我让你指哪边你就指那边。」 赵元邑对系统的话当然深信不疑,当下就拉起了箭。 他的弓箭都是量身定制的,并不大,拉满弓也并不困难。 后头的赵元祚见状,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这人又开始装模作样了,跟前都没有什么猎物还故意拉开弓,不是想显摆自己有把好弓是什么?得意个什么劲儿,等下回他考了第二,一样能得到好马跟好弓。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赵元邑的动作,只是他们都没有多想,以为赵元邑拉弓不过就是为了好玩,想学一学大人。 赵元邑根据系统的提示,渐渐瞄准对了位置。 系统暗暗激动:「没错,就是那儿!看见那从树叶了吗?就在树叶后头躲着,好,放箭!」 赵元邑再不停留,直接松了手。 箭离弦而去,仿佛划破风声而去,直接射进了树丛中。紧接着,便是一声短促的惊叫声,声音尖细。 韩家两兄弟都呆住了。 还真有猎物啊…… 赵元邑的侍卫连忙跑了过去,用刀拨开树丛,从里头揪出了一只白狐来。 众人纷纷怔住,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元邑。谁也没想到这位小殿下竟然真能射中一只白狐,都以为他是在瞎玩儿呢。 韩五郎走了过去,狐狸中了一箭,箭射在后腿上,虽然狐狸没死,不过看样子也活不成了。 「殿下怎么知道那里有狐狸的?」 赵元邑只道:「听到了些动静。」 韩五郎不疑有他:「那殿下的耳力着实厉害了。」 他们几个练过功夫的,也不见的能听得这般细微。 赵元邑低头,并不作声。 一会儿韩五郎有打量了一圈手上的猎物:「这狐狸皮倒是不错,回头做了领子什么的也好。」 赵元邑想起临行前母后的交代,心里一暖,接下了狐狸:「那就送给母后好了,这可是我头一回猎到的。」 韩五郎听着,对赵元邑的观感又好了许多。 赵元齐两个都围了过来对着这狐狸评头论足,一会儿又兴致沖沖地让赵元邑教他们如何射狐狸,赵元邑哪里知道怎么教呢,只说到时候若再遇见就教他们好了。 即便如此,赵元齐两人都足够高兴了。 「切,马屁精!」赵元祚落后一步,肚子里的酸水儿已经装不下了。他就想不通,那赵元邑运气怎么就那么好呢。 他不高兴只有赵元邑出风头了,于是吩咐侍卫:「待会儿我也要射猎一只狐狸!」 侍卫有些茫然:「那您就猎啊。」 「笨蛋,我一个人怎么猎!」赵元祚狠狠地盯着人。 侍卫更茫然了。 赵元祚真想把他这蠢脑袋敲开:「我又不善于骑射,当然得你们先把猎物围住我才能再去射啊!」 侍卫有点为难:「狐狸可不好围。」 「废话,若是那么容易我让你们来干嘛?」 「……」好像也是。 侍卫不好跟这位殿下掰扯,只好先应下了这话。 只是他们运气不好,自始至终也没有发现多余的狐狸,别说狐狸了,就是兔子也没看到一只。反观旁人,大大小小的猎物都有了,只他们这边还两手空空。 赵元祚差点都气炸了。 赵元邑今儿也算满载而归了。除了那只狐狸,他后来还猎了两只山鸡,之后又捡了一只刺猬。只是那刺猬赵元齐两个抢着要,他随手就送了人。 一回行宫,赵元邑他们便被张望全喊了过去。 系统慢吞吞地跟在赵元邑背后,本来走得好好的,可突然间,系统仿佛感觉到了一股森然的恶意。它敏锐地停了下来,看了周围一圈,视线精准地落在一处。 就是那里! 赵元邑走了一会儿,才发现尾巴跟丢了。他赶紧往回看,见系统还停在路边,连忙喊了一句:「快跟上!」 系统遥看那处一眼,又看了看赵元邑,最后只得跟上。 第54章 系统出马 赵元邑他们只不过是在山脚下面耍了一圈, 他们毕竟年纪小, 在往上的话只怕会遇到危险,可是旁人就不一样。 第106页 皇上今儿就忍不住,领着几个亲近的大臣去山上打了一圈,还大显身手打了一只野猪回来, 等到了行宫,正想要把几个孩子叫过来炫耀炫耀, 才突然发现这几个小的都不见了! 皇上临走的时候还答应了皇后要好好照顾十七来着,结果一转眼就把人给照顾没了,他还真慌了一下,赶忙叫人前去打听, 才知道原来十七是跟着几个公子一块儿去山脚下打猎去了。 他又问几句,得知那群公子里头还有韩侍郎的两个孩子后, 这才放了心。这两个孩子都是懂事的,有他们在,必定不会出事。 只是皇上还是叫人去前头盯着看,一等到几个孩子回来, 便急急忙忙地把人叫到了跟前来看看有事没事。 四个人果真全须全尾的回来,只是神情各不相同,皇上扫了四个孩子一圈, 方才问道:「跑出去玩了这么久了,可尽兴了?」 「我们那是正经的出去打猎,怎么能是玩呢?」赵元壬回道。 皇上不好直接耻笑他们,委婉地问了一句:「打猎啊……那可猎到了什么东西回来?」 「当然有了!」 赵元齐兴沖沖地开始显摆自己的丰功伟绩。虽然他跟十四弟也不过就是猎到了两只山鸡, 可是他们也已经心满意足了。毕竟他们才学了骑射多久,能够射到东西,便已经说明他们天资聪颖了!不过,他们猎的少,十七弟却猎的多,两人转儿夸起了赵元邑: 「父皇,虽说我们俩已经很厉害了,不过最厉害的还是十七弟。你不知道,十七弟一个人就猎了两只野鸡不说,还射中了一只狐狸呢!咻地一下,就射中了,别提多厉害了。」 「果真?」皇上眼睛一亮,赶紧召开赵元邑。 赵元邑也没觉得自己猎到一只狐狸就有多了不起:「不过就是走运,所以才射着了。」 「哪有,分明是十七弟骑射功夫过人。」赵元齐大嘴巴一般地念叨开了,一边说还一边比划,「那狐狸就蹲在树丛后头,压根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只有十七弟听到了动静,举着弓箭,『嗖』地一下就射中了狐狸。本来旁边那些人看到十七弟举着弓箭,还在看十七弟的笑话呢,觉得他是在闹着玩。」 皇上隐有不悦:「谁看十七的笑话了?」 赵元壬瞬间将赵元祚推了出来:「十八弟!」 赵元祚有点惊慌:「我没有!」 「你有!我们都可以作证。」 皇上被噎一下,见是十八,也没有再训斥的心思了。方才十八可一直没怎么说话,耷拉着眉眼跟在后头,看着还怪可怜的,皇上便问:「十八,你几个兄长都猎到了,你呢?」 赵元祚哭丧着脸。他……他什么也没有。 赵元邑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笑了。 赵元齐他们俩就笑得极大声了,一边嘲笑还一边同他们父皇道:「十八弟心头大,也想猎一只狐狸,可他没有这么本事,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猎到,两手空空的回来,丢死人了哈哈哈哈哈……」 「同行的所有人里头,就十八弟最不中用,什么都没弄到手。」赵元壬还在后头补充。 皇上窘得不行,早知道他就不开口问了。这个小十八,真是干啥啥不行学啥啥不会,明明骑射功夫都是张太傅教的,结果跟他十七比起来竟差了这么多。 到底是贤妃不好,将十八生得这般愚钝。皇上摇了摇头。 赵元祚看着,心里难受极了。他知道,自己又让父皇失望了。 原来在甘露殿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担心父皇会对他如何失望,可是如今他看着父皇摇头,心里却总觉得空落落的,还无端升起一股危机感。不成,明儿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赵元邑给比下去! 赵元祚死死地盯着赵元邑,战意勃发。 赵元邑压根就没搭理他。 晚膳依旧是皇上领着几个皇子一块儿吃的,为了热闹一点儿,皇上还特意将三皇子和四皇子都一道叫了过来。两个人今天也是跟着皇上一块进了山林子里头的,四皇子赵元泽骑射功夫出宫,成了今天拿到猎物最多的那个。 赵元晔也不错,只是没有赵元泽那般出众。 皇上看着两个长子,又看了看赵元邑这个幼子,心中升起无限的自豪。这样文武双全的孩子,才该是赵家皇室子弟应有的模样。 晚膳用的分外和谐,期间还有说有笑。 只是赵元晔在看到父皇给十七夹菜的时候,心里又是一跳。 他看得分明,父皇夹菜的动作熟稔的很,并不像是第一次做,反而像是做了许多回,都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动作一般。仅仅一个夹菜的动作,便叫赵元晔窥见了他父皇在未央宫是里怎么对十七的。 赵元邑也习惯了他父皇跟母后时不时地夹菜了,他们夹到碗里那就吃呗,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赵元祚看到父皇给赵元邑夹菜,心里又嫉妒上了,指着盘里的丸子:「父皇,我也要吃。」 「吃就吃呗,又没有人拦着你。」皇上毫不在意地说道。 赵元祚忽然撅起了嘴,半晌,竟然哭了起来。 以前在甘露殿的时候父皇也没有给他夹过菜呀,现在却给赵元邑夹了,那岂不是说明在父皇心里赵元邑才是他最喜欢的孩子?赵元祚哪里能忍得了这样的委屈,他也不管这是不是在饭桌上,反正想哭就哭出来。 第107页 皇上立马手足无措了:「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竟哭上了。」 「父皇您别管他,十八就是个好哭鬼!」赵元齐幸灾乐祸地说道,「他就喜欢哭鼻子,有事没事都喜欢哭,就好像他哭了别人就应该让着他似的。」 「我没让你让着我!」赵元祚愤愤地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为了不叫眼泪再掉下来不停地做深呼吸,没一会儿,脸就哭红了个彻底。 赵元邑有点嫌弃,看着那鼻涕都吃不下去饭了。 赵元泽忽然大笑,直截了当地揭了赵元祚的面子: 「父皇,十八怕是是觉得您偏心,只给十七夹菜却不给他夹菜呢。」 赵元祚吸了吸鼻子:「我才没有这么想。」 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 「这孩子,」皇上也觉得好笑,「朕给十七夹菜,不是因为顺手吗。」 到底是真顺手还是假顺手,估摸着皇上也不知道,反正他已经喜欢给十七夹菜了。不过眼下还是要弥补一下的,免得这几个小的都觉得他自己偏心了。皇上从来都不觉得他自己偏心,他觉得自己可公道了。为了证明自己的公道,皇上给四个小的每个都夹了菜。至于两个大的那就不稀罕了,这么大了还有他这个当父皇的给夹菜,是自己没长手吗? 赵元晔与赵元泽便就这么被忽略了,两人也是哭笑不得。 皇上将自己跟前的一盘菜都夹了个干净,又问几人:「如今可公平了?」 赵元祚哭着哭着又乐了,差点乐出鼻涕泡来。 赵元齐两个人也觉得满意的很,他们知道十七弟现在的身份不同了,连他们母妃都交代着不能跟十七弟争长短,可是能跟赵元祚混个一样的待遇,也着实可喜了! 赵元邑却只觉得他们幼稚。 四个小人表情都不一样,看得赵元泽高兴得不行。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十七弟了,丁点儿大小人,偏偏要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却不知自己还是个掉了门牙说话漏风,且还抱着猫的小孩子,怪好笑的。 这顿饭用的还算安宁。 皇家父子几个,很少有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块单纯用过饭的时候。皇上看着他们都还听话,忽然觉得这回围猎来得真是不错,往后也得每年来一次。 明年过来得带上皇后,对了,还有苏美人! 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在宫里受冷落吧。 一时,皇上又想起贤妃的禁足是一年,等到明年的时候贤妃也已经放出来了,若是她诚心悔过,那就勉勉强强带着她一快过来吧。啧啧,他可真是一个贴心的好父亲,好夫君啊,瞧瞧,什么都安排妥当。 从皇上寝宫中出来了之后,赵元泽还从赵元邑那边要了两个陀螺,说是有朋友对这东西好奇的很,想要要两个过去玩玩。赵元邑刚好也带了不少,就允了几个给他。 等回了住处,一晚上没说话的系统忽然又皱了眉头。 它两头乱转,心里烦得很。这恶意都快要漫出来了,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跑到它这儿来作死? 不成,它得去查清楚! 「我去去就来。」丢下这么一句话,它便飞快地蹿出去了。 赵元邑快步跑了出去,却压根没见着系统的影子,更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虽然系统没有明说,可赵元邑也知道,自己这屋子应当是出了大事儿的。赵元邑是个不怕事的人,更可况他身边还有系统呢,总不至于会捅出什么大篓子。他也没有怎么担心,看不见系统之后也就随它去了,自己回了里头,慢慢等着消息。 系统这一去,竟然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等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它才从外头的窗台那边跳回了屋子。 本来没打算惊动赵元邑,只是赵元邑是个觉浅的,它一落地,赵元邑便醒了过来,立马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你昨儿晚上去哪儿了?」 系统见他醒了,也没再蹑手蹑脚了:「别提了,为了打探消息守了一整个晚上。」 「可有收穫?」 系统一跃,跳到赵元邑床上:「还真是个惊天的大收穫,有人要害你!」 第55章 将计就计 赵元邑也没太将系统的话放在心里, 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谁?」 「贤妃要害你!」 赵元邑陡然来了兴趣, 坐直了身子:「你细说说。」 系统便开始侃侃而谈起来。其实,又何止是贤妃想要害赵元邑。 本来系统今儿察觉到了不妥之后,便立马出去调查了。它如今不过就是一只狸花猫,旁人即便是看到了它也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系统跟过去的时候,并没有人什么察觉到。 系统听了半日, 便发现了一个阴谋,原来是贤妃让郑太医传了话,勾结郑家,想要毒害赵元邑。 那宫女生怕计划泄露, 所以嘱咐得分外小心,还道贤妃娘娘说了, 若是办好了这件事情,替贤妃娘娘跟十八皇子解决了心头大患,以后必有重赏。 对面那人听罢,满口答应, 只是心中又害怕,是以问道:「若是事发之后圣上跟皇后追责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那宫女信心满满, 「贤妃娘娘跟郑老夫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证据都指向德妃,即便到时候事情败露,倒霉的也只会是德妃, 说不定连三皇子都会被牵连进去。有正经的背锅的在后头摆着,又怎么可能会牵连咱们这些无辜的人?」 第108页 「真的都安排好了?」 「千真万确。」 对面那人仍是有些担心,不过事成之后的赏赐实在是太诱人了,谁能抵得住这般泼天的富贵呢? 所以这就下去准备了。 系统本来听到了这里便以为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可它正准备回来的时候,却瞥到那个小宫女神情不对,说完了话将人送走了之后,竟有些阴谋得逞的味道在里头。 系统眯了眯眼睛,当即便收起了爪子,没准备回去。 它跟着那个小宫女一直回到了她的住处。那房子里头住的应该都是她的同伙,可惜那小宫女也是个厉害的,即便身边没有外人,也深知隔墙有耳的道理,丝毫没有透露出半点有用消息来。 系统坚持没有离开,因为这个小宫女越是守口如瓶,它越是觉得这件事儿诡异得很。所以,系统在那儿监视了一个晚上。等天刚刚有些亮的时候,窗外忽然飞了一只白鸽。 那小宫女看到白鸽,立马就走了过来,从鸽子腿上取了一块儿巴掌大的密信,不过看了一眼之后便烧了,而后又提笔写了回信,让鸽子送了回去。 真相这才明了。 系统说了一堆,总算将自己一个晚上去做了什么交代清楚了,不是它非得说这么多,实在是这事情复杂的很,要是不交代清楚了,它怕赵元邑压根就听不懂。是以点出了前因后果之后,系统才点出了最关键的一节来:「叫人想不到的是,那宫女竟然是德妃的人!」 更没想到的是,贤妃跟郑夫人收买的那些人,也都是德妃的人,不过是故意做出被收买的样子,让贤妃几个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赵元邑兀自琢磨开:「你的意思是,贤妃想要害我,害了我之后却做着借刀杀人的名头将证据指向德妃,却不想中了德妃的记,一开始德妃就在贤妃身边安插了人手,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系统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早知道这么两句话就能将事情解释清楚的话,它又何必说了这么一大堆呢?系统长嘆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它又磨了磨牙:「而且这两人都是狠毒的心肠,用天花来对付你,太恶毒了!」 赵元邑又问:「她们若是真想用这法子对付我,怎么能保证我得了天花之后不去找赵元祚跟赵元晔呢?」 如今都身处在行宫里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说是染了病,保不齐身边的人也会遭殃。 系统道:「我听了那宫女交代的话,似乎是下手之前,会让人在围猎中将你伤到,这样你就只能待在屋子里头养伤不能外出了。今儿出去的时候,我就感觉旁边有些不善的目光,本来还以为是多心了,如今想想,只怕他们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而且,贤妃也是为赵元祚着想的,如若不然也不会特意安排了太监在赵元祚身边,又给赵元祚另外安排了住处。 赵元邑轻笑一声:「没想到郑家还挺有能耐。」 「可不是郑家,而是德妃。」系统提醒了一句,「这件事儿,德妃才是主谋,贤妃办成的这些事儿,哪一件没有德妃的手笔?可笑贤妃还以为自己是幕后主使,却不知她走得每一步都在德妃的算计手里,这两拨人,都是歹毒心肠。」 赵元邑不置可否。 他知道贤妃恨自己,却不知德妃也这般恨自己,且恨得莫名其妙,拐了这么多的弯,只是为了借贤妃的手害了自己的命。不过当然也有可能,他只是附带的,德妃的主要目的是除掉贤妃。可不管哪一样,这仇确是结定了,赵元邑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以德报怨的人。 因为这事儿,赵元邑对德妃也恨上了,只是孰轻孰重,他心里自然有一桿秤。 系统见他许久没有说话,便问道:「你现在要怎么办啊?」 「你觉得呢?」 系统挠了一下桌子,纠结了一番最后道:「我觉得还是告诉皇后好了。」 赵元邑笑了一声。 告诉母后,母后固然会为自己出头,但是用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来问罪贤妃,即便最后贤妃倒下来了,最后父皇跟太后势必也会同情贤妃。至于德妃,她这人滑不熘手的,很难让人抓到把柄。她既让人设下了陷阱让贤妃往里头钻,便肯定不会让自己受人指摘。 提前告发,不仅不可以打倒德妃,甚至还可能会连贤妃都弄不倒。 太不值了。 赵元邑心里飞快地权衡利弊,最后,他才道:「系统,若是我染上了天花,有没有法子救得好?」 系统一下子怔住:「……有是有,只是——」 「确定有法子吗?可保我性命无碍?」赵元邑再次重申了一遍,他想确认这件事儿,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系统被他眼中的孤注一掷给吓住了:「你可得想清楚了,我虽有办法保你不死,可是染上天花可不好受,病倒在床上半死不活才是最难受的。」 赵元邑反而松了一口气:「那到也没事。」 他能忍。 在甘露殿他忍了两年之久,如今不过就是忍个十来天罢了,反正也不会死,赵元邑自然是不怕的。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没有性命之忧,那就不算个事儿了。 系统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要使苦肉计?」 赵元邑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那就是打定主意了。系统可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虽说能扳倒贤妃,可这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办法啊:「以后还有机会,你又何苦遭这份罪呢?」 第109页 系统不想他吃这个苦。 可赵元邑却异常坚持:「我等不了了。」 他知道,如若他中了天花,这事儿绝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揭过去。德妃也会咬死贤妃不放,到时候各方攻击,贤妃必定逃不了。 至于德妃……那就是往后的事儿了。 「你真想清楚了?」 「嗯。」 「可是……」系统有点犹豫,「皇后的二皇子就是得天花没了的。」 赵元邑一滞。 他从来也不知道这回事。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宫里头的人为了不叫皇后伤心,从来也不肯提的。」系统拍了拍他的手,「你自己想想吧,左右还有两天的功夫。」 系统说了这话之后,赵元邑一整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隔日,皇上好容易闲下来,看他这样还以为他病了。皇上将儿子拉到身边,摸了摸赵元邑的额头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明明昨儿晚上还好好的。」 赵元邑故作无事:「昨天晚上没睡好。」 「挑了个新地方,睡不着是吧?」皇上自己也是这样的。 赵元邑点头,不知怎么的眼睛又有点酸了,他闷闷地来了一句:「不知道母后在干什么?」 皇上惊讶道:「不是吧,才出宫一天就想你母后了?」 「没有。」赵元邑矢口否认。 皇上才不信呢。不过他记着皇后的吩咐,没有嘲笑十七,上回的掉牙这件事儿皇后就责怪了他几句。以皇后护短的劲儿,若是知道他又欺负十七了,肯定又免不了一顿念叨。 一时赵元祚跑了过来,眼红赵元邑被他父皇揽在怀里,跑过来三言两语就挤走了赵元邑,在他父皇怀里撒娇卖乖。 赵元邑被挤走了也不生气,呆愣地在边上站着。 他一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这个状态。 只是落在赵元齐二人眼里,便成了可怜了,赵元壬与赵元邑同仇敌忾,压低声音骂道:「这个十八弟真是太可恶了,父皇在哪儿他就黏到哪儿,就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也不知道他到底仗着谁的势?」 「还能有谁,不过就是贤妃跟郑家罢了。」赵元齐附和。 「老天真是不开眼,贤妃跟郑家这么可恶,怎么就没个人把他们给收了呢?」 赵元邑眼睫毛微动。 是啊……如此做恶之人,还是早点把她给收了吧。 下午,赵元邑围猎时发生了意外,从马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胳膊。 皇上听闻之后,立马叫太医过去诊治,后来得知赵元邑只是摔伤胳膊需要静养之后仍旧不放心,又放了两个太医在他行宫里头,随时复诊,务必在回宫之前让赵元邑养好身子。 从十七住处出来之后,皇上长嘆了一口气。不用说他也知道,这回回去肯定又要被皇后埋怨了。 「圣上放心吧,不过是小伤,安心养几日便能好。」张望全安慰道。 皇上纠结道:「可是皇后那边才不会管是不是小伤呢。」 张望全不认同:「皇后娘娘多体恤啊,万不会因此怨上圣上的。」 「唉……你不懂。」 今时不同往日了,护犊子的女人,一发作起来可是要人命的。 入夜,赵元邑被系统的警惕声惊醒,他知道,害他的人,如今已经潜伏到他跟前了。 赵元邑思索在三,还是不放心皇后,他让人叫来绿弗。 「你去给母后带句话,让母后千万不要担心,我会平安无事的。」 绿弗听笑了:「那还用说吗?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会平安无事的。」 她以为赵元邑说得是自己的胳膊。 赵元邑没有多解释:「你只管带话回去。」 第56章 得了天花 贤妃这边的人本是打算直接刺伤赵元邑, 好让他不得不在屋子里头养一阵子的。只是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元邑自己才马上掉了下来。 虽然伤的不重,不过听说也要静养好几天。如此也好,他自己从马上摔下来,免得他们在多做设计, 更不会招人怀疑了。 一连六日,赵元邑都没有外出, 安安静静的在屋子里头养伤养病。 皇上几次进来探望,都被赵元邑回绝了,他夜里吹凉风,把自己弄成了风寒, 头昏脑热的,所以不许任何人靠近屋子, 说是怕叫别人也染了病。 几个太医里头,有位邹太医也是恨不得赵元邑压根不踏出屋子半步的样子,赵元邑自己不愿意出来正好,他便在外头与皇上说, 十七皇子不出门才是最好的,且不能见风,恐邪风入体, 更不得好。还直接说让十七皇子哪儿也不去,就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得休息几日,最好谁也不去打扰,也不能开门窗。 有太医的话在, 又有赵元邑故意不让人靠近,这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无缝,竟真没有什么人敢进他的屋子了,就连赵元邑身边的宫女也不大进去。 长素姑姑没跟着,留在赵元邑跟前的是绿弗几人,几个人衷心归衷心,可是到底比不得长素姑姑主意正,赵元邑冷着脸让她们吃不许靠近屋子,她们就真的没有靠近了。 不过心里也在心疼他,觉得她们殿下受了大罪,竟严重得连风都不能见了。 皇上也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只能吩咐了太医让他们务必治好赵元邑,什么补品也是如同流水一般流进他的屋子里。 第110页 今儿早上,皇上又趁早去了赵元邑的屋子外头转了一圈,问了话,听着十七说自己快要好了之后,他才离开了。 张望全也是无奈了,其实要说圣上有如何如何担忧十七皇子,倒也不见得,毕竟只是厉害些风寒,又不是要命的病。只是十七皇子越不让圣上过去看,圣上便越想要凑上去,圣上这一辈子就是这性子。 走到半路,皇上在那儿感慨着:「一共就只在行宫里头待九天,十七却已经在里头待了六天了,等他出来还有几天好玩的?」  只怕是前脚从里头出来,后脚他们就要启程回宫了。当初带着十七过来的时候,他还夸下海口,说让十七怎么高兴怎么玩着,如今看来,哪儿还有机会玩呢? 「等回了宫,皇后肯定又得念叨了。」 张望全听着,微微一笑。 确是。上回十七皇子不过是摔伤了胳膊,皇后娘娘听说之后,便立马让人带话过来,明着关心十七皇子,暗着敲打圣上,话里不是没有抱怨的意思。这动作快的,让张望全再不怀疑十七皇子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地位了。 「左不过就念叨两句,圣上您只当做没听见不就成了。」 「可朕听着总归会觉得难受的。」皇后只关心十七不关心他,可不叫他心里难受吗? 皇上走了之后,赵元邑从被自己探出了头。 天花有潜伏期,可潜伏期也是会传染人的,他这两天待在屋子里头就是怕传染给别人。打从昨儿晚上开始,赵元邑渐渐感觉身子有些受不住了,今早尤甚,身上又痛有养。 他问过系统,知道这应该是病发了。 他忍了又忍,到中午,终于忍不住了。赵元邑脱了衣裳往里头看了一眼,看到胳膊腿上起了大片的丘疹。 行了,差不多了。 赵元邑头一次对外头喊了一声。 行宫外头,围猎正正如火如荼地进展着。 就剩下最后两天了,想要得第一的多的是,尤其是那些武将跟武将家的子弟,卯足了劲想要在圣上跟前挣表现。盛世之下,一年到头极少有什么动乱,最多也不过就是边境不稳,留给他们这些武将表现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若不是太.祖远见,只怕连这围猎的机会也不曾有。难得能让他们如此展露身手,这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就算得不到第一,也不能让自己面子上太难看,输给别人太多。 这些日子下来,赵元泽的收货也颇丰,虽然他也不能笃定自己就是里头拿到猎物最多的,可起码前三是有的。赵元泽也不一定非要争第一,可是父皇的面子他还是得保住的。 皇上显然也很看重这件事情,所以是地下记下了赵元泽每日所猎之数,这么几天记下来,他心里也有了个谱。今儿早上,他还特意找上了赵元泽,言下之意,不过就是让自己儿子再努力努力,最好直接给争取他一个第一过来。 皇上对第一尤其看中,单看上回点赵元邑为头名就知道了。他交代了一遍还不放心,临走时又交代了一遍:「今儿一定要多猎几只猎物,或者让同行的侍卫帮你也不是不行。」 「父皇,是儿臣打猎还是儿臣的侍卫打猎啊?」 「不都是一样的吗?」皇上觉得老四这脑子可真是不灵活,一点都不知道变通,「该跟你三哥学学了。」 赵元泽说不过他父皇,只得应道:「儿臣知道了。」 说完又问他父皇:「十七弟那边如何了?不过是风寒,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好?」 「太医又说还要养两日。十七也是,听了太医的话怕过病给别人,竟然真的闭门不出,连身边伺候的宫女都不大让他们进门。」 「十七弟也是体恤旁人。」 「可不是么,不过那些太医实在可恶。」说起这个,皇上自己也皱起了眉,「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怎么进太医院的。一个小小的病症竟然治到现在都还没有治好,待回了宫,朕定要仔细罚他们,还得好好清理一遍太医院。」 这么不中用的东西,也不必让他们留在太医院里头。 赵元泽却说了句实诚话:「风寒本就不是几天能好的。」 谁得了这病,不得花个七八天才养得过来。 可皇上不管:「反正朕觉得那些太医不顶用。」 行吧,赵元邑点头,这些事情却不是他能插手的了。不过他也心疼十七好不容易出了宫,还没怎么玩,便一直在屋子里头关到了现在。特别是有了赵元齐他们三人做对比,赵元泽越发体会到这个十七这个乖巧弟弟的好处了。 皇上跟赵元泽说完之后,便又像无事人一样,准备再领着文武百官去山上扫荡了。 赵元齐他们被留在了行宫里头,他们这些天玩累了也不大想出门了。不过即便没出来,他们身边还是围了不少侍卫的。前些日子赵元邑出了事儿,皇上也知道这山里畜生多凶险,哪怕行宫那边是安全的,他却还留了不少侍卫在那边。 如此,才算是没了后顾之忧。 只是皇上没想到的是,他才离开不过半个时辰,那边便有侍卫急急忙忙地驾马飞奔过来,说是有急事禀报。 皇上本来也没当做是一回事,这急事他大概也能猜得出来,无非又是那三个小的打架,打的如何如何厉害,要请他过去调节。这些天,皇上已经被他们用这个由头叫回去好多次了。他心里也烦了,所以再不愿意多管这件事情,本来不过就是小孩子打闹,有什么要紧的。 第111页 皇上打定心思不愿意多管,所以看到侍卫过来之后,也是抱着胳膊漫不经心的道:「又是十三他们出了事儿?」 「不是十三殿下,是十七殿下。」 皇上陡然一惊:「十七怎么了?」 「十七殿下仿佛……仿佛染上了痘疮。」 皇上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还是张望全见事不好,赶紧在下面扶了一把:「圣上,事情还没有问清楚,兴许是太医诊断错了呢。」 皇上擦了擦汗,听了这话也连连点头:「是了,必定是太医弄错了,这帮不顶事的庸医,前些日子不是还说风寒吗?」 必然是太医弄错了,不成,他得回去教训这群庸医! 皇上打定主意此番前去一定要狠狠教训那群庸医,是以连忙驾马,朝着山下奔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一道跟着皇上上山的众人都还没有来得及打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就看着圣上急哄哄地离开了。 这必定是有要事的。 皇上离开了,他们自然也不能在此地多留了。 赵元泽本来还在射猎,听到父皇离开之后,满心不解,他也顾不得争第一了,收了弓箭便骑马返回。 皇上一路赶到了行宫里头。 待到了赵元邑的偏殿,正要往前,张望全连忙拦住了人:「圣上,龙体要紧。」 皇上也冷静了下来,让太医上前回话。 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皇上沉着脸:「十七皇子到底生了什么病?」 太医自知大祸临头,慌忙回道:「回圣上,十七殿下生的是痘疮。」 痘疮,即天花。皇上脸色骤变,盯着那几个太医时,恨不得将他们当场杖毙,只是这些人的话他也不全信。皇上让张望全找来厚帕子,将屋子里门窗全开,蒙上帕子,直接走了进去。 张望全吓得腿都软了:「圣上,奴才进去吧。」皇上摇了摇头,眼见为实,他心里依然觉得这件事情就是个阴谋,旁人所言他皆不信。他得过天花,天花固然可怕,但只要小心一些也无甚大碍。 躺在床上的赵元邑如今已经烧糊涂了,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掀他的衣裳,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唤他十七。 声音听着好像是他父皇。 赵元邑翻了个身,强睁开眼睛叫道:「父皇。」 声音难受极了。 皇上心疼极了,可见此情状心也凉了半截,这,这确实是痘疮。 他给赵元邑盖上了被子,轻声道:「十七感觉如何了?」 「疼。」赵元邑疼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了,本能地哼哼唧唧。 「别担心啊,父皇让太医院的院正过来给你看病,定会好的。不过是痘疮,没事儿的,父皇也得过,不是一样好好地在这儿站着吗?」 「真的吗?」 「当然,十七信不过父皇?」 赵元邑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皇上自己心里也不定,他是得了痘疮,如今捡了一条命着实是老天保佑了,他的几个儿子里头,老二也得了痘疮,只是他福浅,没熬住去了。 皇上不知道,十七会不会也很老二一样,他甚至不敢往下想,若真是那样,那皇后…… 哄了赵元邑几句,皇上才匆匆离开屋子,彼时,文武百官已经全守在外头,见皇上从里头出来,都担心不已。皇上虽然出过花,可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纵然里头是十七皇子,皇上也不该以身犯险。 只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皇上如今心情十分不好,所以并不敢多话。 皇上一出来,张望全便将几个太医叫了过来。 皇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面上森然一片:「之前不是你们说十七得的不过是风寒吗?」 「圣上,十七殿下之前的症状确实像是风寒。且殿下自己也说,自己夜里贪凉,多放了冰,故而臣等才以为是风寒。」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当初邹太医笃定是风寒,邹太医资历最老,微臣几个也只能附和。」 更别说,连十七皇子也一直说自己只是受了凉,凡事都听邹太医的话,他们也就只能当做是风寒来治了。 皇上立马问道:「邹太医何在?」 几个人立马摇头。皇上只能派人亲自过去找,赵元泽手脚快些,立马就带着人过去了,不过片刻工夫便回来了。只是回来时,脸色有些微妙。 「邹太医人呢?」 「父皇,邹太医没了。」 皇上瞬间想了无数的阴谋:「给朕彻查!」 二皇子是得天花去了的,如今十七又染上了天花,他不信这是个巧合。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文中没有提到野味,但是提到了打猎,为了保险起见还得说一句,不能吃野味啊! 第57章 当堂审理 皇上一声彻查, 这事儿就必然不会轻易揭过去。 如今前来参与围猎的还有刑部与大理寺一干人等, 这查案的事自然就落到了他们头上。 几个太医被拖下去审问了,皇上虽忧心十七,可也不能一直在这外头杵着,且他虽然出过了天花, 可是里头有不少人确是没有经历,若不留神被感染了, 事情必定更棘手。 无法,皇上只留下了几个心腹进去伺候,又让人快马加鞭回宫请太医,自己则领着一干人马回了主殿, 且下令封锁行宫,别说是人了, 连一只苍蝇都不可许飞出去。 第112页 这件事情一天没有查清楚,皇上便一日不得放心。 赵元泽几个人也老老实实跟在他们父皇后头,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们为证清白也不会乱跑。 主要是这事儿事发得太过突然, 且里头到处都有一股阴谋的味道。且不说几个小的,单只是赵元晔与赵元泽,便是经历过后宫这些尔虞我诈, 阴谋算计的。十七弟前脚去了未央宫,后脚便有人见不得十七弟受宠,使了这样的毒计,若是他们猜的不错的话, 这件事情肯定与后宫有关。 赵元晔与赵元泽对视一眼,心中都对彼此起了猜忌。 韩侍郎也急得上火。他方才也想进去瞧瞧,只是被两个孩子拉住了,没有看到小弟子,也不知道他到底病得如何了,韩侍郎如今心里一刻都不得安宁。 光是小弟子的那处也就算了,如今韩侍郎担心的还有一处,那便是未央宫。 无独有偶,皇上也正担心着皇后。 其实皇上恨不得直接略过皇后瞒着她这事儿,可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皇后迟早都会知道。 他才答应了皇后,可眼下却把十七照顾成这个样子,实在觉得面上无光。不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当初二皇子也是这么没了的,皇上总担心……皇后她会受不住。 皇上的担心不无道理。 猛然听到这消息之后,皇后差点闭过了气去。 茯苓几个在跟前又是掐人中,又是唤人,才将皇后的神智给唤了回来。只是如今瞧着,脸色却也不大好了。 殿里的人无一不揪心,这情况跟十多年前多像啊,当初他们二皇子也是不慎得了天花。 这回十七殿下该不会也是如此吧? 皇后稳住了身子,却没说别的,只抓住了茯苓的手,脸色铁青:「去,速速搜查六宫!谁的屋子也不能放过!」 「太后那儿……?」 「本宫亲自去查拣。」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说得冷静至极。 只是起身时踉跄的步子,暴露了她心中的惶惶不安。 茯苓一把扶住了皇后:「娘娘,您歇一歇吧。」 她知道比起查这什么案子,娘娘分明更想去行宫。若真捱不住,先去了又如何? 「不能歇。」皇后强自定了一下心神,十七遭了这么大的罪,她必须还十七一个公道。 茯苓欲言又止,心疼极了。 底下人听着皇后要亲自搜查,心里有了谱,明白这是要把后宫查得天翻地覆了。 出了这种事儿,最要紧的就是快,手脚得迅速,才能先发制人,不给旁人将证据抹掉的机会。 白芷也是立马领着一众宫人下去办事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过后,六宫人人自危。 皇后平日里御下极严,手底下多的是厉害的人。平日里皇后不大理会后宫诸事,如今出了十七殿下的事儿,她势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涉入其中之人。 后宫里头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就多了去了。如今这样子查抄,即便是这回没有害人的,也开始慌了。不少人都开始打听,这回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只是打听来,打听去,却连半句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打听得出来。 宫里头乱成了这样,太后自然也听闻了,正想要叫皇后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想皇后竟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太后一愣,也看不出的架势到底是为了什么:「皇后,你这是……要作甚?」 「十七,染上了痘疮。」皇后紧紧盯着太后。 太后一个咯噔。 她毕竟也是在后宫里头待了这么多年的人,这句话一出来,她瞬间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太后虽然不高兴皇后带着人过来搜她的宫殿,却也能体谅皇后如今的担忧惧怕,若是今日不给搜,反而会显得她心虚。太后不是个会为难别人的人,当场放了行:「你且去搜吧。」 皇后朝着太后行了行礼,再没有说多余的话,直接就进去了。 她如今谁也不愿意相信。 太后的确没有什么理由去害十七,可万一呢,万一她被人利用了呢,太后是郑家人,光沖的这一点皇后便不信她。 如此大规模地搜查后宫,倒还真搜出了不少东西来。 皇后听着底下人的禀报,慢慢攥紧了拳头。 太后闻言,眉头都没有松开过。如今查得到这些证据她实在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道:「不如赶紧让皇帝先回来,由他来查吧。」 这事儿她不好插手。 「只有这样了。」皇后一锤定音。 皇后虽让人去叫皇上回来,却也不愿意松手这件事。十七被害,查出来的还是这两个人,皇后更不会再松手,她担心皇上心软。 不多时,皇后带过来的消息便递到了行宫中,与此同时,太医院太医也都到了。 宫里一时脱不开身,皇后没法子立马去行宫,却不愿意让十七一个人在那里受罪。故而她只吩咐了下去,让太医院所有医术精湛的太医都过去了,并下了命名,倘若十七不好,他们便得一辈子别想回来了。 太医院半数太医都跟着院正过来了,且有皇后的命令在先,底下的那些太医不得不打起精神,立马投入到救治十七皇子的事儿当中。 皇上这边也查得差不多了,得知皇后查出了东西,皇上留下侍卫长,方才领着人回了宫。 第113页 这一走,所有文武百官都得离开,且离开之前还将身上原本的衣物都烧了,又喝了太医配的药,如此方才安全退去。 毕竟十七皇子还病着,如今行宫里头还有不少孩童,若是有一个孩子染上病,回头散开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临行前,韩侍郎焦急地看向里头,迟迟不愿意动身。 韩家兄弟两个劝了好久才两人劝走。十七殿下得的可不是普通的病,而是痘疮。虽说他们年龄大了不易染病,可万一呢。留在这里只能碍事儿,回去了说不定还能帮着寻几个有用的大夫。 路上一路疾行,半点没有耽误,也不过就只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众人便到了皇宫。 期间,赵元泽不止一次地看向赵元晔。 方才在行宫那边调查的时候,父皇便发现那邹太医与德妃娘家有姻亲关系,且在邹太医房中又发现了德妃赏赐的东西。若是邹太医有事儿,德妃实在难辞其咎。赵元泽本来就怀疑他这个皇兄,如今查出这样的事儿来,更是怀疑了。 一入宫,皇上便遣了其他人回去,只赵元晔与赵元泽两人随他一道去了长乐宫。 太后与皇后皆在此等候,底下坐着各宫妃嫔。贤妃与德妃跪在殿中,默不作声。 瞧见皇上过来,贤妃心中一喜。她是根本不怕的,家里传来消息说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了,万不会泄露风声的。如今贤妃被捉,也不过就是她这边露出了点马脚,不过问题不大,仅仅凭着这些东西就想定她的罪,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皇上进来之后,直接就坐到皇后边上,并不看贤妃二人。 贤妃隐隐有些失望。 赵元晔看向德妃,德妃朝他微微摇头,示意无事。 赵元晔心头却并不轻松,他仿佛想起一件事儿,母妃这两天仿佛是动用了一些人。若不是因着他与母妃亲厚,是决计察觉不出来的。 帝后两人将各自查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之后,心中也略微有数了。所有的事情看起来是德妃做的,所有的证据也确实都指向德妃。只是,这证据实在是太有指向性了,实在是叫人不得不怀疑。 皇后提议严审贤妃德妃跟前的宫人。 贤妃还趁机喊了两声冤枉,她喊得理直气壮,叫太后都忍不住怀疑皇后是不是在公报私仇。以贤妃的能耐,能将手神那么长吗? 不管太后怎么想,该查的还是得查的。 两边宫人都交由张望全带下去审查。贤妃从未担心过,皆因为她早已经买通了德妃身边的人,如今只要轻轻一审,便能将所有的事儿都推到德妃头上。 两刻钟后,张望全带着一人回来了。 叫贤妃错愕的是,这带回来的竟是她的人! 竟是贤妃这边的如心先受不住了,认下了贤妃的罪状,道是贤妃打着嫁祸他人的主意,故意将所有的罪指向德妃。 一石激起千层浪。 贤妃听着都愣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竟会是如心扛不住,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明明来之前,如心还特意跟她表过决心,说自己身家性命都在她们郑家手里,绝对不会背叛她的。 「贤妃,你可认罪?」 皇后的一声呵斥让贤妃迅速回神,她看了看上首几人,惊慌地发现姑母与圣上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 贤妃忙道:「妾身无罪,是那贱婢蓄意陷害。」 「看来贤妃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德妃即便跪着,也将嵴背挺得笔直,「本宫还不知贤妃何时有这样的能耐了?竟然能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到本宫头上,当真是小看了你。」 「你胡说!」贤妃指着她,「分明就是你错的!」 「那宫女可是你的人。」 「我……谁知她是不是我的人呢?」 「够了!是非曲直,待真相明了之时自会分辨。」皇后寒着脸,立马让人按那宫女所说往下查。 不查还好,这一查,果真就如那个人所说,里头每一个涉事的人都与贤妃或郑家有或多或少的联繫,就连那个邹太医家中,也搜出了郑家送给的金银。连藏金银的位置,都与那宫女所说毫无二致。还有给赵元邑投毒的宫人,让赵元邑坠马受伤的侍卫,连郑老夫人给邹太医的密信,都一道搜了出来,更有嫁祸给德妃的证据。这一环扣一环,每一件事都有贤妃的影子。查到最后,证据确凿,果真如那宫女所说的一模一样,这事情显然就是贤妃做的,且郑家得了贤妃的授意,也在里头掺合了一脚。 这恰恰,是太后最不愿意看到的。 皇上一刻也没有多的立马,让人押了郑家一干人等入宫。 因郑老夫人做的事情最多,因为她被单独召到了殿中。 郑老夫人进了殿中便遭到逼供,起初她自然没认,因她自入殿时,贤妃便疯狂地给她使眼色。 即便证据确凿,贤妃也不想这般认输,所以,她不愿意让郑老夫人忍下。一旦认下,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皇后则是一定要问得贤妃哑口无言,再没有自辩的余地。这件事儿,她势必会查得清清楚楚。郑老夫人不招,皇后也没了耐性,直接将郑家最得宠的小孙子拖入殿中廷仗,且扬言若是郑老夫人不招,便直将人打死。 这般雷霆手段,确实将殿内众人都骇住了。 多少年了,也没见皇后这般杀伐果断。 第114页 郑老夫人见心爱的小孙子被打,心里也不忍心,对着太后与皇上都求了一圈却半点用处都没有。 太后压根不敢多看,皇上则没了恻隐之心。 毕竟,他的儿子还在行宫里躺着呢,哪里有闲心去同情别人的孩子? 郑老夫人也是晾着皇后也不敢真把人打死,便没有招,可三十板过后,小孙子已经吐血了,皇后还不叫人停手,郑老夫人已然慌了。 「皇后娘娘,昭儿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忍心如此对他?」 皇后不为所动:「那你们就忍心如此对付十七了?」 郑老夫人一噎。 皇后冷笑:「十七若是出事,你这孙子便是死一百次也赔不起,给本宫打!打死为止!」 板子还在继续,郑老夫人被人拉着,亲眼见到自己小孙子一点一点把血吐干净了,直到人都快要不行了的时候,郑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够了,够了!再打下去人就废了!」 太后也于心不忍:「皇后,真不能再打了。」 皇后抬了抬手。 郑老夫人当即想要扑过去,只是后头的嬷嬷手劲儿大,没见她得逞,眼下的郑老夫人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了,哪里还有一点老封君的样子。 「招还是不诏?」 「我……」郑老夫人看着贤妃,贤妃只一个劲的朝着她摇头。 「看来老封君也没那么疼你家的小孙子,既然不疼,那便接着打。」 一声令下,那郑家小孙儿又开始吐血,这真的要死了,皇后不是说笑的。郑老夫人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得道:「别!我招……」 贤妃倒在了殿中。 完了……她想。 郑老夫人招供之后,人证物证已然全了。 皇后执意要处死贤妃。 太后有些不忍心,但也没说什么。贤妃却一个劲地喊冤:「十七皇子不是还没死吗,为何本宫就要死了?」 她跪走到皇上跟前:「圣上,妾身不论如何也伺候了你这么多年,您不看功劳也要看苦劳啊,咱们还有十八呢,您不能眼睁睁看着十八没了亲生母亲啊圣上……」 皇后也盯着皇上,目光中带着讥诮。 众人都看着皇上,只等着给个结果,到底处死还是不处死。皇上沉思了许久,终于开了口:「十七若是无事,贤妃打入冷宫,每日杖十,终生不得离冷宫半步,不许旁人探视,接济,此生不得再见十八皇子。再夺郑家封爵、官身、家财,责三代不可科举入仕。」 皇后嘲讽一笑。 皇上目光划过贤妃、太后、皇后,缓缓加了一句:「十七若是出事,贤妃赐死,十八贬为庶人,郑家凡助纣为虐,知情不报,或有罪或又失者,皆诛。」 话音落地,贤妃与太后皆是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第58章 亲自照料 赵元邑知道, 天花这病不是寻常的病, 染上了肯定生不如死。只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原本以为自己在甘露殿里都吃了那么多的苦,即便是再难受,他也忍得了。可是临到头来他才发现, 这世上有一种罪叫生不如死。 高烧之下,身上既痛又痒。系统只能保证他不死, 可这些罪他还是要受着的。 系统也不想看他这般,当初早就劝他不要这样以身犯险,可这小怪物求胜心切,非得一举将贤妃弄下台, 它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房里的太医时时刻刻都在盯着,系统也实在不好贸然出手, 要是好得太快的话,没准他们还觉得这个小怪物真是个怪物呢。 赵元邑也不知道自己难过了多久。 迷糊之间,忽然感觉身上凉凉的,有个帕子在给他擦洗。那动作轻轻的, 就像他幼年的时候生病,母亲照顾他那般。 赵元邑心中一动,待撑开眼皮, 看到的那个人却让他觉得自己眼花了。的确是眼花了,若不是眼花的话,他怎么会看到母后呢? 「十七醒了?」皇后忙放下帕子,有些欣喜。 赵元邑立马惊醒:「母后, 您赶紧出去!」 他赶忙推着皇后。 赵元邑怎么都没想到皇后会亲自过来?他这得的可是痘疮,是会要人性命的病,要是传给了皇后,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十七别怕,母后当年照顾了你皇兄都没有出事儿,如今照顾你自然也不会出事。」 赵元邑推不走,心中无力,只能问道:「您怎么过来了?」 「你出了这样的事儿,母后自然是要过来的。」皇后看着赵元邑,脑海中却浮现出元锡当时病中的模样。 往日的记忆与如今的光景交替,叫皇后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了。她十多年前经历的绝望,如今竟然还要再经历一遍,老天爷待她何其不公? 丧子之痛,经历一次就够了,决不能有第二次。 皇后拿着帕子给赵元邑擦了擦手心,心中虽慌乱无助,可是话里仿佛带着一股镇定人心的力气:「十七放心,有母后在,你一定会好好的。」 赵元邑欲言又止。 「睡吧。」皇后安抚道。 赵元邑也想多问她几句话,更想直接把她赶出去,可是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乏力又睏倦,听着皇后哼的曲子,不知为何又记起了自己在冷宫时的日子,越想越觉得轻快,眼皮也越来越沉,最后歪头睡了过去。 第115页 皇后继续给他擦身子,擦好之后帮着他穿好衣裳,方才离开。 留在这里的太医正在商议医治赵元邑的法子,皇后见他们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办法,索性直接坐了下来,就这么盯着他们。 太医们瞬间来了压力。 「继续,本宫就坐在这里听听你们能拿出什么章程来。」皇后知道这些太医是什么德行,凡事求稳,只是这种病不是求稳便能好的。若是求稳有用,当初元锡也不会就这么去了。 茯苓白芷也守在皇后身边。 说实话,两人方才都不大同意皇后进去的,其实岂止是她们,是个人都不会同意皇后这般贸然来行宫。只是她们娘娘平常虽好说话,可强势的时候却又是实实在在地独断专行,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话。 长乐宫里,晕过去的太后如今才悠悠转醒。 晕过去的时候,尚且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如今醒了过来,便不行了。太后必须面对贤妃捅出来的篓子,必须面对郑家即将败落的事实。 太后怎么都想不通,贤妃究竟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不对,她胆子一向都大,这都是被他们宠出来的,说到底还是他们的错。 可是郑家呢?虽说她那嫂子从来就是个糊涂的,但她兄长却从来不糊涂啊,怎么也没有阻止这件事情?或者是他们觉得,这件事情本来可以做到万无一失;还是他们觉得,十七的威胁已经打到不得不除去他了? 太后越想越觉得头疼难耐,忍不住捶了两下额角。 皇上听到动静立马走了过去:「母后!」 太后手势一停,不愿去看皇上。 皇上见到她的动作,直问:「母后可是怨朕对贤妃与郑家的处罚?」 说不怨是不可能的。可是太后也知道,这事情错在贤妃跟郑家,皇上跟皇后根本没有丝毫的错处,她又如何能怨到别人头上呢? 「皇帝啊,你抽些人手,继续往下查吧。」 皇上虽说心中也有疑虑,不过当下却回道:「已经真相大白了,母后还要查什么?」 太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查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那个叫如心的宫女跳出来也太快了,总觉得这里头还有些猫腻:「你听母后的,能往下查就往下查吧,若是实在查不到,那母后也认了。」 毕竟,贤妃蓄意谋害十七不假,郑家做了帮凶也不假。 「皇后呢?」太后看了看周遭。 皇上突然沉默。 太后便是再愚钝也察觉出了一丝诡异了,只是她还是宁愿往好的方面想:「皇后是不是怨哀家,所以不愿意过来?」 皇上一嘆,坦白道:「皇后去了行宫。」 太后陡然一惊:「去了行宫?!几时的事儿?」 「也就今日中午,连午膳都没有用,匆匆收拾了一番去了行宫。」 在案子审完之后,太后便晕过去了,只是皇后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能留下来把案子审理清楚便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多留一刻她心里都不放心。 「糊涂啊!」太后急道:「你怎么也不知道拦着她?」 「哪里是朕能拦得住的,若真拦下了,只怕她会恨朕。」当初二皇子抱病,皇上就拦着不让皇后近身,后来皇后不也是跟他撕破脸,非去了二皇子身边不可吗? 这一回,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拦着了。 太后捶胸顿足:「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不懂事,她可是一国之母啊,倘若出了事这后宫该怎么办?韩家又该如何?十七虽也是她的孩子,可也不过就与她相处了一月多,怎么就这么离不得他了?」 皇上有心反驳,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后有一句话说错了,眼缘跟情分,压根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皇后就是喜欢十七,就是离不得十七,更可况这会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只怕以后更离不得十七了。 二皇子没有活下来,十七一定得活下来,如此,皇后才不会继续萎靡不振。 安抚了太后,皇上还得处理别的事,此番查抄后宫,查出了许多腌臜的东西,皇后一走了之,剩下的事情都得他来处理,因此不便多留。 太后晕倒一事,赵元祚也是听说了的。 他今日一回来,便感觉到长乐宫气氛不对,前头好像来了许多人,听说连他母妃也一块儿来了。赵元祚想要偷偷熘到前头去看看,可是还没有靠近,便被宫女发现了,不由分说地将他赶了回去。再后来,赵元祚便听说他母妃犯了大事,如今已经被关进的大牢里头,若是赵元邑出事的话,他母妃跟他舅舅一家都得死,即便赵元邑无事,他母妃也必然不会好过。 赵元祚听到这消息哪里还忍得了,当即吵着要去见他父皇跟皇祖母,只是他嗓子都喊哑了却压根没有人搭理他。 到了下午,白安才端着午饭过来了,见赵元祚还在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省点心吧,要是闹得让太后娘娘听到了,您就完了!」 如今上头的那几个还没有抽出心思来管这位小殿下,若是让他们想起来了,那情况只会更糟。 「怎么会呢,皇祖母肯定会心疼我的。」 「您还以为是在从前吶?如今贤妃犯了事儿,是圣上亲口说要贤妃的命,您还是少闹腾一些吧,免得回头叫圣上看见,将您送人了。」 第116页 赵元祚被吓住了,可他还一个劲的摇头:「不会的,父皇不会的。」 「会的,您如今就指望着十七皇子赶紧好起来吧,否则圣上跟皇后都容不下你的。」白安说完,才将饭菜端了过来,「再不许闹了,先吃饭?方才外头嘈杂,连午膳都忘了,奴才也是才让人做力道素膳,殿下快些过来吃。」 赵元祚哪里还有心思吃呢,勉强塞了几口,也只味同嚼蜡。 他现在整个人都惶惶不安,满脑子都是白安说的那句话,若是赵元邑出事儿,他母妃就会死,他可能也会被送人。说这话的,竟然还是他父皇。 父皇不疼他了吗? 宫中到如今还乱成了一锅粥,行宫里头,太医院院正被皇后逼的没办法,只得拿出几个险要的法子来。 皇后听着,又是担心,又忍不住多了些期盼。 期间,韩家几次派人过来打探消息。韩老夫人听说皇后去了行宫,也险些闭过气去。只是知女莫若母,韩老夫人知道皇后心里有多难受,因而也做不来劝皇后回宫的事儿。韩家又一面赶紧去民间找些厉害的大夫,看看里头有没有人对治痘疮有些经验的,搜罗了之后赶紧往行宫那里送去。 一时间,京中上下都在盯着行宫这一处。有人盼着赵元邑能挺过去,也有人指望着他能一命呜呼。 晚些时候,皇后又进了屋子里头照看十七。 赵元邑下午睡了一会儿,可他身上实在是太难受了,睡也睡不安稳,折腾了这么久还是痛得很。 皇后坐在床边,按着赵元邑的手,不让他乱抓。 也不过就是一天的功夫,皇后脸上竟然有了显瘦的迹象。 赵元邑知道母后在担心他,他不忍心叫她为自己担心,犹豫了许久道:「母后,我这病过两天就会好的,您别担心。」 皇后兀自捉着他的手,听到这话,脑中忽然划过一句话,当时听着并不觉得如何,可如今想来才觉得不妥。皇后盯着赵元邑: 「十七,那日你让绿弗带给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元邑呆住。 第59章 皇后生气 赵元邑紧张了。 皇后心细且慧,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可是即便知道他还是让绿弗带了话给她。不是为了多此一举,只是为求心安。 这世上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人毕竟太少了,韩侍郎算一个,他母后也算一个。 更可况二皇子也是因天花而死, 如今他若再得天花,母后即便再强势, 也未必会撑得住。思衬再三,赵元邑还是把那句话带了过去。如今,皇后果真看到些苗头了。 有些话是没必要说得那么的明白的,尤其是对面坐着的还是个聪明人, 赵元邑光是眼神游移不定,就已经让皇后窥见个中端倪了。 皇后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依旧照顾他,一天天的,也不离床榻。 赵元邑叫她这样,心里越发不好受:「母后, 我……」 他刚想要说话,皇后却已经转过了身子,并不搭理他。 很显然, 皇后并不想要听他多做辩解。 赵元邑心里也不好受。晚上无人时,赵元邑唤来系统:「我是不是做错了?」 系统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你求胜心切,明明没必要用这等险招却非得让自己吃苦。如今贤妃是万劫不复了,可是你又赢了多少呢?最重要的是还伤了皇后的心。」 赵元邑低下了头:「母后她会不会……再也不原谅我了?」 系统也为难了:「难讲啊。」 毕竟小怪物这回正戳中了皇后的肺管子, 拿天花这种事做由头是皇后最忌讳的。没有当场翻脸,已经是皇后涵养好了。 系统忍不住抱怨:「你说你,平日里狠心狠成什么样的,关键时候却又心软了,多说了那么一句话,何必呢?」 赵元邑听着这句责怪,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好像确实不该多此一句,可赵元邑也不后悔。 母后对他那么好,他实在不忍心什么也不说。虽然这样做确实挺蠢的。 几天过去,又一次高烧过后,太医终于又有了新动作,给赵元邑换了一副药。这药以往太医也没敢用过,可眼瞧着人都不好了,再不能用一开始温吞的办法了。有皇后在这儿坐镇,十七皇子若是还出事,他们免不了一死。外头重兵把守,把着行宫围的就跟一座孤城似的,逃都逃不掉。 对这药方子,几个太医讨论了许久,都不敢真正的用上,最后还是院正开了口,直接定下下来。 可周围太医又担忧道:「若是用了之后,十七殿下的病情急转直下该如何?」 院正咬牙:「若是不用,十七殿下的身子照样急转直下!」怎么都是死,还不如孤注一掷呢,「况且,这些天皇后娘娘是怎么待十七殿下的,你们又不是看不见?但凡长眼睛的都知道皇后娘娘看重十几殿下,若小殿下出事,咱们必不能好过。」 且除了皇后娘娘,宫里还有圣上呢,治不好,圣上那边一样要问罪。这两日宫里圣上太后娘娘那儿的东西,无一不像是流水一般的淌过来。如此重视,可想而知十七殿下在宫里的地位了。 太医那边胆战心惊地改了方子。 赵元邑这儿琢磨着时间也差不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吃了系统的药。 系统给的药自然是好的。赵元邑吃过之后,身子便渐渐好转了。 第117页 这可叫一众太医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些自己头上的脑袋被保住了的欣喜了。 观察出赵元邑有好转的情况,太医们立即过来禀报皇后。 他们在这行宫里头待了多久,皇后便在行宫里头待了多久。可他们困在这里是别无他法,出去了就是一个死罪,皇后待在这里却是心甘情愿,一心一意只管照顾十七皇子。这些天他们冷眼瞧着,皇后娘娘与十七皇子虽不是亲生母子,可皇后娘娘做的远要比许多亲生母亲还要多。 毕竟是这样的大病,稍微不注意可是会死人的,皇后娘娘竟然一点都不怕,每日都会去十七皇子房中替他梳洗擦身。 眼下,院正正一脸欢喜地同皇后道: 「娘娘,十七殿下的病想来是快好了。」 皇后微微屏息,心里已经跳漏了一拍,可脸上却还沉稳如常。 「可有十成的把握?」 「即便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了。要不了多久,十七皇子的烧便能退。」 皇后心中悲喜交加,悲的是她的元锡当时怎么就没停过来,喜的是那胆大包天的混帐东西,果真没事了。 皇后压抑着情绪,又追问道:「十七皇子这症状,到底是因为药好的,还是因为别的好的?」 院正不解其意,只回道:「这是因为换了一个方子,才好的。」 「没有别的原因?也没有别的异常?」 院正摇头:「并无异常。」 皇后听罢,才让太医下去。 四下无人,皇后心中怒意更甚。并与异常,岂非说明那混帐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没有别样的机遇,却能豁得出去,拿命跟贤妃去搏。 便是再恨贤妃,又何至于如此呢?这么着,还跟她说让她不要担心,这是何等的口气,何等的狂妄。 又过了两日,赵元邑的高烧渐渐退了,身上也不似往日那般疼痛了。 十七皇子好转的消息,也立马传到了外头。眼下京城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赵元邑,皇家得天花的皇子并不少,这样的病得了基本上就没了,少有人能或者回来。只是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当今圣上是一个,如今又多了一个十七皇子。 一时间,坊间对赵元邑的议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得了痘疮还能活下来,这无疑让众人对这位年仅六岁的小皇子多了许多期待。尤其是,当今圣上也是从这般过来的。 有不少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悄悄地偏向赵元邑了。大难不死,足见其运道之大。 这一众人里头,要说最盼着赵元邑没事的,便是太后跟郑家人了,还有如今在牢里待着的贤妃。 贤妃对赵元邑的态度几斤扭曲。 既盼着赵元邑赶紧死,又怕他真这般没了,到时候连自己都会丢了性命。哪怕到现在,她跟前的邓喜来与芍药都接连被赶出了宫,那个如心也没有什么消息,贤妃也依旧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儿错了。更想不通,如心那小贱人怎么就临阵倒戈,杀得她措手不及。 如心不是她的人吗?为何会如此呢? 贤妃想不通,德妃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得知如心已经在牢里没了之后,德妃才交代身边人:「记着提拔一下那丫头的兄弟。」 「娘娘放心吧,如心那丫头衷心,咱们也不能叫她在地底下寒了心。」 德妃笑了笑:「那丫头的确不错。」 要不是这回打着一箭双鵰的主意,她也不忍心就这么舍了这丫头。当初安插去甘露殿的人手里头,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丫头合她的心意,也藏得足够久了。剩下的,都折了进去。 粉衣宫人道:「贤妃这回怕是打罗神仙都救不了了。」 「她耀武扬威这么多年,早已经把宫里的人都得罪透了,如今谁还愿意帮她?即便是太后,也碍于圣上跟皇后不便出手。」 「圣上这回也终于冷了心肠。」 德妃冷冷一笑:「你当圣上真把她看成是什么玩意儿了吗?不过就是闲来无趣逗逗乐子的东西,还真以为有几分情分在?圣上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谈情说爱之人。」 跟圣上讲情分,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其实,德妃这般不满贤妃,也并非只是因为贤妃性子不好,而是因为一桩陈年往事。 当初她身怀幼子时,便从如心那里得知贤妃起了借刀杀人的心思,想接着她的手收拾了陈美人。贤妃打的一个好算盘,想先谋害她的孩子,然后嫁祸给陈美人。 起初德妃闻此,既惊且怒,可后来太医诊治,说她这一胎是死胎,德妃便也将计就计了。 毕竟陈美人怀有身孕,瞧着也不像是个安分的,不如趁机除掉得好。就这般,在贤妃与德妃的设计之下,陈美人去了冷宫,德妃成了这一桩公案里头唯一的苦主。圣上因此,格外疼她的三皇子。 只是德妃虽狠心舍了自己腹中幼子,却也记恨上了贤妃,她要不要这个孩子是她的事儿,贤妃胆敢谋害她的孩儿,这个债德妃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这些年,德妃明里暗里还贤妃使了不少绊子,只可惜贤妃有太后护着,德妃一直不得手。直到这回总算是让她报了仇。 只是这事,德妃一直瞒着赵元晔。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没必要让儿子来跟着她一块儿担惊受怕。 「只可惜这回没能顺势除了十七。」德妃蹙眉。 第118页 「总会有机会的。」 德妃一想也是,十七如今才多大,等他长成还有许多年,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宫里不少人因为赵元邑病情好转一事,总算是松了一根弦。底下伺候的那些人也终于能露个笑脸了,尤其是勤政殿伺候的。 张望全见他们圣上今儿终于来了些精神了,忍不住庆幸起这十七殿下的运道了。这小殿下要真出了事,帝后两人还不知会怎样呢。 行宫里头,赵元邑也能做起来活动活动了。 这两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母妃竟一直没露面,过来伺候的都是绿弗几人,叫赵元邑看着有些奇怪。自己病得最重的时候母后一直不离身的照顾他,怎么如今他好了反而没有见到人影了? 赵元邑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他心里毕竟还虚着,怕皇后生他的气。 趁着绿弗快要出门的时候,赵元邑赶紧问了一句:「对了,这两日怎么不见母后?」 绿弗诧异地回过身:「殿下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 「娘娘这两天都没有出门,准备在屋子里头静养两天,若是过些日子太医瞧了还是没有问题的话,娘娘便准备回宫了。」 赵元邑顿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我怎么办?」 绿弗面上有些错愕:「不是还有奴婢们在吗?」 反正太医都说了,殿下都已经大好了。 赵元邑无话可说了,不过他也被打击到了,显得有些郁卒。母后这肯定是不想再见到他了,被伤狠了。 「若是殿下想见皇后娘娘,奴婢这就下去通传一声。」 赵元邑慌忙摇头:「不必了!」 绿弗只觉得他们殿下怪怪的,只是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先下去了。 绿弗走后,赵元邑对着帐顶出神。 不用说他也知道,自己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第60章 郑家落败 绿弗想不到的是, 赵元邑已经在琢磨该怎么讨好皇后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回做错了事儿, 母后肯定伤心了,没准还会恨他。好在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还能在行宫里头多琢磨琢磨。 外头的郑家却已经闹翻了天了。 郑家当官的男丁直接被撸了下来,撸了个彻底, 一个都没剩,就连原本的爵位都收回去了, 就连郑家如今住的府邸是御赐的也一併收回去了。昨日还风头无两的郑家,如今便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不齿。 府邸被收,财产沫官, 好在郑家已经出嫁的姑奶奶接济,才得了一个歇脚的宅子, 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可即便有地方住,对于郑家人来说也无异于天塌了一般。自从当年太后入宫,郑家在皇亲国戚里头一向都是领头人一般的存在,尤其后头贤妃入宫还生下了十八皇子, 郑家更是高不可攀。说没有野心怎么可能呢?谁不想再出一个郑皇后?这些年郑家私底下不知道为贤妃做了多少事儿,就盼着有朝一日贤妃能跟太后一样,将儿子送上皇位。这回贤妃过来相求, 郑老夫人也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郑老太爷虽觉得不妥可也没有阻止,是以才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眼下郑老太爷看着家里一众被牵连的后辈、族人,恨不得直接将郑老夫人休了:「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我郑家怎么就招惹了你这么一个祸害回来!」 郑老夫人听着可不痛快:「呸,要错也是你长姐的错,好赖也是从郑家出来的,如今咱们家出事儿,她倒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活像是她自己不是郑家人一样。我当初就觉得她狠心,非得逼着娴姐儿入宫,入了宫又护不好她,她做的这是什么姑母?」 「你还敢胡说八道?!」 「我就说了怎么了?她做得出还不让人说了。我可告诉你,娴姐儿便是错的再多她也是咱们郑家的嫡女,你赶紧入宫,让太后不论如何都得把娴姐儿给保住了。她若是还不肯出手,回头就别说自己气郑家人!」 郑老太爷指着郑老夫人,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了。 周围混乱一片。 不过,郑老夫人也就是嘴上说的厉害罢了。如今他们家即便是想要进宫也进不成了,一介白身,谁又会放她们进去呢? 也别说是太后跟贤妃的母家了,提到这个如今京城内外谁人不耻笑?外头议论得厉害,以至于郑家人压根没脸再出去。 嫌丢人! 太后固然惦记着郑家的情况,可她没脸出手,贤妃做了这样的错事儿,太后这些天日日都在反省自己。午夜梦醒时,太后甚至都在想,自己当初若是没听兄嫂的话,没让贤妃进宫,没有那么大的心,是不是如今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了? 贤妃做出了此等疯癫之事,说到底,还是他们的纵容助长了贤妃的野心。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她这个不知所谓的太后了。 太后日日被愧疚与悔恨折磨得精疲力尽,半夏姑姑几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到底不是十七皇子,也安抚不了太后,如今只盼着十七皇子赶紧回来了。 还别说,这宫里缺了十七皇子,总感觉不对劲儿似的。 赵元齐几个也是深有同感,且赵元邑不回来,连带着韩侍郎跟张太傅态度都差了不少,待他们俩都没有以前温和了。 还有赵元祚那小子,好像也变得怪怪的。不管是他们故意不搭理,还是有心挑衅,这小子都没给半个反应,也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了。两人私底下讨论了一番,觉得这小子变成这样肯定跟贤妃被打入冷宫有关系。 第119页 虽说贤妃被打入冷宫对宫里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甚至于张婕妤这两天都精神奕奕,可是在看到赵元祚偷偷抹眼泪之后,两人还是尴尬地脚趾头都蜷起来了。 他们压根不擅长对付这个啊! 头疼之余,便又开始想念赵元邑。要是十七弟在这儿的话,肯定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赵元祚了。 唉……真不知十七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赵元齐两人真是日日都望穿秋水。 未央宫里,气氛却略有些低靡。 皇后今儿才回宫,回了宫之后也未曾出去,打算静养两日再出门。虽说她们的确无事,但不知外人心里如何想,贸然出去只怕让他们心中恐惧,是以未央宫的宫人便一步也没有朝外走动。 皇后肉眼可见地情绪不佳。  茯苓几个询问了一番,皇后也没说什么,只让她们别管。 她气的不是旁人,是那混帐东西。怨他胡作非为,恼他不知珍惜自己的身子,可她虽气不过,可又没法儿丢了,心中每每郁郁不平,更气了几分。 晚些时候,皇上反倒过来了。 皇后见到他过来,只略敷衍地行了一下礼,便坐下了。 皇上缓缓坐到她跟前。 皇后想往后挪,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往后挪这人势必也会跟上来。没意思,他要在这里坐着那就给他在这里坐着吧,皇后转而问了一句:「圣上怎么有空过来了?」 「这叫什么话,你回来了朕能不过来看看吗?」 皇后心中复杂至极,如今宫里人人都怕往她这儿跑,也就只有他还敢过来了。 一时又听他问道:「十七如何了?」 提到十七,皇后更是百感交集:「估摸过些日子便能从里头出来了,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为了叫众人放心,所以才稍晚些日子回宫。」 皇上点了点头:「朕原本还以为,你会跟着十七一块儿回宫呢。毕竟你那护犊子的样子,可叫朕记忆犹新。」 他说完,又瞧着皇后的脸色:「朕见你形容不佳,可是在行宫里头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累着了。」 「是吗?」皇上说完又犹豫上了。 皇后眉头一扬:「圣上到底想要问什么?」 他今日过来,倒不像是来探望她的,反而是像来试探的。皇后心里存了警惕,也不耐烦总是听这些带着试探跟猜忌的话。 皇上憨厚地笑了笑:「朕不过就是随口问一问,梓潼你着急什么?」 皇后拉下脸。 皇上皱着眉头:「说起来,这回的事看起来好像简单的很,无非就是贤妃诬陷德妃谋害十七的性命,但是许多细节之处却又禁不起推敲。」 「圣上指的是什么?」皇后仍半点不虚。 「譬如贤妃那认罪的宫女,怎么就那么快认了罪,又怎么就那么巧,认了罪之后没多久便畏罪自杀了。还有德妃那边,到底是真无辜还是装无辜,她就真的一点儿没沾手呢?再有……便是在行宫的时候,十七怎么就那般听邹太医的话,邹太医让他不出门他便不出门?倒像是,有意顺从一般,真是叫人奇怪。」 「圣上什么意思?」皇后听到最后,「嚯」地一下站起来,怒视跟前的人,「这是怀疑十七了?真是天大的笑话,十七难不成还提前知道自己将要患上痘疮,提前知道能使苦肉计设计贤妃不成?这痘疮可不是寻常的病症,十七便是再不满贤妃,又何必拿着自己的性命去赌?我知道圣上顾念着与贤妃的情谊,想要替贤妃跟郑家开脱,可也用不着将我的十七拉下水!」 皇上见皇后如此激动,当即道:「朕不过随口一说。」 「这是随口一说吗?这分明是猜忌!十七才六岁,他才是受害者,圣上您如今在做什么?您若是不乐意贤妃被关在冷宫,放她出来便是,何苦过来试探我呢,没得噁心人。」 「好了好了,朕不说了。」皇后的愤怒不似作伪,皇上本来也不过就是觉得里头有些细节不妥,过来试探一二,如今见皇后这般愤怒也断了猜疑,连忙道歉,「都是朕的不对,回头等十七回来朕一定好好补偿他,如此可行?」 皇后冷嘲热讽:「圣上别气死十七就好了,又岂敢让您补偿?」 皇上只得赔着小心,说尽了好话。 可是皇后一直不开笑颜,皇上知道自己今儿这话的确得罪了人,如今哄又哄不好,他就只能先回去了。 等过两天皇后气消了,他再过来好了。 眼瞧着皇上离开,不见了踪影,皇后才脱力一般地坐在了椅子上,许久才嘆了一口气,苦笑不已。 那混帐东西,真是叫她操碎了心。 又过了几日,赵元邑才终于被太医放了出来。他一早就好了,只是太医不放行,他也没法子。 好了之后,是韩侍郎亲自过来接的。韩侍郎这些天也一直担心着这边的事,听皇后说赵元邑可以出来了,这才抽空过来。连张太傅也跟着他一道儿来了。 张太傅见到赵元邑之后,立马就说了一句:「不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贺掉下了。」 韩侍郎无奈:「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就你忌讳多。」张太傅吹鬍子瞪眼睛。 三人一同上了马车后,赵元邑才又听他们说起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待知道郑家失势,贤妃被打入冷宫,赵元邑心里迅速升起一阵快意。 第120页 他终于为母妃报仇了! 这两年他蜗居在甘露殿,做梦都是想扳倒贤妃,如今不仅贤妃倒了,连那噁心人的郑家也倒了,真是可喜可贺! 只盼着他母妃如今多少能安心一些。郑家不倒,贤妃便是入了冷宫也还是会回来,可郑家如今不顶用了,她在冷宫便只能受折磨。 原本,赵元邑是想弄死贤妃的,可他如今却改变了想法。他要贤妃活着,把他母妃在冷宫里头受的罪,再原原本本地受一遍! 死,远比不上生不如死。 张太傅悠悠开了口:「这样子难看了啊。」 赵元邑瞬间收起凶相。 韩侍郎却责怪张太傅多心:「咱们殿下什么时候都好看。」 赵元邑甜甜一笑:「先生真好。」 韩侍郎受用非常。 张太傅无声地笑了笑,就宠吧,宠出个无法无天的魔障之后,看他们还会不会继续往下宠! 到了宫门,赵元邑心绪已经平稳了。 大概是不知怎么面对皇后,赵元邑竟有些不敢进宫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张太傅:你不进去? 赵元邑:我……再缓一缓。 第61章 忐忑回宫 赵元邑回宫也算是一桩大事了。 他被贤妃害得生了痘疮, 却又大难不死。不仅如此, 还没有传染给身边伺候的人,所以宫里宫外都在传这位十七皇子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大福气的赵元邑一回长乐宫,便被里头的宫人围住了。 他们有的跟着皇后一块儿去了行宫,可更多的是被留在了未央宫里头, 哪儿也去不了。毫无疑问,众人都盼着赵元邑能平安回来。未央宫里头没孩子是什么样的, 他们实在是太清楚了。这两个月赵元邑来了未央宫,他们未央宫仿佛一下子就活了起来,大不一样了。所以对赵元邑这位小殿下,多数宫人都是喜欢的。 这可是他们未央宫唯一的小殿下, 还是皇后娘娘喜欢的小殿下! 赵元邑被他们围着,听他们一句接着一句的问话, 本以为自己会觉得烦闷,可事实上并非如此,赵元邑看着他们还挺高兴的。 他从人缝里头看到了李福跟忍冬。 忍冬看到赵元邑回来,激动得都哭了。李福比她没良心许多, 不过他也高兴赵元邑能回来。且李福隐隐有种预感,这回小祖宗回来,说不定身份还能往上提一提。 他这辈子的指望就在这个小祖宗身上了。如今看来, 舍了贤妃弃暗投明,是他的小半辈子以来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赵元邑被迎回了偏殿。 期间,他一直四处打探,可是看了半天, 也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那个人。 赵元邑有点失望,也有点心慌。 他久未回来,如今才一至殿,长素姑姑便拿着水往他身上洒了洒。 见赵元邑不解,长素姑姑还道:「这是除秽的。」 绿弗也跟着道:「殿下先进去洗漱吧,换了这身衣裳,咱们好去拜见圣上跟太后娘娘。」 赵元邑想问不用先拜见母后吗? 可是他没敢问出来。 赵元邑有个习惯,他洗澡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跟前伺候,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儿,所以热水倒好之后,绿弗几个便下去了。 只留下了赵元邑跟系统。 系统看着澡盆,有点跃跃欲试,又怕弄湿了自己的毛,正为难着,冷不丁就听到赵元邑来了尊口:「刚刚,茯苓跟白芷都在。」 系统停下了划水的爪子,不明就里:「所以呢?」 「母后应该没有太生气吧,要不然也不会让她们过来接我了。」 系统觑着他:「可到底还是生气了,且到现在都没消气儿,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出面了。」 赵元邑沉默了,确实是这样的。 「当初让你别那些天花这事儿做文章,都跟你说了二皇子是因为天花没了的,你还故意拿这个踩贤妃,不是往皇后心坎儿上扎刀是什么?她对你也不差吧,你还这么刺激她?」 最重要是,这事儿做了就做了,这小怪物后来又因为实在是过意不去在皇后跟前漏了马脚,让皇后猜到了些内幕。这么着,岂不更更让人生气了? 系统幸灾乐祸地道:「你可真是活该。我看你这次该怎么收场?」 赵元邑无力地拍了两下水,也溅出什么水花来。他也很烦躁啊,可是能怎么办呢? 洗完澡出去之后,赵元邑又盯着主殿看了好几眼,白芷都瞧见了,却也什么都没说。 这事儿怪得很,她们娘娘分明担心小殿下,都担心到不顾安慰特意去行宫里头照顾了,结果殿下回来之后,却推脱着不愿意出来相见,叫白芷忍不住想了许多。 莫不是,娘娘见十七殿下从痘疮中活了下来,想到二殿下没熬过来,一见到十七殿下就勾起了伤心事儿?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白芷在那儿寻思了许久,等到赵元邑领着人去了勤政殿之后,她也就回了主殿。 一进门,便看到皇后在那儿站着,像是等着她过来回话一样。茯苓笑盈盈地走了过去:「十七殿下安安稳稳的,没半点儿不妥,且如今已经去勤政殿请安了。」 皇后听完便默默坐下了。 茯苓也迷糊了,这是在意呢还是不在意呢? 她多问了一句:「要不,待会儿殿下请安回来之后,奴婢让殿下过来一趟?」 第121页 「他若不想来,你逼着他又有什么意思呢?」 茯苓迟疑了,殿下不想来吗?不会吧…… 另一头,皇上也知道他儿子今儿回宫。本来他也想去未央宫接一接的,只是跟前的政事实在是堆得太多了,抽不得空,所以不曾过去。 如今见着十七,皇上心里也仿佛有了些失而复得的喜悦:「过来给朕瞧瞧,身子可好全了?」 「一早便好了。」 皇上上下摸了摸儿子的小身子,见他当真好了,也没有什么地方有病痛,方才欢喜:「看来院正几个还是有些用处的,没叫朕失望。」 赵元邑故作感激:「几位太医都照顾得很精心。」 「再精心也没有你母后精心。你是不知道,当时案子审完了之后你母妃那脸色有多难看,在场宫妃瞧见了她的反应,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如此态度,也就只有方面二皇子——」 这话戛然而止,皇上不愿意在赵元邑跟前多提这等伤心事:「罢了罢了,都是前程往事了,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你这回可是把你母后给吓到了。」 赵元邑低起头:「儿臣回头一定好好补偿母后。」 「补偿?」皇上都给听乐了,「你能怎么补偿?做个陀螺给你母后玩?」 「儿臣又不是只会做陀螺,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皇上包容得笑了笑,显然没有将赵元邑的话当成是一回事。 他前些日子因为围猎误了许多事,如今案上堆着一堆的奏书,都等着他来批。皇上也不能一直跟赵元邑说闲话,索性将人抱到了椅子上,跟他做一块儿,一边批阅奏书,一边跟儿子说话。 一心二用,竟然也没出什么错来。 赵元邑有些受宠若惊,他还没有跟自己父皇这么亲密过。 皇上蘸着墨,道:「这回贤妃害你一事,想必你也是一早就听说了吧?」 他没瞒着,竟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皇上是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的,也不会因为自己之前宠爱多年的宠妃犯了大错便遮遮掩掩,讳莫如深。 赵元邑也坦然道:「听母后说了。」 「朕也没有想到,贤妃竟然会变成这样,当初她再怎么糊涂,也不过就鞭笞一下宫人,如今竟然会费尽心思去算计人命了。」皇上摇了摇头,继续,「不过她如今已经去了冷宫,你放心好了,这辈子她是不会出来的。」 这也算是皇上给赵元邑的承诺了。 他虽然宠贤妃,可是也不会失了理智。贤妃犯了这样大的错,若是她还能出来,那这宫里岂不是人人都能害人了?这个先例不可开,谁过来求情都没用。 赵元邑垂下了脑袋:「……我也没想到,贤妃娘娘竟然会这般恨我,至今仍想不通。」 这可就为难皇上了:「大抵是太蠢了吧。」 其实皇上也想不通,贤妃怎么就揪着十七不放呢,这分明还是个孩子。不过他想了一会儿又道:「又兴许,贤妃与你母妃有些过节吧。」 「可我母妃待人很好的,她在冷宫里的时候,周围那些人与她相处都挺不错的。」 「是吗?」皇上有点好奇了,陈美人还有这样的好人缘。 「当时当然了。母妃温柔体贴,最懂照顾人了。」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也足够皇上把陈美人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的那位是个佳人子,至于性格如何,品行如何,都模糊了。如今赵元邑这么一提醒,终于让皇上勾起了往日的那些回忆。 似乎陈美人也不错。 当初的确是陈美人陷害德妃,证据确凿,皇上就没有多想,他对于犯了错的后妃一向没有什么耐性,可是如今贤妃的事儿,让皇上对德妃也有了些怀疑。虽然他没有证据,可就那么一点猜忌,就足够让皇上颠覆以往对德妃的印象了。 他打定主意,今儿下去让人查一查当年的事。 从勤政殿里出来之后,赵元邑便直接奔向长乐宫了。 太后也早就在等着他,虽然都说十七已经好了,可是没有看到人心里总还是担心的。眼下看到人能跑能跳的站到他眼前了,太后内心的愧疚终于少了些,不过还是吩咐半夏从库房里头拿了不少东西出来,打算补偿赵元邑。 十七的确没事儿,可贤妃终究还是做了错事,她们郑家欠了小十七一条人命。 赵元邑也看出了太后这两日精神不济,收了东西之后,便提出要给太后按按。 半夏姑姑真是求之不得,连忙将赵元邑抱到了凳子上:「殿下不知道,咱们娘娘已经好几日没有睡个好觉了。」 太后躺在长椅上,听到这话不悦地道:「就你话多。」 半夏姑姑只得闭嘴。 赵元邑将手搭在太后额角,轻轻开始按了起来。 太后疼了这么多日的脑袋,总算是得到了安宁。 太后睡熟之后,赵元邑四下里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赵元祚的身影。平常太后若是无事,便会让赵元祚陪在身边,这回却没有。 赵元邑心里一琢磨,觉得赵元祚多半是失宠了。 也难怪,生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后又怎么可能会做到毫不介意呢。不过这对赵元邑来说,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在外头转了一圈之后,赵元邑终于还是回了未央宫。 他在自己屋子里踟蹰了半天,最后抱着他准备好的东西,去了主殿。 第122页 茯苓看到他过来,笑吟吟地走上前:「殿下过来寻娘娘的吗?」 「嗯。」赵元邑指了指自己的东西,有点紧张,「我想把这个送给母后。」 「娘娘留在里头,殿下自己进去吧。」 赵元邑立马就准备进去,之后才走了两步,便又停住:「不需要通报一声吗?」 茯苓摇了摇头。 母子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礼数呢?茯苓几个也盼着十七殿下能将她们娘娘哄好。 赵元邑鼓起了勇气,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我以为我更了但其实没有t^t 第62章 费心哄人 「母后。」门打开之后, 赵元邑往里头探了探身子, 忐忑地唤了一声。 没多久,赵元邑便见到了人,只是皇后背着他,听到他故意放大的脚步声, 也没有回头。 皇后没应。 赵元邑停了停,还是皱皱巴巴地挪了过去, 绕到了皇后眼前。 系统也轻轻地跟在他后头。它很好奇,这小怪物到底会怎么做。 皇后在看书。 赵元邑知道他母后很喜欢看书,那书架上摆着的古籍几乎都被她看了个遍。身为女眷,却比考科举的男子还要博览群书。 「母后, 我回来了。」赵元邑挠了挠脸颊,开始尴尬地自说自话, 「方才回宫的时候没看到您,听茯苓说您有事儿在忙,所以就没过来打扰,一直等到了现在才过来, 母后,我没打扰您吧?」 皇后面无表情,心中却嗤笑一声。在行宫那儿反省了这么久, 别的地方没有长进,这哄人的功夫但是精进了不少。 赵元邑没得到回应,心里越发没底了,他赶忙打开自己带的包裹, 双手捧上:「母后您瞧!这是我打的狐狸皮,三哥说这狐狸的毛挺好看的,还是少见的白狐,我就让人把这毛给弄了下来,让绿弗做了一个领子。」 他说完也没人接,赵元邑捧了半天,手都酸了也没见皇后抬眼,只能悻悻地将那狐狸毛领子放到桌上。 皇后这才看了一眼,也没说好不好。 赵元邑在那边搜索枯肠。他倒是很希望自己突然变成个会能说会道的,如此也好过他在这里有一句挤一句,愁死个人。 皇后老不应声,赵元邑也急了:「母后,您是不是还生气啊?」 皇后冷笑一声:「不敢,我怎么有胆子跟十七殿下生气?」 有反应了,总算有反应了!赵元邑一个激灵,立马站好。 皇后见他这般,脸上难免带了些恼怒:「十七殿下多有本事儿,为了扳倒贤妃,连自己的性命都能拿开赌,我可不敢与您置气。」 赵元邑一听就知道不好,不过唯一还能叫他庆幸道地方在于,母后并没有怀疑其他,也没有往其他的方面想,只以为他得了痘疮,只不过是为了拉贤妃下水才孤注一掷,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去害人,他腆着脸:「母后,我知道错了,下回再不会犯了。」 「免了,你能耐大了,往后自然有好去处,我这儿也留不住你。」皇后说得冷酷。 赵元邑身子一颤:「母后,您要赶我出去?」 皇后扯了嘴角,态度却也摆在那儿。 赵元邑却急得上火,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有点茫然,还有点后悔。他也不知道自己除了未央宫还能够去哪儿,只是……自己毕竟做了错事儿,母后不愿意再养他也是情有可原,且赵元邑性子内敛,也做不来苦求的事儿。怕自己腆着脸皮去求,更惹母后厌烦。 他伤心了一阵子,便只能退下了:「那母后您先歇着,我先下去了。」 系统急得抓耳挠腮,这小怪物怎么就一点听不懂人话呢?难道他没看起来刚才皇后说的都是气话吗? 皇后听此,怒得连书都看不下去了,一把拍在桌上:「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赵元邑眼睛亮了一下,他迅速转过身,眼巴巴地看着皇后,等着她的斥责。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失了沉稳,摆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赵元邑眉眼一耷拉,最后还是被赶了出去。 茯苓几个在外头守着,看到十七皇子这般垂头丧气地出来之后,也猜到了里头发生了什么。 等殿下人回去了,茯苓才钻进了屋子。果不其然,里头多出了一样东西。 茯苓走过去轻轻摸了摸那毛领子,贊道:「这领子上的狐狸毛品相真不错,也不知殿下的是打哪儿弄来的,这品相都得赶得上宫里的那些贡品了。」 皇后嫌弃道:「还能打那儿弄的,自然是猎回来的。」 「殿下亲手猎到的?」 「是这般说的。」 「那肯定错不了。咱们殿下还真是孝顺,得了好东西头一个便想到了娘娘。殿下之前可是去了一趟长乐宫,太后娘娘对殿下也不错,可殿下愣是没把这东西送给太后,只留给了娘娘。」 皇后冷笑一声:「真孝顺也不会这样气本宫了。」 茯苓不解:「娘娘,奴婢实在疑惑得很,殿下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皇后闭口不言。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贤妃即便再罪大恶极,十七也落不到什么好来。 茯苓见皇后不说话,又开始变着法儿夸赵元邑了:「说到底,还是咱们殿下厉害,头一次出去围猎就弄到了这么好的东西,听说殿下只在外头玩了一天多一点呢,余下时间都病着,这一天的功夫就能打到这些东西,看来殿下对骑射上头的天赋还是有的。十三殿下他们那儿,也没传出来说得了什么好皮子的消息,看来是比不得咱们殿下了。」 第123页 茯苓舌灿莲花,恨不得将赵元邑夸到天上去。 皇后现在听到跟赵元邑有关的事儿,心里就堵了一口气,所以连茯苓也一道不待见了:「出去!」 「奴婢……」 「出去!!」 「……好。」没多久,茯苓也被赶出了屋子。 白芷焦急地望着她。 「别看了,没用。」茯苓无奈摊手。 回到屋子里的赵元邑比平时焦躁了不少,系统津津有味地看着他转来转去,甚至还说起了风凉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你就那么希望我被赶出去?」 「我……」系统服了,「我又没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就得帮我讨好母后。」 「要是我不答应呢?」 赵元邑拉下脸:「那就把你赶出去!」 系统险些气坏了:「死皮赖脸知道是怎么回事吧?下回去找皇后的时候,就死皮赖脸地求她原谅你,让你留下,抱着她的腿一顿哭就是了。」 赵元邑刚想反驳,却被系统直接打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由着你的性子来?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次到底犯了什么错,皇后的二皇子当年就是因为天花走的,你明明知道这件事情,却还拿着这事儿来伤她的心,她不养你都是手下留情了,要换成是我,看你没死也会让人再把你打死,什么狗玩意儿?能有法子给你就不错,还挑三拣四不做这个,不做那个的,做错了事儿连这点担当都没有,皇后真是白教你了!」 赵元邑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知道系统这样说肯定没安好心,可最后那句,听着好像也挑不出什么错了。这事儿的确是他做错了,既然错了,就该担起责任来。 而不是在这里怨天尤人。 这次被打回来之后,赵元邑便改正了心态,每日都会地找机会往皇后跟前凑。 他也看得出来皇后不耐烦他,可是赵元邑还是没有放弃。就像系统说的那样,这次的事情是他欠妥当伤了母后的心,肯定是要弥补的。而且,赵元邑也不愿意离开未央宫,他在这里住的挺好的,也有感情了,更不愿意离开。 皇后知道他这是在讨好自己,可心里憋着气,又岂会这么轻易让他过了? 一连好多日,未央宫里都能看到十七皇子在皇后那儿鞍前马后,皇后娘娘要什么十七皇子就递什么,做完之后又可怜兮兮地盯着皇后看,别提多叫人心软了。 当下,赵元邑便学着茯苓泡茶的手势,给皇后泡了一壶茶。他试了试水温,觉得不烫了才端到皇后跟前,给皇后倒了一杯。 只是皇后却没喝他的,只让茯苓再去泡一壶。 茯苓看着赵元邑,投过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她也不知道娘娘肚子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娘娘的意思她不得不从。 赵元邑失落了一会儿,又巴巴地问:「母后您想要吃什么?吃果子吗?我给您削皮吧。」 说着,他便立马跑去拿了一个梨子,开始笨拙地削起了皮。赵元邑记得,他母后特别喜欢吃这种小小的贡梨,因为这贡梨不仅甜,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儿。赵元邑削完皮之后,又兴致沖沖地呈给皇后。 皇后依旧没理会他,捏着一颗葡萄慢慢地剥了了起来。 赵元邑蔫了一会儿,然后又打起精神,自言自语:「那我给母后剥葡萄好了。」 周围宫人看着都心疼。 说实在的,十七皇子一开始来他们未央宫的时候,可听话了,可太听话太懂事,反而失了一份孩子气,如今这样,倒是叫她们终于觉得十七皇子是个六岁孩子了。 赵元邑生的好,旁人见着他便多了一份喜欢,如今看他这样诚心诚意地讨好,心就自然偏向他这一边。 一时间,皇后跟前伺候的,竟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替赵元邑说话,就连进宫来的韩老夫人,也是一连责怪起了皇后,埋怨她不懂心疼人。 人家小殿下多懂事儿啊,这小模样是个人看着都心疼。 皇后:「……」 原来在她母亲那儿,她已经不是人了吗?  皇后谁的话也不听。可实际上,皇后也不过当时在行宫的时候气得狠了,等回了宫里之后气性就慢慢消下去了。这些日子十七小意讨好,皇后已经没了什么气性了。晾着他这么久,其实也不过就是让他反省,皇后气他,也气自己。 若是狠狠心,直接将他撵出未央宫倒也没有这么多的事儿,可若她真能狠心的话,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动作了。 人都是这样,相处了便捨不得,哪里是赶走就能赶走的呢?只是摆了这么多天的冷脸,也不能说原谅就原谅,更可况这小子也确实做错了。皇后的冷脸在见到赵元邑递上亲手抄写的十来本《孝经》的时候,微微松动了一些:「你也知道写孝经?」 「儿臣不孝,所以只能借着抄写《孝经》来反省。」 皇后轻飘飘一句:「你如何不孝了?」 赵元邑小声:「儿臣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不该以身试险,最不该的就是瞒着母后您了。」 「还算有些长进。」 茯苓不知道他们母子二人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看这情况便知道殿下这关就快了过了。 她连忙走过来扶起了赵元邑:「殿下懂事,何止这一点长进,听说张太傅这些天已经夸了殿下好多次了,可怜殿下不仅孝顺,读书还用功,不是常人能比的。」 第124页 赵元邑朝着她笑了笑,算是谢过了茯苓的好意。 茯苓也不打扰他们母子俩人说话,欢欢喜喜地回到了边上,只是那一脸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赵元邑也是。 直到,他们看着皇后踱着步子去了博古架,从上面抽出了一根戒尺。 「错了,就该认罚是不是?」皇后笑着看了赵元邑一眼。 赵元邑双手抽搐了一下,又想起之前被打的事,小脸一垮,认命伸出一只手来:「是。」 第63章 去见贤妃 赵元邑被打哭了。 这当然很丢人了, 赵元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也什么哭, 大概是这两天心里为之慌乱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了,又或者是庆幸母后终于原谅了他,所以忍不住就哭了。 可是在别人眼里,他就是被打哭了的, 这可把茯苓她们给心疼坏了。也就皇后娘娘狠了狠心,足足打了二十多下才收手。 错了就该被罚, 容不得一点讨价还价,这是皇后的做事原则:「往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赵元邑保证。 「只此一次,若是再有下回——」 「再没有了!」 「但愿如此。」二十戒尺下去之后,皇后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给赵元邑, 「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读书!」 赵元邑擦了擦眼泪, 连忙跑去他的桌案前头。 他已经好久没来这儿读书写字儿了,可如今一坐下,才知道这桌上一点灰尘都没有,可见这桌子日日都有人擦拭。他之前摆在上面的书也好好地放着, 一点都没有动。 赵元邑忍不住破涕为笑。 皇后立马投来不悦的目光。 赵元邑连忙收住笑,他还不能太放肆,如今母后态度才松了一些, 可不能继续惹她生气了。 赵元邑忍着手上的痛,老老实实地在桌子上看了一下午的书。虽然疼,可他心里高兴。 这日过后,未央宫的气氛又变得轻松了许多。赵元邑继续卖乖了两日, 怎么乖巧怎么来,皇后见他态度实在不错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赵元邑等他母后心情彻底好了之后,才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话: 「母后,我想去冷宫一趟。」 皇后瞧了他一下,见他脸上认真,便没将这当成一件胡闹的事,而是同样认真地问了一句:「此趟过后,心结可能解了?」 皇后也是这回才知道这孩子对贤妃恨得有多深。 赵元邑摇了摇头:「总归去了才能知道。不过事情已经变成这样,我也会尽量放下的。」 皇后没拦着他,有些事情光拦着是没有用的:「想去就去吧。」 去看贤妃可是一件大事儿,赵元邑没有立马就去,他得准备准备。 皇后与赵元邑这一对母子关系恢复如初之后,未央宫里头又变得一派和谐。且皇上对苏美人几个新进宫的也没有了一开始地新鲜劲儿,回过头来想想,还是觉得自己的皇后最好,所以时不时地还留宿未央宫。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皇上跟皇后说起了要将赵元邑记做嫡子的事儿。 赵元邑屏住了呼吸,周围的宫女也放轻了手脚,静静地听着下文。 一开始赵元邑进未央宫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有今天这样的造化。可是一路看下来,好像也就只有十七殿下才最适合被记做嫡子了。 「虽说你有意让十七记作嫡子,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朕得与朝臣支会一声。」 皇后也没说什么,只问了一句:「朝中官员对十七印象如何?」 皇上道:「还不错。上回的马蹄铁,可让十七赚了好大一个风头,他三哥跟四哥任职这两年,其实也是中规中矩,压根没办成一件比他这个还要厉害的事儿来。再加上十七聪慧,琢磨出了两个小玩具,如今在京城里头还颇有美名。」 说着皇上转向赵元邑,赵元邑甜甜地一笑:「父皇,那美名都是在小孩儿嘴里传开的吧?」 「不管是从谁口里传开的,总归是好名声。」皇上摸了摸儿子脑门,「这些东西虽小,可不管是官宦子弟还是平民百姓都喜欢玩,可见是大有前途的,十七往后若是琢磨出来,直接送去工部,让他们成批成批地制出来往外头买,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皇后无奈:「圣上怎么这就惦记上了?」 皇上一脸骄傲:「十七脑子聪明,就该被惦记上。」 皇后恰如其分地给赵元邑要好处:「若是往后真得了钱,圣上务必给十七分两成。」 皇上大手一挥:「行,只要十七做的出来!」 赵元邑想了想,忽然眼里放光。 他好像找到了一条致富之路了! 这日过后,皇上抽空支会了张太傅跟韩侍郎一句,让他们给十七造势,私下偷偷放出一点消息出去。这也是因为皇上想看看朝中这些人对十七记作嫡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消息放出去了之后,众人反应各异。反对的大多是与赵元晔赵元泽走得近的,或者直接是德妃与容妃的母家。他们反对的理由也很简单,觉得十七皇子出身低微,且母妃还是犯了事被打入冷宫的,足以见其品行不端。有这样的母妃,十七皇子的品德如何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不过这些论调一出来,就受到了许多抨击,尤其是韩侍郎,他怎么会容忍让人非议赵元邑?不满之余,少不得又是一顿唇枪舌剑。韩侍郎一向口才了得,一人挑十个都不成问题,那些人被韩侍郎讽刺过后还不够,出了大殿还被喷得一个狗血淋头。 第125页 只是因着背后势力不同,即便被骂成了这样,他们也不贊成十七皇子被记为嫡子。 韩侍郎见他们如此执拗,也不过就是轻蔑地笑了笑:「还真把自己看成什么人物了?这是圣上家事,只要圣上同意了就行,你有意见你算老几?」 户部侍郎被怼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只是他还顾忌着韩家的声望,还有韩侍郎的好人缘,所以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梗着脖子道:「韩侍郎此言差矣,此乃国事!」 「十七皇子是圣上的儿子,圣上要将他记为嫡子,本就是他们一家人的事。」 「圣上乃天下之主,但凡与身上有关的事情,自然就是国事了,凡是国事,须得细緻再细緻,推敲再推敲,切不可因为一人或一家的喜好便肆意作为。」户部侍郎说着,眼神就跟刀子一般地往韩侍郎跟前戳。 他知道韩家人肯定是想给皇后记个嫡子的,三皇子四皇子年纪都大了,即便记在皇后身边也养不熟,这十七皇子年纪小,以后养在未央宫也跟亲生的没有什么分别,这回也只是记作嫡子,下回说不定就是记作太子了,可不能开了个头。 韩侍郎被他气笑了:「照侍郎大人所言,但凡与圣上有关的便是国事?」 户部侍郎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与圣上有关的事儿可多了去了,圣上每日起身是要穿什么衣裳,每日早晚要用什么饭菜,每日接见什么大臣,每日去哪位娘娘宫里留宿,事无大小,是不是都是国事?侍郎大人是不是都想进去掺合一脚啊?韩某还不知侍郎大人如此贴心,竟然连圣上要留宿哪位宫妃都要管,我看着户部侍郎于您而言已经算是取屈才了,像您这样管的宽的,御前大总管才是最合适的。」 后头的苏相闻言,会心一笑。 户部侍郎却是瞬间拉下了脸:「韩子澄!」 「有话便说,叫什么叫?」韩侍郎针锋相对,牢牢地占据了上风。 苏相看到他们两个在宫门口吵成了这样,实在是不像话,这旁边还不知有多少在看热闹的人呢,他劝道:「子澄,你也少说两句吧。」 韩侍郎若是真的少说两句的话,那他也不是还韩侍郎了:「我就是见不得有些人管天管地,把自己的脸面看得比天还要大。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结果这事儿是圣上的意思,圣上自己都没有意见,他们却跳了出来,左一句不合适,右一句望圣上三思,无非就是想越过圣上自己来做决定。这般做派,倒是已经把那些忠君爱国的论调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户部侍郎脸色一变,旁边那些也极力反对赵元邑记作嫡子的人也都变了脸色,韩侍郎这些话对他们而言,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韩侍郎慎言,忠君也非事事都要顺着圣上,吾等一片赤诚之心,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那你们是觉得,如今咱们圣上的作为是有损国祚,动摇了大魏的江山社稷了?若尔等真的是这么以为,那韩某自会去劝阻圣上,让他舍了立十七皇子为嫡子的念头。这江山都不稳了,还立嫡子做什么?」 户部侍郎同左右看了看,愤懑地闭了嘴。 