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与快刀》 1 妖书案 一、妖书案 万历三十一年,大明虽是有些倾颓,但顺天府,天子脚下,帝王之都,仍是一片繁华之景,街上人声鼎沸,男女老少,锦服大官,贩夫走卒,各是熙熙攘攘。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忙事,谁也不多看谁一眼。街上正中间,有一家大酒楼,正是晌午时分,店里坐满了人。 只见远处奔来一骑,大马遍体黑色,无一根杂毛,戴着一套华丽的辔头,正喘着粗气。马上之人却不是一般人,此人大约三十多岁,器宇轩昂,只是眉头紧锁,额头上满是汗珠,一身大红官服,镶着孔雀补子,正是正三品的官服,一边拍马,一边叫路人让路。正走到那家酒楼,“吁――”那人一拉缰绳,黑马仰起前足,略做缓冲,停了下来。 那人先是左右回顾,神色慌张。见无人跟着,喘了口气。下了马来,擦了擦汗。店小二远见有大官来了,自是殷勤的很,一路小跑出来,请了个安,一边接过缰绳,“大人,楼上有雅座,请。” 那人摇摇头,用舌头舔了下嘴唇,“不了,我有急事,歇歇脚,喝碗水便走。” 小二将手向里面一挥,“您请进,小人这就去办。”那人走进店内,找了个座,便坐了下来,可是他却是神色紧张,不停搓着手。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来茶水,还额外端上几碟小菜。那人抓过杯子,顾不得礼节,举杯一饮而尽,正欲起身,突然隔壁传来一句话,“诸位可听说了那妖书的事?”那人如被雷击,呆住不动,探头看去,原来是几个秀才打扮的人,正在聊天喝酒。又听见他们说道:“知道,就是那个什么‘《国本攸关续忧危竑议》’吧。” “兄台切莫高声,这妖书的名字也是称不得的。” “这书中究竟写了什么,闹得京城人心惶惶?”声音小了很多。 “所谓‘国本’者,便说的是太子,这妖书啊,说的就是皇上立太子之事。” 另一人质疑道:“不对啊,太子不就早立下来了吗?有什么好说的?” “贤弟有所不知,”回答的人又降了声音,“皇上啊,早有废太子之意。太子啊,是皇上临幸宫女所生,地位本就不高,听说一开始皇上都不想认这个皇子,只因皇后娘娘无子,所以特别疼爱太子,而太子又是皇长子,按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子才荣进东宫。” “可太子并无过失,皇上因何废立啊?” “唉,如今啊,皇上宠幸郑贵妃,而福王是郑贵妃所生,皇上自然喜欢福王,据说皇上本想立福王为太子,幸得沈鲤大人力谏皇上不可改变祖制,动摇国本,皇上才改变心意。可是啊,听说郑贵妃还是不死心,一直想着‘异储’啊。” “哦,原来如此,那这‘妖书’究竟写了什么?” “话说那日,内阁大学士沈一贯大人在家门口发现了一份题为《续忧危竑议》的揭帖,指责郑贵妃意图废太子,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这妖书假托“郑福成”为问答。所谓“郑福成”,意即郑贵妃之子福王当成。书中说:皇上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实出于不得已,他日必当更易。妖书还指名道姓地攻击了首辅沈一贯,说他是郑贵妃的帮凶。” “最奇的是,不仅沈大人收到了这份传单似的东西,之前一夜,已经在京师广为散布,上至宫门,下至街巷,到处都有。可是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可是分发这妖书的人连个脚印都没留下,那么大的京城,分发之人连一点踪迹都没有,百姓都说是妖人所为,故称其为妖书。” “事情传到宫里,皇上得知后,大为震怒,下令东厂、锦衣卫以及六扇门立即搜捕,这不,这些日子抓了多少人,唉,因为一本妖书,弄得京城人人自危啊。” 话还说着,那位身穿官服之人早已是大汗淋漓,站住愣了半分,他登时清醒过来,向外快步走去,那人心里着急,也没看路,正是迎面撞上一人,把自己一下撞倒在地。 他抬起头来,来者是个高大的汉子,约莫三十来岁,头上戴个斗笠,说不上英俊,却是气势逼人,一身白衣,袖子挽着,露出半臂刺青来,似乎是两条青龙,腰间别了一把长刀,刀鞘黑木所做,上刻雕花,肩上背了一个大布兜,看似是远道而来。来者看撞了大官,也不慌张,只是伸出手,将他拉起,双手抱拳,一语不发,就坐在边上的长凳上,大喝一声,“伙计,上好酒菜来。”这一声,声若洪钟,整个大厅的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回头去看。小二也马上端上酒肉。那人也不搭话,举杯便饮。 那大官也来不及计较,又要向外走去,突然,打外面走进来一队人,个个身穿飞鱼服,腰别绣春刀,正是锦衣卫。为首一人,看见那大官,抱拳拱手,大声道:“郭大人,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原来那大官便是当今礼部右侍郎郭正域,他一见此景,大惊失色,“为何抓我,我犯何事?” “大人有没有犯案,与小人无关,锦衣卫的职责便是拿人,至于断案,那是刑部的事。还是请大人主动和我们走,要不让我们拘着大人,只怕大人脸上不好看。”全酒楼的人,都屏气凝神,看着发生的一切,只有那刚才的白衣客吃肉喝酒,不为所动,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郭正域听得是怒火中烧,骂道,“呸,这分明是沈一贯陷害我,就是想借‘妖书案’打压政敌罢了,你们先是抓我,难道还要抓我老师不成?” “沈鲤大人那里,我们自是不敢乱动。可是若是‘妖书案’真的与沈鲤大人有关,锦衣卫抓人不分官职大小。” 刚才那白衣客还在喝酒,听得锦衣卫头领说到“沈鲤”的名字,突然放下了酒杯,向郭正域问道,“这位大人,不知沈鲤大人是阁下的什么人?” 郭正域也是一惊,自己正在危急关头,不知那人怎忽然问这一句,但他还是答道,“在下礼部右侍郎郭正域,内阁大学士沈鲤正是在下的恩师。” “沈大人为官清正,大人既然认他为师,想必也是个清官,不知大人犯了何事,竟惹来锦衣卫捉拿?” “你是何人?锦衣卫办案,须的你来多言?”头领双目圆瞪,指向那白衣客。 白衣客笑笑,“没什么,只因沈大人于在下有恩,这才询问一番。” 头领见他没有恶意,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对手下挥挥手,“带人走吧。” 那白衣客突然站起,伸手去拦,“且慢。” 头领转过头,怒目而视,手慢慢摸向刀柄,“你这厮多次阻拦,究竟是何人?莫非是这案的同党吗?” 白衣客先看着他,又看向郭正域,目光如炬,“你还没告诉我,这位郭大人究竟犯了什么案,凭什么你们说抓人就要抓人?” “大胆,你这厮定是此案同党,与我速速把他擒住。”头领抽出刀来,手向前一挥,身后众多锦衣卫便一同抽出刀,想一拥而上。 “这酒掺水了。”白衣客皱了下眉,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扭过头,对郭正域抱拳行礼,“郭大人,你先走一步,这里交给我吧。” 郭正域深为惊愕,想,“这白衣汉子究竟是何人,怎么说出这番话来?” 说时迟,那时快,众锦衣卫早已围上来,挥刀向白衣客砍去,头领喝道:“休叫走了那二人。”白衣客身子向后一撤,几把刀便落了空,锦衣卫又向前挥刀,他又向后一扭,踢起脚下的条凳,向前踹去,这一下说不上有多大力,将那几个虎背熊腰的锦衣卫凭空隔住,震出去好几步,个个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头领脸色大变,横刀向前,轻点几步,使了一招“鹞子翻身”,喝道:“小贼,既是要救人,怎么不拔刀?” 白衣客笑笑,道:“刀,是用来杀人的,亮的多了,便杀不了人。”他又望向郭正域,“大人,快走吧,怕是伤了你。”耳边突然听见风声,却纹丝不动,右手轻轻一挑,正迎上头领的一刀,这一下像是千斤力撞上巨石,一下将头领震飞好几尺去。 郭正域心中暗道,好个汉子,武功如此了得,一想若此时不去向恩师报信,恐生变故,便偷偷从后门摸出去,找到自己的马,骑上马,拍马急向沈鲤府上奔去。 几个锦衣卫狼狈不堪,慌忙扶起头领,头领正正头上帽子,指向那白衣客,“贼汉等着,等下叫你好看。”便一瘸一拐走出门去。身后几个锦衣卫也是随着跑出去,不敢停留。 身边几个食客早就看得呆了,白衣客大笑一声,将盘中几块肉塞进口中,留下一锭大银,“店家,多的当是赔你桌椅钱了,下次要是还拿水酒,我可不给银子。”便背上行囊,别好长刀,扬长而去。留下众人目瞪口呆。 话说郭正域,一路扬尘,直到了沈鲤府上,他翻身下马,猛叩大门,一小童开门,见是郭正域,行礼说,“郭大人,老爷在书房。” 郭正域也不搭话,向内一路小跑,直奔书房,书房当中坐着一个老者,面目慈善,须发皆白,此人正是内阁大学士沈鲤,他见是郭正域,笑道,“美命,你来啦。” 郭正域早是气喘吁吁,“老师,那,那沈一贯果然,动手了。”沈鲤起身扶郭正域坐下,又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郭正域,“慢慢说,怎么了?” 郭正域喝了口水,定了心神,“那沈一贯派锦衣卫抓我,说我是那‘妖书案’的犯人。这,这分明是借此案打压您。” 沈鲤皱皱眉头,“美命,不可胡说,沈一贯与我同朝为官,只是政见不同,怎能故意如此?” 郭正域急了,“老师,事到如今,您怎么还替他说话?自那楚王一案,那沈一贯便与您不和,朝中皆知。他就是借机想扳倒您。” 沈鲤叹了口气,“即使如此,那又如何?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既然没有做过此事,还怕他随意造谣不成。” “老师,您难道不知道这锦衣卫行事狠毒,很多无辜的人被他们抓进牢中,结果怎么样?都都是屈打成招,这白的也叫他们说成黑的了。” 沈鲤陈思良久,“美命,你可安心,若是他们非要抓你,我定在皇上面前帮你讨个清白。” “老师关心我,我是知道的,我就是怕他们故意从我身上大做文章,如果牵连到您,到时候如果连您也陷入此案,那该如何是好啊!” 突然,那小童走进来,“老爷,大人,门口有一个身穿白衣的汉子,说要见老爷。”郭正域起身前去,问道:“莫非是头戴斗笠,腰间别刀,大概三十多岁的人?”小童摸摸头,“大人,您说的可真准,就是这样一个人。”郭正域扭过头,“老师,刚才我被锦衣卫追捕,就是此人救了我。此人武功高强,他还说认识您。”沈鲤笑道,“莫非是他?若是此人,想来也不奇怪。”又对小童说道:“沈福,你速速把他带来。”小童说了声是,便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带来那个酒店中的白衣客。那白衣客见到沈鲤,倒地便拜,“归德公,还记得我徐云野吗?” 沈鲤上前将他扶起,“几年未见,大侠倒是未变样,只是我老了。”徐云野将沈鲤扶到座位上,看见郭正域在旁,抱拳行礼,“大人,方才让你受惊了。” 郭正域一时语塞,只是摆手,沈鲤将钟不器扶到座椅上,道:“美命,你不认得他,他与我是老相识了,当年我被贬,徐大侠还帮了我不少忙。” 徐云野道:“大人,你说笑了,我帮了什么忙?过去的事提起来,我就脸臊,我这人性急,当初险些创下滔天大祸。还有,我本是江湖草莽,大侠一名,我实在是承受不起。” 沈鲤手捋长髯,“好好,过去的事就不提了,那你这次来京城,究竟有什么事?” 徐云野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顺天府,一是为了替虞城县的百姓来探望您,二是为了我教中兄弟的事。” 沈鲤先是一皱眉,又转为笑颜,“家乡的父老,都还好?” “乡亲们都很想您,还为您修了祠堂,乡亲们听说我这次来,还特意捎来了老家的特产。”徐云野说着,把包裹取下,拿出一个大食盒,递给沈鲤。 沈鲤接过食盒,打了开来,里面都是特产的糕点,他拾起一块,放入口中,“嗯,好,好,我就是好这一口。”他又将食盒递给郭正域,“美命,你也尝尝。” 突然,沈鲤竟是哭了出来,看得郭正域和徐云野不知所以,郭正域道:“老师?” 沈鲤拭去泪水,叹气道:“我沈鲤何德何能,竟得父老如此啊。” 徐云野道:“沈大人救了虞城县数万百姓的性命,uu看书 ww.uuka 有什么当不起的。我这人不说假话,我素来看不起当官的,只是您一人,我是敬佩万分。” 沈鲤摇摇头,坐了下来,道:“听说你刚刚打了锦衣卫?怎么如此莽撞,这里是京城,不比其他地方,恰巧又有大案……”说到这里,沈鲤便不再说了。 徐云野道:“大人说得对,我自当小心。” 沈鲤手捻胡须,点了点头:“来了,今晚便在我这住下。” 徐云野拱手道:“我这次来,是替虞城县的百姓来探望您,如今业已会面,我心已足,接下来我还有件大事不得不做,现在就是要走了。望大人见谅。” 沈鲤道:“你既走,我是留不住的,那就慢走吧。” 徐云野作了一揖,提了提刀,便大踏步地走了。 郭正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小声问道:“老师,他是?”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他是白莲教的。” 郭正域瞪大了眼睛,:“老师怎么结识这等魔教妖人?” 沈鲤摇摇头,“白莲教中也不尽是妖人,至少他不是。当初我被贬在家,主持修黄河大堤的工程,手下有一官吏贪污工程款,叫他杀了,本来他也想杀我,好在百姓知道我不是贪腐的人,特来求情,要不为师早已成他刀下之鬼了。” “这样擅杀朝廷命官的妖人,老师还敢放他进来?他这次来京城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说不定这‘妖书案’就是他所为。” 沈鲤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良久才说出一句话,“不管他干出什么事,反正不会是小事。” 2 长夜漫漫 二、长夜漫漫 太阳落下山,夜色慢慢袭了上来。 黑夜,总是会隐藏一些东西,一些白天藏不住的东西。 所以,往往黑夜会给人带来一种恐惧感,尤其是很长的夜。 徐云野找了一家小酒店,安静的坐喝。 快打烊了,客人们都走了,伙计们都在收拾,老板正在查账,一旁的老板娘不停地唠叨,好像上辈子是个哑巴。要把欠下的话都说回来。 突然,老板娘闭嘴了,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 伙计赶上前,“不好意思,客官,咱今天打烊了。” 年轻人看了一眼徐云野,“那不是还有人吗?”他径直走向徐云野,在他旁边坐下,“一个人?” 徐云野点了点头。 “你不请我喝一杯?” “你不已经坐下了?” 年轻人笑了笑,拿起杯子倒了些酒,喝了一大口,“好酒!” 徐云野道:“三十年梨花酿,虽然不错,但还算不上好酒。” “愿闻其详。” “我喝过的酒,只有三种称得上好酒。一是西域的葡萄酒,最奇的是酒的颜色,艳红。在月光下投过去像鲜血一样。” “还有呢?” “绍兴的女儿红,味道特殊,酒香浓郁,一喝下去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可谓是好酒。我喝过最好的女儿红是在藏剑谷,李天师打赌输了,便让我喝了个够。” “最后一种呢?” “最后一种我只喝过一次,但我认为是天下第一好酒。” “是什么?” “是我入教时,和兄弟们喝的结拜酒。” 年轻人怔了一下,道:“好,说得好,我敬你一杯。” 徐云野将杯中酒饮尽,又倒了一杯。 年轻人道:“兄长一席话,使我大长见识,我还有一事不明,请兄长指教。踏雪无痕的轻功,天下有几人能做到?” 徐云野盯着年轻人看了一眼,又举起酒杯,道:“要说是痕迹很轻,天下能做到的恐不在少数。但要是一点痕迹也没有,我知道的不超过五个人。” 年轻人伸出一只手,指向徐云野,“你,行吗?” 徐云野道:“阁下要是想问我的底细,最好先自报家门。”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铭牌,是古铜铸成,上书三个字“六扇门”。 徐云野轻哼一声,“原来是官道上的兄弟,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指着徐云野,“‘快刀徐云野,杀人不沾血’,江湖上都这么说你,只是我不相信天下有这么快的刀。” “不信?你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那年轻人伸出两指,直插过去,其中暗含内力,凌风让灯火抖个不停。直插到徐云野双眼前便停了下来。 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年轻人道:“你不怕?” “你不是有话问我吗?” 年轻人的冷汗流了下来,“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 “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想来捉我吗?只怕你一人还不能。” “徐兄盛名于江湖,如今我终于是懂了。” 徐云野笑道:“徐某一生杀了不少人,但我自认为都是该杀的人,而我恰巧还不想住牢房,要是没事,就不送了。”他又倒了一杯酒。 酒店里的伙计老板看着眼前的二人,大气都不敢喘。 年轻人皱了皱眉,“我只问你,妖书案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我还没闲到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徐云野摆摆手,“不过我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是谁?” “我曾经的好兄弟,‘穿云雁’张翼飞。” 年轻人托着下巴,“白莲十三太保排行第九,人称当今武林轻功第一。只是他不是你的结伴兄弟吗?” 徐云野没有说话,又倒了一杯酒。 年轻人道:“其实你不说我大概也猜到了,前几日,白莲教中的第十三位太保‘金脚斥候’金柳子据说被自己的兄弟给杀了。而这位兄弟就是张翼飞。” “没想到这件事,连京城都有人知道了。” “我们干这行的,消息总是要灵通些。”年轻人又道:“你怎么能确定,是他?” 徐云野站起身,往桌上扔下一锭银子,就往门外走去。 年轻人道:“你要去哪,我还有话问你。” 徐云野已半只脚已踏出了门口。 “或许,我能帮你找到他。” 徐云野停了下来,扭过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六扇门捕快,方天成。” “没听过。” “不要紧,从现在开始,你就认识我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 “因为我们都要找一个人,张翼飞。” 徐云野盯着这个年轻的捕快,“跟我来。” 夜已经深了。天上看不见几颗星星,只有一弯明月挂在空中。 寒冬的夜很长,更冷。 尤其是京城的夜。 方天成打着哆嗦,道:“有什么话,刚才在酒店,不能讲,非要到这屋顶上来。” 徐云野道:“没想到,铁指神捕的徒弟还会怕冷。” 方天成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你不是使出了铁指吗?铁指我曾见过的,你又绝不是他,能拥有他功夫,还是六扇门当差的,想必就是他的徒弟。” 背着月光,徐云野的身影映着一圈明亮的光辉。“我和张翼飞可都是白莲教的人,你不怕我跟他是一伙的?” 方天成道:“我想过,可是看到今天早上的场景。我就认为你绝对不是和他一伙的人。” “怎么讲?” “一个连自己多年恩人的徒弟都要舍命保护的人,怎么会容忍杀害自己兄弟的凶手呢?” 徐云野坐下来,笑了笑,看着方天成,道:“你胆子很大,可是江湖经验却不够,第一,要说话当然不能在店里说,谁知道店家是不是有预谋的;第二,不要随随便便的便露出自己的武功;第三,杀自己兄弟的人,可不一定都是坏人。好人,也不是从不做坏事的。” 方天成道:“可是,总是要试试的。” 徐云野道:“你想找张翼飞,肯定不是为了他杀了兄弟这件事而来的。是为了那所谓的‘妖书案’?” “不错,凭我的判断,能够做出这一件事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我想听听你的分析。” “首先,作案的人肯定有一身绝顶的轻功,否则无法达到踏雪无痕的境界。这首先就排除掉了很多人。因为有这个本事的人,江湖上并没有多少。其次,能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做这件案子的人,恐怕也只有他张翼飞了。因为据我的调查,有这种轻功的人除了他之外,都是武林中的掌门名家,恐怕都没有时间做案,比如像武当派的掌门紫云道长,一身梯云纵出神入化,虽也有这般轻功,但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武当山。而张翼飞呢?做下那件事之后,便逃到京城。而这时间刚好与案子的案发时间能够吻合。” “不错,据教中的线人所报,他的确是来到了京城,我这次来也正是为了找到他。” 方天成端起肩膀,“可我的分析还有一些致命的漏洞。第一,张翼飞杀害兄弟后,想的不是怎样隐秘自己的行踪,而且干出这样的事情,不反倒是惹人耳目吗?第二,妖书行文工整,引经据典,显然不是他这样一个人能够写出来的,的恐怕写这本书的人还另有其人。” “不过,这也给了我一个破案的机会。”方天成接着说,“张翼飞与写书的人必有所关联,只要先找出这写书的人,这张翼飞便能问出些踪迹来。只是……” “只是什么?” “动机,张翼飞好像并没有做出这样事的动机,我可以问当初他为什么要杀害金柳子吗?” 徐云野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说实话,到今天,我仍然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难道就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发生那件事的前一天,他还要我去喝酒,喝他妈的酒。” 方天成道:“他一定有什么动机的,甚至可能就与这妖书案有关。” “所以说,想找到他,就要先找到写妖书的人。” “不错。只要找到这写妖书的人,一定能把张翼飞牵出来。” “那么,怎么找出这写妖书的人呢?” “人无论干什么,一定会有目的。那么写妖书目的是什么呢?” 徐云野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如今,国本之事,力为不稳。妖书的出面更是掀起一场波澜。皇上偏爱福王,朝中人人尽知。可这也只是在暗里说的,如今,妖书一出来,便把这事儿抬到了明面,弄得皇上脸上不好看。如今,朝廷分为两派,一是支持太子的沈鲤,郭正域一党。二是支持福王的郑贵妃,沈一贯一党。这两党都有写妖书的动机。若是福王一党写的,便可诬陷是太子一党所为,以非议朝政为由,将太子一党彻底打压,便明正言顺的扶福王为太子。若是太子一党所为,便可将这不传之秘公开于面,让皇上不好意思异储,太子之位便可稳固。” “那么,你更倾向于是哪一党所写呢?” “两党都有可能,只不过对于太子一党,写这妖书风险太大,而对于福王一党,便进可攻退可守,所以我认为福王党可能性更大一些。” 徐云野道:“嗯,凭我对沈理大人的了解,他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不仅如此,太子向来懦弱,人人都知道,他也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所以你认为写这妖书的人与张翼飞都是被福王党所雇的人?” “只能说是推测,不过我认为很大可能就是这样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首先,uu看书 ww.uuanhu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全力找出那写妖书的人。只不过……” “又怎样?” “锦衣卫比我们快一步,今天下午他们已经将沈鲤大人和郭正域关起来了。” “竟有这样的事?” “锦衣卫审犯人,可是有一套的,我只怕他们熬不住,屈打成招了。” 徐云野道:“不行,我要想办法把他们给救出来。” 方天成拉住他,“你现在去救他们只会让案子更加混乱,你把他们救出来,那这案子就会被认定是太子一党所为,很可能真凶找不到了。” “那我们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他们办他们的,我们办我们的。只要找出足够的证据证明犯人不是沈鲤大人他们,他们就会放人的。” 徐云野戴上背在身后的斗笠,“我,可以相信你?” “你现在也只能信我。” “好,我相信你,也希望你能很快将真凶找出来。”说罢,他站起身,拍了拍尘土,轻轻一跃,便跳到另一个屋顶。 “我会来找你的。”徐云野道。 方天成喊道:“可是,你要怎样找我?” “我有我的办法。” 他消失在了夜色中,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一阵寒风吹过来,吹得方天成又一个哆嗦。 “这夜,好长啊。”他摇摇头,跳下屋顶。 徐云野,他念叨着这个名字,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有时候一腔热勇,有时候又冷静的吓人呢?他真的看不太透徐云野这个人,就像看不透这漫漫的长夜。 3 庭狱 三、庭狱 天空阴阴沉沉的,压得人透不过气。 沈鲤在房间内来会的踱步,脸上一脸的凝重。 沈福端着一盘饭菜走了进来。 “老爷吃点东西吧,您都一天没吃饭了。” 沈鲤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锦衣卫还在门口守着吗?” “是,老爷,我想出门买个菜都不让。” “问过他们郭正域的情况了吗?” “老爷,我问过了,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说。” 沈鲤坐了下来,又猛地站起身。 “不行,我得找皇上说个明白。” 沈福拉住他,道:“老爷,锦衣卫把咱们府上看的死死的,怎么出去啊?” 沈鲤拉开他,向门口走去。 门外站着五六个持刀的锦衣卫。看见沈鲤,几人便行礼,“沈大人贵安。” “让我出去,我要见皇上。” 一个长脸的锦衣卫拦住他,道:“大人莫要难为我等,妖书案审明白之前,大人您不可离开府上半步。” 几个其他的锦衣卫怒目圆瞪,像是要把沈鲤吃了。 “那,郭正域怎么样?你们知道吗?” 几个人又像是变成石头一样,连动也不动一下。 就像现在牢房中的郭正域。 他刚来的时候仿佛还精神得很,一边喊一边骂。 而现在,他动一下都觉得费力气。 突然,“磕愣”一声,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几个锦衣卫走了进来,打头的道:“郭大人,起来吧,审案啦。” 郭正域抬起头,却没有站起来。 锦衣卫见状,没有办法,只好将他架起。 几个人慢慢通过那条漆黑的幽长的回廊。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亮,郭正域眯上了眼睛。虽然他昨天下午才被抓起来,但好像隔了好长一段时间。 又通过一段路程,他们到了,锦衣卫的庭狱。 大堂正中间坐了一个人,也戴着锦衣卫的官帽,只是穿了一身麒麟服,气派的很。 他就是锦衣卫总指挥使,郑贵妃的亲哥哥郑国泰。 他看见郭正域,便端坐起来,道:“郭大人,久仰了。” 郭正域还是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动。 “郭大人,如今到了锦衣卫的庭狱上,别说是多大的官,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郭正域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没有一丝畏惧。 “你可知我为何抓你前来?” “妖书案。” “好,你倒是知道,我问你,为何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郭正域正色道:“我从未做过妖书案。” “那昨日为何匆匆出逃?” “见沈大人。” “昨日我手下锦衣卫欲带你问话,为何有人将你救走,是否是你的同党?” “我不认识那人,也没作案,何来同党?” 郑国泰几欲变色,但又稳下心神,道:“好,你可以选择狡辩,但只要有足够的证据,你是逃不脱的。”郑国泰拍拍手,道:“把犯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几个锦衣卫便带上了一位僧人。 他跟别的僧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苍老,身上也有更多的伤疤。连呼吸都成了问题。 刚才还义正言辞的郭正域现在却颤抖了起来,“真可大师?” 真可大师,全名紫柏真可,是当世的释学宗师,其佛学高深,德高望重,又是沈鲤的挚友。前些日子,还在为宣扬朝廷应削减赋税而奔走呼号,可如今却满身伤痕,命在旦夕。 郑国泰拿起桌子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道:“他,你眼熟吧。” 郭正域颤抖着道:“你,你们对真可大师做了什么?” “没什么,近些日子妖书案发,这一妖僧却聚众宣讲,蛊惑民心,祸乱朝政,我便派人抓了起来,审问两句,有什么不对吗?” “你,你竟敢……” 郑国泰没有理他,而是大声道:“那妖僧,还说得出话吗?” 锦衣卫搀起真可,想让他站起来,可真可大师年事已高,又招毒打,怎还有力气战起来?便又瘫了下去。 郑国泰放下茶杯,摆摆手,示意手下把真可带出去。又道:“这和尚倒也嘴硬,没问出他与妖书案有何关联,不过你也别太得意,我的证人不止一位。请钱大人。” 又不时,给事中钱梦皋便走了上来。他睄了一眼郭正域,又向郑国泰行礼,“郑大人,不知找下官何事?” “啊,没什么,本官叫你来,是想让你当堂作证,你说妖书案为郭正域所为,可有此事?” “回大人,妖书案实为郭正域所为。” “钱梦皋,你血口喷人!”郭正域欲冲上去,却叫锦衣卫拦住。 钱梦皋正正官服,又道:“在下身为给事中,自当勘察各官员平日所为,妖书案发前几日,常见医生沈令誉曾多次出入郭大人府中,来往密切。妖书案发时,有人曾举报沈令誉,多次夜间出行,行色匆匆,走街串巷。我觉得大有古怪,便叫官差搜查沈令誉住所,果然大有收获,在其家中,竟有妖书刻板存在。” 郭正域抢道:“前几日,犬子大病,是才请沈郎中到家中诊治,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一概不知,一概不知。” 郑国泰点点头,微笑道:“带人犯沈令誉并妖书刻板。” 不时,沈令誉也被押上来,自然也是满身伤痕,鲜血淋漓。 郭正域已是汗如浆出,抖个不停。 郑国泰一拍惊堂木,“沈令誉,在你家里搜出妖书刻板,你还有何话说?” 沈令誉挣扎抬起头,轻轻得道:“是,是郭大人要我做的。” 这有气无力的一句话,却让郭正域几乎晕过去。 “快从实招来。” “我久为郭家治病,郭大人很信任我。那几日郭大人叫我去他府上与我商议如何散发妖书,是他当场将妖书写下,又教我如何刻印散发,让我趁着月黑风高,以行医为由散发出去,好掩人耳目。” 郭正域还记得,沈鲤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时时刻刻都要保持冷静。大丈夫要处事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他行事一直保持着冷静,即使有时难以掩盖心中的感情,也是强忍着,不要露出声色。虽然面子上没做出什么,可是心中的那份欢喜或者忧郁却是有的。 如今,他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真的什么也没有想了。 郑国泰站起身,厉声道:“郭正域,你还有何话说?” 他说不出来,也没话可说。 “好啊,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却装聋作哑,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什么也会说的了。” 锦衣卫,往往更相信他的刑具。 当郭正域被几个锦衣卫架起,往堂下走去时,他已经死心了。 “且慢”,一句娘里娘气的古怪声音穿了进来。 在郭正域的心里,这些古怪的声音,甚至比春风还要温暖人,仿佛将他从这寒冬中扯了出来。 人,永远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是东厂提督陈矩,郭正域向来是看不上这个专会溜须拍马的太监的。 现在,他那没胡子的老脸看起来也挺可爱的。 陈矩道:“郑国泰,你好大的胆子呀。抓人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呢?” 郑国泰起身,拱手道:“厂公,如今,人犯就在眼前,下官认为,若不及时将其逮捕,恐走脱了他。”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早早了结此案,解决你们郑家的大敌罢了。可如今你惹了大祸了,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太子知道了,太子亲自到沈鲤府上,将其解救出来,两人到皇上面前参了你一本,皇上龙颜大怒,本来说好的,三法司共同审案,你怎么就先动起手了。这不,让咱家亲自叫你,你呀。” 说着,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看见郭正域,跑到他身边,抓起他的手,焦急的喊道:“何人要杀我的好讲官?” 他就是当朝太子,朱常洛。 太子大约二十多岁,虽说贵为帝室之胄,却看上去和普通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反而让人感觉有点憨厚,他看着郭正域,一脸的慌张。郑国泰,钱梦皋,与众多锦衣卫见是太子纷纷行礼。 郭正域还没太缓过来,但他知道了一件事,他的命,暂时是保下来了。随着慢慢清醒过来,他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了。 郭正域深鞠一揖,深情地说了声,“太子。”当初他为太子讲师时,一直认为太子唯唯诺诺,没有气魄,可如今太子这样体贴自己,还为自己闯入庭狱,他无比地自豪和感动,即使为了太子而死,也没什么。 太子站起身,对陈矩道:“公公,现在该怎样?” 陈矩笑容可掬,道:“太子放心,老臣即到此,可保一切无恙。”又对郭正域道:“请郭大人莫要怪罪,若是大人无罪,三法司定会还大人清白。还请大人在此委屈几日。”他又扭过头,对郑国泰道:“郑大人,还请将案件证据经过写成文案送给三法司和六扇门,两日后便是三法司会审,你可千万别给我再弄出什么岔子。” 郑国泰连连称是,道:“下官也是心急破案,还请太子,厂公见谅。”他又对下面人摆摆手,示意把沈令誉带下去。 陈矩又对太子道:“殿下只管安心,有老臣在,定将此案审明。”太子道:“好好,有公公这句话,我便放心。”太子又转过头去,拍拍郭正域的肩膀,“老师珍重,我相信你的清白。”郭正域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太子见事情暂时稳定,便又对郑国泰道:“郑大人,既然没事了,我就先走了。”郑国泰一脸无奈,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拱手相送。陈矩也随太子退下。 两人走到钱梦皋面前,钱梦皋一脸笑容,道:“恭送太子,厂公。” 陈矩轻哼一声,“钱大人,过两日三司会审,可要平实论事,不可耽误破案。” 钱梦皋哪敢再言,连连称是。 太子与陈矩走远了。 郑国泰的脸色铁青,瞪了郭正域一眼,“把郭大人带回去吧,莫要怠慢了。”便气呼呼地退下堂去。 郭正域的心情很复杂。 虽然自己逃了这一次,可下一次又该怎么办呢? 在这个严寒的冬季,谁又真的能带给他温暖呢? 至少对于方天成,一个火炉,一杯温酒就够了。 此刻,他就在六扇门的府衙上,端着一杯温酒,慢慢地坐喝。 突然,一阵寒风吹进来,门开了。 一位老人,头发已花白,一身捕快服。 没有老人的慈祥,因为他的脸上有着很长很深的一道疤。 他就是铁指神捕,白双。 他坐下来,用低沉而有力的语气说道:“成儿,锦衣卫送来妖书案的卷宗,我带来让你看一看。”说罢,他将一卷卷宗给方天成。 方天承接过卷宗,却并没有打开,看他把卷宗放在桌上,“师父,我见过徐云野了。” 白双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缓缓道:“他,与这妖书案没有关系吧。” “有,也是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案子虽然不是他做的,可大概却是他兄弟做的。” “不是最好,要是这案子是他做的,恐怕谁也抓不到他。”白双叠起双手,右手两只手指粗壮有力,像是浑铁打成的,“但还是要小心,这人我知道,uu看书wuuanshuo 十分重情义,他可能会为他兄弟开脱也说不定。” “是的,他说他也曾见过师父您,您对他的感觉怎么样?” 白双叹了一口气,“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可那一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到底是怎样?” “若干年前,我奉命追捕江湖上有名的凶徒,孙一刀。此人心狠手辣,武艺高强,不少官差都死在他的手上。此人自称只要一刀,便要人性命。” “当时我自负铁指功力无敌,前去想要缉拿他,可他武功实在太高,我敌不过,被一刀劈中面门,登时倒地。我脸上的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他虽然一刀没杀死我,可我却无力再战了,孙一刀得意得很,说:‘休说你铁指,便是白莲十三太保我也未放在眼中。’就要举刀再砍。这时,一个人救了我。” 方天成道:“是徐云野?” “没错,徐云野一把拉住他,问道:‘你说白莲十三太保怎样?’孙一刀还在得意,道:‘我说那白莲十三太保,只不过是区区几个毛贼罢了,若是爷爷见了,一刀一个全给砍了。’” 方天成抢道:“然后他就被徐云野杀了?” 白双望向门外,“是啊,孙一刀一刀没杀死我,却被徐云野一刀给杀了。” “只是一刀?” “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 “我从没见过那么快的刀。我只看到徐云野的刀收回鞘里的时候,孙一刀就已经倒下了,而且……” “而且什么?” “他的刀上,一滴血也没有沾。” 4 解谜 四、解谜 冬天的早上很冷。 或许还不能称作是早上,天还黑着。 老人却早早起来了,熟练的做着每天早上的工作,和面、烙饼。 每个人大都有自己的梦想,但外乎都是变得有钱,成为人上人,或拥有一段真挚的感情。 但老人的梦想,只是能够安安稳稳的睡一觉,至少不用每天见到太阳升起的时刻。就像小时候无忧无虑的自己一样。 人往往没有什么便想要什么,但当你真正拥有了的时候,却又把它弃到一边了。 他早已恨透了充满油污的灶台,满是葱香气味的烧饼。有时候都恨不得将这油锅砸掉,但是看着隔壁房里还在熟睡的儿子,他的心又沉了下来。 儿子都二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儿,自己再干几年,怎么也得给儿子买套新房子。 想到这儿,他仿佛看见好看的媳妇儿,给他端茶送水,旁边还站着一口一个爷爷的孙子。 天空刚刚放空些光芒,老人便担着挑上街了。 最近查妖书案查的紧,大家都不敢出门了,最近的顾客啊,远比几天前少的多。这两天可没挣到多少钱,道是给官府的当差好几两。 一阵寒风刮过,老人打了一个哆嗦。 再抬起头,眼前站了一个年轻人,一声官差的衣服。 老人下意识的打开笼屉,掏出一张热乎乎的烧饼,“大人,我前两天交了供,实在是没什么钱,您尝尝烧饼吧!” 年轻人愣了一下,接过烧饼就啃了起来。 老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至少他比前两天的官差好说话的多。 年轻人开了口,“大爷,你知道顺天府内有几家印刻板的地方吗?” 老人很惊讶,他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嗯,我知道的不多,有挺多官家的,还有不少私家自己刻的,我个买烧饼的也不大清楚。” 年轻人咬了一块烧饼,含糊不清的说:“也是。” “大人我,我有个亲戚,他是做这方面的,好像什么刻版他都能说出点名堂来,要不您问问他?” 年轻人眼睛一亮,“是谁,他住在哪儿?” 老人说了一个地址,年轻人认真的听。 年轻人微微笑道:“你帮了大忙了。”说着,往老人扔过去一个东西。 老人接过来,低头一看,竟是一小块银子。 “大人这我今天刚开张,我找不起您钱。” 老人抬头一看,年轻人已经走远了。 年轻人就是方天成。 从昨日锦衣卫送来刻板,他便私下找人复制了一份。他想,从刻板上一定能看出点什么。 所以他今天早早就出了门,还想去找人打听打听刻板的事。 老人的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过的笑容,他感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好像,这个冬天也没那么冷了。 方天成一边啃着饼,一边试图在自己的脑海中构架整个案情。 某人,出于一些目的,写下了妖书,私自或请人刻下刻版,印出去多份,又雇一个生怀绝顶轻功的人在雪夜间分发。 一个黑色的身影,一个下大雪的冬夜,好多本妖书。 黑影身形清颖,动作敏捷,在高楼与庙宇,平台与楼阁间不停的穿梭,每到一个门口,就扔下一个小册子。他没有留下一个脚印,身上没有沾上一片雪花。 皎洁的月光,黑色的身影,白色的飘雪,红色的册子。 虽说是恶劣的犯罪行为,可却给人一种浪漫。 暴力的浪漫。 一个有力的手拍上了方天成的肩,把他从思考中打醒。 转过头,是一张坚毅的饱含着沧桑的脸。 徐云野。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徐云野开了口。 “你,好像很闲。” “没有,我在想案子。” “我曾幻想过各种六扇门办案的手法,可却从未想过六扇门的捕快会把一边嚼着烧饼,一边在早上散步叫作办案。”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说过,我有我的办法。” 两个人又相视了一眼,突然彼此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你笑什么?” “你又笑什么?” “你可真是个怪人。” “你又何尝不是呢?” 方天成摇摇头,“跟我走。” “去哪。” “办案。” 太阳升上了高空,街上的人慢慢多起来。 一个年轻的官差,身边跟着一个向个浪人一样的汉子。谁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但他们并没有闲心去看那些路人,而是径直的走向那个老人所说的地方。 一个不太深的街,一张斑驳的门。 方天成敲了敲,打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他大概四十多岁,脸上有着典型的小市民的特征。 他笑容可掬,请两人走了进去,果然是一个刻板厂,里面充满着油墨的香气。 老板笑着道:“大人,想印点什么?我们这有现成的常用书,也可以按您的指示现给您刻。” 方天成掏出那块刻板,递给老板。 老板接过刻版,满是笑容的脸上突然变得扭曲恐惧。 他突然跪下来,“大人,小人可是良民,哪敢刻这种东西啊!” 方天成拉起他,“我不是来向你问罪的,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个刻板是什么手法,什么工艺,是谁刻的。” 老板这才缓过来,细细看了半天。“回大人,小人便实话实说了。” “说。” “这个刻板不像是京城里厂子的手法,我们做的刻板都是有样式的,而这块板不符合版式,我干这行十几年,也从未见过京城里厂子有这样刻的,现在的老板都聪明的很,有这样的内容的活儿不敢随便接的。而且……” “而且什么?” “这刻板的书法堪称完美,笔若游龙。是定是一流的书法大家所写,我要是能找到这样一位名家给我刻板,我的生意可能要好上几倍。” 方天成默默思索,过了一会,才缓缓道:“你能看出是谁的字吗?”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您可以问问卖字画卖扇面的,他们可能知道一些。”老板小心翼翼地把刻板还了回去。 方天成接过刻板,又自己看了看,向老板答了谢,便同徐云野离开了。 “那么,如今线索断了?”徐云野问道。 “也未必,得先去找个懂书法的人。” 于是两人又到了集市上。 最近的集市上人远比往常少,但徐云野还是不耐烦了。 “我可没闲心陪你逛市场,你到底想找些什么?” 方天成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妖书。 他扔给徐云野,“你好好闻闻上面有什么味道。” 徐云野轻轻用手扇了扇,发现没什么异常,才上去嗅了一下。 “这是什么味道?好像过年放的鞭炮。” “准确说应该是硫磺,是做火药的原料。而且不仅这本上有,每一本都有这种气味。” “可这妖书上为何有硫磺呢?” “如今,我有三点推测。” “请讲。” “首先,写妖书的人一定在朝中当官,因为这样的书不是谁都能写出来的,一定是对朝中政局有着很深的见解,当了多年的官才能写出。第二,写书的人能够写一手好字。第三,他写书的场所一定有火药或者离火药很近,否则书本上是不会沾上这么重的气味的。” “不错,可是只凭这三条你能找出来究竟是谁吗?” 方天成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一家卖书画的地摊前。 摊主是个书生模样的人,还在看着书。 方天成又拿出那块刻板,“你看看这字,能分辨出是谁的笔法吗?” 摊主先也是大惊失色,方天成解释后,他才放心,他接过刻板,看了半天。 “这字气若惊鸿,笔法妙不可言,像是世宗时期大家赵性鲁所写。” “可是赵性鲁却早已辞世多年。” “也不奇怪,赵性鲁的字一直被后人模仿,但是这字却不像一般的模仿者所写,竟像是得了赵性鲁的真传。” 方天成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一时间愁眉紧蹙,一时间又轻轻微笑。 “你想到什么了?”徐云野问道。 “我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而且凭我的推理,十有八九妖书案,就是他做的。” “是谁?”徐云野的脸上突然凝重了起来。 “我还不能断定是那个人,我准备等明日会审之际当堂揭露此人,并立刻派人调查,或许可以抓他个正着。” “可我却不想再等。” “徐兄,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我怕你会惹出什么麻烦。” 一天的奔波,时间过的总是很快。 天边已经有些泛红了。 好像鲜血一样。 徐云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方天成想起了那天师父的话。 一把快的杀人不沾血的刀。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叫赵士祯。”方天成不知怎的,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赵士祯?” “没错,他现任中书舍人。他本是一介平民,经太子推荐,才做的官,而他的工作,就是造火器。” “火器?” “不得不说,他在火器方面的研究真是当世第一。我曾见过他发明的迅雷铳,一击九颗弹丸连发,比当世任何一种暗器都要强。都要快。” “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妖书上会有火药味儿。” “不错,而且作为太子的心腹,他有动机做这件事。最主要的是……” “什么?” “那位书法大家赵性鲁,是他的祖父。” “所以他才有可能写出赵性鲁的字迹,因为他就是赵性鲁的传人。uu看书 .uuansh.om” “没错,这就是我的判断。” 徐云野盯着他,眼神中竟有了一丝佩服。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的。” “没什么,我当差的第一年,就把吏部的人事档案给背下来了,以后总是用得着。” 方天成说完这句,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有时候,沉默并不是无话可说,更是一种逃避,一种无可奈何。 还是方天成先开了口,“徐兄,我知道你很心急,但希望你还是等一等。” “你知道,我从不喜欢顺着官家的规矩。而且这一次,我更不想。”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我相信你,就好像你相信我一样。否则你从一开始就不会等我。” 人们都说,爱情是快速的,你爱上一个人可能只需要一秒钟,又会因为一秒钟而改变心意。 友情也很像,却不太一样。有些人虽然才刚见过几面,就好像认识了几十年。至少现在两个人早就不只是合作的关系了。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都清楚对方的脾气,可也都愿意相信彼此。 徐云野道:“好,我答应你。”他心甘情愿。 可是若干年后,当徐云野再次对方天成说出这句话,他的心却很乱。 但此刻,方天成笑了。 徐云野也笑了。 “忙了一天了,终于理清了头绪。”方天成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伸了个懒腰。“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我现在,只想喝一杯。” 5 3司会审 五三司会审 三法司,由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组成,是这个日渐衰落的帝国最权威的法律机构。虽然说它是封建王朝下的机构,但的确给了很多人证明清白的机会。 郭正域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早已没有前几日那种恐怖的感觉,现在更多的就是迷茫。 会审,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但这种机会并不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他现在正在一间单间的屋子,屋子很暗,没有灯光。但也比那阴冷潮湿的牢房好上不知多少倍。 他开始感叹自己仕途的坎坷,以及命运的无情。 人在最空虚的时候,往往都是这样。 他想到了他的少年,那时,他常幻想着当上一个受人尊重的人。做一个古代所有封建知识分子都想成为的,那种真正的辅佐明君的贤臣,于是,他开始刻苦的读书。 而如今,他终于成为了它所幻想的人,当上了一个朝中三品重臣,可是现在他却身陷囹圄。 他开始想到了那天的那个白衣客――徐云野。 他过去是最看不上这种人的,可如今却有一丝羡慕。他甚至有一点想成为那个潇洒的,自由的江湖侠客。 男人的浪漫便是江湖。 至少要比那规矩的朝堂浪漫的多。 他还在想,直到那光照进来,门开了。 两个锦衣卫走进来,“郭大人,会审时间到了,您请吧。” 这次郭正域不再假装冷静,他站了起来。 他突然想通了,他要勇敢起来,就像那个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徐云野。 人类,为什么能站上万物金字塔的顶端?为什么主宰了那些力量远不及的野兽们? 人类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人类的勇气,敢于直面生死的勇气。 他走出了门,阳光还是那么的刺眼。 会审的地点是一座大殿,远比那天的庭狱正式的多。 他没有犹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大殿。 大殿上已经依次坐好了人,正中间的是刑部尚书萧大亨,今日就是他为主审官,左右分别是大理寺卿与督察院御史,在场陪同办案的还有东厂总管陈矩以及六扇门长官顺天府尹刘成。随从两人的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郑国泰,以及六扇门总捕头白双。他们身后又各自站了锦衣卫与捕快。整个大殿,比起前两日庄严了百倍。 萧大亨见郭正域到了,清了清嗓子,“郭大人到了,那我们开始吧。” 众位大人全都正襟危坐,看着郭正域。 “且慢,老夫也来听听。”一声浑厚的声音传来。 是一个老人,他穿着一身一品官服,气宇轩昂,看不出来一点老态。 众位大人连忙起身行礼,“沈大人。” 他就是沈一贯,当今首辅。 郭正域没有行礼,只是朝他笑了笑。 他知道他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这为首辅大人所赐。 但现在他并不怕。 沈一贯也回了礼,“列位大人不要惊慌,老夫今日来只是为了看一看各位大人如何审此要案,别无他意,老夫只是旁听一会儿,并不妨碍各位大人,还是请继续吧!” 众人人这才敢坐下,肖大亨又正正官服,对郭正域道:“妖书案的案情,东厂早已将案件文书发给各位大人,想必各位也都看了,所以在此我并不多说什么。请问郭大人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只是希望大人能秉公办案。” “好,请给事中钱梦皋。” 不一会儿,钱梦皋便走了上来。他先是行礼,又轻蔑地看了一眼郭正域。 可是,他看不出一点畏惧。 萧大亨问道:“钱大人,你指妖书案是郭大人所为,可有什么证据?” 钱梦皋又把那天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萧大亨抚了抚胡子,“郭大人,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没有,他的话全部是子虚乌有。” “好,再带沈令誉并妖书刻板。” 不时,官差押着沈令誉上来了,他还是向那天一样,满是伤痕,只是好像填了些新伤,他早已是连说话都费劲,艰难的把那天的证词又说了一遍。 萧大亨点点头,“案犯已招,留下证词并刻板在此,郭大人有何话可说。” “大胆,我现在问你话,不要跟我扯些没用的,我问你,妖书案到底是不是你所指使?” “你叫我说上一千遍,一万遍,我还是那句话,妖书案不是我所做的,你们想陷害我,呵呵,我绝不会认罪的。” “哼,证据都在,你还拒不认罪,你信不信我当场就可以定你的罪?”说完这话,萧大亨看了沈一贯一眼,而沈一贯只是微笑。 郭正域这才明白,萧大亨与沈一贯也是一伙的。 此刻,他没有恨,也没有恐惧,他认命了。 这就是他的宿命吧。 突然,一个捕快走了上来。“大人,此案另有隐情。” 萧大亨眯上眼睛,“你是何人?” “六扇门捕快,方天成。” “笑话,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小小的捕快,也敢说话?刘大人,这是你的人?”萧大亨看向刘成。 刘成怒目看向方天成,“大胆,谁叫你上来的?还不退下。”站在他身后的白双也是捏着一把汗,这小子,不知又在干什么。 大殿内很安静,方天成一动也没有动,只是盯着萧大亨,眼中也没有一点害怕。 郭正域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十分惊异,他想不到事情,居然还有转机。 “来人,把他轰出去。” “且慢,他虽是一个小小的捕快,但既然他说的事情与这案件有关,何不让他把话说出来呢?”一阵熟悉的怪声传来。是陈矩。 萧大亨笑笑,“好,既然厂公让你说,你就说吧,但是若是胡讲一气,本官可要治你罪,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你说妖书案另有隐情,可有证据?刚才沈令誉已招,妖书是郭正域让他所刻,又让他发出,有何不对?” “大人,如果这案子是你所为,你会怎么做?” 萧大亨大怒,“放肆,你这恶吏,竟敢拿言语侮辱本官,还不快快将他打出去。” 方天成道:“大人息怒,我只是觉得此事不合常理。如果是我做的,我一定会立刻焚毁刻板,留下刻板,这样一个致命的证据,岂不是故意陷自己于麻烦之中吗?” 钱梦皋抢道:“这说不上什么,我早就盯了这人很久了,那天我派人查的很快,他没有时间毁掉刻板。” “好,那我再问沈令誉,你说妖书是你所写,亲手所刻,并亲自分发?” “是,是小人。”沈令誉缓缓说道。 “那好,请你现在把妖书的内容背一遍。你印了这么多本,而妖书只有区区几百字,你不会背不下来吧。” “呃,呃……” “你背不出?” 萧大亨道:“这几日他受了审问,压力很大,可能忘了,这有什么?” 方天成又道:“那好,我要问问众位大人,这刻板是怎样做出来的?” 陈矩道:“不就是先写出来,再用刻刀刻在板上。就做出来了。” 方天成道:“那好,现在就请人呈上纸笔让沈令誉亲自写一遍妖书,看看他的字迹能否与刻板上对的上。” 一个官差站出来,“报,沈令誉十指倶断,恐不能写字。” 方天成道:“无妨,将他之前所写的证词拿上来,与之比对,总是有些字能够与妖书对的上的。” 此时,坐在一旁的沈一贯先是皱眉,又淡淡笑笑,镇定自若,道:“先别说能不能对得上?就算是对不上那又怎么样?他就不会让别人来写吗?” 方天成看向沈一贯,“请问如果是大人你办的案,你会让别人来做这件事吗?又有哪家刻板厂子,敢接这种活呢?” 沈一贯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即使是面对张居正,他也没感到什么。 可是,面对眼前的这个小捕快,沈一贯竟第一次有了一种慌张。 萧大亨接道:“这可能有其他的案犯在,也说不定啊,单凭这一点就说妖书不是他写的,恐怕还不够。” “那好,还有一件事,妖书案发当晚还下了一场大雪,不是吗?” “不错,这又如何?” “那好,既然妖书是沈令誉在那天晚上所传,那么为何当晚那么大的雪,他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呢?” “这有什么,只不过是它的脚印被雪给盖上了而已。” “那么,既然脚印会被后来的大雪所盖上,那么地上的妖书,上面却没被雪覆盖呢?要知道,很多人一早起来都看见了,妖书就是放在他们的门口,他们看见的时候,妖书上没有雪。” “这,这……”萧大亨什么也说不出来。 “案情就是这样,妖书绝不是沈令誉所传,他只被刑讯逼供,屈打成招,而案件更不是郭正域大人所指的。” 这一次,没有人再出来辩解,这就是真相。 郭正域笑了。 这么多天了,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虽然经过这几天的思想斗争,他不怕死,可是谁又想死呢?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心中有了一丝敬佩。 沈一贯拍案而起,“那你说,犯人是谁?”声音竟有些颤抖。 自妖书案发后,沈一贯便计划陷害郭正域,目的就是为了打倒他多年的对头――沈鲤。而如今,他见自己的计划失败,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 方天成道:“犯人,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还不敢确认,不过既然今日众位大人都在此,我们说出他的名字,请诸位立刻派人去他的府中调查,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所发现。” “犯人是谁?” “他就是……” “报,刚刚,刚刚传来消息,妖书案的犯人被抓到了。”一个官差跑了上来,打断了方天成的话。 萧大亨连忙问,uu看书uuknshu.co “到底怎么回事?” “回大人,刚才据说接到有人的举报信,说案犯叫曒生光,我们立刻派人去调查,果然在他家中查出刻板,并妖书几本。” 陈矩道:“哎呦,这还得了,众位大人,还不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说罢,他第一个起身。 沈一贯见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早就不想多待,也起身往外走去。 其他人见状,也只好跟着出去。 方天成呆住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 突然,陈矩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别再纠结这些了,既然案子的真凶已经找到。你何不一起去看看呢?有时候纠结这些东西对你没有好处,懂吗?”说罢,他走了出去。 方天成愣在那,动弹不得,白双走到他身边,“你刚才可真是把我吓坏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不跟我说一声?” 方天成这才动起来,往外面走去。 正是中午,阳光刺眼的很。 方天成竟感到有一点恶心,天旋地转。 “方捕快。”一个人叫住了他。 方天成回头一看,是郭正域。 “谢谢。”郭正域说道。 “没什么,这是我的工作。”方天成笑了一下,却是那么的不自然。 他又一次看向天空,天上的云像一个大漩涡。 那漩涡深不可测,好像要把方天成吸进去。 他不敢再看,“我一定会找出真相。”方天成说道,不知是在对谁讲。 他能否看透这巨大漩涡后的真相呢? 6 大火 六大火 陈矩一大早就往皇宫去了,因为昨日,妖书案的真凶找到了,他要把这件事禀报皇上。 为什么不在早朝上,由刑部尚书萧大亨亲自说呢,因为神宗已经十多年没上朝了。 想到这,陈矩叹了一口气。 陈矩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因为他多会阿谀奉承,也不是他有多聪明,更不是他有皇上这个大靠山。 是因为他坚持他认为的公正与秩序,因为有了这份正义,所以他查明了之前很多的冤假错案,也照顾了很多受委屈的犯人,所以他才被委任东厂总管,在之前,沈一贯也曾找过他,请他帮忙陷害郭正域,被他一口回绝了。 在他看来,皇上是不符合一个明君的要求的,皇上大肆收刮民脂民膏,贪图享乐,又是十多年不上朝…… 他开始怀念起那个年轻时候的皇上,那时他聪明果敢,的确是想好好治理天下的。 但是,虽然皇上现在看上去是这样的昏庸,但是并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造反,也没有奸臣独裁垄权。相反,虽然现在朝中分为几个党派,可是他们之中却好像有一种平衡,谁也不能压谁一头。陈矩暗暗感到其实皇上什么都知道,只是在暗中的看着一切,好像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 所以他现在很紧张。 可是他还是迈进了门,因为他心中的正义。 “臣陈矩拜见皇上。”他跪了下去。 “起来吧,一大早上什么事啊?” 陈矩起身,终于见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脸。 神宗的脸很方正,有一种华贵之气。他眼睛常常眯着,虽有帝王藐视一切的气概,却又显得有些慵懒。 “回皇上,妖书案查清了。” “怎么回事啊?说来听听。”神宗直起了身。 “犯人是顺天府生员,名叫曒生光。” “他一个生员,为何敢妄议朝廷之事?你们真的查清楚了?” 陈矩的身体有些颤抖,“曒生光虽是生员,但其实是个无赖,常常捕风捉影,写些敲诈信勒索官员,以此发财。不久前他曾写过内容类似妖书的敲诈信给郑贵妃的父亲。” “那封信的内容,你知道吗?” “臣不敢说。” 神宗挣开了眼睛,“你说。” 陈矩瞄了一眼皇上,“信的内容与妖书含义差不多,只是其中有一句:郑主乘黄屋。” 神宗捏紧了拳头,脸上也有些扭曲“那,国丈是怎么处理的?” “国丈怎能让此般小人得了势,便叫人打了他一顿,也因此曒生光便记恨上了国丈,所以便写出妖书,各处分发,做得如此大案。” 神宗好像恢复了一些,又眯上了眼睛,“既然这样,那该怎么处理,你们依律看着办吧!” 陈矩很吃惊,他没有想到,皇上竟没有多问一句。他知道,他已不必再待下去了。 “臣告退。” 望着陈矩远去的身影,神宗摇了摇头,他其实知道,曒生光未必是真的犯人。 可是如果让这个案子再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很可能沈鲤,沈一贯两党之间便会激起更大的争斗,到时候不好收拾,搅得他也心烦。 人生不就是应该享乐吗,更何况他现在是皇上呢。 他见过了太多的斗争,他真的很累了。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在皇宫外,还有个人也同样感到很累。 “所以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徐云野问道。 方天成喝了一大口酒,“我敢打赌,曒生光绝对不是真的犯人。” “从他那能问出张翼飞的消息吗?” 方天成把脸埋在两臂里,不再说话。 徐云野把酒喝光,站起身,起身准备离去。 “徐兄,你要去哪?” “既然从那个曒生光那问不到我想找的人,那我就自己去找。” “抱歉了,我让你白等了。” “你又何必道歉呢,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 方天成站起身,拉住了徐云野,“这事儿还没结束呢,作为一个捕快,我决不允许让真正的犯人逃出法网。” “你打算怎么做?” “今天晚上你和我去赵士祯家问个明白。” 夜晚到的很快,徐云野和方天成先找了个离赵士祯府上很近的酒店。等待恰当的时间。 “徐兄,为什么你一点酒都不喝?你是很爱酒的不是吗?” “不错,我是很喜欢喝酒,可是要做事之前我是滴酒不沾的,酒会影响我的判断力,我的精神。如果不能保持全神贯注的话,那么挥刀会变慢。” 方天成听得这话,也放下酒杯,是的,酒是消遣的佳饮,无论是喜是悲,你都可以喝酒,除了干正事的时候。 “如果你找到了张翼飞,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 方天成道:“如果我要把张翼飞缉拿归案,你会同意吗?” “不知道。” 方天成还想问些什么,突然街道上传来一声巨响。 外面有人喊道:“快救火,赵舍人的宅子着火了!” 方天成不敢相信,追了出去,一把拉住那人,“是哪个赵舍人?” “还有哪个?就是赵士祯赵舍人。” 方天成远远看去,赵士祯宅子的方向正升起浓烟。 他来不及想,甚至来不及叫徐云野,立刻施展轻功直奔火场。 赵士祯的宅子不算大,可当他到现场时,还是不敢相信。 也许是赵士祯家中火药很多的缘故,火灾直接引起了爆炸。连周围邻居的房子也不能幸免,而风助火势,大火直接烧了一条街。街坊纷纷出来救火,可是那烈焰好像一张巨手,肆意的伸展它的爪子,哪个敢上前?刚泼下的水立刻就被蒸发,丝毫不能削减火势。 有的人还被困在家中,有的人硬要想进去拿出值钱的东西,有的人拿起瓢盆一趟趟地奔向火场。一时间哭喊声,呼救声,泼水声,乱在一起。伤者,救火者,看热闹者,凑成一团。 可是那火焰好像一条巨龙,沿着房顶狂舞,每一次抖动便掉下几块带火的瓦片,就像一场火雨,好像降下的天罚,砸向可怜的人类。烈火如魔鬼一样狞笑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又把那漆黑的苍穹染成了邪恶的橘红。 此刻,方天成看着眼前的场景,只想到一个词。 地狱。 可现在的他即使是地狱也要闯。 他拦住一个救火的人,“请问,赵舍人出来了吗?” 那人摇摇头,“他家是火灾的中心,恐怕……” 方天成便直接向赵士祯的宅子冲进去,他知道有些事是他必须要做的。 就像十年前他一样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那时他才十二岁。 他的故乡在一个小山村,如果没有那天的变故,他也许还是个农民。每天中着家里的薄田,累了,就唱山歌。 那天,山贼进了村。 那天就好像今天,一样的炼狱场景。 山贼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父母。 也许是愤怒,他冲向了那个手持利刃的狞笑的歹徒,却被一脚踢开,好像断了几根肋骨,他只记得很痛。 当山贼的刀举起来时,他闭上了双眼。 可是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冲上去。 他等待着刀劈下来,可是并没有。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叫醒了他。 他睁开了眼,一张坚毅的,有着一个刀疤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白双,铁指神捕。他奉命来拘捕山贼。 那时,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扑进了白双的怀中,痛哭起来。 从此,他成了白双的徒弟,成了一名捕快。 从那天起,他便有了一个梦想。那就是消灭一切违背法律的歹徒。 所以,他无法接受,案犯的真凶逍遥法外。 于是,他又一次冲了上去。 宅子已经面目全非了,方天成四处寻找,大声喊叫,希望能找到个活人。 可惜并没有,随着着火的墙壁一片片剥落,他终于在一片废墟的内厅见到了赵士祯的尸体。 尸体已经炭黑,只是还能看出赵士祯死前的狰狞。 他用了一下午想见到赵士祯时,该问什么,怎样才能从他口中撬出消息。 可是在一切都白想了,赵士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著名的火器专家,优秀的书法家,朝廷的中书舍人,妖书案可能的真凶,现在几乎要化为灰烬。 方天成叹了口气,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赵士祯家突然会起火? 火,会烧尽一切,包括秘密。 现在,他坚信赵士祯就是妖书案的真凶。 为了避免牵连出更多的人,所以他必须死。 那么是谁放的火呢? 正当他在思考时,一声响声,伴随着一道火光,他倒下了。 剧痛,好像肋骨断了。 方天成咬着牙,他已站不起来。 摸着被烧焦的伤口,他猛地想起来,是迅雷铳。他曾见过这个由赵士祯研发的火枪。当时打得是靶子,现在是他。 一个黑影一步步走来。 “第一次用这东西,我还不太熟练。” 方天成看向那个影子。 影子一身的漆黑,戴着黑色的面具,不知是沾上了他的血,还是被火光映射,面具微微有些发红。 “不过,我不会再失手了。”影子说道。 “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你马上要死了,只因为你的多管闲事。”影子举起了枪。 方天成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张翼飞。” 影子愣了一下,u看书ww.uuknshu脱下了面罩,一双锐利的眼,一副鹰钩鼻子,十分的果敢。 他就是张翼飞,白莲十三太保排行第九。轻功天下第一的“穿云雁”。 “你很聪明,可这份聪明却害了你。” 方天成道:“很好,你的出现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什么?” “我的推理,全部正确。赵士祯就是写妖书的人,而你就是发妖书的人。” 张翼飞握紧了手中的枪,“不错,可如今,你却要死了。我没用我的武功,当明天人们发现你的尸体时,也不会想到我。” 方天成知道,这一次可能真的结束了。 好像他每一次不顾一切时,结果都不好。 他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坚持自己的选择,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没有人能说出答案。 可能如果你成功了,那就是对的,如果你失败了,那就是错的。 枪声响了,在那一瞬间,方天成知道自己死定了。 可是,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冲进去。 但是,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又有一声金属的碰撞声。 方天成张开了眼睛,他没有死。 他转过头,一把刀插在地上,而张翼飞的枪被震出去好远。 他回过头,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是徐云野。 快刀徐云野。 那一刻,方天成知道自己又一次活了下来。 坚持自己的选择也许很艰难,但一定是正确的。 因为人,一定要有梦想。 7 阋墙 七、阋墙 大火还在炽烈的燃烧着。 如同现在徐云野的心。 虽然外面火声,崩塌声,人声混杂在一起,但徐云野还是能听到张翼飞的心跳。 上次方天成问他见到张翼飞以后该怎么办,他说不知道。不是回避,他真的不知道。 他从想过各种见到他的场景,他可能会自责,会愤怒,会惋惜。 看他从未想到自己会这样的迷茫。 眼前的人是这样熟悉而陌生,熟悉的是他跟自己是多年的兄弟,而陌生的是他现在竟会变得这样冷血无情。 张翼飞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至少五年前,他还不是这样。 五年前,同样还是一个严寒的冬天。 一家不大的酒馆,张翼飞和徐云野叫小二烫了一壶温酒。 张翼飞在暖炉旁伸了伸腿,“六哥,一个小小的马匪帮,还不需要你来帮我。” “我不是为了帮你,只是在你这儿总能喝到酒。” 两个人都笑了。 “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你的刀怎么能那么快?”张翼飞问道。 “你请我喝这一顿,我就告诉你。” “好,这一顿我请。” 徐云野倒了一杯酒,“其实也没什么,心不能乱。” “就这?” “千万别小看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当你拔刀时,往往是出于愤怒、惶恐,而这些情绪就会让你的心变乱,如果你的心乱了,你就使不出这么快的刀。” “对啊,那你是怎么做到凡事都能如此镇静的?” “我做什么事都会有一个目的,如果我脑子里只想这个目的,而不去想其他的东西。心就会静下来。” 张翼飞抓了一把花生米,把它们高高得抛起来,又用嘴接住,“我就不懂这个道理,小时候和人打架,明明有的时候能赢,就是因为太生气,反而输了。” “那是你还没有找到一件值得你用一生去绝对专注的事情。”徐云野淡淡地说。 “六哥,你专注的事情是什么?” “拔刀。” 张翼飞笑了,“你还是老样子,不过今天这次功劳,可是我的,到了二哥哪里,你可不能和我抢的。” 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少年。 他手里握着一把刀,身体不停的颤抖。 他的眼里充满着恐惧与憎恨。 “你,你杀了我大哥,我要你偿命。” 是那个马匪帮帮主家里最小的弟弟。 他将刀在空中胡乱的挥动,仿佛想借此掩饰自己的恐怖。 张翼飞一步步向那个少年走去。 对于少年来说,死神也许长了一个鹰钩鼻子。 少年不停地咒骂,“混蛋,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可是,即使张翼飞走到他的面前,他依然没有勇气刺出那一刀。于是他把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可能我没法帮你复仇,但是我可以选择和你一起死。 “你大哥是个人渣。这是我杀他的原因。”张翼飞一把抓住了刀,用力地夺了过来。 少年扑通一下瘫倒在地上,泪水混着汗水打湿了地面。 张翼飞哐啷一声把刀掷在地上,鲜血沾湿了衣裳。 “如果想报仇,就活下去。” 少年还在颤抖。 “我叫张翼飞,江湖人称‘穿云雁’。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张翼飞走了出去,他已没有了喝酒的兴致。 当少年再一次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只是看见满天的飞雪,和雪地上的两行脚印。 “你可以不杀他,但为什么要救他?”徐云野问道。 “如果他是个和他哥哥一样的人,那么他都进不了这个屋子。”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好人,如果那把刀上有毒,你怎么办?” “我愿意相信他。” 徐云野不再问了,他知道,张翼飞是一个简单而正直的人。 可是这样的一个张翼飞,却为什么会杀自己的兄弟呢? “六哥,一切都还好吗?” 张翼飞的一句话打断了徐云野的思绪。 当他从回忆中醒来,他的骄傲都变成了疑惑与愤恨。 “你现在还叫我六哥吗?”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六哥。” “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十三弟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徐云野的眼光变得如此的锐利,在黑夜里像发光一样。 张翼飞很坚定,“是。” 听到这个字,徐云野再压制不住心中的情感,那一刻无数的愤怒与痛苦都涌上心头,连一直握刀的手都有些颤抖。 “我想知道为什么?” 背着火光,张翼飞的脸忽明忽暗。 “我找到了。” “什么?” “那个值得我献出一生的目标。” 徐云野握紧了刀,“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张翼飞摇摇头。 “所以说,十三弟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对吗?” 张翼飞叹了口气,“他当然没有错,错的是我。可是我并不后悔,如果那天再让我选一次的话,我还是会这样做。” “你还记得我们教第五条教规吗?” “入教者,无论长幼尊卑,皆是手足兄弟。” “为了那个目标,连兄弟也要杀吗?” “他挡了我的路,所以他必须死。” “如果那天把我换成十三弟,你还会杀我吗?” 张翼飞没有片刻的迟疑,“会,但之后我会自尽赔罪。” “你以为自尽就会弥补你犯的罪吗?”徐云野双目圆瞪,似乎要喷出火来。 映着身后的火光,徐云野好像一个魔神,从地狱中带着天罚,要将一切吞没。 方天成看呆了,竟然忘却了身体的疼痛。 不仅是方天成,连张翼飞也是第一次看见徐云野如此的愤怒。 “所以,我看见你,没有逃。”张翼飞说道,“因为无论是我自己死,还是让你杀了我,都是一样的。或许,我更想让你杀了我。” “你以为你能逃吗?” “凭武功来讲,我永远也无法打败你,但是如果我想逃,我的轻功天下无人能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上浮现出来那一瞬间的满足与自豪,“可是,这是我欠你的。” “欠我的?” “十三个兄弟中,我最敬佩的就是你,我最亲近的也是你,我杀十三弟时没有丝毫后悔,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兄弟这条命随时可以为了你而卖了,如果今天你要拿走,那么你可以拔刀了。” 火焰,还在不停地燃烧。 照的天上的月亮变成了猩红。 突然,徐云野脸上的愤怒没有了,不仅如此,他一点表情都不见了。 方天成和张翼飞都明白,只有一个时候,徐云野才会如此冷静。 就是他要出刀的时候。 猩红的月挂在天空。 熊熊的火还在燃烧。 杀人的刀就要出手。 血月,烈火,刀。 血腥的美,血腥的浪漫。 方天成双手支撑起来,他想说,他要把张翼飞缉拿归案。 可是他想看。 那把刀是不是传说的那样快。 他闭紧了嘴,张大了眼。连气都不敢喘。 “且慢。”张翼飞突然说道。 “怎么了?” “我,还是你的兄弟吗?” “是。” 话音出去,张翼飞却倒下了。 徐云野,出刀了。 张翼飞倒下的一瞬间,鲜血从他的头颈中喷出来,脸上还带着满足的表情。 血溅了方天成一脸。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徐云野出刀了。 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 就着月光,让他更惊异的事发现了。 徐云野的刀,一滴血也没有沾。 天下竟有如此快的刀。 这时,方天成才感到身体的疼痛,他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徐云野走过去,抱住了张翼飞的尸体,又拉起了昏迷的方天成。 他消失在了黑暗中。 无人知道,这一天,赵士祯的府中发生了什么。 两天后。 妖书案告破了,是一个落魄的书生曒生光干下这大逆不道的事。老百姓们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于是,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男女老少再次上街,好像比起几天之前,更加热闹了。 方天成躺在六扇门的病房里。 他还是放弃了,他,终究抵挡不过那些所谓的权威。 正义就这样的被蒙蔽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是的,有的时候真理并不掌握在大众手里,而是在那些真正能够当权的人手中。 方天成看着窗外的天,如此的晴朗与明亮。 冬天,就快要过去了吧。 他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 他知道这些情绪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他曾经想为了真理付出一切,可是他根本没机会赢。 即使是那天他把张翼飞带回来六扇门,结果登上通报的依然是曒生光。 现在,他不再去想这些了。 他的心里挥之不去的。 是那把刀。 天下最快的刀。 那天,当他醒来,他是在客栈里。 旁边坐着一脸坚毅的徐云野。 可是谁又能看出在那坚毅的脸上还暗含着一丝无可奈何与淡淡的忧伤呢? 方天成起来第一句话就是,u看书 .uukanshuom“张翼飞呢?” “我把他安葬了,在一个没人能打扰他的地方。” “可是妖书案……” “他的罪,不应该受到官府的审判。”他还是那样坚定。 方天成知道自己已经什么也改变不了,也没有能力和资格去改变了。 “徐兄,多谢了。” 现在的他只能说一声感谢了。 徐云野没有回应他,只是轻轻地摸着刀。 那把杀了他兄弟的刀。 “你的伤不重,在床上躺些日子就会好了。我已经帮你联系了六扇门的人,过一会儿他们就回来派人接你。” 徐云野站起身,“至于妖书案的事,就算了吧,对于你我来讲,我们无可奈何的事情都太多了。” 他推开门,向外走去。 “徐兄,你要去哪?” “说实在的,我还真的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哪里都可以是我的家。可是或许我不会再来京城了。” 只有方天成才能听出这话里的哀伤。 京城,是徐云野的伤心地。他虽是个浪子,可却不会再来这里了。 “徐兄,如果有缘,我还会找你喝酒的。” 方天成知道,这样的一个浪子,自己不应该留他,更留不住他。 徐云野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好,我等着你。” 他踏出了门,再也没有回来。 生活,或者说人生,总是痛苦的。 无论那种抉择,我们都是被动的一方。 我们能选择的,大概只有苦中作乐了吧。 8 曾经的王 八曾经的王 张翼飞,白莲教的九太保。 