得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谁敢接?他们又不是不要命的。这韩侍郎背后是皇后,又一贯敢说,那些话来到他嘴里就变成了人之常情,可是他们若是敢接的话,一个不好就是大逆不道之罪。 苏相呵呵一笑:「子澄啊,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麻烦你,咱们前去细聊?」 韩侍郎冷冷地扫了一眼这些人,也卖了苏相了一个面子,跟着他一块离开了。 留下的几个人对韩侍郎颇有怨言?凑在一块儿发些牢骚。 「这韩子澄也实在是不要命了,什么话都敢说。」 「也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出身韩家,所以才这般嚣张。」 以往三皇子与四皇子背后的人都是水火不相容,可如今因为赵元邑反而同仇敌忾了起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过这回他们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想想朝堂中众位同僚的反应,反对十七皇子被记为嫡子的人,实在是不多。 相反,贊同的毕竟是大多数。一部分人反对,终究也没有蹦跶出多少水花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十七皇子太小了,身上可以挑剔的点不多,除了陈美人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坏处了,再加上前些时间赵元邑从痘疮中活了下来,为他又增了几分口碑。能这样大的病都能平安挺过,可见运道之盛,这事儿在无形之中给赵元邑拉了不少好感。 事情一连拖了好几天,最后皇上实在被剩下的那一拨人磨叽得太烦了,记下了那几个蹦跶的最高的人之后,便在大朝会上当众定下了这事儿。 自此,赵元邑一跃成了嫡出。 也正是这一天,赵元邑去了冷宫。 皇后对他去冷宫一事虽不很贊成,可是也没有拦着他,不仅如此,还帮着他掩人耳目。 中午散学过后,赵元邑在长素姑姑的陪同下,去了冷宫。 这冷宫,他是还跟从前一样,连门口的那棵树都没有什么变化。再次回来这里的什么都没变,变得是他。 也不知是不是有心人设计还是偶然如此,贤妃如今住的屋子就在当年陈美人跟赵元邑住的那间旁边。 当年陈美人能够跟冷宫里头这些人和睦相处,可是换了贤妃就不一样了。贤妃从前可是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有的被撵出了宫,还有的便入了这冷宫。如今贤妃失势,那些人可不就得了机会,往死里折腾贤妃。 第126页 长素姑姑进来之后打听了一番,知道贤妃就在那屋子里头躺着。 赵元邑准备单独进去。 长素姑姑有些迟疑但还是听了他的话,让他单独进去了,这是临走之前长素姑姑还在交代着:「殿下千万小心一些,若是遇到什么事就大喊,奴婢会立马进去的。」 赵元邑道:「我记下了,姑姑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 长素姑姑微微点头,目送赵元邑进去。 冷宫里头的屋子,都是经年失修,有些破败。赵元邑推开房门的时候,那扇老旧的门立马发出了刺耳的响动。 贤妃一惊,立马抬头看去。 逆着光,她只见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元祚吗?贤妃心中激动,忍着痛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赵元邑:不是哦。 第64章 贤妃下场 「元祚……」贤妃呢喃。 赵元邑冷笑:「都已经糊涂的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了吗?」 一盆冷水浇下来, 贤妃陡然清醒。她瞪着眼, 因为痛得不能动弹,手下只扯着床上的被褥,一副想要将赵元邑生吞活剥一般的模样? 赵元邑看得还挺顺眼的:「看来贤妃娘娘不欢迎我来这儿啊。」 他走了进来,轻轻将门关上。 系统也跟在他身后, 它担心贤妃没脑子,要真是有了什么鱼死网破的念头, 那它还能迅速摁死贤妃。 「小畜生,你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吗?」 「显而易见。」赵元邑抬了抬下巴,带着些高傲地回了一句。 贤妃正想发怒,不过赵元邑却先说了一句:「我要是你, 就乖乖地闭嘴,激怒了谁也别激怒了我。」 贤妃狞笑:「还真把自己看成了什么人物了?」 「可不就是个人物了吗?」赵元邑在屋子里看了半天, 这屋子里当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破柜子,一张破床,外加一张桌子两个绣凳。赵元邑吹了吹凳子上的灰, 就这么坐下了,「贤妃娘娘如今身在冷宫,外头的消息只怕谁也听不见, 今儿早上父皇已经同外头宣布,将我记在母后名下充做嫡子了。」 贤妃的脸瞬间扭曲了,皇后果然有这个心思! 她这阵子着实憔悴得太多,又因为在冷宫待久了多了怨恨, 所以看着格外扭曲,看不出一丝原本光鲜亮丽的样子。贤妃从小金尊玉贵,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只是她这样子,赵元邑瞧着却心中畅快:「贤妃娘娘不为我高兴吗?这么大的好事,如今阖宫都在恭喜我呢,就连皇祖母也格外高兴。」 贤妃深吸了两口气,才将火压了下来,她可不愿意被这么一个小畜生看到笑话,更不愿意在这个小畜生跟前示弱,贤妃嗤笑一声:「得意什么,不过是名不副实的嫡子,又不是太子。」 「已经是嫡子了,那成为太子也是迟早的事了。」 贤妃依旧冷笑。 很显然,她不信。 赵元邑也知道她不信,有三皇子跟四皇子在前面,成为太子这件事情的确难了一些,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虽说赵元邑对于成为太子这事儿没太热心,可是他知道贤妃对此特别在意:「说起来,我还要多谢贤妃娘娘呢,若不是你将我打到了未央宫里头,母后也不会待我如亲子,父皇更不会因为痘疮一事对我加倍疼惜。要是放在以前,父皇只怕也不会这么快就同意将我记作嫡子,可谁叫贤妃娘娘你沉不住气呢,做出了这个害人的事,父皇可不就要补偿一下我么?」赵元邑洋洋自得。 贤妃嘴里已经咬出了血。想到自己好容易设的局,非但没成,这小畜生还好生生地站在她跟前耀武扬威,贤妃就狠不能直接掐死他。 若是她现在还能爬得起来的话,贤妃必定会动手! 「对了,方才贤妃娘娘叫得是赵元祚那蠢货吧?」赵元邑笑问。 贤妃脸色一滞,听他不知为何突然提起元祚,心里只浮现出淡淡得惶恐:「你对元祚做了什么?」 「瞧您说的,我能对他做什么啊,不过就是把您从前对我做的,都往他身上使了一遍罢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当初你在毒害我母妃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今日这些事会报应在你儿子身上呢?」 贤妃眼中生了一丝慌乱:「本宫不知你在胡说什么!」 「不知道吗?是不知道德妃的孩子是你害的,还是不知道我母妃身亡是你叫人投的毒?贤妃啊贤妃,你不过就是仗着太后宠你,仗着郑家想再扶持一个新帝,才百般作恶,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就没人知道吗?」赵元邑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我这里都还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父皇知道你的恶毒心肠之后,打算重新查一下当年我母妃的案子,你说说,要是真被他查出来点什么,会不会直接把你给赐死呢?」 贤妃往后一缩:「……不会的!」 「你当初在害我的时候,只怕也没觉得父皇会对你如何吧,可结果呢?你在父皇那儿,也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在太后那儿,更是个可以随手丢弃的弃子。」 他这短短两句,瞬间贤妃又想起了皇上与太后那绝情的样子。任凭她怎么求情,都没有松动半分,仍然将她打入了冷宫。这皇家的人,果真没一个是好东西。 第127页 赵元邑痛快地笑了笑,欣赏着贤妃如今的挣扎。 贤妃看得分明,这小畜生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以前在他甘露殿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时候见到都必然是畏手畏脚的模样,如今在未央宫待着,反而大方了不少,眉宇之间都少了一股子郁气。这恰恰说明,这小畜生在未央宫里头待着不错,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都待他极好,可凭什么呢? 念此,贤妃更恨了几分。 「啧啧啧,贤妃啊贤妃,我要是你我就直接死了算了,一头碰死在这冷宫里头,说不定还让父皇对你多些念想,倒也不会总想着让十八过继出去了。你怕是不知道,如今父皇跟皇祖母眼中是再容不得赵元祚的,他本就蠢,被我针对了几回之后,越发蠢得没眼看了。」 「小畜生,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贤妃捏着拳头,脸上的青筋都抽搐了一下。 她哪里有这般奇怪的时候呢? 「沖你来?」赵元邑嘻嘻一笑,「我偏不。你如今已经废了,郑家人也都废了,就剩下赵元祚还能被玩玩,你说我怎么捨得丢了这么一个好玩儿的蠢货呢?你要真是心疼他,那你就去死啊,只要你死了,我就再也不折腾他了。」 贤妃冷笑:「你休想!」 赵元邑轻松道:「就知道你肯定捨不得死了,那就别怪我对付赵元祚了。你不死,这仇必然得报在他头上。」 贤妃的脸色又变得极度难看。 赵元邑今日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丢下一句话:「行了,你就好好的在冷宫里头享福吧,说不定哪一天赵元祚还能进来陪你呢。」 「小畜生你敢!」贤妃大骂着扑过去,企图将赵元邑撞到墙上。 系统见势不好,连忙沖了上去。 要是寻常的猫,大抵也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可是系统与寻常的猫不同,它这么一撞,生生将贤妃撞得偏了一些,直接倒在了床下,磕到了柜子脚。 赵元邑回头过,就见到摔在地上有如死狗一般的贤妃。 「真该让父皇看看你如今是什么德行。」他鄙夷道。 贤妃捂着腿,疼得说不出话。 赵元邑直接转身出去了,他是不会同情贤妃的,但却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就让她好好的待在这冷宫里头,受尽折磨之后再慢慢病死吧。 贤妃睁着眼睛,看着门口。 那小畜生后头跟着一只猫。贤妃自赵元邑进来之后一直绷着,压根没心思打量别的,如今看到那猫跳出门槛儿之后,贤妃忽然想了起来。 那日挠伤她的畜生,毕竟就是这只猫了!果然是那小畜生弄的。 赵元邑出了屋子之后,还干脆地将门带上。 长素姑姑跟几个人守在外头,拦着一个宫女。那宫女也是丝毫不敢声张,被拦下也就拦下了。 贤妃身边几个得用的宫女死了死,伤的伤,也就剩下了这么一个。死了的自然不能说些什么,没死的都解脱了,早已经不在宫里了。也就她倒霉,跟着贤妃一块儿来了冷宫。 小宫女心里对贤妃很有几分怨怼,只是因为胆子小,平日里也不敢抱怨出来。如今她在这边站着,大概猜到了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嘴上不说,可她心头却划过一丝快意。 这点小心思,也瞒不过赵元邑。他略笑了笑,心里对贤妃往后在冷宫里头的遭遇又期待了起来。 赵元邑也没多管这小宫女,只盯着另一处看。 长素姑姑见他们殿下从贤妃的屋子里头出来之后,便一直盯着隔壁那间,她走了过来:「殿下为何盯着此处?」 赵元邑指着那一间稍微有些破旧,但瞧着比其他的要体面一些的屋子,怀念道:「那是从前我跟母妃住的地方。」 长素姑姑闻言很有几分惊讶,她也不知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看着殿下有些失落的模样,长素姑姑哄道:「殿下可要先去看看?」 「……算了,不必了。」 人都已经没了,还看什么看呢?赵元邑也不觉得自己进去了之后就能看出什么来。 那地方对于他来说,太过沉重。 赵元邑吩咐:「以后那些屋子就别让人住了。」 「殿下放心,姑姑会让人守好这间屋子的。」 赵元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如今恰逢饭点,过来送饭的侍卫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十七殿下。不过他是个懂事儿的,半点不敢多看,只当是自己从来就没有在这里看到过十七皇子。 赵元邑眼珠转了转,上去跟他说了几句话。 长素姑姑见此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赵元邑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一时赵元邑带着长素姑姑离开了之后,那侍卫才抬起了头,脸上带着些愠怒。 半晌,冷宫里头的人都出来领饭了。 贤妃跟前的小宫女也过来等着,只是等了许久,也没见那侍卫将饭菜交给她。小宫女心里奇怪,却不敢上前问等到大家都把饭菜领的差不多了,她才悄悄上前:「大人,贤妃的饭菜在哪儿?」 侍卫指着地上的残羹冷炙:「喏,那里。」 小宫女看着,不免有些嫌弃。 那侍卫却已经把东西收拾起来,转身准备离开了。 「大人,这饭菜——」 「爱吃不吃,这冷宫里头谁还惯着你!」侍卫不耐至极。 小宫女犹豫:「可是这跟从前的饭菜不一样啊。」 第128页 「以后就只有这个了,若是不愿意吃,那就饿着肚子吧。」 若不是十七皇子说了,他还不知这贤妃娘娘已经怨上了自己,觉得自己送的饭菜不合口,正准备跟圣上太后告状呢。 呵,既然不满意他,那他索性就坐实了这份罪吧。真是给脸不要脸! 这人转眼便已经走了,小宫女看着地上的冷饭,心里划过一丝怨恨。 算了,反正贤妃也不会吃这东西的,还是全都留给她自己好了。残羹冷炙,也总比没有的好。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跟了这么一个丧尽天良又讨人嫌的主子! 另一边,一脚踏出了冷宫的门,赵元邑心情无端轻松了几分,长久压在肩上的枷锁,好像一下子就断了。 贤妃已经入了冷宫,郑家也已经倒了,他母妃在天之灵,只怕也终于能欣慰些了。 第65章 开始赚钱 晚上回去, 赵元邑洗了个澡, 干干净净地坐在了床上。 今天他不打算那么累,想要早点休息。系统也洗了个澡,在窗口吹干了毛之后,一跃爬到了床上。 「睡觉睡觉!」系统催促。 赵元邑也想睡觉, 所以立马就躺下了。他摸着自己的牙床,感觉那里的两颗牙齿已经长得差不多了, 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如今已经到八月了,天儿有些热,不过屋子里头放着好些冰,是以也不觉得热得慌。不像赵元邑去年在甘露殿的时候, 热的没办法,只能睡在地上。 赵元邑揪着被子搭在自己的肚皮上, 开始跟系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系统,我得了天花之后,你给我吃的药是什么药啊?」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赵元邑听明白了:「不是现在能做的药,对吗?」 「那是当然。其实这病许多古书里头也提到了救治的法子, 譬如《肘后救卒方》之类,不过那些法子跟我这药终究还是不能比的。」 赵元邑想了想。二皇兄也是因着天花没了的,母后为了这件事情还消沉了好多年, 皇家都是如此,更别说平民百姓了。且这病传染性还强,要是不注意的话,一传十十传百, 那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赵元邑翻了个身,问系统道:「若是不靠你那药,有没有别的法子能治得好?」 「其实用不着吃药,也有办法能预防得了。」 赵元邑立马掉了个头,跑到床脚跟系统趴在一边:「是什么办法?」 「种痘啊。」 赵元邑没有听懂。 系统解释道:「一个人得了天花之后,若了没有死,下一次就不会再得这病了。」 「这我知道。」 「那你可知道他下回为何不会得病?」 赵元邑迷惑了。 「这是因为他痊癒之后,会有免疫力,将这种痊癒患者身上的痘种到未曾患痘人的身上,让他再感染一次天花,就能获得免疫力了,以后也再不会得天花。这法子古来就有,听说唐时的医书《千金要方》里头有记载:『治小儿疣目方:以针及小刀子决目四面,令似血出,取患疮人疮中汁黄脓傅之』,大抵就是这个了。不过只有这么几句话,也不知真假,更不知是否真有人能种人痘。」 赵元邑听得目瞪口呆,还有种人痘一说。 更叫他惊奇地还在后头,只因系统道:「其实比起人痘,牛痘要更安全一些。」 「牛痘?!」是他想的那样吗,赵元邑长大了嘴巴,「牛还会得天花?」 「那是当然了。牛的天花病毒也会感染到人身上,人染上了之后痊癒,便再不会得天花了。且种牛痘比种人痘要安全许多,不仅没有什么致命的危险,而且也很少引起水疱,不会让人在脸上留下麻子。」 系统说的有些词儿赵元邑压根就没有听过,只是也不妨碍他理解。这些话,就好像是给赵元邑推开了一扇窗一样,把一些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摆到了他跟前。 赵元邑陷入了沉思。既然古书上有记载,那说不定如今的大魏就有人会种人痘呢,只是这办法听着实在是可怕,所以没有得到推广。 赵元邑很想将人找出来。 可是贸然提出找人的话,没准旁人以为他疯了。种人痘就已经很可怕了,更别说种牛痘,那些迂腐之徒,肯定会把这办法贬低得一无是处,连试都不会给他试。赵元邑虽然不在乎那些舆论,可是他如今毕竟不是一个人了,变成了嫡出,他的一举一动都跟母后还有韩家密切相关,赵元邑可不想太过放肆。 赵元邑打算从寻找治痘的大夫开始慢慢来,最好是能从母后那边要来几个得力助手,让他们在外头重金悬赏,看看有无人对治疗天花有好法子的。然后借着他们的嘴,将牛痘这办法引出来。 不管是前面的重金悬赏,还是后来找到了人之后反覆实验,这都是得要钱的。 赵元邑知道自己私库里有不少宝贝,但是光靠着这些钱并不能做出什么大事。他得先富起来,才能不被钱束缚脚步。 不过很快,赵元邑便又有了一个主意。 几日后,资善堂中再次沸腾起来。 虽说如今的学堂里只有四个学生,可是另外这三个的嗓门加在一块儿,比三十个还要烦人。 赵元邑将东西摆出来之后,看着高兴地快要昏过去的赵元齐二人,道:「皇兄你们先玩着,挑出里头最好玩的东西,我好记下来。」 第129页 赵元齐从玩具里头抬起了脑袋:「十七弟你记这个干嘛?」 「挑出那些好玩的,去外头卖。」赵元邑说得言简意赅。 只是另外两个却瞪大了眼睛,这东西还能去外头卖吗? 赵元邑不得不解释:「父皇说了,若是我还能做出什么好玩的玩具,便由朝廷的作坊制作一批拿到外头去卖,得了钱的话我还能分到两成。」 两个人又是一份惊呼。 虽然他们是不差钱的,也没有什么地方要用的钱,可是十七弟说完了之后,他们还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十七弟都已经跟父皇做起了生意了,他们呢……那三十遍书还是没有抄完。 赵元壬呆呆地道:「十七弟你可真是聪明,要是我也能像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赵元邑心道,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脸上还是笑嘻嘻地安慰了一句,说得格外天真:「我觉得十四哥也很聪明啊。」 边上的赵元祚已经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了,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中间那些玩具。 他很想要,但是没胆子说出来。 赵元邑也看出了他的小心翼翼,也看出了赵元祚很想过来凑凑热闹。 听说这段时间皇祖母都没怎么过问赵元祚如何了。这宫里头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人,哪怕是长乐宫也不例外。 原先贤妃禁足的时候,因为有太后护着,情况还稍微好一些,毕竟他们怕得罪了太后,到时候被赶出长乐宫就不好了。可如今却不一样了,贤妃眼看着是不能从冷宫里头出来,郑家也是一落千丈压根没有起复的希望,太后对贤妃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维护,对赵元祚更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了,毕竟见着他就会想起贤妃,更会想起被贤妃连累的娘家。太后也是人,她做不到一点儿都不迁怒。 是以,长乐宫的那些宫人对赵元祚的态度也就起了变化。短时间内是不会怠慢成什么样的,只是那散漫的样子,是个人都能感觉到差别来。赵元祚本来是个神经大条的,可是经此变动之后生生把自己弄成一个敏感多疑的性子,身边那些宫人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所以行事渐渐胆怯了起来。就好比眼下,他压根不敢再趾高气昂地朝着赵元邑要东西了。 但是,这跟他赵元邑有什么关系呢?他是绝不会同情赵元祚的。留他一条小命,已经算是自己仁慈了。 赵元邑故作不知,赵元齐两人就更没有注意到赵元祚了。他们俩挑挑拣拣了半天,总算是从一堆玩具里头找出了他们最喜欢的那个。 手持的风车还有那些好看的兔儿爷。赵元齐两人来说,这两个东西无疑是最有趣,都快赶上这阵子他们最爱的刺猬了。 话说那只刺猬如今还被两人养着,一人养一天,公平得很。 他们俩虽喜欢兔儿爷跟风车,不过赵元邑私心里更喜欢七巧板,这都是更有趣一些,变化万千,随手一摆就是一个形状。 赵元邑看他们两个人对这个没兴趣,便坐在那里玩给他们看。 只是他们俩对这种要动脑子的东西,是丁点儿不喜欢的,还是张太傅过来之后,看到赵元邑手下的七巧板,渐渐来了点兴致。 「此物叫何名?」 「七巧板。」赵元邑回道。 张太傅抚须:「瞧着与黄伯思的宴几图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是根据这个想出来的!」 张太傅看了一眼地方零零星星的玩具,问:「这些都是你弄出来的?」 「嗯!」 赵元齐走了过来:「太傅,十七弟说,这些东西还可以卖钱呢。」 张太傅看向赵元邑。 赵元邑摸了摸鼻子:「最近有桩大事儿要做,只是手头上有点紧,就想做出点玩具卖点钱。」 赵元邑这般解释,也是怕张太傅跟那些人一样看不起钱,认为这些黄白之物说来叫人不齿。 不想张太傅却道:「不错,等赚了钱记得请我跟你先生吃酒。」 赵元邑闻言,略有些错愕。 张太傅脸一臭:「怎么,连这点酒钱都捨不得出?」 「没有!」赵元邑只是没想到张太傅会提这么个要求,他当然乐意了,而且,张太傅这话不会是他想像的那样吧,「若是请客吃酒,这宫里只怕也不方便吧?」 张太傅没有立马回他,只是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赵元邑立马激动了,他又能出宫了! 其他三个人都不知道他的到底在高兴什么,只有赵元邑一个人暗暗激动,准备今天就去他父皇那边,把这些事情给办妥了。 临下课,赵元邑将他的玩具都带去了勤政殿。 赵元齐两人也早跟着,他们俩说要争宠,其实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就是在长乐宫里的小打小闹,还没怎么去勤政殿呢。 皇上也没料到他们俩还敢过来,只是皇上不大耐烦应付他们,知道但凡自己态度软和一点,这两人必定日日都来。他是没有这么多功夫去哄孩子的。是以皇上使了一个最直接的办法——考问。 结果当然是意料之中地答不出了,皇上高高兴兴地布置了功课,赵元齐两个哭丧着脸认罚。 这五十遍下来,这两孩子一个月之内是别想要来勤政殿烦他了,皇上觉得自己可真是聪慧过人,英明神武。 「还在那里杵着干什么,赶紧回去抄书去!」皇上摆出一副冷脸来。 第130页 赵元齐与赵元壬撅了撅嘴,可又不敢不听他们父皇的话,只得委委屈屈的下去。 赶走了两个不听话的,皇上这才拉着剩下那个听话的问: 「十七今儿过来做什么?」 赵元邑索性将自己的书囊卸了下来,放下一倒,满满一包的小东西,「哗啦啦」一下,全倒了出来,闪花了皇上的眼。 第66章 玩具大卖 皇上拨了一下, 这里头的许多东西他都没有看到过, 只是哪怕没有看到过他也知道这是什么。这花花绿绿的东西,看着好像还挺好玩的。 皇上只好奇一件事儿:「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琢磨出来的?」 赵元邑只能点点头。 实际上,这里头有不少东西都是系统告诉他的,还有一些才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不过赵元邑也不好说出来,只能全认了。 赵元邑从里头挑出了风车、兔儿爷, 还有七巧板:「儿臣觉得这几样东西比较好玩,若是工匠制出来之后,可以着重往外推这三个东西,必定畅销。」 用最好玩的东西吸引眼球, 只剩下来了才能卖得更好。 皇上之前确实说过那样的话,可是他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 也没打算让儿子真琢磨这些,可是眼下看到他不仅琢磨了,还弄出了这么多,实在是惊喜得都喜不过来了。 赵元邑见状, 又问:「父皇,您看这些东西能卖得出去吗?」 「能,自然能!」皇上不住地点头。 说着, 皇上从外头叫来一个人。 叫赵元邑惊讶的是,这人他竟然认得,正是之前他在围猎时碰到的韩五郎。 「你们俩应当是见过面了吧?」 韩五郎回道:「确实见过面了,家父已经为属下与十七皇子引见过。」 皇上听着他的话, 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了,何必这样客套?」 说着,皇上转头与赵元邑道:「你五表哥如今在勤政殿里头当值,往后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也可以过来找他说话。」 韩五郎可不敢应这话。 他如今过来就是当个侍卫的。韩五郎跟他四哥一样,自小便被父亲送到了学堂里头读书。他大哥走得是科举的路子,早已经中了秀才,明年大概就要去考举人了。他四哥是聪明的很,也耐得下心思去读书,可是他就不一样了,勉强读了几年书还是没有什么长进,眼瞧着科举是没办法过了,韩侍郎才捏着鼻子给他想了另一个法子,将他送到御前做带刀侍卫。 好在韩五郎读书不行,身手却还是很不错的。经过这么些日子,与同僚相处得也还不错。眼下有了事儿,皇上头一个就想到他了。 这韩五郎跟十七也算是表亲了,让他们彼此亲近一点,往后相处起来也不会太尴尬。 韩五郎也是知道他这个小表弟是个厉害的,之前风靡京城的空竹跟后来的陀螺都是他这个小表弟弄出来的。如今看到这些东西倒也不觉得太惊讶。听了赵元邑的话之后,韩五郎又问:「殿下是想直接让官属作坊赶制,然后开一家专门的店铺来买吗?」 朝廷但也是有不少专门的店铺,若是单独拿出一间专门来卖这些小玩意儿的话,但也不是不行。只要吩咐一声,要不来两三天这事儿变成了。 赵元邑摇了摇头:「铺子是要的,只是不卖小宗的,只卖大宗的。」 皇上挑了挑眉,坐下来静静地等着自己儿子能够说出什么来。 这事儿赵元邑琢磨了好几天。他固然想把这些物件儿拿出去卖,可是一个一个的卖,那得卖到什么时候才能挣一笔大钱?若是走大宗贸易就不同了,赵元邑前两天才到系统给他的书里头看到了批发两个字,他觉得这两个字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新开这家铺子的买家不能是平民百姓,而是京城内外各大商铺,用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他们,前提是他们买的量要多。薄利多销,这样我们的东西才能迅速占领市场,若是光靠一个铺子来卖,还不知卖到什么猴年马月才能卖到大钱呢。」 赵元邑说完,还看了他父皇一眼:「父皇觉得呢?」 「行,就按十七说的办!」皇上笑呵呵道。 这些小事儿上,皇上还是很纵容的,随便怎么折腾都行,要亏了嘛,那就皇后兜底。 皇上无不自在地想着。 韩五郎也觉得十七殿下这办法好得很,闻言这就下去安排了。皇上也不难为他,还又给了几个帮手给韩五郎。 韩五郎离开之后,皇上才拉着赵元邑问:「十七你最近很缺钱吗?」 赵元邑也不遮掩:「总得手里头有钱才能做大事吧。」 「嚯,好大的口气。」他这小孩子家家的,牙都没换全呢,就开始说这样的大话,实在是叫人啼笑皆非,「你能有什么大事要做?」 赵元邑高深道:「等做成了之后父皇就知道了,暂时先保密。」皇上越发乐了。这小十七还真是越看越好笑了,怪逗人的。 赵元邑临走时,皇上又交代:「对了,待会儿你让人再赶制一份那些小东西送到勤政殿来。」 赵元邑歪着脑袋:「父皇想玩吗?」 皇上瞬间板起了脸:「说什么笑话?你父皇会喜欢玩这个?」 「那您?」 皇上咳嗽了一声:「朕这不是想给苏美人带去一些吗。」 赵元邑立马没了问下去的兴致。 第131页 皇上又忙道:「待会儿回去再跟你母后说,晚上朕去未央宫用膳。」 赵元邑应了一声,转过头鼻子就开始皱了起来。 照他父皇这德行,晚膳虽然是在未央宫里头用的,可也不过就只是吃个晚膳罢了,吃完了之后还是会去别人宫里留宿。他听说,最近风头正盛的除了一那位苏美人,还有一位陈宝林。有这两位美人在前,父皇只怕要不了多长时间便能把贤妃给忘得干干净净。 不过,如此也好。 晚膳吃得依旧温馨至极,有温柔贴心的妻子在侧,还有聪明伶俐的孩子伴在左右,皇上别提有多满意了。 不过满意归满意,该离开的时候他也是一点不犹豫的。他都已经好些天没有去陈宝林的殿中瞧瞧了,总不能一下子冷落的太过,叫佳人伤心了。 赵元邑这边安安分分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韩五郎这儿却一日都未曾停歇。他年纪也不大,这次是他头一回正正经经地做事情。事儿不算难,可琐碎的地方却许多,上传下达的也着实麻烦。韩五郎之前也没有经历过这些,如今做着只觉得头都大了。 韩家人都知道他这是在给十七皇子做事,还颇觉欣慰。韩老夫人私底下甚至悄悄吩咐了他几句,让他千万注意着点儿,务必收起往日散漫的性子,别在十七皇子跟前丢了份子。 韩五郎真是欲哭无泪。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的努力下,这事儿终于算是办妥了。 半月后,京中原本的一家米铺子改了店面,还并了周围两家铺子,摇身一变,变专门成了批发小儿玩物的铺子。 里头摆着的东西都是众人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仔细一想,这跟之前一段时间那空竹有些仿佛,都是突然出现的,之前从来都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东西。 这米铺本来就是官府的,如今虽说变了模样,可到底也还是官府的。跟官府沾上边的东西众人难免会有些顾忌,更会止不住地好奇。 有些人就开始打听,这米铺缘何变了样? 韩五郎也没有叫人遮掩,立马叫人放出消息,道这铺子是圣上下令改的,里头的东西都是十七皇子弄出来的。 这话被放出去了之后,立马就有许多人想要过来买玩具了,只是到了铺子门口才又听闻,这里头的东西不零着买,最少也得五百个起卖。只这一句,就打回了不少人。剩下财大气粗的,也不在乎他到底多少个起卖,反正买回去了还能再送人,哪怕送人别人不要,那也算是光顾的十七皇子的生意。这位可是深得圣宠的小皇子,跟着他总不会有错的。 因为有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在,铺子里头的生意一下子就打开了。 这些人本来不过是打着讨好十七皇子的心思来的,谁知敲定了生意之后,却发现自己竟捡到宝了,从那铺子里头拿回来的东西别提多受欢迎了! 京城里头的富贵人家多,富贵人家的小孩儿也多,别人有了玩具他们没有,那怎么行? 聪明的人立马从里头嗅到了商机,那些原本开铺子的都已经开始从这玩具铺子里头进货了,就连许多来京城做生意的往来商贩,也是一买就是几船。 他们压根不怕这些东西买不出去,只要东西是新颖的,好玩儿的,就不愁卖。更可况他们那儿离京城远着呢,不多买一点,来回开支也吃不消啊。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店铺里头算完了总帐之后,掌柜的看着上个月的净赚的数额,还是大吃了一惊,连忙把这消息送到上头去了。 当天中午,皇上就来了未央宫。 皇上对于能给他挣面子的儿子向来都是有求必应,更何况十七跟其他的孩子还不一样,他是嫡子。 十七帮着他挣了多少钱还是其次,毕竟皇上从来也不缺钱,他高兴得是十七这份聪明劲跟他的远见。若是十七像老三老四那么大,那他做出这番成就来也没什么的,可他如今才六岁多,六岁便如此聪慧细緻,若能一直保持往后必成大器。 当着皇后的面,皇上夸着夸着,高兴地直接将儿子给抱到了膝盖上坐了下来:「十七啊,你可真知道给父皇长脸。」 赵元邑脸蛋有些烧得慌,他也不大适宜坐在别人腿上的感觉。 皇后心里受用,不过也谦虚了一句:「不过是赚了一点小钱,也算不得什么。」 「这个不是什么小钱,光这一个月的进帐,就抵得过原先米铺里头一年的进帐了。这还仅仅是个开始,等名声传出去了之后,势必会有越来越多的富商来这里进货。」 皇上拍了拍儿子的脑袋,感慨着:「十七啊,要不了多长时间你便是一个小富翁了。」 他说着,手上却还没停。 不知为何,皇上最近格外喜欢这些小玩具,譬如七巧板之类,更是玩得不会腻。晚上去陈宝林跟苏美人房里的时候,都会跟她们玩上好一会儿呢。 也就她们这些小姑娘,整天爱惦记着这些东西,害得他都放不下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美人:并不想玩,谢谢。 第67章 再次出宫 赵元邑也有点激动, 他并不是一个很在意金钱的人, 可是能够自己挣到钱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而且,为了不食言,皇上还特意按着之前的说法,给了赵元邑两成的利润。 小太监端着一个红木托盘呈了上来, 上面有一层红布盖着,红布解开之后, 算是银子,边上还有一袋铜板儿。 第132页 赵元邑更激动了,脸上都带着点红晕。 皇上指着铜板儿道:「朕可是一点都没有少了你的。」 「父皇办事儿,自然是不会错的!」赵元邑高高兴兴地收了这二成的利, 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皇上笑呵呵道:「如今你也算是一炮而红了,可这也仅仅是个开始, 要想长久卖的好,后头还得有许多新花样。十七你又要读书,又要教习琴棋骑射,忙活得过来吗?」 「这种玩物又不需要琢磨多长时间, 一晚上便能想出许多来。」仗着他们不知道有系统,赵元邑毫不心虚地开始吹嘘了起来。 「那咱们十七还是个神童了?」 赵元邑没有否认,嗯, 他本来就聪明! 不过神童也是需要消遣的。赵元邑一直想要出宫玩一趟,趁着现在他父皇高兴,赵元邑便提出了要求:「父皇,上回张太傅说了, 若是我这回挣了钱得做东道请他们吃酒的。这宫里又不好宴请,我能不能去外头请他呢吃酒啊?」 「想出宫?」皇上睨了他一眼。 这十七分明是自己想出宫,还偏偏带上了张太傅,真是人精一般。 赵元邑讨好道:「父皇,就一次。」先把这回的瘾过了,往后的事儿,往后再求就是了。 好在皇上今儿心情是真不错,也不介意破个例,让他们出去玩一玩:「带上侍卫,只能去一上午。」 赵元邑不自觉地揪住了自己的袖子:「明天就可以去吗?」 「反正就一次机会,你什么时候去都成。」 「那就明天!」赵元邑愉快地定了一来,他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看到他表哥。 韩五郎身为御前侍卫,想来是不会离的太远的。赵元邑站了起来,跟帝后二人说要去外头找他表哥之后便立马跑出去了。 「这孩子。」皇上盯着十七的背影,无奈地说了一句,「原以为是个稳重的,没想到也有如此跳脱的时候。」 皇后收回目光:「这是好事儿。」 皇上仔细一想,也确实是好事儿,之前十七处处小心,多半是因为在贤妃那里吃了不少的苦头,如今到了未央宫被众人捧着宠着,也该宠出一点活泼劲儿了。 这才像个孩子嘛。 「不过十七看起来挺喜欢五郎的,好几次朕都看到他们俩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后道:「五郎外向,能带一带十七也是好的。」 那边赵元邑出了大殿,没多久便找到了韩五郎。 韩五郎看到他,却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且在心中祈祷这位小祖宗可千万不是过来找他的。 结果…… 赵元邑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大腿,仰头一笑:「表哥,来都来了,你怎么不进去跟母后请个安啊?」 韩五郎心中哀嘆,却还是认命地蹲了下来:「殿下,我如今在执勤呢,怎么好随意走动?」 赵元邑故作感慨:「表哥还是太外道啦。」 韩五郎垂头丧气:「殿下,您有什么就直说了吧。」 可省了这套寒暄了,每回这样,他都实在听腻了。事实证明,寒暄得越长后头受的罪就越多,长痛不如短痛,不妨给他来个痛快吧。 赵元邑满意极了他这认命的态度,这样才好嘛。 自打上回他这位表哥给自己办好了事情之后,赵元邑跟他的接触就渐渐多了起来。接触多了之后,赵元邑便敏锐地感觉到,他这位表哥对自己还挺纵容的,不管吩咐了什么事情,对方都会照做无误。 赵元邑如今手头上真没有人,这位表哥竟然这么上道,那赵元邑总也不能辜负了他吧。是以,赵元邑就试探了几次,且还让系统下去盯着,看看他吩咐这些事情之后,他的表哥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为了不叫人一开始就起了逆反心理,赵元邑还一点一点的试探,从最开始容易的活计,到后来的各种丧心病狂的要求。 结果很是出人意料。 赵元邑吩咐的那些强人所难的要求,韩五郎虽然不乐意但还是照做了,且半点没有对外声张,就连韩侍郎那边韩五郎都没有透露。 如此,赵元邑对他更添了几分信任。 他觉得韩五郎是个有脑子的人,与这样的人相处最舒服不过了。 实则,韩五郎也是有苦说不出。 在赵元邑头一次叫他做那些事的时候,韩五郎便觉得不妥,回家之后还跟韩老夫人提了提,只说是殿下让他做一些事情,也没说是什么事情,只是面露一些为难之色。韩老夫人却当即大骂他不知好歹,在韩老夫人看来,这表兄弟之间就应该互相互助,既然殿下看得起五郎,那就是五郎的福分,往后殿下好了,五郎这小子还能差到哪里去?再说了,让五郎做一些也为难的事,那是殿下信任他,若不是信任,又怎么会把这样的事情交代给一个外人来做? 韩老夫人也不管赵元邑到底说了了什么,只管敲打韩五郎,让他往后别整这么多么蛾子,殿下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就是了。 用老夫人的话来说,那便是:「你也不瞧瞧你是什么模样,跟你上头的几个哥哥简直没法儿比,文不成武不就,若不是你父亲替你谋了一个侍卫的职,你还能有几分出息?如今殿下念着亲戚的情分,愿意亲近你,提拔你,你就更应该替殿下分忧了。不是祖母故意看扁你,实在是你那脑子跟殿下一比,边儿都没有。你要是聪明的话,就多跟着殿下做些事儿,不管殿下交代了什么事情都二话不说,给我办稳妥了!」 第133页 韩五郎莫名委屈,可他也知道祖母说的话都对,所以只能照做了。 后来,殿下吩咐的事情可越来越离谱了,前段时间竟然让他去给郑家人使绊子,还让他找人痛揍了郑家老爷! 韩五郎不得不捏着鼻子照做。做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以为自己不过是依命行事,可是做完了之后他才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怜韩五郎,他到现在才才隐隐感觉到不对劲。要说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的话,那这回这件事情,就已经让他彻彻底底地跟赵元邑绑在了一块儿。 韩五郎哭丧着脸:「殿下,郑家人已经倒了大霉了,您就别再揪着他们不放了吧。」 最主要的是,他怕啊,怕太后也怕圣上,这要是被太后他们知道他为难郑家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赵元邑其实也没什么心思去磋磨郑家,他这不是为了试一试表哥的真心么,如今试出来了,也没必要再猜疑了,他道:「今儿不是让你折腾人的,是托你带个话给先生还有张太傅,就说我明日做东,请他们吃饭。」 韩五郎迟疑一顺:「在宫里吗?」 「自然是在宫外了。至于订酒楼的事儿,就得表哥出面啦。」 韩五郎一听是这么轻松的事情,立马就应下来了。 赵元邑听他们母后说,韩家的大表兄二表兄还有三表兄如今已经去外头做官了,四表兄跟着他的先生去游学去了,只有五表兄在宫里头当值。 他道:「若是明日表兄得空的话,也一道过来吃酒吧。」 韩五郎想了想,他明天还真有空,当下笑了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了,」赵元邑又记起来一件事儿,「过些日子还要劳烦表兄一件事儿。」 韩五郎瞬间提防起来。 赵元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啊,我还会坑你不成?」 韩五郎嘴里发苦,他都已经被坑惨了,这人还说这样的话。 「不过就是让表哥给我在外头贴几个告示罢了。」 韩五郎一愣:「殿下想寻人还是寻物?」 「寻人。你也知道我之前生了痘疮,吃了好大一个亏。宫中太医虽好,可对于这件事情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我就想看看,民间有什么大夫对治痘疮有别样的见解,若是有的话,可重金请过来。」 「这事儿好办,我今儿下去就让人拟好告示,回头带进宫给您看看。」 「麻烦表哥了。」赵元邑笑嘻嘻。 韩五郎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要只是这种小事的话,那再怎么麻烦也都无所谓。且他祖母跟母亲,还巴不得这个小表弟多麻烦麻烦他呢。 赵元邑要做东道的事,赵元齐跟赵元壬没多久就听到了。 因为赵元邑下午便差人告诉他们这事儿。 能出宫玩一趟,两人高兴地都快要找不到北了。张婕妤跟宁妃也没有什么话说,毕竟这事儿圣上都允了,且她们私心里也是极愿意自家孩子跟赵元邑多走动的。 说不得,这位就是那个有大造化的人呢。 原先两个孩子有多招人嫌他们是知道的,如今被赵元邑带着,在长乐宫里头竟然也有了几分体面,功课虽说仍不尽如人意,可是比从前多少要好了些,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吧。 赵元齐他们这边得了消息,赵元祚这边却不同了。赵元邑压根没有支会他,且他父皇也没说要请赵元祚一块儿。 他因为贤妃得了天花,差点一命呜呼了的事儿谁都知道,要说从前还有人觉得他应该要兄友弟恭,那么如今便再没人敢拿他不爱护兄弟的事儿说嘴了。 摊上贤妃这样的生母,赵元祚註定是要做个受人冷落的。 而等到赵元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个早了。他刚收拾好,却得到消息说今天不用上课了。 赵元祚听说了赵元邑请客吃饭的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68章 不长眼的 一大早, 赵元邑便换上新衣裳, 精神奕奕地出了宫。 上回去行宫的时候,皇后派了那么多宫人在赵元邑跟前,结果碰到了事也依然什么用处都没有,当然这里头也有十七胡作非为。可出了上回的事情, 皇后如今对赵元邑的安危尤其重视。 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待在未央宫里头,哪儿也不去。但这样也是不行的, 总不能因为外头有未知的危险,就固步自封什么地方都不去了。皇后思衬再三,给赵元邑又多添好几个侍卫,还让长素姑姑一路跟着。 赵元邑也就只有乖乖受着的份儿, 谁让他上回做了坏事呢? 三人坐着马车,一路出了宫城跟皇城, 总算是见识了一番这京城里头的热闹与富庶。赵元邑被赵元齐两个磨叽着,最后先去了那家新来的铺子。 赵元齐知道十七弟靠着这个铺子赚了不少钱,所以一直想要过来看看。等到地儿之后,两个人立马就从马车上沖了下来。 后头的太监连忙叫道:「公子, 放心些,别摔着了。」 那样子恨不得直接抱着两个人走算了, 只是赵元齐他们才不会搭理这些太监呢, 一熘烟就跑没影了。一踏进去,立马「哇」了一声。 赵元邑稳稳噹噹的下了马车之后,才往铺子里头走。 进了里头之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不少人正在谈生意。铺子里的小二见方才进来的三个孩子都是不凡的, 便猜着这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几个小公子,正要迎上去就被一个侍卫给拦下了,同他说了两句话。 第134页 那小二瞬间紧张起来,也不敢看赵元邑三人了,直接上去把掌柜的给叫了过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掌柜的便从二楼上拎着袍子赶下来了,走到赵元邑跟前便准备行礼。 赵元邑忙叫住了:「我们不过是出来玩闹的,也没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掌柜的连连称是,见那边还有两个小祖宗正在屋子里头窜来窜去的,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老天爷,这几个小殿下怎么都跑到宫外去了,圣上都不管管吗? 赵元邑还道:「掌柜的你先下去吧,我们在这里看看就出去。」 「好,公子您先看看,若有什么吩咐的只管叫一声就是了。」 赵元邑摆了摆手,那掌柜的就站到了一边,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 另一边,赵元齐他们已经将这铺子里头的东西看得差不多了,见这里还有不少他们之前没有见过的,连忙把赵元邑给拉了过来:「十七弟,这些都是你后来弄出来的吗?」 「有些是我弄出来的,还有不少是工匠自己琢磨出来的。」 朝廷的工匠本事也大,有时候赵元邑不过就是出了个主意,一些人便能做出五花八门的好东西来。 譬如那些软绵绵的小熊,赵元邑也不过就是画了一个样子,工匠就弄出来千百种形态各异的动物出来,都是毛茸茸的,十分惹人爱。这些东西都是刚做出来的,昨晚上才送到这里,不少人还不知道有这玩意儿。 不过他刚才听那个商人在谈生意,谈的就是这些毛绒玩偶了。这些东西可贵着呢,都是羊绒做的。不过听那些商人的口气,似乎压根都不在乎贵不贵。 看来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些毛绒玩偶便能大卖了。 边上赵元壬已经指挥起来了:「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些都包好,我们都要带回宫里去。」 话音刚落,旁边又响起一道声音:「那是什么?我也要!」 赵元壬闻言看了过去。 对方是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孩儿,身边带的人好像也不比他们少,这口气听着好像比他们还大。 那小孩儿也看着赵元壬。 四目相对,赵元壬将玩偶往自己背后一藏:「这是我的,干嘛要给你?」 穿红衣裳的小孩儿也未必就是要他手中的那一个。只是赵元壬这么一说,那就变成了非要不可了:「我不管,反正我就看中了你手上的那一个。」 赵元齐凉凉一笑:「你看中的就是你的?」 「那是自然。」 赵元壬好笑:「口气这么大,你是哪家的?」 「说出来也不怕笑死你,我祖父可是长宁侯!」红衣小孩儿说完,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赵元壬纠结了,他看着自己十七弟:「长宁侯很厉害吗?」 他对朝中的那些事情还不大了解,知道最厉害的人大概就是他父皇了。 对面的小孩儿一听这话,愈发鄙夷了:「你们到底是哪里出来的,竟然连长宁侯都不知道?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回头你们自己打听打听今儿惹的人是谁。我劝你们一句,这东西你还是赶紧放下,免得闹起来了你们脸上难看!回头你们爹娘听了,说不定还要压着你们来长宁侯府赔礼道歉呢。」 他说得洋洋得意,显然是习惯了用身份来压人了。 赵元壬抱得更紧了。他母妃才不会给一个外人赔礼道歉呢。 那边的掌柜正要上前调节,就被长素姑姑给按住了。 长素姑姑纵容地看向赵元邑,既然殿下没有生气,就让这小公子再多折腾一会儿吧。 掌柜的拗不过长素姑姑,只能胆战心惊地在旁边看着。 老天保佑,今天可千万不能闹出什么事儿。 说话的红衣小孩后头的人也半点不憷。实在不是他们故意要惹是生非,而是这些年他们跟在公子后头也是见识过不少人物的。可是京城里头的那些小公子里头,也没见着眼前这三个人啊。没见着的原因自然有许多,当然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三个人家世不显,或是商贾的富贵人家出身,或是进京不久的新贵,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们长宁侯能比的。 管事财大气粗地立马准备掏钱定下。 那公子小孩儿正是长宁侯府的小公子,而长宁侯府恰是德妃的娘家。背靠德妃跟三皇子这两棵大树,加上长宁侯府也确实算得上是人才辈出,所以府里的这位小公子难免比让人骄纵一些。 他见管事都掏钱了,便轻蔑地扫了赵元邑三人一眼:「我看你们还是趁早把东西给放下吧,这珍宝阁的东西不零卖,一卖就是五百个起,你们带够钱了吗?」 赵元壬嗤之以鼻:「我们比你有本事,即便是没钱也能买。」 张小公子可不信这话。 赵元壬拉着赵元邑:「你跟他说说,我们是不是不花钱也能买?」 赵元邑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说完,赵元邑看向旁边:「长素姑姑觉得呢?」 「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您不愿意,再也不能从您手上将东西给抢了去。」 赵元邑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那张小公子:「看吧,这东西你抢不去。」 「我还就不信了,杜管事!」张小公子朝着后面招了招手。 他那管事立马领着人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元邑一伙人,那架势,一看便知道是要闹事儿的。 第135页 长素姑姑冷笑一声:「来人!」 守在门边的侍卫迅速围了过来,竟有十数之众,且还是带着刀的。 杜管事傻眼了,这…… 他怎么都没想到门外头的那些侍卫竟是这三个孩子带过来的! 长素姑姑正了正容色:「我家公子头一日来外头玩闹,家中父母担忧,便多给了几个侍卫太监跟着,若是有哪些不长眼的敢犯到跟前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本事。出了事儿,你担得起吗?」 太……太监!管事腿脚一软,连忙赔笑:「小的有眼无珠,得罪了几位公子了,在这里给几位公子道歉,实在是对不住了。」 「杜管事,你到底在干什么!」张小公子见这家管事竟然这样奴颜婢膝,差点被他给气坏了,「还不赶紧把他们手上的东西给抢回来,咱们买完了之后就回府!」 「我家小公子年纪小不懂事儿,还望几位贵人高抬贵手,不要怪罪。」 长素姑姑摆了摆手:「看你也是个聪明的,带着你家公子回去吧。」 管事立马退下,还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张小公子的嘴,生生把人给拖了出去。 张小公子差点给气坏了,被拖出去了之后还狠狠地咬了一下管事的手。 管事疼得立马松手。 张小公子怒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让你把我给弄出来了吗?」 「小公子啊,咱们今儿可是踢到了铁板了,还是赶紧离开才是正经的。」杜管事说着,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方才自家小公子自报家门的时候,他就应该拦住的。如今也只能盼着,这里头的三个是宽宏大量的了。 张小公子皱眉:「你那么怕他们干什么?」 「您没听他们说吗,他们这趟出来是带了侍卫跟太监,什么样地方出来的才会带上太监?」 「什么地方啊?」 「还能是什么地方,自然是那……」管事一脸沮丧,「皇宫啊。」 也不怪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三个孩子了,看他们的年纪,多半是宫里的那几个小皇子了。只盼着这里头并没有皇后的那位十七皇子,否则,这事儿还真不好收场。 杜管事也是个知道好歹的,再不敢让他们家公子在这里逗留,连哄带吓唬地将人给带走了。 赵元壬见人走了,还有一些不高兴:「这个小公子可真是莫名其妙,说的就像他家里有多了不起似的,长宁侯跟厉害吗?」 赵元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十七弟你知道吗?」 赵元邑笑了:「不知道,不过或许父皇会知道,要不下午回宫十四哥找父皇问问?」 「可以问吗?」 「刚才的那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让你们去问一问吗。别人不知道的事儿,父皇肯定是知道的。」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这话极有道理。 问!必须得问。 第69章 回去告状 赵元齐两个在铺子里搜罗了不少玩具之后, 方才拉着赵元邑离开。 三人沿着长街一路逛过去, 一路走一路买,花钱花得不亦乐乎。 就连赵元邑也不能免俗。这些东西他们从前在宫里头一点儿都没见过,看着可有意思了。 还有街边的画糖人的,卖糖葫芦的, 吆喝着喝羊肉汤的,处处都透着一股市井气息, 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可不立马就被吸引过去了呢。 赵元邑忽然有点后悔,半天怎么够啊,他恨不得之前在外头逛个三天三夜。 出来的时候还是空荡荡的马车,没多半个时辰, 便已经堆满了东西了。 等把想买的东西都买了一遍之后,赵元邑才又领着两人上了酒楼。 这酒楼是韩五郎提前订好了的, 赵元邑他们过去的时候只是抱了一下韩五郎的名字,便有人领着他们上去了。 雅间里头,韩侍郎跟张太傅已经来了,因为赵元邑他们还没有过来, 所以两人便在榻上对弈。 门被推开之后,韩侍郎才朝着外头看了一眼,知道他们这是过来了。 「这是把一条街都买回来了吧。」韩侍郎看着他们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 哭笑不得。 韩五郎走过去看了看:「竟还都是吃的!」 赵元齐两人一看到张太傅就不敢说话了,连平日里的放肆劲儿也没了,还是赵元邑回了韩侍郎他们的话:「只带了这么些吃的上来,剩下的都在马车里头。」 韩五郎啧啧两声:「这得买了多少东西啊?」 赵元邑不好意思道:「头一回出宫, 所以什么都想买。」 韩五郎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了。身在皇家富贵是富贵了,尊贵也尊贵了,可也没了自由,连出宫都跟受罪似的。 一时坐定,饭菜也摆上了。 赵元邑他们还是头一回吃上外头的酒菜,感觉新奇得很,竟感觉这些菜比宫里的还好吃许多。赵元壬甚至在那儿喊着:「回头我定要多带两盆菜回去,这菜也太好吃了!」 韩五郎惊奇地看着他:「这里的菜虽说味道不错,可也不至于吧。」 「你不懂。」赵元壬眨了眨眼睛,「我头一回吃,当然要吃够本啦。」 韩五郎给他夹了一个鸡腿:「等殿下多吃几次,兴许就会习以为常了。」 赵元壬耷拉下脑袋:「别提啦,父皇哪会让我们常出来,这回出门还是沾了十七弟的光呢。」 第136页 韩五郎觉得这小殿下愁眉苦脸的样子也确实可爱了,骑马可他那表弟可爱多了。 赵元邑听着这话,兴致也不高了。 不能出宫,这事儿三个人都同样苦恼。 张太傅用筷子敲了敲他的脑门:「等你年纪大了不就能出宫了?哪个皇子不是这么过来的,三皇子四皇子小时候,不也没出过宫?你们如今还算是走运了。」 韩侍郎赶紧护着弟子的头:「太傅您老这么打,再聪明的脑袋也会被打笨的!」 「哪里至于?」 「怎么不至于了?」韩侍郎依旧护犊子护得紧。 张太傅突然提到了三皇子,赵元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张太傅跟他三皇兄好像关系还挺不错的,赵元邑跟德妃结了仇,自然不会放过给他三皇兄找茬的机会的。 「对了,我们今儿去自家铺子里的时候,还遇上一个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公子呢?」 一听赵元邑说起这个,还在跟韩五郎说悄悄话的赵元邑立马嚷嚷开了:「那人可讨厌啦,还想抢我的东西,幸好长素姑姑在,这才没有叫他得逞。」 韩五郎惊奇:「谁家的小公子这么胆大?」 「说是长宁侯家的。」 韩侍郎暗搓搓瞥了张太傅一眼。 张太傅纹丝不动,静静地听着两个小皇子抱怨: 「那小胖子可是好气派呢,还说我们买不起,非要抢了我的东西。他后头那个管事也不是个好的,狗眼看人低,觉得我们脸生就欺负我们,真是比赵元祚还讨厌呢。」 「没有,赵元祚比他可讨厌多了。」赵元齐反驳,「赵元祚不仅会抢咱们的东西,还会跟父皇告状呢。」 「哦,那确实是赵元祚比较讨厌。」两个人瞬间达成了共识。 张太傅的脸色却已经淡了下来。 他虽没有正式收三皇子为弟子,且三皇子对他如此毕恭毕敬的原因也不纯粹,可这里头好歹也有一份师徒之情。近些年来长宁侯府确实行事嚣张,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三皇子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说来说去这里头都有他的一份责任。三皇子有不对妥处,张太傅心里也不舒服。 赵元邑目的达成,忍不住微微一笑。只是下一刻,张太傅的筷子便又快又稳落到了他头上。 赵元邑愤怒地看了过去:「干嘛打我?!」 「该打!」张太傅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赵元邑摸着额头,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韩侍郎将他的手拿下来,看到上面已经红了,又无奈地看了自家先生一眼:「您下手就不能轻点儿?」 「他心思不正,该打。」 「又在污衊人了。」韩侍郎可不信先生鬼扯。他这先生就像是个老顽童一样,有时候做事真不讲道理。 赵元邑生了半天的气,他本来打算今儿一天都不搭理张太傅的,可是席间听了张太傅说了几个故事之后,又转眼间没了气性。 张太傅在赵元邑看来,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他年纪大,经历也多,随口一说便是旁人一辈子都悟不出来的大道理。他读的书也多,仅这段日子接触下来,赵元邑便发现他好像什么书都读过,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可他读了那么多书却也不显得迂腐,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赵元邑这般想着,刚才的那些小别扭便全没了,仍然挨着张太傅,听他说着奇闻轶事。 张太傅看他靠了过来,心里好笑,等故事说完了之后,又逗赵元邑: 「我说十七殿下啊,你从刚才开始嘴里就一直没停,再这么吃下去,得吃成个豁牙的胖子了。」 赵元邑的牙齿又掉了一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拿这个打趣他了——只除了张太傅。 赵元齐道:「可是十七弟不胖啊。」 「我头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确不胖,可这两个月,眼瞧着胖了不少,就是在行宫里头住着也没瘦下来,看着还圆润了不少。」张太傅故意打量了赵元邑一眼,「这前前后后,得胖了十几斤了吧。」 张太傅打量的眼神让赵元邑羞愤不已。 母后说他长得越发好,外祖母说他玉雪可爱,别人都是一片夸赞,偏偏到他这里就成了胖了!赵元邑直接撂了筷子,他不吃了。 张太傅得逞地笑了笑,心里高兴极了。 韩侍郎又摇了摇头,这可真是冤家。 在外头吃饭,吃的时间就是比在家里吃着要长,尤其是这桌子上还有两个喝酒的。 赵元邑他们对这酒好奇得很,见韩五郎也讨了一杯来喝,连忙跑过去问他的酒到底是什么味道,脸上也带了几份想要喝的意思。 韩五郎可不敢给他们喝,连忙把杯子捂紧了:「殿下你们可不能喝这个。」 为了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韩五郎一个仰头,将杯子里的那点清酒全都倒入肚中。 三个人也只在在他这儿捣蛋,韩侍郎跟张太傅那儿虽有酒,可他们却不敢过去讨着要喝的。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作罢。 从雅间里头出来之后,刚巧碰上了对面的门也开了。 苏相看着对面走出来的张太傅跟韩侍郎,也是意外不已,更叫他意外的是,张太傅他们后头还跟着三个小殿下。 两边人相互见礼。 苏相同张太傅两人寒暄过后,便问了赵元邑他们的事儿。 第137页 韩侍郎立马开始吹上了:「近日里京城不是开了一家买小孩儿玩物的铺子吗?那里头的东西都是十七殿下弄出来的样子,铺子赚了好大一笔钱,圣上高兴便允了十七皇子出宫,还让他做东请咱们吃酒。」 苏相看着赵元邑,暗暗惊奇。 那间铺子他的确是听说过的,毕竟风头这么大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只是他没想到,这十七殿下年纪小小,竟会有这样的头脑。 「十七殿下果真天资聪颖。」苏相夸道。 韩侍郎自己夸完了之后却又谦虚上了:「其实也不值当什么,就是小孩子家胡闹罢了,恰好被他闹出了一点成绩。」 张太傅觑了,一脸无语。这显摆的心思都摆脸上了,还以为谁不知道似的? 苏相跟后头的几人又夸了几句,将韩侍郎夸得心花怒发了,这才一道出了酒楼。 赵元邑毕竟只能在外头待上半天,如今中饭已然吃完,他们就该回去了。 上了马车之后,赵元邑跟另外两个都不大高兴,方才还兴致勃勃,如今却意兴阑珊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出生皇家呢,在没长大之前就得守着宫规过日子。 挥别了张太傅跟韩侍郎父子之后,三人唉声嘆气地坐着马车回了宫。 一进宫,还没有各自回去跟他们各自母妃报个平安,便先被小太监带去了勤政殿,说是皇上早就在等着他们了。 皇上确实在勤政殿,不过那小太监的话还是有些夸张,他只不过好奇这三个小的今儿在外头玩的如何,是以多叫了两个人去等着。 等这三人从外头进殿之后,皇上停了笔,让他们走到跟前来,问道:「今儿总算玩得高兴了吧?」 「要是明儿还能玩,那肯定就高兴了。」赵元齐道。 皇上板着脸:「功课都学不好,还一天到晚地想要出去玩儿,谁给你的胆子?」 赵元齐撅嘴,一肚子不高兴。 皇上可不吃他这套,说了只一次就只一次,若每回都让他们出去,要不了多长时间,这心就玩野了。 皇上又问他们今儿遇到了什么。 赵元邑率先回道:「倒是遇到一个厉害的。」 他在张太傅跟前这般,如今回了宫依旧这般,说这个,是为了引出赵元齐他们下面的那句话。 果然,赵元齐两个立马就忍不住了,还是问出了那句: 「父皇,到底是你厉害还是长宁侯厉害啊?」 皇上笑了,只是赵元齐却感觉他笑得有些吓人。 「父皇您怎么了?」 「你们先说说,这话是谁让你们问的?」 作者有话要说:赵元齐/赵元壬:长宁侯府小公子! 第70章 德妃倒霉 两个人听罢, 又叽叽喳喳的把今天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他们两个一直在后宫里头呆着, 对外头的事情基本不大了解,不过也常从宫人口里听说这个厉害那个厉害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真厉害还是假厉害。如今见了一个小公子当着他们的面这么叫嚣,便疑惑上了。 他们说的前言不搭后语, 后头的长素姑姑见事态混乱,也就站出来说了几句。简单的几句话, 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元壬大喘了一口气:「对,就是这样的。」 皇上已经沉下脸:「这长宁侯府当真如此嚣张?」 长素姑姑点头道:「他们带的人还挺多的,若不是皇后娘娘担忧殿下,叫多带了几个侍卫, 只怕今儿三位小殿下还会被长宁侯府欺负了去。」 「混帐东西!」皇上暴怒,又多问一句, 「他们可知十七的身份?」 「只怕是不知道的。」纵然长素姑姑不喜长宁侯府,可也不能说这样的假话,「之后奴婢见事态变成那样,为了不惹事端才透出了一点意思, 后头长宁侯府的管事听进去了,知道三位殿下是宫里出来的贵人,得罪不得, 这才拉着他家小公子一块儿出去了。」 纵然如此,也足够皇上生气的了:「这群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皇上未必是个称职的父亲,但他却是个护短的。自己可以不疼底下几个不聪明的孩子,却不容不得旁人欺负, 更可况今儿差点被欺负的还有十七! 堂堂嫡子却如此受辱,长宁侯府其心可诛。 皇上顿时就对长宁侯府生了满满的厌恶,连带着德妃跟老三也不满了起来。长宁侯府这般肆意妄为,归根结底不过是仗着德妃跟老三的势。 他们要是欺负了旁人也就算了,可如今欺负到皇家的头上来了?怎么,是觉得自家出了一个妃子出了一个皇子,便能无法无天了么? 皇上因为贤妃的事本就对德妃不快,纵然手里头没有什么证据,可是皇上就觉得那事儿与德妃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繫,有没有证据他不管,只要有这个念头就行了。如今德妃行事不妥,皇上也绝对不会让这些儿子白白受了委屈。 「你们几个且放心,父皇必定不会叫你们白白受了罪。」 赵元壬伸出脑袋来:「父皇你会狠狠地罚他们的,对吧?」 皇上撸了一把他的脑袋瓜:「对。」 赵元壬嘿嘿一笑:「父皇真好。」 他说着,就想掏出自己在外头带回的那些好吃的。可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哄小孩子的,皇上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吃这个呢。 第138页 再者,外头的那些东西不干不净的,吃了恐怕自己身上也不舒服。 皇上自己不吃,也不想让他们多吃:「这些东西你们带下去给宫女和太监分一分就成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次别吃得太多了。」 赵元壬听明白了,父皇就是不喜欢他送的东西了。 正有些沮丧,后头的赵元邑却也翻了翻自己的包裹,然后从包里翻出来一个盒子,盒子一打开,里头静静地躺着几个小泥人。 赵元壬两个看到他泥人,瞬间就又有了许多话:「就是这个!父皇,这几个泥人可是我们特意买回来的呢。」 皇上一看看去,发现那捏泥人的土是陶土:「你们捏的?」 「十七弟捏的。」赵元壬摇了摇头:「我们看着十七弟捏的。」 赵元邑对于捏这种小泥人一点儿都不觉得生疏,反而像是无师自通一般,上手之后就熟练地捏了起来。 那捏泥人的见他小手这般利润,也就没主动帮忙了,任由赵元邑捏了好几个。 他最开始捏了一个皇后的模样,又捏了一个皇上的模样,最后又捏了自己的。赵元壬他们看着觉得有趣,也让赵元邑捏了他们的,一共五个泥人,整整齐齐地摆在盒子里头,即便放在包裹里头也没事儿,一点都没被压坏了。 赵元邑道:「听那个小贩说,这陶人还拿去烧,烧好了就是陶瓷了。」 赵元邑把四个都放在了桌子上,只留了他母后的那一个在盒子里。 别的也就罢了,这剩下的一个他想亲自送给母后,毕竟自己头一回出去,总得带一份像样的礼物回去吧。他别的东西倒也是买的不少,只是跟这个都不一样,这个毕竟是他亲手做的。 可赵元邑这念头註定是不能成了。 皇上仔细的看了一下几个泥人,发现这泥人捏的还挺好看的,且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捏的是谁。他打量完了手上的这四个,又开始往赵元邑的盒子里头瞥了:「这里头是不是还有一个?」 有是有……只是赵元邑并不想拿出来:「里面的这个是母后。」 皇上却愈发来了兴致,非要看:「快些取出来叫父皇瞧瞧。」 赵元齐两个人也在起闹:「十七弟捏的母后可好看了,比咱们的都好看。」 赵元邑不得不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父皇手里,还叮嘱道:「父皇,你千万别把这个捏坏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捏起来的。」 「知道了知道了,捏坏了父皇赔你一个还不成么?」 赵元邑心想,赔一个他还不要呢,又不是原来的那个。 皇上本来只是想要拿来看看,可是等他把五个泥人都放在桌子上面摆成一排之后,却不愿意还回去了。 这多好啊,他跟皇后都在,十七也在,看着就像是一家人。还有后面瞧着不大聪明的十三跟十四,瞧着虽然没有十七讨人喜欢,可到底死他的骨肉啊。皇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朝着赵元邑笑了笑。 赵元邑本能地感觉不妙:「父皇,你想做什么?」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叫他父皇看到的。 皇上恬不知耻地将这几个小泥人扣下了,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抢了儿子的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赵元邑真是被他给气坏。他也是有气性的,要不回来之后,便再不跟皇上说话了。 皇上也知道自己没理,可他实在是挺喜欢这几个小泥人的,摆在桌上看着也温馨。至于十七,明天再拿些好东西哄哄他就是了。小孩子吗,还能生多久的气? 一直到三个人离开,皇上都浑然不在意,甚至还吩咐了张望全立马下去找个匠人把这给烧一遍。 赵元邑一路气鼓鼓地回答了未央宫。回了他母后的屋子之后,赵元邑也是二话没说就跑去了书案前,打开书,闷闷不乐地翻起来,一句话都没说。 这架势,谁都看明白他这是被人惹着了。 皇后往这边看了几眼,挥了挥手,让跟前的宫人退下,自己则坐到了赵元邑跟前:「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外头的人冒犯了?」 赵元邑却不说话。 自己的好东西被人抢走了,他还不能发火,真是憋屈死了。 长素姑姑在旁边道:「是方才圣上抢了殿下的东西。」 皇后眉头一蹙:「圣上怎么又做出这种没所谓的事了?」 「也不怪圣上,咱们殿下在外头捏了几个泥人,捏的栩栩如生的。一共五个,圣上、您、咱们殿下,外加十三十四殿下两个,您那个泥人捏得尤其的好,是咱们殿下费了老大功夫才捏成的。本想带回来送给您,可圣上也瞧中了,说什么都要把那几个东西留下。」 皇后听罢无奈摇头。 也亏的是他了,一把年纪已经做出这等事儿,跟自己儿子抢东西,也不害臊。 皇后吩咐:「让人送些泥来。」 长素姑姑立马下去。 赵元邑也知道,母后肯定也是以为他在发小孩子脾气了,他不乐意道:「这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那个是我在外头做的。」 「那待会儿做的那个,还是母后跟你一起做的呢。母后亲自捏的泥人,难道比不得你那个?」 赵元邑听着,竟然也觉得不错。 皇后其实并不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从前二皇子在世时皇后也经常陪着他玩闹,如今有了十七,也是一样的。 第139页 等黄泥到了,皇后初时的确生疏,可是捏着捏着也熟练了起来。竟不比赵元邑捏得差。 这么着,赵元邑心口的那股气才终于没了。 另一头,德妃殿中可就没有这种温馨的气氛了。 德妃正与底下一个妃嫔在谈心,冷不防外头来了人,还说是勤政殿的。 小妃嫔立马道:「只怕是圣上晚上要过来呢。」 德妃自矜地笑了笑,也觉得如此。 可是等那小宫人说明了来意之后,殿里的人便都笑不下去了,尤其是今儿过来的那个小妃嫔,恨不得直接找条缝钻进去。 老天爷啊,她竟然看到了德妃娘娘的笑话! 德妃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招惹了圣上这么一顿责骂。这些话可不好听,而且没有缘由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小宫人正是张望全手里出来的,机灵得很,他揣摩着圣上的意思,知道这回圣上是故意不给德妃娘娘脸的,所以说得也百无禁忌: 「圣上说了,让娘娘收些心,别一天到晚的尽管那些有的没的,多管管自个儿才是正经的,约束好手底下的跟娘家的人,别等到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就迟了!」 第71章 登门道歉 等勤政殿的宫人离开之后, 那小妃嫔也慌不择时地跑路了。 再不逃, 少不得要被德妃迁怒。 德妃确实发了一个好大的脾气,只是她还没有被气坏脑子,愤怒之余,还连忙下令让人带话给三皇子。 宫人吩咐了下去之后, 没多久便有人把这事带到三皇子跟前了。 赵元晔自然也分外上心。 别说是德妃了,就连赵元晔也能明显的感觉出来父皇这阵子待他不如从前了, 偶尔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宁愿分给老四也不愿意让他沾手。 赵元晔本来就是个多心之人,仔细一琢磨,便想到了上回贤妃毒害十七一事。 那件事, 母妃并没有告诉他到底沾没沾手,可是以赵元晔对他母妃的了解, 他母妃必然是沾了。好在他母妃做的滴水不漏,并没有给旁人留下什么把柄。 若是一般人也不会怀疑到他母妃的头上。可偏偏他这父皇跟母后不是常人,皇后敏锐,父皇多疑, 从他母妃与他抱怨,说皇后几次三番找她麻烦的时候,赵元晔便猜到, 皇后必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后来连父皇也对他有了猜忌。 赵元晔苦笑之余,也知道这回的事情只怕不是那么容易收场的。最可怕的不是查到了什么,而是即便没有查到,却仍旧在心里怀疑。他父皇如今对他, 便是这般态度。 只是父皇虽不满,却从来没有明着对他们母子二人说出来,今儿这一出,着实奇怪。赵元邑听说了之后,就立马让人着手去查了。查来查去,他自己手底下的人并没有出什么篓子,有问题的是他舅舅一家。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小孩子闹了些矛盾罢了,可棘手的是他们碰上的是十七。 如今圣宠最盛的一个小皇子。 赵元晔这段时间瞧着,父皇疼爱十七已经远超十八,甚至都快要赶得上当年的老二了。虽说赵元晔对十七的出身很是看不上,可无奈人家出身再低微,如今也借着皇后一跃成了嫡子,别说十八了,就连他跟老三也被狠狠压了一头。 再说如今这个事,憋屈是憋屈,可他们还不得不认栽,不仅要认栽,还得认给父皇看。 赵元泽当天就派人去了长宁侯府里头。 且不说长宁侯府又是怎样的天翻地覆,第二天一早,张大夫人就带着自家小儿子进宫了。 张家小公子一路都在置气,昨天可把他给气坏了,就连祖父在他骂他,要不是祖母还是一如既往地护着他,张小公子兴许都要觉得自己这一家人都被别人给换了。 眼瞧着这就进了宫,要不了多长时间便要丢人了,张小公子还是一肚子不乐意:「不过就是个小丫鬟生的皇子罢了,又不是正经的嫡出,用得着这样忌讳吗?」 张夫人立马拍了一下他的嘴:「慎言!」 张小公子委屈极了。 「我不管你又多委屈,也不管你又多不服,等会儿遇见了皇后,你都得给我老老实实地赔礼道歉!」 张小公子瘪嘴。 「今儿可不是你能任性的时候,若是耽误了事儿,或者得罪了皇后娘娘,回头看你爹怎么揍你。」张夫人平日里也宠这个小儿子,可问题是现在德妃娘娘跟三殿下都已经发话了,让他们千万摆平这事儿。家里老侯爷也发了大脾气,就差没指着七郎鼻子说不肖子孙了。 他们七郎年纪小,在家中从来都是被疼着宠着的,这样的指责还是头一遭。 张夫人其实也不觉得自己儿子做错了什么,可是形势如此,连三皇子也不得不朝着十七皇子低头了,他们长宁侯府还能越过三皇子跟十七皇子别苗头?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歉必须道。 张夫人没有直接去未央宫,毕竟她与皇后娘娘并不很熟悉,今儿递的帖子也是递给德妃娘娘的。 德妃虽说平日里对自己的娘家人甚是亲近,可今儿张夫人过来了,她却不咸不淡的。 张夫人知道,德妃娘娘这是怨上了她,他们家还得看着德妃跟三皇子呢,她忙认罪:「这回的事儿,却是是我们七郎不该,娘娘放心,待会儿去了未央宫,我一定好生赔礼道歉。」 第140页 说罢,张夫人赶紧拽了一下儿子。 张七郎不乐意地回了一句:「我也会跟十七皇子道歉的。」 德妃这才有了些笑意:「七郎是个懂事的。」 「谁说不是呢?」张夫人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七郎平常也不出门,只这回高兴了去外头逛逛,谁知道就遇上了十七皇子。也是奇了,一个小皇子竟然想出宫便出宫,圣上也不管么?」 德妃嗤笑:「圣上如今正纵着呢,只把他想要天上的星星,也都给他摘下来。」 张夫人有点着急:「果真如此呢?圣上莫不是真将十七皇子当成了嫡子了?」 「慌什么?」德妃斥了一声,「如今约莫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才厚待几分,往后如何,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再说了,十七皇子如今也还小。」 话虽如此,可是张夫人依旧有点担心。要是从前,即便他们家七郎跟小殿下生了冲突,圣上看在娘娘的份儿上,应该也不会多管。可这回却施压了,非得逼着让他们来宫里头赔礼道歉,这岂非说明娘娘跟三皇子的地位已经不稳了? 张夫人忧心忡忡,决定此番回去一定要将这事儿告诉丈夫跟太爷。总不能一直让十七皇子压在他们头上吧? 母子两个在德妃这儿用过了午膳,他们是上午来的,本想从德妃这边过一趟之后就直接去未央宫,可德妃却说,那十七皇子上午都在资善堂上课,得下午去才能见得到人。 没法子,张夫人母子俩只能苦等。 等的时间越长,心里就越担忧:「娘娘,您说皇后娘娘会不会为难七郎啊?」 「放心吧。」德妃从不担心这件事情,「皇后最喜欢故作大方了,不会捏着这件事情为难你的。况且,待会儿去未央宫,本宫亲自陪着你去。」 有她在,谅皇后也不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好容易等到能去未央宫了,临到头了,张夫人心里才坦然了些。可叫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人家皇后竟压根没有将德妃的脸面放在眼里—— 烈日当头,德妃眼里却像是淬了毒一般:「皇后果真睡下了?」 「确实睡下了,十七殿下也睡了。」白芷回得干脆。 她拦在殿外,显然不想不叫德妃进去。 瞧着天上明晃晃的大太阳,白芷笑着道:「如今天热,德妃娘娘还是回去吧,还有这位夫人……」白芷犹豫了一番,似乎不解,「不知这位夫人是哪家的?好像也没见过,怕是不常来咱们未央宫吧?」 张夫人被问得脸上臊得慌:「妾身长宁侯府张柳氏。」 「原来是长宁侯府啊。」白芷似乎恍然大悟,一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张夫人看了一眼,说出的话也似是而非,「可是巧了。」 德妃不悦:「巧什么?」 「咱们殿下昨天出宫碰到了长宁侯府的小公子,今儿您就进宫了。敢问夫人一句,您来未央宫寻咱们娘娘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待娘娘睡醒了,我也好去禀报一声。」 未央宫外伺候的人一听这话,眼神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张夫人头上。 毫无疑问,这是在等着看笑话呢。 张夫人咬牙,从牙缝里头挤出来一句话:「妾身是过来赔礼道歉的。」 「那可就奇了,咱们殿下并未与您家公子有何冲突,又何来赔礼道歉一说呢,夫人怕是走错了地方了吧。」 周围人听了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张夫人实在是尴尬的很。 德妃自打被拦住了之后脸色就没好过,她知道皇后这是在下她的脸面的,这是明摆着不让她好看。德妃进宫这么多年,比皇后年纪还长一些,皇后念着她们侍奉圣上侍奉得久,从来不会与她们为难,今日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遭,打得德妃猝不及防,脸都肿了。 张七郎本来就不愿意来这里道歉,如今看到人家不愿意让他们进去,便闹着要回去了:「娘,咱们赶紧出宫吧,他们都说了没有冲突,自然也用不着道歉。」 「七郎!」张夫人怒斥一声。 张七郎哼了哼,跺着脚转过了身子。 张夫人不得不解释:「这孩子确实被我们给宠坏了,性子也有些直。」 「性子直是好事,只是别冲撞了人就好了,如若不然,做错了事,还累的家中父母担忧,夫人您说是不是?」 「是……是。」张夫人忽然觉得自己今儿就不应该来。 德妃也开了口,她自是不愿意站在这外头收这几个小小宫女的气:「既然皇后睡了,那本宫晚些时候再来吧。」 「恭送德妃娘娘。」白芷行了一个不怎么诚心地礼。 德妃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记下了这个人。 白芷也不憷,就这样大大方方的给她看。 末了,德妃才领着人回去了。但看了背影就知道,德妃定然是气坏了。 白芷立马回去复命。 赵元邑听到德妃被下了脸面,幸灾乐祸地笑了:「德妃离开的时候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难看极了。若不是这儿是未央宫,只怕德妃娘娘得要将奴婢乱棍打死了。」 赵元邑嫌弃道:「她怎么跟贤妃一样小心眼儿又恶毒?」 白芷又被这个逗乐了。 可不就跟贤妃娘娘一样吗,以前有贤妃沖在前头,还不觉得这位德妃娘娘有什么不好的。如今没了贤妃,这位才真正彰显出来本色了。 第141页 皇后见赵元邑笑得高兴,问道:「这回可如意了?」 赵元邑还有点儿傲娇:「又不是我让他们来的。」 「那晚些时候他们再过来,你可要接见?」 赵元邑小小地出了气,此刻心里也得意着,听了这话便大大方方地回了一句:「见吧。」 第72章 德妃失势 临到傍晚, 德妃再次领着人进了未央宫。 不是她想来, 被这么戏耍一遭德妃宁愿这辈子都不踏进未央宫半步,可是她能怎么办?娘家人都进宫了,若是今天这事儿不化解、不给圣上看看他们的态度,那可就真的白白被人讥讽一场, 得不偿失了。 正因为如此,德妃才咬牙, 愣是再去了未央宫。 皇后跟赵元邑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到德妃一行人进来,还颇为惊讶,似乎在诧异德妃怎么一道过来了。 德妃恨的不行。 「母后, 这个弟弟我认得!」赵元邑又作怪地装上了。 皇后见十七这般活泼,也愿意纵着他去, 是以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就认得了?」 「昨天我们出宫,想抢十四哥东西的就是这个弟弟。」 张夫人连忙带着儿子跪下。 张七郎跪下去的时候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只是他母亲一直摁着他,他不得不跪。 「皇后娘娘赎罪, 家中幼子被娇宠坏了,不识几位小殿下,这才犯下了如此大的罪过, 妾身今日是特意带着幼子前来请罪的。」 皇后笑意不达眼底:「张夫人说笑了,十七也说了,您家幼子抢的是十四的东西,即便是要请罪也该去宁妃那处请去, 来未央宫是个什么道理?十七自始至终,可没有说过您家孩子一句不该。」 张夫人心里发苦。 虽则不是十七皇子说的,可圣上却实实在在因为十七皇子对他们发难的。 皇后不认这件事儿,可也没叫他们母子二人起来,直接略过了他们对上了德妃:「论理,这件事与本宫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本宫也是十四嫡母,他小小的一个人在外头受了委屈,本宫自然也是要代他多问几句的。你平日里虽说在后宫,可母家的事儿多少还是得看顾一些。这回的事情小,也不值得一提,可本宫听闻,这长宁侯府竟然有人纵马伤人,告到京兆府去,最后竟然被压了下来,更有那妻妾不分,子孙眠花宿柳的糊涂,不知德妃可听说了几分?」 张夫人身子微颤。 这……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她哪里想得到,皇后竟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些事儿平日里看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被皇后提着才觉得不妥。 德妃也是恨上了娘家的不争气,想要反驳都找不出什么话来。最后只能认栽:「回皇后娘娘,妾身委实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的话,如今本宫告诉你了你便知道。你身为宫妃,长宁侯府也勉强算作是国戚吧,应当给前朝后宫立个表率,如今长宁侯府这做派实在是叫人失望至极。且这些事情本宫都能查得出来,你以为圣上就查不出来了?」 张夫人吓得连连磕头:「皇后娘娘赎罪,妾身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约束下头的子弟。」 皇后往椅子上靠了靠,端着笑意觑着德妃:「但愿长宁侯府的子弟都是能被约束得住的。约束住了,下回圣上你用不着为这些小事心烦了,是吧德妃?」 德妃忍着火气:「妾身自会下去叮嘱的,这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本宫也不想费心啊,不过是这回的事情闹得有些大了,听说圣上还特意让人训斥了德妃?」 茯苓福了福身子:「却有这样的事情。」 「何至于此?」皇后摇摇头,似乎为德妃叫屈:「德妃不管怎么说也侍奉了圣上这么多年了,不看功劳也得看苦劳啊。再说,德妃在宫里头的地位一向不低,如今猛然被训斥,叫德妃怎么御下呢?」 张夫人有点担心地看着自家小姑子。来时不是听娘娘说,皇后不会找他们的茬吗? 不过张夫人也的确是看明白了。皇后兴许压根也不在意长宁侯府的死活,要不然也不会只提了这么两句,就把他们母子二人撂在了后头,一个劲儿地挑德妃娘娘的刺儿了。她平日里头在宫外总是听说,皇后娘娘与德妃容妃关系如何融洽,本还以为这是真的呢,可今天却看到了内情。 只怕她们这位德妃娘娘,早已得罪了皇后娘娘了。 德妃又不是傻子,张夫人能看明白的事,她又如何看不明白? 德妃沉着气:「皇后娘娘多虑了,妾身殿中的宫人尚且听话,还不必妾身费心整治。」 「是吗?本宫也知道,德妃在调.教宫女一事上十分有一手,手底下的宫女不管能在身边的或是不在身边的,都是忠心耿耿。」 德妃心里一突,旋即想明白了,知道皇后不过这是在试探她。死无对证的东西,德妃是绝对不会认的,德妃笑了故作不懂:「衷心不是好事儿么?」 「对德妃而言自然是好事了,可对别人就不一定。」 「皇后娘娘您这话确实是越来越叫人听不懂。」 「懂的人自然懂,倘若故作不知,那本宫也没办法。」 张夫人不敢多抬头,可她心里确实如一团乱麻,理不清这俩人到底在说什么? 皇后也不过就是给自家孩子出口气,反正德妃也不会应,她说多了反而没意思。语毕,皇后看向张夫人:「茯苓,快扶张夫人起来吧,可怜见的,竟然跪到了现在。」 第142页 张夫人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了,张七郎也终于能站起身。 皇后目光落到张七郎身上。 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过来,张七郎竟再也不敢乱动了。 「你的事儿,十七都已经告诉我了。再说也没有什么大的错,可到底冲撞了十四皇子,你待会儿回去给十四道个歉,回去闭门思过一年,往后不许胡闹,可听明白了?」 「明……明白了。」 赵元邑看乐了,这小孩儿哪儿还有昨天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只怕都被吓傻了吧。 张七郎看到赵元邑笑话他,心里也挺不满的,可他莫名的不敢发脾气,只能老老实实在那站着,装成一副鹌鹑样。 德妃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也再不愿在这未央宫里头待下去。 只是皇后却不肯就这样轻轻地放过她:「对了,还有一事未曾交代。」 德妃脚步一停。 皇后笑着道:「昨儿晚上圣上过来用膳,提到了德妃你的事。圣上怨你纵长宁侯府胡来,让本宫收了你的宫权,让你闭门三月,以小惩大诫。」 德妃眼神一缩,错愕地养着皇后。宫权,竟这样说没就没了! 「德妃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并无。」德妃深吸了两口气,转过身,恨恨地给皇后行了礼:「妾身告退。」 「去吧,别忘了去给宁妃道个歉。」 德妃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不得不照做了。 她走之后,赵元邑众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还一脸钦佩地看着皇后:「母后,您方才真是太厉害啦!」 「这就厉害了?」 「您说的德妃哑口无言。」 皇后哂笑。她实在是不擅长做这等口舌之争,每每不过是实在气的不行,才与人争两句。不过皇后从未觉得在口舌上占了上风有什么了不得的。 「张婕妤是个厉害的,若论起口舌之争,她回回都能压住宁妃。」 赵元邑目瞪口呆,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吗,他一直以为这两个人关系应当是不错的。 「可争赢了又有什么用呢,张婕妤见了宁妃,依旧要矮人半头。所以,在这些小事上面别苗头终究只是下策。譬如今儿这回,母后固然能气着德妃,却远没有收了她的宫权让她惧怕。只图口舌之快,是下下之道,失了体面不说,还全无好处。」 赵元邑受教:「那我下回也不跟十八弟争了。」 「十八……」皇后迟疑了一会儿,而后道,「你也没必要跟他争了。」 赵元邑虽然觉得他母后说得对,可心里总还是想报报仇的。不过他也意识到,母后应该不会想让他变成这样小器的人,故而原本肚子里针对赵元祚的计划,都打消了大半。 还留着一些,是因为他着实不喜欢赵元祚。 德妃从皇后宫里没讨到好,等到了宁妃那处,更被冷嘲热讽了一番。宁妃出身不比德妃差,只是资历不够罢了。如今长宁侯府惹着的是她儿子,又有皇后跟圣上撑腰,宁妃自然什么也不怕。 要说张夫人在皇后那儿只是得了个没脸,那么如今到了宁妃这儿,那一张脸就彻底被揭开了往地上踩。 实在是叫人羞愤欲死! 张夫人身为长宁侯府大夫人,三皇子的亲舅母,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不过,这么一遭过后她心里倒是认清楚了一件事儿,那便是他们家这位姑奶奶,兴许真的失宠了。 好容易从宁妃宫里出来,待德妃气不顺地敲打张夫人几句,让她带话给家里人,叫他们往后不要惹是生非,老实本分地过日子时,张夫人也满口应承下来了。 德妃心里这才好受了些:「你也放宽心,只不过是一时忍耐罢了。」 张夫人思衬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娘娘在宫里也避讳着皇后跟宁妃一些吧。」 「本宫行得正坐得直,何必要避讳她们?」 张夫人神情更尴尬了。娘娘让他们老实本分一些,可她自己怎么就不老实本分一些呢? 张夫人他们走得干脆,与德妃说了两句话之后便匆匆离开了。他们母子二人今儿在宫里耽误的时间确实不短,已然归心似箭。 瞧着他们离开,德妃跟前的大宫女慧心才道:「只怕大夫人心里还有些想法呢。」 「她能有什么想法?」 慧心讽刺道:「奴婢看着方才大夫人慾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觉得娘娘已经失势了。」 德妃咬牙,只是一时被算计了,早晚都会扳回来的。 她在宫里斗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失势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赵元邑:是吗 →_→ 第73章 不喜德妃 宫里是藏不住什么消息的。 没过半天, 外头便人人都知道, 长宁侯府的小公子得罪了十七皇子跟十三、十四皇子,因为这个,圣上还对着德妃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派人训斥了德妃娘娘一番。结果第二日, 长宁侯府的大夫人便领着自家儿子进宫赔罪了。 前段时间,他们看的是郑家人的笑话, 如今又轮到张家了。说起来这两家还挺像的呢,都是皇子舅家,都是一样的有封爵在身,又都是一样得罪了十七皇子结果讨了个没趣儿。 只是郑家差点把十七皇子给得罪死了, 所以也差点落得个杀头的下场,听说如今郑家人已经拮据得下人都养不起了, 四处卖下人呢。想如今郑家是何等的风光啊,出了一个太后娘娘又出了一个贤妃娘娘,在京城里头几乎是横着走,可如今呢? 第143页 那张家也未必是个好的, 郑家坏了十分,他们就坏了七分。如今得罪了十七皇子,多少该收敛一点了。 众人看好戏之余, 也算是看明白了,谁才是最不能得罪的吧。三皇子虽说受宠,可碰上了十七皇子,那也得靠边儿站, 如若不然,圣上会训斥德妃吗?张家的教训就在前头摆着,不少人也暗暗敲打自家的子侄,让他们在外头务必乖觉一些,谁知道那位小殿下会不会什么时候又出宫熘达呢? 这事儿之后,德妃确实好一段时间没怎么出门了,被关禁闭,她叫他想出门也出不去。 平日里那些依附德妃的,却也一个都没上门。这些人本来就是墙头草,最擅长趋利避害,德妃失势了她们自然要再筹谋一下后路了。 对此,德妃几乎恨得磨碎了牙。 三个月一瞬即逝,转眼便到了德妃解禁的时候了。 这三个月,德妃韬光养晦,再没敢折腾出什么水花来,每日就在宫里抄写佛经,抄完了便送去给太后过目。 也是奇了,如今宫里从太后到皇后再到圣上,竟都对德妃有了猜疑。德妃知道太后对她有意见,还是在她头一次送佛经过去却无端被退回来的时候。 在这之前,德妃一点儿都不知太后竟对她有何不满的,分明以前相处的还不错啊。 可德妃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太后不收,她就隔三差五的去送,务必要让太后知道她的孝心。如此坚持了几次之后,太后才终于收了。 太后是不想收的,不过如今德妃这般烦人,她也只能把东西收了。可态度淡了就是淡了,已经有了嫌隙在前,不管怎么弥补也不能重归于好了。 待德妃出了禁闭,天儿已经转冷了。 也是不巧,她前去长乐宫请安的时候,正好赶上从长乐宫出来的赵元邑三人, 赵元壬看了她就开始咋咋呼呼地道:「咦,德妃您怎么出来了,您不是还被关着吗?」 「该不会是私自出来的吧?」赵元齐猜测。 不成,赵元壬调头:「糟糕,我得去跟皇祖母说。」 德妃脸上都快端不住了,连忙让宫女拉住了人。头一回出来,德妃也不想再得罪人了。毕竟她这回关禁闭,就是因为眼前这三个。 「十四殿下怕是想错了,本宫禁足已满三个月,不是私自出来。」 「满了吗?这么快?」赵元壬不喜欢德妃,所以就不讲道理了,一个劲儿道,「我觉得没这么快啊。」 德妃忍了忍:「是呢,就是这么快。」 赵元壬耷拉下脸:「竟然这么快……」 赵元邑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过之后他便发现,德妃的脸色又差了一份。 他看得可过瘾极了。 赵元壬是个看不懂别人眼色的,他见德妃似乎是朝着长乐宫方向去的,又问道:「那德妃娘娘现在是要去找皇祖母吗?」 德妃已经懒得再跟他们废话了,只板着脸迅速回了一句:「解了禁闭,自然是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 「你这样又是何必呢,我猜着,皇祖母应当是不希望你过去的。」方才他们离开的时候皇祖母挺高兴的,别等到时候德妃过去了,又败了皇祖母的兴致,「皇祖母现在心情还不错,要不你晚些时候再来啊?」 赵元壬诚挚地建议。 赵元邑笑得几乎快要停不下来了。德妃禁足的这段日子里,赵元壬得了他的叮嘱,确实时不时地在太后跟前嘀咕,说德妃如何如何不好,总之就是一肚子的不乐意。 赵元壬很少讨厌别人,如今他这般不喜欢德妃,太后听了难免会对德妃更不喜。方才他那话说的也不错,如今现在德妃过去,还未必会讨太后喜欢呢。 眼看德妃已经气得快要冒烟了,赵元邑赶紧拖着赵元壬离开了。 「德妃娘娘,您别听十四哥的,只管去好了,我们就先走了。」赵元邑朝着后头喊的一句话,于是便快步离开了。 赵元齐也赶紧跟在他们后面。 其实他本来不想走的,还想留下来跟德妃说上两句。上回的事情他们到现在还记着呢,虽然德妃也得到了报应,可谁叫他们记仇记得狠呢,反正就是不大喜欢德妃。 那三个人离开之后,德妃站在那儿半天都没有平复下来。 慧心连忙上前安抚,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路上,谁也不知道这回会突然冒出个什么人来,所以慧心便是再气不过也不敢说那三个小殿下的坏话。 德妃亦然。 她再生气,也知道不能再犯错了。好不容易将贤妃都斗了下去,可不能再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德妃运了几次气,重新挂上一张笑脸:「好了,咱们赶紧去长乐宫吧,太后娘娘还在等着。」 德妃是从未将赵元壬的话放在心上,可是叫她感觉难堪的是,太后见到他之后确实挺不高兴的。 德妃本来是过来献殷勤的,如今看到太后这张脸,却怎么都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她就真的这么招人厌? 还真是……太后看到德妃,便知道她这禁足已经满了,这三个月里头德妃隔三差五地就叫人送佛经过来。其实太后这里头的佛经都不知道有多少,每回宫妃一犯错就给她送佛经过来,佛龛上压了一摞接一摞,摆都摆不来,可外头还是总有人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太后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们不送吧? 第144页 如今德妃出来了,太后对她也不冷不热的,寒暄没有寒暄几句,都用在敲打上面了,让她管好娘家的人往后,若是遇到小皇子,务必礼让几分,不可再叫他们受委屈。 不管上回是十四受了委屈,还是十七受了委屈,这被委屈的都是她的亲孙子,太后如今对这三个都挺上心的,德妃娘家人犯了错,跟德妃犯错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太后甚至还说: 「往后就别往十三他们跟前凑了,人家孩子受了委屈,见着你,难免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儿。」 德妃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叫人不愉快了,她也没想到太后对自己的态度变得这么差,却也只能回道:「妾身谨记母后教诲。」 「嘴上说的好听,得真记下了才行。」 德妃还不得不赔着笑脸:「母后,妾身记下了。」 「记下就好了,行了哀家也不多留你了,你回去吧。」 德妃强颜欢笑:「那妾身明日一早再来给母后请安。」 「请什么安啊,哀家不喜热闹,你也别过来了。真要是没地方去就去未央宫吧,你也许久没有给皇后请过安了,皇后念你年纪大,不忍让你两头跑,可你也不能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吧?」 德妃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多少年了,她没有给皇后请安的事都没有人说嘴,当初这事儿也是皇后先提出来的,可如今看着反而却不顺眼了。不知这事儿是皇后说出来的,还是太后自己想的。 她倒是宁愿是皇后在太后跟前给她上了眼药。 德妃也没有辩解,只咽下了这口气:「是,妾身明日便去拜见皇后。」 太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德妃俯身退下。她在长乐宫待了多久,就被噁心了多久。等到从那边出来之后,德妃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后头的几个宫人,看着也是一脸担心。 德妃心里不舒服,太后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德妃走了之后,太后还在跟半夏姑姑嘀咕: 「也不知怎么回事,哀家现在一看到德妃那张脸就不大喜欢,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德妃娘娘的确做错了事情,也不怪娘娘不喜欢了。」 「也是。」太后一听这话就心安理得地讨厌起德妃了。 另一头,赵元邑让韩五郎重金悬赏终于有了结果。 这天他再去勤政殿,还没进门呢,就看到韩五郎对他眨了眨眼睛。 赵元邑立马止住步子,跑到韩五郎跟前甜甜一笑:「表哥,怎么啦?」 韩五郎也笑了笑:「殿下吩咐我张贴了告示,如今总算是找到两个合适的了。」 本来么,重金之下必然会有许多人趋之若鹜,可是赵元邑的要求有些怪,他要的是偏方,且越偏越好,最好是别人从来就没有听过的法子。 韩五郎之前找到了了几个人,都不合赵元邑的心意。今儿这个,韩五郎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毕竟,那两大夫说的法子还挺吓人的。 他道:「这回过来的两个大夫,听说对于治疗痘疮十分厉害,他们那法子也很平常人不一样,我听了半天,说是什么用痘疮的痂磨成粉,再松到鼻孔里头,可让人以后都不再得痘疮,听着还怪吓人的。」 赵元邑瞬间来了精神。 这可不就是他一直想找的人吗?! 第74章 当年的事 赵元邑刚想问问清楚, 结果张望全就从里头出来了, 迳自走到赵元邑跟前,笑憨憨地说了一句: 「殿下,圣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赵元邑没办法,跟韩五郎匆匆交代了两句, 让他一定先把那两个大夫留住,过两天他亲自去看看他们。 韩五郎面露疑惑。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 上回殿下他们出宫,圣上好像说的那是最后一次。这才没过多久的功夫,殿下就又出宫心切了? 韩五郎总觉得这回的事儿悬得很。 赵元邑也没有多做解释,便进去了。 皇上正在同兵部尚书说事儿, 也不知道提到了什么,两个人都是一副畅快的样子, 见到赵元邑过来嘴角的笑意都深了许多。 「十七来啦。」皇上现下看着儿子的眼睛就好像在放光一样。 赵元邑慢吞吞的走了过去,觉得心里毛毛的,他看了边上的工部尚书一眼很是不解:「父皇叫我来做什么啊?」 「好事儿。」皇上示意兵部尚书了一番。 兵部尚书立马解释:「前头传来捷报,此次咱们派去的京师大胜胡人, 截获胡人牛羊三万余只,战车数百架。」 赵元邑眨了眨眼睛,这确实是好消息, 可是听起来好像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吧。 兵部尚书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又道:「此战,殿下之前想出来的马蹄铁功劳甚伟,前头的不少将士上书回京, 都大力夸赞这马蹄铁十分有用。」 「想当初朕决定推行马蹄铁的时候,还有不少朝臣反对,这些眼皮子浅的东西,哪里知道这东西的好处呢?」皇上可不就是个记仇的吗?丁点儿大的小事就记到了现在。且当初反对的大臣他都一一往下查了,发现不少人跟老三走得近,还有两个跟老四走得近。 这么清楚明白的事儿这还用再说吗?皇上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十七,这回你可是立了大功了。」皇上道。 赵元邑眼珠子一转,觉得自己瞬间就有了藉口。 第145页 皇上乐道:「这是在想什么呢?眼珠子乱转的。」 赵元邑瞅了瞅兵部尚书:「待会儿再跟您说。」 得了,兵部尚书也知道这位小殿下的意思了,只怕自己呆在这儿他是不肯说出来的。好在要商议的事情如今都已经商议完了,兵部尚书这就准备告退。 皇上也好奇小儿子到底想说些什么,所以看到兵部尚书想要走,也就允了。等人离开了之后,他才道:「如今可算是能说了吧?」 赵元邑讨好地笑了笑,主动凑了下去。 皇上不禁有点受宠若惊,平常都是他主动凑上去招惹十七的,十七还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他呢,这样的事儿可是头一遭。 「想要什么?」皇上一眼就看出来自己这个小儿子肯定是打着什么主意的。 「父皇,您自己都说我这回立了大功了,那我可不可以求个赏赐啊?」 皇上坐在那儿,不为所动:「朕之前不是已经赏过了吗。」 「之前是之前,这次是这次,又不一样。」 「反正都是同一件事,之前赏过了这次就别指望了,还能靠着一件事儿坑朕两回啊?」 「这怎么是坑呢,儿臣这是真真切切地为父皇分了忧。」赵元邑可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再者说了,我这回也不想要什么东西,只想求父皇开个恩,让我再出个宫罢了。」 「还想出宫?这才过来,多久上回不是才出去过吗。」皇上都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答应下来,瞧瞧这成了什么样子,才出了一趟宫心就玩野了? 「挺久了,德妃都已经从宫里出来了。」 皇上被堵了一下:「好好的,怎么又提到了德妃了?」 「今儿从皇祖母宫里出来,刚好就碰到了德妃娘娘。」不过赵元邑也不想多提德妃,他只在意自己的事情,「父皇,您就再答应一次吧,我保证快去快回,绝对不耽误事儿。若是您担心我的功课,那我可以下午去啊。」 这猴子的样子倒是让皇上好奇了:「你想出去做什么?」 赵元邑将他之前叮嘱韩五郎做的事儿又说了一遍,皇上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你弄出这些事儿做什么?」 别人听到痘疮都恨不得避之不及呢,他倒好,反而主动凑了过去。 「上回你出事,你母后担心的跟什么样子似的,如今要是被她知道你在折腾这些事情,定了要狠狠的打你板子!」 赵元邑面无表情:「母后已经知道了。」 而且还挺支持的。 皇后只在是非问题上尤其重视,其他的事儿基本不会管太多,他想做什么都支持。 皇上没想到皇后竟然这般宠溺孩子:「慈母多败儿。」 赵元邑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回头就把您这话带给母后。」 「臭小子,你敢!」 赵元邑挺直了腰板,他就敢!只要他父皇不让他出宫,他就去他母后那边告状。 皇上咬牙:「即便你母后没教训你,你也不该折腾这些。那痘疮危险,你年纪又小如何能再碰?」 「可是我已经病好了,病好了就不会再得这病了?」 「谁说的?」 「大家都这样说,连宫里的太医都这样说。」 皇上被气到了:「别人都这样说难道就是对得?」 赵元邑点了点头。 皇上气笑了,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死孩子这么讨人嫌呢。 赵元邑反正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给做成了:「父皇,您就让我去吧,只是去见几个大夫,又不是去见得了痘疮的病人,又不算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若是那些大夫当真有奇才,那我这不也算是为朝廷谋利吗?」 皇上冷冷一笑:「那朕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啊?」 「现在自然不用,等我做成了这件事儿,父皇再感谢也不迟啊。」 「呵!」皇上狠狠地拧了一下赵元邑的腮帮子,「人不大,口气倒是挺不小的。」 赵元邑捂着脸,被揪得有点疼了:「我说的是实话,父皇可别小看人。」 皇上知道他这是激将法,可是他还就吃这一套:「成,朕等着。」 赵元邑得意地笑了笑。 行了,出宫的事儿稳了。 不过皇上可见不到他这么得意的样子,他这丑话还是说在前头:「先说好,若是你这回折腾不出什么浪来,往后三年都不许出宫了。」 赵元邑欣然答应。 皇上心里呵了一声,这臭小子倒还挺傲。也不知他是心里真有成算,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估摸着是不知者不畏吧,以为自己从痘疮中活了下来,就觉得自己有能耐对付痘疮了? 若这事真被一个六岁小孩摆平,那他们大魏的那些大夫太医也都无脸苟活于世了。 赵元邑却不管他父皇怎么想,办成了一件事之后,他的心情特别的好。出了勤政殿后,还又去找韩五郎商议了一番出宫之事。 皇上得知之后,摇头道:「也亏得五郎性子温和,这才由着他这般胡闹。」 张望全见圣上并不生气,便贊了赵元邑一句:「十七皇子聪慧又心细,绝不是那等只知道胡闹之人。」 「你们就惯着他吧。」 张望全听着无语,他们几时惯过十七皇子了?分明是圣上跟皇后娘娘惯着。 第146页 想十七皇子曾经在甘露殿的时候,不论到哪里都是一股小心翼翼的劲儿,如今瞧着,整个人不知道大方了多少,甚至还会朝圣上胡搅蛮缠了。 张望全仍在感慨,这时外头的侍卫长却走了过来,手上捧着几卷案宗。 