被他的结伴兄弟,徐云野杀死了。 这件事情很快便被江湖人所知道了,有人说是张翼飞杀兄弟金柳子在先,徐云野作为白莲教的执法长老,有资格有权利对他做出惩戒。但也有人认为,他的行为跟张翼飞没什么区别。 江湖上的评价往往众说纷纭,偶尔有一致的时候可能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是出自内心的。 言论自由的弊端就是这样,你爱听的你不爱听的都会让你听到,这些言论会让你心乱,影响你的判断。 徐云野现在心很乱。 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些闲言碎语,他向来在乎的并不是这些东西。 他专注的似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出刀。 他曾经跟张翼飞说过,值得他专心的事就是出刀,其实他并没有说全,有些人拔刀为爱,有些人拔刀为恨,而他拔刀是为了正义。 什么是正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同,身处不同位置与环境的人,对正义概念的理解也有所不同。对于陈矩来说秉公执法是正义,对于方天成来说将所有罪恶铲除是正义,对于张翼飞杀害金柳子是他的正义。 对于徐云野来说,它的正义或许是为了那些弱小的人,更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和兄弟。 他对欺压百姓的恶吏动过刀,也对那些极恶的匪徒动过刀,还对那些污蔑过自己教派兄弟的人动过刀,可是他从未对自己的仇人动过刀或许说,他这种人也不会有什么仇人吧。 可如今这把刀却亲手杀害了他主人的兄弟。 徐云野第一次感到了无奈,又无助,他,没有办法,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于是,他来到了这间破旧的宅子前。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还会有这样豪华的一座宅子。宅子很大,似乎像是曾经住过什么有名的人。 可如今,这种豪华的宅子,已变的破旧不堪。绿茵茵的霉斑爬满了墙壁,把徐云野本是压抑的心情同这斑驳的墙壁搅的泥泞不堪。 他还记着七八年前时的场景,那时这里来来往往的挤满了人,把这个本是不大的小村庄竟变成了像喧闹的街市一样。 因为这里曾住着一位王。 白莲十三太保排行第一的高手,江湖人称血海阎王,白莲教的教主:岳虎阳。 这个十几年前还威震江湖的名字,如今已经很难听人提起了,有很大一部分的人甚至认为他已经死了,但在当时,那绝对是江湖上最震撼人心的名字。 大概二十多年前,在江湖上势力极大的帮派――海沙帮,被岳虎阳一个人剿灭了。 海沙派,是沿海最大的帮派,所有的港口都被他们实际控制,据说他们有上万人的大船队。 但在那一天,血,把整个大海都染红了。这也是他绰号的由来。 那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徐云野当时不过十六七岁,虽没有见过那场景,但早就将这位岳教主打心里敬佩了,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和他结为兄弟。 也是自从那一天,江湖上的人对他议论纷纷,有人说他铲除了海沙派,解放了渔民,船工,是大英雄,也有人说他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徐云野知道,他其实是个英明的领袖,义气的兄长,慈祥的父亲。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他刚加入白莲教不久,刚刚立了一点功,被升为岳虎阳的侍卫。他虽是一个不会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但那天还是微笑了一天。 那天,他正在屋外站岗,突然看见一个人走进来。 他大概四五十岁,可是却显得无比的苍老,一脸的憔悴,眼睛红红的,穿得很讲究,像是个有钱人。 徐云野拦住了他,他知道像这样每天想找岳虎阳的人太多了,他不能什么人都放进去。可那人像是受了刺激,硬是要往里闯。 岳虎阳听到了门口的吵闹声,“让他进来吧。” 这个穿得很好的人,听见这话,一下子窜了进去。 他终于见到了岳虎阳,和他想的一样,威风,气派,气势凌人。 他低下头,缓缓的说道:“您,就是岳教主吧。” 岳虎阳看着手头上的东西,并没有抬眼,“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是开钱庄的,姓高。” “幸会了,高老板。” “不敢不敢,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找您。” “说吧,找我什么事?” 高老板的声音突然带起来哭腔,“是这样,我有一个女儿,她……” “她怎么了?” “我夫人死的早,只抛下我和女儿相依为命,我也知道女儿不容易,所以努力赚钱,之后想给她找个好归宿,可是……知府的儿子看上了她,我知道他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已经娶了好几房,我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他,于是……”老板已是泣不成声。 “于是什么?” “于是,那个混蛋找人把她绑出来,把她……把她,奸杀了。”老板掩面而泣。 “所以,你要我干什么?” 老板镇定了一下,“我想请您除掉那个混蛋,为我的女儿报仇。” 岳虎阳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高老板,“那么,你为什么不报官呢?” “他们,都是一伙的,怎么可能为我伸张正义?” “所以,你找到我,想让我处理那小子?” 高老板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慢慢打开,里面竟装了两颗宝石,一看就是无价之宝。“岳教主,只要您帮我这个忙,我还有厚礼相赠。” 岳虎阳站了起来,走到高老板面前,将盒子打翻在地,两颗宝石滚在地上,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你拿我当什么?杀手?” 高老板慌了神,他从未想过会这样,“没有,我很仰慕您。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有您敢杀朝廷命官的儿子。我只有求您。” 岳虎阳盯着高老板,怒吼道,“你来求我办事,可是你却并不尊重我,你还敢这样的傲慢?” 高老板扑通一下跪下,哀求起来,“我错了,岳教主,您也刚有了个女儿不是吗?您一定会体会我的心情,我恳求您,帮助这个痛哭的父亲吧。” 听到这,岳虎阳平静了,他回到座位,看着跪下的高老板,“好吧,我会让人调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三天之内,我会让你看见他的人头,但如果是假的,你会付出代价的,听见了吗?” 高老板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磕了三个响头。 好像坐在他前面的是至高的君王。 当年,徐云野站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切。 如今,徐云野再一次站在这个门口,可是一切都像云烟一样,再也看不见了。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推开了门。 不用敲门,因为现在还来的没有外人。 走进去,比上一次来好像还破败了几分,一进门,还是那张熟悉的画像,画像前的香还在燃烧着,散发出的烟雾,把这个破败的家变得有了一丝人情味。 画像上是一个绝色的美女,但并不像那些贵妃一样柔柔弱弱,她是一个持剑的女侠。 她就是岳夫人。 很多人都叫她岳夫人,可曾经她也是方女侠,她的凶名和艳名一样,名冠江湖。 她曾是峨嵋派苦言师太的关门弟子,本来极有天赋的她会成为峨嵋派下一任掌门。 可是,命运让他们相遇了,可也难怪,这样一位完美的女人应该遇见完美的男人。 直到那一天,岳夫人生下他们唯一的女儿,就因难产去世了。也是自从那一天,岳虎阳就很少笑过。 徐云野在画像前深鞠一躬,往屋内走去。 他终于看见了,那个曾经的王。 他已没有了当年的威风与气魄,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面容枯黄,病入膏肓的老人,虽然他现在才刚五十多岁,可却老的不像样子。 八年前,他患了一场大病,没有人说的出他究竟患的是什么病,更没有人能够治好他。 如今,他的眼神里早就没有了当年的狂野,有的只剩下空洞,他看着天花板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他当年威风的场景吧。 徐云野轻轻地说:“大哥。” 岳虎阳艰难的扭过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六弟,你来了。” “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的,教中的事情,二弟他们安排的很好。” 徐云野知道,他不是不想自己来,只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 “可我终究还是要来。” “怎么了?” “你是我大哥。” 岳虎阳把脸扭了过去,“萍儿,你六叔来了。” 一会儿,一个小姑娘把头探了进来,却不敢走进来。 岳虎阳微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样,他是你的六叔啊,你曾见过的。” 女孩这才走进来,双手紧捏着衣角,“六叔。” 徐云野点点头,“好久不见,萍儿也长大了啊。” 这个女孩儿,就是岳虎阳的女儿岳沛萍。 徐云野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儿,可如今她已经出落的如此美丽了,看上去就跟她母亲当年一样。 岳沛萍低下了头,什么也不敢说。 岳虎阳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来,他握住岳沛萍的手,脸上充满了久违的笑。 “去吧,给你六叔泡杯茶。” 岳沛萍看了眼徐云野,又看向自己的父亲,还是点点头出去了。 徐云野道:“平儿,今年得有十七岁了吧。” “十六,再过两个月就是她的生日了。” “当年的时候,多好啊。” 岳虎阳闭上了眼,“是啊。” “大哥,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个事。” “是老九的事吧,我听说了。” “我……” “你做的没错,他犯了教规,这是他应得的。”岳虎阳摇摇头,“也许,这才是他的归宿吧。” “我想,辞去我执法长老的职位。” “你不该和我说,现在管事的是二弟。” “可是,我总是要和你先说的。” 岳虎阳突然咳嗦起来,徐云野赶忙扶起他。 “我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uu看书.uukanshu.om ” 徐云野低下了头,“别说这种话。” “可这是事实,六弟,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岳虎阳摇摇头,“要是能好,九年前就好了。” 岳虎阳拉住徐云野的手,紧紧的握住,“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相信我会好的。” 徐云野紧紧咬住嘴唇。 “你还没回教里汇报吧。” “是。” “那就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徐云野又看了一眼岳虎阳,他站起身,“我走了,大哥。” “六弟。” “怎么了。” 岳虎阳挣扎着坐起来,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教里的事情,拜托了。” “我会的,你保重。” 岳虎阳没有回话,又呆呆地望向了天花板。 徐云野向屋外走去,正遇上岳沛萍。 她还是怯生生的,“六叔,你要走了吗?” “嗯。” “茶快好了……” “下次吧。”他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过头,“萍儿。” “嗯?” “照顾好你爹。”他只留下这一句话。 岳沛萍再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她看得呆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刚想进屋,走到门口,突然发现了让她惊异的场景。 她的父亲,病倒了九年,期间受了多少苦,连哼都没有哼一下。这位曾经的王,他的坚毅与勇气远超出了常人。 可现在的他,眼角分明挂着两行泪。 9 灭门 九灭门 白莲教,起于唐宋年间,最初为佛教的一个分支。而如今已经是最大的民间组织。 现在的教义已从佛教的思想变成了济世救人,互帮互助。所以,更多的人加入了白莲教。 人一多了,就容易杂。 至少徐云野看来,白莲教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现在的他,就在总教的大殿里。 现在的总教,已经没了当年其乐融融的场景。在之前,大殿中间有一张大桌,当年,兄弟们常常一起喝酒。 他闭上了眼,好像又回到了当年。 兄弟们围在一起,把酒言欢,计较些武艺。 当时,岳虎阳还是意气风发,十三弟不过十三四岁,淘气得很,酒量最不好的就是张翼飞,兄弟们常常笑他。 他睁开眼,一切都不见了。 只有空荡荡的大殿,森严的帷幕,几个摇曳的火把照不亮一切,只能照亮那高耸的座椅。 教主的交椅。 什么时候,这把椅子这么高了了呢? 他一步步登上去,只有几步的路。 却好像要走好远。 背着烛火,椅子上的人模糊不清。 走上前了,才能看见那张脸。 一张细长的,没多少胡须的脸,一双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光芒。看上去很年轻,但细看还是有着不少皱纹。 他就是萧易鼎,如今白莲教的代理教主,十三太保排名第二,江湖人称“铁手”。 铁手,不是简单的指他的手上功夫好,而是他真的有一只铁手。 如果不说,没人会看出来,在他右边宽大的袖筒里,藏着一只浑铁打成的手臂。 究竟这铁手是他的兵器,还是他的功夫?如果是兵器,怎么会长在他的身体上?如果是功夫,又有哪一种功夫能把手臂练成钢铁呢?没人知道,人们知道的,就是萧易鼎自打成名以来,这只铁手就成了他的标志。 他很少动手,只因为他不屑与人争斗,更没人敢惹他。 他和他的铁手一样,无情,冰冷,却也有着钢铁的意志。 就好像他这几年的铁拳统治。 的确,必须要承认,作为一个领袖,萧易鼎做得比岳虎阳好。这些年,白莲教的管理与组织越来越正规化了,每一层,每一级都有了严格的规章制度。也因为这样,白莲教终于看起来是一个完整的组织。 但确实,好像少了很多东西。 徐云野行了个礼,“二哥。” 萧易鼎似笑非笑,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我,有事要说……” “九弟的事,我知道了。”萧易鼎缓缓开了口,“他犯了教规,你做的没错。” 萧易鼎站起身,拍了拍徐云野的肩膀。 铁手凉得像一块冰。 “他是我们的兄弟,但十三弟也是。” 萧易鼎不必再说,徐云野也早已清楚了。 也许死,是对张翼飞最好的解脱。 可是他解脱了,徐云野却无法解脱。 无论那种选择,痛苦的都是自己。 “我想辞去执法长老的职位。” 萧易鼎看着他,又坐了下来。 “你需要坚强一些,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萧易鼎的话总是能一语中的,徐云野的确是在逃避。 “咱们一天天在壮大,事情也越来越多。你不能走,这是你的责任。” 徐云野看着萧易鼎,“我会尽力。” “你是我的兄弟,你也是大哥的兄弟,至少在大哥好起来之前,你也要替我分担一些。” 徐云野点点头,想起岳虎阳,他又振作了一些。 死去的人已经不在,为他们难过不如珍惜还在的人。 “我知道了,二哥,我会做好我该做的。” 萧易鼎笑了,“这才是我认识的徐云野。” “好,二哥,那我先回去了。” 萧易鼎道:“且慢,六弟,我还有一件事。” “怎么?” “其实,你刚回来,我本不想麻烦你。” “咱们之间,还说这个干嘛。到底是什么事。” 萧易鼎双手紧握,“你知道分教的白虎堂吧。” “知道,堂主丁不语,我曾见过他几面。” “他死了。” “什么?” “他一家老小,全死了。” “怎么回事?” “不清楚,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丁堂主最会营生,教里一大部分收入都是白虎堂的,他的死,对教里打击很大。而且,这,分明是对白莲教的挑衅。” 萧易鼎握紧了拳头,铁手嘎嘎作响。 “我知道了,需要我走一趟?” “嗯,你办事,我放心。” 徐云野点点头,走了出去。 他已不再迷茫。 为了兄弟们,白莲教,他一定会守护好。 当徐云野到达分教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杭州府,一个温暖而美丽的地方,习惯了北方寒冷的徐云野还不太适应,吹着钱塘江边的微风,他才感觉到,春天快来了。 白虎堂和丁不语的家,就在杭州。 白莲教,各行各业的兄弟都有,丁堂主,就是靠卖药材发家的。 其实徐云野并不喜欢这个人,在他的印象中,丁不语是一个夸夸其谈的奸商,他的堂主也是买来的。 岳虎阳病后,百废待兴,重整旗鼓,是需要钱的。 而丁不语,最不缺的就是钱。 徐云野并不知道,丁不语为什么非要加入白莲教,因为加入白莲教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但,只要进了白莲教,就是一家人。 那么,徐云野就要管。 他先是问了分教的人,可是结果很令人失望。 丁不语没什么朋友,更没有仇人。他最近也没有任何异常。 那么,是谁杀了丁家一家人的呢? 此刻,他就站在丁不语的家门口。 一座很大的宅子,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豪奢。 他走上前,想推开门。 一只手拉住了他,是一个官差。 “干什么的,这家出了人命,赶快走。” 徐云野道:“我是主人的远房亲戚,听说他家死了人,来处理后事。” 官差上下打量着徐云野,“不行,这案子还没查完,你晚些日子来吧。” “怎么?我大老远来,连死者面都不能见?” “你回去吧,这可是人命大案,怎能随意放你进去。” 徐云野一把扒开他,往里走去。对于当官的,他向来没有好感。 官差跌了个大跟头,一边捂着磕到的头,一边大喊,“贼人来了!” 顿时,围上了好几个官差。徐云野也是吃了一惊,这些官差究竟何时藏了起来? 突然,宅子的门开了。 “好,有人上钩了。” 声音非常的熟悉,徐云野抬头一看,他眼前一亮。 是方天成。 方天成也是一愣,又马上回过神来,“徐兄?” “你,怎么会在这?” 方天成对官差们挥挥手,“他不是犯人,你们先下去吧。” 官差们都行了个礼,各自退了下去。 “徐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我也没有想到。” “那么,你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 “不错。” “进来吧,我带了两坛好酒,正好开了它。” 徐云野久违的笑了。 方天成也笑了。 毕竟,两人也是经历了生死的朋友。 两人走进屋去,坐了下来,徐云野开了口。 “你怎么到这来了?” “上次的事过后,师父骂了我一顿,罚我出京城反省一下。” 徐云野知道,这是铁指在保护方天成,毕竟,妖书一案,方天成刨根问底,恐怕早已得罪了幕后的某人。 “那么,你怎么又管起这案子了。” “本来就想来杭州玩玩,可是一遇见案子,我便走不动了。” “那些官差……” “他们一看我是京城六扇门来的,奉承的很,就让我来办了。” “是你让他们守在外面的?” “嗯,其实,我感觉犯人可能会回来。” 徐云野站起身,“你知道些什么吗,天成?” 方天成摇摇头,“其实,我了解的并不多。我能查到的只有丁家的老爷是药商,富甲杭州。还有,他有着白莲教堂主的身份。” “不错,他的确是教中白虎堂的堂主,也是因为他有银子,才当上了堂主。” “家中财物都在。” “所以,不会是为财杀人?” “也不好说,或许是为了别的东西。” “比如什么?” “药方。丁不语的药房能做到这么大,据说和他的独门药方分不开关系。他家的金疮药,就算你断了条腿,敷上后痛感顿消。” “所以,可能是他的竞争对手为夺药方而杀他?” “不错。” “可是,这只是一种猜想。” 方天成叹了口气,“确实,我没有证据证明,但是,其他的方面我也找不出动机,他好像没有仇人?” “没有,他这个人小心谨慎得过分,不会有什么仇人。” “没有仇人?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你还记得我说过,犯人可能会回来。” “为什么?” “他留下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方天成站起身,向内屋走去,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只带盖的大瓶子走了进来。 “就是这个。” “这不就是普通的瓶子吗?” “不是它,是里面的东西。” 徐云野接过瓶子,刚要打开。 “你,小心一点。”方天成咽了口唾沫。 徐云野轻轻地打开盖子,当光线照入的一瞬间,即使是徐云野也吃了一惊。 一只巴掌大的蠕虫,正在瓶子里翻动,它扭动着它肥大的肢体,uu看书ww.uukanh 动着它成排的腿,想爬出去。 方天成夺过盖子,盖了上去,“这东西怕光,一见光就躁动。” “这,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犯人留下的东西。”方天成又道:“丁家人,就是被这东西杀的。” “什么?” “当然,不止是这一只,其他的都死了,只剩下这一只。” “到底,丁家人是怎么死的?” 方天成坐下来,“早上,仵作的报告送来了,丁家人的尸体中全都有这种虫子。他们的内脏都被这虫子啃光了。” “居然有这种事。” “用虫子杀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但是,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又怎么会用这么恶毒的方法杀人。”方天成又道:“丁不语,真的没有仇人?” 徐云野道:“说实话,我和他并不熟,他是几年前刚加入白莲教的。” “这样的商人,加入白莲教,对他并没有帮助。” “不错,每年甚至还要纳很多银子。我实在是想不通。” “或许,他加入白莲教,是为了躲避什么。” “躲避什么?” 方天成指着瓶子,“像这样的杀手。” 徐云野道:“有道理,而且他加入白莲教之前是否有仇人,这我们并不清楚。” 方天成笑了,“至少,案子又清楚了一些。”他把瓶子抱到一旁,“看了这么恶心的东西,你还喝得下吗?” 徐云野感到久违的轻松,他好久没有好好喝一杯了。 “要是酒好,就着那玩意儿下酒都行。” 10 天眼 十、天眼 晚上的杭州更美。 静谧的湖水上飘着一艘小船,就着月光,白色的湖水在微风中上下波荡,小船飘飘摇摇,顺着那碎银一样的微波,不知去往何方。幸好陪伴它的还有几条游鱼,和天空中偶尔飞过的鸟。天地间好像所有的事物都在动,唯一不动的只有远处的青山。 方天成把住船舷,捧起一把湖水,“再过十几天,就是春节了。” 徐云野靠在船舱里,就着小烛的微光,倒了一碗酒,“现在就已经这么暖和了,我是个北方人,未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我们要找的那个人,能解决问题吗?” “如果他不能,那天下便无人能。” 方天成一拍脑袋,“我知道了,你说的人莫非是‘天眼’刘不渝?” “没错,我的三哥。” 方天成挪到船舱里,也倒了杯酒,“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他为什么叫‘天眼’?” “你见了便知道了。” 湖水还在安静的流淌,而小船却已经到岸了。 岸边有一个不大的木屋,远远还能看见一闪一闪的灯火。 打远就来了两个渔民打扮的人,他们帮着把船拴好,又亲自扶两人下船,徐云野仔细一看,两人竟然一模一样,居然是一对双胞兄弟。 其中一个问,“两位可是要找人?” 方天成刚要说是,就被徐云野拦住,“我为寻真空家乡而来。” “敢问家中有谁?” “只有老母,名唤无生。” “家旁可有标记?” “十三棵松树,第六棵正对门。” 那二人顿时便拜,“六爷。” 徐云野将二人扶起,“三爷在吧。” “在,六爷稍候,待我通报一声。”二人便向屋中走去。 “你们,在说些什么?”方天成问。 “白莲教的切口。” “原来如此,可是以你在白莲教的身份,他们不认得你?” “白莲教中兄弟众多,我也是第一次来杭州。”徐云野摸了摸下巴,“莫要小看这切口,刚才我幸好拦住你,要是你接不上,他们可能会直接动手。” “他们?不是渔民吗?” “我们白莲教的兄弟,渔民也能要人命。” 正说着,从木屋跑来一个人,方天成仔细一看,这人身高七尺,一身青衫,约莫四十多岁,面皮白净,嘴上两撇细胡须,虽已中年,但还是英俊得很,眼睛里始终带着笑意,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奇怪的是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红色的印记,看起来,就像二郎神的天眼。 方天成这才知道刘不渝的绰号为什么叫天眼。 两位兄弟一见面,手便紧紧握住在一起。 “六弟,你来了。” “是。” “你是为了丁堂主的事来的吧。” “不错,也正好来看看你。” 刘不渝打量着方天成,又看向徐云野,“这位捕快方兄弟,可以信任?” 方天成瞪大了眼睛,他现在,穿得是一件常服。 徐云野点了点头,“放心。” “方兄弟,别紧张,江湖人称我‘天眼’,可不只是因为我这额头上的疤。”刘不渝笑了笑,“先进屋吧,慢慢说。” 三人进了屋,那两个渔夫打扮的人便去门面守候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方天成坐在椅子上,欲言又止。 “没什么,在下在白莲教的职责,就是收集情报,几天前,我就把调查丁堂主一案的所有人查清楚了。”刘不渝挥挥手,又道,“听说,你们发现了一样东西?” “不错,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徐云野打开身后的包裹,掏出那只瓶子。 刚一打开,那蠕虫见了光,又躁动起来,只是几天未进血食,动作有些迟缓。 刘不渝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他盯着那只虫子,竟呆住了好一会儿,汗水直流下来,桌子上不久就积了一大滩。 “三哥?”徐云野晃了晃他。 “啊,没事,我,在想事情。”刘不渝缓了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那么,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方天成问道。 “你们,听说过蛊吗?” “蛊?”,方天成皱了皱眉。 “不错,这东西就是蛊。” “我有过耳闻。”徐云野看着那蠕动的蛊虫,“苗疆有一种手法,将一百只毒虫放进一个瓮中,不给他们食物,毒虫就会互相残杀。而最后剩下的毒虫,就是蛊。” “不错,苗疆蛊法,可谓是天下奇邪之术,这蛊虫可谓是凶猛得很,剧毒得很。苗疆的蛊师不止喂养蛊虫,还会训练蛊虫,让蛊虫听从蛊师的指示,可以做到用音乐,用巫术来驭蛊。” “这么邪门?那这虫子怎么进入人身体的?”方天成大为惊讶。 “他们有他们的手法,有的蛊只能通过蛊师强迫受蛊者吃下来起效,有的蛊在百里外,通过巫术就会自动追踪,更有甚者,用音乐就能驱蛊。” “那这一只究竟是什么?” “这只蛊虫,应该是噬血蛊,人只要吃了带有噬血蛊虫的卵的食物,就会中蛊。蛊虫会在受蛊人体内长大,靠吃食受蛊人血肉为生。开始受蛊者只是腹中微微作痛,等到察觉不对之时,肢体早已中毒麻痹,只能成为噬血蛊的食物,痛苦而死。” “好毒的邪术。”徐云野握紧了拳头。 方天成一拍桌子,“这也说明我应该是对的,不会有人为了抢劫用这样的方法杀人,如此残忍的手法定是仇杀,而且,犯人很大几率是苗疆的蛊师。” 刘不渝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悲,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云野握住刘不渝的肩膀,“三哥,你说过你年轻时曾去过苗疆,那儿到底是怎么个地方?” 刘不渝用手捂着了脸,用力地揉了揉,“我,不想提起这件事。” 徐云野低下头,“你不说,也没关系,可是我是一定要去的。” “苗疆凶险万分,我之前几乎丢了半条命,你当真要去?为了个不熟的堂主,值得吗?”刘不渝伸出手,想拉住徐云野。 “我,不是为了他。” “那是为了什么?” “白莲教。” 刘不渝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痛苦万分,“我,不能看着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这位方兄弟,你劝劝他。” “我,也会去的。” “为什么,这是我们教内的事,你没理由管!” “追查犯人,是我的职责,就算他逃到地狱,我也会追上去。”方天成的眼神无比坚定。 “你,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刘不渝的声音竟有些歇斯底里。 “我还是要去。”徐云野站起身。 刘不渝紧紧抓着自己的头皮,本来英俊的他,此刻却面目狰狞起来,他不住地颤抖。 “三哥,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就很感激了,不过,有些事情,我是一定会做的。” “你就是这样一意孤行,九弟的死还不能让你放手吗?你……”,刘不渝吼了起来。uu看书.uukanshu.cm “九弟的死,全是我的原因,我不会解释,也不会再后悔了,因为我永远是白莲教的刀。” 他已不再迷茫,因为为了他的兄弟们,还不是他应该消极的时候。 此刻,他的脚步比以往更坚定。 有些事,你不能不去做。 他向门口走去,从来如此,他从不向朋友们要求什么,他永远都在做和去做的路上。 “等等,我的话严重了,你,别介意。”刘不渝清醒了一些,也感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 徐云野摆摆手,他并不在意,他已走到门口。 方天成也站起身,无论何时,徐云野总是能给人带来安全感,他也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跟随他。 “等等,我,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刘不渝双手紧握着,咬牙说道,“我,和你们去。” “不必,三哥,我知道你不想,我不想勉强你。” “放屁,我还不让你去呢,你听我的?那你也别想让我听你的,我说了,我会和你们一起去云南苗疆。”刘不渝指着徐云野,“我,不想再失去兄弟了,你明白吗。” 徐云野转过身,拱手拜倒,“我们一起去,一起回来。” 对于兄弟,你不必称谢,只需要一个承诺。 方天成看着眼前的两人,比他们还激动。 在认识徐云野之前,他以为白莲教不过是江湖邪派,聚众的草寇。 而如今,他终于明白,人性的光辉存在每一个人身上。 只要你心中有爱,即使身处再漆黑的深渊,也阻挡不了你的光芒。 11 云南行 十一云南行 “我们何时动身?”方天成问道。 刘不渝摇摇头,“我就说你们是要去送死,你以为苗疆是什么地方,没有充分的准备,无论你武功多高,也是死路一条。”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方天成又问。 “苗疆,处于云南的边界,我们要穿过一个原始森林,才能到达。” “森林吗,我也去过的。” “你根本就不懂,那片森林,绝对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地域之一,漆黑的密林,树木攀天,阳光根本透不进来,在黑暗中藏着无数的毒虫猛兽,就算你逃过了这些,还有沼泽,只要你踏了进去,就是再好的轻功也未必能出去,而且,丛林中还有原始部落,他们,很痛恨异乡人。” “为什么?” “他们认为森林是神圣的,是神赐给他们生存的净土,如果有人突然闯入你的家,你会怎么想?” “那穿过那森林不是不可能的吗?” 刘不渝苦笑着,“我,就成功过,虽然我让我几乎成了废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曾经,三哥可谓是顶尖的高手,一招乾坤一气手打遍天下英雄。”徐云野先答道,“可是……” “可是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只要稍微一运气,丹田便剧痛难忍,我的乾坤一气手本是内家功夫,手上手法再玄妙,没有真气配合运行,便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刘不渝虽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感,但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没有什么能比使一个绝世高手泯然众人更让人伤感的了。 方天成还想问下去,却被徐云野拦住了。 关于三哥为什么会失去武功,他也不知道。 但既然刘不渝不说,他就不会去问。 “好在,我的两个徒弟还算中用,不至于让我一身武艺失传。” “门外那两位,是你的徒弟?”方天成问道。 “他们是亲兄弟,雷文,雷武。偶然认识的,我看他二人与我有缘,便收了他们。” “那,他们也会和我们一起去吗?” “恐怕不行。”刘不渝想了一会儿,“太危险了,还是算了吧。” 突然,门开了,是雷文雷武兄弟两个,他们登时拜倒。 “师父,我们也想同去。”大哥雷文道。 “你们,一直在偷听?” “弟子有错,但是一听到师父要去苗疆,我二人怎么忍得住?” “别说了,不让你们去,是对你们好。” 方天成暗想,苗疆一行的确凶险万分,若是真的有什么闪失,刘不渝绝艺失传的确可惜,“两位,不必担心,我们查完案子马上回来,不会有事的。” 雷武狠狠盯着方天成,“你,你懂什么?我们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又对刘不渝道,“师父,你知道无论如何,我们总是要去的。因为……” “够了,”刘不渝打断他的话,“这是我和我兄弟的事,和你们无关。” “三哥,让他们去吧,如果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就去做。”徐云野缓缓开口,“三哥,你也有遗憾对吧,那就别让他们也有遗憾。” 听见雷氏兄弟的话,徐云野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张翼飞。 他说过,他曾有不得不做的事,甚至奉献生命。 徐云野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认同。 但是他尊重每一个人的梦想。 刘不渝叹了口气,点点头,“我们要去办别的事,你们的一切我不会插手,懂吗?” 两兄弟大喜,他们要的也仅仅是一个认同。 “那好,我们明日便动身。”方天成激动得很。 “还不能,我们需要准备的还有很多。”刘不渝摇摇头。 “还需要什么?” “干粮,饮水,马匹自然不用再说。首先,各种驱蚊虫,毒蛇的熏香要准备一些,密林深处不见天日,引火的器具也要有,为了避免意外,毒虫的解药也要预备,需要的东西还有很多,准备好,最少需要三天时间。” “也好,我也会去让那些官差密切留意这边的动向。”方天成道。 “那好,三哥,那么我们三天后再会吧。”徐云野站起身,拱手行礼。 刘不渝笑了笑,“希望你下次再找我,不是这么要命的事了。” 两人走出门,方天成道,“这师徒三人,确实古怪。究竟他们在苗疆发生了些什么事?” “不清楚,至少这次我们的身后有朋友了。” 三天后,二人如约,再次拜访。 今天的刘不渝意气风发,好像很轻松,和三天前大不相同。 只是这种轻松极不自然。 “三弟,方捕头,你们来了。” “嗯。” “我已叫雷家兄弟备好车马,我们马上动身。” 正说着,雷文,雷武驾着马车过来了,“师父,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们也换上了常服,雷文握住缰绳,望向远方,眼中说不出的深情。 “出发!”刘不渝将手一挥,遥指西南。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前行的旅程。 纵使前方再多的艰险,也必须向前。 方天成登上马车的一瞬间,再次看向了那汹涌的钱塘江,前方的路,也会像这奔流的江水一样吗? 与平日的马车不同,这个马车大得多,他将头探进去,眼前的一切却让他惊呆了。 马车里的装潢相当别致,坐垫都是纯白的狐狸皮毛,里面一个大柜子,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酒。 “这,难道我们是要旅游去吗?” “没什么,既然要再一次去那个地方,自然什么都要是最好的。就算死,我也要死个痛快。”刘不渝淡淡地说,“来吧,在漫长的旅途中,至少还能喝几杯。”他打开另一个柜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 方天成向来是爱酒的,可这一次,他却难以喝下去。 徐云野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好酒。” “二十年竹叶青,特意准备的。”刘不渝也倒了一杯。 马车已经动了起来,可车内却安稳如平地。 刘不渝起身,又从柜中取出一张地图。 “现在,我们在这里,如果马车一直开动,那么不到半个月,我们就能到。” “竟然这么快。” “我的武功未必是天下最好,我的消息也未必是天下最灵通,但我的马绝对是天下第一快。”刘不渝大笑,“所以既然旅程刚刚开始,你为什么不喝一杯呢?” 方天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倒了一杯酒。 时间,就像马车的轮子一样转动的飞快。 转眼间,一行人已到了大理。 大理,一个历史悠久的名城。在很久之前,他曾是一个辉煌的帝国,但随着历史的变迁,现在的大理只是大明的一个城市。 古大理国由段氏掌握,他们有一个传统,皇帝基本都要去当和尚。自然,大理也成了佛教名城,寺庙林立。 当然,其中最出名的还是崇圣寺,曾有九位大理国王在崇圣寺出了家。 这座雄伟的寺院,到了今天还是依然壮观。 现在,徐云野他们就在崇圣寺前。 “三哥,为什么要在这停下来。” “多年前,我来到苗疆,几乎丧命,是这里的住持救了我。” “是这样啊。” “本以为没机会感谢他了,没想到我又一次来了。”刘不渝淡淡道。 他走到庙门前,轻轻地叩响。 门内走出一个小和尚,看着还是新刮的头皮。 “施主,您找谁?” “我找戒贪住持,你就说,有一位难舍尘缘的故人来访,他会知道我是谁的。” 小和尚似懂非懂,摸摸头进去了。 过了片刻,门再次开了。 一位迟暮的老僧,出现在了门前。 “刘施主,别来无恙否。” “我还是那样,大师可还好吗?” “阿弥陀佛,说实话,贫僧不愿在这里见到刘施主。” “可我还是来了。” “请到寺内来吧。” 几人跟随老僧到了会客间,果然是古色古香,正中央有一巨大的屏风,上面画着些看不懂的图画文字,只能隐隐看出像是一只九色鹿。屏风下面是一个蒲团,边上香炉正徐徐冒出香烟。 老僧吩咐小和尚拿来几块蒲团,又示意众人坐下。 “慧远,去泡几杯茶。”戒贪住持道。 小和尚便点点头,u看书uukanshu “是,师父。” 戒贪见慧远走出去,缓缓道:“刘施主,还记得贫僧二十年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大师说过,要是我愿皈依佛门,偿还旧孽,便到崇圣寺来,大师亲自为我剃度。要是我难舍尘缘,便终身不要再踏足云南。”刘不渝低头道。 “阿弥陀佛,施主如今来了,可我并未感到施主愿意皈依我佛。” “原谅弟子不能看破红尘,我虽立誓终身不再踏足苗疆,可我却不得不来。” “为何?” “为了我兄弟的事,苗疆凶险,我不能看着他孤身前往。”刘不渝指指徐云野。 徐云野虽不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但还是不吐不快,“大师,在下白莲教徐云野,此次专为教中之事前来,是我强迫三哥来的,与他无干。” 戒贪摇摇头,“白莲教,本是我释家正统分支之一,如今却已背宗弃教,可惜可惜。” 徐云野听戒贪如此轻视白莲教,虽然生气,但也无话可说。 毕竟,如今的白莲教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更像是黑社会一样。 戒贪又对刘不渝道,“刘施主,你真的单单只为兄弟前来?” “是,是……”,刘不渝不禁有些语塞。 “不渝,在我面前,还要说假话吗?你若愿在佛祖前起誓,我便信你。” 刘不渝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不必了,弟子确有私心。” 徐云野很惊讶,他一直以为刘不渝是因他而来。 刘不渝同着苗疆究竟有什么渊源呢? 12 彼岸花 十二彼岸花 戒贪双手合十,缓缓道,“阿弥陀佛,施主,你今生今世注定有此劫难,贫僧倒也是多此一举了。不过,我有一句话,请施主能听进去。” 刘不渝点点头,“大师请讲。”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愿请施主早日斩断情丝,皈依我佛。” 刘不渝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大师,恐我现在还是不能如此。” 戒贪叹了口气,“施主无法忘却红尘,只是徒增痛苦,却又何必呢?” “大师,刚才所讲彼岸花究竟为何物?”方天成问道。 “这位小施主看着面善,请问施主姓甚名何?” “我叫方天成,现在是六扇门的当差。” “幸会幸会,所谓彼岸花者,本是我教一个典故。” “是怎样的典故。” “上古时期,天上本有两位大神,男神叫彼,女神叫岸。二人在王母娘娘蟠桃盛会上相见,便陷入爱河,就结为夫妻,约定生生世世相守终身。” “原来如此,可怎又与花相关?” “天庭规定,神仙不得同凡人一样,可以私下相爱。由于触犯天条,玉帝便降下惩罚,将他们变成一株花的叶子和花朵,此花名唤曼陀沙华。” “这还不好吗?虽变成花朵和叶子,但也是生生世世在一起了啊。” “非也,这花朵奇特异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错。”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凄惨的很。” “二人历经无数轮回,还是终生无法相见。直到有一日,我佛如来见到此花,只见花朵妖红似火,似有一团怒火燃烧,便在它身边仔细观看,一眼便识破其中奥妙,佛祖既不悲伤,也不愤怒,突然仰天长笑,将花拔了起来,放在手中,感慨的说,‘你们相念几个轮回,却不得相见,相爱几个春秋,却不得厮守,所谓缘分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你们身上注定有这天庭的诅咒,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我不能帮你们解开这狠毒的诅咒,便带你们去那冥河的两岸。让你们看清这世间的分分合合,在那里花开遍野吧。’”。 “我佛在去冥界三途河的途中,不小心被河水打湿了衣服,而那里正包裹着这株红色的曼陀沙华,等我佛来到冥河彼岸,解开包裹的花再看时,鲜红的花朵早已变为纯白,我佛沉思片刻,大笑道,‘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却,是是非非,因因果果。你现在终于看开了。’,我佛将这白花种在彼岸,叫它曼陀罗华,又因此花开在彼岸,故又叫彼岸花。” “但是,那红色的花经三途河浸泡,把那红色滴在河水之中,那三途河便总日哀嚎不断,凄惨异常。地藏菩萨神通广大,得知此事,便来到三途河边,将一颗种子丢入河中,不久,便长出一棵红花,菩萨叹道,‘你本脱身而去,得大自在,又何必将这恨意留在苦海无边的地狱中呢。我让你做个接引使者,指引亡魂走向轮回,同那白花一起开在彼岸吧。’,从此,冥河的彼岸就有了两株不同颜色的彼岸花。” “竟有这样的故事。”方天成不禁感慨道。 “由这彼岸花还引发了另一件故事。” “还请大师详解。” “话说若干年后,天下本有一对相敬如宾,恩爱和睦的夫妻,可是有一年,男的客死他乡,他来到三途河边,看见满眼血红的彼岸花,心里哀伤无比,他痛哭道,‘我不要轮回,我要回去找我的妻子。’突然彼岸花回应了他,‘人死之后,都要轮回,会忘却前世。’男子却道,‘我爱她爱得深沉,即使轮回,也断不会忘却旧情。’便依依不舍地踏入轮回之中。” “却说他的妻子,得知丈夫死讯,几欲痛绝,几度寻死,都被家人救了下来。最后她答应不再寻思,只是要为丈夫终生守寡。家人看她性格刚烈,若是不从,只会徒惹她伤心。便暂时答应了她,料想几年过后,她定会耐不住寂寞,自己改嫁。可是女子却是坚定如一,在男子家中继续住下,靠缝缝补补维持生计。” “又说这男子轮回过后,又重生在他和女子曾经生活过的小镇,光阴飞逝,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一日他偶然路过他曾经的家,发现一个老妇正在门口织布,他顿时感觉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见过。老妇就是他曾经的妻子,她一见转世后的男子,虽然他的相貌已经完全变了,但她还是一眼看出这就是她的丈夫,登时,泪水就流了下来。她走到男子面前道,‘你终于来找我了。’可是说完这话,她就因过于激动,昏倒过去。男子见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妇倒在他面前,吓得魂不守舍,拔腿便跑。” “而这女子,回到家中,便一病不起,临死前她还轻声唤着男子的名字,为什么他忘了我?她带着这满腔的遗憾,流着两行血泪死去了。” “那后来呢?” “女子也来到冥河,痛哭不止,彼岸花再次回应了她,‘你究竟何事如此伤心?’。女子道,‘彼岸花啊,彼岸花,可曾有一个男子对你说,他不会忘记自己的妻子?’。彼岸花说是。女子又道,‘那他为何不肯认我,哪怕他和我说一句话,在我临死前来看看我也好啊。’。彼岸花道,‘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我愿意帮你找到答案,可是你要再等三十年,这三十年间,你无**回,要在这饱受三十年的痛苦,你愿意吗?’。女子说,‘我愿意,在不看清那个答案之前,我无法放下对他的爱,即使转世轮回,也会痛苦一生。’。于是彼岸花道,‘我要你为我除草,你可愿意?’。女子点点头答应了。从此女子就在冥河的彼岸,天天除草,可是这彼岸本来无草,但在这女子的眼中,这杂草除了又生,似乎无穷无尽,就这样,过了三十年。” “有一天,彼岸花突然对女子说,‘你要等的人来了,就在那里,你在这看着,不要说话,答案就会出现在你眼前。’。女子激动的无以复加,终于那个她等的人来了。原来过了三十年,男子转世后的人也去世了。他走到奈何桥前,举起孟婆给他的忘情水一饮而尽,分明对前世没有任何留恋。女子急了,向桥上人喊道,‘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男子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通向了那转生的门。” “彼岸花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子,淡淡道‘没有什么事忘不了的,爱情也是一样,即使有来生,没来世,你即使记得,而他却忘了。跟真的忘记又有什么不同呢?’。” “所以,爱情本是一场痛苦的轮回,有与没有又有什么不同呢?一切都是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应作如是观。”戒贪淡淡的说下这番话,双手合十,“既然如此,不如早日脱离苦海。” 方天成听了戒贪的话,沉吟半晌,道,“大师,我不认同你的说法。” 戒贪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我不懂什么前世今生,只知道珍重当下,大师所言太过虚妄。” “但即使只有今世的痴恋,也是苦海无涯。” “虽然说痴恋注定是苦果一场,但既然生而为人,又怎能没有爱呢?” “为何如此说?” “人活于世,本就是欢时少,悲时多。如果在悲伤之时能有一个笑脸为你盛放,身边总有一个人知你冷暖,懂你悲欢。那这个悲伤的世界岂不是多了一份温情。再者饮食男女,本就是人之大欲,怎能要求人人都放弃爱情呢?” “施主言之有理,uu看书ww.ukanshu但若是一段孽缘,还死咬不放,互相纠葛,岂不是自添烦恼?明知会失去尊严,失去自由,还是一意孤行,最后伤害的是两个人。” “我认为,只要是一段感情,那就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即使是撕扯到白头,彼此折磨一世,只要心里有爱,那么一定会修成正果的。” 戒贪大笑道,“施主本是有大慧根之人,日后定有大福,但却今生注定为情所困,这一切因果贫僧怕是讲不出什么了。只有靠你慢慢体会。” 方天成大为困惑,似乎是这老僧争不过他,但却似乎这老僧有着看破一切的豁达。他丝毫没有争辩得胜的喜悦,反倒是对这老僧又敬佩了几分。 戒贪转过头看向刘不渝,“刘施主,方才说的,你可曾听懂了。” “弟子懂了。” “我知道,不得到一个结果,你是不会回头的。” “是。” “那就去吧。” “您,让我去?” “我本拦不住你,又何必再劝。只是记住,如有回心转意的一天。贫僧定在崇圣寺等你。” “弟子谨记。” “三哥,你又何必如此敬他?”一身浑厚的声音传过来。 是徐云野。 “我已听了半天,早有一肚子话要说。” “三弟,不可造次。” “无妨,来者是客,我倒想听听这位英雄要说些什么。”戒贪微笑道。 方天成看向徐云野。 他已是横眉怒目。 究竟他要说些什么呢? 13 雨林 十三雨林 众人皆惊,不知徐云野究竟说出什么话来。 “大师,你一直劝我三哥出家,不知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位施主不要动怒,佛说一切皆有因果,可能这就是他的果。” “我不信什么因果,一切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既然我三哥不想出家,大师何故步步紧逼?” “够了。”刘不渝拦住他,“戒贪大师是我救命恩人,被他说几句又有什么大不了。况且却是我有有错在前,怪不得别人。” “难道谁都不犯错了?只要犯错便要出家,是何道理?戒贪大师自己怕是也是因错出家吧。”徐云野本是热血的汉子,听不得这些话,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这一次戒贪大师并未言语,他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口呼佛号,道,“施主说的对,何人不犯错,贫僧也犯过错,而且不止一次” “那你就让别人也出家,你是分明是逃避,不敢面对你的过错罢了。” 刘不渝见徐云野越说越激动,想把他带出去,场面顿时十分尴尬,方天成心里干着急,雷文,雷武兄弟看双方都是长辈,也不敢说些什么。慧远小和尚刚刚泡好茶想进来,见屋内气氛如此紧张,只敢在门外张望。 戒贪却是淡定自若,“施主此言差异,人人皆有犯错时,有些可以面对,但有些时候,却不得不选择放弃,一意孤行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懂得放手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句话一下子刺痛了徐云野。 若是他不把九弟的事情主动揽过来,可能结果会好很多。 但是,他不能,人人都能选择逃避,他却不能。 徐云野已经平静了许多,“大师的话确有道理,可我还是无法理解。” 戒贪双手合十,“世间的因果,早就是注定好的了。徐施主,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如不能放下心中的执念,恐日后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徐云野看着这个老僧,缓缓地说,“我没有什么执念,我做事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对得起我的兄弟们。” 戒贪摇摇头,不再言语。 刘不渝见场面这样,不敢再留,便对戒贪行了礼,“大师,我等先走了。” 戒贪还是一动不动。 刘不渝叹了口气,拉着徐云野的衣袖,往外走去。 “且慢,既然今日说了这么多,贫僧也不妨再多问几句,刘施主身后的两位年轻人,请问是谁?” 刘不渝道,“他们是我的徒弟,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戒贪突然站起来,走到雷文雷武两兄弟面前,拍拍他们的肩膀,“我同你师父,师叔的话都听听见了吧。” “听见了。” “你师父待你们如何?” “师父待我们很好,我兄弟二人今生也难还他的恩情。”大哥雷文拱手道。 “那你们又何必去寻呢?” “您?”兄弟二人长大了嘴巴,惊讶的很。 戒贪摆摆手,“贫僧也有一句话送给你们。” “请大师赐教。” “天涯路远,歧路丛生,不必追寻,心安之地既是家。” 两兄弟摸不到头脑,“还请大师详解。” 戒贪仰天大笑,“慧远,送客。”便独自走到屏风后了。 慧远迎了上来,“几位施主请随我走吧。” 几人见戒贪走远,只好作罢。 几人了走出去,慧远轻轻扣上了大门。 徐云野看着崇圣寺的大门,心里不住地感慨。 自己是否真的有执念呢?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而既然他能做些什么,那他就一定会做。 他宁愿犯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他转过头,看着黯然神伤的刘不渝,心中的疑问也随之而来。 眼前的人是这样熟悉而陌生。 他们虽是兄弟,可是刘不渝从来不会讲自己过去的事情。 就像即将要前往的密林,看似平平无奇,可却暗流涌动。 马车不断的飞驰,终点就在前方。 那片神秘的雨林。 雨林,绿色的国度,带着自然的一切属性,有着是温柔的一面,也有着凶险的嘴脸。 这片古老神秘的雨林好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你似乎永远看不清她的脸。 原始的环境自然是动物植物们的乐园,大量的奇珍异兽,奇花异草在这里生存,复杂的环境使人类望而却步,对于这些生灵,自然是最好的保护。 这片原始而古老的净土,也是少数民族赖以生存的家园,他们世代以雨林为家,他们的生活,生产,宗教,习俗都与这大自然的馈赠息息相关。但是,它在呵护着爱护雨林的少数民族的同时,也在惩罚者那些敢踏入这片净土的异乡人。对于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少数民族,雨林是他们的慈母,而对于贪婪的异乡人,雨林就是他们的坟墓,那原始的巨树,就是他们的墓碑。 一行人下了马车,前方的道路细长而狭小,马车无法进去。 这个绿色的世界,被一片巨大的雨雾弥漫笼罩着,一颗颗参天大树高耸攀天,不见其端。午后的阳光顺着树叶间的缝隙照射下来,在树干上映出一片巨大的网。泥泞而潮湿的绿色的蹊径上,有着一个个小水洼,里面有几条蹦跳的小鱼。很难相信它们能在这样狭小的空间生存下来。就好像是被束缚住的囚徒,还在不停的挣扎。前方几乎不再有路,盘根的大树纠缠在一起,将通行的方向堵的水泄不通,无法看清树墙的背后究竟有什么,那一片的漆黑像是无尽的深渊,你连看一眼都会觉得目眩神迷。 刘不渝道,“这里还常常有人打柴,采摘,可是再往里,就几乎不会有人敢进去了。” “我要说的只有一点,跟紧我,不要东张西望,生死有时只在一瞬间,明白吗?”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阵古怪的叫声,像是鸟的啼叫,也像是动物的吼叫,更像是人类的哀嚎。 可是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巨树和泥泞的草地。 没人知道前方有什么,但是能确认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前方的路注定满是坎坷。 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未知,更准确的说,是所知道的与未知不成正比。 就好比人在一片漆黑的房间中,什么都不知道,他可能不会恐惧。 但如果,你给他一个火把,他突然发现房间巨大无比,火把的光只能照亮他的周围,那巨大的空间无边无际,他不停的,借着火把的光奔跑,可是根本没有尽头…… 那种绝望与无力,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而现在,雾再一次拢了上来。 方天成只觉得脊背发凉。 雷文从马车上把取路的砍柴刀拿下来,和雷武在前面开路。但即使是如此,道路还是崎岖难行。 “再往深处去,都把自己捂得严实一点,要是被什么毒虫咬伤,就危险了。”刘不渝一边拉住树上的藤蔓做支撑,一边迈过粗大的树根。 雨林的气候炎热得很,更加上潮湿的雾气,几人的衣服早已湿透,像个蒸笼一样把他们紧紧束缚住。 “究竟我们要去哪里,这么大的林子会有人吗?”方天成擦擦额头上的汗。 “穿过这片林子,有一个苗寨,估计那里会有些线索。”刘不渝道。 “究竟还有多远?” “具体多远,我也说不上来,不过大概也要三四天的路程。” “怕是我们还没到,先要热死在这里了。”方天成大口喘着气,“以前我最爱吃蒸螃蟹,不过以后我是不想再吃了。” 徐云野笑了笑,“来这一趟也好,叫你知道知道螃蟹的滋味。” “万不可掉以轻心,前方有什么危险还未可知,都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刘不渝还是不肯松懈。 又经过一个时辰的跋涉,几人早已饥肠辘辘,便在一颗大树下稍作安歇。 方天成早就热得难耐了,他脱下长衫,浑身上下像是刚出浴一样,长衫一拧,竟挤出一滩汗来。 几人靠在树干上,吃着干粮,这才喘过来气。 方天成打开带的酒壶,大饮一口,uu看书 .ukansu疲惫感才减弱了一些。他闭上眼睛,伸了伸胳膊,突然,他感到手臂上有一点不对劲。 他以为是粘上了草叶,随便用手撩了一下。 不对的是,他竟感到了一种粘稠的,潮湿的,恶心的触感。 他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一只粗大的,有两个指头宽的,巨大蠕动的灰黑色的东西正趴在他的手臂上,或者说是想钻入他的手臂,这东西像一只巨大的蛞蝓,但没有触角,吸盘一样的口正牢牢咬住他,吸食血液,每一次吸动,虫子都颤动一下,让人毛骨悚然。 方天成抓住那虫子,想把它拔出来,可是它身上满是粘液,根本握不住,而越是想抓住它,它就咬得越紧,像是要把皮肉都给吸掉。 这时,方天成才感到手臂有些刺痛,他拿起随身的小刀,想把它用刀剜出来。 “等等,别乱动。”刘不渝发现了方天成的异样,“你越是弄它,它越会咬得更紧。” 刘不渝打开包裹,从一个小袋子里取出盐巴,捏碎了一点,撒在那蠕动的虫子上,那虫子像是受了刺激,乱动起来,但还是死咬不放。 “他妈的,还挺硬。”刘不渝破口骂道,他又取出打火石,将一根细树枝点燃,捅到那虫子身上,“叫你尝尝这个。” 火苗燃着了虫子的表皮,发出一阵刺鼻的焦味,那虫子再也忍不住,一下从方天成手臂上掉落下来。直到了地上,还在翻滚。 方天成又惊又气,一脚把那虫子踏得稀烂。 他还是惊魂未定,前方究竟还有多少危险? 14 巨兽 十四巨兽 方天成看着那已经成为一滩肉泥的虫子,心中还是惊悸不止。 “那,究竟是个什么玩应儿?” “蚂蟥。”刘不渝扔下木枝,一脚踩灭,又将手在身上蹭了蹭。 “怎么会这么大。” “它在没吸血之前只有很小一只,吸了血后就会变大。” “可是,我根本就没看见它。” “这东西一直是趴在树叶上的,只要动物经过,它就会跳到猎物的身上,吸饱了血才会下来。”刘不渝摇摇头,“我一直说了,不要随便脱衣服,你怎么不听?” 方天成羞愧难当,低下了头。 “好在,这东西没毒,这要是只毒蛇,你的命都没了。”刘不渝掏出一个小瓶子扔给方天成,“止血的,往伤口上抹点。” 方天成这才看见,手臂上有一个血洞,还在汩汩的流着血。 刘不渝拍拍方天成的肩膀,“前面的路还有很长,凡事都要小心。” 方天成敷上药,包扎好了伤口,又将长衫披在身上。 是的,前方的路还有很长。 一行人又走了两三个时辰,天已经快黑了。本是不明亮的雨林顿时黑得吓人。时而传来的古怪声音不断撩拨着心绪,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几人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架起篝火,安歇起来。 “今晚,咱们轮流守夜,只要是有异常情况,立刻叫醒其他人。”刘不渝给众人安排好了工作,又亲自煮了一锅菜。 “累了一天了,还是要吃点热乎的。”他大笑起来。 方天成奔波了一天,晚上又喝了些酒,钻进睡袋中就睡下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一行人都死了,尸体一个个的挂在树干上,鲜血留下来,全都流进那只装着蛊虫的瓶子,那虫子得了血食,竟繁衍起来,那一只只的蛊虫钻进他们的身体,啃食起来…… 他顿时惊醒,一下拉开睡袋,天空还是黑的,篝火还在不停的燃烧,边上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是刘不渝。 “你怎么了,一头的汗?”他问道。 “没什么。”方天成抹了下额头,突然,他意识到,自己还要守夜。 “刘兄,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概寅时吧。”刘不渝站起身,活动活动身子。 方天成的守夜时间是丑时,显然,时间早就过了。 刘不渝看他一脸羞愧,走到他身边,“没什么,你头一次来,不太适应也是正常的。” “你快去休息吧。你都值了两个人的班了。”方天成从睡袋中爬出来。 “不必了,我睡不着。”刘不渝看向天空,今夜的星星不多,只有明月高悬。 明月,总是能够寄托人的思念。 因为明月和寂寞的人都一样,只有孤身一个。 他突然笑起来,“让你看看我今晚的收获。” 他走到火堆前,招招手让方天成过去。 方天成走到跟前,被吓了一跳。 火堆边已经有了好多毒虫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堆成一个小山。 有几只蜈蚣还没有断气,正努力的挣扎着。 “这些是什么?”方天成不禁头皮发麻。 “毒虫总是会被火光吸引,人们晚上又会睡在离火近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总有人在晚上被毒虫咬伤的原因。” “真是辛苦你了。” “没什么,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亲人,这些是该做的。” “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还需要你带路呢。”方天成扶住他,往睡袋的方向引。 “好吧,的确该歇一会儿了。”刘不渝钻进了睡袋,“明早还要赶路,要是累了,就换人守着。” 方天成不住的感动,正如徐云野所说,刘不渝的确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他认真的同时,又带着一种善解人意的温柔。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法入眠呢。 好像,上天就是这样的不公,善良的人往往饥寒交迫,而邪恶的人却能躺在黄金中安睡。 方天成坐下来,专注的看着火堆,时刻警惕着毒虫的到来。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当初生的太阳的第一道光照下来的时候,一行人的脚步已经再次踏上了旅程。 他们没有时间安歇。 可是,今天的路要好走很多。 短小的灌木已经被踩踏的平整,连之前常看见的粗大的树干也被清除到两旁。 “今天的路好走得多啊。”方天成微笑着。 刘不渝却是愁眉不展,“雷文,你上树看看远处有没有什么异常。” 雷文几下就上了树,他站在树梢,向远眺望。 不久,他跳下来,“师父,没什么异常。” 徐云野看着刘不渝,“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没什么,但愿这痕迹是几天前留下的吧。” “你是说路面上的痕迹?” “不错,这痕迹,恐怕是大象留下来的。” “大象?” “丛林,是大象的家园,虽说听闻近些年大象已经很少出现了,可还是会有大象伤人的情况发生。” “那我们避开一些,怎么样。”徐云野建议道。 “恐怕没什么用,大象的嗅觉非常灵敏。它那长鼻子可不是白长的,而且别看它们体型庞大,可是奔跑起来速度非常快,现在只好寄希望于这痕迹是几天前留下的,它们早都走远了。” “可能要失望了。”方天成蹲下来仔细观察路上的痕迹,“这灌木上断面的汁液还没干,可能它们还没走远。”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来都来了,还能回去不成,路上小心一下,不要弄出什么响动就好。”徐云野说道。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几人小心的往前摸索着。 毕竟,前方可能存在这世上最大的巨兽。 突然,传来一声震耳的鼻鸣。 方天成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这声音愤怒而又哀伤,有着一种震人心魄的穿透力。 “不好,大象就在附近。”刘不渝压着嗓子,拦住众人,他一步步往后退去,“走,慢慢走。” 可是,在那一瞬间,前方的树墙开始坍塌。 随着大树的轰然倒塌,那只巨兽仰天嘶吼,用它粗壮的前足将一切阻碍踏得粉碎。 好像它带着满腔的愤怒,要将一切毁灭。 大象本是群居动物,但是此刻却只有一只。 但这一只却大象比刘不渝见过的任何一只都大。 它的獠牙长的几乎要弯起来,它的眼睛带着一丝可怕的血红,嘴角里的唾涎不停滴落下来。两只耳朵早已残缺不全。它的身上满是伤痕,有些很新,有些却结上了痂。它的头上还带着刚才撞击树木留下的创口。 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它发狂,但是现在这原因已不太关键。 此刻,这愤怒的巨兽正要将他前方的一切摧毁。 “爬上树,快。”刘不渝大吼一声。 几人都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树顶。 那大象奔到树下,那巨大脚掌带来的震动,几乎使他们从树上坠落。 大象突然立起前足,用鼻子来卷他们。 幸好刘不渝指挥的及时,他们都爬到了较高的地方。大象虽然很大,但还是够不到他们。 可是这巨兽竟不想放弃,它不断的用鼻子去甩打他们。 人类,一直自诩是万物的统治者。 但一旦他们没有了助力,在野兽的面前就无比渺小。 方天成还记得他看过的大象,远不是现在这样的疯狂。 有一次,马戏班子到京城表演,带来了一只大象。 那是一只老象,穿着盛装,在街上游行。 为了维持治安,方天成被要求事先调查清楚情况。 马戏团老板是一个精明的矮个子,他看见方天成带着官差来,殷勤得很。 “这么大的东西,要是伤了人怎么办?”方天成问道。 “怎么会呢。”,老板笑容可掬,“我养它到大,听话的很。” 老板拿起一个球,走到大象旁边,“来,顶一下,叫几位大人看看。” 大象已经很老了,行动迟缓。 “他妈的,贱骨头。”,老板大发雷霆,拿起随身的鞭子上去就是一下。 鞭子是特制的,即使是皮糙肉厚的大象也抽出一道血痕。 可是,身体那么庞大的象竟然连叫都不敢叫一声,它用鼻子顶起球来玩耍,uu看书 .uukanhu 小小的球在它鼻子上上下飞动。 “大人,看见了吧,它听话得很,这动物再怎么大,也得听人的不是?” 方天成没有理他,只是看着那头老象。 它已经老了,早就过了爱玩的年龄,现在的它,玩着球,却是那样的违和。 突然,方天成发现,老象的眼里留下一道泪痕。 上天造物时,或许不太公平,草要被羊吃,羊要被狼吃,而狼要担心被人类捕猎。 人类站在生物的顶点太长了,的确少了些谦卑,他们明明没有巨兽强壮的身躯,凭什么在王位上屹立? 而现在,这只巨兽正代表着那些被人类踩在脚底的生物,向人类发出自己的复仇。 突然,它停止了进攻,往后退了几步。 “它,要放弃了吗?” “不好,它想把树撞倒。”刘不渝发现了异样。 巨兽退到合适的位置,即将发起冲锋。 终于,人类感受到了恐惧,来自那些奴隶反抗时的战吼。 “我们,该怎么办?”雷武早就吓傻了。 “不能坐以待毙了。”,徐云野握紧了腰间的刀。 “你,你要干什么?”方天成看着徐云野,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没有回答,只是纵身跃下树,向那只巨兽的方向扑去。 那一刻,他们都瞬间明白了。 人类登上生物顶点的原因,不止是因而他们的智慧。 因为,他们有着动物们没有的勇气! 敢于面对任何挑战的金子般闪耀的勇气! 15 少女 十五少女 智慧可能不是人类独有的特制,因为很多动物被证实有着几岁孩童的智商。 但是勇气,是人类独有的,它被深深的刻进人类的骨子里。 在那个荒蛮的上古时期,那只最勇敢的猴子爬下安逸的大树,远离他的避难所,在大地上踏出了他的第一步。 从此,人类的进化与发展就离不开勇气。 人类敢于面对熊熊的烈火,并敢于使用与保存它们;人类敢于面对凶狠的野兽,并成功的驯服了它们;人类敢于可怕的疾病,并在一次次的对抗中研发的药物。 有人说,人类总是能把握机遇,才创建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文明。 但事实上,机遇是公平的,只有敢于把握机会的人类才能克服一切挑战,并站上时代的顶点。 可是随着文明越来越进步,人类却似乎越来越畏手畏脚。 就好像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白手起家时,他总是能大刀阔斧,大展拳脚,可当他有了一定的成就,往往就会瞻前顾后,停滞不前。 这样的做法虽然说可能看似稳妥,但当这种进取意识被时光消耗殆尽时,整个人也就成了一个空壳。 伟大的人,他们的勇敢并非一时的,而是能在众人放弃时,还能举起大旗,昂首向前。 就好像现在纵身跃下的徐云野。 虽然,方天成他们的心中都在为徐云野担心,不希望他做这种玩命的事。 可是他们也的确期盼着,徐云野能够改变现在的危局。 虽然树只有不到十米的高度,但在众人的眼中,徐云野飞落的瞬间,时间仿佛定格住了。 好几只手想去抓住他,但是徐云野很坚定。 既然大象想要我们的命,不如我先要了它的命。 他毅然的挥出了他的刀。 那把天下最快的刀。 银光闪动,徐云野已站在地面上。 他缓缓地将刀收入鞘中,随着刀的合入,巨兽的脖颈上溅出如喷泉般的血花。 巨兽顿时跪倒,又强行站起来。 它的视线已经转到徐云野身上。 “不愧是大象,一刀竟然杀不死。”徐云野再一次把手放在了刀把上。他知道在它面前是这个陆地上最大的生物,他没有丝毫的松懈。 巨兽看向那个砍伤自己的人,竟一时不敢妄动。 它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有能力杀死自己。 一人一象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树上的人已经呆住了。 刘不渝用力一拍树干,“六弟,你快上来。” 徐云野已经听不见了,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杀死面前这只巨兽。 刘不渝气愤的捶打着树干,没有武功的他,现在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都成问题,他转过头看着两个徒弟,他们两个战战兢兢,回避着刘不渝的目光。 他将牙咬得格格作响,突然,他发现,方天成早已行动起来。 “不行,我不能这么看着。”方天成拄着树枝,蹲下来,“我要去帮他。”他顾不上茂密的枝干划伤他的脸,快速地移动着身体,想要找到合适的位置。 可是,时间已不允许,大象再一次发出了它的嘶鸣。 这是它冲锋的信号。 方天成只好跃下去,已经没有时间了。 大象发起了冲锋,连大地都在颤抖。 徐云野也已出刀。 电光火石之间,方天成已经跳到了地面。 可是在他的双脚踩到柔软的腐土上时,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大象突然倒在了地上。 就像一座大山轰然倒塌,带起的余波差点使方天成摔倒。 但是,徐云野根本没有碰到那只巨兽。 “怎么了,你们没事吧。”刘不渝已经下了树,可能是有些着急,下树时扭了一下,他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 “不知道,它怎么会突然倒了。”徐云野收起了刀,缓缓走到大象身边,蹲下来仔细观察。 巨兽已经死了,之前的伤口还在流着鲜血。 确认了大象的死,雷家兄弟才敢下树。他们不敢抬头,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懦弱而羞愧。 可是没人注意他们,眼前的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突然,一只像黄蜂的小虫从大象的耳朵中飞了出来。 “等等,那是什么?”方天成发现了那只小虫,他掀开大象的耳朵。 果然,耳道内有一个鼓起的小包,周围都已泛紫。 “难道,是这只小虫杀了它?” 那只小虫徘徊了几圈,突然调转方向,向远处飞去。 方天成没有多想,跟上了那只飞虫。 虫子飞的很快,可方天成轻功也不错,他紧紧追逐着那只飞虫。 突然,虫子钻入一片灌木中,不见了踪影。 他小心翼翼地扒开灌木,可是没有飞虫的踪迹。 突然,一个物件从树上掉落下来。 他走到跟前,是一只淡紫色的绣鞋。 鞋子不大,上面的刺绣活泼可爱,还发出一阵淡淡的幽香。 丛林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方天成捡起绣鞋,四下环顾起来。 “喂,你拿住我的鞋不放干什么?”上面传来一阵温柔可爱的声音。 方天成抬头一看,竟是一个少女,坐在树枝上。 她大概十七八岁,皮肤如美玉般洁白,两只眼睛深邃迷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两道柳眉弯曲细长,薄薄的嘴唇轻张着,流出那醉人的微笑。 她穿着说不清是哪个民族的服装,头上挂满了纯银的首饰,只是微微一动,便溪溪作响。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直到足踝,果然,一只脚上没有鞋子,赤着那完美纤细的玉足,两只腿轻轻的摆动,看得方天成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喂,你看什么?”,少女撩起头饰,低头看着方天成。 “看你。” “看我干什么?” “因为你好看。”方天成微微一笑。 少女脸上顿时红起来了,“你还真是不要脸,就这样对恩人说话?” “不知我受了姑娘多大的恩惠?我有些记不得了。” 少女骄傲的挺起胸,“要是没有我,你早就被大象踩死了。” “姑娘怎么知道刚才的事?” 少女张开手掌,那只飞虫正落在她的手上,“这是我的蜂儿,就是它帮你们打倒了大象。” 方天成大为疑惑,“可是,那里离这可不近,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外乡人就是什么都不懂,我的蜂儿最听我的话,刚才我听见有大象的叫声,就让蜂儿去看看,它回来告诉我说,有一群人被大象困住了,我就让它再回去帮你们。” “你能听懂虫子的话?还能操纵它?”方天成惊讶地张大了嘴。 “怪不得我娘说,外乡人最笨了,果然什么都不懂?” “你娘还说什么了?”方天成看这个姑娘天真可爱,不禁话多了起来。 “我娘说外乡人没一个好的,一肚子坏水。” “那姑娘看我像坏人吗?”方天成嘴角上扬。 少女嘟起了嘴,“我看你就不是个好人,干嘛一直握着我的鞋不放?” 方天成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里还握着那只淡紫色的绣鞋。 “是我忘记了。”方天成将绣鞋轻轻放在树下,“未曾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蓝彩缬。”少女笑了笑,“我娘起的,好听吗?” 方天成点点头,“在下方天成,今日之恩,没齿难忘,不过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到苗寨去,看姑娘的打扮,是否是苗寨的?若是的话,还请蓝姑娘带我前去,他日必有重谢。” 蓝彩缬转了转眼珠,“我是,可是我不想带你去。” 方天成摸了摸头,“蓝姑娘,uu看书ww.ukanhu 我实在是有必须做的事,求姑娘一定要帮这个忙。” 蓝彩缬突然笑起来,“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为我办一件事。” “蓝姑娘请讲,若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妥。” “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替我把鞋穿上,我就答应你。” 蓝彩缬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听母亲说外面的世界,在母亲的嘴里,外乡与家里大不相同,虽然美丽,但也有着很多坏人。 母亲说过,异乡的男人最好面子。 那么这个人绝不会低三下四的给自己穿鞋,自己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报复一下他们。 她坐在树上,得意的看着方天成。 方天成第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到头脑,这姑娘怎么会提这种捉弄人的要求,但他转而坏笑起来,“好,为姑娘穿鞋,是我的荣耀。” 他轻蹬两步,施展轻功,直接腾到了树干上,蓝彩缬本以为他会气的掉头离开,可是方天成突然上来,吓了她一跳,几乎要从树上跌下来。 方天成轻轻扶住她,顿时一股温暖的触觉涌上了他的手掌,他拿起绣鞋,道,“蓝姑娘,得罪了。” 他握住蓝彩缬的足踝,忍不住细细端详起来,她的脚纤细洁白,透着足背,还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他忍不住一把握住,用大拇指轻轻划过,好像油脂一样光滑。 他握了半天,抬头一看,蓝彩缬的脸早已通红,他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才恋恋不舍的为蓝彩缬穿上鞋子。 方天成看着眼前羞涩的少女,期盼的看着她。 她能否带自己前往苗寨呢? 16 往事 十六往事 方天成拱手道,“蓝姑娘,这回可以带我去苗寨了吗?”他嘴上一本正经,心里却是有点惭愧,自己一时糊涂,抓着人家姑娘的脚乱摸,却是有点过分了。 蓝彩缬脸上红晕未消,“你们外乡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方天成这时也只好厚着脸皮道,“蓝姑娘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还请姑娘说话算话。” 蓝彩缬把脸扭过去,不再看他,道,“我,我不是苗寨的。” 方天成以为她在生气,看见她这副又羞又怒的样子,心突然跳动的更快了,他正想着怎么说些好话,哄她开心。 突然,远处一阵呼唤传来,“天成,你怎么又独自行动了?” 方天成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是徐云野,他身后还跟着雷武。 他大喜过望,从树上跳下来。 “徐兄,刚才我看见那大象的耳朵中飞出个小虫,就追出来了,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既然找到了你,那我们就继续上路吧。” “好,不过怎么没见刘大哥他们?” 雷武道,“我师父刚才扭伤了,走不快,我兄长正陪着他。”雷武一边说着,一边闪躲着徐云野的目光。 刚才危急时分,自己的确慌了,竟没有敢下去救援。 徐云野倒感觉没什么,他对方天成道,“走吧,三哥还在等我们。” “对了,徐兄,我要向你们介绍个人。”方天成又走到树下,向蓝彩缬喊道,“蓝姑娘,我的朋友们来了,你下来见见吧。” 蓝彩缬道,“不要,凭什么我非要和你们见面?” 徐云野走到前去,看见树上有个美丽的姑娘,问方天成,“这位姑娘是谁?” “这位是蓝姑娘,就是她放出飞虫帮我们打倒了大象。” 徐云野拱手道,“原来如此,徐某谢蓝姑娘相助。” 蓝彩缬轻哼一声,没有理徐云野。 雷武打趣道,“怪不得方爷偷偷跑了,原来有这样的美人在等他。” 方天成尴尬的笑笑,又道,“蓝姑娘还是苗寨的人,有她带路,想必咱们可以少走些冤枉路。” 徐云野向蓝彩缬道,“蓝姑娘,想必你也听我这位兄弟说了,我们到苗寨有要紧事办,要是姑娘方便,希望能带我们一程。” 蓝彩缬从树上跳了下来,“我说了,我不是苗寨的。”她脸上含羞带怒,说不出的娇艳,不知她再想些什么。 “找到人了,那就快上路吧。”远处传来刘不渝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雷文正搀着他前来。 刘不渝环视一圈,目光突然停留在蓝彩缬身上,突然,他的神情变得异常激动,他甩开雷文,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你,你是红豆儿吗?”他走上,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不,我糊涂了,你也就是二十岁,也许还不到。”刘不渝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腕,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 “三哥?你怎么了?”徐云野轻轻的拍了拍他。 “没什么,我,我认错人了。”他突然抓住蓝彩缬的肩膀,“你是纳鲁族的,对不对?” 蓝彩缬又惊又怕,什么也说不出来。 方天成拉开刘不渝,“刘大哥,你在说些什么?她不是苗寨的吗?” “不,虽然服装有些相像,但这是纳米族的服装。我绝不会记错的。”他死死盯着蓝彩缬,“你是,对不对?” “我,我是。”蓝彩缬颤抖着说。 “那你认识红豆儿,你认得她,对吗?” “我,我不认识。” “也对,也对,你才多大,你不会认识。不会认识。”刘不渝现在说话语无伦次,像痴癫了一样。 “刘大哥,这位姑娘姓蓝,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你,到底怎么了?”方天成有些头昏了,他只是刚认识了个姑娘,就惹出这么多事。 “没事,我没事,我们走吧。”刘不渝清醒了一些,扭头向前走去。 “三哥,这边,那边是咱们来时的路。”徐云野眉头一皱。 “对,对,这边。”刘不渝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徐云野摇摇头,追了上去。 雷文,雷武也跟了上去。 方天成叹了口气,转身对蓝彩缬道,“蓝姑娘,刘大哥有些莽撞,你不要介意。” 蓝彩缬眼圈红了起来,显然是被吓坏了。 “蓝姑娘,既然你不是苗寨的人,那咱们也只好道别了,天成再次感谢姑娘出手相助。”方天成转过头,欲跟上前方的同伴。 “等等,你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 “我实在是有未完成的事要做,还望姑娘保重。”方天成虽然这么说着,脚上却停了下来。 “我,我虽然不是苗寨的,可是我也有事要去苗寨。”蓝彩缬擦了擦眼睛,“我,和你们一起去。” 方天成扭过头,“好,既然蓝姑娘也要去,就一起吧。” 他早抑制不住脸上的笑了。 方天成走上前,抓住蓝彩缬的手,“走吧,都不见他们的人影了。” 方天成没有看见,她羞红的脸上也挂着笑。 徐云野看着追上来的二人,又看了看刘不渝,眉头皱得更紧了。 “徐兄,蓝姑娘要同我们一起。她也要去苗寨。”方天成跑到徐云野面前,脸上还留着微笑。 徐云野没有回答,看向前方的刘不渝。 “没关系,让她一起吧。”刘不渝走到蓝彩缬面前,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还希望蓝姑娘不要介意。” 蓝彩缬点了点头,还是不敢说话。 “刘大哥人是很好的,你不用害怕,这位是徐云野徐兄,你刚才见过了,这两位是雷文,雷武。”方天成介绍了每个人,蓝彩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徐云野已行动起来。 又是一天的行进,天也有些黑了,可是不同往常的是,这一次方天成没有感到疲倦。 他们在一起聊了很久,方天成讲了自己的往事,雨林外面的精彩世界是蓝彩缬从未见过的,她不禁有些神往。方天成讲到自己追捕犯人的危险经历,她也会紧张屏气,讲到有趣的地方,她也会露出微笑 每一次看见那张如朝阳一样灿烂的微笑,方天成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夜已经深了,大家都已睡下,蓝彩缬单独的睡在另一侧,方天成坐在火堆边,开始了他的守夜。 有时她蹬掉了被子,方天成就给她盖上,有时一个飞虫扑过,他也立刻驱走。 看着她睡着的样子,方天成的困意一扫而光,皎洁的月光撒下来,将蓝彩缬的脸罩上一团银色的面纱,就着微微颤动的火光,又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 方天成喝了口酒,吐出一口气,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你去睡吧,轮到我了。”徐云野已经慢慢走过来。 “徐兄,你来得正好,我们喝一杯。”方天成把酒囊扔给徐云野。 “怎么了,你之前可是很难熬夜的。” 方天成看着蓝彩缬,又看向徐云野,“我,我不太困。” 徐云野原地坐下,“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们不该带她的,可能她是犯人的同党,来监视我们,又或者她就是犯人。” “我,我认为不会,如果是这样,她又何必帮我们?” “这不是理由,你是捕快,你也肯定遇到过那种为了打入敌人内部不择手段的人。”徐云野喝了口酒。 方天成沉默了,又伸手去要酒囊。 徐云野将酒囊里的酒一口饮净,“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方天成愣住了,但他随即明白过来,他不舍的看了一眼蓝彩缬,还是站起了身。 “放心,既然你相信她,那我也会相信她。”徐云野向方天成点了点头。 方天成伸了个懒腰,他的确也有些倦了。 看着方天成钻进了睡袋,徐云野才向林子里喊去,“三哥,出来吧。” 刘不渝果然在哪里,他站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酒。 “你还是睡不着吗?”徐云野问道。 刘不渝点点头,“他在这坐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我,你刚来就看出来了。” 徐云野瞅了一眼蓝彩缬,“他的心思全在这个女人上,那还顾得上看你在不在。” 刘不渝走过来,uu看书w.uukashu 坐在徐云野身边,“年轻真好,我要是年轻二十岁,我也会爱上这么一个姑娘。”他大饮一口,“你想听听吗?我的往事。” 其实这话并不是在问徐云野,他是在问自己。 “你说吧。” “十九年前,为了调查情报,需要有人去云南一趟,那时我自负武功无敌,就孤身前往,可是我迷了路,走到了一个又如仙境又如炼狱的地方。” “有这样的地方?” “那已经不是大明的疆域了,云南再往南,穿过大雨林,那就是大光国。大光国的边界上有一个少数民族的部落。” “我猜是纳鲁族,是吗?”徐云野想起上午,刘不渝见到蓝彩缬时的样子,已经猜出几分。 “不错,纳鲁族与所有的民族都不同,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刘不渝又饮一口,“那里的人以女性为尊,世代族长都是女性,男人只是女人的附庸,唯一有权利的男性通常是族长的亲兄弟。在哪里,女人可以‘娶’好几个男子,而且生下的孩子是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的,孩子通常由他的舅舅扶养。” “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在哪里,我得到了很多美好的回忆,我也失去了很多。说真的,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时绝不会去那个地方。”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不渝又将酒囊举起,可是已经没有酒了,他将酒囊甩到一边,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的回忆已让他难受到了极点。 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呢? 17 情网 十七情网 徐云野看着痛苦的刘不渝,他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尽量不去看刘不渝的脸,“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不,我要说。”刘不渝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在哪里,我遇到了我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 这是徐云野从未听过的。 刘不渝已经四十六岁了,但即使是现在,他也依然是一个英俊的人,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是江湖中最著名的多情浪子,与他有过关系的女子数不胜数,很难想出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 但,再野的马,也有累的时候。 爱情,有时候真的很突然。 “当时,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我饿得发昏,误食了有毒的果子,昏迷不醒,当我醒来,那个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正坐在我躺的床前。” “你被她救了?” “是的,当我第一眼见她,我以为我死了,我见到的是天上的仙女。” “她真的有那么好?” “我曾经有过很多段感情,可她们大都一样,我早就厌倦了。我本以为天下不会再有人吸引到我,可是我错了。她真的很神秘,开始的前几天,她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每次只是把饭菜送来,既不说让我留下,也不赶我走,甚至也不问问我是谁。好像我像一只蚂蚁一样毫无存在感。我主动和她说话,她也不理我。我感觉心里有好多只手在抓我,我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于是,有一天,我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偷偷跟着她,我发现了让我震惊的事情,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向她顶礼膜拜,原来,她就是这个古老部落的族长。” “她站在高台之上,像天女下凡一样,威严而又美丽,仿佛世间万物都在她的脚下。那一刻,我知道,我爱上了她。” “在一次次的会面中,我总是刻意的制造机会,这种手段,你知道的,对我来说并不算难。终于,我成功了,我让她爱上了我,我们相爱了。” “可是,她一直不告诉我她的名字,在纳鲁族,女族长的名字是不能告诉非血亲的男人的,她最喜欢和我一起采红豆,我就叫她红豆儿。” “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她给我讲纳鲁人的生活,我告诉他外面的世界。纳鲁的每片树林,每支河流,每条道路,我们都一起走过。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我人生中最甜蜜的一天。可是,终究我还是离开了她。” “为什么?”,徐云野问道,“你不是很爱她吗?” “虽然是这样,可是她终究是这个小部落的王,他们的习俗我实在是无法接受,为了维持她们家族的统治地位,她必须要和其他家族的男人联姻,我,我怎么可以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虽然,她说过她会为了我拒绝这桩婚事,可是不止是这些。我越来越感觉我们之间有一道铁幕。” 刘不渝继续道,“在这个地方,她就是王,有着至高的权力与地位,相比之下,我虽然在中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在哪里,我就是个普通的男人,是没有任何地位的,我的压力真的很大。我们在一起,虽然她会刻意照顾我的感受,可是她骨子里的高洁却好像在嘲笑我,我走在路上,每一个人都在对我指指点点,好像我根本配不上她。” “你知道,我们的习俗中,我们男人总是强势的一方,我真的无法从这份压力中解脱出来。虽然她为我改了很多,我也尽力的想要融入她的生活,可这,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只有离开她,只有这样,我们的生活才能回复正常。” “你真的忍心吗?”徐云野看着他。 “我有的选择吗?可能我们本来就不该相识,在一天晚上,我走了。离开了这个带给我快乐又让我悲伤的部落。可是每到夜深人静,我就会想起她,我想去见她,可我又不敢,我们的感情是不可能长久的。可是为什么,我本来不想再回忆起她,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事来让自己忙起来,流连于各种各样的女人之间麻痹着自己,但有关她的回忆却越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呢?” 刘不渝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他又捡起那个空酒囊,想要倒出几滴,可是酒囊里什么也没有剩下。 就像此时刘不渝的心,空空如也。 直到现在,徐云野才明白,戒贪口中的孽缘究竟指什么。 “那么后来呢?你的武功……”徐云野看着他,想找些其他的话题。 “她是族长,有着和其它领导人一样的智慧和敏锐,也许她早就看出我的心意,给我下了情蛊。” “情蛊?” “中了情蛊的人,只要离开蛊师一定距离,蛊虫就会行动,折磨每一个负心人的躯体,最终,他们大多都会回到蛊师的身边。我离开一段距离后,蛊虫就开始撕咬着我,可是,我知道,我无法回头,也不能回头。我强挣扎着,倒在了崇圣寺的门前。” “戒贪大师为我解了蛊,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懂得解蛊之法。他问我为什么会被下了情蛊,我当时正苦于倾诉,就告诉了他真相,戒贪大师便苦劝我斩断情丝。虽然他的话有些我也不大认同,但他的确救了我的命。可是我到的时候已经太晚,我全身的经脉已经叫蛊虫破坏得七七八八,终生不能用武了。” “她竟然如此狠毒?” “狠毒的不是她,是我。”刘不渝闭紧了双眼,“这就是我的报应,一个薄情之人的报应。” “还好,还有雷文,雷武可以继承我的衣钵。” “他们,你是怎么认识的,他们所说的必须要做的又是什么?”徐云野不忍看他这副样子,将话题引开。 “他们,是要回家。” “回家?他们的家在哪?” “途遇大光国时,正赶上他们内乱,国王的舅舅夺取了王位。雷家兄弟,正是大光国的王子。” “当时,新国王想将王室一脉斩尽杀绝。那时,雷家兄弟不过才是两个婴儿,我不忍看他们被杀,就将他们带了出来。那时他们吓得一直哭,我捂着他们的嘴巴,不让他们发出声音,瞒过了追捕的士兵。” “我本想将他们送给别人家收养,但我看他们还是块练武的材料,就收他们做了徒弟,一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刘不渝看着漆黑的天空,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我的孽太多了,也只好做点好事尽量弥补一下吧。” 徐云野扭过头,已不忍再看他,“你何不早说,我要是知道这里是你的伤心地,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来的。” “不是你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第一,你是我兄弟,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前往龙潭虎穴。uu看书 .uukanshu.m 第二,我,我很想看看她,就在远处,我已经没脸见她了,只是在远处,能看见她的背影我就满足了,我只想知道,她过的到底好不好。” 刘不渝的声音很轻,是的,他已经太累了。 徐云野说不清谁对谁错,男女之间的事情,他向来是不看重的,但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刘不渝的无奈与痛苦。 “我不知该劝你什么,三哥,但如果你非要去见她,我会陪你一起去。” 对于孤独的人,不去劝他反而更好,他需要的只是陪伴。 刘不渝拍了拍徐云野的肩膀,“心里的话说出来,我感觉好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也许,你该劝劝天成,毕竟这个姑娘,也是纳鲁族的。”徐云野忍不住道。 他时刻都想着兄弟。 “不必了,你无法预知一段感情的结果,也不该干涉他们的感情。我们只要祈祷他们安好就可以了。而且,如果不是地位很高的纳鲁族人,应该她也不会有顾虑吧。”刘不渝看着蓝彩缬。 “去睡吧,三哥,你太累了。”徐云野道。 “是啊,我真是有些累了。”刘不渝站起身,向自己的睡袋走去,“有点事情想也没用。”他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 爱情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恐怕谁也很难答出。 对于徐云野来说,更难。 徐云野望着天,繁星布满了那如墨的夜空。 既然想不通,他也索性不再去想。 他能做到的就是紧握手中的刀,守护每一个身边的人。 18 密林深处 十八密林深处 天亮了,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征途。 就算生活有再多的苦难,你还是要前进。 越往深处,树木就越高,越茂密,几乎不会有光线透进来,到处都是朦胧的迷雾,将整个雨林笼罩起来。 一行人点上了火把,摸索着前行,谁也不清楚那昏暗的角落会隐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方天成经过昨天同蓝彩缬的聊天,大概了解了苗寨和纳鲁族的位置,也清楚的知道了雨林周边的情况。 雨林的背后,就是苗寨。苗寨再往西是大光国,大光国与大明的疆域也被雨林划分开来。而纳鲁族位于大光国的西侧。 也就是说,无论从哪里往苗寨去,都要穿过那片雨林,而蓝彩缬就是从那一侧的雨林过来的。 得知这个消息的方天成还是有些泄气,毕竟,来雨林两天,可以要他们命的事就发生了好几件。 但是既然来了,就不再有回头的机会。 蓝彩缬也是第一次到雨林,面对着大象都有办法的她此时却因无力而惶恐。 毕竟黑暗中的东西,最可怕。 还好方天成一直在她身旁,她才安下心来。 在纳鲁族,女子的地位比男人高,但是蓝彩缬从不看轻男人。族里的力气活都是男人干的,在她看来他们应该得到尊重。她常常会俯下身子,为那些汗流浃背的男人搽汗,丝毫不会在意自己的地位,她就像是一道光芒,照亮了每个纳鲁族男人的心。 但是她还是第一次如此依赖一个男人。 毕竟无论你的地位如何,女性还是相对的处于弱势的一方,她们也会渴望着一个宽阔的肩膀。 越往深处,环境就越暗。树木们为了争抢阳光和养分,发狂一样施展着自己的枝叶。导致树木越来越高,枝叶越来越密,它们勾结在一切,竟将下面的世界变成了黑夜。由于常年不见阳光,地上没有草和较矮的灌木,有的只有掉落的树叶和不需要阳光的青苔。 树叶密密麻麻铺了一地,和泥土混在一起,编织成柔软的地毯,而由于雨林的炎热潮湿,他们又会腐烂变成养分回哺着树木,形成了独特的循环。但由于这种腐烂,整个林子都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土腥味,让人头昏目眩。 脚下的地面柔软而潮湿,踩上去总会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加之雨林独特的薄雾,人好像处在云端之上,稍不留神便会跌落。 不安和紧张围绕着每个人的心头,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远处传来一阵阵不知名动物的叫声,有时又会有小动物快速的从树枝间爬过。给这片死寂的丛林稍稍增加了一点生机。 “越往深处,就会越暗,小心脚下,看清周围,都别走散了。”刘不渝举起火把,火光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徐云野环顾四周,“小心点,我总觉得这里不对。” “怎么了,徐兄”,方天成不禁慌起来。 “我总觉得周围有东西在跟着我们。”,徐云野的手慢慢移到刀上,“自打我们进入这里,我就发现了。” 蓝彩缬不禁往方天成那里靠了靠。 “想也没用,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快点从这里出去,至少在光线下,藏不住东西。”刘不渝大手一挥,“走吧,我们没时间停留。” 突然,一道怪风袭来,刘不渝手中的火把突然灭掉了。 蓝彩缬几乎要喊出来,方天成轻抚着她的肩,“别怕,也许是风吧。”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密林中风是透不进来的。 徐云野也感到了异常,他把雷文的火把拿过来,仔细看着那个已经熄灭的火把。 正常来说,被风吹熄的火把还会残留着烧焦的炭痕,但是这个火把的前端却是被平整的切开,断面十分平滑。 他顿时感觉不妙。突然他发现火把的附近有一把奇怪的像刀的细小的铁片。 他马上明白过来,有敌人来了。 “有人,小心周围。”他的话音还未传出,又是“嗖嗖”的几道劲风,将其他人的火把统统熄灭。 世界,瞬间进入了黑夜。 来不及众人多想,又是几道劲风袭来,这一次瞄准的是人。 这些暗器本不是十分高明,以徐云野,方天成的武功本可以轻松避开。 但现在,他们根本看不见。 电光石火之间,已有不知多少暗器瞄准了他们。 徐云野虽然看不见,但此时已没有别的办法。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刀。 只要他的刀还在他的腰间,他就永远不会慌。 暗器已到,刀已出鞘。 徐云野凭着风声判断暗器来的方向,把它们一一打落。 那一刻,方天成的脑子一片空白 只有那“叮叮”的金属相撞之声,和身边人急促的喘息才能让他感受到真实。 “大家先散开,不知道周围到底有多少敌人。”刘不渝喊道,他快速的跑到一旁,雷文,雷武兄弟就跟着他们师父向左去了。 确实,敌暗我明,待在原地的确不是好方法。 只有分散开来,才能让敌人露出破绽。 方天成轻轻拍了身边的蓝彩缬,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右撤去。 不知道有多少人,继续待在这里,只会给徐云野增添负担。 手里温暖的触感让方天成心潮起伏,他们慢慢地向右边的林子中钻去。 随着人慢慢的撤去,暗器的进攻也停止了。 紧接着就是穿行于各个树枝之间的声音。 那些潜藏着的敌人分别去追了。 徐云野心中一紧,他们在这样的黑暗中还能看得清? 但来不及阻止,已经又有一阵暗器的攻击袭来。 他垫步拧腰,直接翻了个跟头躲开袭击,可是他走到哪,暗器就跟到哪。 好像徐云野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能看见。 徐云野咬紧了牙,这确实是极其棘手的敌人,他现在必须先解决掉这些留在这的人,才能去支援其他同伴。 可是,在黑暗中,如何确定敌人的方向? 这确实是个问题。 徐云野只好顺着暗器来的方向追赶,可是敌人却来回变换方位,在林中不停的穿梭,黑暗之中竟像是有千军万马隐藏其间。 又是一阵暗器袭来,徐云野只能被动地躲避。 虽然他从不喜欢躲藏,可是现在他无能为力,即使他的刀再快,也无法攻击那些暗处的敌人。 因为他根本看不见。 徐云野试着静下心神,努力的判断声音的方向,可是敌人根本不给他机会,每一次当他试着找出隐藏起来的杀手,他们就发起进攻。 这么拖下去,迟早会被拖死,徐云野身上已经被暗器划伤了,鲜血正从伤口滴落。 但是他连擦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敌人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 虽说这暗器并不十分高明,可是徐云野没法看见。 躲避暗器并不轻松,往往需要观察敌人的手法来判断,甚至连他们神态的异常与眼光的角度都要考虑在内。但现在的徐云野根本没法做到。 他的行动已经迟缓下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暗器上喂了麻药。 这麻药发效异常快速,徐云野已经有些神情恍惚,他登时跪倒下来,用刀强撑这自己不倒下去,但眼皮已经合上。 但奇怪的是,这药并非让他昏迷,而是让他产生了幻觉。 他虽然已经受了伤,但是他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好像处于仙境一般快活。 他仿佛看见自己正身处白莲教的总部,大哥和兄弟们正围坐一圈,把酒言欢。 张翼飞拿了一杯酒走了过来,“六哥,快坐下,都在等你呢。” 他接过酒杯,走到座位上。 岳虎阳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要倒下吗,倒下了就能和兄弟们作伴了。 不能,他还有未尽的事情。 他猛然睁开眼,他知道一切都是幻觉。 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回来,只有当下才是最现实的。 他感受到了,身边正有一个人慢慢靠近他,正露出无穷的杀气。 他抬手一刀,那人惨叫一声,顿时身亡。 这是杀手们没有想到的,中了那特制的药,还能站起来。 他们不知道,人类意志的强大。 徐云野的意志已经战胜了他的肉体。 杀手顿时乱了起来,但是他们毕竟训练有素,一边说着些听不懂的话,一边发起了又一轮进攻,暗器向骤雨一样袭来。 虽然徐云野熬过了刚才的一波,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还是会死。 但是,他却绝不会认输。 他已经战胜了自己,也可以战胜那些暗处的杀手。 突然,徐云野的脸上有了一道湿润的感觉,他以为是自己的血。 但是这种触觉却一次次的增加,连他的身体也感受到了。u看书ww.uuka 下雨了。 雨林,本就是多雨的,也正是多雨的气候造就了雨林独特的环境,他本没有在意,毕竟现在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 但是,伴随着大雨,一道闪电下来,强烈的闪光顿时照亮了世界。 徐云野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一切,他看见了那些藏起来的杀手。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对于徐云野已经足够。 因为他是天下第一快刀。 刀,已经出鞘! 滚滚的雷声袭来,却掩盖不住杀手的惨叫。 他们本以为自己陷入了绝对的优势,每个人都露出了邪恶的笑。 但现在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伴随着一道道闪电,徐云野的身影就像鬼魅一样穿梭,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鲜血就已经喷溅出来。 现在的雨林对于那些杀手来说就好像一个地狱,只要是闪光一动,那把银色的刀就会出动,鲜血就会伴随着惨叫和滚滚的雷声出现。 闪电,鲜血,刀光,惨叫,雷声。 一幅绝美的画卷。 闪电一闪而过,徐云野的脸被照了出来。 那张被雨水打湿的脸,在电光的照射下变得惨白。 在那些杀手看来,他就是死神! 他们临死前会想些什么,也许会怪罪天时吧。 为什么突然会下雨呢。 他们不会懂,如果换做他们连等到下雨的机会都不会有。 只要一个人还没有放弃,那么上天都会帮助他。 因为人的意志可以战胜一切,甚至上天。 19 杀机 十九杀机 雨水还在不停地滴落。 但却无法将那些杀手的血液冲刷干净。 鲜血混着雨水,成了一道河。 现在的徐云野就像是一个死神,他骄傲的站在这片柔软的大地上。 雨水打湿了徐云野的身体,顺着他的头顶流下来。 冰凉的感觉让他的头晕缓解了一些。 他慢慢走到那个还剩下半口气的杀手面前。 那个杀手恐惧到连疼痛都忘记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那和闪电一样快的刀。 他开始说着自己的语言,疼痛伴随着恐惧,让他的话听起来混乱不堪。显然这些杀手不是汉人。 徐云野用刀柄重重得敲了他的脑袋,那人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 徐云野知道,一个人糊涂的时候,才会说真话。 人本就是这样奇怪,清楚的时候装糊涂,可是该糊涂的时候却非要装清楚。 杀手显然是经过训练的,他还想着装作听不懂汉话,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语言。 徐云野又是一击,“别装了,我知道你懂汉话,是谁指示你们来的。” 一个如此训练有素,武艺高强的杀手绝不会是简单的原住民,他们显然是职业的杀手。 “说吧,说了我会饶你一命。” 对于这个杀手来讲,活着的确是极大的诱惑。 作为一个人,谁不想多活一会儿呢? 但是,杀手摇摇头,“你杀了我吧。” 徐云野知道,他已不必再问。 杀手虽然恐惧,但却没有一点的犹豫。 对于那些嘴硬但是心却动摇的人,徐云野见过太多了。 这个杀手的心没有动摇。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这个恶劣的杀手在死之前终于有了一丝的荣耀和硬气。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徐云野抬起头,虚弱与眩晕顿时涌了上来。 迷药的效果还没有消失,但是他没有休息的时间。 他的兄弟们还需要他的救援。 他将刀收入鞘内,不需要擦洗。 因为那刀上,一滴血也没有沾。 他挺直了腰,开始了寻找。 雨渐渐停了,周围又安静起来,一切又开始进入一片死寂之中。 他们究竟在哪呢? 在一个枯树的树洞中,挤着刘不渝师徒三人。 “师父,有几个人?”雷文尽量压低声音,他知道只要稍有动静,敌人就会冲上来。 他一直很奇怪一件事情,为什么敌人好像能看见他们一样呢? 刘不渝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但是他现在不能说些没用的话,因为敌人就在周围。 其实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黑暗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在黑暗中追踪对于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但是他们可能不会知道,对于专职打探情报的“天眼”刘不渝,黑暗同样不是什么阻碍。 因为你不能指望每一次机会都是完美的。 有一次他为了探听消息,甚至在湖底下泡了整整一周。 武功全废后,刘不渝的侦查行动变得艰难多了,为了弥补这些,他开始锻炼自己的五感。 现在的他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周围的一切。 毕竟他是“天眼”。 任何隐藏的东西都逃不过这双天眼。 “左边三个,右边三个。”刘不渝轻声说着,将信息传达给了雷家兄弟。 雷家兄弟点了点头,立刻运功聚气,随时等候着敌人的到来。 “动手!”刘不渝号令已出。 雷家兄弟就像两头迅猛的豹子,从树洞突然腾起,分别向敌人发动了攻势。 几个杀手没有料到树后有人,突然的袭击让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当先的两人直接被“乾坤一气手”中的挫骨式拧断了脖子。 乾坤一气手共有三十二式,是上乘的内家武功,手法上虽并不十分精妙,但要做到将内力灌于手法之上,却是大大的难了。好在雷家兄弟练习了二十年,也算是小有所成。 刘不渝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心中感慨万千。 想当年自己凭借此功,纵横武林,直到他去了云南。 他第一次去时,还是个绝世高手,但是再去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了个普通人。 他用力的捶了捶大腿,现在的自己竟然只能看着。 杀手毕竟专业,顿时四散开来,毕竟黑暗才是他们的优势。 “注意后面,他们已经绕了过去。”刘不渝察觉到了这一切。 雷文听见这话,果然感到身后有人袭来,他拧腰一击,滚滚的内力自丹田流出,已经提至双手。他双手张开,夹紧十指,使出了三十二式中的破风式,直接戳到那杀手的小腹,那杀手只觉得喉头一甜,鲜血直从腹中喷出,直接被打飞了好远。 雷武也是将绕到身后的敌人打倒,虽说自己看不见,但幸好有刘不渝报位置,还是能及时反击。 “左边又有三人,右边有四人。”刘不渝在树后细细观察,心中却是欣慰得很。 雷家兄弟的武艺,已经很是了得了。 两兄弟听见报告,同时出招,那杀手虽然武功也不弱,但是乾坤一气手精妙绝伦,自己在正面根本无法取胜,马上又是几个杀手被打倒。 杀手们又分散开,既然近处无法取胜,那就在远处故技重施。 他们施展轻功,跳到树上,从怀中掏出暗器,一齐发出,数十道凌风一样的暗器直奔雷家兄弟前来。 “小心暗器,他们已经跳到了树上。”刘不渝心中大呼不妙。 雷家兄弟听见师父的话,心中已经有数,分别使出个腾空的法子,一边躲避暗器,一边已经来到杀手所在的树下,腾然起身,几下就把那杀手打下树来。 杀手们已经察觉不妙,这两人却是极难对付的。 但那个躲在树后的人不是。 他们已经看出,雷家兄弟本是看不见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树后人的指挥下实施的。 既然手脚无法对付,那就先搓瞎他的眼睛。 他们互相示意,先杀刘不渝。 一个杀手已经悄悄接近刘不渝。 刘不渝正密切的观察着战局,他根本没有看见。 杀手已经拔出了匕首。 刘不渝还是没有看见。 匕首已经举起! 刘不渝突然感觉不对,他猛地回头,可是已来不及躲避,匕首距离他的头已经不到二寸。 他咬紧牙关,难道他的报应终究还是来了吗? 那个杀手停下来了。 不,应该说是僵住了,他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块木头。 刘不渝不敢相信,正惊讶间,那杀手已经缓缓倒下。 他的身体边上正插着一把刀。 是徐云野的刀。 无论何时,当你需要他时,他永远都会在你的身边。 其他杀手看见这番场景,知道要杀他们已不可能,纷纷撤离。 雷文雷武还要追,被刘不渝叫住。 “不要追了。” 追赶他们已经没有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方天成他们。 他们在哪呢? 方天成正牵着蓝彩缬的手,不停的奔跑。他知道一停下来,暗器就会飞来。 他却没有慌乱,手心传来的温暖,让他的心中多了一份莫名的勇气。但是现在光有勇气还不够,他需要一个办法,来打倒那些隐藏起来的敌人。 不过现在他却想不出来。 他的铁指功夫需要近身,但是那群杀手不会给他贴近的机会。就算是他能够找到机会接近那些杀手,在看不见他们的情况下,他也很难取胜。 牵着蓝彩缬的手,方天成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正剧烈的跳动。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 蓝彩缬此刻很慌乱,她知道这样漫无目的的跑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她对方天成有一种莫名的依赖。 她从小生活在纳鲁族,跟着姨母长大,在她的印象中,母亲一直很忙,uu看书 ww.uukanshu她从未好好的跟自己在一起待过一整天。 她也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只有一个小了自己十多岁的姨母生的表妹,但还是个孩子的表妹不是一个姑娘可以述说感情的对象。 在她的身旁有的只有那孤独的小屋,掌中的小蜂和万年流淌的纳鲁河。 她不仅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身边也没有兄弟,也正是如此从未有过这样一个男人,和自己如此的接近。 心理学上有一种吊桥效应,大概是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切不论现在是否是这种情况,但至少现在的确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在这片漆黑的雨林,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蓝彩缬已经气喘吁吁,她是个女孩,而且没有练过武功,体力还是差了一些。 方天成本可以硬拖着她跑,但是他没有。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逃跑没有意义,如果想保护身边的人,那就要奋起反抗! 他停下了脚步。 蓝彩缬用她的大眼睛看着方天成,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停下来。 一片黑暗中,他只能看清方天成脸的轮廓。 “蓝姑娘,你先躲起来。”他知道她在看着自己。 那么他就绝不会退缩。 他进取的心带着的烈火必将照亮整片黑暗。 因为他已不再是一个人。 20 危局 二十危局 面前的脚步声越来越重,杀手正在前来。 方天成虽然下了决心,但是问题还是摆在他的眼前。 该如何在黑暗中战胜他们。 他没有徐云野的耳力,也没有刘不渝的天眼。 脚步已经越来越近。 但是他不能后退,蓝彩缬就在他的身后。 他的脑子飞速的转动,尽可能的想着各种处理问题的方法。 杀手们已至他的身前,他们也是愣住了,没有想到方天成竟然会面对他们。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他们笑了,这对于他们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们掏出腰刀,缓缓的靠近,尽可能的不发出声响。 方天成知道他们就在周围,但是判断不出具体的位置。 可能这一次,他真的要和蓝彩缬说再见了。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蓝姑娘,你的蜂儿能看清现在的情况吗?” 蓝彩缬回答不上来,她从来也没有试过,不过如今也只能依靠它了。 她打开随身的小瓶子,伴随着嗡嗡的叫声,小蜂出来了。 她轻声道,“蜂儿,你去看看他们都在那?”她的声音虽小,但却是用心在说。 小蜂还是嗡嗡的叫,在蓝彩缬身边不停的飞旋。 难道它不行? 蓝彩缬已经急得快要叫出来,他们现在的希望全在它的身上。 那小蜂像是看懂了主人的急迫,它飞了出去,环顾一圈。又再次降落在她手上,发出了有节奏的嗡鸣,只是只有蓝彩缬才会明白的话。 她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他们在你左前方,大概据你二十步远。” 方天成听见这话,心中的底气一下子上来了,“据我五步时,告诉我。” 他们能赢。 小蜂不停的发出讯号,蓝彩缬又将它们翻译出来。 “十五步。” “十步。” “五步!”她已经忍耐不住,喊了出来。 信号已到,方天成铁指已出! 方天成一指直接插了出去,但是,他还是不知道他的指头会碰到什么,是敌人,还是一片虚空?他知道这种时候,即希望于一只虫子是很愚蠢的行为,但是他愿意相信,他愿意相信小虫的主人。 也是他需要保护的人。 方天成祭出铁指功,直插到一块坚硬的东西,是人的肋骨。 随机就是骨头裂开的声音。 他们成功了。 杀手们被吓了一跳,看着当先的同伴突然倒下,的确是极大的打击,但是他们也不能不上。 既然暴露,那就一起冲上去。 他们已经原形毕露,抬起手中刀,发出粗鲁的大叫。 “左边到了。”蓝彩缬将小蜂托在手里,贴近耳朵,生怕错过什么信息。 方天成铁指再出,又是一阵骨头的脆裂声和惨叫。他就是站着原地,不必闪躲,只需出招。 他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杀手过去。 就像当年师父用铁指保护了自己,如今他也要保护身后的人。 蓝彩缬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幸好发出惨叫的声音不是方天成的。她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 又是几个杀手冲上来,方天成将他们一一击退。 杀手们已经有些退却,他们想再用一次暗器。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是听不懂的语言。 “是,是纳鲁话。意思是退下。”蓝彩缬已经不敢相信,难道这些杀手是纳鲁族派来的?可是,为什么? “什么意思?他们是纳鲁人?”方天成也是惊讶了,难道,蓝彩缬真的是卧底。他有些脊背发凉。 “我,我不知道。”蓝彩缬显得有些委屈,他确实不知道这回事。 方天成道,“我知道,他们和你没关系。” 他不相信,如果蓝彩缬是卧底,那么她杀自己的机会多了,没有必要做到这份上。 他更不会相信,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藏着谎言。 “现在是什么情况。”方天成问道。 蓝彩缬一时慌了神,方天成到现在还会相信她,直到方天成问,她才想起来仔细听着小蜂的叫声。 “他们散开了,走过来一个人。” 突然,那人竟说起了汉话,“我是他们的头领,小子,你确实有两下。” “你究竟是谁?”方天成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死在这。”那头领的语气十分冰冷,不知是究竟他不熟悉汉话,还是他本就是个冷血的人。 “那你就过来,究竟谁生谁死,还未可知。”方天成看向那一片漆黑。 突然,他的眼前亮起了火光,那头领居然点起了火把。 方天成愣住了,他为什么要舍弃这天然的优势?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沧桑的脸。 这是蓝彩缬从未见过的脸,但既然他们是纳鲁族的人,又怎么会在黑暗中看清一切呢? “我们是纳鲁族的,想必你也知道了。”头领缓缓说道,“有人叫我杀你们,而且报酬很诱人。” “什么?”方天成脱口而出。 头领眼中露出短暂的悲凉,“他会给我们家园。” 方天成不懂其中的含义,“你们不是纳鲁族人吗?” “曾经是,但二十年前就不是了。”头领缓缓道,“但就算是那个人不给我们报酬,我也会杀你们。” “为何?我们本素不相识。” “过去的事,我已不愿再提,你是局外人,我只想杀她。”头领指着蓝彩缬。“我有一个提议,你如果让开,我会让你走,还会让人护送你出这片雨林。” 方天成转头看向蓝彩缬,她究竟是怎么惹上这样的仇家。 “怎么样?你同意吗?”头领凝视着方天成,他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动手,方天成绝对会死,而谁会想死呢?更何况是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死。 “我也有一个提议。”方天成伸出一根手指。 “有意思,你说。” “你让我们走,我就只杀你一个,放过你的手下,怎么样?”方天成脸上露出开怀的笑。 让自己放弃蓝彩缬?绝不可能! “你很像我年轻的样子,我有点不想杀你了。”头领竟然没有生气。 “什么样子?我认为你年轻时未必有我好看。” “你和我年轻时一样,一样不知死活!”头领目中凶光已现,“我很欣赏你,我给你一个机会,这个火把我不会熄灭,我的同胞们也不会上,如果你能杀了我,那么你就带她走。” “你怎么保证?万一你的小弟们看你打不过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偷袭,你们可没少放暗箭”方天成故作轻松,但其实他心中没底,这人敢提出单挑,就一定有所实力。 “他们不是我的小弟,他们是我的同胞,而且你不用担心,我们向来言出必行,不过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因为你绝不可能赢我。” “为什么,如果你这么厉害,怎么早不动手?” “你们的什么‘激帅法’对我没用,我绝不会轻敌,也不会愤怒。”头领的汉话还是说的不好,竟然把激将法说成了激帅法,不过这时方天成也没有心思去挑这些错误,这个头领似乎带着必胜的决心,让方天成敬意突生。 头领脱下外衣,露出一身横练的肌肉,上面刺满了图腾字画,就着火光,他竟跳起了舞蹈,这舞蹈铿锵有力,给人极大的震撼。 “这是纳鲁族的战舞,每个勇士都会的。”蓝彩缬小声说道,“你,还是走吧。” “为什么?”方天成这时已近看的到她,他蹲下来,看着她的脸。 “你可能会死的,我能感觉到,他很强……”蓝彩缬还没有说完,方天成伸手捂住她的嘴,“别担心,我会赢的,蓝姑娘,我不是已经打倒了好多人了吗,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我们才认识两天不到。” “蓝姑娘,我……” “叫我彩缬,我也叫你天成。”蓝彩缬拦住了他,不让他说下去,“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我也愿意相信你,天成,答应我,一定要赢。” 方天成心中的战意,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好,彩缬,我答应你。” “好了吗,我们开始吧。”头领已经跳完了战舞。 方天成站起身,走到了中央,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蓝彩缬,她也正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开始吧。”方天成做好了架势。 自己决不能输,为了他身后的人。 头领先发制人,伸出双手,屈指成勾,竟成了虎形,加上他伟岸的身材和遍身的刺青,整个人也像了一只下山猛虎,他探爪直向方天成膻中,巨阙两穴打来,方天成大吃一惊,这头领手法竟这样快,他忙向后一闪,曲臂拉直,使出铁指对上来爪,这爪力度惊人,震得方天成手腕不禁发酸,他知道角力不成,就打算以快取胜,他铁指急发,如暴雨般向头领身上各要穴打去,一指更比一指快,一指更比一指强,可是那头领竟双手齐招,将他的攻击一一化解。 头领用力一甩,将方天成指头甩开,道,“该轮到我了。”他咆哮一声,真如猛虎附身,双爪生风,如骤雨一样向方天成袭来,uu看书 .uuknshuom方天成接他一抓已然吃力,这样连续的打击,他只好奋力抵挡,每挨一下,双手便麻涨发痛。头领突然拧身向后,一爪击中方天成后心,又是一推,将方天成推出好远,方天成登时倒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成哥!”蓝彩缬冲到方天成身边,轻抚他的胸口,方天成嘴角只是不停冒血。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方天成痛哭起来,“你别打了,你打不过他的。” 方天成想强站起来,可是心口一阵剧痛,又喷出一口血来。 头领摇摇头,“放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蓝彩缬站起身,伸开双臂,挡在方天成身前,“你,要杀就杀了我,放了他。” 头领低头沉吟片刻,“好,我答应你,不杀他,可你却必须要死。”他伸出虎爪向蓝彩缬袭来,眼看蓝彩缬就要香消玉殒。 她闭上了双眼,微笑起来,至少在她死前,她不再是孤独的。 突然,她感到一个有力的肩膀承住了她,她张开眼睛,自己居然在方天成的怀里。 她不敢相信,方天成竟然还能站起来。 头领的一爪已经被方天成死死挡住,竟不能移动半分。 “我最见不得女孩哭了,尤其是我喜欢的女孩。”方天成还是那副自信的笑容。 他轻轻放开蓝彩缬,将头领用力一推,将他推得倒退了好几步。 方天成一步步走到头领面前,他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伸出两根像钢铁一样的手指,呐喊出了那震撼人心的话。 “第二回合,开始!” 21 奋起 二十一奋起 头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自己明明打中了方天成,他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但是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凝视着方天成的脸,和刚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现在,方天成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知道,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爱的力量。 “你真的坚持的住?要是我挨了那一下,不可能站起来。”头领甩了甩手,“我真的很佩服你,如果不是在这里遇见你,我相信我们会成为朋友。” “你确实很强,但你赢不了我。”方天成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头领知道,他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是真的认为自己不会输。 但他不信,或许爱情的力量很强大,但他也并非没有力量支撑。 那就是复仇。 他在这潮湿黑暗的雨林待了二十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亲手复仇的机会。 当年因为那个人,他的家人,他的同胞被赶出了部族,从此再也没有机会踏足家园。 那条纳鲁河怎么样了,河边是否还盛开着鲜艳的罂粟花呢? 他不知道,也不会再有机会知道。 每个晚上他都会做噩梦,梦见他们死在雨林中,只有靠着药物的麻醉才能让自己入眠。 也许不如真的死了,至少不会有痛苦。 但是他不能,他一定要活到自己报仇的那一天。 爱情?他曾经也相信爱情,但他的无知最后害了他。 那份爱情,最终让他失去了回家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也燃起了火焰,他的仇人就在眼前,即使用他的命来换,也要亲手杀死她。 “你确实让我欣赏,我只问一句,你让不让开。”虽然他知道自己是白问,但是他还想亲耳听见这个年轻人的回答。 “不可能。” 头领运气于胸,双手成爪,再一次咆哮上去。 方天成提指一挥,也冲了上去。 正如他所说,第二回合,开始了! 这场战斗已经是爱与恨的较量! 头领的攻势越加凶狠,手爪像厉刀一样,搅得风声呼呼作响,方天成左右闪避,他知道比力量,他不是头领的对手,现在他需要的是观察和机会。 他不停的闪避,如蜜蜂一样灵巧,他渐渐明白,如果想保护一个人,需要的不只是勇气,还需要智慧。 头领已经如一头发狂的猛兽,他的每一次进攻都是带着必杀的决心。 如果有人拦住自己,就杀了他。 蓝彩缬已经不敢再看,她什么都干不了,第一次,她是如此的自责与悲痛,那种深深的无可奈何感,几乎让她发疯。 她的心乱乱的,她很想冲上去,但是她做不到,周围的其他杀手将她围得死死的,他们不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神圣的复仇。 她现在能做到的只有相信方天成。 她也愿意去相信他,那个自信的笑容让她的心里重新振作起来。每当想起那个笑容,她就会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温暖。 头领还是发狂一样的进攻,方天成不停的闪躲,这几乎让他气急败坏,又是重重的一爪,却又被方天成绕到树后,轻松闪过,他一爪竟然将那坚实得如同铁板的树皮刮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他究竟要逃到何时?头领很想喊出来,但是他强忍住自己的急躁,他知道人一旦心急就会露出破绽,他努力地平复心情,尽可能的想要看出方天成行动,但一又一次的击空,仿佛一根针,不停的刺向他的痛处。 其他杀手已经蠢蠢欲动,但是他们心中的尊严也在克制他们的身体。 头领已经满身大汗,因为每一次的突击都是带着杀意,这极大的消耗他的体力。汗水从他健壮的身躯上不断冒出,他知道现在不该心急,但方天成的行动看似在盲目的逃跑,给他看似能够击中的假象,而实际上每次都差了一点点。 他渐渐开始醒悟,自己一直在被方天成牵着鼻子走。 于是,他放缓节奏,打算开始试探性的进攻。毕竟方天成的闪躲也需要消耗体力,既然他想耗死自己,那就自己先耗死他。 他面上咬牙切齿,但实际并未用力,又挥出一爪。 居然中了! 手爪正中方天成的腰间,但由于自己并未出力,这一下连他的衣服也没划破。 头领心中暗自懊悔,要是刚才用力,那么战斗就已经结束。 莫非方天成看出来了?他抬头看着方天成的脸,但是他的脸上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与喜悦。 果然,他没有伪装,自己想得太多了。 那么,就再用力一次。 这一次,却又被完美的避开,自己的手只距离他那么一点点距离。 但现在只要没有击中,那么一寸和一丈也没有区别。 他是在演?头领的脑袋已经有些发昏,完全被复仇的狂怒和必胜的渴望填满了。 又是一记虚晃,反而又击中了方天成。 头领渐渐慌乱起来,方天成好像一次次的给着他机会,但每当自己就要击中时,他反而跑远了。 一次次在用力和虚晃之间切换,一次次在避开和击中间轮回。 头领已经开始喘了,这种虚虚实实的攻击比起一直全力的进攻还要费力。 他甚至开始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打谁,在打哪。 又是一记重爪,但这一次方天成没有闪躲。 他一直的诱敌,就是再等这个机会。 他失误的机会。 方天成将身一拧,闪过袭击,右手双指直插头领咽喉。 中了,头领最初的进攻并非一味,也同时在防范自己不被攻击。 但现在,身体的疲惫和大脑的混乱让他疏于防范。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对方天成已经足够。 铁指正中咽喉,头领只感到呼吸突然中断,一下子全身的内力全部散尽。 调不上来气对习武者是致命的打击,头领浑身像泄了气一样,顿时软了下来。 但还未结束,接下来是方天成的时间。 铁指如暴雨一样袭来,直插头领身体各处要穴,头领伟岸的身躯竟像是纸糊的一样,每受击一次,身体就剧烈的抖动。 最后一指,直插太阳穴。 头领高大的身体突然倒塌。他已经不再有呼吸。 方天成赢了! 他站在头领尸体身旁,发出了由心里的呐喊。 杀手们不安的骚乱,一个杀手已经将刀拔出,他要动手! 他身体不停的颤抖,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头领失败,不甘心自己的复仇失败。 身边的同伴拦住了他,不知是因为他们的承诺还是因为恐惧。 他们光荣的复仇,失败了。继续动手只会更加践踏他们本不多的尊严。 在这场神圣的战斗中,最终站着的只有方天成。 方天成望着头领的尸体,他的脸上还有着一脸的遗憾与茫然,他的眼睛还在死死的盯着天空。 他一定有着很多的遗憾。他明明比方天成强,也同样有着必胜的信念,但为什么还是输了? 每个人都有宁可失去生命也要做到的事。方天成和头领一样,都会为了胜利不惜牺牲。但是方天成是为了爱,而头领是为了恨。 无论任何时候,爱永远要比恨伟大,因为恨带来的只有毁灭,而爱可以让人永生。 无论你有多么强大,但是只要你怀着恨意,就一定抵挡不过爱的力量。 一个杀手抱起头领的尸体,他们开始高昂的头都垂了下来。现在他们只有离开。 并非是头领败给了方天成,而是恨败给了爱。 随着杀手们的远去,方天成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刚才的战斗耗尽了他的力气。 但是迎接他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具温暖柔软的身体。uu看书 ww.uukansh 蓝彩缬接住了他。 她现在满脸的泪痕,趴在方天成身上,痛哭起来。 这场胜利,真的太艰难了。 方天成想搂住她,但已经没有力气,他只能轻轻摸着她的脸。 “怎么了,我不是赢了吗?” 蓝彩缬咬住了嘴唇,“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方天成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话还没有说出,蓝彩缬的唇已近将他的嘴堵上。 不需要方天成说出来,她已经知道答案。 两个人虽然只相识了两天,但这两天所经历的却比一些在一起二十年的夫妻还要多。 到如今,方天成还能说些什么呢,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迎接那柔软的唇。 无数的甜言蜜语也比不上这一吻。 方天成已经有些虚弱,也是第一次经历,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这一切已不重要,他知道他爱上了这个女孩,也知道她的心里也有自己。 这就足够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悲歌,也许是杀手们为他们的头领所唱,歌声悲凉而凄惨,又带着些许的愤慨。头领虽然败了,但是至少他还有着战斗的意志与战斗的荣耀。也许他的同胞们会带着他的精神继续前行。 杀手们还会想着复仇吗?方天成不知道。这一切对他已不重要。 如今再悲伤的音乐也无法抹除他的欢乐。 现在,方天成更加坚信爱的力量了,生命如此美好,如果一个人心里还只有恨,那岂不是蠢得很? 22 苗寨 二十二苗寨 爱是永恒的。 这就是为爱而战的方天成胜利的原因。 现在他也收获了最为宝贵的战利品。 他们都是第一次接吻,他们的动作是那样的笨拙而青涩。 蓝彩缬不小心碰到了方天成的伤口,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现在的二人有的只有甜蜜。 两人缠绵了片刻,又彼此分开。蓝彩缬已经满面羞红。 方天成拄着地面坐起来,轻抚着她的秀发,“我们走吧,徐兄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样。” 他挣扎着站起来,还有些摇摇欲坠。 蓝彩缬赶忙扶住他,“你受了伤,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要紧,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累。”方天成还是那副自信的笑容。 两人互相搀扶着,举着火把在黑暗的密林中缓缓前行。 虽然前路是黑暗的,但他们的心里却无限光明。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正碰上徐云野他们。 刘不渝看见他们两个,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忧愁。毕竟他是前车之鉴。 徐云野接过受伤的方天成,将他扶到树下。 “三哥,苗寨还有多远?”他一边运气帮方天成疗伤,一边问道。 “还有大概一天吧,不过今天我们应该走不了了,大家都受了些伤。” “嗯,不过晚上还是要小心一些,他们也许还会来。” 方天成却知道,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徐云野帮方天成疗好伤后,又将药箱扔给了蓝彩缬。 现在不需要自己来干这些事了。 他已经去准备晚上的篝火了。 蓝彩缬小心地解开方天成的上衣,脸上更红了,她用丝帕沾了些水,轻轻地擦拭他的身体,好像在抚摸最珍贵的珠宝。 方天成抑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道,“明天就能到苗寨了。” “嗯。” “我上次跟你说过,我们是要去查案的。” 蓝彩缬轻轻的点头,细心的帮他涂上药。 “你还没说,你去苗寨干什么。或许我们办完事,你可以跟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方天成满心的期待。 “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蓝彩缬低下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我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等一切结束,我们一起去和你家人说,好吗。”方天成握住了她的手,“你的家人一定会同意的。” “不,我觉得不会。”蓝彩缬的眼角竟闪着泪光。 方天成还想问下去,但是雷文突然喊了一声,“开饭了。” 蓝彩缬快速的跑了过去,好像在逃避着些什么。 方天成望着她的背影,他想喊她的名字,叫她回来。 但是他放弃了,也许是她和家里闹了矛盾,她还不想回去。 正想着,徐云野端过来晚饭,递给了方天成。他也坐下来,打开了酒囊。 “谢谢。”方天成接过碟子,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情下咽。 徐云野喝了一口酒,“你知道纳鲁族的情况吗?” 方天成摇摇头。 徐云野给他讲了纳鲁族的故事,但隐去了刘不渝的往事。 “不行,我要向她问明白。”方天成想站起来,却又被徐云野摁住。 “会有机会的,不过不是现在。”徐云野又喝了口酒。“你们都冷静一下,这样更好。” 徐云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走了。 方天成望着那美丽的倩影,百感交集。 整个晚上,蓝彩缬都在刻意回避着方天成,每次他想问些什么,她都会走开。 方天成第一次失眠了,他望着远处蓝彩缬的被褥,显然她也睡不着。 爱情真的跨越不过民族的鸿沟吗,他不会相信。 不知不觉,天亮了。他们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今天他们已经走出了雨林最深的部分,现在的路又光明了许多,这让方天成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过蓝彩缬还是在回避着他,昨天他们如此亲近,但今天却像一对陌生人。 方天成的心很乱。 突然,徐云野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指了指边上的树丛,里面好像有动静。 场面突然紧张起来,他们昨天才刚受到袭击,现在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什么。 是人,他正要从林中钻出来。 所有人都戒备起来,时刻准备着迎战。 他出来了,是一个穿着传统服饰的男人,看得出他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脸上满是英勇之气,手里还拿着猎叉。 那人并没有展开进攻,而是一脸的惊讶,他用蹩脚的汉话道,“天啊,竟然真的是人,我还以为是什么动物。” 徐云野脸上疑虑未消,“你是什么人。” 他大笑起来,“我是附近苗寨的猎户,倒是你们是谁?” 徐云野稍稍放心了些,“我们来自中原,到苗寨处理一件事。” 猎户张大了嘴,“你的意思是,你们穿过了这片雨林?” “没错,毕竟只有一条路。” 猎户脸上满是佩服之色,“你们可真厉害,这片雨林,我们都不敢随便进的,我们苗家人,是战神蚩尤的后裔,最敬佩强大的人,你们如果要到苗寨,我亲自带你们去。” 大家听见这话,都很兴奋,终于,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徐云野回头看了一眼刘不渝,刘不渝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徐云野拱手道,“那就多谢了,在下徐云野,请问朋友姓名。” 猎户道,“咱们不讲这么多礼节,我叫熊从新,既然来了都是朋友,不知几位都叫什么名字。” 一行人纷纷报上姓名,熊从新又是大笑,“你们真厉害,除了我大哥,我还没听说有谁能穿过这片雨林。” 方天成问道,“你大哥去过中原?” 熊从新道,“没错,我大哥叫熊立新,咱们族里的年轻人可都听他的,他可是要当上族长的人啦。”但他的脸上又闪过短暂的忧愁,让人不知所以。 “既然这样,那请熊大哥带路了。”方天成微笑道。 “好好,可是你们到苗寨有什么事吗?最近,寨里可有些大事,我可不一定有时间招待你们。” 徐云野沉默了一会,还是拿出包裹中的罐子,缓缓打开,“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由于这些天,他们没忘记给蛊虫喂食,蛊虫倒也还没死,只是有些无力,但见到光还是不停的蠕动。 熊从新看见蛊虫,吓了一跳,道,“你们,怎么有这个的?” 徐云野道,“我有个朋友,死于这蛊虫之手,我们听说苗寨有人会用蛊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熊从新摇摇头道,“这我帮不了你们,蛊术在我们寨也是禁忌的邪术,不是人人都会的,而且那些蛊师也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他随即笑道,“不过你们别担心,我大哥说过,对异乡人要尽力帮助,我会想办法的。” 众人见熊从新如此热情,也都笑起来。 “来吧,我带你们去,我们苗族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他还是满脸的笑意。 走了片刻,熊从新又道,“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的,这里的毒虫猛兽可不少,你们没遇上那头大象吗?” 雷文道,“你说的是那头满身伤痕的大象?” “是啊,这大象可是发狂了,见人就袭击,我们寨里好几个猎户都死在它的脚下。难道你们遇见它了?” 徐云野点点头,“幸好这位蓝姑娘相助,我们杀死了它。” 熊从新像是看着神一样,“你们是真正的勇士,我佩服你们。” 方天成道,“话说大象本应该是群居,怎么只有那一只了。” 熊从新叹气道,“本来它们有一个大家族,但由于捕杀,它们都死了。就剩下那一只了。从此它就像发了疯一样,见人就袭击。” 众人都沉默了,那只大象只不过是想为了同伴复仇,它也是可怜的。 蓝彩缬低下头,她的心中满是歉意,大象是她杀死的。 可它本不该死。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是方天成。 “彩缬,别难过。你是为了救我,对吗?” 此刻,她的委屈,痛苦,和爱意一齐迸发出来,情感想一条奔流的大海一样汹涌。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uu看书ww.uukanshucm将头埋进了方天成的怀中。 方天成欣慰的笑了,至少现在他们之间的隔阂荡然无存。 徐云野见状,打断了这个话题,道,“那你知道雨林里面居住着什么人吗?” 熊从新想了想,道,“你是说那些纳鲁人?” “嗯,他们怎么会在那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从我小的时候,他们就生活在那里了,雨林深处一片漆黑,有人可怜他们,想问问情况,他们也不回答,请他们住进寨里,他们也不同意。好在,他们对我们也没有恶意,渐渐地就没有人管他们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那里生活这么多年的。” 方天成知道,他们的目的,就只是复仇。甚至在黑暗中,他们可以看清一切,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但一定不简单。为了向让他们失去家园的人复仇,他们可以做一切事。 可是,这一切与蓝彩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他更紧的抱住了怀中人,无论如何,自己只需要守护好她,这就足够了。 现在他的心中已经被爱填满,竟不知他们已经走出了雨林。 这片古老的,神秘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雨林,终于要和它告一段落了。 现在他们的脚下平坦的很,远远望去,还能看见炊烟。 熊从新停下脚步,笑道,“朋友们,苗寨到了。” 苗寨,他们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但徐云野知道,一切还未结束,至少现在凶手还未找到。 在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呢? 23 勇士 二十三勇士 终于到了苗寨。 众人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懈一些。 苗寨的风光和他们想的没什么不同,满眼望去,到处都是绿色。群山和一眼望不到边的雨林将这个不大村落紧紧环抱,给人一种原始而又生机勃勃的感觉。 走到寨口,先是有一条清澈的小河,他们从桥上经过,脚下木板的嘎吱声显得那样可爱。河里的小鱼三五成群,怡然自得。远处就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水田。水田边上还有几只水牛,正悠闲的散步,穿着传统服饰的牧童吹着芦笙,好像在欢迎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牧童看见熊从新,远远的用苗语打着招呼,熊从新也笑脸回应。 他怕众人听不明白,翻译道,“这是离医生家的孩子,他问你们是谁,我说是客人。我再问问我大哥在不在家。” 他又向牧童喊了几句,牧童也用苗语回答。 熊从新失望的摇摇头,“大哥忙着大会的事了,可能很晚才会回来。” 方天成一打进了寨门,就感到一股浓烈的喜庆气氛,“什么大会?” “明天不就是过年了吗,就是你们汉人的春节。大家都忙着办大会呢。”熊从新笑道。 方天成在心里仔细算了算日期,果然今天过后就是春节了,这些日子在生死线上来回跨过了好几次,他竟没有察觉。 春节,中国最大最喜庆的节日,他还是第一次在苗寨过春节,而不同以往的是,今年他的身边有他的朋友和他爱的姑娘。 “咱们苗寨的春节跟中原有什么不同吗?”方天成问道。 熊从新道,“我不大清楚你们的习惯,不过大哥说过,无论什么民族,过节都是一样热闹,我们这有的是好吃的,好玩的,苗寨的姑娘跳舞也最好看。”他脸上挂满了骄傲,“虽然我还是个光棍,哈哈。” “那个大会是什么?”方天成继续问道。 “是我们传统的大会,节目也很多,不过最重要的是摔跤大会,每年都会评出最强的勇士,我大哥已经当了两年第一了。”熊从新解释道。 “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看看。”方天成一脸遗憾,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游玩。 徐云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我想我们也不用太着急,毕竟我还想尝尝苗家的酒。” 熊从新道,“有有,我们的酒可好了,只怕你喝不多。” 众人都笑起来,这个美丽的苗寨在不知不觉中让每个人都愉快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苗寨的独特景色才慢慢显露出来,到处都是吊脚楼,簇拥在一起,邻居之间没有什么界限,都是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所行一路到处都是愉悦的苗家人,他们唱着喜庆的山歌,跳着欢乐的舞蹈,好像没有什么能使他们忧愁。 每个人都被这节日的喜庆感染了,在这个不大的寨子,有着世上最简单的美好。 在这样美好的地方,也会有蛊术这种可怕而邪恶的存在吗? 想起丁不语死时的惨状,很难将这一切与美丽的苗寨联系起来。 可最邪恶的东西往往藏在美好的包装之下。 但说来也奇怪,这些苗家人,看见徐云野他们并未有太多的惊讶,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复杂的表情。感觉更多的是忧虑。 又走了些路程,熊从新在一个不大的吊脚楼前停下来。 “我家到了,都进去坐坐。”熊从新推开门,里面便有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跑出来,抱住了他。 孩子脸上满是喜悦,但张嘴便是句标准的汉话,“熊二叔,你回来啦。” 这孩子竟是个汉人。 熊从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这些都是远方来的朋友,大嫂在家吗?” 孩子看着这些陌生人,亲切得很,她微笑着看着他们,又指指后房。 正说着,一个年轻的苗族妇女走了出来,她长得虽不十分漂亮,但是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熊从新道,“大嫂,这些是客人,他们穿过了那片雨林。” 女人惊讶地捂住嘴巴,用不标准的汉话道,“快坐下吧,我去给你们准备饭菜。”说着,她就转身进了后房,孩子也一路小跑跟了进去。 方天成问道,“她们是?” “她们是我大嫂和他们的孩子。” 徐云野道,“可那孩子……” 熊从新道,“你也瞧出来了,那孩子是个汉人。” “那为什么是你大哥的孩子。” “当年我大哥出了寨子,回来时就带着她了,那时候她才三四岁。据他说这孩子的父母都死于洪水,他见孩子可怜,就把她带回来收养了。” “你大哥真是个好人。”雷武道。 熊从新笑了,“那是,要不为什么大家都推举他当族长呢。” “你大哥要当族长?”方天成问道。 熊从新挠了挠头,一脸忧郁,“还不是,可能,他的功劳很多,从外面带回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唉,我也说不好,虽说有不少人支持他,可也有不少人反对。” “怎么回事?” “其实,寨子里一直分成两派,一派是我大哥带领的,多是年轻人,他们希望能够和汉人和平相处,多出去学习汉人的先进经验。另一派是老族长那一派,他们,不希望族人出寨子,他们痛恨汉人。” 方天成问道,“为什么,两族文化虽有不同,可都是一家人啊。” 熊从新低下头道,“他们不这么认为,其实最早的苗寨还不在雨林里面,当初汉人的皇帝,就是叫朱元璋的,大肆进攻屠杀我们,我们不得以才搬到雨林里,有一百多年了。所以老族长他们认为,汉人不值得交往。” 方天成沉默了,熊从新所说的,确实是事实。 朱元璋这位开国的皇帝王位下面的,是无数的白骨。 他在打倒蒙古人统治的元朝后,认为异族都是蛮夷,是会危害到大明的统治的,于是对苗族人开始了血腥的屠杀。两族同胞就这样对彼此心怀怨恨,不再来往。 熊从新看着沉默的众人,道,“我大哥认为过去的事情毕竟过去了,我们都应该彼此放下成见。因为无论我们的民族是什么,我们都曾是手足兄弟。” 方天成道,“对,至少我们不会仇视你们,汉人好的,也有坏的,如果以自己片面的眼光看待彼此,这绝对是错误的。”他不禁紧紧握住了蓝彩缬的手,他们也不是同一个民族,但是他们之间的爱是真诚的。 熊从新点点头,“你说的太对了,我大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老族长他们不这么想,所以他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据说老族长他们已经暗暗准备人马,想先下手了。” “你又在胡说了,我相信老族长他们不会这么做的。”一阵刚毅的声音传来,方天成扭头一看,是一个男人,他大概三十岁,一脸的正气,有着领袖的风范。穿着一身苗族的服饰,刚刚从门外进来。 熊从新道,“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们是我刚认识的汉人朋友。”他又向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大哥,熊立新。” 熊立新行了个抱拳礼,道“你们是从雨林那边来的?真不容易。我弟弟胡乱说话,你们不要当真。” 熊从新拍了下桌子,“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们本来就想害你。蚩癸那老家伙背地没少说你坏话,我还看见过他们晚上偷偷来咱家,好像是在勘察什么。” 熊立新立刻严肃起来,道,“蚩族长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被他说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你说他要害我,更是胡说,族长的选举是有明确规定的,就算我要当,也要看咱们寨里的父老同不同意,他又何必干这种事?” 两兄弟突然吵了起来,众人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正吵着,后房的熊立新的妻子和他的养女走了出来。 妻子道,“你们两兄弟吵什么,还有客人在呢。”她一边分开两人,一边把饭菜端上桌子。小女孩看见熊立新回来,立刻扑进了他的怀里。 熊立新一见妻女,再多的气愤也没有了,他抱住女儿,道,“阿琪,在家里有没有听话?”他眼睛里满是父亲的爱意,根本没有一点这个女孩不是自己亲生的感觉。 阿琪一直点头,道,“阿爸,明天你一定要拿第一回来。” 熊立新大笑,“阿爸答应阿琪,你先找阿妈玩去吧,阿爸这里来了客人。uu看书 .uuknshu ” 阿琪很听话,一蹦一跳的跟母亲进了后房。 熊立新见女儿走远,坐了下来,打开了米酒的盖子,给众人一一斟满,道,“不说了,几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徐云野道,“实不相瞒,我们到苗寨是为了我一个朋友,他死于蛊术之手,我们这次就是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线索。” 熊立新道,“蛊术在苗家也是邪术,普通人是不会的,如今几乎失传。我只知道一位蛊师,不过她不住寨子里面,而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独自生活。如果几位不急,等大会结束,我亲自带几位去如何?” 徐云野点了点头,毕竟人家是族长的候选人,忙一点也是正常的。 熊立新又道,“不过,说起蛊术,我看这位姑娘是纳鲁族人,你们没有问过她吗?纳鲁族的蛊术可是比我们苗寨厉害多了。据说苗寨的蛊术也是由纳鲁族传过来的。” 所有人一时间全都看向蓝彩缬。 蓝彩缬道,“我,我没见过那种蛊。我们纳鲁族也不是人人都会蛊术的,我只学过驱使小蜂这一种。”她十分的自责。 徐云野看着她的样子,感觉她没在说谎,而且凭她现在和方天成的关系,也没必要骗自己。 徐云野猛然想起,刘不渝说过,他身中情蛊,武功尽失。如此说来,纳鲁族的蛊术是要比苗寨厉害的,可是之前刘不渝却未提过这件事,只是一口咬定蛊是在苗寨。 他看了一眼刘不渝,他只是低头吃饭,好像故意回避着他。 难道刘不渝隐瞒了什么吗? 24 大会 二十四大会 杀死丁不语的蛊未必来自苗寨。 这是徐云野没有想到的,他不曾有任何时候怀疑过刘不渝。 但现在,刘不渝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情。 但是,他没有冲动,他愿意相信他的兄弟。 或许这蛊的确来自苗寨,至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刘不渝在欺骗。 那么他就不会相信。 熊立新没有发现异常,他继续道,“还请几位暂时住下,我们的房间还有很多,来了总是要待两天的。” 没有人在说些什么,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袭来,也许在这里能有些收获。 吃完饭后,熊立新和妻子给众人安排了房间。 徐云野躺在床上,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虽然他已经好久没在柔软的床上躺过了,但现在他的心情一点也不舒服。 天已经黑下来了,他拿起酒,慢慢地喝,一边想着事情。 突然,窗外传来了一阵声音,像是人的脚步声。 他走下床,把刀捡起来,渐渐向门口移动,他悄悄将门打开一个小缝。 今晚的月亮不是很亮,但还是能看见有人。 他在水井边不知干些什么,左右的回顾,生怕有人发现。 徐云野猛然推开门,“谁?” 那人被吓了一大跳,几乎要跌落井中,他掉头就跑。 徐云野走到井边,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再看那人时已经跑远了。 他并未多想,也许是口渴的过路人也说不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蛊的事情,已经没时间处理这些问题了。 正要回屋,他发现刘不渝的房间还亮着灯。 自从上次和他交过心,刘不渝似乎就没再说些什么。 但徐云野能够感受到,他似乎一直都很煎熬。 他想去和他聊聊,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去,他的问题并非是通过聊天可以解决的。 徐云野走回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第二天一亮,熊从新就带着家人和徐云野他们出发了。 苗寨春节的大会,果然是热闹得很。本是不宽的路上,已经被装饰物和人挤得满满的。震耳的芦笙乐曲响彻大地,男女老少都穿着盛装,载歌载舞的从家中出来,共同欢度这美好的节日。 熊从新道,“朋友们,怎么样,我们的大会热闹吧。” 方天成点点头,“确实,这样的盛况我是没有想到的。” 熊从新骄傲的笑道,“不止这些,一会儿的摔跤大会才是重头戏。” “怎么讲。” “我们苗家人是蚩尤大神的后裔,自是尚武的,每年都要比出最英勇的武士,他们也是最受人尊敬的。” “会场还有多远?”方天成问道。 “就在前面,我大哥已经先过去了。毕竟他也是选手,而且已经拿了两届头名了。” 一边阿琪笑得更开心了,“阿爸是要拿第三次第一的了。” 方天成问道,“立新大哥这么厉害?” 熊从新道,“毕竟也是能闯过那雨林的人,我大哥当这第一的确是实至名归。不过他的对手也很多。” “还有其它的竞争对手吗?” “的确,像蚩阳那小子也很强,不过他也连着败给大哥两年了,今年估计也不是我大哥的对手。” 阿琪抢着道,“我最讨厌他了,经常仗着他是族长的儿子欺负寨子里的人,阿爸一定会狠狠揍他。” 方天成问道,“他是族长的儿子?” 熊从新道,“不错,他同时也是大哥族长竞争的对手,不过要不是仗着他阿爸是族长,根本就没有资格。” “当族长也要有资格的吗?” “那当然,除了寨子里父老的支持,族长还必须拿过三次大会的优胜才行。如果今年大哥又赢了,那他就可以正式参加竞选了。”熊从新笑道,“蚩阳那小子怕是当不成了,至少有我大哥在,他就不行。” 一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大会的会场。 正中间是个擂台,也被装饰的很豪华,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 熊立新看见他们,从远处走来,笑道,“你们来了,我们苗族的春节也很热闹吧。” 方天成道,“很好,不过要先祝贺你马上三连冠了。” 熊立新摆摆手,“这也算不得什么,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找地方坐下吧,我还要去准备。”他转身正欲离开,突然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 熊从新马上把他扶起,“大哥,你怎么了。” 熊立新却根本站不起来,他满脸都是细密的汗珠,说话也有些不顺畅了,“我,不知怎么了,突然肚子好痛。” 他妻子蹲下来,给他擦着汗,“到底怎么了,吃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特别的啊,”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剧痛让他的脸都几乎有些扭曲,“只是早上走得急,直接喝了井里的水。” 