张望全见此便立马收了笑意,对着殿中的人挥了挥手,一时间,里头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侍卫长陈峰跪在殿中,将卷宗呈上。 之前圣上交代了他们下去查陈美人陷害德妃一事,只是这件案子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实在是不好查。他们花了三个多月的功夫,越往下查,越觉得这案子扑朔迷离。如今呈上去的卷宗,其实里头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皇上看过之后,也是阴晴不定,皱眉问道:「给德妃诊脉的太医又没了?当年的稳婆也没了?」 「都没了。」陈峰回道,这就是古怪之处了,所有跟德妃有关的人如今都没了。 皇上继续往下看,这两人虽说没了,可家里还是有不少子孙家眷的,只是奇的是,他们对当年的事情也是丝毫不知。 德妃这边看似干净,却又处处都透着诡异。至于贤妃,倒还是查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当初是因为证据确凿,贤妃又正受圣宠,不管是贤妃这边还是德妃这边都一口咬死是陈美人所为,人证物证具在,所以案子一查清楚之后便立马问罪了,之后也并无人提出要给陈美人犯案之类的话。 可现在看着,贤妃也是不清白的,至于德妃……只无奈没有证据。两桩案子,德妃都是看似干干净净,可确实最经不起推敲的。 皇上合上了卷宗。 怀疑也罢,推敲也罢,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那便是这里头确实没有一个对德妃不利的证据。越是这个结果,皇上心中越是猜忌。他让张望全收拾了卷宗,吩咐道:「去给太后看看,让她老人家心里也有个数。」 不管是之前的事还是如今的事,郑家确实欠了十七太多了。 张望全这就下去了。 第75章 迁入皇陵 自然, 皇上查出来的这些东西送到太后那儿之后, 不可避免地让太后想到了许多不大美妙的事。 太后对陈美人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排斥,这都归功于赵元邑日复一日地说和。可太后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当年陈美人的案子竟也会有这样多的猫腻。 这卷宗虽就几册,可太后好歹也是在这后宫里头历练了这么多年的人, 哪里能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呢?待太后看完这些,就感觉自己的头疼病好像又犯起来了。 半夏姑姑赶忙上去给太后按额头。 太后一个劲儿地嘆气:「当年哀家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当年事发突然, 又证据确凿,娘娘您又不是神仙,哪里能跳出局中想的那么长远呢?」 再说了,陈美人也不过就是宫婢出身, 无权无势,又因受宠不招人待见, 证据确凿之下,谁能相信她是无辜的? 谁又会因为一个小小美人去得罪失子的德妃,愤怒的贤妃? 「都怪贤妃。」太后嘆道。 德妃到底无辜不无辜,如今还没有证据, 可是贤妃却确实不无辜,心狠手辣什么事都敢做。可恨当年他们都宠着贤妃,觉得她受了大委屈, 之后更是对陈美人从来都是不闻不问,任由她在冷宫里的过活。更因为陈美人不愿意将十七送出冷宫,所以她更是百般瞧不上。 太后长吁短嘆:「哀家亏欠陈美人多矣。」 半夏姑姑却觉得,如今说这些话都没有什么用处。人死如灯灭, 如今说的再多那陈美人也听不到啊,好生对待十七皇子才是正经的,这般陈美人在天之灵也会好过许多:「娘娘往后多疼十七殿下一些,也算是补偿陈美人了。」 「是该多疼他。」太后说着,心里却还在想着陈美人的事情。 她年纪大了,又实在是愧疚,很见不得这些事情。太后心里甚至已经在想,该不该让皇帝下个旨让陈美人迁入皇陵呢? 他们做错了事就该还人家一个公道,还人家一个清白,错了就是错了,及时纠正才是正道,总不能让这陈美人死后还得担一个恶名吧。那般对十七何其不公呢? 太后越想越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不仅能让十七以后的名声好听一些,还能敲山震虎,让德妃消停一点。她若是没掺合这件事,那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若是沾了,就该明白他们的意思! 陈美人的事,如今知道的也就只有上头的那几个人,连赵元邑也被瞒在鼓里,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等着他。 赵元邑眼下还在想着那两个大夫的事。 他打算明日就出宫,只是这件事还跟支会他母后一声。 皇后也是一早就得知了赵元邑跟韩五郎之前的筹划,得了痘疮之人不会再得痘疮,这事儿皇后如何能不知道?既然不会再得,那她也不会多拦着。 经过这么多的事儿之后,皇后多少知道赵元邑是个有主意的了。这主意都要大过天了,她还能拦着不成? 真拦着,许多主意就该没了。适当放手,说不定还能叫他扑腾出些水花出来。 「只一样,」皇后交代,「还是应当以学业为重,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耽误了读书。」 「母后您就放心吧,我只出这么一趟宫,回来了之后就看书。」 第147页 「你上回不也说只出那一趟宫吗?」 赵元邑埋头不说话了。 「行了,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这回你又是求我,又是求你父皇的,若是到时候什么也没办成,岂不是叫你父皇看了笑话?」 说实在的,皇后虽然觉得自己的十七处处不错,可以不会异想天开,觉得他连痘疮都能摆平。 赵元邑知道他母后不信,现在说的再多也都是空话,不如等他将事情办成了之后,再让母后高兴高兴。 第二日下午,赵元邑吃完了中饭之后便匆匆出宫了。 这回他谁也没带,也没跟赵元齐他们说。这两人都是没出过痘疮的,还是留在宫里安全。 出了宫之后,赵元邑跟韩五郎便在一处庄子上碰了头。 这庄子是他母后给他,为奖励他的字儿学的不错才特意给了他一个庄子。赵元邑也是头一回过来,到了门口之后,还四处打量。 庄子上的人提前得知了小主子要过来,都在门口候着。等见到了赵元邑真人,都有些激动。 赵元邑点了庄子上的管事问了几句话之后便让人退下了。他对这庄子到底如何其实不是很感兴趣,叫他感兴趣的是那两个没有见过面的大夫。 那两人如今正住在庄子里。 等赵元邑见到这俩人的时候,这两位大夫正在争执,隔了老远,赵元邑便听到这两人的吵架声,等到了近处这两个大夫也还是吵得忘乎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外头有人进来了。 韩五郎咳嗽了一声:「林大夫,石大夫,醒醒神。」 两人如梦初醒,见了门口的小人。 「这是十七殿下。」韩五郎道。 两人立马跪下行礼。 赵元邑忙让两人起身。这两个大夫年纪差得有些多,林大夫年轻一些,不过而立之年,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石大夫约莫上了五十,或者更往上也未可知。两人皆是一身素衣,不过精神极好,且身上有股桀骜不驯的味道在里头,从方才两人之间的争执便可以知道。 赵元邑坐下来之后,才问:「方才两位大夫似乎起了些冲突,我听着仿佛与痘疮有关,不知具体是为何事?」 林大夫拱了拱手:「回殿下,草民方才与石大夫论起预防痘疮之法,石大夫用的是水苗法,草民用的是旱苗法,办法不同,所以产生了些摩擦。」 赵元邑好奇道:「何谓水苗法,何谓旱苗法呢?」 石大夫道:「水苗法就是取患儿身上的痘痂磨成粉末,与水或者人乳调允,用布裹住放在鼻钟,一天一夜后取出。」 林大夫接着道:「草民与石大夫不同,用的是旱苗法,即用痘痂研磨成粉,吹入鼻孔。石大夫觉得此法必定会刺激小儿鼻孔,让鼻涕增多,冲去痘苗的效果。」 韩五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怎么这两个大夫都只盯着鼻子下手,别的地方不成吗? 而且这两个法子都有些办法可怕了,当初这两个大夫跟韩五郎说了这法子之后,他便觉得不妥,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如今总算是能说了。韩五郎立即问了一句:「这些法子如此凶险,会不会让没有感染的人也染上了痘疮啊?」 林大夫笑了笑:「就是要让他们染上,若是不生痘疮,那说明这法子并无效果。」 韩五郎打了一个冷战,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林大夫见韩五郎如此,也是默默一嘆。许多人都如这位小公子一样,一听到要染上一次痘疮,便觉得这法子可怕得很,压根不愿意尝试。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呢?未曾患过痘疮的时候,总觉得这坏事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可等到自己倒了霉,那才是真正的凶险至极,一个不慎便得一命呜呼了。 韩五郎又问:「就没有一个安全一些的防治之法吗?」 石大夫冷哼了一声:「痘疮本就凶险,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什么罪都不受就想克服这样的大病症,这不是做梦吗?」 好吧……韩五郎闭上了嘴巴。 赵元邑又问:「那敢问石大夫,您与林先生可曾医治过几人?有多少人因为这法子挺过了痘疮,又有多少人未曾挺多,因为染上痘疮而亡呢?」 石大夫顿了一下。 林大夫苦笑道:「不瞒殿下,这法子是要让没有染上痘疮的人染上一次,所以并不曾有多少人愿意尝试。石大夫资历老一些,倒是给三十余人种过痘。至于草民这里,只有十五人罢了,且这十五个人里头,也多是惊险非常。」 说完,林大夫看了石大夫一眼。 石大夫也不瞒着:「活下来倒也不怕了。原本我那三十人接种之后都好好的,只有几个个因为水疱在脸上留下了疤痕,可穷苦人家,脸上有些疤痕也不算什么大事。直到后来遇上一个,接种之后染上痘疮去了,再后来,就没有人愿意来草民这里接种了。」 世人都怕死,比起未知的危险,他们更怕已知的危险。 赵元邑又问:「那石大夫可知这人为何没了?」 石大夫提到这个也是百感交集。起初那人没了的时候,石大夫愧疚了许久,怎么想都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是这些年他在里头钻研的深了,这才想明白了些:「大概是因为时苗毒性太大。」 石大夫琢磨了这些年,已经琢磨出了一套法子,种苗的苗需要经过养苗、选练,才能成为熟苗,如此才能减轻毒性,不至于毒性霸道,至人身亡。 第148页 石大夫将自己的一套理论将给众人听,哪怕他想着这位小殿下也不一定能是听得懂,可他也要讲明白。 为了种痘一事,石大夫这些年遭受的非议的着实不小,林大夫也一样,若不是他二人手上有真本事,除了种痘,各种疑难杂症都能治得了,只怕家里早就被外人闹翻天了。好不容易得知京城里头有位小殿下对此事尤为好奇,两个人这才不远千里地跑了过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借这小殿下的手,将种痘之法推行开。若是光靠着他们两个人,种痘之法必定不会为人所知、为人所用,可是有了眼前这个小殿下,一切就大不相同。 赵元邑听罢,复又问道:「不管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只要提出来,势必会遭到许多人的唾骂,两位先生不怕吗?」 「若是怕,草民二人也不会坚持这么多年了。」石大夫淡然一笑,他自然有他的坚持,「人生在世,总不能被怕字左右了步子,总有一些事情是咱们必须得做的,虽万千人吾往矣。」 韩五郎肃然起敬。 作者有话要说:韩五郎:这个大夫好厉害的样子(●—●) 第76章 挪入皇陵 临走之前, 赵元邑建议他们将自己这些法子写成书, 由他牵头,将书呈到御前。 这些事儿,总得让他父皇同意才能继续往下做。 石大夫跟林大夫自然无有不应的。其实不用赵元邑提醒,他们这些年攒下来的笔记加起来快能塞进半间屋子了。这两个人靠着古书里头的几句话, 自己琢磨出了这样的办法,还折腾成功了那么多次, 林大夫不过三十岁,可石大夫几乎是一辈子都在研究这种痘之法,箇中艰辛可想而知。 那些笔记有的整理了,有的还没有, 不过光靠的那些就能写成几本书了。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把那些东西重新整理一遍,捋顺了, 这本书就成了。尤其是石大夫,他对于如何减轻痘苗中的毒性已经有了见解,如今只待试过便知。 赵元邑还道:「若是我父皇同意的话,我会拨一笔钱来庄子里, 用这笔钱招募自愿种痘的人,只要他们愿意种痘,就把这钱给他们。」 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可恨当初石林二人都是没钱的,因而遭的罪也大。其实只要他们的钱给的够多, 便总会有人过来冒险。 赵元邑如今就是这般打算的。头几次,他自然是把价钱给的越高越好,这样才能吸引眼球。等到他们意识到这众多的法子并没有那么危险之后,再酌情将赏金往下调。 两个大夫听了赵元邑的话,心里妥帖多了。 这办法自然再好不过了,好在这位小殿下是个不缺钱的主,那些人为了钱自愿到这里来种痘,也省了许多口舌。 不过,赵元邑还说了一句:「方才听石大夫所言,似乎那痘苗里头总带着一些毒性,那石大夫有没有想过,用别的痘代替人痘呢,说不定它里面的毒性要弱一些也不一定。」 石大夫愣怔片刻,整个人都有些失了魂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急问:「殿下可否说清楚一些?」 赵元邑不是不想说的清楚一点,而是不好说的太清楚有些事情,让这两个大夫来琢磨才是最好的:「只是我的一些小念头罢了,我对这痘疮一事了解得并不多,还得两位大夫来费心。」 林大夫虽觉得赵元邑这话奇怪的很,可是他们种痘的法子本来就是奇奇怪怪的,赵元邑那些话,倒也给了他们一些不一样的启发。只是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还是弄不清楚的,得下去慢慢地考证才行。 说完了这事儿之后,赵元邑便启程回宫了。 韩五郎虽说给赵元邑办成了这件事情,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殿下,您说要是被朝中大臣知道了您在做这件事情,会不会挨骂呀?」 「我挨得骂还少吗?」赵元邑反问。 母后跟父皇要把他记作嫡子的那事出来,便有不少人觉得他德不配位,不该沖做嫡子教养,不过那些人虽然反对却也没有扑腾出什么水花来,只怕到现在还在心里默默地骂着他呢。 「世人多愚昧,哪怕是当官的也一样,他们若是不了解一件事情就会极尽贬低。」 韩五郎默默地想,要是这话放出去之后,那些人肯定骂得更凶了。韩五郎又问道:「对了,殿下方才最后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这脑袋瓜,听不懂也是正常的。」赵元邑无情道。 韩五郎没了脾气。 他脑袋瓜怎么了?不是也挺聪明的嘛,起码比十三皇子十四皇子要聪明许多啊。 赵元邑尚且不知韩五郎的腹诽,若是知道的话,只怕他会觉得对方越发蠢得没边儿了。很两个八岁的孩子比,有意思么? 赵元邑赶在傍晚前便回了宫。 皇后问了一下他在庄子里的事儿,赵元邑自然多提了林大夫很石大夫一句,尤其是石大夫,阅历深、也有大智慧大本事,这样的人在太医院是绝对找不出来的。 皇后闻言笑问:「我听你这话,怎么觉得你对太医院的太医那般瞧不上呢?」 白芷在边上添了一句:「太医院的许多太医也是一路考上来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赵元邑小大人一般地嘆了一口气:「哎,你不懂,他们纵然以前有真才实学,可是在太医院里头呆久了,便不知变通了起来。若是你们不信可以看看,等那书成了之后,太医院有几成的太医贊同,几成的太医反对。」 第149页 白芷嘀咕:「说是那法子当真好的话,那定然是贊同的比较多呀。」 皇后没有回话。 其实她心里对太医院的那些人也未尝不是没有看法的。不管做什么事,只要沾了不知变通这四个字,就容易把自己的路给走死。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固然好,只可惜太过爱惜羽毛了。 晚上赵元邑又去长乐宫熘达了一圈。 赵元齐他们也在,两个人直到赵元邑都从宫外回来了之后才知道他出宫了。两个人顿时觉得自己吃了好大一个亏,连忙跑过来抱怨: 「十七弟你可真是不够义气,出宫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告诉我们!」 赵元邑摊手:「我要是带上你们的话,那我肯定不能出宫了。」 「为什么?」 「宁妃很张婕妤肯定不让啊。」 这话说着,那两个人就更好奇了,一个劲的想要打听赵元邑今儿出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事。 太后却是知道的,皇后跟皇上都提前告诉了她。太后当然不贊成十七去,听说那两个大夫一天到晚琢磨地都是痘疮,那万一他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虽说十七已经过了一次痘疮了,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儿,可以没必要非去见那两个人啊。怪只怪皇后跟皇帝,养孩子都不知道怎么养,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惯着。 迟早都会惯出了事儿。 见那两个大的还在一直追问,太后连忙开口阻止,生怕他们知道了之后好奇心重还想要跟着去:「罢了罢了,都给哀家安分一点,这齣宫也就这么一次,往后都别想了。」 「皇祖母……」两个人一听到这话,又是一肚子的不乐意。 「叫谁都不管用,功课学得那般糟糕,还一天到晚净想着玩!」 赵元齐两人可委屈坏了。真不是他们两个不用心,实在是现在韩侍郎跟张太傅教的东西越来越难了,压根不是他们能接受的。 太后听了他们叫屈,求证似的看向赵元邑:「十七,韩侍郎的课当真很难吗?」 赵元齐跟赵元壬立马眼巴巴地看着他。 赵元邑耸了耸肩膀:「孙儿觉得还行。」 「看,你十七弟都这样说了,可见就是你们平日里不用功!」太后怒道。 两人愤愤地盯着赵元邑,觉得他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不仅不带他们出宫,还在皇祖母跟前说这样的话。问题是十七弟说得真不能算数啊,现在的功课是真的难,太难了!以前勉强还能听得懂,现在坐在学堂里头,就真跟听天书似的。 他们在吵闹,屋外的赵元祚听到了动静,默默地离开了。 他本来想过来跟皇祖母请安的,可是到了门口就听到里头一片鬼哭狼嚎,还有皇祖母亲昵地斥骂声。那样的斥骂赵元祚再熟悉不过了,不过是出于关心,所以才故意加重了语气,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以前皇祖母也是这般待他的,可如今…… 赵元祚提了提路边的石狮子,闷闷不乐。 白安跟在他身后:「殿下方才何不进去呢?」 「他们在里头说说笑笑,我要是进去了,岂不自讨没趣?」赵元祚知道,他现在到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到哪里都会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就连皇祖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他关心备至了,而是将心思放到了赵元齐他们身上。 白安安慰:「怎么会这样呢,殿下别自谦了,谁都知道太后没人疼您啊,上回您跟太后不是还约定好了,只要考个第二,太后就会送您一匹汗血宝马吗?」 赵元祚提起了兴趣,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算了,没意思,不要了。」 白安暗暗着急。 这小祖宗的状态真是太不对了,自打贤妃入了冷宫之后,他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只怕再这样下去他们这位小祖宗就要变成当初十七皇子那般的性子了。如今哪儿能消沉呢?还是赶紧去太后跟前争宠才是正经的。 可任凭白安说得嘴皮子都冒泡了,这小祖宗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白安也是服了。 说来他也是倒霉,本来被调到这位小祖宗跟前他还挺高兴的,觉得这辈子有指望了,可谁知道一转眼,贤妃就倒了。再一转眼,这位就失宠了。唉……这宫里的事儿,还真就没了定论了。 白安本来以为自己的起起伏伏就已经足够叫人嘆服的了,没想到才过两天,宫里就又出了一件大事儿。 事情的起因是太后与圣上突然对外宣布,要挪陈美人附入皇陵。 此事立马掀起宫中内外的议论,待众人议论之声渐大,皇上才终于发声,将当年之事重提了一番。 赵元邑在听到他母妃终于沉冤昭雪时,还觉得有几分茫然,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发生的这样突然。 可……可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赵元邑这边欢喜得不知该如何,德妃殿中,气氛却有些低迷。 宫女已经不知从里头挪出了多少碎东西了。 德妃摔了东西之后尤不解气,可气过之后,她忽然又有点慌。 圣上跟太后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第77章 奉上医书 德妃叫来慧心。 当年的事, 她是让慧心来善后的, 如今出了事儿德妃自然只能找来她。 慧心却比德妃镇定许多,指天发誓说自己当年绝对没有漏掉什么,该毁掉的证据都已经毁掉了,如今便是再有能耐的人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第150页 慧心安慰德妃:「娘娘, 这圣上跟太后自始至终也没有提到您,恶名都被贤妃给担了, 您又何必这般担心呢?」 「你不懂,圣上素来多疑,只怕他已经怀疑到本宫头上了。」 「可他们又没有证据。」 德妃沉着脸:「圣上怀疑谁,哪管有没有证据?即便没有证据, 圣上觉得你包藏祸心,你也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辩解。」 更何况这件事情她根本就没办法自辩, 甚至提都不敢提一句。圣上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这件事情与她有关,说是她急忙跳出来的话,反而会自揭其短。可是不解释,这猜忌就会越来越大, 她被猜忌没什么,可怕就怕圣上疑心到了三皇子头上。到那时,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德妃暗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圣上跟前搬弄是非, 竟让圣上起了这样的心思,重查当年的事。」 「多半是皇后娘娘吧。」 德妃也觉得如此。皇后这阵子对她咬紧不放,显然是疑心了她。帝后两人时常见面,保不齐皇后什么时候说了几句, 叫圣上入了心,所以才对她猜忌起来。 「皇后真是好毒的心肠!」 慧心担忧道:「娘娘,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可要告诉三皇子?」 德妃抬手:「元晔时常入勤政殿,若是让他知道这件事情的话,难保不会在圣上跟前漏了马脚。」最好还是谁都不要说,就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那咱们什么都不做?」 德妃想了想,最后道:「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最近长乐宫与未央宫都得常去,在外头多露面,才不至于生怯,叫别人以为咱们怕了。」 德妃从来都不会怕,她只恨自己没有尽早解决了皇后,皇后怎么命就这么硬了,当年照顾二皇子,如今照顾十七皇子,都是天花,怎么皇后就没跟着去?她要是没了,也不会发生今儿这种事了。 德妃说到做到,打从这日开始,往长乐宫很未央宫跑得次数便多了起来,并且与赵元邑也是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叫旁人见着了,还以为她多喜欢赵元邑吗呢。 赵元邑其实一点都不想见到她,可没办法,这德妃就是这般讨人嫌。 就好比现在,明明自己心里不高兴,还非得摆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过来恭喜他。这般做派,叫赵元邑忍不住怀疑他母妃的事儿德妃到底有没有插上一手。 这事儿赵元邑问过皇后,皇后也只说没有证据,并不知到底德妃有没有参与其中。只是赵元邑想着,若是真没参与其中的话,母后定会断言德妃与此事无关,而不是说出没有证据这样模稜两可的话。 赵元邑本来就与德妃结了仇,如今虽未有证据,可他迟早都会查清楚的,要是让他知道德妃真的害了自己母妃的话,呵……那她就准备好去陪贤妃吧。 德妃说了半天,也不见赵元邑给个反应,对方只是噙着笑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笑话一样。 德妃总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德妃娘娘可说痛快了?」赵元邑笑问。 德妃挤出了笑:「本宫不过是想同十七殿下说几句话罢了,听着殿下的话,似乎是不愿意搭理本宫了?」 「并不是不想搭理,只是实在没空,父皇方才差人叫我过去,我正要出去德妃娘娘就拦着我不让我走,如今耽误了时辰,您说怎么办?」 白芷微微一笑,知道殿下又在胡说八道了。 德妃一愣:「可……殿下之前没说此事啊。」 「我本来也想明着说的,只是德妃娘娘一直没有给我机会,这叫我怎么说呢?」赵元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未央宫的宫人都低头暗暗发笑,对于殿下戏耍德妃一事她们也乐见其成。这两天德妃总往他们这儿跑,他们也都知道皇后娘娘心烦德妃。如今可好了,殿下终于为皇后娘娘出了气了。 赵元邑挺着胸膛站在那儿,说得理直气壮:「反正现在都已经迟了,等会儿父皇若是问我为什么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将德妃娘娘搬出来。」 德妃闻言,不悦道:「殿下怎能污衊本宫?」 「不是你拦着我的吗?」 「本宫只是想同殿下说几句话。」 「你直接说是还是不是?」赵元邑打断。 德妃没法儿说,因为她确实拦下了赵元邑。本来也不过就是叫旁人看看她与十七皇子关系还不错,所以就多说了两句话,谁知道现在竟碰上这样的事情。 赵元邑看她吃鳖的样子,心情无端的好了几分。 「行了,德妃娘娘你要是愿意继续留下,那就继续留下吧,反正我是要走了。」赵元邑抬手手朝着她挥了挥,「回见。」 德妃气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周围未央宫的宫人也都没一个上前,连平日里能说会道的白芷都没有过来给德妃解围。德妃在那站了一会儿,因为实在羞愤,所以没多久就转身走了。 剩下几个宫人在那儿窃窃私语,笑个不停。 赵元邑一路赶到了勤政殿。皇上跟前的太监看到他过来,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殷切地迎了过来:「殿下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赵元邑道:「有东西要给父皇看。」 「那您先等一会儿,圣上正在议事儿。」 赵元邑老老实实地等了起来,勤政殿的几个太监都围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待今儿过来议事的几位大人从屋子里头出来之后,便看到大堂中坐着一个吃果子的小殿下。 第151页 苏相与王相併行,苏相看到赵元邑,还寒暄道:「哟,小殿下今儿来这么早?」 赵元邑道:「我有要事要与父皇商议。」 两位丞相闻言,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一丝笑意。这小殿下也忒有趣了,还有要事相商,真把自己当成大人了? 苏相还拱了拱手:「圣上留在里头,小殿下进去议事吧。」 赵元邑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有点意动。那里头等闲人是进不去的,只有朝中要员被召时才能进去,是个正经的地方。可是赵元邑觉得自己今儿要谈的也是头一等的正经大事,所以从椅子上滑下来之后,便带着自己的书,稳稳噹噹地走了进去。 后头的王相看得惊奇:「他还真进去了?」 胆子还挺大的。 苏相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圣上对这位小殿下十分看重,不会出事儿的,咱们走吧。」 王相又往后多看了两眼,这才稀罕得离开。 赵元邑进去之后,便迅速地打量了周围一眼,这屋子他还是头一次进。不过瞧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两边的红木椅子多了些,远没有外头的屋子瞧着气派。 皇上才与几位大臣商讨完,正在在上头处理政务,听到脚步声之后还想着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这时候打扰他,往前一看,却是个胆大的臭小子。 赵元邑见他父皇看过来,嘿嘿一笑。 皇上调侃:「快别笑了,一笑就看到你那两个豁牙。」 这阵子,赵元邑又掉了几个牙齿。所以听到这个,赵元邑立马就又不高兴了。 皇上就当没看到似的,问道:「你巴巴地跑过来干什么,朕今儿可没叫你过来。」 「儿臣有大事。」赵元邑从背后将书拿了出来,这是石林二人写成的书,昨晚上才送到他手里,他看了之后觉得没有什么毛病,这才一大早地来了勤政殿。 赵元邑三两步跑到了皇上跟前,将书放到他的书案上:「父皇,看看吧。」 皇上看了一眼这书的厚度,有点不愿意:「你也不看看你父皇手头有多少没有处理的事儿?忙成这样,哪儿还有闲心思看别的?」 「看这个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没空没空。」皇上赶起了人,「回去找你母后去。」 「那我读给父皇听好了。」赵元邑不由分说地翻开书,大声地读了起来。 他觉得这书写得可好了,父皇若是能耐着性子听上两句,肯定会大改态度的。 皇上真是怕了他,这烦人的劲儿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他匆忙打断赵元邑的朗诵,有些不耐烦道:「行了闭嘴吧,朕看两眼。」 赵元邑连忙递过去:「您看。」 皇上本来不过是想着随便看一看,将那臭小子应付走之后就完事儿了。 可谁知道,这书竟不是他以为的那等无聊的东西,还是一本医术。不仅如此,更是一本关于痘疮的医书。上面记载的预防之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皇上这才多了几分慎重,他渐渐沉下脸:「这书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皇上瞬间阴谋论起来,难道有人故意设下陷进来害十七? 「我之前让表哥帮我搜罗两个大夫,他们如今就住在我的庄子里头,这本书就是他们写的。」赵元邑说得认真,「父皇这种痘之法真的可行,咱们也试试吧。」 「真是你自己找来的人?」 「嗯!」 「也是你自己让他们送来的书?」 「对呀,父皇儿臣做的好不好?」 好——好个屁!皇上恨不得直接把人就在腿上打一顿。这书要是被旁人看到了,指不定要骂死这个小东西。 第78章 重金悬赏 皇上自己在那里想了无数的阴谋。见赵元邑还在那儿催促, 便停了下来, 瞅了他一眼:「你上回出宫就是见这写书之人?」 思衬再三,皇上还是决定先不要发火,得先把这里头的利害关系给十七讲清楚。 赵元邑只回道:「可不是吗,那两位大夫可是有大才之人, 只是他们这法子一直不为世人接受。」 「你也知道这法子不会轻易让人接受?」皇上放下了书,平白无故地让人染一次痘疮, 能让人接受才怪呢,「那两位大夫用这法子可治死过人?」 赵元邑不敢隐瞒:「确实有一个人因为种痘没了性命,不过只有一个。」 「那他们俩加起来,一共给多少人种过痘?」 赵元邑想了想:「约莫四五十人吧。」 四五十人中间, 就有一个人因为这法子没了,皇上虽然心动, 却越发冷静了。不管是十七误打误撞碰到这两个人也好,还是老三老四故意让十七搅和进去也罢,这法子就不是个安全的法子。 若是这天下人人都用了这法子,那该死多少人?痘疮是可怕, 得了之后也的确算得上是在劫难逃,可是对那些从未染上痘疮的人来说,心里总会存了一份侥幸, 觉得自己应该能一辈子碰不上这病。 皇上道:「你这种痘之法固然新奇,成功了便能再不怕痘疮,可里头的危险也不容忽视,即便朕下令让大魏百姓皆种痘, 只怕他们也不愿意去的,谁不畏死呢?」 赵元邑反驳:「这法子如今只在尝试阶段,以后如何还得慢慢实验,总能找到降低种苗毒性的办法的,总不能因为这里头有困难,就将这么好的法子放在一边吧?」 第152页 赵元邑说完之后,尤嫌不够,还顺道拍了一句马屁:「再说了,若是这法子不断精进以至于最后能推行下去,那可就是前所未有的大功劳了,父皇定能借着此事名垂千古!」 「你父皇用不着这个,也一样能名垂千古!」皇上扫了这个马屁精一眼,完全不入他的套。皇上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千古明君。 「是我说错了,父皇您本来就名垂千古,是我想要流芳青史行了吧?」赵元邑继续苦求,「您就给我一个机会吧,好歹也让我做成一件事儿,给自己挣一个好名声吧。」 「快坐好!没个正形。」皇上斥了一声。 赵元邑坐直了身子,依旧紧紧地盯着他看。 「你这法子便是不错,可若是真广而告之,又有多少人愿意拿性命来尝试呢?」 「我会那处挣的钱做赏金,谁愿意试就重金悬赏!」 皇上无奈了:「还没开始呢,你就已经将后路给想好了?」 「谋定而后动嘛,父皇,您觉得呢?」 「朕觉得不可。」皇上冷漠道。 赵元邑急了:「明明就是个好办法,为何父皇您竟然连试都不愿意试呢?这也不愿,那也不愿,难道这痘疮百年千年,永生永世都没办法应对了?若是因为这一试,能够攻克这病症,或者因为这一试,给后世带来启发,也也算是大功一件了,为何现在连开始都不愿意开始呢?」 皇上沉默了。 他未尝不知这道理,只是:「十七啊,你可知道这法子公开过后你会面对什么?」 「我不在意。」赵元邑斩钉截铁。 皇上嘆了一口气:「也罢,朕让太医局的太医看看此书,若他们也觉得可行,便召你那两个大夫入宫,同他们一道商议。」 「父皇英明!」 「呵。」皇上已经不大想看到这烦人的小东西了,「事儿都应下了,赶紧滚回未央宫去,今儿不许过来打扰了。」 赵元邑自然乖乖答应了。今儿不来,明儿还能过来,都是一样的。 解决完了这样大的一件事儿,赵元邑心情愉快地从勤政殿里滚头出来了。 皇上可没他这般轻松,赵元邑这样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了,可皇上却远没有他这样轻松。 过了一会儿,张望全从外头走了进来,笑着道:「圣上叫奴才什么事儿?」 皇上深情凝重:「你叫人去太医院,让陈院正几个都过来,朕有事要问他们。再有,好好查一查十七皇子庄子上的那两个大夫,看看他们究竟是个什么开路。」 张望全立刻下去吩咐。 皇上对着这本书,心里烦得要死,他本来还打算把今儿剩下来的奏书都给处理了,结果那臭小子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要是处理吧,必定又得费时费心,可要是不处理吧,皇上心里就像是堆着一出好大的事儿一样,怎么都没心思管别的。 毕竟这也是一件大事,皇上固然嫌弃这书上的办法不完美,一个不好可能还会把人的小命给送掉了,可就像那个臭小子说的一样,总不能因为它不好就对它不闻不问吧,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永远都拿痘疮没有办法了? 只要细心琢磨,办法总比困难多。 陈院正几个被请来勤政殿的时候,还以为是圣上身子不舒服呢,谁知道进去一看,好像还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 「都来了?」皇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要让他们坐下。 这态度,弄的几个太医都有些惶惶不安了。 自打十七皇子出了痘疮这事儿之后,皇上对他们大医院的这些太医就越发不耐烦起来了,总觉得他们都是庸医,甚至都不屑于跟他们说话。如今这般温和的态度,叫他们都惊了。 惊过之后,又是一阵惶恐,总想着圣上让他们过来,是不是没有什么好事? 最后,陈太医最先按耐不住了。 「圣上,您叫微臣几个过来,是否有事要吩咐?」 「有一桩要紧事儿。」皇上又翻了两页,终于将这本书翻得差不多了,虽然只是匆匆地过了一遍,可对里头的各种说法也有了了解,他将书递给张望全。 张望全会意,又递给了陈院正几个。 「你们都看看。」皇上吩咐。 几个太医都开始传看起了书来。他们与皇上不同,本来就是钻研这些事的人,这书上写的他们读起来也容易的多,一目十行地看下来,几个太医脸上的震惊都难掩得住。 皇上等他们看的差不多了,才道:「如何,这书上写的法子到底可不可行?」 「这……这法子,微臣几个实在是没有听说过。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并不知到底可行不可行。」 皇上不禁有点嫌弃了,外头的大夫都能知道的东西,结果他太医院里头的太医竟然不知道,合着他们还不如一个民间大夫呢。 陈院正看着圣上嫌弃的样子,说了一句:「微臣倒是听说过。」 皇上来了兴致:「你仔细说说。」 陈院正也是看到后头的署名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是听说过这两人的:「这林恩年纪偏小,名声远没有石老先生大。这位是老先生,在当地可是位神医,听说什么疑难杂症到他那都不是个问题,且尤擅骨科。」 陈院正自己便擅骨科,民间哪些有名的大夫,他也会打听打听,在他没入太医院时便听闻了这位老先的事迹,心中也颇为佩服:「只有一点,他曾经因为种痘医死了人,所以方圆几十里的百姓再不愿意给他试这种痘之法。如今看这书,似乎石老先生这么多年也未曾放弃他这种痘之法,且已经琢磨出门道来了。」 第153页 既是名医,皇上心里对这石大夫多了一分信任。 陈院正却也好奇了:「这书究竟是怎么呈到圣上跟前的?」 皇上给张望全使了个脸色。 张望全立马站了出来:「是这样的,十七殿下虽则此番死里逃生,却还惦记着天底下还有许多因为痘疮受苦受难乃至失去性命的穷苦百姓,这才在民间重金悬赏擅治痘疮的大夫,想看看他们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这石林二人便是看到告示赶来京城的。殿下见到他们之后,深感佩服,所以让他们写了书,由他带给圣上。」 陈院正感慨:「十七殿下小小年纪便心繫天下,实在是让人自愧不如。」 皇上故作嫌弃:「他才多大?也不过就是一时心里热乎才起了这么个念头,估摸着再过上两天,这念头就淡了。」 熟知圣上性子的几位太医互相看了一眼,可不敢顺着这个话往下说,而是继续吹起了十七皇子。 夸是要夸的,不过这事儿却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地拍板定下,太医里头除了陈太医因为石老先生的为人对这法子先存了两分看重之外,余下几个都不是很看好。 毕竟,这法子看起来太危险了。 君臣几个商议了一番,决定先让十七皇子代为通传,请这石林二人入宫,他们议好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试验一番。 磨来磨去,总归是有了一个好消息。 与此同时,石林二人的来路也呈到了御前,叫多疑的皇上打消了对这两人的猜忌。 傍晚皇上去未央宫用晚膳的时候,只见到赵元邑正在拼七巧板。 他直接走了过去,从儿子手里将七巧板抢了过来自己拼。 赵元邑忽然被人抢了东西,有些恼怒,再一是他父皇,便高兴上了: 「父皇,您跟太医们商议得怎么样了?」 皇后也看了过来,这样大的事情,皇后自然也是知道的。赵元邑从勤政殿里头回来之后,便把他与皇上说的话大多都告诉了皇后。 皇上目不转睛地摆弄手下的玩具:「你明儿将那两个民间大夫入宫,行与不行,自然有他们来操心。」 赵元邑自信满满:「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皇上笑了:「若真没问题的话,十七你的钱袋子就要没了。重金悬赏人来试痘,你这得花多少钱?」 十七花钱最好不过了,朝廷也能省下好大一笔银子。话说回来,十七现在的钱袋子可不小呢,光这段时间估计就攒下了不少银子了,皇上有些眼馋。 皇后眉头一皱。 「十七出钱?」这事儿她怎么没听说。 赵元邑解释了一句:「我跟父皇说好了,若是他们答应推行这法子的话,我会掏钱给他们做试验之用。」 皇后扫了皇上一眼,似笑非笑:「圣上这是打定心思想叫十七花钱了?」 第79章 皇后发威 皇上心里虚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理直气壮了起来:「又不是朕让十七出钱的, 是他自己要出钱的,是不是啊十七?」 皇上说着,还顺道给儿子使眼色。 赵元邑眼眉低垂,摆明了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还同皇后道:「对,是我说的。」 皇上跳了起来:「臭小子你故意的!」 赵元邑抖了一下, 朝着皇后那边靠了靠。 皇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收敛一些,不过对着皇上时却也没有了什么好脸色了:「这事儿自始至终都是十七在出钱出力,可若是事成之后, 得到好处却是圣上。」 皇上知道这话自己可不能应:「那十七不也收益了吗,好名声他也有一份儿啊。」 「他才多大, 要这好名声有什么用,反而会招人殿里,叫人非议!」皇后一下拉高了声。 皇上想到自己还有两个快要成年的孩子,瞬间理亏了起来:「朕本来也没打算借着十七的名头做事儿。只是想让他偷偷地拿钱出来, 再由朝廷出面,不会让十七与这件事情站上太大的关系了。朕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他着想。」 「那您还委屈了?」 「可不是么。」皇上厚着脸皮说了一句。 可是本来这件事情他是一分钱都不要出的, 如今突然又要他出钱了,皇上还有一点不乐意。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想一次性掏空十七的钱袋子,兜里没钱, 估摸着他就没有那么能折腾了。瞧瞧这回,一不留神就给他折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才六岁多呢,虽说马上就要七岁了,快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屁孩,这么小就这么能折腾,等他长大了还得了? 只是这些话,皇上确都不敢当着皇后的面说。 他见皇后还在生气,连耍嘴皮子都不敢了,放下了姿态:「要不……朕出一半儿?」 「圣上私库里头出一半,朝廷那边出一半,甚好。」皇后直接道。 「那十七一个子儿都不出?」 「他还是个孩子,圣上为何偏偏就见不得他袋子里的几个钱?」 皇上不满:「他那是几个钱吗?那是一屋子的钱。」 这阵子过来买玩具的商人是越来越多了,尤其是那些毛绒玩偶,就连许多西域商人都抢着要,官府的作坊日夜不停地赶工,都还嫌来不及呢。 更可况,皇上又碎碎念了几句:「这么点钱他就如此兴风作浪了,等钱多了,还不更嚣张?」 「再嚣张他也是圣上的儿子!」 第154页 皇上没了脾气。行吧,是他的儿子,这个罪他受了还不成么? 皇后见皇上认栽了,也收了怒火。 十七非得做这件事情,皇后也不能不让他做,可却也不会让他涉入太深。起码,这个钱就不能让他出,得借着朝廷的名头来。 比起十七能借着此事得到多大的名望,皇后更担心此事会给十七带来多大的危机与的非议。甩给朝廷,是最好的办法。 皇后还问:「若此事真成了,圣上会让谁来试验?」 皇上略想了想:「让那些死囚试吧。」 皇后闻言也没说什么,只道:「赏金也是得给的。」 「朕自然知晓。」 赵元邑看着他们俩,忽然觉得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算了,既然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那也省得自己出钱。赵元邑想想,还觉得挺高兴的。 当天晚上,他就让韩五郎带话给石林二人,让他们明日进宫,与宫里的太医一同协商。 韩五郎这都快变成赵元邑的专职跑腿了,一有什么事儿就找上他,关键是他还不能推,更不能办砸了,要是办砸了的话,他祖母头一个不会放过他,他父亲更会那些藤条等着他。 韩五郎心里泛苦,旁边的那些看到他领差事的人却羡慕得不得了。 「五郎,十七殿下对你可真好。」他们捱了过来,一脸羡慕。 韩五郎嘴上不说心里说,这份好给他们不知他们会不会要。这几次让他做的事儿还稍微靠谱一点,前几次让他坑人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如今他还对郑家人带着点愧疚呢。 韩五郎笑呵呵:「你们常在殿下跟前走动的话,殿下也会找上你们的。」 「果真嘛?」 韩五郎看了对方一眼,这位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儿子,天真单纯,正是赵元邑喜欢的性子。他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就算殿下看不到你,回头我跟殿下提两句,殿下不就知道了?」 「五郎你可真够义气!」 「哪里哪里,应该的。」 其他人听着韩五郎的话,对他们中间出了这个幸运儿也开始羡慕起来了。 唉,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份福气? 韩五郎出宫之后,连家都没回便去了赵元邑的庄子,交代了两个大夫明日一早随他进宫一事。 虽不知道这两位大夫明日进宫会不会见到圣上,可是去了宫里总得学些礼节,刚好那庄子里的管事就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太监,韩五郎便放手让他们教石林二人一些礼节。 两个大夫学着有些别扭,他们本来也不过就是平民百姓,如今骤然学了这些东西,感觉自己浑身都不对劲了。 林大夫还好一些,毕竟他年轻,记东西也快一点,可是石大夫就不同了,他都已经五十多了,哪里还记得那么些动作?头天晚上还能勉强做出来,一觉睡醒来之后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等到进宫之后,石大夫一直都盯着旁边的林大夫,林大夫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本以为他们进了宫有不少关要过的,不过好在他们谁都没有见,直接就去了太医院。 陈院正看到这两人过来了之后,便立马上前寒暄。 他也是久仰石大夫大名了,如今看到他过来,也是客客气气。 余下虽有些太医看不上民间大夫,可是有陈院正礼让在前,也不敢太将情绪表露出来。 只是石林二人本就是心细之人,如何能看不出来呢?怎奈何他们惦记着种痘一事,加上这些人都还算是官身,所以不好有什么反应,仍然留了下来与他们讨论了起来。 这一谈,陈院正便只觉得相逢恨晚,当下将两人引为知己。 待下午赵元邑抽出空准备来太医院这边看看两位大夫到底还在不在的时候,却发现里头的辩论还未停下。 赵元邑站在门边踮着脚往里头看,他请过来的两个大夫可真是厉害得紧,以一抵十都丝毫不惧,说出来的话也是掷地有声,叫人信服。 至于那些一直揪着里头死掉的一人,或者种痘的人里头有些面上带疤不尽美观的,赵元邑听了几句便对他们表示不屑。 这哪里是提出非议来商讨,这分明是鸡蛋里头挑骨头。 赵元邑咳了两声。 众人回神,转身瞧见赵元邑之后,立马停下争辩开始行礼。 赵元邑走到石林两人跟前,道:「两位大夫一切可好,没遇上什么难处吧?」 周围站着的几个太医听到这话,心思不一,有的方才放肆了两句,心里已经没底了。谁知道十七殿下会这般看重这两人呢? 林大夫笑了笑:「殿下多虑了,真有什么难处陈大人也会替我们解决了。」 赵元邑转向陈院正:「陈大人可与他们商议好了?这种痘之法到底可行不可行?」 陈院正笑道:「大致的方向可行的,这是里头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需要仔细商量着。」 「可行就好,那你待会儿便会回禀父皇吧,早早的把这些事情给定下来了,父皇也能安心。」 陈院正拱手:「微臣下午便去禀告圣上。」 「对了,」赵元邑刚想起来一件事儿,「陈大人可定好由那些人负责这件事儿了?」 「这……尚未讨论。」陈院正坦诚。 赵元邑看了看边上几个刺头儿,笑道:「这种痘一事并非小事儿,还请陈大人三思而后行。要我看,不如直接组建一支队伍,由陈大人与石大夫林大夫为长,余下人员听命行事就好。不需多有本事之人,只要懂得听命就成。」 第155页 不少人一听到要听那两个民间大夫的,立马不乐意了。 赵元邑见此又道:「当然,这人数不易过多,十五六人足够了,自愿为主,不得强求。组好了队,往后便由他们一起负责,往后若是有人再想加入,便不能够了。」 陈院正点了点头,算是贊成赵元邑的法子。 赵元邑又撺掇道:「反正现在还有时间,陈大人不如现在就看看有那些人想要加入?」 陈院正闻言,立马看了周围一圈。 四下静默,不过有些人看着赵元邑在此,有心想要在十七殿下跟前露个脸,还有这人对这种痘之法颇为感兴趣,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便三三两两地站出来了。 余下跟在苏太医跟前的,却都没有什么表示。方才反对的厉害的,也是这群人。 苏太医对这等邪门歪道不大感兴趣,就冲着石大夫弄死了一个人,他便能预料到这法子普及之后会害死多少人。 赵元邑数了数,等满了十五个之后,他拍了拍手:「好了,人满了。」 赵元邑让陈院正记了下来,一式两份,他自己带走了一份。 就这么多的人了,往后要是有人还敢挤进去,看他怎么收拾这些人! 陈院正对这事儿也上心,当天下午就把商讨的结果以及负责带到了御前。 如此又准备了半个月,试苗这事儿,才算是起了个头。 第80章 牛痘设想 前朝那些大臣知道了这件事情, 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迫于皇后的威势, 皇上压根没敢让赵元邑掺合到了这件事情里头,对外宣布时也没怎么提到赵元邑,只说是太医院的众位太医与民间那两位大夫商议之后,觉得此法甚好才开始试验的。 可是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毕竟不是什么秘密, 有些人若是想要打听还是会打听到的。 没过多久有心人便知道,这事儿是赵元邑起了头, 又经过那些有心人的口,传到了别人耳朵里。 对此,皇上气得差点想把那两个狗东西摁回德妃跟容妃肚子里。 唉……他无颜面对皇后了,皇上心里别提多懊恼了, 对着赵元晔赵元泽更是喜欢不上来。 赵元邑这段时间折腾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些,早已经惹了三皇子和四皇子的眼。只是之前赵元邑一直没有出什么岔子, 直到等到这一回才终于被他们抓住了把柄。 那个因为种痘身亡的人,就成了他们抨击种痘、抨击赵元邑绝妙的藉口了。 对于这些的非议,皇上选择充耳不闻。 他的性子便是这样,爱之欲其死, 恶之欲其死,如今赵元邑成了他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嫡子,皇上哪里还会听信那些人的污衊之词?更可况, 这件事情到底行不行,他不知道,这些说废话的人也不知道,只有试过了才知道。 那些人越说着不行, 皇上便越想要行给他们看看。 争了两日之后,皇上力压众议,以革了两人官职为威慑,叫太医院开始试起了种痘。 与此同时,赵元晔也没有讨到半分的好。不过他打定主意,这次种痘,只要死了一个人,他立马带着朝臣去跪请,让赵元邑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皇上知道他的坏心思,可除了骂他一顿,却也无可奈何。 刑部大牢里头的死囚多的是,有些还存着一丝良心的,也盼着能在自己死前给家里的人留一点银子使。太医院与户部商议了之后,定下的章程是一人十两银子,若是意外身亡的话家人可领二十两银子。 这年头,二十两银子可足够家里过好几年了,有些人想着自己早晚都是死,因为种痘死了还能给家里多挣二十两银子,即便没死那也能白得十两,好像怎么算都不亏。一时间便有不少人自愿报名。 太医院的太医也早已经被石林两位大夫调.教好了,都知道这里头要注意些什么。一开始只由石林二人,并陈院正亲自下手,其他的那些太医在旁边观望,慢慢积累了经验,才让他们也开始试。 事先有了准备,那痘苗也是一遍又一遍地筛选好了的,毒性早已经大大减弱了,所以种到那些死囚身上之后,倒也没有太剧烈的反应。毒性还算是温和,一般都是七天过后就开始发热出痘。 自接种过后,那些死囚便被关在封闭的屋子里头,其实他们也知道自己这就是在等死,可心里总还是有些盼头,想着自己说不定没事呢,说不定能逃过一劫。可真等到过了痘疮之后,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再解难逃了。 都已经得了痘疮,如何还有什么活的希望呢? 太医院的太医倒是每日记载他们的状况。因为这些死囚都是在同一日种的痘,如今一下子都过痘了,还都发起了热,没见过这等世面的太医都有些慌了。 有人偷偷跑来问陈院正,这情况到底会不会出事儿。 陈院正摇了摇头:「石大夫说了,若是出痘,便说明离成功不远了。」 「那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虽然朝廷都已经答应了要给钱了,这些人本来就是要死的死囚,可若是一下子死的太多,也不好同外面的人交代呀。 「放心吧。」陈院正安抚道。 不过其实他心里也是没底的。 另一边,石大夫与林大夫却一直都在整理那些记录,且根据死囚的反应,调整他们一开始的策略。 第156页 几天过后,这批发热的死囚都已经脱离了危险。这里毕竟有这么多的太医,又有石大夫跟林大夫这两个经验老道的人坐镇,即便中间有人的病情稍微危险了一些,最后也都救了回来。就是费了不少功夫。 陈院正见状,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圣上交带下来,说是绝对不能死人的。 若真死了人,十七皇子首当其冲。 还在老天保佑,没有真出了什么岔子。有些人脸上确实也留了疤,还有人身上留了密密麻麻的疤痕,不过好歹性命无碍,这就够了。 石大夫让人取下他们身上的痘痂,才让人离开。 那些被放出来的人出来了之后都有些难以置信,在里头他们明明感觉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结果竟然就这么挺了下去。痘疮真的那么容易好吗? 光好了还不算,太医院这边又让这一百个人与痘疮患者住在一块儿,吃睡一道,观察了十来日之后,发现那一百个个人确实没有再染上痘疮。如此,他们才终于被放了出来,重新落移入户部大牢。 外头那些死囚的家人也一早就守在那边了,看到自家人性命无碍,才长舒了一口气。虽说迟早都是要死的,可是能活一天是一天啊。 这一批人总共一百个人进去,如今也是一百个人出来,一个没多,一个没少,虽然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麻子,可是他们挺的过来就说明,那种痘之法还是有用的! 头一批人安安稳稳地从里头出来,且还拿到了十两银子,等他们回了大牢之后,第二批便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报名了,没多久就满了一百人人。 这批死囚分成了两个部分。一半儿用的痘苗是上回第一批死囚用的那个,一半儿用的是第一批死囚痊癒之后,从他们身上取下来的痘痂。 石大夫跟林大夫分别负责这两边的人。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区别,可等到出痘之后,这差别便出来了,前者的痘疮明显要来的更严重一些,有的高烧不止,甚至差点没有救回来,就跟头一回那些人一模一样,可后者则就对温和,虽然也有发高烧的情况,却并没有失控。 石大夫将结果记录下来,又开始试验了新一批,这回分成三组。 其实几批下来,就连那些打下手的都能看出差别来了。那便是用接种多次的痘痂来作为痘苗,毒性就会减轻许多,也更安全一些。 赵元邑也抽空去看了石大夫两人。 他们俩如今一门心思就在这上头琢磨,白天就在那封闭的皇庄里头,傍晚就回庄子里,忙得脚不停歇。赵元邑过来的时候,两个人也是才从外头忙回来。 石大夫说完话之后,还单独将赵元邑拉到了一边儿:「殿下,您还记得上回您跟草民说过的话吗?」 赵元邑想了想,便猜到了他说的是哪一句,有点兴奋地问道:「莫不是石大夫发现了什么?」 石大夫比他还要激动:「我之前让庄子里头的人帮我留意着,后来那些人回来禀报,说庄子外头那些牛也是会得痘疮的,若是奶牛,那些挤奶的通常也会得病,不过也就是胳膊上面起了些疹子,看着跟痘疮有点像,却没有什么致命的危险。」 「而且——」石大夫说着,激动得脸上浮起一层薄,「最重要的是,那些得了牛痘的人,竟然再没有得过痘疮!」 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原因,石大夫还没有琢磨出来,只是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牛痘跟人痘,或许就是同源的也说不定。 得了牛痘之后,人便再不会得痘疮了! 赵元邑感慨不已,他这回请过来的大夫还真是厉害地不得了,他才提了一两句,这位老大夫竟然就自己琢磨出来了。 厉害啊! 他听系统说,若是没有人干预的话,骑马得好几百年之后,才会有人发现这件事儿呢。这石大夫可算是先贤了。 「石大夫想要怎么做?」 听此,石大夫偷偷一笑:「草民打算偷偷地将人痘换做牛痘,给死囚种下,等没事儿再将这事儿说出来。」 「可若是出了事儿呢?」 「出事儿那就草民扛着。」 赵元邑却摇了摇头,太医院那边多少双眼睛盯着,外头也是。怕的不是人出没出事,而是在石大夫尚未成功之前就被人捉到。如今外头的人都盼着他出岔子,这要是被他们抓到什么苗头的话,必定是要大做文章的。到时候即便石大夫有功,也会变成罪人,他这个十七皇子,也难逃其咎。 「石大夫你将你想的都写下来的,我带去给父皇,让他处理。」 可石大夫又有点犹豫:「要呈给身上的话,圣上会答应了吗?」 「放心,父皇没你想的那么迂腐的。」赵元邑说得信心满满。 他是没有太为这件事担心的,横竖有他父皇。 不过,当赵元邑将这事儿甩给他父皇之后,皇上可差点气坏了。 种人痘也就算了,如今这小子竟然还异想天开的种牛痘! 「朕看你如今是想上天了!」 「这可不是我写的,是石大夫写的。」 皇上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要是不同意,大可以把这个扣下来,可你为什么非得呈上来叫朕知道?」 赵元邑嘿嘿一笑:「我心里惦记着父皇,知道有什么事儿都不能瞒着您。」 「放屁!你分明是算计朕。」皇上都不愿意瞧这臭小子了。这小子算计得可真是清楚明白,把所有得罪人的事都推到了他身上,往后即便有人要骂,那骂的也是他。 第157页 对于皇上这样以千古明君自诩的人来说,被人骂比什么都要难受。 「父皇您到底答不答应啊?」 「不应,你要有胆子那就你自个儿去弄这件事,反正朕是不会插手的。」 赵元邑嘆了一口气,贴心道:「那行吧,既然父皇不愿意,儿臣总不好勉强父皇。」 皇上睁着一只眼睛觑着他,不知他是真这般善解人意,还是肚子里又有什么别的打算。不过应当没有吧,他不乐意做,难不成这臭小子还能逼他了? 没一会儿,赵元邑便出去了。 皇上见状冷笑一声,这小子也不过如此,就这点伎俩了。 他重新翻着赵元邑呈上来的东西,越翻越入神。诚然,皇上是有些心动的,可是他也不能就这么让他臭小子如愿。该让他知道,算计他父皇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皇上这还没得意多久呢,那厢皇后却已经上门了。 守门的太监看到皇后过来,很有些不知所措:「娘娘怎么这会儿来了?」 皇后目光一暗:「来与圣上讨教一桩事。」 第81章 抨击之烈 皇后来得气势汹汹。 刚刚得意了一番, 还没有得意多长时间的皇上看到皇后过来之后, 心里一突,已然知道情况不妙。 他还存着一点希望,想着他平日里对十七也是不错的,十七看起来也挺喜欢他这个当父皇的, 总不至于这么快就跑到皇后跟前告状了吧? 要是这臭小子真敢告状,那他就, 他就—— 他好像也没什么法子。皇后怒气之下,皇上还真不敢把赵元邑怎么样。皇上是怕皇后的,这种怕带着敬重跟愧疚,已经深入骨髓了。 「梓潼, 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没有派人过来知会一声。」皇上笑着让皇后先坐下。 皇后却没有坐, 只冷淡地瞧了他一眼:「若是妾身不来,怎知圣上是如何疼十七的呢?」 这臭小子,果真去告状了! 皇上气得咬牙,心里对赵元邑的可恶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亏他还对十七这般掏心掏肺呢,几乎都是有求必应了,也就这一回没有应, 结果他二话不说就去皇后跟前告状,还告得这么快,只怕他出了门就往未央宫里头赶,回去之后二话没说就去皇后跟前上眼药了吧。臭小子速度还挺快!皇上无奈道: 「不是朕非得让他去做这件事儿, 实在是十七最近太胡闹了些,朕可不能助长他的气焰。」 「十七胡闹什么了?」虽然皇后也觉得赵元邑这回做的事情欠妥了一些,方才在未央宫的时候也说过他两句,可这仅限于自己能说,「圣上只看到他频繁插手此事,可知道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别的心思,一举一动莫不是为着大魏。否则他一个得过痘疮的,又何苦一直揪着此事不放?十七做的这些事儿,哪一件事不是有条有理的?单说这回种痘一事,即便妾身未曾踏出宫门半步,也知道那里头并无一人死伤。既如此,便说明十七请来的两个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连太医院的太医也不能相比。再者他前头开了那间铺子,不知给朝廷添了多少收益,圣上还要臣妾一一分说吗?」 「那收益不也被花去了不少吗?」皇上咕哝。 皇后眉头一竖:「那花去的才几个钱?」 皇上不说话了。 花出去的的确远远没有挣进来的多,这点毋庸置疑,十七的确是个大功臣。 见皇上消停了,皇后这才缓和了脸色,教训圣上,最重要的是一个张弛有度。 皇后慢慢道:「圣上心里有数就行。妾身来之前也将前因后果听了一遍,据十七说,凡是牛痘的人的确不会再得痘疮,此事可是真的?」 皇上想了一下方才见到的内容,也没法儿否认:「应当是真的吧。」 那个石大夫的能耐,他们已经见识过。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信口开河的。 「既然是真的,何不让那太医试一试?」 「朕也没说不让他试啊,只是觉得十七老是算计朕,所以想要晾他几天。」这事儿那大夫肯定是想试的,十七要是真为他这个父皇考虑的话,那就该让那个大夫自个儿下去试,不管有事没事都让那大夫扛着,这样他们父子两个人不都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了吗? 皇上一想到这个事情就觉得心里酸酸的,可是他这个当父皇的还比不上那个大夫呢。 皇后听罢也是无语:「圣上如今倒是越来越喜欢耍小性子了,您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呀?」 「行了,朕不跟他计较了还不成吗。」 皇上当着皇后的面把这件事情给应下了,他会让陈院正几个过来商讨一下,若是觉得这办法可行,就有朝廷出面让死囚转种牛痘。 皇后打从勤政殿里头走了一遭,将这件事情给解决了之后便回去了。 赵元邑还在她殿内等着消息。 他见皇后回来,立马蹿了过去:「母后,父皇怎么说了?他是不是答应了?」 「若真是于国有益之事,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呢?」皇后弹了一下赵元邑的脑门,「就你小心思不少,为了那个大夫都欺负到你父皇头上了,他心里不舒服想要晾你一会儿也是难免的。」 赵元邑捂着脑门,巴巴地问道:「那父皇生气了吗?」 「应该是有些生气的。」不过皇后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皇上并不是一个喜欢生气的人,「今天晚上他怕是不会到这边来吃饭了,明儿他若是过来的话,你就多说些好话,哄哄他。」 第158页 「知道了。」赵元邑立马应下。 且不说皇上跟陈院正他们是怎么商量的,总之两三天过后,陈院正是给了皇上一个肯定的答覆。 他们派人在民间四处打探了一番,发现的情况果真就如石大夫所说,得了牛痘的人再也不会得痘疮,哪怕家里有人得了痘疮,也不会被传染上。 且那牛痘传到人身上时,也不过就是个小毛病,压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这样看的话牛痘似乎比人痘还要更适合接种。不过具体有多合适,里头又需要注意哪些问题,还是得先试了才行。 这日过后,皇庄里头关着的死囚又多了不少。 可天底下又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太医院打探消息时并没有遮遮掩掩,旁人或许不在意他们到底在打听什么,可是同为太医院的苏太医等人,却猜出了一些大概了。 苏太医几人本来看着他们这段时间种人痘临行得顺顺利利,稍微有些眼热,本想要试探一下能不能进去帮忙,可转眼间便看到了陈院正准备将人痘换成牛痘。 苏太医心里一个算计,便笑了。 没过多长时间这件事情,便在外头散了开,也顺理成章的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如此骇人听闻之事。种人痘便已经让不少人没办法接受了,也就是这段时间看的那些死囚平平安安地从里头出来,那些反对的声音才渐渐降了下去。如今又听说皇上吩咐下去让太医用牛痘,这些人哪里还能忍得了呢? 畜生身上的病症挪到人身上,这岂不是把人当做畜生? 皇上就知道他们会是这样的反应,在心里唾骂了赵元邑一顿之后,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抗下这些非议。 当然,他最不快的还是这些嘴碎之人,明明都已经放了年假,怎么都还这么不消停?让他好好的过个年,有这么难吗? 没办法,在事情没有取得任何成效之前,他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够未卜先知,能够有多体谅他这个当皇帝的。 因为这些破事,皇上最近心情都差到了谷底。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过来惹他不快。 赵元晔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不过就比别人多打听了一些事情,知道这牛痘一事也是他那个十七弟起了个头,父皇如今受的这些非议的,都是带十七弟受的。 赵元晔估摸着他父皇如今心里只怕也攒了气,便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 「外头的那些朝官也真是不懂事,连谁对谁错都没有看清楚,只一味地批判父皇,儿臣见着实在不忍。」 皇上叫赵元晔跟赵元泽过来,不过是预料到这些奏书里头有许多是骂他的,所以不愿意看就让他们过来帮忙处理。如今听了这话,心情又差了许多:「那你倒是说说,对的是谁,错的又是谁?」 赵元晔又笑道:「儿臣未曾参与此事,不便说人是非,只是听闻这件事事十七弟牵的头,总觉得十七弟行事欠考量了一些,父皇日理万机,如何能被这牛痘一事牵住,遭受如此非议呢?」 「你这话是说你十七弟不该?」 赵元晔又摇头:「十七弟为嫡子,自然没有不该,儿臣不过是为父皇抱不平罢了。」 皇上扔了笔,沉着脸看着他这心口不一的三儿子,冷笑道:「你既知他是嫡子,就该知道以他嫡子的份量,不论做了什么做的对不对,都不是你能质疑的。」 赵元晔心口一堵。 父皇的话,实在是叫他不得不慌,十七弟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已经这么高了吗? 赵元晔正想解释,皇上却压根懒得听他的辩解: 「叫你过来是让你帮朕处理政务的,不是让你给朕添堵的。若你还是要说那些不着四六的话,就给朕出去。你们母子二人实在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当真是不知所谓。」骂了赵元晔不够,连德妃也一道骂上了。 赵元晔脸色已经难看地不能入眼了。 边上的赵元泽偷偷笑了一声,觉得他这位皇兄可真是活该。他的父皇心眼儿可不大,在父皇跟前说十七的是非,被记恨上了也是活该。 被记恨上的,可远不知赵元晔。那像如今在朝中使劲儿蹦跶的,皇上都让人把他们的名字给记下了,且扬言以后牛痘人痘的法子成熟了,绝不会帮他们家的人种。 那些朝官眼下也硬气,以长宁侯为首,对这牛痘简直恨之入骨。反正他们本来也看不上这些东西,不种就不种,这么多年不也是一样过下了吗? 一个个铁了心说自己不种痘。 皇上看他们一个个不屑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又高了几分。 行吧,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些嘴硬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朝中风风雨雨,皇庄里头的十来个太医却高兴地快要疯了。 第82章 除夕夜宴 如今已经放了年假, 明儿便是除夕夜了,只是这些太医今年是没办法回家过年的,毕竟种痘一事要紧, 这事没有做好, 他们也没有什么心思回家过年。 原本石大夫跟陈院正决定将牛痘换人痘的时候,太医们也都担心不已,毕竟人痘之术他们都已经进行了这么久, 里头的关窍都已经摸清楚了,如今突然换了个方向, 危险不说,这牛身上的东西,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可是陈院正跟石大夫却下定心思要做。 人痘虽听着比牛痘好,但是毒性也是巨大的, 也就他们如今人多,才能一遍又一遍地筛选初适合接种的人痘。可若是寻常的民间大夫,又哪里能有这样的精力财力跟人力呢?哪有这么多经验精湛的太医,能够两人从鬼门关里头拉回来呢? 第159页 牛痘毒性比人痘小的多, 且易得得很, 一旦成功, 便是普通的穷苦人家也能接种。 所以这法子是肯定要试的。 这一试, 结果就出来了。太医们惊喜的发现这牛痘竟然真能接种到人身上,非但如此,染上牛痘的人还能抵御痘疮。而且牛痘病发之后, 并不算什么大病,安全可靠,且不会在人群之中传播。 这可是一桩大喜事,而且是古往今来, 绝无仅有的大喜事。 除夕当夜,陈太医便领着石林二人,匆忙跑去宫里复命去了。 皇上本来在前头摆宫宴。 说实话,今年的宫宴皇上都不愿意摆。前段时间被人骂成了那样,如今还要请他们吃酒,想想就让人生气。 因为心里对这些人不满,皇上在宫宴上也没摆出什么好脸色来,偏偏还有一些人连脸色都看不懂,只一心挣表现,竟然在宫宴上当众又抨击牛痘一事。 说到最后,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种牛痘会让人变得跟牛一样,皮肤黝黑,头上长角。 皇上听罢,都气笑了。 正想让人把这蠢货拉下去廷仗,再打烂他的嘴,转眼间就看到旁边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 那小太监一脸激动,连步子迈的都比平常快了许多,且精神抖擞的,这一看就是有好事儿发生。 皇上按下了怒火,听着小太监将事儿说话了。 底下的大臣正好奇着,就听到皇上大声道了一声「好」,接着又抚掌长笑了几声。 笑众人莫名其妙。 皇上扫过他们一眼,只笑道:「去请陈院正进来。」 众人不知皇上葫芦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却只见陈院正带着两个民间大夫,这就来了寿宴。当着众人的面,陈院正便给圣上禀报那百余名死囚如今的状况。 听了他们如今还安安稳稳的被关着,并没有半分不妥,这人都惊了。 方才出言不逊的言官此刻又站了起来:「如今虽没事,可怎知以后如何?这种牛痘的又不是你们,你们当然能轻飘飘一句话说没事了。」 石大夫凉凉一笑:「给那些死囚种牛痘之前,我便已经在自己身上种了,这位大人你瞧我如今不是还活的好好的?」 言官有些尴尬,谁也没想到这个民间大夫竟然对自己这么狠。死囚都没种呢,就先给自己种了。 陈院正打了一个圆场:「如今那些人好好的,便说明牛痘能接种,也能防御痘疮。且牛痘比人痘要安全许多,不会致死,也不会留下疤痕,可为上上之选。以后如何还得继续观望,左右那些死囚跑不掉,可以看看他们之后到底会不会有何不良反应。」 石大夫依旧看不惯这些挑刺儿的狗官:「可若是没有什么反应,那今日之事又该怎么算呢?」 那言官不说话了。 底下人也闭嘴了。 皇上插了一句:「那等日后百姓种痘,只他们这些人是没得种的。本就瞧不起,又哪里来的脸坐享其成呢?」 言官被臊的脸红,后头那些原本嚷嚷着不能种牛痘的官员,也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他们的确在一开始就冒犯了圣上,更让自己站在这些太医的对立面,往后……确实不好再享用别人的成果。 不过,不用就不用罢了,丢了这么大的一个面子再让他们去种痘,那岂不是又打了自己的脸? 赵元晔也在席中,看到这情况心里已然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在父皇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如今十七的人已经证明了这牛痘不是无用之物,那么往后父皇必会更偏向十七。 也不知十七到底是得了什么运道。赵元晔仔细想想他这一路来的遭遇,这每一桩每一件,最后都是变成了于他有利之事。 如今场中并没有赵元邑。 他们几个小皇子年纪小,皇上又被前朝的那些人烦的要命,不想让赵元邑过来找晦气,所以就把他们留在了后宫。只是赵元晔知道,如今不在场也没有什么,即便不在,父皇也绝对不会忘了十七的功劳。 皇上确实没忘。他如今正高兴着,扬眉吐气了一回,皇上怎么能忘记赵元邑这个大功臣呢?连带着之前他儿子算计他的那件事情,皇上也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等回了后宫出席家宴的时候,皇上便高高兴兴地将赵元邑带到跟前,还把他放到自己身边坐着,父子两个人亲亲热热的互相夹菜,不知道多惹眼。 刚进宫的那些妃嫔,如今还没有人传出怀有身孕的消息,只是她们年纪轻,现在没有将来也总归是有的。她们不求她们的孩子能像十七殿下这般这样的出息,只要有十七殿下的一半儿她们也都是高兴的。 余下有孩子的几个,除了张婕妤跟宁妃没有什么心思,德妃跟容妃看这一幕,心里着实不太好受。本以为贤妃倒了之后,就只剩下三皇子与四皇子之争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个十七才是最厉害的。 以前都是她们看走了眼。这般情况,还不如将贤妃留下呢,好歹还能辖制住皇后跟赵元邑。 一整晚上的家宴,众妃嫔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跟十七皇子说笑,还亲自给十七皇子夹菜,心中羡慕嫉妒也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皇后与太后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旁人来夸赵元邑,太后也是照单全收:「这孩子确实比一般孩子聪明一些,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160页 皇后提醒:「母后,是十七庄子里的大夫想出了这个办法。」 「那还不都是十七的人吗?有什么分别?」 今儿除夕一过,这孩子就七岁了。太后自豪道:「这才七岁就有这般大才,往后大了必更加非凡!」 皇后失笑。 她知道太后也是不喜欢用这牛痘的,这两天没少在私底下嘀咕。只是今儿外头的风向一变,知道皇上跟赵元邑的腰板能重新挺直了之后,这态度又变了,变得沾沾自喜,与有荣焉。 太后嘴里不住地夸着赵元邑,反正她现在看这个孙子就觉得哪哪都好,果然不愧是他们皇家的子孙。 赵元祚坐在下面,对这些人的恭维声置若未闻。再热闹也不是他的事,他只要乖乖听话,不让皇祖母生气就足够了。说不定他听话得时间长了,皇祖母还会允他过去看他母妃。 除夕这一晚,不管是皇上还是赵元邑,都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有了这头一批种牛痘的人,第二批第三批成功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年后赵元邑还听李福说,太医院的那位苏太医最近又有了新的动作,几次三番地想着借着太医的身份去种痘的皇庄里头看看。 看是其次,想要分一杯羹才是真的。 赵元邑也是个小心眼儿,听到这动静之后,还特地去找了陈院正,再次重申了之前的那番话。 他就是不想让这些闲杂人等进去! 陈院正被赵元邑叮嘱,下回苏太医在拿着这件事情烦他的时候,陈院正再没有给他面子,一口就回绝了,且让他断了这念想,往后都不许再提。 这可把苏太医一干人的气坏了。 只是再生气又能有什么用?不让他们进就是不让他们进,这事儿闹到最后连皇上都知道了,下了口谕,很是批评了他们一顿。 苏太医几人更是没脸,称病在家里躲了两日,眼看着躲不下去了,才不得不重新出来。 张太傅也是听了不少外头的风言风语?待他授课时,张太傅故意敲了一下赵元邑的脑袋:「你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儿?」 赵元邑哼了一声:「谁让他们一开始瞧不起我了?」 张太傅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小气鬼,你这样会不得人心的。」 赵元邑气恼地推开他的手,烦都烦死了:「我宁愿不要这些人的支持。」 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他可都记着呢。 就像他父皇说的那样,往后等着种牛痘的技术成熟之后,单独不给他们种,非得把他们晾在旁边。 这牛痘确实有用,可是这种事情却不是一句有用就能广而行之的,后续还得不断实验,不断改良,才能渐渐推广。不过自打石大夫他们这种牛痘的法子被传开了之后,京畿附近不少穷苦人家倒也摸着门路找到的皇庄门口,请他们为自家孩子种痘。 他们也不要那十两银子,就盼着他们能给自己孩子种痘,让他平安长大就够了。有一则有二,头一个孩子接种牛痘成功之后,这事儿便越传越广,不信牛痘的人,再看到那些孩子健健康康地活下来之后,也不得不信了。 这年头,痘疮可是要命的病症,若真有法子能让自己孩子免于痘疮之祸,他们如何能不愿意? 近一点的百姓,立马就託儿带口地去皇庄排队了。 陈院正得了圣意,对于这些人来者不拒。 又一年,这名声传的广了,许多外地的商贾僱船僱车也要给自己孩子来种痘。 不过这些事儿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从牛痘被人接受,到如今地方官府专门派人过来学习种痘之术,再到百姓商贾愿意让自家孩子种痘,中间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前前后后算起来,得有六七年之久。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一晃,六七年便过去了,宫里的赵元邑也从一个豁牙小皇子,变成了风光无限的十七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疫苗很复杂啦,这里只是一笔带过。 第83章 七年过后 这几年宫里似乎变了许多, 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赵元邑的生母陈美人前些年迁到了皇陵的附陵中,陈美人能洗清冤屈,赵元邑是最高兴的。 他庆幸母妃终于能沉冤昭雪, 至于迁陵之后的哀荣追封, 旁人觉得羡慕,赵元邑却不当什么。他只要还他母妃一个清白就够了。 余下的追封再多,他母妃也享用不到, 亦没什么意思。 陈美人去了皇陵之后,赵元邑便更了却了一桩心愿了, 原先的戾气尽数褪去,如今几年过去,心境已经不知平和了多少倍。 宫里头现下手中握有实权的那几个人还是那几个人,受宠的宫妃倒是换了几茬, 曾经颇得圣宠苏美人因为诞下小公主成了苏嫔,那位陈宝林也升成了婕妤。因为这件事情,张婕妤差点没有被气坏。 想她半辈子耗在宫里,不过就是出身比别人差了一些, 便一直在婕妤这位子上待着, 这么多年了动都没动过。她自认功高, 还给皇室绵延了子嗣, 结果从皇上到皇后到太后竟没有一个人想要给她往上升一升的意思,这才没几年过去,却来了一个陈婕妤……呵, 这是不把她张婕妤放在眼里吗? 就因为这个,张婕妤跟陈婕妤便槓上了,只是张婕妤毕竟手段受限,也不过就是在口舌上面占了上风, 得了好处的陈婕妤压根不在乎这些口舌之争。 第161页 这苏嫔与陈婕妤齐头并进,被宠了几年后,皇上对她们也淡了,再加上宫里又来了新人,她们俩便顺势退后一步了。 赵元邑对这些破事压根不感兴趣,他这几年除了跟张太傅打打机锋,便是用功读书了,在功课上确实精进不少,且赵元邑把自己该读的书都已经读完了,至于争宠么……赵元邑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反正他觉得自己现在挺受宠。 后宫谁人受宠,也比不过他这个十七皇子受宠。 不过,苏嫔她们的事儿赵元邑不管,可是苏嫔生的小公主赵元邑却挺喜欢的。那小丫头今年才一岁,一见到他就流口水,手举过头顶找他抱。 赵元邑不知道是不是苏嫔教她这样做的,可是后来一想,这小丫头不过才两岁,别人哪怕是教过她,她也未必记得。 苏嫔知道皇上喜欢留在未央宫,为了叫小公主时常见到她父皇,苏嫔每日都会让人家小公主康宁抱到未央宫里头。她也乖觉,每每都是叫乳母抱过来,自己确实不露面的。 因为苏嫔的识相,所以赵元邑与这个流口水的康宁相处得也还不错。眼下,赵元邑写完功课之后,便过来逗逗她。 赵元邑今年已经十四了,过了年便是十五,身高往上窜了不少,犹如修竹一般,往他父皇跟前一站也不过只矮了一截而已。赵元邑从小就生的好,只是因为在贤妃那边养了两年养得瘦削不堪,整个人瞧着有些病弱。后来到了未央宫,吃的用的都跟了上来,也养出了一身富贵气,心态变了,连眉眼也跟着明亮起来,不再如以前那样阴翳。十七殿下生的好,如今已经是满宫里甚至连前朝都知道的事儿了。 且他不仅生的好,在几个皇子里头也是最阔绰的,赵元邑读书之余对他那铺子也用了心,玩具铺子旁边还又新开了一个,专门做吃食的,里头出来的东西往往都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很是受欢迎。是以这几年赵元邑挣的小金库,比赵元晔跟赵元泽两个人加在一块儿还要多。 过得好,手里也宽松,身边又没有什么烦人的事情,所以赵元邑的心境便一日比一日地开阔起来,待人也越发和善了。小公主康宁就特别喜欢往他身边凑。逗她她也不哭,就这么睁着大眼睛看着人,好玩儿极了。 赵元邑也不是个丧心病狂的兄长,他逗过之后,还给了她知道棒棒糖。这是赵元邑根据系统的描述弄出来的东西,也不过就是在糖里头加一个棒,再拿纸抱着。可就这么一个东西,却风靡了整个大魏,老人小孩儿都爱吃。 这厢康宁一看到棒棒糖,眼睛里都不自觉地放出光来,直勾勾地盯着赵元邑的手。 「哈哈哈,你个好吃鬼。」赵元邑剥开糖纸,将棒棒糖塞到她手上,「吃吧吃吧。」 康宁眉开眼笑张开嘴,流下了一串晶莹剔透的口水,慢吞吞地将棒棒糖塞到嘴里了。 「又流口水,真是个脏丫头,苏嫔也是个整齐的人,怎么你却这么不讲究?」赵元邑嫌弃地拿过一边的帕子,给她擦了干净。 康宁咿咿呀呀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话。 「行了行了,别咿咿呀呀了,烦不烦啊,赶紧吃糖。」赵元邑凶道。 康宁瘪了瘪嘴,不过没多久就被嘴里的甜味又吸引了注意。 皇上从外头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他们兄妹两个又凑到了一块儿,头挨着头,不知有多亲密。 每回过来这两人不是凑在一块儿,就是快要凑在一块儿,反正十七眼珠子总爱盯着这个小丫头。皇上不乐意了,目光划过这一对兄妹:「喂喂喂,一天到晚就知道餵东西,书都不看了吗?」 康宁看到她父皇过来,就跟没看到一样,仍旧攥着赵元邑的小拇指。 赵元邑抽空回了他父皇:「我功课写完了,今天的书也看完了。」 「人家用功的孩子都是一天到晚盯在书上的!」 赵元邑默默地盯了他一眼:「谁啊?」 「朕!」皇上大言不惭道。 赵元邑才不信呢,不过他也不好反驳他父皇,只道:「韩先生说,读书要劳逸结合。」 皇上瞪大了眼珠子,却想不出可以堵他的话了。毕竟是小舅子,总得给些脸面的。 皇上顺势坐在他们旁边,赵元邑也不管他做哪儿兀自逗着孩子,甚至时不时作势抢她嘴里的棒棒糖。 康宁不得不费尽心思保护自己的糖。 这小丫头已经一岁了,再大一些,就可以种痘了,赵元邑悠悠地想着。 皇上也刚好同赵元邑想到一块儿去了,可他想的不是给康宁种痘,而是外头那些人要种痘。自从种痘的法子出来了之后,这几年来已经陆陆续续又不少人去官府种痘了。户部那边核算了一番,大人且不论,单是孩子,大魏上下便将近有七成的孩子都种了痘。 剩下的那三成,要么就是对自家孩子并不上心,要么就是固执己见,仍然觉得这个法子不好,接受不了在自己身上种牛痘,这里头还有人即便种了痘,种的也是毒性大的人痘。既然是他们自己愿意种的,官府这边自然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不过风险官府却是不担的。好在这样的人并不多,这几年来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更没死什么人,只偶尔两个不走运的非得种人痘,结果没了,叫普通百姓听了,更加坚定了要种牛痘。 第162页 当然,这是外头的情况,京城比外头要好得多,近乎九成的孩子都种了牛痘,还有那一成,除了不得宠,家中父母嫌弃牛痘不愿意种之外,便是想种却没得种了。这些人恰恰还都是朝官。 当初那些人反对牛痘时,皇上可都已经把他们的名字给记下了。后来可以种痘了,皇上却一直压着那些朝官,说是一切以百姓为重,朝廷这边还是可以暂时先缓一缓。 这一缓,便是这么多年。 那些当初保持沉默没有闹腾的,私底下痘来皇上这儿求了个恩准,让太医给自家孩种了痘,至于那些放出蹦跶的十分厉害的,则压根没脸这么做了。其实里头也有人求过,可结果无一不是被撅回去,且言语之间毫不留情面。 今儿皇上就撅回去了长宁侯。 「那老侯爷可真是好笑得很,浑然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嫌弃的,眼瞧着旁人都种上了痘,他便着急了,跑来朕的勤政殿,也不明着说,一直在那儿旁敲侧击一个劲儿地卖惨,真是好不噁心。」皇上这几年对长宁侯府可是印象越来越不好了。 「我听说,长宁侯府的那个小公子还不愿意种呢。」 「有这样的事儿?」 赵元邑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是嫌弃那是从牛身上取下来的,种在身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混帐玩意儿!」皇上猛地拍了桌子。 康宁被吓了一跳,眼泪汪汪地看着赵元邑。 「乖。」赵元邑没什么诚意地哄了他一下。他自己则继续上眼药,「其实长宁侯府的几个小辈都听挺不错,听说长公子已经过了秋闱了吧,保不齐过些日子便是状元郎呢。他们家如此富贵,想来也是不需要这个小公子再有所作为了,骄纵一些也是难免的。」 他这么一提醒,皇上后来想起来一件事情,这侯府长公子还没有过会试了,这两天京城里头却已经传出了风声,说这位侯府的大公子就是状元郎了。 赵元邑见他父皇脸色不好,又道:「那大公子应该能考个状元吧。」 皇上哼了一声:「状元哪有那么容易考?」 「我觉得要是我来考,肯定能给父皇考个状元回来的。」 皇上本来一肚子的气,听到这话之后立马就气消了:「你就吹牛吧,这才学了几年的书,就敢说这样的大话了?」 说完,皇上打量了儿子一眼:「你不是要起来乱七八糟的心思了吧,皇家可没有下场科考的先例。」 「知道知道。」赵元邑也不过就随口一说。他是皇子,本不需状元这个名头给他增色。 皇上却还是觉得他心思不正,就说了好些话,都是劝他熄了这个念头之类的。 赵元邑烦了:「父皇,咱们不是在说长宁侯府大公子的事吗?」 皇上呆了一瞬,而后才想起来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本来那些流言听着还没什么,可如今再仔细一想,这是不是长宁侯府在替他们家长公子造势呢? 不成,他得去查查今岁会试的考官! 第84章 彻查考官 皇上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又风风火火地回去了。 叫刚将手头的事情处理清楚,准备过来见人的皇后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不是说圣上过来了吗?」 「是来了,可就说了两句话又回去了。」 皇后不解:「这闹的是哪一出?」 近些年皇上来他们未央宫的次数越多, 性子也越跳脱, 日常行事竟比以往还不要不着调许多,叫皇后也无奈得很。 赵元邑道:「父皇今儿见了长宁侯府的老侯爷,老侯爷想给自己孙子求个能种痘的恩典, 惹得父皇又想起了当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皇后哂笑:「也真是难为那位老侯爷了,一大把年纪还要为子孙后代着想。」 皇后其实并不讨厌这个老侯爷。这长宁侯府若有一人是知分寸明礼数的话, 那必然就是这一位。可惜这一位老侯爷如今年事已高,管理家中的事情也是力不从心了,这坐镇的老侯爷一不顶用,底下就容易生乱。尤其是这段期间, 她跟皇上有意立十七为太子,三皇子跟四皇子这边便乱起来了,各种大动作小动作不断,看得叫人生厌。 皇后想着, 那位老侯爷应当也是想约束家里人的, 只是如今朝中并不安分, 长宁侯府新侯爷又是个胆大的, 只怕老侯爷想约束都约束不住。 「我倒觉得他是自找没趣,当初自家人做出那种事情,如今怎好意思再贴上来?」 「你啊, 」皇后无奈,「这眼睛里头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就跟你父皇一模一样。」 赵元邑皱眉:「反正我不喜欢他们。」 「你不喜欢他们,你父皇就喜欢了?可你往后看便知道, 你父皇肯定还是会松口的,先让他们急起来,等他们知道自己註定求而不得的时候再施恩,这才能让他们得个教训,也能让他们知道感恩。」 赵元邑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不想父皇这么做,可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他不得不道:「母后说的是,儿子受教了。」 这样的言传身教,这几年里从来皇后从来也没断过,好在收效不错,赵元邑也越来越优秀了,在一众皇子里头都是拔尖儿的。 皇后瞧着,总觉得就是老三老四也是比不得他们十七的。 且说皇上急轰轰地回了勤政殿之后,仍然一刻都没有停歇,立马就派人严查起了此次会试的考官。 第163页 会试虽未开始,可是主考官副考官却都已经定下来了。以往主考官里头必定是有张太傅的,只是今年春上张太傅抱恙,皇上不忍太傅再被这些事儿烦神,所以另组了一套监考班子。 本来这些人单独拿出来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可如今一查里头就有一些微妙了。那十余考官里头,竟有过半的考官与长宁侯府有关系,这关系并不亲厚,不是姻亲,而是姻亲的姻亲。 皇上倒不会觉得长宁侯府这位长公子会舞弊。 想在会试中舞弊,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考题泄露那可是杀头的重罪,且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如今朝中大多都还是他的人,想到瞒过众人耳目将这试题给泄露出去了,何其艰难?再者说了,这试卷誊上去之后,字迹都变了,想来也不会认出哪一份是长宁侯府大公子的。除非……在评定的时候,有人认出了这位大公子的文风,或者故意偏向这种文风之人,这样说不定会将那份考卷的排名往上提一提。 虽然这长宁侯府的大公子的确不是个不中用的,虽说皇上也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偶然,可他心里已经偏了,便再不会将长宁侯府再往好了想。皇上当即下旨,撸掉了这几个考官,重新换了新的。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会试在即,如今突然换了考官,有一个还是主考官,实在不叫人很难不多想。 赵元晔听闻之后便立马进宫探查消息了。他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是真巧合还是故意而为,如今被撤下去的考官,竟然都跟长宁侯府有些关系。 当初他们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这些人送进了考官之列,如今突然撤了,不仅长宁侯府心慌,就是赵元晔心里也虚着。可他又不得不安慰自己,自己表兄是用真材实学的,此举并不是舞弊,即便父皇想要开罪也没有什么证据。 赵元晔给自己开解了一番,才站到了勤政殿里头。 皇上看着自己这个三皇子。他儿子多,只是皇家的孩子养不长久,没了许多。皇上不忍心让他们连个序齿都没有,便没有重定序齿,如若不然,老三就是他的大皇子了。如今一年年地过去,他这个名副其实的老大已经养大了野心了。 「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长宁侯府让你来的?」皇上开口便问。 赵元晔笑了笑:「父皇这是哪里的话?自然是儿臣自己要来的,这都已经有三日没有进宫给父皇请安了,所以才过来看看。」 皇上嗤笑:「真是过来请安,而不是为了科考一事?」 赵元晔差点没端住笑,他父皇如今对他跟老四说话真是越来越直了,连装都懒得装。赵元晔也知道没什么好瞒着的,这些年他每每遇上是就顾左右而言他,父皇早已经厌恶了他的性子,从前觉得他好的时候认为他什么都好;如今不喜欢他了,便觉得他哪里都是错。 赵元晔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父皇,儿臣确实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什么话?」 「说是那些考官被撤掉,乃是因为徇私舞弊。」 其实不怪外头有这样的流言,好好的科举考官被撤了下来,且还是一次性被撤掉了这么多,应该也就只有徇私舞弊这一个由头了。 皇上笑看赵元晔,叫人琢磨不透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那依皇儿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徇私舞弊?」 赵元晔道:「应当是没有的吧。这会试不同于其他科考,想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舞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可况,这会试都还没有开始呢。」 都没有做的事情,又哪里能这么快就定罪呢?赵元晔说完,有点忐忑不安地看了他父皇几眼。 皇上缓和了脸色:「皇儿说得不错。」 赵元邑松了一口气:「那这些考官……?」 「撤了就撤了,只能说明他们与此次会是无缘,下回若有会试,再让他们做考官也无妨。」 这些自然都是套话了,皇上懂,赵元晔也懂。可不论如何,从父皇嘴里得到这些考官没有徇私舞弊的消息,那也算是对他们有了一个交代了。 赵元晔又捡着好听的话说了几句,见他父皇已经没有什么兴致了之后,这才准备退下。 他一走,皇上便「哼」了一声。声音还不小,起码,站在堂下的张望全就听到了,侍卫长陈峰也听到了。 张望全立马过来奉茶:「圣上,您消消火气。」 皇上的火又哪里是真那么容易就消得掉的:「这一个两个的,真是不叫朕省心!」 他本以为老三老四都差不多。可是如今看来,老四固然也有一些小心思,容妃固然也肖想自己不该想的东西,可他们母子俩这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老四对底下的几个弟弟也算是疼爱有加了。这个老三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肚量实在不高,真是枉费了张太傅那些年的教导。 「不是嫡出的就是不成。」皇上咕哝了一句。 张望全对于这些话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头几次听到的时候他还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以为只有自个儿知道圣上属意身为嫡子十七殿下。可是后来听着听着,张望全也麻木了。 如今满宫里都知道圣上有意立十七殿下为太子,这件事情也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且不说赵元晔下去之后又是怎么安抚那些被撤下来的考官,怎么安抚长宁侯府,这会试却还是如期而至的。 第164页 只是今年的会试有些不同寻常。 会试前几日,京城里头忽然又爆出消息,说是城北有户富商,家中有十余人得了痘疮。 这事传开了之后,短短三天的功夫,京中又陆陆续续传出了好几十例染上痘疮,传染之快,实在是叫人生畏。这两年京城里头已经很少听到有人染上痘疮了,如今这一来,就来了一个这么大的。 事情爆出来之后,京城里头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自然是那些种过痘的了,已经种过痘,这染上痘疮的人再多也与他们没有关系了。忧的是那些压根没有种过痘的人家。以前没出事儿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真正死到临头了,才悔不当初。 会试过后,那些没种过痘的朝官,都不约而同跪在了勤政殿宫门外头。 当初他们确实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别人家的孩子都种了痘,只他们家孩子如今还危险的,哪怕是舍了自己这张老脸,他们也得给自家孩子求一个恩典回去啊。 第85章 自取其辱 赵元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 那些人已经在外头跪了一上午了。 他也是下了学,才听到这事儿的。 因为赵元齐两个人是闲不住的,还撺掇赵元邑一块儿去前头看看。 一晃几年过去, 赵元齐两个也十六多了。只是跳脱的性子更是不变, 在各自宫里有张婕妤跟宁妃宠着,在长乐宫有太后护着,所以两个人还跟从前一样, 就跟没长大似的。整天想的不是怎么玩就是怎么吃,再就是怎么逃避先生布置的那些功课。 如今韩侍郎跟张太傅都是按着赵元邑的功课来教导他们君子六艺的, 这样的进程,早已经不是剩下的是三个人能跟得上的。这一年年都不学无术加起来,就是彻底被甩到了后头,如今即便是想要努力也学不会了, 更何况他们压根就没想过努力。 两个人心态都不错,反正他们又不想当太子,更不会跟别人争,往后不管谁当太子跟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当然, 若是十七弟当太子那就最好了, 这么多年下来, 他们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听十七弟的。名分上是赵元邑的兄长, 其实相处起来,反而是赵元邑更像是哥哥。 赵元邑表面上是被两个人鼓动着一块过去的,实际上还是他主动跟这两个人提了这件事情的。 这三个人眼下依旧同进同出, 形影不离。被落在后头的赵元祚就跟没看到似的,默默地收拾了书囊,带上自己的小太监一道回了长乐宫。 这几年赵元齐他们一点儿没长进,赵元祚倒是长进了不少, 起码比起以前已经算是好了太多了。只是从前哪怕他进步一丁点儿,都有人围在他跟前拍他恭维,如今他便是脱胎换骨了也依旧没有人多加理会。 太后依旧将他放在跟前养着。只是人总是喜欢迁怒,太后每每见着赵元祚便想到贤妃,想到郑家的祸患,所以即便她心里还记着赵元祚,也并不时常将他叫到跟前。在加上有赵元邑他们三兄弟在跟前,聪明的有,活泼的也有,太后想要什么样的孙儿没有呢?哪里又少了赵元祚一个。 郑家这两年越发不中用了,前年郑家老太爷跟大老爷都相继病亡了,太后很是伤心了一阵,伤心过后精神也渐渐短了,不大管旁的事儿。赵元祚在长乐宫里头本就容易遭人忽视,如今太后撒手不管,情况便越发糟糕了许多。 赵元祚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讨嫌的,所以做事儿低调得很,平常也不怎么说话,真就将自己活成了六岁时的赵元邑了。 白安见他们殿下孤零零地从里头出来了,心下一嘆:「殿下,方才十三殿下他们往勤政殿方向去了,您怎么也不跟着?」 「他们不会让我跟的。」 「怎么会?您跟三位殿下可是亲兄弟,您若是有心亲近,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带上您呢?」 赵元祚烦躁地皱了皱眉头:「他们凑他们的热闹,与我又什么相关?」 白安听着,心里着实着急。 是没什么相关,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跟着十七皇子肯定是有好处的,如若不然,十三皇子跟十四皇子也不会跟着一块儿受宠了。可他也知道,自家殿下不喜欢他们多提十七皇子,所以一片苦心就只能埋在心里,难受得紧。 他真恨不得替他们殿下去跟在十七皇子后头,瞧瞧他们殿下,这都多长时间没有见到圣上了。唉……贤妃一倒,他们殿下过的可都是什么日子啊? 主僕两个忧心的档口,赵元邑三人已经到了勤政殿了。果然如那小太监所说,这宫外跪着乌压压一大片人呢。 赵元邑看得分明,那长宁侯府的大老爷也在里头,还在最前头跪着呢。 赵元壬跃跃欲试:「咱们要不要过去瞅瞅?」 「你疯了?」赵元邑白了他一眼,「就这般过去,必定会招人记恨的。」 赵元邑虽然不怕这些人的,也没怎么瞧得起过他们,可是能不惹的麻烦就尽量不惹,免得会给他母后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赵元壬只得咬牙忍了下来。 「哎,里头出来人了!」赵元壬指着那边,虽然话说的很小声,可依旧激动的很。 里头出来的是一个小太监,也不知跟那领头的长宁侯到底说了些什么,两边的人僵持了一番之后,终于,勤政殿这边还是放他们进去了。 第165页 一群人稀稀拉拉地进去之后,赵元壬说得遗憾:「真想跟上去跟着看看。」 跟过去是不可能的,赵元邑站在原地看了半天,见没有什么人了,便道:「散了吧,散了吧。」 两个人走得不太甘心。赵元邑就先让他们留两个小太监在这边看着,若是一有什么消息就过去回他们。 两人觉得这办法极好,立马就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小太监在勤政殿外头。读书功课他们虽然不行,可是看热闹他们却是最在行的。 等有了消息,他们再去说给母妃听。 这两人如今年纪也大了,再过不久说不定就要挪地方住了。虽说在张婕妤跟宁妃眼里,他们俩永远都是孩子,可宫规如此,她们再不愿意也不得不从。等出了后宫之后,往后再进宫里看她们母妃便麻烦多了。 譬如赵元晔跟德妃,赵元泽跟容妃,虽是亲生母子,却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到面的。 赵元邑他们离开之后,那三十来个朝官依旧跪在地上,与方才不同的不过就是挪了个地方继续跪而已。这些朝官里头,六部都有,连御史台大理寺太医院都有人在。 太医院那些,譬如苏太医之流,他们得罪了赵元邑,赵元邑便不让人给他们家人种痘,他们还能违抗不成? 皇上也是早就听说如今外头不少人生了痘疮。他虽然也着急这事儿,可是着急之余,总还是觉得有些痛快的。当初这些人嫌弃牛痘,如今碰上麻烦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无知,呵……他怎么一点都同情不过来呢? 皇上冷眼看着这些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心知已经冷得他们差不多了,这里都还有几个年纪大的,若是跪的时间长了,说不定连身子都跪坏了。皇上也不是一个狠心的,见状便道:「行了,休要再哭闹了,吵得朕心烦。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众人一听,心中立马一喜,知道这是有救了。 皇上果然松了口:「当初是你们不愿意种痘的,朕知道你们心中有轻视,可又何曾说过什么难听的话了?如今遇上难了,可终于知道自己的过错了?」 众人连忙应悔过。 其实这里头也不如皇上说的那样。许多人知道牛痘真正有用之后,就想给自家种上了,无奈得罪人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圣上压根不愿意让他们如意,这才一直拖到了现在。眼下……罢了罢了,圣上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们受着就是了。 当下又有不少人哭着请罪。 「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地上跪着那些人可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要早知道现在会这样的话,当初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说那些风凉话。 「摊上你们这些朝官,朕也是自认倒霉了,真是晦气。」皇上看得舒坦了之后,这才让人将陈院正叫过来,由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出面,替这些朝官及其家人种痘。 那礼部侍郎还道:「可否请石大夫出面种痘?」 那石林二人留在京城里头,石大夫不愿意入太医院仍住在赵元邑的庄子里?林大夫年轻,想要在太医院里头挣出一番前程,所以早早地进去了。 皇上呵了一声,毫不留情道:「当初骂他骂的最凶的就是你们了,如今还好意思求到别人头上,真是不知羞!你没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朕却没脸替你们求到人家头上的,人要一张脸,树要一张皮,朕看你是脸也不要了,皮也舍掉了。你自己想找骂,也别带累朕。」 礼部侍郎惭愧地底下了头。 皇上看到他们都心烦:「跟你们待在一块儿,说不定朕都变得没皮没脸了。下去下去,朕会让太医院的人去你们府上的。」 几十来人低着头,难堪地退下去了。徒留皇上在那儿摇头:「真是不知所谓!」 想他堂堂一介明君,怎么手底下竟有这么多糊涂的?不对,这些人已然不是他手头的人了。皇上喟嘆一声,凡为君且为父者,总免不了有这样的苦恼。 那些人下去之后,太医院的太医便立马出动了。毕竟七年都过去了,太医院的太医早就已经熟知种痘之法,除了苏太医几个被针对的,不能给家里人种痘,余下的太医自己包括家中老小都种了牛痘了。如今他们去外人府上,倒也不怕。 短短几日功夫,京城里头又掀起一股小范围的种痘热。赵元邑看着如今这情况,便知道这一波过后,那些对牛痘仍抱有偏见的人大概又会少许多。 总不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就像这些当官的,平日里嘴巴倒是挺犟,真出了事儿,头一个怕的就是他们了。 且说长乐宫里头,太后听说了种痘的那件事情,在小佛堂念了半天的佛。出来之后还拉着赵元邑,说他这些年做成了大事,必定功德无量了。 这话说完,太后又突然提了句别的:「过些日子就是你母后的寿宴了,你可准备了东西?」 「早准备了。」赵元邑道。 太后有点好奇:「准备了什么?」 赵元邑卖了个关子:「等到了时候,皇祖母自然就知道啦。」 太后点了点他的脑袋:「跟皇祖母还耍心眼儿呢。」 第86章 选妃一事 皇后年年过寿, 赵元邑年年送礼。 只是皇后的礼需得跟旁人不一样,赵元邑并不想自己送的东西跟旁人一般千篇一律的,所以每回为了送礼物这件事情都得费神许久、斟酌再三, 就是为了送一个与众不同的。 第166页 今年也是一样的。 正因为他这份与众不同, 总能让别人觉得惊喜,太后也不能免俗。所以她才如此好奇起了赵元邑的寿礼,这是她每年都要问的, 也是每年都问不出来。 问不出来也就罢了,太后也没追着问, 反而跟赵元邑透露了别的事:「哀家听你母后说,今年的寿宴与往年不同,你可知道?」 这话赵元邑还是头一次听到:「并不知道,怎么就不同了?」 据他所知, 今年这寿辰也不是整寿啊。 太后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你母后惦记着给你定个未婚妻呢。」 赵元邑听罢,心中一丝波动也没有:「我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就到了定婚事的地步了?」 「都十四了,寻常人家这么大的年纪也该说亲了,也就你对这事一点都不上心。」