徐云野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昨天,好像有人晚上去过井那边。” 阿琪几乎要哭出来,抱住父亲,脸上满是忧虑。 熊从新用力跺脚,“一定是蚩阳那小子派人干的,他赢不了你,就想出这种办法。” 一阵苗语传来,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竟是一个身着华丽的年轻人,他大概二十七八岁,穿着节日的盛装,身后跟了不少随行的仆从,其中一个高举一面丝质的大旗,大旗上有着大大的一个“蚩”字。 熊从新一把拧住他的衣服,吼道,“你说不是你,可为什么我大哥早没事晚没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身后的仆从一把将熊从新推开,方天成急忙将他接住。 那年轻人环顾四周,轻蔑的笑道,“哟,又带汉人来苗寨了,这次是想认干儿子了?”他故意用汉话说着,好像就是想让方天成一行听到。 雷文雷武听见这话,那里忍得住,马上就像冲上去,痛打这厮一顿,他们虽是大光国人,可师父是汉人,他们怎能忍受有人侮辱师父? 刘不渝却紧紧抓住他们两人的手,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冲动。 这一次,向来看不惯有人侮辱自己兄弟的徐云野也强忍住了怒火,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汉人与苗人的怨恨本来就很深了,这次在人家的地盘上,怎么能鲁莽行事。 那年轻人却不依不饶,道,“怎么?你们还想动手?告诉你们,这里是苗寨,我劝你们这些汉人早些滚出去。”他走到熊立新面前,“还有你这个叛徒,我告诉你,今年的第一勇士称号是我蚩阳的,而你也绝对不可能成为族长。” 蚩阳站起身,一脸得意的神色,他刚站起身,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是方天成。 方天成微笑道,“你就是族长的儿子,蚩阳?” 蚩阳一把甩开他的手,“我就是,怎么了?” “我们汉人有句老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希望你能明白。”方天成还是微笑着,“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是吧,徐兄。” 徐云野早已心领神会,他早已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之间那面写着“蚩”字的大旗突然从中间折断,徐云野已经出刀! 蚩阳的得意瞬间消失,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看见徐云野收刀的时刻。 他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砍断旗子的。 脸上的汗水不停滑落,这汉人竟如此厉害。 他强行振作,像要放出什么狠话,但他根本不敢。 他不敢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飞快地走开了,身后的侍从更是早被吓得魂飞魄散,随着主子跑远了。 方天成蹲下来,向熊立新问道,“你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没想过他竟然会干出这样卑鄙的事,他根本不配参加这勇士大会。”熊立新再不想承认也不可能了,只有蚩阳有动机干出这种事。 “现在就算是强行逼他认罪也没有意义,他就是不想让你参加比赛,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徐云野道。 正说着,庄严的芦笙乐已经传来,大会已经开始了。 一个精瘦的老人缓缓走上擂台,他环顾四周,突然把目光停留在倒下的熊立新身上,他脸上露出短暂的笑,又及时收住,开口用苗语不知说着些什么,伴随着台下的掌声和呐喊,像是在为大会作着开场白。 熊从新用手愤怒地捶打这地面,“蚩癸这家伙,很明显是知道他儿子干得这事,说不定就是他让蚩阳这么做的。” 方天成用手托住下巴,道,“离熊大哥正式比赛,uu看书.uknshu 还要多长时间。” 熊立新艰难地说道,“还有一段时间,因为我是上届的第一,只需要打最后一场。” 方天成道,“还有机会,熊大嫂,熊二哥,你们快去找医生来,说不定还能赶上。” 熊从新道,“好好,我们这就去,大哥,你先忍耐一会儿。”话还未说完,他们就跑了出去。 雷文,雷武将熊立新扶到座位上,阿琪已经忍不住哭出来了,“阿爸,你怎么样?” 熊立新强笑道,“阿爸没事,等医生来,阿爸就会好了。” 方天成看了一眼蓝彩缬,示意她先带阿琪离开。蓝彩缬点点头,把阿琪搂紧怀中,道,“阿琪听话,让你阿爸休息一下,先跟姐姐玩会儿好吗?” 阿琪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恋恋不舍得看着熊立新,跟着蓝彩缬离开了。 熊立新捂住肚子,道,“我,我没想过,他们会干这样的事情。” 雷文用力得握紧了拳头,“有些人为了权力,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们的舅舅,为了争端王位,甚至可以向自己的外甥下手。 徐云野看着熊立新,道,“他们做了这样的事情,你就不想报仇吗?” 熊立新忍住疼痛,缓缓道,“他们,他们毕竟是我的族人,我……” 徐云野拦住了他,不让他再说下去。 “一味地退让是没有用的,如果你有想做的事情,就动手去做。”徐云野道。 熊立新还想说些什么,但此刻,礼炮已经响起。 大会,正式开始了。 25 年轻的血 二十五年轻的血 震耳的礼炮伴着芦笙乐一齐响起来,也意味着大会的正式开始。 苗人,作为上古大神蚩尤的后裔,本就是尚武的种族。一年一度的盛会寄托了他们对武和勇士的美好向往。 但现在,族长之子蚩阳的确背叛了这种精神,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对武的亵渎。 可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现在谁赢下这场比武,谁才有话语权。 难道一切的真相都会伴随着礼炮卷起的硝烟随风而散吗? 所有人都很压抑,熊立新更是沉默。 但是狂热的人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期盼着盛会的开始,他们已经等待了一年,结果究竟会是熊立新稳守宝座,还是有人新王登基呢? 观众们叫喊着他们心中的勇士,有人喊着熊立新,也有人喊着蚩阳的名字。其他的选手在他们两个的映衬显得如此一文不名。 的确,在观众们看来众多的年轻人中也只有这么两位有资格去争第一勇士。 但是他们不知道,蚩阳已经背叛了勇士的精神。 但这些似乎已不重要,比赛正式开始了。 一个彪形大汉跑上擂台,他挥舞着双手,希望得到欢呼,但回应他的只有寥寥数人。 但这似乎没有影响他的战意,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为自己加油打气。 但突然一阵剧烈的欢呼声打断了他,那个身着华服,如同野山鸡一样鲜艳的蚩阳走上了擂台。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隐藏不住,在他看来,熊立新不能参赛的情况下,自己就是冠军了。 他挥手向他的支持者致意,绕着擂台转了一圈才停下来。他轻蔑的看了一眼大汉,又远远的望了一眼熊立新,他将衣服脱下,扔给他的支持者们,那个抢到了的观众疯狂的呐喊,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魅力远比实力更重要,蚩阳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他摆动着身体,嘲讽着大汉,向大汉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进攻。 大汉冲了上去,相比之下,他的身躯远比蚩阳壮,他虽然知道蚩阳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但是作为一名勇士,他无所畏惧。 蚩阳将身一撤,脚下使了个绊子,那大汉立刻身体不稳起来,登时就要倒下,他强扭身体,让自己不要跌倒,但蚩阳直接一肘,正中他的后脑,那大汉立刻坚持不住,眼看就要跌下擂台。 跌出擂台就以为着,蚩阳将会获胜。 但蚩阳没有让他倒下,他拽住他的胳膊,竟然把他拎了起来。此时全场的欢呼再次响起,蚩阳把大汉顺势扛在肩上,那像牛一样的大汉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被他轻松的扛起。 蚩阳得意的转了两圈,向观众展示着他惊人的力量。此刻这已经不是一场角力,而是一场他的表演秀。 他将大汉重重得摔在地上,大汉直接痛得大叫起来,方天成从未想到这样一个壮汉也会发出孩子一样的叫声。 蚩阳举起了手臂,全场的观众全部沸腾了,好像在仰望高大的雕塑一样,仰视着他们的英雄。 只有徐云野他们知道,这光辉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卑劣的心。 方天成问道,“徐兄,你怎么看蚩阳的表现。” 徐云野道,“作为一个未练过武的人,已经很强了。”方天成点点头,他的言外之意是在他们这些武功高手看来,蚩阳的确还是个普通人。 熊立新叹气道,“蚩阳的确是个强大的人,我之前也一直把他视为我最大的对手,可是……”他话还未说完,疼痛就再次袭上来。 正说着,蚩阳的下一个对手又上了台,显然它被刚才的场景吓怕了,上了台根本不敢进攻,只是一直后退。 但蚩阳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直接又是一个重摔将他扔出了擂台。 这样下去,如果熊立新不能及时恢复,那么这届的优胜必然是蚩阳的。 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大哥,我们带医生来了。”远处传来熊从新的声音,他还拽着一个衣衫不整,显然是很急忙就出来的,身上背着一个大箱子的人。再身后是熊大嫂,也是喘着跑过来。 他把医生带到近前,道,“离医生,你快看看我大哥到底怎么了。” 姓离的医生走到跟前,一边用苗语和熊立新交谈,像是在询问症状,一边用手解开熊立新的衣服,摸着他的肚子。 问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从药箱中取出一瓶从徐云野他们未看过的药剂,想要给熊立新喝下。 徐云野挡住了他,对熊从新道,“他,可以信任?” 熊从新道,“离医生是我大哥的好朋友,不会害他的,你放心吧。” 徐云野让开路,让离医生把药给熊立新喂下,之间熊立新喝下药后,突然呕吐起来,竟吐出些黑水。 离医生扶熊立新坐好,取了些清水让熊立新喝下。又转过头对熊从新说了些什么。 熊从新听着离医生的话,脸上先是兴奋,随即又变为失望。 方天成忙问道,“熊二哥,大夫怎么说?” 熊从新道,“离医生说,他体内的毒已经吐出,没有大碍了……” 方天成拍手道,“早就听说苗药神奇,没想到这么灵。” “可是,由于毒素有些已经进到身体里了,大哥他,他还是很虚弱,最近三天都必须静养。” 雷武道,“那怎么办,大会还是没法参加。” 熊立新早就知道了这些,他肚子的剧痛虽然已经缓解,但是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站不起来身子,只能对离医生微微点头,用苗语道谢着。 离医生身为一名医生,也知道只能看着大会却不能参加对一个勇士是多么痛苦的事,他不忍再打扰熊立新,又留下几副药,遗憾的走了。 场面又沉默下来,阿琪早早看见医生来了,也跑过来看,但是听见他们说阿爸还是不能参加比赛,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她不想阿爸担心,强忍住泪水不留出来。 熊立新看见了阿琪,招呼她过来,把她搂紧怀里,道,“各位,你们的好意,我谢谢各位了,但不用为我担心,一届大会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不了明年再来。”他强行露出笑容,不想让大家担心。 但谁都能看出,作为一名勇士,他对荣誉的渴望。 没人会觉得自己赢得不够。最痛苦的不是一直失利,而是一直胜利,而突然跌落谷底。 阿琪本没有哭出来,但一进阿爸的怀里,委屈就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与这一众人相对比的,是站在擂台,那高高在上的蚩阳。 在为熊立新治病的这段时间,他又连着打败了好几位对手。此刻的他,正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擂台上耀武扬威。 相比之下,即使是前届冠军的熊立新就没落的多了。 这一路上看得出来,熊立新的确是受到族人的尊敬的。 但这种尊敬建立在他的胜利之下,如果他不能参赛,恐怕没人会记得他。 即使现在苗寨人的生活已经离不开他的贡献,他带来的先进文明改变了整个苗寨。 但开拓者总是会被遗忘,无论什么种族的人都一样。 当人们在深渊里时,他们渴望英雄的出现,但当英雄带领他们走出深渊,他们就开始为了生存的侥幸弹冠相庆,为了渴望娱乐和麻醉遗忘英雄,甚至唾骂英雄。因为英雄曾见过他们最不堪的样子。 记住英雄的只会是小部分人,真正吸引眼球的永远是那些站在高处的光辉形象,即使这形象光辉皮囊的里面只是简陋而粗鄙的灵魂。 剩下的挑战者已经不敢上前了,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能够打败蚩阳的人,他们把目光都汇聚在了熊立新身上。 只有熊立新能够和他一争高下了。 但他们不知道,熊立新根本不能参赛。 熊立新很想站起来,但身体根本使不上力气,现在的他只能回避着那些灼热的目光。 蚩阳向选手的席位看去,用汉话说道,“还有谁?” 在他看来,现在的熊立新参加不了比赛,根本不会有人能够威胁到他。 但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回应了他,所有人都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的稚气还未消除,显得是那样的青涩。 他一步步走上擂台,向蚩阳指了指。 熊立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他尽力地吼道,“钟小子,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个少年也用汉话回应道,“熊大哥,我跟你学了很多,现在也到了我展示的时候了。” 熊立新还想说些什么,比赛开始的锣鼓声已经响起。 方天成问道,“他是?” 熊立新捂住脸,uu看书 .ukanshu 黯然的说道,“他,是钟家的小子,叫钟进跟了我学了两年摔跤,可是他根本赢不了蚩阳。” 所有人都知道,蚩阳的进攻是多么猛烈,更何况钟进与熊立新关系很好,而蚩阳与熊立新早就是敌人。 他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肯定会将钟进打得站不起来。 蚩阳的坏笑也露了出来,自己今天虽然没机会痛打熊立新,但可以痛打他的徒弟。 他已经开始想怎么折磨这小子了。 而钟进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畏惧,他看着台下虚弱的熊立新,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多少也猜出这一定和蚩阳有关系。 他血管里年轻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大会,而且第一次面对的对手是哪个蚩阳。 他冲了上去,面对哪个高不可攀的对手,他发出了惊心动魄的战吼。 所有的人都捏了一把汗,没人看好哪个作死的小子。 每个人想象着他会被蚩阳一下击倒,又被扔下擂台。 毕竟就算是熊立新本人,想赢蚩阳也不会很轻松。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让每个人都惊呆了。 钟进的一扑,竟然将蚩阳撞倒了。 连蚩阳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撞倒。 钟进骄傲的站着,这场战斗他不一定会输。 他年轻的血液正在熊熊燃烧,全部化为了战意! 永远不要小看年轻人,他们的激情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 因为他们的心中还流淌着年轻的血! 26 逆转 二十六逆转 钟进竟然击倒了蚩阳,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蚩阳顿时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羞辱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看台的观众也停止了呼喊,整个会场瞬间静了下来。他们惊讶的看着他们心中的偶像被打倒,仿佛比自己挨了这一下还要难受。有些人,本来一直支持蚩阳,看见他倒下,立刻吹捧起钟进来,而那些一直看不惯蚩阳的观众们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机会,他们开始为钟进呐喊起来。 这个年轻人,能够翻过那座山。 蚩阳站了起来,他无比的愤怒。 被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打倒,让他的光辉形象沾上了污点,这是他决不能忍受的。 他提起双拳,扑了上去,他要把钟进的骨头拆断,让这个出身卑微的小子知道什么是实力。 愤怒是人的兴奋剂,但过度的愤怒只会让人失去理智。 钟进不慌不忙,轻轻撤身,一记膝击正中蚩阳小腹,蚩阳立刻咳了一声,他本想反击,但钟进先是抱住他的头颈,狠狠地击打他的背部,又用脚步封住他的下盘,蚩阳被这一套组合打得蒙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击。 会场再一次沸腾起来,不过这一次他们是为了钟进呼喊。 熊立新欣慰地看着钟进,他未曾想过这个之前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毛头小子已经有了能跟族内数一数二的高手过招的实力了。 他向赛场喊道,“别给他喘息的机会,一直进攻!” 钟进早就明白,他不停的击打着蚩阳,打得蚩阳只能护住自己的头部,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熊立新激动地捶打着椅子的扶手,这场比试,钟进能赢! 赛场的另一端,最高座位上的蚩癸却已经开始咒骂起来了,赛场上的蚩阳狼狈不堪,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逼出擂台的角落。 他绝不允许有人撼动他们家族的威严。 他歇斯底里地向台上喊着,让蚩阳反击。 蚩阳听见父亲的话,有苦说不出,他时时刻刻都想反击,可如今钟进已经占了上风,他的进攻又滴水不漏,自己没有机会反击。 钟进越战越勇,快拳接着踢击,疯狂得展开了进攻,蚩阳已经被逼进了擂台的边界上,继续进攻下去,钟进绝对能赢。 他连出几拳,蚩阳已经半只脚踏出了擂台,他又是一记踢击,只见蚩阳已经摇摇欲坠,他即将掉下去,自己要赢了。 喜悦涌上了钟进的心头,他早就对蚩阳的种种行为不满,这一次可以败败他的威风,给那些擂台下被他打伤的人出气。 而且终于他要和熊立新打一场了,他一直教了自己很多,一直以来,他都把熊立新当成的最大的偶像和目标。这次击败蚩阳,不仅给他涨了脸面,而且也证明了自己。他是可以成为第一勇士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再也藏不住笑,手上的攻势也慢了一些,他已经看见蚩阳重心不稳,即将跌落了。 但是在蚩阳即将下落的一瞬间,他看见了蚩阳的笑,他没有跌下去,而是晃晃身子,又立了起来。 钟进想再次将他逼下去,可是蚩阳已经把握了这次机会,他一记直拳正中钟进的肚子,钟进顿时将腰弓下,进攻的节奏突然中止。 蚩阳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地用膝盖撞钟进的脸,仅仅一瞬之间,他就把局势扭转了过来。 看台上支持蚩阳的观众又有了骄傲的资本,他们又开始了欢呼。刚才改夸钟进的,又开始说钟进不行了。那些真正希望钟进赢的,也失望的低下了头。 熊立新气得直跺脚,“哎呀,他的经验还是不够,蚩阳要倒下时,只是腰仰了下去,腿还是直的,他的跌落只是个假象,都是他演出来的。” 蚩阳开始了疯狂的反击,他用力打击钟进的脸,钟进早已是血流满面了,但他还是拼命的反抗,想要扳回局面,但他已经做不到。 蚩阳的重拳一击接着一击,猛击他的太阳穴,他只感觉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他想抓住蚩阳,但握住的只是一片虚空。 一击迅猛的重膝,也宣告着钟进的终结,他吐出一口血沫,在空中画成一条弧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他已经不能再站起来,终究还是蚩阳赢了。 但对于这个还没有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今天的表现又何尝不是一种胜利呢,他差一点就击败了那个力量与经验远超过自己的蚩阳。虽然他败了,但他把那个蚩阳差一点打出擂台。这是前面那么多的比他壮,比他经验丰富的人都没有做到的事。 不要忘记,他还没有到二十岁。 这个年轻人,还有着无尽的可能性。 熊立新感到无比的骄傲,这个年轻人有着光明的未来。 但显然,蚩阳不想让钟进这样轻松的倒下,他要粉碎这个未来。 刚才的狼狈已经全部转化为愤怒,他用力得踩着钟进的头,钟进明明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但蚩阳还是疯狂的攻击。他不完全是为了复仇。 这个年轻人现在就如此恐怖,很难想象再过十年,他会成长为多么强大的存在,而且,他还和熊立新走的那么近。 他绝不会给他机会,让他成为自己家族的敌人,现在他就要终结掉这个年轻人。 钟进几乎要失去知觉,每遭受一次击打,他的眼前就会一片漆黑。 看台上的观众们已经不再呐喊,他们开始向蚩阳展开了唾骂,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一个勇士应该做的了。 徐云野也要忍耐不住,他很想杀了这个无耻的家伙。 他正欲登上擂台,突然,钟进抓住了蚩阳的脚。 这个年轻人,还没有放弃,他虽然已经站不起来,但还是向着蚩阳挥出了一拳。 蚩阳躲开了这软弱的进攻,但他已经不敢再打了,这个年轻人炙热的战意让他感到了恐惧。 钟进用尽了全身的最后一股力气,晕过去了。 全场都为这个年轻人发出了呐喊,在他们心中,钟进才是胜利者。 肉体的强悍终究抵挡不过心灵的强大。 面对着这样的进攻,钟进居然还能打出一拳,这样的人才配称得上勇士。 熊从新跑上擂台,把浑身是血的钟进抱了下来,他炙热的血无比滚烫。 也许多年以后,所有人都将老去,他们可能会忘记很多东西,但他们不会忘记今天这个擂台上那愤怒的一拳。 蚩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尴尬的站在台上,虽然他赢了比赛,但他已经输了人心。 蚩癸缓缓走下看台,现在只有他才能稳定局面,他用苗语向观众们喊着,又指了指擂台下的熊立新。 他要转移大家的视线,让熊立新上台迎战。 他知道,现在只有让蚩阳顺势拿下第一,才会淡化族人们的愤怒。 所有人都看向了熊立新,他们希望熊立新将蚩阳打倒。 但熊立新只能低下头,任由观众们呐喊他的名字,但他什么也干不了。 现在的他,连站起来都很难。 但他毕竟是诚实的,自己的徒弟都能奋起战斗,他又怎么能回避。 即使今天是爬,他也要爬上擂台。 他强撑着椅子,他想要站起来。 方天成按住了他,他向看台喊道,“等等。” 他们多多少少听得懂汉话,所有人都把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他们不知道这个汉人会说出什么。 “熊大哥今天不能参赛。” 全场哗然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要放弃? “他今早被人陷害,中了毒,现在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观众们瞬间都失望地低下了头,熊立新竟然不能参赛了。 “不过,我们可以代替他参赛。”方天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个比赛需要真正的勇士。” 擂台上的蚩癸父子愤怒的咬紧了牙齿,他知道方天成的意思是蚩阳不是一个勇士。 蚩癸指着方天成。用汉话喊道,“你不配,这是我们苗族的盛会。” 方天成也指着蚩癸,“配不配,不由你说了算,而是由他们。”他将手挥向了看台上的观众。 虽然有小部分观众不同意汉人参赛,可大部分人已经被蚩阳的所作所为彻底激怒了,他们希望有人能够击败蚩阳,uu看书 ww.ukash即使他不是苗人。 蚩癸已经说不出来话,如果一意孤行下去,只会让族人们更加愤怒,他只能不情愿地点头。 方天成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他刚想踏上擂台,便被蓝彩缬拦住了。 “你身上的伤也不轻,还是让徐大哥去吧。” 徐云野早就想动手了,他解下腰上的刀,准备迎战。 但雷武却拦住了他,“这样一个人,也值得六爷动手?小子不才,愿意替六爷教训他一顿。” 刘不渝点了点头,“三弟,让他去吧。” 徐云野道,“好。” 雷武一个跟头,翻上了擂台,光是这功夫,就引起观众一片惊呼,他们是未见过中原的武艺的。 蚩阳见过徐云野的刀,知道他并不好对付,本来已经有些怯意,但他看到上来的是雷武,心中安了一些。 他从来是看不起汉人的,更看不起和汉人来往亲密的熊立新。今天他就要让族人们知道,熊立新所秉承的和汉人和平建交的理念是愚蠢的。 蚩癸退下擂台,拍了拍蚩阳的肩膀,他相信蚩阳不会输给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汉人。 自己的家族在今天就要重夺荣光。 当他下到最后一个台阶时,看台上竟突然发出了惊呼。 他扭头一看,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蚩阳已经倒在了擂台下。 一击。 雷武,只用了一击,就击败了蚩阳。 这个一路势如破竹的蚩阳,就这样被雷武打败了。 谁也无法相信,这场惊天的逆转。 27 演讲 二十七演讲 擂台上的雷武骄傲的举起了双手。 观众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希望有一个人能打败蚩阳,但又不希望这个人是汉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族的隔阂还是这么深。 他们沉默了,经过一百多年的漫长时光,苗族和汉族的差距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擂台下的蚩阳的脑子一片混乱。 本以为今天必胜的他,没想到输得这么惨,而且还是输在一个汉人的手下。 这让他的支持者会怎么想,原来他们那位一直看不起汉人的领袖,连汉人的一击都接不下来。 蚩癸也已经汗流满面,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涌上他的心头。 多年前,当熊立新第一次有能力在寨里有一席之地时,他只是笑了笑。 熊立新虽然有领袖的气度,但比起自己这么多年的经营,他还是太嫩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这些人是他找来的,那他就有足够撼动自己的资本。 他已经开始怕了,甚至没有时间看一眼儿子的伤势,现在他必须去筹备。 如果他真的要动手,自己要比他更快。 蚩癸刚想离开这场羞辱的大会,但是他停住了。 他看见,熊立新正艰难的向擂台上移动。 现在他的确行动艰难,只能蹭着墙壁缓缓的移动,每走一步,他就要歇好长一会儿,熊从新想要扶他一把,但却被熊立新拒绝。 熊立新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站出来。 族人们已经失去了自信,现在如果他再不说点什么,结果可能会更糟。 一步,一步,那通往擂台的台阶显得如此漫长。 但他已经可以看到,那擂台上的光明,只要自己站上去,就会一片光明。 他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他几乎不再有力气,但他还是强撑着走到擂台中央,他举起了雷武的手,宣示他的胜利。 雷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他能感受到,看台上观众的不情愿。 但是,熊立新开口了。 虽然他几乎没有力气,但所有人都能听得清,好像他是在用心呼喊。 他先是用苗语说了一遍,又用汉语翻译给徐云野他们。 “同胞们,族人们,我要宣布,这位雷武兄弟的胜利。”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想认同这个结果,因为他是个汉人。” “但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一场选举勇士的大会,只要他是真正的勇士,他就能站上这擂台,一个人的英勇并非与他的种族有关,而是他的意志与能力。” “今天,我无法站上着擂台,我也是众多的失败者之一,可是,同胞们,你们知道我们因何失败吗?” “我们在这封闭的雨林里蜗居了一百年,与其说是与汉人划清界限,但不如说是一种逃避,我们已经固步自封太久了。” “现在,汉人的文化比我们发达太多了,可是我们还是偏安一隅。今天我们输了,输给了汉人的武艺。” “难道我们还要继续这样逃避下去吗,决不能,我们应该勇敢的迈出步子,向汉人学习,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我们的文明继续传播下去。” 看台上有人突然喊道,“为什么,汉人与我们有血海深仇,我们绝不向他们妥协。”他是用汉话说的,又狠狠瞪着徐云野一行,显然他早已不满汉人踏足他们的领土。 熊立新依然以他平静的语调说道,“仇恨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有和平两族才能共同发展。为什么一百年前,汉人会进攻我们?只是因为我们互不理解。诚然,汉人的确有一些邪恶的人,但我们也应该明白,汉人中的好人也是相当多的,我去过汉人生活的地方,那里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比我们现在发达很多。看见我这个异族人,并没有鄙视我,而是好酒好菜的款待我。” “我们应该知道,汉人中的好人很多,而我们苗人也不是个个都是正义的。如果我们还以自己狭隘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那么我们只能愈加堕落下去。” “我们已经落下了太多,如果我们还这样仇视本应该是我们兄弟的汉人,那我们就一定会走向灭亡。” 熊立新本来平稳的语调突然变得慷慨激昂起来,他心底压抑的话终于吐了出来,这种激动甚至让这个虚弱的人重新焕发了活力。 “兄弟们,同胞们,过去的黑暗时刻已经结束,我们要勇敢迈出这片禁锢我们的雨林,雨林外面不是地狱,而是新的家园!” 他的话深深触动了在场的苗族人,确实,他们已经在这片封闭的地方待得太久了。 今天的比赛让他们认清了一件事,安逸只会让人落后,只有进取才是人类生存的真谛。 他们开始欢呼,不仅是为了熊立新,也为了雷武。 激昂的芦笙乐再次响起来,这是为了勇士而响,为了自由而响,为了和平而响。 他们唱起了欢快的歌谣,今天的确是个特殊的日子。 所有的苗族同胞将在熊立新的带领下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熊立新耗尽了全部力气,几乎要倒下去,但身后的雷武却给了他一个可以支撑的肩膀。 正如他所说,汉苗两族一直是一家人。 所有的人都发出了由衷的微笑,只有一个人笑不出来。 蚩癸的表情僵硬的像一块铁,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今天的熊立新已经抓住了在场所有族人的心,虽然他暂时无法参加竞选,但只要民心在他这边,他就始终有一天会当上族长。 蚩阳早就跑到了父亲的身边,他看着父亲的脸,知道今天的事态已经相当危险了。 “父亲,我,我错了。”他低下了他一直不愿低下的头。 蚩癸的表情变得无比阴暗,身为他的儿子的蚩阳,也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回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动手了。”蚩癸的嗓音已经变得嘶哑,“他想夺走我们的荣耀,这是绝不可能的。” 两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了阴暗中。 不过没有人注意他们,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熊立新身上。 这个人,将开启新的时代。 第二天,熊大嫂又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他的丈夫昨天是那样的光辉,即使他连一场比赛也没有打。 熊从新笑着开了一瓶酒,“雷兄弟,昨天的那一下子,属实让人痛快。”他举起酒杯,敬了雷武一杯。 雷武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也只是看不过蚩阳嚣张的样子。 正说着,熊立新从屋内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好了很多,很难想象,他昨天几乎站不起来。 方天成道,“熊大哥,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去休息。” 熊立新笑了,他坐下来,道,“多亏了离医生的药,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昨天的事情还真是要谢谢你们。” 他继续道,“之前说了,大会结束,我就带你们去见那位蛊师,我们一会儿就去。” “你的伤,不要紧?”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没事,我知道你们的事也很要紧。” 于是,饭后,他们简单准备了一下,就要出发了。 走到门外,方天成发现阿琪一直探头探脑的在看。 熊立新也发现了她,把她叫到身边,“怎么了,不去和阿妈玩吗?” “阿爸,你的伤还没好……”阿琪一脸的担心。 “我没事,今天晚上就能回来,你在家要听阿妈的话。”他摸着阿琪的头,满脸都是疼爱。 阿琪钻进他怀里,撒了个娇,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徐云野看着这对父女,心中的忧愁却不能散去。 终于,要见到那位蛊师了。 十多天的旅途究竟是要画上句号,还是才刚刚开始? 这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蛊师的家住在离苗寨很远的地方,这里几乎没有人烟,光是到这里就花了整整半天时间。 这里完全没有其他人,很难想象那位蛊师是怎样在这里生活的。 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枯死的树木垂下它干枯的树枝,与浑浊的泥水混在一起,远处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瘆人得很。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墓碑,与古老而神秘的巨大木制图腾组合在一起,刺激着人的神经。 方天成问道,“这位蛊师,真的住在这里?” 熊立新道,“是的,我也曾劝她搬进寨里,可是她不听。”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一次打猎,偶然遇见的,刚开始可把我吓了一跳,后来交谈了一些,uu看书.uuknshu.co 才知道她也是我们苗寨的,只是大家都怕她的蛊,她才搬到这种地方。” 蛊术,终究还是邪术,即使是苗族人也会害怕。 终于,在一个小木楼前,众人停了下来。 熊立新道,“到了,我先去和她打个招呼。” 他一步步走上楼梯,每上一步,木制的楼梯都会嘎吱作响。 他敲响了门,半天才有人开。 从里面钻出一个老年妇女的脸,她的脸干瘪的不想样子,没有一点血色,眼窝深深的凹陷进去,戴着苗族传统的首饰。 她看着熊立新,用幽灵一样的声音不知说着什么,熊立新不停的解释,老妇又看看门外的人,终于点头,打开了门。 熊立新回头对众人道,“可以进来了。” 方天成等人踏进了老妇的门,却立刻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到处都是瓶瓶罐罐,里面用某种不知名的液体泡着各种各样的毒虫,室内的窗台上还摆满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植物,其中一颗像一根紫色的蠕虫,只是开着紫色花朵,让人不寒而栗。 老妇坐了下来,道,“熊家的小子,你带这些汉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熊立新恭敬的道,“老妈妈,这些是我的朋友,想问一些蛊的问题。” 老妇道,“好吧,这么些年,也只有你每年还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我答应你。” 徐云野解下身后背着的罐子,递给了老妇。 老妇打开罐子,看了一眼,她长大了嘴,露出一嘴残缺不全的牙。 方天成的心不停的跳,究竟她会说出什么呢? 28 信 二十八信 老妇看着那瓶子中的蛊虫,好像在看珍贵的珠宝。 甚至她的眼睛中不再呆滞,满是神采,她伸出她干枯的如同树枝一样的手,将那肥大的蛊虫一把掏出。 蛊虫从未经过这样的体验,她被老妇细细的把玩着,显得很不自在,疯狂的蠕动着。 似乎是为了平复蛊虫的躁动,老妇轻轻的抚摸着那蛊虫的后背,看得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妇露出了极诡异的笑容,贴着蛊虫轻声道,“好宝贝,好宝贝。” 徐云野皱了皱眉,道,“大娘,你到底知不知道它的出处。” 老妇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蛊虫上。 突然,老妇竟然张开嘴,用舌头舔了一下那虫子。 方天成身后的蓝彩缬几乎要吐出来,这诡异的老妇的举动实在骇人。 徐云野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如果你知道,就情告诉我们。” 老妇盘玩着蛊虫,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这蛊的全部底细,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把它留给我。” 徐云野道,“不行,毕竟这是我们唯一的证据,而且,你留下它的动机也很值得怀疑。” 方天成道,“的确,如果你是我们要找的犯人,就更不能把它交给你。” 老妇道,“犯人?有人用这蛊虫犯了什么案子?” 方天成道,“有人的一家老小全都被种上了这种蛊,他们,全都死于这种蛊。” 老妇瞪大了眼睛,“真是大手笔,这样的宝贝如果是我,绝不会舍得拿来用的。” 徐云野轻抚着下巴,“你管它叫宝贝?” 老妇将蛊虫放回瓶子,道,“如果你们担心犯人是我,那可以放心了,这种级别的‘噬血蛊’我是制不出来的。” 徐云野和方天成几乎一起发声,“那么,他的来源是哪里?” “纳鲁族,只有纳鲁族才能制出这种蛊。” 徐云野听见这话,并未太过惊讶,他已经做好了得到这种结果的心理准备。 他回头看去,刘不渝已经不见了踪影。 徐云野开始回想起,这一路上刘不渝的神色,他一直都是忧心忡忡的。 他追了出去,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楼梯上,只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六弟亲启”五个字,字迹是刘不渝的。 徐云野颤抖着打开信,他一时间五味杂陈。信这样写到: “六弟,见字如见面,我知道我们终究有一天会逐渐接近案子的真相,我也知道以你的性格,不找清真相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我还是隐瞒了,请原谅我这个当兄长的不够坦诚。可是我实在说不出口。 我说蛊在苗寨,其实我骗了你们,我看见蛊第一眼时,就知道它绝不在苗寨,苗寨的蛊师是弄不出这种蛊的。这种蛊只有纳鲁族才会有,而且只会是纳鲁族位高权重的贵族才能有这种技艺。而且我知道红豆儿,就会制这种蛊,我曾亲眼看过。 你知道,我的事情只对你一个人说过,我欠她的太多了。可你也是我的兄弟。如果这蛊真的出自她手,你们会怎样?我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我只能撒这种慌,如果万一,苗寨也有人会这种蛊…… 你要来这种地方,我是一定要陪你来的,可是如果你们真的见面,而蛊又是她制的,我很难想象结果究竟会怎样。 我曾经是那样的无情,而这次我回来了,但我的回来可能会给她带来伤害,我已经没有脸见她,也没有脸面见你们了。所以我走了,我知道,无论对于兄弟,徒弟还是爱人,我都没有一个合格的男人应尽的义务。 六弟,三哥最后求你两件事,如果真凶真的是她,我希望你能够网开一面,至少留她一命。还有就是我的两个徒弟,他们一直以来都想回到家园,我知道这一定并不轻松,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帮他们。 六弟,我本想再写点什么,可写了很多,又被我撕了。在我可悲的人生中,能认识你这样一个兄弟,是我的福分。如果他日再会,愚兄定负荆请罪。” 徐云野读完了信,将它揉成一团撕碎,将碎片扔在了这片被人遗忘的土地。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让这封本该被世人遗忘的信,和那个即将被人遗忘的男人一起消失在这片被人遗忘的地方吧。 方天成已经追了出来,他已经知道刘不渝的欺骗,但看着徐云野的背影,他的话全都忍了回去。他大概知道刘不渝为什么要走了。 徐云野已经察觉了他的到来,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真相真的会让人痛苦,咱们还要不要追查下去?” 方天成不必回答,他知道徐云野的意思。 无论那个真相是什么,会带来什么,他们都要去追寻。 他们能做的,只有找到一个最合理的解决办法。 刘不渝可以逃避,他们却不能,这已经是他们的使命。 其他人也追了出来,徐云野轻声道,“我们走吧。” 雷武问道,“六爷,我师父……” “不必去找他了,这一路上,他为我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放心,他没事。” 熊立新,熊从新两兄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已经开始离去的徐云野,他们也只能跟上去。 熊立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孤独的老妇,他想,也许有一天,族人会放弃他们的偏见。 包容,才是解决矛盾最好的办法。 回去时,天几乎要黑了,方天成牵着蓝彩缬的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他虽不知道刘不渝走的切确原因,但从他种种的表现也大概猜出了。 纳鲁族一定隐藏着秘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确认的。 “彩缬,我,一直想问你。” “你说吧。”她像是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你究竟是纳鲁族里的什么人?” 蓝彩缬沉默了一会儿,“这,真的很重要吗?” “我爱你,我也希望了解你的一切。” 她看着方天成的眼睛,道,“我,我将是纳鲁族未来的族长。” 方天成想过她绝不是普通人,但从未想过她的身份如此尊贵。 “那,你的母亲……” “她失踪了,两年前就突然不知了去向,现在代理族长的是我姨母。” 方天成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身份这样尊贵,自己却是个普通人。 她会不会为了自己放弃她的一切?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蓝彩缬抱住了。 方天成从甜蜜中清醒过来,“可是,如果案子是你家族里的人做的。” 蓝彩缬道,“我们族人是禁止与外族人交往的,所以那个人不论是谁,他都是有罪的,我不会包庇他。我也不会相信我的家人会做这样的事,因为那个丁堂主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可是,我们现在在一起,你不也是犯了规矩吗?” 蓝彩缬抚摸着他的胸口,“当我决定跟你的时候,我就不再把自己当做未来的族长了。不管我以前是什么,未来又是什么,我现在只想做你的人。” 方天成还能说些什么呢,这个纳鲁族地位最尊崇的人,为了他愿意做个普通人。 他知道两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前方的坎坷注定会很多,但是他相信他们能够一起走过。 因为生与死他们都曾一起度过。 所以,他开始不去想那些虚妄的未来,现在已经太过美好。 不知不觉,他们又回到了熊立新的家。 他们已经决定,第二天就要走了。既然真凶不在这里,那他们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熊立新尽量的挽留,徐云野还是拒绝了。 他不能让刘不渝走得不明不白,至少他要找到真相。 熊立新没有再说什么,他也只能在这最后的一晚尽到地主之谊。 他叩响了房门,没有人应。 时间还不太完,家人应该还没有睡。 他又敲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应。 他正在疑惑,已经走到后门的熊从新却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马上奔了过去,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后门已经被打开,有着重物撬开的痕迹。 他冲进了屋内,心中祈祷着不要有事。 但是,家中一片狼藉,有人曾经在这里打斗过,他呼喊着妻子和女儿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应。 他已经有些发狂,四处地搜寻着家人,他不停的发抖,牙齿开始打架,汗水已经流到了他的脖子。 这个昨天光辉的勇士如今竟然如此不堪。u看书 uukanhu 方天成发现桌子上有一张字条,还没有交给熊立新,就被他抢了过去。 他顿时瘫倒下来,把字条递给了熊从新。 “大嫂和阿琪,被蚩癸他们抓走了。”熊从新握紧了拳头,“他们,竟然干出这种事。” 徐云野道,“他们的要求。” “他们,让我大哥自己去,换她们的命。”熊从新捂住了脸,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的想法呢?熊大哥。”徐云野问道。 熊立新像丢了魂一样,他猛的站起来,嘴里含糊不清,“我,现在就去。” 方天成抓住了他,“你不会不知道,他们是想让你死,就算你去了,她们也未必能够回来。”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他们说了让我一个人去,不然,他们会动手的。”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显然他已经害怕了。 这个勇士可以面对一切的敌人,但现在他却不能不顾忌他家人的性命。 “是时候了,现在他们已经做出了这种事,你还要忍让到什么时候?”徐云野看着他的眼睛,可是熊立新却回避着他的目光。 徐云野叹了口气,“如果你没有勇气反抗,那就让我去,我答应你一定会带回她们。” 徐云野已经握紧了他的刀,他摇了摇头,显然对熊立新很失望。 他刚要迈出去,却被熊立新拦住了。 “你说得对,我已经忍让了太久了。” 他的眼睛中已经有了光芒。 “这是一场他们挑起来的战争,现在,我要迎战了!” 29 反旗 二十九反旗 熊立新心中的怒火在不停燃烧。 徐云野作为一个外人也远比自己主动的多。 他知道,不是该忍气吞声的时候了。 这已经是一场战争,由他们挑起来的战争。 他翻出了家里的猎刀,是时候反抗了。 熊从新也握紧了猎叉,“大哥,我去招呼寨里的人。” 熊立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是时候爆发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熊家的门前已经聚满了人,他们听说了蚩癸的勾当,也已经不能忍下去了。 熊立新看着这群支持自己的人们,他其实心里一直不想以这种激进的方式夺取权力。 可现在,他也不得不上了,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和支持者。 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走出,拿出了一面旗帜。 写着熊字的大旗。 他将大旗展开,让它随风飘扬。 熊立新开始明白,他们都在等着这一天。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曾经想过和汉人和平共处。既然不同种族的人们都能团结在一起,那么更何况是自己的同族呢? 但是蚩癸已经动手了,今晚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晚。 无论谁赢,鲜血都会把这个平静的村庄染红。 就好比那面迎风招展的红旗。 徐云野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情愿,他走上去,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不管你是否愿意,这都是将由你展开的故事。” 熊立新其实都明白,现在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干。 他接过那面大旗,高高的举起,发起了冲锋。 所有人都跟着他冲了上去,他们早有自己的打算,需要的只是一个先驱。 但无论为了什么,至少今天他们是正义的一方。 徐云野也准备跟上去,方天成却叫住了他,“徐兄,这不是我们的战争。” “我知道,但是欠我的,我一定会拿回来。”他已经冲了上去。 方天成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这场战斗已经不和他们无关了,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上吧。 一路上,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高举着火把与武器,向那碉楼发起了进攻。 他们高举着旗帜,一直闯到那个碉楼下。 蚩家的碉楼。 这个全寨最大的建筑已经屹立了一百年,上面的旗帜也跟着飘扬了一百年。 而今天,这面旗帜也应该换一换了。 蚩阳站在楼上,看着来势汹汹的熊立新,心中的不安更重了,他走到父亲身边,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蚩癸还是安静的坐着,好像一点也不慌张。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知道,他老了,该歇一歇了。 但是他要为了蚩阳扫除一切阻碍,而现在最大的阻碍就是熊立新。 他没想过熊立新竟然真的敢举起反旗,但他也做好了准备。 他看着慌乱的蚩阳,又想起那个熊立新。 说实话,他真的认为熊立新远比他的儿子更适合当族长,甚至也比他更适合。 他真的痛恨汉人吗?其实并不是,他只是看不惯熊立新。 族长,他们家已经当了四辈,谁也夺不走。 他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碉楼下面。 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手举着火把和武器,带着那面大旗,就站在楼下。 他的确吃了一惊,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楼下的呐喊声震天动地,震得他心里通通直跳。 但他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全心全意加入这支队伍。 蚩家,占据族长的职位整整四辈,说不定马上就要迎来第五任族长。这么多年,下面的人应该也有了很多不满。 有很多人不是利益的即得者,而他们已经统治了四辈。 他们只是想要一场战争,来重新分配利益罢了,至于他们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这些都不重要。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领袖,一个光辉的领袖,这样在他的光辉下,自己也会被照亮。 但他们毕竟是发不出光的。 蚩癸没有再想,现在也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开始吩咐手下人迎敌。 支持者,他也有。 这场战争无关正义,只有利益。因为天下本就没有正义的战争。 楼上的弓箭手已经站好,他们一个个会挽雕弓,为了他们的族长而战。 楼下的勇士们举起了刀枪,为了他们的领袖而战。 他们都在等,等待双方领袖的命令。 命令一下,就会死人,而且死的都会是自己的族人。 熊立新向后面看去,他的同胞们也都在看他,他们的眼中发出了炙热的战意。 他环顾一圈,竟然发现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钟进。 他全身都是纱布,满脸都是伤痕和淤青,嘴唇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前天,他已经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年轻人的体力,还是他心灵的强大,他又一次站在了这里。 熊立新开始想起了妻子和女儿,好像和他有关系的人都在受到蚩家无情的折磨。 他是个铁打的汉子,但他的心不是。 他拔出了猎刀,用苗语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勇士们冲了上去,而城上的守卫也开始放箭。 勇士冒着箭雨,用血肉为后面的同胞铺路,他们举起攻城锤一步步向大门逼近。 这是一场光荣的战斗,但也是一场残忍的战斗。 可能昨天,城上与城下的人还在一起欢度春节,但此刻,他们就要兵戎相见。 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退缩。 沉重的撞击声伴着口号,从城门处传来。 这种声音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蚩阳的心,他们仰仗的是一座石头的城。 但石头即使再坚硬,也没有人的血肉和灵魂强大。 随着最后一声巨响,城门终于开了。 勇士们高举着义旗,杀进了城内。 蚩癸指挥着守卫下城迎战,他们已经没有了屏障,只能开始背水一战。 两队人马终于碰在了一起,厮杀了起来。 熊立新不愿见到这种局面,可是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鲜血已经染红了这片纯洁的净土。 他抓住一个敌对的守卫,询问他家人在哪。 守卫的肚子已经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什么也说不出了。 熊立新闭紧了眼睛,不忍看他的惨状,把他放在一片空地中。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搜寻。 终于,他在最上层看到了蚩癸父子,他们对视了一眼,蚩癸就进了碉楼之内。 熊立新明白,停止这场厮杀只有一个办法。 要么他杀了蚩癸,要么蚩癸杀了他。 但是现在守卫不停地冲出来,他根本没有接近他们的机会。 他愤怒的捶打着地面,对于家人的被擒和族人的自相残杀,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扶起。 是徐云野他们。 方天成道,“熊大哥,现在不是你这样的时候。” “我知道,可是……” 徐云野道,“我们兵分两路,天成和熊二兄弟,雷文,雷武你们去找熊大哥的家人。我和他直接去找蚩癸和蚩阳。” 熊立新摇摇头,“人太多了,我们冲不进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被徐云野抱起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徐云野已经施展轻功带他从人群的上方掠过。 他看着方天成他们,他们也开始了行动。 他身子本来不轻,但徐云野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轻松的很。 所有的人突然停止了战斗,都在向他们看去。 熊立新望着天空,感受着迎面急速的风,在一片目眩神迷中,他开始明白一件事。 他们一定会赢,因为他们团结了其他民族的力量。 他们的身后有这些汉人朋友,这是蚩癸他们没有的。 他还没有从高空中的眩晕中清醒过来,他的双脚就已经触碰到了地面。 他们已经到了碉楼的最高层。 他刚想说些什么,发现徐云野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用刀柄将上层的守卫一个个击晕,又转头向熊立新说道,“蚩癸交给你了,我去找一个人。” 熊立新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谁?” 徐云野将手慢慢移到了刀上,“蚩阳。” 熊立新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了一丝寒意。 但他立刻提起了精神,是时候找蚩癸算账了。 他抽出了猎刀,向楼里冲去。 他已经积压了太久,是时候释放出来了。 蚩阳此刻正在一个最小的储物间瑟瑟发抖,uu看书 w.uukashu.c他并没有和父亲待在一起,因为蚩癸说他要在最上层等待一个必胜的机会,并叫他去外面迎敌。 可是他不敢,即使他是苗寨最强大的战士之一,但他还是被今天的场面吓坏了,一直他都以为熊立新是个老实的人,他从未想过他竟然真的反抗了。 他现在只有相信父亲所说的那个必胜的机会,他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那些进攻者马上去死。 他看着牢固的大门,心里稍微安定了些,毕竟外面还有两个手下看守着,门只有他们和自己能开。 至少自己在这里是安全的。 他打开储物室里的酒,喝了一口壮了壮胆,暖意从喉咙里流过,他感到舒服多了。 突然,门的锁格格的作响,他被吓了一跳,但想到进攻者不会这么快进来,他向外喊道咒骂这两个守卫,自己明明说过,没有事不要烦自己。 声音却没有停止,门开了。 蚩阳再也骂不出来,门外的人是徐云野。 他的刀已出鞘,发出银色的光芒。 他发疯的狂叫,“你,你要干什么?” 徐云野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利刃直接贯穿了他的喉咙。 蚩阳又感到暖流涌进了喉咙,但他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了。 徐云野不是一个喜好展露的人,但那天他还是斩断了蚩阳的大旗。 徐云野的刀,从来就不是给活人看的。 那一天,他就认定蚩阳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也只有死人,才能见到他的刀。 30 新的时代 三十新的时代 熊立新一步步踏上那似乎没有尽头的楼梯。 他的每一步都在颤抖,也许是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蚩癸的确是个值得让他畏惧的人,毕竟他已经经营了四辈,蚩家的底蕴是他望尘莫及的。 整个守卫的人数是他们的一倍,虽然每个跟随他的人都不畏惧,但他却畏惧了。 已经有了太多的流血与牺牲,这是他不想看见的。但他现在似乎没得选。他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杀死蚩癸,只有这样一切才会结束。 但这可能吗,虽然他比蚩癸年轻很多,但很多时候胜负与年纪和体能没有关系。 那个阴暗的老人,已经稳坐族长之位三十年了。 熊立新还记得蚩癸刚当上族长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才不过三四岁,只记得他穿着盛装,坐着几人抬的大轿,穿行在大路的中央。 一路上,都是族人欢呼的声音。 他当时虽然不懂那是什么,但还依稀记得他回家对阿爸说,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阿爸只是摸着他的头,笑了笑。 后来,阿爸去了外面,他曾对族人说过,汉人是可以和平共处的。 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最后人们在雨林的深处发现了他的尸体。 那一天,他发誓一定要将父亲的意志传承下去。 虽然没有人同意他的做法,也没有人愿意帮助他。 但是他做到了,做到了那个他父亲做不到的事。 他还记得,他回来的那天,全寨的人都在欢呼。 只有一个人恶狠狠的看着他。 蚩癸。 自然,他成了新一代的领袖,也自此与蚩家结下了怨恨。他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自己拦了他们的路吗? 他想不通,只是每当想起那个眼神,他都会不寒而栗。 但他明白一件事,已经不再是他可以妄想求和的时候了,对方从一开始就想整死他。 他没得选。 他此刻就站在门前,他将门一脚踢开,不知是带着愤怒还是给自己壮胆。 蚩癸,就坐在房间的正中央,他的背后是一面大窗。火光和月光已经将他的脸映照成了橘红。 他凝视着这个如今坐在整个苗寨最顶点的人,他和当年没什么不同,只是更苍老了一些,显得也更和蔼了。 但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灵魂。 他一步步走上前,摸着别在腰间的刀,当那冰冷的触感传达到手上,他的愤怒再一次战胜了恐惧。 “我的妻子和女儿,在哪?”,他用苗语说道。 蚩癸看着窗外,道,“你看外面,这就是你想要的?”他也用苗语回应。 “我想要的,只有你的命。”熊立新已经将刀指向蚩癸,虽然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但是现在不是讲道义的时刻,因为他们早已经违背了道义。 蚩癸看了看月亮,“不用着急,我可以先给你说一个故事。” “我没时间听你说这些,你现在放了我的家人,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熊立新不清楚他的用意,他还是一步步向前。 “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蚩癸笑着看向熊立新,好像死亡的威胁一丝一毫都没有影响到他。 熊立新知道不应该让他拖延下去,但是他想知道。 正是父亲的离去,成就了现在的他,但如果他能选择,他绝不会希望那个永远消失的人是他父亲。 蚩癸看着外面,继续道,“你应该知道,他的喉咙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熊立新的胃不停的翻动,他已经有些想吐了,他无法忘记那个场景。 “虽然看着很像野兽造成的,但实际上,他是被杀的,被人杀的。” 熊立新的脑子已经有些发昏,他下意识的问道,“是谁?” “还记得那些雨林里的纳鲁人吗,他们可真的是职业的杀手,说实话,当我第一眼看见你阿爸的尸体,完全看不出是人做的。” “他们,为什么?”熊立新已经喊了出来。 “因为,是我让他们做的,只因为一些药品,他们为了区区一些普通的药,就能随便替我杀一个人。我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去更远的地方,而非要住在那缺衣少食的雨林,不过,我还要感谢他们,没有他们,可能现在站着这里跟我对峙的,就是他了。” 熊立新的头发都立了起来,这是他从不知道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派人杀你吗?”蚩癸看着熊立新,他站了起来。 “因为,你根本不配,你比你阿爸差得太远了。你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我认为你根本都在雨林中活不下来,虽然我没想到你会成功,让你侥幸多活了几年,不过,今天你就要死在这里。” 熊立新握紧了刀,“你说这么多,只会激起我杀你的决心,要死的是你。” 他已经冲了上去,利刃直直的向蚩癸的胸口刺去。 他一直将父亲视为英雄,也正是他激起了自己开拓的意志,但他从未想过,父亲竟死于一场阴谋。 他的怒火已经全部集聚于这把刀上,虽然他的刀比起徐云野简直天差地别。 但只要是刀,就能插入敌人的心脏。 刀在距离蚩癸的胸口只有不到二寸的时候,熊立新却停住了,只因他听见了一句话。 “我死了,你的妻子和女儿也活不成。” 他犹豫的一瞬间,身后突然有人将他架住,将他的刀从手中夺出,扔在了地下。 不知什么时候,几个守卫已经进来了,将他制服。 熊立新用力挣脱,可是前天的伤还未痊愈,他挣脱不开。 蚩癸仰天大笑,捡起了熊立新的刀,将刀贴在了他的咽喉上。 “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傻,真的自己一个人面对你吧?”他用刀面拍打着熊立新的脖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废物吗?就因为你在意的东西太多,你注定成不了大事。” 当冰冷的刀贴在他脖子上的时候,熊立新知道自己已经败了,他救不了家人,报不了仇,更开启不了新的时代。 正如蚩癸所说,他就是一个废物。 蚩癸让守卫把他架到窗前,贴着他的耳朵道,“你让我很生气,毕竟今天我的人死了很多。在最后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他从椅子后掏出一盏孔明灯,“熟悉吗?你带回来的汉人的玩应儿,我发现还可以用它来传递信号。” 他拿起蜡烛,将灯点燃,“看见对面那个很小的小屋子吗?你家人就关在那里的地下,守卫都是我的心腹,他们不说地下有人,根本没人能发现。” 蚩癸的脸已经扭曲起来,“我跟他们说了,只要一看见信号,就立刻杀了她们。”他狂笑起来,将拿着孔明灯的手伸出了窗外。 熊立新用尽全力挣扎,但根本没用,他只能看着孔明灯飞向天空,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号。 蚩癸狞笑道,“等着吧,守卫杀了她们后,也会立刻回信,会在什么时候,就是现在啊!”他已经像癫狂了一样,尽情的折磨这眼前的敌人。 熊立新的心在滴血,他恨不得马上死去。他不敢看向天空,但好久过去了,蚩癸的笑渐渐停止了。 他张开眼睛,蚩癸已经不再癫狂,汗水不断从他的额头冒出,他不停的嘀咕,“灯呢,他们都在干什么?” 他癫狂的神情立刻不见,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放在那里,四处的张望着天空,向小屋看去,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抓起一个守卫的衣领,破口骂道,“人呢?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他们已经什么也干不了了。” 熊立新扭过头看去,眼泪几乎要涌出来。 是方天成他们,身后还跟着自己的妻子和阿琪。 方天成道,“我们发现了这个屋子,蚩癸,显然你的这些手下并不是很忠心,u看书 .uukanh 我随便打了他们几下,他们就全招了。” 蚩癸只感觉天旋地转,他吩咐守卫上去迎敌。 但守卫们已经退下,放开了熊立新,他们知道,蚩癸已经输了,没有必要再跟着他下地狱了。 熊立新一拳打在蚩癸的脸上,鲜血直从他的鼻孔冒出,但他已经感不到疼痛,他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为什么,自己会输?他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头顶发凉,舌头发硬,眼前一片漆黑。 熊立新夺过他自己的刀,将全部的愤怒都化入这一刀之中,贯穿了蚩癸的胸膛。 鲜血喷溅了他一脸,一股真实的温暖冒了上来。 他赢了!他救了家人,报了父仇,也即将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如果他知道蚩癸临死前的想法,也许可以回答他的疑问。 为什么熊立新可以胜利,他明明已近陷入了一个完美的陷阱。蚩癸是不会明白的。 因为熊立新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有他的兄弟,他的家人,他的追随者,和他的汉人同胞。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有着新的理想,和崇高的意志! 天空已经泛亮,初生的太阳将他映在了一片光辉之下。 他割下蚩癸的头,扔出了窗外,用尽全力发出了呐喊。 楼下战斗的双方都停下来,他们看见蚩癸的人头从楼上落下,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们扔下了武器,所有人都向上看去,他们看见的只有一个沐浴在光辉里的,新的英雄。 而他的身后是一片鲜红的旗帜,和一个新的时代! 31 故乡 三十一故乡 所有的人们都在欢呼。 他们在庆祝一个新的时代的来临。 即使是蚩癸的战士也没有太过悲伤,他们知道熊立新不是一个会清算的人,毕竟一个新的时代需要更多的力量。 仇恨永远不是人类发展的动力,和平才是。 无论昨天是怎么样,伴随着今天的朝阳,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熊立新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他还不敢相信他已经赢了。 他的家人跑上去抱住了他,对于他们,熊立新是什么都无所谓,家人能够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熊立新现在激动得说不出来话,他的热泪从眼眶中忍不住的流出,为了这一切,他已经付出太多了。 看着自己的兄弟,他还不知道父亲真正的死因。 不过他已经不想再提这件事,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现在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和家人团聚时的温馨。 方天成看着眼前的一家人,欣慰的笑了。 自己为什么要当捕快呢,其实不完全是为了向过去的黑暗时代的复仇。 更多的,是为了守护这些笑脸,为了这些家庭,他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 不知不觉的,蓝彩缬悄悄牵起了他的手。 所有人都喜欢美好的结局,因为这个世界的痛苦和悲伤已经太多,所以我们会更加珍重不多的美好。 熊立新微笑着看着家人,轻轻放开了他们,他知道,他的使命还未结束。 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往上激动的人民已经拥了上来。 一个人将手里的大旗递给了他。 所有人都跟随着这个新的领袖,他们相信由熊立新开启新篇章将会更加美好。 一路上,那些没有参与战斗的人也围了上来,瞻仰他们新的族长。 熊立新走上寨子正中央的高台,那是历任族长接受任命的地方。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没有新老族长的交接,因为那个黑暗的过去已经由他亲手终结。 他举起了旗帜,看向看台下的群众。 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那些本来想好的话到了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已经不必再说,下面的族人开始了欢呼。 他只能笑笑,挥舞着他手中的旗帜。 徐云野在一个角落看着熊立新,他知道他们所做的应该是正确的。 苗寨的未来究竟如何,他说不清,但他知道熊立新会是一个好族长。这就足够了。 至于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他没有停留,径直的走了,虽然熊立新的故事已经结束,但他们不是。 当晚,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庆祝仪式,熊立新没有想到他们准备竟然这么快。也许这仪式是春节的后续,也许当初是蚩癸为了庆祝自己的死而准备的。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毕竟春节的度过,一个新的年已经开始了。 漫天盛开的烟花照亮了夜空,将这个昨晚还是被血和火填满的夜变得浪漫了。 徐云野今天多喝了一些,毕竟明天他们就要动身去下个地方,纳鲁族。 熊立新也尽力挽留他们,不过他们拒绝了,但至少这个晚会还是要参加的。 方天成看着远处已经和苗族姑娘一起跳舞的雷家兄弟,和一边酒桌上酩酊大醉的徐云野。他真的希望这份美好能一直停留下来。 蓝彩缬将头靠到了他的肩上,“今晚的烟火真美,我在家里从来没见过。” 方天成深吸了一口身边的幽香,就像陈年的佳酿那样醉人,看着烟花的眼睛也有些迷离,“在我们中原的春节,烟花远比这里更美。” “我,真的能和你去中原吗?也许我的家人不会同意。”蓝彩缬也将眼睛轻轻的闭上。 “会的,我相信。”他握住了她的手。 既然苗寨可以有一个崭新的未来,那么他们也会。 方天成不再去想那些虚妄的未来,至少现在烟花还盛开在夜空。 第二天,徐云野一行再次踏上了征程。 熊立新带来了全寨的人送别他们,对于他来说,徐云野他们是真正的朋友。 熊立新马上还要去研究穿过雨林的方案,但没有什么比送别这些帮助了他们的汉人更重要的了。 直到送出去好远,他们才正式分别,虽然徐云野他们在苗寨只待了三四天,可这三四天会让熊立新终身难忘。 他看着远去的众人的背影,心中的激动久久不能平复。他知道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 他也相信有一天,会有更多的汉人来到苗寨,因为苗寨的明天将不再有任何仇恨。 徐云野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程,接下里他们就要前往纳鲁族了。 前方究竟还有多少坎坷?谁也说不清。 苗寨被一片雨林环绕起来,不仅封闭了与中原的路,也封住了前往纳鲁族的路。 而想前往纳鲁族,还要经过大光国。 雨林他们已经走了很多次,不会有太多问题,但是大光国究竟是怎样,他们却不知道。 也是从刚才起,雷家兄弟一直都像是有话说。 徐云野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但还是想听他们亲口说出来。 终于,雷文似乎忍不住了,他走到众人身前,道,“六爷,方爷,蓝姑娘,前方可能我们就要分别了。” 方天成突然想起,他们曾经说过,有一件必须做的事。 雷文道,“我们兄弟二人本是大光国的王子,多年之前,我们的舅舅夺取了王位,将我们全家斩尽杀绝,只剩下我们兄弟两个,幸得恩师相救,才捡得性命。” 雷武接着道,“如今,我们也已经成年,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如今师父不知所踪,我们也不敢再劳烦六爷你们了,这毕竟是我们兄弟的事情,所以还请六爷,方爷见谅。” 方天成未曾想过,他们竟然会是大光国的王子,而且他们的身上还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 他看了一眼徐云野,他其实早就把两兄弟当做了朋友,这一路上他们都互相扶持,自己也应该帮他们。 徐云野道,“你们是白莲教的。” 雷文不知他想说什么,只能点头回应。 “那我就应该帮你们,就算不为了你们,为了三哥我也应该陪你们去。” 雷文很是惊讶,他知道徐云野本是为了破案而来,去大光国本应该不在他的计划里。自己只是和他们道别,可没想过他们会帮助自己。他又想起那次遇见巨兽时,他们兄弟的犹犹豫豫,他羞愧的低下头,什么也说不出。 方天成道,“走吧,一路上都这么走过来了,反正要去纳鲁族也要经过大光国不是吗。” 两兄弟突然想起,为了熊立新他们也曾站出来。 徐云野道,“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想得到什么?” 雷武道,“我们其实对当国王没什么想法,只是想单纯的回到故乡。” 徐云野点点头,他又想起刘不渝的那封信。 既然他想让自己帮他的徒弟,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方天成向蓝彩缬问道,“到大光国还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明天就能到。” 徐云野看向渐渐发暗的天空,道,“天色不晚了,今天现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雷武道,“那我去捡些木柴生火。”他脸上的喜悦露了出来,因为他马上就要回到那个他们真正的家。 他们二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了,那里的一切现在都什么样子了?当他们离开时还只是个孩子,但这次回来都有了胡子。 雷文也很激动,有徐云野和方天成的加入,他们的复仇会简单很多。 他收拾起来,为晚上的宿营做着准备。 可是过了好久,雷武都没有回来,没有柴就没法生火。 徐云野也感觉时间似乎有些长了,他站起身,道,“他怎么还没回来?” 方天成道,“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趁着还有一根火把,我们去找找他吧。” 徐云野点点头,举起火把开始了搜寻。 可是往深处走了好久,都没有雷武的踪迹。 雷文的心脏突然跳的很快,还记得曾经他们小时候到山里玩,雷武摔断了腿,他当时就是这样。 他的汗水不停留下来,“我,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徐云野拍了拍他的肩膀,u看书 ww.uuanshu “蓝姑娘说了,这里的雨林远没有我们来的那里凶险,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雷文突然抢过火把冲了出去。 他们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跟上去。 他们追了过去,发现雷文已经跪倒在地上,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木柴。 他们向四周看去,竟然发现了一片沼泽。 正中间竟然有一只手! 雷武的手。 雷文向发狂一样想往中间冲去,方天成一把把他按在地上。 雷文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在喊着雷武的名字。 可是已经太晚了,雷武已经只剩下一个手掌还在外面。 雨林的沼泽地就像一张无情的巨口,无论你的轻功有多好,只要陷进去就别想出来。 雷武的位置太过深入,根本来不及了。 雷文哀嚎起来,他知道,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疯狂的呼喊着雷武的名字。 徐云野已经不忍再看,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到的太晚了,如果再早来一些,也许还有机会。 突然,沼泽中那个本来已经僵住不动的手,突然微微动了两下。 雷武,好像是听见了哥哥的话。那只手开始奋力的挣扎。 可是,也已经太晚了。已经没有办法可以救他了。 也许是知道了自己的宿命,那只手停止了挣扎,伸出了一根手指。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手指指向了东南方。 那方向指向大光国。 那个雷武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32 大光国 三十二大光国 雷文看着兄弟的手一点点的陷入沼泽,那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让他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 二十年,他们为了等待回家的机会等了整整二十年。 只差了一步,在这漫长二十年的最后一天,雷武永远不再有机会回到故乡。 两天前,他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站在摔跤大会的擂台上,一击就击败了那个苗寨的最强勇士。 那天,即使是苗族人也被他的实力折服,全场都是掌声与欢呼。那是对勇士的最高赞扬。 但现在,他却要被永远困在这片死寂的沼泽中。陪伴他的只有淤泥和腐烂的草木。 实际上,他想要的只是回家而已,他并不贪心,回家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为什么都不能实现呢? 这对于一个勇士是否有些无情?但一切东西似乎都是在最美好的时候走向灭亡。 当雷武的手指尖也完全陷入进去的时候,雷文已经昏了过去。 他没有能力承受这样的痛苦。 