太后打开了话匣子就一下收不住了, 「可惜你舅到家没有适龄的姑娘, 他家倒是有两个庶女, 只是身份太低了想来你母后也是看不中的。你这妻子的人选需慎之又慎, 如若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也没有定亲了。」 赵元齐跟赵元壬两个可是三四年前就定了亲事了。 赵元壬定的是宁妃母亲那边的嫡出姑娘,也算是赵元壬的表妹了。张婕妤这边本想要效仿,可是她娘家身份实在尴尬, 商贾出身,后来即便得了恩典考了科举也终究差了人一层,皇上得知她这念头当场就给驳了回去。 闹得张婕妤好生没脸。 张婕妤被骂了一顿之后,也就歇了这个念头了。她只是想要扶持一下娘家人, 可圣上跟皇后都不同意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为了扶持娘家人,连自己儿子的前程都不要了吧。 张婕妤也有点小聪明。皇上拒了她,她便直接找到皇后跟前,让皇后给赵元齐选个合适的。皇后心里也有些想法,便借着给赵元齐远皇子妃的藉口,暗暗记下了京城合适的人选,以备往后给她自己孩子选妃之用。这回的寿宴,皇后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左右她对京城里头适龄的姑娘都有了了解,不若趁着这个机会,给她儿子挑一个最合适的。 太后说的这样,赵元邑却是从来都没有听皇后提起过的。他还不信,所以回了未央宫之后还去求证了一番。 皇后也没瞒着他: 「你年纪也大了,这皇子妃早就该定下了。早早的定下也好,免得生变。」 皇后说完,又与赵元邑道:「每回寿宴宫宴你都跟在你舅舅后头,从来不在母后跟前,这外头的姑娘家只怕你连一个都不认得呢。」 赵元邑别扭道:「也没必要认得她们。」 他小的时候总盼望着自己长大,可是如今长大了,却又觉得自己年纪还小。真是矛盾。 而且,赵元邑一想到自己要成婚生子了,就感觉有点怪怪的,他还不想跟一个陌生的姑娘共度一生呢。 「总得要认识的,别的事儿你都可以胡来,唯独这件事是不许的。你只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母后给你记下,回头就按你说的给你寻个妥帖的姑娘回来就是了。」 赵元邑哼哼唧唧,哼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别人还没怎么说他,就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长素姑姑笑道:「殿下害羞了。」 「我才没有!」赵元邑怒道。 「恼羞成怒了。」皇后点评。 赵元邑站了起来:「我先回去看书了。」 说罢这就下去了,剩下的皇后娘娘带着几个宫女,却都没心没肺地笑开了。 长素姑姑也是觉得好笑。他们殿下虽然个子长得高,不过这心性却还像个孩子一样呢。 赵元邑一路气咻咻地回去,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介意什么,进了屋子关上门之后便一屁股坐了下来,有些苦恼地翻开了书。 他已经到了要定亲的年纪了吗?可他总觉得自己还没到这个时候呢。 系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赵元邑看到它这路都走不动的样子,无良地笑了一声:「胖成这样,走路都喘了。」 系统哼了哼,不以为然。反正它出门都是宫女抱着,也不在乎要不要走什么路了。自打住进了未央宫之后,系统便一日胖过一日了,它又是个个贪吃的,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便吃得停不下来。管不住嘴的下场便是如今这样,如今殿里一般的宫女都快抱不动它了,得要壮硕的嬷嬷才能抱得动。 系统吃得好过得好,也就不在意赵元邑那一点挑衅了:「我猜猜,你是不是听到自己要定亲的事儿了?」 赵元邑惊奇:「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系统臭屁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其实,它也不过就是在皇后的窗台处晒了一会儿太阳,便听到皇后和几个小宫女说起这件事,所以才记下了。可不管怎么样,它都是比赵元邑先知道这件事情的。 「想不想知道皇后看中的是哪家姑娘呢?」 赵元邑抱着胳膊:「不想。」 「真不想?」系统难以置信。小怪物这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也太稳得住了吧。 赵元邑确实对这方面暂时还不太感兴趣。他见的的姑娘家都少,即便是见过也不过就是在宫宴上头模模糊糊地看过一眼,看了之后就放下,从来也没有记在心上过。唯一上心的小姑娘就是流口水的康宁了,他除了读书写字,除了陪伴他父皇母后,余下大多数时间都是逗这小丫头,也没有对别的姑娘家太过在意。 第167页 赵元邑说的并不是假话,他是真的不想知道母后给他选的是谁,也不在意母后给他选的是谁。不论是谁,他总归是要有一个皇子妃的。既然是母后选的,那肯定错不到哪里去。 他也没什么期盼,毕竟有了皇子妃日子不也一样照常过吗,并不会缺了什么,也不会多了什么。赵元邑这般想着,方才的那股别扭劲儿也就去了大半了。 系统见他竟然这样无趣,不由地抱怨他两句不解风情。可是仔细想想,才十四岁的孩子呢,能知道什么风情? 两个人对皇子妃没说上两句话,反而提起了赵元邑的贺礼。 赵元邑每年送个礼都是跟旁人不一样的,可是今年格外的不一样,他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动用了不少人脉呢。 赵元邑如今在外头也是有人脉的人了,韩五郎成亲了,也不再是一开始的小小侍卫了,不过他与赵元邑的联繫一直却也没有断过,还是跟从前一样被赵元邑驯得服服帖帖的,没有一点儿二心,指哪儿打哪儿。 他大概很不服气只有自己上了赵元邑的贼船,所以又拉了一块儿当值的几个人也入了赵元邑麾下。 赵元邑自然却之不恭了。 为了彻底收服这几个人,赵元邑可是花了好一段时间。好在物以类聚,跟韩五郎玩到一块儿去的都是心思简单的,彻底收服了他们之后,也不用在意他们是否会生贰心。这回的事情,赵元邑就是叮嘱他们去做的。 不知不觉,这寿宴的日子便近了。 寿宴的前几日,前头又传个消息过来,道是会试终于放榜了。 赵元邑对这次会试关注的并不太多。不过听李福说,之前那位京城人人盛传的状元郎并不是真正的头名。不过想来他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排在了前六。 赵元邑想着他父皇对长宁侯府的不喜,便猜测待殿试时这人多半也不会在一甲之内,幸运一点碰到他父皇那天心情好,或许能够保持这名次。若是碰到他疯狂心情不好,那还得要往后再靠一靠。总而言之一句话,长宁侯府这一次该要失算了。 费尽心思将状元郎的名头喊了出去,结果却让他落得这样的下场,何苦呢? 赵元邑能理解赵元晔想要让表兄出头的念头,也能理解长宁侯府迫切地想与韩家争锋、与他对上的心思,可也他知道,父皇是绝对不能理解的。这就够了。 殿试在寿宴之后,是以并不妨碍皇后的寿宴如期举行。 外头大概也得知了消息,知道皇后娘娘有意借着这回的寿宴给十七殿下选妃,那些有意想要站上十七殿下这艘大船的人家,都早早地开始提点起自家嫡长女了。还有那等身份够不上的人家,也一窝蜂地赶趟儿,他们想的他们想的也简单,即便他们家地位不高,够不上正妃,可捞的一个侧妃或者再往下,总归也是赚到的。 如今赵元邑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块不可多得的肥肉。 赵元邑暂且还不知他被人如此惦记,只一心一意地督促着韩五郎他们要做的事儿。 到了寿宴前一天,韩五郎手头的这件事情才终于收了尾,他自己也高高兴兴地进了宫,兴奋地告诉赵元邑: 「殿下,事情都办妥了!」 第87章 皇后寿宴 这两人商议好的事情, 把明天要呈上去的东西敲定好了之后,才各自散开。 宫宴如期而至。 寿宴这日,有幸受宴进宫的, 也是早早的就备下了礼, 将自家能带上的姑娘都给一道带着进宫了。 说起这位她们皇后娘娘,宫里宫外就没有不佩服的,当初皇后就是文臣拥立的。究其原因, 也不过只因韩家是百年世家,且在京城里头又是一贯的好口碑。皇后作为韩家嫡女, 品貌才德都是一等一的出挑,那一代京城里头的名门闺秀都以未出阁的韩家嫡女、如今的皇后娘娘为首。这样的人,合该就是做皇后的。也只有她做上了皇后,众人才能心服口服。 皇后可以说是被众人拥立的, 原本在她之前,德妃跟容妃也是极有可能被立为皇后的,只可惜她们俩到底差了些运道,三皇子跟四皇子也註定不能成为嫡子了。如今有了赵元邑, 那就更加可能了。 皇后这么多年身为六宫表率也是极服众的, 这回皇后过寿, 各家女眷也都诚心过来祝寿, 自然也是诚心想要让皇后看看自家姑娘。只不过这些人的目的性实在是太强了,导致如今这寿宴上,赵元邑反而成了主角了。 韩五郎看他这小表弟借着由头又混到他们这里来了, 不由打趣道:「姑母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藉口把你留在身边,你不多陪着她反而跑到这边来了,待会她肯定又要来找你,何必呢?」 赵元邑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我今天才知道, 原来女眷居然这么可怕。」 「他们那是丈母娘看女婿。」 「八字都还一撇呢,没影的事。」 「万一今天入了你的眼,或者是入了姑母的眼,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你如今可是香饽饽,也难怪她们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往你后院里头拉。」 「我这还没有后院呢。」赵元邑苦恼地皱起了眉头,他还小呢,怎么就要经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韩五郎摇了摇头,他这个小表弟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听说这么大的小皇子,早该有人教导人事了,看姑母跟圣上的样子,那是恨不得什么事都给他安排妥帖了,难道唯独这件事情没有安排?不应该啊。  事情还真如韩五郎所料,唯独在这件事情上,皇后跟皇上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他们两个人都着急给赵元邑择定亲事,可那也不过就是怕好姑娘都被别人给挑完了,并不代表他们就想赵元邑早早的成亲。一如在张婕妤跟宁妃那儿,十三皇子跟十四皇子永远就跟没长大一样。在皇后在皇后跟皇上这里,赵元邑也不过就是个孩子。 第168页 皇后不忍心赵元邑这么早经历人事,怕他伤了身子骨,皇上则是还把他当成是小孩儿看,觉得那些宫女配不上自个儿宝贝儿子。哪怕是碰一下都不行。 这么着,赵元邑才一直稀里糊涂的,到现在都不开窍。 好容易筵席开了,赵元邑才终于能坐下来吃几口饭菜。 筵席上也不过就是看看歌舞助兴,等到歌舞都看的差不多了,赵元邑估摸着一下这个时机到了,这才才上前准备把自己的寿礼给献上去。 年年皇后寿宴献寿礼,都是从赵元邑这里开始的。他是嫡子,地位最尊贵,也就只有他能起这个头了。 今年赵元邑送上去的就是个大东西,十来个人举着送了上来,长约百尺,宽度也是容得下两辆马车的。那些侍卫也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大玩意儿给搬了上来。 一放下,众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这一处。 赵元邑也没有卖什么关子,当下便一把揭开了红布。他是过来送寿礼的,不是为了来显摆的,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噱头。 只知道红布掀开了之后,众人依旧看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十七皇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那个瞧着硬邦邦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众人本来还以为那红布下头应该是什么珍稀的东西,或者是什么奇珍异宝也未可知,可如今他们见到了庐山真面目后只觉得那东西奇奇怪怪的,既不是金也不是银,看着跟珠玉玛瑙也沾不上边,看着连石头都不像,更不像是泥巴了,这到底是什么…… 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竟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皇上看得也新奇,只是他知道自己儿子这样大张旗鼓拿出来的东西必定是有价值的,他便直接问道:「十七啊,你千挑万选不会就挑出这么一个笨东西吧?这有何用处?」 「父皇,这是路的一段。」 「路?」皇上不解。 皇后却笑吟吟地等着赵元邑分说,她相信十七绝对不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出了岔子。 赵元邑直接道:「这是水泥铺成路的一条路。截取了其中一段送了过来。」 说着,他自己踩到了路中间,来来回回的走了两步。 皇上立马挑了挑眉,这路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赵元邑自己走完之后,还让人驾着马来来回回地踩踏,踩完了又让人驾着马车走。 众人一开始还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可是后来看着来了马车那路上走,便反应了过来,十七皇子这是在给他们瞧这路的承重呢。 果然,赵元邑道:「只要不是太重的东西,这水泥路都能承受的住。至于到底多重的东西……」赵元邑微微一笑,这时代应该没有那么重的车,「儿臣在工部的时候把所有的车都上货试了,路面均为出现裂痕。」 说着,赵元邑又让人泼了水。 皇上跟皇后都睁大眼睛望过去。那路扑了水之后,马车在上面走时仍然不见脏污,依旧坚固非常。这水泥不像是一般的泥土,即便泼了水也不会泥泞,也不会像石子路一样坑洼不平。这水泥,看样子可是个好东西啊,皇上的眼神立马就热切了几分。 户部尚书等人听闻动静,也是立马跑了过来仔细观望这一截路。他们心里对工部那些人还埋怨得紧:「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那边竟一点的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若早知道有这样的宝贝——」 「早知道你待如何?」工部尚书可不惯着他。 工部的这位李尚书跟户部的程尚书,平日里就有些互相看不顺眼。程尚书觉得李尚书小气,李尚书觉得程尚书显摆,瞧不起他们工部,所以处处都要较劲儿。 程尚书听着这话也闭了嘴。早知道好像也没有什么,毕竟今年的汛期还没有到。如今才三月份,早些动手准备,总归是有用处的。 眼瞧着两位尚书大人已经跑过去了,周边围观的都啧啧称奇。看不懂的仍然觉得迷糊,有点脑子的却看出这水泥的用处了,心中对赵元邑更是佩服至极。这位小殿下前些年因为钻研奇技淫巧还被御史参了一本,谁想到他这奇技淫巧也不是没有成效的,先不说那两间门面铺子每年给朝廷带来的收益,就说这水泥,也绝对是前途无量的好东西。多的是地方能用得到它。 户部尚书跟工部尚书能够想到的东西,皇上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只是他不急,这东西就是他儿子的,配方在他儿子手里捏着又跑不掉,急什么? 皇上笑呵呵地对着赵元邑招了招手:「十七啊,你这水泥献得好啊。」 赵元邑道:「父皇,儿臣献给母后不是水泥,而是水泥路。」 「怎么说?」 「儿臣叫人在京外铺了一条这样的路,比这宽两倍,可容四辆马车并行,从京畿的水门处饶鱼村、杏林村以及个中市镇一路到城东门。」 皇上算了算,哟,那可得有好长一截呢。从水门到城西有一条路,到城门还从来没修过正经的路呢,虽然有点远,可是这路修的平整啊。 自己儿子那一点小动作,皇上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他不仅知道赵元邑在修路,他修路的那些人还是皇上指派给他的呢。这些年勤政殿里头进了不少侍卫,那些侍卫无一不是世家大族里头出来的,皇上让侍卫长盯着,碰上什么好的忠心的便送到韩五郎旁边。 第169页 韩五郎是十七的人,与韩五郎亲近的人,要不了多久便会被送到十七跟前。皇上这样费心思地给自己儿子送人,不过也就是担心他年纪实在太小,哪日若与老三老四斗起来,吃了大亏就不好了。再者,皇上今年年岁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便到了知天命的年岁了。可他的儿子却只有十四,父老子幼,皇上如何能不为他多考虑考虑?皇上谁知道他在偷偷摸摸地修路的,只是没想到他的修路的法子,如此别具一格。 赵元邑又说了一句:「因修的这条路是给母后修的,所以还请母后给这条路赐名。」 不少官眷后妃立马恭贺皇后,直道十七皇子孝顺。 皇后听着只觉得顺耳,笑着说:「取承平二字如何?」 众人只说极好。 皇上却多看了皇后几眼,承平本来是他们夫妻二人琢磨着给十七取的字。好傢伙,十七把这个路的名字让皇后取,皇后又取到他身上了。皇上想着心里又觉得酸的慌。她们母子俩人都是亲亲热热的,把他这个当父皇的给撂到一边去了。他过寿的时候,也没见十七这般上心啊。 「圣上,您说这名字好不好?」 皇上扯着嘴角笑了笑:「好,好的不得了。」 皇后察觉到皇上的不快,却也压根没有往心里去。不一样的,能一样吗?皇上的儿子有许多,她的孩子就只有十七一个,这怎么比? 不过皇后却也知道圣上喜欢使小性子,过了一会儿,待众人的寿礼都送完了,才又主动问道:「圣上可瞧中哪家了?」 第88章 系统犯蠢 皇上还真的看中了几个。 这寿宴并分两宴, 中间用镂空的屏风隔着,左侧是男子的筵席,右侧是女眷的筵席。皇上虽然看得不清晰, 可是这种事儿也不必看得多清楚, 皇上考量得更多的是家世和底蕴,还有那些她们家中父兄的态度。他小声与皇后道:「梓潼觉得王相家的小女儿如何?」 他这左右相一向得力,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换。苏相家的嫡长女入了宫成了苏嫔, 倘若往后生了皇子说不定这位还要往上提一提,王相家的小女儿听说也是不错的, 不过皇上也没心思看究竟哪个是王家嫡女。这宴会上的人这么多,他哪里来得及一个一个地去看?只是觉得这门第刚好合适,年岁也恰恰合适罢了。 「王相透露出意思了?」 皇上摇头:「尚未。」 皇后笑道:「王家竟然没有透露出意思,皇上若是越过王相直接将这件事情敲定下来, 岂不是强人所难?」 皇上不高兴了:「这是他们家占的便宜,怎么是朕强人所难呢。任凭他王家的姑娘有多好,跟十七比起来也终究是差了一截的。」 皇后不动神色,继续问:「还有呢?」 「镇国公家的嫡女也是极好的。」镇国公是武将出身, 家中世世代代都是忠君爱国之辈, 且允文允武, 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镇国公府的小姑娘配他们十七也是可以的。 半晌,皇上又道:「其实朕最看重的还是韩家,只可惜韩家没有适龄的姑娘。」 皇后却笑了笑, 只把这话当成是一句玩笑话。即便韩家有,皇后也不会让韩家的姑娘嫁进皇家的。 韩家不能变成第二个郑家,不管是皇后还是韩家的老太爷,都不会让自家女儿再与皇家扯上关系。郑家要的是权, 韩家要的则是名,一个皇后就够了,韩家子孙不需要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往上爬。 帝后两人将各自看中的几个人选互相交换着说了一遍。交换了一遍之后,又越发地苦恼起来了。他们本以为自己看中的是最好的,可是听了对方说的之后却又发现了对方选中的那些人也是不错的。 可皇子妃却只能有一个。要在这么多上上之选里头选一个最好的,何其艰难! 这就是父母之心,总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得个最好的,可是什么样才是最好的兴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帝后两人仍在苦恼,之后不管收到的寿礼有多好也不过就是客气地笑两声,并没有真正放在心里过。 这平平的反应,倒是让赵元晔生了许久的气。他母妃与皇后不睦,连带着太后父皇都对他母妃不喜。赵元晔有心借着这回的寿宴与皇后修复一下关系,可是花了好大的心力在准备寿礼这件事情上。结果到了眼下,有一鸣惊人的赵元邑在前头,凭他们准备的东西有多好都被比了下去,显得毫无新意。可恨他准备了三四个月,可收到的成效竟与随便送些东西的赵元齐他们根本就差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比不得他们送的那些贴心。 赵元邑自打下去之后,便被户部尚书叫到一边儿去了。 如今的户部尚书是程大人,这位程尚书年纪还比较轻,不过才四十多罢了,也是今年才刚刚任了户部尚书,正想着大干一番,看着很有精气神。他见了赵元邑那水泥路之后,便一下子想到了许多东西。这水泥既然可以铺路,那必然可以造屋了,修筑河渠水库肯定也是错不了的,就是不知道这水泥的造价几何,制作起来的工序会不会太麻烦? 程尚书恨不得直接就把赵元邑拉去户部算了。 大理寺卿拉了拉韩侍郎的袖子:「你这宝贝弟子可是好受欢迎呢。」 韩侍郎又吹嘘上了:「殿下有才,不管是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会变成个宝贝,程尚书惦记着殿下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第170页 「哟,这就吹上了?」 韩侍郎摸了摸美髯:「我这是有一说一,并无夸大。你没有接触过殿下,等你了解他便知道殿下有多聪慧过人了。」 大理寺卿听得腮帮子都酸了。 韩侍郎说了这么一句之后还不尽兴,又说起了赵元邑在功课上是如何出众,如何过目不忘,如何提笔成章。反正在他眼里他家这个小弟子就没有一样是不好的。即便有不好,那也是旁人带坏了,他与他本人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大理寺卿可真是后悔招惹了他。 好容易等到这人夸完了赵元邑的功课,大理寺卿想着自己多多少少能安静片刻,不想韩侍郎又敏锐地发觉这外席又不少小姑娘都在盯着他们家的殿下看。 一时他又生出一家有子百家求的自豪感,又与大理寺卿絮叨开了:「这外头的女眷,可真是越发的不矜持了,不过也难怪他们这边着急,毕竟殿下都已经十四了,早就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大理寺卿:「……」又开始了。 下回他再也不招惹这个韩子澄了。 韩侍郎都已经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赵元邑看了,赵元邑又怎么可能会丝毫都没有察觉呢?只是这样的目光让他感觉如芒在背,有点儿不舒服。可赵元邑躲到哪里,那些目光就跟在哪里。 系统看他这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嫌弃:「真丢人!」 「闭嘴,再吵就把你丢出去!」 「丢出去正好,我好去给你探探路。总得知道皇上跟皇后看着那姑娘长得什么样的,万一是个丑的你不是亏了?」 赵元邑一把揪住它,狠狠把扯掉了它尾巴上的几根毛,警告道:「老老实实地跟在我后头,不许出去捣乱。」 系统都快要被他给气死了。这一言不合就揪它尾巴的毛病,到底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的? 今天它要是不折腾出来一点事儿,都对不住它被揪掉的三根毛! 赵元邑不多时就带着自己的猫与赵元齐两个凑到了一块儿。他们俩只定了正妃,尚未定侧妃,所以也是抢手的。好歹有他们两个帮着分担一些,赵元邑坐下之后心里突然觉得好受了些。 赵元齐没消停多长时间,便推了一下赵元邑:「那边那些夫人们都在看着你呢。」 「我知道。」赵元邑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兴致不高。 赵元壬也凑了过来:「我听母妃说,这回寿宴就是为了给十七弟你选妃的,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反而还这么兴致缺缺的?」 「我还小呢,不想这么早就考虑这些事情。」 赵元齐两个对视一眼,痴痴地笑,他们这个十七弟好像确实未经人事。 可见这受宠太过,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反正迟早都是要考虑的,不如早些时候定下来。我母妃说了,正妃嘛,都得端庄持重家世好,估摸着你的皇子妃也是这样。」 端庄持重家世好?若是只有这么几点的话,那也太无趣了吧。赵元邑摇了摇头,他可不想一辈子对着一个木头美人。 最好是聪明一点的。 赵元邑本来本来想在这里蹲上一阵子的,不过说了两句话之后他才察觉到不对。往下一看,手上抱的肥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元邑忙问左右:「我的猫呢?」 众人也瞬间回神。 真是奇了,那么大一个猫在他们眼皮底下偷偷地熘了竟还一个人注意都没有注意道。 四下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它的影子。 赵元邑也不怪他们。系统这蠢东西虽然胖,可的确是有一些神通的,旁边那些小太监们没有注意到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左右贺礼已经送了,赵元邑留在这里除了与众人寒暄喝酒也就再没有别的事情做了,还不如亲自去找找系统。他得看看这蠢猫到底跑到哪里去鬼混了! 赵元邑离了席往后头找去,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那蠢猫的踪影。就在赵元邑以为它又熘跑到哪里探听消息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的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 「殿下,找到了,在湖边呢。」 「这蠢货,怎么去了湖边?」赵元邑提着袍子立马跟过去,手上还拿着他从树上顺手摺下来的柳条,挥舞得虎虎生威。 等到了湖边,赵元邑刚要拿着柳条准备去教训猫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情况看得愣住了。 这湖边并非没有人。 湖边那亭子里头围着好几个小姑娘,大概都是觉得宫宴无趣所以来亭边透气的。他那只蠢猫也在里头。 赵元邑还从来没见它这么不要脸过,赖在地上又是撒泼,又是打滚,旁边还有许多人在叫好,让它多打几个滚。 系统还真滚了。 赵元邑还听到那几个姑娘窃窃私语: 「这猫好胖啊,都快看不到眼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膳房里头养出来的猫,要不怎么胖成这样呢?」 赵元邑听得更是嫌弃不已。 系统滚过之后,巴巴地望着里头最好看的那个,两手握拳,讨好地恭着身子。 给它闻一下吧,就一下。 它眼里的讨好实在是太明显,中间那姑娘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弯下腰将荷包给系统闻了闻。 系统嗅了嗅,便突然开始兴奋,躺在地上直打滚,滚了一会儿还挨着那个姑娘的脚两头蹭,一只爪子还紧紧地扣着那个香包,生怕它跑了。 第171页 赵元邑拧起了眉头。 系统这模样太过匪夷所思了,莫非……赵元邑忽然心神一凛,这香草里头不会有什么令人疯癫的药吧? 他赶忙扔了柳条,大踏步过去呵斥道:「住手!」 第89章 湖中偶遇 一声呵斥, 几个小姑娘当场愣住。 里头那些害羞的一看到赵元邑过来,便立马就拉着帕子把脸给遮起来了。只是遮住了之后却又偷偷地往他那边看。 赵元邑这张脸,还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实在不怪这几个小姑娘。她们闲着到这边来逗猫, 也是因为实在挤不进去方才的寿宴中间, 甚至连皇后娘娘的面儿都见不到。家世不高就这点不好,即便来了这宫宴也都是陪客,无奈之下, 只能来了这处歇息片刻。可谁能想到自己闲着无聊在外头逛了逛,竟然能在此处遇上十七皇子?! 赵元邑不知, 短短的几眼功夫这些个小姑娘心里都已经想了这么多。 他只是赶紧抱起了系统。 虽然赵元邑嫌它蠢,嫌它胖,可是它再蠢再胖也是自己的猫,又一路陪着它到现在,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的话赵元邑自己也不会忍心的。 「系统,系统!」赵元邑心里换了两声,手下掐了一下它的尾巴。 没有什么反应。系统还有些晕晕乎乎,像是没缓过来希望一样, 一脸的荡漾。 这不正常……赵元邑不悦地看向中间那个小姑娘:「你给它闻了什么?」 那红衣小姑娘不慌不乱地将荷包递给了赵元邑跟前的太监, 解释道:「回殿下, 这里头是薄荷。」 赵元邑不信:「没有别的东西?」 李福咳了咳。他虽然不养猫, 可是却也知道有一件事情的:「殿下,有些猫闻这个东西会走不动道的。」 「就像它这样?」 李福瞅了一眼那肥猫,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缓过这一阵子就行,殿下要不再等等?」 周围姑娘也道:「殿下,叶姑娘香草里头装的却是是薄荷,我们家里也养猫, 确实有些猫闻到这个会高兴成这副模样的,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叫太医过来验一验。」 赵元邑心里却冷笑了一声,显然是不想再等了,他果断威胁道:「你要是再不清醒,我就把你扔到湖里去。」 系统那傻劲儿终过去了一下,渐渐站稳了身子。 「清醒了?」 系统点了点头:「没事儿,刚刚吸多了。」 想到刚才吸的那两口猫薄荷,系统还是感觉有点飘飘然。 他的小怪物宿主并不会养猫,他所谓的养猫不过就是一天三顿餵给它吃罢了,除此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活动了。系统见识少,今儿还是它头一次闻到这薄荷香草,乍一闻便迷上了这味道。 赵元邑看它这蠢样子了,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错怪了人。他转向那位叶姑娘:「对不住了,方才我还以为……」 赵元邑有点懊恼。 「无事,倒是臣女几个僭越,还以为只不过是膳房里头的猫,没想到却是殿下。」叶姑娘回得不卑不亢。 她本来看见这猫胖的有些出奇,心下喜爱,却不想因这猫又平白无故惹出这么些事端来。这要落到她二婶耳朵里,又要惹得她不快了。 赵元邑却对她生了几分好感。毕竟是自己无礼在先,总得有些表示。 李福这个会看眼色的立马就跳了出来,他是最会替赵元邑分忧的,恨不得赵元邑看出他的能耐:「殿下,奴才看几位姑娘也玩累了,先前外头进宫果子酒滋味香甜,最是可口,几位姑娘来者是客,不如让几位姑娘尝尝看?」 「前些日子新弄出来的几道点心,也一道端来吧。」 李福小声:「可是殿下您送给康宁公主吃的那些?」 赵元邑点头。 李福忽然笑出了一脸的褶子,态度竟有几分暧昧:「是,奴才这就下去准备,殿下放心好了。」 赵元邑蹙眉看了看他,想着这太监是不是有病。 他不过丢下这么几句话罢了,之后便对那叶姑娘点了点头之后,才又领着自家蠢货离开了。 赵元邑走掉之后,旁边围着的那几个小姑娘还在暗暗后悔。有的后悔自己方才怎么没有多说几句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竟然就深深的被自己给错过了,回去之后,母亲定又要念叨了。还有人替叶姑娘不值: 「方才殿下都同你说话了,你怎么也不自报家门?」 「殿下又没问,我又何必上赶着说自己是哪个呢?」 「哎……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上心呢。」 她们是身份低,够不上皇子妃那位置,可是叶姑娘不同啊……不过,她们瞧着叶姑娘的态度也不像是个着急的,倒是她们,急上火了也没用。 另一边,赵元邑揪着系统的耳朵使劲儿地掐了几下。 系统都快被他掐得疼死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给个痛快不行吗?」 「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非得跑出去丢人才行么?」 系统气咻咻:「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为了我?」赵元邑听到这话都气笑了,「刚才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丢人,丢到那几个小姑娘跟前去,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着想?」 「那可不?」系统一蹬,直接蹬出了赵元邑的禁锢跳到了石桌上去。 赵元邑斜眼看它,等着看它究竟能说出什么个道理来? 第172页 「中间那位小姑娘,你看着可觉得不错?」 赵元邑想起那个红衣小姑娘,年纪好像跟他差不多大,举止有度,似乎还不错,可那又如何:「没看清楚,刚才人那么多,我还能一个一个看不成?」 「那姑娘可是里头长得最漂亮的,你竟然没有多看两眼?」系统问得难以置信,它以为小怪物只是缺了一个心眼,如今看来他哪里是只缺了一个,他压根是没心眼。 系统真是气坏了:「如今来的姑娘家里头,就数她长得是最好看的!」 「所以呢?」 「所以我才帮你去试探了一番啊。」系统回想起方才那薄荷的味道,仍然觉得有点飘飘然。它这身子是猫的这身子,一切喜好与寻常猫没有什么不同,闻到那薄荷便走不动道了。不过其实系统压根也不愿意走,它就想要赖着那个小姑娘跟前,那个小姑娘身上的味道好闻,说话还温柔,不像赵元邑,只会薅它的毛! 赵元邑冷笑了一声:「我可不需要你帮我试探,若是今儿再敢乱跑再敢给我丢人的话,回头打断你的腿!」 系统服气了。 这宿主跟系统的关系还真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搁一开始,这小怪物哪敢在它跟前这么吆五喝六的? 它气得不理赵元邑。 赵元邑也没有多搭理它,将猫扔给忍冬之后便离开了。 忍冬立马将这肥猫抱在怀里,老老实实的把它给看住了。别看他们的殿下好像对着猫挺生气的样子,可是再生气这也是他们殿下的爱宠。殿下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这只猫。就连他们几个底下服侍的,都未必有这只猫的面子大呢。  忍冬小心地哄着系统:「你乖啊,别惹殿下生气。」 系统恨不得叉腰,分明是那小怪物要惹它生气! 赵元邑转头就把这件事情给忘得差不多了,只是今儿的主角本来就是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皇后跟皇上盯着呢。本来见赵元邑对于别的姑娘在不上心,这帝后两人还有些着急,可转眼间就来了这么一场偶遇。 皇上是个疑心病忒重的。听人说起了赵元邑给那几个小姑娘送果酒送点心的时候,就立马派人下去打听,想看看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欲擒故纵。 皇后看他这么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心中哂笑。十七可不是糊涂的,要是这件事情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十七难道还看不出来? 事实也如此。 等派下去的人将事情查清楚了之后,皇上才知道这件事情真就是偶然。 「所以……这算是意外之喜了?」皇上道。 皇后不答反问:「那位叶姑娘皇上觉得如何?」 「叶家不错。」皇上只说了这么一句。 叶家并不在京城,叶家大老爷作为镇北侯,常年驻扎在边关守大魏疆土,战功赫赫。这位叶姑娘便是叶家大房嫡女,因为到了年纪,叶夫人在西北那地方也着实找不出什么俊杰出来配自家姑娘,所以便送了自家姑娘上京去她二叔家。 叶家二房在京城里头也算是二等世家,此次宫宴,叶家二房的夫人姑娘也都跟着一道过来了。只是选皇子妃这样的大事儿,叶家二夫人自然是紧着自家姑娘来的,等到了宫宴之后便找了一个由头向叶姑娘给打发走了。这般,才有了叶姑娘跟一众家世不显的姑娘在那亭子里逗猫一事。 皇后得知这里头的来龙去脉之后,也感慨了一句:「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是啊,朕看十七必定是瞧上的叶姑娘。」就沖十七送果酒的事儿,皇上便觉得他们俩之间应该有些猫腻,「平时也可没听说十七给别的小姑娘送东西。」 皇后咽下了一句实话,平日里,也没见十七见过什么小姑娘啊。 总归这件事是叫帝后二人放心了。 宫宴过后,太后又叫了皇后过去,问她给十七择定的人选有哪些,皇后删删减减提了几个名字报了上去。末了,又将那位叶姑娘给加上去了。 太后听了这几个都觉得好,一时也说不出来哪一个更好,只道:「你跟皇帝决定就是了,哀家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要不委屈了十七,一切都好。」 「母后这说的是哪里话,妾身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了十七啊。」 就这么一个嫡子,她跟圣上自然都是万事紧着他的。 太后打听完了赵元邑的事儿,一时又问:「对了,十八的亲事你可帮忙打听了?」 第90章 母子筹谋 皇后从白芷手里取过一个单子来, 递给太后。 太后仔细地看了两眼,而后又突然笑了:「老了,不中用了, 竟然连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 皇后没想到这段时间太后的眼睛又差了这么多, 赶忙接过了单子亲自念了一遍给她听。其实,皇后根本就不想管这件事情。十八毕竟是贤妃所出,如今又不得看重, 他这婚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若是一个不好定下了婚事之后两边都不乐意, 都存了怨气,那可就真是白做人的。 皇后将上面的都念完了之后,才道:「这些都是清流人家,家中并不很是富裕, 只不过名声却都极好,教养出来的女儿家也都是懂事明礼的。」 「懂事明礼这就够了。」太后道。 她知道皇后不愿意掺合这件事情,这些皇子的婚事皇后一个都没掺合,只除了她自己的孩子。如今十八她肯插手也不过是因为太后将这件事情指派给了她, 皇后才不得不接受。如若不然, 皇后压根不会管这些的。可太后毕竟年事高了, 早些年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以至于现在看着越来越衰老, 越来越精神不济,她也没什么心思给赵元祚一个一个挑了,只能让皇后来。 第173页 太后说得也敞亮:「十八的母妃是犯了大错的人, 十八也不无辜,如今给他一份体面的婚事就够了,回头等放出了宫就让他们夫妻两个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什么皇家富贵也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最主要的是, 太后自个儿放弃了要将赵元祚调.教成如何了得的念头了。她认命了,也不在揪着十八不放了。 皇后道:「母后若这般想,十八的婚事倒也好办。」 「既好办那就赶紧给他定下吧,这上面的几家挨家瞧着都觉得不错,不拘哪一家都可以。让皇帝得空就赐个婚吧,余下的哀家也懒得再管了。」 无独有偶,德妃殿中也在絮叨着婚事人选,说的不是旁人正是赵元邑。 德妃这几年过的日子可真是越来越苦了。宫权被收之后,德妃本打算安静下来一段时间养精蓄锐,等养好了再把这宫权夺回来,可谁想到的宫权从她手上被拿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还给她。德妃知道皇后厌恶她,便绕过皇后去太后跟皇上那里求情。可结果无一不是鎩羽而归。 太后每每见了她,要不了多久便喊着头疼,或者一听她说起了宫权这两个字,别嚷嚷着自己累了要卧床休息,从来都不接她的茬。至于皇上,那便更是心狠了。德妃至今都没有想清楚皇上怎么就能那么狠心?自己少说也服侍了他几十年,还生育了三皇子,可皇上竟然就这样说厌弃就厌弃了,自始至终也没有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但凡她开口,皇上都一脸不耐烦地让她回去,说自己碍了他的事。 这宫里头多的是捧高踩低的奴才。德妃原来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之母,要什么便有什么,可如今变成了帝后厌弃之人,尤其是皇上,摆明了就是不给德妃好看,底下的人还不有样学样故意为难德妃? 德妃本来就是个疑神疑鬼的性子。如今日子又过成这样,便更加日日猜忌,哪怕是看身边人都算是个皇后派过来的细作,脾气也越发的暴躁了,动辄打骂宫人。她越是这样,皇上就越发厌恶了她。德妃年纪本来就大了,年老色衰,如今在皇上心里又添了一份恶毒,叫皇上连带着看赵元晔也觉得恶毒了。 半个月之前,德妃才被勤政殿的人气了一遭,回去之后越想越气就掌掴了两个宫女,有一个被打狠了当晚还发了高烧。 谁知道这事没多久就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再后来,皇上让张望全过来传话,说她既然病了就好好在殿里头养病,皇后的寿宴也不必过去了,免得把病气带给了皇后,到时候喜事变成了晦气的事那可就叫人不高兴了。 德妃听到张望全带着话过来,恨不得当场晕过去。可是德妃又哪里有这样收放自如的本事呢?脸上青白交接了几次之后,忍着怒气,谢恩了。因为有这么一桩前事儿在,德妃今日便没有出席宫宴。可她没去,却一直派人打听前头的消息。等到宫宴结束之后,德妃但是立马就把三皇子给叫了过来,一同商议事情。 「听说王相的嫡女入了皇后的眼了?」德妃收回来的消息就是这样,只是她自己没去并不知是真是假,也就只能问三皇子了。 三皇子脸色也不大好看:「确实召了王相家的嫡女上前说了两句话,王家夫人也有意与皇后亲近。」 「那你父皇呢,你父皇可有什么反应没有?」 赵元晔面带愠怒:「父皇瞧着也极满意这事儿的。」 「那可就坏了。」德妃忧心道。王相在朝中的威望可不小。若是这门亲事真成的话,赵元邑那边更是如虎添翼了。朝中已经有一个苏相偏着赵元邑了,若是再加一个王相,那他们还拿什么跟赵元邑与皇后斗? 其实,赵元晔的妻子出身也不低。他在成亲的时候赵元邑尚且没有入了皇上的眼,那时皇上最为得意的两个孩子还是三皇子跟四皇子,所以这婚事上头也绝对不会委屈了他们俩。三皇妃固然也是高门显贵出身,可是比起王相家的门楣,终究还是差了一大截。赵元晔只要一想起这个便会闷闷不乐:「父皇还真是什么好的东西都往十七弟身边拉。」 「这真的是偏心偏的没边儿了。」德妃接道。 只是她却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性子。他们这边这些年为了拉拢王相不知使了多少手段。赵元晔这边不缺王妃,可是侧妃却还是空着一个。原本按照他们母子俩人的打算,是想先委屈一下王家嫡女,等大业成了自然也免不了要弥补一二的,总不至于让王家受了委屈。这已经是他们母子两人做出最大的让步了,可可惜王相此人滑不熘手的,轻易不会让人得逞,碰了几个软钉子之后赵元晔也知道,王相大概无意于他。如今看王夫人对皇后这般殷切的态度,只怕他们早就盯上十七皇子这棵大树了。这就越发让人恼火了。 德妃也是替儿子不值,怒道:「这王家人实在是太过不知好歹。不成,本宫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与皇后走到一处。」 赵元晔蹙眉道:「母妃想要做什么?」 德妃冷笑:「既然王家不是好歹,那咱们也没必要再同他客气了。」得不到的东西就毁了它,这是德妃一贯的作风。 赵元晔却还是有一些不安:「父皇如今已经疑心我了,这是在弄出什么事情,只怕会不好收场。」 德妃道:「放心,母后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 赵元晔还想要再劝,可是张了张嘴,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他父皇对着十七时那一脸骄傲的样子,便实在是劝不下去了。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个让父皇骄傲的儿子,可是如今有了十七便什么都不是了。 第174页 凭什么呢? 就凭十七有一个半道里抢过去嫡子身份吗?可这嫡子的名头又凭什么是十七呢,他的出身,他的才德哪一样比不过十七?要说嫡子,他比十七那个毛孩子更适合当嫡子。 赵元晔沉思片刻,终是道:「母妃尽量小心些吧,若是用得着儿臣帮忙的地方务必尽早吩咐。」 「母妃知道。」说是这么说,德妃却压根不愿意让儿子沾手。 德妃一直都是个很小心的人。这种背地里头的心计手段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儿子沾上一分一毫的,哪怕脏了自己的手,可儿子的手是得要干干净净的。 赵元晔与德妃又商议了两句之后,这才匆匆出宫。他还得回去跟府上的谋士商议接下来的对策,十七突然拿出了那水泥,让他不得不提着精神。这东西往后必定会在朝中掀起一场风波,他得尽早安排人手才能在这件事情上分一杯羹。 一如赵元晔所想,翌日上朝,不少人就围绕水泥一事议论开了。 今日早朝,一扫前些日子的阴沉气。 前些日子因为京中痘疮横行,且上面有不少人家还没有来得及种痘,所以担忧得连早朝都没有心思上了。如今却不一样了,他们终于求着皇上开恩让家里头的子孙都种了痘,如今也就不再怕染上痘疮了。心事了了之后,精神气便回来了。 赵元邑昨天送到众人眼前的那半截水泥路被抬到了大殿上。为了验一验这水泥到底结不结实,户部尚书亲自带着人轮着大锤开始砸。 皇上看着这齣闹剧,但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证明那水泥路确实够硬,几个人来来回回地不知折腾了多少遍,那水泥路还是完好无损。如此,众人才真正知道这水泥又多耐砸了。 这是好事儿。 文官们收了手,武将们看到那些人在那儿闹腾半天没砸开路,心中鄙夷。不过再鄙夷他们也都不会过来帮忙的,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那些文官在那儿抽风。 户部尚书立马请旨,批量生产这水泥,以备每年夏季的防洪之事。工部的李尚书紧随其后,要用这水泥修路。 皇上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只是用了东西,总得拿些好处给十七吧。皇上看了一眼年纪已经不小甚至已经上书乞骸骨的工部侍郎,同众人道:「这水泥是十七献上来的,这孩子年纪虽小,可本事却是无人能及的,朕打算将十七放到工部,卿等觉得如何?」 没人好意思反对。即便是三皇子四皇子的人,因为种痘的事也都欠了赵元邑一个人情。要这档口跳出来反对,那可就真的猪狗不如了。 没人反对,正好。 皇上点点头,又道:「柳侍郎已到了致仕的年纪,前些日子尚书乞骸朕未曾应下,如今见柳侍郎身子越发不好,也不忍让他继续在衙门受罪。不若这样,待柳侍郎致仕之后,便让十七顶了柳卿的职吧,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惊愕的模样来。一来就是工部侍郎?哪有这么干的?! 第91章 工部侍郎 「怎么, 十七担不得一个工部侍郎?」皇上靠在龙椅上,目光凛然地望着底下的人。 赵元晔心中掀起骇浪,他看着赵元泽, 见对方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跟老四当初来朝中领职的时候, 哪个不是从底层开始做起的?直至摸爬滚打了两年之后才渐渐往上升了起来。如今十七一来便是工部侍郎。,父皇这偏爱之心,可真是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只是这工部侍郎的名头一出来,又置他们于何地? 那可是工部侍郎啊!父皇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赵元晔暗暗不满, 殿中众人自然不能说担不起,只是该说的话却也还是得提醒的:「圣上,十七皇子如今仿佛才十四?」 「那又如何?」皇上说的不在意,他的十七别说十四了, 就是四岁时都比殿下不少人聪明。 「十四岁担任工部侍郎,臣等忧心十七皇子能否胜任。」 皇上笑了:「能否胜任这是十七的事,答不答应才是你们的事。」 众人无语,这都拿着之前的恩情逼他们了, 他们能不答应吗? 皇上就知道他们肯定不会不答应的, 又道:「不是朕有心贬低谁, 实在是看你们中间的某些人年纪一大把, 做的事儿还不如十七呢。」 皇上话落,当下就有不少人窘迫起来。 「十七当初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时,便已经给天下人解决了痘疮之患, 你们家中那些安安稳稳场到现在的子辈孙辈,还不是要赖着十七弄出来的种痘一法?家中小儿吃的玩的,还不是十七想出来的好点子,就是户部的那税银里头, 也有不少是十七带来的。如今更是献了这水泥方子,你们说说,十七到底配不配当一个侍郎啊?」 皇上轻飘飘的一句话下来了之后,众人心里无端多了许多压力。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两样都占全了,他们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对这件事情发表什么高见了。 赵元晔看着自己这边的人都没了声音,心中忧虑更甚。他平日里许了这些人那么多的好处,关键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是顶用的,真是枉费了他如此费心拉拢,到头来还比不上十七随手施的小恩小惠。 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什么,赵元邑被点为工部侍郎的事儿,便这般定下来了。 还有人问:「十三皇子十四皇子是否也要安排差事?」 第175页 问这话的是赵元壬的舅舅。 皇上犹豫了一下。他给十七安排事儿做,乃是因为张太傅前两天来了勤政殿,亲口同他说说十七学东西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若一直资生堂里头待着也学不到更多的东西,加上那小子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让他老老实实的在宫里呆着保不齐哪一天他又折腾出什么事情来,还不如直接放了他出去,天高海阔,也不会再拘了他。刚好如今又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各方驱使,皇上才给儿子找来这么合适的职。可十三他们,皇上还真没有仔细想过。 「众卿觉得呢?」 赵元壬他舅舅心里一梗,皇上这是明摆着没有将十四放在心里啊。不过人比人本来就是比不上的,他只能尽量给外甥找个油水多且不容易出事儿的职位了。当下同皇上提了一下,皇上没有多想就同意了,非但如此,还把赵云齐也一同放了进去。 反正这两个人一向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都放到一块也好看管。 于是乎,三个皇子的职位就这么迅速果决地敲定了下来,再没有任何异议。 下朝后,赵元晔找来赵元泽。本来这兄弟两人是有一些明争暗斗的,可是这几年下来,随着他们父皇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十七,叫他们彼此也认识到若是他们两个不联合起来的话,只怕最后上位的便是十七了。他们正是父皇忌惮的年纪。当初被仰仗正是因为他们是几个皇子里头最年长的,如今被猜忌也是因为如此,实在是叫人无可奈何。 不过,这两人虽然时有合作,可相处却不见亲密。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合作都是因势利导,没有几分真心,且两个人也不合拍,遇到事情想的都是截然相反的两面,所以这情分也说不上有多好。 赵元晔一过来,赵元泽便下意识地提防起来了。 待赵元晔「不经意」间提起十七弟的寝室,提到父皇要给十七弟寻一门好亲事的时候,赵元泽三言两语的就糊弄过去了,丝毫不接茬。 两个人打了几次太极之后,赵元泽也烦了:「三哥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弟弟就先走了。」 赵元晔退后一步,对赵元泽这般软硬不吃也有了几分气性:「四弟倒是有的忙。」 「可不是么,外头的事情多。」 「只怕十七弟进了工部之后,比四弟都要忙几分呢。到底是嫡子,有多受宠就得担上多大的责任,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赵元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可那又怎样呢?反正侍郎的官职都定下来了,他还能去搅合了不成?既然没法子,那就只能先忍耐着。 「十七的责任是他的事儿,归根究底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还是去做我的事儿吧。四哥,回见了啊。」赵元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截了当地离开了。 留下了的赵元晔心里更沉重了几分。这个老四,看似鲁莽却并非没有脑子,让他沖在前头,的确不大可能了。只是这畏畏缩缩的性子,一看也知道是成就不了大业的。 长乐宫中,在赵元邑听到自己领了工部侍郎的职之后,竟有瞬间的呆滞。他知道父皇这回肯定会给他点个好差事,毕竟昨天晚上他父皇就神神秘秘地跟他说,明天有个惊喜等着他。赵元邑昨晚上听到这话之后,还一本正经地跟他父皇说,一般的惊喜根本惊不到他。 他父皇怎么说来着?好像是说这回保准是个大的。如今,赵元邑总算知道他父皇为何说得这般笃定了。 这确实是个大惊喜,就连皇后都没想到皇上竟然这般阔气。 殿中都是一片赞颂之声,听得赵元邑都有些飘飘然了。他竟然就这样成了侍郎! 皇后见他被众人围着,又高声问了一句:「侍郎大人的官服可都备好了?」 茯苓行了一个礼:「说是已经在准备了,今儿下午便能送过来。」 「那咱们赵侍郎过两日便能气派地上职了。」皇后轻松道。 周围的宫人都煞有介事地过来道:「恭喜赵侍郎。」 赵元邑心情也不错,大手一挥:「赏!」 皇后问他:「赏多少啊?」 「三个月的俸禄!」赵元邑有底气,他小金库肥着呢,压根也不在乎这点钱。 皇后打趣:「赵侍郎大气啊。」 赵元邑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说儿臣现在也是当官的人了。」 皇后高兴地不行,孩子长大了,做事儿也大气稳当了。赏就赏吧,这样大的喜事合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的。皇后还立马派了人,叫他们去太后宫里的报喜。 这半天下来,宫中上下便都知道十七皇子得了一个好差事了。 才十四岁多一点就得了一个工部侍郎的差事,哪怕三皇子和四皇子当年也没有这样好的待遇啊。别说他们了,就连圣上当年做皇子的时候,也没这等美事。没过多久,宫里那些小妃嫔听到动静,便陆陆续续的来了未央宫,准备给赵元邑跟皇后道喜。 苏嫔也带着康宁过来了,小丫头一见赵元邑便伸手要抱。赵元邑也是抱习惯了,立马就将她抱到边上的锦榻上,逗她玩闹。 苏嫔往这儿多看了几眼,心中稍定。也不枉在她这一年里头费了这么多的心思讨好未央宫这边了。如今康宁跟十七殿下相处得这般好,往后的前程定然也差不了了。苏嫔是个心思细腻的,她早就察觉了皇上有立储的意思,一开始得知这事儿之后,苏嫔未尝没有遗憾康宁不是个小皇子,若是的话凭着康宁是圣上的小儿子,也未尝不能从十七皇子那儿夺得一分偏爱。 第176页 可是这样的念头没多久就散了,圣上喜欢的从来都是他愿意喜欢的,谁还能逼着他喜欢谁不成?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苏嫔往未央宫跑的变越发频繁了。 眼下众人贺喜过后,皇后遣退众妃嫔,只留了苏嫔在跟前。 皇后留下她不是为了其他,乃是因为苏嫔在闺阁时可是京城里头最擅交集之人,对京城一甘闺秀也算是了如指掌了。后来苏嫔进宫,她的妹妹亦是出众,比起姐姐来丝毫不差什么,只可惜她妹妹半年前才订了亲事。 苏嫔听着皇后说了两句之后,便摸清楚了皇后的意思。这是想找她打听一下几位姑娘在闺中的为人处事呢。苏嫔捡着自己知道的说了一句,只是提到那位叶姑娘的时候却犯了难: 「娘娘,这叶姑娘可是京中叶家二房的?」 皇后摇了摇头:「镇北侯府的。」 苏嫔点了点头,她说呢,皇后怎么会突然看中了叶家二房的姑娘,越来是大房的:「这叶姑娘刚刚来了京城也没有多长时间,亲身倒是听妹妹提起过,是个大气爽朗的性子,性情不错,大概也是西北的民风使然。听说那叶姑娘私底下还养着不少猫狗,于驯兽一道上颇有天分。」不过这都是旁门左道罢了,对姑娘家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优点。 赵元邑突然想起来,这说的大概就是他前两天看到的那个红衣裳的小姑娘。她还会驯兽? 康宁见兄长在发愣,不悦地「啊啊」了两声,拿着拳头往赵元邑嘴里塞。 皇后听讯看了过去,见他们兄妹两个的状况,瞭然一笑。 赵元邑赶紧塞了一块点心到康宁手里。这小丫头,倒是一刻都怠慢不得。 第92章 初入工部 傍晚用膳过后, 赵元邑提出要去长乐宫走一遭。 皇上也表示贊成:「确实该给你皇祖母看看。」 这去外头领职了,就代表长大了,往后少得要在外头奔波独当一面了。 赵元邑点头受教, 又赶紧拿过自己新得的官服。这衣裳是早就已经在做了, 皇上在老早就给儿子盯上了这个缺,本来还打算续续图之,没想到事情竟然办得这样顺利。早前做的官府如今也顺顺利利地派上了用场。 只是这官府不比寻常的衣裳, 赵元邑穿上之后,还显得有些大了。只是这点瑕疵并不算什么, 只要赵元邑昂首挺胸,旁人便只会觉得他穿这身衣裳气派极了。起码皇上跟皇后都是这样觉得的。赵元邑喜滋滋地穿着一身官服给他们俩看过之后,才又兴高采烈地去了长乐宫了。 等他走过之后,皇上才挑剔了一句:「那一身衣裳可没有朕穿的气派。」 皇后看着皇上头上已经生出了些白发, 不忍心挑破:「十七身量还未真正长成,如今穿着这一身衣裳自然衬不起来。」 皇上想着自家孩子的身高,一时又想着要是再过两年……不,兴许只要一年, 这小子就要赶上他这个当老子的了。这一年年的时间过得可真快, 转眼间自己孩子就要长大了, 皇上又记起来一件事:「对了, 那些人家梓潼可都差人打听了?」 「都打听过了,性子都相差无几,都是大家闺秀出身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就是这叶姑娘有些与众不同。」 皇上来了兴趣:「怎么不同了?」 「她出身西北,纵然看着娇弱却也养成了大气舒朗的性子。且处变不惊,遇事最是沉稳不过了。而且……」皇后想到今儿下午赵元邑的表情,笑到, 「十七好像还记着这个小姑娘。」 皇上大笑:「这是开窍了?」 「也不知到底开没开,毕竟如今也不过就只见了一面,能让他记下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若是这孩子真是不错的话,往后借着宫宴之类的名头让他们都相处相处也是不差的。」 皇后只是想赶紧把人选定下来,并没有真的想让赵元邑立马成亲。尤其是十七如今入了工部,看他这兴致高昂的样子,只怕是像现在工部里头闯出一番天地的。说到工部,皇后又有话要说了:「妾身听闻,今儿宫里可是碎了不少东西呢。」 皇上立马就支会到了皇后的意思:「这些不长眼的宫妃一个个就知道惹朕生气,自己没生出有本事的孩子还眼红别人的。」 不用多想,皇上便道:「德妃那里碎的东西只怕是最多的吧?」 「圣上知道就好。」皇后回道。 「这个德妃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皇上对德妃真是没了好感,这作天作地的劲儿,怎么就没哪天直接把她自己给作没了呢。还有老三,本来老三在他看来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如今跟着德妃也养出了些糊涂的性子,真是枉费了他的一番天资了。 不过,这资质也不过就是比寻常孩子聪明了一点,到十七这里却还是没边儿的。如今有了朱玉在前,皇上也就不稀罕那两个了。 皇上抿了一口茶,道:「圣上一来就是工部侍郎,可把她们给气坏了,说起来这工部侍郎也确实高了些,以往也没有这样的定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后也是担心自家孩子受不住,这两年来皇后把能挡住的东西都给挡住了,也再没有发生从前在行宫里头发生的事儿,十七的性子也一日比一日大气。可这是在未央宫,在皇后自己的地盘,出了未央宫皇后却不能保证还能护他如此周全:「待十七到了外头做事,少不得这要求的圣上这儿了。」 第177页 皇上浑不在意道:「朕还能叫十七受了委屈不成?且等等看,或者待往后水泥的用处使上来了后朕就下旨立十七为储君。」 皇后点了点头。 曾几何时,这皇后也曾在太后跟后妃跟前说过不会怎么扶持赵元邑,能不能得储君的位子还得要看他的天分如何,强捧是捧不出来什么好结果的。不仅是皇后,就是皇上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这样的念头,在十七被记作嫡子的那会儿皇上还能稳坐在侧,静静地看着老三老四对于十七这个嫡子的试探呢。 可如今,在这日复一日的陪伴当中,两个人的心都不约而同的偏向了赵元邑身上,也不知何时,立赵元邑被储君便成了这帝后二人的共识。虽没有对朝臣说,可彼此之间却心照不宣。尤其是这两年,皇上和皇后明里暗里做出了不少事情不过就是为了给赵元邑铺路,让他往后在储君的位置上能坐得更稳当一些。 赵元邑是他们放在心里的宝贝儿子,剩下那几个不省心的便可有可无了,且因为赵元晔两人这几年动作不断,皇上也烦了。他许诺道:「待朕立十七为太子之后,若老三他们再敢耍什么花招,朕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还有德妃,这也是个刺头,可惜这两年皇上一直没有找到德妃的把柄,如若不然也不会让她过得这般舒坦。德妃虽是女眷,可是做事儿却细緻得很轻易不会给人留下把柄。不过,这两天皇上心里总是有种感觉,好像总觉得德妃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闹出一桩大事儿来。这感觉没来由的,可皇上却对此深信不疑。为此,皇上还可以多拍了两个人去德妃跟前,紧紧地盯着她,一有异动立马上报。 皇上是真觉德妃会闹出事来。 赵元邑那边,待他去了未央宫,少不得又是一场热闹。太后还让人叫来了赵元齐跟赵元壬兄弟俩。他们俩长赵元邑两岁,上回太后还听皇上说,今年年底待他们成亲便要将他们赶出宫去,免得在跟前看着碍眼。太后知道皇上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肯定是早有打算的了。 出宫是必然的事儿了,这么大的年纪,总不能一直赖在宫里头吧?可突然得知他们年底就要离开,太后心里难免还是会捨不得的。尤其是这两个人如今身上已经有了差事,往后便得在外头奔波,一天到晚也见不到几回面了,太后便想着赶在他们领职之前,好好地在瞧瞧他们。 长乐宫里头热闹了好几天,等赵元邑他们上了值职之后,才终于冷清了下来。 太后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这样的冷静,平日里总有那几个小子在她跟前嬉笑打闹,如今一下子说走就走了,虽说她宫里还剩下个赵元祚,可是赵元祚这些年性子越发孤僻了,不大喜欢说话,太后也并不时常将他叫到跟前来。这相处的时间少了祖孙情分也就不一样。 为了叫太后高兴,底下的几个宫妃少不得要把跟前的小公主们抱去供太后逗乐。那一群小公主里头,只康宁独占鰲头,最叫太后喜欢,余下的看着虽眼热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正式去工部的这日,赵元邑一大早就出了宫门去了工部。他去的时间还算早,不过工部一干人等知道十七皇子今日入职,所以底下的人早早的就过来了,生怕怠慢了赵元邑。 等赵元邑一进工部,便有许多人上前,或是寒暄、或是恭维,里头还有不少是赵元邑的熟面孔。毕竟他常来工部,对于这里头的不少人都是认得的。 新官上任,总免不了交接,赵元邑将自己的事儿交接好了之后,才终于安安静静地坐在了自己办事儿的差房之中。赵元邑挥退了那些想要窥探奉承的人,自己坐上了侍郎的位子上,颇为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被赵元邑挥退的人,如今也在外头三五成群地说着话。 有人眼尖儿,看到了一些别人没有注意的东西:「方才十七皇子过来的时候,身后竟然还跟着猫呢。」 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怕做了侍郎,也捨不得自己的爱宠。 只是这话才起了个头就立马被人呵斥回去了: 「我看你真是放肆,十七皇子也是你能编排的吗?别说一只猫了,就是殿下带上十只百只,只要他愿意,那咱们工部也得供着。」 系统听到有人在背后说它的闲话,远远地回过神,瞪了他们一眼。 那些说闲话的立马闭上了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会觉得那猫有点不好对付的样子。 其实毫无疑问,工部的大多数人对赵元邑都是极为敬佩的,毕竟这位小殿下偶尔想出来的点子都足够他们工部折腾一年半载了,如今他过来当侍郎了,那更说明他们工部要不了多久便又能有大事儿要做了! 谁不指望做大事儿呢?整日闲着那说明他们工部没用。不说他们,就连如今的工部尚书李大人,也是极为欢迎赵元邑过来的。等听到底下人来报,说是已经将赵元邑安顿好了之后,李尚书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他还吩咐:「往后对殿下务必恭敬一些,多捧着殿下别叫他心烦。只有殿下高兴了,咱们工部才有继续露脸的机会。」 底下人立马应下。 李尚书对赵元邑来他们户部一事颇为得意。户部有三皇子又如何,兵部有四皇子又如何?他们工部可是又十七皇子坐镇!能比吗?十七皇子是谁,那可是嫡子,是受宠的嫡子! 第178页 因为这个,李尚书今儿中午碰到那几位尚书的时候也都是格外的有底气。见到有人跟自己挥手,也都是点了点头高冷地回应了一下,跟平日里竟大不相同。 「他这是怎么了?」李尚书走了之后,后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别理他,如今他只怕正显摆着呢。」户部的程尚书对此心知肚明。 有人不信就想要上前试探试探,结果果真就如程尚书所言,李尚书如今正骄傲着,每三句话必会点名「殿下」如何,底气之足,叫人看着可气又可笑。 程尚书嗤笑一声:「有了水泥方子,又有了十七殿下,这老匹夫只怕是觉得他们工部要翻身了。」 「说不定人家真的要翻身呢?」 程尚书撇了撇嘴,面带讥讽。 十七殿下是聪慧,可再聪慧也是有限的,且如今十七殿下除了水泥也没想出什么别的东西来。不论如何,工部总不至于跃过他们户部去。 第93章 憋着大招 李尚书今儿中午可是扎扎实实的扬眉吐气了一回。 他们工部平日里在六部中的存在感并不太高, 李尚书虽然也是尚书,可是过得却远没有其他几人风光,每日看着程尚书显摆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如今总算是轮到他显摆一回了, 自然得捞够本才行。 午间用膳地方恰恰是人多的地方。如今朝廷不算太缺钱, 是以也并不吝啬这一餐饭,官署里头有专门的膳房,只要在朝中领值中午都能来用膳。也有相熟的过来劝李尚书, 让他不要得瑟得太难看,毕竟都是在朝中做官的, 谁还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不成? 可李尚书才不会在意这点事:「那程子虚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天儿踩着我们工部,就像他那个户部尚书就高人一等似的。」 旁人:「……」 这不是事实吗? 李尚书继续:「我如今就是要他看看,我们工部也是不差的。」 旁边人听他这么说也知道没法劝下去了。这两人就是结了仇, 以前程子虚也是在工部里头待过的,只是那会子两人便处不来,后来被点了尚书也少不了互相别苗头。今儿也一样。 其实并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只是李尚书自以为掰赢了一回, 所以很是得意。等到他回了工部看到赵元邑之后, 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殿下可用了午膳?」 「吃过了。」他母后惦记着他是头一日去外头做事, 怕他习惯不了外头的饭菜, 所以方才就差人过来送了饭。 赵元邑并不想多说这件事情,只是他对李尚书刚才的称谓有一些不满:「如今既然已经来了工部一切还是按照规矩来吧,宫里那一套暂且丢开了不提。你也莫要唤我殿下了, 按品阶,我还是在李尚书之下的。」 李尚书为难了:「那唤……?」 赵元邑道:「唤我赵侍郎吧。」说得还一本正经。 李尚书拼命忍住笑:「那往后就唤赵侍郎吧。听闻赵侍郎今儿一上午都在画图,不知赵侍郎所画何物?」 赵元邑还是想卖一点关子的:「再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李尚书还就真的多了几分期待。他觉得这位小殿下特别聪明,比旁人都要聪明。随便一折腾便是别人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东西。他也很期待这一回, 这个小殿下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想他们工部,总算是能真正扬眉吐气一回了。别过赵侍郎,李尚书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对于赵元邑来说,头一日来工部做事儿,没有太多恼人的工务,没有看不懂眼色的下属,所以赵元邑还是挺满意的。他也知道自己能过得如此安生,是因为他头上顶着十七皇子的名头。不过赵元邑不想一辈子都依靠着这名头,所以,早点做出一点成绩来才能让他在这工部里头彻底站稳脚跟。 而且,赵元邑确实有不少事情要做。这些年他跟着系统看了许多的书,看的东西越多,脑子里想的也越多。他如今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在书里头看到的东西都慢慢弄出来。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机会了,赵元邑自然再认真不过了。 傍晚散值,赵元邑本来是准备回宫的,可是后来想了想,便又去了城东门看了看。那承平路赵元邑岁让韩五郎他们帮忙监督,可他自己却一次都没有正眼看过呢,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瞧一瞧。 城东门本来就有一条路,如今修的又是另外一条,略微有些绕,却将周围的村庄市镇都连起来了。这大路平坦得很,又连着这些点,所以许多商贩都更愿意走这条路,反正这条道的尽头是码头,走过了陆路就换水路,实在太方便。 赵元邑就这么坐在马车上看了几眼,他发现那路上的行人还不少,有不少拉着牛车一路叫卖的,还有许多从城里运这货出城的,更有一些人纯粹是因为凑热闹,想要看一看这水泥路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个新事务的出现,总能引起旁人的好奇心。 皇后寿辰一过,这条路便解封了。原本不少人也都知道这里多了一条路,早前就看到官府的人在这里动工,只是没有完工之前他们也就只能在旁边干看着,如今总算是能到路上走一走了。毕竟是稀罕的玩意儿,这可是从古至今第一条水泥路,百姓们真是闻所未闻。又听说是为宫里的皇后娘娘修的,一时又是敬畏又是好奇,所以每天都有不少人过来看热闹,现下依旧如此。 第179页 赵元邑瞧着底下有许多孩童在路边玩闹,路上人来人往的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光是叫卖的货郎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见到三四个了,便觉得他这路修的一点也没错。 长此以往,说不定路边还会有草市跟集市的点,这样的话周围的村庄市镇都能因而受益。 李福也在车外拍着赵元邑的马匹:「原先城东外头虽然热闹,但也绝对没有这样热闹,殿下修的这条路,可是把这周围这一带人都修活了呢。」 赵元邑笑了一声:「也算是做了一回有用的事了。」 「瞧殿下说的,殿下哪回做的事情不是有用的?」 恭维的话赵元邑每天不知道要听多少句,所以并不当真。只是他心里对于修路这事儿郑重了几分,想着什么时候能把路修到大魏上上下下每个地方,南北纵横,东西贯彻,如此方才是有大用。这是这样的大手笔,肯定是要钱的。如今户部的那些钱还容不得赵元邑如此造作。 可惜可惜。赵元邑摇了摇头,放下车帘:「回宫吧。」 李福赶紧叫人掉头。 回了宫,皇上不免又要问他今日回来为什么迟了。赵元邑也不怕,直接就说今儿自己去外头看水泥路了,惹得皇上又骂了他两句。 赵元邑也没有放在心上,反正他父皇也不过就是私底下骂骂两句,当着他母后的面,父皇是绝对不敢多说一句的。这两年来,父皇对他母后越来越小心了,不过赵元邑觉得这趋势还挺好的,若是父皇能少去宫妃初留宿那就更好了。 可惜真是不可能的。 皇上是个骂过就忘的人。骂过了赵元邑后没多久,便又亲亲热热地领着赵元邑去了未央宫了,一切与往日并无二貌。 可德妃那儿却又坐不住了。她才让人打听了外头的消息,说是赵元邑头一日去了工部,那工部尚书得意的跟什么似的,简直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上。 德妃最听不得这些话了,人家捧着赵元邑比她被皇上训斥了还叫人难受。 眼瞧着那赵元邑已经起来了,就是她的元晔也没有赵元邑的官位大,亦没有赵元邑那般叫他的上峰倚重,这如何能叫德妃不担心呢?一时又听到王相家今儿又递了帖子过来见皇后,不知在殿内说了什么,反正出来的时候,王相家的夫人是高高兴兴从里头出来的。 德妃本来就觉得他们有说亲的打算,如今一见,更觉得如此。德妃召来大宫女慧心,同她商议王相家的事儿。德妃本来是打算让王相的嫡女做儿子的侧妃的,只可惜这事儿被王相自家拒绝了,如今若是再用什么计谋将王家嫡女与元晔凑在一块儿反而不好,未免叫人一眼看穿。所以这门亲,是落不到她儿子头上了。 可赵元晔不成,张家的几个孩子却是可以的。 思来想去,德妃的目光就落到了三房的长子头上。张家的几个孩子都算上进,长房大公子虽说会试名次不理想,可殿试表现也还算不错,二甲靠前,比之京城里头的那些纨绔子弟不知出挑多少倍。只恨圣上眼盲,看不出张家的好,如若不然就凭着他们家长公子的才德,便是状元也是使得的。剩下的几个孩子,只三方长子不喜读书,如今还没一个着落。德妃前些日子便听她嫂子说起了这个侄子的婚事,似乎不好找。可如今这不就来了一个了么? 王相家不识趣儿,德妃此举一则敲打王家人,二则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了自己子侄,总好过便宜了赵元邑。 商议好了这件事情之后,德妃就立马让人吩咐下去,且让他们速速落定此事,如若不然以王家跟皇后的性子,说不定没过两日这赐婚的旨意便下来了。到时候便是想生乱,也都没机会了。 德妃心心念念搅黄了这婚事,殊不知皇后早已经歇了与王家结亲的念头了。临到傍晚,一家三口都在,皇后也没避着十七直接同皇上说起了今儿王家之事。 「王相确实有这样的念头,只是王家也并不是非十七不可。若是没有那叶家小姑娘,说不定这事儿也就定了,可如今十七……」皇后欲言又止,眼中带笑。 赵元邑有点难为情地撇开了脑袋。他自问对那叶家小姑娘没没什么,只是父皇跟母后偏偏不信他,非要往他不自在的地方想。 他能有什么办法? 皇上也笑呵呵道:「回了王家也好。」 「可不是么。」皇后也不是那等故意吊着人的性子,她若是有意便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若是无意也不会让人苦等,「我同王夫人说清楚了,王夫人虽然有些遗憾,可略想了想就放开了。我还许诺她,若是往后王家瞧中了哪家子弟可以给他们家赐婚。」 「应当的。」皇上也应了。 王相这么多年做事也战战兢兢,是个忠君本分之人,应当给他这份体面。 皇后也道:「王夫人听了这话,再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后来也是高高兴兴地出宫去了。」 第94章 火炮构想 未央宫里的事儿, 长宁侯府註定无从得知了。他们如今满心想的都是德妃的叮嘱。家中大老爷,也就是德妃的兄长素来都有一条与宫里联繫的暗线,今儿宫里的人带了话, 说是皇后有意让十七皇子与王相家结亲, 且德妃让他们务必搅乱了这门亲事。 张大夫人倒是有些想法,他惦记着自己的小儿子张七郎的婚事。张七郎与赵元邑差不多大的年纪,与那王家嫡女年纪也相仿, 若是这门亲事落到他们七郎头上未来也未尝不是一个助力。 第180页 张大夫人便将自己的念头同丈夫说了一遍,张大老爷也只是摇了摇头:「娘娘的意思是让三房的四郎顶上。」 「四郎?」张夫人对自家这侄子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四郎跟他们家的大郎比着实是差了太多了, 文不成武不就还不通俗物,就连老太爷也为他的往后发愁呢,「若是四郎顶上也着实太委屈王家嫡女了,这又何必呢?结亲不成反成仇了。」 那王家可是有一位宰相撑着呢。 张大老爷道:「你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 从前娘娘跟三皇子有意与王家结亲,许的是三皇子侧妃的位置,只是王家不同意。娘娘心里只怕是存了怨的,如今这样吩咐未尝不是想叫王家好看的意思。」 何苦呢?张大夫人嘆了一口气, 可她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们家一家都支持三皇子, 三皇子没倒他们就得听德妃的。 这几年来来, 张大夫人往宫里跑的次数也少了。主要是宫里的娘娘不受宠,他们每回进了宫也不怎么受重视,一个不好还会被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怠慢。次数多了, 就连张大夫人这样嫡亲的嫂子都不愿意去德妃宫里找不自在了。张家的人心里都清楚,十七皇子越是受宠,宫里的娘娘跟三皇子日子越是难过。若是十七皇子与王相家联合,那三皇子在朝中便越发艰难了。 毕竟, 那苏相对十七皇子听说也挺看重的,苏嫔所处的康宁公主,还是十七皇子给选的封号呢。若是这两位丞相若都支持十七皇子的话,那三皇子真是危险了。 张家大老爷也知道这件事情紧迫,耽误不得,所以得知消息之后立马就叫人下去准备了。 张家憋着坏心思,赵元邑也在憋着一个大招。 他自进了工部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窝在自己的差房里头,除了偶尔进去递交公文的小书吏,余下人平常是看不到他的。不过他们也都知道十七皇子这两天一直在画图,就是不知画的到底是什么。 赵元邑画了三天,这日中午才终于将图纸给画好了。他从前看书的时候就一直对这玩意儿感兴趣,后来又找系统要来相关的书,自个儿在学业之余偷偷摸索,也渐渐学出了点成绩来。图画完之后,赵元邑本来是想立马交给李尚书的,可是到了李尚书差房里头时才发现他人不在。一问时辰,原来已经是中午了。 赵元邑跟前的小太监便上前,问他可要用膳。 赵元邑见他已经把食盒给拿上来了,又突然问道:「李尚书他们如今是不是都在膳房里头?」 「在呢。」 赵元邑来了兴趣:「那咱们也去瞧瞧。」 小太监委婉地建议:「您是皇子,何必去那里凑热闹呢?」 「错了,你家殿下如今是赵侍郎。」赵元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从他手上拿过食盒自己慢悠悠地拎着去了膳房。所谓入乡随俗,他如今来了工部自然要改了习惯,早早地融入工部。 膳房离这里并不远。那膳房占地儿并不大,称得上小巧玲珑。不过也分上下层,下头的是品阶不大高的小官儿,楼上只高位才能去的。赵元邑一边观望一边称奇,这官场上果然什么时候都要分个三六九等,就连这新修的膳房也要分个上下来。 赵元邑如今可是侍郎,自然提脚去了二楼了。上去之后尚未见到李尚书,便先看到他舅舅韩侍郎了。 「先生。」赵元邑立马凑了过去。 韩侍郎抬头,见到赵元邑还挺惊讶的,不过也让出了旁边的位置给他坐:「殿下怎么过来了?」 「我来了工部,自然也想赶紧融入工部,不好再独自一人用膳。」 「这很好。」韩侍郎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像他小时候那样,「殿下能放下身段才能与工部的同僚打成一团。对了,我听说工部的李尚书听说待你不错,可是真的?」 赵元邑点头:「李尚书待我很客套。」 「他可是盼了许久才把你盼来了。你是不知道,李尚书跟程尚书私底下互相看不顺眼,李尚书觉得程尚书不过就是仗着户部有三皇子,对此不大服气,直到如今你来了李尚书才觉得掰回了一成。」 「这也要争?他们两个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赵元邑想了想,李尚书好像对他还不错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坏人,那个程尚书每次瞧这也是笑嘻嘻的,对他也很客气。 韩侍郎摇了摇头:「哪儿能啊?都是当朝做官的怎么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就是两个人的脾性不合罢了,也算不上是有什么大的恩怨。」 那就好。赵元邑想着,自己虽在工部可往后少不得要与户部合作一番,若是两边的人有仇的话那这事情还不大好吧。 赵元邑打开自己的食盒,开始用起了午膳。 说起来这膳房还是赵元邑提议重修的呢,原本那膳房有些老旧,做的菜也不好吃,以至于诸位大人都不愿意去膳房里头用膳,赵元邑知道自己早晚都要去外头领职之后,有一回就跟他父皇开玩笑,说他抠门连吃都不让底下的大臣吃好。 皇上把他给骂了一顿之后,心里却觉得说的也对,于是就挪出一些银子来把这膳房重新装修了一番,连里头的桌椅摆置都大变了模样,又摆了些盆景装饰,还从外头请了几个好厨子过来,费了好了番功夫才有了如今这雅致的膳房。 这点钱,皇上还是捨得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亏的都不会是他。 第181页 赵元邑才吃完,李尚书几个才看到了他。李尚书待赵元邑一向热切,如今看到了他,更是嘴角带笑凑了过来。 赵元邑同几位大人互相见了礼,李尚书旁边这几人态度也不错。做官都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对圣上上的心思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的,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或是又上了谁的船,却都知道眼前这个小殿下不能得罪,都愿意给他卖个好。 同周围的人打了一声招呼之后,李尚书才笑眯眯地带着赵元邑一道起回去了。那高兴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看重赵元邑。 程尚书觉得他这样子碍眼极了:「真是不知所谓。」 旁边人听了心中也是笑笑,这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说不上谁的不是,有人还道:「李大人看来挺满意十七殿下的,想来他也是出于高兴才如此的。」 提到赵元邑,程尚书并没有再说什么了。最近户部弄出来的水泥还是这一位提供的方子呢。往后水泥路修好了,这位的功劳最大。对于有功之人,程尚书一直都是格外宽待的。 待工部之后,赵元邑才把自己画的图纸给拿了出来。 「这……赵侍郎画完了?」李尚书笑吟吟地接过来,他本来以为这上头的东西又是类似于水泥之类,可定睛一看却愣了,「这是什么?」 「火炮。」 「用□□做的?」 赵元邑点头,有点兴奋地问道:「李大人看看这火炮如今可不可以造得出来?」 李尚书赶忙定心,又往下多看了几眼。这图纸画的极为细緻,每一处都标得清清楚楚的,可见是废了不少的心思。图都已经画得这般细緻了,若是说造不出来的话那岂不是说明他们工部太没用了么? 如今□□是有,火炮也有,只是没有赵元邑画得这般大的,且射程也不远威力更是不足。两军对垒,若是射程不远的话那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可是李尚书看了赵元邑给他的图纸,若是造出来的火炮,正如这图纸上所说的那般,那这威力便不容小觑了。 且李尚书能做到尚书这个位置上,必然不是一个花架子,这图上画的东西,他当然能看懂,甚至隐隐能估算出来知道这图画的都是可行的。 越想越觉得这事情容不得耽误,李尚书连忙让人将工部最厉害的几个人召来,将这图纸交给他们:「你们先按着这上头画的将东西造出来,若是遇上什么困难,再过来寻本官商议。」 几人领着图纸下去了。 李尚书高兴地晃悠了两圈,再看赵元邑的眼神就像是在放着光一样:「赵侍郎怎知这火炮的造法?」 「平日里对火炮兵器这些事情尤为在意,所以多琢磨了两年。」 李尚书听得心热:「那殿下除了这个可还琢磨出别的了?」 「还有几个样式的火炮,且容我过段日子画好了图再送过来。」 李尚书恨不得现在就能看到那图,可是他对面站着的可不是一般人,李尚书也不好催,即便他心里已经着急的不行却还是道:「赵大人慢慢画,不着急的。」 赵元邑也知道要慢慢画,反正他不着急。 又过了两日,火炮尚未造出来,京城里头,却发生了另外一种大不小的事情。王家的嫡女在成郡王府的宴会上落水了,救她之人,正是张家三房的张四郎。 第95章 救命之恩 这两日京城里头的大事并不多, 这桩事儿一发生立马叫京城那些闲得没事做的贵妇人惦记上了。 王家是何等尊贵的人家,人家王相在朝中称一句如日中天也不为过,王家的嫡女更是老来女, 自幼自幼娇养长大是王家人的掌中宝。 那张家的四郎又是个什么人?真正的废物点心一个, 长的又不是十分出挑,如今都已经十七八了却还没有定亲。张家对外说是家里这老四玩性大,尚未开窍, 可外头谁不知道这未定亲乃是因为张家挑来挑去挑不到一个合心意的。想跟张家结亲的张家看不上;张家看中的又不愿意委身张四郎,结果便生生耽误到现在, 真成了别人口中那等高不成低不就的。这样的张七郎跟张家几个出息的后辈压根没有办法比,就连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比他长进许多。 可偏偏这样的人却救了王家的嫡女。 外头有不少等着看后续的都唏嘘不已,心想着王家这回只怕是吃亏吃定了,捨不得要把宝贝女儿嫁去张家。 外头的人都是这样想, 张家自然也不能免俗。如今张家的人都自以为吃定了王家,这救命之恩自然该以身相许了,更别说他们就四郎可是把王家姑娘从水里抱上来的,这事儿当时可有不少人亲眼看见了。如今礼教虽然没有那般严苛, 可就这点拿开礼教威胁王家, 张家自以为是够了。 如今的王家也是乱成了一团。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 王相当即派人彻查, 只是事发的地方毕竟不是王家,而是成郡王府,待王家的人去查之后张家早已经把证据给抹掉了。王家纵有疑心, 可是看着这情况,也只能自认倒霉。 为此,王姑娘已经在家里闹了好几日了。她自幼娇宠,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娘, 当日分明是有人故意推我下水的,这分明是他们设的局!」 王夫人嘆道:「固然知道是有人做局可又能如何?如今苦于没有证据。」 「那难道咱们就这样放过他们?」王姑娘说得杀气腾腾。 第182页 「不然呢?」王夫人也头疼的很,女儿不愿意受的委屈她又何尝愿意让女儿吃亏?只是这事还真不好办。 王姑娘还在那儿咬牙切齿:「必然是张家做的!娘,我可不愿意如了他们的愿。」 王夫人慾言又止。 王姑娘直接道:「要我嫁给张四郎,那女儿还不如直接搅了头发当尼姑去。」 王姑娘说得凶狠,王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胡说。可是王姑娘又哪里会让她如愿呢?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凶狠: 「要我嫁给他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落水已经吃了一次亏了,万不能叫我再次吃一次亏。他们家打量着我如今为了名声也只能嫁到他们家去了,可我偏偏不在乎。名声能值几个钱?我干嘛要为了名声嫁一个废物。我非但不嫁给他,还必须得噁心噁心他们家,如若不然,我心里这口气一辈子都撒不完!」 王夫人看着女儿这刁蛮的性子,又是头疼又是欣慰。头疼的是女儿被他们娇惯坏了什么话都敢说。欣慰的是女儿不是寻常那种娇滴滴的女孩,便是遇到了这样的事,也不会只一味地哭天抢地。 其实又岂止是王姑娘这般想,王相对此更是恼怒。 他哪能看不出张家的谋算呢?只怕不只是张家,连宫里的德妃母子都掺合了一脚。王相还记得德妃与三皇子之前有意让他们家姑娘做侧妃,如今必然是见他们不同意,所以才使出了这等下作手段。 倒是好算计,以为他们王家不得不服软是吧?王相冷笑一声,他最厌恶让人算计到他的子女头上。 张家人本来还端着身份,只事发那日上门提亲了,被王相拒了之后以为王家这是矜持,便想着等王家那边透出什么消息之后再继续上门求亲。结果略等了两日之后,王家没有消息传出来,张家四郎反而又惹出了岔子。 这位背着家里人去了南风馆,与赵元晔麾下京兆尹赵大人家的小公子大打出手,究其原因也不过就是为了南风馆里头的一位头牌。 两个人打得有些厉害,一个断了手,一个断了胳膊,张家四郎就是那个断了胳膊的,那天打完了架之后是被人抬着送去了长宁侯府里头。 这事闹出来了之后,立马又传得人尽皆知。 南风馆跟寻常的妓院又不一样,里头都是些小倌,京城里头的子弟好男风的并不多,但总有那么些想要凑热闹尝新鲜的,只是这些都是背着家里人偷偷摸摸的做,像张家四郎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的,还真是没有几个。 消息传开之后,张家人想要阻拦都不成,一时间,张家四郎原本就不好的名声一跌再跌,外头的人提起来兀自不是皱着鼻子暗暗鄙夷。 张四郎本来就不好说的亲事如今更难说了。好在他们还有王家这个后手,知道这件事情拖不得之后,张家又立马派媒人上了王家的门,打算说和两家的亲事。 结果这媒人还没有沾上王家的大门,就被王家的管家给赶了出去。 同一日,张大夫人并张三夫人亲自登门,这回王家倒是开了门了,只是依旧没让她们进,王夫人站在院子里,冷眼瞧着这两个算计了她女儿的,说的话也是冷冷的:「侯夫人还是回去吧,我们王家虽不是侯爵之家,亦不是皇子舅家,可是脸面和骨气还是有的,万不会叫自家女儿嫁给张四郎这样的人。」 张三夫人不悦:「我们家四郎可是救了你们家女儿,是有救命之恩,成郡王府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证。」 「是救还是害如今都还没有查清楚呢,这么快就想着携恩图报了?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些,待来日真相大白再来相逼岂不比现在好?」 张大夫人闻言,便知道王家为何迟迟不应这门亲了,原来是怀疑了他们家的用心。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王家不怀疑也是不可能的:「瞧王夫人说的,这本是一桩善事,怎么到了夫人口中就变成携恩图报呢?我等今日登门,一则是为了看看您家的小女儿,自从出了事至今,还未曾听闻您家小女儿出门,我们也实在担心这才亲自上门准备看一看她。二则,也是因为这两个孩子的事儿。」 张大夫人说着,打量了一下王夫人的脸色,才继续往下:「咱们家四郎救人的时候只一心想要救人,也没有顾虑别的,倒是委屈了您家姑娘呢。」 张大夫人这是在提醒,王姑娘跟张七郎如今在传言里头已经不清不楚了。他们王家除了把女儿嫁到他们长宁侯府来,也再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王夫人闻言却嗤笑了一声:「既知道我家姑娘委屈,还上门噁心做什么?岂不是叫她更委屈了?」 张三夫人忍到了现在终于忍不住了,他们长宁侯府何等威风,都亲自上门结果这王家人竟然还不让她们进府,如今还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嫌弃他们家四郎是什么? 「王夫人,您怕不是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吧。也行,我就跟你说清楚。您家姑娘落了水,与我家四郎有了肌肤之亲,如今满大街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您再这样自欺欺人有用吗?如今咱们登门拜访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的。您这般态度,叫咱们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解决?」王夫人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断然没有这么个解决的法子。我近日里听说,张家四郎是个好男风的吧?」 第183页 张三夫人一噎。 「既如此,他们俩这桩事便只当成是姐妹之情吧,我看贵府的四郎确实有些羸弱,也怪不得会闹出这样的事还被人打断了胳膊了。可怜见的,虽说他将我儿从水里捞了出来,可姐姐救了妹妹,原本就是应该的,难不成还想着妹妹以身相许?没得叫人笑话。」 「你……你怎么敢?!」张三夫人气得身子都晃了两下。 后头的丫鬟连忙来扶。 王夫人说得越发痛快了:「你家儿子做得出,我为何说不得?若要真算成救命之恩,那也可以,我让我家老爷收了您家孩子做义女,正好我儿缺了一个姐姐。」 张三夫人踉跄了一下,好悬没有被气死。 张大夫人亦是气得火冒三丈,当场就跟王夫人争了起来。 两家人不欢而散,甚至结了大仇。 张三夫人从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王家人分明就是看不起他们俩四郎。还说什么姐姐妹妹,这岂不是拿她儿子跟外头的小倌儿比? 两家闹成这般,只得张家大侯爷出面与王相交涉。无奈王相也是个执拗的,跟他夫人一样,瞧不上张四郎就是瞧不上,还扬言宁愿让女儿嫁个商贾也不愿意委身长宁侯府。 王家这边出言不逊,张家也绝对不是好惹的。两家闹得凶,从私底下就闹到了朝堂上,没多久,皇上也知道了这事。 其实,他知道的比王家还要多一些,毕竟皇上从一开始就派人盯着德妃,如今也总算是被他盯出了点东西了。 第96章 质问德妃 这事儿闹得有些难看。 两家都难看, 张家因为张四郎不中用弄出了这样的丑事,到现在有理都变成没理了。可是再生气总要不能把人给打死吧,事情都变成这样了他们张家更不会放过这个王家这门亲了。 王家铁了心不愿意跟张家结亲。哪怕闹到最后自家女儿嫁不出去, 也不愿意让张家人如愿以偿。 再则, 王相一直不大喜欢三皇子,圣上明摆着属意十七殿下,王相又素来最懂体察圣意, 怎么都不愿意上张家与三皇子这么一条船。哪怕是在皇上跟前,当着众位官僚的面, 王相都不曾软和半分: 「他张家四郎确实是将臣女从水里拉了起来,可是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清不楚的,臣女更是直言当初是有人把她给推下水了。她本是会水的,某些人却不等她自己游上了岸就跳了下去救人, 硬生生把她从水里给拖了上来。臣还没怪张家多此一举呢,张家反而兴沖沖地来当我王家的恩人了,哪里有这样的说法?」 赵元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张家人确实不要脸。 他如今是工部侍郎了, 当然也是要上早朝的。这还是他头一日来大朝会, 本以为也不过就是走走样子, 谁知一来就听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事儿。 长宁侯深吸了一口气:「王相这话是笃定这事是我张家设计的了?可有证据?若无证据, 还望王相不要妄言。」 王相心中鄙夷,可要真是有证据的话他也用不着在这里跟这张家人掰扯了。如今只苦于没有证据。 长宁侯看着王相的态度便知道到他并没有查出什么来。他松了一口气,继续:「看王相这般, 应当是拿不出什么有用的证据,既然没有证据,还请王相小心说话。我长宁侯府虽不算是什么权贵之家,可也容不得旁人污衊。救人反倒成了害人, 这般倒打一耙,往后京城里头人人自危,还有谁敢去救人了?」 赵元邑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长宁侯不说本事是怎么样的,可是这狡辩的功夫却是无人能及的。 他这话一出来,旁边的人便不可避免的偏向了他这边。概因为张家四郎的确是救了人,这点毋庸置疑。哪怕王相说自家女儿会水,可终究是空口无凭,这张家四郎救了王家女儿却是有目共睹的事。 长宁侯察觉到周围同僚的态度,又是一笑,摆出一副很有容人之量的姿态来:「王相,这事情孰是孰非下官也不愿意再计较了。下官本是解决此事而来,而不是为着争口舌长短。」 一直没有开口的皇上如今终于开口了:「那依长宁侯所见,此事应当如何解决啊?」 长宁侯突然听到皇上问题了这话,便道:「依臣看,不如结两家之好,一来可以免去争端,省去不少口舌之争。二来,也能解了王家姑娘的困境,免去她再受人非议。」 王相立马吹鬍子瞪眼睛:「只要你们长宁侯府消停下来,再不会有人拿这件事非议我王家的女儿,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是你们长宁侯府一直在追咬不放。」 「王相可不能这样说,难不成,这肌肤之亲到了王相家便成了小事?」 「你也用不着拿着脏水来泼我们家的门楣。若是寻常人那也不算是小事,可是这件事情落到你张家公子的头上,便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了。你张家四郎逛南风馆,还为了一个头牌跟人家大大出手的事情打量别人不知道还是怎么的?都到了为一个头牌大打出手的地步了,对上女子只怕早就已经心如止水了,你们家若不是因为说亲不顺,只怕也不会赖上我们家姑娘。」王相寻常也是极为体面的人,从来不屑与人争锋,可这回涉及到的是他的老来女,王相必不能让。 皇上摊手:「长宁侯你可听到了,人家王家无意跟你们张家结亲。结亲讲究的是两相情愿,若是人家不愿那岂不是成结仇了?」 第184页 「可王家如此污衊我张家子弟……」 「难不成你竟是因为王家污衊张四郎才非得跟人家结亲?」皇上一句话打断了他,「这般更是结仇了,往后张家又如何能善待王家姑娘?」 长宁侯府不甘心地摇了摇头:「臣不敢。」 他当然不能说是了。只是长宁侯府对皇上不可谓不怨,本来方才他们长宁侯府分明是占了优势的,可如今圣上的意思,竟像是偏着王相一家。 皇上还就真的偏了心了,且偏心还变得彻底:「嘴上说不敢,端看看你眼下如此不忿,就知道你心里必然这般想,也必然不是真心想跟王家结亲的。这结亲若不是两家和睦,还不如不结得好。再说王相说得也没错,你张家四郎的确是好男风,这点也没人冤枉了他。」 赵元晔出身说了一句公道话:「父皇,这本不过是小打小闹,张四郎被娇宠长大,本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对南风馆好奇了些才犯出此事。」 「朕问你了吗?」皇上沉着脸。 「……」赵元晔张了张嘴,错愕地看着他父皇。似乎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这么直接。 然而更直接的还在后头,皇上根本不给他好脸色瞧:「退回去,朕没叫你你却执意出来,如此不懂规矩,也不知德妃是怎么教养你的!」 长宁侯惊讶地看着赵元晔,犹豫再三,最后默默地跪了下去给外甥请罪。 谁也没有想到,本来王家跟张家的争端,圣上竟然会开罪到三皇子头上,且还是以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与赵元晔交好的人都纷纷跪了下去。 皇上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目光更是讥诮了几分。他都还没死呢,这些人竟都想着拉帮结派了! 赵元邑看着他父皇一眼。要是寻常的事情他父皇是绝对不会生气的,如今这番表现只说明了一件事,父皇那里只怕是查到了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叫众人没有预料到了。皇上没有发落张家,没有发落王家,反而逮着三皇子一顿好骂,理由是三皇子与朝臣交往甚密有结党营私之嫌。 当场跟着长宁侯一起跪下来的人,心坎儿都在颤。要早知道圣上看着他们跪下会这么生气,他们是绝对不会跪的。本来也不过就是给三皇子卖个好,谁知道最后好没有卖成,反而落了个这么个结果。 一场早朝,因为一场闹剧起了个头,又以一出闹剧结了个尾。 赵元邑这种纯粹看热闹的才是真正的坦然,余下人,即便是赵元泽那边的人,看着他父皇罚老三去跪太庙也有些惴惴不安。唇亡齿寒的道理,四皇子还是知道的。今儿是老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他了。 下了朝,赵元邑心里痒痒的,打发太监回宫打探情况,等今儿他回去之后再说给他听。 没多久,三皇子跪太庙的消息便被传到了后宫,传到了德妃这儿。德妃暗道不脱,连忙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去勤政殿外头跪着。 这一跪,就是大半上午。 德妃本以为自己今儿是进不去了,可谁想到到了中午里头突然又来了人,说是皇上请她进去。德妃大喜,一路跟着太监进了书房,见了皇上正待要求情,抬头便看到皇上喜怒不定的一张脸。 德妃心里一跳。 「德妃,你可知罪?」 德妃慌张地捏了捏帕子,脸上却还是端住了,不见慌乱地跪了下来:「圣上,妾身不知何罪之有?」 「王相家的事,里头少不得有你的手笔吧?」 德妃却以为皇上这话是在诈她。想她手底下的人还有长宁侯府的人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王家都没有查出来的证据来,隔了这么久圣上又怎么可能再查出什么东西呢? 德妃矢口否认,可皇上看着她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德性反而更加生气了。 他也懒得再费口舌了,直接将自己查到的那些龌龊东西全都丢给德妃:「你自己看看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德妃心里打鼓地拿着卷宗,起先还好,可越往后看手抖得越是厉害。 她总算是知道圣上这一次为何会如此大发雷霆了。却原来,他们私底下做的事情已经被圣上查得清清楚楚,连他们在成群王府收买那个小丫鬟都也已经有了供词。 皇上咬牙:「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蠢事。这般不堪,竟还有脸过来求情?朕让老三去罚跪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如若不然,朕直接直接将这些东西丢给朝臣瞧瞧,用不着朕发火,自有御史言官来收拾你们!」 德妃连忙磕头:「圣上恕罪。」 「事情是你们惹出来的,如今说要恕罪可觉得太迟了一些?」 德妃面露悽苦。 她不知道圣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盯着他们的,若不是盯得紧,也不至于会查得这么清楚。德妃心里早已经是悔恨交加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沉不住气去招惹那王家人。晚些时候再做,也不是不行啊。 皇上早已经厌了她这般惺惺作态。 若是个年轻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那还惹人疼,可是德妃都已经四十多了,这一哭只叫皇上看着连眼睛都疼。 他被膈应到了,也不会让德妃好过的。 「你跟长宁侯府的手伸的太长了,朕念着老三才没有直接发作。如今摆在你眼前的只两条路,要么,朕夺了张家的爵位,要么,就是夺了你的妃位,你自个儿选一个吧。」 第185页 德妃闻言,如遭雷噼:「圣上,妾身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皇上见她还这样没皮没脸的求情,憎恶道:「那就两个都夺了。」 「别……」 皇上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朕直接将老三过继出去!」 「三皇子可是您亲生的啊。」 「朕亲生的儿子多了,不在乎少他一个。」 德妃慌了,她知道皇上这话不是故意恐吓她,是真有了这个意思的。良久,德妃瘫坐在地上:「夺了……夺了长宁侯府的爵位吧。」 第97章 娘家生恨 这结果, 还真在意见之中。 皇上知道德妃是个自私的,只是他有一件事不明白:「你就这般笃定你这德妃的位置能抵得上长宁侯府的爵位?」 德妃不语。 亲手夺了长宁侯府的爵位,对德妃来说无异于剜心之痛, 叫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上笑了笑, 也没再为难她只让她回去了。只是德妃离开之后,皇上便立马开始拟圣旨了,一边拟, 还一边同张望全跟陈峰说闲话: 「你们说,若是长宁侯府知道这结果是德妃亲自选的, 他们会如何?」 张望全知道皇上这是好奇了,他们圣上就喜欢出一些损人的点子,张望全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个奴才肯定是猜不到,不若待会儿颁旨的时候透露两句?」 皇上赞许地看了张望全一眼。 不愧是从小服侍他长大的太监, 就是这般知他心意。 张望全也是会心一笑,这种挑拨离间的把戏他经常做,不过这些都并不是他本意,全是圣上吩咐他去做的。要是回头德妃被长宁侯府埋怨上, 那可怨不得他。不过也不一定会怨恨, 长宁侯府马上连爵位都没了必定跟扒着德妃, 毕竟他们也就只剩德妃与三皇子这么一个指望了, 若是一拍两散岂不更什么都捞不着? 张望全在那儿胡思乱想,皇上也不比他想的少:「你们说说,这德妃怎么就这般心狠呢?可真是铁石心肠, 自己的娘家人都不救。」 这话他们两个人可不敢接。 皇上也没准备让他们回,自说自话:「若这是落到朕头上,让朕选的话……」 陈峰笑了:「圣上怎么选呢?」 「废话,肯定是保朕自己啊, 旁人如何与朕又有什么关系呢?」皇上说得自私。他对自己看得也清楚,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个自私之人,这么一想,她忽然对德妃的事情也释然了。 不过,若是这件事情落到十七的头上十七又会怎么选呢?皇上略想了想,觉得十七肯定会选择家人舍了自己的利益,毕竟他的十七那么天真善良,绝对不是德妃这样恶毒之人能比的。 对皇上而言,这回都是小打小闹,他对德妃的惩治还仅仅是个开始呢。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这夺爵的旨意就拟好了,皇上又誊抄了一份这才扔给了张望全:「速速下去颁旨,朕等着看长宁侯的反应呢。」 张望全这就下去了。 长宁侯府的一甘人等自今儿早朝过后便一直战战兢兢,三皇子出事叫他们心里都没底,且三皇子出事还是他们长宁侯府害的,这便更叫人忧心了。若是他们长宁侯府没有对上王家的话,也不会在大朝会上面直接争了起来,更不会让圣上迁怒于三皇子,带累得三皇子受了委屈。如今他们只盼着宫里的德妃娘娘是个顶用的,多给三皇子求求情,好让他从太庙里头出来。 可到头来,长宁侯府的人没等到三皇子的好消息,却等来了勤政殿里的张望全。 张望全一来,便带来了一个惊天的噩耗。 长宁侯……不,如今只是张家大老爷了。张家大老爷看着跟前的圣旨,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若不是做梦的话,今日怎么可能会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的岔子呢? 「张大老爷,接旨吧。」张望全眼含笑意地望着对方,一点同情也无。 张大老爷木讷地接过了旨,只是他心里实在是不好受,面前这位可是御前的红人除了问他,如今也没有旁人可以问了。张大老爷斟酌着:「敢问张公公,这圣上的御旨究竟所为何事?」 余下的张家人也都巴巴的望着,这圣旨来得莫名其妙啊。突然得夺了他们家的爵位,连大老爷二老爷的官位也都降了。难道他们家惹了什么祸? 张望全得了皇上的吩咐,自然也不会瞒着他们:「张大老爷糊涂啊,若是你们家没有掺合到王家的那件事情上面,圣上也不会发这样大的火了。」 张大老爷心中一慌,怪不得今圣上如此发错,三皇子原来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小心地问了一句:「圣上都查清楚了?」 「圣上一早就叫人盯着了。」张望全也小声道。 张大老爷心中突然荒凉一片。 若是后头查清楚的那还不算什么,可若是事发之前就派人盯着,那便说明圣上一早就不信任德妃跟三皇子了。失了圣心,这往后这路可怎么走啊? 张大老爷正在担心德妃三皇子的事情,冷不防的,张望全便又扔出了一件叫张家人实在是没办法接受的消息。原来他们家的爵位,竟是德妃亲手夺的。 原来德妃在他们俩的爵位跟自己的妃位两者中间,选择了自己的妃位。 这话一出来,后头的张家三夫人便怒了:「德妃娘娘她怎么敢——」 第186页 「住嘴!」张大老爷怒视了她一眼,张家大夫人也连忙给妯娌使了个眼色。 张家三夫人莽撞是莽撞了一些,可是也不是不听劝的,现在大家都帮着德妃说话,只好愤懑地闭上了嘴。 不过她心里挺不服气的,这件事情明明就是因为德妃而起,结果德妃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们家却倒了大霉。这爵位那是祖上传来的,并不是因为德妃进宫生下三皇子才得来的。如今德妃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们家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如何能叫人不生气呢? 不说张三夫人,就是张家其他人也都存了怨恨。恨德妃目光短浅,葬送了他们一家人的前程。 若是没有娘家撑着,即便有妃位她又能做什么?只是心有怨恨又能如何呢,他们家如今是离不得德妃跟三皇子了。 张望全冷眼看戏,将张家众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等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之后,他才笑呵呵的又回了皇宫。 张望全走后,张家一片寂静。 张三夫人气不过,仍小声发泄着:「这是个眼皮子浅的,一家子的前途竟还比不上她一个人吗?就没见过这般蠢的,若不是因为她,咱们家何至于此啊……」 张大老爷与张大夫人,加上张家余下男丁,都没有阻止张三夫人的腹诽。 他们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这么大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礼官没多久就过来收回了牌匾,又限张家在十天之内把这些不合制的地方都改了,如若不然就由官府出手。张家人敢怒不敢言,要真的让官府出手的话那他们家就更没有脸面了。 这般喜闻乐见的事情立马传开了,旁人都猜测这张家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圣上给抓住了,那圣旨上虽也挪列了罪名,只是那些不轻不重的听着也不是最重要的。 只王家人对比心知肚明。尤其是王相,高兴之余,还忍不住庆幸起他们圣上是个帮理不帮亲的。如此这般,他们王家也用不着再嫁女儿了。 王相是不担心女儿的婚事的,他没有那么迂腐,往后也不打算找一个迂腐的女婿,再过上一两年,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之后再跟女儿说亲,往上是不指望了,往下找个有能耐的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王家姑娘更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只要不嫁张四郎,嫁给谁都成。 等到赵元邑傍晚回宫之后,就听到张家被人夺爵,再之后便是德妃把自己关在宫里,他三皇兄到现在还没从太庙出来这种种消息。 对于这些,赵元邑也是满意的。 他什么都没有做,对方就犯傻到自己给自己设套还钻了进去,也实在是太省心了。只盼着有一则有二,德妃千万多给自己设几个套,这回夺的是张家的略微,下回把德妃也给降了位分也就最好不过了。 赵元邑还跑到他父皇跟前去,打听了一番内幕消息。 待得知他父皇竟然如此未卜先知,提前派人去德妃跟前盯着时,赵元邑恨不得给他鼓掌了:「父皇,您可真是料事如神了,真是厉害!」 皇上淡定地笑了:「德妃跟张家的那点小伎俩朕还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这回委屈了王相了,白白摊上了这回事,也真是倒霉。」 「父皇若是同情他们,来日王家姑娘嫁人,让母后赐点嫁妆就是了。」 皇上本来是想要赐婚的,被他这么一说,心想着嫁妆添上就添上吧,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只有一件事儿皇上想要提醒赵元邑:「张家这回出了这样大事儿,必不会轻易罢休。待你三皇兄从太庙里头出来之后肯定越发盯着你了。你可要小心一点,别被人抓到了把柄,闹大了连父皇都没法给你说情。」 赵元邑道:「父皇您就放心吧,我做事一向小心的,也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被别人拿住。」 赵元邑也挺不喜欢跟三皇子对上,不是因为他不想斗,而是他已经没有把三皇子当成对手了。 对方不配。 赵元邑便这般说了:「父皇,我并不想跟三哥对上。」 皇上还以为他是担心了,安慰道:「放心,父皇在后头给你撑腰呢你还怕什么?」 赵元邑无声一嘆,他压根不是这个意思。这斗来斗去的也没趣儿,赵元邑瞧不上赵元晔,可又想要摁死德妃。可倒头来摁死德妃又势必要跟赵元晔对上,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赵元晔这人,心眼比他父皇还小,沾上了怪噁心人的。 不过这些总归都是往后的事情,赵元邑收拾了心绪,便同他父皇道:「父皇,过些日子工部有一惊喜等着您哟。」 皇上挑了挑眉:「你弄出来的?」 「我只画了图,是工部那些人做出来的。」 赵元邑说着,眼中划过一丝渴望。 西北边境不定,常有动乱,赵元邑早就想要过去耍一遭了。等这火炮造出来,他也要趁机去战场上转几圈! 第98章 火炮威力 皇上料想赵元邑的惊喜应该又是什么新弄出来的玩物, 能够让他赚大钱的。谁也不嫌弃钱多啊,尤其是这几年赵元邑给皇上赚回来的钱是越来越多了,以至于官府的作坊都越来越大, 一连招了不少手艺人还不够, 前段时间还对外招了不少女工。 赚了钱之后,皇上就被赵元邑时常念叨着要修路修路,只有路修了才能商业兴旺, 才能让富起来。其实身为为君者大多并不希望商业兴旺,商业兴旺了百姓便会弃农从商, 那粮食谁来种呢? 第187页 皇上从太上皇那里得来的教育便是要以农为本,农桑乃重中之重。要是换成太上说不定还会斥责赵元邑一番,可是皇上却不同,他虽是个跳脱的, 却同时也是个不墨守成规的,皇上一开始觉得商业兴旺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后来仔细一想,只要税收在手不就成了吗?商税的钱上来, 夏秋税再往下降一点, 也不怕没有人种地。 于是皇上欣然答应了赵元邑的主意, 下旨让户部彻查大魏上下的路况, 等搜集完了,该修的路都得修,至于用的钱, 就用赵元邑那两间铺子里赚来的钱好了。 反正朝廷不亏就是好事儿。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好在如今赵元邑赚回来的同样不是一笔小数目,那那两间商铺后头的库房都有十来间,每日早上装货入库房, 晚上清空,每日如此。即便这样还是有不少商贩没有抢到货。那些东西做出来之后,底下不是没有仿照这样式来做的,只是赵元邑那两件铺子占了先,又扬了名,且还带着官府的标识,所以卖得极好,远非一般仿造之物能比的。 这钱本来就是白得来的,如今修了路也算是还之于民了。 因为这事儿,户部最近忙成了一团,上上下下都忙,忙得无暇顾及张家跟王家的破事,也无暇顾忌三皇子到底在太庙里头待了多少天了。 赵元晔在里头足足待了三天。 他身为皇子,虽说来这里是为了罚跪的,可是太庙里头的宫人却也不敢真正地难为他,衣食住行还是如往常一样,只是每日要跪上两个时辰,余下时间则需闭门思过。 赵元晔确实是在思过,自然也极为后悔,他后悔的不是做了这件事情,而是做的不够隐蔽竟然叫父皇察觉出来了,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叫旁人看了笑话。 赵元晔的小心谨慎比之德妃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暗暗叮嘱自己,此番出去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再让父皇挑出一丝的错来。父皇已经已经偏向赵元邑了,若是他再不按照父皇的性子来,来日父皇真厌弃了他那可就迟了。赵元晔反思过后,觉得他如今向父皇悔过还不算迟,且打定心思等他出去了之后,便立马向父皇请罪。 只是赵元晔打算的好,却没皇上打算的好。 皇上本以为赵元邑这会拿出来的,不过是个小玩意儿,那曾想到这东西甫一露面,立马震得朝中上下全都沸腾了起来。 如今也算是盛世了,少有动乱。即便有,也不过就是边境那些地方乱上几个月,等大军过去威慑过后或是打上几仗,那些人便又缩回去了。武将没有什么太多的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文官踩在他们头上。如今火炮一出,首先坐不住的就是武将了。 赵元邑跟李尚书立马就被众人围在了中间询问不停。 皇上见他们这样子实在是不像话,便呵斥道:「闹哄哄的,像个什么话!」 下头的礼官也觉得这些武将不像样,语气不好地地说了他们两句。 要是平常,这些武将说不定还会还两嘴,可是今天不一样,有了这样大的好事儿众人也都没有了再吵架的心思了,只盼着早点将这火炮试一试,看他威力到底如何。 皇上也正有比意。一时早朝也不上了,连忙带着满朝文武去了跑马场。 跑马场后头是一片大草地,宽阔得很。除了这个地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给他们试了。毕竟李尚书发话,说这个火炮射程极远,威力巨大,等闲的地方都不能试的。 待到了草地,赵元邑先让人放了几个木牌子在远处,距离不一。 皇上看着问道:「怎么,你们这火炮还能射得如此精确?」 李尚书回:「太过精确是不成的,倒是大概的射程是可以保证的。」 皇上这就让他们试了。 炮弹装了进去,少时有人吩咐众位大臣捂住耳朵。 程尚书看着这架势,心里却有些轻慢,扭着劲儿没捂。 李尚书见他如此,自己捂住了耳朵,果断下令:「点火!」 当即有人点了火,燃起了□□,随着一声巨响,火炮沖天而去,落在了一处木牌周围,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这声音大的,震的几个没捂耳朵的都傻了,等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脑袋也痛耳朵也痛。 李尚书咧嘴一笑,真是活该! 皇上放下手,盯着火炮炸过的地方,眼眸骤亮。 边上的王相与苏相併一众朝臣见了,也是接连感慨:「好厉害的火炮!」 这还不算,李尚书又下令让人点火了,火炮一一发射,射击的地方都在木牌左右,即便是偏了也没有偏到哪里去。一时又量了最大的射程,竟有八里之选。 皇上难掩激动,又问赵元邑:「可能做出射程比这更远的火炮来?」 「能。」赵元邑回得干脆。 皇上心中火热。 此等火炮已经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了,说是还能比这射的更远,那他们大魏岂不就战无不胜了? 畅想了一番届时的浩浩国威,皇后再看赵元邑当真是觉得这个儿子哪儿哪儿都好,竟无一处是不好的。 皇上又扫了后头被这火炮震得都未回过神来的朝臣,心中一动,拍着小儿子的肩膀道:「待你拿出射程比这还远的火炮出来,朕就立你为太子。」 一句话,叫后面的这些人如梦初醒,待反应过来之后差点都要给这对父子俩跪下了,这立太子一说未免也太随便了。 第188页 不多时便有人站出来反对。 皇上是个见不得人说他儿子不好的:「你们若是能造出来火炮,朕也立你们做太子,如何啊?」 几人立马跪下。他们便是造出了火炮也没资格当太子啊,这不是胡扯吗? 「老四啊。」皇上突然看向赵元泽。 赵元泽被盯得浑身反麻,担忧地吞了一口口水:「父皇,儿臣在。」 「你倒是说说,朕该不该立你十七弟为太子?」 赵元泽又咽下一口口水,心里暗暗后悔自己怎么没为赵元晔求情,若是赵元晔在此刻也不至于就他一人受罪了。赵元泽斟酌着道:「这立储乃是国家大事,得徐徐谋之。」 赵元邑看着他父皇。 他知道父皇完全是一时兴起才说出这样的话,要不然也不会事先一点都没有同他与母后商议了。 「你这意思是,父皇立得太快了?」皇上哂笑,瞧着赵元泽道,「可朕再过两年便五十了,壮年不在,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储君一日不立父皇一日不得心安。若哪日父皇真去了,这大魏江山岂不是后继无人?」 这下连没跪的人都跪了:「圣上春秋鼎盛,何故说这样的话?」 「说什么春秋鼎盛,都是骗人的废话。人生七十古来稀,朕要是真活够了七十岁,保准你们就又盼着朕早死了。」皇上看得可清楚了。 底下人说得惶恐:「臣等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啊!」 皇上信他们才有鬼了呢:「让朕猜猜,待朕去了之后若是未立太子,尔等会择谁为主?长宁侯府倒了,可张家的人还在,张家跟张家的姻亲,必然是扶持老三的,还有朕的京兆尹,户部的侍郎郎中,更有朝中的勛贵,这个侯爷那个伯爷的,多的是老三的党羽。」 被点到名字的吓得脸色雪白。皇上几时会这样扯开了直接说的?连一点脸面都不给他们了。 赵元泽只道不好,果真下一刻他父皇便看过来了,目光犀利:「老四倒是比老三省心,所拉拢的不过就是工部几个旧臣跟再有便是兵部的。朕记得,兵部的段侍郎已经投诚到了老四麾下了吧。」 四皇子几年前从工部掉到了兵部,也是拉拢了好一群人的。 兵部的段侍郎听得冷汗直冒,另一位魏侍郎则暗暗庆幸,还好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剩下的,有的谁也不站,有的倒是会站在十七这边。选十七的有多少是因为十七聪颖,又有多少是仗着十七年幼有着辖制新帝的主意,朕也不去细究了。你们总有你们的考量,总有你们的利益纠纷,这朝中又有多少纯臣呢?」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就连苏相跟王相此刻也得紧紧闭着嘴吧。不过他们心里也知道,圣上如今这番举动只怕是临时起意。 毕竟他们圣上就喜欢干这档子的事情,出其不意,打得他们猝不及防。 且怕的就是临时起意,而且看样子他们都还没有说什么呢,圣上就被自己说的话给气到了。 皇上确实说着说着就生气了,嘴里的话也一句犀利:「朕未曾让十七做嫡子之前,每日都有人上书让朕立太子。待朕将十七充做嫡子放到皇后跟前教养,这请立太子的奏书便再没有了。归根究底,不过是连你们都知道早立嫡长子为储君的道理,既知道理,却不愿意遵守这道理,想要打压十七扶持你们自己看中的新主,争个从龙之功,朕说得可对?」 依旧无人敢应,谁能想到圣上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呢? 赵元泽脑袋埋得最厉害,他今天出门肯定是没有翻老黄历,这莫名其妙地就被父皇盯上了,还引出了这么多的话牵连了这么多的人。 哪怕他今儿平平安安的过去,往后也註定会不好过。 四下皆静,刚才那火炮发射的时候有多热闹,如今便有多寂静。 赵元邑想了想,过去抚了抚他父皇的后背:「父皇,莫生气了,太医说您不能动怒。」 皇上泄了气,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感慨道:「朕这么多儿子,也就只十七一个是孝顺的,余下几个也不过就只会盯着朕屁股底下的龙椅了。」 第99章 发火之后 这次谈话以皇上单方面宣告回宫而结束。 皇上只不过发了一个牢骚, 把自己一直想要说出来的话给抖了出来。他自己说得高兴了就够了,至于别人的死活他是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 说实话,皇上早就已经把那些早早投靠了老三老四的官员当成是眼中钉了。他都还没死呢, 连大病都没有生怎么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另立新主了?难道他就这么对不住这些大臣? 皇上扪心自问, 对这些大臣也还算什么错了,连膳房都重新修缮了一遍,顾着他们的俸禄还不算, 还要顾着他们吃好喝好,这样有良心的君主翻翻史书里头可找的到第二个出来。他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好, 越想就越这些朝臣都是狼心狗肺之人,压根养不熟。皇上气不过,甩了袖子就走了。 余下人没有被点到名字的,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暗暗庆幸,高兴自己顶住了三皇子四皇子的游说,如若不然刚刚被圣上点到名字的就得加上他们了。 而那些被点到名字的官员,脚已经腿软地爬不起来了, 转头看看旁边的同僚, 也都是一副惊慌不安的样子…谁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啊。 自此之后他们哪里还敢在圣上跟前大小声?面子里子都没了, 还当什么官儿? 第189页 好在边上的人还是有良心的。看他们一个个腿软得起不来了, 都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同僚一场,这个时候能扶一把就扶一把吧。这回是他们,谁知道下回会不会轮到自己呢? 京兆尹头上的汗是最多的。张家大老爷降成了从五品的小官儿, 今儿就没有跟着过来,京兆尹想着,若张家来人过来的话自己也不会成了最尴尬的人。 过了一会儿,还有人过来问京兆尹该怎么办? 怎么办?京兆尹自身都难保了还能知道旁人该怎么办不成?照他说, 如今什么念头也别想了,什么皇子也都别接触了,已经在圣上面前记了号回头就老老实实的做事,不要再折腾出什么么蛾子了。这一回圣上没有发作他们,可是等到下回,说不定就数罪併罚了。 这一行人慢吞吞地出了跑马场。 王相与苏相落后一步,瞧着他们满是感慨:「平日里也是威风凛凛之辈,如今圣上几句话,便叫他们吓成了这样。」 王相笑了笑,对这些人可一点都不同情:「若是他们没有心思不正,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苏相压低了声音:「你这是怨上了三皇子了?」 「怨倒不至于。圣上公允,没有叫我们王家吃亏,可这件事儿总归是噁心到我王家人了,要说真不在意那也是口是心非。」 「我瞧着三皇子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王相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他跟苏相关系不错,苏相比他年长十岁,刚做了丞相那会儿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他还得靠着苏相提点呢。这些年过去,他们俩人也都快要退下去了,这情分自然非比寻常,要不然他也不会说起这样的话。 其实比起看热闹,王相想的还要深远一点。 圣上这回发作这些人,看着好像是极为随性,可未尝不是把平时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由此可见,圣上早就对三皇子和四皇子不满了。那两位皇子拉拢了这么些人,在圣上看来与背叛他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只怕这些臣子往后的路也走的不会太远了。 若是他们还想继续留在官场,唯一的指望,便是十七殿下了。 这般将他们所有人的遮羞布都给掀了起来,他们也就只能讨好十七皇子,看看往后能不能继续留在朝中了。越往下想,王相越是觉得圣上是铁了心想要立十七殿下为太子的。 王相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在这宰相的位置上做几年大概也会退下去。他的长子亦是个出众的,他总得为自家的长子考量。十七殿下那边,看来是得出一把劲儿了。 如王相一般想的,还有许多人。 赵元邑仿佛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目光,仍旧自顾自地让人收拾了这架火炮,同李尚书回了工部。 眼下高兴最高兴的莫过于李尚书了,可高兴之余李尚书未免有些担忧。他可从来都没想到自己手下的不少人竟然是四皇子麾下的人,这位四皇子也真是好能耐呀。 不过只要没有涉及到他,那也就不算是什么大坏事了。李尚书反正是看好赵元邑的,哪儿哪儿都看好。他凑过去与赵元邑道:「这火炮射程已经算是极远了,殿下当真能想出更远的?」 不怪李尚书担心,实在是这件事情关系的储君人选,他不得不多问两句。 工部其他人也在竖着耳朵静静的听着。 赵元邑点头:「有的,待过几天我把图画出来。」 李尚书喜出望外:「行,只要您把图给画出来,工部这边必定会尽快给您做出一台来。」 李尚书知道赵元邑不是一个会放空话的人,他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不假的,这个储君之位稳了稳了。 回去之后,工部这边暂且不提,余下许多官员免不了要跟其他人一起商量,商量了接下来的对策。他们实在是太过忧心,也实在是不敢再招惹三皇子。 这般便导致赵元晔从太庙里头出来了之后,才迟迟得知了这样的惊天噩耗。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赵元晔已经到了户部。 他今日过来的时候便感觉身边的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对劲,有打量,有忌惮。赵元晔心想,这些人眼下这样看他只怕是因为他跪了太庙,所以不敢往他身边凑。等他终于从别人口中知道真相,已经是中午的事了。 从膳房回来之后,赵元晔之前手底下的人才偷偷摸摸找到他,将走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赵元晔瞳孔微缩,怎么都不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父皇他真的这般说了?」 「这样的事儿还能有假?」也就亏得说话这人官位不高,没有被皇上在眼里,自然也没有点出来。如若不然他怕是也要避嫌了,「殿下没发现如今那几位大人都不敢往您跟前凑了吗?都是怕再被皇上惦记,所以不敢了。」 赵元晔怒从心起,又是为了赵元邑,每次都是为了赵元邑,难不成父皇心里就只要赵元邑这么一个儿子了吗? 若是他死了的话…… 赵元晔刚起了这个念头,忽然感觉腿上一痛。 待低下头,才发现一只肥猫利索地收了爪子,飞快地掉头逃走,几步就不见了踪影。 方才与他说话的那人也惊叫了一声:「怎么会有一只猫?」 赵元晔往下看,才发现自己裤腿已经被划开,腿上也划出了一道口子,如今正在往外渗血。 第190页 「殿下您没事儿吧,要不下官去给您找个太医过来?这好端端的哪儿来的畜生?」 赵元晔咬牙,自然是赵元邑旁边的畜生。 他那个好十七弟,不管去哪里都要把这个畜生带在后头。赵元晔也顾不得多说,连忙让人去寻了大夫。 系统几下蹿回了赵元邑跟前,还趁机告了一下刁状。 赵元邑好笑:「你这一出手岂不是又叫记恨上了?回头要是他找人对付你看你怎么办。」 系统才不怕呢,它会被别人对付?笑话。 这一整个下午赵元晔过得忐忑不安,等下午一过他便立马进了宫。 德妃听说这事儿之后,比他还要慌张:「这样的大事,本宫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赵元晔抚着额头,他最怕的就是这件事情了。自己在前朝变成了人人惧怕的存在,母后在后宫也早就不如以往了,前头的诸事都快要到了丝毫不知的地步了。 「父皇这是在给十七铺路呢。」 德妃心里同样不安:「圣上怎得如此偏心,这些话一说出去,往后你跟老四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呢?」 赵元晔嘆了又嘆:「都是王家的事情惹出来的。不是那件事情咱们没有沾手,父皇也不会如此生气了。」 德妃念叨:「是母妃的错。」 「也怪不得母妃,谁知道父皇如此不放心咱们还派人盯着这处呢。」 这猜忌已经不是一朝一夕所积攒的,是父皇早就不信任他们母子了。 赵元晔一颗心简直像是泡到了酸水里,箇中滋味儿,只怕也就他自己才知道。 父皇这么短短的几句话,便等几乎把他的前程全部葬送了,可要让赵元晔就这般认命他却是做不到的。他今年已经二十多了,正是最合适的年纪,比起十七一个孩子他才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他汲汲营营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储君之位吗?如今又怎么捨得将这位子拱手相让。 赵元晔目光暗了暗,同德妃道:「母妃,我们决不能让十七弄出这火炮来。」 德妃有点犹豫。 这殿中除了他们母子俩人再没有别的人了,连慧心都打发出去了,德妃没找出来勤政殿派来的钉子,如今是谁也不信了,她道:「如今你父皇一眼不错地盯着咱们,若是再闹出什么难保你父皇不会再拿你出气。」 「可若真这般便宜了十七,我心里也不甘。」如何能甘心呢?他敢说老四那边也同样不甘心,这么多年都是他们两个人在争长短,自打十七横空出世之后,偶尔竟也会一致对外对付十七了。十七上位,他不信老四会服气,是以赵元晔道,「咱们不行,加上老四或许就行了,老四那边也有不少人脉。别的不说,合咱们二人之力,将火炮一事弄杂的本事还是有的。」 德妃犹豫了一顺,最后一想到皇后那张伪善的脸,最后还是野心占了上风,她也咽不下这口气:「罢了,你去做吧。」 第100章 再次见面 赵元晔与德妃这次做得再小心不过了。 他们也知道皇上早已经盯上了他们, 所以比着平常不知道小心了多少倍。 至于赵元泽那边,赵元晔私底下也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他知道以赵元泽的心计必然能听懂他话里头的意思。一块儿争了这么多年, 赵元晔对他这个四弟再了解不过了, 这也是一个有野心的,绝不会白白的看着储君的位置被十七捡走。赵元晔也不指望他能做什么,只要在适当的时候给他搭把手就够了。 至于容妃, 德妃也去找过。两人比赵元晔他们更见不得赵元邑受宠,更见不得赵元邑踩着他们的头上往上爬。这宫里的女人就没一个是善茬, 容妃平日里虽不争不抢,可那都是做给皇上跟皇后看的,并不代表她真的无欲无求。容妃比赵元泽出手更为迅速,赵元泽这边还没有动手呢, 容妃却已经悄悄安排了人手。 德妃见容妃上道,心里也安定了一些。 皇上总盯着她这一处,却不知容妃那边到底有没有派人跟着?若是没有的话自然是最好了,他们两边合作保证能够搅黄了这件事情。若是有的话, 那容妃母子也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德妃虽然暂时与容妃坐在同一条船上, 可她与容妃未尝没有龃龉, 尤其是此次圣上只盯着她这处, 容妃那边却不见有什么暗桩钉子的,也不见德妃的娘家人落难,叫德妃不忿许久了。 德妃容妃私底下正在不断联络手头能用的人, 因为之前那桩事情他们手头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数人还是惜命的,即便想争个从龙之功可也不想功劳么争上最后连自己的官位都丢掉了。这回只是得了圣上轻飘飘的几句敲打,可是下回说不定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再说了,明摆着十七皇子做储君的可能性比谁都要大, 他们哪里还敢得罪这个内定好了的储军呢? 因为这件事情,德妃与容妃少不得又生了几天的气。 赵元邑这边已经把图给画好了。李尚书如今就等着他的图呢,图一画好之后便立马叫人取了过来,与底下的几个下属商议了过后,觉得按照这个图上面画的做出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于是又赶紧将这事吩咐了下去了。 工部在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再一次的忙碌起来。赵元邑反而轻松了一些了。 他一闲下来,太后与皇后便找上了他。恰逢沐休,赵元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太后便将他跟皇后都叫去了长乐宫。 第191页 赵元邑一进去便知不妥。 这殿内多的是他没有见过的人,不只是他,就连赵元祚也过来了。方才两人就在殿外碰上了。 赵元祚看到他们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是木讷地同皇后行了礼,又对着赵元邑问了一声好便一道进去了,完全没有多说一个字。 太后瞧见了人,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她今儿不过就让赵元邑兄弟二人露了一个脸,让他们各自熟悉熟悉。这里头做的毕竟都是宫外的女眷,哪怕赵元邑他们两个人年纪并不大,也总不好让他们一直在这里待着,是以太后吩咐:「你们两个去偏殿待着吧,先歇一歇,待会儿哀家再寻你们说话。」 赵元邑两人只好先退下了。 等到了偏殿,两人也是各自坐在各自的位子上,赵元邑看书,赵元祚无事可做,只能发呆。 旁边的人对这两个人这般表现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十七皇子跟十八皇子不对付,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也难怪他们不对付,毕竟贤妃做出了那样的事,他们要是十七皇子肯定也不会原谅的。 偏殿中安静的落针可闻,那边主殿却热闹非凡,殿内坐着的有皇后瞧中的叶家,也有太后瞧中的孙太常家的夫人同她的嫡长女,再有便是宗室里头的王妃跟了郡主了。这些郡主也姓赵,她们也明白今日太后叫她们过来不过就是为了做陪衬,这衬的是谁,有眼睛的自然都能看得出来。 一众人里头,也就叶家二夫人看的不是很分明,或者她压根也不愿意看清楚。今日太后只说让她带家中姑娘来宫里,叶二夫人不想侄女压了她家女儿,本来是不打算把侄女带进宫的,后来还是叶大人骂了她一顿,叶二夫人才不得不捏着鼻子把叶姑娘带了过来。如今众人都坐在长乐宫里头,叶夫人还存着心思想要让太后多看看她的女儿。 叶二夫人家的女儿名叫慧娘,如今才不过十三岁,叶二夫人私心里觉得她们俩慧娘配十八皇子是委屈了,配十七皇子正合适。 与慧娘不同,叶大姑娘是大房所处,小名钟灵,如今十四,生的很是美貌大气。她在这边一坐,太后与皇后的目光便不自觉地看着她这一出。尤其是太后,一直瞧着叶钟灵,说的话也一直绕着这姑娘别的人都没正眼瞧过。 这么着,叶二夫人难免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几次想要打断太后的话,将自家慧娘给推出来。 太后对她的小心思了如指掌,今日叫她们一家人进宫是奔着结亲去的,纵然叶二夫人有些糊涂,可是叶钟灵太后瞧着却是不错的,哪怕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太后也不会轻易呵斥叶二夫人,只是当对方不存在罢了,不管对方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接话,只兀自同叶钟灵道: 「哀家听闻你自幼住在西北,那地儿风水可没有京城好,却不想也养出了你这样水灵的人。」 叶钟灵倏尔一笑:「太后谬赞了,虽说西北乃粗犷之地,但也有水草丰茂,气候宜人的地儿。」 太后有些惊讶:「还真有这样的的?」 叶钟灵点头:「西北虽比不得中原水土,可山川纵横,划出了许多得天独厚的地方,有些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塞上江南,鱼米之乡呢。」 太后打小便是在在京城里头长大,压根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她一听到西北竟然与自己想像的大不相同便好奇上了,拉着叶钟灵让她好好同自己说说这西北的事情。 殿中几人,竟都在认认真真地听着叶钟灵说着河西那一带是如何商贩成群,如何牛羊满地的。 几次插嘴未遂之后,叶二夫人才讪讪地闭上了嘴。旁边那些王妃郡主看到这叶二夫人的做派心中尤为不齿,做人蠢一些也就罢了,又蠢又噁心人才是最让人瞧不起的。 等着看吧,这叶家二夫人越是想在把女儿往高了嫁,越是找不到什么好人家。 太后对叶钟灵印象极好,一直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临走的时候还有点不舍: 「过些日子哀家再召你进宫说话,你可不要嫌哀家多事。」 「太后娘娘抬爱,臣女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敢嫌弃?」 「如此再好不过了。」太后还趁机赏了不少东西,不只是她,孙太常家的姑娘太后也赏了。至于别的姑娘,都没有两个人得了赏赐多。 且太后也是个有心人,在她们刚准备走的时候又让人将赵元邑他们叫过来了。 刚才碰了个面,如今一进一出又碰了一个头。 叶钟灵飞快地看了赵元邑一眼,赵元邑刚好也在看她。 本来不过就是随意的一瞥,可是赵元邑见对方迅速地扭过了头,愣是也感觉有些奇怪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里头的太后与皇后相视一笑,满意地不得了。 只这么匆匆的一撇,看过之后该留下的人已经进了屋子,该走的人已经被宫人引着离开了。几位王妃郡王妃落后一步,从长乐宫里头出来之后便悄悄在说了十七十八两位皇子的婚事。 前段日子外头那些传言,她们也听了一些。眼下看到太后与皇后属意的是叶家姑娘,不仅有些同情三皇子。这又是何苦呢?人家压根也没想跟王相家结亲啊。 白白遭了圣上的嫌弃。 长乐宫里头,太后正笑着叫赵元邑坐到了她身旁:「怎么样,这叶家大姑娘生得可好看?」 第192页 赵元邑木着脸:「没有我好看。」 「真是不要脸,竟还说出这样的话。」太后笑骂了他一句,心知孩子不开窍的话这种事情就得慢慢的来,若是进展太快的说不定还会遭到十七的排斥。 皇后也不免给叶家大姑娘说起了好话:「这位大姑娘跟寻常人家的姑娘可不大一样,谈吐之间便知道她是极有见识的。」 太后也贊同:「是了是了,哀家就极喜欢同她说话,过些日子还会再招她进宫的。就是她这个婶娘,实在不是个能看懂眼色的人。」 皇后道:「叶大人听说是个心里有成算的,此番回去之后应当会敲打两句的。」 太后也懒得再想这些事情了。 不管那个叶大人敲打不敲打,这是两三次过后那叶夫人还是这么一幅德性的话,那她就不留情面了。 赵元邑静静地听着,他对那个叶家姑娘确实不排斥。要是换了旁的人,说不定他早就不耐烦了。赵元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排斥,回想了一番,大概对方就长着一张他不讨厌的脸吧。 翌日上值,赵元邑抽空去看了一眼火炮的进展。 本以为一帆风顺,却不想去了那儿之后才发现里头的状况还不少。 第101章 出了岔子 如今负责火炮的是工部的段侍郎。 工部有两位侍郎, 一个是赵元邑,一个就是这位段侍郎。虽说这位段侍郎与赵元泽走得有些近,但是毋庸置疑这位肯定是个能干的, 如若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做上了工部侍郎的位子上。 赵元邑年纪轻, 但是他是皇子,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面是因为他父皇的偏爱。可这个段侍郎却不一样了,人家是凭着功劳一步一步的走上来的。哪怕上回围观火炮的时候他也点了名, 可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所以冷静了两天过后也暂且放下了这件事情老老实实跟着赵元邑做事。 不过这位段侍郎也打定主意不再也不掺和皇子之间的那点事了。他的确欣赏四皇子, 但也犯不着为了四皇子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丢掉了,他家中还有一家老小都要等着他过去养呢。 这回赵元邑弄出了新火炮的图纸,段侍郎比谁都要上心,不是为了别人, 就是为了在圣上跟前表现表现。可谁想到呢,眼下的事儿却这般棘手。 待赵元邑过来,段侍郎有点为难地道:「本来一切都按着上回的流程来办的,只是这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顺得很。」 赵元邑看着面前的半成品, 不动神色地问:「哪里不顺了?」 哪儿都不顺, 从开头就没有一个顺利的地方。之前参与火炮制造的那些人不是这个身子不好, 就是那个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三天两头地请假。本来他们工部也就只有这么多人熟悉这火炮,他们再一请假, 那就根本没有什么人可用了。 好容易如今磕磕绊绊地有了些样子了,却不是这里出了岔子就是哪里出了毛病,总是不妥。若不是赵元邑不好得罪,段侍郎都想问问这图是不是画错了。 赵元邑听了段侍郎的话, 追问:「这里头办事儿的人你可找人盯着了?」 「他们……可都是工部的人。」而且都是自己的手下,段侍郎查也查了,却也没查出什么东西了,心里也不愿意相信这些人会背叛他。 赵元邑笑了笑:「确实是工部的人,可如今还是不是段侍郎的人,那就不一定了,劳烦段大人将负责此次火炮的人都寻来。」 段侍郎心中复杂,脸上也有些热,毕竟他前头也做了这样的事,为表决心,段侍郎立马下去叫人了。 赵元邑却趁着这个机会把系统给抱了过来。他这火炮如今只做了一半,看着好像有模有样的,可是赵元邑还是觉得这里头出了些毛病,他是看不出来的,只能让系统出马了。 系统拖着一身肥肉上上下下地瞅了瞅,而后又窝到赵元邑脚边:「里头有三个部件尺寸有偏差,得重新做。」 「哪三个?」 系统伸出爪子,一一地指了过去。 待段侍郎将人都找了过来之后,赵元邑便一个个地问了他们几句话,然后叫系统在后头盯着。系统虽不知他们的心声,可却能从他们脸上细微地表情看出他们是否心虚是否在说谎。 一路问下来之后,赵元邑心里才有了数,他也没说什么就只是当着段侍郎的面把这些心术不正的人都给挑了出来。 段侍郎曾经也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他看着这些被挑出来的人,心里打鼓:「赵大人莫不是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妥之处?」 「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只是瞧着他们反应迟钝了一些,所以还是将他们换下去吧。」 段侍郎扫过这几人,这几个可都很人精儿一般又何来迟钝一说呢? 不过总归这些人都是入不了十七殿下的眼的。段侍郎也不过不愿意与赵元邑起冲突,当然不会跟他对着干。 这些工匠转眼就被换下去了。哪怕他们再也不甘心,该走的还是得走的。 赵元邑重新选了一批人代替他们,等到那几个人离开之后,赵元邑还拍了一下系统的屁股,让它跟上去看看。 系统虽然不大愿意走路,可是这毕竟是一桩大事,他总得弄清楚这背后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在搅和,所以便扭着屁股跟着上去。 这一跟,便是好几天。 赵元邑这边因为走了那么几个人,后头的事情明显顺利了不少。段侍郎本来心里还有些犯嘀咕,可是看到如今这么一回事他哪里还能不明白呢?只怕之前那些人已经不干净了,这也怪他,总觉得自己的人没毛病,然而事实就是,他们早已经有了贰心了,跟他之前一样。 第193页 就是不知道十七殿下是怎么发现的,段侍郎对赵元邑的能耐又多了些了解,知道在这位小殿下跟前是不能耍什么么蛾子的。 至于那些被撤下去的到底是谁的人,段侍郎心里其实也有了些大概了,不外乎就是三皇子或者是四皇子。大概是四皇子的可能多一些吧,毕竟工部这边确实有不少人同四皇子交好,就连他之前不也是四皇子的人吗? 火炮一事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与此同时,系统也终于查出了些苗头了。捣鬼的那些人这次是真得小心谨慎了,因为怕被人发现好几天都不曾联络。要不是系统盯得紧,再加上他是一只猫,说不定也要被他们给糊弄过去了。 几天过去之后,系统才风尘僕僕地回到了了赵元邑跟前,将肚子填饱之后,它才把自己这两天发现的事情一点一点地给说了出来。 「那几个人里头有三皇子的人,也有四皇子的人,他们彼此之间联络的十分小心,一点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来,接了之后就立马烧了。」 赵元邑对此也不意外,这跟他想的差不多。 赵元泽这个四皇兄人确实不是什么坏的,对他们兄弟几个也不错,不牵扯利益纠纷的时候甚至还会照顾照顾他们。这是也仅此而已罢了,眼下涉及储君之争赵元泽若是再不出手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元邑倒是不讨厌他,毕竟对方也没有做过什么他的事情。 「如今他们还有什么动作?」 「没有什么动作啦,那几个人被你撤下去了之后心里也害怕的不行,生怕不是被你揪到了什么错处,所以也不再敢帮赵元晔跟赵元泽做事儿了。哦,对了,里头还有几个人,因为这件事情怨上了赵元晔。」系统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挺幸灾乐祸的。 那些人因为惜命,所以在赵元晔这边重新找上他们的时候心里又怨又怕,连忙拒绝了。而赵元晔那儿也是气恼得不行,好不容易花费了大功夫找到了这么几个人,结果还没有做成什么事情就被撤了下来。如今胆子都被养小了,还能有什么大用处呢? 「如今他们投鼠忌器,想要在找人搅浑火炮这事儿,可又怕动作太大了惹得皇上察觉出来,加上手头能用的人又确实不多,所以又着急又不甘。」赵元邑冷笑了一声。 虽是如此,可是他不信以赵元晔的性子接下来会什么事情都不做,这人心眼儿多着呢,肯定还会在别的地方给他找不痛快。 「你继续盯着,要是有什么发现就立马回来告诉我。」 系统有点好奇:「你平常遇到这种事情,不是立马就去告状的吗,今儿怎么这般淡然?」 赵元邑悠悠道:「告状总要得有证据的吧,如今什么都没有,纵然父皇偏向我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系统听罢,只能认命的出去找证据了。 养猫千日,用在一时,每次碰到这样棘手的事情还得让系统出马。 系统出去找证据的时候,叶二夫人因为太后相邀又去了两次长乐宫。 这来来回回已经去了三趟了,那也叶二夫人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只怕是看上他们家姑娘了,可看上的不是他们二房的,而是大房的大姑娘。这可叫叶二夫人气坏了。 扪心自问,叶二夫人丝毫不觉得自家的姑娘比大房的差了,且大姑娘生在西北养在西北,养出了一身的反骨,最是叫她不喜悦,如今这样的好事偏偏落到了她的头上如何能叫人不恨? 可叶二夫人不管怎么不满,叶钟灵都只是端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静静地瞧着她折腾。 眼看着叶二夫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才差人告诉了她叔叔。 当晚,叶二夫人便被掌掴了两巴掌。 她还有点难以置信,似乎从未想过自己丈夫会为了侄女儿打她。 叶大人看她这不知悔改的样子,气了个仰倒。 皇上跟皇后有多在意十七皇子,满京城都知道这事儿。他这夫人倒好,不去跟未来的太子妃打好关系,竟然还有意针对,当真是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 「蠢妇,你既知道太后与皇后的意思,不好好待着大姑娘也就罢了竟整日与她为难,你以为你是谁?若再敢怠慢大姑娘,待明日我一封休书直接将你蠢妇休回娘家去!」 叶二夫人终于慌了,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这是在维修回去那可真是没脸做人了。 翌日一早叶钟灵便发现,她这婶娘虽顶着两个巴掌印,不过脑子却聪明了一些。 叶家二夫人因为这一顿训,不得不暂时藏着尾巴做人,这对叶钟灵来说,实在是可喜可贺。 另一边,系统这边也总算是又盯出了东西来了。 第102章 找人告状 「那个赵元邑实在是太讨厌了。」系统一找到赵元邑, 就忍不住地抱怨,「他要把你的炮都给换成哑炮。」 别的地方赵元邑都已经把持地好好的了,赵元晔也钻不了什么空子, 所以他便打定主意在这炮弹上头花心思。之前系统也说了,那些人如今都已经怕了不肯再帮赵元晔做事情。可事实上,要给的回报足够多, 总还是有人愿意以身冒险的。 赵元晔如今便找到了这么一个人。 「赵元晔本来是想让那人做一些手脚,让那些炮弹发出去的时候当场炸开,若是到时候炸伤了什么人那你这个储君自然也就甭想再做了,不过可惜的是,他找到的那个人并没有这样的本事,最多只能把那些炮弹做成哑炮。一个两个还好,若是每次发出来的炮弹都是哑炮, 那这火炮自然就不能说是成功了。赵元晔退而求其次,打着这个主意不过就是想让立储这件事再往后推一些日子,给他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第194页 赵元邑又问:「那些哑炮他们可在做了?」 「在做了,就混在那些真炮弹里头,我还做了几个记号呢。」系统等他们离开之后,就用爪子在上面划了两道,免得下回分不清。 这事只有系统能盯着,旁人压根不会察觉到有何不对。 而且系统还告诉赵元邑, 这事儿难查, 就算查到了也未必能将赵元晔拉下马。那制炮弹的活不大好做, 准确的说是这造火炮的事一点都不好做,工部这边也是一点一点摸索着来,谁都很难保证自己做的就一定是对的。事发之后即便皇上要追究,也只能判一个失职之罪。 赵元邑将这话听进去之后, 第二天就派人从那些哑炮里头取出来了一个。 趁着傍晚从工部里头出来的时候,赵元邑登门拜访了张太傅。 张太傅如今已经不怎么管事情了,就连上朝也不怎么去,他年纪实在大了,虽说身子还算不错,可是旁人忌惮着他的身子,若没有什么大的事情从来都不敢烦他的。 赵元邑则不同,他皮厚。 亲自登门之后,赵元邑便被人领到了张太傅的书房里头。自打资善堂的课都停下来之后张太傅便没怎么见过宫了,与赵元邑见的也不算多。 只是见面虽见的少,彼此间的情分却还一点都没有变。张太傅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德性,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此番过来不是为了求人办事就是为了告状,除这两种之外,再不会有别的可能。 果然,赵元邑在张太傅跟前也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直接就把赵元晔弄出来的哑炮搁到张太傅跟前:「要命了太傅,您要是再不管管的话,我就要被我那没良心的三皇兄给整死了。」 张太傅连眼皮都没有抬:「你不整死人就别人就谢天谢地了,谁还能整死你?」 「太傅您可太高看我啦,这阵子我不就被三哥他们弄的焦头烂额的吗?想必您也听到了我父皇的话,我父皇许诺了,若是我能弄出射程比上回还远的火炮,父皇就会立我为太子。虽然我是不太在意这储君的位置,可是我三哥四哥他们在意啊。生怕我坐上那个位置,就好像我成了太子就会害死他们一样,所以这些天就使劲的给我捣乱,这一个哑炮就是我三皇兄的杰作。」 赵元邑拍了拍桌上的哑炮:「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这炮要是点着了可不会炸的。」 张太傅并不接他的茬:「这种事情你跟圣上说便是了,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这不是也是为了太傅您着想吗?」 张太傅静静的瞧着他,就想听听他能鬼扯出什么话来。 赵元邑突然唉声嘆气:「太傅,我是真的为您着想啊,您想想看,我那三皇兄对你一向尊敬,又一向以您的学生自居,若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的话,外头的人少不得会以为是您没教好呢。」 张太傅仍旧没有动静:「那依殿下看,老夫该怎么做?」 赵元邑微微一笑,眼睛里都是幸灾乐祸:「要不当众骂他一顿吧,把他给骂醒了就好。丢脸总比丢了性命强吧,他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都会没命的。好歹也是跟在您身边学了这么多年的,行事却还是这样偷偷摸摸,实在是太跌您的份了,骂一顿也是他活该,」 「说的像你自己有多大气似的。」张太傅腹诽。 当初那个喜欢用阴谋诡计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如今稍微改了一些,便在这里说起别人的风凉话了。 赵元邑厚着脸皮道:「谁还没有个过去呢?咱们说的是现在。太傅,你要是再不管的话我那三皇兄可就彻底的歪了。到时候他的名声不好听,您的名声也未必会好听到哪里去啊。」 张太傅静静地盯着他,看他能不能说出一朵花儿来。 赵元邑继续絮叨:「你还是当众骂他一顿吧,狠狠的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不要再缠着我了,我可真是烦透他了。」 张太傅何尝不嫌他烦呢:「行了,我自有打算,你可少在这里煽风点火了。」 赵元邑嘀咕:「我这都是实话实说。」 张太傅冷冷一笑,见他的废话都说的差不多了这才赶起了人。 赵元邑见好就收,并不多留。 赵元邑不是吹牛,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比起他那个三皇兄张太傅肯定是喜欢自己多一点的。哪怕这喜欢里头也有些许嫌弃,可是总归是比得过三皇兄的。 待赵元邑离开之后,张太傅便让人将这哑炮给拿下去了。 他也用不着去试,赵元邑那混小子心眼的确比别人多了许多,可是却不屑在这种事情上面撒谎。他说是三皇子做,那肯定就不会冤枉了人。张太傅活了这么多年,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对赵元晔本来就存着一份不满,毕竟赵元晔这些年做的糊涂事情越来越多,张太傅也不过就是看在当初在资善堂教书的时候赵元晔还算听话,所以还给他留了一份颜面。如今又添了这么一样,叫张太傅彻底动了怒。 正经的办法不用尽使这些阴谋诡计,也怪不得圣上越来越不待见三皇子了,换做是他,也同样不待见。 去了张太傅那边告了状之后,赵元邑便安心等着那火炮的进程了。好在钉子都被他清走了,剩下的那一个也就只能在炮弹上面下下功夫了。有系统在后面盯着,赵元邑也不怕自己会到时候会出岔子。 第195页 不知不觉,这第二架火炮便已经造好了。 这架火炮头一次露面时,场面比上一回还要盛大许多。因这回是在京外,上回只是在皇城中的跑马场,那地方毕竟不算比起眼下的地儿来实在不算大。眼下在城外,周围一条护城河不说,外围还尽是少林,想怎么炸就怎么炸,且若是炸在水上的话,还不会留下什么坑坑洼洼。 早就听到消息的百姓都远远地围了起来。他们可不敢靠得太近,毕竟听说这炮弹的威力极大,要是靠近了被炸伤了那可没地方哭去。 等赵元邑跟李尚书带着这火炮上场的时候,后头的百姓纷纷响起阵阵惊呼。 他们是没看过火炮是什么样子的,只是觉得十七皇子拉来的这一架格外的气派。 皇上也有这样的感觉,他打量着这一台火炮,总觉得这一架比上一架要大上许多。 火炮停稳之后,皇上简略地问了两句之后,便让工部的人试着开始了。 赵元泽也站在后头看着,看着工部这些人熟稔的模样心里暗暗着急。不多时,他便看向了赵元晔。 赵元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塞进去的钉子竟全都被拔出来了,赵元泽怕他这个十七弟看出了什么,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按兵不动不敢再出什么乱子。眼瞧着这火炮已经弄出来了,赵元泽却又开始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该如此小心谨慎,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今日这火炮成功了,那十七弟可就真成了储君了。 也不知老三有没有什么打算? 赵元晔察觉到赵元泽的目光,只是他即便注意了也依旧按兵不动。眼下,他只需要等着赵元邑出丑就是了。 只要有一个炮不响,这些火炮就不能算是成功,那么他们自然有机会将立储于是往后推。哪怕是再往后推个十天半个月,赵元晔也相信自己能够想到一个对策出来。 拿炮弹的小吏从炮弹的框子里头挑出了一个,有条不紊地走到了火炮跟前,熟门熟路地准备将这炮弹给装了上去。一切进行得还不错。忽然间,小吏跟前横空出现了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抬头一看,却是十七皇子。 那小吏心中一跳,稳住了神色,茫然地看着赵元邑:「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赵元邑心里暗笑,这小吏虽不如何厉害,心态倒还不错。换了别人被拦下,早就慌得不成样子了。 皇上也看了过来。 赵元邑道:「我看这火炮似乎不够圆,你还是换一个吧。」 小吏可不敢跟赵元邑起什么争执,不够圆就不够圆吧,他又转头换了另一个。 赵元邑看过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小吏咬牙,转过身的脚步有些凌乱,不多时又捧了一个过来。 赵元邑依旧摇头:「看来你这眼光似乎不大好,怎么每回挑的都是不能用的。」 小吏腿有点软了。 皇上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冷冷地扫了那小吏一眼,同赵元邑道:「十七,你亲自去挑一个。」 赵元邑满意了,有时候挑得开了说还不如这样只说一半,让父皇自己去猜,最后不管猜到什么总与他没有什么干系,也不是他告的状。 赵元邑这才过去,翻了半天翻出一个合适的。 赵元邑拿着炮弹,稳稳噹噹地走了过去,装炮,点火—— 一声雷鸣之后,护城河上掀起巨大的水花,溅得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周围再次响起一阵巨大的惊呼声,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呢,这火炮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这样的火炮若是炸到他们身上,这……实在难以想像,知道他们人都被炸没了吧。 皇上一脸赞嘆,不过他只让赵元邑开了一炮便停下了。 「成了。」皇上同张太傅道。 赵元晔心中着急,便悄悄暗示了自己的心腹一眼。那位大人不得不顶着头皮上去说了一句: 「圣上,何不多发几炮,好让百姓多瞧瞧这火炮之威呢。」 「一炮就够了。」皇上猜到了那里头的炮弹大概有些问题,所以并不愿意多试。 面前这人还想再说两句,却被皇上不轻不重的给呵斥回去了。半晌,那人只能微微地朝着赵元晔摇了摇头。 赵元晔实在是觉得不甘。 旁边凑热闹的张太傅这时候却站了出来,笑吟吟地开了口,顺着皇上方才的话往下道:「这火炮俨然已经成了,圣上可要兑现当日立储的承诺?」 第103章 当众立储 四下皆静, 尤其是赵元晔,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句话会从自己老师嘴里说出来。 纵然有不少人知道圣上有这个念头,可是圣上自己提出来跟他们提出来, 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若是圣上提出来的话,那这个太子只是圣上执意要立的,可若是这件事情如果是被张太傅提出来的话, 便是代表朝臣这一边向圣上请立太子,且立的还是赵元邑。 里头不少大臣都面面相觑,因为张太傅德高望重,他们这些同僚里头有几个甚至是张太傅亲手教出来的学生,或者是张太傅学生的学生,自然也不会反驳了张太傅的话。可就他们所知,张太傅一向没有要掺合到争储一事的意思, 即便他们听说张太傅与十七皇子关系不错,可是十七皇子之前还有三皇子啊,三皇子不也是张太傅亲手教导出来的吗? 众人目光都不要自主地落到了赵元晔头上。 第196页 赵元晔若是还能撑得住,那他也不会做这那么多的傻事了。涉及储君一事,赵元晔早就已经没有了冷静:「太傅……这立储一事,只怕还要再考量一下。」 张太傅摇了摇头,却也不看赵元晔只瞧着皇上:「身为君王,自当一言九鼎, 当初竟然说出了这番话, 如今就得要兑现, 否则岂不是会让众人觉得圣意易变?长此以往,也有碍于圣上名声。」 赵元晔强调:「父皇说的是,若是火炮制作成功,且比上一会的射程还要远。」 张太傅指着护城河:「如今可不就是比上回远吗?」 虽然上回他没有去, 可是方才不是有人已经说了吗,这回的确比上回要远上许多。 皇上也迅速地就接过了张太傅的话:「确实如此,这火炮都已经造出来了,也到了朕应该履行诺言的时候了,十七啊……」 「父皇!」赵元晔慌忙上前一步。 赵元泽见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两人跪在地上:「兹事体大,还望父皇三思而后行。」 本来赵元晔两个人以为,他们跪了下来多少也会有些人跟着他们一道跪的。可结果,却叫两个人尴尬至极。 周围这么多的大臣,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跟着他们一块上前的。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实在是没有这个胆子上来。上次圣上便已经把他们的老底都给掀了,这回若是再跟着三皇子、四皇子胡来,只怕圣上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他们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盯着三皇子与四皇子跪在中间了,彼此都低着头,这倒是没有看见一样。 气氛突然微妙起来,赵元邑甚至有些想笑。 左右被隔开的百姓也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互相交头接耳地说了一阵,这才听说是里头好像有几个皇子跪了下来,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了。 那些喜欢看热闹的立马就睁大了双眼。这可是皇家的热闹,一辈子都见不到几次,他们这回过来可算是值了,更有那好事的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双顺风耳。 皇上看到这两人跪在前头,却只觉得糟心,他现在越看他们两个就越觉得烦躁:「你们俩可是对父皇有什么不满的?」 赵元晔可不敢应下这句话:「并未不满,只是觉得储君之位不该在今日这般仓促的日子中定下来。」 张太傅一派和蔼地问道:「今日哪里仓促了?」 「这里乃是城外并非宫闱,且还有这么多百姓在此围观,如此聒噪的地方,怎配立储这等慎重庄严之事。」 张太傅摇了摇头,同皇上到:「老臣倒是觉得,今日才是最合适的日子,眼下正是最合适的地方。」 皇上来了兴趣:「太傅有何高见?」 「臣以为,今日君民共赏火炮,乃是古往今来前所未有之事,且这火炮出现本就旷古绝今,若在今日立储,往后在史书中也必定能成就一番佳话。再则,圣上一向爱民如子,能在百姓面前立储,也能让昭示圣上的平易近人,百姓更会因此信任爱戴圣上。」 「大善。」皇上听闻大笑:「太傅说得极好!」 赵元晔眼瞧着他父皇真动心了,再次道:「父皇,如今这火炮只发射了一次,不若多发射几次,也好让大家看看这火炮到底有没有成功。」 皇上笑看了赵元晔一眼:「看来老三你对这火炮还挺上心的。」 赵元晔目光闪躲。 他不是非要反对他父皇,实在是今日这件事情不同寻常,他若是不站出来反对的话只怕会后悔一辈子。皇上也是想让他输的心服口服,所以吩咐赵元邑:「十七,你再去挑两个炮弹过来。」 赵元邑立马就过去了。 赵元晔这也是最后一次在赌,赌赵元邑会挑一个哑炮,赌他的人并没有被发现。 这回他的安排分明是是百密而无一疏,底下那些人带回来的消息也说赵元邑并没有察觉。赵元晔本来对这消息是笃定,可到了眼下,有了刚才那一出,他反而不是很确定。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他的人给他回的消息都是真的,赵元邑真的不知道哑炮这件事情,方才那事纯粹是一时兴起。 然而赵元晔还是失望了。 赵元邑从炮弹里头翻出了两个,递给点火倒火药的小吏,那两人立马将炮弹装上,接连发了两发,响声震天,一如第一次一样。 周围那些百姓再次喧譁了起来,本来以为今儿就发了一炮,没想到后面竟然还有! ……不过,话说那边的两个皇子怎么还跪在地上? 皇上指着护城河里溅起来的水帘,问道:「如今可是心服口服了?」 赵元晔盯着那火炮,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或者,老三你还要亲自动手试一试?还是指派方才那个不要命的过去挑?」皇上值得是之前头一个给赵元邑选火炮的那人。 那人被点出来之后,吓得立马就跟着三皇子一道跪下来。 皇上也是点到即止,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元晔兄弟一眼之后,道:「瞧你们给吓的,是威风也没了,气度也没了,可见这做人做事还是得堂堂正正,尚未学会做人,又如何还能做得成事呢?」 齐王本来也不想掺和这件事情的,可是看到皇兄实在是生气了,才站出来道:「今日立储乃是大喜,皇兄还是不要被杂事影响了心情。」 第197页 「也是,立储要紧。」 说罢,皇上仍固执地让礼部尚书当众宣布赵元邑为太子,并让诸人将这一消息告予百姓。 赵元晔与赵元齐二人见此,心也彻底凉了。 百姓们哪里能想到今天除了火炮还有这样的大事情。更没想到,这储君还是在他们的见证下立的,虽然他们只是在这边站着,压根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这也无损于他们的好心情。 还有一些头脑灵活的,听到圣上立十七皇子为太子的时候,立马就带头跪下来恭贺了。 后头的人也有样学样,不过片刻的工作,这成外边乌压压地跪下了一大片人,哪怕靠后一点的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跪什么,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跟着一起恭贺了。 人声鼎沸,就连皇上看着也觉得振奋非常。 这立储立对了啊! 皇上自做了天子便一直住在皇宫,哪怕每年有围猎可也是一路官兵护送,何曾见过百姓如此反应。 这肯定都是因为这些百姓打从心底里爱戴他这个天子,好像对此深信不疑,并且都快把自己给感动的哭了。 赵元邑也是个会拍马屁的,尤其擅拍他父皇的马屁,看到那些人呼啦啦地都跪下了之后,赵元邑就同他父皇说:「父皇您瞧这些百姓多拥戴您,您才不过说了几句话,他们就感动成这样。」 皇上心中快慰,他也是觉得这些百姓是感动的,不过他嘴上还是要谦虚一句的:「他们跪下,乃是因为对朕立储一事的贊同,可见皇儿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 「父皇才是最英明神武的。」 皇上大笑:「朕的太子也不差。」 周围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张太傅更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父子两眼。才当了储君就开始阿谀了,可见这人有多滑头。张太傅甚至开始后悔起来了,他觉得自己方才就不该帮着这人说话,以至于让他这么顺顺利利地当上太子。小心眼儿这么多,还这般谄媚,就该让他多受一点罪。 赵元邑才不管那些当官的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今儿高兴,就愿意哄他父皇也高兴高兴。立储这么大的事儿,他们父子俩当然要一块儿高兴了! 还要让百姓也跟着高兴高兴。 赵元邑撺掇他父皇往前走走,与那边的百姓们说说话。难得靠得这么近,自然要多说几句话了。 皇上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提议,可是当下他心情好,听到这个便想着试一试。 哪怕后头礼部御史一个劲儿地阻拦,皇上也还是走了过去。 他只是心血来潮,可等他看到那些百姓,看到他们对自己的到来如何感激涕零之后,皇上忽然觉得自己应该郑重一点。 第104章 失去妃位 今天註定是与众不同的一天。 回程的时候, 皇上还让记他起居注的史官上前,殷切地吩咐他,务必要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记下去, 一个字都不准漏了,还有他跟百姓说的那些话,以及百姓们的反应, 都得记下去。 史官无奈:「都记下了,圣上。」 「是吗,我看看。」皇上说着就要伸手拿他手上的册子。 史官觉得这样不好,便以手拿书,没有让皇上碰,自己将册子递到皇上眼前,让皇上仔细的看了一眼之后, 又立马拿回去了。 皇上已经看出来他写得是多么仔细,想了一下觉得也没有什么可补充的,所以才满意了几分。不过他还有些警惕,吩咐道:「这件事儿不许记下来。」 史官忙不迭地点头:「臣知道。」 他也不是什么都记下来,如同这段废话,记下来也是白费纸张吃力不讨好,换了别的人或许会记下,可是这位史官想来只注重前朝决策之事, 对于皇上的生平小事, 往往都是一笔带过去了, 并不还是重视。 再说了,他们都会圣上算是明君了,即便有偶尔有些不靠谱的地方,但也瑕不掩瑜。 皇上放下了车帘, 哼着小曲坐在马车里头。 今天的这件事情给他的触动极大,皇上从未想过,自己能与老百姓相处的如此之好,而且他不国过是说了几句话,就换来对方如此痛哭流涕,可见是他平日里太过高高在上,偶尔放下身段,才会叫人如此欣喜若狂,如此满怀感动。 且皇上也知道,今儿之后他在京畿一带的名声肯定会越穿越广,百姓们知道他如此平易近人,必定会对他歌功颂德。这样的事儿多来两次肯定是错不了的,只是也不能太频繁了,明年等围猎的时候可以再来一次。 唉……他如今已经快要五十,有生之年不知能不能离开京城去江南转一转,也让江南的百姓知道他这个做君王的有多好。 这一路,个人心思不一。 最高兴的莫过于皇上跟赵元邑这对父子俩人了。赵元邑虽然之前也没有很想当太子,可是真正成了太子之后,他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赵元晔如此处处算计,不就是为了储君之位,如今他当了,赵元晔便没指望了,就冲着这一点就足够让赵元邑高兴了。 须臾,系统跳进马车,一下跳到赵元邑腿上。 赵元邑抱住了它,问:「你这又是从哪里过来了?」 「从赵元晔那里。」系统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一样,嘿嘿地笑, 「赵元晔现在嘴巴都气歪了,他本来还以为今儿能看到你的笑话呢,没想到被看笑话的那个人竟然是他。还有赵元泽,那傢伙也有些垂头丧气的。这两个人这回可是失算了,这是不知道你父皇回宫之后还会不会追究这件事情。」 第198页 「估摸着是不会的。」 系统反问:「你怎么知道?」 赵元邑道:「若是父皇想要追究的话,当时就让人彻查了。当时父皇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讽刺他们两人,并没有其他动作,所以这事儿大概也就这么过去了。不过,父皇心里有数就成了。」 系统闻言也没有说什么。 它感觉小怪物当了太子对赵元晔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这个太子意味着什么,满朝文武都知道。 如今皇上年纪已经大了。赵家的皇帝从来就没有一个长命的,能够活到六十便已经是少之又少了。如今皇上已经快要五十了,可是赵元邑却只有十四岁,即便皇上还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可那时候赵元邑年纪却也不会太大,有赵元晔这两个年纪大的在跟前摆着,皇上只会去忌惮他们,不会去忌惮自己的小儿子。赵元邑这个太子之位,必定能坐得稳稳噹噹的。 不过这一切,还得要感谢一番张太傅了。 赵元邑心里知道张太傅帮他也是为了替他出一口气,所以心中感谢,暗暗决定等下回他有空一定要送一个好东西给张太傅,总不能让他老人家白白替自己出头。 一路车马开道,等到了皇城之后,皇上领着太监去了皇宫,余下官员留在官署里头。 赵元邑这个工部侍郎也跟着他父皇一起进宫了,这火炮既然已经造出来了,短时间内也没有他什么事了,对赵元邑来说,最要紧的是回去跟礼官一起学习之后的册封与庆典的礼仪。立储是大事,礼部那边自然有一套仪程要走,绝不是他父皇说两句话便能够定下来的事情。 只是这话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那赵元邑变成了准太子。 等他回宫的时候,皇后与太后那边也是一早就得到消息了。皇后见到赵元邑之后,没多停留便带着他一起去长乐宫拜见太后。 长乐宫里头,听闻消息的宫妃也早就该那边候着了。这些宫妃还是头一次来得这么齐,就连平日里那些不怎么出头位分又比较低的人也都过来一道贺喜了。 他一到,宁妃便领着众位妃嫔公主给赵元邑道喜。 赵元邑站在他母后旁边,得体地回应着。 若不是今天有这样的喜事在,平日里赵元邑也都不大与这些宫妃接触。皇后总是有意避让其他宫妃接近赵元邑,毕竟,谁知道这些宫妃的皮下究竟是谁的人呢。 皇后笑着让她们都坐下了,自己也坐到了太和旁边。她扫了一眼底下,不用多看也知道这里头少了哪些人。 太后接道:「德妃与容妃抱恙,便没有过来了,说是不忍扫了今日的喜气。」 「德妃与容妃年纪毕竟大了,身子不好也是常有的事情,母后可让太医给她们瞧过?」 「瞧过了,开了几副药让她们吃着,都是经年的老毛病了,慢慢养着吧。」 太后与皇后几句话便将这话题给略了过去。下头坐地那些人也都不是傻子,德妃跟容妃为什么不过来她们心里也都有数,只怕她不是病了而是被气坏了。 左右也不干他们的事情,苏嫔见气氛有些沉重,便笑着让人将康宁抱过去。 康宁早就想到赵元邑那边去了,无奈她的乳母一直抱着她,不让她往那边跑。如今总算是到了赵元邑跟前,康宁整个人都开心了许多,不停地朝着赵元邑挥手,想让他抱一抱。 赵元邑没有多想就把她给接了过来,又让宫女削了一个比她半张脸都大的果子拿给她啃。 这丫头好吃,赵元邑对此清楚得很。 果然,一吃到果子,康宁立马就不闹了,安安静静地坐在赵元邑膝上。 太后看着康宁那胖嘟嘟的身子,有点担心:「十七抱得动吧?」 「抱得动,他常抱的。再说了,他好歹也跟着先生练了几年的文武艺,若还抱不动一个小姑娘哪还算什么?」 太后又看了几年,见十七稳稳地将康宁抱着,没有一点儿乏力的样子,这才放了心,又与皇后说起了赵元邑与赵元祚的婚事。 太后总觉得,这婚事已经是时候该定下来了,总这么拖着像什么话呢? 皇后也正有此意,两人便让旁若无人地商量了起来。 康宁这边,也是惹着那些后妃的眼了。 皇室的公主有不少,年纪大的年纪小的都有,前些年宫里来来回回进了好几批人,有好几个都怀了身孕,只是她们运气不好生出来的都是公主。这些公主与康宁也不过就是差不多的年纪,或者比她大上两岁,已经会说话跟走路了。因为不是皇子,皇上也没什么心思养女儿,所以这些公主也都是不得宠的。如今看到康宁与赵元邑如此亲近,这些宫妃便有了心思,想让自己女儿也过去同太子打好关系。 不一会儿,便有不少小公主围在了赵元邑跟前了。 苏嫔见状也并不很是着急。果不其然,这些小公主没过多久,便被赵元邑不咸不淡地态度给撅回去了。 即便再不得宠,可她们好歹也是公主,在自家母妃这儿也是娇贵的,从来也没做什么讨好人的事情。如今太子哥哥对着康宁态度那么好,对着她们却压根没有什么反应,叫几个公主都有些丧气了。 陈婕妤看着调头回来的女儿,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小公主撅着嘴道:「太子哥哥都不理我们。」 第199页 就这么个死性子,要是搭理才怪呢。陈婕妤也不得不感嘆苏嫔确实是比她聪明许多。人家是看着就比她们远,在她们还想着争宠的时候,苏嫔就已经给自家女儿铺好了后路了。看太子对康宁如此上心的样子,便知道康宁往后的前程,肯定是不会差的。 陈婕妤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又嘆了一口气。人比人也是能气死人的,谁叫她没有苏嫔那样的好脑子呢? 长乐宫里头还算是其乐融融,德妃与容妃称病,在殿中独自生着闷气。 容妃还好,她虽然盼着儿子当太子,可如今失败了她也没有太失望,虽说当不成太子,可往后一个王爷总是少不了的。可德妃就不同了,她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恍惚间差点一头栽了过去。 赵元邑成了太子,这对德妃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惊天噩耗。祸不单行,还没等德妃彻底缓过来,勤政殿中忽然来了人。 来人是张望全,他奉圣命过来宣旨——圣上夺了德妃的妃位,降为美人。 德妃跪在地上晃了晃,脑中眩晕一片,只一个劲儿地问着一句话:「本宫做错了什么?」 张望全咧嘴无良地笑了笑:「圣上说了,若是娘娘问起这句,说明娘娘得的惩罚还不够重,尚未悔悟,须得再加一项处罚,罚您禁足一年。」 第105章 德妃下场 德妃怒视张望全, 一双眼睛瞪的简直就能喷出火来。 他怎么敢?! 张望全也不怕她,如今这位眼看着就倒下去了,看圣上的意思是再不会让她起来了, 那还用得着怕什么?张望全甚至悠哉悠哉地望了一眼她背后的宫殿,笑得有几分讽刺:「娘娘降了位分,这主殿是住不得了, 圣上的意思是,叫您搬到旁边的偏殿去,往后所有人提了妃位再住进这主殿里头,好好的宫殿,总不能白白空着。」 德妃怒道:「本宫要见圣上。」 「想见圣上的人多了,可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可圣上忙啊,抽不过来空。」张望全笑呵呵地回了一句之后, 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几个宫女扶着德妃,也不敢上前拦人,如今她们娘娘没了妃位,这御前大红人那就更是不敢得罪了。 张望全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来了一件那事情,转头道:「差点忘了,圣上还叮嘱了一句,娘娘禁足期间外人是不可探望的。」 德妃一张脸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狰狞了。 不许外人探望, 这是明晃晃的告诉她, 往后即便是三皇子也不能来她宫里了。 丢下这么一句后张望全才离开了。他走得急, 可后边的人比他更急,张望全才踏出院子,便听到了后头的动静。 「啧啧啧。」他摇了摇头,看来德美人宫里又得折不少东西进去了。 德妃这儿, 几个宫女也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碎物。正想劝她们娘娘忍着些,就见她们娘娘眼睛一闭,往后倒去。 她后头的宫女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大声喊着让人叫太医。 张望全还没有走远,听到这句话,立马就停住步子。他本来是想回去看看的,可是后来想想这事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还不如不管,所以张望全走得也安心。 要他说,如今宫里头就没有一个人愿意管这位德没人了。实在是这位就是个不知安分的,这么大的年纪还要掺和外头的事情,她也不嫌累得慌。张望全对皇上的心思大概也能猜得出来,皇上虽然不喜三皇子,可是在他心里儿子错的再多那也依然是自己的儿子,即便错了那也是旁人没教的好。这个旁人,不是皇上自己,便只能是德妃了。 皇上不会太追究到三皇子的头上,只借着德妃的事儿叫他警醒警醒。若是三皇子还不知悔改的话,那下场估摸着跟德妃一样禁足,一直禁到他改好为止。 德妃的确晕过去了,张望全这道圣旨带给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德妃能在宫中如此行事,一则是仗着自己德妃这个位分,她自从圣上浅邸时就跟在圣上身后,年轻时也算是得宠的,这分量自然也就与旁人不一样了;二则,便是仗着自己背后的长宁侯府还有她的皇儿。可如今呢,她的妃位一晃眼便没了,长宁侯府的爵位也被她亲口夺了,至于皇儿……如今赵元邑已经成了太子,圣上如此对她,对元晔就更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德妃便晕死过去了。 这少不得又得去请太医的。 德妃没了妃位又气晕了的消息,没多久便在宫中各处传扬开了。世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如今三皇子一派不行了,他们幸灾乐祸的声音也就大了许多。 待赵元晔从旁人口中听到他母妃气晕过去,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赵元晔还是孝顺的,当即进宫准备看望他母妃,只是他在德妃宫门外头就被拦住了。 守门的是勤政殿派过来的侍卫,领头的侍卫长竟然还是韩五郎。 旁人不敢同赵元晔多说什么,可韩五郎却是不不怕的,直接将人堵在了门口,道:「得罪了三皇子。不过您也别怨我等,这都是圣上下的命,不许任何人前来探视娘娘,我等也是依命行事。」 「连本殿都不让进去?」赵元晔蹙着眉心,有些不悦。 韩五郎说得掷地有声:「圣上的意思是,谁都不许,若是三皇子不信的话可以自去问圣上。」 「可是母妃生病了,本殿连进去探视一眼都不行吗?」 第200页 「里头有太医呢,太医可不比三殿下懂得多吗?」韩五郎笑着道。 虽然是笑着的,可是说的话确实丝毫不让。赵元晔退后一步,看了这几个人一眼。他父皇派韩五郎过来,只怕就是为了防着他的。 赵元晔心中划过一丝荒凉,如今父皇防着他们母子二人防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是见了面身边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明明是个自由人,却一点自由都不肯给他们母子俩,这还有什么意思呢? 退而求其次,赵元晔道:「不让见面,带几句话进去总不至于不让吧?」 「殿下说笑了,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下臣稍后便会叫人带给里头的娘娘。」 赵元晔道犹豫了一番,真等到要带话他却又想不出要说什么呢,从别人嘴里过了一遍,说什么都会变了味道。赵元晔兴致缺缺,道:「让母妃养好什么,不要挂念外头的事,外头的一切还有我撑着。」 韩五郎点了点头,道自己记下了,又问他可有别的话。 「没了。」赵元晔心头又沉重了几分。有这么几个不长眼睛的人在这里守着,他还能有什么话呢? 一门之隔,却隔住了他们母子二人,且这一关就是一年,父皇可真是好狠的心,一点怜颜面都不给他们。 赵元晔还是走了,走得悄无声息,没有去勤政殿质问,也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明白,若是自己这时候在轻举妄动,只会让母妃过得更艰难。父皇或许不会对他如何,但绝对狠得下手来对付他母妃。 赵元晔在出宫的时候,还好巧不巧地遇上了赵元邑。 赵元邑领着他的猫正从勤政殿出来。明日他便得去拜祭太庙祖先了,皇上便叫了赵元邑过去问一问,看看他有没有准备好。 这才走了一会儿,便迎面碰上赵元晔了。 孽缘,赵元邑想着。 以往见面,都是赵元晔单方面争锋相对,如今见面却有些不同了。 赵元邑明知故问:「三皇兄这是进宫看德美人的吗?」 之前的德妃娘娘好像已经变成了德美了。位分一降再降,成了连婕妤都比不上的美人。赵元邑其实也在心中暗嘆他父皇拟位份和封号的本事,贤妃不贤,德妃无德,容妃无貌,如今又让年老朱黄的德妃成了美人,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赵元晔并不想多说什么,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开。 赵元邑却又拦了拦,故意撩拨:「我见三皇兄情绪似乎不高,怕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吧。若真遇上了,跟兄弟们说说也好啊,看看咱们能不能给你出个主意?」 赵元晔忍了又忍,这才将赵元邑脸上的幸灾乐祸放到一边,忍了下来:「太子殿下多虑了,我不过就是担忧母妃罢了,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只是担忧德美人啊,」赵元邑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三皇兄在担心工部那几个小喽喽呢。」 赵元晔心里一紧。 果然被发现了,看来赵元邑自始至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那张太傅呢,张太傅突然出声是不是也跟赵元邑有关? 「生气了?」赵元邑笑着问。 赵元晔慢慢收紧拳头:「既然太子都知道了,又何必过来看我的笑话呢?成王败寇本就是天家常事,以太子的气度本不该如此斤斤计较。」 「大方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我天生就是这般的小气。谁要是害了我我可是会记恨一辈子;若是谁害了我的母妃,那便更是不死不休的事了,这仇,我会慢慢的一比一比的都给报回去的。」 赵元晔眼神突变锐利:「没有证据的话,太子殿下还是少说我为好。」 「我还没说什么呢,三皇兄怎么就着急了。再说,这有没有证据不要紧,公道自在人心,只要做了亏心事总归还是有报应的。如今,报应可不就来了吗?」 赵元晔盯着赵元邑:「你想对我母妃做什么?」 「三皇兄你的心思可真大,到现在还记挂着德美人,不是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吗?毕竟这所有的事情直接的受益人。可就是你啊。你觉得我会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你吗,嗯?」赵元邑压低了声音说出这么一番话,可脸上还是一派天真烂漫的表情。 「好,那我就等着!」 「等着吧。」赵元邑回道。 赵元晔挥袖而去。 赵元邑站在原地看了他半天,等他看见人影了才悠悠地转身离开。 系统迈着沉重的步子跟在他背后:「你真打算对付赵元晔?」 「这还用多想吗?」 系统迟疑了:「可是你这么做的话你父皇会不会多心?」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蠢呢?君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我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再忍个十年二十年的又不是什么难事。」赵元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受宠的小皇子了,等他上了位,惩治一个小小的美人,还有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赵元邑想着,心情更轻松了几分。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赵元晔跟德美人不高兴,自己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赵元邑不知他这一番话给赵元晔带来的影响有多大。当初陈美人的那件事情赵元晔虽然从来没有插过手,但那时的他还住在宫里头,对于母妃的动作赵元晔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的。如今再被赵元邑挑了起来,赵元晔便更加担心他宫里的母妃了。 第201页 谁知道一个一心为母报仇的人会做出什么狠毒的事情?这一回出宫之后,赵元晔对宫里的事越发忧心,每日都要派人去打探一下他母妃的情况。 只是他打探得太频繁,很快便碍了皇上眼,皇上当即下了口谕,三个月内再不许赵元晔进宫。 赵元晔没办法,只得求助于张家。 赵元晔本因为张家不会去拒绝自己,谁想等他造访张家之后,却发现张家对他的态度,也不算多好。 第106章 随军一事 如今的张府已经比不得从前的长宁侯府了。 从前侯府还在的时候, 每日上门拜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如今爵位没了,便冷落了许多, 眼看着竟有一丝萧条之意。 赵元晔进府之后,在去书房的路上先碰到了他的三舅母。 赵元晔对他三舅一家向来都是淡淡的,因他三舅一家向来做事情没有什么章法, 也没有教养出什么有出息的子弟。只是这回没有等到赵元晔不满,张三夫人便露出了些许嫌弃。 两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张三夫人便一肚子不快地离开了。 刚走不远,还同边上的丫鬟腹诽:「当日就是因为他们母子俩作祟,咱们长宁侯府的爵位才丢了。咱们侯府的爵位可是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京城里头有多少家能有这样累世的爵位?老祖宗挣回来的荣光,竟然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拿着咱们家的爵位来换她一个德妃的名头又有什么用呢?如今还不是也没了?一把年纪了降为美人,也不知到底是在讥讽谁呢,真是不肖子孙……」 张三夫人因为她儿子的事情,对德美人跟赵元晔很是不满,如今见到了正主便总想着要发泄发泄。 她这话说的虽然轻,可两人之前就隔着这么一段路,那轻飘飘的几句话仍然传到了赵元晔的耳朵里头。 赵元晔渐渐冷下脸。 他自问对舅舅家都还算是不错,每每遇上什么好事, 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长宁侯府, 可是如今他们母子一倒这府里竟这么快就有人翻脸不认人了。 赵元晔继续往前走, 只是心里对今日之事也不抱太多的希望了。 事实也如赵元晔所料,张大老爷一听赵元晔想让他们入宫求情,还想让他们再寻个忠心的太医去照看德美人,第一个反应便是拒绝: 「三殿下, 您也知道咱们府上如今是什么光景了,还能禁得住圣上再一次的震怒吗?再者,您自己都不得进宫,咱们又算什么呢,哪里还能强过您不成?」 一句话,问得赵元晔哑口无言,许久他才道:「父皇如今防着我,所以我才不得进宫。」 「殿下,圣上防着您,未尝没有防着咱们张家啊。」 张大老爷不是没有后悔过,可这些事情都已经做了,如今再后悔又有什么意义呢?且他还能如何悔过?自己的亲妹妹已经倒了,三皇子也不得圣心了,要是如从前那样没有犯过错,在圣上眼中依旧是那个让他骄傲的三皇子,张大老爷不管怎么样都会唯他是从,绝对不会说出一个「不」字。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三皇子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又如何能有手段保下他们张家?他们张家已经得到报应了,当然不能再次牵扯到这些事情当中。 德妃这事,算是她的报应吧。 赵元晔一脸颓唐:「舅舅,我实在是没了办法,赵元邑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 张大老爷忙问:「当年的什么事?」 「陈美人的事。」 张大老爷眼神一缩,面色又差了几分。陈美人的事情他也知道,毕竟他也是经手的人,这件事情做得隐蔽,若不是如今赵元晔再重新提起来张大老爷都快要忘记了。 「当初事情也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太子如何就肯定是你母妃做的呢?」 赵元晔苦笑:「不是每件事情都要讲究证据的。」 「倒也是,只要认定了,就是没有证据那又能如何呢?」张大老爷瘫坐到椅子上,悲从中来。 他本来以为张家落到如今的地步便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可是如今赵元晔的话要让他清醒地意识到,或许这并不是结束,仅仅是个开始而已。待到太子掌权之日,便是他们张家大祸临头之时。 赵元晔道:「必须得想个法子了。」 张大老爷又何尝不知道要想办法呢?只是他嘆息道:「如今咱们要权没权,要人没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跟太子抗衡呢?只能安稳做事,盼着圣上开恩,能想起咱们的好来。」 「舅舅你就甘心如此?」赵元晔本来以为他听到这些话,会拼死奋力一搏。 张大老爷面如死灰:「不然呢?」 他这个皇子外甥这般厉害,不也是败在太子手里吗?太子如今有左右丞相立挺,有工部扶持,还有皇后跟韩家做靠山,等闲人哪里能撼动得了?他们张家已经没了爵位了,家里几个孩子却都是上进的,若是一个不好连孩子的前程都断送了,那可就真的完了。 到那时,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张家的列祖列宗?说不怨恨德妃母子是假的,可是事到如今怨恨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好好筹谋一二,给大郎他们挣得一线生机吧。 赵元晔见他舅舅已经没了志气,心里憋闷极了,只是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再留下来也只会是自找没趣。 他再三考量了一番,还是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第202页 张大老爷却独自一个人在书房里头想了许久,思来想去,最后不得不劝自己先放了那些不甘心,最好能在太子继位之前将自家的孩子都外放出去。 这京城纵有千万的好,却也没有保命重要。 赵元晔如今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指望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元邑压在他头上。 赵元邑的太子之位,来得稳稳噹噹。 不过,他当了太子与没当太子之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他还是十七皇子的时候该有的东西他都有了,如今成了太子,也不过就是让他名正言顺地享受他父皇母后给他的优待。要硬说有什么不同的,那边是官场上的人看到他如今都又恭敬了几分,工部那些人也不再叫他赵侍郎了,改口称作太子殿下。 对于这个新称呼,赵元邑习惯了两天便没再当成是一回事儿了。他仍然是工部的侍郎,每日照常去工部点卯,再就是继续盯着火炮制作一事。 他父皇的意思,是要让工部再半年内尽量造出火炮来,越多越好。 工部这边也知道这火炮是为了往后战场所用,是以不敢耽搁。赵元邑对于炮弹的事儿分外上心,上回的哑炮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这若是到了战场上面发出来的炮弹全是哑炮,那岂不是叫旁人看了笑话? 赵元邑对这件事情盯得格外的紧。 有一件事赵元邑一直没有同他父皇跟母后说。他一直都想要去战场上转一转的。 赵元邑看过许多的书,但是书是书,战场是战场,若是从未去过战场的话,那他看再多的书都只是纸上谈兵。除了战场,赵元邑还想去海上看看,他听系统说,在他们以东的海域对面是一片广阔的陆地,哪里有数不清的金矿银矿,还有高产的粮食作物,凭着这些东西就能养活千千万万的百姓。 赵元邑对那片海域十分嚮往。他从很早之前就想出去见识见识了。可他知道这件事情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他现在变成了太子,那就更没什么指望去战场上或者是海上见识见识了。除非……他能给自己扫清一切的危险。正是出于这点考量,赵元邑首先就将火炮给造了出来。就他所知,如今胡人还没有火炮,别说胡人了,就连他们周边的藩属国也是没有火炮的。有了这个,他随军的危险便会大大降低。 当工部的火炮一事进行的稳稳噹噹的时候,赵元邑就开始试探起他的父皇和母后了。 可是皇上皇后那是什么人,赵元邑即便隐藏再得小心,这两人便已经看出了些苗头。 皇后还能按耐得住,皇上却没给赵元邑面子,直接斥道:「朕看你是长本事,毛都没长齐还想要领兵作战,做梦!」 赵元邑一脸沮丧。 皇上脸色却比他还臭:「如此不知悔改,罚你关三个月的禁闭。」 皇后这才开了口:「你罚他禁闭就能打消他这念头么?」 皇上泄了气,却还是瞪着赵元邑。 皇后微微一嘆,拉过同样不服气的十七:「你是几时有这样的念头的?」 赵元邑垂头丧气道:「小时候就有了。」 「合着你还觉得自己已经大了不成?」皇上立马怼了一句过去。 皇后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话实在是太多了,教育孩子一点方法都没有。怪不得十七会有这样的念头,多半是随了他的不靠谱。 皇后又问:「那你除了有这样的念头,可还有什么别的?」 赵元邑想反正这个也都说了,也不在乎多一个,他道:「我还想出海,听说海域对面是一片无主的地。」 「朕看你是想上天!」 赵元邑有耷拉起眉眼来,他就知道父皇会是这么一个反应。 皇后开始谆谆教导:「你可知道那海上是有危险?你可知道你如今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赵元邑讪讪地回道。他是储君,所以他的命很宝贵,绝对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想要去领兵作战念头是好的,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上,何况你还是太子呢。」 皇上听着,连连点头,还是皇后心里有数。 皇后说完却又道:「不过,若只是随军出去见识见识,母后却是不反对的。」 皇上立马震惊地看向皇后。 皇后笑了:「怎么,妾身这话说的不对?」 皇上气急了,这样大的事,皇后怎么能这么快就倒戈了? 皇后却不管皇上生气不生气,只对赵元邑道:「母后是贊成你多出去走一走的,囿于京城一地终究还是见识有限,难成什么大器。只要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母后是不会阻止你去外头见识的。不过,就是不知道你父皇愿不愿意了。」 母后同意了!只要同意那这件事情就已经成功一半了,至于他父皇……赵元邑信心满满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父皇。 皇上觉得自己遭到了皇后的背叛。 第107章 说服皇上 皇上当然不会同意了。 十七的身份不是一般的皇子, 他是太子,跟别人不一样。即便如今已经有了火炮,可是战场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他们又该怎么办? 皇上总有皇上的考量。他觉得长见识这种事情并不一定要去战场上才能实现二十七愿意的话,去江南或者塞北看看, 他也不是不同意。只是监军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第203页 就因为这件事情,皇上与皇后难得发生了些口角。 皇上觉得皇后想的实在是太过简单了,这哪里是出去长见识,一个不好就是出去送命的。 皇后却觉得皇上实在是太过小心了。虽说她才是女眷,可是皇后总觉得皇上才是真正的妇人之仁。 大概是越在意越会越紧张,皇后是因为相信十七所以才逼着自己放手。可是皇上却不一样, 在他眼里赵元邑还是个孩子,还是自己最疼爱的一个孩子。在别的事情上皇上敢想敢做,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不行,他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同意这事儿。 两个人生了口角之后彼此之间就不说话了,皇上也是隔了许多天没有再去未央宫,一开始是不愿意去,后来……则是不知该怎么去。毕竟,一开始对着皇后发火的那个人可是他。 火都发了, 皇后没有请他过去皇上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其实这么几天下来, 皇上心里的火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只等着皇后过来哄一哄,给个梯子给他下,那么这件事情便可以当成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皇后要是会这么做,那也不是皇后了。 帝后两人闹成这样, 至今连面都没有见一次,话也没有说一句,赵元邑这个惹祸的见了心里也不大好受。几天过去之后,他终于还是过意不去,摸去了勤政殿里头。 皇上已经太监从口里听到他过来的事情,也没有叫人拦着他。 等人进来了之后,皇上却又冷冷地哼了一声,摆出一副不愿意搭理的样子。 可是赵元邑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被吓到呢?他厚着脸皮走了过去,接过了张望全的活,亲自给他父皇磨墨。 张望全顺势退下了。这两天圣上心里也是不痛快的,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气呢。不知是□□后,也气太子。这事儿是因为太子而起,也只有太子才能解决了。 皇上见赵元邑接过了张望全的活,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手下的笔越来越慢了,有时候还会用余光扫一扫旁边那个不识趣的傢伙。 过了一会儿,赵元邑便开始拍马屁了:「父皇这字可真是越来越近的劲道了,下笔有神,怎么看都好看。」 皇上抽了抽嘴角,他刚才写字儿写的心不在焉的哪里能算得上好看呢?何况赵元邑的字本来就是一等一的,比他的也不差。皇上就觉得,赵元邑这不是夸而是在讽刺他。 「可当不起太子殿下一句夸,朕的字哪能跟太子的比?」 赵元邑打蛇上棍:「我的字儿再好也都是父皇和母后教出来的,要是没有父皇跟母后的精心教导哪里有我的今天呢?」 「既知道你父皇费了多少的心血,这还如此的不知珍惜,可见你就是个白眼狼。」皇上没好气道。 「父皇,有那火炮在,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你又知道了?」 「那是自然,您即便不信我,也得信那火炮啊。那火炮一摆出来,还有什么能挡得住咱们的军师?我去监军的话,也不过这是在旁边看一看,并不会亲自上阵杀敌啊。」 「可不是么?死的往往就是那些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不会出事的人。」 赵元邑无奈了:「父皇,您当初也是去过战场的。」 皇上突然怒了:「你以为父皇想去不成?能好好地待在京城里头,谁还要去外头挣那等功劳?」 不都是为了夺那位子吗?皇上当年为了压过一众兄弟,也是做了不少的辛苦差事,盼着让太上皇看到他的能耐他才不得不去了战场。虽说结果不错,也打赢了胜仗,可是当初他是没有什么机会可以选择,如今十七这个混小子却是有的选却偏偏还要去战场上受罪。 这么一想,皇上更生气了。 赵元邑举起了手:「父皇,我保证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你以为朕会信你的鬼话?」 「那您总不能不信朝中的武将吧,那些将军那般厉害,难不成护我一个还护不成么?别说什么战场上的情况一瞬即变,那么多人护着我一个都护不住的话那要他们又有什么用处呢?父皇,你难道想让我变成一个一点血腥都没有的太子吗?甚至都不知战场究竟是为何物。往后若是与他国起了战事,我又怎么能独当一面呢?当一个乖巧的太子固然是不错的,可是我也不能乖乖巧巧一辈子吧。」 皇上有些愣怔,他竟然觉得这小子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可是皇上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不过就是那个小子的说辞了,说了这么多,其实目的还是只有一个,他想去战场上耍一耍。这混小子的一张嘴还真是一套一套的,皇上愤怒瞪了他一眼,就连他也差点被骗了过去。 赵元邑还讨好地笑了笑:「父皇,四皇兄身上可是有战功的,我总不能被四皇兄比下去了吧?」 「你本没必要跟他比。」 「可我跟四皇子总归都是父皇的儿子,即便父皇不会拿我们进行比较,旁人也是会的。我纵然拿出了几样东西来,可也不过就是纵着父皇母后疼爱小打小闹了一番,不比四皇兄的战功来得扎扎实实。您说四皇兄真的上阵杀了多少敌的话,那估摸着也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在战场上转了一圈,可是他的战功这就这么到手了。四皇兄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呢?难道父皇觉得我比四皇兄差?」 皇上有点恼怒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臭小子,哄你父皇的话怎么就这么多?一套一套的。」 第204页 「父皇,你就让我去吧。就去一次,我保证不会上阵的,只待在后方。」赵元邑举继续游说,并且手上也有了动作,不断地晃着他父皇,「父皇您赶紧同意吧,我就去一次,真的就只有一次,这可是我毕生的心愿。要是你不让我去的话,我这辈子都会有遗憾的。」 皇上被他晃得头都疼了,烦不胜烦:「真去一次?」 赵元邑眼睛一亮:「真的只有一次!」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可警告你,若是下回你还闹着要去战场,那就别怪你父皇狠心了!」皇上暗暗警告。 赵元邑忙不迭地点头。 食言而肥这事儿,反正赵元邑已经不是头一次做了,这回答应了,下回……下回再说吧。 他父皇如今能答应,说实话赵元邑还是挺高兴的,既然这个能答应,赵元邑又跃跃欲试地问了另一个:「那出海?」 皇上凉凉一笑:「等什么时候你儿子有你这般大了,再来跟朕说这事。」 赵元邑小脸一垮。那还得好多好多年呢。 出海的事註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实现了,不过赵元邑也没打算一蹴而就,他的船都还没有造好呢,总得等创造好了再让人出海吧,一切还得慢慢来。 赵元邑同他父皇说好之后,便又当起了和事佬:「父皇,母后昨天晚上还在念叨你呢?」 皇上眉头一动:「是吗?」 「可不是么,往常您到了点儿就会来未央宫用膳,如今却隔了这么多天没有过去,母后跟我都有一点不习惯,眼巴巴的等了好久却一直没有等到人。」 「臭小子,朕为什么不去还不是因为你?」 赵元邑又笑了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过来赔罪了吗?父皇,您今日不如就跟我一道回未央宫好不好?也别叫母后惦记了。」 皇上本来不过就是等着这一句话,如今赵元邑说出来了,他也顺势下了梯子:「罢了罢了,就看在你的面子上。」 赵元邑拱了拱手:「多谢父皇。」 皇上又哼了一声,对他的感谢不屑一顾。 不过晚上,皇上还是如往常一样来了未央宫。 隔了这么多天没有过来,皇上甫一踏进未央宫的大门,就感觉旁边的宫女太监都在盯着他,像是在看他的热闹一样。 张望全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虎着脸道:「下去下去,都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众人做鸟兽散。 皇上这才舒坦了一些,大踏步走到了大殿中。 皇后正在吩咐人摆饭,饭摆到一半,却听到外头人说皇上过来。 皇后看了赵元邑一眼。 赵元邑只能使劲儿地笑,还有点讨好地喊了一声:「母后……」 皇后只能无奈地嘆气,知道这肯定是十七从中说和的。她本来也不太生气,只是觉得糟心,不大想理会皇上罢了。待眼下看到别扭的皇上,皇后便也顺势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过去行礼。 皇上一看到他这么温顺,心想着十七说的果然没错。 皇后必定是早早就等着他过来了,说不定已经望眼欲穿了。皇后这么离不得他,他却碍于面子一直没来,实在是不应前。 「你我是夫妻,何需这般多礼?」皇上牵着皇后的手,一脸感动地坐到了饭桌钱。 皇后看他这样子,便知道十七肯定说了些谎话了。 不过这件事情翻篇儿了就行了,别的她也不想再追究了。 吵的太多伤情分,对十七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108章 南下修路 帝后两人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 也默认了要放赵元邑去一趟战场走一遭。 不过两个人若是不想叫外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都跟锯嘴的葫芦一样,就是身边伺候的也不会外传, 务必要死死守住这个消息。 这事可不算是什么小事,战场上的情况谁又能说得准呢,别人知道提前布置好了, 那可就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是以,帝后两人叶就只能先瞒着外头的人。 当然最主要的是瞒着三皇子和四皇子。 虽说皇上想着老三跟老四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谋害自己亲兄弟的地步,可是谁知道他们得知这消息后会不会孤注一掷呢。这皇位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十七若是真去了战场,被这两人提前惦记上了在军中安排几个自己的心腹,到时候即便出事了他们这边都鞭长莫及。 说到底,防得就是赵元晔跟赵元泽两人。 为了叫这两个别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 皇上只能将他们两个暂时打发走,叫赵元晔与赵元泽负责水泥路修筑一事。 这大魏要修的水泥路多了去了,不是一年两年能够修好的,这修路总该有一个监工,一是防止底下的官员中饱私囊,拿着朝廷的钱却不把路修好;二也是为了赶紧把这件事情办理妥当。 思来想去,皇上就盯上了赵元晔二人。 若是这回的事情他们能做好,那说明这两个人还有救。若是连这回的事情都做不好, 甚至还与当地官吏沆瀣一气, 那皇上少不得要彻底放弃了他们了。且将他们弄走也有一个好处, 被修路的这些事情耽误着,这两人只怕也没有什么精力来对付十七了。 说做就做,皇上第二日便下了命令,让两人兵分两路, 一人负责东南一带的水泥路修建一事,一人负责西南的,三日之后便启程出发,不能耽误。 第205页 这一听到这消息之后,赵元泽只感觉一头雾水。自从火炮出了些岔子之后,他手上能用的人便一少再少,如今几乎已经没有了。本来还剩下几个忠心的,都被他父皇给打压下去,早已经不敢再帮他了。为了叫父皇放心,赵元泽不得不做出取捨,将府上的一众幕僚都放了出去,他做这些,摆明了就是做给他父皇看的。后来他们三皇兄也有样学样,咬着牙把府里重金聘请来的幕僚都给放出去了,只留下了那么几个。 按理说,父皇对他如此提防也不该派个这么一个紧要的任务给他,难不成……父皇仍然没有放弃他们,想要借着这次的事情考虑他们俩? 不止赵元泽有这样的念头,就是赵元晔也同样是这么想的。 他召集手下仅存的几个谋士一起商议了一番。结果越是商议,越是觉得自己还有一线希望。赵元晔本来被他母妃还有他舅舅一家的事情打击的差不多了,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如何能叫他不欣喜若狂? 两个人都打定了心思要好好把这件事情做好,万一这件事情真的是父皇对他们的考量,那他们的对手便只有彼此了。 三日的时间并不长,此去修路的时间却不短,少不得有几年的时间都回不来了。好在如今赵元邑只是太子,短时间也不会继位,他们留在京城只能惹嫌,去了外头说不定还能让父皇想起他们的好来。 府里的事情都能交给妻子来打理,要带什么东西,带什么人也不会他们两个人来费心,两人唯一担心的就是各自母妃了。 赵元泽还好,毕竟容妃虽不受宠可是地位就在那里摆着,只要她一日还是容妃,旁人便不敢犯到她头上。可是德妃却不同了,她如今是德美人,蜗居偏殿,身份一降再降,实在没有多少可以降的余地了。宫里的妃嫔对她也早有不满,赵元晔一走他母妃日子必定更不好过。 自打接了这个差事之后,赵元晔便几次三番地请他父皇网开一面,让他进去见一见他母妃。赵元晔本以为这次的要求是在情理之中,父皇看他如此有孝心的份上多多少少答应他了,可三日过去,到临行的那一日赵元晔都没有能顺利进宫。 同行的赵元泽对此也有些耳闻,他虽然对自己这三皇兄有些不满,可如今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也没有什么好忌惮的了,赵元泽安慰赵元晔道: 「德美人不过只禁足一年,如今不得见,等往后回京便能见到了,也实在不必急于一时。等皇兄你到了地方,多写几封信给父皇,人不能见,信总归是能代传的。 」 赵元晔敷衍地笑了笑,心中仍未放心。 如今在禁足他反倒不怕,怕的就是禁足之后,到时候谁都可以踩他母妃一脚,他不在京城叶没办法给母妃撑腰,那时候反而更不好。 可不管心里有多担心,该走的走还是要走的。赵元晔启程离京的消息,皇上也没让宫人瞒着德美人。 德美人在听闻三皇子的消息之后,久久地没有说话。 她跟前的慧心几个早已经被打发走了。皇上就是个小心眼儿的,他纵然不能把德美人撵出宫,可是把她身边得用的人撵出宫却不是什么难事儿。如今德美人跟前伺候的,是原先不受重用的二等宫女金簪。 金簪瞧着自家主子这般失神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担心起来:「娘娘,您没事儿吧?」 德美人恍然回神,摇了摇头:「没事。」 她只是感慨于皇上的心狠,三皇子这一走便是几年,即便这样还是不让他们母子俩相见,这不是心狠是什么?往日种种竟然全忘了,一点情谊都不剩了。 金簪继续道:「如今三皇子可是出京办大事儿的,等殿下立了大功,说不定圣上就会免了娘娘的禁闭呢。」 德妃冷冷地笑了笑:「这禁闭怎么可能轻易免了?」 「怎么不可能,娘娘想得未免也太悲观了些。」 