徐云野将他抱起,又向那片沼泽鞠了一个躬。 那里永远长眠着一位勇士,和一个想要归家的游子。 徐云野杀人从来只用一刀,而且快得让人根本无法思考。 而现在他看着眼前的生命一点点的消逝,他却知道这种痛苦远比突然的消亡更难让人接受。 更何况是雷武的亲兄弟雷文呢? 回到宿营的地方,所有人都沉默了。 雷武临死前指向家的手,让所有人都无法忘记。 他们为了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是否付出得有些太多了呢? 方天成用温水擦了擦雷文的脸,他才慢慢苏醒过来。 他像个木头人一样,眼睛中只有空洞,他就只是呆呆的坐着。 他竟然这样坐了两个时辰。 徐云野拿起酒,坐在他的身边。 他能体会这种痛苦,毕竟他也曾失去兄弟,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说不出什么,也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 但他知道怎样让一个绝望的人重新找到自信,那就是告诉他最初的目标。 他将酒递给雷文,“也许他回不去了,但是你能。” 本来呆滞的雷文听见这句话,终于哭了出来。 徐云野知道他已经不必再待下去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 无论现在多么痛苦,但明天都是新的,他知道这个道理,但雷文是否明白呢? 第二天,他们再次踏上了征程。 今天的雷文看上去好了一些,只是看着他红肿的眼眶,徐云野知道他并不好受。 但至少他已经开始向前。 又经过半天的行程,他们终于到了雷家兄弟的家。 大光国。 大光国是一个同样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国,虽然难免朝代的兴替,但至少文明延续了下去。 虽然到了地方,可距离大光的都城还需要几天时间。 雷文终于踏上这片生出他的土地,他的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他知道他整整二十年的等待没有白费。 但此刻他的身边却没有人可以分享他的喜悦。 几人在边城的小旅店住下,幸好大光国与大明接壤,人人也都会几句汉话,交流也不成问题。人们的相貌也与汉人没太多不同,只是人人都穿着传统的筒裙。 晚饭的时候,他们离开了客房,一齐到下面吃饭。 雷文看着饭桌上的大光的特色菜,他却什么也吃不下。 有一个念头始终在他的心头,那就是复仇。这不光是为了他自己,而现在也同样是为了自己死去的兄弟。 每当他想起那只挣扎的手,他的心都会像被狠狠的揉捏着。 他知道,如果不是他的舅舅因为夺权杀害他的家人,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本来他对报仇的欲望并不是很强烈,他的记忆里对父王的印象很少,而又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对这份仇恨只是停留在表面,毕竟作为一个江湖人,他知道有仇必报的道理。 但现在不同了,和他长大的同胞兄弟,就这样死了,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他明白那只手的意义,他现在不能仅仅只是回家,他要复仇。 向那个夺走了自己一切的人复仇。 但是,他离开大光的时候,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对大光的一切都是听刘不渝讲的,而刘不渝去大光也只是路过而已,他所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没有头绪,甚至对自己的仇家都知之甚少。 徐云野看着雷文,他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锐利无比。 方天成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这种眼神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位纳鲁族杀手的头领。 他不禁有些畏惧,他很像说些什么,但是想起昨天雷武的死,他又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场面顿时冰冷了起来,谁也不知该怎么缓和。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进了旅店,他坐了下来,店里的伙计立刻围了上去,笑脸相迎,“今天你可来晚了。” 店里的其他客人也都立刻看向他,那人先喝了杯茶,清清了嗓子,开口道,“昨天我们讲到……” 竟然是个说书的。 徐云野摸了摸下巴,“未曾想过,大光国也有以此谋生的。” 伙计接过话茬道,“毕竟这里离大明还近,风俗也都继承了下来。” 方天成问道,“今天说的什么?” 伙计道,“今天说的是咱们大光国的历史,讲的是白象大王雷应龙的故事。” 雷文好像被刺到了一样,他听刘不渝讲过,雷应龙是大光的第三任皇帝,也是他的曾祖。 他立刻看向那个说书人,之见说书人道,“白象大王英勇无比,将那大光诸多部族统一,可真是一代明君。而他的儿子雷应里也是继承父志,还把那远方而来的葡萄牙人打退了,但到了这第三代雷余这,可就不行了。” 雷文的脑子翁的一声,雷余是他的父亲,那个被他舅舅夺权的王。 说书人接着道,“这雷余可真是昏君,鱼肉百姓不说,竟然穷兵黩武起来,妄想占领大明的疆土,这仗一打几年,大明国力雄厚,如何打得过?他竟然强征兵丁,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还好那新王阿纳龙发动兵变,将雷余赶下王位,咱们大光才得以太平……”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雷文翻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他怎样?你再说一个试试?” 那说书人吓得胆战心惊,忙道,“这位少侠,我怎么了?” “你说那雷余是昏君?到底怎样。” 说书人连连叩头,“少侠,刚才都是我胡言乱语,是阿纳龙为了蛊惑民心,编出来的,他是逆臣,是逆臣。” 雷文将他一把扔开,显然他已经没有了心情再听下去,直直得出了门。 徐云野皱了皱眉,他知道雷文之前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他不会对不会武功的平民下手。 那说书人那里还敢再留,也是一路小跑得从后门离开了。 众食客连声大嘘,本来听的好好的,突然闹出这出,他们都大为不满。 方天成向身边的伙计问道,“究竟,那个说书的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伙计看了看坐着的几人,道,“这,这,这里是大光的边界,我也不太清楚,那些陈年旧事,咱们老百姓在乎他干什么?只是全当故事听了。” 方天成摇了摇头,伙计模棱两可的回答根本什么也没说,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怎样。 徐云野道,“别让他走太远了,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毕竟昨天因为他们的大意,雷武已经殒命。 他正要动身时,却发现雷文已经走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拎着那个说书人。 说书人显然被吓坏了,他不停的颤抖,嘴里含糊不清。 徐云野走上前去,“雷文,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他。” 雷文将说书人按在椅子上,问道,“你说,究竟都是谁举兵反抗了雷余?” 说书人吞吞吐吐,“我,我……” 雷文放在他身上的手又重了几分,说书人腾的一下挺直了腰。 徐云野拉开雷文的手,对说书人道,“你要是知道,就说出来,若是不知道,就请先回吧。” 说书人看了一眼徐云野,又看了一眼雷文,道,“我知道,我知道。” 雷文大声道,“那不快讲?” 说书人苦着脸,“是阿纳龙联合了两位将军,uu看书 .uukansu 分别是谬卑城的普甘将军,多比城的博固将军,就是他们帮助阿纳龙夺取政权的。” 雷文咬了咬嘴唇,用手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脸,他点了点头,“就他们吗?” 说书人道,“真的,真的。” 雷文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凶狠,他坐了下来,将刚才没吃的食物塞进嘴中。 徐云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挥挥手让说书人离开,又对雷文道,“听我说,你真正的仇人不是他们,而是阿纳龙。” 雷文停了下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停住了,他点了点头。 徐云野叹了口气,他希望雷文是真的明白。 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他真的要把那两位将军也列入他的报复对象,那么一切都不会完结。 雷文迅速吃完了饭,就走上了楼。 方天成看着他,对徐云野道,“徐兄,他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徐云野点了点头,他本不想再给雷文刺激了,可是他现已经被仇恨填满了脑子。 也许明天自己应该和他谈谈。 这个晚上,徐云野久久没有入睡,他想起了刘不渝的嘱托。 自己决不能让他陷入险境,至少不能让他想现在这样,完全被仇恨支配。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下了床,飞速的跑到雷文的房间。 敲了门,但没人应。 他用力把门撞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窗户还打开着。 徐云野感到头一阵的疼痛。 雷文,还是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这必将是一条血路。 33 密室 三十三密室 雷文已经踏上复仇之路,可这终究会是一场不归路。 徐云野愤怒的敲打着窗框,他早就应该发现的,雷文自从上楼以后,就没再有过动静。 他走到走廊,叩响了方天成的门。 听他叙述完发生的事情,方天成也是一脸愁容。 他知道,复仇带给人的可怕力量,但一切东西都不会白给,迟早要还的。 “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时候走的吗?”方天成问道。 徐云野摇了摇头,“我们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如果现在动身,我们也许还能阻止他。” 他们叫醒蓝彩缬,结了房钱,向伙计问道,“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和我们同行的人,他去了哪里?” 伙计摇了摇头。 徐云野又问道,“那你知道那里能雇到马车吗?” 伙计告诉他们一个地址,三人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去了那里。 驿站的老板看见三人,一脸的不情愿,毕竟现在还是半夜,他牵出两匹马,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半夜来呢?” 徐云野问道,“还有谁来过。” 老板说道,“一个穿着汉人衣服的,大概二十多岁,前两个时辰来的。”他打了个哈欠,显然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睡过。 徐云野知道,那个人就是雷文,他继续道,“你知道他到底去哪了吗?” 老板点点头,“我们的驿站开到了全国,哪里都有,自然也要登记他去的地方。”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一页一页翻着。 徐云野一把抢过来,找到了最后一页,上面的署名果然是雷文,他要前往的地方就是普甘将军驻守的谬卑城。 他把本子甩给老板,“地图,你这里有吗?” 老板从柜台掏出一圈地图,徐云野接过来,又扔给他几块银子。 老板嘿嘿直笑,刚想称谢,却发现他们早已上马远去了。 他们没有时间了,每耽搁一会儿,雷文就越有可能铸下大错。 徐云野握紧了缰绳,看着地图,如果雷文的马和他们差不多快,那他已经走得很远了。 他又用力勒紧缰绳,他不希望雷文做出错误的事。 可他究竟在那里呢? 伴随着太阳的升起,已经到了第二天,而雷文也到了他的目的地。 谬卑城。 作为大光国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这里远不是那个边陲的小镇可以比得上的。街上的人来来往往,雷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只能再次找到一个酒馆,四处打听普甘将军的住处。 他的心中已经燃起了复仇之火,只有仇人的血才能熄灭。 可是问了一天,所了解的情况并不多,普甘将军是一个并不喜欢招摇的人,平日也不常出门,而他的府上戒备又很森严,如果硬闯,那么杀死他的机会还是很低,毕竟雷文不是徐云野那样的高手。 他已经有些着急了,虽然自己把那个驿站最快的马借来了,可是如果徐云野他们发现得早,还是可以赶上来,这样他的机会就会很低。 他不知是第几次打探普甘府上的守卫情况,可是没人答得上来,自己又不能问的太直白,这样会引人注意。 他失望的离开了这家酒馆,又继续寻找去了。 他刚要出门,正迎面撞上一个人,雷文走得匆忙,没有理他。 那人大概三十多岁,穿的很考究,奇怪的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他望着雷文远去,走进酒馆,向刚才雷文询问过的酒保道,“伙计,刚才那位问了些什么?” 酒保道,“嗨,外面来的,没有世面,他说自己有膀子力气,想去普甘将军家当个护卫,问我有没有门路,每天几点执勤。您知道,普甘将军家里的护卫,那是随便谁都能当的?我就说不知道,打发他走了。” 那人轻轻一笑,他已经跟着雷文好久了,起初他本在另一家酒店歇脚,听见雷文问伙计的问题实在可笑,但仔细一想又有不对,他就悄悄跟了上去,果然他每到一家酒店,就会问类似的问题。他渐渐察觉到那人的问题虽然看似普通,但实际上好像是对普甘的守卫的调查。 他听了酒保的话,再一次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他又再次出门,跟上雷文。 雷文正打算继续寻找下去,突然被一只手按住了,他回头一看,就是刚才的那人。 那人笑道,“这位朋友,可是从大明来的。” 雷文盯着这人,心里察觉有些不对,“是,怎么了?” “看你一路上的行动,好像似乎对普甘将军很感兴趣啊。” 雷文心中一惊,自己全心都放在提问上了,全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跟踪。 “我,我想找普甘将军谋个差使。” 那人道,“既然如此,何不亲自去找他本人,反而到这里问来问去?”他的眼神变得尖利起来,“阁下怕是不另有图谋吧?” 雷文心中大呼不妙,但还是强作镇定,“你说我有图谋,你又是何人,来管我的闲事?” 那人反手抓住雷文小臂,道,“我是普甘的手下,今日看你如此,便要拿你!” 雷文已知事情败露,此刻不得不跑,他运劲发功,一把扭住那人抓住他的手,一击击中他小腹,那人立刻倒下,雷文见状拔腿便跑。 可谁知刚跑了几步,自己却像是被拖住一样,仔细一看,刚才被他抓过的手臂的衣服上,已经被钉入了不知什么材质的细线,这线虽细,可却坚韧得很,任雷文怎样扯动,都拿不下来。他再一看,原来这丝线竟连到了那人的衣袖中。 那人挣扎着站起,道,“阁下果然好身手,是我鲁莽了,且听我说,我不是普甘的手下。” 雷文还不敢相信,抓住那几根细丝缓缓后退,一边道,“那你为何袭击我,又用这丝线缠我?” 那人道,“我看阁下身着汉服,并非我大光国人,为何孤身来此,又对普甘的事异常关心 ?” 雷文道,“这不是你该问的,如果你没有话说,那我还是要走。” 那人摆手道,“且慢,我看阁下武功高强,绝非常人,定是为了图谋什么,我实话说了,我实际上是普甘的仇人,早就想取他性命。” 雷文疑惑得看了看他,“如何证明?” 那人坐在地上,缓了口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跟我来。” 雷文道,“我怎能信你?” 那人摇摇头,道,“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说了算,不过要是阁下对普甘有什么想法,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雷文心想,此刻在这里全无线索,或许这人确有消息,况且他似乎没练过武艺,那个丝线也只是不让他走,也未对他造成伤害。若是他突然动手,自己也能胜他。 他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那人挣扎着站起,领雷文去了一处住宅,这个住宅看上去并不起眼,和平民的屋子没什么两样。 他敲了敲门,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那张脸说不上有多怪异,好像五官都紧紧拧在一起,他看见那人,立刻道,“主子您回来了。”他打开门,让那人进去。 那人领雷文进去,没想到小小的屋子还有一道通往地下的通道。那人打开暗门,通道的入口立刻在他面前呈现。 屋子虽小,但地下室却十分大,不仅如此,里面竟然坐满了人,个个都是身着铠甲的武士。墙上也挂满了刀枪。 雷文心中大呼不妙,从后面扭住那人的脖子,众武士见状立刻拔出武器。 那人连连道,“误会,误会,还请听我解释。” 雷文不肯松手,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道,“我叫耶代,我们是准备反叛的义士,集聚于此,就是为了杀死普甘。” 雷文听见这话,放开了耶代,道,“你们真的是为了杀普甘?” 耶代咳了几声,道,“阁下请务必相信我们,我知道阁下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来到这里。” 雷文笑道,“不错,我就是要杀了普甘,因为我与他有血海深仇。” 耶代一脸疑惑,“不知普甘究竟如何与你有仇?” 雷文道,“你们可知道先王雷余?” 耶代道,“如何不知。” 雷文环顾四周,“我就是他的儿子。” 所有的人都露出惊异之色,他们似乎从未受过这样的刺激,耶代更是双眼发红,“你,真的是先王遗孤?” 雷文道,“不错,当初阿纳龙勾结普甘,弑君自立,我今日就是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耶代先是看着雷文,笑了笑,但马上又倒身拜服,众武士见状也跟着跪拜,耶代道,“原来是殿下,真是巧了。” 雷文不解,道,uu看书wukans.om “你们这是为何?” 耶代道,“我是先王旧臣耶光之子,早就想为先王和父亲报仇,如今您来了,可就大大的好了。” 雷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把他扶起。耶代连声诚谢,领他来到大桌的主位坐好,自己坐在边上。 耶代道,“殿下,真不敢相信二十年来,你竟然安然无恙,还练就这样的武艺。” 雷文把这几年的经历简单的说了说,耶代竟然挤出泪来,“殿下得贵人相救,才得回来,如今有了你,我们的大业必成。” 雷文问道,“不知你们究竟是怎样规划的,有何打算?” 耶代道,“要取阿纳龙,必先剪除他的两大重臣,普甘与博固。我们也在两处安插了人马,等待时机。” “那计划得如何了?” 耶代叹气道,“难,普甘知道自己干了大逆不道之事,仇人太多,因此他的守卫极其森严,我们的人比起他们实在太少,根本无从下手。” 雷文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是在问这个,我再问他们的守卫情况,怎样才能混进去。” 耶代惊讶道,“殿下,这是何意?” 雷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要亲自杀了他。” “这,太难……” 耶代的话还没有说完,雷文一掌下去,竟然将能围坐几个人的大桌打得粉碎。 没人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雷文看了一眼惊慌的众人,举起了自己的手。 “就凭这双手。” 雷文知道,他的双手一定会染上普甘和阿纳龙的鲜血。 一定。 34 老将 三十四老将 雷文远比任何时刻都坚定。 自从雷武死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他也觉得自己常常会不知不觉烦躁起来。 他凝视着惊恐的众人,“我可以亲手杀死他。” 没有人不相信。 耶代抚掌大笑,“殿下武艺绝伦,看来大仇必定可报,我等也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雷文缓缓道,“你们不用帮我,我绝对要亲手杀死他。” 耶代道,“如果殿下非要亲自动手,我倒是有一计,可保万无一失。” “说来听听。” “我等假装佯攻正门,将守卫引至一处,殿下只需从后方潜入,大事定成。” “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我等早就等待多时,只求一武艺高强之人相助,如今殿下到此,这是上天的恩赐,我们明日便动手,如何?” 雷文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们两个时辰。” 他已经没有时间,也不愿再等。 耶代想了一会儿,道,“好,既然是殿下的意思,那我等就马上筹备。” 他刚要起身,又被雷文叫住,“现将这丝线解开。” 原来一切都太匆忙,耶代还未将那奇怪的细丝解开。 “这究竟是何物,虽然细若游丝,但却韧如钢铁。”雷文也一直很奇怪。 耶代将衣袖囤下来,原来他的右手上还戴着手套,这手套呈洁白之色,似乎是由一根根细丝织成的。 耶代一抬手指,勾在雷文衣袖上的细丝就全都掉落下来,耶代突然神色紧张,他尴尬笑道,“这是臣家传之宝,戴上后刀剑不能伤。” 雷文点了点头,也并未在意,“还请耶代兄将那普甘府上的地图取来,让我看看。” 耶代立刻武士取出地图,雷文借着灯火,将普甘府上位置都细细看了一遍。 耶代此时也已经让武士去准备今晚的行动了,雷文看着这些武士,激动无比。 今晚,必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两个时辰后,耶代已经将武士集合完毕了,他们都身穿铁甲,手持刀枪,时刻准备听从指令。 雷文抬头看了看今晚的天,乌云已经将月亮遮住,的确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他笑了笑,连老天都在帮他。 “耶代兄,还请你先行一步,我看见你们的信号,立刻动身。” 耶代抱拳称是,又转过身,大手一挥,众武士直奔普甘的府上。 他们虽着重甲,但身形轻盈,一个个都是经过训练的,显然耶代的确早有准备。 雷文将夜行衣套上,今天的行动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刘不渝号称天眼,在白莲教中专职打探情报。 他失去武功后,这些工作都交给了雷家兄弟。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潜入的事了。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之前他去是为了打探情报,而这次是为了杀人。 为了报仇而杀人。 他虽有一身的王室血脉,但刘不渝二十年的教导早已将他培养成一个江湖人。 他知道有仇必报的道理,今日就是报仇的机会。 不知何时,远处的烽火已经燃起,这是耶代的信号。 他知道时机已到,施展轻功,直奔普甘府上。 他已经开始想看见普甘恐惧的表情,这让他更激动了些,他不知道普甘此刻在干什么。 不过最多半个时辰后,他一定会看见他自己的鲜血。 天上的乌云又厚重了些,好像月亮也怕被今晚的血沾污。 普甘的府上,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一个老妇手端着饭菜,叩响了书房的门。 里面没人应,她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书房的桌子上,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正在挑灯夜读,他的脸苍老得很,一边读着手里的卷宗,一边忍不住咳嗦起来。他咳得越来越重,以至于要背过气去。 老妇放下手中的东西,小跑到老人身前,替他顺了顺气,老人才渐渐缓过来。 老妇叹了口气,“将军,快歇歇吧,你已经看了一下午,饭都没吃呢。” 那老人就是普甘将军,显然经过二十年的漫长岁月,他也早就变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拉住老妇的手,“夫人,你先休息吧,送饭这种小事让下人去做就行,何必你亲自来。” 虽然普甘身为将军,但他与结发妻感情很好,这么多年,一房小妾都未娶过,这也显得这个家冷冷清清,没有大户人家的热闹。 夫人把饭菜端进屋中,道“你又这样说了,先把饭吃了,你的身体又不好,不吃饭怎么行。” 普甘摆了摆手,“我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各地出现反叛军不说,其他几个城镇又闹了瘟疫,不处理好怎么行?” “你这样一把年纪了,为什么不让年轻人去做这些事情,你已经为大光国忙了一辈子,到老了还不肯休息吗?” 普甘欲言又止,他知道夫人关心自己,于是他停下手上的工作,将饭碗端到一边,“我吃,总行了吧,你快去睡吧,时间不早了,明天不是说儿子来回家看我们吗,你总说想儿子,早点睡,明天就到了。” 夫人说他也不是,只好道,“那你也早些,你都六十岁的人了,别再拿自己当年轻人。”说完,她就慢慢退下了。 普甘见夫人走了,又把饭碗放到旁边,举起卷宗读了起来,还没过多久,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赶忙又把饭碗端起。装作吃饭的样子。 进来的却不是夫人,而是一名士兵,士兵见到普甘,慌乱道,“将军,有叛军打过来了。” 普甘心中大吃一惊,虽说几个小城叛乱不断,可自己镇守的谬卑城居然有叛军,还敢攻打自己的府宅,这是他未曾想到的,虽然吃惊,但他毕竟还是打了好几年仗的将军,他立刻道,“人多吗?” “不多,只有几十人。” 普甘又是一愣,自己的府上有整整五百驻军,区区几十人怎么敢攻打自己。 “你先下去,我准备一下,马上过去。” 士兵行礼退下,普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 这几年,他真的开始发现自己老了,原来在马上驰骋数日,也不会累,如今连走几步都开始喘了。 他走到柜子旁,翻出了那件自己多年未碰过的盔甲,他没想过,今年六十岁的自己还能有机会穿上它。 他抚摸着自己的盔甲,又想起了当年打仗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突然,他发现,墙上有一个影子。 他猛然回头,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轻人,正身穿着一件夜行衣。 他已经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自己果然老糊涂了,连这样的声东击西之计都没有看出来。 虽然这个面前的人远比他年轻,也远比他健壮,但他毕竟是将军。 那就决不能露出畏惧的神色。 普甘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人的眼睛似乎在冒火。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反叛?” “为什么不能?” “如今国内太平,虽说仍有些不足之处,但这个国家的确在慢慢变好,我所知道的是百姓的生活都很好,至少他们不用再打仗。”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普甘看着那个黑色的人,渐渐感到一股寒意,“无关?难道你们的反叛只是为了一己私利?” “我不是叛军,不过这并不重要,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你。” 普甘心中一惊,这个人竟然不是叛军,那他为何要杀自己,他已经有些虚弱,又有了一些畏惧。 他再也不是二十年前的小伙子,现在的他比以往顾虑的更多。 “那你因何杀我,至少让我知道你的理由。” “你竟然问我?”那人吼了出来,“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 普甘没有一丝犹豫,“我不知道。” 他从未做过什么亏心的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不觉得可笑吗?如果你没有亏心之事,为何府中屯了这么多士兵?” 普甘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自己一直拿这些士兵当自己的兄弟儿子看待,他的士兵也不愿听别人的调遣,他也只好把他们留在府中,至少他的家中比军营中温暖得多。 那人继续道,“我不想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你也不用想怎样拖延时间,你的士兵大多都去了正面,剩下的几个也被我杀了。” 普甘听见这话,心中一痛,他咬牙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一掌击中他的心窝。 普甘一口鲜血喷了出来,uu看书 .uukansh倒在了地上,他只感觉意识在慢慢消散。 但他不能死,明天儿子就要回来,他还期待着见到家中的父母。 普甘用尽全力,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他已经不能。 那人蹲到他的身边,凑到他耳边道,“你还记得雷余吗?你曾经的国王。” 普甘身子突然抽动,他仔细看了看这个人,“你是,雷余的儿子?” 那人扼住了他的咽喉,手上渐渐加力,“这是你的报应,你不忠的报应。” 可是普甘不知哪里突然来了一股力气,他用尽全力喊道,“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亲手把雷文送上断头台。” 那人听见这话,好像发狂的猛兽,他凶狠得扣住普甘的咽喉,直到他不再挣扎,口中的鲜血不停流出。 他临死前在想些什么,不会有人知道了。 无论是英勇的将军还是街边的乞丐,死的时候都没什么区别。 雷文擦了擦手上的鲜血,他敌人的血,一股快感蔓延到了全身。 复仇的快感,比一切都痛快。 他正要出门,突然一个老妇冲门外冲进来,她看见眼前的惨象,开始了疯狂的哀嚎,她跑到普甘的尸体旁,不停摇晃着,可是普甘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回应了。 老妇又开始冲到雷文身边,疯狂的捶打他,但此刻这老妇无力的拳却让雷文本来复仇的快感瞬间消失了。 他推开了老妇,不让那哀嚎继续骚扰着他的耳朵。 这个人无情的人,又消失在了夜色中,就似乎从未来过。 35 血路 三十五血路 徐云野看着满城飘扬的白色,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们还是来晚了,雷文已经杀完了人。 他看着抬着一座座棺材的队伍从普甘的府上出来,他知道雷文即使为了复仇,也不该杀这么多人。 一个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老妇被另一个身穿着一身孝服的同样悲痛的壮年搀扶出来,徐云野能看出他们是普甘的家人。 对于这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妇和这个一心归家的孩子来说,这是他们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 他们会怎样想雷文,无论他的理由是什么,他似乎做得都太过。 老妇抱着抬棺男人的大腿,她还是无法接受丈夫的死去。 徐云野不忍再看下去,他骑上马,至少他还有机会,不让雷文继续错下去的机会。 多比城的博固,是雷文的下一个目标。 徐云野知道,雷文很有可能已经到了,但只要有机会,他就会争取。 毕竟这是刘不渝的嘱托。 他用力拍打着马背,他知道雷文一定会在多比城,这就足够。 这已经是一场生与死的竞速。 现在的雷文正在前往多比城的马车上,他捂着脸,看上去很疲惫。 他尽量不去想那伏在普甘尸首上痛苦的老妇,他的心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是后悔吗,是自责吗,他不太清楚。 或许这不应该是一个习武之人的所为,但他已经没有选择。 普甘带兵造反的时候既然没有一丝犹豫,那么自己也不该如此脆弱,他这样劝导着自己。 普甘该死吗,也许不,但至少他认为雷余本不该死,至少身为他的臣子的普甘没有资格去做这种事。 那他就应该付出代价。 或许这份代价对于他,或者他的家人都有些沉重,但他已经不愿再想。 耶代在一旁道,“殿下,昨晚的行动真是大成功,普甘一死,整个城都乱了。” 雷文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不停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殿下,恕我直言,现在就去多比城暗杀博固,是否有些欠妥当?毕竟他一定听说了昨天的事,绝对会有提防。” 雷文摆了摆手,叫他打住,他已经不想再听这些话。 无论是什么情况,他必须尽快杀了博固,他知道只要徐云野一到,他就不会再有任何机会。 耶代道,“殿下也不用太过担心,既然您能轻松杀死普甘,我想博固也不在话下,我们在多比城的人也安插了一些,我们一到,他们就会来接应。” 雷文点了点头,至少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先王的忠臣辅佐,昨天他们的确帮了很大的忙。 耶代脸上又露出一丝愁容,“现在最难的是如何混进多比城,我猜他们一定会对来往的人进行严密的排查,我们这么多人很可能会露馅。” 雷文道,“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让我们假扮客商了吗。” 耶代道,“博固这人不比普甘,他年轻时就被曾作万人敌,在战场上斩敌无数,据说他可以开两石之弓,不仅如此,他还是个智将,恐怕我们这样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雷文道,“那就让我一个人进去。” 耶代不敢相信他听见的话,“什么?殿下,你说要一个人去?” “是,昨天你们的人也有伤亡,我很过意不去。” “殿下说笑了,我们不就是殿下的人。” 雷文摇摇头,“你们的帮助我很感谢,不过今日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这样被发现的几率会大大降低。毕竟昨天我没有出现在正面。” 耶代想了想,道,“这样,不好,我们……” 雷文打住了他的话,“还有多远?” 耶代问了问赶车的马夫,回答道,“他说,还有不到五里。” 雷文点了点头,竟然直接从奔驰的马车上飞了出去。 耶代赶忙探出头去,雷文竟然什么事都没有,安稳的站在路上。 他还想说些什么,雷文已经施展轻功去了。 雷文知道,这是他的复仇,他不需要别人。 走了一会儿,他终于看见了宏伟的多比城。果然今天城外的守军很多,个个都是披挂整齐,严阵以待,每个进城的人都要严格审查。 他看了眼天,还不算太晚,如果等天黑凭他的轻功或许能混进去。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他知道徐云野一直在跟着他。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徐云野,他知道徐云野是为了他好。 他不再去想这些事,深吸了一口气,向城门走去。 “等等。”一个士兵拦住了他。 雷文心中有些惊慌,虽然他早就换上了普通的大光国衣服,他的血统使他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大光国人,而且凭他的武功,就算在这里被发现了,逃走远远不是问题,但他还是慌了。 人只要犯过罪,就会惊慌。 士兵搜了他的身,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放他进去了。 雷文吐了口气,至少他成功混进了城,这就成功了一半。 但问题是,博固在哪? 他不能在像谬卑城时一样,挨家挨户的问,现在过于关注博固,就相当于承认了他就是杀手。 他又一次没了主意,正当他不知所措时,街道上突然驶过一支队伍。 那是一队士兵,正围着一辆巨大的马车缓缓走过。 周围的人见状立刻让出一条道路,雷文向旁边的一个人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博固的军队,毕竟昨天出了那样的事,博固将军说要亲自指挥多比城的守卫。” 雷文的眼睛立刻冒出火来,他的仇人就在眼前。 他悄悄跟了上去,既然已经发现了博固,就不能轻易让他走。 眼看着队伍即将登上城楼,他知道已经不能再等,如果博固进了城,那就不好再杀他。 他运气于胸,直接向着队伍冲了过去,他知道只要杀了博固,那么士兵定会大乱,自己就有逃跑的机会。 他一个箭步跳上马车,直接撕开了马车的门,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惊呆了。 车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知道大事不妙,转过头再看,士兵们已经掏出了武器,城上的守卫也都张弓搭箭,对准了他。 从城楼上缓缓走出来一个身穿铠甲的人,他已经是满脸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雷文知道自己已经中计,但此刻他却没有了慌张。 “你就是博固?”他开了口。 “我就是。”博固慢慢接近了他,士兵们虽然都怕他受到伤害,但博固似乎没有在意,他还是走到了雷文的身前。 他远比普甘年轻的多,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不同普甘的老迈,虽然博固也已经是一脸的皱纹,但看上去却是精神矍铄。 博固道,“我已经听说叛军中有一个高手,所以故意引你出来。” 雷文想起了耶代的话,博固果然是一个智将。 “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何反叛?” “我不是叛军,但或许也没什么区别,至少我们都想要你的命。” 博固突然大笑起来,“想要我的命的人多了,不过他们大都死在我的手里。” “我是个例外,今日你必须要死?” “那你为何不动手?明明已经被围住,还有勇气大放厥词吗?” “只因为我要你听一句话再死。”雷文看着博固的眼睛道。 博固还是镇定自若,“你说。” “你还记得雷余吗?” 博固的神情突然变了,“你,你是雷余的儿子?” 雷文向前走了一步,所有的士兵都围了上去,刀枪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我是。” 博固突然大笑起来,“未曾想当初一时失算,竟惹出这么多麻烦。” “什么失算。” 博固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后悔让你跑掉了,竟没有让你和那个昏君一起下地狱。”他掏出随身的宝剑。 “我本以为你是区区叛军,但你既然是昏君的杂种,我就必须亲手杀了你。”他突然挥手,下令让士兵退下。 士兵不敢相信将军的指令,如今雷文显然已经必死,为何突然放开他,要与他决斗。uu看书 .ukanshu 当士兵的刀枪稍稍离开雷文的脖子一点点时,雷文已经发动了攻击。 带着复仇的必杀。 他可以接受博固的嘲讽,但他不许博固侮辱他的家人。 他已经死去的家人。 博固没有一丝犹豫,他也举起了手中的剑。 人人都说他是智将,为何今天如此糊涂?难道是他太自负于自己的武艺?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看见了博固倒在了地上,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博固的嘴角不停流着血,但脸上的威严与愤怒却丝毫未减。 所有人都乱了起来,士兵们却没有退却。 他们已经冲了上去,为了他们的统帅复仇。 雷文已经杀红了眼,他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正面迎了上去。 所有的仇人都得死。 不知过了多久,雷文挣扎着从满是尸体的血路上挣扎着站起。 他身上受了好几处伤,不过他并不疼痛。 他的脑子里只有复仇的狂喜和对血的兴奋。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酒店,所有的人都已经逃走。 他也没有在意,直接从柜台上拿出一坛酒直接喝起来。 仇人的血和酒本就是世上最好的饮料。 他望着一路上的横尸,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缩和后悔。 天上已经下起了雨,可是今天流的血实在太多,再大的雨都不能洗刷干净。 雷文举起酒,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扔在柜台上,一瘸一拐地向远方的大路走去。 那是一条由他自己创建的血路。 36 家庭 三十六家庭 过了两个时辰,耶代才在一片尸体中找到雷文。 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未曾想过雷文竟然会杀这么多人,但他还是让手下占据了将军府。 他让医师简单的为雷文包扎了一下,虽然他一再建议雷文歇息几天,但他还是执意要去皇都。 大光城,一个古老而圣神的城市,是大光国的都城。 无论他们闹出了多大的乱子,似乎都不会影响到这里的人们,他们还是一样的笑逐颜开,好像什么也无法让他们担忧。 雷文看着广场宏大的雷应龙的塑像,心中不知不觉拥有了一份荣耀。 当年,这位骑着白象的大王将分散为几个部落的大光统一为一个完整的国家,从那时他的功绩就注定要流芳千古。 但他也未曾想到过自己的后代竟然被外戚诛杀,又被夺取了自己辛苦建立起的王朝。 雷文已经站了起来,耶代说他要去筹备人马,已经先行一步了,不过他也并不在意,他看着广场远处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他知道他的复仇即将结束。 无论这一路上经历了多少,也是时候将这个故事画上句号了。 但这支笔所用的墨水必须是阿纳龙的血。 一股激动涌上他的脑子,他不禁全身都颤抖起来。 阿纳龙就在那片雄伟的建筑之中,那个他曾经的家,即使他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远不及他在钱塘江的岸边时间长,可是一接近这片建筑,他就会全身发抖。 阿纳龙欠下的债是时候还了,不过还需要一个机会。 他就这样坐着,凝视着皇宫,只要他一直等下去,一定会有机会。 毕竟这条血路是他自己建立的。 他闭上眼,幻想着阿纳龙现在的表情,会是像普甘一样遗憾还是像博固那样不服呢? 不论那是什么表情,一定会让他笑出来。 他想象不到的是,阿纳龙现在的表情很是平静,他正坐在他的王位,或者说曾经外甥的王位上。 为了登上这宝座,他付出了无数战士的生命,也付出了他本就不很深厚的亲情。 他的姐姐,雷余的母亲,在听说阿纳龙杀了自己的儿子后,就投井自尽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兄弟杀死自己的儿子。 他甚至都没有哭过,或者说他本就是一个冷血的人?但至少二十年来,也没人见他笑过,他只是这样安静地坐在王位上。 没有人知道他铁一样的脸上隐藏着怎样的想法,但不得不否认,至少现在大光国百姓的日子远比二十年前快活。 他没有什么嗜好,这可能很夸张,但他既不好吃,也不好色,不喜欢什么奢华,也不喜欢游猎,每天他都只是过着简单的生活,很难想象他是一位国王。或许一位六七品的官员都比他过得好多了。 可能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他的王位上,看着窗外的广场,看着他的子民和那巨大的雷应龙的塑像。 一位官员匆匆的跑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卷宗,他已经满头大汗,好像已经奔波了很久。 他跪在阿纳龙面前,道,“大王,不,不好了,博固将军也被害了。” 阿纳龙接过他手中的卷宗,仔细看了看,他捂了捂嘴,但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你先下去吧。” “大王,两位将军被害,这该如何是好?”旁边一位大臣道,“叛军如此猖狂,我们必须反击了。” 阿纳龙揉了揉太阳穴,“你们,都下去,让我好好想一想。” 大臣们面面相觑,但还是纷纷退下,没有人敢反驳这位铁一样的大王。 “等等,阿纳图,你留下。”阿纳龙留下离他最近的一位身穿铠甲的人,这人大概三十多岁,勇武得很,双眼中似乎有无穷的勇气与力量。 阿纳龙看见大臣们都退下了,对阿纳图道,“王儿,你怎么看。”原来这位骑士竟然是大光国现在的王子,阿纳龙的亲儿子。 “父王,我认为丞相说得对,的确要正视这些叛军了。” 阿纳龙摇摇头,“他们不是叛军,至少不完全是叛军。” 阿纳图瞪大了眼睛,“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是来复仇的。”阿纳龙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也许只有在儿子面前他才会有一些表情,“如果是简单的叛军,他们绝不会这样做。” “确实,谬卑城和多比城距离很远,如果是叛军,在拿下一个城池后必定要逐步进攻的,这样反常的举动确实不像是普通的叛军,可是……” 阿纳龙道,“你也知道你父王我的王位是怎样得来的,我知道一定是他来了,也只有他才会这样做。” 阿纳图道,“您是指谁?” 阿纳龙闭上了双眼,“雷余的儿子,他来复仇了。” 阿纳图道,“可是父王,无论他是来复仇的,还是想要反叛的逆贼,我们都该做好防御措施,为何您还不早做准备?” 阿纳龙站了起来,他走到儿子面前,替他整理了身后的战袍,“二十年了,我从未有一天睡得安稳。” “只因为这昏君的儿子?” “不,我想起你的姨母,她是为了我而死。无论如何,我都是一个弑君者。” “那岂不是都是那昏君的缘故,父王,你怎么越来越仁慈了?” 阿纳龙叹了口气,“可能是我老了吧,我不想再看见血了。” 阿纳图已经急了,“那您总不能看着他来刺杀您吧?” 阿纳龙又坐到了他的王位上,“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纳图看着父亲的愁容,他知道阿纳龙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从未在父王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阿纳龙摆了摆手,“王儿,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纳图还想说些什么,但阿纳龙还是让他出去。 他看着老迈的父亲,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是他这个儿子来做,他走出门口,对一个侍臣道,“你去张贴告示,说王子要亲自与雷余的儿子决斗。” 侍臣一脸茫然,但他知道这位王子的威严与他父亲一样,不容别人质疑。 阿纳图已经掏出了宝剑,他知道如果雷余的儿子如果真的为了复仇,那么他一定在大光城。 他就在广场上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的来临。 他为了雷余,他的父亲复仇,而阿纳图同样是为了父亲战斗。 既然父亲不愿出兵,那就让自己亲自动手,这不是王与反贼的战斗,而是两个家庭的战斗。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在广场上看到了雷文。 阿纳图先开了口,“你不怕这是陷阱吗?” 雷文冷冷道,“如果是陷阱,我也要来。” “为何?” “只要有任何能复仇的机会,我都会争取。” “雷余是个昏君,他强征暴掠,鱼肉百姓,这就是我父王起兵的原因。” 雷文竟没有生气,“我一路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 “那你为何还要来?” “只因他是我的父亲,无论他多么混蛋,他都是我的父亲,如果有人杀了你的父亲,你会不会报仇。” 阿纳图说不出来话了,虽然他不认同雷文的做法,但他知道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雷文继续道,“你能这样站出来,而不是用士兵来抓捕我,至少我已经认同了你。” 阿纳图笑了笑,“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人认同我,你知道你这一路上杀了多少人?” 这一次沉默的是雷文。 阿纳图道,“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至少我知道,这只是你和我的事。” “不,这是我和你父亲的事。”雷文道。 阿纳图道,“一路上,我听说了你的行径,我知道我很难赢你。”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我只希望这件事到我这里为止,无论今天是我杀了你,还是你杀了我,大光国都不应该再流血了。” 雷文摆摆手道,“我说了,这是我和你父亲的事,无论怎样,我还是要杀了阿纳龙。” 阿纳图的眼睛都已经红了,“你,那你为何还要赴约?” 雷文露出了笑容,那是从未在他脸上有过的诡异的笑,“我想,如果我杀了你,那阿纳龙绝对会露面的。” 阿纳图已经咆哮着冲了上去,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庄严的家族之间的清算。 但他想错了,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 那是一个恶鬼。 但既然是恶鬼,阿纳图这个人类就无法击败他。 他已经躺在了地上,只剩下了出去的气。他输了。 但他是光荣的,他为了他家庭的荣誉奉献了生命。 满场的观众都是一片哗然,这位英勇的王子就这样倒下了。没有一个士兵上前,王子曾经交代过,这场战斗的结局就是一切的结局。 但他想得太好了,雷文早就是一个复仇的恶鬼,恶鬼是不会和人讲道理的。uu看书.uuknshu 雷文没有看阿纳图,他所关注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那座王宫。 他看见了,那个颤抖着从王宫走出的,满脸是泪的阿纳龙。 雷文再一次感到了满足,他知道现在阿纳龙已经体验了亲人离去的滋味。 阿纳龙蹲在儿子的尸体边,他才知道他私自和人决斗的消息,阿纳图就已经死了。 他知道现在只要他下令,士兵就会一拥而上,但他不想这样做。 阿纳图已经为他的家庭的尊严献出了生命,他不应再去这样做,他不能让儿子的死毫无意义。 阿纳龙看着雷文,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跟我来。” 全场的百姓都喊了出来,“杀了这个昏君的儿子!”有的喊着“大王,别和他动手,跟他还讲什么道义!” 雷文听着耳边的骂声,他一点也没觉得羞愧。 阿纳龙已经扭头向皇宫走去,“如果,你想复仇,就跟我来。” 雷文已经跟了上去。 有几个士兵实在忍不住,冲上去要和他拼命,但都被阿纳龙拦住了。 阿纳龙知道,他已经不再年轻,虽然他年轻时曾在大明学过武功,但当了国王后,他有二十年没再练武了。 但他知道一件事,自己和雷家的恩怨即将在今天完结。 他的全身都在发热,他已经找回了二十年前的自信,他看着远处雷应龙的雕像,心中的力量再一次涌了上来。 谁的血会先流干?究竟是雷家的血的还是阿纳家的? 所有人都即将知道这个答案。 37 哪里是家 三十七哪里是家 雷文就这样一步一步跟着阿纳龙上了王宫的天台。 他现在有的是时间等,仇人就在他的眼前。 现在他甚至有一点紧张,毕竟他已经等待了二十年。 阿纳龙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名义上他还是自己的外甥孙,但此刻他真的想杀了这个人。 他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而伤心。 “雷文还是雷武?”他开了口。 “雷文。” “你看上去和‘文’这个字可没有任何关系。你的兄弟呢?”阿纳龙道。 雷文的眼中再一次冒出了火,他无法忘记雷武死的那一天。 阿纳龙看他没有说话,但已经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些。 “你明明可以叫士兵擒拿我,但为什么没有?”雷文道。 阿纳龙没有说话,他只是向雷文招了招手。 雷文已经冲了上去,他知道战斗即将结束。 阿纳龙的血一定会洒满这座王宫。 但并没有,阿纳龙也是迎上一拳,化解了雷文的进攻。 这一拳力道雄厚,阿纳龙竟然是练过武的。 阿纳龙道,“你是不是没想过我练过武。” 雷文点了点头,他确实没有想到。 “二十多年前,我曾经到大明求师学艺,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雷文又摇摇头。 “我就是为了把那个昏王彻底赶下王位,他不配当一个王。”阿纳龙的眼神竟有些狠辣,“如果再让他一意孤行下去,大光国迟早会败在他的手里。” “那你可曾想过,他是你的外甥?就算你要废了他,也不应该杀他。”雷文恶狠狠的盯着他。 阿纳龙叹了口气,“这件事我的确做的过分了,这也就是我为何要和你决斗的原因。” 雷文道,“一个连自己的外甥都忍心杀害的人,也配说这种话吗?” 阿纳龙道,“你呢?你为了自己的复仇,又杀了多少无辜的人?比起你,我杀的人实在是少多了,我只破坏了一个家庭,而你破坏了多少个?” “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我不愿再争辩什么,我杀了你的父亲,你也杀了我的儿子,我知道今天你我之间只能留下一个。” “不,活下去的只能是我。”雷文道,“你绝不可能赢我。” “确实,我老了,你还正年轻,我知道今天我输多赢少,不过就算我死了,你也得不到国民的尊重。” 雷文道,“我不在乎。” 可他真的不在乎吗?似乎他们最开始的目的只是回家而已,但现在他已经离自己的目的渐行渐远了。 阿纳龙摆好了架势,“多说无益,动手吧。” 雷文又一次发动了进攻,阿纳龙毕竟老了,而他所学的功夫本就要比雷文差上太多,雷文接连几掌都正中阿纳龙要穴,可是自己每一次打上去,就好像打在一块胶体上,每次都会被弹开,而阿纳龙并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雷文后退了几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进攻竟然完全无效。 阿纳龙笑了笑,解开了身上的外衣,里面竟然是一件白色丝质的护甲,“我不瞒你,我身上这件传国至宝天蚕甲坚不可摧,你今日想赢我,也并不轻松。” 雷文已经愣住了,他身上穿的,和耶代手上戴的竟然一模一样。 耶代说自己的宝物是家传的,可为何阿纳龙也有这件天蚕甲? 他愣住了一会儿,但阿纳龙已经把握了机会,他运功提气,一拳打了出去,这一拳力道凶狠,很难想象是由一个早已满头白发的老人打出。 雷文清醒过来,将身一扭,躲过了这一拳,但耳边刮过的风声告诉他,如果还这样和他耗下去,自己就难了。 他又试探性的打了几掌,可是那天蚕甲又硬又韧,每次不仅无法伤害到阿纳龙,反过来的冲击还一次次的冲击着他的手腕。更可怕的是,宝甲包裹了阿纳龙的全身,只有头部暴露在外,但阿纳龙显然知道,他每次都护卫着自己的头部,这让雷文根本没有可乘之机。 阿纳龙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这让雷文更加愤怒。 乾坤一气手本就是讲究运气的武功,他这里动气,不禁全身的气乱了一下,顿时手上功法就散没了,而阿纳龙早就看在眼里,他抓住了这短暂的机会,一拳打在了雷文的胸口。 雷文直接连退几步,这一下的滋味并不好受,阿纳龙的武功本来稀疏平常,但如今他身着宝甲,自己的攻击完全无效,而一旦自己失手,就会受到反击。 这场战斗,自己的确想得太轻松了。 阿纳龙已经将丧子之痛全部转化为了战意,已经到了他反击的时候。 雷文躲过他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但他已经有些吃力,刚才受的伤并不轻。 这样下去,他的复仇就会失败,败在最后一步。他即使杀了再多的人也没有意义。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他再次运气,这一次,他瞄准了阿纳龙的右手。 天蚕宝甲的确神奇,但这样的宝物恐怕天下只有一件。 既然耶代的右手上穿着天蚕甲,那么现在阿纳龙的右手很可能没有防范。 机会稍纵即逝,他已经来不及考虑失败的后果。 既然选择了复仇,他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乾坤一气手已出,正中阿纳龙右手曲池穴。 没有之前的触感,有的只是触到肉体的感觉,自己赌对了。 雷文立刻发功,内力顺着手掌直冲入阿纳龙曲池穴,流入他全身经脉。 雷文看见了,口吐鲜血的阿纳龙缓缓倒下。 他赢了。 阿纳龙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失败,雷文为何看出他的手上没有宝甲? 但来不及他多想,雷文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伴随着阿纳龙头骨的碎裂声,他知道自己已经报了仇。 终于,泪水从他的眼眶流出,为了这一切,他付出了太多。 但至少一切都有了回应,他已经复了仇。 如果,雷武能看到这一切,他会为自己高兴吗? 他已经慢慢走到天台的边上,新鲜的空气涌进了他的胸膛。 他没有发现,大光国的空气竟然这样芳香,他取下墙壁上的宝刀,割下了阿纳龙的头颅,扔下了皇宫。 下面立刻传来了骚乱,尖叫和嘶吼乱作一团,不过他没有理会这一切。 无论大光国的国民怎么想他,他都已经报了仇,这就足够了。 雷文突然感到累,很累。 他本以为自己复仇后会很愉快,但是没有,他笑不出来。 他悄悄下了楼,他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虽然他一开始只是想回家。 但他回到家后,却不得不离开。 正当他要走出去时,下面突然冲上来一支军队。 不过,不是王都的士兵,而是耶代的叛军。 耶代已经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他看着雷文,道,“恭喜殿下。” 雷文没有看他,“我要走了,国王我是当不了的。” 但士兵已经拔出了刀剑,显然他们不想让雷文走。 “怎么,我早就说了,我不想当国王,我只是为了复仇而来。”雷文已经不想在待下去,他闻了太多的血腥,已经有些恶心。 耶代却露出了邪恶的笑,“你,不能走。” “为什么,如果我非要走,你们还要杀了我?我是不会当这个国王的。” “谁说要让你当国王的?让你活着,实在是个隐患。”耶代还是笑着,“毕竟你知道的已经太多。” 雷文心中一冷,原来耶代也只不过是个利用自己的人罢了,实际上想当国王的人是他。 “我杀的了阿纳龙,也能杀了你。”雷文凶狠的看着他。 “你杀不了我。”耶代道。 “为何?我已经为复仇杀了不少人,我不在意多杀几个。” “你只是被我利用了而已。”耶代笑道。 “你又何尝不是,至少我已经复了仇。” “复仇?你真的以为你复了仇?”耶代突然狂笑起来,“你本来就没有复仇的资本。” “为什么?我已经杀了阿纳龙,这就是证明。” “你没有复仇,因为你根本不是雷余的儿子。”耶代道。 雷文吼了出来,“你信口雌黄!” 他从心底已经察觉了一些异常,耶代从未说过自己的身份,而他能号召这么多的武士,这很奇怪。 他突然想起那天那个开门的人,那人尖声细语,想是个太监,可普通人是不需要太监侍候的。 耶代突然拍了怕自己的胸膛,“一直以来,你就没有资格复仇,更没有资格登上王位。因为你根本不是雷余的儿子,我才是。” 雷文道,“你说你是?” 耶代道,“二十年前,阿纳龙起兵造反,我父王的心腹大臣早就偷偷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和王子掉了包,那天侥幸逃脱的你,不过只是大臣的儿子罢了。” 雷文冲过来一把揪住耶代的衣领,“你说谎!” 士兵立刻将雷文架住,耶代正正衣襟,“你不用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雷文已经颤抖起来,“证据呢?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耶代伸出了右手,uu看书 .uuknshu 露出天蚕甲,“这就是证据,天蚕甲是大光国的秘宝,当日我逃出宫时,大臣特意将宝甲右手的部位取下,就是为了日后做个见证。恐怕你也知道了,阿纳龙的那一件并没有右手的部位。” 雷文几乎要瘫下去,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他突然明白,有这样号召力的叛军首领绝对不会是普通人,更何况他还有着大光国的传国宝甲。 耶代道,“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和国民说,你还是雷余的儿子,毕竟他早就被骂成昏君了,而我作为斩杀了杀死国王的英雄,自然有资格当上国王。” 雷文只觉得自己很可笑,很可悲。 自己为了所谓的复仇,杀了无数的人,但最后,他竟然连复仇的资格都没有。自己的复仇和兄弟的死,原本就是他们的一意孤行。 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崇圣寺时戒贪的话。 既然那个杭州府的小木屋远比这里温暖,他们为何要找寻家呢?那里不就是他们的家吗? 家不在远方,就在能让你心安的地方。 可他们不懂,为了这一切,他们付出了太多,而这一切却又都完全没有意义。 雷文突然疯狂的冲脱了士兵的束缚,从窗口一跃而下。 所有人都向外看去,雷文竟然没了踪影。 士兵们还想追出去,但被耶代拦住了,他知道雷文不会再回来了。 他已经吩咐士兵去准备登基的仪式了,是时候安抚一下国民了。 耶代,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是熟悉的味道。 他知道,这是家的味道。 中插1 抉择 中插一抉择 今天的风很大,连大光城的王宫都被吹得轻轻动摇。 普甘看了一眼天空,夕阳正缓缓下落,将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血的颜色。 “王爷来了没有?”他问向身边的士兵,虽然今天很冷,但他的全身都热了起来。 “快了,王爷马上就到,博固将军也正在赶来。” 普甘定了定心神,虽然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阻碍,百姓们一看叛军来了,都夹道欢迎他们,这本就是一场正义的战争。 雷余倒行逆施,穷兵黩武,早就没有资格再当国王了。 可是他还是有些害怕,毕竟他已经当了四十年的忠臣。他的祖父曾随白象大王亲征,他的父亲也是雷应里的重臣,可如今他却走上了反叛的道路。 博固的父亲被昏王冤枉,死于牢中,他有反叛的理由,阿纳王爷也本就是大光国未统一时,部落的王族后裔,可他呢,似乎没有理由造反。 百年之后,他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他不敢去想这些。 但是至少他已经不愿意再听见百姓们的哭喊,不愿意再看见一个个家庭妻离子散。 所以他现在就站在大光城外。 耳边马蹄声传来,远见就是阿纳王爷和博固的人马到了。 阿纳王爷今天还是一样,普甘看见他,亲自扶他下马。每次见他,普甘总会心生敬意。 即使是最难攻打的城池,阿纳龙也轻松的拿下,不是因为他的士兵有多强,只是敌人一见他,就不想拿起武器。 或许,他本该当王。 博固却没有下马,他掏出了随身的宝剑,“王爷,普甘将军,现在人马已经备齐,何不早些进城杀那昏君!” 他看着他手中的宝剑,倒映出一张横眉立目的脸,他已经不想再等。 阿纳龙上前摸了摸博固的马,“还不行,现在百姓们还没有回家,现在进城一定会惊扰他们。” 普甘看了看阿纳龙,也许这就是他跟随他的原因。 博固也下了马,他知道他必须等。 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还不是王,但已经有了绝对的威严。 阿纳龙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他知道今天必将是个让世人难忘的日子,他想起了常年在宫中哭泣的姐姐,也许他本不该起兵,但他似乎没得选。 夜已经深了,叛军攻进了城池。 王都的士兵根本不堪一击,更或者,他们本来就不想打。 喊杀声震天动地,火光和鲜血将天空迎的比刚才更红。 耶光丞相不停的在皇宫门口踱步,他早已经心急如焚。 安静的大殿空无一人,没有人愿意为了雷余殉葬。 耶光长叹一口气,自己祖辈时代都是雷家的忠臣,所有人都可以反叛,但他不行。 一个侍卫走上前,小声对耶光道,“丞相,您也逃命去吧。” 耶光瞪眼道,“将士都在厮杀,我身为丞相怎能先逃?” 侍卫道,“可是,丞相,你知道,今日……”侍卫已经不忍再说,他已经看见耶光的眼角涌出了泪。 “就算天命如此,我也要同大王同死!”耶光已经喊了出来。 侍卫摇摇头,“丞相,您是好人,我知道,可是那昏王根本不值得。” 耶光竟上前一把推倒侍卫,“你这话,是臣子应当说的?我等臣子久食国家俸禄,今日又怎能不为大王奉命。” 侍卫坐在地上,道,“可那昏王,如今还在后宫同嫔妃饮酒作乐,如今国难当头,他又那里有大王的样子?” 耶光泪如泉涌,他立刻向后宫的方向奔去,但侍卫却突然起身,拉住了他。 “没用的,丞相,他谁都不见。” 耶光知道,并非雷余真的昏庸到这种程度,只是他知道大势已去,只想在临死前享乐一回罢了。 可这样的欢愉毕竟是短暂的。 耶光甩开侍卫的手,他知道身为人臣有些事必须要做。 他跑到后宫,侍卫们都走完了,一些侍女太监也都搬着自己不多的行李,正往外逃去。 这样的亡国景象深深刺痛着耶光的心。 他走到雷余的寝宫,灯还亮着,里面传来了乐舞之声。 他本想扭头走开,但是终究还是推开了门。 雷余果然正在饮酒作乐,但他身旁居然还有两个婴儿,他的王子。 雷余见到耶光,笑道,“耶丞相来了。” 这笑容很不自然。 耶光叹了口气,“大王,叛军已经打了进来。” 雷余苦笑道,“难得耶丞相来一次,来,陪孤喝一杯。”他摆摆手,让舞女们下去了,似乎这些舞女也本不想再留下去,她们跑的很快。 耶光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他能看出雷余心中的痛苦。 雷余走到他面前,道,“丞相,你认为孤是不是一个昏君。” 耶光低下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雷余继续道,“孤,白象大王雷应龙之孙,雷应里之子,本想开拓万代盛世,可为什么他们都要反我?甚至我的亲娘舅,也要取我人头?” “孤知道,他们说孤穷兵黩武,孤出兵进攻大明,愚蠢之极,可他们不知道,大明现在看着强盛,但只剩下一个壳子,如果再给孤几年,孤定会拿下大明江山。”雷余竟然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反?” 耶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痛,他知道,雷余的祖辈都有着不世之功,他不想做一个平庸的国王,可是百姓已经打了两代人的仗,他们现在只想和平。 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能过得好,谁又想打仗呢? 雷余饮尽了酒,“可能孤的确杀伐太重,可是孤毕竟是王。他们,为何要反?” 耶光跪倒下来,他也早是泪流满面,“大王,您别说了。” 雷余将他扶起,“满朝文武,若都是你一样的忠臣,孤又何愁大业不成!可惜今日孤就要命丧于此了!”他已经再也控制不住,一下跌倒在王位之上。 耶光道,“大王,臣愿同大王同死!” 雷余摇摇头,“不,你不能死。孤是有罪的,但你不是。孤还有一个心愿未了,请丞相务必帮我。” 他将王位上的两个襁褓中的王子抱起,道,“你可知,孤为何将这两子取名文武?” 耶代摇摇头。 “因为孤想做明君,不仅有祖辈那样的武绩,也要以文治国。” 他又道,“可是孤今日必死,但我儿无辜,阿纳龙狼子野心,定不会留他们性命,请丞相务必将此二子养大,至于他们以后如何,就看造化了。这里是天蚕甲的右手,你也拿着它,日后留个见证。” 耶光接过王子和宝甲,王子他们还在睡梦之中,全然不知大祸临头。 耶光跪倒,“臣,宁死也要保王子周全。” 雷余终于笑了笑,“快去吧,叛军马上进城,现在走还不会被发现。” 耶光强挣扎站起,本想说些什么,但一看怀中的王子,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他又磕了三个头,从后门奔出,他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了使命。 他逃出皇宫,却哪里也不敢去,长时间的奔跑已经使他气喘吁吁,他停下来,靠在墙角。但这时,却有两个叛军的士兵经过,耶光连气都不敢喘,只听那士兵道。 “这雷余倒也硬气,被博固将军抓住,还是大骂不止。” “唉,别提了,事还没完,阿纳王爷说了,不抓住那两个逃跑的王子谁都不准回去。” “那两个小孩,走都不会,还能跑了?” “据一个宫女说,他们被耶光给抱走了。王爷说了务必抓住耶光,杀了两个王子。” 两个士兵渐渐远去,耶光早已泪流满面,但又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他看着怀中两个还在熟睡的王子,心中说不出的痛苦,大王已经被擒,如今连王子也不放过。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前几日,自己的夫人刚刚产子,而正好也是一对男婴。 今晚的夜,注定不平静。 耶夫人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看着窗外,丈夫到现在还未回来,他知道耶光的脾气,现在很有可能,他也随着那个昏君去了。 她忍不住哭起来,却又听见门开了。 是耶光,夫人激动地要叫出来,但看到他怀里的孩子,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她本就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是,雷余的儿子?你带他们来干什么?” 耶光没有说话,将王子和宝甲推给夫人,又抱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夫人不顾刚刚生产后的虚弱,她死命抓住耶光,哭喊道,“你不能这样,他们是你的骨肉,你怎么忍心,把孩子给我,给我!” 耶光甩开了夫人,根本不敢看夫人的脸。 他还是冲了出去,纵然有着万千的不舍。 他疯狂的奔跑,尽量不去听身后歇斯底里的哭喊。 不同两位王子,这两个孩子在不停的哭喊,他们好像知道自己的命运。 耶光已经快要被耳边和内心的声音折磨疯了,但他还是疯狂地奔跑。 他一看见孩子的脸,内心就像是被戳了个大洞,但他还是忍不住去看。 士兵们已经发现了抱着两个痛哭的孩子的耶光,他们已经围了上来。 “别放跑了雷文,雷武那两个孽种!”“王子就在耶光手中!抓住他有重赏!”士兵在身后不停的叫喊。 耶光已经麻木了,不只是肉体,更多的是精神。 终于,士兵围住了他。 耶光紧紧抱住自己的两个孩子,至少他们能死在一起。 他很骄傲,他的儿子也是忠臣。 他已经闭上了眼。等待着士兵举刀的手落下。 但并没有,他只听见士兵的倒下的声音。 他张开眼睛,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高大的,额头上有着印记的汉人。 他就这样,只是挥了几下手,就把那些士兵全部打倒。 耶光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个人宛如一个天神,救了他们父子的命。 随着士兵一个个倒下,那人竟然也几乎要倒下,似乎他像是受了很重的伤,连气都喘不匀称,但耶光看着他的脸,uu看书 .uuanshu 更似乎他的伤受在心里。 他光是今天就看了太多伤心欲绝的人了。 耶光扶住那人,道,“恩公,恩公你怎么了?” 那人艰难地站起来,摆了摆手。 耶光道,“不知恩公姓名。” 那人摇摇头,似乎不愿再提自己的名姓一样。 “他们是谁,为何连着两个婴儿也不放过。”那人问道。 “我是朝中丞相,他们是叛军。” “我刚才听那些叛军说,这两个叫雷文,雷武的孩子是王子?” 耶光看了看怀中的孩子,“他们是我的……”他停顿了一下,“他们是王子。” 他知道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至少他的使命已经完结。 “恩公,我还有一件事。”耶光跪了下来,道,“请务必带两位王子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跟着我终究是死路一条。” 那人刚想说些什么,但又停住了。 自己的孽已经太多,为何不做些善事呢? 他点了点头。 他看见耶光笑了。 又看见耶光举起叛军的宝剑,放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血已经喷溅了出来。 不知怎的,他看见倒下的耶光,心中比起惊讶更多的是敬佩。 这种敬佩究竟从何而来?他也不太清楚。 他抱住两个孩子,他们已经停止了哭闹。 那人抬头看了看天,天马上就要亮了。 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他叹了口气,抱紧了两个孩子,向远方去了。 38 传统 三十八传统 雷文去了那里? 谁也不知道,至少徐云野已经问遍了大光城内所有可能知情的人。 但他们的答复只有一个,不知道。 昏王之子雷文三天闯三城,杀死普甘、博固、阿纳龙。 还有无数本不该死的人。 但所幸新王及时赶到,匡扶了社稷,重新建立起新的王朝。 但罪犯却不知所踪。 徐云野坐在酒馆的长椅上,这些天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雷文还是把他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他看着昏暗的天空,不禁有些头晕。 他的人生仿佛一直在追赶,从未安歇过。 可他却不能停下脚步。 远处方天成已经带着蓝彩缬走了过来,他失望的道,“没有他的线索,但我估计他的生命应该没有危险。” “为何?” “新王是靠驱赶了他才登上王位,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如果他能擒住雷文,一定会炫耀出来,当做他上位的资本,可现在并未有这样的消息。” 徐云野点点头,他知道方天成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的心里还是空虚得很。 方天成看着他的愁容,他知道徐云野背负的东西的确太多。 “那我们,还要不要找下去?”方天成道,毕竟他们的目的本不是寻找雷文。 出乎他意料的是,徐云野竟然站了起来。 “不必找了,如果他愿意见我们,也许早就出来了。” 方天成知道徐云野说的没错,但他还是惊讶于他能说出这句话。 徐云野已经背起行囊,向远处走去了。 不是他不愿意再找,只是他知道这一切已经不再有意义。 雷文已经复了仇,他的目的达到了,无论他出于什么原因不愿露面,究竟是喜是忧,徐云野都不会再找下去了。 既然这是雷文的选择,他就会去尊重他。 至于刘不渝的嘱托,自己在雷武死的那一天,就已经无法履行了。 那他又何必再去追寻呢,这世上很多东西本就是你抓得越紧,反而越抓不住。 无论雷文曾经如何,以后又如何,他已经做不了主了。 他能把握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自己。 方天成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他知道徐云野本不该背负这么多东西。 但他除了跟随那个背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交还了马匹,向下一个地方前去。 那也是他们的目的地,纳鲁族的圣地。 这一路上,方天成只感觉蓝彩缬的神色有一些慌张。 她不停咬着自己的指甲,眼神里好像只有迷茫,完全没有即将回家的兴奋。 方天成看着她这幅摸样,心里也很不好受,他知道她现在心中的疑问并不比他心里的少。 究竟他们两人的未来会是怎样?蓝彩缬说不清,方天成更是说不清。 但有些东西是不能也无法逃避的。 方天成只觉得背后装着蛊虫的罐子越发沉重,他真的想把它摔得粉碎,然后牵着蓝彩缬远走高飞。 可惜他不能。 出了大光国,再走几十里就能到达纳鲁族了。虽然这段距离并不远,可是从来没有大光的国民敢去往那片土地,纳鲁族人也似乎对那里没有向往。 可能是大光国的人害怕那里的蛊术和巫毒,但为何纳鲁族人都不愿前往更繁华一些的大光国呢? 越往远走,就越脱离了城市的繁华,古老而朴素的原始气息再一次袭来。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在一片绿色的后面看见了升起的炊烟。 纳鲁族就要到了。 方天成只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好像整个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的心跳。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握了过来,是蓝彩缬,她的脸有些惨白,嘴唇也有些发紫。 无论情话说的多么轰轰烈烈,到了那一天,谁都会害怕。 他们就这样盲目的走着,直到看见纳鲁族的人。 是怎样美丽又神圣的地方才能诞生出这样美丽的蓝彩缬,方天成一直都想知道答案。 但眼前的场景让他毛骨悚然。 一些穿着纳鲁族服装的男人,正围坐在一团,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聚在一起吞云吐雾,其中一个人的大腿已经溃烂流脓,但似乎那缓缓上升的青烟是什么仙气,他们俨然忘却了一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欢愉之色,可他们本不该露出这种表情。 蓝彩缬牵着方天成走到了另一边,绕过了这群人,好像他们身体上的溃烂甚至会传染一样。 方天成忍不住问道,“他们……” “那是圣花的叶片做成的药,本来是可以让人忘却疼痛的,可长时间使用便会上瘾,而且还有毒性,他们的瘾恐怕已经很重了。” 徐云野看着这群自甘堕落的人,道,“为什么,他们不知道吗?” “听说那种药会让人很快活,我也不太清楚。”蓝彩缬垂下了头,泪水在她美丽的眼睛里打转,“可是族里的人都不管这种事。” “为何?”方天成问道。 “因为,他们是男人,而且是地位很低的男人。”蓝彩缬显然不想再说,她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以前似乎还不是这样,可是不知道……” 越往前走,凄惨的景象便越来越多,无数汗流浃背的男人,无论多大,都在田地间辛苦的劳作,可是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然是一群木头人。无数的人似乎都已经快要虚脱,可他们刚要倒下,就又强撑着爬起来,继续在田地中埋头苦干。有些是在累的不行的人,只能靠“圣花”的叶片制成的药强撑着,一吸进那烟雾,他们麻木的脸上就会露出短暂的欢愉。 这些男人,似乎就像一头头被蒙住了眼睛的驴子,只知道不停的围着磨盘转圈,却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方天成已经不忍再看,他本以为纳鲁族会是个美丽的地方,可是他不知道这里会是这样一个炼狱。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似乎崴了脚,放下了手里的锄头,他一下子跪在地上,却没有人看他一眼,少年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掏出了随身的烟杆,吸了一大口。 方天成已经赶了上去,一下打落他的烟袋,那少年终于有了些表情,他撇了撇嘴,露出一嘴黑黄的牙,看了一眼方天成,说着含糊不清的汉话,“你是汉人?你怎么敢来这里?” 方天成又气又痛心,“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害吗?” 少年嘿嘿一笑,捡起地上的烟杆,又吸了一大口。 方天成喝道,“你,你才多大?你真的不要命了?” 少年向地上唾了一口,“我今年都二十了,有些孩子十三四岁就开始享用圣膏,你个汉人又懂什么?” 方天成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个骨瘦嶙峋的人居然已经二十岁了,很难想象他之前是怎样过来的,又怎样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少年本一脸的不屑,但看到方天成身后的蓝彩缬,他似乎突然有了精神,他突然站起身,挺着了他可以数清肋骨的胸膛,对蓝彩缬笑笑,不知用纳鲁话说了些什么。 蓝彩缬一步步后退,回避着那少年的目光,方天成见状挡在她的面前,怒目而视。 但毕竟他还是有着他的底线,绝不会对这个显然病入膏肓之人动手。 那少年破口大骂,“你滚开,明明是个汉人,怎么这么多事?” 周围的人已经听到了这里发生的事,他们都怒目看着方天成。 方天成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他是带着善意,却如今却招来了他们的仇恨。 似乎有些时候,对于这些已经陷入深渊的人,你本不必拉他们出来。 突然,一个高大的男人站了出来,他轻声对方天成道,“不必理会他们,你们先跟我来。”他已经先迈出了步子,向着方天成他们招了招手。 方天成本不想去,可看着那些愤怒的人们,似乎他没有太多选择。 那人带他们走进了一个木屋,屋子不大,却很整洁,似乎就和它的主人一样,在这群堕落的人中脱颖而出。