德美人讥讽一笑,但如今这样不死不活的,关在殿下头还好一点,起码不会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可若是她出去了,等着她的日子只会越发地不好受。 从前她还嘲讽过贤妃呢,可如今看着,她与贤妃竟说不出谁更可怜写,毕竟,贤妃好歹还有个身份呢,即使身在冷宫,她也还是贤妃,可自己呢……德美人,真是可笑。 金簪见她主子仍然一副懒懒的模样,便道:「奴婢早上听守门的侍卫说,三殿下又得了一个小皇孙呢。」 德美人来了一点精神:「是庶妃生的吧?」 「正是呢。」 德美人总算是高兴了一会儿,这是最高兴的劲头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一会儿便散得干干净净的了。他们母子俩如今的处境着实不算好,能不能护住那些小辈儿都还是个未知呢。 德美人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到时候若是为了保全儿子一家,能豁出去这条命便豁出去吧,总归太子是不会想看到她安安稳稳的活着的,只怕他早就怀疑陈美人那件事情是自己做的。冤有头,债有主,德美人只盼着太子到时候想报仇只管冲着她来,不要牵连了无辜。 说是这么说的,可是谁不怕死呢。德美人如今只要想到自己未来可能的下场,便整日整日的惶惶不安。 头上悬着一把刀,这种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呢? 金簪又说了几句小皇孙的事情,只是凭她说的太多,她们娘娘也再没有露出别的表情了。 第206页 金簪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她们在殿里头整天死气沉沉的,一想到这种日子要持续整整一年,就让人忍不住绝望。 德妃只能听到皇上愿意让她听到的消息,对于别的都一概不知。就连今儿圣上下旨赐婚的消息,德妃这里都没有听到半句。 赐婚的对象,自然就是帝后两人都看好的叶家了。 这叶家姑娘是个大方得体的,不仅是帝后二人,就连太后也极其喜欢她。听了皇上派人过去赐婚的消息之后,太后立马派人出宫,忙不迭地请叶钟灵进宫来长乐宫说话。 以前没有赐婚的时候,太后多少还会收敛一些,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婚约,太后觉得自己每日让人家姑娘进宫都不是什么事儿。非凡如此,她还把赵元邑也拉到跟前了。太后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他们两个早早的培养感情。见的多了彼此之间有了了解,才不至于盲婚哑嫁。 可是如今纵然有了婚约,可这两个人也不过就见了几次面而已,彼此之间又能有什么话呢?如今见着了,也总觉得有一丝尴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太后恨铁不成钢,暗暗拉过赵元邑:「你怎么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平日里的机灵劲儿都去哪了?」 赵元邑挠头:「我不知道说什么?」 「问她喜欢什么啊,或者家里养了几只狗几只猫,顺着往下问都不会问吗?」 赵元邑坐定了身子,过了一会儿才主动问了一句:「你家里也养了猫?」 叶钟灵没想到太子会主动找自己说话,顿了一会儿方才点头:「在西北时养了不少,如今到了京城也只带了一只过来。」 赵元邑搜索枯肠,又干巴巴地来了一句:「那改日你把你的猫带来,我也把我的猫带来,让它们见一见吧。」 叶钟灵笑了笑:「好。」 太后看着也是服气了,她就不该对十七有什么指望。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被皇帝和皇后养得这么呆? 第109章 准备出京 两个人不尴不尬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竟然也给他们聊出了些意思。 赵元邑知道他这个未婚妻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人家又聪明又心细, 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一点儿都用不着操心。其实赵元邑跟赵元齐他们相处的时候也不操心,不过这感觉不一样,跟他未婚妻在一块的时候, 总觉得自己不敢说什么,对方都能准确无误地知道他的意思。 这感觉还不错。 太后听他们说着说着,就从猫说到了狗,再说到西北的那些羊马,接着又说起了西北的风土人情,说起了胡人的饮食习惯。 太后一直没插嘴,就这么静静的听他们两个人说着话, 虽说这两个人现在还是不大像未婚夫妻,但是能说的下去太后变已经觉得阿弥陀佛了,好歹如今不是已经相谈甚欢了吗? 叶钟灵对赵元邑的观感也极好,谁不喜欢漂亮好看的少年郎呢? 何况这个少年郎还不是一点点好看,是非常好看。哪怕这个少年郎不善言辞,也算不得是什么缺点了,叶钟灵对自己的这个婚事还是极满意的,对太后皇后也是心存感激, 她也知道太后频繁让自己进宫, 不过是想让她多同太子殿下相处。这份心意, 叶钟灵分外感激。这宫里的娘娘都格外好说话,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不过她们是这样的性子也叫叶钟灵觉得轻松了许多。若是这宫里头的人都是她二婶那样的性子的话,那往后的日子可以闹了。 两人在长乐宫里头待了差不多一上午。太后本来还想留孙媳妇用午膳的, 可是被赵元邑一劝,也知道自己今日把人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便依依不捨地放了人回去。 送走了叶钟灵,太后这才急哄哄地拉着赵元邑问道:「你们俩可了解的差不多了?」 赵元邑自信满满:「都了解了。」 「都了解了?」太后情不自禁地拔高了一点声音,刚才她可一直都在旁边看着,也没见他们两个深入的聊什么啊,聊的大多都是西北那边的风土人情,至于各自喜欢什么平常又喜欢做什么那可是一点都没有涉及到的,「哀家瞧着你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来,只怕到现在连这叶家姑娘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赵元邑哂笑,知道太后说的应该是那些细微的小事儿。 不过这些事情他还真不怎么在意。 两个人在一块要想十分地合拍那是不可能的,总得有个磨合的过程。比起这些,赵元邑更好奇叶钟灵到底是个什么人,又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的眼界又如何。经过这次的碰头,赵元邑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回答。于他来说,这就够了。 太后依旧在那边碎碎念着,埋怨赵元邑不知变通,比起他父皇年轻的时候不知差了多少。 赵元邑来了兴趣,忙问:「父皇那时候是什么样的?」 「你父皇他当然是……」太后本来想说他当然是来者不拒,可是后来一想,实在不好在孙儿面前如此说他父亲的是非,便润色了些许,「你父皇可比你会说话多了,又知道哄人,那时候别说是你父皇的姬妾了,就是宫里的宫女都恨不得黏在你父皇身上。」 当然,哄人只是在他还感兴趣的时候会哄,等到他不感兴趣了便随手丢开,再不会多看一眼。这么多年,唯一长情的便只有对着皇后了。 赵元邑想了想,胳膊上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他可做不来哄小姑娘的事情:「那也太可怕了。」 第207页 太后道:「所以说你比不得你父皇。」 赵元邑可不想在这方面比过他父皇。 那厢叶钟灵回了叶府之后,便被人带到叶二夫人跟前了。 叶二夫人见了她,脸色还怪怪的。 叶钟灵想了一会儿便猜到,她这二婶估摸着是生过气了,说不定在她离开之后还发了好大的火呢。她再看屋子里头的摆置,果然发现那花瓶摆置什么的,都换了新的。 叶钟灵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听说二婶寻我?」 「听你回来了,便叫你过来问问话,免得你在宫里说错了得罪了贵人。」叶二夫人挤出点笑,「太后叫你过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不过就是叫侄女过去谈心罢了,同往常一样。」 「太后可提了你妹妹?」叶二夫人忙问。 叶钟灵微微摇头。 叶二夫人泄了气,前头几次太后叫她这侄女进宫还会让她们母女陪同,后头的几次却压根就没提到她们娘俩儿了。叶二夫人盼着太后想起她们家姑娘,哪怕多进宫两次,得了太后的惦记,这婚事也必然会顺遂许多。可如今瞧着太后早已经不记得她们了,这叫叶二夫人如何甘心? 毕竟她一直都觉得,自家女儿比起侄女来丝毫不差什么。 「若是下回太后再叫你过去,你多提提你妹妹。」对着侄女儿示软这还是头一次,叶二夫人说完之后便觉得脸上烧得慌。 叶钟灵乖巧点头:「侄女知道了。」 「行了,我也不留你了,你下去歇着吧。」叶二夫人烦躁地挥了挥手,赶紧将人赶走了。 出了院门,叶钟灵渐渐慢下脚步,她实在烦了这等算计了,也没心思同她二婶再打太极,是以便吩咐丫鬟红玉:「回头你找个小厮学话给二叔听。」 红玉机灵地眨了眨眼:「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事儿办好。」 红玉办事儿,叶钟灵一向是放心的。 于是这天傍晚,等叶二夫人摆好了饭等叶二老爷过来用膳之后,等到的只有一个大耳刮子。 叶二夫人被打得莫名。她也想发火,可是看到丈夫的冷脸,那股无名火只能先被她压下去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打了。侄女没来之前她跟老爷不说有多恩爱,可是相敬如宾却是有的。叶二夫人头一个反应便是她那侄女是不是在丈夫跟前说了什么? 想是这么想的,她也是这么问出来的。 叶二老爷气地再补了她一个巴掌:「你可真是糊涂地叫人没眼看了,哪里是侄女告诉我的,是你自己犯蠢,说的那些话早被外头的下人都听到了,人家听到了之后还到我这儿来学舌!好在是我听到了,要是这些话传到了外头传到了太后跟皇后耳朵跟前,你以为咱们家的姑娘还能嫁得出去?」 叶二夫人皱巴着一张脸:「何至于此呢?」 「怎么不至于?大姑娘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哪怕她与太子未成婚她也是太子妃,你不好好待着她反而整天算计她,这世上再找不出来一个比你还蠢的妇人。太后与皇后向来护短,这事儿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她们知道慧娘就别想再嫁个好人家。张家四郎正好没娶妻,做你的女婿可不就正好么?」 叶二夫人被吓到了:「老爷,张家四郎如何能做咱们家的女婿呢?」 「怕了?」叶二老爷冷冷地道,「以你这蠢劲,慧娘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张家四郎简直是天作之合。」 叶二夫人哆嗦了几下。那张四郎是个什么东西,如今京城里头的夫人姑娘谁不知道?那可是王家不要的,若是被他们叶家给收了,那往后他们慧娘还能挺直了腰杆做人吗? 叶二老爷见她终于清醒了一点,暗暗庆幸这人到底还得救:「知道怕就好了。」 「老爷,妾身往后肯定不找大姑娘麻烦了,必定好好待着她,不——是好好供着她。」 叶二老爷嘆道:「若你早点儿这么想的话该有多好,可惜你已经把人给得罪死了。」 「大姑娘不是一直住在京城待嫁得吗,总还是有机会重修就好的。」 叶二老爷惆怅道:「晚了,大哥他们才来了信儿,说是离太子与大姑娘成婚还有两三年可等,想接她回去。」 这一去,短时间内是不会回京城来的。不过不回来也好,免得他们家这蠢妇再起了别的念头。 叶二夫人皱着眉头,叶钟灵回西北,对她来说好也不好。可是叶二夫人如今已经没有了什么办法,当着老爷的面也不敢再使什么阴谋诡计,只能忍着,忍到底。 叶二夫人被打了之后明显之前老实了许多,也不再说什么让叶钟灵带着慧娘进宫的事了。对此,叶钟灵也放松了一些。 又一个多月之后,叶钟灵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西北。她父兄派的人如今已经来了京城,叶钟灵知道,宫里那边应该也是说好了的,只不过她父兄是她父兄,她是她。这种大事,她还是要亲自去禀报一声的。 叶钟灵本来不过去宫里头回个事儿,结果皇后的吩咐其实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皇后娘娘竟然让太子护送她回西北! 瞧着准儿媳难得露出这般惊愕的样子,皇后这才解释道:「送你回去是顺便的,他去西北有他自己的事儿。」 叶钟灵想了想:「可是与火炮的事情有关?」 第208页 皇后赞许地道:「不错。」 叶钟灵这下便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了,她方才问的那一句已经有些冒犯,虽然她身上有婚约,可毕竟没有嫁到宫里来不好管得太多。 朝臣与后宫这边,都知道太子要送太子妃回西北的。虽然不少人觉得这样未免显得劳师动众,可是圣上又说,太子久不出宫,不知民间疾苦,此行也是为了让他长长见识的。 这句话也就骗骗那些深宫妇人,稍微有点脑子的也不会信这些话。 若是单纯只是为了送太子妃或者是为了长见识,大可不必让兵部侍郎与陈将军领如此重兵相送,且那重兵里头,还有几十上百架火炮呢。更有这两年忙翻了天却普通锯嘴葫芦一般的户部,怎么瞧这件事情都透出一股阴谋的味道。 这样大的架势,单单是为了出去长见识,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聪明的想到近日里又在边境有有些动作的胡人,不禁会心一笑。 第110章 路上见闻 赵元邑是在秋后离开京城的。 他这一离开, 可是让其他的三个皇子好生羡慕,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大的孩子,谁不想去外头闯一闯呢, 整日里呆在皇宫能有什么趣味儿? 之前听说赵元邑要护送太子妃回西北,赵元齐两个便摩拳擦掌,打算跟着他一道过去。只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开始计划便被人无情地摁了下去。他们父皇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 不要做这个白日梦。还顺便威胁他们,若是他们执意要闹的话,回头就让衙门把最终最累最脏的活都交给他们来做。 赵元齐两人闻言之后,屈辱地妥协了,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赵元邑走得也比较急,太后上午听到儿媳妇要回西北,下午就听到她孙子也要一道离开。太后乍然听说了此事, 就开始埋怨皇帝跟皇后。埋怨他们没有做父母的样子,让谁送不是送的,为什么一定要让十七来送? 太后一直也没有往深处想,直到赵元邑走后她听着底下的小宫女鹦鹉学舌,说起了当日兵师启程离京的盛况,才突然清醒了一些。 太后并不傻,听到这些话她哪里还能想不明白呢?当时就又把皇上和皇后给叫了过来一顿好骂。 这回太后可一点都没有嘴下留情,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她是真弄不懂这帝后两个到底是怎么想的, 十七是太子, 且还只有十四岁, 他能知道领兵作战吗?能知道战场上有多险恶吗?什么都不知道还让他去了战场,这不是让他送死是什么? 皇上解释这回的火炮威力巨大,又说他选的几个将军都是厉害,还派了自己的亲卫队过去, 再安全不过了。 太后怒斥:「再安全能有皇宫里头安全?你不让他去不就没有这么多的事儿了吗?」 皇上委屈:「朕本来确实不想让他去的。」 「那如今这又是什么事儿?」 「是他自己非要去的,您也知道十七的性子,他要是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犟着呢。若不是他执意如此,朕也不会让他以身犯险啊。」皇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冤枉了,明明是那臭小子自己犯的错却要他来扛。 那臭小子拍拍屁股走人了耳朵根也清静了,自己却在这里感受太后的责骂。 太后才不管他的狡辩:「凭他多有本事凭他多会闹,只要你不同意十七还不是没有办法?说到底,还是你没有管好十七!」 皇上:「……」 行吧行吧,一切都是他的错还不行吗?他暂且忍了这口气,等回头拿臭小子回来之后,再好好收拾他一顿! 皇后则闭了嘴一句话不说,但凡太后要骂就往后退几步,让皇上挡在跟前。这般从长乐宫吹来之后,皇后都没怎么被太后骂,挨骂的自始至终都是皇上。 皇上出来之后,情绪都差了许多:「朕就知道,最后被骂的还是朕。」 「圣上爱护十七,十七心里都有数的。」 有数?皇上自嘲地笑了笑,那小没良心的才不会心里有数呢。 他在皇宫里头待着的时候就不安分,如今出了皇宫去往西北,说不定一颗心都快要飞起来了吧,哪里还能想得到皇宫里头还有对着他担心不已的父皇母后呢? 赵元邑确实高兴的,不过等高兴的劲儿过了之后,赵元邑便拿起笔给宫里写信儿。他出来已经半个月了,再过半个月就能到西北了,虽说暂时还没有到,可总归是不是要给宫里的父皇母后还有皇祖母报个平安的。 赵元邑也知道自己这一走,父皇肯定是要顶着压力的,所以他在给他父皇写信的时候格外真诚,那封信都要比别的信要厚上不少。不过里头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全都是些废话,为了充字数,赵元邑还把自己一路上的见闻都给写了上去。还添了几句肉麻的,说身边没有父皇再好的景致,他也看不下去了。写完之后,赵元邑这是自己写的那些东西一阵噁心,光是看着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也不想写这个,可这不是为了让自己能安安心心地走吗? 不过说实话,赵元邑这些天确实见识了不少。虽说他这一行路上都住在驿站里头,可是到了驿站之后,赵元邑每每都会带几个人出去看看,看看这周围百姓过的日子都是如何的。 京畿是天子脚下,当然再繁华不过了。赵元邑从小生活的皇宫更是要多奢华便有多奢华,天底下的好东西全都塞进了宫,哪怕赵元邑曾经住在冷宫里头,其实也是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反倒是进了甘露殿,在外人看来不差,内里却吃尽了苦头。不过这些都是前话了,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赵元邑如今竟然出来了,自然要四处都看一看。 第209页 看的多了他便发现,这外头与京城比起来根本就没得比,即便这几年来风调雨顺,可是还有许多人家吃不饱饭穿不上衣,有地的家里稍微好一些,无地的只能变成僱农,租种地主家的地,每年要将大部分的产出充租,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若不是趁着农闲的时候去城里打打短工,兴许连一家人都养不活。 赵元邑也不管他父皇看到这些究竟怎么想,反正都一股脑地写了上去,顺便拍拍马屁,说这些事情他肯定没有什么办法了,只能请教他父皇,毕竟父皇这般英明神武,必然会解决的。 赵元邑只是太子,这回出来也只能尽量当他父皇的耳目,至于这些事情该怎么解决,赵元邑两手一摊,还是让给父皇吧。 离西北的路一日比一日近了,途中叶钟灵极少出来,不过同行一路总还是能碰到面的。互相接触的次数多了一些,两个人也对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 叶钟灵在离开的时候就惊讶的发现,太子殿下竟然把他的猫也一併带着了。 那只猫就是她之前在湖边看到的那一只,不过如今看着似乎比那更胖了一点,都快走不动路了。 这猫还挺喜欢往她跟前凑,不过叶钟灵也知道,它看中的怕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香囊里头的猫薄荷。 叶钟灵也是有猫的,还带了一只来京城,如今回去了自然也是捎带上的。她本来想让两只猫一块玩,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的猫一碰到太子殿下的便不敢上前了,别说是一块玩儿了就连对视都不敢。 至于殿下的猫,也不爱同她这一只戏耍,每次碰个面,都端着一副睥睨的态度,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叶钟灵想不通一只猫怎么戏这么多。她试了几次之后发现没有办法,便也只能将两只猫凑在一块儿的念头放下了。 对了,她还问了太子殿下这猫的名字,只是当时太子颇为不屑,说他往常不过是唤它「蠢猫」「蠢货」罢了,没有什么别的名字。叶钟灵对此不敢苟同,她可不觉得这个猫蠢。相反,叶钟灵从来也没有见过比这个还机灵还要有灵气的猫。叶钟灵私下里亲昵地叫它「狸奴」,她喜欢聪明的猫,更何况这是太子亲手养的猫。虽然太子无时无刻不在表达对于这只猫的轻蔑,可叶钟灵看得出来,太子是喜欢这只猫的。 系统也非常喜欢这个名字,甚至还把这个名字分享给了赵元邑,想让他私底下也这么叫自己。 结果赵元邑只回了他一个讥笑的眼神,隔天仍旧蠢货蠢货地叫它。 可把系统给气坏了。 赵元邑一众人马又行了两天之后,皇上这里也收到了赵元邑送过来的家信。 说来也巧了,前一天皇上还在骂赵元邑没有良心,出去了这么久也不知给他父母后来一封信报个平安,结果第二天信就过来了。且皇上还惊喜的发现,自己的那封信比皇后太后的加起来还要厚。这说明什么?说明十七不管在哪儿,最惦记的还是他这个做父皇的。 一时又有张望全几个在旁边说着好听的话,嘴里像是抹了蜜一样叫皇上听了更是欣喜。他就说十七怎么可能会忘记他呢?瞧瞧这信不是来了么。 皇上本来想看完了自己的那一封便把剩下的给皇后跟太后送过去。可后来一想,又多了一个心眼儿,干脆地拆开了皇后与太后的那两封家信。一路看得下去,见也不过就是平常的话,这才满意了些之后又把信给封好。 张望全看得心里复杂。可等皇上说了让他送给皇后与太后的时候,张望全还是笑眯眯地接了过来,只当自己从来没看到皇上拆信一样。 皇上看完了别人的之后,这才得了空,开始仔仔细细地品读起自己的那一封。 看着看着……皇上的心情忽然就没有那么愉悦了。 赵元邑在信里写的琐碎,那些穷苦人家每日做什么,吃什么,都一一地写明在心里头了,看了二十多页的信之后,皇上又注意到信中末尾的话,这是让他赶紧修路呢。只提了这么一句,别的都没有提。 可皇上见了这个难免又会想许多。 他的百姓为什么会没有田种,不过是因为种地这件事情最讲究一个风调雨顺,若年成不好,便也只能卖地了。那地卖出去了,再想要买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家有恒产的人,兼併的土地越来越多,小农能够守住的土弟就越来越少。 长此以往,百姓过的日子能不苦吗? 皇上坐在椅子上长嘆一声,过后则陷入沉思。 又过了些日子,赵元邑一行人终于比到了镇北侯府。 第111章 顺利抵达 赵元邑的信, 只在长乐宫跟未央宫在宫里掀起了一道小波澜。 赵元邑虽然离开了,可宫里头还有皇上皇后太后在,旁人断然不敢对他离宫这件事情说什么的。纵然有许多人心里觉得不妥, 可也从来不敢在太后他们说道什么。至于那等消息更闭塞的,连赵元邑出宫的事都未曾听说,譬如大受打击的德美人, 譬如冷宫里头几年没有人敢探望的贤妃。 贤妃如今还是贤妃,只是比起没有看妃位的德美人来说,她过的日子明显要苦上许多。如今贤妃唯一的指望便是赵元祚了,想着待赵元祚封王之后,圣上能否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让她随元祚一块儿离开皇宫。能不能贤妃不知道,反正她如今就是靠着这个唯一指望活下去的。 第210页 至于远在南边的赵元晔两人,等赵元祚的兵马都已经到了西北他们才知道赵元邑离开京城的消息。 说是护送叶家的太子妃, 可是这又带着军队,又带着火炮的架势,若他们还信这护送一说那傻的就是他们了。 赵元泽想的要少一点,他的境地比赵元晔要好许多,因为他摊上一个省心的母妃不会给他扯后腿,是以赵元泽跟他父皇的关系虽说比不得从前了,可好歹还是父子俩,赵元泽也不会往深处想。可赵元晔则不同, 要说一开始他还对父皇让他南下一事兴奋不已, 觉得这是父皇给他的一次机会务必要好好表现, 那么如今,赵元晔已经知道,父皇只怕不是给他们机会,是防着他们呢。 怕他们在京城里头会派人暗害赵元邑, 或者做这样那样的小动作,所以直接了当地将他们赶走了。他们这位父皇啊,对哪个人好的时候还真是掏心掏肺,什么都替对方考虑了,可是轮到他们这等不受宠的,便不惜以对大的恶意来对待。 赵元晔本就冷了的心肠,因为这件事儿更冷了。 在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与赵元邑的差别之后,赵元晔对于自己往后更加不抱什么希望了。父皇都对他如此防备,更不必说赵元邑了。 赵元晔当然没想过要出手,一则如今已经来不及了,二则,他手头也实在是没什么人可用。他的人都已经折在京城里头了,怕也是早就已经跟他离了心,对于这些人,赵元晔也不指望什么了。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此次修路一事,能捞几个心腹了。 赵元泽到底如何打算的,赵元邑根本不上心。准确来说他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赵元晔怎么想,对于这个皇兄,赵元邑只有满心的厌恶。若不是他们俩有血海深仇,赵元邑才不愿意跟这么个人扯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现在赵元邑也没有什么时间去琢磨赵元晔就是了。他们一行人日日赶路,终于在一个多月之后抵达了镇北侯府。 彼时已经是深秋,且还是傍晚,日头都快要落山了,比之午时要冷上不少。叶钟灵离开京城的时候不过穿了两层衣裳,如今回了西北反而抱起了暖炉了。 镇北侯府的人想必早早地就得了消息了,待见到大姑娘回来之后,立马开了正门去叫候夫人。 赵元邑与叶钟灵进了侯府。 在入城之后,赵元邑便与兵部的魏侍郎邓将军分别了。那边继续带着军队西进,赵元邑则落后几步,先将未婚妻安置好,明儿再启程往边境赶。 镇北侯府的人知道他们家大姑娘眼下回来是太子殿下亲自护送的,如今这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头,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另外一个是谁的。只是侯府的叶夫人管家有方,里头伺候的不管是小厮还是管事都是极为守规矩的,哪怕心里再好奇,也不会抬头多看一眼。 那跪在前头的管事一开始同赵元邑打了一个照面,有幸看了一眼太子殿下的尊容。 当真是没见过比太子殿下更出众的人了,那通身的矜贵,真叫人不敢再看第二眼。他们这西北也是有不少好男儿,如今跟太子殿下一比,反正都成了乡野村夫了。 赵元邑只略打量了一眼,便知道这侯府的家风已经很是不错了。 没多久,叶夫人带着儿媳孙子迎过来了。 双方互看了一眼,叶夫人看到自家姑娘平安回来,一颗心便落到了肚子里头,立马带给人行礼。 赵元邑可没让他们跪下去,上前扶了扶:「侯夫人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叶程氏心里更是觉得妥帖,太子殿下把他们看作自家人,那便说明殿下是满意他们家姑娘的! 叶程氏一边将他们往里头引,一边给赵元邑引见。她们镇北侯人口并不多,她跟侯爷膝下也不过一子一女,儿子年纪大些,早已经及冠了,取了字叫戍安,前些年成亲如今已经有了儿子了。 「殿下造访,本不该我们几个妇道人家迎接的,只是不巧,前些日子边境又有动乱,我们侯爷带着戍安前去领兵,并不在府上。」 「夫人不必致歉,侯爷一心为战事奔波,劳苦功高,乃是西北百姓之福。」 叶程氏与赵元邑又絮叨了几句,见对方眼神清明,谈吐亦是不凡,对这门亲事更是满意到了十分。 虽然他们家长期驻守在西北,并不在去京城,可是京城里头的事情他们却也听说了一些,知道这位殿下自小聪慧过人,独得圣上跟皇后娘娘的疼宠,被封为太子也是理所应当之事。只是……与他们家结亲,却是叫他们从来都没想过。 本来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叶程氏还担心了好几日,怕自家女儿的性子与宫闱不合,涂惹宫中的几位娘娘不喜,又怕女儿或者殿下有谁不满意这门婚事。哪怕他们侯爷私底下劝了她,让她不要如此担心,可是没有看到人叶程氏又哪里真能放心呢? 如今才终于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毕竟叶侯爷不在,赵元邑与几个女眷也没有太多的话能说,给叶家小侄儿送见面礼之后,赵元邑便下去歇息了。 赵元邑一走,叶程氏赶紧拉着自己女儿坐下。 这一晃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叶程氏不知道攒下了多少话想要跟女儿说:「这一路上太子殿下对你可好?」 叶钟灵笑了笑:「太子殿下对女儿很是照顾。」 叶程氏双手合十,隔空拜了拜:「真是佛祖保佑,你们俩能处得好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211页 叶钟灵却觉得,只要太子殿下愿意,他跟谁都能处得好。可若是他不想,那看起来便是冷冷的一副谁也不能接近的样子。 至于她,应该算是殿下愿意接近的那个吧,叶钟灵想着。 叶家嫂子见婆婆终于放心了,这才追问京城里头的事情。这段时间来,家里跟小姑子虽说也有同通信,可是那信上写的终究还是简短了些,许多事情都是一笔略过了,他们可攒了许多话要问。就比如……这门亲事到底是怎么定下来的? 叶钟灵将自己的寿宴上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叶程氏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你二婶没将你带在身边?」 叶钟灵叶没瞒着,她觉得这种事情根本没什么必要瞒着父母:「二婶一心惦记着给慧娘找一个好人家,自然就顾不得我了。」 叶程氏冷冷一笑:「我原以为她改好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一副德行。」 说罢,她又问女儿:「你订下定了亲之后呢,她还为难你没有?」 「倒是有一回,让我在太后娘娘跟前多提几句惠娘。」 「糊涂!」叶程氏皱眉,怎么说叶家也是京城里头的官宦人家,她那弟妹隔三差五地也要与各家夫人交际,磨练了这么多年也该磨练出一点聪慧的劲儿了吧,怎么反而更蠢了呢,「你二叔呢,他这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叶钟灵道:「起先不知道,等后来知道了狠狠地训了二婶两顿。这两顿下来,二婶才终于消停了,不敢再怠慢我。」 叶程氏仍然不住地摇头:「这往后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呢。」 在她看来,一个糊涂的主母就是败家之始,哪怕他们不在京城,可两家毕竟都是一家人,二老爷跟他们家侯爷可是亲兄弟,若是往后二老爷家出了麻烦事,他们侯爷少不得也要为此奔波。 「你二叔是个明白人,往后你回了京城一切大小事情都由你二叔处理吧,至于你二婶,权当是没有她这么一个人好了。」叶程氏说完,又问了一句,「那慧娘是什么性子?」 叶钟灵失笑:「同二婶有些像。」 得了,叶程氏拍板:「这个也等嫁了人,不必多走动了。」 叶钟灵失笑。 她跟母亲的想法是一样的。 赵元邑也不过就在镇北侯府里头歇了一夜,等到第二日一早用过了早饭之后,他便去跟叶程氏请辞了。 叶程氏昨日也从她女儿这里听说了一些事,知道太子殿下这番前来并非只是为了送人的,所以听他要走也没有多拦着,只让他回来的时候再来府里过一过。 赵元邑自然应下。 如此,一行人才出了侯府。 赵元邑上了马,同后面的人挥了挥手。 叶钟灵尚且有些犹豫:「殿下,那猫……」 「你先养着吧。」赵元邑如今可是去战场,怎么带着系统一道过去呢?若是旁人看他上战场还要带猫,指不定会在背后怎么说他呢,「它很好养,每天让它吃饱喝足就够了。」 叶钟灵想到还在睡睡的狸奴,也好点头。 交代完了之后,赵元邑便驾马离开了。 叶程氏在后头驻足看了看。她倒是不担心这位女婿的安危,毕竟有那么多人护着,怎么着也不可能出事。相比起来,她更好奇这回他们带过来的火炮。 叶程氏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不禁纳闷,这火炮到底能有多大的用处。 三日后,镇北侯看着运过来的百余架火炮,也在沉思这个问题。 第112章 神兵相助 镇北侯自打三十来岁时继承了侯爵之后便驻扎在了西北, 这么多年来每年都得同胡人厮杀几次。 他也有心歼灭敌军,无奈敌人实在是太过狡猾,见他们兵力不足时便集结军队杀烧抢掠, 见他们兵力足够便立马往回撤。 他们这些人也不是不想彻底把胡人赶回去,事实上,每年大魏这边的军队都将胡人彻底赶回去了, 对方也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可是等到第二年却又死灰复燃了,继续在边境反覆试探。 这狡猾难缠的性子,这是叫人气愤不已。 镇北侯之前也听说朝廷在研制火炮,只是一直未曾见过,如今哪怕是见了没有见到他真正的威力,镇北侯也都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哪怕这火炮是他未见面的女婿做出来的。 他有心想让魏侍郎试一番, 结果魏侍郎却道,等太子殿下过来再试也不迟。 镇北侯问:「太子殿下会来前线?」 魏侍郎点了点头:「这是太子殿下自己求来的。」 镇北侯心里就有数了。 他们西北这边的士兵们对太子殿下都抱有好感,无他,太子六岁的时候弄出了那个马蹄铁就足够让他们心存感激了。就是这回的火炮也是太子殿下亲自弄出来的,不管有用没用,他们总得是要捧个场的。 镇北侯原本就觉得太子护送她女儿回西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如今听魏侍郎解了惑,方才清楚了许多。 等几天也是能等的, 镇北侯原以为赵元邑还要过几天才能过来, 却不想他在镇北侯府只休息了一天。魏侍郎前脚刚到了军营, 赵元邑第二天就赶到了。 赵元邑来的时候正是大早上,军队才操练完归营。 守营人便看到一行二十几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往他们军营这边赶了,立马明白了这肯定是太医过来了。再看为首那人一身玄衣, 虽面容稚嫩,却说不出的贵气,便心想这肯定是太子殿下了,当下赶紧让人去支会镇北侯与魏侍郎。 第212页 不多时,军营里头排得上号的人都出来了。 待赵元邑下马,便看到一群人已经跪在军营了。 军营里头的将军估计都来了,这么一看,约莫有三十之众。有年轻的也有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大多都是赵元邑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面孔。 赵元邑看了几眼,便将前面站在魏侍郎与邓将军之间的那位扶了起来。那人瞧着四十多岁,比他父皇稍微年轻一些,却比他父皇还要高上不少,实在英武过人。赵元邑猜测,这位应当就是镇北侯了。 果不其然,邓将军等赵元邑将人扶了起来之后,笑道:「殿下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谁是侯爷了。」 不过是寻常的恭维,赵元邑也没当是一回事。 镇北侯趁机与赵元邑说上了话:「殿下这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得很,前头一直有魏侍郎与邓将军相护,只在路过镇北侯府的时候停下歇息了一日将大姑娘送入府中,与府上侯夫人也见过了。」 镇北侯心里不住地点头。 太子殿下年纪虽不大,可谈吐却很是老成,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可后来又一想,宫里头的人跟外头的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太子殿下比旁人成熟一些也不足为奇。 赵元邑与镇北侯说了两句之后,只托邓将军帮忙相互引见。 除了镇北侯,这军营里头还有好几位将军,只是虽是将军,各自品阶却也是不同的,其中就包括赵元邑的大舅子。 他大舅子也是一个小将,原本在后面站着,只是因为他与赵元邑的关系不同所以被叫了过来见了见。 这么多的人,叶戍安却偏偏被叫了出来,父子两个人也都知道了是因为什么,心中对这门亲事又放心了不少。他们叶家虽然比不得京城里头的那些累世大族,可是在西北这边也算是首屈一指,他们怕的就是殿下觉得他们家在京城没有势力,不能搞帮扶其事业。 不过眼下看看,太子殿下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在营外稍微耽搁了一些时间之后,众人才进了军营,去了营帐里头细谈。 叶戍安这等小将,是註定不能进去的,只能在外头守着。同他一道受在外头的还有不少人,他旁边一人便一直在与叶戍安窃窃私语。 「这么多小将军,殿下独独叫了你过去,果然不愧是舅兄。」说完,他还小声地喊了一句,「国舅爷。」 叶戍安杵了他一下:「别胡说,都还没有成亲呢,要是被殿下听到了,会觉得咱们家无礼的。」 「殿下已经十四五了吧,也快了。」 叶戍安却不想那么快,他妹妹还小呢,多等几年也是等得的。再加上他们一家人都扎根在这里,往后若是无诏也不得回京,妹妹一人在京城里头多孤单啊。 正悠哉悠哉地说些闲话,冷不丁的,外头忽然来了急报。 叶戍安立马回了神,问清楚了消息之后,便迅速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帐内的几人如今正在商议应敌之策,见叶戍安进来了一时停下了话。 叶戍安道:「殿下,前方有急报,说是胡人又进犯边境。」 赵元邑问:「来了多少人?」 「不多,只一千余人。」 镇北侯脸上划过一丝嫌恶,一千人是不多,不过却也够噁心人的。 赵元邑当即道:「那就拿这一千人试试手吧。」 邓将军也瞬间来了精神,他早就想用那火炮了,耐着心思才多等了一天。 余下的众位将士也开始期待了起来,他们昨天晚上就看过那些火炮了,与他们从前见识到的那些兵器竟完全不同,听说那火炮还分好几种,有的射程稍近不过威力巨大,有的射程稍远一些威力却弱一点,还有的最是精准,能指哪儿打哪儿。 反正那几种火炮都各不相同,端看他们怎么用。军营里头的将士看着这一排排的火炮都也有些期待,任凭旁人说得再厉害他们也没有亲眼见识过过,所以就心痒痒的,更想试试了。 不多时,便有人用战车架着三架火炮,一路开到前线了。 后头军营里的士兵也踊跃上前,准备去会一会那胡人。其实打胡人还是其次,他们主要就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些火炮。 从京城里头来的人便同他们道:「待会儿上了战场,务必要把耳朵捂起来。」 有人不信:「有这么大的声儿吗?」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得神神秘秘的,倒是有让人好奇了几分。 赵元邑本来也想过去看看,只是魏侍郎说什么也不让他过去。魏侍郎在离京之前得了圣上的吩咐,圣上让他务必看好太子殿下,不准太子殿下身入前线,只能让他在后方待着。 魏侍郎本就是皇上的人,如今自然要替皇上好好看着太子。 赵元邑试探了两次,见魏侍郎态度硬得很,也就放弃了。 他知道父皇肯定私下里偷偷吩咐了魏侍郎他们。不去就不去,站在城楼上看着也是不错的。 后头刚好有一座城楼,离这军营不过半里之地。赵元邑跟着几位将领一道登上了城楼。 此城楼后方乃是一座重城,这城楼年年加固,皆是因为此处便是西北的关口,胡人在这城门前如何肆略,总不会惹出什么大的乱子,一旦破了这道城门,那事儿可就大了。这城门后头可是一座富庶的城镇,且城镇之后一片平坦,并没有什么天然的屏障能够御敌。 第213页 众人登上了城门,不知不觉地就把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 赵元邑年纪虽不大,可他的身份就是最高的,虽然他今儿还是同一天到,可军营里的人也都隐隐有些讨好他的意思。 这位可是储君,若无意外往后就是新君了,看太子的态度似乎对武将还不错,他们还指望着殿下往后继位后能善待他们武将呢。 待赵元邑站到中间之后,便有人开始问起了那火炮的事情。 邓将军是见识过那火炮的威力的,听到他们一个个地挤上来问,便故意卖了个关子:「着急什么,等会儿不就知道了?」 「你一个看过的当然不着急。」有人觉得邓将军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话间,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巨响。那声响真是震得人耳朵发疼,哪怕隔了这么远,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是会觉得心里发憷。 正在说话的众人都惊住了。 邓将军笑呵呵地指了指前头:「让你们光顾着说话,连着第一炮都没有看到。」 「方才那声响就是开炮的声音,嘶……这声音也太大了一些。」 邓将军道:「声音不大哪里会有什么威力?」 众人也不再说话了,连忙看过去,这里离前头有些远,看得并不分明。况且炮弹炸开了,只剩下浓浓的黑烟,他们便是想看也看不成了。 「怎么只炸了一炮?」又有人躁动起来了。 赵元邑安抚:「稍安勿躁。」 说话的那人微微红了红脸,觉得自己确实太太沉不住气了。 赵元邑的话刚落,前头又立马响起第二炮。 这回没人再说闲话,也都看了个分明。那震耳欲聋的声响,还有落地之后炸出去的土石,都让在楼上的这些人看的呆住了。 「这……」镇北侯惊得几乎说不出什么话,良久,他才看着赵元邑道,「这火炮的威力,着实太大了。」 魏侍郎笑道:「这还不是最大的,昨日傍晚你们看到的那架最大的火炮,威力才是最大的。只是个头也大,不大好搬动,也费□□。」 镇北侯感慨道:「如此威力的火炮,我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到。」 大魏这边有神兵相助,只三炮就炸得胡人死伤惨重,一千余人死的暂且不论,还没死的都已经全都被炸伤且俘虏了。 赵元邑停听前方战报,跃跃欲试道:「前去瞧瞧吧。」 他一走,剩下的人也尽都离开了。 第113章 乘胜追击 赵元邑等人重新进了军营时, 今儿上阵的那些兵将们也都回来了。 以往哪怕是打了胜仗,从战场上下来还是有些疲劳,可今儿所有的人都振奋非常。 他们竟然没有花一兵一卒, 就降服这一千多的胡人! 只开了三炮,将人炸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后头的人才一窝蜂上去了, 把剩下的那些伤残的都给捉了回来。 想要开眼界的人都大开了眼界,不是他们没见识,实在是这火炮的威力太大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如何能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厉害的兵器呢? 跟头一回火炮在京城里头露面时一样,有些人不听话,明明说了让他们捂住耳朵, 可总有人觉得没必要,觉得自己撑得住所以没捂,结果接连的三炮下去,差点没有把他们的耳朵给震聋了。 眼下回来了之后,还有人在那儿不舒服地掏耳朵呢。 这些吃亏的人在边上坐着,剩下来的却还是闹哄哄的,因为没有受伤所以劲头都特别足。 与叶戍安关系不错的小将一直没有停下嘴来,在那儿念叨着:「不知道今天还有胡人过来试探, 这回他们派过来的人都被咱们给俘虏了, 一个不漏, 也没有人回去递消息,他们那边肯定正奇怪着呢,说不定等会还会来。倘若他们敢过来,咱们再去轰他们几炮, 这火炮可真是太好用了。」 叶戍安也心绪不定,见识了这火炮之后他心里就一直没有安定下来,总还是热血沸腾,想要亲自去试一试。 刚才他们虽然一道出去了,可也不过就是在旁边站着看,怎么投弹,怎么点火,都只是看着别人来做。叶戍安在琢磨,待会儿下去务必要与那看守火炮的人打好关系,最好是能从他们那偷师一两招,说不定学会了,下回就轮到他去点火炮了。 如今他们就觉得这是个威风的活。 那小将说到现在也没有见身边的人给他一个回应,便不满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说什么说,太子殿下都过来了。」叶戍安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 周围几个也都站好了身子,叶戍安作为此次领兵的小将,自然是要上去汇报战果的。其实这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那几炮下去之后,他们这边便註定会赢得毫无悬念了。 叶戍安知道胡人那边可是有不少军队的,所以会报完了之后又多问了一句:「殿下,咱们这点的弹药足不足啊?」 「放心,歼灭胡人的军队还是绰绰有余的。」 且赵元邑也一直写信在催,让他父皇务必盯着工部,让他们多造些炮弹出来,越多越好,弄好了一批就赶紧送过来,他们等着急用。 赵元邑知道他父皇担心他的安危,所以肯定会听他的话的。 此战胜了之后,剩下的就是讨论接下啦的部署。 有人觉得要乘胜追击,反正他们如今有火炮这样的神兵在手,也不怕那些胡人多剽悍了。只是还有些人觉得,那火炮威力大是大,可若直接火炮开路未免死伤太多,他们大魏向来都是仁义之师,要是直接这样做的就怕往后的名声也不大好。 第214页 持这观点的是魏侍郎,魏侍郎所考量的,很大程度上就是皇上所想的。毕竟皇上是迫不得已才让这么多军队跟着赵元邑一道过来的。就盼着赶紧打胜仗,然后叫儿子赶紧班师回朝。 只是赵元邑却不愿意这么快就回去。 「自然是要乘胜追击了。」在魏侍郎问过来的时候,赵元邑想也没想就回了这么一句,「如今这千余人败了,胡人那边只怕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该趁着他们糊涂的时候一举将他们攻下。等他们反应了过来四处逃蹿,这火炮反而没有了用武之地。」 魏侍郎皱起了眉头:「殿下的意思是要将胡人赶远一点吗?」 赵元邑笑了:「不是,是要打得他们彻底臣服,最好直接将他们如今的君主给拉下马,换个年幼好掌控的来。」 赵元邑并不知西胡这边的君主是哪个,但是不管是哪个,都没有自己选的好用。只有选一个听话的王,往后胡人才会记得今日的教训。 赵元邑说完,营帐里头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虽然他们的确对胡人十分厌恶,但从来还没想过要让他们灭国。炸了他们的军队,杀了他们的君王,这个灭国又有什么不同呢? 只是思衬片刻之后,镇北侯站了出来:「我贊同殿下的意思。」 「这……」魏侍郎有点犹豫,「还不知省钱是什么意思呢。」 赵元邑有点没良心地道:「那不如这样,魏侍郎你递消息去京城,咱们这边便先乘势攻打,若是我父皇下令不许再打那咱们就收手,如何?」 魏侍郎还能说如何呢?太子殿下这都给他安排好了,他也就只能这样做了。 魏侍郎自己写了一封信,加急送去京城。 他写他的,赵元邑写赵元邑的。 赵元邑对付他父皇自有一套办法,软磨硬泡,总能让他父皇答应他。 信还在送,这边的进攻却没有停。当天晚上,趁着胡人尚未反应过来火炮究竟是何物的时候,镇北侯领着三万军队,拉着三十架火炮,闯进了胡人的大本营,对着营帐里头一顿炮轰。 三十架火炮一同发炮,火光沖天,看得大魏这边的将士们一个个精神振奋。 胡人这边下午还在好奇他们的一千人马去了哪里。那一千多人不过是他们派过去试试水的,以往也不是没试过,他们国都里有大片的草原,只是那些草原每到冬日就会萧条,若是没有充足的羊和马就得饿死许多人。他们总不能让自己就这么被活活饿死吧,所以每年冬天没有粮食的时候,他们便会南下。 对于胡人来说,中原这片肥沃的土地一直是他们所觊觎的。只是他们也知道中原的魏国国力强盛,要是直接进攻开打的话,他们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在没有积蓄力量之前,每一年他们也就只在边境这些地方抢掠一些物资,大魏这边若是来了许多军队他们就往回撤,若是没有来什么军队他们就再南下多抢一点东西。天天看着这么一块肥肉,不多啃几口实在是对不住自个儿。 今年他们也不过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过来的,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抢就到了铁板子上。 胡人的将领叫裕安达,论起战功来与镇北侯也不相上下。 这天晚上,裕安达本来准备率领一众人马夜袭,看看魏国那边到底弄的什么把戏,怎么竟然将他们一千人全都扣了下来。 正收拾马匹准备作战,马群突然被一声爆破声给惊到了,裕安达皱眉看向不远处,却见那边已经冒起了黑烟。 「牵好马,莫要让它们跑了,我前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裕安达定了定神,吩咐了一声之后立马出去探查。 只是还没有出营帐,一个炮弹正冲着这边炸过来了。 裕安达身手敏捷,飞快地往旁边躲过去,他后面的几个人反应则稍微慢些,只慢了那么一点,下一刻便被炸得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中间的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坑。 裕安达心知不妙,立马下了命令:「速速撤离,驾着马往四周逃,各自散开!」 这东西他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可是也能看得出威力是巨大的。一旦他们聚在一块,顷刻间便全都会被炸飞,只有逃开了,才能保存大部分。 可是眼下还是夜里,即便想逃又哪里是那么快就能逃得开的?大魏这边的炮火一刻也不曾停歇,轰得裕安达这边早就慌了。 这就是出其不意的好处了,若是让他们知道这火炮的用处,必定会四处逃窜,哪里还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营帐里头等着他们打? 胡人被打得猝不及防。 要说全部一锅端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里的军队可有十数万之众,还是有一部分逃开了。 镇北侯听着前方急报,又瞧了赵元邑一眼:「殿下可要追?」 赵元邑此刻也有些热血沸腾:「追!」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当然要打得尽兴了。 两日后,勤政殿里头终于接到了边关的急信。只是信有两封,一封是魏侍郎叫人送过来的,一封是太子殿下叫人送过来了,这两封信一前一后,不过只隔了一炷香的功夫。 守门的太监才送了一封信去里头,转眼看到后面又来了一封,不禁埋怨道:「既都是西北来的信,为何不一道送呢?」 「这封不一样,这是太子殿下的。」 第215页 小太监本来还想再抱怨几句,一听是太子殿下的信立马什么话都不说了,接过信就往里头赶。结果进去之后,他才发现里头的气氛有些低沉。 坏了,难不成他来的不是时候?小太监心中惴惴,连忙把信交给了师傅张望全。 张望全得知这是殿下送来的,二话不说就呈上去了:「圣上,太子来信。」 皇上面色微沉,却还是将信拆开了。只扫了几眼之后,怒色更甚,心里的火气比方才还要高上几分: 「这个兔崽子!」 第114章 花剌子模 殿内突然静下来了, 再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别人不说话不要紧,张望全却不能装哑巴。他身为御前大总管,头一个职责便是要为圣上排忧解难。今儿西北那边来了两封信, 张望全知道,头一封信是兵部的魏侍郎写的,魏侍郎此去虽说与太子一样是监军, 可是张望全其实也知道,那位大人去监的不是军队,而是太子殿下。 他们圣上怕太子殿下去了西北便越发无法无天,也怕他把性子给玩野了不想回来,所以才特意派了一个人去他身边看着。如今这样子,似乎是那边已经出了事儿,且这件事情还极有可能就是太子殿下惹出来的。 张望全小心地走了过去:「圣上, 太医前阵子特意交代了说您不能在动怒,若是再气狠了,那些太医又得念叨您了。」 这些话还是有用的,皇上想着太医的那些絮叨,便觉得心里开始烦躁了,烦躁压过了怒火,可是皇上对赵元邑仍然十分不满:「这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气朕!早知如此, 当初就不该让他出去, 这一出去就没想着再回来, 一天天地净知道折腾事。」 且折腾的事都还都不小。 张望全陪着一张笑脸:「太子殿下都做什么了?」 皇上本来想继续骂的,可是后来想一想,又把话都咽到了心里。 他这勤政殿里头虽然都是他的人,可是难保不会有人多嘴。这事情若是传到外头去少不得又要闹上一闹。 皇上对赵元邑气归气, 却也还不得不顾及着他的名声。这臭小子做事从来不思前顾后,头一回离开了京城,怕是都激动得疯过去了,如今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足为奇。这兔崽子在西北那边胡闹,圣上这个当人父皇的就得老老实实在后头给他擦屁股。 想想就叫人来气! 皇上不是没想过要让赵元邑回来,只是看这信也知道,那小子如今是绝对不会就这么回来的。 他心大着呢,想要把花剌子模那边的王都给换下来,这是要一路打到人家的都城里头去了。其实胡人每年小大小闹的,皇上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太放在心上,更不会觉得这就是生死之仇了。他们大魏与花剌子模之间的关系确实算不上好,原先的那条商路甚至已经被胡人给阻断了,以至于大魏商人往西北方诸国通商的路也都没了,可即便摩擦不断,彼此之间却都没有打过什么大仗的。如今看十七的意思,是必须要把他们给彻底打服了。 皇上思来想去,还是不得不背下这一口锅。 这日过后,西北的捷报很快便传到京城,皇上特意在大朝会上宣布了这一消息。 不过这事这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众人听到这消息之后。那火炮是什么样的他们都见识过的,若是有此等宝贝相助还是不能赢得话,那才是叫人瞠目结舌呢。 皇上提了一下大胜的消息之后,便又让兵部准备人马炮弹,去援助西北。 兵部尚书有些疑惑:「圣上,如今不是已经打赢了胜仗吗?」 皇上在心里继续把儿子骂了一个遍儿,可是嘴上却还是道:「朕打算叫大魏军事攻进胡人的皇城,让胡人彻底投降称臣。」 此言一出,立马就遭到了一些言官的反对。 有人觉得这样不妥。他们如今能赢不过就是仗着有火炮在手,可是那火炮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但凡开炮必定会死伤无数。 冯御史道:「圣上,这胡人也是人,虽然常年在大魏边境作恶,可终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咱们大魏也实在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皇上闻言只冷笑:「卿等倒是同情起胡人来了,就是不知道边关那些无辜被杀害的百姓,又有谁人来同情?难不成我大魏的百姓就低人一等,註定比不得胡人?怎么他们死了就是死了,伤了便是伤了,大为百姓死了伤了就是活该。你们这一个个的吃着朝廷的俸禄,不知人间疾苦,倒是会慨他人之慷。你们这些人,就该把你们一个个的放到西北去守城,让你们也见识一番胡人的杀烧抢掠,叫他们抢了你们的妻女,掠了你们的财产,看看到那时候,你们还会不会站在这里替胡人求情了。」 冯御史羞愤地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皇上说得理直气壮:「胡人是何下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若是他们不主动来犯,大魏又何必每年开动军事,援助西北?」 皇上是不满意赵元邑一意孤行,可是一觉睡醒之后气也就消了。气消了,便开始站在他儿子的角度替他儿子想的。如今皇上对此竟然还有些满意,觉得他儿子如此动作是有血性,比起满口仁义道德,皇上更愿意自家儿子身上带点血性。守成之君固然可靠,可是能勇于开拓,则更是难得。 「你们在这里同情胡人,就是不知道等胡人找到了机会过来反扑的时候,会不会同情你们?」皇上问得讽刺。 第216页 冯御史嘆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礼部尚书顶着压力站出来道:「话虽如此,可是若执意用火炮攻进胡人宫城的话,未免会伤亡太重,若是传扬出去了——」 「若是传扬出去,那正好就是扬我国威的好机会。」皇上顺势接过了这话,「大魏虽少有战事,可却不是因为周边邻国皆是和善之辈,而是因为我大魏兵强马壮,将士们素来英勇无比,与人交锋甚少有过败绩。这是大魏先祖给咱们带来的余荫,若不是先祖开国之初狠狠地震慑了一番那些宵小之徒,让他们知道大魏的国威,你们这些人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在这里说着闲话?真正的可笑至极。」 礼部尚书退下了。 户部的程尚书被众人盯着,也不得不站出来说了一句话:「若是大军开进花剌子模,军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先前为着修水泥路已经拨了一笔款出去了,如今若是再起战事,只怕会累得国库空虚。」 皇上鄙夷地扫了他一眼:「修路的钱都是太子那两间铺子里赚回来的,本就是太子赚来的,与你们户部又有什么关系?」 「纵然如此,可如今国库里头着实不丰啊。」去年因为减税,去年少收了好大一笔钱呢,程尚书心道。 皇上怒了:「糊涂东西!你见过哪个打胜仗的一方吃过亏了?如今不过就是让户部挪出一笔军费出来,待他们大胜归来,自然会把银子还过去的。怎么,你户部如今连这点军费都拿不出来了?天下的税收都让你们管着,你们竟管成了这样,如今都入不敷出了,朕还要你们户部又有什么用?」 程尚书被骂得不敢说话了,慌忙撤回队列之中。 余下本来极力反对这件事情,都被喷得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工部的李尚书有些得意,刚才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所以自然也不可能会挨骂。 李尚书可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多,也没有他们那么「善良」,他只觉得这火炮竟然都造出来了,那就得物尽其用,他们工部难得这般出头,他还没有威风够呢。 此次的大朝会,皇上舌战群儒且压过了所有人,再次拍板定下征讨花剌子模一事。 下朝过后,兵部与户部都各自忙活开了,李尚书也领着工部一群人开始继续赶制弹药。 众人也都知道此番出征必定会大胜花剌子模的。只是大胜过后,这名声肯定也不大好听。他们大魏威名在外,圣上这个下令出征的,肯定也是首当其冲了。 大军出征是大事儿,后宫也听到了消息。 皇上没有瞒着皇后,将赵元邑的事情都告诉了她。皇后着实担忧了两天,却也跟皇上一样,把这件事情烂到了肚子里头,谁也没有告诉。 太后听了外头的闲话,抽空还埋怨了皇上几句,埋怨他做的有些太过了。埋怨过后,又怨皇上没有及时把赵元邑召过来,还让他领兵深入胡人之国,简直是没把十七当儿子来。 这么狠心的父皇,当真是世上少有!要太后说,外头怎么打仗是外头的事情,趁着这大胜的机会赶紧把太子接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皇上听了这些话,心里更苦了。 他倒是想把这个兔崽子给接回来,无奈这小兔崽子太可恨了,也太心狠了,压根就没想要回来过。 大军开进西北毕竟还是要一些时间的,当初赵元邑他们从京城到西北也花了将近一个月的功夫。他们一路上并没有怎么赶路,魏侍郎顾忌着车上有太子跟太子妃,所以特意放慢了速度。如今这些军队却不必慢行了,只是即便如此想来也是得要二十来天的。 比他们先到的是皇上的诏书。 皇上命镇北侯挂帅,魏侍郎为副帅,全权负责此次西征一事。 听到这命令时,赵元邑一点儿也没有惊讶的意思。反而是魏侍郎,偷偷看了赵元邑好几眼,颇觉奇怪。 他明明都已经给圣上递了消息,以圣上的性子应当不会同意西征的,怎么如今反而变成这般呢? 魏侍郎看着太子殿下一脸沉稳的样子,却也不好多问,左右圣上都已经下了这样的命令,那他们照办就是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多替圣上看着殿下一些了。 本来胡人的兵马就被他们打得溃不成军了,如今再追上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大魏这边以镇北侯为首的驻军,在得到命令之后即刻加快速度,往花剌子模国都深入。 赵元邑也磨刀霍霍,打算去花剌子模好好见识一番。 只是魏侍郎看他这样子未免有些担心。 他是真的担心,所以才多说一句:「殿下,如今两国交战,您要不要先退回去?」 退?赵元邑笑了。 退是不可能退的,他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怎么可能会退呢? 第115章 攻入都城 赵元邑铁了心不愿意回去, 他都已经把火炮给做出来了,若是靠着这个火炮外加这么多的军队还不能护他安全的话,如此废物, 那他这太子不当也罢。 赵元邑从来不觉得做皇帝就能一辈子安稳无忧了,若是他什么都不懂,那势必就只能被底下的那些大臣玩得团团转。 赵元邑不愿意这样, 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如果一辈子都只能蜗居在京城那个小地方,一辈子都只能听着朝臣的话,朝臣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那跟一个傀儡又有什么不同呢? 第217页 赵元邑想做一些别的事情,一些他从系统那里学来的、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情。 镇北侯看着魏侍郎皱着眉头,没有当面说什么, 只是私下无人的时候,他才上前拍了拍魏侍郎的肩膀。 见是他过来,魏侍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镇北侯觉得好笑:「怪难看的。」 魏侍郎苦笑:「好歹同僚一场,你也不能这样损我吧。」 「不是看损你,只是觉得你实在是心事太重,挂相都挂到太子殿下跟前了,不好看。」 魏侍郎无奈:「你应当知道圣上为什么派我过来吧?」 镇北侯笑而不语。 魏侍郎也没有让他回答,开始自说自话:「圣上让我过来, 无非就是为了看着太子殿下, 保殿下的安全。我本以为这么多的人护太子殿下一个, 本不是什么难事儿,可如今……」 「如今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还不算是什么大事?」魏侍郎摇了摇头。他可一直都是圣上这边的人,也没有投靠三皇子与四皇子,他对圣上的心思知道的最清楚不过了。圣上从前就喜欢太子殿下, 这两年尤甚,若无意外的话,最后登基的那个人肯定会是太子殿下的。 魏侍郎就想不通,有那么安安稳稳的路放着给他走,为何太子却还是要以身犯险呢? 「战场上总有咱们顾及不到的地方,太子就不担心吗?」这当然这是一方面,叫魏侍郎最担心的,是赵元邑这样与众不同的个性。他隐约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有这样与众不同的储君,或许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 与众不同,就意味着往后会有许多的变数。这些变数或许是好的,或许也有可能把他们大魏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这也不是什么杞人忧天之事,而是魏侍郎这么多年看人的经验。 一个不安分的储君,对他们这些大臣来说,绝对是一个大麻烦。 镇北侯却没想到只一句话就让他想了这么多,他也就回了魏侍郎道:「你都能想得到的东西,太子殿下会想不到吗?」 「这倒也是。」魏侍郎自嘲一笑,「可是太子他不怕吗?」 「要是怕的话,也不会求着圣上来这里了。」镇北侯算是看清楚了,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就不是寻常人。 镇北侯倒是挺喜欢这样的性子,他镇守边塞多年,最知道这些胡人是什么德行,若不是他们大魏兵强马壮,只怕早就被这些人给生吞活剥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友邦,有的只是觊觎或者臣服。 殿下有心西征,镇北侯是举双手贊同的。 至于魏侍郎的担忧,镇北侯不大在意:「我从十四岁就开始跟着父亲征战沙场,如今都四十好几了,不也活生生地站在这儿呢。从前没有火炮的时候,哪一回不比如今这场战险恶?如今咱们要人手有人手,要火炮有火炮,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这样都还护不住太子殿下的话,那咱们自此往后也都不用再苟活于世了。」 魏侍郎扯了扯嘴角,算是认同这话了。 他本来也不过只是心情差了一些,觉得赵元邑同他想像中的差别甚远,一时不禁为大魏的往后开始忧心起来。只是再忧心,也改变不了如今的状况。 大军仍然西进。 因为有火炮开路,所以这仗打得实在是容易极了。管他多好的马,多快的刀,只要碰上了这火炮,照样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大魏这边用火炮开路,着实震慑了一众宵小之徒。他们每过一座城,必定先放两炮,若是城主投降,则收编城中壮年,若是拼死抵抗,那大魏这边则也是毫不留情,后头捉回来的俘虏便没有收编这般的好运了,赵元邑给把这些人一车一车全运出去了。 魏侍郎不禁问起了赵元邑的打算。 赵元邑说得很是轻松:「这花剌子模与大魏交界地带有几座矿山,我想着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那几座矿山都给开了。」 然后把金银都运回去! 魏侍郎又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怎么,魏大人觉得不妥?」赵元邑问。 魏侍郎当然不会说他觉得这个办法不仁道了,他只是委婉的问了一句:「圣上知道此事吗?」 赵元邑微微一笑,给了魏侍郎致命的打击:「知道啊,父皇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还在心里夸我聪慧过人,知道替朝廷分忧。」 魏侍郎还能说什么呢:「既然圣上也是贊成的,那臣便无话可说了。」 赵元邑背着手,慢悠悠地回去了,心情极好。他发现原来魏侍郎那一脸丧丧的模样还挺有趣的,比他平常一本正经时有趣多了。 在赵元邑看来,只这么些俘虏是远远不够的,赵元邑攻城之后还将官府的卷宗都全都抢了过来,一份不落。 正因为有了这些卷宗,赵元邑才知道这花剌子模过里头也有不少矿藏,他虽然不至于丧心病狂地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去,可是开几个矿山还是可以的。那些胡人年年南下,年年抢夺大魏的东西,害得大魏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拿了他们几个矿山就当是以前的利息了。 赵元邑他们在前头攻城,稍后朝廷派过来的大军便在善后。如今这支队伍的主将是唐将军,唐将军临行前被圣上叮嘱再三,让他们务必动作快点,早些与太子殿下他们汇合。 唐将军自然知道圣上为何如此心急,不过就是怕太子在前头吃了亏,受了伤罢了。因为有这些交代在前,唐将军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停下。 第218页 可他再怎么赶,也没能追上太子他们一行人。 也是见鬼了,镇北侯领着的一众人马简直快得出奇,每过一城不过一天便能将城攻下,攻下之后便甩手走人,然后唐将军便不得不任劳任怨地带着人善后?哪些人运回去挖矿,哪些人运回去运回去修路,哪些人需要被收编军队……凡此种种,都得唐将军来费神。 他们前头的确打得爽快了,只留给后头的人一地鸡毛。 赵元邑他们前面开路的速度确实不慢,不过只花了一个月的功夫,就已经达到敌军的都城了。 镇北侯几个也从未想过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但凡到了一座城,那些人见识到了火炮的可怖之处都生怕自己被炸死了,纷纷投降。倒是有些个城负隅顽抗,在他们西进的路上也还有一些军队过来阻拦。这些都是花剌子模国君听闻自己打了败仗,所以赶紧召集过来的兵队。 要是放在平时,来了这么多人大魏这边正好也对付不了。胡人擅马,生得又威武雄壮还极为奸诈,着实不好对付。可是现下不一样了,大魏这边恨不得他们再派大军过来对垒。 反正他们弹药充足。 不过四五天的功夫,那四十万大军已经被打得溃不成军,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全都逃走了。不过因为大魏这边想要杀鸡儆猴,所以那些被俘虏的将领以及反抗的城主都被杀得差不多了。这一动作确实震慑了不少人,之后等他们在攻城的时候,便少有人企图抵抗。毕竟都是要命的,谁也不想就这么白白的去了。 花剌子模这边可谓是节节败退。 再坚固的城墙也会把拜于炮火之下,待赵元邑他们赶去国都的时候,便听闻那城里的君王早就已经逃走了,如今城里不过只剩一些将士在做拼死反抗。 大魏这边因为连日打了胜仗,正气势高昂,对于这些反抗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他们用大炮炸了城门之后,便一窝蜂往里头冲出去。 镇北侯与其余几位将领守在后方,护着赵元邑的安危。 如今这都城已经攻打得差不多了,他们的军队都已经冲进去了,想必要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将城占下。镇北侯眼下正在问赵元邑有何打算。 之前他们攻城之后,殿下每每都特意让他们把官府的卷宗抢过来。如今这座城起来是不一样的,是花剌子模的都城,总该要区别对待一些。 赵元邑思索片刻,下令道:「卷宗仍拿过来,另外,将国都所有的史书和识字的书都烧了。」 「都……烧了?」 「烧了。」赵元邑笃定。 魏侍郎心头一跳,这不会是要焚书坑儒吧? 好在赵元邑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他只下令将这些书全都烧了,将全国上下的史官和教书先生都拉去拉矿去了。 第116章 策反敌人 半月之后, 唐将军一行军马终于赶上了赵元邑他们。 几十万大军直接进了都城,他们过来的时候镇北侯这边早已经听到动静,派了人前去迎接。 唐将军认得叶戍安, 进城之后便立马问道:「殿下可还好?」 叶戍安好笑:「殿下好着呢。」 这些人对殿下也实在太不放心了,一个两个都这样,可若是他们这么多人还护不住殿下的话, 那他们岂不都成了废物? 叶戍安安抚好了这位大将军,又道:「殿下正在皇城里头等着您过去呢。」 唐将军不再磨蹭,驾马直接奔向了皇城。 看了皇城之后唐将军也发现一件事儿,这皇城里头的胡人,好像格外得听话。之前他们去善后的那些城里头,总还有不少人想要反抗,如今到了这里竟没有一个人有什么动作、或者给他们弄些乱子。 唐将军肚子里头揣着疑惑, 一路赶到了皇城。 赵元邑早就在等着他了。 听到人说唐大将军带着人过来,赵元邑放下手头的卷宗,亲自带着人家去迎接了。 一行人在殿下碰头,各自寒暄了之后,才进了大殿歇下脚。 镇北侯看着唐大将军一脸倦态,便知道这位唐将军在路上想来是受了不少累的。 不是打仗的那种累,是收拾残局的那种累。 镇北侯有些不厚道地笑了,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地道, 不过他们也没有办法, 毕竟手头上并没有多少能用的人, 他们的兵马倒是足,但是兵马足不代表人都有用。这些将士里头懂得花剌子模文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之前他们是一股脑地把那些卷宗都给收了过来,可收上来之后, 能看懂得也没几个人。他们只看了一部分,还剩了许多没有看。如今到了皇城人才终于闲下来了,所以这些日子,太子殿下一直领着他们在看公文。 唐将军过来之后,赵元邑还没有寒暄两句便开始盘问:「将军帐中可有熟知胡人言语的?」 「自然是有的。」行军打仗,总得带一些通晓敌国语言之人,若是连语言都不通,一个不好被敌国暗算了那可就亏大了。且唐将军他们此番过来,早已经预料到结果会是他们大大魏获胜,为了商谈赔款一事,他们自然是带了不少通事和使臣。 赵元邑顿时高兴了不少:「还请唐将军赶紧把这些大人请过来,我们这里还有许多卷宗都没有看呢。」 有些是没有来得及看,有的是还没有看懂,所以都堆放在了一块儿。 第219页 唐将军连忙让人去将人请过来,又问赵元邑:「不知殿下这里还有多少卷宗没有看?」 赵元邑微微一笑:「不多,三屋子而已。」 唐将军嘴角的笑意差点没有塌下去:「三……三间屋子?怎么会这么多?」 魏侍郎无奈摇头:「殿下每过一城,就会把他们的卷宗文书全搬走,一车一车地运到了这里。」 他还没有说殿下打算烧了他们的史书和教本呢,这花剌子模可是一个大国,国都之内史书跟教本多不胜数。要真把这些书都烧了的话,可是一个大工程。好在如今帮手来了,也用不着他们太操心。 不过说实话,魏侍郎隐隐还有点期盼,期盼殿下发现这是一件难事之后,便不再执着于此事。 烧人家的全部的史书,这比灭了人家的国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很快,唐将军叫过来这些人便到了。赵元邑也没有客气,立马将这三屋子的卷宗全都分派下去,让他们一一地看。对他们有用的就留下来,无用的,尽数烧毁。 几位大人本来也没当做是一回事,可看到这三间屋子的文书之后,惊得腿都软了。 「这些,全都要过目吗?」 赵元邑点了点头:「自然。」 来人都吓得咽了咽口水,这些文书卷宗,真是太多了,多得人头皮发麻。 可太子殿下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今大魏这边已经将花剌子模的军队都轰炸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本来也不过就是战场上的逃兵,不成什么气候。他们如今在国都里头待着还算是安全。多花费一些时日来处理这些卷宗文书,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提到城中的情况,唐将军略微有些不解,等见过太子殿下之后,唐将军便拉过魏侍郎,询问道:「我瞧着这都城里头的百姓倒是挺老实的,也没见他们如何反抗,难不成你们在此地血战了一番?」  魏侍郎摇了摇头:「哪儿能啊,殿下虽有些执拗,可却不是弒杀之人。」 「那是为何?」那些百姓总不可能心悦诚服的投降他们大魏吧。 魏侍郎压低了声音:「破城之后,殿下将青壮年都拿去做劳力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或者胆怯怕事的。且前些日子,殿下让人把他们都带到了城外,让他们见识了一番火炮的威力。」 「做劳力?」 魏侍郎一点复杂地点点头:「本来是让他们挖矿的,不过最近殿下又有了主意。殿下想要打通一条商路,横穿花剌子模国,通往大秦与欧罗巴。这上路上设有驿站,如今他们去修的就是这些驿站了。」 而且修路的钱,也是从花剌子模国库里头拿的。 拿着别人的钱,用着别人的人,修他们自己的路,唐将军听过之后只觉得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不愧是太子殿下。」 「你还夸他呢。」 「有什么不能夸的,有这样锐意进取的储君,不是咱们大魏的福分吗。」唐将军说的理所应当。那条商路自古便有之,后来是胡人眼馋他们大魏从这条商路里头获得的钱财,所以把那条路给封死了。他们先做起了强盗,如今太子所做的不过就以牙还牙罢了,「我可跟你说,前段时间有些文官同情胡人,觉得这场仗不该打,可被圣上狠狠地批了一顿。」 「还有这事?」 「自然,朝中多的是不想打仗的人。」这风调雨顺的,人家又没怎么招惹他们自然不想打仗了。还不是骨子里那点仁义之心在作怪,总觉得自己先出了手就没理了,「你可不要像他们那样,回头若是惹得太子殿下不快,即便去了圣上那儿也没理。」 魏侍郎想了想,还是道:「我知道了。」 「你心里有数就成。」唐将军也没有多说。 虽然他们一路过来过程很是糟心,可是唐将军对赵元邑却还是佩服的。他甚至敢笃定,太子殿下此次西征可能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打算。若不是早有预谋,事情怎么会进展的如此之顺利呢? 如今朝中众人对皇上的心思基本上都已经摸透了,三皇子四皇子肯定是没有指望了。太子殿下位置本就坐得如此之稳,皇上又有意让他在前头表现,往后登基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唐将军虽然也没有什么私心,可是若能与太子殿下交好,在太子殿下面前表现一二他还是愿意的。 唐将军一众人也确实帮了赵元邑不少的忙。这几十万的士兵,加上他们之前十万人马,便足够把这花剌子模收回麾下了,整治得服服帖帖的了。 没过多久,那花剌子模的君主也被找到。 赵元邑没有动他,只是策反了他跟前的一个大臣。 策反之后,赵元邑又故作姿态,对外表示只要这位国君能够投降就放他们一马,甚至还让人张贴告示,说要请这位国君入城,同他一同商议战后一事。 还别说,竟然真有人信了。 世人总是喜欢看表面,赵元邑这个敌国太子年纪是在是太小了,看着又实在无害,以至于让许多人以为大魏打到他们国都来都是别人的主意,与赵元邑并没有什么关系。加上赵元邑入都城之后,又没有大开杀戒,只是让城中里的青壮年去挖矿,听说日子过得也还行,并没有多苦。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敌国的小皇子是个心善的,并不会杀人。 第220页 这么想的还不是少数,那国君身边有许多大臣都劝他过去投降,只是那个国君显然不会这么没脑子。他知道只要过去投降,等着自己的必定是一个死字,是故就是不如赵元邑的愿。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人竟然这么快被策反了。 被策反的权臣叫扎答,是个税官,如今城破之后充当起了国师,地位等同于他们大魏的户部尚书。不过这人野心勃勃,在赵元邑的人找上他之后立马倒戈,决定听从赵元邑的话,要当众弒君。 这世上有忠心爱国之人,自然也有想谋朝篡位之人,那人既然愿意为了自己的前程,做出这种大不韪之事,赵元邑也愿意配合。 没多久,札答趁着在他国君打算西逃的时候,当众砍下了他的头颅,而后带着首级与赵元邑投诚。 此事传扬开之后,轰动了整个花剌子模国。谁也没有忠心耿耿的国师竟然会如此残忍地杀害他们的国君! 魏侍郎知道这里面的曲折,帮赵元邑去游说的那人,还是他挑的。殿下说了,要口才好,会蛊惑人心的,如今看来,他挑的人还真是不错了。 魏侍郎心中如何复杂自不必多说,当下他只担心一件事:「殿下想要怎么处置札答?」 第117章 弒君之人 「处置?」赵元邑摇了摇头, 「我可没打算要处置他。」 这可是他们大魏的功臣,虽然说野心的确大了一点,可要是没有野心的话, 又怎么可能会帮他们办成了这件事情呢? 魏侍郎提醒:「殿下您之前可是张贴了告示,说要与他们国君讲和,如今若还接纳了这个谋逆的国师, 岂不是自相矛盾吗,您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啧……」赵元邑面露不满。 说实话,赵元邑从来也不在意名声这种东西,名声对他来说不过是摆弄人心的武器罢了。不过如今这情况,有个好名声事情的确是要好办事多。 赵元邑只好另想了个办法,又叫人传话给了他的探子,让他带话给札答。 弒君的事情札答都已经做了, 也不在乎再多做一件。 赵元邑的意思,是让他扶持一个年幼的君王上位,对外抹黑他杀掉的那个倒霉鬼,蒙蔽世人说他此举是替天行道。赵元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们花剌子模国信教,就像他们大魏这边有人信佛一样,在这里头杂糅一些宗教鬼神之类的,应当更能让人接受。 那札答听了之后, 没多久便又在外头放出风声。说是自己夜里梦到了神, 神告诉他先国君是个不祥之人, 如今他们花剌子模受到了如此的灾难,都是因为这先国君弒杀,惹怒了主神,是故神才受命于他, 让他替国民行道将先国君就地正法,再另立新君。 这消息放出来之后,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 相信的大多都是对战事充满怨恨憎恶之人,他们不敢跟大魏的士兵对上,也不敢表达对大魏的厌恶。如今有了这样的流言,他们便理所应当地将自己的仇恨宣洩在先国君身上,觉得他死不足惜。 当然还有许多人不相信,只是他们不相信也没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他们还能起兵,将大魏的人赶走不成? 国中过半的青壮劳力都已经被运走了,听说他们不知什么在什么地方挖矿和修路,短时间内想来是回不来的,剩下的即便想要反抗,可是想想大魏的火炮,也都放弃了。 至于暗杀什么,倒是有不少人有这个意思,只是赵元邑跟前从来就不缺人保护,尤其是如今唐将军他们也过来了,这军队将皇城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等闲的生人压根近不了赵元邑身边,又谈何刺杀呢? 这场闹剧,最后以两方议和结束。且赵元邑对外宣布,认同札答扶持的新君。 那位新君也是花剌子模王室中人,不过年纪比较小,如今才五六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也只有这样的新君才是最容易掌控的,不管是赵元邑这边还是札答这边,都对此颇为满意。 定下新君之后,便是商谈战后之事。 那位小国君对此什么都不懂,哪怕他知道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变成大魏的囊中之物,知道要为自己的臣民争取,可是他除了有这个名不副实的身份证,再没有别的底气了。他说的话,两边的人也都没当做是一回事,该定下来的章程还是一条不落地定下来了。 商谈之后,新君很是气愤。 其实没有被札答选上之前,这位新君也不过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可怜罢了。他生母早早地就亡故了,被札答杀了的那个倒霉鬼就是他生父。只是他生父的孩子实在太多,新君在里头也不过就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被忽略。 札答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所以才扶持他上位。 上位之后,这位小新君心态也就变了。从一开始对札答的满怀感激,到如今忌惮愤恨,觉得他不该杀了他父王,更不该把自己当成了傀儡,打算凌驾在新君之上。 四下无人,新君对着札答狠狠地批了一顿:「你这个卖国贼,你有何面目再面对话花剌子模的国民?大魏他们抢走了我们这么多东西,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争取,反而把我们国都的财宝都拱手让人了,真是废物!」 札答半合着眼睛,对于这叫叫嚣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从前也不过就是一个管税的,先君从都城里头逃走了之后,他才变成了国师,可所谓的国师也不过就是个虚职,他们本就逃亡在外,连身家性命都没法保证,更别说有什么权利了,这个国师也不过就是听着好听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 第221页 札答是个有野心的,也是一个不甘于现状的。所以在大魏太子的人找到了他之后,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比起留在先君跟前,等着大魏的军队将它们彻底灭口,还不如他先发制人,把权力紧紧的攥在自己手心里。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札答不管他们国家赔了多少钱进去,赔了多少人进去,他只要自己的地位不变就够了。 至于眼前这个小崽子,札答嗤笑了一声:「我猜,国君大概是忘了谁把你提上来的吧?」 新君一愣,随即怒了:「你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威胁我吗?」 「威胁?你如今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威胁?我不过是想借着这句话警告一番而已。国君年纪小,邮件事儿只怕还不清楚,如今花剌子模掌权的人是我,即便往后大魏派人过来做了摄政王,那也只能跟我札答平分秋色,至于你……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你若老老实实地待着,想来大魏那边也不会多为难你。可若是你上下折腾,别说大魏那边了,就是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你的几个兄长哪个不是有本事的,舍了你让他们做新君,岂不更好?」 新君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札答:「你……」 「我什么?当初选你便是打算弄一个傀儡上去,两边也好掌控,万没想到一个傀儡竟然还想着掌权,看来是我看走眼了。」札答自嘲一笑。 他也是没想到,才六岁小儿就这般有心机,如今也想着要打压他了。 札答撇了一眼这个小崽子:「好好做你的傀儡,尚且有一线生机,若你执意想要插手不该插手的,那就别怪我狠心了。我既能手刃一个国君,就能手刃第二个,让你跟你那短命父亲一块作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敢!」 「那你就试试好了。」札答说完,冷嘲了一声便离开了。 反正他的名声已经坏了,再杀一个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王室中六七岁的孩子的是,没有这一个,也会有下一个。 札答离开之后,新君愣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好久,才猛地坐到了地上。 他以为自己是新君,以为自己能命令札答,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札答眼里既然什么都不是,对方若是不乐意的话,甚至随时都能要他的命。 而他这个新君,却拿札答半点办法都没有。 新君跟前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人,原因也很简单,有用之人多是忠心之人,札答不过是想要权倾天下,自然是要扫清身边一切路障的,原本那些忠心耿耿都已经被他杀得差不多了。有藉口的寻着藉口把他们给杀了,没有藉口的藉口都毒死了。 以至于这个才六岁的小新君,身边连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再次见面的时候,赵元邑发现花剌子模国的这个小新君好像有了些变化。 原本这孩子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头总是免不了有一股憎恶与怨恨。 这感觉有点像赵元邑小时候,却又不很像。起码赵元邑小时候懂得隐藏,即便他再厌恶贤妃也不会叫贤妃知道。相比之下,这个小孩就有点蠢了。 不过现在这孩子肉眼可见地长进了不少,都知道收敛情绪了。赵元邑不管他长进不长进,反正这也不过就是个傀儡皇帝,即便他能平安长大,将来也不得不面对野心勃勃的札答,还有他们大魏派过来的摄政王。 说起摄政王,赵元邑还有些头疼,因他不知道该让哪些人来花剌子模执政。 赵元邑与镇北侯他们商议了一番,人选也有不少,只是挑来挑去也不知道该挑谁,是以镇北侯便同赵元邑道: 「殿下不如写一封回去,把这些名单拟上去,让圣上抉择。」 「是这个理。」赵元邑点了点头,又想着自己确实有另外的话要对父皇说,这便下去写家书了。 他的家书还是一如既往的冗长。 赵元邑希望他父皇能够通过这封信看到他的诚心,并且满足他的愿望。 赵元邑如今所在的地方离京城实在是太远了。即便送信的人快马加鞭,没日没夜跑死几匹马,这封信也还是等了十天才终于送到皇上手里。 说实话,赵元邑送回宫的信并不少,他隔几天就要写一封信回去慰问一番,生怕他父皇和母后觉得他在外头玩野了,顾不上皇宫了。 毕竟,上个月他父皇才让人送了信过来,让他打完了就赶紧回去,别在外头耽搁。只是赵元邑想做的事儿还没做完呢,短时间内还不想回去,是以赵元邑必须小心安抚他父皇。 可是他再小心,皇上也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尤其是这封信送过来之后,皇上更是怒得连奏书都扔出去了: 「兔崽子,朕看他是疯得连家都忘了!」 第118章 皇后的信 皇上这动静闹得有点大, 连皇后跟太后都惊动了。 太后听闻皇上发了火,问了一下原因,周围人你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只说是太子殿下送了一封信过来,皇上看了之后便开始大发雷霆了。 太后想了想, 恨铁不成钢地来了句:「皇上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这么大的年纪都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太子做的都比他好!」 儿子跟孙子, 太后理所当然地觉得还是孙子要紧一些。 如今大魏谁不知道太子带着他们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就差没有将花剌子模併入他们大魏的疆域之内了。太后虽然不喜欢杀戮, 毕竟这是打胜仗, 是他们大魏赢了, 太后就觉得赵元邑是为了他们大魏做了一件极好的事情, 结果呢……皇帝竟然对太子不满?! 第222页 这是做给谁看的?万一外头的人知道了这事,觉得太子不受宠对太子存了轻视之心可怎么是好? 太后觉得皇上这番做的实在不妥, 当即旁人带话。 太后话也简单,不过只有两句。 「太子在外头已经够辛苦了, 你可别再折腾什么么蛾子,回头给太子添堵,别人还说他们皇室苛待了太子呢。这么大人了, 做事还这么没所谓!」 听到太后叫宫人带的话之后,皇上憋屈得快要乍了, 可再憋屈他也不敢对着太后发火, 只能忍着,丧得连午膳都没用。 临近下午,皇后亲自过来了。 她也担心赵元邑的事儿,从别人嘴里听来总没有她亲自过去问的清楚。皇后之前虽然没有阻止赵元邑去战场, 可是人走了之后,皇后还是有些后悔的,担心赵元邑在战场上被人伤着了,又担心他不守承诺非得沖在前头。虽说以皇后对赵元邑的了解,知道他应当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看到皇后过来,皇上竟然有些欣慰。 总算不用他一个人头疼这兔崽子了,马上就有皇后陪着他一块儿头疼。这么一想,皇上忽然好受了不少。 他立马将赵元邑的信拿了过来。 皇后总算见到了这回惹出这番事端的罪魁祸首了。她立马打开信飞快地看了一眼,前面几张纸根本看不出什么,都是在问安,顺便说说自己近日里都做了什么事,说了几页之后,皇后才明白过来皇上为何这般生气了。 她记得上一回皇上叫人带信过去的时候,特意多提了两句,让十七赶紧回来。 皇后虽然没有这般吩咐,可是她心里想的与皇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就是盼着十七早点折腾够了,早点回宫。眼下皇后放下信,脸上也带了些担忧:「十七这般态度,只怕还不想回来。」 「可由不得他。」皇上说得斩钉截铁,「待会儿朕就下令,让他赶紧滚回来!」 这小子打算的倒是好,还想在那边再待个半年,哼,做梦吧。 自打赵元邑去了战场,数数日子都已经五个多月了,即便他立马从花剌子模动身回大魏,也得一两个月才能回京城。一去一回,又得要半年。 「咱们在这儿担心他的安危,日日想着他念着他,这混帐东西倒是好,全然没有将他父皇母后放在心上,一门心思只想着去外头闯荡!」 皇上说着,怒气又上来了:「还跟朕商量能不能再待半年,朕看他这是做梦。还半年,半个月都不行。」 皇后本来也被写封信弄得心里不大舒服,可是听到皇上这般说了之后,心中的天枰又悄悄地往赵元邑那边偏了偏:「话虽如此,十七却也不是为了玩闹。」 十七在信里写得也明白,他想要派人前去欧罗巴大食等地方通商呢。只是兹事体大,他才想要亲自去考察一番。 「说得天花乱坠,不过就是心玩野了。」皇上不屑道。 皇后嘆了一口气,她也知道皇上的意思,这欧罗巴肯定是不会让十七去了夫妻这么多年,皇后怎能不明白皇上担心的是什么呢? 十七这孩子从前就同他们说过想去外头看看,当时说的比这个可吓人多了,他想去战场还不够,甚至还想去海上。也不知这孩子究竟是从哪里听来了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还养成了这种爱冒险的性子。正因为十七有这样的念头,所以皇上才更怕,怕他们当父母的已经约束不了十七了,更怕他在外头真玩野了,回头彻底丢下他们不回来了。 皇后微微一嘆,将手搭在丈夫的手上:「圣上好好跟十七说吧,切莫过多指责,十七长大了也是要脸面的,再说他是储君,身边还围着一群会察言观色的,也是难做人。圣上好好说,没准十七就心软了呢?」 皇上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只是他嘴上还不服输:「朕还需要跟他好好说?就凭他折腾出来的这些事,朕就恨不得把他揪回来打死。」 打死是不可能的,皇后心知肚明。 皇上一直都是嘴上厉害,真见了人只怕高兴之下就什么都忘了,哪里还捨得打呢?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不过须臾皇后又想起来一件事儿:「十七给圣上寄了信,应当也给妾身带了吧?」 「……」皇上这才想起来,自己竟忘记了这一茬。 「信呢?」皇后见他脸色奇怪,当场伸手来要。 「信……信呢?」皇上对着张望全瞪眼。 张望全纠结了一下,见皇上明摆着把锅甩给他了,便只能认命地去取信封。一共两封,都装在匣子里,一封是给皇后的,还有一封是给太后的。 只是皇后在看到这两封信的时候,眼睛便微微眯起来了。 张望全顶着压力:「这封是给您的,还有一封是太后娘娘的。」 皇后冷笑。 皇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张望全的脑袋瓜:「让你不要拆,不要拆,你非要拆,好好的两封信全都被你给拆开了,这可是太子写给皇后太后的家信,被你这么个蠢太监一拆,旁人还以为是朕拆的呢!」 皇后听着这话,冷淡地瞥了一眼皇上。 皇上瞬间心虚起来:「梓潼啊,不过就是一封信罢了,拆了也就拆了,反正里面的一张都没有少。这老货也是头一次做出这等出格的事儿,你看在朕的面子上,就别发落他了。」 第223页 皇后怎么可能会发作张望全呢? 这事儿明摆着就不是张望全做的,张望全能有多大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情? 皇后接回了自己那一封,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这封信是这样,那之前的那几封估计也是了。虽然她拿到那几封信的时候是好好的,可估摸着也提前拆开偷看了,只是送给她与太后之前,又重新封上了。 皇后拿了信之后便准备离开,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有一句话:「十七交代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小事,圣上还是赶紧回了他吧。」 说完,皇后才离开了。 她一走,皇上就嫌弃地打了两下张望全:「都是你这个蠢货的错!不知道机灵点儿把那两封信糊上啊,如今可好了,叫皇后看出端倪了。」 张望全一言难尽道:「圣上,皇后娘娘也并没有说什么。」 「可她心里必定埋怨朕了。」皇上愤愤道。 算了,再纠结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意思,反正拆信的那个人确实是他,就算皇后想要埋怨,那也是应该的。 皇上消了气,坐下来之后,重新提起笔,打算给赵元邑回信。 欧罗巴是不可能让他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皇上干脆地让他断了这个念想。至于摄政王……皇上看着赵元邑送回来的那一封长长的名单,暂时出了神。这事儿确实不是什么小事,他得好好想想派哪一批人过去经略花剌子模。 那封回信当天并没有被寄过去,当天傍晚,皇上召见了几个心腹大臣还有自己的几个皇弟。 皇上并没有异母同胞的兄弟,只是齐王赵王两人从前在太后跟前养过一阵子,与皇上还是有一些兄弟情义的。尤其是齐王,当初皇上登基齐王可家里都出了不少的力呢。皇上自然也想着他,如今花剌子模被攻下,皇上就想着派几个忠心的去管理花剌子模,那么大的地方,不管派多少人过去都不嫌多。 皇上一时半会倒也找不出那么多的人,只能先派一批前去都城,将都城稳定之后,再广开科举,选人过去在各个小地方当官。君臣商议一番过后,将这人选暂时定了下来。 齐王赵王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皇上说了,派他们过去也不过就是权宜之计,做个十年他们想回来也可以回来,若是不想回来留在那里也不是不行,到时候划出一块富裕的地方给他们当封地,让子孙也能长长久久地留在那里。 对于齐王与赵王来说,那花剌子模本没有什么好的,比不得他们大魏,可那封地却是实打实的。大魏虽有不少王爵,可是封地却是少之又少,几乎等同于没有。他们哪怕不为了自己考量,也要为子孙后代着想。 有这么一块封地,往后子孙也不愁出路了。 那花剌子模他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不过有一件事情他们却是知道的,那便是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运了几车的白银回来,听说是在那边挖到的。 这只是是第一批,往后还有更多的金银源源不断地运到大魏这边。光看这些金银,就知道那个国家必定极为富裕。既然富裕,那他们过去肯定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事不宜迟,皇上只给了他们十天的时间准备。十天一过,便让他们立马启程前去花剌子模。 彼时,赵元邑终于抽出空来,巡视花剌子模的都城了。 第119章 珠宝礼物 赵元邑自打攻城以来, 便没有怎么出去过。 毕竟外头对他来说着实有些危险了。赵元邑算是个喜欢冒险的,可是他也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在别人手里,先前外头危险, 这种事情不需要魏侍郎反覆提醒赵元邑也知道。他惜命,愣是把自己在皇城里头关了好几个月, 等到如今新君登基了,才终于准备出去透透气。 新君登基后便昭告国都上下,他们花剌子模与大魏停战。与此同时, 花剌子模成为大魏的附属国。新君不再是国君而是王爷,并接受大魏派遣官员来花剌子模驻守, 接受大魏在国都内修建驿站, 设置官吏, 国人学习大魏言语, 与大魏通商,另有有其余赔偿条款不一,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必要对外公布了。 最重要的是,如今国都上下的百姓都知道两国终于停战了, 虽然他们失败了,可是不再打仗总归是一件好事儿。 停战了之后,赵元邑出皇城的危险便降低了许多。可即便如此, 他今儿出门还是带了许多人,包括镇北侯唐将军都跟在赵元邑后头。以防有哪些不要命的, 在知道自己国家战败之后仍然有行刺之心。 赵元邑被人前前后后的护着, 自然是再安全不过了。他也是头一次这样悠闲地打量着都城的境况。 一路看下来,腿都走得有些疲软了,却也不过就只走了一条街。 当初他们大魏的火炮轰炸了城门,此处的军队以为他们歼灭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当初攻城的时候,赵元邑也吩咐了,只在城门处炮轰就够了,没必要损坏房屋庙宇,若是士兵胆敢反抗就诛杀士兵,若是百姓反抗,就拉几个刺头儿杀鸡儆猴,没必要大开杀戒。 当然最主要的是,赵元邑已经把花剌子模看成是囊中之物了,尤其是这个都城,建造得这样好,没有个几百年的功夫是不行的。这么好的东西,如果被白白糟蹋了,那岂不是他们大魏的损失? 也是多亏了赵元邑,他们虽然攻破了城门,可是这城里头却没有损失多少东西,如今停火了这么多天也算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两边的商铺也都开了不少。 第224页 可笑的是还有些商人觉得赵元邑待他们不错,看到他们过来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镇国公叫人问了问,待知道他们为何如此态度之后,很有些哭笑不得:「咱们差点就灭了他们的国,结果他们竟然就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对咱们感恩戴德。」 赵元邑其实并不很是惊讶:「虽然吃了败仗,可是他们也知道大魏不好惹。世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大魏如今有了火炮,他们心中畏惧便不敢憎恶了。再加上他们是幸存者,觉得灾难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所以心怀感激。」 镇北侯盯着赵元邑看了又看,对这位小太子的认知又深了一层。虽说他们太子殿下如今年纪不大,可是这看人看事的本事却是旁人比不上的,心思透彻得很。 「那殿下觉得,这花剌子模的王爷可会对您心存感激?臣听说这位王爷以前可不得宠呢,被老国君忽视了好几年,受了不少的苦。他能跟着一块儿逃出城去,还是因为走运,并不是老国君疼他。」 「他?」赵元邑想起那个小孩,摇头,「不会,他如今只怕还觉得自己父亲不错呢。」 有的人遇上了这样的事,会狠狠记着以前欺负自己的人;有的人遇上这样的事儿,则会慢慢消磨了当初的恨意,觉得人都已经死了,加上自己也改变不了现状,反而越会越来越惦记。譬如那个小王爷,现在只怕还想着他父亲若是还在,只怕自己的处境会好少许多。 在赵元邑心里,这个小王爷就是这样的小蠢蛋:「左右他如何想,也不干你我的事,这是往后那个札答需要操心的事儿。」 赵元邑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逛个街。 他自来了西北到如今,虽给宫里寄了不少的信回去,拉了几箱的银子回去了,但是这礼物却一直都没有买。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看到什么合适的。如今好容易出来透了个气,当然要仔细瞧瞧有什么是适合他母后用的。 这一条街上的铺子倒是不少,赵元邑早就发现,这花剌子模是个商国,国内行商的人特别多,几乎每一家都有人在做生意。且花剌子模把持他问大魏西行的商路,所以与欧罗巴等地商贸往来很是频繁,什么香料珠宝等东西都是应有尽有,做生意做的这个份儿上能不富裕么? 赵元邑就去了当地自家最大的珠宝行当里头。那珠宝行也算是走了大运了,铺子里头从掌柜到小二都平平安安地躲过了一番动荡,里面藏着的珠宝也一件儿没丢。就冲着这一点,掌柜的看到赵元邑一行人过来之后就没法儿怠慢他们,反而比别人更热情几分。 毕竟,这些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 赵元邑大大方方地进去了,反倒是镇北侯他们有些踟蹰。想他们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进去看珠宝呢? 那掌柜的却颇为热情地招揽,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镇北侯看向通事,通事道:「侯爷,掌柜的让您给夫人挑一串,他说他们铺子里头的货都是最好的,别的地方当然找不出品相这么好的珠宝。他还说,可惜他们不能去大魏经商,如若不然他们的珠宝肯定能风靡大魏的。」 镇北侯对比嗤之以鼻。 他看向那些闪闪的东西,觉得这些东西除了闪也就没有别的长处了,还风靡整个大魏呢,心思倒是不小。 镇北侯仍在嫌弃的时候,赵元邑却已经给他母后挑了一串,见状回头道:「侯爷,唐将军,咱们也是好不容易来一回,若是今儿不挑下回可就没有这机会了。」 太子都发了话,这几个老爷们儿也不好再别扭了,纷纷上前打包了几串。他们也看懂什么式样好什么式样不好,反正够闪亮就成了。 赵元邑比这些人可细緻多了,他挑得都是好看的,蓝宝石绿宝石还有闪闪发光的宝石都挑了许多,就连那掌柜的见了赵元邑挑选的那些都忍不住直点头。 赵元邑挑的是好的,自然也是贵的。好在他们都是不差钱的,这点小钱也不会吝啬。只是临走的时候,镇北侯还是嘟囔了一句:「这东西比起金子都要贵。」 赵元邑道:「这边上层人喜欢,价格自然也就贵了。」 镇北侯却觉得这东西再好也没有金银来得实在,金子银子在任何时候都是能换钱的,这东西却不一样,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出了珠宝行,赵元邑又去採购了香料,另有其他土仪,也各自买了不少。 逛的地方多了,赵元邑他们便发现,这花剌子模经商的氛围实在是太浓厚了,且他们只想要经商。谁让他们安安稳稳地行商,谁就是好主子;谁若是还能将商税再往下降一降,那不用说,必定是明君了。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赵元邑忽然又有了些想法了。他对着这长长地商街多瞧了一眼,心中瞭然。 回去之后,赵元邑便立马让人将他买回来的东西打包送回大魏。 他还贴心地分了好几份,想到系统还寄居在镇北侯府,赵元邑又分出几分,送给侯夫人跟他的未婚妻,顺带给系统带一些。 系统就喜欢亮晶晶的或者圆润的东西。 镇北侯见状,也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通通寄回去了。 这几箱的东西没多久便到了大魏边境。押送的官兵按着赵元邑跟镇北侯的吩咐,将其中的两箱子送到了镇北侯府。这日,刚准备出门却得知镇北侯送了东西过来的叶程氏真是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225页 她何曾收到过自家老爷送得礼物? 只是高兴过后,叶程氏也冷静了一些。她想了想才把女儿叫过来,颇为郑重地将太子殿下跟他们家老爷带回来的东西分给了女儿。 叶钟灵得知赵元邑竟然记着她,自是高兴非常,过了一会儿她却又道:「父亲这还是头一次送礼物回来呢,难为他记挂着。」 叶程氏摇了摇头:「他那个榆木脑袋哪里能想到这些呢?若是我猜的没错,必定是殿下买了,他在旁边看着才想起了一点,这才跟着一道买了些送回来的。」 叶钟灵琢磨了一下,大概……真就如母亲所说,父亲送这些回来之后随了殿下吧。 叶程氏顺带腹诽了一下:「巴巴地送这些东西回来做什么?一点儿都不好看,跟殿下挑的压根比不上。」 叶钟灵失笑。这也的确是实话了,她父亲挑的东西重是重,就是……有点丑。不过心意到了就成。 母女俩对着赵元邑送过来的珠宝鑑赏科了一番,不得不说,这花剌子模制珠宝的工艺还是极为出众的,叫人看着就挪不开眼睛。 午后,叶钟灵带着珠宝回去了。 彼时系统正在屋子里看着一众猫狗玩耍。它是不屑于跟这些畜生玩闹的,且因为上回它发了一个火,导致这些猫狗什么的也怕的,轻易不会过来招惹系统。 它们玩它们的,系统却只觉得它们蠢。 叶钟灵进了屋子,看到这情况,几不可察地摇摇头。 殿下将狸奴丢到她跟前养着,叶钟灵也当然也乐意。她本以为狸奴会跟自己的猫狗玩得很开心,却不想狸奴根本就不搭理她养的爱宠。 叶钟灵走了过去,将系统抱了起来。 系统没有挣扎,乖乖地被顺毛,没多久就听她道:「来,这是太子殿下送给你的明珠,看看好不好玩。」 系统怀疑地抬起了脑袋……谁送的? 「这么好看的明珠殿下都买来了,可见他还是记挂着你呢,别生气了。」叶钟灵拿了一个拳头大的宝珠给了系统。 不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系统想到那个小怪物,心里的火气蹭得一下就上来了,它咬着牙,一把将那珠子拍飞了出去。 什么破珠子,它不稀罕! 第120章 即日返程 「还生气呢?」叶钟灵捏了捏它的小爪子, 安抚道,「殿下应该也想带你过去的,只是战场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那些将军会保护殿下,却未必会保护你呀。」 虽说狸奴是太子殿下的爱宠, 殿下肯定也是想护着他的,可是对于其他将士们来说,这只是一只猫, 死了也就是死了,这只没了还会有下一只。他们并不会将一只猫的生死放在心上。 系统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他本事这么大, 怎么可能会出事?那小怪我就是存心不带它的, 自己去外头玩的风生水起, 却把它一只猫丢在这里, 跟这几只蠢猫蠢狗作伴,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以为一颗破珠子就能收买它吗, 做梦! 叶钟灵安慰了几句过后,见系统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便只好放开它,拍了拍它,让它自个儿去玩了。 周围几只猫狗先前看到叶钟灵抱着系统, 也都是乖乖地在旁边看着,并不敢跑过去跟叶钟灵撒娇。等到叶钟灵将系统放开之后, 过了好一会儿它们才战战兢兢地挨了过去。 叶钟灵觉得好笑。 