那人很高大,很健壮,没有一点病态,他的头上还梳着一个小辫子,脸上虽然有着尘土,但也能看到他的自信与不同。 方天成忍不住先开了口,“他们,到底为什么会那样?” 那人苦笑道,“或许,她知道的更多。”他看向蓝彩缬。 蓝彩缬却摇摇头,“我,我……” 那人看出来她的为难,继续道,“这没有什么,本来这就是纳鲁族。”他的汉话很好,听上去让人很舒服。 方天成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为什么这里明明离中原很远,你们却都会汉话呢?” 那人道,“我叫什么?我们纳鲁族的男人都是没有名字的,uu看书 .uukansh.om只有那些地位很高的人才会继承她妻子的姓氏。至于人人都会汉话,这也没什么,族长要求我们都要会汉话,已经有了好几年了。” 方天成看向蓝彩缬,他能看出,这些她真的不知道。 方天成惊讶地长大了嘴,“可,那你的母亲呢?总会有姓名的吧。” 那人的手微微颤抖,“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们生活在这里的,都是所谓的私生子。” 他继续道,“你们不懂的是,我们这里男人只有努力干活,才会被女人注意到,她们才会同意和我们结婚,至于我父亲,似乎也只是我母亲的玩物罢了,他带着我被赶出了家门,而他前几年就去世了。” 虽然这这样不合常理的且悲伤的事,但他讲述的语调却很平稳。 徐云野道,“难道,你们不会认为不合理吗?”他本从刘不渝那里听过一些纳鲁族的情况,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那人道,“我不太懂你们的习俗,就好比你们同样不懂我们的习俗一样,至少这里的每个人都想把自己嫁入富家,这样就可以不用再劳作,有安逸的生活,想被注意的条件就是你干的必须比别人都好,所以我们都会没日没夜的工作,累了怎么办,只能抽一口圣膏缓缓,你歇了会儿,可能别人就会超过你,哪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劳作。每个人都是这样,也许我才是另类。” 徐云野和方天成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他们确实无法理解这里的习俗。 这片土地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呢? 39 第2层 三十九第二层 方天成看着眼前的男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纳鲁族的民俗竟然与中原完全不同。 甚至让人毛骨悚然。 那人又开了口,“刚才的那小子也不过只是想向这位姑娘献献殷勤罢了,毕竟没人愿意在这里待下去。” 徐云野看着他道,“那你呢?你不认为这样的习俗很奇怪吗?” 那人苦笑道,“虽然累了些,但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又能怎么办?” “你可以选择反抗,毕竟这样的日子并不公平。” 那人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羊吃草,狼吃羊,这是大自然的规则。他们弱小,就注定会被吃。” 徐云野缓缓道,“可,咱们是人,是人生来就应当平等。” 那人看了看蓝彩缬,道,“可,人不也是寄身于自然之中的吗。那就不应该违背着自然的规则。” 徐云野听见他的回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你和他们都不同。” “也没什么不同,或许最大的不同,只是我不抽那圣膏。”他突然看向了别处,“我听说过你们的传统,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徐云野叹了口气,或许中原的习俗也没什么好的,而是把枷锁套在了妇女的肩膀。 但对于这些已经麻木的男人来说,确实会感到羡慕。 那人继续道,“我听说过,你们那里男人可以随意追求自己心爱的姑娘,这很难得。”他不禁叹了口气。 方天成心里想着,其实中原的婚姻也不是那么自由,至少也要讲究门当户对,但或许比这里自由一些。 那人突然站起身,“如果你们还想歇一歇,就在我家坐一会儿,不过要是过夜的话我就没有办法了,这里只有一张床。”他拿起倚在门边的锄头,向外走去。 方天成问道,“你还要去干活吗?” 那人头也没回,“不去怎么办呢?” 三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同情他起来。 能在这样一个地方,保持洁身自好,这的确是很难得的。 或许他本不应该困在这里,但这世界上被生活所束缚的大才之人确实太多了。 方天成向蓝彩缬问道,“彩缬,那我们今晚要住在哪?又有那里可以打听到蛊虫的线索?” 蓝彩缬道,“在往前去,就到了,呃,女人们生活的地方,那里应该有住的地方。”她从刚才进屋后,就很不自然。 方天成能看出她实际上是不赞同纳鲁族的这种传统的,可她却又无能为力。 三人坐了一会儿,就决定要出发了,他们刚出了门,刚才那个梳着小辫的男人又走了过来,他的态度突然有些扭捏,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从怀中摸出一封牛皮纸包裹的信,交给了方天成,“朋友,如果你们要去里面,我希望你能把这封信交给一个人。” 方天成接过信,信封上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但还是能看出字迹很干净,他问道,“交给谁?” 那人道,“给,给白家,白家的小女儿,就说是小辫儿给她的。”这个高大的男人脸上突然红了起来,他嘿嘿笑个不停,一直挠着自己的头。 方天成也看出了些端倪,这位白家的姑娘估计是他的心上人,可是应该是身份的缘故,他不能随意进入部落的深处。 方天成笑着点了点头,那人握住了方天成的手摇个不停,嘴上也一直说着感谢。 就这样,他目送着方天成他们前往了部落的深处,那个女人们生活的地方。 他看着蓝彩缬,从她的服装,他能看出她绝不会是普通的少女。 但这样一个有着如此高地位的少女为何身边还会有两个汉族的男人呢? 而且似乎是她跟随着他们,而不是他们在跟随她。 他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他又回到了田地中去。但这一次他的脸上满是笑容。 越往里走,道路就越平坦,天空也似乎更明亮了一些。 徐云野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他不禁问道,“纳鲁族究竟是怎样的?” 蓝彩缬道,“纳鲁族的部落分为三层,刚才的一层是平民的男人居住的,我们要去的第二层是妇女生活的地方,最后一层居住的都是贵族与祭司。” 方天成虽然知道一些,但很多他也不太清楚,这里的等级制度远比他去过的任何地方都严苛得很,他不禁担心了起来,毕竟他和徐云野都是男人。 蓝彩缬看出了他的疑虑,她道,“到了那里,你们先去换一身普通纳鲁族的衣服,见到人就说是我的兄长就好,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们了。” 方天成点点头,毕竟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想打听事就决不能招摇。 妇女居住的地方远比男人那里好太多了,甚至都有了一些城市的规模。市集上的人们来来往往,偶尔也会看见一些男人,他们穿的也比之前看见的人好得多,他们几乎都是谦虚的跟在女人的身后,或是干着一些体力活。 方天成和徐云野已经换上了纳鲁族的服装,一看上去也没有太多差别,幸好一切的交流都由蓝彩缬完成,一路上也没有什么阻碍。 可是经过一天的询问,也没有问出什么,毕竟蓝彩缬和那个苗寨的蛊师都说过,噬血蛊绝对是纳鲁族的贵族才能制作出来的。 既然一时间没有线索,他们也暂停下来,毕竟天也快黑了,他们就找了一个客栈,暂时点了些酒菜,准备明天再去贵族区打听消息。 已经快打烊了,所有人都在收拾着,突然后面进来一个大汉,他手里抱着一个大酒缸,正费力得往后厨搬去。 突然,他脚下一滑,没有站稳,直接摔到在地上,酒缸顿时打了个粉碎,破碎的碎片将他的手划了个大口子,不停冒着鲜血。 老板娘本在柜台数钱,听见了正厅的吵闹,快步走到男人面前,大声说着什么,但看她愤怒的表情,应该是在斥骂那大汉。 老板娘越骂越气,随手抄起旁边的笤帚,就向那个男人头上抡去。全然不顾他的手上还流着血。 方天成不禁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蓝彩缬翻译道,“那个老板娘在骂那男人没用,说自己白和他结婚了,连酒缸都抱不稳。” 方天成不禁张大了嘴,他本以为大汉是客栈的伙计,没想到他竟然是老板娘的丈夫。 可是老板娘似乎不讲什么夫妻情分,笤帚还是不停挥打下去。 她的手高高抬起,却没有抡下去,她的手已经被另一只手抓住。 那是一只洁白纤细的手,它的主人也是同样洁白的一个少女,她虽不十分美丽,却给人一种很纯洁的感觉。 少女白皙的脸上,柳眉微蹙着,她不停和老板娘理论着什么。老板娘也不依不饶,一句接一句回应。 蓝彩缬翻译道,“那个姑娘说她不应该打人,毕竟他也受了伤,老板娘说自己就是看中男人能干才和他结婚,要不他根本进不了这第二层。” 徐云野捏紧了酒杯,这样无理的女人他从未见过。 突然,那少女又说了些什么,那老板娘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突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她竟突然向那少女赔笑起来,她不停点头,又把自己的丈夫扶起来,牵进了屋中。 方天成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蓝彩缬也惊讶道,“这,这姑娘刚才说她是白家的。” 方天成突然想起,那个梳着小辫的男人曾说过信就是要交给白家的小女儿。 他站起身,掏出了信封,走到那个少女面前,道,“你是,白家的人吗?” 少女楞了一下,“我是,白家的小女儿,你是,你是汉人?”她看上去很吃惊,“汉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方天成笑了笑,他把信封塞给少女,道,“这是小辫儿给你的。” 少女瞪大了眼睛,将信封拆开,一边读着,一边微笑,当她看完信,发现方天成还在看着她,她不禁羞红了脸,“谢谢你了,我叫白小兰,用你们汉话是这样说的。” 方天成一一向白小兰介绍了他们的姓名,白小兰坐到他们旁边,道,“你们明明是汉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徐云野将那个装着蛊虫的罐子拿出,打开道,“你知道,这东西吗?” 白小兰看见那蛊虫,花容失色,“这,这是蛊虫吧。” “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白小兰摇摇头,“我是不懂蛊术的,不过我的家族里雇了很多蛊师,uu看书 .ukansh.co 他们或许会知道一些。” 方天成笑道,“这可太好了,没想到一切都这么巧,能问出蛊虫的线索,还帮那个小辫兄弟送了信。” 白小兰听见信的事,她拿着信的手突然捏的越来越紧,竟然将信纸都揉烂了,她一脸的焦虑,道,“其实,如果,你们有机会回去时,请跟他说一声,可能我和他不能再见面了。” 方天成道,“这,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小兰脸上微微泛起红色,“我和他,相爱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看似普通,但对于这对纳鲁族的情侣来讲,却并不轻松。 蓝彩缬道,“你们是怎样认识的?”她的神情很急迫。 白小兰道,“我们白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一次需要雇几个人力,我当时跟母亲一起去的,就,就遇到了他。”她的脸上红色越来越深。 蓝彩缬微笑着,显然这种甜蜜也感染到了她。 可能是她和方天成的相遇也是因为一场偶然。 徐云野听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死去的丁不语,也是做药材生意的,而白家又有很多蛊师。 虽说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似乎很突兀,可他知道如果有些许的线索,他都不能放弃。 他看了一眼方天成,他也在看自己,显然他也发现了这一点。 方天成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越是奇案,就越会隐藏于一些细微的现象之中。 他们的目光突然全都看向了白小兰。 究竟白家和丁不语有没有关系呢? 40 白家 四十白家 丁不语死于蛊术,而他是靠药材生意起家。 而白家也是做药材生意的,同时家中不知为何还养了一群蛊师。 这两者是否有些太巧? 白小兰看见徐云野和方天成都在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 徐云野知道这会是案子重要的一个突破口,但他也知道这个单纯的少女应该不知道太多,如果问的太多,反而会暴露自己的动机。 所以他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继续听白小兰说。 “当时我第一眼见他,就能看出他和那里的其他男人不同,所以我们就聊了很多,我渐渐发现他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至少和那些只知道混日子的人不一样。” 方天成点点头,确实,只要一看见小辫子就会知道他绝对是一个不凡之人。 至少在那片醉生梦死的地方,他确实鹤立鸡群。 “可我也知道,我的家里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白小兰脸上露出了忧郁之色,“我的家里一直希望我能和一个贵族家里的男人结婚。” 蓝彩缬看着白小兰,她的脸上也是同样忧郁。 她的遭遇和白小兰类似,她们都爱上了一个和自己地位差距很大的男人。 甚至比起他们,自己反而更难,方天成是一个汉人。 纳鲁族人为什么一直仇视汉人?他们明明不像苗寨,和汉人有着古老的仇恨。两族根本不接壤,也不会有汉人会到这里来,甚至连听说过这里的汉人都很少,那么这种仇恨究竟从何而来? 方天成看出了她的想法,他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对白小兰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这句话并不完全是对白小兰说的,同时也在和蓝彩缬说。 世俗的眼光,这些都不重要,方天成一直是这样认为。 人既然独立于万物之上,那就有着不同的原则。 白小兰低头道,“我,我……”她已经说不出来,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心里的话。 方天成道,“如果你想,你就要去为之努力。如果错过了,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白小兰点点头,她其实明白这个道理。 但一切真的如此简单吗? 正因为人是超然的,那人类也要被限制。她不能不顾虑她家里的看法。 世界本就是公平的,一切的不平衡都是为了更远大的平衡服务。 白小兰不再去想这些事,她继续道,“天色不晚了,你们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带你们见见我家里的蛊师,希望你们能问出些什么。” 徐云野点点头,至少这个姑娘不像也不会和丁不语的案子有关,至于在白家是否有收获,那一切都要等明天。 在三人的目送下,白小兰就像一朵幽香的兰花一样出了门。 每个人都希望这个姑娘能够和她心爱的人在一起。 蓝彩缬更是如此,她是很少出门的,她虽听说过纳鲁族最底层人民的生活,但她从未亲眼见过,今天她终于见到了。 在认识方天成之前,她或许只对这些底层的男人抱有同情,但如今不同了,她希望纳鲁族能有改变,至少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连相爱之人都不能相见。 这一刻,她越来越明白爱是什么,爱是不应该受到任何地位与种族的限制的。 但她能否改变这自古的传统呢?她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 或许对她而言,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第二天,白小兰如约而至,她今天还是一样的洁白,但好像她昨晚并没有睡好,显得有些憔悴,但见到徐云野三人还是一样的热情。 走在街上,白小兰不停的给他们介绍纳鲁族的风土人情,对于蓝彩缬这样不问世事的大小姐,白小兰似乎更通人情,每到一个地方,她都能讲出些门道。 又走了一段路程,白家的院子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家院子虽不是很大,但也具备了一定规模,远比一路上的普通民宅壮观得多。 方天成问道,“没有想到你家竟然这么大。” 白小兰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比起最上层贵族们居住的地方,还是差了不少。” 方天成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们家就是贵族了呢,没想到这样都不算。” 白小兰解释道,“其实,房子的大小说明不了什么,纳鲁族本来就是以地位划分居住地域的,有些贵族的房子也没有我们家大,我们家里由于做生意,有些钱财,才建了这样的大房子。” 她的脸上又露出忧虑,“也就是这样,母亲一直想我和贵族家的男人结婚,这样我们家才能沾些光,毕竟我们家里虽然有钱,但在族里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 蓝彩缬微笑着抱住了她的胳膊,轻声用纳鲁话说了些什么,白小兰听见先是惊讶,后也点了点头,露出笑容来。 方天成问道,“你们在聊些什么?” 蓝彩缬眨了眨眼睛,“不告诉你。”她做了个鬼脸,牵着白小兰进了门。 方天成也笑了,或许这就是他喜欢上蓝彩缬的地方,她总是这样,任何时候都很天真。 他们也随着进了屋,看见白小兰正跟好像是管家的人说着什么,那个管家一脸严肃,一边说着,一边摆手。 他们不懂纳鲁话,但从管家厌恶的表情,也大概看出因为他们是汉人,所以管家并不想接待他们。 两人正吵着,后面突然走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妇女,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侍。 妇女看见白小兰,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她把白小兰搂紧怀里,不知又说了些什么。 那管家看了一眼有徐云野他们,又故意用汉话道,“主母,这些是汉人,是小姐带进来的,我不想让他们进来,您看怎样好?” 方天成看出,那个管家口中的主母,应该就是白小兰的母亲,他抱拳拱手道,“是白夫人吧,我们是白姑娘的朋友,听说贵府上有蛊师,想问一些问题。” 白夫人连眼皮都没动一下,道,“你们既然是小兰的朋友,也应该知道我们白家是干什么的?” 方天成道,“贵府专供药材,救了无数的病人。” 白夫人大笑道,“既然知道,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们的蛊师都是以蛊入药的,现在都忙得很,毕竟我养着他们,又不能白养。” 方天成又道,“我们不急,可以等候。” 白夫人嗤笑一声,“那你等着吧。”转身又搂着女儿要往屋里走,白小兰像是一直解释着什么,但白夫人还是一脸的笑,牵着她进了屋。 管家看见主人小姐进了屋,瞪了三人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方天成苦笑道,“如今可好,人家根本不愿搭理我们。” 徐云野道,“无妨,脚长在自己身上,既然都已经来了,还怕找不到吗?” 蓝彩缬拦住他,“徐大哥,现在不能这样,白姑娘答应带我们来,就一定会安排明白的,我们还是等一会儿吧。” 徐云野看了看她,又看了眼方天成,也点点头。 三人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接应,徐云野正欲动身,之前的那个管家又走了出来。 他轻蔑地看着三人,道,“你们还是回去吧,夫人说了,你们也不用再留下来了,我们白家不欢迎你们。” 方天成怒道,“你这是何意?我们是应白姑娘的邀请来的,如今赶我们走,也要让她来和我们说一声啊。” 管家斥道,“你们居然还有脸提?若不是你们把那个贱民的信交给小姐,夫人也不会和小姐发那么大脾气。” 蓝彩缬道,“她,和白夫人说了这件事?” “哼哼,你们和那贱民勾结好了,来勾引我们小姐,不知怎的,小姐也着了魔,非要跟那贱民在一起,夫人大发雷霆,已经将小姐关了禁闭,你们赶紧滚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徐云野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那管家顿时感觉手如同被烙铁箍住了,又痛又麻,他骂道,“放手,放手。” 徐云野手上力度又加大了几分,“带我们去见她。” 管家痛得流出泪来,不停讨饶,“好好,我带你们去。” 徐云野这才放手,架着管家让他带路。 绕了很远,管家领他们走到一个铁门封住的小房间前,uu看书 ww.uuknsu.om 道,“小姐就关在这里。” 蓝彩缬敲了敲门,向里面喊着白小兰的名字。 里面也有了回应,的确是白小兰的声音。 管家正欲溜走,被徐云野一击打晕,他又用刀柄用力一敲门锁,门锁就被砸了下来。 里面正是白小兰,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一下,她一时间竟呆住了。 蓝彩缬走进去拉住她的手,道,“出来吧。” 白小兰突然哭了起来,“我,我不能出去。母亲说了如果我还去找他,就,就会对他动手。” 方天成不禁倒吸了口气,白夫人看上去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蓝彩缬还是牵着她的手,“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母亲让我和一个贵族结婚,可我,根本不喜欢他。我现在根本没有选择。” 徐云野道,“门现在已经开了,怎么能叫没有选择呢?” 白小兰听了这句话,突然怔住了,她看了看身边的三个人,似乎他们都有着不凡的勇气。 “如果现在走,应该还不太晚。”徐云野看了看天。 白小兰晃了晃脑袋,她撑着狭隘的墙壁缓缓站起,走到了门前。 她终于踏出了那一步。 她人生的十八年,似乎命运一直在被别人掌握。 但此刻,她有了自己的选择。 这结果会是怎样,她并不清楚。 但这毕竟是她的选择。她知道此刻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后悔。 这是一个由她亲自开启的故事,她也要亲自完成它。 41 幽香 四十一幽香 白小兰现在只能不停的奔跑。 她知道她的身后有人在追赶,而这样追赶她的人,竟然是她的母亲。 即使她已经快把心脏都喘了出来,可她却不能不跑。 每个人都应该有追求爱情的权利。 她不想嫁给那个贵族,这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易罢了。 那个贵族整整大自己二十岁,而他据说也是游手好闲的一个人。 最关键的是,她已经有了心上人。 她能明白母亲的心意,白家就算再富有,也没有任何地位。 而为了能使白家拥有地位,白夫人已经努力了很多年。 但白小兰不愿意当一枚棋子,即使执棋人是她的母亲。 所以她还在不停的奔跑。 徐云野就在前面跑着,他是否有些管的太多了,本来他是没有必要救白小兰的。 似乎随着很多事过去后,他的心比之前软了很多。 他知道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纳鲁族的最下层。 后面的火光已经出现了,他知道这次白家出动的人并不少。 他本是不喜欢跑的,可如今他没有动手的理由。 三人一路奔跑着,来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夜已经深了,狭窄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人,但凭着记忆,他们还是找到了小辫子的家。 叩响房门后,眼前出现的还是那个精神的小伙子,只是这一次他看见白小兰后,即惊讶又羞涩。 小辫子道,“白姑娘,你怎么来了。”他虽是这样说着,可脸上却笑开了花。 方天成道,“这些话留给你们日后再说吧,现在你赶紧收拾收拾,带着她走吧。” 小辫子一脸茫然,但从众人焦急的神色他也看出了一些,他开始整理起了行李。 白小兰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天她才开口道,“辫子哥,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她继续道,“我今天,能来见你最后一面,就很满足了,从明天起,我就要结婚了,你本是一个好人,本应该找到更好的。” 小辫子僵住了,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方天成道,“白姑娘,你,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你们既然相爱为什么非要委屈自己呢?” 小辫子摇了摇头,“不用说了,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白姑娘我是配不上的,既然你要结婚了,那我也祝福你。” 蓝彩缬已经急了,她知道两人都没说真心话,可为什么如今两个人可以远走高飞,到现在却全都放弃了呢?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门被撞开了。 一队人已经闯了进来,他们一个个身披长袍,手里举着火把,在黑夜中竟像是一个个鬼魂。 为首的人开了口,他的声音也同鬼魅一样骇人,大概意思是让白小兰跟他们回去。 白小兰一步步得走到了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所有人都由衷的感叹。 既然还是要走,当初又何必跑呢。 但此刻,小辫子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把白小兰搂紧怀里。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白小兰扭过头时的泪水。 白小兰顿时感到一种温暖,从头直到脚。 如好像小辫子第一次抱她一样温暖。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想走。 他知道她的心意,他不会让她走。 但此刻,那些披着长袍的人已经愤怒起来,他们破口咒骂着小辫子。 其中一个已经掏出腰刀,照着小辫子的肩膀斜劈下去,但小辫子毕竟是天天打熬力气的,与这些终日养尊处优的人不同,他直接躲开了来击,又将那人一拳打倒。 所有的人看见这幅场景,都掏出武器,冲了上来。 来时,白夫人已经说了,那个小辫子如果多事,就杀了他。 他本来就是一个低贱的人,杀了也没什么关系。 小辫子虽然无所畏惧但却还是有些慌了,这么多的人他根本无法应付。 但方天成和徐云野已经出手。 他们直接几招便打倒了来前的几人。 小辫子一时间愣住了,蓝彩缬道,“你们先走,这里有我们。” 他被拍了一下才清醒过来,他向三人鞠了一躬,向后门跑去。 这一次,虽然白小兰还是在奔跑,但她似乎已经不再喘了。 因为,她的身边已经有了爱人。 那几个人看见白小兰跑了,还想追上去,但却被方天成和徐云野拦住,根本脱不开身。 他们开始渐渐后退,几次的碰撞已经让他们知道,这两人绝不是好应付的。 突然,他们竟然放下手中的武器,开始从身上纷纷掏出一些东西来。 那是一些小罐子,他们打开盖子,口中不知念动着什么,那罐子里竟然飞出来一些虫子。 蛊术!虽然他们知道白家有蛊师,但没有想到这些来的人竟然全都是蛊师。 虫子们听到召唤,开始向徐云野他们飞去,锋利的爪牙从它们不大的身体上亮了出来。 方天成和徐云野都见过蛊术的厉害,毕竟蓝彩缬的一只小蜂就能瞬间杀死一只大象。 虽然这些飞虫并不像蓝彩缬的小蜂,可他们却还是不敢小看。 徐云野已经拔出了刀,他从未想到过,光是这次云南之行,他的刀就已经对不是人的东西拔出了好几次。 飞虫来势凶猛,在空中发出沉闷的低鸣,发出了猛烈的进攻。 徐云野手起刀落,只能看见银光闪动,那一只只飞虫就从空中坠落,但随着施蛊的人越来越多,那些飞虫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在空中像黑云一样压过来,让人完全透不过气。 徐云野的手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见,但面对如此多的飞虫,一时半会儿还是脱身不开,而有的人已经转过身去追赶小辫子他们了,如果在这里不能拦住他们,凭白小兰一个弱女子的脚程,恐怕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方天成看着满天的蛊虫,心中想道,白夫人虽说白家是为了制药才雇佣蛊师的,可现在看来远不是这样。 这些蛊虫绝对是可以用来杀人的。 他面对着密密麻麻的蛊虫,虽然担心,可却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些蛊虫看上去都是怀有剧毒,自己如今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突然,蓝彩缬拿出了自己随身的袋子,轻轻唤出了小蜂。 那蜂儿听见主人的指令,飞上天空,在众多蛊虫面前盘旋着。 可是奇怪的是,那些蛊虫竟然都停止了行动,开始向外面飞去。 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呆了,一个蛊师惊恐的喊道,“是蛊王!这女人有蛊王。” 所有的蛊师突然全都跪了下来,向蓝彩缬膜拜着。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方天成和蓝彩缬都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想到蓝彩缬的那只小蜂居然被这些蛊师称为蛊王。 蓝彩缬已经站了出来,此时的她就如女王一样尊贵。 她用纳鲁话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些蛊师就又全都站起来,缓缓后退。 方天成知道,蓝彩缬是纳鲁族的贵族,而且还是最尊贵的那一个。 但这个场景还是让他大为震撼。 蛊师们退到了远处,但还不敢离开,或许他们知道无论是白夫人还是蓝彩缬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如今这种情况让他们这些下人非常尴尬。 蓝彩缬却又像个小姑娘一样笑着,“不用担心了,他们不敢再追了。” 徐云野虽还不知道蓝彩缬的具体身份,不过到现在也能看出来了,他将刀收入鞘中,走到蛊师的面前,把那个装有噬血蛊的罐子打开。 “你们,有谁知道,u看书 .uuanshu 这个到底是谁制出来的。” 所有的蛊师都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又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说话。 徐云野见到如此场景,知道这些蛊师一定是明白些什么,他看了看方天成。 方天成对蓝彩缬道,“彩缬,你去问问他们。” 蓝彩缬走到蛊师面前,“这位徐大哥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你们可以回答了。” 蛊师们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敢先说些什么。 徐云野拍了拍腰间的刀,“我再问一次,这到底是谁制出来的。” 所有蛊师的心都在狂跳,他们刚才已经见过了那把刀。 虽然这把刀并没有挥在他们的头上,可是谁见了那把刀都会终身难忘。 一个蛊师已经开始颤抖了,他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甚至咬出了血来。 徐云野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到底是谁?” 那个蛊师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扑通一下跪倒,挣扎着道,“是,是……” 突然,一阵幽香传来。 这是怎样的一种味道呢?似乎没有办法形容,但这种香味能穿透人的灵魂。 徐云野的头突然昏了起来,他又看见了,那个白莲教的大厅。 此时此刻,就如同当初在雨林遭遇的刺客的迷药一样,但这种幽香却比那迷药厉害得多。 那这一次,他没有能力再清醒过来。 方天成和蓝彩缬也没有清醒过来。 所有人都昏迷了过去,整个小城安静的就如同那深不见底的雨林。 就似乎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42 真相大白 四十二真相大白 漆黑。 什么也看不见的漆黑。 当徐云野醒来,他就置身在这一片的漆黑当中。 他本能的摸向腰间,可是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冷静如他,也有些慌乱。 快刀徐云野,但他是现在没有刀。 江湖上盛传徐云野的刀法快,快得没法用语言形容。 似乎除了快,你想不到任何可以修饰它的话。 但是一个没有了刀的徐云野也只是一个内心强大的普通人罢了。 他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开始回想他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丝记忆。 可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记得那沁人心脾的幽香。 他清楚的知道,那种迷幻的感觉,因为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当那次在雨林中遇见杀手时,他就尝到了那种滋味。 这种迷幻竟然真实的可怕,即使是肉体上的剧痛也无法让人清醒过来。 虽然徐云野的意志很强,但这一次的迷幻远比上一次可怕的多。 他不去再想那些事,开始向四周摸索起来。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可以触碰到四周潮湿的墙壁和那扇厚重的满是锈迹的铁门,他摸遍了铁门的每一根栅栏,但很遗憾的是没有任何可以出去的地方。 地面上是干枯的草,铺满了厚厚的一层,他又向四周搜索,但是这件屋子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时间竟然也没了办法,只能坐在地上思考。 他在哪?被谁关在这里?方天成、蓝彩缬和那些蛊师都去了哪? 一声轻轻的咳嗦打断了他的思考,他向着声音的方向摸过去,但只是一面墙。 墙的另一侧突然传来了声音,“你,醒了?” 徐云野道,“你是谁?” “我,也只是个被关在这里的人罢了,倒是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徐云野苦笑道,“说实话,我现在还不是很清楚。” “你比我想的强多了,那个和你一起被关进来的年轻人,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徐云野知道他说的是方天成,他急迫地问道,“他,在哪里?” “他在我的隔壁,从那些纳鲁人把你们送进来后,他就一直在昏迷。” 徐云野试探性的问道,“那,你知道,我的刀在哪?” “就在大门的对面,你看不见?”那人顿了一下,“哈哈,是我昏了头,毕竟你不想我,我已经被关了五年,早就习惯了这里的黑暗。” 徐云野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被关进来?”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我听守卫说了,你是汉人,那么我们被关的原因应该都一样,纳鲁族,是禁止外人入内的。” 徐云野听他的汉话说的很好,继续道,“你是汉人?” 那人突然大笑起来,“我是纳鲁人。” 徐云野大为震动,“你不是说你是外人吗?” “这并不冲突,我是纳鲁人,但对于纳鲁族来说我就是外人。” 徐云野突然想起,方天成曾经跟他说过,雨林那些杀手都是纳鲁族人,但他们也说过自己无法回到故乡。 徐云野继续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我,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徐云野知道,那一定会是一件他很难忘的事,他也不再过问。 可那人突然了开了口,“既然你能来这里,也是缘分,我可以跟你讲讲。” 徐云野知道,他能把可能是他生命中很黑暗的一段故事讲出,或许只是因为他太寂寞。 那人道,“我母亲本来是纳鲁族的贵族,犯了错事得罪了那个恶毒的女人,我们一家人都被赶出了部族。” “那后来呢?” “我母亲一气之下病死了,她的确受不了这种打击。我父亲把我托付给一个亲戚后也走了,我不知他去了哪里,他们和纳鲁族的其他夫妻不同,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他们之间是不掺杂任何交易的。” “那一天,我同时失去了我的父亲和母亲,你或许不能明白。” 徐云野小声道,“我能明白。” 那人嗤笑一声,“后来,我选择报复,保护那个外表美丽但心如蛇蝎的女人。” “你做了什么?” “纳鲁族的圣药,那是纳鲁族最神圣的宝物,你听说过它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有人吸食一种会让人上瘾的可怕东西。” “哈哈,都差不多,我们的圣花,对于你们汉人来说应该叫罂粟。你知道这种花吗?” “我不是很清楚。”徐云野道。 那人道,“那种花是纳鲁族的圣物,如果用的好了,就是治病的奇药,但如果不知道使用方法,那它就是天底下最邪恶的植物。” “而那种方法,只有历代的族长才会知道。我把它偷了出来。” 徐云野道,“那个,陷害了你一家的人,就是纳鲁族的族长?” 那人的声音变得凄惨骇人,“没错,她可能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但也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女人。” 徐云野不敢再去问下去,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刘不渝说过,红豆儿,是纳鲁族的族长。 那人看徐云野没了声音,问道,“你不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徐云野叹了口气,“你说吧。” “她叫蓝婉晴,就是她让我的全家家破人亡。” “你的母亲究竟干了什么,得罪了那个族长?” “只是因为一些口舌之争,她就毁了我的一家,她绝对是天下最恶毒的女人。” 那人继续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说那女人恶毒?后来她竟然从外面找了很多男人,不止是纳鲁族和汉人,各种各样种族的人都有。” “这,算不得什么,男人既然会找女人,女人找男人也没有什么?” 那人冷笑道,“她找到些男人,是为了虐杀他们。她会在他们身上中蛊,看着那些男人死。不过据说后来他们莫名其妙的都消失了,我想他们一定是死在她的手下。” 徐云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切似乎太过惊人。 他试着岔开话题,“那你所谓的报复又是什么?” 那人又笑道,“我把纳鲁族最珍贵的宝物,交给了她最恨的汉人。”他大笑起来,笑得甚至有些癫狂。 徐云野似乎发现了什么。他颤抖着问道,“那,那个汉人,叫什么?” “是一个进山采药的药商,叫丁不语,我只是偶然遇见了他,就顺手给了他。” 徐云野的脑子顿时翁的一下,他终于得知了丁不语的神药究竟从何而来。 而,那个族长很有可能是为了拿回药方,才杀死了丁不语。 现在似乎一切都理清了头绪,但是有很多事情他还是不明白。 至少,他现在还是被关在这里。 “什么?” 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声音,这声音是方天成的。 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醒了。 他从刚醒的时候,就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不过让他震惊的不是这个。 蓝彩缬曾说过,她是族长的女儿,而那个可能杀死丁不语的族长,应该就是她的母亲。 他不敢再想,他的大脑顿时一片混乱。 如果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追捕真凶,而真凶居然是他爱人的母亲,那他究竟还有没有勇气去逮捕她? 更何况,这次来的还有徐云野,没人能让他改变心意。 他最清楚这一点。 徐云野的心中同样矛盾,他知道,刘不渝曾嘱咐过,如果真凶是他曾经的爱人,希望他网开一面。 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他竟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个人都有着对方不知道的秘密,可是他们却都陷入了同一个难题。 打破这段安静的是那个人,“你们呢?又因为什么被抓起来?”他也察觉到了方天成的醒来。 但是,徐云野似乎并没有理他,“天成,你,听见了?” “是。” “其实,我有事情瞒你。” “我也有。” “不论如何,我可能不会再管这件事。” “我也是。” 那个人愣在了原地,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其实,方天成和徐云野彼此也不清楚,但他们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案子只能到此为止,无论他们背负了什么,都要放一放。 虽然这个案子到了如今一切都还不明朗,但他们不敢再追查下去。 如果继续下去,uu看书.uuknshu.om 伤害的不止是一个人。 似乎又循环到了和妖书案一样的情况,他们到如今都无可奈何。 徐云野又开了口,“不论怎样,我们都先要出去。” 方天成道,“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那个人越来越乱了,他看着漆黑中的两个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方天成又道,“这位朋友,你说徐兄的刀,在门口?” 面对突来的提问,他还是楞了一下,“呃,对,就在你右手边。”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看见方天成将自己的衣服撕了下来,拧成一股细绳,他大概比了一个方向,道,“是这个方向?” “是,不过,你要干什么?” 之间,方天成手上铁指功已使,他将绳子缠在自己的指头上,用力一挥,那柔软的绳子竟像是一根铁棒一样,变得挺直,他又一甩,只见那铁一样的绳子直奔那把门口的刀的方向而去。 徐云野虽然看不见,但他已经从声音,猜出了方天成的想法。 勾到了,那跟衣服扎成的绳子竟然把徐云野的刀带了过来。 那人已经惊讶的无以复加,他从看过这样的功夫。 可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方天成已经将刀从铁栏的缝隙甩给了徐云野。 有刀的徐云野才是完整的徐云野。 那人还没有看清,关押徐云野的铁门已经被切成了四块。 他看着黑暗中微笑的两人,他不知道他们是谁。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会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直到永远。 43 审判 四十三审判 顺着纳鲁河,一路走过开满罂粟花的小路,每个人都会被这里的景色吸引。 但渐渐你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那河对岸的建筑上去。 那是怎样的一个建筑,即有着华贵的气度,还有着传统的朴实。 那是纳鲁族的议事大殿,有着这个民族最高的权力系统。 大殿通体都是大红色,只有上方飘扬的大旗五彩斑斓,上面还画着一只九色鹿。 根据纳鲁族的传说,他们的祖先在上古时期遭遇大洪水,幸得一只九色雌鹿的**才得以活下来。所以纳鲁族就将这只九色雌鹿作为民族的图腾。 至此,他们认为女性是伟大的,这也许就是为何纳鲁族以女性为尊的原因。 但无论原因是什么,直到今天,纳鲁族依旧是由女性统治的。 而拥有族长地位的则是蓝家,具体她们统治了多久,已经无法考证了。 不过随着上一任族长蓝婉晴的莫名失踪,她的结拜姐妹黄音已经替她接替了两年的族长。 因为蓝彩缬还太小,无法承担她应尽的责任。 毕竟前几日她就私自偷偷逃出了家,这本来是禁止的。 但皆大欢喜的是,就在刚刚,蓝彩缬就已经回来了。 不过她也回了两个汉人。这是更加不应该的。 但即使这两条罪状对于这位未来的族长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大错。 可是如今蓝彩缬却被关了起来,准备接受审判。 死亡的审判。 地牢里真的很寒冷,但蓝彩缬现在寒冷的是心。 她无法想象她竟然遭受了这样的事情。 她醒来时,她已经被关了起来,原因是她杀了人。 那天白家追捕逃跑的白小兰,不只有那些蛊师,据说那天还有一个人也一起去了。 黄纨,那个本来白夫人满意的女婿,也一同去了。 而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纳鲁族贵族,他同时也是代理族长黄音的弟弟。那天的那阵幽香的烟雾,也就是他放的。 可是他死了,死于蓝彩缬之手。 证据就是他的手上有着被蛊王蛰过的伤痕。蛊王,就是蓝彩缬的那只小蜂。 只是致命的证据。小蜂只有蓝彩缬才能驱使。 虽然她辩解过,她当时已经昏迷什么也干不了。可是事实就是,黄纨死了,死在蓝彩缬毒蜂的针下。 所以,她现在就在这件阴冷的地牢。 她的脑子有些发昏,她开始怀念起方天成。 每一次遇到多么大的困难,他总是能够化解。 可连他如今在哪里,她都无从得知。 她又一次,陷入了那种孤独,令人绝望的孤独。 突然,门开了,是一个卫士,他开口道,“少族长,请和我们走吧。” 她知道,审判她的日子到了。 她艰难的站起来,狭小的空间几乎让她透不过气,卫士叹了口气,“少族长,您不该为了个汉人,杀自己的族人。” 她很想辩解,可是她知道,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 她就这样麻木的跟着卫士走过黑暗的走廊,直到那光辉的大殿。 大殿上已经坐满了,每个人的表情都不相同,有的人惋惜,有的人愤怒,更有的人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可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虽然她的身体已经离开了那阴冷的牢房,但她的心还在里面。 坐在正中央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她大概四十岁左右,虽然青春已经不再,但却精神的很,坐在大殿上的她如同女王一样,有着绝对的威严。 她就是代理族长黄音。 她看见蓝彩缬到了,用手里的权杖敲了敲地面,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黄音缓缓走到蓝彩缬面前,替她整理了衣衫,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但随即她又回到座位上,恢复了她刚才的威严。 她已经开了口,用纳鲁话说道,“今天,是我们审判未来的族长蓝彩缬的日子。” “因为,她杀死了我的兄弟,我真的感到很痛心。” 突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与无奈,“可是,我并不是为我的兄弟痛心,我是为了她。”她指向蓝彩缬,“你们都知道,我和族长是结义的姐妹,我也始终都将蓝彩缬当做我的亲生女儿看待。”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接连犯下一件件错误。首先,她私自离开,不仅如此,她还带回了两个汉人。而她居然还爱上了其中的一个!” 所有在场的人都是一片哗然,未来的族长居然爱上了一个汉人,这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就好像二十年前,一样无法接受。 黄音又开了口,“而我的兄弟也因此而死,他本来就想在当场就杀了那两个汉人,却被她用毒蛊杀死。” 她又敲了敲权杖,几个抬着棺材的壮汉,就走了上来,棺材里躺着的就是黄纨。 “你们可以看看他的手背,那是蛊王才会留下的痕迹。” 她没有说下去,每个人都已经明白,只有历任的族长,才会拥有蛊王。 黄音的眼窝已经涌出了泪水,“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我姐妹的女儿居然会杀死自己的同族,而原因居然是为了两个汉人!” 蓝彩缬还是一动不动,现在的她就好像一个木头人。 她的心已经死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她? 更让她难受的是,她和方天成的爱情到如今,还是不被认同的。 她的大脑越来越混乱,甚至开始出现了幻觉。 如果那天黄纨真的要杀方天成,她会不会出手,会。 难道这一切是真的?可她却没有任何印象。 黄音又开了口,“蓝彩缬,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有没有杀人?” 她有没有杀人,如今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无法回答。 她只感到越来越寒冷,仿佛全身都至于一块寒冰之中。 黄音轻咳了两声,拭去了泪水,“你没有话说了,是吗?” 蓝彩缬还是没有说话。她只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缓慢。 “侍卫,把她带下去,将圣膏喂给她。” 圣膏是不能直接吃的,否则会直接致人死亡。 侍卫已经将那漆黑的一团端了出来,他们渐渐接近了蓝彩缬。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凝视着这个瞬间。 那个美好的生命即将消亡的瞬间。 但所有人都突然长大了嘴,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方天成,他已经出现在了这戒备森严的大殿,他的双指已经夹住那个侍卫的手腕。 那壮大的侍卫竟然一动都不能动。 随着身边传来了熟悉的呼吸,蓝彩缬的心再一次见到了阳光。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自信的脸,她就不会再畏惧,也不会再自暴自弃。 紧接着,徐云野也慢慢走了进来。 黄音儿的脸上顿时露出慌乱之色,她喝道,“你们,怎么,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她不懂的是,那个不见天日的地牢根本关不住他们。 有些人,你是无论怎样都关不住的。 方天成已经抱住了蓝彩缬,他推开那个侍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不解释呢?” 蓝彩缬还是没有说话,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喜悦。 徐云野看着眼前的两人,他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他们在逃出了地牢后,那个一起被关押的人就走了,他说自己已经不愿踏足这仇人统治的土地。 在送走他后,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蓝彩缬,虽然他们已经不愿再管丁不语的事情,可是蓝彩缬是方天成必须要见的。 可是,他们却得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蓝彩缬因为杀人要被审判了。 所以他们直接来到了这里,至于门外的守卫,对于他们算不了什么。 但问题是现在,他们能否带蓝彩缬离开这里。 如果他们强行带蓝彩缬离开,而这些人又用了那天的那种迷药,他们就会死在这里。 那么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就是替蓝彩缬洗刷冤屈。 至少方天成认为蓝彩缬绝不可能杀人,她连杀死一只大象都要难过好久,她怎么可能杀人?即使是那次在雨林中遇到杀手,她都不愿意用小蜂来杀人,他又怎么能杀害自己的同族? 面对着渐渐靠近的守卫,方天成开了口。 “她没有杀人。” 全场都是嘘声,即使蓝彩缬真的没有杀人,也跟他这个汉人没有关系。 黄音道,“为什么这样说?你有证据吗?” 方天成摇摇头,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你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她杀人吧?至少当时在场的应该不止一人。” 一个人突然站了起来,居然是白夫人,她怒目看向方天成,显然她对那天这些人带白小兰逃跑的事情还耿耿于怀,“那天,黄纨曾和我见过面,我说我已经派手下去追她了,他说了要亲自去追我的女儿。而当我发现他时,就已经死了,而死因就是那只蛊王!” 方天成没有理会她,他走到黄纨的棺材前,竟然对他的摸索起来。 黄音怒道,“你在干什么?我不许你侮辱我兄弟的尸身。” 守卫们正欲上前,但他们看见了手里握着刀柄的徐云野。 没有一个人敢再往前走一步。 方天成突然道,“你说,他是被蛊王杀死的?” 白夫人道,uu看书w.uukansh“这不是明摆着的,你难道没有看见他手上的伤痕?”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身上还有这个。” 方天成突然掏出了一个小东西,居然是那天那些蛊师所驱使的飞虫的尸体。 “你们知道,普通的蛊虫是害怕蛊王的,那天全部的蛊虫都已经飞走了,如果说他是被蛊王所杀,当时的那片区域不会有任何蛊虫。但为何他的身体上还会有蛊虫的尸体?” 蓝彩缬的眼睛已经放出了光芒,她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还有转机。 白夫人突然愣住了,但是她振作了起来,继续道,“那,小屋子的地上不是有很多你们杀死的蛊虫的尸体吗?那就是那个时候粘上的。” 方天成笑道,“我们当时已经追了出去,离那个屋子已经有了一段距离,难道你是说他又回到了那个屋子?而就算他回到那个屋子,蛊虫的尸体应该在他脚下,而这个却是在他的上衣内侧发现的。” 白夫人无话可说,方天成说的确实合乎常理。 这时,黄音突然道,“这些都是狡辩罢了,无论因为什么原因粘上了这东西,他的死因都是确定的,他是被蛊王所杀的,你所说的,不是绝对性的证据。” 方天成咬紧了牙,她说的是事实,自己说的只是一种取巧的言论,自己确实没有绝对性的证据。 “如果,你没有证据,那么今天你什么也改变不了,而你们的命也要留在这里。” 方天成看着黄音的眼睛,他第一次感到了无形的压制。 现在该怎么办? 44 查案 四十四查案 方天成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一个案子这么累。 可是无论他怎样思考案子的细节,他都很难想清楚。 当时在大殿上,场面十分危急。 黄音高举起她的权杖,“如果,你说不出来,那么我们今天还是要处决她。” 方天成的汗水流了下来,虽然他看不见身后的状况,但他知道,蓝彩缬在看着他。 他看着慢慢围上来的卫士,和他们手里的熏香,他知道他必须说出一个能让所有人满意的猜想。 但是,他是刚刚才听说了这个案子,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案情。 连刚才去调查黄纨的尸体,他也是情急之下,抱着试试看的目的而行动。 他的脑子飞速的思考,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什么也想不出来。 突然他听见身后传来了蓝彩缬的声音,“你快走。” 他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了一股勇气,“等等!” 他绝不可能走。 黄音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方天成伸出了三根手指,“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能把案子查清楚。” 他虽然这样说了,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底气,让他说出这句话的动机只是一腔热勇。 黄音突然笑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我要同意你的要求?”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已经产生疑问,那就必须要追究下去,除非你们真的要冤枉一个好人。我相信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方天成环顾四周道。 的确,在场有很多的人都对这个判决不满,他们不愿相信他们天真的少族长会犯下杀人这样的罪行。 黄音已经感受到了周边的压力,她沉吟片刻,伸出一根手指,“三天太长了,我给你一天,一天之内,我给你绝对的自由,你怎样调查我不会管,但是我希望一天后,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方天成还能怎么样,他只能点点头,他转过头,对蓝彩缬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任何时候,他的笑容都能给蓝彩缬带来力量。 即使这笑容有些力不从心。 此时的他已经坐了起来,他知道一件事。 查案绝不是一件可以靠脑子完成的事情,现在到了亲自探查的时间了。 可是要去哪?这对于他来说,是个问题。 既然没有明确的目标,那他首先要去的就是关押蓝彩缬的地方。 今天的蓝彩缬去昨天好了很多,至少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对生命的渴望。 她一看到方天成,脸上就又不自主的露出了笑容,虽然自己的前途未卜,但她总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他。 方天成轻轻抚摸着她的手,很冷,他把手贴到自己的胸口,道,“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出来。” “我相信你。”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已经足够,方天成本来抑郁的心情一下子变成了激情。 他继续道,“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我还是要问一下,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蓝彩缬道,“那天,我的确看到些东西。”当时在大殿时她万念俱灰,没有提起这件事,但如今对于方天成,她没有理由隐瞒。 “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我是纳鲁人,对圣花的迷烟有些抵抗力,当时你和徐大哥,还有那些蛊师都昏迷了过去,但我却看见了。” 方天成咽了口唾沫,“什么?” 蓝彩缬的表情很是惊恐,“我看见了黄纨第,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来。” “这,没什么的,既然他的尸体是在那发现的,那么他肯定是要去的,而他的动机也被证实了,他就是白姑娘本来要嫁的那个贵族,他来就是为了追他们的。” “不,那个人虽然像他,可又不太一样。他,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没有一丝神采,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 方天成不敢相信她说的,他又摸了摸她的头,“你真的没有看错?” “我,我不,不知道,当时我也就要昏迷过去,我不太敢确信。” “那,你的小蜂呢?能让我看看吗?” 蓝彩缬摇摇头,“我被抓起来的时候,就被他们收走了。” 方天成叹了口气,他能看出蓝彩缬的疲累,那天晚上的事也许是她看错了,他不舍的放下她的手,“我还要去看看其他地方。” 蓝彩缬点了点头,目送着方天成离开。 现在她已经不再迷茫,她知道她的身边还有方天成。 方天成离开了牢房,他思考着蓝彩缬刚才说的话,虽然并没有问出什么,但他已经有了目标。 他找到了白夫人的房间,由于第二天她还要出席大会,所以也没有着急离开。 白夫人打开门,看见是方天成,又推上了门。 方天成抓住了门框,挤了进去,他知道白夫人现在一定对他很不满。 毕竟他破坏了她女儿的婚事。 白夫人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一样。 方天成轻咳了两声,道,“白夫人,我来问你案子的情况。” 白夫人头都没抬,“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你还在怪罪我放走了你的女儿,但你要知道,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 白夫人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近前,“很好?你现在居然和我说这种话?” 方天成皱起了眉,“无论怎样,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件案子,你要明白这个道理。你也总不能看见一个无辜的人受到冤枉吧?” “哈哈,冤枉,杀死黄大少爷的人还能有谁,只有你们这些人!我就应该和黄族长说,把你们也一起法办了!”白夫人已经完全没有了贵妇人的姿态,现在的她满是刁蛮。 “黄族长?据我所知,她还不是族长。”方天成拖住了下巴。 白夫人顿时慌了起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显然,她不是经常撒谎的人,也许像她这样的贵妇也没有撒过几次谎。 方天成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知道对付她这样自命清高的人只有威胁她,“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明天就会有一个正确的判决,只是现在你很可疑。” 白夫人强装镇定,“你,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明白。” “有一个问题,你曾说过,黄纨第曾经到过你的家里,对吗?”方天成的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刀子,死死盯住白夫人。 白夫人连忙道,“是,不过,他只待了不到一刻钟。” 方天成指着她的鼻子道,“一刻钟,足够杀死一个人,你再让手下偷偷把他运到现场,这完全说的通。” 白夫人急得直跺脚,“你,你胡说,他来的时候,刚好我要派人出去追我女儿,他就问了几句,就跟了上去。”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都是一些正常的问题,他问我带走女儿都是谁,我说是一个纳鲁族姑娘和两个汉人,当时他就来了精神,飞跑了出去,你看这都是很正常的问题。而且,你也知道,当时我手下的蛊师全都被他迷倒了,根本不能做那样的事情。” 方天成突然感到了有些不对,但他还是继续问道,“这有什么?那些人也都是蛊师和药师,不会这样轻易的被迷晕吧。” 白夫人继续道,“这,这不可能,他们的蛊术全都是黄公子教的,徒弟会被师父迷晕,这有什么?” 方天成突然笑道,“这,我可从没有听说过。” 白夫人突然感到了说漏了嘴,但还是道,“这,这就是事实,反正我没有干这样的事,我也没有动机杀黄公子,难道我会杀我未来的女婿?” 方天成知道她不是凶手,可是从刚才的讯问中,他已经知道了很多原来不知道的情况。 他笑着出了门,可是突然,白夫人叫住了他。 “你,你知道,我女儿现在在哪里吗?” 方天成摇摇头,他的确不知道,但是他能看出,白夫人的担忧。 这是发自内心的担忧,不掺杂任何杂质。 任何父母,终究都是爱孩子的,无论他们的要求有多么不合理。 白夫人已经低下头,“那个,如果,你看到她,请告诉她,至少也要回来看看,毕竟一切都好商量,她这样走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态度。 方天成点点头,“我会的。” 他在心中感叹着,白姑娘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但毕竟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uu看书 uukanshu他出了门,直奔下一个目的地。 黄纨的停尸间,现在没有解开的疑惑,或许只有这个死人,才能回答。 他当差的第一课,白双就带他看了死人,各种各样的死人。 当时,白双说了一句话,“死人,也是可以说话的,你要仔细观察,他们的身上都会藏着秘密。” 现在,他就要去撬开这个死人的嘴。 可是,突然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小女孩,她拉住了自己。 她不过八九岁大,很是可爱,但是脸上却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忧虑。 方天成蹲下来,摸着她的头,“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的声音很甜美,“我叫黄莺儿。” “你也姓黄?那你是?” “我是妈妈的女儿,姐姐的妹妹啊。” 方天成被这个回答逗笑了,“那你妈妈是谁?” “就是昨天大殿上,坐在最高位置,手里拿着木棍儿的。” 方天成知道,她说的是黄音。 “那,你又什么事吗?” 小姑娘突然扭捏起来,“我知道他们都让你找凶手,希望哥哥你赶紧抓住他。” 方天成道,“好的,我知道你对你舅舅的死很难过,我会努力的。” 小女孩突然嚷了起来,“不是!他是个坏人,他活该。” 方天成惊讶的开大了嘴,这个小女孩对自己的舅舅为何这样厌恶? 这个案子究竟还有多少的未解之谜呢? 45 翻案 四十五翻案 方天成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他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这样说她自己已经死去的舅舅。 “你,为什么这么说。”方天成把手放了下来。 “我妈妈说他不成器,还把自己家的蛊术随便教给外人。他总是气我妈妈。”黄莺儿童颜无忌,全盘托出。 方天成思索了一下,道,“那,你又为谁着急呢?” 黄莺儿道,“是,我姐姐。她绝对是被人冤枉的!”她已经握紧了两个小拳头,显得很生气。 “你,彩缬是你姐姐?” “是啊,是她一直陪我玩,我最喜欢姐姐了。”黄莺儿又露出了笑脸。 方天成突然想起,蓝彩缬曾经说过她有一个姨母和表妹。如果姨母是指黄音,那么表妹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方天成又欣慰的笑笑,至少不是只有他担心蓝彩缬。 黄莺儿高兴的跳了起来,“哥哥,你是不是我姐姐的爱人?我听他们都这样说。” 方天成竟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摸着脑袋,不停的傻笑。 黄莺儿露出了一丝坏笑,“那我就放心了,你一定要救出她啊!” “我会的,我答应你。” “好,那你去忙吧,我还要去学习蛊术。”黄莺儿笑着跑开了。 方天成也站起身,前往了黄纨的停尸间。 此时此刻,他又感觉责任感重了几分。 那是一件阴暗的屋子,唯一的光芒只有墙壁上那跳动的烛火,伴随着这摇曳的影子,显得这件屋子更加诡异。 方天成拿起墙上的火把,慢慢走了进去。 黄纨的棺材就停在房间的最深处,由于案子还没有结束,导致他现在都不能入土为安。 方天成走到跟前,双手合十拜了拜,就把火把移过来,仔细看着黄纨的遗体。 他大概三十多岁,有着所有富家子弟的典型特征;或许是死于中毒,皮肤微微泛紫,嘴唇也是干枯开裂,整个人的表情非常诡异,好像死的时候受了很大的折磨。 方天成不忍再看他的脸,即使所有人都说他是一个败家的纨绔子弟,也似乎不该受到这样的痛苦。 突然,方天成感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慢慢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居然比这个死人还要可怕,那是一个老人,他的脸扭曲可怕,嘴里全是残破的牙齿,眼睛死死鼓出来,布满血丝。 方天成赶忙后退几步,挥舞着火把,“你是谁?” 那个老人居然笑了,但笑着的他似乎更加可怕,“别害怕,我是这的守尸人。” 看方天成渐渐平静下来,老人继续道,“你就是他们说的族长的情人?” 方天成点点头。 老人继续道,“很好,我希望你能查清楚,毕竟我也不相信少族长会杀人。” 方天成环顾四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没错,除了我这个老头,还有谁会喜欢整天和尸体作伴。” 方天成沉默了一会,又看向黄纨的遗体,“能说说他吗?大家对他的评价好像都不高。” “嗯,他作为一个贵族,确实不像样子,同样是黄家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你看黄莺儿那个小丫头,就招人喜欢。”老头坐了下来,继续道。 “她的确很可爱。” “不光是这样,她很聪明,虽然才几岁大,族里的事情就能帮她母亲处理的很好了,如果她能当上族长,那一定是全族的福气,可惜她不是蓝家的孩子。” 方天成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黄纨的尸体,他仔细看着死者手上的伤口。 老人见他突然不说话了,随便闲聊着,“唉,没人愿意多和我聊一会吗?” 方天成心里想着,这老人面容可憎,的确不会有人愿意和他聊天。 老人继续道,“好久都没有人来过我这,不过也不怪他们,族里都传说我这里晚上尸体都会诈尸,会自己走路,这不是笑话?” 方天成听见他的话,突然发现了些什么。 他直接跑了出去,他发现了一个盲点。 一个足够翻案的盲点。 他现在要去找一个人,只有这个人能够替他完成他的推理。 徐云野。 徐云野正坐在屋中喝酒,不是他不愿帮助方天成,他知道破案的方面,自己帮不了他什么。 他见方天成急匆匆的跑进来,道,“怎么了?” 方天成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 “徐兄,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说吧。我会尽力。” 方天成在他身边轻语几句,徐云野摸了摸下巴,“好,明天之前,我都会去找。” 方天成笑了笑,无论何时,你都可以信任徐云野。 徐云野已经拿起刀出去了,伴随着渐渐落下的夕阳,他的背影如此伟岸。 方天成在心里祈祷着,一切都要等待徐云野的回应。 他能否成功呢? 当第二天的太阳出来时,方天成却很失落。 徐云野还是没有回来。 但他已经不能再等,传唤他去大殿的卫士已经敲了三次门。 他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一场他不能输的战斗。 但既然他已经踏上了战场,他就绝不会退缩。 看着大殿上的黄音,她还是一样的威严。她那锐利的眼神就像刀子,狠狠刺着方天成。 所有的陪审团成员也都看着方天成。 方天成现在真的很紧张,没有那个证据,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空谈。 蓝彩缬已经被带了上来,她也看着方天成,眼里满是温柔。 看到这个眼神,方天成知道他绝不可能退缩,一股战意再一次涌上他的胸口。 黄音见人员都已齐备,她用权杖敲了敲地面,示意所有人安静,她看向方天成,“我已经给了你一天的时间。” “是的。” “我想知道,你究竟能不能找出案子不是蓝彩缬做的证据。”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能。” 全场都是一片哗然,黄音也轻轻撇了撇嘴,“那么,你就是在说犯人就是蓝彩缬?” 方天成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虽然我没有找到犯人是她的证据,但是我找到了犯人是别人的证据。”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黄音愤怒的敲了敲权杖,“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在开玩笑?” 方天成的眼神突然坚毅了起来,“我现在就要提出我的指控,指控杀死黄纨的真凶。” 黄音笑道,“有趣,到现在你还想负隅顽抗?” “我要指控的人,就是你,纳鲁族的代理族长,就是你,黄音!”方天成指着黄音,吼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已经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方天成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连蓝彩缬都惊讶的看着方天成,这种说法未免太过惊人 黄音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你真的很有趣,不过证据是什么?我弟弟死于蛊王的毒针,我是没有蛊王的。” 方天成道,“他真的死于蛊王吗?未必,我曾经看过蛊王蛰死一只大象,但是,那伤口与死者手上的伤口看着很像,但还是略有不同。被蛊王蛰过是会肿起一个小包的,而不是像死者这样只是有一个小孔。” “那有如何?你说的那是大象,而这次是人,伤口有些不同说明不了什么?”黄音道。 “那你就再把蛊王取出来,现场做个验证,看看是不是相同。” “这已经不可能,我已经将蛊王处死了,毕竟它也是杀死我兄弟的凶手。” 蓝彩缬听见这句话,泪水立刻涌了出来,那只小蜂陪伴了她很多年,她早就将那只小蜂当做她最好的朋友。 方天成也咬紧了牙齿,他早就想过黄音会消灭证据。 黄音还是轻松的道,“你说的还是一种取巧的说法,首先没有证据证明你的说法,第二,让我确信凶手是蓝彩缬的并不是这件事。有人曾经见过当时的场景。” 这是方天成不知道的,他没有想到黄音还隐瞒了证人。 两三个身着破烂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他们看着大殿的四周,很是新奇的样子,可以看出他们是第三层的普通男人,是第一次来这里。 方天成感到一阵头痛,“你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打头的人道,“那个,我们当时恰巧路过,看见了,就是黄少爷走到少族长面前,不知怎的,突然就倒下了,当时我们离得有点远,也看不太清,但这些还是能看明白的。” 方天成问道,“当时路上都是迷烟,你们没有事?” “我们离得很远,uu看书ww.uukansu 所以看得也不是很清楚,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黄少爷是到蓝彩缬那里才倒下来,这是我们可以确定的。” 黄音看着方天成迷茫的脸,笑道,“听见了吗?这就是事实。” 方天成没有说话。 她继续道,“而且,你真的很可笑,你想翻案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可能杀死我的亲兄弟?” 方天成突然伸出了手,“不是没有可能。” 黄音重重敲起了权杖,“你居然还有话说?好,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动机,可能杀死我的兄弟。” “没有动机?绝不是,你的动机很大!所有人都知道,黄纨是一个败家的贵族,你作为她的姐姐,绝对看不过去,听说你们曾经多次争吵过,是吗?” “这有什么?我们是姐弟,吵个架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他曾经触碰过你们族里的禁忌,他偷偷将蛊术教给了白家的人!”方天成指向白夫人,“白夫人可以证明那一点。” 黄音咬紧了牙,“即使这样,我也没有理由杀他!如果我要惩戒他,明明可以把他正式审判,为何私下做这种事?” 方天成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这些只是证明你们姐弟的感情没有那么好罢了,你的真正想法是为了嫁祸给蓝彩缬。”他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黄音道,“蓝彩缬是我的姐妹的女儿,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天成突然笑了,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能笑出来。 究竟他有什么证据呢? 46 女王 四十六女王 看似案件已经结束了。 有明确的目击者看到了黄纨倒在蓝彩缬的面前,这是事实。 但现在方天成居然说凶手是黄音,这好像并不合理。 为什么有人会杀死自己的亲兄弟。 所有人都认为方天成在胡言乱语,毕竟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蓝彩缬,或许他需要转移视线。 可是方天成的脸上没有一点慌张。 相反的,他居然还在笑。 “真的没有动机吗?那可未必。”他笑着道。 “那你就说说,我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非要先杀死我自己的亲兄弟,还要嫁祸给蓝彩缬?”黄音道。 方天成伸出一根手指,“为了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的身上,方天成点了点头,继续道,“为了你的女儿,黄莺儿。” 此刻黄莺儿由于年纪太小,并不在场,方天成也不用担心会伤害到她。 “为什么?这说不通。”黄音脸上还在笑着,但额头上已经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方天成察觉了她的异常,“大家都说你女儿很聪明,经常帮你处理族里的大事。” 黄音咬牙道,“我告诉你,你可以诽谤我,但我不许你说我的女儿!” 方天成知道,她已经慌了。 “这样聪明的一个女孩,如果真的长大了,一定会是一个好的族长,哎呀,我忘了,她是黄家人,没资格当族长。” “那么,既然这样,似乎你需要为她铺路,每个母亲都想这样,但是,挡路的人,是你姐妹的女儿。” 黄音将权杖握得紧紧的,“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天成指向黄音,“这就是你陷害蓝彩缬的原因,因为你想让你的女儿来当这个族长,你要为了她扫平一切阻碍。” 大殿瞬间嘈杂起来,这的确是一种合理的解释。 “这不可能,你以为我会这样做,杀死我的兄弟,就为了这个?”黄音怒道。 “但你和你兄弟的感情并不好,不是吗?” 黄音用权杖重重敲打着地面,“都给我肃静,我告诉你,汉人,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还是没有证据,还记得吗?有人看见黄纨是死在了蓝彩缬的面前,而我,当晚根本没有离开这里,你可以随便问问别人,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所有人都在心中想着,确实黄音平时教育黄莺儿似乎都是以族长的要求来培养她,而她与兄弟关系不好,也是人尽皆知,但是没有证据证明杀人的凶手是黄音。 方天成还是一脸微笑,好像他什么时候都是这样自信,“虽然你没有离开这里,但是据我所知,死者是几乎和白家的蛊师同时出动的,但是为何他到达案发地点的时间晚了很多?正因为他到晚了,所以身上才会沾上本来已经飞远的蛊虫,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他曾经来找过你。” 黄音笑道,“对,那又如何?他来找我这能说明什么?他来是告诉我蓝彩缬回来了,仅此而已。” “那么,这段时间,你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杀死他!” “哈哈哈哈,你疯了?如果我在那里杀了他,他又是怎么到那里的呢?你不会想说死人可以走路吧?” 方天成道,“死人,当然不能走路,但是如果是用蛊术操纵他走到那里的,那就可以解释了。” 黄音道,“笑话,我们的验尸官已经查明了,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蛊虫!” 方天成指着黄纨的尸体,“那是因为蓝彩缬有蛊王,你知道所有的蛊虫都害怕蛊王,那时可以操纵死尸的蛊虫已经逃出了他的尸体,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倒在蓝彩缬面前的原因!” 所有人又议论起来,的确方天成的说法有理有据,而且还解释了很多之前不能回答的问题。 黄音看着方天成,“你确实是个人才,这也许就是蓝彩缬爱上你的原因。” “但是,你所说的那种蛊虫,我从没听说过,就算真的有这种东西,我也不会做。” 方天成咬紧了牙齿,这就是他所说的绝对的证据。 如果没有证据证明黄音可以做出这种蛊,那就无法定她的罪。 