她养的这些小东西, 平时在家里头也是极为霸道的,一看到她就要扑过来,且平时玩闹的话一言不合还会打起来,打得非常凶狠。可自打殿下的狸奴在这里住下来之后, 她养的这几个小东西就突然安分了不少,乖乖巧巧的,全然看不出一开始的嚣张。 难道猫狗也会认老大? 叶钟灵想不通,她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看着狸奴也不过就是那样子啊,与其他的的猫相比除了胖点就没有别的不同了,性子好像也挺温和的,不管是她还是她母亲过来碰都不会发飙,不像有的猫,见别人过来还会故意挠几爪子。就这般亲人的性子,她养了几只猫狗竟然怕它,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叶钟灵跟自己养的爱宠玩闹了起来,系统则一个人待在门槛旁边,对着外头出神。 都怪那个小怪物,竟然这么狠心把它一个人丢在这里……它也好想去外头见识见识,它都还没怎么出过门呢。从穿越到大魏之后,就一直跟在赵元邑身边,极少出过宫。 系统心中将赵元邑骂了一个遍儿,两只前爪漫无目的地来回滑动着宝珠,从左爪滚到了右爪,如此来回往复,丝毫没把这破玩意儿当成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来看。 这些珠宝送到镇北侯府要快一些,可送到京城皇宫却又晚了好些时候。 赵元邑是个细緻的,将能送的人都送了,就连康宁都送到了好几串。只是小丫头年纪小,也没法戴这个,只能等她大一些再戴了。 不过康宁却很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每天都要捧着看上几眼,看过之后又妥帖地收到自己的小金库里头。 苏嫔见康宁喜欢,又抽空带着康宁亲自去未央宫致谢。 苏嫔过来之后,便看到皇后手指上带着一只别样的戒指,上头仿佛是绿宝石,颜色深邃,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俗物。 苏嫔瞧着也喜欢,别致的东西谁喜欢呢? 「皇后娘娘戴的应该也是太子殿下送过来的吧?」 第226页 皇后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笑道:「是他送过来的。送了满满两大箱子,那些珠宝好看就好看,精緻也精緻,只是有些实在太过花哨了。本宫年纪已经放在这儿,比不得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不好戴这些东西,就择了一些稳重的戴着了。」 「太子殿下有孝心,换了别人出去也未必能想得这么周到。」 她听说宫里的十三、十四殿下那边都收到了礼物,宫外韩家的老夫人还有太子殿下的几个舅母并张太傅的夫人都收到了,余下就没有多少臣子家的女眷收到了。 这也不稀奇,他们这位太子殿下一向都不结交朝臣。唯一亲近的这两家还是因为从前在资善堂有过师徒之缘,唯二亲近的两个皇子,还是因为从小一块儿长大,彼此之间的情分很不一样。 苏嫔猜着,送给十三十四皇子那些东西,应该都落到了张婕妤跟宁妃的口袋里了吧。 事实也如此,赵元齐两人一向都是孝顺的,眼下得了这么些稀奇的东西可不就立马送到他们母妃手里了吗? 张婕妤是挺喜欢这些珠宝的,甚至还打算以后也见人注意着点儿,看看京城里头有没有人买这些的。 只是在赵元齐表示羡慕赵元邑之后,张婕妤立马就拉长了脸,连看着这些珠宝的时候也没有一开始的高兴了: 「你可别存着跟太子一样的心思,那胡人的地方也是你能去的吗?」 赵元齐不服:「十七弟能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去?况且父皇都说了,往后会派皇室的王爷过去镇守花剌子模,若是做的好了,还会划出一块封当做奖励呢。」 他们大魏对于封地一向都是吝啬。即便他往后成了王爷,所得到的封地也不过就那么一点点大,还不够塞牙缝的。可是花剌子模就不同了,赵元齐听说那地方特别大,要多少的土地就能有多少土地。 张婕妤愤愤地点了一下儿子的脑袋:「我看你是想地想疯了,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那可是胡人的地盘,你又不懂他们的言语,如何能管理得好他们?别到时候没了封地不说,还丢了性命!」 反正张婕妤跟那个地方是极为排斥的。 胡人多残忍啊,每年冬天都能听到胡人又在他们边境一带杀了多少人,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说杀就杀了。张婕妤听多了,对于那些胡人就打从心底里排斥。她总觉得那鬼地方再好也比不过大魏,好不过京城,能在京城里头当一个闲散王爷,做什么要去那等地方拼命呢? 「你可别跟你皇叔一样。你皇叔是傻,圣上让他们去他们就真去了,留在京城多好啊。」 好吗……赵元齐只觉得好无趣。 尤其是有了十七弟的对比,他更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就跟一潭死水一样,没有一丁点的波澜。难道他一辈子就只能过这样的生活吗?赵元齐觉得若真是那样的话,只怕他自己会憋死。他也想去外头看看,也想有自己的封地,也想在自己的封地上做出一番成就来。 他虽然比不得十七弟,可赵元齐却觉得,自己也是不差的。 因为赵元邑运来的这一箱箱的珠宝,皇室里头又有不少人开始动摇了。他们想的也简单,那个地方竟然这么有钱,有这么多的宝贝,那他们去那边待上几年的话,岂不就能富贵一辈子了? 在京城待着虽然也不愁吃穿,可是那点钱也不够做什么,他们总得为了子孙后代着想。如今他们与圣上关系还算亲厚,可是等到太子上位呢?或者等到太子的儿子上位呢?关系总会越来越远的,他们的后辈受到皇室的照拂也会越来越少。他们还不如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好好去外头拼一把。哪怕不能捞个封地,也得捞个几十箱的金银财宝回来。 动心的还不止一个两个,他们没有立马去跟皇上秉明,不过私底下去暗暗搜罗一些通晓花剌子模言语的人了,打算先将那地方的话学得差不多了再同皇上说。 皇上不知底下是如何人心浮动的,齐王与赵王早已经赶往花剌子模了。 皇上知道自己若是写信过去催,那小子肯定还有别的招等着他,所以齐王临走之前他还特意交代了,让他们一到敌军都城,就立马把赵元邑给赶回来,不能有片刻的耽误。 就是眼下赵元邑送了这么些东西回来,在皇上眼里也成了讨好,觉得他不过就是想靠着这些东西撒娇卖乖,好在花剌子模多停上几个月。 呵呵……做梦!皇上怎么可能会让他如愿呢? 又过了些日子,齐王赵王一行人也终于到了花剌子模的都城了。 根据议和的规定,大魏有权派十万守军前来花剌子模都城驻扎。这要求还挺过分的,敌军拍士兵驻扎在自己的首都,那往后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只是谁让他们是战败的那一方呢,且还是输的一败涂地,国中过半的青壮年都没了,想要反抗都没有底气反抗,即便要求再过分的要求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 待这十万军队开进都城之后,札答带着小王爷亲自去观礼。 为了给自己留点脸面,札答对外说,大魏的军队驻扎在此处是为了守护花剌子模安稳的,往后有大魏的火炮,他们再不会被外人欺辱了。 这话听听也就算了,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样的。这是如今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呢,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大魏的天子给他们减了商税。 第227页 他们花剌子模以商兴国,商税可是很重的,二十取一,如今变成了三十取一,可是减掉了不少。谁减商税,谁就是好主子,谁让他们安安心心地挣钱,谁就是好国君。很显然,大魏对他们不错,那他们还有什么好反抗的呢? 就因为这个,大魏守军进驻都城的时候,花剌子模的百姓丝毫没有冷眼相待,有的太过高兴,还对着军队欢呼几声。 齐王与赵王面面相觑,都有点搞不清这边的状况。他们大魏,是灭了花剌子模的国君跟军队了吧,是吧,是吧…… 他们这疑惑,也只有见到赵元邑了之后才终于得以解开。 赵元邑对他这两个皇叔表示欢迎,并且瞬间就把自己这段时间拟定的一系列计划都摆到齐王两个跟前,准备先让他们看一遍,若是不妥的话他再改一改。 齐王却合上了册子,矜持一笑:「这事不急,还有一桩要紧的事情要同殿下说。」 赵元邑突然觉得不妙:「何事?」 「殿下,圣上让您即日返程。」 第121章 回程一事 魏侍郎不禁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来。 其实他心里早就在纳闷, 如今战况都已经消停了,以圣上的性子必定会叫太子殿下回去的。可是奇怪的是,一直到现在魏侍郎都没有听到动静。眼下, 可算是被他等来了。 魏侍郎偷偷朝太子那边看了一眼,就看到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半点不见慌乱, 反而同齐王道: 「皇叔,这动身回京的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说,如今最要紧的是都城这边的事。」 齐王可没有被他糊弄过去, 他过来的时皇兄特意交代了他,说等到了这里之后不要多听太子说什么。太子不管说什么都是废话, 只有回京这件事情才是最要紧的。总而言之, 就是要立马起身回去才行。 齐王看都不看他, 摆出了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圣上说了, 无论如何也要让我们督促太子殿下您回京。如今这花剌子模已经攻破了,剩下来的事情就交由我等解决, 无需太子殿下费心。」 赵元邑咬着牙笑了笑:「今日必须得说这件事情吗?」 齐王点了点头。 「不论说与不说,殿下总归是要回去的。」赵王也是与齐王一样的态度。太子跟圣上比起来, 他们当然是站在圣上这一边的。 赵元邑纠结了一下,只能嘆了一口气暂时屈服。 数了一下日子,赵元邑也知道自己在外头确实带了不少时间了, 且他这次在信中并没有说要过回去的事情,父皇着急也在情理之中:「行了, 我回去还不成么?只是这边还得要交接, 我晚上三天动身如何?」 齐王与赵王对视一眼,深知太子答应了,他们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好再逼得太过:「好, 三日就三日,还望太子殿下言出必行。」 赵元邑闻言,颇为无奈。难道在他这两位王叔的心里自己就是这么言而无信的人吗? 齐王态度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其实只要赵元邑答应回去就成了,至于多留个三日五日的压根不是什么大事情。反正回程也得一两个月,多个三天五天的圣上也不会察觉。 齐王也愿意卖赵元邑这个好。 可因为要回程,赵元邑着实沮丧了一会儿。他也知道自己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如今自己还是太子,并不能完全做自己的主,往后若是还想出门做事儿的话,这一回就必须要好好听话。听话乖乖回去,还能继续在他父皇面前说自己是个听话懂事的,一听到他的诏令就立马回京了。 回去是不可避免的,赵元邑只能趁着这三天的工作,把一切该安排的东西都安排了。 好在赵元邑该准备的东西早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现下齐王赵王他们过来交接也十分方便。 当然,最主要还是赵云也整理出来的那些册子。齐王过来的时候,可没想到赵元邑已经把事情都给他们安排妥当了。尤其是他们翻看这几时本册子之后,更是对这位小太子佩服至极。 这小册子一共三十本,是根据花剌子模各个城池的卷宗编的。册子上所记的也都是是花剌子模的城池物产,甚至可以说是一本地理志了。内容之详尽,叫齐王一行人看的瞠目结舌。 齐王试探道:「殿下,这册子是胡人编的吗?」 赵元邑笑道:「并不是,他们不爱编这个,倒是笔记游记有不少,经商的书也有许多,这些东西是我们根据官府卷宗整理出来的。」 包括这花剌子模有哪些些山川,有哪些城池,城里都有多少户口,有多少人经商,每年税收多少,产物如何,当地可有矿藏,自己当地有哪些富商大户……凡此种种,都给编写出来的,也是多亏了那些卷宗记得都比较清楚,赵元邑他们收上来的卷宗也很是齐全,所以他们整理的时候这次没有遇上什么困难,只是把这些东西罗列起来就差不多了。 「劳殿下费心了。」齐王两人这次是真心感谢赵元邑的。 他们虽然被委以重任,可是对胡人这边的情况确实一点都不了解,哪怕路上确实恶补了一番,可那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如今有了这几十本册子,一切就大不相同了。 赵元邑促狭道:「若是王叔真心感谢,可否让我在这地方多留一些日子?」 齐王立马板起了脸,冷漠道:「公是公私是私,怎可混为一谈?再说了,圣上也确实惦记殿下惦记多时了,他一片慈父之心实属不易,殿下总该多为圣上考虑考虑。」 第228页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不过就说了一句,你竟然回我这么多。」赵元邑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又引来了这么多的絮叨,他真是怕了。 他又没说自己不回去,皇叔非得要这么紧张做什么? 齐王心里想的却是圣上的交代。 圣上说得果然没错,太子真就是个打蛇上棍的人,自己千万得小心些,不能落入了他的圈套。 入夜,齐王一行人便在宫中歇下了。 这附近勛贵的府邸空了不少,当初赵元邑带人攻城之后下令不杀百姓,可是这些勛贵却没放过,该杀的都杀了,没杀完的逃是逃了,后来所被札答又灭了不少。如今这边与皇室沾亲带故的,压根没有几个人。这些人的府邸都空出来了,齐王几个知道之后便暗自琢磨着明儿选一个顺眼的住进去。 此番他们来花剌子模,也是拖家带口地过来了。毕竟他们得在这个地方呆上许久,若是不出意外少说也得待上个十几年才能回去。是以府里能来的,都给带过来了。 傍晚过后,赵元邑过来寻他两位皇叔。 这回跟着齐王过来的还有几位大人,不过住的远,赵元邑也就没有寻他们了。 齐王与赵王也没想到赵元邑这么晚了还会过来,他们可不会觉得对方来是跟他们话家常的。 果然,赵元邑坐下之后,也没有什么废话,直接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想必两位皇叔都已经知道了,我之前派了不少人人前去挖矿。」 齐王与赵王点了点头,皇家的这父子两个都是个大财迷,这点他们早就知道了。 尤其是圣上,年轻的时候就沉迷于赚钱,后来自己当了皇帝不好再与民争利了这才收了手。不过即便如此,他挣的钱也足够皇室中人花一辈子了。如今太子殿下又继承了他的性子,在他们大魏揽钱还不够,竟然把心思打到了别的国家身上了。 圣上对于太子久不回来这件事情一直挺介意的,不过对于太子在外头挖矿,却深感骄傲。 对比,齐王与赵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虽说成王败寇乃兵家常事,可是也不能欺负的太过。这毕竟是人家的东西,挖几多矿山就足够了,没必要可着劲儿的挖。」 赵元邑道:「我也没说要把这些都挖完啊,这挖回去的金银只做修路和修理河道之用。等咱们的路修好了,河道通好了之后,便没必要再打这样的心思了,毕竟名声也不好听。那挖矿的青壮年我却不打算还回来,我留着他们还有些用处。得让他们在大魏待上几年,彻底消磨了志气,才能再开恩放他们回来。这件事得同两位王叔通个气,回头少不得要替我描补一二。」 齐王点了点头,这也不算是什么难事,总归是为了他们大魏的名声着想。 赵元邑又道:「矿山不挖了,可花剌子模的钱还是得挣的。如今两国议和,我打算说通父皇,让他再两国之间多打通几条商道,允许花剌子模的商人来大魏自由经商。且我也想摆脱两位王叔一件事,望两位王叔往后可以扶持花剌子模的商户,尽量削减他们的赋税,让经商的人能有更高的地位。短时间内,得让他们尝到一定的好处,这样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经商。」 赵王不解:「可若是这里头的人都经商了,那不就没有人种田了吗。」 赵元邑笑道:「本来也不怎么让他们种田。」 花剌子模兴商是传统,不过种田却还是有人种的,赵元邑想起自己整理的那些小册子,这整个国家里头,约莫有十之三四的人种田,十之二三的人经商。赵元邑如今想做的,就是尽量让所有的人都来经商,并且打压农业,让经商的人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把整个花剌子模变成完完全全的商业之国。 赵王迷糊了:「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他们富裕了,咱们大魏自然也会富裕。当然,人都去经商了自然也就没有粮食了,只能等着大魏的粮食补给。大魏一旦断了粮食,这边必然会大乱。」赵元邑给了他们俩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这样的话,往后比较容易掌控,两位皇叔觉得可对?」 「这……」对是对,可实在是太坑人了。 齐王两人对花剌子模一开始有些同情了,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碰上这么一个小祖宗?这小祖宗自打攻破的城门之后,恐怕就一直在想怎么坑人。 这心思,未免也太深了。两人对皇上的教育方式产生了怀疑,难道他们皇兄平日里就这么教导太子的吗? 赵元邑也没多管他们两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自己的打算一定要少说清楚,必定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 等赵元邑将自己打算完完全全地说完之后,夜已经深了。 两位王爷待将赵元邑送出去之后,互相看了一眼。 赵王掂量着说道:「皇兄知道太子这般坑人吗?」 「知道吧,说不定就是他教的。」 第122章 回程接猫 赵元邑也就只在都城里头逗留了三天。 说好三天就三天, 赵元邑一日也没有多待。他还是那个信守承诺的太子殿下。 不过其实这么长时间过去,赵元邑对花剌子模的兴趣也已经少了不少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赵元邑返程的阵仗有些大, 花剌子模没称臣之前,赵元邑对于他们来说就只是敌国的太子。如今称臣了, 那边是他们举国上下的主子,哪怕是那个刚刚登基不久的小王爷,也都亲自过来相送了。 第229页 而且, 比起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摄政王,很显然, 手段温和的赵元邑要更让他们喜欢。谁知道这摄政王来了之后会做什么呢? 只是赵元邑与这些人压根没有什么感情, 甚至连话也没有多表示两句。反倒是札答, 赵元邑还认认真真地吩咐了他两句话。 赵元邑觉得这位国师是个有野心也有脑子的人, 他对于有脑子的人向来都是礼让三分的。 与这样的聪明人相处,着实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赵元邑并不希望这里的朝廷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即便这个大是他们大魏,也一样不好, 毕竟物极必反,若是他们大魏太过于强势,到时候反而会让这里的人不满意, 三方都能互相平衡方才是长久之道。 札答对着赵元邑也是毕恭毕敬,赵元邑说的他也表示都记在心里了。 至于真记假记, 赵元邑也并不很是很在意。反正眼前这个是个聪明人, 只要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 离开都城之后,赵元邑带着他的几十万大军一路往东走了。 路上若是遇到了哪个城,还会停下来看看这些城里头恢复得如何。赵元邑私心觉得这都是他们大魏的财产, 他自是盼着自己东西好的,才能继续给他们大魏赚钱。 赵元邑还去看了几个开採的矿山处。那里头的人着实不少,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见到这么多士兵过来还以为是要杀他们的,结果等赵元邑都已经离开了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些人只是过来巡视的。 不管怎么说,小命保下来了就足够了。 本来他们被捉过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害怕的要命,觉得自己在劫难逃了。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大魏把他们捉过来只是为了挖矿。 就只是挖矿。 虽然这活苦一点,累一点,可是好歹还留着他们一条命,而且一日三餐也正常供应,他们被奴役这么久也习惯了,就这么安分了下来,每天都老老实实地挖矿。 他们不知道大魏那边对他们到底是个什么安排,更不知道这矿挖完了之后会不会放他们回去,所以现在只能先好好表现,让大魏的军官知道他们是有用的,往后才不会直接灭了他们的口。 至于要说反抗,之前是有人反抗,被他们一炮轰死了,再之后,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动作了。 有命总比没命强。 赵元邑这一路巡视下来,就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镇北侯他们有时候见赵元邑在一个地方确实逗留的太长了,才会提醒一二。赵元邑也是个识趣的,被他们一提醒,就老实地加快了速度。 不过即便如此,这行军仍然慢的很。 等到了大魏境内后,镇北侯一行人仍然留下,他们本就是常年镇守在西北边疆之地的士兵,若是朝廷没有别的调令,他们是不能轻易乱跑的。 到了镇北侯府的治地之后,赵元邑又停了两天。 魏侍郎这回倒是没有在催了,反而觉得两天实在是太短了,多留一日也是应该的。谁不知道镇北侯的大姑娘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呢?太子殿下如今回去少说也有好几年都不能与太子妃相见,如今便是在此地多停留几日,想来圣上跟皇后娘娘也是贊成的。 待赵元邑去往镇北侯府上时,叶钟灵与她母亲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毕竟大军班师回朝这件事情她们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留意他们到了哪儿。 得知殿下要过来之后,叶钟灵立马回去将系统给抱了起来,颇有兴致地同它道: 「殿下总算是回来了,你可想他?」 想他?系统撇了撇嘴,它吃饱了撑着才想。 系统已经在心里暗暗骂了赵元邑好久了,它如今对赵元邑的意见可大了去了。 系统可不像叶钟灵一样对赵元邑平安归来一事倍感欣慰,它有的只有火气。甚至已经开始磨起了爪子,打算等会儿见面的时候,先挠他几下解气! 叶钟灵无知无觉地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抱着系统来到了前厅。 系统本来坐在椅子上独自生气,可是后来转念一想,又不愿意在这里等着,省得叫那个小怪物见到了,还以为自己有多想他。 系统不乐意等,是以头一扭跑走了。 叶程氏迟疑道:「这狸奴怎么跑了?」 叶钟灵知道这小东西怕还在记仇,却对着她母亲摇了摇头:「没事儿的,由着它去吧。」 「可是……殿下瞧着很宠这只猫。」 「那就等殿下回来再说。」叶钟灵反正是不担心的,解铃还须繫铃人。 这事是殿下惹出来的,她们过去劝都没有用,得要殿下过去方能解。 略等了一会儿,才听外头的人道殿下过来了。 赵元邑大步而来,叶钟灵飞快地瞧了一眼,只一眼,她便发现,殿下好像又变了许多。 变高了,也变得越发意气风发了。 这点倒也不难理解,毕竟他们大魏打了一个痛快的胜仗,火炮所向披靡,所到之处无不缴械投降。殿下作为监军,又做出了这么一番成就来,自然也是骄傲的。 待赵元邑走近,叶钟灵同她母亲嫂子连忙起身行礼。 赵元邑扶起了人,叶程氏请他入座。 赵元邑坐下之后,叶程氏便有点着急地开始打听镇北侯的事儿了。问他在战场上可有受伤,问叶戍安又如何,又问近段时间他们可会回来之类。 第230页 赵元邑知道她们担心,一一都回了,至于回来探望一事,赵元邑道:「我离开时,侯爷并没有说几时回来,只是如今战事已平,边疆那边已没有什么动荡,待侯爷将士兵安置好,想来就能回来了。」 不过这些事儿做完,只怕就要十几二十天。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叶程氏便没有在追问了,先让赵元邑下去休息,且还是让她女儿带路。 叶程氏也不得不为她女儿考虑。 这回殿下回京,往后两人想要再见面可就难了,说不定得等到成亲之后才能见面。叶程氏并不会觉得这两个人如今便有什么感情,都还没有相处多长时间呢,怎么可能会处出感情?最多也不过就是看着对方觉得顺眼罢了。是以叶程氏才想给两个人一个机会,让他们好好相处相处。 叶钟灵也没有如何腼腆,真让她做出那种腼腆的模样她也做不出来。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大大方方的,这辈子只怕也改不了了,哪怕是对着太子殿下。 叶钟灵陪着赵元邑去了他歇息的院子,路上两人也一路在聊着天,赵元邑说起了自己在花剌子模的经历。 这样的经历对于叶钟灵来说也是新奇的,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的,她听得津津有味。不过叶钟灵却也知道,这样的经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毕竟往后她便是太子妃了,连出京城都困难,更不要说去别国游历了。 「殿下去了花剌子模,心性倒是开阔了不少,与往日相比变化颇大。」 赵元邑一怔:「我变了吗?」 叶钟灵点了点头:「难道殿下未曾发现?」 赵元邑老实道:「我总觉得还跟原来差不多啊。」 叶钟灵也不奇怪对方会有这样的回答。自己有没有变化,自己当然是不知道的,但旁观者清,叶钟灵方才只一眼就看出了差别:「待殿下回宫,圣上跟皇后娘娘肯定会看的更加分明。」 她这么一说,赵元邑不禁期待了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父皇跟母后了,说不想那是不可能的,当然了,主要想的是母后。 除了他父皇跟母后,赵元邑还记着一件事。他自从来了府上之后,就一直没有见到系统的影子。 赵元邑正想要问,叶钟灵却也立马就想起来了这一件事情:「尚有一事未曾与殿下说,方才殿下回来的时候,狸奴不知为何突然掉头走了,如今在我那院子里头待着。待会儿我回去之后,会让人将它送来的。」 「那蠢猫没给你添麻烦吧?」 叶钟灵失笑:「它很听话,基本上不会吵闹的。」 偶尔叫唤两声,不过是因为饿了或者其他的猫狗又吵着它了。叶钟灵养了这么几个月,便发现狸奴饿的很快,有时候才刚餵过,还没过半个时辰就饿了,嚷嚷着要找吃的。怨不得长得这么胖,这般吃法,应当也是从前惯出来的,叶钟灵大概摸清楚了以前太子殿下是怎么养猫的。 叶钟灵将赵元邑安置妥当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将还在生闷气的系统抱了出来,交给丫鬟:「过去送给殿下吧。」 系统挣扎了两下。 叶钟灵点了一下它的鼻子:「难道你想留在镇北侯府?」 系统一呆。 「若是你真想留下来的话,我可以跟殿下说哦。」 系统瞬间放弃了挣扎。 ……算了,去见见就见见吧。 第123章 回到京城 系统到了赵元邑的歇脚处之后, 并没有闹腾。 叶钟灵的婢女将猫给赵元邑送过来之后,还道:「姑娘将它的小窝还有口粮也一道送过来了,这窝放哪儿?」 赵元邑没想到叶钟灵竟然这样细心, 还给它做了一个窝:「我看看。」 婢女便将一个小窝取了过来。 「啧,还挺精緻。」评价了这么一句后, 赵元邑随手一指,「就放那儿吧。」 婢女将小窝送到了柜子边,这便下去了。 赵元邑走过来顺了一把系统的毛。 系统冷哼了一声, 一跃而上,跳上了桌子不让他碰, 极尽鄙夷地地来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啊?」 听口气, 就知道这蠢猫心里的意见大着呢, 赵元邑悠悠然地坐了下来:「我本来也不想回来的, 只是父皇跟母后一直念叨,还让齐王赵王过来催, 这不是实在没办法才回来了吗。」 系统鬍子都抽搐了一下。这小怪物真是一点也没有心。 「呸!你走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吗?」 赵元邑耸了耸肩膀:「没有哦。」 系统气炸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亏得你媳妇还天天安慰我, 说你是因为战场上危险才不带我的。」 「这种安慰人的话你怎么也信,我是那种人吗?」赵元邑毫不留情地嘲讽。 系统伸出了利爪。 赵元邑好歹也是跟着师傅练过的,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了它的爪子, 还顺道揪了一下系统的大脸盘子:「好了好了,不跟你胡扯了, 虽然我那天确实没有带你一块儿出去, 可能也是情有可原。你想想,我可去战场上打仗的,带着你这么一只猫算什么?」 这要是让敌国的人看到了,必定会对他起了轻慢之心, 觉得他不过还是个孩子。 「那你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就走了!」系统还是觉得有点伤心。 「好啦,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第231页 「重要的不是这个。」 赵元邑顾左右而言他:「我给你带了小鱼干,这可是那边的特产,听说做法很不一样,那边的猫都喜欢吃。」 说话间,赵元邑便打开了一个盒子。甫一打开,屋子里就瀰漫着一股略腥的味道。 系统本来是不想理他的,可当它闻到小鱼干的味道,却又突然没有那么生气了。 这味道跟它以前吃过的那些的确不太一样。 赵元邑拿出了一条鱼过来,引.诱道:「怎么样,要不要尝尝看?」 那就……尝尝吧。 系统厚着脸皮咧嘴一笑,立马接过了小鱼干,开始美滋滋地享用起了这一份独特的加餐。 虽然镇北侯的伙食很好,但是跟这个小鱼干比起来,好像确实差了一点。 如今有了吃的,系统也不再对着赵元邑怎么生气了。毕竟那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与其一个劲儿的生气,还不如借着这件事情多要一点好处,系统扬言:「我以后每天都要吃这个。」 「好说。」 赵元邑其实早已经把这个制作小鱼干的方子拿了过来,往后要多少有多少。 系统得了承诺,最后那点火气也都散了,开始一边吃一边追问赵元邑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 赵元邑把自己在路上的经历差不多都讲了一遍。系统听着很是羡慕,尤其是听到赵元邑说那边的国都如何的繁华,如何有趣,街上的铺子如何多的时候,它真恨不得自己立马上一双翅膀,好直接飞过去看看。 只是这註定是不可能的了。 遗憾肯定遗憾,不过系统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等着下次了。虽然看皇上的态度,似乎是没有下次,可是赵元邑终究是太子,等他以后成了皇上别人还能管着他不成? 到时候想去哪去哪儿,想打哪个国家打哪个国家,这样它在后头跟着也能蹭一点光,出去见见世面。 说完了自己的事情之后,赵元邑问了系统这段时间在镇北侯府待的如何。 比起赵元邑在外头玩的风生水起,系统在福里过的日子可就无聊多了。 「你媳妇天天让她养的那些东西陪我玩,可是那些猫狗看着是太蠢了,看着它们我就来气。」主要是在侯府里头呆着实在是太无聊了,哪怕每天都有猫薄荷,可是系统还是蔫蔫的,每日无精打采,这时候又碰到那些猫猫狗狗的,更容易迁怒。 系统道:「下次你可不要把我给丢下来,留在这里太难受了。」 赵元邑摸了一下它的脑袋,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大厚道:「放心吧,下回肯定带着你。」 先这么哄好再说,至于下回带不带,谁知道呢? 系统并没有察觉到赵元邑的深意,听了这回还觉得挺欣慰。 小怪物心里肯定也是有点捨不得它的。 到了第二日,赵元邑一整日都待在府里,什么地方也没去。叶程氏倒是找了几个藉口叫人请赵元邑过去,且每次过去的时候,刚好也能跟叶钟灵遇上。 赵元邑一开始的确对自己这个未婚妻有些难为情,不过相处得多了,他便发现对方非常棒的聊天对象,所以赵元邑便丢了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开始坦诚地与之相处起来。 结果也还不错。 其实两个人对于这种程度的偶遇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叶钟灵也明白,母亲费心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她着想,所以每次叶程氏让她来,叶钟灵也就来了。 这两个当事人稳当的要命,费尽心思撮合他们到一块儿的叶程氏反而成了最不稳重的那个了。 叶程氏甚至私底下教训叶钟灵道:「你娘我豁出面子,就为了你跟殿下能多见一见,可你呢?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叶钟灵无奈道:「这不是都已经见了面了吗?一天就见了四次呢。」 「可你们这四次加起来也比不上人家一次有用!」 叶钟灵好奇了:「怎么就比不上了?我同殿下也说了不少话啊。」 叶程氏终于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想当年她跟丈夫定下婚约之后,每回见了面都是害羞得要命,可即便再害羞,心里也是想见得。如今丈夫是个糙老爷们儿不假,可是当年对着她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如珠如宝,生怕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她生气了。该献殷勤的时候也是一点不含糊,眼珠子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盯在她身上。而叶程氏自己也差不多,心意相通的两个人,见了面就捨不得分开,这是必然的。 结果到了女儿跟殿下这里呢……两个人都大大方方的,说话也能说的到一块儿去,不管是诗书政事,还是外头的风土人情,见了面总不会太过冷场,可怀就坏在太大方了太坦荡了! 叶程氏不禁问道:「你对着殿下的时候就没点害羞吗?」 「以前是有的。」 「那现在呢?」 「殿下都没有害羞,我又怎么好意思害羞?再说了,如今这不都已经熟悉了吗,跟熟人说话又怎么会那般害羞呢?」 叶程氏翻了一个白眼。老天爷啊,她这女儿怎得这般傻哟,简直比她爹都不如。 叶程氏如何操心也没有什么用了,赵元邑在他们府上也就停了两天,两天过后,赵元邑便动身离开了。 临走时,叶程氏心事满腹地领着一众人过来相送。 第232页 赵元邑也得赶时间,想在天黑之前赶到驿站,遂只在在门口又说两句话便上了马,同她们道:「侯夫人就此止步吧,咱们来日再见。」 叶程氏只道:「那殿下慢走。」 赵元邑点点头,又看了叶钟灵一眼,驾着马迳自离开了。 他们俩都不擅长演这种离愁别墅的戏码,走了就是走了,反正下回还能再见面,有什么好捨不得的? 叶程氏瞧着殿下的身影越来越远,都快要看不见了之后,才又带着人慢慢往回走。 「唉……殿下一走,咱们府里又该冷清了。」 叶钟灵道:「殿下才来几天?以往咱们府里不也是这么多人,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你……算了,你不懂。」叶程氏怨念地说了一句。 叶戍安的妻子许氏在旁边道:「大姑娘还小呢,再过两年她就明白了。」 叶程氏也没办法,再过两年她女儿就该嫁人了,若是到时候再懂那岂不都迟了?这样可不行,她得趁着如今这个机会,好好教导教导她。也怪他们,以前只一味的放纵女儿,于感情这种事情上从来也没有教过她什么,只盼着如今还能改,还有的救。 赵元邑一路往东走,路上碰到了哪个官府修路,还会特意停下考察两天。 西北这边修的水泥路原本不多,朝廷本来是想先紧着南边先修,等攒了足够的银子再去西北那边修路。毕竟,那里的天气主要是太恶劣了一些,且山路又多,实在是不好修。可如今有了银子就又不一样了。 那花剌子模的赔款一车一车地拉到了大魏境内,朝廷也就不在乎多出这么一些钱了。西北的水泥路,也开始慢慢地修了起来。 这边修的的确慢,因为在山间中修路难度实在太大了些,好在如今官府手头充裕,并不缺钱,这么慢慢修,也是不差的。修个两三年,总归还能修成的。 赵元邑看着这修路的人,便想到了花剌子模那边还在挖矿的青壮年,等他们矿挖的差不多了,就赶紧让他们过来修路吧。 这路修好了之后,就该弄车子了。 马车牛车实在是太慢了,得想个能快一点的车,不过这就要交给工部了。赵元邑没打算亲自动手。他就算看的书再多,也只有一双胳膊两件褪,没法儿一心二用。 就赵元邑在工部带着这么一段日子来看,工部的能工巧匠不算少,只要稍微给他们一个思路,他们便能把事情给办成了。 车子这事,应当也是拦不倒他们的。 如今赵元邑上心的是海船一事。 路上耽搁了大概二三十天,赵元邑总算是到了京城了。 第124章 百官相迎 赵元邑还没进城, 便发现城门处守着不少人。仔细一看,两位丞相竟然带着人早早的在这边候着了。 赵元邑受宠若惊,立马下马走了过去。 苏丞相见太子殿下过来, 忙带着百官相迎:「恭贺殿下凯旋。」 凯旋?赵元邑哭笑不得,他也不过就是去外头转了一圈, 战场上根本就没出什么力哪里能说什么凯旋呢?只是这场面赵元邑也没有谦虚什么,凯旋就凯旋吧,他只道:「劳烦诸位大人在此等候了。」 「殿下客气了, 这本事我等应做之事。圣上也在宫中等着太子殿下回去,殿下您看?」 赵元邑立马回道:「我这就进宫。」 太子立马动身, 余下几个天天被圣上念叨着太子为何还不回来的大臣, 终于算是彻彻底底地解脱了。 经过这么一回, 不仅是圣上, 就连这些大臣都不情愿让赵元邑离开了。谁经得起圣上这么天天絮叨啊,烦都烦死了, 太子待在宫里对谁都好! 赵元邑起身,他身后的唐将军魏侍郎等人也跟着一块儿进了宫。 皇上其实一大早就在勤政殿等着了, 后宫里头的皇后与太后也早早地在等着。只是她们也知道,不等前头的事情弄完之后赵元邑应该也不会回后宫的。 略等了一个时辰,就在皇上已经不耐烦想要发牢骚的档口, 赵元邑忽然进门。一看到这不知道回家的兔崽子,皇上便瞪直了眼睛, 火气直冲上脑袋。正想发火, 皇上却又突然眯了眯眼睛。 他总觉得这兔崽子有点不一样了。 这齣去大半年,个子倒是长了不少,人看着也不一样了,比先前更自信洒脱了几分。看来这战场虽不是人去的, 却也能历练人。不过眨眼的功夫,皇上便将赵元邑打量了个清清楚楚。见他身上无伤,连日赶路好像也跟个没事人似的,也不见累这就想骂他两句。 「父皇。」赵元邑先发制人跪下来行了一个大礼,脸上笑得阳光灿烂。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多笑一点,父皇看着也会多心软一点。不过,赵元邑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是了。 「朕还以为,你心里早没有朕这个父皇了。」 「怎么会?儿臣一直放心不下父皇母后,归心似箭。」 即便知道是假的,可皇上听着这话心里的火气忽然就灭了不少,忙让张望全将人扶起来,「当着人前跪什么跪,等见了你皇祖母,有你跪的时候。」 「皇祖母疼儿臣,才不会让我跪呢。」 「嘿,」皇上咬牙,「你这是埋怨谁呢?」 「父皇也疼我。」 皇上将连撇到了一边,疼?疼个屁! 他也不搭理赵元邑,点了点魏侍郎,让他将路上的事捡着重要的先说一遍。 第233页 赵元邑又趁机将花剌子模王爷称臣议和的几分文书都拿了过来给他父皇过目,兼有旁边几位大人在旁边偶尔也插一句嘴,气氛看着还可以。 这些毕竟都是功臣,皇上对着他们是没有什么脾气的,看过那些文书之后,欣慰道:「几位爱卿费心了,此次大魏与胡人一战,也是多亏了几位爱卿才得以获利。」 魏侍郎这回就说了一句公道话:「圣上谬赞,臣等几个实则并没有怎么出力,主要都是太子殿下的主意。若是没有太子殿下的话,此战大约也不会这般顺利。」 这是一句实诚话,旁边的几位将军听了也都连连地点头。他们与太子殿下接触得虽不多,也就这一回得以相处了几个月。不过就从这几个月他们便知道太子殿下是个极聪慧的,有这样的储君是他们大魏之幸。 皇上见他们一个个都转而夸起了赵元邑,抿着嘴坐在上首,又是骄傲又觉得憋屈。骄傲的是这儿子是他养出来的,憋屈的是这些人一个个站在那兔崽子跟前,一个个都给他邀功,这般他回头还如何教训那个兔崽子? 在静静地听着他们夸完了之后,皇上才又提了一句改日会在宫中设宴,替他们接风洗尘。 几位大人谢过之后便下去了。 人一走,皇上瞬间拉长了脸:「你还知道回来?」 赵元邑知道人是要哄的,所以道:「父皇和母后都在这里,我自然是要回来的。虽说外面的事情也要紧,可回宫来陪父皇和母后更为重要。我一听到两位王叔带给我的话,便立马折回来了。」 「立马?朕怎么听着,你是逗留了三天才回来的?」这三天还不包括这臭小子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明明能够提前十多天回来的,结果这臭小子一路耽搁就耽搁到了现在。这是诚心想回来的吗?显然不是,「朕看你早就把心给玩野了,要不是朕让你王叔过去,只怕你都还不回来呢。」 「父皇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早就想着要回来了,只是那边的事情不是一直没有处理完吗?若是我不把那边的事情先处理了,回头若是出乱子父皇岂不是又要担心?太医前段时间不是都说了吗?让您不要再费神,我这不是也是为了父皇的身子着想。」 他的话一套一套的,皇上理智上十分不爽,知道这些不过就是鬼话,是故意说着自己开心的;可是情感上又喜欢听这一套,起码这么几句话下来皇上脸上的怒火就没了。 赵元邑又趁机拿了些他一路上买的小玩意儿:「父皇,我这一路上但凡碰到好吃的好玩的就会多买一点,您这一份是最多的。」 「你以为朕会稀罕这些?」 「稀罕不稀罕都是儿臣的心意啊。」 皇上「嘁」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赵元邑送自己的东西,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确实装满了一个箱子,不过他又问:「那皇后的呢?」 「母后的比您少。」 不过都是贵的,赵元邑在心里默默添了一句。 比数量他还是赢了,皇上心底最后那点介意也没了:「也就这回让你撒个欢,下回可别想再像现在这样四处乱跑了。你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年,把你父皇母后丢在宫里头不闻不问的着实太不像话。」 「我知道,下回肯定不会了。」赵元邑担保。 这话到底是真是假皇上也不追究了,总归人回来了就行,这回回来了,皇上觉得自己必须得日日看紧,这小子若只是寻常皇子那皇上也不会拘着他,可他是储君,是自己的继承人,这般身份便註定十七这辈子不能万事随心了。 赵元邑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便安抚好了他父皇。安抚完了之后,赵元邑又将自己在花剌子模做的事儿跟往后的打算都提了一下。 皇上虽然觉得他这做法不大厚道,可是最终受益的都是他们大魏,这么一想皇上又与有荣焉了,觉得自己养出了一个聪明又有抱负的孩子,果然不愧是一代明君。他道:「你如今已经是储君了,这也不一定到晚想的跑到外头去,余下有什么想法就尽管去做。」 「多谢父皇。」 皇上点点头:「没事的话就赶紧去见见你母后与皇祖母吧,她们两个想必已经等候多时了。」 赵元邑闻言,同他父皇告辞之后,一熘烟就走了。 「这兔崽子,跑的倒是快。」 张望全见圣上终于高兴了,道:「如今太子殿下回来了,圣上大可以放心了。」 「说放心还为时过早,这小子心思倒是大,还想去海上闯一闯呢,得好好看紧了。」皇上忧心地说了一句。 这年头出海可不是什么好事,海里的危险实在是太多了,不留神就会葬身风浪,别说海的那边有无主的土地,有多么高产的粮食作物,即便那边遍地都是金银,皇上也不会让自己儿子过去送死的。别人可以去,赵元邑这辈子是别想了,起码他还活着的时候,是想都别想。 这么着,皇上又觉得自己有必要活得长一点。只要他还活着,十七这个兔崽子就不敢再胡作非为。 对,他必须得活得久一点! 赵元邑一路到了后宫。 刚想回未央宫的时候,便看到绿弗跟忍冬走了过来。两人俱是挂着一张大大的笑脸,且道:「皇后娘娘就知道殿下会先去未央宫,所以人已经在长乐宫等着了,殿下还是先去看望太后娘娘吧。」 第234页 赵元邑有感于母后的细心。 他对太后其实并没有多少祖孙情谊,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讨好,给太后按了两年的脑袋将太后的头疼病治好了之后,赵元邑已经成了宫里最受宠的一个小皇子了,着实没有必要再去长乐宫献殷勤。可那时候,太后反而出去愧疚对他越发好了。 赵元邑对这不必要的祖孙情实则并不上心,不过他母后既然让他给太后面子,赵元邑自然乖乖照做。他一到长乐宫,太后跟皇后见了他也是忙站了起来,难掩激动。 太后直接让赵元邑走到她跟前来。 太后眼睛不大好了,看了好半天才得出个结论:「高了,也瘦了,可见在外面是真吃了不少的苦了。」 皇后已经按下情绪坐了下来,闻言便笑了:「十七如今都是长个子的年纪,几天不见便会高上不少,何况他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必然会有一番大变化的。这是抽条,可不是瘦。」 「都差不多,反正变化大的叫哀家都不敢认了。」 底下还坐着赵元齐跟赵元壬,另有几个小公主。本来那些宫妃也是要过来的,只是皇后想着十七年纪已经大了,里头有些宫妃比十七也不过就大了几岁,不好多见面,所以就没让她们过来。 赵元齐两个看到赵元邑也激动得很,见皇祖母打量完了,都坐不住地跑了过去问东问西:「十七弟,你去战场上可亲自带兵打仗了?」 太后嗔怪道:「你们十七弟才多大,哪里能带兵打仗呢?即便他想旁人也不会让他试的。」 赵元齐闻言颇为遗憾。 四皇兄就带过兵打过仗的,只是他们同四皇兄关系没有那么好,本以为这回十七弟回来他们能缠着十七弟问一些行军打仗的事情,结果十七弟竟白跑了一趟,都没有去战场。两个人都有点意兴阑珊。 赵元邑笑了:「虽没有去战场,可大魏军队挺近花剌子模的都城,我也都有观望的。」 赵元壬忙问:「真的?那他们都城如今如何了?」 赵元邑反而道:「十三哥十四哥对花剌子模很感兴趣吗?」 太后眼神一暗,跟刀子似的戳在两人身上。 本来准备点头赵元齐心虚地摇了摇头:「不……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第125章 水火不容 赵元邑对着两个人眨了眨眼睛。 赵元齐与赵元壬心领神会, 十七弟这肯定是有别的话要跟他们说。 两个人早就对外头的事情好奇得不得了。这可惜不管是皇祖母还是他们的母妃,对这件事情都特别忌讳,讳莫如深。 平日里他们若是敢提这件事情, 必定会骂得狗血淋头。长此以往,赵元齐与赵元壬也就知道收敛了, 再也不敢对着这几个人的时候说出去外头看看之类的话了,提都不能提,一个字儿都不能提。 否则, 便一点就着。 眼下也一样,虽然他们两个心里有自己的小心思, 可是却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话题都变了, 不再追问赵元邑在胡人那里如何如何, 而是改问西北那边到底是怎么样的。 太后见状,也就没怎么再斥责他们了。只要不提出去的事儿, 太后就还是那个和善的祖母。 赵元齐后头坐着的几个小公主也是乖乖巧巧的,并不敢打扰皇兄们说话。 一别半年有余, 赵元邑早就不知道她们哪一个是哪一个,只是他看了看里头最矮最胖的那个,笑了笑:「这便是康宁吧。」 康宁甜甜一笑, 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赵元邑……手上的杏仁酥。 她如今已经走得很稳当了,见了赵元邑虽不大记得, 可是总觉得想亲近。 赵元邑见她好玩, 便叫了她到跟前逗了几下,又将他带回来的礼物都分了分。见者有份,不过康宁比起别的小公主来,还是要多上不少的。 皇后道:「一开始你离开的时候, 康宁每日还望未央宫跑呢,看不见你的影子便会哭闹,后来跑了十几次却没有看到人,她便不乐意过来了。如今见了你,只是依稀有些记得。」 「已经算不错了,好歹没有一见到我就开始哭。」赵元邑摸了摸她肉嘟嘟的脸颊。 康宁只是腼腆地笑了笑,靠在赵元邑的腿上。 赵元邑心念一动:「叫皇兄,我就把这个给你。」 赵元邑从小颗粒掏出了几颗糖丸。 康宁眼睛一亮:「皇兄!」 「果然还是个好吃鬼,一点没变。」 康宁憨憨一笑,欢欢喜喜地接过了糖丸,对赵元邑更亲近了几分。 余下的公主只有干看着的份儿了。她们也想上去亲近,可是不敢。 毕竟她们跟太子可没有什么情分,比不得康宁。 赵元邑在长乐宫与太后见过之后,便拉着赵元齐他们一道出去了。 太后见他们哥三关系好,也没有多理会。 只是她不知道,这三个人一出去,赵元齐他们就立马追问战场上的事,还有胡人的事。最叫他们好奇的是,那个胡人的国家真的有那么好吗? 赵元邑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那花剌子模跟咱们大魏毕竟是不一样的,风土人情都不一样,也没办法比较,得等到你们去了那里之后才能感受到个中差异。」 赵元壬低着头:「我们也想去啊,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说起来,他们两个人如今都已经娶妻了,就在去年年前娶得妻。当时赵元邑在花剌子模也听说了,还提前叫人备了两车礼送过来。 第235页 两个人已经娶妻,且早就从宫里搬了出来,可是娶妻这件事依旧没有让他们成熟多好,该不稳重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从稳重。 赵元邑看到他们两个这边的愁眉苦脸,便安慰道:「以后总归是有机会的。」 赵元齐看了他十七弟一眼:「你这话……」 赵元邑木然:「没有别的意思。」 赵元齐撇了撇嘴,不过心里还是因为这句话多了一份期待。 十七弟如今是储君,往后便是圣上,既然他有这个心思让他们去外头闯一闯,那总归还是有机会的,不管这件事情是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 「说话算话啊。」赵元齐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元邑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边上的赵元壬还是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打的什么哑谜:「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没事。」赵元齐糊弄他道,「顺便说说的,用不着在意。」 这事略过之后,赵元邑又同他们打听了一下这一年多来宫里头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事儿问他们俩就问对人了,赵元壬神神秘秘道: 「你不知道吧,苏嫔又生了个小公主,如今才三个月。父皇看她生了两个小公主,加上苏相也快要致仕了看在苏相劳苦功高的份子上,便封了苏嫔一个妃位。」 赵元邑对此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这宫里头的事情大多都是与争宠位分有关,不外乎就这么两样。以苏嫔的家世,往上升并不是什么叫人奇怪的事情。 只是赵元壬说完,又古怪地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如今苏妃住在哪里?」 「哪里?」 「原先德妃的宫殿。她变成德美人之后,那主殿自然也就空下来了,如今来了一个苏妃,也是妃位,宫里头的宫殿多,可宫里的妃嫔也多。父皇嫌她们搬来搬去的也实在是太麻烦了,便直接把苏妃弄去了德美人那儿。」 赵元邑闻言也有些兴趣,他父皇还真是个人才:「那德美人呢?」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看见苏妃住到她原来的宫殿之后,德美人便一直要求见父皇,父皇不见她她就求见皇祖母,可问题是皇祖母不大愿意搭理她。德美人折腾了半天什么用处也没有,苏妃仍然顺利搬进去了。」 赵元邑追问:「那她之后就没有什么动作?」 「我们如今不在宫里住,也打听不了那么多,不过听说苏妃自打住进去了之后,便与德美人争执不断,想来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有不少摩擦的。」 赵元邑无良地笑了。 就他所知,这苏妃也不是什么善茬,更难得的是她有一颗聪明的脑子,即便父皇如今已经不稀罕她了,这苏妃依旧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德美人对上她估计输多赢少。 赵元邑闲着下来没事儿做,突然就想看看德美人的笑话。 他自己不方便去,便派了李福前去,给康宁又送了些小玩意儿。 李福将东西送到之后,苏妃立马就带着康宁前来道谢。 李福话也说得漂亮:「殿下说了,这等东西实在不值得娘娘与公主的一个谢字,不过就是一点心意罢了,几个公主里头唯独康宁公主与殿下交好,殿下记得小公主也是应该的。」 苏妃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替女儿高兴:「难为殿下还记着她,只是康宁这个小糊涂虫却已经忘了。」 「多走动走动便记得了。」 说的也是,苏妃打定心思,等殿下住进东宫之后再多让女儿多过去看看。 这边弄出的动静不小,德美人跟前的金簪出来拿饭菜,便瞧见了这一幕。 她心里不服。 在廊下等了片刻,等李福走了之后,金簪才站了出来,掐着腰阴阳怪气起来:「不过就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也用得着这般感激涕零?真是没见过世面。」 如今德美人与苏妃已经是打的水火不容了,都撕破了脸,自然也不用给对方面子。起码金簪是不会给苏妃面子的。 她们看的清楚,哪怕如今苏妃住在了主殿,她们娘娘住在偏殿,可是她们这边还有个三皇子呢,哪怕是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圣上跟太后也不会太委屈了他们娘娘,所以这苏妃根本不足为惧! 苏妃没有说话,跟这样的人说话只会自降身价。 她带着康宁进了屋子,完全不在意金簪的挑衅。 金簪看着更是生气,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不中听,偏偏她不骂一个字儿,叫人想教训都不知道从哪儿教训。 后头苏妃跟前的宫女欣儿看不过去,回呛道:「即便是小玩意儿那也是太子殿下送来的,你们有吗?」 「我们还不稀罕呢。」 「是啊,你们不满太子殿下,觉得太子抢了三皇子应得的,自然不稀罕他的东西了。」 「你可不要含血喷人,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了?」 欣儿嗤了一声:「真是敢做不敢当,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怪叫人噁心的。」 金簪又哪里肯这样白白被骂呢?当即反驳了回去。 像这样的对骂每日里都有,德美人与苏妃却从来都不会下场的,德美人觉得苏妃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不屑于同亲自下场,苏妃觉得德美人的年纪做她祖母都够了,怕人气坏了反而赖上她。只是两个人不出手,却从来不会拦着底下的宫女太监,是以这里头的宫人早已经水火不相容了。 第236页 至于两位正主下场,也是早晚的事儿。 李福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墙角,听得心满意足了这才准备回去给赵元邑学舌。 他这拿腔作调的模样,倒是把那两个小宫女的神态学得活灵活现。 赵元邑看了一出热闹,高兴了一阵也就没有再管那边的事儿了。左右德妃还有的活,之前的帐也有的是时间算。 这回回宫之后,赵元邑便要住进东宫去了。 本来皇后也不想让他这么快过去的,只是朝中已经有大臣提议了,催着太子住进东宫去,还催着太子择良娣侧妃之类。后者皇后没管,觉得这件事情先不必着急,只是前者却得上些心。 回未央宫之后,皇后便语重心长地跟赵元邑说起了这件事: 「……你年纪也大了,那些大臣们替你着急也是应该的,不如趁着这机会搬去东宫里头,往后也免得与宫里的宫妃碰头了。」这批新进宫的小妃嫔年纪实在是不大,皇后总得为了自己儿子的名声着想。 赵元邑也没反驳:「那等我搬去东宫之后,晚上还来母后这里用膳。」 皇后笑道:「你要是愿意两头跑,那也没什么。」 「我就喜欢在母后这儿吃饭。」赵元邑道。 不管怎么说,搬去东宫已经是定好的事儿了。 翌日一早,皇后便派人去将东宫收拾打扫了一番。 彼时,赵元邑还在前头参加接风宴。 第126章 甩锅皇帝 这回接风宴办的极为热闹, 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被请了过来。 赵元邑这次出征虽说压根没上战场,一直被压在后方,可是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功劳。若没有火炮, 他们大魏又怎么可能会赢得这么顺利?甚至不仅在花剌子模立了威,也让周围一众小国都对大魏畏惧起来, 本来还有些小动作如今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皇上私底下骂儿子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没留情面,可是如今吹的时候,却也是丝毫没有含糊。 好在诸位大臣已经知道皇上是什么德行了, 所以在皇上炫耀太子的时候也都没有跟他唱反调,皇上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哄的本来就高兴的皇上更加骄傲了。 没错, 他儿子就是这么出众! 赵元邑应酬也多, 光是六部里头的人就有不少想要跟他套关系。 皇上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太子迟早是要有自己的一套班子的,皇上也不管赵元邑选什么人, 反正他儿子又不傻,谁好谁歹肯定看得清清楚楚。 事实上, 在这些朝臣发现太子也不是什么人都搭理之后,便渐渐地反应过来了。 只有一些还看不懂眼色或者不想看懂的的依旧往上扑,可那些人没多久便也被赵元邑的冷脸给逼的退回来了。也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 原来太子也并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么好糊弄。 因为赵元邑人小,虽然这几年来也确实给他弄出了一些东西来, 可总有不少人觉得他只是脑袋瓜子比较聪明, 于人情世故上面并不成熟,所以这回找赵元邑套关系的人才那么多。 他们无非就是仗着圣上不管,仗着赵元邑年纪小,所以才凑上去碰碰运气。等他们被撅回来之后他们才明白, 说不定太子早就看出了他们的打算了,并且压根不想搭理他们。 沮丧是肯定的。 另外两个皇子眼看着已经没有指望了,往后他们也就只能讨好太子了,可偏偏太子压根就不吃他们这一套,这可叫他们怎么是好? 皇上坐在高位上眼瞧着底下的情况,看到儿子的表现之后又忍不住点了点头,与有荣焉。 聪明又识人,果然不愧是他教出来的,真是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太子这是随了他啊。 赵元邑可没想到他父皇会这么臭屁,他在席间应酬了一段时间,便走到了工部这一边了。 李尚书看到太子过来,颇为自得,立马抬着下巴,对着程尚书送了一个轻蔑的眼神。 「李尚书。」赵元邑笑着同他个点了点头,当做是打招呼了,「近来工部可好?」 「好,多亏的殿下惦记了。殿下一出门就是大半年,工部上下都盼着您回来呢。」李尚书说完,又问道,「对了,微臣听说,太子殿下从花剌子模弄来了不少工匠?」 赵元邑点头:「确实带来了一些,胡人的工匠手艺精湛,与咱们这边的手艺人很不同,我带了一些,往后也准备送入工部的。」 李尚书听着觉得正好。殿下把这些人送到工部来,是惦记着他们工部了。他也没有因为胡人战败就瞧不起胡人,人各有长这些人能被殿下送过来,就说他们肯定是有一技之长的,他们工部的人见了,说不定还能学上一手:「微臣定让工部这些人安排妥当。」 赵元邑说完,又看了旁边的段侍郎一眼,笑道:「前阵子我回程的时候,还去看了一眼那边的矿山。」 段侍郎一下子就想歪了:「莫不是那些胡人对挖矿不满,想要作乱?」 赵元邑摇了摇头:「他们如今已经成了俘虏了,手上也没有什么兵器,哪里还敢作乱呢?是我去了那里之后发现哪些人动作实在是太慢了,即便人数众多,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光靠着人力就能做出效果的。」 段侍郎与李尚书听得迷迷糊糊,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依殿下想呢?」 第237页 赵元邑见他们上道了,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工部这边能不能想个办法,用别的动力代替人力?」 赵元邑之前在系统给他看的书里头发现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好像叫什么蒸汽机,不过当时他急着把整本书看完,并没有细究,所以也是一眼就略过了,也没有弄清楚其中原理到底是什么,如今想来,也实在是遗憾了。 段侍郎仿佛懂了赵元邑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如筒车那般?」 赵元邑赞许看了对方一眼:「差不多。既然水能当做动力,那别的呢?譬如……蒸汽。」 「蒸汽?」李尚书有点傻眼,「蒸汽能做什么?」 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处? 「难道李大人未曾注意,锅中的水若是完全烧开的话,力气可以大到将锅盖掀开。只是一锅水就能有这样的动力,若是源源不断的开水呢?」 「那必定能产生巨大的动力!」段侍郎接道。 赵元邑笑道:「段大人想必已经有些头绪了?」 段侍郎说得有些赧然:「也是多亏了殿下提了一句,否则,这蒸汽一事微臣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这种细微的小事,若不是有心人但也不会注意这些,我也是被人提醒才察觉到这一点的。」不过,这东西一旦注意到了,其作用必定是巨大的。赵元邑并不准备自己去弄这东西,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种事情他还是交给合适的人好了,譬如段侍郎。 段侍郎心里其实也已经有了主意,打算回去试一试。 如今朝廷并不缺钱,有殿下那一车车的金银财宝往这便运,他们工部也有了底气,自然是想怎么试就怎么试了。说起来,这些钱还是他们工部侍郎送回来的呢。 不过过了一会儿,段侍郎又问了一句:「殿下是想把这蒸汽做成的器械用在挖矿这一事上面?」 赵元邑想了想,还是道:「其实我也不准备挖多少矿,再过一段时间就让他们收手了。这蒸汽主要想用在车上面,或者是船上面。如今的车都是牛或者马来拉的,这是马实在是太贵了,寻常人家也养不起,稍微有钱的人家只能用牛,再次的人家连牛痘没有。只是这牛又慢,一天下来跑不了多少的路,我想着,若是将这蒸汽的效果用在车上,或者是用在海船上面,岂不是再不必非依仗人力畜力了?」 不得不说,赵元邑的话简直听得段侍郎跟李尚书目瞪口呆。 这话根本就像是天方夜谭,可问题是经由太子殿下的嘴说出来之后,他们又对这件事情抱有一丝的期待。万一真有这一天呢?万一真的就被他们工部的人给弄出来了呢……那必然是一件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第一等大事! 李尚书跟段侍郎满是兴奋劲儿地下去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一定要把这蒸汽机给弄出来! 热衷于看儿子的皇上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一幕。 能让这两个人如此一惊一乍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皇上觉得这肯定自己儿子又想折腾出什么东西了,是以下了接风宴之后,皇上就把赵元邑给拎到自己跟前了。 「你刚才跟李尚书说在说什么呢?」 「在说蒸汽机的事儿。」 「蒸汽机?」皇上听得费劲,压根不知道蒸汽机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元邑正好把刚才他同李尚书和段侍郎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皇上听得目瞪口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些鬼主意?」 赵元邑反问:「这主意难道不好吗?」 皇上本来想说不好,可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只能憋屈了点了点头了:「就是太折腾了,你可真是一天到晚都不消停。再者说了,百姓千百年来用的都是牛车马车,未必会愿意用你这东西,别到时候没人用还跑到朕这儿来哭鼻子。」 「人总归是会改变的,搁以前,也没有人想过他们会走水泥路啊。」 皇上摸了摸鬍子,心想着也是这个道理。 要是一直一尘不变的话,那倒也没有什么趣味。可转念一想,自己完全被这臭小子给带到沟里头去,皇上愤怒地盯着他:「兔崽子,你这东西都还没有开始弄呢就开始说大话了。万一这些东西弄不出来,看你怎么收场!」 「有什么不好收场的,若是弄不出来那就是父皇你选的大臣不好。我都已经把话给说的那么明白了,他们都不能将东西给我弄出来,可见父皇的朝廷都是些没本事的人。」 皇上磨了一下手指头,突然有点想打人了。 赵元邑还道:「这蒸汽机的事情反正是交给他们了,这是他们的弄出来的话,往后大魏的船出海也能多一层保障。我知道父皇是不会让我出海的,只是我不出海,让别人出海总归是可以的吧?」 皇上没忍住,一个榔头下去了:「你倒是想得挺长远。」 反正也不疼,赵元邑捂着脑袋笑了笑,并不在意自己被打。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已经在他父皇面前过了明路了,之后自己要折腾的话那也是他父皇同意了的。 皇上拍了一下还觉得不够,他该多拍几下的。 这欠揍的孩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明明小时候挺让人心疼的,结果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聪明伶俐的确随了他,这不安分么……皇上想了想陈美人,印象中,那女人也不像是什么太能折腾的,难不成是因为十七在甘露殿住了两年,被贤妃影响了? 第238页 皇上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大一些。 宫宴过后没多久,赵元邑也正式搬进东宫去了。 第127章 造建海船 对于赵元邑来说, 住进东宫跟原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父皇倒是让他挑了一批属臣,不过赵元邑也知道,这些属官父皇一早之前就已经替他看好了, 也挑了不少能用的出来。他父皇这般为他着想,赵元邑也不能不识趣儿, 便索性直接交给他父皇来担心了。 皇上虽然嘴上不大乐意,还批了赵元邑不懂识人。 「你如今已经是太子了,怎么做事还这般懒惰, 真不知道是随了谁,当初朕做储君的时候, 可比你要机灵勤快多了。」 赵元邑对此只是呵呵一笑, 他父皇当年要是真的这么勤快的话, 只怕先皇坐都坐不住了。不过他也没揭自己父皇的短, 只道:「儿臣这不是仗着上头有您在吗?」 「啧,懒到了极点, 没个储君的样子,真是拿你没办法。」虽然嘴上的抱怨不少, 可是皇上还是乐滋滋地帮着儿子挑了。 赵元邑一看,他父皇挑得班子已然是最好的了,里头有勛贵, 有清流,也有皇亲国戚, 甚至还有几个皇商当跑手, 这些人性子又不一,有点稳重有的机灵,基本上京畿一带年轻有为的都放在这一整套班子里头了。 皇上也不是不想放几个年纪大的进去,只是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皇上心里也清楚, 纵观朝中上下,能够包容这臭小子那些离经叛道的念头,能够接受这臭小子三天两头的鬼主意的人,压根没有几个。这太子太傅,皇上直接定了韩家大老爷,如今的御史大夫。 原先皇上也想过直接让韩侍郎过来当太子太傅,可是后来一想以他小舅子对这臭小子的溺爱,只怕也不会起到什么约束的作用,所以便定下这位不苟言笑的大舅子。 如皇上所盼,这位韩太傅也确实震住了赵元邑。 赵元邑也不是没见过韩家人,韩家上上下下他都见过了,以前见他这大舅的时候感觉也还行,虽然端正了些,不过对着他的时候态度也算温和,偶尔还会给个笑脸。 可是这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韩太傅刚一见面就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面无表情地斥赵元邑不该叫他舅舅,该唤他太傅。 赵元邑被弄得一愣:「不叫舅舅叫什么?」 要是早些年,他这大舅舅这么说的话,赵元邑肯定以为韩家人不想跟他打交道,没把他放在眼里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早就知道韩家人已经把他当成是母后的亲生子了。所以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赵元邑除了错愕还是错愕,竟没有一点不满。 韩太傅摸了摸短须:「自然是该叫太傅的。」 赵元邑立马便反应了过来,这应当是他父皇提前说了什么,这才让他大舅舅有了如此态度。赵元邑立马换了个正形:「请太傅安。」 韩太傅这才满意了些,不过面上还是绷着:「殿下身为储君,言行举止断不能再出错,便是碰到亲人也必须以礼相待,如此方才不会被言官弹劾,殿下可记住了?」 「记住了。」赵元邑轻松道。 不就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吗,说起来这种事情他可是熟练得很呢。只是这些年没必要做的表里不一,他才渐渐的放开了,如今不过是把这些本事重拾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韩太傅不想一句话赵元邑就想歪成了这样。当下他还十分满意,觉得圣上之前未免太夸大其词了,殿下这哪里顽劣了,分明很听话啊。 就这般,赵元邑的东宫属官便集全了。 赵元邑对他们吩咐的头一件事儿,便是让他们下去搜集一些可以造海船的人,搜集常年出海,并对于大魏附近海或者外头的海域极其熟悉之人。 这吩咐下来之后,赵元邑的属官们还聚在一块儿商量了一番。 因赵元邑并没有说为什么让他们找,所以这些人都挺好奇的。只是聊着聊着,韩五郎便打断了他们的话: 「不外乎就是出海了,至于去哪个地方,等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理国公世子看了他一眼:「难道你就一点不好奇?」 「好奇多了,会倒霉的。」韩五郎呵呵一笑。他对赵元邑做的所有事情从来都是一点都不好奇,因为他知道好奇的下场是什么。这些人如今这么天真单纯,也是一种幸福。 毕竟,太子这些年的手段都温和了不少。 去年才任职的探花郎谭编修听此,也改了态度:「既然韩大人都已经说了,那咱们也不必再猜来猜去,老老实实把殿下吩咐的事情做好就成了,殿下还是头一次吩咐我们做事,动作务必得快一些。」 理国公世子:「我倒是也想快一点,只是这事情如何能快?殿下找的那些人都不是寻常人遇见的,只在京城这边找肯定是不成的,南边也得找一圈。」 韩五郎看了谭编修与另一位江南来的大人。 那两人知道他的意思,便道:「那江南那边便交给我们了,今儿回去我就写信回去,让好友帮忙打听一二。」 余下各人也都各自应承了。 这群属官也不都是出自京城,有出身富贵的,也有出身贫寒的,不过能被皇上看重继而选到了太子跟前,肯定都有过人的人脉。 将事情安排下去之后,赵元邑便没再召见这些人了。 第239页 他去看了看段侍郎的进展。段侍郎那日下去之后便去试了一番,结果成效喜人,不过这仅仅是个开始,之后还得反反覆覆的实验。第二日,他便从李尚书手里要来了不少人,将别的事情都推了,只留下这一件。 赵元邑时不时地过去观望一番,有时给点意见,有时还会安慰段侍郎一番。 这些事情毕竟都是头一回做,也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鑑,走了些歪路也是不可避免的。赵元邑怕段侍郎失败得多了变得沮丧,所以也没有给他太多的压力。 一月过后,赵元邑的属官们再次找到了他。 「人都找到了?」赵元邑见他们过来,想想店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韩五郎道:「找到了一些,懂得造海船的工匠寻来了百余人,至于熟练周围海域的,有一百五十人。这一百多人常年出海,其中有两个前些年出海迷了路,还漂到了南边一块儿大岛上,听他们说,那岛上除了些土着并没有其他的人,岛上水草丰茂,除了有些热,别的都不错。」 「他们之后可能再去过那个岛?」 韩五郎摇了摇头:「也算是他们走运,九死一生才飘到了那个岛上,等他们回去之后,却也不敢再往那个方向去了。」真要再过去的话,可未必能有这样的好运。 赵元邑颇为遗憾,不过能有这样有经验的人,往后出海也能更方便一些。他道:「你们先将这些人安排在京郊的庄子上吧,就是石大夫住的地方。我过着日子会去见一见他们,商量造船一事。」 别人对那个庄子不太熟悉,可是韩五郎却是知道的,是以一下去之后就立马照做了。 赵元邑挑了个空闲去勤政殿寻他父皇。 如今赵元邑往勤政殿跑得也勤快了,他毕竟是储君,总得要跟着他父皇学习处理政事的。 本来赵元邑对这事并不排斥,可他父皇自从发现他处理政事尚可之后,便放手将那些不大重要的东西都交给赵元邑了,且随着时间推移,他交给赵元邑处理的公文一日比一日多,一日比一日繁琐。赵元邑一旦去了勤政殿,少说有半日都难以脱身。 这些奏书往往都不是最要紧最着急的,但却是最麻烦,最磨人性子的。且他父皇又摆明了就是要将他当成了劳力使唤的,所以赵元邑也有些不耐,实在没办法才会往勤政殿里头跑一趟。 果然,这回过去,皇上又立马给了一摞奏书给他。 赵元邑看了看自己面前堆放着一堆,又看了看他父皇的。很明显,自己的这些比父皇那边的要多得多,而且还多许多。 赵元邑眯了眯眼睛:「父皇,您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地道吧?」 「少说废话,来了就得给朕做事,你以为太子是那么容易做的?当年朕不是也像这么熬过来的吗,怎么到了你这边就不行了呢?」 赵元邑才不信这鬼话。 他听说先帝为人好猜忌,哪怕是立了太子也不让太子掌权,至于处理这些公文奏书,那就更不可能了。好在赵元邑如今也算是有求于人,所以也没怎么反抗。 皇上看着看着便觉得奇怪了。 这臭小子今天不对劲,平日里若是他甩这么多东西给这臭小子,他肯定早就嚷嚷开了,今儿却一句都没有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皇上不动神色地又给赵元邑加了一些奏书。皇上想得很开,反正这臭小子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求他,这时候若是不好好地利用一番,下回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赵元邑保持微笑。他知道他父皇的打算,可是他除了忍着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好不容易等手头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赵元邑伸了个懒腰,这才说起了正事。 「父皇,我已经找好造船的人了。」 皇上冷哼一下,就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元邑继续:「我打算过些日子就让他们造船,父皇觉得如何?」 皇上抱着胳膊,却也没有反驳这件事情,反正如今朝廷钱多,也不在乎多造那么几艘船:「你自己去寻程尚书吧。」 「多谢父皇。」赵元邑立马道谢。 皇上趁机道:「明日来早一点帮你父皇处理政事。」 「……是。」赵元邑挤出了一丝笑意。 皇上却是一脸嘚瑟。 奏书批完之后,赵元邑本来准备走的,可都已经走到门边才又记起了自己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没说,这又立马折身回去。 第128章 开始造势 「又怎么了?」皇上看听他折回来, 脸上又露出一丝嫌弃。 「有件事得同父皇商量。」 皇上懒懒地问:「何事?」 只要无伤大雅,皇上一般是不会回绝赵元邑的要求的。不过即使真正过分了的要求,大多数时候皇上也是同意的。不同意没办法, 这臭小子磨人的功夫是一流的,只要他自己心里想做这件事儿, 就一定会缠得你不得不同意。 上回出征的事就是这样。 赵元邑正了正容色:「父皇,花剌子模那边的矿挖的差不多了吧。」 皇上皱了皱眉头:「不是才挖了几座矿吗,什么叫挖的差不多了?」 打了胜仗之后, 皇上看胡人的东西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东西一样。这矿山若是在大魏,在中原腹地, 那皇上未必会开, 一时享乐虽好, 可也不能不为子孙后代着想, 总得给后人留些东西。可是如今开的几座矿山多是胡人的,皇上心里就全无负担了。他是恨不得把花剌子模的矿山都给开了, 一点都不给胡人留。 第240页 赵元邑道:「留着不也是咱们大魏的吗?等往后要钱了再去挖,没必要一次性都挖完啊。再说了, 如今运回来的那么多金银已经够咱们花上两三年了。」 「可是若是继续挖的话,能用个几十年也是可以的。」 「可父皇您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些钱都流入民间的话, 往后百姓受得住吗,官府吃得消吗?」 「嘶……」皇上一怔, 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钱也是一种商品。物以稀为贵, 这钱多了可就不值钱了。如今百姓花一文钱也能买个馒头饱腹,是因为如今钱还值钱,更是因为如今铜钱紧缺,往后若是风调雨顺下去, 还会越来越缺铜钱的。可若是官府干预太多,这么多的银子一下子砸出去了之后,真的是一件好事儿么?百姓有了银子,自然也不稀罕铜钱了。 一旦它不值钱了,买一个东西的价格就会越来越高,父皇您有没有想过,若是往后一个包子要十文钱的话,那去酒楼里头吃一顿饭要多少钱,买一串首饰要多少钱,建造一座宫殿又要多少钱?」 皇上默默地将原本的数翻倍又翻倍,然后被他自己算出来的结果吓了一跳。 良久,皇上才明悟了:「物价涌贵,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岂止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往后放任这种情况继续发展的话,只怕会有灭国之灾。」 皇上知道儿子这话不是什么大话,也知道会有这种可能,但是他很不想听到这种可能,随手拍了一下赵元邑:「瞎说什么呢,大魏如今正逢盛世如何会灭国?」 「我只是这么一说。」赵元邑揉了揉额头,继续道,「当然,以父皇您的眼界跟见识,肯定是不会做出糊涂事儿的。」 皇上咬牙,这话他怎么越听越觉得讽刺:「去去去,少在这里拍马屁,赶紧回东宫做你的事去。这回要造船的是你,嚷嚷着要出海的也是你,回头要是被前头那些事多的大臣知道了,看他们怎么弹劾你!」 皇上像是终于扳回了一城,幸灾乐祸道:「从前你年纪小,做错了什么事朕还能帮你兜着,如今你已经住进东宫成了储君,总该独当一面了。往后不管朝臣怎么弹劾你,朕却都是不管的。」 「不管就不管。」赵元邑呛声道,「我又不是对付不了他们。」 「臭小子,滚出去,滚滚滚!」 赵元邑立马滚了,这地方他还不愿意来呢。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父皇说的也对,那就是前面的那些大臣确实事多。事多且嘴碎,烦人的不得了,若是能让他们少说些话,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赵元邑回了东宫之后便回了书房,便开始琢磨该怎么替自己造势了。 每每赵元邑去书房的时候,东宫上下都知道这会子不能去打扰太子,只除了系统。身为东宫一霸,系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人敢拦着。 常在赵元邑跟前伺候的都知道太子殿下在意这只猫,至于那些新来的,长素姑姑也都警告了他们,说是平日里若是无事不要去招惹那只肥猫,若是它过来招惹,那吃亏一些就吃亏一些,只要猫主子高兴就好了。 正因为这些人明里暗里让着它,系统如今更是神气得不行,东宫跟未央宫都是它的天下,出入宫闱有如无人之境。眼下赵元邑在书房想事儿,系统也是想进去就进去了,压根没有一个人敢拦着它。 要是寻常的时候,系统知道赵元邑有正经的事情要做,就算进了屋子也不会捣蛋,可是今儿不一样,系统一进屋子便兴沖沖地跳上桌子: 「大消息!要不要听?」 「如今宫里头能有什么大消息?」赵元邑并不以为意。 赵元晔赵元泽两个人已经不在宫里头,容妃已经偃旗息鼓,德妃如今还在关禁闭没有出来呢,就这样还能有什么大消息? 系统嘿嘿一笑:「太后说要给你找教导人事的宫女,这算不算一个大消息?」 赵元邑笔头一顿,有点牴触地抬起头:「太后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不是突然,是已经说了好几次了,皇后都回绝了。不过这回太后态度坚决,一定要给你安排。」 太后这么想也正常。宫里的几个皇子这般大的年纪都安排了教导人事的宫女,唯独太子这儿还没有安排。太后怎么都想不通皇后为何唯独对此事漠不关心,同样的,皇后也想不通太后为什么总盯着这档子事。 赵元邑也想不通:「非得要这些宫女不成?」 「你父皇当年是有的。」 父皇有的,不代表他也要有啊。赵元邑也没有什么心思在这书房里头想事情,不多时便跑去了未央宫。 赵元邑常往未央宫跑,皇后看到他过来也只当作寻常,还笑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跑的这么急,额头上都出汗。」 赵元邑赶忙坐下:「母后,皇祖母是不是要给我安排宫女?」 皇后怔了怔:「这消息传得倒是挺快的。」 「不是快,是巧,刚好我身边的一个宫人听到了,就学舌给我听。」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母后给你拒了。」皇后也不瞒着他,「外人都道你大了,可你如今也不过才十五,都还未及冠呢,倘若这么早接触这件事情母后总还是觉得不妥当。」 赵元邑脸上有点烫:「我也没想接触啊,都是皇祖母……」 第241页 「你也有皇祖母的考量,毕竟宫里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习惯。只是母后不喜欢,所以才推了,十七该不会埋怨母后多此一举吧?」皇后笑着问。 赵元邑忙不迭地摇头:「哪里会呢?若不是母后帮着我替也拒了,我还得另外想办法。」 「母后也有自己的心思。替你几番回绝,一是为了你的身子考虑,二则也是为了叶家姑娘跟你往后的侧妃良娣着想,母后不希望你耽于女色。若你喜欢漂亮的,那叶家姑娘就足够漂亮了,整个京城里头也找不出比她更漂亮的闺秀。若是这还不够,母后就再给你寻个顶顶漂亮的良娣。」 赵元邑更加不好意思:「用不着那么漂亮的,只要看得过眼就行了。」 皇后只觉得欣慰:「好在你的性子跟你父皇不同。」 赵元邑听着哭笑不得。 「母后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你辜负了往后的这些人。若是有人真心待你的话,那就更不能辜负了。你往后也会有自己的后宫,也必定会有人想着法儿要把自家姑娘塞给你,美人计烂俗,却实用得很,稍微不留意,便被人算计到头上了。 可事实上,宫里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女人,人一多就容易勾心斗角,阿谀奉承。宫里也用不着有那么多的皇子,你父皇的儿子的确多,可是活下来的却只有你们六个,你储君当年还是生在冷宫里头,且被贤妃苛待了几年的。你更当引以为戒,不得耽于女色,再走你父皇的老路。」 赵元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母后放心,儿子肯定不会的。」 因为贤妃德妃之流的缘故,导致赵元邑对女色没有太大的兴趣,往后他身边有两三个人就足够了,不必再多。 母子俩都心照不宣的把皇上当成了一个反面的旗帜。谁让皇上后宫多呢,一把年纪还不知收敛。 赵元邑往未央宫跑了一趟之后,便不再关注这件事情吗。 他母后做事一向靠谱啊,母后有心替他拒了这事,那么不管太后提多少遍,结果都是一样的。 又过了几天,京城内外渐渐传出一些风声,说是今年有一只海船出海,带着大魏的瓷器跟丝绸去与海外诸国做生意,结果赚了大钱。光这么一趟,就顶寻常两三年做买卖得的钱。 这风声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有些人想要查的时候发现这些竟然还都是真的。不仅他们京城这边有人出海,南方和北边靠海的地方每年也有许多人出海,朝廷虽然没有禁止这些,但是官府对于出海这种事情一向持保守态度,官方是不会出海的,只有那些想要掘金的,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赚大钱。危险的确是危险,可是一想想那收益,便还是有许多人心动了。 这风声一传十十传百,加上又有人在这后头推波助澜,很快在大魏各地散开了。 不少商贾甚至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雇上几条船,去海上淘金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不会像皇上那样广开后宫的。 第129章 造好了船 赵元邑对此乐见其成。 他的海船已经开始在造了, 不过还没有造好。虽然他如今是有些钱,可是这种事情并不是光有钱就能成的,十来艘大海船, 就是人手充足,没有几个月的功夫是造不好的。 赵元邑觉得外头那些商贾或许比他的动作都还要快呢, 毕竟那些商贾赚钱心切,只要找到合适的船就会装货出海了,也不会想那么多。就他所知, 京城这边的海船早已经被人订下了,想来要不了多长时间, 这第一批出海的人便会启航。 果不其然, 到这月中旬的时候, 已经有好几批传陆陆续续的出海了。船上满载货物, 一看就是要出去大干一番的样子。 后头的人看着这么多人都已经动身了,也再忍耐不了, 纷纷找起了海船,也打算去海上试一试。 一传十十传百, 如今所有人都信了只要出海就一定能赚到钱,也有更多人愿意去海上试试。 有这么些人再前头顶着,赵元邑让人造海船一事便没有那么突出了, 不过还是有些管太多的官员私底下跑去皇上哪里唠叨,觉得太子太多事了。 有这么多的精力不放在治理国家上面, 反而一天到晚琢磨着打仗, 琢磨着出海,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皇上虽然说了不会插手赵元邑的事,可是看到人告状告到他这儿来了,也动了怒, 直接给撅回去了: 「朕还好好活着没死呢!难不成你对朕不满,觉得朕已经昏聩到连国事都处理不了的地步了?」 说话的那人自然不敢应承这话,只能老老实实地道不敢。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呢。」皇上说话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一个个的正经事情不做,就想挑着朕跟太子的错处,朕看是给你们的俸禄太多,把你们给餵得太饱了! 太子不干正事你们编排他,等他干了正事是不是又得到朕这儿说嘴,觉得太子想要篡位啊?」 被批吃太饱的那个大臣没多久便羞得退下去了。 之后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两三个,皇上都不冷不热地将他们给讽刺地退下去了。 他能骂太子,那是因为他是皇帝,是太子的亲爹,这些人又算得上什么呢?说到底太子折腾出那么多东西来,受益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人吗? 既想让太子做出一番成就来,又想要太子循规蹈矩,挑不出一丝的错,好话歹话全都让他们给说尽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呢? 第242页 因为皇上的态度,赵元邑造船造得一帆风顺,偶尔也能听到一些非议,不过赵元邑他也没有在意过。不管这些人如今如何冷言冷语,等到他们知道出海的好处之后,自然会趋之若鹜。如今不满意,是因为没有看到收益罢了。 赵元邑再次让人记下了在背后非议他的,上回种牛痘就是这般,如今又故技重施了。赵元邑心眼小得很,这些人如今说着风凉话,等往后大家一块儿赚钱的时候,那也滚去一边凉快好了。 心不诚还想要跟着他一块赚钱,呵! 赵元邑做事,也没避着他跟前的人,反正这些人以后都是要在他跟前做事的,早一点知道他的性子也好。 只是当这些人知道太子殿下的打算之后,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微妙。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原本高不可攀的,突然有一天落入凡尘,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平常人还抠门似的,让人接受不来。 这些年赵元邑虽然做的事情不怎么样,可是名声却都还好,不说别的,就是牛痘这一件事就足够天下的百姓对他感恩戴德了,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善事。民间不知道有多少百姓给赵元邑立了生祠,都觉得他们太子殿下是天底下第一等好人,正因为名声太好,所以这些人在得知赵元邑的真面目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有些怪怪的。 早已经见怪不怪的韩五郎才是最淡然的那一个,他不仅自己没有当成一回事,还暗暗叮嘱同僚: 「太子让咱们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吧,其余的事情也不要多想,谁让那些人嘴碎好事儿呢?这也算是他们的报应了。咱们只要把他们名字给记一下,别用不着操心。」 理国公世子爷知道这位跟他们太子关系不一般,没人的时候多问了一句:「咱们太子殿下一向都是这样吗?」 韩五郎故意问道:「一向怎样?」 「这般……小心眼儿。」理国公世子还是把这几个字给说出来。只是他说完之后又迅速看了一眼四周,见身边没有其他人才悄悄地放了心。 韩五郎笑得莫名:「人无完人,太子殿下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人罢了,更可况,才十五岁。」 若真的计较起来来,这还是个孩子呢。 理国公纠结了一番,却也觉得这话没有什么不对的,只是他们从一开始对太子殿下的期望太高,以至于在认清太子没有他们想像中那么完美的时候,这才有些崩溃之感。 韩五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做事儿吧,有一件事还得提醒你,太子殿下虽然不完美可是脑子聪明的很,在他跟前,千万别使什么小心思。」 理国公世子无奈道:「我哪会有什么小心思啊?」 他们如今只有老老实实做事的份。 殿下这回让他们做的事情,实在是再容易不过。记名字记多了,心里便有些犯憷,有时候碰到自家人说起那出海的事儿,他们都是一脸忌讳地打断了,生怕他们继续往下说。说多了,到时候说不定连他们家也被记上去了。 两月过去后,大魏同花剌子模的商道也打通了。 这商道是赵元邑执意打通的,且皇上也想要通过这条商道加深对花剌子模的控制,是以这事儿进展得格外顺利。大魏在花剌子模的驿站已经建好,每一个驿站都有朝廷的兵马驻守,往来商队皆要接受大魏官府的排查。 花剌子模境内的百姓对这驿站的设置也并无不满,相反,大魏能开放互市,甚至允许他们这边的商人来大魏自由经商就已经让他们感恩了。甚至他们作为附属国的百姓,还能在大魏拿到临时户籍,这可是从古至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呢。至于与之相对的,他们花剌子模的诸多法律条款也改了,改成与大魏差不多的,对此,百姓也没有什么不满的。对他们来说只要让他们自由经商,只要少收商税,那什么都可以牺牲。 花剌子模这边不断有商人来大魏做生意,大魏的商人见到这般商机也都起了心思了,往西的那条商路上,每日都有大魏僱佣的商队途径花剌子模的驿站,将大魏的东西运往更西方的国家,同那边的人做生意。 经商的人多了,这商税自然也就收的多了,虽说皇上现在不缺钱,不过在他心里商人跟农民毕竟是不一样的,他会给农民减税,却不会给商人减税。 毕竟这商税比起他们挣的钱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皇上担心这些人一有钱了就想着买地,这样的话土地兼併势必愈演愈烈,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把钱花到别处去。 父子俩这不又商议了一番,在赵元邑的劝说之下,皇上也觉得让大商贾们将钱投到海船上是个好主意。 只要不留在大魏,不会对土地有影响,一切都好说。 没过多少日子,朝廷便又推出了一系列发令,允许民间私自制作海船,将船作为私产,与土地同等重要。只是这些船造好之后得官府登记造册,只有官府登记挂牌的船才可以自由出入大魏。另外还有诸多规定,都与出海有关。条令虽多,可众人也都看出来了,如今朝廷对于出海一事,并不排斥。 赵元邑还想要让他们出钱开厂,无奈如今的蒸汽机还没有做出来,仍在尝试,估摸着再要大半年才行。 赶在年关前,赵元邑的海船终于造好了五艘。 有了前头的经验在,后头造起船来就快了许多了。只这么五艘船下海肯定是不够的,少说也得十来艘才比较安全。 第243页 赵元邑还招募了一些有志于出海的人,他这船上要带上哪些人他都已经提前想清楚了,大夫是肯定要带的,熟知海上变化的船户肯定也是要带的,士兵那就更不要说了,船上还得装载火炮呢,若是没有士兵的话谁来御敌?他可不觉得海外之国的人都是好相处的。 赵元邑也知道海上风险大,就是再有能耐的人,也不能让这些未知的危险全部消失,所以他也只能尽量让他们的船做的厉害一些,多装一些火炮,多招募一些熟识海上之人,如此也让他们心里多一份安心,也多一份把握。 可如若这样都还没有办法平安归来,那……他也就只能替这些人善后了。 不论如何,出海这一事是不可以断的,谁先开闢了航路,谁就先抢占了先机。如今大魏蒸蒸日上,可是纵观史书,能够善始善终的王朝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朝代更迭,分分合合本就是是历史所趋。赵元邑并不觉得大魏就能一直这般繁荣昌盛下去,可他希望大魏治下的每一片土地都能继续繁荣昌盛下去,哪怕往后改朝换代了,也依然能够傲视群雄,屹立不倒。 又过了半年,赵元邑终于造好十来艘海船,船上一应人员也都配备齐整了。 赵元邑同他父皇说了一声之后,便雄心壮志地准备派人出海了。 第130章 退位之心 一行十来艘海船一字摆开, 场面甚是宏大,船上装载着火炮、粮食蔬菜无数,另有还有不少货物。 其实装的货物跟之前出海的那些海船比起来根本就不算多, 赵元邑本来也没有想过要与别人做什么大交易,他此番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开闢航路, 顺道搜集一些粮食种子。至于通商这种事情,谁都会做,就算赚了钱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赵元邑想做的, 是做别人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系统很早之前就告诉他,在海外有一片广阔的陆地, 在那边陆地上面有很多高产的粮食, 还有许多金矿银矿。如今还没有人发现这片地方,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发现。 赵元邑对这些东西一直念念不忘, 如今他的人出海赵元邑也是吩咐再三,让他们只要见到粮食种子一定要带回来。 出海的那日, 码头处比灯节的时候还要热闹,周围的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都是过来看船的。 赵元邑让人造的这些船都比较大,本就是难得一见的东西,更难得的是一下就造了这么多的船, 这才引得看热闹的人都过来了。 众人都在猜测这些人出了海到底能不能回来,有力挺赵元邑的, 自然信心满满地表示他们当然能平安归来。毕竟太子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情都是有目共睹的, 只要跟着太子,肯定不会出错。 这话一说,竟然没有几个人反对的。对百姓们来说,赵元邑这个太子的确是最称职的,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 热热闹闹的送行结束了之后,京城也就暂时消停了下来。 百姓们消停了,六部的官员却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尤其是工部。 这半年来,朝廷又开了几十处新学堂,京城里头有六处,江南那边有九处,还有北边西边各设了是十来处,这些学堂名义上的山长都是工部的李尚书,由工部派人前去授课,教授格物造作之法。学堂里头的学生学成之后,若是品行成绩良好可以破格去工部任职。 就冲着这一点,就有无数人想要去学堂里头读书。 科举入仕虽然是无数读书人的梦想,可是这寒窗苦读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况且科举考试录用的人也并不多,少有人能一路过关斩将高中进士。 想进去读书的,大多都是有志于官场或者读书无望的人。当然,这些新式学堂也不是什么人都收,得看看学生的资质的,入学之前上有考试,只有过了考核的才会被收入学堂。因有朝廷做保,学成之后肯定是能入工部办事,所以报名学堂的人众多。哪怕到时候只是做个小吏也够了,一步步往上爬总能由吏入官。 原先还在造船的时候,赵元邑一心只奔着出海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心思管其他,如今出海的人送出去了之后他也就开始闲下来了。乍一闲下来还觉得浑身不舒服,总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所以整天在东宫里头折腾来折腾去,快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他这想做事却又没事做的状态,果然又惹到了韩台服。韩太傅扳着一张脸,无情地批评了赵元邑一顿:「殿下若真没事,就去帮圣上处理政事,天天在东宫里面折腾个什么劲儿?」 时至今日,韩太傅才明白过来当初圣上的良苦用心,也庆幸自己听了圣上的话,打从一开始就严格对待太子殿下。所以如今冷脸批评,对韩太傅来说也是小事一桩。 赵元邑自讨没趣,思来想去最后去了段侍郎身边。 他才不去父皇那里找不自在呢。 段侍郎的蒸汽机已经弄得差不多了,眼看着这段时间就能完成。不过朝中众人对这蒸汽机并不太是感兴趣,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懂,也不知道这蒸汽机就算是做出来了一会给带来怎样的变化。大多数的人对这件事情丝毫不上心,只除了赵元邑。 赵元邑三天两头的往段侍郎跟前跑,效果也是显着的,本来还要花上两个月功夫才能完工的蒸汽机,愣是没过十多天就已经完工了。 段侍郎再看到装有蒸汽机的採矿机器正常运转的时候,激动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第244页 这可是从古至今从未有过的东西,他有预感,这个平平无奇的蒸汽机,一定会给大魏带来空前绝后的变化! 赵元邑看到对方激动的样子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段侍郎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看着好像城府很深的样子,谁知道他高兴的过头竟然是这样的:「段大人可要一鼓作气,直接将蒸汽车做出来?」 段侍郎也有这个意思,只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这些东西的制作并非一朝一夕,或者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从前他以为工部的能人巧匠多不胜数,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被难倒,可这回的蒸汽机却已经把他们工部一干人等弄得头都大了。之前东西做不出来的时候,段侍郎几乎愁的整日整日的睡不着觉。如今这蒸汽车比这挖矿的机子能难,段侍郎也不敢再说大话了: 「微臣虽然也盼着能早日做出来这蒸汽车,可是经过这一回,微臣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短时间内肯定是做不出来的,只怕还要有好几年才行呢。」 赵元邑哭笑不得:「段侍郎为何如此自怨自艾?你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段侍郎可不敢应承,他之前确实是恃才傲物可是现在不敢了:「殿下,光靠着咱们工部去研制这蒸汽车,肯定又费时又费力,不如……多叫一些人?」 「段侍郎有个办法?」 听到赵元邑问,段侍郎也就把这段时间想出的一些想法给说出来了:「如今朝廷不是办了好些个学堂吗,微臣私下里头得空的时候也去了那些学堂看了看,见里面氛围还是不错,许多学生还有一些奇思妙想。虽然听着是天方夜谭,可是如今咱们工部做的事情本来不就是天方夜谭么?微臣想着,能不能让这些学生也一道帮忙,将这蒸汽机的制作与原理告诉他们,让他们自行下去学习,说不定有人能有什么别的法子,若是想法适当的话工部这边再给予奖励,殿下觉得如何?」 赵元邑倒是没想到段侍郎脑袋瓜子还这么好使。 对于这点建议,赵元邑欣然接受,并且把这想法改了一下。他将研制蒸汽车作为他们的年末考试题。当然,赵元邑也指望他们能将这东西给做出来,只要能有人提出几个好点子,那这考试也值了。 为了让他们能更有干劲,赵元邑还从他父皇那里要来了几个官职——东宫属官最末等的几个官职。 赵元邑是不在乎都这么几个人空缺,送人也就送了。只不过,对赵元邑来说这些位置本是可有可无,可是对学堂里头的那些学生而言,那可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了。谁到知道东宫属官意味着什么?哪怕是最末等的官儿,那也是太子殿下的官儿。谁也都知道太子殿下这位置稳如泰山一般,如今大魏上下有多少人想入太子殿下的眼都没资格呢,他们能有这样的机会简直是老天开眼了。 为了能入东宫,这些人也是卯足了劲儿。好在这份特别的考试卷并没有限定日期,他们想什么时候交就什么时候交,只要能做出成果就够了。 话虽如此,不少人却还是暗暗心急,生怕自己晚了名额就没有了,到时候岂不是白白错失一个大好的机会? 赵元邑可不管他们有多着急,反正这件事情吩咐下去了。至于能不能把这位置给占了,就全看他们的本事了。 皇上也随他折腾,在赵元邑的絮叨之下,皇上现在已经很少动怒了。且他渐渐地也明白过来,对付这个臭小子动怒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没有也罢,还会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皇上还想要多活几年,好好看看这江山最后会被他儿子折腾成什么样子呢。为了自己的寿命着想,皇上也不会再轻易动怒了。赵元邑想做什么皇上也懒得管,至于是好是坏往后也得要他自己担着,毕竟这臭小子已经长大了,如今都十六岁了。皇上私下已经计划好了,再等个四年,等到太子及冠他便就以退位了。 要说皇上有多想退位,其实也没有,只是他是在懒得替儿子背锅了。每回这小子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还不是他这个当父皇的来背锅?虽说最后看着都不算是坏事,可是当初受到的非议却都不轻。久而久之皇上也烦了,想要撒手不干了! 皇上不管,赵元邑做事更加得心应手了。 日子一晃便到了年关,赵元邑与叶钟灵的婚事也定了日子,不过如今还早,得明年年底才会成亲,现下连六礼都还未走呢。 到了年关,赵元泽与赵元晔也回来了。 这两人近年来过得都还不错,修路虽然是个辛苦的差事,可以有不少油水可以捞,别的暂且不说,三皇子跟四皇子府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 毕竟手头有钱,才能财大气粗。皇上对这里头的事儿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念在这两人捞得还不多,所以就把这件事情先放了放,没有立马处置,打算等除夕宫宴之后再跟这两个人好好聊聊。 赵元晔回京之后,头一件事便是进宫看他母妃。 德美人才解了足。 本来她的禁足也不过只一年早就解了紧了,只是皇上看她不顺眼,在她解了禁之后又找了藉口将她给关起来了。 如今赵元晔过来看她,德美人也高兴不起来,一脸的郁卒。仍谁看了,都知道她日子过得肯定不好,明明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脸上却已经有了老态,比之皇上还要老上几分。事实上,她越是这般挂相,皇上就越是不想要看到她。所以每每都会叫皇后继续禁足,不管找什么藉口,反正就是不能让德美人在他跟前晃。碍眼,太碍眼了。 第245页 这本是皇上的意思,只是德美人依旧将错处归结到皇后头上了。 眼下赵元晔进了宫见了他母妃,也有些不敢认。 「母妃……您怎么?」 德美人皱着眉头:「我怎么了?」 赵元晔忍住了,转而道:「没有,母妃只是看着有些憔悴,可是殿里有什么不合心的事?」 「合心?如今宫里处处都不合我的心,可我又能怎么办?」德美人话里全是愤懑。 她如今就盼着能早点出宫:「元晔啊,你父皇可能跟你说过封王一事?」 第131章 封王一事 赵元晔没有说话。 德美人催促:「若是你父皇不说, 你就主动去问啊。」 赵元晔嗓音微哑:「母妃,封王之后便没有希望了。」 他们大魏的王爷都是不干实事且封地小得不能再小,也就齐王跟赵王不同被派去了花剌子模, 在那边也是首屈一指的掌权人了。余下的诸多王爷郡王,有哪个过得体面的? 德美人本来也不想让儿子封王的, 这是她如今在宫里头过的日子实在是太艰难了,若是有可能的话,她宁愿去外头也不要在宫里留着。 「如今主殿里头还住着苏妃, 她虽然只生了两个公主,可是你父皇待她一直不错, 苏妃借着你父皇的势从来也没有把母妃放在眼里, 甚至还有意针对我身边的人。至于皇后, 那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她恨不得把我一辈子都关在这偏殿里头,别看进而我出来了, 可是要不要多长时间便又会被她们找个由头关起来。 我也去求过你父皇,去求过你皇祖母, 可是依旧不管用。眼下就连我身边得用的宫人也都被赶出去了,前段时间连金簪都被赶出去了,我身边伺候的这些太监宫女还不知道是谁的人呢。我是真的受够了, 若是可以的话,你赶紧让你父皇给你封个王吧, 咱们也不要指望争储的事了, 能保命比谁什么都要紧。」 赵元晔知道他母妃难做人,只是他就这么快放弃他心里还是不情愿的。 德美人本来也不甘心,她甚至还觉得自己能捨己为人,豁出了这条命换赵元邑的高抬贵手。可是受了这么多的罪之后, 德美人想法却变了。 她只想要出去,只要能出宫叫她做什么他都愿意。德美人对着儿子劝说道:「你听母妃的总不会错,太子如今年纪还小,皇上就算要忌惮也不会忌惮到他身上,你让你父皇给你封王,不仅能够打消你父皇对你的猜忌,还能趁机多要一些封地。我听说你修路赚了一些银子,有这些家底在往后封王了也不至于过得太狼狈。等把这两年的风头躲过了,等你父皇重新记起你的好了,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有时候退一步未必是退,以退为进才是正理。」 赵元晔只道:「母妃,让我在想想看吧。」 「你赶紧想,年后还得继续修路,也就这么几天功夫能让你安排这些事情了。」 德美人的步步紧逼,叫赵元晔忽然感觉透不过气来。虽然在外头修路的时候,他也想过要与其过着这种日子,还不如直接当个闲散的王爷。只是这些事情自己想想也就算了,被别人逼着硬要他去求一个封王的恩典,可想而知赵元晔该有多不甘。只是这人是他的母妃,赵元晔还不好说什么。 出了这样的事情,赵元晔也没有什么心思好好过年了。 除夕宫宴过后,赵元晔两人还被皇上叫了过去,为的也就是他们揽财一事。皇上没有说什么严重的话,可是就是这样可有可无的态度,才最叫人觉得难受。 赵元晔想起方才在宫宴上的时候,父皇待赵元邑是如何亲昵,再看看如今对着他们的时候冷言冷语,这差别未免太过明显了。