黄音看着方天成这幅表情,她大笑道,“一步,你还是差了一步,所以,你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卫士,将他们给我拿下!” 方天成叹了口气,难道他真的输了?所有的推理终究还是差了一条最关键的证据。 看着渐渐走上来的卫士,他知道他已经不用反抗,他输了。 他已经紧紧握住蓝彩缬的手。 一切都结束了。 “等等!”一句浑厚的声音传来,这句话带着内力脱出,整个大殿都被震住了。 是徐云野,他回来了。 方天成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他走到方天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还不算太晚,对吗?” 方天成笑道,“恰恰相反,正是时候。” 徐云野走到大殿正中央,从怀中掏出一本封皮快要烧光的本子。 “你想要的证据就在这里,这是从你房间外面的火堆里找到的。”徐云野道,“下次毁灭证据时,记得要亲眼看着它烧干净。” 方天成接过本子,“需要我念出来吗?制作行尸蛊的配方的方法。”他扭头看着蓝彩缬。 蓝彩缬也在看着他。 他们赢了! 黄音本来笑着的脸突然扭曲起来,甚至变得比那个躺在棺材里她已经死去的兄弟的脸还吓人,她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她胡乱挥舞着权杖,“卫士,拿下他们!” 没有人愿意上前,他们没有想到那位坐在宝座上的女人居然如此恶毒。 黄音站了起来,“你们,今天,做的很好,但是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 她扭动了宝座上的扶手,宝座竟然到了下去,露出了一个密道。 方天成赶紧追了上去,他还不能容忍这个诬陷蓝彩缬的女人逃出法网。 但已经来不及,她马上就要跳下去了。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她突然定住了,她看着漆黑的密道,脸上的表情无比惊恐。 她一步步后退,重心不稳,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从密道中爬出了一个人。 一个带着面纱的人,从她婀娜的曲线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女人。 即使是事情败露,黄音的表情也没有这样惊恐,现在的她就好像在看一个魔鬼。 她已经开了口,“是,是你?” 戴着面纱的女人,缓缓开了口,“是我,我回来了。” 她将面纱取下,没人敢相信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那张容颜极美绝伦,虽然带有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但还是美得惊心动魄。 方天成看着那张脸,他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所有的纳鲁族人看见了这张脸,全都跪倒下来,好像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女人是至高无上的女王。 蓝彩缬忍不住喊道,“娘,你回来了!” 这个女人,居然就是两年之前,离奇消失的蓝彩缬的母亲,刘不渝昔日的情人,蓝婉晴。 直到今日,徐云野终于懂了刘不渝为何会对她迷恋得如此之深。 他甚至都不敢再看她的脸,仿佛自己目光的凝视对于她都是一种亵渎。 蓝婉晴又开了口,“除了你们三个,其他的人都出去。”她看了看徐云野三人,又环顾四周。 那种声音空灵迷人,但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威严,所有人都马上站起了身,缓缓退出了大殿。 徐云野在方天成耳边小声道,“就是她,给了我那本子。” 方天成突然想明白了,这本子叫黄音扔进火中,而自己是第二天才叫徐云野去找证据,本子没被烧毁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之前已经动过它。 蓝婉晴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大殿,看着黄音道,“我走了两年,你就敢做出这样的事?” 黄音的眼中似乎带着火,“是,你在的时候,我不敢,但是你走了,我就要复仇。” 她突然看向了蓝彩缬,“你知道吗?你的母亲是这个天下最恶毒的女人!” 徐云野和方天成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uu看书 .uukans 蓝婉晴似乎并不在意,她没有打断黄音的话。 黄音继续道,“我是很喜欢你的,彩缬,但你知道我为何还要陷害你?其实不完全是为了我的女儿,二十年前,我和她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他叫黑虎,他是纳鲁族最伟大的男人,她当时明明已经和那个汉人在一起,可是黑虎却发了疯一样只是迷恋着她,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你!” 她又看向蓝婉晴,眼中满是愤怒。 “而你呢?是怎样对待黑虎的,你竟然将他一家人逐出了族里,让他一辈子都生活在那漆黑的雨林!你知不知道,他最爱的人就是你!” 方天成突然想起,那天雨林的杀手们,原来那个杀手的头领就是她们所说的黑虎,他终于知道他所谓的复仇究竟是什么,也知道了他为何明明可以离开那片黑暗的雨林,但还是一直留在那里。 这是爱吗?这是恨吗?似乎现在谁都说不清楚。这似乎生来就是一场悲剧。 蓝婉晴笑了,那笑容那样迷人,而又让人胆寒,“他骚扰了我的男人,他就得受到惩罚。” 黄音死死瞪着蓝婉晴,“你,不是人!” “没错,我不是人,我是你的王!”蓝婉晴突然喊了出来,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为之颤抖。 “现在,你的王,就让你去死,这是你的代价!”蓝婉晴突然掏出了一样东西。 方天成和徐云野已经呆在了原地,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蓝婉晴的手里居然拿着一把迅雷铳。 47 重逢 四十七重逢 迅雷铳,这神秘的火枪似乎代表了整个大明火器的最高水平。 它长约十二寸,枪身竟有七根铳管,一扣机扩,七子连发,其速度与杀伤力都十分惊人。可以说它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暗器。 但是发明它的赵士祯,已经死在了妖书案中,作为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棋子,被无情的抛弃了。 可是现在蓝婉晴的手里居然就有一把迅雷铳,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但这就是事实,而这只能证明一件事,蓝婉晴与妖书案一定有牵连。 徐云野看着蓝婉晴手里的枪,他全身的每一根血管都在痉挛。他已经想起了那个火与血的夜晚,张翼飞的手里同样拿着一把迅雷铳。 方天成也同样颤抖,但他的理智却让他明白,决不能在现在和蓝婉晴问个明白。 但徐云野已经忍耐不住,他无法忘记那个夜晚,更无法忘记张翼飞的话。 他所谓的值得奉献一生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他欠所有人一个答复。 黄音望着那黢黑的枪口,她已经闭上了眼,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知道,蓝婉晴绝不会原谅自己。 这时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即使是蓝彩缬也不敢,她很清楚母亲的脾气,此时她的威严是谁也无法撼动的。 蓝婉晴举着迅雷铳,就好像手持长矛的女神,似乎要将她的怒火全部倾洒在黄音身上。 她的手指已经勾到了扳机之上。 “等等,你的迅雷铳是从哪里得来的?”徐云野突然打断了他。 蓝婉晴头都没回,似乎她并未将徐云野放在心上,或许对于她这样一位女王,的确不许要在意。 方天成抓住了徐云野的手,不停地摇头,其实他心中的求知欲也已经要涨破他的脑袋,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我在和你说话,你的迅雷铳是从哪里得来的?”徐云野丝毫没有理会,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问出蓝婉晴与妖书案的关联。 蓝婉晴将头慢慢转过,那一瞬间的风情足以使天下所有的男人动心,但是她看到的却是一张愤怒而坚毅的脸。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东西叫迅雷铳?”她已经开了口。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它的。” “你以为你们救了我的女儿,就可以和我这样说话?你以为你是谁?”蓝婉晴看着徐云野,轻轻笑道。 “我希望你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现在是我在问你。” 蓝婉晴已经将枪口指向了徐云野,“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你还敢同我这样说话?” “我在问你,你的枪是从哪里得来的!”徐云野的声音又加大了几分。 蓝婉晴突然笑了,“你以为有我女儿在我就不敢向你开枪?” “你的手里有铳,我的手里也有刀。”徐云野已经将手移到了刀柄之上。 “你既然知道它是迅雷铳,也一定知道它的威力和速度。你认为你的刀会比它还快?” 徐云野盯着蓝婉晴的手,“二十步以外,它快,二十步以内,我快。” 方天成知道,这绝不是一句夸大的话,但徐云野在这种时刻还敢说出这句话,他是没有想到的。 场面瞬间冷到了冰点,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让每个人的心脏都在飞快地跳动。 蓝彩缬哀求道,“娘,别这样,求你了。” 蓝婉晴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枪,她的威严无人可以撼动。 方天成也在徐云野耳边不停劝着。 但徐云野还是紧紧握着手中的刀,他的念头也没人可以打消。 “都住手!” 这句话如同雷霆一样,震撼了整个大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声音的源头,他们看见了一身青衫的,皮肤白净的,嘴上有着两撇胡须,额头上有着印记,如同天眼的。 刘不渝。 为什么他本来已经走了,又突然回来了呢?也许是悔恨,也许是不舍,也许是因自己的逃避而感到羞愧,又或许是想替自己赎罪? 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他已经回来了,回到了那片他既不舍又害怕的土地。 徐云野已经放下了刀,蓝婉晴也扔下了枪。 这是唯一能让他们停手的人。 徐云野突然闭上了眼,“三哥。” 刘不渝点了点头。 “雷文,雷武他们,我……” 刘不渝走过来,轻轻替他整理着衣衫,“你不必说了,这本就是我的错。” 徐云野已经低下了他高昂的头。这短短的几天,刘不渝竟然已经变得如此憔悴,他不忍再看下去。 刘不渝又缓缓走到了蓝婉晴的身前。 蓝婉晴,高傲的蓝婉晴,纳鲁族的女王蓝婉晴,竟然哭了出来。 这泪水中似乎带着太多的委屈与痛苦,毕竟无论她的身份多么尊贵,意志多么坚定,她还是一个女人。 蓝彩缬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母亲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 “你真的回来了。”蓝婉晴抬起了头,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我……回来了。”刘不渝站在她的面前,也流出了两行清泪。 他似乎又很多的话要说,但此时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蓝婉晴突然变得手足无措,她不知该看向哪里,“他,没有骗我。” “谁?”刘不渝问道。 “让我干下这一切的人。他说如果想见到你,就要这样做,为此,我离开了这里两年。” “也就是说,用蛊杀死丁不语的人是你?他,又是谁?” 方天成和徐云野此时异常的惊讶,他们本以为是由于丁不语偷用纳鲁族圣药的缘故,才导致蓝婉晴杀死了他,但没想到这一切背后居然还有人主使。 方天成只感觉全身都在发抖。 蓝婉晴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刘不渝道,“我,你不值得为我做这么多的。” “那你为何还要回来?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蓝婉晴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已经哭了出来。 “因为我不能忘记你,我……我。” 蓝彩缬看着刘不渝和自己的母亲,她从未想到过,他们居然是多年的情人,她的脑子乱做一团。 蓝婉晴愤怒的吼道,“你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吗?我赶走了黑虎,只因他爱我,而我为了让你高兴,我拒绝了同外族的联姻,只因我的心里已经放不下别人,我让全族的人都学习汉话,就是为了他们可以接受你!可你为什么要走!” 刘不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犯过的错。 “我就算给你下了情蛊,你还是走了,我试过的,我找了各族的男人,无论是谁中了情蛊都会死的,你为什么不死!还能活着回来!”蓝婉晴不停哭喊着。 方天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纳鲁族人都会汉话,为什么把圣药给丁不语的人说蓝婉晴给那些男人们下蛊,这一切的原因竟然都是二十年前的那场孽缘。 蓝婉晴还在继续哭喊着,“可是就算你是这样的混蛋,我还是忘不掉你,我杀了很多的人,就只为了能再见你一面,我为什么这样的下贱!” 刘不渝仰起了头,“你别说了,红豆儿,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蓝婉晴继续道,“红豆儿,你还记得这个名字?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咱们的女儿取名彩缬吗?”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蓝彩缬,她居然是刘不渝和蓝婉晴的女儿。 刘不渝看着蓝彩缬,他已经是泪如泉涌,“她,是我们的女儿?你当时,怀了孕?”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是那时你已经走了。” 刘不渝低下了头,小声嘀咕着,“红豆儿,彩缬,红豆儿,采撷,”他突然跪倒在了地上,疯狂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不是人,我不是男人!”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uu看书 ww.uukanh.om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本就是刘不渝教给蓝婉晴的第一首诗,那时他曾经和蓝婉晴一起采红豆,他就叫她红豆,他曾经说过,红豆赤红,就如自己的心一样满怀相思。 他为什么没有早看出来蓝彩缬是他的女儿,他此刻痛苦的无以复加,因为蓝婉晴从未忘记过他。 蓝彩缬已经抱住了他,抚摸着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 有人说,蓝婉晴虽然美丽,但却恶毒,就像罂粟花一样,美丽又致命。 但只有他们父女知道,她本是天下最可爱而又最可怜的女人。 方天成此刻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或许之前的故事并不很完美,但现在他们一家人已经团聚在了一起。 似乎故事也迎来了一个美好的结局。 但是所有人突然被一声巨大的响声吸引过去,方天成和徐云野已经惊呆了,而刘不渝和蓝彩缬的却发出了哀嚎。 黄音,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捡起了地上的迅雷铳,向着蓝婉晴开了一枪。 伴随着枪响,蓝婉晴的身躯慢慢倒下,她的身体后面绽放出起一团血花。 一朵血红的罂粟花。 黄音发出了骇人的狂笑,又一次将枪移到自己的太阳穴。 枪声,尸体,血。 刘不渝已经冲了上去,蓝婉晴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抱着蓝婉晴的尸体,仰天长啸,他最对不起的人,最怕的人,最爱的人永远的离开了他。 这一次再见,竟然会成为永别。 就像冥河两岸的彼岸花,永远不能再见。 48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四十八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无论什么时候,崇圣寺的香火都是那样的脱俗。 随着戒贪手中的戒刀轻轻挥动,刘不渝的头发也一缕缕的滑落。 徐云野不忍再看下去,他没有想到当初戒贪的话居然真的成了现实。 为何一切故事的结局往往都不尽如人意?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人却无法在一起? 这世界的悲剧似乎太多,连那高台之上的佛像都是闭着眼,好像不愿再看这悲惨的人间。 可既然是人间,悲剧还是一天天的发生。 自从当天埋葬了蓝婉晴后,刘不渝似乎变了一个人。 人,都应该有些欲望,但从那天之后,刘不渝的任何情感似乎都消失了。 莫非他的前来就注定导致了这个悲剧?谁也说不清楚。 但事实就是,蓝婉晴死了,刘不渝的心也随着她一起去了。 一路之上,他连悲伤的情绪都未体现出来,徐云野很想说些什么,但他却说不出来。 他扭过头,看向了已经酩酊大醉的方天成,他似乎就悲伤得多,至少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来。 那天过后,纳鲁族的秩序被彻底打破,无论是正牌的族长,还是代理族长在一天之内全部丧命了。 那么这重担就压在了蓝彩缬的身上。 所以,她不能和方天成走,方天成也不能留在纳鲁族。 故事竟然又开始了循环,二十年前的剧情再次上演。 但这一次,是蓝彩缬让方天成走的。 方天成晃了晃手中的酒囊,一滴酒也不剩了,就像现在他的心,一样空空如也。 他还记得,那天,纳鲁族人脸上的忧虑和趴在蓝彩缬怀里痛哭的黄莺儿。 她没有把真相告诉黄莺儿,这个真相对这个看似早熟的孩子还是太过残忍。 方天成看着蓝彩缬的眼睛,似乎看出了一些变化。 他明白那是什么感情。 如果一个十九岁的少女还不够成熟的话,那么那一天她就真的成长了。 从那一天,她要从母亲的手里接过全族的重担,她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无所顾忌。 分别的那天,天空下着小雨,凉透了方天成的心。 他知道如今两人的分别似乎已经成了定局,虽然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明白何时应该放手,但当这一切真的来临,他真的很难承受这种痛苦。 那不是生离死别的剧痛,但却是足以致命的肝肠寸断。 蓝彩缬已经穿上了族长的衣服,拿起了那柄权杖。 这一切是这样的违和,明明昨天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而今天这重担就压在了她的肩膀,而这副担子是方天成不能替她承担的。 方天成看着她现在的样子,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隔阂感,虽然在那天上午的大会上,她才刚刚接下这根权杖。 他看见了,所有纳鲁族的男女老少都向着高台上的蓝彩缬跪拜,就好像她是至高的女王。 那一刻,他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他不能再看下去,每一秒的迟疑都会让他狠不下心来。 他们这些汉人的到来,已经破坏了这个密林中孤岛的宁静,所有的族人眼里都埋着恨。 他不能给蓝彩缬再增添负担了,他只有走。 但为什么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好像在滴血一样呢?他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到了现在他的情感就像一头猛虎一样撕咬着他的理智,他真想冲上那个高台,将蓝彩缬拥进怀中,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女人,然后带她浪迹天涯。 但是他不敢,也不能,刘不渝的执念已经毁坏了一切美好,虽然他没得选,但方天成还可以。 他没走几步,就开始喘气了,他靠在树上,看着那边已经开始欢呼的人们。 他想起了那天在苗寨的那场宴会,也是类似的情况。 快乐的人们的庆祝方式大抵一样,但痛苦的人的悲伤却各不相同。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蓝彩缬依偎在他的肩头,一起看着天上那炫彩的烟花。 他现在终于明白,美好的东西就和烟花一样,美丽但又短暂。 突然,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见到了,那个刚才还在高台上的蓝彩缬。 她一直在喘,可以看出她是一直跑到这里的。 方天成回避着她的目光,他那一瞬间委屈的无以复加。 “以后,记得回来看我,等你回来的那一天,纳鲁族一定会不一样的。”蓝彩缬笑着道。 方天成把脸扭了过去,“我会的。” 他不敢再留下去,他没有想到蓝彩缬没有一点挽留,但他知道,如果她真的挽留他,他绝对会沦陷。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腾的一下跑了出去。 看着方天成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蓝彩缬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抱着旁边的树,痛哭起来,她疯狂捶打着树干,她将那权杖扔出去好远。 她想方天成留下来,但是她不能。 每当想起那个始终带着笑容的脸,她都几乎要昏厥过去。 即使是连生与死他们都一起踏过,他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这个世界上,我们无可奈何的事情都太多了。 她从今天起,就应该是一个族长,这不是族长应该有的样子,可是她的心和每一根血管痛得几乎要裂开。 那是她最爱的人,可是她们根本无法在一起。 她发狂了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知道现在她应该坚强一些。 如果因为纳鲁族的传统,他们不能在一起,那她就要改变这一切。 等到纳鲁族真的变成了一个没有歧视,没有仇恨,没有隔阂的新家园。 方天成会回来吗? 但此时的方天成,还是选择躲藏在了醉乡。 徐云野知道他已经喝得太多,但还是不忍心打断他。 他移开了视线,戒贪已经开始了训诫。 “从今日起,你就是僧人慧断,明白了吗?” 刘不渝点点头,双手合十,“弟子明白。” “出家人一戒,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你可依得?” “弟子依得。” “至此,你要忘却一切尘世爱恨,你做的到吗。” 慧断沉默了半晌,还是说道,“做得到。” 戒贪点点头,扶慧断站起。 徐云野看着剃度之后的刘不渝,心中的感情久久不能平复。他想说些什么,可又张不开口。 慧断走到徐云野面前,双手合十,道,“施主。” 这一声施主深深刺痛了徐云野的心,他颤抖着道,“三哥,你……” 慧断摇摇头,“从今往后,天下再无刘不渝,有的只是僧人慧断。还请施主忘了我吧。” 他竟然一路向前,出了门,就好像世上从未有过这个人。 徐云野的心一阵阵疼痛,他想起刘不渝曾在信里写过,等他再回来时,还要和他一起喝酒。 但这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戒贪看出了他的痛苦,他缓缓走到徐云野面前,“阿弥陀佛,施主不必烦恼,对于他来讲,这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他已经偿还了他犯过的错。” 徐云野再也说不出什么。 戒贪缓缓道,“是人都会犯错,贫僧我当年其实也是纳鲁族人。现在想想贫僧的过错似乎也太多了。” 徐云野看着那屏风上的九色鹿,他到现在才知道戒贪也是纳鲁人。 戒贪继续道,“天下之事,莫要强求,当年我也是纳鲁族中一个贵族,只因我妻得罪了族长,被贬出族,她一气之下竟然亡故,我也心灰意懒,这才出家,可却忘了我的身边还有我们的幼子。” 徐云野张大了嘴巴,原来那个偷取圣药的人是戒贪的儿子。 戒贪继续道,“这是贫僧一罪,之后我为慧断解决情蛊,自认为懂了解蛊之法,但其实是因为他本就有着绝世的武功,这才捡的性命。可我不懂,在听说了蓝婉晴用男人练蛊的消息后,私自救他们出来,为他们解蛊,可他们都是普通人,承受不住。”戒贪已经流出了泪,“世上之事,大都如此,你越想赔罪,却越错得厉害。” 徐云野很想将他儿子的事告诉他,可是还是忍住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结束,那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毕竟他们今天流过的泪都太多了些。 戒贪双手合十,也出了门,徐云野跟了上去。 这段故事似乎终于到了尽头。 马车再一次开动了起来,是时候回到中原了。 可当初去的时候明明有五个人,但现在回来的只剩下了两个。 今天的方天成似乎好了很多,但还是蜷缩在马车的车厢里,看着窗外的风景。窗外的风景飞速的划过,他知道他留不住这风景,也留不住她。 突然,他叫徐云野停住了马车,他看见了一位故人。 就在前面的小摊,居然是小辫子和白小兰。 此时的他们看似忙忙碌碌,但却都带着笑。 方天成的心又被刺痛了一下,他走下马车,露出了个勉强的笑。 小辫子先看见了他,他笑着扶他过来,道,“恩人,你来了!” 徐云野也下了车,uu看书.uukanshu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白小兰看了一眼小辫子,眼中满是柔情,“我们走后,就只想做一对正常的夫妻,本来想到大光国去的,可是那里的新国王不知怎么被暗害了,兵荒马乱的,我们就到大明来了。” 徐云野突然想起了雷文,不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方天成道,“白姑娘,其实,你的母亲一直很想你,她其实真的是爱你的。” 白小兰的眼里微微泛出泪光来,小辫子抱住了她,“没事,我们一起去看看她,毕竟一切都好说,对吗?” 方天成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像这样彼此相爱的纳鲁族青年男女还有很多,可是他们未必会和小辫子和白小兰一样幸福。 但他知道,有朝一日,纳鲁族一定会变得更好。 因为那里有了一位年轻的,可爱的族长。 白小兰又道,“方大哥,那个,其实我最感谢的就是蓝姑娘,她怎么没来?” 方天成不知该怎么说,只有苦笑着。 白小兰继续道,“那天去见我母亲时,我还是拿不定主意的,可是她的话却激励了我,她说你和她这样一个汉人一个纳鲁人都能在一起,我们有什么不能的,我就……方大哥,你怎么了?” 方天成已经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这句话是压溃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云野不忍再看,他看向远处,山坡上竟然开放着一朵朵红色的花。 那红色是那样的炙热和绚烂。 就好像那冥河两岸,永世不得相见的彼岸花。 49 赌局 四十九赌局 夜已经深了,天上的星星就像一只只眼睛,看得王二浑身发毛。 似乎这些星星能够看出他的心事,那一只只眼睛忽明忽暗,王二不禁加快了脚步。 周围不时传来莫名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王二又将怀里的银子往里掖了掖,生怕丢了他们。 那银子本是自己老父的救命钱,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大夫说了,老爷子的病不轻,想根治要花好多好多银子,这些钱王二一辈子也赚不出来。 他只有一个办法,赌。 村里的不少人都靠赌赚了大钱,但更多的人还是输得血本无归。 他知道这是个愚蠢的办法,可对于这个老实本分的孝子,他似乎已经没得选。 家里的婆娘一天到晚指着自己的鼻子臭骂,说他早该不再管那个快死的老头子,毕竟家里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却全都给老头子治病用了。 孩子念书也要钱,总不能让他跟自己一样,一辈子都种地;朝廷的赋税又重了,每次来收税的总还要收点好处;身边的亲戚朋友都不愿再借钱给他,反而天天来上门讨账。 王二头痛欲裂,这一家子的重担全都压在了他身上。 但父亲他不能不管,而现在自己唯一的办法只有赌。毕竟他还不能去乞讨,他还有这尊严。而就算他真的去乞讨了,也没有人会可怜他。 这世上的可怜人,难道还少吗? 想到这,他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随着道路越来越开阔,他知道他已经进了城,而那座宏伟的建筑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一座巨大的,如同宫殿一般,朱红的赌场。 他不是第一次见这座赌场,之前来城里买菜他也瞅过几次,但一直不敢正视他。 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到这里来。 他不禁长大了嘴,他突然发现这里居然是这样大。 可这座宫殿究竟是他救命的地方,还是会使他掉入深渊?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没有输的资本。 几个公子哥已经勾肩搭背的走了出来,他们脸上都挂着笑,似乎是赢了钱,其中一个道,“今个我约了地方,就在绣春楼,那的小红姑娘可太嫩了。” 绣春楼是城里的妓院,王二每次路过,都会面红耳赤,想起那里水一样的姑娘,再想起家里只会骂闲街的婆娘,他就会叹气。 这世界真不公平,自己靠力气吃饭,居然还比不上那几个纨绔的公子哥。 几个公子哥连看都没看王二一眼,就大摇大摆的走了,他摇摇头,刚要进去,突然从门里飞出来一个男人。 他是被扔出来的,浑身是伤,左手的三根手指被齐整的削断,正汩汩流着血,王二惊得闪过身去,不料门里又出来一个壮汉,他指着那只剩一口气的人骂道,“贼东西,叫你不守规矩!” 他壮大的身躯一下把王二撞倒,王二本是庄稼汉,也是有些力气,可在这大汉身边就像只小鸡一样无力。 大汉刚要进门,突然看到自己撞倒了个人,他将王二扶起,虽然前一秒他还横眉立目,但此刻就笑容可掬起来,“客官,可是来玩的?” 王二颤抖着点点头,那大汉又笑道,“看您的样子是头一次来,对吧。” 王二又点点头,他这才发现那大汉的身躯居然像大山一样雄伟,而大汉又道,“那您可得懂规矩,尤其是不能出老千。” 那大汉的脸又变得可怕起来,“看见那小子了吗,出老千被发现,留了三根手指在这里,你明白吗?” 这疑问竟然更像是一种威胁,王二如小鸡嘬米一样狂点着头,大汉看他这副样子,又笑道,“前台可以换碎银子,祝您今天发财。” 王二不敢再待,他飞奔着冲了进去,而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如同宫殿般的赌场里是什么一个场景,他本以为会是杂乱无章,乌烟瘴气的一个地方,但这里却似乎整洁干净得很,整个大厅金碧辉煌,里面有整整五层楼,排满了大桌子,赌钱的赌客个个都似乎规矩得很,都在推牌九,投骰子,玩些虾蟹牌。整个大厅连一个抽旱烟的人都没有,也没有吵嚷的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上下飞动的骰盅上。 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有些人赢了钱,虽没有高兴的叫出声,但嘴已经咧到了脖子上,有的人输了钱,汗水不停流出,不停抓耳挠腮,舔着嘴唇,有的似乎已经陷入疯狂,不停往桌上掷银子,有的刚刚下了牌桌,就昏厥过去,被门卫架了出去…… 所有的赌客都沉浸到了赌局之中,他们的罪恶与贪恋暴露无遗,似乎无论包装的多好,还是掩盖不了这里罪恶的本质。 王二将怀中的大银慢慢掏出,他看着那散发着光芒的银子,这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没有输的资本,他只能赢。 但是他怕,即使他已经迈步进来,他还是怕,他害怕输。 他正在对着银子沉思,突然身后的大门又开了。 走进来一个黑色的人,他的衣服是黑的,头发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 他的全身都被黑色包裹,只有他的脚露在外面,他没有穿鞋,因为他的靴子被他抱在怀里。 所有人突然都看向这个刚进来的人,但又转到了赌桌之上。 他突然大喊一声,“有没有人赌钱。” 人们的注意力又转到他身上,似乎这个刚进来的小子不懂规矩,这里可是金银窟,赵大爷的场子。 赵大爷本名赵通,这人很怪,明明是个开赌场的,却禁止赌客嘈杂,把这赌场弄得跟内阁一样优雅,但这也只有赵大爷能做到,毕竟他本就是个不平凡的人。 赵大爷多有钱,多有势?又从哪来?谁也说不清,他不知何时突然到来,又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王国,能在城市里开这样大一个赌场,定要疏通官府,这就绝不是一个单纯的富人可以做到的。这么多年,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到了金银窟,就得按赵大爷的规矩来,这似乎很难想象。 毕竟那些门卫可不是一般人,个个都是身怀武艺的。 可这个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他见没人搭理他,又喊道,“这么大的赌场,难道没人赌钱?” 刚才的大汉已经走了进来,他抓住黑色人的肩膀,缓缓道,“您这话说的,整整五层楼,不都是玩着的?您要是不明白,我亲自领您去。” 黑色人笑道,“他们?还不配和我赌。” 大汉笑了,“这里的赌客是一般人,楼上的都是达官贵人,还不够资格?” 黑色人又道,“我要和赵通玩一盘,他人呢?” 大汉脸上露出一丝恶毒,但又道,“和我们赵爷赌?你的钱够吗?” 黑色人大笑,将怀中的靴子翻了个个,里面竟然掉出一块块黄金。 那黄金掉在地上,发出刺眼的光芒,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些金子上,每个人都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大汉也大吃一惊,“你,你……” 黑色人那黑色的眼睛突然尖利起来,“我说了,我要和赵通赌。” 大汉已经不能再忍,他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放肆的过了分。 这里可是金银窟,赵爷的地盘! “且慢,来者是客,既然这位爷有雅兴,我就陪他玩玩。”从楼上慢慢走下来一个人,他的身后都是似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汉,这些大汉正簇拥着那人走下。 那人似乎五十岁左右,一脸的精明,手上戴满了玉石的扳指,身上披了一张白狐皮的袍子,正缓缓下楼。 黑色人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就是赵通?” 那人点点头,“我就是,我看阁下不是一般人,来我们金银窟究竟何事?” “这里难道不是赌场?我当然是来赌的。” 赵通笑道,“不知你想怎么赌?我这里的赌具一应俱全。” 黑色人又在怀里一模,是三颗骰子。 这骰子说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是却发出了柔和的光泽。 “最简单的,押大小。”他把骰子扔给了赵通,示意让他检查。 赵通细细看了看,除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但这的确只是普通的骰子。 他向身后的大汉点了点头,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将那些还在赌桌上的赌客一哄而散,但那些赌客什么也不敢说。 赵通已经坐了下来,“那么,赌什么,你身后的那些金子?” 黑色人也坐下来,笑道,“很简单,要是你赢了,那些金子全都是你的,要是我赢了,那些金子还是你的。” 赵通笑了,“那你图什么呢?” “要是我赢了,叫你的手下拿着这些金子去给你自己买个棺材。”黑色人即使说出这句话,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身后的大汉个个横眉立目,就要把黑色人的脖子拧下来,但赵通摇了摇头。 “你要我的命?不知是谁让你来的。” 他没有太过惊讶,想要他的命的人太多了,既然他拥有着这样的地位,也自然有很多人看不过去。 可他们不会理解,赵通的一切都是他亲手挣来的,也就有足够的资本守住。 如今,赵通遇见的杀手已经少多了,在金银窟刚建立的那一年,他平均一天要遇到三个杀手。 结果怎么样?他还好好的坐在这里,看书.uukanshu.cm 这就是回答。 黑色人又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丝帕居然全是黑色的,上面绣着一轮白色的月牙。 但此刻,赵通的冷汗已经不停冒出,他张大了嘴,舌头打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手颤抖起来,竟然将那两颗骰子不小心扔了出来。 掌握着财富,权力,地位的赵通赵大爷,此刻连三颗骰子都握不稳。 黑色人笑道,“只有七点?到我了。” 他拿起骰子,手腕轻轻抖了抖,接着一把拍到桌面之上,缓缓打开。 三个六。 黑色人站了起来,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你输了。” 三颗骰子好像三枚子弹一样,洞穿了赵通的额头。 黑色人笑了,他从那三个洞,看见了狂奔出去的人们。 王二蹲在门口,最终他还是没有赌。他早就偷偷溜了出去。 他还是怕了,毕竟他是一个老实而又胆小的人。 泪水已经从他的眼眶流出,他的老父该怎么办? 但他突然停止了哭泣,因为赌场里的人狂奔了出来,就好像里面闹出了人命。 紧接着,他又看见了那个黑色的人。 黑色人走到他身旁,道,“你怎么不跑。” 王二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还不能走,我老爹还急等着钱看病。” 黑色人又笑了,他又掏出一锭金子,扔在了王二面前。 “记得,以后不要再赌了。” 王二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黑色的人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50 1剑封喉 五十一剑封喉 华山,五岳之一。 险峻巍峨,重峦叠嶂。山顶之上,云雾缭绕,低头俯视,苍松劲柏,遍布山峦。山舞如练,满目茫茫。不同于其他五岳,华山自有它自己的独特意味。 华山是高傲的,它的险峻冠绝五岳,若是你想到华山的顶峰,恐怕要费一番周折,高耸的山崖之上几乎没有路,所有的栈道只能允许一人通过,还要贴着墙壁,慢慢移蹭。 但每年慕名而来者成千上万,不只是为了一睹华山那壮丽之景,也是为了造访那武林中最出名的剑派—华山派。 自从秦汉之时,就有修士上山参禅习武,后来渐渐人数增多,自然就成了一大宗派。后来重阳真人亲传弟子广宁子郝大通又定居于此,开创了真正的华山派。 提起华山派,就不得不说起它的剑法。 华山剑法就如同华山的硬朗,大开大合,横扫八方,自这千年的传承,华山派便成为名门正派中最独特的那一个。 如今时过境迁,华山派早已是改头换面了,但近些年前来求师的人却越来越多。 只因如今的华山派掌门公孙休,江湖人称剑仙,其剑法出神入化。江湖上单凭剑法他足可以排进前五,除了武当的紫云道长,峨眉的苦言师太,藏剑谷的李天师,和号称天下第一剑的玉剑君子外,天下无一人能与他争锋。 坊间传言他曾一剑斩龙,虽然有些夸大,但足以看出其剑法高深。 不过这位掌门却是恭检贤良,一辈子也没听说同人有什么争执,但他的威名却丝毫不减。 近来年来,前来求师的人已经踏破了门槛,不过公孙掌门却眼界极高,前来的弟子必须经过考验才可以正式拜师。 李河本就是个小小的扫地门童,自也没有资格学习剑法,不过他常常在师兄们练剑时躲起来偷看,每次看见他们的身姿,李河就羡慕无比。 一阵寒风拂过,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虽说已经到了春天,可是华山顶上,还是冰冷刺骨,他放下笤帚,蹲在火炉边暖了暖手,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 他本以为是师兄们过来查岗,他猛地起身,连连道,“我没在偷懒,就是歇一歇。” 但当他转过头,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这人大概三十多岁,满脸的胡茬,邋遢得很,眉目间满是沧桑之感,好像是个旅途中的浪子。不过最显眼的还是他腰间别的那把剑,似乎细长的很,华山是没有这种剑的,毕竟华山剑法讲究大气,用的都是大剑。 李河不禁一惊,“你,你是谁?” 那人尴尬的笑了笑,道,“小师父,这里实在是太冷,叫我也暖暖身子吧。” 李河上下打量着他,见他没有恶意,又四下张望着,见没人过来,才点头道,“好吧,天气实在太冷,你就坐一会儿吧。” 这些年来拜师的人实在太多,李河见他也是用剑的,料想他大概也是来学剑的,自然客气了些。 那人却不客气,一屁股挤着李河坐下来,掏出了怀中的酒囊,举头饮了起来。 李河瞥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这人怎么如此不讲规矩,华山派门规甚严,谁也不准带酒上山的。 可他不禁也舔了舔舌头,自己上山以来,已经三四年没喝过酒了。 那人看着李河,把酒囊递了过去,“你也来一口?” 李河满脸通红,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师父不让我饮酒。” 那人大笑道,“这公孙老道居然如此多事,你喝你的,这里又没人,怕他作甚。” 李河已经站起身,这人实在奇怪,要是被人看见自己和他在一起喝酒,师父免不了责罚,他就打算一走了之。 可那人却拉住了他,“不喝就不喝,怕什么,小师父,我还有话要问。” 李河一脸不耐烦,“你快问,我还要扫地呢。” 那人看着茫茫的云雾,又豪饮一口,“你们华山派不是大派吗?怎么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李河见这人如此瞧不起华山派,早就有些生气,“山上的栈道,本就难行,没有点本事,怎能上我华山。” 那人却是一脸惊讶,“什么?这里有栈道?我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李河道,“没看见?那你是怎么上山来的。” 那人指着一片茫茫的山峦,“我从那里上来的。” 李河只感觉可笑,华山上山的途径历来就只有一条,他指的那里可是险峻的悬崖绝壁,怎么可能有人能从哪里上来? 那人见李河不再理他,叹了口气,继续喝了起来。 李河刚要走,突然发现自己的几个师哥刚刚练完了剑,正迈步走来,他当下大急,扭过头对那人道,“嘿,你快走吧,我师兄他们来了,要是看见你在这里喝酒,定要赶你走。” 那人却似乎跟没听到一样,还是自顾自的喝酒。 正说着,那几个华山的弟子已经走了过来。 打头的青年,英俊潇洒,有股子侠气,他就是如今华山的大弟子,李青峰。据说他是最得公孙休真传的弟子,自然也是高傲得很。 李青峰见有一人正在火炉边喝酒,气不打一处来,他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举起酒囊晃了晃,“我是公孙老道的酒友,今天是来找他喝酒的。” 李青峰越发气愤,自己的恩师出家多年,早就戒了酒,这人居然说是他老人家的酒友,可见是故意找茬的。 可他却转念一想,近年来求师的人太多,公孙休一个人见不过来,就请自己代劳,有的人为了给他留下印象,免不了要哗众取宠一些,这也是常事。 他故意道,“那好,正好我要去见师父,阁下何不一同前往?” 他心中想,到了师父那里,可定叫你出丑。 那人大笑,“好,好,我与你师父平辈论交,可我觉得你人也不错,咱们就兄弟相称如何?” 李青峰强压怒火,没有理他,领他到了公孙休的屋子。 公孙休的住所自是与别人不同,庭院内中满了苍松劲柏,整个别院雅致悠扬,别有洞天。 李青峰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回应,才走了进去,发现公孙休正端坐于蒲团之上,焚香打坐。 公孙休果真是一代宗师,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眉宇间净是英气。 李青峰道,“师父,这人自称您昔日好友,特来拜访。” 公孙休缓缓睁眼,看了看李青峰身后的那人,摇摇头道,“这位施主从何而来?为何说与我相识?” 那人笑道,“江湖上称你剑仙,今日来见识见识。” 公孙休站起身,道,“不知施主究竟是何人?” 那人道,“在下无名小辈,不足挂齿,不过都说公孙道长剑法绝伦,特来见识一下。” 公孙休大笑几声,向李青峰道,“青峰,借你佩剑一用。” 近些年来,拜师的人多,前来挑衅的人也不少,毕竟想要出名的最快办法就是赖上一个已经成名的人。 对于这种人,只需给他们个下马威,他们就会远远跑开了。 李青峰拱手称是,将佩剑双手奉上。 公孙休拔出宝剑,之间寒光顿闪,剑气逼人。只单单这拔剑的手法就与常人不同。 “施主可看好了。” 话音未落,剑却已经出手,这一剑似乎带着闪电一般,迅猛无比,但华山弟子佩剑均为大剑,要做到如此快的手法已经很难。 公孙休一剑指去,直奔桌上的素斋。 公孙休本是出家之人,喜食清淡,这盘中装的正是一块豆腐。 只见寒光一闪,宝剑在豆腐上晃了一下,那装豆腐的盘子立刻粉碎,而豆腐却完好无损。 公孙休笑了笑,将剑收入鞘中,“这剑,可还看得过去?” 李青峰在一旁已经看得呆了,如此厚重霸气的华山剑,到了公孙休手里竟然如此出神入化,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学了很多,可这刚才的一招让他明白,华山剑法虽然刚硬,可是也能刚中带柔,单这一手,就是自己这辈子也难做到的。uu看书 .uukashu 可是那人却笑了笑,“道长剑法果然精妙。” 公孙休微微点头,可那人却又开了口,“不过这样的剑法又有什么用?” 公孙休皱了皱眉,道,“贫道愚钝,刚才一招见笑了,不过我看阁下也带着剑,不知你的剑法又如何?” 那人道,“道长说笑了,就您刚才这一手,我是做不出来的。” 他的眼神突然变了,“我的剑,只能用来杀人,可不是用来切豆腐。” 公孙休神色骤变,“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没有答话,因为他的动作就已经回答了一切。 他已经拔出了剑! 一剑,只间那人一剑就刺穿了公孙休的咽喉。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那惊心动魄的一剑,那一剑似乎不带任何剑招,也没有一丝内力,但是那一剑的魄力确是无与伦比。 堂堂的剑仙,华山的掌门在他手下竟然一回合都走不过。 李青峰已经呆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可是公孙休的咽喉却真的有着一个伤口,那伤口还在冒着血。 那人大笑三声,从怀中掏出一个丝帕,扔在了公孙休的脸上。 那是一块纯黑的丝帕,上面绣着一弯月牙。 李青峰还没有回过神,那人却已经消失在了华山的迷雾之中。 他看着那块黑色的丝帕,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只感觉目眩神迷,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能看见的,只有那洁白的月牙,和鲜红的血液。 51 白门楼 五十一白门楼 喧闹的市集上吵吵嚷嚷,男女老少都是一个个兴高采烈,其往闹市区的正中心去。 所谓何故?今天城里的王大财主给老母办六十大寿,王大财主家财万贯,平日里就无不奢侈,今天这一喜事那必得彰显出自家的气派。 你问有多气派?这王财主直接在城里搭了个戏园子。整整唱上他三天,而且无论你是富是贫,无论你年岁如何,都可以免费来听,这可乐坏了城里的男女老少。 这戏曲在元代就已经初具规模,到了如今,段子越来越多,演员的嗓子也越来越好,不过也越来越阳春白雪了,这些老百姓是没有机会听的。如今可好,这王财主掏钱,白听戏,谁不愿意? 却说王大财也真够阔气,请来的都是名角,段段都是名段,听得老百姓如痴如醉,都竖起大拇指念着王财主的好。 全城的百姓这么多,再大的会场也装不下,前两天就有很多人没赶上,不过今天大家都是起早贪黑,早早就来了会场。 因为今天唱的这一出可不一般,今天王财主把吕大老板给请来了。 这吕大老板艺名吕芳,可是如今天下第一名角,专唱武小生。那嗓子那叫一个绝了,有的人说听了他的戏,三天吃饭都没滋味。到了现在,吕芳的戏迷可以说是遍布全国,你可以没听过戏,但却绝对认识这么一位。 可这吕大老板脾气却怪,一年只唱三场,平日里都很少出门,但即使是这样,每当他一唱戏,场下绝对是座无虚席,今天也是,挺大的会场顿时人满为患,还有不少外省的戏迷专程跑到这里,就为了听今天的这场戏。 却说今天这场戏也好,唱的是三国故事里面的《白门楼》,说的就是温侯吕布被曹操,刘备用水淹了下邳,并在白门楼被斩首的这么一段。 好段子好演员,今天必定是一出好戏! 却说王财主带着一队丫鬟,牵着老母的手,就在人群的欢呼声中进了会场,即使人群再拥挤,也得给王财主腾出条道,老百姓们笑逐颜开,鼓掌欢迎着请客的王财主。 王财主看着欢呼的百姓,脸上的肥肉都颤动起来,这些刁民还真是好骗,前几个月自己因卖假货发了笔横财,引得百姓唾骂,如今拿出这九牛一毛的小钱请他们看场戏,他们就都全忘了。 王财主将老母扶到座位上,这戏,就开始了。 鼓点一响起来,所有的人似乎都忘却了烦恼,开始欢呼。 先上来的是四个穿着红色戏服的龙套,他们手持大旗,打了个来回,个个都是精神饱满,也难怪,今天这出戏可请到了吕老板,怎能不卖些力气?虽说他们一句词也没有,但是理想总是要有的,要是自己那天也火了,说不定也要摆摆架子,一年只唱他个两场。 接下来上来了四个头上戴盔,后插靠背旗,脸戴髯口的大将军,个个的脸谱都不相同,有的画着黑脸,有的画着红脸,个个也是来了个转场,站定之后,亮了个相,气派的很。 王财主的老母看得抚掌大笑,露出一嘴残缺的门牙,她拍拍儿子,道,“儿啊,这些都是谁啊?” 王财主无奈的笑了笑,自己不常听戏,也没啥文化,这些人都是谁他哪里知道,他瞟了一眼身边的账房先生,账房先生立刻会意,他走到王母面前,指着台上演员道,“老太太,那个红脸的,是关公,那个黑脸的,是张飞。” 王母又是抚掌而笑,“我知道,我知道,关帝庙我也去过的。” 正说着,一个身穿红色蟒袍,腰系玉带,头戴官帽,画着一张大白脸,长胡须的人大摇大摆走了上来,四位大将纷纷让路,他也是亮个相,又在四位大将的簇拥之下走上台前的公案之上,正襟危坐。 王财主立刻道,“母亲,这个我知道,这是曹操。” 王母道,“我不喜欢他,都说他是奸诈之人。” 那演员那里管她喜不喜欢,他已经开口唱道,“攻陷小沛破徐州,今日喜上白门楼。” 紧接着,一位身着黑衣,头顶戴冠的长髯之人走了上来,道,“禀丞相,吕布陈宫张辽带到。” 曹操回道,“皆是桃园兄弟之功,使君请坐。” 明白人早已看出,这出场的就是刘备,可是他们却感到奇怪,今日来和吕老板搭戏的,也都是各地方的名角,但是这演刘备的演员,确是眼生,但听他的念白,倒是字正腔圆,也就没人放在心上。 曹操继续念白,“少时白门楼摆宴,与使君诸将贺功。传我的将令,将张辽压置后帐,听候发落,带陈宫!” 几个小兵便把那身穿蓝衣,书生打扮的陈宫押了上来。 司鼓操琴的乐手便奏起西皮的调子,只听陈宫唱道,“温侯不听我言讲,如今猛虎陷平阳,将身且把白门楼上。” 这唱腔雄厚大气,台下观众无不叫起好来,心想陈宫唱的都这样好,那吕老板唱的吕布定是非同小可。 接下来,便是大段的念白,讲的是曹操不忘当日陈宫弃他而走,反而怜惜其才,想要招降他,可是陈宫义薄云天,即使是之前辅佐吕布这样的一勇之夫,也是忠心耿耿,一心求死,绝不肯降。 台下懂戏的,已经叫起好来,这陈宫忠心耿耿,真乃忠臣。 陈宫叫小兵押下去后,只听曹操道,“传我的将令,带吕布!” 操琴的师父突然激昂起来,卖力拉着琴,曲调顿时慷慨起来。 人还没到,一阵清脆响亮,犹如铜锣般清脆婉转的唱腔已经传出,“今日里,在小沛大败一场!” 台下的观众已经沸腾了,单这唱腔就是非同凡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颤人心。 之见小兵再次上场,押着一个威风凛凛,却又惭愧落魄,手戴镣铐的白衣小生走上了场。吕芳演的吕布上台了! 这扮相也是超脱于其他演员,就如同吕布再生一般。 无论是懂行的,不懂行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贫的,富的,全都一齐叫起了好,这唱腔,这扮相,足以让所有人忘却生活的烦恼,一切琐事都在这一声之中荡然无存,别管你是输光了家底,还是死了老娘,一切都似乎没那么重要,有这样神仙般的快乐与精神麻醉,你还要忧愁什么呢? 娱乐,本就是至死方休的。 吕芳吕老板自也是超凡脱俗,只听他继续唱道,“似猛虎离山岗摔落在平阳,想当初众王侯齐会一阵,约定了虎牢关摆下战场,一杆戟一骑马阵头之上,战败了众诸侯桃园的刘关张,自幼儿出娘胎生性傲犟,不听调不听宣独霸一方,到如今失小沛身入罗网,要活命除非是转世还阳。” 吕老板果真是戏曲的名角,那吕布就如同让他给演活了一样,短短几句,尽显示出吕布沦为阶下囚的落魄与他愤愤不平的怨气。 台下的观众已经醉了,仿佛空气中悠扬的曲调是陈年佳酿的蒸汽一般。 台上的其他演员也是汗颜,之前都听闻吕老板有名,自己也是心生嫉妒,到了今天才知道差距究竟在哪里。 吕老板心中也是激动万分,以他的身份,做个戏子本是辱没了他,但是他热爱的就是这种感觉,这种看着台下观众崇敬眼生的感觉。 比那阴冷黑暗的过去,好太多了。 他心中激动,口中也唱道,“俺好比夏后羿月窟遭殃,俺好比楚重瞳自刎在乌江,俺好比绝龙岭闻仲命丧,俺好比三齐王命丧在未央,莫奈何进宝帐将贼哄诓。” 吕布摇头叹气,又唱道,“屈膝跪低下头假意归降!” “好!”台下的观众又叫起好来,今天来这一趟,果真是没有白来。 他们的心灵如同被净化了一样,看着台上的偶像,他们就好像在看一尊巨大的塑像。 扮曹操的演员一开始都听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有词,“下跪可是奉先?” “正是。” “为何不抬起头来?” “有罪不敢抬头。” “恕你无罪。” “谢丞相,缚我太紧,望丞相松绑。”吕布缓缓抬头。 “缚虎怎能不紧?”曹操笑了笑,看向一旁端坐的刘备,“使君,我有意收吕布帐下为将,你意如何?” 刘备缓缓起身,微微一笑,“啊,丞相,这杀也在丞相,放也在丞相,只是么,丞相可还记得丁董之故耳?” 台下观众已经被吕老板的出色表演折服了,心中暗骂刘备太坏,不过今天刘备唱的也是极好,虽不知其名,但也应该是名师的高徒。 吕布道,“你为座上客,布为阶下囚,丞相要杀我,你不替我讲个人情,还在一旁多言多语,是何道理?” 刘备笑道,“丞相要杀你,与备何干哪?” “难道你就忘了当年辕门射戟之故耳?” 刘备却横眉怒道,“你这厮反复无常,背叛旧主,安敢有脸说我?” 台下懂戏的人却已经急了,这下一句明明是,“哎呀,这天长日久,uu看书 ww.uukashu.cm 备都忘怀了啊!”怎么今天这刘备不按词说呢?虽说这句话也符合剧情,但毕竟不是原句啊。 吕芳也是一愣,但却不露声色,继续唱道,“大耳贼忘却了辕门射戟,有纪灵领人马将你来逼,那时节若非俺射戟神力,今日里焉有你洋洋得意!二次里向前屈膝下跪。” 刘备已挡在他的身前,“啊,温侯,你乃盖世的英雄,难道还怕死不成?” 曹操一拍醒木,“斩!” 几个小兵刚要上台,之见刘备却道,“此等反贼,不需丞相动手,备亲斩之。” 之间他掏出佩剑,打了个旗鼓,精神抖擞,一剑刺向吕布,吕布摇晃着倒下了。 台下观众叫起好来,他们知道这出戏就是斩吕布,吕布死了,看来是已经结束了。今天这出戏真是精彩,每个演员唱的都好,最后的刘备也是英姿飒爽。 可懂行的人却呆住了,哪里有刘备斩吕布这出? 王财主和老母一边鼓掌,一边叫好,虽说花了这么多银子,但这钱算是没白花,王财主心想,以后若是有人在笑他是土财主,就把今天这大场面好好吹嘘一番。 可是突然间,他们的欢笑,质疑,呼喊都瞬间停止了,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他们都已经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吕布,不,吕芳的身体已经流出了血,他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那刘备已经不知哪去了,地上只留下一块黑色的,绣着残月的丝帕。 所有的观众都惊呆了。 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一场戏? 52 新的征程 五十二新的征程 白双看着瘫在桌上烂醉的方天成,叹了口气。 自从这个年轻人回来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但他听着他酒后支离破碎的胡言乱语,大概也猜出来了他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女人。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旁边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天成,你听师父说,这个爱情吧,迟早都会遇见的,你现在还年轻,为这种事不值得。” 方天成嘟囔着,“那—师父你—为啥到现在也—没个老伴?” 白双没有生气,他那张带着伤疤的冷酷面容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大概二十多年前吧,我也曾经爱上过一个女人,那是在下着大雪的……” 方天成却好像睡着了,打出了鼾声。 白双看着徒弟,又好气又好笑,他慢慢走过去,将方天成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突然,一声亲切的声音传了过来,“白老哥,今天有雅兴啊。” 白双放下方天成,扭头看过去,却是被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冷酷的脸,没什么胡须,长了一双丹凤眼,看上去有些藐视一切的表情,虽说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但眼角却有些细微的皱纹。 白双笑道,“施老弟,怎么有雅兴到我这里来?又有公事?” 那人笑了笑,“没有公事就不能来看看我的老哥哥?” 白双招了招手,“快进来坐吧,正好这里有酒。” 那人迈步走了进来,环顾四周的花草,道,“两年,我上次来这里还不是这样。” 白双道,“是啊,不过我听说你的官是越做越大了,不像我这个老头,越来越糊涂,只能养养花,种种草。” 那人随便走了走,拿起架子上的卷宗看了看,“哪里,当初还是你带我上道的,我可一直是尊敬你这个老大哥。”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白双身边,“我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抓偷星大盗,当时我受了重伤,你也被砍了一刀,可你还是强撑着背我回去。” 白双眼中转出一瞬的柔情,但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些了,今天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知道你很忙,没有事你不会找我的。” 那人看向别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白老哥,我今天确实有事。希望你务必助我。” “咱们俩,还说这个干什么?到底怎么了?” 那人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递给了白双,“老哥,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白双接过丝帕,细细看了看,这是一块纯黑的丝帕,只有当中绣了一弯残月。 他摇摇头,“这,我真的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了?” 那人叹了口气,“唉,你可知这几日江湖上发了大事?” “这我却真的不知道了,我年纪也大了,江湖上的事我很少过问了。” 那人道,“就在一天之间,死了三个人。” “死的三个是什么人,你竟然如此在意?” “这三个叫赵通,公孙休,吕芳。” 白双手里的酒杯一下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 赵通,是近些年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凭借一己之力,扫平了整个河北的地下势力,建立了自己的地下王国,开设了豪华如皇宫的赌场“金银窟”。 公孙休,名门正派的领袖人物之一,号称剑仙,剑法出神入化,也是极具盛名的一代宗师。 吕芳,现如今炙手可热的偶像人物,他的影响力更加广大一些,不是江湖人也定然认识他,然而老百姓不知道的是,吕芳也是武功高手,曾经有帮派的人强迫他去唱戏,给帮主贺寿,他不答应,帮会的人就开始闹事,他一怒便是轻而易举的灭了整个帮派。 但是,现在占据了黑道,正派,名声的三个巨人,却突然死了,而且是在同一天。 这让白双终于明白了,为何他今日要来这里。 白双道,“那,这与这丝帕有何关系?” 那人道,“他们的尸体边,都有这样一块丝帕。” “可是,他们是在不同的地方,在同一天被人杀死的,也就是说,这不是个人的行为,而是一个组织?” 那人拍了下桌子,“没错,那么这块手帕就一定是案子的关键。” 白双叹了口气,“可我,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东西。” 那人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确,这样的组织我从没听说过,所以我今天特意来找你,也是为了请你出山。” 白双苦笑道,“我?我老了,这些年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 那人道,“这样的大案,非你出手是不能破的,你难道甘心让这样的凶徒逃出法网?” “我,我恐怕是不行了,不过你真的需要助手,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是谁?” 白双伸出他粗壮的手指,“他。” 那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躺在床上,醉酒的年轻人。 “他?这样一个醉鬼,你认为他可以?” 白双笑了笑,“他是我的徒弟。” 那人道,“可他现在好像二十出头,这样的大案,他能办的明白?” “如果说,这案子只有一个人能破,就一定会是他。” “我还是不信,也不能去相信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白双微笑着走到方天成身边,拍醒了他。 方天成还是醉醉醺醺,坐在床边像个木头人一样。 那人摇了摇头,“这样的人,我是绝不能信任的。” “你可知道妖书案?”白双道。 “知道,这样轰动的大案,我怎么不知?” “可你也一定知道,那样草率的结论一定不是真实的。” “的确,这背后一定有隐情。” “他就是看透一切的人,不仅因为他是我的徒弟,我才信任他。” 那人有些惊讶,走到方天成身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天成也有些清醒了,“方天成。” 白双道,“天成,这位就是应天府的一级神捕,人称满堂春的施韬。” 方天成听见这个名字,似乎顿时精神了起来,“你,就是施韬?” 施韬,和白双并称为四大神捕之一,但年龄却和白双差了将近二十岁,这就足以看出他的天赋与能力。有关他的传奇故事,实在是太多太多,最离奇的还是他当年一人卧底到杀手组织血衣帮中,从内部瓦解了整个帮派。 方天成曾经多次听师父讲起过他,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神话一样的人物。 “我是,你师父让你帮我办一个案子。可我不能相信你。”施韬道。 方天成已经站了起来,清晨的阳光已经洒满了他的全身。 “到底是什么案子?” 施韬看了一眼白双,见他点了点头,才将赵通三人被杀的消息告诉了他。 方天成道,“那块丝帕,让我看一看。” 施韬将丝帕扔给了方天成,方天成接过丝帕,细细的看了半天。 “这是苏绣。” “可这又如何?单凭一块手帕你又能看出什么?” “这苏绣绝对不是普通的手法,没有几十年的功力绝对绣不出这样的东西,应该是名家所绣,而且这上面好像沾了一些油彩,应该是唱戏时画脸谱的油彩,这杀手是个唱戏的?” 施韬吃了一惊,他刚才的讲述中没有提到过,那场杀人的戏剧,可这年轻人却一眼就看了出来。 “没错,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我似乎还不知道凶手的杀人手法。” 施韬皱起了眉,“赵通,是被三颗骰子打穿了脑袋,公孙休,被一剑刺穿了咽喉,吕芳,被同台演戏的人杀害了。” 方天成微微点了点头,“他们死的原因,似乎都跟他们的职业或是特长有关。” “的确,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他们既然都是各行各界的精英,可为何却会被这样轻而易举的杀害?据目击者所说,他们都是被一击致命。” “那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职业的杀手,对吗?”方天成道。 “可,有谁能够请到这样的杀手,或者说有什么样的组织能够拥有这样的杀手?” 方天成挥了挥手里的丝帕道,uu看书 .uukanshu.co “也许这就是线索。” “可是从这上面能看出些什么?” 方天成笑道,“既然不知道这东西的主人是谁,我们可以从制作它的人下手。现在去,应该还不晚,你知道苏州有什么人能绣出这样的东西吗?” 施韬一时间哑然了,这个年轻人总是能够一语中的,他终于知道了白双为什么会推荐他。 白双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或许无论遇到什么挫折,这个人总能再站起来战斗。 或者说,他本就为了破案而生的。 方天成看着明媚的天气,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自己颓废的时间已经太长了,是时候认真起来了。 即使如今他的心再痛,也必须要迈步向前。 他没办法改变别人,但可以让自己更加强大。 “我知道,你听说过冯三针吗?”施韬道。 “没有。”方天成道。 “他是全国最好的绣师,我曾经和他见过几面。” 方天成再一次低头看了看那块手帕,“那就出发吧。” “现在?” “当然是现在。”方天成已经迈出了门。 他已经暂时从失恋的痛苦中走了出来。 人生的挫折固然很多,但这不是一个人停滞不前的理由。 既然他已经喝了不少酒,流了不少泪。 那也到了办正事的时候了。 施韬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他突然开始信任起了方天成。 那背影完全沐浴在了阳光之下。 他脚下的路必也是一条光明而长远的道路。 53 100块丝帕 五十三一百块丝帕 当方天成第一次踏入那间不大的小店,他被彻底的震住了。 冯三针竟然是一个男人。 虽说他不是一个思想固化的人,但是看见那位名声满誉全国的绣师居然是一个男人,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冯三针似乎早就习惯了人们进来时的惊讶,他只是翘着二郎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大概四十岁,却是年轻得很,整个人有一种不屑一顾,傲视天下的气度,或者说像他这样的手艺人,本就有这种资本,他穿着一身大红的锦绣缎袍,整个人的气度都在他优雅的举止下变得更加大气了。 若是没人告诉你他是谁,你定认为他会是王族的遗少。 直到现在,他也是单身,没有成家,是他太过清高?觉得无人能配得上自己?这谁也不清楚,但每个人见到冯三针第一面就绝对会认为他是个不凡之人。 方天成看了看这家不大的店,很难想象这会是全国最好的绣师住的地方,一切都似乎很简朴,但这种简朴更能凸显出冯三针的气质来。 施韬走进来,在他身边坐下,两个同样有傲气的人见面,多半不会有什么好言语。 施韬也给自己到了杯茶,轻轻呷了一口,“这是什么茶?” “铁观音,最好的品种,五十两银子才能买来半斤,要是知道你来,我是肯定不会拿出来的。”冯三针叹了口气,“像你这样只会喝酒的人,拿来真是浪费了。” 施韬摇了摇头,“你似乎不太欢迎我?” “你来找我,几乎不会有什么好事,要么费钱,要么费力,你知道我不太喜欢麻烦。” 施韬放下茶杯,像这样贵的茶他喝不出什么,“可是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要麻烦你。” 方天成拿出随身携带的那块黑色的丝帕放在了冯三针的桌上,可是冯三针连看都没有看。 “今天不行,我最近要赶个大工,最近一个月都没有时间。” 方天成忍不住笑了,“那你还有时间喝茶?” 冯三针看了看方天成,“我有时间喝茶,但没时间和你们说话。” 施韬大声道,“这件事真的是万分紧急,要不是这样,我还真的没时间找你,你可知道这一次发生了什么?” 冯三针已经站起身,往内屋去了,“发生了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通,公孙休,吕芳死了,同一天,他们的尸体旁边,都发现了这个东西。” 冯三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道,“他们死与不死,也和我无关。” 施韬咬紧了牙齿,紧握的拳头几乎要将茶杯捏碎。 “我说也是,这样好的刺绣他也未必能绣出来,我们还是走吧。”方天成笑了笑,就要往屋外走去。 但冯三针听见这话,却叫住了他,“等等,让我看看那东西。” 方天成把丝帕递给了他,对于这种自命清高的人,激将法屡试不爽。 冯三针细细看了半天,半晌后,他头上却已经冒出了汗。 “把他拿走,我不想和这东西牵上关系。” 方天成已经看出来了,冯三针对这东西一定知道些什么。 施韬却先行一步,走上前抓住冯三针的手腕,可是冯三针突然一甩衣袖,向后连撤几步,那袖筒之中竟然飞出几根银针。 银针直向施韬袭去,定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方天成扭过头看向那墙面,那细细的银针竟然深深扎进了墙里,还带出了几根极深的裂纹。 “你们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冯三针已经向屋内走去了。 方天成知道,他的所有表现都已经证明了,他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施韬双眼中放出一丝狠意,“今天你不说出来,就别想走!” 他两手一招,竟然打出一阵金色的闪碎的铁片,散漫了整个房间。 方天成一直不清楚,施韬绰号满堂春的由来,但今日他却是亲眼看到了,那铁片虽然轻得如同散落的花瓣一样,可是边缘却都是细密的锯齿,让人心生胆寒。 施韬运气一震,本来还飘散如同棉絮一样的碎花便瞬间挺直,在空中飞速的旋转着,他又是一挥,那些碎花就如同暴风骤雨一样袭向了冯三针。 漫天飞花,满堂盈春。 冯三针一时躲应不及,被那些碎花直接给钉到了墙壁上,那碎花刚好完美的将他钉住,却又不伤及他的身体。 冯三针吼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知道我这件袍子费了我多少心血?” 他明明可以挣脱开,可却怕大幅度的动作撕开了袍子。只能任由自己以一个极为尴尬的姿态靠在墙上。 施韬笑道,“我说了,我是来求你的。” 冯三针的脸红得发胀,“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方天成走到他身边,为他拔下那一片片铁花,一边安慰道,“冯先生,这案子你也听到了,这样的大案,这样的凶徒,你就愿意让他逍遥法外?” 冯三针道,“好好,你们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是为了逼我?” 施韬喝道,“就算如此,你今天也必须要说。” 冯三针被放下来后,一脸的窘迫,可事到如今,他似乎没有不说的理由。 “我之前曾经看过这个东西。” 施韬摸了摸下巴,“你看过?” 冯三针已经坐了下来,他的神情异常紧张,开始了他的叙述。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出了一些小名,不少人来找我刺绣,可是我却都拒绝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但是那一天,我的店里来了一个人。 那大概是个晚上,当时天很冷,我就早早关了门,在椅子上喝茶,可是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不耐烦的打开门,我看见了一个人,他全身都穿着黑,整个人就好像被黑色给笼罩了一样。 他说,要找我来绣一样东西,我之前向来是讨厌别人打扰我的,本想一口回绝他,可是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死死盯住我,我根本就开不了口。 我问道,‘到底是怎样的图案,能让我看看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幅画,整张纸都是黑色的,全黑,和他一样黑,只有上面绣着一轮残月。” “就和这块丝帕一样?”方天成不禁问道。 冯三针没心情搭理他,继续道。 “我当时没有在意,这样简单的图案,就是小姑娘也能绣出来的,让我干这种活,简直是辱没了我,我就说,‘我不想绣。’ ‘阁下神绣,名满全国,连这样的东西也绣不好?’ 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死盯住我,我只感觉浑身的不自在,我刚要走,他就一把拉住了我, ‘绣出一百个,三天后我来取。’ ‘笑话,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我并非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告诉你,你该做的,你明白吗?’ 我当时只觉得可怕,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做,可是我知道,他似乎绝对不是一般人。 我从没有见过那样一双黑色的,让人胆寒的眼睛。 我说,‘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这不重要,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说完,他便走了。” “你做出了一百块?”方天成已经有些惊讶。 冯三针苦笑道,“我似乎太胆小了些?对吗?可若是你见到了他,你也会这样选的。” “然后呢?”施韬问道。 “没有什么了,我绣了一百件,三天后他取走了,我们就没再见过面。” “你难道没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要你绣一百件?”方天成问道。 “这,我想过,很可能他的背后有一个组织。这个图案也许就是他们的象征或符号。”冯三针道。 “不错,被害的三人身边都留下这件东西,也就是说,这不是一个人的行为,而是一个组织!”方天成拍手道。 冯三针道,“这我就说不好了,我唯一能确信的一点就是那个黑衣人绝对不是一般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竟然对这个人,很感兴趣,我开始偷偷调查这个图案的真相。” 人类本就是这样,越是感到恐惧与未知,你就越想探明真相。 “后来,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又看到了这个丝帕,就跟你们拿来的一样,是我绣的,绝对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件也是你绣的?”施韬问道。 “我自己的手法,不会看不出来的。” “那你所说的偶然的机会又是什么?”方天成问。 “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虞家的灭门案,你们知道吗?” 施韬点了点头,“听说过,这件案子据说到现在也没有破。虞家本就是武林的大家族,但在一天晚上,他们全家都被杀害了。” “不太准确,虞家的小儿子侥幸活了下来。”冯三针道。 “是吗?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听到的传闻是他们家死绝了,没剩下一个人。”施韬道。 “为了保护他,官方的报导是没活下一个人,但实际上,当时虞家的小儿子还活着。我与虞家主有点交情,就前去慰问过他,可是他却拿给我一样东西。uu看书ww.uanh ” “什么东西?”方天成问道。 “丝帕,纯黑的,上面有一个残月的丝帕。据他所说,当晚一共来了五个人,虞家人全家五十余口,却没能从五个人的手下活下来,这块丝帕还是虞家主拼死从杀手手中夺过的。”冯三针的神情异常恐怖,“从那之后,我就不再敢去调查这件事了,毕竟能灭掉整个虞家的人,我是绝对惹不起的。” “那么,那块丝帕,或者说虞家的幸存者,现在在哪里?”方天成看着手中的丝帕,向冯三针问道。 “没办法的,就算我告诉你们,你们也决不能破了这件案子,那个组织,至少有一百个高手。”冯三针摇了摇头。 “这些都不重要,我们需要一个真相,你需要一个真相,所有被害者的亲人,都需要一个真相。”方天成的眼神坚毅无比。 冯三针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捕快,他似乎没有一丝畏惧。 “你不知道,你要面对的,将是什么,这也许会要了你的命。”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远比生命重要。”方天成呼出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冯三针已经惊住了,这个年轻人给他的震撼,远比那满堂的飞花,和黑色的残月大的多。 “桃花山下,天青池旁,你会找到你想要的。”冯三针彻底被折服了,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不情愿。 或许这个年轻人真的能探明真相。 他再次抬起头时,方天成和施韬已经不见了。 他摇摇头,看着已经残破的锦袍,和墙上的铁花,走进了内房。 54 居士 五十四居士 桃花山下,天青池旁,一片安宁祥和之景。 道路横纵分明,宽阔广大,百姓躬耕与野,自给自足,所行一路,鸡犬相闻,男女老少,笑逐颜开。 方天成只觉得这里就是梦幻一样的桃花源。 可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却居住这一位伤心的人。 虞家,本是武林中的大家族,雄霸一方,就算是官府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虞家的家主虞春,被人尊为一代武学大师,他和他的四个儿子,并称虞氏五雄。 可是虞氏五雄,在十五年前突然全部被害,连着虞家的女眷和老幼,一齐死在了以残月为标志的杀手组织手下。 但虞家的小儿子虞世阳却侥幸活了下来,这真不知应该替他高兴还是伤心。 在从冯三针处得知那场十五年前的惨案后,方天成和施韬立刻开始了下一步行动,施韬先去查访当年有关案子的卷宗和办案人员,让方天成来这里寻找虞家的幸存者,虞世阳。 方天成走到一个正在耕地的老农身边,老农的脸上带着笑容,手上也有着无穷的力气,好像身处这片土地上,一切的烦恼都忘记了。 “老乡,你听说过虞世阳这个人吗?”方天成笑着问道,“他就住在这里的。” 老农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没听说过,我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年,从来就没听过这样一个人。” “那,这里有什么很特别的人吗?”方天成问道。 为了避免被追杀,虞世阳很可能隐姓埋名,但像这种武学大家族的少爷,在这个小乡村,未免会有些扎眼的。 “也没听说过,大家都是一样,天天种点地,也没听说谁特别的。”老农摇摇头。 “那有没有大概在十五年前,突然造访,并定居的人呢?” 老农一拍手,“这个倒是有,你看山上的那个小屋子,住的那个水先生,就是十五年前,突然定居在这里的,他可是个大才之人,咱们村里给娃娃教书的先生,就是他。” 方天成往山上看去,果然在一片绿色之中看到了一个不大的木屋。 他谢过老农,便径直上山去了。 山上的道路确是崎岖了一些,但景色深幽,却比山下更有意境,沿着一片石头的阶梯,方天成终于看见了那个木屋。 木屋真的不大,门口的阶梯上满是青苔,他轻轻走到门前,却发现门并没有关。 他走进屋去,里面却是很幽暗,几乎看不清里面的摆设。 一阵温柔的声音传来,“有谁来了?听脚步像是生人。” 方天成道,“在下见门没关,冒昧进来,相比阁下就是水先生吧。” “我是,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方天成看不清声音的来源,挠了挠脸,“先生,这里太黑,为什么不点灯呢?” “哈哈,是我忘却了。”