曾几何时,他们也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可如今呢…… 赵元晔本就心灰意冷,如今被针对一针对,更显得落魄了几分。出了勤政殿后,连赵元泽也忍不住都朝着他那边看了两眼。 他不是刚刚听说老三在任上过得也不错吗?虽然眼下被父皇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话,可是那些话又算得了什么呢?真金白银落到口袋里头,不比这几句话重要多了?反正赵元泽皮厚,他觉得父皇虽然说了他们一顿,可是也没有明言禁止他们捞钱。该捞还是得捞的,否则然后等十七上位了,他们的日子可就不比如今这般了。 父亲当皇帝,跟兄弟当皇帝,这中间的差别有多大,不必多说。 想着,赵元泽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我说,父皇的话咱们听听也就算了,不必当真。没道理咱们俩在外累死累活的,却连这点钱都不能拿。」 反正他们不拿还有别人来拿。如此,他们干嘛还要便宜了别人? 赵元晔哭笑不得:「我不是因为这事。」 「那是因为什么,德美人的事儿?」赵元泽也听说德美人现下日子不好过就,隔几天就要被关上几个月,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再出来。 赵元晔也没有细说,只点了点头:「算是吧。」 赵元泽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了。他们俩的母妃一开始都是差不多的,都是妃位,在后宫里也都算是位高权重之辈,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地位之差就变得尴尬了起来。他母妃还好,因为没闹出什么大事所以目前看着还是尊贵的,不像德美人…… 这事儿真不好安慰,赵元泽跟赵元晔两个眼下也算是难兄难弟了。不过这受罪也分轻重,赵元泽想着自家情况好歹比三皇兄好上不少,本来还有些愤懑之情的,这么一比较,却忽然觉得心情明媚了几分了。 第246页 赵元晔这边犹豫了两天,最后年节将近的时候,进了勤政殿,准备说封王的事儿。只是他来的不巧,赵元邑刚好在殿内帮着他父皇处理政事。 赵元晔看着赵元邑坐在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原本想要说的话也有些难以启齿了。 可皇上却没什么心思等他卖关子:「有什么事就直说,朕这边正忙着呢。」 忙……?有什么可忙的,赵元晔知道如今还在年假期间,父皇若要忙的东西并不多,且这边还有一个赵元邑帮着呢,能有多少事?赵元晔自嘲一笑,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了,直接道:「父皇,我跟四弟封号一事不知您可有考虑?」 皇上跟赵元邑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惊讶。 这问的也太直接了,而且他们也都知道赵元晔对于储君之位是不服气的,如今怎么又问起了封王的事儿了? 赵元邑跟皇上静等下文,心思却想着这是不是新把戏。 赵元晔知道他父皇不信,又解释了一句:「不瞒父皇,此事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毕竟我也四弟年纪都已经大了,早就该考虑这件事情了。」 皇上听着,暗暗点头。 老三从前的确做过了不少糊涂事情,可是这回看着反而清明了不少。如今这件事情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不如就直接答应。 皇上这般想着,也是这般应了下来,且当场给赵元晔二人定了封号,一个是秦王,一个是燕王。拟了封号之后,皇上又道:「朕对你们兄弟二人本来也有安排,只是你如今先提了出来。如此也好,朕索性都说了吧。」 赵元晔有些不解:「不知父皇的安排是……」 「朕打算让你们去花剌子模,帮你齐王叔跟赵王叔。」  赵元晔心里一个咯噔。 赵元邑却微微一笑,这也不枉他从前在父皇跟前天天念叨所谓的物尽其用了。只要这赵元晔不再他跟前碍眼,那怎么都好,否则,他怕是忍不住将他整死。 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皇上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的了:「想必你们也知道,如今花剌子模那边缺人,你齐王叔那边的人手如今已经不够用了,过了年那边还得推行大魏的文字,更是急缺人手。要说别人过去,朕还怀疑他们是否有二心呢,唯独你们过去才能叫朕放心。」 毕竟再怎么折腾都是自家人,再有二心也都还是赵家皇族。哪怕他们能彻底控制花剌子模,那也是另一个大魏。 赵元晔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不过朕也不会让你们白去了那里,只要治理有功来日就划一个州的土地与你做你封地,子孙后代皆可世袭,如何?。」 赵元晔闻言,眉头渐松。 一个州的土地,这对他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若是在那边把属地治理好了,不比在大魏看太子眼色来的强? 皇上不怕他不答应,老神在在地问:「可想好了要不要去啊?若是你不愿意,这边自然也还是有别人的。」 赵元晔思索在三,最后还是败在了那一个州大小的封底上,他跪了下来:「儿臣愿意替父皇分忧。」 皇上终于满意了:「不愧是朕的好皇儿。」 只是赵元晔还想要个恩典:「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啊?」 「儿臣想带母妃一同前去。」 皇上「啧」了一声:「换个别的吧。」 「父皇!」赵元晔深吸了一口气:「母妃这么多年养育儿臣着实太过辛苦,如今她年纪已经大了,我这一走短时间也回不来。」 「你若是想,一年回来两次也不是不行。」皇上补了一句。 赵元邑听着都笑了。 赵元晔还是不想放弃,打算继续游说。 只是皇上一直都觉得德美人这不是个老实的,若是陪着老三去了花剌子模还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来,这么个不识趣且心眼多的,还是关在宫里头比较好:「你也用不着再说那些废话了。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这念头还是早点觉得绝了的好。别以为你母妃是什么好的,若是真把她带过去,只怕一掌权便得挥师南下了。」 赵元晔忙道:「父皇,母妃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呢?」 「她有什么不敢做的?真要是这么胆小的话,当初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你且回去吧,修路一事朕会再派人顶替你们俩的,至于德美人那里,你就如实告诉她,让她断了出宫的念想。她这辈子,哪怕就是老死病死也是要待在宫里头的,朕觉不允许她此生再踏出宫门半步!」 皇上说得斩钉截铁,叫人没有一丝一毫可反驳的余地。 过了不久,赵元晔走得垂头丧气。他一出去,赵元邑就凑到他父皇跟前,比了一个大拇指:「父皇真是太厉害了!」 皇上虽然知道他还是在耍滑头,可是依旧很受用。没错,他就是这般厉害! 不管怎么说,经此一事后,封王跟去花剌子模这两件事也就正式敲定了。 第132章 水火不容 要说可怜还是赵元泽最可怜。 当他得知自己要去花剌子模给齐王当帮手的时候, 事情已经过去两三天了。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差事落到头上,赵元泽是拒绝的。 他在那边修路修的好好的,而且修路也的确是一个肥差, 他压根不想走。赵元泽本来是有不小的志向,可是如今在外头修路, 修着修着,赵元泽竟然也有点习惯了,他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反正他这辈子是当不成太子了, 既然无缘大位,那还不如趁机捞点钱, 顺便还能在父皇跟前表现表现……多好啊。 第247页 赵元泽也知道花剌子模也是个捞钱的好地方, 可是再好总也比不过大魏吧, 他同赵元晔想的不同, 赵元晔想要封地,封地越多越好, 赵元泽如今只想要守着妻妾儿子还有母妃好好过日子。骤然听闻这一差事,赵元泽不满之余, 就剩下满满的不解。若是一开始就定下他的话,为何凤凰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他? 赵元泽当即准备去打听,考虑到太子常在勤政殿帮着处理政事, 赵元泽便找到了赵元邑。 赵元泽的确做过一些错情,不过他做的那些却都不算离谱, 加上的平常也会做人, 跟其他几个小皇子关系处的都还不错。就是跟赵元邑,也能说得上话。 这么好的挑拨机会,赵元邑又怎么可能会来错过呢,所以他便「好心」地给赵元泽解了惑: 「咦, 难道三皇兄没有跟你说吗?」 赵元泽不解:「说什么?」 赵元邑笑了笑:「本来父皇准备晚些时候再说这件事情的,只是那天三皇兄也不知被谁提醒了想起了封王的事儿,便来了勤政殿,说你跟他年纪也都不小了,是时候让父皇考虑考虑封号的事儿。父皇听他问起了这个,就说花剌子模那边还缺人,问三皇兄愿不愿意去。」 赵元泽听着听着,脸色忽然就沉下来了。他说这件事情怎么会如此猝不及防呢,原来是老三! 赵元邑只当是没有看到他这难看的脸色一般,还继续道:「父皇说,去了那边可以给三皇兄一大片封地,三皇兄想了想自然也就应下来了。不过三皇兄还想将德美人一道儿带过去,可是你也知道,这德美人吧一向不安分,父皇怕她去了花剌子模照样祸害别人,就拒绝了三皇兄。」 赵元邑说完,同情地看了一眼赵元泽:「事儿就是这样,只是父皇既然拒绝了德美人出宫,想来到了容妃娘娘这儿也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了。也是三皇兄多嘴,偏偏提到了德美人,偏偏德美人又做出了不少糊涂事,倒是牵连到了你跟容妃了。事情就是这样,你也别太伤心了。」 赵元泽磨了磨后槽牙,简直恨不得把赵元晔撕了。 他平日里待赵元晔也不薄吧,结果这人竟然就这么坑自己了。他自己想去就自己去,凭什么拉着他垫背? 他就活该被人欺负?! 赵元泽怄得不行,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要不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兄长! 还有他母妃……赵元泽知道赵元邑说得不假,父皇拒绝让德美人出宫,势必不会让他母妃跟着出宫。 赵元邑还嫌不够,又嘆了一口气:「这么大的事情,三皇兄怎么就没告诉你呢?若是早点告诉你的话,你心里也能有个准备呀。」 还能为什么?不过就是怕他追究罢了。赵元泽心里已经恨上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告诉他,若不是他过来打听只怕还不知道谁在背后出力。 他这个三皇兄,可真是有一手! 赵元邑挑拨完了之后,便藉口有事先走一步了。 转身走了几步之后,他便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他可不是有意抹黑赵元晔,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不管赵元泽如何愤恨,这调令已经下了,他便是再不乐意也只能照办。 果真就如赵元邑所说那样,在赵元泽请皇上开恩,让容妃跟着他一块儿离开的时候,皇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理由也很简单,德美人还在宫里呢,都是宫妃,没必要区别对待。 赵元泽心里不舒服,少不得就去容妃跟前说了些大实话。 容妃还不知道这里头有这样的事儿,对三皇子深恶痛绝的同时,对德美人也是厌恶到了极点。 「枉费我平日里还几次三番地替她说话,如今看来,简直就是帮出了一个白眼狼!」 赵元泽也道:「母妃你往后就少与她来往了,这个德美人可不是什么好的,如今又被父皇厌弃了,还是远远地躲开比较好。」 躲是不可能躲的,这辈子都不会。容妃眯着眼睛,心里已经算计开了。 德美人如今失势,对付她还不跟捏死一只苍蝇一般简单? 容妃已经打定主意,等儿子离开之后,非得让德美人受到应有的报应!此仇不报,她心有不甘。 本来关系还不错的两人,因为这件事,彻底势如水火。在容妃眼中,德美人就成了拆散他们母子两人的罪人了。 正月过后,赵元泽与赵元邑便动身了。 启程那日,德美人得了一个恩典,终于能过来送送儿子了。只是送行的地方是宫门口,到底还是不能出宫,这一恩典给与不给都是一样的。 赵元邑领着赵元齐他们也过来送行,他们兄弟几个不管背地里有什么龃龉,起码面上拦着还是一派和谐的。这叫一旁观望的几位大人老怀大慰,觉得皇室德几个皇子都是兄友弟恭的,实在是他们大魏之幸,浑然已经忘了,当初这三个人斗的最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三皇兄,四皇兄,一路保重。」临走前,赵元邑如此道。 「太子也多保重。父皇那边,便累太子费心了。」两人也没说什么客套的了,反正迟早都是要走的,与其拖拖拉拉还不如走得干脆一点。 话交代完了,两人遂转身上了车。 赵元晔本有两句话要同赵元泽说,只是刚说了一个字儿,对方就直接掀开帘子坐进去了。 赵元晔迟疑地望着对面的马车,略有些不解……老四这是怎么了? 第248页 「殿下,可还有什么别的话要吩咐?」半晌,赵元晔车上的车夫问了一句。 赵元晔摇了摇头:「并没有。」 说着便也上了马车。 德美人与容妃看着实在是不舍,只是她俩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圣上的意思,她们俩人老珠黄,在圣上年前说的话也不管用了。为了不叫圣上厌恶,两人便是再捨不得也得装一装。 只是送走了人,容妃便不想再装了,对着德美人拉长了脸:「这回你如了你的意了?」 德美人冷不防被如此攻击,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与我有什么相干?」 难道她会愿意让儿子去花剌子模不成? 容妃冷笑:「若不是因为你,三皇子也不会去圣上跟前提起封王的事,四皇子你就不会白白被连累了。这一切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你母子两个人可真是个祸害,祸害自己人不够,还要祸害别人。」 德美人急忙辩解。 然而容妃却根本不愿意听她的这些废话:「留着你的藉口说给三皇子留在京城里头的姬妾听吧,只怕她们才是最恨你的人。」 说罢,容妃便匆匆转身离开,连头也不回。 德美人咬牙,愤愤地同宫女来了一句:「愣着干嘛?回宫!」 「是。」 后头看了好大一出大戏的三个人都傻了。等她们走了之后,赵元齐才感慨道:「以前这两人关系看着还挺不错的,如今怎得说崩就崩了。」 赵元壬道:「这宫里的女人能有什么情谊?看容妃这样子,以后只怕还会折腾德美人的,十七弟你说是不是?」 赵元邑笑了,却没有回答。 要他说,肯定会折腾的,毕竟容妃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对德美人往后的遭遇,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赵元晔两个人的离开并没有给京城带来什么样的变化,说到底走的不过是两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本来围在两人身边的党羽如今差不多都散了,也没有人在意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之后又有没有指望与太子一争。 年后陆陆续续有一批出海的人回来了。 这几年不断的有人出海,不断的有人在海上挣了钱。那些钱实在是太惹眼了,哪怕并不是每一艘船都能平安回来,可是为了这里头的利润,总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地去外头闯荡。 那些海船赚了钱回来的时候,也是得交税的,靠着这个朝廷又挣了一笔钱。如今户部已经不缺钱,所以这两年的夏秋税已经一降再降了。 只是商人买地却也被限制了,朝廷这边鼓励商人办船厂,企图将海船放在与土地同等的位置上,宣扬海船才是一种最大的投资。这种宣扬也是有用处的,起码如今各地已经开了好几个船厂了,其他商人想要买船,也不会苦于没有地方了。 商人观念的转变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对于不少人来说,赚了钱置土地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不过好在如今官府已经在控制了,而且那些船厂也确实集拢了不少的钱,倒是让买地的人少了许多。 这些人有来有往的,就衬得赵元邑这边有些奇怪。 毕竟他们的海船早就回来,太子殿下当初派出去的那十来艘却一直都没有什么音信。当初海船出海的盛况,周围百姓可是都亲眼看到的。那可是斥巨资造好的船要是就这么没了的话,岂不是太过浪费了? 不少人对赵元邑造船出海一事暗暗嘀咕开了。 就因为这个,东宫属官们手上的小本本里头又多了不少人的名字。 理国公世子看了看自己前面记得那些人,暗道了一句可怜。这些人本来在官场上混的也是风生水起的,可是如今却只平平了,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由此可见,惹着谁都不能惹着他们太子殿下。 前面那一批人已经倒了大霉了,至于后面这些,想来也离倒霉不远了。理国公世子虽抱有同情,可手下的笔却都还没有停过,刷刷刷又记下了几个人。 与此同时,赵元邑之前布置的考试题,总算是有人交上了一份答卷过来。 第133章 新车面世 来人叫张清, 本也是个读书人,可是考中了秀才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要说聪明,还真没有多少人能比张清聪明, 可是考科举并不是只有一个聪明就成的,许多时候越是聪明的人反而考不上。一连考了几次都没有中, 张清也灰了心,原本还想着回家老老实实当个教书先生算了,结果骤然听闻工部开了新学堂, 张清思来想去还是不甘心,一咬牙就去碰运气了。 他运气还不错, 一下就考中了, 从此在学堂里头安了身。 这回太子殿下出的考题, 张清也是卯足了劲想要早点弄出东西来, 如此好在太子殿下跟前表现表现。大概张清的确就是干这行的,他对着工部给他们的蒸汽机研究了一个多月, 竟然就有了想法了。 有了好点子,又有个学院这边的钱, 张清这边的的蒸汽车也渐渐走上了正规。 说起来,学院里的钱都是户部拨的。 赵元邑有许多设想,新式学校就是其中的一个。如今大魏建造的这些学校还远远不够, 等到这几十所学校步入正轨之后,余下诸多学校也都得开起来了, 农学、水利、天文、器械……但凡是能想到的, 赵元邑都想为之开几所学校。他想要的人才,并不是只会考科举的人才,若只要求这个的话,那朝廷要多少有多少。赵元邑想要的是能自己创造出东西的, 而开的这些新学堂,为的就是帮助这些人接受与之相对的教育,让他们能够更快的为朝廷做事。 第249页 为了让这些学生要充分发挥的空间,各个学堂与户部是直接对接的,只要有人有什么好点子,就能递交一份章程上去,让户部拨款供他们研究花费。 张清如今用的钱,正是户部拨给他们的钱。不过这蒸汽车还没有弄出来,这毕竟是一个大工程,他们也只弄出来了一个雏形。可这也就够了,若是按着这个方向往下走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便能弄出一台车子出来。 眼下张清交上去的就是他的草图跟规划。他本来想趁机见一见太子殿下,只是他过去的时候,压根没有见到太子的人,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一位属官接见到他。 张清有点忐忑地把自己的东西递了过去。 「别紧张。」张五郎看他的拘束,不由得安慰道,「若是你这法子当真不错,待殿下与几位大人商议后,赏赐肯定是不会少的。」 张清紧张地笑了笑:「但愿如此吧。」 韩五郎想起来殿下把自己的属官名额给允了出去,收拾好东西又道:「说不定打今儿起咱们就是同僚了。」 张清心里涌现出无限的期待:「那就借您吉言了。」 张清想了想自己今日的见闻,虽然未曾见到太子殿下,只是张清一路走来,所见之人无一不是大富大贵,能与这些人一同行事,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如今的京城,真的变了。 送走了张清,韩五郎片刻都没有耽误,直接去寻找赵元邑。 他知道太子对这种事特别上心,前些日子已经念叨了几回了,说这么久了都没有人上门。如今总算有一个过来,不管行不行,都得先叫太子知道。 赵元邑正请安回来,待见了韩五郎的东西以后立马去找了段侍郎商谈。 段侍郎最近也还在忙蒸汽机的事情,这东西既然都已经造出来了,那就该让它好好发挥作用。段侍郎正带着人琢磨这蒸汽机能放在那些器械上,想看看除了挖矿跟运输,还有没有别的用途。 赵元邑带着东西过来了之后,段侍郎得用的人刚好都在,便立马领着自己的一套班子上前研究了。 几日过后,段侍郎找上了赵元邑,给了肯定的回覆。 与此同时,工部也正式接手了这未完成的项目,学院几个参与制作的学生也都变成了工部的吏员,也被纳入段侍郎麾下。至于张清,则让人羡慕了——他直接去了东宫! 张清也不过就是寻常的农家子,本来也没什么背景,仗着自己脑袋瓜子有些聪明这才去了新学堂,如今更是直接一飞沖天,进了东宫变成了官身了! 张清其实心里也正激动着,可是他还不忘安抚自己的这些同窗: 「你们不到羡慕我,要知道,殿下颇为看重这器械造作之事,你们如今还在学堂上课总有机会入殿下的眼的。往后若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就立马去做,若是成了,少不得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众人听罢,心里也悄悄期盼起来。张清可以,为什么他们就不行呢?都是过了入学考试的人,他们是不差的。 不知不觉中,这几所学堂里头的学生都被带动了起来。 谁都想往上爬,谁都想成为人上人。 且说张清入了东宫,本想着自己会跟其他人一样先去处理文书之类的,心中还有些忐忑。他从未处理过公文,很怕自己做不好。不想进去之后的第二天,殿下就召见了他,没有繁琐的公文,只有聊聊几句的叮嘱,建议他都去外头的田地里头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农具,或者改进一下种子。 种子的事儿也不过就是随口一提,主要还是改进工具的事情。农学堂正在建,赵元邑觉得种子的事交给那些人会比较好。 张清自然应下了,这个是殿下交给他的头一件事情,张清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给做好。 赵元邑还给了他两个人手,供他差遣。 又过了三个月,大魏第一辆蒸汽车完成露面了。 这对赵元邑跟工部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揭幕的那日,赵元邑特意邀请了他父皇牵去剪彩。 皇上都来了,这场面自然不会小,朝中的大臣能过来的都过来,为了给圣上面子。 蒸汽车这种东西,朝中大臣早就听说了,只是一直没见到模样,如今他们过来算是看得圣上的面子上,不过心里也确实都是好奇的,一时间都紧紧盯着中间那一处。 盖着布的时候看着挺大的,就是不知道等揭开了是什么样子。 众目睽睽之下,皇上一把揭开了红布。 红布落地,蒸汽车显出真容。 场中立刻响起阵阵议论声。 这东西跟他们想像中的相差甚远!他们本以为这蒸汽车会跟马车牛车差不多,结果完全不一样。车厢很大,很长,从外面还能看出来里面放着不少椅子,都被固定在了车子里头,这么一眼瞥过去,大概有十来个椅子,应当能做十来个人。 车体漆黑一片,估计是铁做的,还刷了一层漆。大是大,只是其貌不扬,没有什么美感,众人心中如此评判道。 碍于圣上的面子,他们不好直接说出来罢了。 赵元邑扫了众人一眼,便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了。他也预料到这些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一个新的东西出现,尤其是一个会打破以往行为习惯的新东西的出现,绝对不会在一开始就受人欢迎的。 第250页 这也很正常,毕竟一个新东西绝对不会是完美的,别人的质疑跟不解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他们却不能因此就固步自封,不去尝试那些新的东西。赵元邑希望工部的人不会因此而感觉懈怠,而是希望他们能从中看到自己的不足,不断地去调整,然后将这个车子做到最好。 赵元邑恭身走到他父皇面前:「父皇,请上前一步。」 皇上咽了咽口水,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胆怯的,可是当着儿子的面他也不能露了怯,所以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狠了狠心上了车。 皇上坐得自然是最好的位置了。 「这车不会翻吧?」 「怎么会翻呢?不会的。」赵元邑顺势坐在皇上旁边,过了一会儿又同他道:「不过,待会儿车开起来的时候可以会都点颠,父皇您得有个准备。」 皇上问道:「有多颠?」 「放心,不会太颠的。」 皇上狐疑地看着儿子一眼,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车子开起来之后没多久,皇上就干呕了一下。 他赶紧捂住嘴。 外头的人却不知里头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他们看到这个车自己动了起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这也太神奇了! 那些围观的还有大臣想去车底看一看,看看那下面没有藏着一匹马。然而事实是,车底什么也没有,既没有马也没有牛。 等到这辆车平安行过皇城外头的那条街之后又从那头调头开回来之后,众人还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不多时,皇上从里头出来了。 众人立马就围了上去, 程尚书率先开口:「圣上,里头坐着如何?臣见这蒸汽车比马车牛车快多了,这里头坐着会不会不舒服?」 皇上脸色有些诡异。 按理说,从上面下来不该有这样的表情才对。缓了那么一会儿,皇上这才挤出来一点笑意:「不错,又快又稳当。」 「果真如此吗?」程尚书几个有点跃跃欲试。 皇上又道:「没错,你们赶紧上去试试吧。」 既然圣上都说了这样的话,他们自然也不好推辞了,当下就兴高采烈地准备上车感受了一番。 皇上见状,露出温和的笑容。 一炷□□夫过后,这一行十来个大臣依旧从街边绕了回来,车听闻之后,才见他们下了车。 脸色也同样凝重。 周围的人纷纷围了过来。方才皇上下车的时候突然没好意思多问,可程尚书他们就不一样了,都是同僚所以问的话也多。 程尚书跟其余两位尚书不管谁过来问,都是犹豫了一番,然后给予肯定的回答,并且鼓励他们自己去坐一坐。 「来都来了,若是不坐一趟的话,岂不是对不住自己?」 众人都觉得是这个道理。 只是上车之后他们才知道,这车简直坐着要人命。 因为是木头做的车轮,开得又快,所以特别颠,要是路上遇到了什么石子,那更是不得了了,震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车上的几个大臣便已经颠得要胃里泛酸水儿了。这比有些人晕马车要严重多了,想吐又吐不出来,简直比酷刑还要严重。待他们下了车,才终于感觉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周围又围过来一群人叽叽喳喳地问他们坐那车怎么样? 几个人对视一眼,忽然心照不宣起来: 「车很好,也很稳,你们也上去试试吧。」 第134章 海船归来 这一天, 所有过来凑热闹的大臣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摧残。 自己倒霉之后,本着不让别人好过的心态,他们重复着上一批人说的那些话, 让一批又一批地大臣都上了车。 等这些大臣离开之后,面上虽然都是笑嘻嘻的, 可是心里早就在骂娘了。他们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被人伺候的好好的,这辈子就没遭过这样的大罪。这什么蒸汽车,快是快了不少, 也不用牛马来牵引,可这未免也太颠了, 颠的他们屁股生疼。 而且开车的人明显也不是那么熟, 碰到路上的坑坑洼洼也不知道该怎么躲避, 这么一来这车就更颠了。难怪工部的李尚书一直没有上车呢, 原先他们还以为这个李大人是礼让他们,想让他们先去试一试。可现在才知道, 这人精着呢,鬼精鬼精的, 明知道那车不是什么好东西,还笑眯眯地让他们过去试试,真是一肚子坏水儿。 不成, 既然李尚书让他们难受的,他们也是不想让李尚书好过, 怎么着也都推他上去坐一遭。 李尚书没办法, 即便他不想去,还是被众人推上去了。颠了一回下来,腿肚子都有点抖。 众人这才好受了一点。 该! 等到那些人离开之后,段侍郎看这些造出了这个车子, 略有些沮丧。这可是他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出来的。结果东西是弄出来的,却不大受人喜欢。这段时间他们工部全部的心力,就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赵元邑缓缓走了过去。他也知道段侍郎如今不好受,只是这种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这蒸汽车现在才刚出来,就是咱们在那车上多坐一会儿都会晕得受不了,更遑论是别人了。」 「虽然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情,可想起来总还是觉得有些气馁的。」 第251页 「这也没什么,换个思路想一想,他们如今这般表现,说明这帧汽车还有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等到你们将它改得完美无缺了,自然不愁人喜欢。」 话是这样说的,可问题是这轮子的问题段侍郎他们已经琢磨了许久了,木头做的轮子就是这点不好,既不够坚固,也不够防震,若是在水泥路上那还好,要是换了别的路就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况且就算是水泥路也不是一直都是平整的,偶尔也有些坑坑洼洼或是有石子儿的地方。 「那轮子是不能用木头了,这是该用什么我们这边还没有拿出一个章程来。」 李尚书在旁边说了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是有办法的。」 段侍郎可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态。 赵元邑方才也坐了那车,震是震了一点,这点光看他父皇放在下车时的脸色就可以看得出来了,如今他们大魏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做一个合适的车轮出来。赵元邑从前在书中倒是看到了一个东西极适合做轮子,只是那东西不是他们大魏产的,只能寄希望于出海的那些人了。可惜这些人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回来的。 为了这事,赵元邑等了又等,等到过了大半年、到了十月底才终于听到了他们的消息。那会儿,赵元邑都已经在准备婚事了。 也因为婚事将近,赵元邑才被迫闲下来,终于将其他的事儿都放在了一边。这半年以来,皇上给赵元邑放的权越来越多,甚至已经让赵元邑参与到开科选士一事当中了。皇上发现他儿子很会调.教人,当初工部学堂里头进的那个张清,如今已经革新了不少农具,还连升三等被他儿子派去外头办事儿了。 农具革新了之后,百姓农作的确方便了不少,可现在的问题是粮食不够了,而不是农具的问题。如今四海昇平,国泰民安,民间的孩子也一年比一年多,眼下看着还不成问题,可是三年过后,十年过后呢?不说他们大魏新增了多少人口,就是花剌子模那边只顾着经商,每年不知要从大魏这边买多少粮食回去,到时候,他们大魏肯定吃不消。为了寻到高产的粮食,朝廷这边也是煞费苦心。 只是在这件事上,朝廷註定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这事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所以对赵元邑来说,最要紧的是保证那些学院正常运作,盼着来日这批人里头能有个出众的,替朝廷排忧解难。 张清这一批从工部学院里走出来的人,就成了赵元邑最大的帮手。能干实事的人,不仅赵元邑喜欢,连皇上也喜欢。皇上也是这两年才渐渐发现自己手头的人并不够,他的人都不够用,更何况是儿子了。 他儿子可不是一个消停的主,见天儿地折腾来折腾去,手上缺人缺得紧。尤其是下半年他又在各地办了不少学院,那些学院的先生有不少都是他儿子自己指派的,本来都是他手头上的人,如今被分配到大魏各地,人手就更艰难了。虽然那些学院过上几年便能给朝廷输送大批大批的人才,可那也都是过几年的事情,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科举考试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赵元邑然让他父皇开了恩科,并对此事十分上心,连考试的题目也都跟往年不同,多了许多附加的题目,这题目那些考生听都没听过。 赵元邑也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若是改变科举考试的题目,那势必会得罪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他现在还没有必要这样做。所以他选的这些题目都是以附加题的形式出现的,并不影响科学考试的名次,只是若是答得好的话,到时候会被朝廷额外录用。 那些考生见最后自己不管答得出来还是答不出来,名次的确没有什么改变,便也放心了。至于那些被额外录用的,都一併进了工部。工部这段时间一直在进人,可人手却一直都不够。 其他吏户礼兵刑五部,就这么一天天的看着工部翻身做了主人,成为了最受欢迎的香饽饽。 如今外头有大批大批的年轻人想进工部,就因为工部给的机会多,只要有本事,就能有证明自己的机会。工部出来的人,也派去各地做官做吏,甚至还有人去了花剌子模。虽然待遇还是一样的,可是晋升的速度快啊!还极有可能在太子殿下跟前记上号。 从一开始十几所所新学堂,到如今大大小小各门各类的新学堂,在大魏已经有一百余所了,工部不断地招兵买马,打出口号说是能者上任,只要有能力过了工部的考试,要么往后就能直接进工部办事儿,要么就是去各个学院教书,反正总归都是有正经的事让他们做的。因为工部这般动作,导致整个大魏风气都变了。 原先被人鄙夷的奇技淫巧,如今已然成了敲门砖,只要自己的本事过硬,脑袋够灵活,就能一步登天。现如今年轻人钻研奇技淫巧的多了去了,不说年轻人,就是许多中年人也都一股脑的钻了进去,毕竟能做出成就就能当官,这比他们寒窗苦读可要实在多了。 不过这风气变了也并不是什么叫人惊讶的,如今外头的变化更大,几天就有一个新物件儿出来,都是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若是有人不经常打听外头的事情,只怕跟别人聊天都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什么。百姓生活因为这些物件儿不断的发生改变,有的人不适应,有的人却适应得挺好。 不过不管他们适应不适应,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如今的大魏早已经焕然一新了。而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劳。 第252页 眼下距离赵元邑成亲还有半个月的功夫,赵元邑这些日子被礼官耳提面命,看了有他们过来就头疼。这会子他又看到礼官进了屋子,当即先发制人:「该学的礼节我都已经学会了!你们可别再念叨了,念得我脑袋都疼,嗡嗡嗡的,烦死了。」 礼官失笑:「微臣不是为了这个而来。」 「那是因为什么?」 礼官躬身:「恭喜殿下,前头传来了消息,说是殿下派出去的海船回来了,微臣是过来同殿下道喜的。」 赵元邑嚯得一下站了起来,两眼放光:「真的?他们如今到哪儿了?」 「听说已经到了京城的码头了。」 赵元邑闻言哪里还坐得住,立马出宫了。系统也立马跳出了门槛,晃晃悠悠地跟在他后面。 凑热闹的事情怎么少得了它呢? 赵元邑这边听到了动静,更不用说皇上那儿了。赵元邑本来都准备直接出宫的,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勤政殿。 皇上也正准备出门。看到赵元邑过来,皇上心里还挺受用的,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还知道先过来接你父皇!」 赵元邑笑着上前,扶着他父皇的胳膊:「这么大的事儿,自然要先来请教父皇了。」 「哼!兔崽子,朕看你就知道嘴上恭敬。」 周围的宫人都低着头,当做没听见皇上对太子的称呼。自从殿下去了花剌子模之后,圣上每日都得骂一骂太子,不过即便骂得再狠,也没有人真觉得圣上会不喜欢太子,或者觉得太子已经失宠了。真失宠了还会日日挂在嘴上,只许自己骂不许别人骂?怎么可能呢。 这天家父子两人就与人不同,连亲昵的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 接了他父皇知道,赵元邑便迫不及待地去迎接他的海船了。他真没想到在成亲之前竟然还有这样的惊喜等着他,不知道他们会带什么东西回来? 不过,不管带了什么,这都将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开始。 第135章 粮食种子 大概在场的那些士兵们都没有想到, 圣上跟太子竟然会亲自过来迎接他们。 当初出海的时候一共十五艘海船,如今回来却只剩下十艘了。 船上的人也折损了不少,不过大部分还是保留下来了。 因为听说原先出海的那些人今天要回来, 码头边上早就围起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虽然他们之前也看过这些船,不管是看多少遍, 还是会觉得极为震撼,一个劲儿地在那边嘀嘀咕咕,说得吐沫飞溅: 「你们瞧, 这船可真大,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有人便道:「那你上去看看?」 「我不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那船上可是装着火炮的, 要是贸然进去被当做刺客, 一炮轰了的话连骨头都找不到。」 「这么吓人?」 「要不然他们装火炮干嘛?我还听说, 这上面的每一艘船都有一件兵器库,利剑利刃多着呢。保管让你竖着进去, 横着出来。」 一句话,立马让后头那些真想上去凑热闹的人绝了这心思。 这也太吓人。 不过上去虽不能上去, 他们却也都没有离开,一直站在这里观望。就是不能上去,也该让他们让他们看看这回的海船都带来了什么吧。之前那些商贾的海船回来之后, 从船舱里头搬出来的都是大箱大箱的金银珠宝,可招人眼了。 如今太子殿下的一支船队比他们以往见到的任何一只都要气派, 听说出海的时候也带了不少东西, 那他们这回带回来的金银肯定只多不少。 说不定满船舱都是金银呢! 等圣上跟太子殿下过来了之后,又立马将周围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围观的百姓们都忍不住激动了。 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圣上跟太子殿下,百姓都是激动难耐的。至于后面都跟着那些大臣都有哪些人,那都不重要了, 反正他们也不认得。 虽说这两年,圣上露面的次数比前些年的时候多了不少,遇上围猎或者盛典,都会特意从京城里头绕一圈,碰到了百姓还会给他们打招呼,可是天子在百姓中的地位还是不一样的。无论见了多少次,都还是一样的与众不同。 皇上露面之后,便很是熟稔地冲着人群挥了挥手,挥手之后,还颇为自得:「朕这个皇帝还真是受人欢迎,不管到哪儿都有这么多百姓守着朕。」 说完,他还嘚瑟地对赵元邑道:「好生学着点儿,等你当了皇帝也得像你父皇这样一心为民,受万民拥戴才行啊。」 「……哦。」 「兔崽子,真是没趣儿。」皇上嘀咕。 赵元邑其实已经习惯了他父皇这般做派。自从他父皇偶然发现,朝着百姓挥手说话能够更加受到百姓的爱戴之后,他便这一活动乐此不疲。每回一露面,都要跟别人显示他的平易近人,爱民如子。 不过百姓们也很吃这一套就是了,两边都在自我感动,所以场面也和谐得很。 待到了码头,刚刚才从船上下来的众人见了天家这父子两人,立马激动跪下行礼。 他们知道,圣上与太子此番前来是给他们面子的。 他们何德何能呢? 赵元邑赶忙起身将前头的人扶了起来。 这位冯侍卫还是从前他父皇身边的亲卫。后来赵元邑要用人,皇上就把身边得用的几个侍卫拨给了他。其中这个冯子良最有能耐又最稳重,所以这回出海,赵元邑就将冯子良给派了出去。 第253页 「殿下,幸不辱命。」冯子良对着赵元邑再拜了拜。 冯子良并不像韩五郎他们,他才是真正的寒门出身,能有幸到勤政殿当值,还是因为在武举里头展露了头角,被圣上看重了。他出海之前已经知道太子殿下对这件事情的重视,所以出海后,哪怕路上再艰难他也让船队继续走下去了,好在结果还是好的,不少人仍平安归来了。 赵元邑满是赞许:「幸苦子良了,这一路下来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冯子良苦笑一声:「苦头但也没有什么苦头,就是遇上了一场风浪,几艘海船直接葬身海上,连打捞都不知道该从何打捞。」 「天灾人祸,不必自责。」皇上说完皱着眉头,心里却更加坚定起来,往后绝对不能够让太子出海。 不管人带的人再多,也不管船上有多少的火炮利器,要是遇上大风大浪照样还是会葬身鱼腹,只有留在京城里头好好的待着才是最安全的。 眼下并不适合继续说这些话,赵元邑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等待会儿下去便去补偿那些人家。事关人命,务必要好生善后,不能寒了百姓的心。这都是后话了,当下,赵元邑又问起了他们此行都到了哪些地方。 冯子良刚想回话,皇上却打断道:「你急什么?还是先让他们都把东西卸下来搬进宫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了宫,还怕没有时间给你问清楚?」 赵元邑只能听他父皇的。 周边围观的百姓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了。当他们看到一个个侍卫上了船,将船上的东西搬下来之后,都踮起脚尖往前看。 说的路边的士兵他们贸然沖了过去,拿着刀架在众人前面:「都往后退!」 要是平常看到士兵拿刀,估计这些人早就吓破胆子了,可现在不一样,哪怕前头有刀,他们也愣是不往后退。 圣上在这儿呢,官兵不会伤人的。 不多时,那一箱箱的东西就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箱子盖上的那些,百姓们便是想看也看不出来,可是那盖上的东西并不多,大多数东西都是敞着放的。众人还看到,里头好像还有不少他们不认得树种花草,看着奇奇怪怪的,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关键是这样的东西还有不少,放眼望去,几乎占了大一半儿。 赵元邑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眼睛就亮了。 他猜测得果然没错,等他们回宫之后,冯子良就带着人同天家父子二人解释了一番这些东西的来历。 「微臣领着人一路往东行,那东边是一片宽阔的海域,比我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片海都要大。我们在海上漂了几个月,期间一直往东,行了半年有余,走了不少弯路,这才找到了一处地方。那地方在此之前还从未有外面的人造访过呢。我们在那片地方逗留了几个月,将船上的东西卖的差不多了,又用卖回来的钱买了这大批的种子。」 系统站在后面,听着这些话对这些人佩服不已。 这可是第一批抵达美洲的人,真的不容易。因为怕人怀疑,赵元邑只给了他们一个大致的地图,说这是他从在花剌子模的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地图,那地图也不过只有一个大概的模样,难为他们了,竟然真能找得到。 冯子良又让人拆开了几个袋子。 系统跳过去一看,立马兴奋起来:「是土豆跟红薯呢!还有玉米!」 这两个东西赵元邑都听系统提到过,知道是个宝贝。 皇上却差异地看了这肥猫一眼,问赵元邑:「它怎么突然就叫唤了?」 赵元邑轻轻提了一下系统:「大概又抽风了吧。」 系统哼了一声,压根不愿意再搭理他。 不过东西是好东西,不仅系统知道,冯子良他们亦知道:「这三样在当地都是粮食,而且产量极高。」 皇上立马追问:「有多高?」 「这……」冯子良犹豫了一下,「微臣并没有具体的称过,只是看到当地人收这些东西,小小的一片地,就能种出许多的东西来,当地人也都是靠着这些东西果腹的。」 户部的程尚书走了出来,带着几个人对这些东西考量了一番,又问他道:「你们可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怎么种的?」 「知道。」 那就好……皇上跟程尚书同时松了一口气。 就怕这些东西拿回来了,都不知道怎么着,那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除了这些种子,冯子良他们还带了另外许多种子回来,不过带的不多,不像这三样东西,各自就装了一船舱。 另有一物,冯子良需要同圣上还有太子禀报:「属下等几个回城的时候,途经一片炎热的地方,那地方中年湿热,里面许多树都是咱们这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所以这树种便带了不少回来,只是那些东西只怕不能适应京城这边的气候,属下回大魏之后,丢了一大部分在两广南部,让当地的官府帮忙照看,只剩下了两三株带回了京城来。」 说着,冯子良打开另外几个袋子。 赵元邑立马上前查看。 冯子良其实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用没用,只是看着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带回来:「这树必须得常在湿热的地方,刀割开之后会流出黏糊糊的东西,当地人把这东西叫做眼泪树,用土法处理之后,能弄出极有弹性的容器。」 第254页 说着,冯子良又拿出来一个看着球状的玩具,只是那东西极有弹性,扔到地上还会弹起来。 这——段侍郎迅速地看向赵元邑,赵元邑也看了看他。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样东西。 冯子良挠了挠头:「微臣也不知此物能否有用处,只是看着船中有空余的地方,所以才带过来了。」 「有用,有大用!」段侍郎激动地接道。 周围百官不知道他肚子里头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工部近年来就喜欢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们说有用那就有用吧。 断侍郎是真觉得有用,看到这东西的那一剎那,他就想起了车轮。 赵元邑也一样,他开始庆幸这回让冯子良带人出海了,这脑袋灵活就是会办事,这么轻轻松松就把他的问题给解决了。 那几颗眼泪树,最后就落到工部的段侍郎手里了。那个球他也看过了,弹性是有的,这是车轮的话还不够,这个新东西在段侍郎看来可是大有作为的,端看他们怎么用了。 除了工部,司农司也忙碌了起来。好在这回出海的人多,大多数人也都看到当地土着如何种红薯种土豆的,他们帮忙,培育种子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这海船回程的消息,没过多久便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听说他们回来并没有多少金银,有些人不禁怀疑,那钱财是不是被他们给私吞了? 如今正在待嫁的叶钟灵听到这些留言,当真是哭笑不得。 这些人眼里就只剩下钱了吗?怎么看,都是那些种子比较值钱啊。 如今或许看不出来这件事情,但等到那些种子种出来,总会有人明白这些种子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第136章 太子婚礼 不管怎么说, 冯子良他们能平安归来,终究还是一件极好的事儿。 对于那些没能平安归来的人,朝廷这边也都做出了补偿, 且给的补偿很是丰厚。虽然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一条人命,可是残忍的, 对于不少人来说一条命还值不了这么多的钱。 因为朝廷给的赔偿足够多,所以这不就又有不少人盯着下一回出海的船队了。 这回过去探险的,如今路线都差不多摸清楚了, 下回过去的危险便又少了许多,虽说的确有不少人想不通这回他们为何没有带多少银子回来, 不过还有消息灵通的人早已经打听清楚了, 知道海那边的地儿确实有不少银矿。只是他们这回带的多是种子树木, 嫌弃金银太沉, 所以就没怎么带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怎么能比得上金银呢? 不理解的人固然不能理解, 可就冲着这一句,就有无数人想要跟着一道过去见识见识。当然, 主要还是冲着金银去的,见识都还是其次。 那些大商贾已经在找人疏通关系了,想要看看到时候能不能自己雇几条船跟在朝廷的海船后头。 赵元邑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这回出海, 他打算派一支军队前去驻守,然后派遣官吏去学习当地的语言, 语言不通, 说什么都是白搭。等到那边的情况稳定下来,在与当地人合作开厂,至于这开厂的钱,他打算让那些大商贾来出, 朝廷只人一股,只占名分去却不如何干涉。到时候卖货也让他们卖,随便他们卖的什么地方,得到的钱也可以给他们分红。 赵元邑想的也简单,与其让他们拿到赚的钱在大魏买地,还不如让他们把钱放在那里办厂,地是死的,可是工厂作坊是活的。 第二批出海的船队已经在筹备当中了,只是如今天还冷,赵元邑打算明年春上再让他们出行。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成亲的事情。 离成亲的吉日还有十来日。 叶钟灵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来了京城备嫁了。她母亲嫂子也都随着她一道过来了,住在了京城的镇北侯府;她爹和她大哥稍晚一些才过来,毕竟前线交接总得需要一些时间的。 叶钟灵备嫁的日子里,每日都过得十分忙碌。她这个准太子妃的身份,註定不能让她悠闲地度过这闺阁中的最后半年了。 镇北侯府的人久未回京城,只是这回一回来就成了京城里头最热闹的人家,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人想要登门造访,还有许多姑娘家想要来拜见叶钟灵,最好是能同她成为手帕交。 叶钟灵也抽空见了一些,若是性子好,为人聪明也拎得清的话,她也不觉得交个朋友有什么。叶钟灵在京城里头认识的人还是太少了,多结交一些人脉对往后自己来说也是有利无害。 叶钟灵愿意递出这个台阶,不少京城中的闺秀便急急忙忙地上了这个台阶敲开镇北侯府的门了。 是以除了礼官,叶钟灵还得应对这些小姑娘,每日都不得闲。 叶二夫人自打看到这么多官家夫人、这么多京城闺秀都来了镇北侯府,她在家里也坐不住了。叶二夫人本来还端着身份,不想要过去帮忙,想着等她那个长嫂过来请她的时候。结果等了这么久,也没见她大嫂派人过来请,除了一开始来京城的时候与他们家走动了一番,后来就再没什么动静了。 叶二夫人想坐看她们婆媳两个人手忙脚乱的主意是落空了。前面端的姿态太高,如今没有过来请,叶二夫人又不好意思过去,真是左右为难。 她这般,叶二老爷也懒得再说什么了,他还情愿自家夫人不去那里帮倒忙呢。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头,就已经帮了最大的忙了。 第255页 叶二夫人可不知道丈夫已经对她失望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知道,眼下看着侯府那边确实是不需要她了,如此她就更着急了起来。再加上每日去侯府的夫人实在太多,叶二夫人有心让女儿过去见见。 她们俩慧娘前段时间也定了亲,只是对方门第并不高,叶二夫人对这门亲事很是不满意。可是亲都已经定下,她也改变不了,只能让女儿多认识一些贵人,往后若是成亲了也能多几份人脉。这么着,叶二夫人还是厚着脸皮上门了。 叶程氏看到她过来也没有说什么,态度就跟从前一样,冷淡倒也说不上,只是对着她也没有什么别的话了。 叶二夫人看到她嫂子这么一副态度,顿时泄了气,半点妖都不敢作,安分地不得了。 她就是这么一副脾气,别人若是好言好语的,她指不定会叫嚣得更厉害,可别人要是不理她把她晾在一边,她反而不敢去招惹了。 叶二夫人就这么每天带着女儿往镇北侯府跑,看着来镇北侯府的官家二人,再想想平日与自己交结的那些,心里又开始不平衡了起来。 同样是妯娌,怎么她与大嫂差别就这么大呢? 好在这回叶二夫人只是在心里默默的不平衡着,对着叶程氏的时候,连哼一下都不敢哼。她憷自己这个嫂子。 不知不觉,就到了婚礼前夕。 这日晚上从镇北侯府出来之后,慧娘想着堂姐那光彩夺目的礼服,心里就羡慕得不行,回程的路上她同叶二夫人道:「娘,您前段时间不是在说要让堂姐嫁进东宫之后接我过去住两天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提这事。」 叶二夫人想到自己前两天提起这事儿的时候自家嫂子那轻轻一瞥,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算了,这件事情还是别提了吧。」 「为什么?女儿也想去东宫见识见识。」 「说了让你别提你就别提,你大伯母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若是被她知道了你这点小心思,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有那么严重吗?」 「你可别小瞧了你大伯母,当初娘年轻的时候……唉,算了不说了不说了,提起来就没意思。」 叶二夫人讳莫如深,慧娘只好作罢。 如果她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她母亲这般惧怕大伯母,明明大伯母看着还挺和善的啊。 翌日就便婚礼当天。 吉时虽在黄昏,可这一整天里镇北侯府都热闹非凡。不仅是镇北侯府,如今大魏上下尤其是京畿一带都知道今日是太子大婚之日。 不因为别的,单因为圣上下旨因此下旨,又降了今年的税收。 这两年种田的税真是越来越少了,如今又降了一成,让天底下的百姓都记着皇上跟太子的恩情。不管什么时候,这底下的百姓想都很简单,能吃饱穿暖就足够了,好在如今这件事情已经不再是奢望。 因为叶钟灵出嫁,京城里头与镇北侯府相熟的不相熟都过来了。 这么多人济济一堂,也向众人昭示,镇北侯府从此以后再不不相同了。 外头热热闹闹了半天,叶钟灵却还是老实待在闺房里头,都没有怎么动过。她总感觉……有些不真实。她自打进京备嫁之后,便再没见过殿下,殿下还记得她么?或者,殿下还是她从前认识得殿下么? 叶钟灵不能确定。且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在她听到旁人说太子过来之后太子,更甚了几分。 镇北侯府也没有多少人真正为难赵元邑,所以赵元邑压根也没有花费多少精力,便来到了叶钟灵的闺房。 叶钟灵知道他过来了,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踟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心境到底是为哪般? 似乎感觉到她的迟疑,赵元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新郎官等不及了。」周围人立马打趣。 耳边都是一片善意的闹笑声,叶钟灵跟赵元邑都不知为何红了一下脸。 赵元邑还是得先安抚一下自己的新娘子的:「放心,一切有我呢。」 他稍微使劲儿,握了握对方的手。 不疼,但是感觉很有力气。叶钟灵忍不住抿了抿嘴角。 直至此刻,她心里才有了一个真实的感觉。 她也紧紧回握住赵元邑的手。从今往后,他们两个便是夫妻了。夫妻一体,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必须陪着太子一同面对。 这是她作为妻子的职责。 太子妃并不是好做的,即便往后成了皇后,可后宫依旧不是那么容易打理的。不过叶钟灵也心甘情愿,因为她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比太子还要出众的男子了。 比起在西北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婚礼进行的很是顺遂。 想来也是,这可是太子的婚礼,能不顺遂吗?那个想死的敢给赵元邑找不痛快? 如今几个皇子里头,也就赵元邑一家独大,且他背后还站着十三皇子十四皇子,这三个人是打小过来的交情。眼下赵元邑成亲,十三十四把他们能替赵元邑挡的酒水都给挡了,叫赵元邑省了不少心。 在镇北侯府热闹地走过了一遭之后,到了黄昏时分,赵元邑才终于把新娘子接到了东宫。 皇上跟皇后都早早地在东宫里头等着,见赵元邑家人接过来之后,皇上才终于松快了下来,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脸。 第256页 不过他很快就板住了,犹如严父一般:「怎么迟了一些?」 「没迟呢,掐着点儿回来的。」 皇上哼了一声:「你是在质疑你父皇?」 赵元邑瞬间改口:「应当是方才在正门那里磨蹭了一阵子,累父皇久等了。」 皇上张口就来:「知道就好。你如今都已经成亲了,往后行事更应当沉稳有度,凡事多与太傅等人商议,勿要擅自行事,不守规矩。」 皇后杵了皇上一下:「礼都还未成呢,圣上就不能明日再教训?」 赵元邑没忍住笑了一声。 皇上干咳了一声,瞬间收了说教的心思:「好了好了,明日再说也不迟。」 待他见臭小子还在窃喜,又骂道:「还不赶紧进屋,杵在这里干什么?就跟个柱子似的,丢人!」 赵元邑也不跟他父皇还嘴,立马就领着人进了屋子了。 皇上目送着这一对新人离开。 心里有些宽慰,又有点怅然若失。几年前这还是个没他大腿高的小毛孩呢,这么一转眼,竟然成婚了: 「哎,儿子长大了。」 皇后道:「皇上合该高兴才是。」 皇上也想高兴,可就是高兴不起来,越想笑越是笑得勉强,比哭还要难看,真是见鬼了。 第137章 培育良种 成亲之后, 赵元邑便把东宫的事情交给妻子了。 赵元邑是把叶钟灵当成是战友一般,有什么话也就直接跟她说了。 他不希望往后他的后宫里头出现什么尔虞我诈,更不希望他后宫里头出现贤妃和德妃那样的人。这都是他的想法, 往后能不能按照他的想法呢还是个未知数,毕竟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明争暗斗, 这才是赵元邑最烦的地方。 成亲当晚,赵元邑便跟叶钟灵摊牌了。 他对着外人的时候有不少的弯弯绕绕,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却出奇的直接。赵元邑就干脆地告诉了叶钟灵, 往后后宫再添三位妃嫔就足够了,或许到时候连三个他都嫌多。 那三位妃嫔不管是什么出身, 不管是什么个性, 只有一点是必须的, 那便是安分守己。 「然后若是有子嗣, 应该也不会让她们养,或者最多在她们跟前放个两三年便搬出去住。」 叶钟灵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丈夫的想法了:「殿下是怕他们长于妇人之手吗?」 「也不全是, 若是养在自己身边势必会长了她们的野心,有些人初时看着老实本分, 可未必一辈子都能老实本分。就好比宫里的苏妃,若她之前的两胎都是皇子的话,只怕早就已经跟母后打起擂台了。宫里的皇子一到年纪便会斗个你死我活, 其中未尝没有他们母妃的教唆。我也算是深受其害,所以并不打算助长这类风气。」 叶钟灵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记下了。 这些都好说。 赵元邑又道:「至于到底要进哪些宫妃, 你若是有空就帮忙看着,选几个你顺眼的进来。若是不得空,我随便挑两个老实得就够了。」 虽然成亲头一日晚上便说了这样的事情,可叶钟灵听了也不觉得排斥, 反而有些莫名的好笑,她抿了抿嘴:「殿下就不怕我假公济私,都选了其貌不扬的?」 「反正也不过就是个妾室,怎么样都行。」赵元邑也没准备会宠妾灭妻,纳妃对他来说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让自己一天到晚被那些言官捉住痛脚罢了。若是可以的话,他才不会让自己心烦这件事情。 叶钟灵闻言又笑了笑。 太子不是一个会耽于美色之人,这一点她尤为庆幸。她敢肯定,往后自己在东宫的日子过得肯定不会比在家里差。 事情挑明了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一般。 赵元邑信任叶钟灵,叶钟灵也感受到了这份信任。 第二日,叶钟灵又发现了一个叫她新奇的。因她瞧见,太子这后院里头不仅没有妾室,连通房或者得宠的宫女都没有! 洁身自好到这个份儿上,还真是皇家里的独一份了。 赵元邑确实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他跟前伺候的宫女换了一茬,只忍冬还留了伺候。她在宫外也没有什么亲人,留在赵元邑身边总比出宫好。 忍冬这些年跟着长素姑姑学了不少东西,俨然成了东宫的大宫女了,底下的小宫女基本都归她管。 她也知道自己长得一般,对赵元邑压根没有别的想法,对底下的小宫女也约束得紧紧的,平日里都不怎么让她们近赵元邑的身。 用忍冬的话来说,殿下那样的人可不是谁都能伺候的,她怎么能让殿下吃亏呢? 忍冬的憨厚,让叶钟灵大开眼界。 不过这也是好事。 两人自起身之后便匆匆用了早膳,之后又一併去拜见皇上皇后跟太后娘娘了。 其实宫里头的这些人叶钟灵大多也都认识,尤其是皇后和太后,叶钟灵从前与她们相处的也还不错。纵然好几年都没有见面,可是如今见了,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又重新熟络起来。 皇后对叶钟灵这个儿媳妇没有别的期待,唯一指望的就是将来她管好太子的后院。 至于太后,她这两年身体越发的不行了,有时候连看人都看不清,哪里还能管太多呢?她见了太子妃之后,也就只是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要好好为太子绵延子嗣。 第257页 「多子多福,多生几个才好呢。」这是太后唯一的念头。 而且现在养孩子不像从前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还怕孩子出痘养不活。现在的孩子都种了牛痘,宫里擅长儿科的太医这两年也是越来越多了,只要生下来就不怕养不活。 「多生几个小皇孙,这宫里才没热闹起来。自打太子他们长大之后,这宫里就冷清多了,还是热热闹闹的好。」太后絮叨着。 赵元邑听着却还是不以为意,多子未必多福,要是生了几个蠢的那不是更糟心吗?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皇祖母,十八弟的婚事也快到了吧。」 「快了快了,说是还有多长时间来着?」 边上的半夏姑姑见太后又忘了,接道:「还剩两个多月,等来年二月初就可以成亲了。」 「哦,还有两个多月啊。」太后并不在意自己到底有没有忘,反正身边总有人提醒她的,「他这婚事办妥了之后,哀家就让你父皇给他封王,让他们小夫妻两个人去外头过日子吧。这孩子资质平平,比不得他三皇兄四皇兄,当一个闲散王爷足够了,也没必要对他有什么期望。」 赵元邑点头:「皇祖母说的对。」 太后又念叨了几件事情,都是关于赵元祚的。 赵元邑听着也没有说什么,只默默地听了。 等将这夫妻两人送走之后。半夏姑姑才走了出来,一脸宽慰地对着太后道:「娘娘尽可以放心了吧?」 太后长嘆一声:「太子是个好的。」 她能看得出来,太子是真没想过对付十八,不屑于去做,也懒得去做。因为太子压根没把十八放在心上。这些年,太后一直不大关注赵元祚,既因为贤妃这事儿对他有些牴触,也是因为不想赵元祚招眼,让皇后和太子记恨。 如今看着,太后也放心了。 贤妃在冷宫里活得不人不鬼也没有人去管,皇上狠心不管,太后则不敢去管。郑家又落败了,她兄嫂这两年都先后去世了,剩下几个侄子都是不成器的,不成器到只能指望着出嫁女过上富贵日子,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哪有嫁出去的女儿一直养着娘家人呢?郑家在京城早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了,太后看着这情况也知道要不了两三年,郑家说不定就被逼的不得不离开京城了。不过离开也好,看着也不会再堵心了。 从长乐宫里头出来之后,叶钟灵见周围无人,便晃了晃赵元邑的手,道:「皇祖母她……好像很怕殿下会找十八皇子的麻烦。」 赵元邑摇头失笑:「皇祖母年纪大了,就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一开始确实不想放过赵元祚,也不会放过他,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赵元祚每日过得窝囊又憋屈,叫赵元邑心里头的那点愤恨早已经散得干干净净的了。 赵元邑实在懒得对付这么一个废物,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 「这些年赵元祚在宫里头也吃了不少亏,长了不少记性,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最好的。他跟他母妃不同,是个驽钝的,往后想必也折腾不出什么东西来。这样的性子,我又何必去招惹他呢?」 叶钟灵道:「殿下大度。」 大度不大度,赵元邑也很难说。他在别的事情上面一向都是小心眼,要真是被他记恨上了,那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只能说他现在的心态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凭着仇恨活下去的赵元邑了,如今他是大魏的太子。 赵元邑成亲便是今年年关将近时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情。为了这个,连在花剌子模的齐王赵王还有赵元泽他们,都提前赶回来了。 这四人如今将花剌子模治理得还行。 还行的意思,是远没到赵元邑期盼的地步,但是能做成这样,也算是尽力了。 齐王如今已经在花剌子模推行科举了,他们的科举考试不考别的,只考算术和文书,外加一点大魏的史书,不过史书都是额外的,只要会算术会文书的,大多都会被点为官吏,管理地方的帐簿。 科举的推行,让齐王这个摄政王一时间风头无两。不管是中层还是下层的百姓,都在称赞摄政王的气魄胸襟。 科举选官他们这边还从来没有过。因为科举只考两门,这两门也就成了时下人学习的重点,其他的学问,便渐渐被抛到一边了。追名逐利也是一门大杀器,若是用的好的话足以改变一个国家。 这回齐王回来,说是为了太子大婚,私底下也是为了跟皇上商议粮食的事情。花剌子模种粮的人少了,需要从大魏买进的粮食就多了,明年需要买进的粮食还会更多,齐王有点担心大魏这边会吃不消。 却不知皇上闻言只哈哈大笑,立马带着齐王去看这回冯子良他们带回来的种子去了。 那种子还没有全种,因天气寒冷,只在温泉旁边试种了一批,早已经已经出苗了,再过一段时间,底下便能长出番薯跟土豆来。至于玉米,司农司的人听从了冯子良等人的意见,打算天气暖和了再种。 齐王一干人等看到这些种子的时候,简直目瞪口呆。 他们去年也回来过,不过就是一年的光景,怎么感觉大会就变得这么多呢? 先前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路边停着许多奇奇怪怪的车,不用牛不用马,却能自己跑起来。听说这车是工部的人造出来的,因为上面震得慌,所以官吏不愿意坐,反倒是底下的百姓尤为喜欢,尤其是商人,那车毕竟空间大拆掉椅子用来装货再好不过了! 第258页 这车暂且不提,可这种子却是重中之重,齐王问:「这粮种都是从海上运回来的?」 「那是自然,大魏上下也没有这样的种子啊。」 赵王心里一动:「海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赵元邑接了话:「是一片陆地,很大很大的陆地。上面气候与咱们大魏迥然相异,所以才养出了这等珍奇的作物。」 赵王感慨:「可真是神奇的地方,真想过去看一看。」 「谁不想去看看呢?」赵元邑看向他父皇。 皇上冷冷笑了一声:「你就断了这个心思吧。」 赵元邑小声:「我也没动这个心思啊。」 「哼,朕还不晓得你?」 赵元晔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如此旁若无人的说着亲昵的话,心里又是一酸。 第138章 德妃身亡 齐王过了年, 在京城只待了十天就回去了。 他的妻妾都在花剌子模,自然在京城待不住了。且他也不放心那边的事儿,虽说他走了也会有人料理政事, 可那札答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小王爷也是见缝插针的主, 如今朝廷形成了三方之势,以他最大,札答次之, 那小王爷最末。齐王怕自己出去的久了,那两个人会联合起来做什么。虽然听着好像不大可能,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齐王要走, 剩下的也必须得跟着走了。哪怕赵元泽跟赵元晔还没有在京城里头待够, 也是非走不可。 赵元泽不想走, 就跑去父皇跟前说好话。 可皇上却没有半点的捨不得,反而一脸嫌弃:「男子汉大丈夫, 这般矫情做什么,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赵元泽被他父皇的冷血无情给伤到了, 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可是那也得在外头待够一年才能回来。」 「一年怎么了?朕都没嫌多你还嫌多?」皇上懒得再跟这个蠢儿子废话了,他现在看着这两人就心烦,「走走走, 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年纪越大, 脑子反而越糊涂了, 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你留在京城能有什么用?一天到晚就知道过来烦朕。」 会心一击。 赵元泽捂着受伤的心口,立马回头收拾行李,他打算明天就跟着两位皇叔一道回去,一天都不多留。 赵元泽算是看明白了, 父皇心里早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先前他们头一天回来的时候态度还好些,仿佛一年没见面很想念他们的样子。可是过了一两天,便只剩平常了,等到了现在眼里的嫌弃更是遮都遮不住。他们留在京城里头除了碍眼还是碍眼,果然……只有太子一个是亲生的。 两个不是亲生的都走了。 赵元泽走得黯然失色,赵元晔却走得担心不已。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母妃又一次被关了起来。 听说是在太子成亲的时候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父皇震怒,下令禁足三年。 三年……他母妃年纪比父皇还大,还能禁得起几个三年?赵元晔都不敢想。 且说赵元晔走后,德美人确实自己在殿中发了好一阵子的牢骚。 这回德美人的确被冤枉了,她根本什么话都没有说,说闲话的是底下一个扫地的小宫人,虽然在德妃殿中当值,可是谁把这人看成是什么人物。就这么一个小宫人说的话,圣上竟然强加在她身上,说她恶意诅咒太子又把她给关了起来。真要是自己说的那德美人也认了,可如今这罪名根本就是莫须有,可想而知德美人心里有多怄气! 这一年年的,就没有一件事是让她如意的。 苏妃与她向来不睦,她不高兴了,苏妃便抽空过来看了看,顺便说些风凉话: 「哟,德美人这是发哪门子的火呢?」苏妃看着这一地的狼藉,提着裙摆,摇曳生姿地进了门,「这屋子里值钱的东西本就不多,这么一摔,更是没眼看了,要不从我那儿拿几样东西来给德美人摆上?」 德美人斜着眼:「你这是故意来看笑话的?」 「明知故问。」 德美人冷笑:「连圣上都道你是个好性子的,不争不抢,温婉大方,如今看来,却是圣上看走了眼,错把鱼目当成了珍珠,真该叫圣上过来看看你这么一副难看的嘴脸。」 苏美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这张脸再不好看,总也比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要好看千万倍吧。」 德美人那张脸一下子拉得老长。 苏妃笑了笑。不是她故意要跟德美人不合,实在是这人心思太恶毒了,她生下小公主的那会儿,德美人竟想给她下药。好悬被苏妃身边的人识破了,要不然,生产内日必定是一尸两命。这已经是死仇了,苏妃与德美人两个註定要不死不休的。 「眼下三皇子已经离京了,这么大的事情圣上都没让你过去送一送,可见不论是你还是三皇子,早已经在圣上心里没有位置。这回禁足的事,只是为了敲打敲打你,也是为了让你断了心思,这辈子就别想在出宫了。」 德美人面目狰狞,呵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这不是提醒,而是过来说风凉话,毕竟你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不过我这儿还是想奉劝你一句的,你如今在这殿中也不过就是数着日子过下去,还是老老实实的比较好,否则什么时候太子登基,什么时候就是你的断头日了。」 德美人心里一突。  「听不懂吗?那我索性就说个明白,你得罪了太子,不……不是得罪,是害了太子的生母。这么大的仇,你以为太子会放过你?圣上对太子的在意你我都是有目共睹的,圣上疼惜太子,自然不忍心让太子脏了手,给太子树敌。到时候……只能由圣上亲手解决你了。」苏妃说完,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屋子里没外人,她当然想说什么说什么。 第259页 再则,她就是喜欢看德美人这癫狂的样子。 德美人却不肯信她的话,连连摇头,自顾自道:「我为圣上生下了皇子,圣上绝对不会这样对我!不会的。」 苏妃嗤笑一声:「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你且等好了。」 说完,她便施施然转身离开。反正她有的活,她就在这里等着德美人暴毙的那一日好了。 苏妃离开之后,德美人还在那里一个劲地念叨着不可能,旁边伺候的宫人看着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也觉得瘆得慌。他们娘娘该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这本来就不得宠,若是还疯了,那必定更不招宫里人待见。 苏妃这话给德美人带来不小的打击。她一方面不信,觉得皇上不可能会对她这么狠。可是理智上却又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事儿绝对是有可能的。 德美人本来就敏感多疑,如今被这话说得更严重了,整天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要害她的命。 太医看过之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开几服药让她先吃着,可德妃连太医都不相信了,宫人拿了药最后都被她偷偷地倒了。 毕竟都是宫里头发生的事情,德妃这里也早就跟个筛子似的,藏不住什么消息了。 赵元邑听到这动静之后,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他可以当赵元晔一条生路,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德美人, 害了他母妃的人,必须得死。 早死晚死都得死的,赵元邑目前还不想动德美人,他并不希望给他父皇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忍个几年,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赵元邑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成亲之后,皇后便一直将儿媳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皇上则也将赵元邑日日拴在裤腰带上,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带着他。 赵元邑知道父皇这是要教他为君之道,所以暂且把别的事情都放到一边了,就连冯子良重新带着一批人出海,赵元邑也没有多管,只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亲自给他们送行,交代他们务必平平安安的回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平安第一。 其实赵元邑也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些废话,可若是能安慰到人,那也算是有价值了。 等春上一过,冯子良他们带回来的种子便全都种下了。 这个是如今朝廷最在意的事情,那种子到底能不能在大魏的土地上养活,就看着司农司这一群人了。只要产量跟当地无二,那未来的大魏就再不会缺粮食。 赵元邑跟着他父皇,隔三差五就得去地里看一下。 这土豆跟番薯却是种得挺好,玉米也是,按着之前冯子良他们说的,都种出了苗,几个月过后,这收成差点把大魏的官员吓了一跳。 就连皇上都被震到了。 虽然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些东西高产,可也没想到它能高产到这个份儿上。而且这般高产的东西,还一下子来了三样。 丰收的那段时间,整个朝中都洋溢着一股高兴的劲儿。这比当初他们打赢了花剌子模还要叫人高兴。 就在这一片欢呼声中,皇上竟在早朝上突兀地宣布退位。 不仅是朝臣,就连赵元邑都被惊到了。因为他父皇事先并没有跟他说这件事情。 皇上理由很充足,太医说了他如今的身体不宜劳累,可是再继续做皇帝总免不了要劳累,为了身体着想,他退位让太子顶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的确,这个理由一出来,众人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对。 反对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毕竟太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们也看在眼里,作为一个储君,太子的确已经超过预期太多了。朝中与赵元邑不睦的基本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如今这样的场合,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太子不能胜任。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赵元邑虽然惊讶,却也没有拒绝。事后他才跑去了勤政殿,问他父皇怎么会这般突然。 皇上却只是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嫌弃道:「自然是为了多活两年,继续坐在这位子上,迟早都会被你气死的。」 「父皇这话可太冤枉了,我可是很孝顺的。」 「呵,孝顺……」皇上想着,如果这臭小子也算得上是孝顺的话,那天底下就没有不孝子了。他也懒得跟你这小子废话了,「朕可不想再给你擦屁股了,往后你有什么事情就自己折腾去吧,别来烦朕跟你母后!」 「您退位的事儿母后也知道?」赵元邑问。 「那是自然。」 赵元邑幽幽地看了他父皇一眼:「竟然只瞒着我吗?」 「臭小子,滚滚滚!」皇上准备赶人。 赵元邑见他父皇退位退得挺高兴的,没有半点不甘心,也就安心下去了。 除了勤政殿跟未央宫,整个东宫里头的人也都高兴得不像话。 叶钟灵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这是她想不到的是第一天竟然来得这么突然,且不费吹灰之力。比起父皇跟先帝,太子这个皇位得来的简直跟在玩儿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轻松点也好,免了里面的许多波折了。 赵元邑进了东宫,就看到一群人围过来恭喜他,抬头一看,他的妻子也领着人现在门边,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就是明天当了皇后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赵元邑心里一笑,再次肯定他这个妻子真是娶对了。 第260页 与此同时,身处偏殿被禁足的德美人,却迎来了一杯毒酒。 得意了大半辈子的德美人,最后还是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 第139章 赐死真相 德美人走得突然, 等到宫人发现他们娘娘没气儿了之后,已经过了小半天了。 太医慌忙赶过来诊治,结果就得出了德美人自行服药以至于药性相冲, 将自己给毒死了的结果。 虽说之前就有人传出消息,说德美人私下把太医给她的药全都给倒了, 倘若这件事情是真的话,那德美人自行服药被毒死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只能说是她自己倒霉。可宫里的人又有谁会真的那么天真呢?这事儿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劲儿, 有好事的就开始阴谋论起来——太子刚要继位,德美人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两者该不会是有什么联繫吧。 不过猜测归猜测, 却没有一个人敢光明正大的拿着这件事情顺嘴,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德美人说什么, 一个个都像闷葫芦一般。 德美人早已经将宫里能得罪的人都给得罪了干净,她是破罐子破摔了, 也不在乎这些人对她抱有什么看法,如今不就自食其果了吗?宫里压根没一个人同情德美人的, 也没有一个人在意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更不用说往下查了。 就连太后听了这事,也只是嘆了一声, 道: 「交给皇后处理吧。」 是以,德美人就这样草草的下葬了, 因为丧事撞上了新皇登基, 为了不冲撞了,丧礼的仪程一减再减,连她自己的亲儿子都没来得及过来给她送终。 张家倒是派了几个人起来探望,人也不多, 嫡亲的子侄更是一个都没有。 张家老爷这两年把家中有出息的子孙都给调到外头去了,不管去的地方好不好,总归先离了京城这是非之地再说。如今德美人出事,张大老爷未免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也是认认真真地哭了一场,权当是给德美人送行了。 等到赵元晔得了他母妃不幸过世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骤然听说这一消息,赵元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可能!」 明明他走之前,母妃还是要好好的,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暴病身亡了? 「可京城那边确实传了这消息过来,还是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 赵元晔仍不信。 那传话的官吏只好再三解释,说德美人其实一早就有些精神失常了,又疑神疑鬼的觉得太医要害她,从来也不肯好好吃药,自己还私自藏了些药,这回吃多了,药性相剋把自己给剋死了。 赵元晔如何听进去呢?他如今只想要亲自回京探一探真假。 后来还是齐王听说了动静,暂且把人给拦了下来:「如今你母妃的葬礼已经过去了,你便是今日动身最快也得要二十来天的功夫才能抵达京城,怎么说都赶不上了。」 「可我总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母妃不明不白地死了。」 齐王提醒:「太医不是查出了你母妃的死因了吗?」 赵元晔不为所动。 齐王也知道他肯定是不信的,只是信不信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大多数的人都是愿意信这一说法的。所以不管赵元晔信不信,结局都一样。 至于什么不明不白,齐王也不好说太多已故之人的是非,之前有多少人在德美人手下不明不白的死了也难说得很,如今这情况,大概也是一报还一报吧。 齐王心里对这件事情只当做平常,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转而劝道:「我这边还收到一个消息,太子已经继位了,就在昨天。」 赵元晔目光一震:「这……这么快?」 「是啊。你父皇自己愿意退位,朝臣劝阻也劝不了。他又催得紧,礼部那边一切从简,是以在昨日举行了登基大典。」齐王可不管自己的话对赵元晔带来了怎样的打击,只顾着说他的,「新皇登基这样的大事,论理咱们都应该回去的,不仅是咱们,连王爷那边也得过去拜见一番。这样的大事得仔细准备着,估摸十几日之后才能启程。你若真想回去,不妨再等些时日。左右都已经晚了,再晚个十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咱们一块回去,你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若你这般贸然前去,一看就知是奔丧的。新皇刚登基,你觉得他会喜欢看到你去奔丧,还是喜欢看到你去觐见?何必得罪新皇呢?」 赵元晔一刻都等不得,可他也知道,齐王说得一点都没错。 他现在的处境,根本得罪不起赵元邑。 十天之后,众人从花剌子模出发,赶往大魏。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距离赵元邑登基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他这回登基,基本上没有什么麻烦的事。麻烦的他父皇都给他挡回去了,朝中百官也多是向着他的,其中还有不少受过他的恩惠。如今新皇登基,更没有一个人敢使什么乱子。 事事顺遂,赵元邑心情也就一直还不错。加上德美人的事儿,更让他心里松快了几分。 现在看到赵元晔过来,赵元邑压根没有半点心虚。 反正那件事情又不是他做的,哪怕是因他而起,可那也是赵元晔他母妃罪有应得。杀人偿命,本就是因果报应,就是这个报应来得太迟了一些。 赵元邑接见了花剌子模远道而来的人,并让底下人好好照看这位小王爷。 第261页 看得出来,这位小王爷对于大魏态度有些复杂,又忌惮又好奇。赵元邑没什么心思去琢磨这位小王爷,他如今还不够格,等到他长大了,说不定才会叫自己计较三分。 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了之后,唯独赵元晔被留了下来。 赵元邑笑着寒暄:「三皇兄回来的仿佛有些迟了。朕本以为,三皇兄一听到消息,便放下那边的事情赶回来呢。」 赵元晔心神一恍。他看着赵元邑坐在了自己最想要坐的位置上,用着平心静气的语气对他说着话,那话虽然没有嘲笑,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本身就是最大的一个笑话。 他如此忌惮赵元邑,如今赵元邑却压根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了。赵元晔小半辈子汲汲营营却一直得不到的那个位置,却是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 只是想到路上齐王对他的叮嘱,赵元晔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公事未曾做好,又岂敢顾及私事?」 他这么识相,是赵元邑远远没有料到的:「难得三皇兄竟然能想的这么明白。」 「想明白也好,想不明白也罢,如今事情不是已成定局了么?」赵元晔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也知道他是跟赵元邑对起来的话,等待他的结局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如今只在乎一件事:「我母妃,是不是……」 赵元邑笑了:「三皇兄想听实话?」 赵元晔点了点头。 「不是朕做的。」 对于这个结果,赵元晔有些差异,可却并没有质疑。 他很快就平静下来。 赵元邑固然称不上一个好人,可他已经成了大魏的皇帝,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撒谎。毕竟,没有意义。 赵元邑又道:「三皇兄久不归京城,父皇也想念非常,不若这样,你先去父皇那儿拜见一番,等见过了父皇跟皇祖母,再去祭拜德美人,如何?」 「我母妃的墓葬在何处?」 「在后陵附近。」 赵元晔心里又沉了几分。 陈美人不过只是个美人,最后都迁到了皇陵里头,与他父皇的陵墓相隔不远,如今他母妃的陵墓,却只能在后陵附近。 「朕也不留你了,你先去父皇那边吧。」赵元邑说完,又提醒道,「对了,如今父皇住在宁寿宫。」 他母后也住在那儿。 只是这两人虽住在一块儿,却一个住主殿,一个住偏殿。他母后年纪也大了,不想一直对着太上皇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眼不看心不烦,纵使太上皇一直撺掇她住进主殿,她也都从未应下。 赵元邑不想他母后吃亏,只能不断修缮偏殿,将那偏殿弄得比别处的主殿都要富丽堂皇。反正赵元邑的私库有钱,也不在乎这点东西。 因为太上皇跟太上皇后后住进了宁寿宫,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宁寿宫竟然大不一样了。待赵元晔过去,便发现如今的宁寿宫不止热闹俨然成了宫里最热闹的地方了。 先前的宫妃,如今已经成了太妃了。 后宫是住不成了,都挤在西宫里头,虽说那块儿也不小,可是毕竟宫妃这么多怎么可能宽敞呢?不少宫妃便打着主意过来讨好太上皇,好让太上皇给她们挪地方。 太上皇答应都答应了,就是一直没有动作。 赵元晔过来的时候,太上皇身边还围着一群宫妃呢,有些年纪看着比三皇子还要小。 太上皇看到了儿子,便挥手将这些聒噪的都给赶出去了。 「回来了?」殿里没有多余的人,皇上才说了这么一句,也没什么寒暄的味道。 赵元晔深吸了一口气:「刚刚回京,去拜见圣上后,才知道父皇在这里等着我。」 「这兔崽子……」太上皇咕哝了一句,似乎不满赵元邑把什么烂摊子都丢给他。 可是人都来了,太上皇又不能将人赶走。他只能捏着鼻子道:「确实有些事情想要同你说。」 赵元晔抬头,静等下文。 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话应该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太上皇张开了口。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也就没有再遮遮掩掩,只让张望全将这些年来查到的东西都给赵元晔瞧一瞧。 早些年德美人做的事情,因时间久远,证据也查不出来了,不过近两年却都查得清清楚楚。德美人虽觉得自己收敛了,可她的本性跟寻常人就是不一样,哪怕收敛了也做出了不少出格的事。 赵元晔一目十行地看下来,目光便落在了苏妃难产一事,心里蓦然一揪。 他母妃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处处都被父皇逮到了把柄。 「你也看到了,你母妃是死有应得,继续放任她在宫里,迟早都有人被她害死。」 赵元晔艰难地问了一句:「所以,我母妃的死……?」 太上皇扯了扯嘴角,淡漠道:「别猜了,是朕赐了她一杯毒酒。」 第140章 未来如何 赵元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宁寿宫的。 他有想过自己母妃的死肯定是一个阴谋, 可是他没有想过,竟然是他父皇害死了他母妃。 他更没有想到,父皇竟然一点都没瞒着他, 将事情都告诉了他。父皇这是太相信他了,觉得他不会为母报仇, 还是太不忌惮他,怕他找新皇麻烦所以直接告诉他了?无论哪一种,都让赵元晔无法接受。 第262页 赵元晔一路恍惚地出了宫, 连他的府邸都没有回,直接去了他母妃的陵墓。 几个月之前他回京的时候母妃还是好好的, 哪怕没见到人, 可赵元晔也知道他母妃情况不差, 如今再见面, 便已经是天人永隔了。而毒害他母妃的,竟是他父皇。赵元晔跪在自己母妃的墓前, 什么斗志野心都没了,他本来回来是想给母妃报仇的, 可如今这个仇……他该怎么报呢? 赵元晔是后悔的,早知道这样他早就该把母妃给接出去,不管父皇怎么阻拦他都要接回去。可谁知道只是晚了这几个月, 便什么都晚了。赵元晔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明明知道他母妃是被害死的, 却谁也不能怪, 什么仇也不能报。 并没有多少人在乎赵元晔心里到底如何想,这宫里多一个人也不会多,少一个人也不会少,德美人本来就是个不招待见, 她这一去,宫里头那些太妃的日子还照常过着。对她们来说,德美人去世好歹也还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西宫的院子只有这么多,能少几个人最好了。 太上皇倒是派了人过去盯着赵元晔,怕他心里想不通,做出了什么极端的事情。 不过好在他派回来的人回禀说赵元晔只是在他母妃的墓前跪了一天,情绪也十分低落,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可即便如此,皇上还是叫人整整盯了半个月,直到赵元晔启程回了花剌子模之后,他才终于觉得安心了。 可太上皇还是没忍住将赵元邑揪回来大骂了一顿: 「一天到晚就知道算计你父皇,真是没心肝的东西!」 赵元邑理直气壮:「怎么说三皇兄也是您儿子,您不管谁来管呢?要真是让我出手,没准三皇兄还会觉得我欺负他。」 太上皇:凉凉一笑:「也就这么最后一次了,下回碰到什么事情,朕是绝对不会帮你擦屁股的。」 赵元邑碎碎念:「德美人可不是我杀的……」 「你说什么?!」 好了,赵元邑彻底不说话了。 不过他父皇的话赵元邑听着不服,德美人那件事本来也就是他父皇出的手,自然该让父皇来善后了。这件事情上,他可是一点错都没有。 赵元晔他们回来的这件事情,并没有给如今的京城带来任何涟漪。随着德美人的去世以及张家的败落,往后赵元晔在京城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小,加上他如今人已经不在京城了,迟早都是不会被人淡忘的。 只是赵元晔因为他母妃的事情,回程的途中一直郁郁寡欢,精神不振。 周围的人虽然不知道内情,可是看着人家母妃过世了,也实在可怜的很,就没有再过去打扰他。 众人各怀心思的回去了。 其中札答与小王爷的心情最是复杂。他们当初进城的时候,就看到城门上面驾着几十驾火炮,那样式连札答都从没有看到过,想来是这段时间才弄出来的,比起从前的那些火炮威力肯定又大了许多。 札答肯定是眼馋的火炮的,可是大魏对于火炮一向严谨,对于火炮的制作更是看管的死死的,旁人哪怕想要仿制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仿起。 大魏主力军队从他们花剌子模撤出去了之后,那些火炮也跟着一块撤下去了,如今都放在两国边境,不近不远地威慑着花剌子模。只要他们有什么异动,那些火炮就会立马开进他们花剌子模。 不管是札答还是小王爷都知道,如今花剌子模的兵力跟大魏根本没办法比。所以压根也不敢有反抗的心思。这回他们来京城觐见,一则是为了表忠心,二则也想看看京城与他们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如今他们看到了,心里仅存的最后那一丝希望都没了。 大魏的国都比他们的国都强太多了,多的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东西,且大魏的氛围也许他们那边都不一样,街上随便看到的人都是精神饱满,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一样,若不是生活富裕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状态呢? 这一趟回程之后,齐王没多久便给赵元邑写了信,说是这阵子札答跟小王爷安分了不少了。 赵元邑看过信之后也就笑笑,不以为意。 花剌子模那边每年都要送些人过去当官,可是他们大魏的人跟花剌子模本土的官比起来还是太少了,而且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办事儿多有局限。如今也只能盼着他们新办的那些学堂们快点起作用,让大魏的语言文字早点在那边推行开,这般大魏的官员去那边管理也能方便不少。 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短则三五年,长则几十年,端看那些学堂的先生到底怎么教了。 这年十月份,出海的人再次回来了,这回带来的东西就更多了,且冯子良他们与当地部落的首领商谈好了,对方也同意他花钱在他们那儿开作坊。有了这样的首肯,冯子良他们归京之后朝廷立马开始鼓动大商贾了。 那地方虽然离大魏远得很,但是那边的土地便宜,且树又多,想要建什么作坊就能建什么作坊。当然对于大魏的大商贾来说,最好就是建造海船作坊了,他们大魏这边造船的技术越来越厉害了,只是大魏这边木头贵,朝廷又禁止百姓砍伐山林,在木材一事上课税比较重。 虽然听说工部又弄出了铁皮船,说是不怎么用的木材,可那毕竟是新弄出来的东西,许多人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也不肯轻易的去试,对他们来说木头做的船才是最安全的。 第263页 劳力足、树木多,海船做好了可以直接装一船的东西拉回来买给周遭国家的商人,再妙不过! 且百姓们还都听说,这回连工部的不少人都打算过去试试,说是为了那什么眼泪树。工部的人从那眼泪树里头提炼了一些东西,用在车轮上还不错,十分防震,还让段侍郎有了许多想法。不过现在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在短时间内弄到大量的眼泪树,这样才能继续实验。 毫无疑问,对面的那块大陆就是最好的地方。为此,段侍郎甚至打算以身试险。 赵元邑对于段侍郎这一打算颇为支持,当然也极为敬佩。有了段侍郎打头,往后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出海,段侍郎他们开了一个好头。 当然,之前那些说风凉话的是别想了。 几个月后,又一轮出海的船只即将离开大魏。这次的船队很多,除了朝廷的二十艘,还有各商贾的几百艘。 这些商贾此去都是带够了钱跟人手的,若是场地合适,他们就打算直接在当地办船厂。反正如今往返的旅程已经熟悉了,熟悉了之后,危险也就降低了许多。巨大的利润,足以让这些商人们趋之若鹜。 赵元邑又一次送了行。 百姓们好像现在才反应过,他们这些新皇对出海一事都是分外在意,几乎每一次朝廷的船队出海都会亲自过来相送。在百姓们看来,这些船只出海的确可以给大魏带来巨大的利益,可是这点似乎也不值得新皇如此上心啊。 别说是百姓了,就连太上皇对这事儿也好奇得很。 赵元邑在给太上皇请安的时候,便将自己的想法提了提: 「一个国家的兵力不光只在陆地上,海上的战斗力也是极为重要的。若是能发展海上贸易,也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太上皇问:「这就是你的打算?」 赵元邑坦诚:「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打算,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端看他们自己能走多远。」 靠着一个人的推动,哪怕大魏在海运上取得一些成就,最后也不会继续推广,重要的是要培养出许许多多有志于出海的接班人。 「我也不知往后的大魏会变成什么样,只是如今身在其位,总得为子孙后代考虑。若有一日别的国家坚船利炮打过来,大魏也不会毫无反手之力。」 「瞎想什么呢?如今有谁敢来大魏撒野?要是他们敢来,必定会被火炮轰得什么都不剩。」太上皇觉得儿子这完全就是杞人忧天。 「万一他们也学会了制作火炮呢?」 「他们哪有这样的脑子?」太上皇道。 赵元邑追问:「可万一呢?」 「没有万一。」太上皇说得笃定。 赵元邑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其实这种情况是会有的,他如今做的就是消灭这种可能性,让他们大魏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 赵元邑不一样大魏在他手里达到顶峰,他希望这个顶峰来最好永远也不要到来。 第141章 番外 赵元邑登基的第七年后, 太皇太后过世了。 太皇太后能活到这样的岁数,已经算是高寿了。她这回过世也算是喜丧,无病无灾, 就这么躺在床上睡了一觉便去了。是以宫里头的人虽说伤心,却也没有那么伤心, 毕竟太皇太后这一辈子该享受的东西都已经享受到了,尊贵了一辈子,富贵了一辈子, 身边又不缺儿孙孝敬,认真算起来的话并没有什么值得哀痛的。 赵元邑表现得挺伤心, 可是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触。 他对太后或许有些感情, 可这感情之于他实在是太过于淡薄。说到底, 赵元邑还记着当年贤妃的事情, 总觉得贤妃做出的那些事情太后也有责任,所以才放不下这个心结。 太皇太后去世之后, 冷宫里也传来了消息,道是贤妃没了。 这事儿传到赵元邑耳边的时候, 他还待着妻儿来宁寿宫用膳。 不管他有没有做皇帝,这陪父皇母后用膳的习惯却都没有丢,如今来得人又多了几个, 叶钟灵也跟着来了,两个孩子也跟着来了。 这两个都是嫡出, 长子如今已经五岁了, 次子三岁,都生得聪明伶俐,很得太上皇与太上皇后的习惯。 骤然听闻贤妃过世的消息,赵元邑跟太上皇立马怀疑地看向对方。 太上皇觉得是赵元邑动的手, 赵元邑觉得肯定是他父皇动的手。结果认真一查才知,这事压根对他们父子两个没有一点关系。 贤妃这些年在冷宫里过得并不好,落下了一身病根不说,每日还吃不饱穿不暖,这回被冷宫里的那些人欺负狠了,发了一个高烧,人就烧没了。 赵元邑闻言也没说什么,对于贤妃的下场他还是满意的,不像德美人,赵元邑总觉得死得那么快实在是便宜了他。 赵元邑看向他父皇:「贤太妃没了,得葬在何处?」 「你看着办吧。」太上皇随口道。 他都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到贤妃的消息了,早已经把这个人给忘到了九霄云外,还能有什么情分可言呢? 他不管,赵元邑也就将事情丢给叶钟灵了。 叶钟灵早已经习惯给赵元邑处理这些琐事,她这个皇后当的可称职了,相反赵元邑这个皇上却时常让人诟病。无他,仅仅是因为后宫人少,加上她这个皇后也不过才三个人,且余下两个至今还未有身孕。 第264页 许多人猜测,是她这个皇后容不得人,可这话实在太冤枉了,压根不是叶钟灵不容人,而是赵元邑对这两妃不感兴趣,甭管长得多好看,就是不大去她们那儿。 在女色一事上,赵元邑是真的没那么热衷。 当初德美人的丧礼一简再简,如今到了贤妃这儿也一样。 生前赵元祚不得探望,如今人没了,赵元祚总算是能过来见一见了。 当初太上皇看得严,赵元祚几次熘到冷宫附近都被人捉回去了,久而久之,他也就断了念想。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赵元祚对贤妃的容貌也模糊了,如今一见,只觉得跟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相差甚远。 记忆中,他母妃是个很好看的美人,美得张扬肆意,可是如今躺在棺材里的这个,却犹如老妪一般,脸上的皱眉密密麻麻的,连一身体面的衣裳都没有。 赵元祚忽然很想哭。 如果当年他母妃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了? 何苦呢?折腾了小半辈子那却什么都没有捞到,连他这个原本最受宠的小皇子都变成了招人嫌的。 母妃后悔过吗? 赵元祚站在冷宫里,环望四周,他想,母妃应该每日都在后悔吧。 贤妃葬过之后,叶钟灵在晚上用膳过后,打发走两个精力旺盛的儿子,也将这事儿跟赵元邑提了提。 「赵元祚呢?」他问。 「伤心了一阵,不过没多久也就好了。」 赵元邑不免想起了往事,他很多年不曾想起当初在甘露殿的事情了,眼下贤妃没了,又让他想起了甘露殿的经历。 临近中秋,赵元邑又见了赵元祚一次。 他们俩其实不常见面,赵元祚虽说是个王爷,可是手上没钱也没权,过得还不如一般的富贵人家呢。加上宫里人也不大待见他,也只有逢年过节的宫宴,赵元祚才会携妻儿进宫赴宴。 赵元邑看了对方几眼,见他仍然唯唯诺诺的,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丢下了那些糟心的往事。 这几年户部与司农司的功劳不小,光是推广良种这一件,就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有了良种,大魏这么多年都没出现什么流民。纵然有天灾人祸,可朝廷赈灾迅速,粮食又足,百姓哪怕损失了一些,可也不至于吃不饱饭。 户部功绩不少,工部却更多。自打工部将提炼出橡胶之后,蒸汽车便改进了不少,如今何处都有,就连一般的乡村都有几辆,有些是地方官府送的,有些是他们自己筹钱买的,为的就是将乡下的菜蔬早点运送到城里。反正现在水泥路何处都有,走路有车,运货不知方便了多少。 另有朝廷最近弄出来的蒸汽火车,段侍郎对此事格外投入,一众人就想赶紧将火车推及整个大魏,让他们大魏真正做到南北纵横,连为一体。 赵元邑放手让他们折腾,他们也确实弄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再则,大魏在美洲的厂已经开了几百上千处了。商人往返贸易赚得金盆满钵,然后继续开厂,继续赚钱,赵元齐两个看到了商机,也赶紧跟着一道去赚钱了,即便两人的母妃再反对也没用。他们早就想去外头见识见识了。 看得那些官吏也动了心,都想分一杯羹。赵元邑这个小心眼的当然不会如他们愿了。 当初那些说风凉话的,隔了这么多年也终于尝到了苦果,真可谓是悔之不及。 可没办法,谁让他们圣上是个记仇得呢?他们说是还记着这件事情继续编排,那下回还有吃亏的时候。 如今的大魏已经是盛世一片了。赵元邑知道这还不够,可是如今他还年轻,他的长子也聪明,他做几十年的皇帝,他儿子再做几十年的皇帝,便足够让大魏来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宫宴过后,赵元邑领着系统往寝宫里走。 系统这些年过得养尊处优,什么烦恼都没有。赵元邑已经不会轻易抱它了,难抱得动。 一人一猫悠哉悠哉地散着步子,赵元邑忽然问道: 「上辈子,我的结局是什么?」 系统一愣,缓了一会儿才道:「死了。」 赵元邑并不生气,只是追问:「怎么死的?」 「被贤妃跟德妃还有几个皇子联合弄死的,你的威胁太大了,做事又不要命,他们自然想先除掉你。不过你死得也算值了,死之前还拉着贤妃跟德妃做垫背的。」 哦,还有太后,也被他毒死了,这事系统就没说了。 赵元邑对此并不惊讶,这确实像他会做的事:「那最后谁当皇帝?」 「赵元晔。」 「其他的几个皇子呢?」 「赵元泽被流放了,赵元祚被关了起来,赵元齐两个被打发走了。」 赵元邑想想那情况,再想想如今的,忽然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起码这辈子,还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赵元邑的故事就到这里,不打算往下写了,留个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