随后便传来一阵脚步,紧接着,灯便亮了。 方天成看着那张脸,张大了嘴巴,他终于知道了水先生为何不点灯的原因。 因为他本就是一个瞎子。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只是双眼的瞳仁没有眼黑,被一片朦朦的白色笼盖。 水先生听他没了声音,笑道,“每个人见到我的样子,都会惊讶的。” 方天成道,“在下方天成,六扇门捕快。” 水先生微微皱了皱眉,“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在下就直说了,请问你是否就是当年虞家的少子?” 水先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走到床边坐下,床上的小桌上竟然有一具古琴。 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弹起了琴,琴声悠扬灵动,他修长的手指在弦上轻轻浮动,便是一阵钟灵清澈之声。 方天成呆在了那里,但不久便被琴声吸引了。 一曲完毕,水先生道,“阁下认为这一曲如何?” “琴声灵动如春江来潮,月下飞花,但祥和之中却暗含刀兵之意。” 水先生笑了,他走到方天成身边,“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还请回吧。” 方天成却道,“非也,从你刚才一曲就能看出,你的一片平和之心之下,是有着一腔热血的,如果你真的不是虞世阳,又为什么弹奏这个曲子呢?” 水先生笑了笑,将方天成牵到座位上,“我在这个村子居住了十五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听懂我琴声之意,好,我也不瞒你,我就是虞世阳。” 方天成大喜过望,“水先生,不,虞先生,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情问你。” “不必说了,阁下身为官差,想必想问的就是十五年前之事吧。” “不错,实不相瞒,我从冯三针那里得知,你就在这里。” 虞世阳摇摇头,“冯三针看似清高,实则胆小得很,你一逼问,他定全盘托出,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可曾知道一块纯黑的,上面绣着残月的丝帕?” “我说不好,我自打娘胎出来,便是双目失明,不过听当年办案的捕快说,的确有这样一个东西。” “它就出现在那晚的现场对吗?” “应该是,那晚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之前我常常因为身体残疾,自怨自艾,可是当晚若不是我眼盲,什么也看不见,恐怕我也随着家父一起去了。” “这样的杀手,你是怎么从他们手下逃过一劫的?” 虞世阳叹了口气,“这些都不重要,事实就是我活下来了。” 方天成思考了一会儿,道,“那么,可以确定的是,当年的惨案,必定是这个组织所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虞世阳摇摇头,“不清楚,当年我不过几岁大,怎能得知。” “那么,当年虞家是否有什么仇人?很可能是有人故意买凶杀人。” 虞世阳笑道,“家父生性鲁莽,几个兄长也和他一个性子,得罪的人可太多了,只不过能惹得起他的却没有几个。” “但是,能请的动这样的杀手,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你能再想一想到底是谁有能力做这种事?” 虞世阳道,“我知道,可是我却不想说。” “为何?那可是杀你父兄的杀手啊!” 虞世阳抽下了鼻子,“说实话,我同那个家庭没什么感情,我本是小妾之子,在家中本就无足轻重,虞春性子暴躁无常,醉酒后常常殴打我和母亲,几个兄长也是眼高于顶,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你可知为何?” “就因为我是个瞎子,瞎子没资格练武,瞎子成不了他虞家的第六雄,瞎子就注定低人一等!” 方天成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似乎是回想起了伤心事,虞世阳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你走吧,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不想同这件事再有什么关联了。” “可是,再怎么样,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啊。” “这世上以家人之名伤害他人的人,难道还少吗?” 方天成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什么职业都需要考一个资格,可是父母这天下最伟大的职业,却根本不需要任何资本。 虞世阳不再理他,又弹起了琴,这一次,琴声悲愤动人,似乎有满腔的愤慨。 方天成走出了门,他知道,虞世阳不是那种像冯三针那种可以逼问的人,他也不会去逼问一个盲人。 这种人就算你逼问他,他也不会说的,身体残疾的人往往内心都异常强大。 现在能够指望的,只有调查旧档案的施韬,也许他哪里会有一些线索。 这时,从山下走过来两三个农夫打扮的人,但是他却蒙着脸,步伐很快。 方天成拦住了他,“老乡,怎么了吗?” 几人一时愣住了,但还是道,“我,我,我们家生了小孩,请虞先生给起个名字。” 方天成刚才听老农说了,虞世阳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这种事是常有的。 他慢慢走下山坡,但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这几个人是怎么知道虞世阳姓虞的? 他掉转头,飞快的跑上山,他们的行动,可能已经被那个幕后的组织察觉了。 这些人,很可能是想来杀人灭口的! 他跑上山,一脚踢开那个木门。 虞世阳还在奏琴,uu看书 ww.uashu.co 他的神情没有半点察觉,可是那几个农民打扮的人,却已经掏出了匕首! 方天成吼道,“虞先生,有杀手!” 可是,虞世阳不会武功,已经没时间闪躲了,但那些杀手已经举起了匕首。 但方天成还有机会,他施展轻功,一个箭步,直接冲到了虞世阳身前,为他挨下了这一刀。 鲜血顿时从方天成的肩头涌出,但他没有时间去感受这种痛苦,杀手们还在逼近。 他不能让虞世阳死在他们手里。 “唉,你这又是何苦?”虞世阳突然停下了演奏,将方天成轻轻推到一边,“我最讨厌麻烦,可现在麻烦却找上了我。” 他脚上一勾,挑起一根竹杖,在空中一抓,那竹杖便紧紧握在他的手中。 虞世阳道,“你们当年杀我父兄,我不会在意,可是你们不该杀了我的姐姐。” 他的脸上已经冒出了火! 方天成知道,那是复仇的表情。 虞世阳轻舒猿臂,手中竹杖已出,那竹杖如同长矛一般,直冲三人谭中穴而去。 可他是盲人,盲人认穴怎么会如此精准? 方天成还在惊讶,那三个杀手却已经口吐鲜血倒下了。 虞世阳横立竹杖,仰天长笑。 谁说盲人就不能习武?他的武功远比他的父兄强大得多。 方天成呆在了原地,虞世阳的身躯在他眼中突然无比高大。 这位深山上的盲居士,他心灵的强大已经冲脱了他残疾的躯体。 而人的精神,才是人类最强大的武器。 55 出山 五十五出山 鱼离不开水,水是鱼赖以生存的环境,但水也离不开鱼,没有鱼,再深的江河也会是一滩死水。 这也许就是虞世阳,化名为水先生的原因。 他从未忘记过那种仇恨,灭门的仇恨。 否则为何一个已经脱离了武学世家的盲人,还能练出这样的武功,他是否一直再等待复仇的机会? 那为何他又在这片与世无争的桃源安逸的度过了十五年? 谁也说不清楚,但现在虞世阳就站在那些杀手身前。 杀手们前一秒口里还吐着红色的血,但下一刻,他们的嘴里便流出了白色的沫。 方天成知道那是中毒的迹象,也许是这些杀手知道今日之事已经败露,为了避免泄密,他们只有死。 可是谁又想死呢?到底是谁能让他们如此卖命? 虞世阳扶起了方天成,轻声道,“你怎么样?” 这时方天成才感到了肩膀的疼痛,但他还是强忍着,“我没事。” 他解下外衣,鲜血还在不断流出,幸好刀上没有淬毒。 或许这些杀手认为杀死一个瞎子并不需要毒药,可他们不知道虞世阳不是一个普通的瞎子,至少虞世阳的武功在方天成看来已经远超过自己。 虞世阳从床下掏出一个盒子,拿出了些伤药,涂抹在方天成肩膀上,药性很烈,方天成强咬住牙,才不至于喊出声来。 虞世阳叹了口气,“你,又何必救我?明明我什么都没告诉你。” 方天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你已经是一个被害者了,我至少不能看着你再受到伤害。” 虞世阳低下了头,半天才缓缓道,“你,去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那个东西。” 方天成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爬了过去,在已经死去的三个杀手身上摸索了几下,果然他找到了那块丝帕。 纯黑的丝帕,上面绣着一轮残血。 虞世阳不需要方天成的回应,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已经站起了身,将杀手的尸体一一搬出门,仿佛他们的死亡玷污了他雅居的清洁。 一切都完成后,他走进门,缓缓道,“这三个人,远比那一晚的差得多。” 方天成点点头,确实,这三个杀手的武功稀疏平常,对付一般人是足够了,若是说去灭了虞家满门还全身而退,他们差得太远了。 虞世阳坐了下来,他摸了一下古琴,又摇摇头,对方天成道,“想听听吗?十五年前的事情。” 但方天成还没有开口,他却已经讲了起来。 “家父的性格,的确是会招来仇家的,他对家人尚且如此,对外人又能好到那里去呢?” 他的语调虽然很平缓,但谁都能听出他的淡淡忧伤。 “我母亲是小妾,是他强娶的,本来这就是一场悲剧,你知道,大户人家小妾的处境都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大夫人常常责骂她也就罢了,从她的丈夫那里她也得不到关爱,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最痛苦的吧。 在我出身之后,母亲也没给我任何关爱,我知道,她恨,恨那个强娶她却只是把她当做玩物的我的父亲,可是我不怪她,因为在我五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 对于一个小妾生的,而且又死了母亲的瞎眼男孩,谁都不会疼爱他的,毕竟男孩总要长大,就要分家产,几个哥哥他们就一直欺负我,他们知道,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在我黑暗的童年,只有一个人对我好,她是我姐姐,她经常会给我包扎伤口,会从后厨拿些好吃的给我,虽然我从未见过她长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她一定很美。” 方天成已经完全沉浸到这个故事中去了,这是一段黑暗的故事。 可是虞世阳却是一个高洁的居士,谁能想到他的过往是这样残酷呢?也许他悲惨的经历早就使他的内心极为强大,这或许就是他能够如此安静而高洁的原因。 他的苦痛,也只有这青山绿水和古琴之乐才能消除吧。 虞世阳见方天成没有开口,继续道,“有些跑题了吧,我还是讲十五年前的事情吧。我之前本来就是住在马厩的,那天我本来正偷偷练武,突然听见喊杀之声,当时我不知怎么了,只感觉非常害怕,这时候,姐姐突然来找我,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躲起来,不要出去,我问她为什么不躲起来,她说,她不能看着父亲独自一人对敌,然后她就去了。 我藏在马厩的稻草堆里,一直不敢出来,喊杀声,尖叫声持续了一夜,我在稻草里不停的发抖,陪伴我的只有两匹老马,我就这样在恐惧与无知中待到了第二天,直到有一个捕快搜查证据时发现了我,我才出来。 我其实应该庆幸,我的存在,是我父亲不愿提起的,也许就是这样,我才幸免于难。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家人,在一天晚上,全死了,连我的姐姐也没能逃过他们的毒手。关于杀手是谁,是谁派来的,没有人知道,唯一的线索,只有那块丝帕。” 虞世阳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方天成可以想象那天发生的事情对他的阴影有多么大。 “后来,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他们就把我送到了这里,当时我才十二岁,我知道和记得的,就这么多了。” 方天成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一段可怕的回忆,但是他还是要问个明白。 “那么,你知道有谁可能请到这个组织的人吗?” “我有一个猜想,当时虞家铁砂掌威名震天下,但还有一个家族也研习以铁砂掌的功夫,那就是无锡王家,在一次约战后,虞家五雄力破王氏全族,当时不少王家的弟子直接转投虞家。从此王家便销声匿迹,两家仇恨历来已久,这已经众人皆知了。所以,很有可能是王家买凶杀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本来没了音讯的王家突然又重归江湖,到现在王家已经成了一个知名的武学世家。” 方天成点点头,无锡王家铁砂掌,的确闻名江湖,但是王家与虞家的恩怨,他就不太清楚了,毕竟他进入江湖的时候,虞家已经不存在了。 “你可以去调查一下王家,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否查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虞世阳道,“本来我一直将这段往事埋藏在心里,可是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我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了。” 方天成站起身,“那么,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虞世阳笑了笑,“我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还要我这个瞎子有什么用吗?” “不,你的过去的确已经结束了,可这段故事还没有结束。” 虞世阳张大了嘴。 “你,难道不想复仇吗?”方天成看着他白茫茫的眼睛。 “我,我,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虞家的事情和我再没有关系,现在我只是个在山村躬耕的水先生罢了。”虞世阳摇摇头。 “那,你又何必练武呢?”方天成问道。 虞世阳沉默了,他真的不想复仇吗? “我,算了,这些到现在都没有意义了,为我的父兄,我没必要复仇,为我的姐姐,就算复仇了,她也不会活过来。” 这是一句实话,仇恨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方天成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 雷武,黑虎,黄音,蓝婉晴,都已经为复仇献出了生命。 化解一切问题的办法是爱,永远不是恨。 但方天成却开了口,“但至少,还有很多还被这个组织摧残折磨的人,你还可以拯救他们。” 是的,这不是一场复仇,而是一场拯救。 虞世阳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 方天成也笑了,“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 “但你也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好,我答应你。”他已经站起了身。 虞世阳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再离开这桃花山。 但方天成说得对,无论是为了谁,他已经隐忍太久了,uu看书 uukshu.co 自己为何而练武?为了复仇,为了像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证明?但无论如何,他的心里有个结。 这个结,只有靠他自己才能解开。 如今,方天成已经伸出了手,也已经激起了他心中的激情。 那种人类最原始,最激昂的激情。 方天成看着已经迈出大门的虞世阳,他似乎跟自己刚来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了。 随着竹杖敲在石阶上的笃笃之声,虞世阳的身体已经沐浴在了阳光之下。 方天成和他一路走出,远来的老乡已经围住了他们。 “水先生,你这是要走啊?”一个农夫忍不住问道。 虞世阳笑了笑,“是啊,我必须要出去几天。” “那你可得早些回来,没有你谁教娃娃念书呢?”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焦急。 “我会的,很快我就会回来的。” 乡亲们听说水先生要走,都拿出了自家种的瓜果来,满满的装了一大筐。 “水先生,你眼睛不方便,用不用我们陪你去啊?” 虞世阳面对这淳朴而善良的老乡,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方天成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能在这里生活十五年,对于一个自幼缺少关爱的人来说,这里的人们真的能给他温暖。 虞世阳也知道了一个他必须奋战的理由,如果他还留在这里,杀手还会再来,自己或许会连累到他们。 那他就必须奋战下去,将那片黑暗彻底抹除! 这不光是为了这些爱他的人,也是为了了结自己曾经的黑暗! 56 王家 五十六王家 方天成一路上的心情一直不错。 至少案子的来龙去脉已经理清,也得到了虞世阳的帮助。 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 但当他带着虞世阳来到和施韬约定好的会和地点,他却笑不出来了。 冯三针死了。 施韬带方天成看了冯三针的尸体,从他惊恐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死之前应该受了不少惊吓。 没有多余的伤口,只是他的咽喉上被刺开了个洞。 冯三针虽说武功不强,但也不至于被这样简单的杀死。 这位清高的,技艺精湛的绣师就这样死了,死得这样简单。 方天成不敢相信这一切,明明两天之前,他们才刚从冯三针的家中出来,但再一次回来时,冯三针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现场有一块丝帕。 纯黑的,绣着残月的丝帕。 虞世阳遇袭,已经让他察觉到了异常,那个组织已经开始行动了。但他没有想到,冯三针也会被牵连。 看来人有的时候太明白了也是一种罪过。 施韬用白布将冯三针的脸盖上,又让仵作把尸体抬了下去。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虞世阳听说死的是冯三针,不免也有些伤感,毕竟当初虞家被灭门后,他也来看过自己。 虞世阳道,“他们也来找过我了。” 施韬上下打量着虞世阳,他通过方天成的介绍已经知道这是虞家唯一的活口。 可他的眼神却是很疑惑,好像也在好奇一个盲人是怎样活下来的。 方天成轻咳两声,道,“施捕头,你调查到了些什么?” 施韬摇了摇头,“我了解的东西很少,其实,当初所有的办案人员在案发的一个月内全部离奇身亡了,可是他们好像都是出于意外而死,看不出任何异常。” 方天成道,“但你肯定明白,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 虞世阳道,“他们都是真正的杀手,却为何不像当日一样,直接出手?” 方天成沉吟片刻,“正因为他们是真正的杀手,所以为了避免牵扯出更多真相,一定要用这种看似偶然的方法,即使人看不出什么,又不惹起众怒,还能让后续的人不敢再管这件案子。” 施韬道,“但我们不是他们,我们还是要管,我唯一能查出的就是这件案子或许和无锡王家有些牵连。” 方天成点点头,施韬被人称为神捕,果然机敏,在没有虞世阳讲述的情况下,竟也能调查出王家与案子的联系。 “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先要去王家。”方天成道。 施韬道,“现在也没有别的突破口了,冯三针已死,一切只有从王家入手了。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动身吧。” 三人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直奔无锡而去。 一路上,方天成却一直再思考着案情的细节。 看似明朗的案子却有着很多说不通的地方,首先是丝帕,当初灭门虞家的杀手虽然带着丝帕,但却从没展露过,那一块是偶然才被发现的,可是最近的案子却不一样,杀手杀人之后,特意把丝帕留在现场,这似乎有悖常理。 一个有着这么多高手的组织想在江湖上不出名按理来说是很难的,可是这个组织自己却从没听说过,如果他们像最近的案子一样,每次都留下证物,那么江湖上一定会有关于这个组织的传闻,所以这个组织之前都应该跟十五年前一样,不会留下丝帕,但为什么最近的案子却突然留下证物呢?这很奇怪。 他们,就好像是故意要留下丝帕的。 方天成揉了揉太阳穴,现在这一切他是想不通的,一切只有从王家才能找到答案。 无锡王家,近十年来,已经成为江湖上大有名气的武学世家,王家铁砂掌也自然是出众的武学。 可谁还知道,十五年前,铁砂掌这一掌法,还是以虞家为尊的? 王字通网,是否就是这一张网,将虞家一网打尽?这一切还未可知。 他们敲响了王家的大门,过了半天才有人应。 一个穿短衫,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汉子打开门,问道,“几位找谁?” 施韬道,“找王家主,有要事相谈。” 汉子上下看了看三人,“几位是官家的?” “是,有案子找王家主,问个明白。” 汉子摇了摇头,“不行,我师父病了,不见客。” 施韬把住门,不让汉子关上,“你就说施韬要见他。” “不行,我师父说了,他谁都不见。” 施韬眉头一皱,手上内力已出,双掌直拍向大门,那大门竟被震了个粉碎。 想他凭内力让铁片如漫天飞花,这似乎也就算不得什么。 他一下将汉子推出去好远,直接迈步进了大门。 方天成本欲拦他,但看他已经走进了门,也只好跟进去。 施韬走进门,一众练武的学徒便围了上来,显然他们看不惯施韬那高高在上的态度。 施韬却是微笑着,这些人恐怕还拦不住他。 “且慢。”一个男人已经走了过来,他大概三十多岁,一身横练的筋肉,在众学徒中也算得上鹤立鸡群。 那人见施韬这样闯进来,早已是怒发冲冠,他喝道,“你是何人,知道这是哪里?” 施韬笑道,“你自己家都不认得?这里难道不是无锡王家。” “知道你还敢闯?你是何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问别人名字前,难道不该自报家门?” 那人已经忍耐不住,提掌冲了上去。 王家铁砂掌,能在江湖占据一席之地,岂非是浪得虚名,那人一掌出动,劲风便随着而来。 施韬却纹丝不动,随手一挥,漫天飞花便散落下来,再轻轻一抖手腕,飞花便直插那人身上而去。 那人顿时倒地,身上已经被飞花扎的密密麻麻,幸好施韬并未使出全力,也没有伤到那人要害。 可那人已经是又惊又怕,口中道,“你,你是满堂春?” 施韬笑道,“我就是,王家主还不来见我吗?” 突然,围上的学徒却让开了一条路,从当中走出一个老人,虽说他已经满头花白,却是未显老态,正缓缓走来。 老人走到施韬面前,咬牙道,“施神捕名满天下,难道还跟老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过不去?岂不是辱没你的身份?” 这个老人原来正是王家家主,王仁。 铁砂掌本来就是门派众多,各派的高手也是不少,可是如今江湖上再提起铁砂掌,人们都会想起王家,因为王家已经战胜了所有的竞争者,在武林中一枝独秀。 王仁到现在已经快六十岁了,在他人生漫长的六十年,他只做到了一件事,就打败了他全部的敌人,那就是活的久。 但怎么才能活得久,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施韬道,“王老爷子明明还能走路,为何推脱自己有病?” 王仁咳嗦了一下,不知是真的有病,还是被施韬气到了,“老夫的确身体有恙,施神捕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今日你硬闯我王家,却是有些目中无人了吧。” “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如今有一件案子,想问个明白。”施韬拱手道。 王仁的眼中微微闪动,“可是前几日的命案?” “正是,不知王老爷子有什么看法?” 王仁道,“公孙道长与老夫有一面之缘,当时我便被他的气度所折服,不知是谁暗害于他,一代武学宗师竟陨落小人之手,可惜可惜。而赵通和吕芳二人我虽然没有见过,可也早就听过他们的大名,不知是谁有能力将他们三人杀死。” 施韬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王家主可知道一件事?” 王仁道,“老夫多年患病,早就不问江湖之事,那命案太过惊人与轰动,我才略知一二,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施韬道,“据说在案发现场发现一块黑色丝帕,上面所绣之物是一轮残月,老家主可曾见过。” 王仁大笑道,“老夫多年未出苏州,怎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你说的东西,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那么,老家主总该知道虞春这个人吧。” 王仁想了一会儿,道,“虞家主英年早逝,u看书ww.uukansh.cm 一家子人全部丧命,我却是可惜的很。” 方天成看了看虞世阳,见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才放下心。 他心中暗想,施韬今日确实急了些,这样问别人,怎么能问出来呢?王家主可是出了名的老油条,想必不会说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施韬又道,“你们的关系有这么好?我可是听说你们虞,王两家恩怨颇深啊。” 王仁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毕竟故人已去,我怎还能如此恶毒?” 施韬道,“可是当年在虞家人的尸体上,也发现了那块丝帕。” 王仁摇摇头,“这只能说明当年的凶徒今日重现,与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骨头,又有什么关系?” “可当初虞家一案,你王家的嫌疑最大,莫不是你雇了凶手?” 王仁笑道,“施捕快闻名天下,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你说案子与我有关,可如今连凶手是谁都没弄清,难道不可笑吗?” 施韬脸上已经阴沉的很,毕竟王家的嫌疑虽大,可是说他就是凶手,还没有证据。 如今冯三针已死,从他那边再也问不出任何细节,而王仁却老谋深算,显然也问不出什么。 他不能逼问王仁,毕竟王家势力很大,与官府也定有联系,自己办案也总要看官府些脸色。 方天成摇了摇头,施韬今日的确是大败一场,但是也许还有机会。 他已经开始了搜查,他已经决定靠自己解开这谜题。 毕竟无论秘密隐藏得有多深,也总会有暴露的一天。 57 恩怨 五十七恩怨 王家的后花园典雅别致,到处都是鲜花环绕,假山被湖泊包围着,伴随着潺潺的水声,似乎一切的坏心情都随之而去了。 单着看似安宁的背后是否隐藏着秘密呢? 虞世阳似乎已经沉浸到了这片花海之中,他拿起一枝花细细嗅了起来,他微笑着看着方天成,“方捕头,这朵花是什么颜色?” 方天成一时间愣住了,对于一个先天失明的人,颜色似乎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心里顿时泛起一丝同情,“是红色。” 虞世阳笑道,“我喜欢红色,我姐姐说过,红色是朝阳的颜色,它总能带给人希望,对吗?” 方天成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红色也是血的颜色。 或许这时候,他甚至感谢上天让虞世阳先天就看不见,也是这样,他才看不见这世上的罪恶,他的心才会如此纯净。 方天成叹了口气,转过视线远远看去,那竟然是一座楼,一座高楼。 王家的格局设计的很怪,你在正面根本看不见这座楼,只有当你真正走进后院,才能发现这里原来还有一座楼。 这座楼通体都刷着黑色的漆,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悸,虽然这楼房只有四层,但在这祥和的衬托下,看上去是那样诡秘而高耸。 方天成忍不住一步步地靠近,那高楼似乎有着无穷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 他的脚步越来越近,他的心脏碰碰直跳。 突然,一只枯槁的手抓住了他。 方天成猛地回头一看,是一个老妇。 老妇穿着一身鲜红的长衫,灰白的头发凌乱得很,她的嘴唇不停颤抖,手在方天成的身上不停摸索着,“成儿,你是成儿?” 方天成顿时呆在了原地,这个老妇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老妇的泪水已经流了出来,“我是你娘啊,儿子,你怎么才回来啊,可想死娘啦!” 方天成的心中顿时泛起一丝暖意,自己的父母死得早,他很久都没有听见过有人叫自己儿子了。 但这位老妇应该还是认错了人,方天成忘不了那一天,他的父母死在了他的面前。 “大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儿子。” 老妇的手还在不停摸着,但动作却很轻,好像生怕眼前的一切是假的,自己一用力眼前人便会灰飞烟灭。 “不,你就是成儿,怎么不认娘了?娘给你包饺子,给成儿包饺子。”老妇突然笑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片树叶,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就包了起来,竟然还真被她给包成了饺子的形状。 老妇把树叶包的饺子捧到方天成面前,“儿啊,吃吧,这是你最爱吃的。” 方天成刚才的温情瞬间消失,这个老妇的奇怪举止甚至开始让她毛骨悚然起来。 老妇见方天成不吃,低下了头,突然她发现了旁边的虞世阳,她却突然疯狂起来。 “你,你杀我儿子!我杀你!我杀你!” 老妇急速的跑了过去,把手里的泥土饺子一把扔在虞世阳脸上。 虞世阳从他们的对话已经听出了这是个年老的女人,自然也不会生气,可是老妇却冲了上去,用力撕打着虞世阳。 “老太太,你认错人了,快停手!”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方天成顺着方向看过去,来的竟然是一个姑娘。 姑娘并不十分美丽,但却看上去温柔的很,老妇听见她的话,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起来,“他杀我儿子,杀我儿子!” 姑娘叹了口气,将老妇扶起,替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别怕,大少爷还活的好好的。” 老妇竟然又笑了,指着方天成道,“咦,对对,我儿子在那儿呢!”说着就要冲上去抱住方天成。 姑娘又把她抱住,道,“他也不是大少爷,大少爷明早就回来。” 老妇笑得更开心了,露出一嘴残缺的牙,“你可不许骗我,我给我儿子包饺子去!” 说着,老妇就兴高采烈的跑开了。 姑娘的眼圈微微发红,她对早就呆在了原地的方天成道,“你没被吓到吧。” “啊,我,我没事,只是……” 姑娘摆了摆手,“伤心的事就不要再说了,不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方天成想了一下,又道,“姑娘,我们是查案的捕快。我姓方。” 姑娘惊讶的捂住了嘴,“查案,查什么案?” 方天成正色道,“十五年前的案子。” 姑娘的神色紧张起来,她手足无措,眼睛不知看向那里,“哦,那好,那好。” 方天成已经看出了些异常,凭他的经验,这位姑娘一定对十五年前的事情知道些什么。那他有就必要试探一下。 “这位姑娘,如今既然悲剧已经酿成,那就不妨说出来,否则伤害的人会更多。” 姑娘的确是不擅长撒谎的,方天成的话虽然并没有实际意义,但却已经让她快要忍不住说出口。 “你们,究竟都知道了些什么?” 方天成道,“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说出来。” 姑娘紧紧咬住了嘴唇,显然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备受煎熬。 “那位老妇,想必也是受害者,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方天成的这句话让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泪水已经流出。 “方捕头,虞家,虞家是罪有应得的!”她已经喊了出来。 方天成道,“别着急,你可以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发生了什么?” 姑娘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我叫春香,是王家的丫鬟,在王家已经干了二十年,从小我就在王家长大了。” “那么十五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方捕头,你不知道,虞家人,有罪,他们就该招报应!” 虞世阳已先开了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一定知道那场比武对吗?” 十六年前,为了争夺铁砂掌的正统地位,虞家和王家进行了一场比武,最终的结果是虞家获胜,王家从此一蹶不振,消失在江湖之中,直到一年后的那场惨案发生,王家才重出江湖。 方天成道,“知道,不过还不太清楚。” 春香道,“当时虞家派出的是他们虞氏五雄的长子虞世东,我们王家派出的是王家最优秀,武功最高,最让人敬佩的大少爷,王成。那本该是一场庄重的比武,却被虞家人摧毁了。” 她接着道,“虞家人知道,虞世东打不过大少爷,就在比赛中暗暗做手脚,用暗器伤了大少爷,又连下重手,彻底断绝了他的未来。”说道这里,春香的泪水已经如大潮一样不停涌出。 虞世阳道,“这,难道比赛没有人见证吗?总该有人制止的吧。” 春香道,“我们一开始也不知情,后来查看大少爷的尸体才发现虞家偷偷使用暗器,我们找了当时的保人,可他们全都被虞家收买,没有一个承认虞家的罪行。而虞家已经用这场肮脏的胜利大肆宣扬,势力大增,而我们的门徒也被利诱或胁迫而转投虞家,从此王家再也没有伸冤的实力了。” 虞世阳握紧了手中的竹杖,“姑娘,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春香道,“千真万确,如果我有半句虚言,就对不起在九泉之下的大少爷。” 虞世阳已经低下了头,显然这一切是他这个不被重视且身居内院的瞎子不知道的,他知道虞春不是一个好父亲,可从未想到他竟然如此卑鄙。 他为他的姐姐感到不值,她根本不该和这个人一同死在杀手的刀下。 方天成看了看虞世阳,叹了口气,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夫人实在承受不了这种痛苦,她直接气晕过去,当再醒来,就变成了那副样子。”她看了看远处正和着稀泥包泥饺子的老妇,眼中满是同情与哀伤。 “她,是王夫人?那,王成少爷就是她的儿子?”方天成惊讶道。 他终于知道了老妇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因为她所说的成儿根本不是方天成,而是十六年前死在虞家暗箭下的,她的儿子王成。 方天成看着老妇,她全身的大红袍已经沾满了泥土,额头上也满是汗珠,可她却全都不在意,还在给他明天回来的儿子包着“饺子”。 方天成从未想过,十五年前的案子居然还隐藏着这么悲情的故事。 春香接着道,“是的,再后来,老爷就带着愿意留在王家的人离开了苏州,他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我知道,丧子之痛和夫人的发疯,最痛苦的人就是他,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说过。而我之前就是跟着夫人,也不忍心看夫人一直这样,也就跟着老爷他们离开了,直到听说虞家全家灭门,我们才搬回无锡。” “所以,方捕头,虞家的案子跟王家一定没有关系,虽然王家上下都恨死了虞家,可当时我们却不在苏州,而且以当时王家的窘境,也更不会有钱请到杀手害人,我是最清楚的。”春香道。 方天成点了点头,看似春香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虞家的确是被杀手灭了门。uu看书 uukansh 但这些对一个丫鬟说似乎已经没有必要,毕竟她也是当年的被害者之一。 方天成抬起头,指着那漆黑高楼道,“春香姑娘,我知道了,那你知道那个楼是什么吗?” 春香想了一会儿,道,“你是说那个纯黑的楼吗?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之前王家是没有这座楼的,可是自从王家搬回来后,不知什么时候,那座楼就在那里了,里面似乎也没有人,可是老爷却不让我们进去,他说那楼地下埋了大少爷的棺材,不让任何人打扰他。” 方天成渐渐靠近那座漆黑的建筑,上面果然挂着一把锁,不过早已经上了锈,大门上也全是蜘蛛网和灰尘,的确像是没有人住。 但他却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压抑的心情突然好了些,但当他转过头,却发现了他想象不到的一幕。 虞世阳,也趴在了地上,全然不顾泥土沾染他洁白的衣衫,他竟然在和王夫人一起包泥饺子。 他们都笑了,笑得那样开心。 或许是虞世阳在为虞家赎罪,或许是他同情那疯癫而又痛苦的母亲?或许是他们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虽然到了明天,老妇的儿子依然不会回来,死去的虞世阳的姐姐也不会回来,可方天成还是要给这位母亲一个交代,给虞世阳一个交代,给所有悲痛的人一个交代。 因为他知道,只有正义,才能弥补这两家人的伤痛。 虽然这份正义已经迟到了十五年。 但正义可能会迟到,却永远不会缺席。 58 回忆 五十八回忆 夜已经深了,但王仁屋中的灯还亮着。 他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时辰,但还是睡不着。 他叹了口气,挠了挠头顶稀疏的白发,走到书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不是他第一次失眠,几乎每过几天,他就要完全凭借着酒精的麻醉才能睡下。 或许是他老了,他今年已经六十岁了。 但今天他喝完了整整一壶酒也还是睡不下,他的心脏不停颤抖。 今天施韬的来访已经让他坐卧不安,他是否真的发现了什么? 他知道施韬这个人,叫他盯上的猎物绝不会轻易松口。 施韬是最出名的神捕,然而神捕与大奸大恶之徒之间有的时候几乎相差无几,至少他们在对待一件事的细致与耐心上都差不太多。 想到这里,他不禁握紧了拳头,他今年六十岁,而王家的辉煌也持续了十五年。 他绝不会允许有人夺走王家的辉煌,为了这辉煌,他已经付出了一个儿子的性命。 想到已经死去的王成,这个满头花白,被人称作老谋深算的王家家主竟然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他想到如今自己的两个儿子,远远没有王成大气,正直,武艺高强,更没有资格去守护王家。 今天他对小儿子的表现感到万分的不满与可惜,对于施韬这样的人,沉不住气,吃亏的只有自己,虽然今天被打的是他的儿子,他却感觉那倒在地上,满身铁花的人是自己。 或许是王成的诞生,已经将王家的运气与底蕴全部耗光了?为什么自己剩下的两个儿子都如此不成器? 自己今年六十了,如果百年之后,谁来守护王家?谁来照顾那已经疯了的夫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更痛了,为了这份辉煌,他付出了太多,可是到了现在依然没人能够传承下去。 或许是自己真的造了孽? 他趴在案上,尽量不再去想那些事,至少他还活着,而只要还活着,人就能创造奇迹。 但现如今六十高龄的他,还能像十五年前一样创造奇迹吗? 他的心很累,也渐渐有了些困意,他站起身,向床边走去。 但突然,他在窗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他从头到脚都被掩盖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和头发露在外面,他正倚在他的窗边,肆意的让晚风吹拂他的发梢。 王仁连连后退了几步,“你,你是谁?” 黑衣人笑了笑,他从窗边跳下来,径直走到王仁的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拿出了一样东西。 但这已经足以使王仁心生寒意。 一块纯黑的丝帕,上面绣着一轮残月。 那残月,就跟今天晚上的一样,一样让人恐惧。 王仁已经完全呆住了,他想起了十五年前,他同样看到了那残月。 那时候,王成已经死了,他带着已经疯癫的妻子和剩下同样狼狈的王家人离开了无锡,那片他们的家乡与伤心地。 当时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整天借酒浇愁,不久,王家剩下已经不多的积蓄,就要见底了。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死。 死可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却可以让自己不再烦恼,不再伤心。 那天他拿着最后的一坛酒,登上了最高的城楼,那天的风很大,城楼上面也更冷。 他拿出温好的酒缓缓打开盖子,升腾的热气让他感到了一丝的温暖。 那也是这个世界能留给他最后的温暖。 他豪饮了一大口,暖流流过了他的全身,却流不进他的心,他的心已经死了。 中年丧子,妻子疯了,自己的家庭与事业完全被摧毁,连武林中最重要的名声,他也不再拥有。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有比这更惨的吗? 有,现在他的酒也喝完了。 他本来是恐惧的,毕竟没有人愿意死,死,就代表着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亡,一切的美好都会随着肉体的腐烂而凋零。 但直到虞家的声势都传到了这个边陲的小镇,他就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 他可以忍受落魄,可以忍受亲人的离去,但不能忍受仇人的风光。 虞家武堂的分堂在小镇开张的那一天,他也去了。 在欢呼声和礼炮声的映衬下,他就像一只丧家的狗一样狼狈。 但狗可以摇摇尾巴,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再去向打伤自己的人讨一块肉吃,甚至他还不如一只狗。 他也做不到真的像狗一样下作。 那天下午,他回到家,妻子还在院子里发疯,不停地找儿子,他的心就好像被绞了一样痛。 痛苦的过后是自责,他认为自己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妻子,对不起这个家,明明这个家需要他来守护,可到了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 自责再过后是堕落,他几乎花光了钱,去嫖,去赌,去喝酒,去享乐,也许这些精神的刺激可以暂时的麻醉自己,他就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暴发户,大把大把甩着银票,搂着姑娘纤细的腰肢,喝着上好的琼浆,他似乎真的忘记了烦恼。 但疯狂过后,他的心就像是自己的钱包,被吸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麻木,开始沉默,有的时候,他不吃不喝,可以在窗边坐整整一个下午。 再后来,他就来了这城楼之上。 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他的心也已经死了。 对于这个心已经死了的人,肉体的存在与否也都没有了意义。 今天不知为何,守城的士兵全都没有上岗,但即使是有人把守,他还是会登上城楼。 可笑的是,这个心如死灰的人,对求死的欲望还是这样强烈。 而现在,酒既然已经喝完,那也该到了诀别的时候。 他的麻木的身体已经让酒的催化暂时又热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向城楼的边缘。 他从未想到过,从上面俯视下面,这城楼竟然这么高。 酒和人对高处本能的抗拒已经让他头晕起来,他突然有了一种想吐的感觉。 看着下面零星的灯火,这里的确是一个小城,但马上他就要和这个世界永别了。 高处的风让他猛然打了个哆嗦,他的半只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在最后的一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这个练了一辈子武功,从小就把勇气当做人生教条的人,最后一次鼓起勇气竟然是选择死亡。 他的另一只脚也迈了出去。 当那一瞬间,他突然后悔了。 他想起了他的家人,他开始唾骂起自己,他选择了逃避,可是却留下了一个更加伤痕累累的家。 他的死亡对仇人不会有任何影响,伤害的只会是自己爱的人。 可是,他已经跳了下去,他后悔,后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醒悟这个道理。 但突然,他被一只手抓住了。 在被拉上来的一瞬间,他全身都在痉挛着,他还是吐了出来。 “害怕?害怕为什么还要寻死?”那个把他拉上来的人道。 王仁捂住翻涌的胃,抬头看了看那个把他救回来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衣,只露出两只眼睛。 王仁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又吐了出来。 “我见过了太多的死人,所以我更明白活着的好,你为什么非要寻死?” 王仁已经哭了出来,这个中年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痛哭。 “我,我报不了仇,我对不起我的儿子,我的妻子。”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废物,要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绝不会救你。” 王仁任由着他的唾骂,他知道黑衣人骂得对,他就是废物,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黑衣人摇了摇头,将他一把拽了起来,“你想不想复仇?” 王仁愣在了原地,但随即他做出了决定。 “想!” 他的眼睛不再无神,里面汹涌起来了火。 复仇的火! “这样才像个男人。”黑衣人道。 但王仁眼中的火却又消了下去,他知道,凭他现在这幅样子,永远都不可能复仇。 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那个毁了他一切的人还能得意的笑。 黑衣人似乎看出了王仁的矛盾,他笑了,“那么,我可以帮你。” “你,到底是谁?你是神?你是来帮我的?”王仁开始不相信这一切,他甚至认为他已经死了。 黑衣人又笑了,“神?我可不是,这么说吧,我是杀手。” 王仁又一次愣在了原地,这时他才看见那人的手上沾着正在滴落的血。 他也知道了为何今晚的城楼没有人守卫。 “很简单,你掏钱,我杀人,只要你钱够多,我连皇上的脑袋也能拿给你。说吧,你的仇人,叫什么名字。” “他姓虞,叫虞春,他毁了我的一切,我要他付出代价!”王仁似乎有了些疯癫,他是怒吼着吼出了这句话。 “难道,你就是那个王家的家主?”黑衣人道。 “我就是,虞春毁了我的家庭,我也要毁了他的家庭!” 黑衣人在残月之下发出了大笑,uu看书 w.uuknsh “好,你会看到你想看到的,不过……” 王仁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我现在,连活着都成问题,我没有钱。” 短暂的癫狂后,他几乎再一次陷入了绝望。 他没有资本,没有买他仇人性命的资本。 黑衣人摆了摆手,“不必,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我可以免费帮你杀了他全家,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王仁不敢相信他的话。 “哈哈哈,我不会强求你,我只问你,你到底要不要复仇!”黑衣人死盯住王仁的眼睛。 王仁也没有一丝的犹豫,他早就想通了问题的答案。 “要!” “那么,三天之后,我们还在这里见面。”黑衣人已经走开了。 “等等,你,你究竟是谁?”王仁喊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 就这月光看去,王仁看见了。 那是一块纯黑的,绣着残月的丝帕。 “王家主,你在想什么?”一阵呼唤将王仁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他缓过神,那块丝帕还在他的眼前。 王仁的额头上已经全都是汗,他颤抖着道,“你们,你们真的回来了?”虽然他已经看出来今晚的这个人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但从他们的信物可以知道,那个足可以震动整个武林的组织,又回来了! 黑衣人笑了笑,“是的,我们回来了。” 王仁只感觉脊背发凉,如果这个组织真的重现,那么武林中还会掀起多少血雨腥风呢? 59 金针夺魂 五十九金针夺魂 王仁死盯住黑衣人,黑衣人也死盯住王仁。 半晌,王仁才打破了沉默。 “那件案子,真的是你们做的?” 黑衣人笑了笑,“我们做过的案子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件?” “赵通,公孙休,吕芳三人的命是你们夺走的?”王仁问道。 “是。” 王仁叹了口气,“这也难怪,如果有人能同时杀了他们三个,那也一定会是你们。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似乎与你无关。”黑衣人道。 王仁摇了摇头,“对,对,你们干什么的确跟我无关。那你们为何突然消失了将近十年?”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住王仁。 王仁咬了咬嘴唇,他的确没有问这些的权利。 “那你们为什么又来找我?”王仁继续道。 “为什么找你,你自己应该明白。” 王仁的全身都在颤抖,如今施韬已经盯上了自己,盯上了王家,在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他知道他们的到来可能会给王家带来灭顶之灾。 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承诺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他突然有些后悔,如果那天自己真的跳了下去,可能一切都不会不同。 但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每个人都要承受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结果。 他想到今天王家的辉煌,他的心里突然很纠结。 如果没有那笔交易,也不会有今天的王家。 他到底是应该庆幸还是后悔,这些都已经说不清了,但自从那天,王家就同这个组织绑在了一起。 他后退了几步,“我,什么都没有说,你知道,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我要是招了,我自己也活不了。” 黑衣人竟也点了点头。 王仁甚至感到一点奇怪,要是以前,他们绝对会嘲笑自己。 但事实是,即使是今天的王家,也无法同当年的那个组织相提并论。 或许他们消失了十年,势力大不如前,今天的王家已经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 但王仁还是不敢造次,这个组织既然可以让他重登巅峰,也说不定可以让他再跌下来。 王仁看了看四周,他走到窗边,将窗子紧紧关上,又把门栓锁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老地方吧。”王仁走到书案之前,打开抽屉,掀起隔板,里面竟然是一个开关。 王仁轻轻抚摸着已经十年没有动过的开关,心里五味杂陈。 现在的王家已经有了极大的声望,他不想王家再和他们有牵连,他希望王家可以遗忘那段黑暗的过去。 十年,这个组织整整消失了十年,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心,将来的王家一定会更好。 可是那个如同鬼魅般神秘而又恐怖的组织居然又找上了他,自己似乎一辈子都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当赵通三人被杀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他整整三天没有吃下饭,这也是他为何托病不想见人的原因,他怕,怕那个组织会找上门,怕查案的官差顺藤摸瓜,将王家牵扯进去,怕王家会因为他当初的抉择而摧毁。 但他也知道,早晚会有今天,这个组织早晚会找上自己。 那么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选择了。 所以他慢慢扭动了开关。 书架陷入了地面,露出一道暗门。 一道漆黑的,深幽的暗门。 王仁拿起桌上的油灯,已经向里面走去。 说来奇怪的是,这个王家的家主,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会怕黑。 他每一次钻进那漆黑幽长的暗道,他的呼吸就要凝固。 可是他的身后有那个黑衣人,有那个组织,他还是不得不向前麻木的走去。 十年没有再来过这里,王仁显得更加痛苦,他有一瞬间竟然觉得那条暗道甚至通往地狱。 那自己是否也在把王家往地狱里推呢? 经过一段漫长的道路,他们终于在一道门之前停了下来。 王仁颤抖着推开了门,冲了进去。 漆黑而又幽闭的空间已经让他满头大汗。 这里,居然是那座漆黑的楼的正下方。 这里也根本不是王成的墓园,而是王家与这个组织的联络地点。 正中心的墙上还赫然是一张巨大的壁画。 一轮残月! 王仁虚弱的抹了抹汗,转过头对黑衣人道,“这里是不是没什么变化?” 可当他转过头,他的表情却恐惧得无以复加! 那个黑衣人已经摘下了面罩,那个人竟然是早上跟施韬一起来的那个捕快! 方天成。 方天成哈哈大笑,王仁的表情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方天成道,“王家主,到了现在,你还能说自己和这个组织毫无关系吗?” 王仁又一次想吐了,自己由于太过虚弱与疲累,竟然没有察觉这个人就是早上来的捕快。 但实际上也不完全怪他,当今天上午方天成看见那个高楼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这个漆黑的楼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太过诡异,根本就不应该在这个地方。 所以他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个楼是否就是当初王家为了买凶才建立的? 毕竟当初王家已经没有钱去请杀手报仇,很可能用了别的方法才达成目的。 而这个楼可能就是当初杀手们的窝点,因为谁也不会想到穷凶极恶的杀手们居然都会隐藏在武学大家的里面,这就是最好的掩护! 于是,当三人回到客栈,立刻就商议出了这个方法。 他们身上正好还带着杀手留下的丝帕,正好可以凭借这个蒙骗王仁,来一个釜底抽薪。 而施韬易容的方法也是很高明的,毕竟他曾经卧底血衣帮,将他们从内部瓦解而又全身而退,凭借的就是易容术。易容术再加上黑色的面罩,一定可以以假乱真。 不过今天施韬和王仁对过话,一个人的声音还是不好改变的,而虞世阳双眼不便,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方天成。 于是他现在就站在王仁的面前。 王仁已经坐在了地上,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方天成还是微笑着,“王家主,你现在认罪吗?” 王仁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现在的他无比平静,似乎他早就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就算凭他的武功,可以杀了方天成,然后一口咬定从没有见过他。 可是他不想,他早就累了,这么多年,他连一次安稳觉都几乎没有过。 “你们,会把我怎样?会把王家怎样?”王仁已经低下了头。 方天成道,“你的事,是你自己的,和你的家人无关,我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了,你也不想对吗?” 王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可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吗?王家主。” 王仁咳嗦了两声,他知道方天成像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开始了他的讲述: “虞家是有罪的,他们在比武中使诈,暗害了我的儿子,所以我才会复仇。” 方天成已经知道了这些,看着这个可怜又可悲的老人,他突然有了一丝心酸。 但他或许不该选择这样的方法去复仇。 “当初,我因为儿子的死去,心灰意懒,带着全家离开了苏州,去了一个小镇,也偶然结识了这个组织的一个杀手。” “所以,你让他帮你复仇,对吗?”方天成问道。 “是的,可是当时王家的家产已经叫我败光了,我没有钱请杀手的。” “所以,他们的条件就是这个楼,这里是他们的窝点?”方天成环顾四周道。 王仁又咳了两声,“你很聪明,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栽在你的手上,但你说的也不全对,单凭这个小楼,还不足以成为他们的窝点。” 方天成道,“为什么?” 王仁抬起头,“你根本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组织,它的庞大与可怕绝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他们选择在这里建一个楼的原因是因为他们的根据地不在中原,这里可以作为他们的桥头堡来更方便的探听消息,毕竟不会有人能想到王家,会私藏杀手。” 方天成已经惊讶的张大了嘴,“这个组织,究竟叫什么?” “胧月楼,你听说过吗?”王仁的神情突然很恐怖,光是提起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方天成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组织。 “没听说过?那就对了,uu看书 .uukanshu这就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一个庞大的组织要想做到在江湖上不留名字,是很难的。” 方天成的心怦怦直跳,“那,他们的总部,究竟在哪里?” 王仁道,“他们的总部,就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定在了原地。 方天成已经呆住了,因为他已经看见,王仁的身体正缓缓倒下。 他的后脑,插着一根金色的针,针的尾端竟然绑着一条丝帕。 纯黑的,绣着残月的丝帕! 王仁已经没有了呼吸。 一位叱咤武林的大家族的家主,竟然就这样死在了那个曾经帮他复仇,让他有能力重建霸业的组织的手下。 这个组织的人救过他,也最终杀死了他,他们给了他一切,可还是把他全部夺走了。 方天成全身都在颤抖,他向四周看去,可是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他已经不敢在停留下去,他拔出那根金针,疯狂的向外奔跑。 直到看到天上的残月,他才全身无力的瘫倒了下去。 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根金针。 金针不大,但是却精致无比,金针的前端还有着七根芒刺,让人心生胆寒。 这简简单单的金针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夺走了王仁的性命。 那它究竟还杀死过多少人呢? 这夺命的金针的主人,究竟是谁? 一阵寒风吹过,方天成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他看向天上的残月。 那残月究竟还要夺走多少人的性命呢? 60 锦衣浪子 六十锦衣浪子 最近江湖上赵通,公孙休,吕芳的死让人议论纷纷。 到底是谁有能力同时杀了他们三人? 各种各样的传闻一时间全都冒了出来,有人说是江湖上新成立的组织想要扬名,有人说是他们之前的仇人前来寻仇。 同是江湖人,谁又会对这样的传闻不感兴趣?八卦与猎奇总是会吸引人们的好奇与注意。 但或许有一个人不感兴趣。 徐云野。 在苗疆一行后,他便和方天成分手,他还要向他的二哥萧易鼎汇报这一切。 杀死丁不语的人,蓝婉晴已经付出了她的代价。 可能这代价有些过于沉重,因为她的离去不止伤害了她自己。 还伤害了每一个爱她的人。 但一切都已经结束,似乎谁也不能再追究些什么。 他告诉了萧易鼎真凶和刘不渝出家的消息,萧易鼎也只是惋惜的叹了叹气,并安慰徐云野忘了这些,去休息休息。 可徐云野却还是不能忘怀,刘不渝选择了出家,来弥补或者是逃避他以前的罪孽。 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天眼,白莲教中再也没有情报网,而他也再没有了三哥。 但最让他难忘的还是那把迅雷铳。 那把蓝婉晴带来,又最终杀死了她的迅雷铳。 究竟一切的背后是谁在指使?到底他们要干什么?什么是张翼飞不惜杀死兄弟也要完成的事? 他统统不知道,可能也再也没有机会知道。 线索和张翼飞、蓝婉晴的一起全部中断,他也没有了追查下去的理由。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累,或许是他想得太多,做得太多。 但就算他想得再多,做得再多,一切他还是无可奈何。他控制不了别人,有的时候,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他唯一能够控制的只有那把刀。那也是唯一能让他心安的东西。 他看着高台上坐着的萧易鼎,他知道作为代理教主,他似乎不会有这些烦恼,因为他的繁忙甚至让他不会有时间去烦恼。 因为刘不渝的离开,他不得不重新建立新的情报机构,这就已经足够让他忙上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他只能黯然的离开,他很想帮他分担一些,但如今他自己的路都似乎看不清。 而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去看一看岳虎阳。 岳虎阳不仅是他的大哥,他的教主,也是他曾经的偶像与精神支柱。 但是当他再次踏进那破败的小屋,看见虚弱又颓废的岳虎阳,他似乎又不敢去倾诉。 于是他隐瞒了蓝婉晴和张翼飞的联系,只是把案子的经过和刘不渝的离开告诉了他。 岳虎阳靠在床上,他的眼里满是不舍与愤怒。 他真的很想去亲自解决这一切,把刘不渝从崇圣寺里拉出来,好好骂他一顿。 但他已经不能再这样做,他早就没有了做这一切的资本与底气。 他拍了拍徐云野的肩膀,他知道徐云野已经承担了太多。 在他看来,之前的徐云野似乎没有这么多烦恼,但当自己病倒之后,这副重担也压在了徐云野的肩上。 他突然感到无比的愧疚与心痛,他这个做大哥的,如今还要拖累自己的兄弟。 他当年的威风与激昂都在疾病的折磨下支离玻碎,他想改变这一切,但现在他根本做不到。 徐云野也知道他的无奈与痛苦,他也只好紧紧握住岳虎阳的手。 直到岳沛萍端着茶走了上来,他们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 这个天真可爱的女孩总是能给他们希望。 徐云野从怀中掏出一根银簪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萍儿,听说你过几天就是生日,六叔去苗寨给你带来了这个。” 不知为何,徐云野每次看到岳沛萍,心里总是会泛出一丝怜爱,或许是他对岳虎阳做不了什么,只好把这份关爱转到她的女儿身上。 银簪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柔和的光芒,对于这个已经多年没有打扮过的女孩,这的确能让她开心。 “六叔,你帮我戴上吧。”她的眼睛看着徐云野,满是喜悦与温柔。 徐云野未曾想过自己摸惯了刀的手居然有一天还能给人戴簪子,但他还是微笑着替岳沛萍插好了簪子。 看着喜悦的女儿,岳虎阳不禁想起了自己已经死去的夫人。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泛起一丝温暖。 “萍儿,你先去吧,我和你六叔还有话说。”他微笑着道。 看着岳沛萍远去那青春的背影,徐云野本来压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 岳虎阳道,“六弟,告诉你一个喜事。” 徐云野看着满脸笑容的岳虎阳,他知道岳虎阳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你刚回来,可能还不知道,老四要嫁女儿了。” “是吗?那他女婿一定是他的徒弟了?” “是啊,那小伙子我见过,一表人才,武功也好,老四的闺女也漂亮,他们真的是一对。” 徐云野笑道,“那真的是太好了,到底那一天,我可要去喝他的喜酒。” “初五,哎呀,不就是后天,你可要赶紧动身了,柜子里有一坛好酒,顺便也替我道个喜。” 徐云野点点头,他的确要赶快去了,要不然还真的赶不上。 “那我走了,大哥,你保重。” 岳虎阳点了点他,看见徐云野高兴,他似乎也高兴了起来。 徐云野抱起岳虎阳的酒,走出了门,刚要上马,就听见了岳沛萍的呼唤。 “六叔,你要走了?” 徐云野转头一看,岳沛萍正站在门口,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银簪子还再闪烁着光芒。 她真的是个大姑娘了,也真的是个很美的姑娘。 “嗯,照顾好你爹啊。” 岳沛萍突然红了脸,“六叔,你,你什么时候再来?” 徐云野看了看天上的云,“嗯,不会太久的。” 他已经上了马,扬起了一路的尘。 岳沛萍一路跟了上去,挥舞着手。 一路上,徐云野也突然想了起来,自己光知道赶路,还忘了给四哥带贺礼。 他在一个市集停了下来,既然是自己的晚辈结婚,不如给四侄女送个镯子。 正巧街上刚好有一家做玉石生意的珠宝店。他下了马,迈步走了进去。 老板见有客进门,笑脸相迎,“客官,您想看看什么?” “我侄女结婚,想送个玉镯子。” 老板将徐云野领到柜台处,满柜子都是精致的镯子。 徐云野环顾了一圈,突然发现有一个镯子晶莹剔透,绿如春笋,他指道,“那个,我要了,多少银子?” 老板却一脸苦涩,“哎呦,客官,那个被人预定了,不卖。” 徐云野皱了皱眉,“既然被订了,为何不趁早包装起来,还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老板道,“客官,订货的那位爷说了,就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谁来了想买,都要气气他们。” 徐云野道,“有这种道理?既然如此,我今天还非就要了,我给你双倍的价格,直接转让给我。” 老板的脸都像是被拧在了一起,“客官,这是人家订的,我怎么能这么做生意啊,而且你不知道那位爷的厉害,本来这是其他人要买的,都叫他一脚一个给踢了出去,让我只能卖给他,他说要是他来的时候不见了,要狠狠打我的屁股。” 徐云野笑了,“既然他能硬夺,我为什么不能抢他的?” 老板上下打量着徐云野,知道他定不简单,可是那位订货的客人自己也得罪不起,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他手足无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懒散的声音,“老板,我来拿货了,告诉你,我四哥今儿嫁姑娘,你可得给我包好,要不我可踢你屁股。” 老板像是来了救星,他赶忙道,“两位爷,你们自己商量,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已经愣在了原地。 徐云野和那人已经拥抱在了一起。 徐云野道,“老八,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那人也是笑逐颜开,“六哥,你可想死兄弟我了。” 原来那人竟然是白莲教的八太保,锦衣浪子,沈飞儿。 但当你第一眼看他,绝对不会认为他是和徐云野一样的江湖客,他整身都是一身锦绣,腰上还别着玉带,手腕上围着玛瑙的手串,整个人就像是纨绔的浪子一般,一点没有江湖人的豪迈。 不是最好的酒他从不沾唇,不是最好的菜他绝不动筷,不是最豪华的车马他绝不坐,不是最美的女人他从不看一眼。这些都似乎很费银子,但沈飞儿也好像从不缺赚钱的法子,可他从来不置产业,不买田园,今天赚的银子他绝不会留到明天。 事实上,不止是他的生活是第一等的,他的武功也是第一等的,可是他从来就不喜欢和人动武,因为他觉得麻烦,有这些时间他大可以赶着骏马,载着一车的古玩字画伴着美人潇潇洒洒。 沈飞儿看了看老板,也明白了些什么,道,“把镯子给我包好,uu看书 .uukanshucm 这是我的,也就是我六哥的。” 老板突然惊醒,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好把镯子用紫檀的盒子装上,交给了徐云野。 徐云野笑了笑,“既然你先买了,我还怎么和你抢?” 沈飞儿用手指敲了敲徐云野的胸膛,“你少跟我扯这些个没用的,我什么时候缺过宝贝?”他随手一掏,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 “这个给我侄女婿,不就够了?” 徐云野看着沈飞儿,忍不住的笑,“且不说侄女婿不用短刀,你这东西又是从哪来的?” 沈飞儿拍了拍胸脯,“小爷昨个在赌场赢的,那个倒霉瘟的输的一干二净,只好把祖传的宝刀输给我。” “赌来的东西,你不怕四哥骂你?” “他舍不得骂我,而且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再说了,赌有什么的,昨天我亲眼看见华山派的弟子到赌场,还去了青楼。” 徐云野笑道,“你又胡说,华山派门规甚严,怎会让弟子出入这些地方?而且华山离此处这么远,他们又为什么来的?” 沈飞儿撇了撇嘴,“谁知道呢,可能那些个老道士,小道士耐不住寂寞,想来开开荤也说不定,再说了,你不知道公孙休那个老牛鼻子被人杀了?” 徐云野很是惊讶,这些消息他到现在才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徐云野问道。 他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如果公孙休真的死了,那么这些华山弟子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呢? 61 酒楼 六十一酒楼 “你说公孙休死了?”徐云野问道。 “没错,而且他是被人用剑杀死的。”沈飞儿笑道,“一开始我也是不相信的。” 他不敢相信,一代武学宗师,华山的掌门,人称剑仙的公孙休会被人用剑杀死。 “不仅如此,赵通和吕芳也被人暗害了,而且和公孙休一样,他们都死在了同一天。” 徐云野突然感到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的确是一件大事。 “最奇怪的是,赵通的金银窟,公孙休的华山派,吕芳的梨园堂不替他们老大报仇,却突然都到了这里。” 徐云野顿时惊讶万分,正如沈飞儿所说,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沈飞儿拍了拍他的肩,“不过这些事都和我们无关,你又何必去想,走,咱俩去喝一杯。” 徐云野道,“到了四哥那儿再喝吧。” 沈飞儿摆摆手指,露出一手的玉扳指,“四哥请的是他的,你请的是你的,你可别想赖过去。” 徐云野笑了笑,每次他和沈飞儿在一起时,总是特别轻松。 “好,既然时间还早,我就陪你喝一杯。” 沈飞儿道,“这才对嘛,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酒楼,跟我走吧。”他又转过头把手上的扳指摘下来扔给了老板,道,“我身上没现银子,这个足够剩下的了。” 说罢,他抱着徐云野大笑着出了门,只留下老板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原地。 不知道沈飞儿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那玉扳指可足够买三个这样的手镯。 两人并肩而行,又穿过几条街,果然看见一家豪华的酒楼。装修雅致,意味幽深。 但当你第一眼看过去,吸引你的绝对是柜台的老板娘。 老板娘大约三十多岁,浑身散发着迷人的成熟风韵,正端坐在柜台上卖弄着风姿,可以这么说,这家酒楼的生意能够如此好,也多半是这位老板娘的功劳。 老板娘一看见沈飞儿,便拥了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沈八爷,您可来了。” 他也顺势搂住了老板娘的腰,“老规矩,楼上的别间。今儿我六哥来了,把最好的酒拿上来。” 老板娘转过头,看着徐云野,满脸是笑,“哟,您就是八爷常提起的那位快刀六爷吧。” 徐云野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此时他却发现店内满是短衫打扮的江湖客,他们的衣服上都画着满是金银的聚宝盆。 这是金银窟的标志,果然如沈飞儿所说,金银窟的人已经来了。 沈飞儿拍了拍他,“六哥,别看了,上楼吧。” 徐云野叹了口气,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两人上了阁楼,阁楼别间比起楼下又豪华了几分,不一会儿,老板娘便亲自端上酒菜。 老板娘眼中妩媚留情,道,“八爷,还用我在这陪你吗?” 沈飞儿笑道,“我六哥看不惯这些,你去忙你的吧。”说罢他就已经为徐云野斟满了酒。 看着老板娘满脸不乐意地下了楼,沈飞儿问道,“六哥,你最近两个月去了哪?自从九弟犯了错出逃,我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徐云野满脸苦涩,这短短两个月的事情,却让他今生都难以忘怀。 他简短的讲了一些,沈飞儿看着他的表情,也不再过问,他又道,“那个,你,知道今天都有谁来吗?” 徐云野道,“不清楚,大哥是来不了了,还托我送来贺礼,二哥事务繁忙,应该也不会来。” 沈飞儿将嘴里的酒吐了出去,“再忙,自己侄女嫁人总要看看吧。” “八弟,你不要这样说,二哥现在掌管整个教,他也有他的难处。” “难处?大哥在的时候,也不像他那样忙,二哥总是什么都要管,巴不得把所有权力都拢到他那里。” 徐云野摇了摇头,没再说些什么,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阵嘈杂,像是有人在争吵,沈飞儿顿时没了心情,直接把手里的杯子摔得粉碎。 老板娘快步走上楼去,连连道,“八爷,怎么了,哪里不得您的意?” 沈飞儿指着楼下,“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看中你们酒楼就是因为肃静,楼下到底怎么了?” 老板娘一脸无奈,“八爷,我也是没有办法,今天下面坐的都是河北金银窟的,我们小店哪里惹得起?就刚才不知怎的突然进来一帮画着脸的戏子,两边言语不和,便吵了起来,我们哪里敢管?” 沈飞儿听了这话突然笑了,他抓起老板娘的手摸了摸,道,“不用担心,让我去看看。”他又对徐云野道,“你看,我就说梨园堂的也来了,正好去看看热闹。” 徐云野还来不及说话,沈飞儿就已经飘然的下了楼,他也只好跟上去。 楼下果然是剑拔弩张,金银窟的人和那些画着脸的各自占据一边,看双方的架势,马上就要打起来。 徐云野抬眼一看,这群唱戏的果然是梨园堂的人。 梨园堂是吕芳一手建立的,明面上就是个普通的戏班子,所以不少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但实际上,梨园堂也是武林中很有声望的帮派,堂中弟子的武艺都是吕芳亲手调教,个个也都算是一把好手。 但金银窟则有名的多,赵通作为河北黑道上最具盛名的大佬,手下弟兄众多,连官面上的人也要看他的脸色。 可是如今赵通,吕芳已死,他们又为何齐聚于此,还起了争执呢? 只见金银窟的一位汉子喝道,“你们这群戏子也太不知道好歹,我二哥请你们喝酒,本是屈尊,你们又何必摆出那副架子?” 梨园堂打头的画着大花脸的人已经坐下,他轻轻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你们这帮开赌场的,也配和我们称兄道弟?” 那金银窟的汉子听见这话几乎就要忍不住冲上去,但马上就被领头的人按住,那领头的人也是孔武有力,只是瞎了只眼,戴着眼罩,那人笑了笑,拱手道,“兄弟也太不讲理,我们既然是抱着同一个目的而来,自然要同心协力,何必先自己人打起来?” 大花脸突然站起,拿腔作势,竟然唱了起来,“你这贼好大胆,还不快快滚出去了!” 那戴眼罩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唱戏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两边的人同时站了起来,也都在等着领头大哥的命令,准备动手。 沈飞儿在一旁看着,大笑道,“六哥,你认不认得领头的那两个人?” 徐云野道,“认得,金银窟那个独眼的是赵通的结拜兄弟,叫河北虎张阔,那个梨园堂的大花脸叫刘远,是梨园堂的二把手,不仅是戏剧名角,也是高手,他们两个也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人物。” 沈飞儿笑道,“真是可笑,什么人都能混出名了,你等着,让我去逗逗他们。” 他迈步走下楼,看着大花脸刘远,有意无意的说道,“今儿,真是好日子,酒楼里来了唱大戏的啊。” 刘远看了一眼沈飞儿,“阁下难道没看见这里正忙,要是喝酒,请到别家去吧。” “这位老板真会说笑,不知今儿唱的是哪出啊?” 刘远瞪了瞪沈飞儿,“今天这出叫鸿门宴!” 沈飞儿笑了笑,“你这脸也不红啊,倒好像是从煤堆里滚了一圈,白不白,黑不黑的。” 梨园堂的人已经全都瞪住沈飞儿,看这个人像是故意来找茬的。 沈飞儿又道,“我看你也甭唱鸿门宴了,唱个肛门宴倒好,正配你这张脸!” 刘远哪里听过这种话,他当时就要拍案而起,痛扁这厮,可一旁金银窟的人已经哄笑起来。 沈飞儿又走到独眼张阔的身边,道,“你又是哪位?干嘛笑这位肛门先生?” 张阔轻轻一笑,“在下金银窟张阔。” “啊,你就是人称河北虎的?” 刘阔似乎得意得很,轻轻笑了笑,“既然你知道我,又替我骂了那个戏子,我也不怪罪你,赶快走吧。” 沈飞儿搓了搓手,“怎么就让我走了?我还有话要问河北虎阁下,不知您这只虎叫那个雀儿叼瞎了眼,竟然看不出我是谁?” 张阔顿时涨红了脸,自己这只独眼是因为小时候偷水果,不小心跌下树扎坏的,平日他最忌讳有人嘲笑他的独眼,如今这人竟然直接嘲笑自己,他怎能忍住? “他妈的,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来捻虎须!” 沈飞儿笑道,“小子不才,江湖人称锦衣浪子的就是我。u看书 .uuknshu ” 所有人都同时惊在了原地,张阔和刘远几乎同时出口: “你就是沈飞儿!” 沈飞儿大笑,“我就是沈飞儿,沈飞儿就是我。” 刘远脸上更加阴沉,他早就听过沈飞儿的大名,但既然今日之事异常重要,他也不得不问个明白,他看了一眼张阔,张阔果然也在看他。 刘远立刻定了定心神,道,“既然是飞爷,那你来的正好!我们今日来此,便和你脱不开关系。” 张阔也道,“飞爷闻名江湖,若是平日我们自然不敢造次,可如今为我们大哥报仇,我们也不得不拼尽全力!” 沈飞儿却是皱了皱眉,他们在说什么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可是金银窟和梨园堂的人已经围了上来,刚才还势同水火的两帮人突然就好像拧成了一股绳,死死围住沈飞儿。 “等等,还请几位把话说清楚,到底我兄弟做了什么?”徐云野看情况不对,也走下了楼。 刘远和张阔看了看徐云野,本不知他是谁,但又突然看见徐云野的刀,突然又都后退了几步。 张阔拱手道,“想必阁下就是人称快刀的徐云野徐六爷吧。” “我就是,我兄弟言语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刘远看了看徐云野的刀,又咬了咬嘴唇,狠狠道,“我们不是为了这个,只是为了吕老板,我们不得不得罪。” 张阔也不知哪里来了勇气,“就算是两位一起上,我们今天也请两位跟我们走!” 徐云野只感到奇怪,到底他们要干什么呢? 62 喜庆之家 六十二喜庆之家 张阔和刘远已经咬紧了嘴唇。 他们知道在他们面前的人早就在江湖成名已久,自己留下两人的几率的确很渺茫。 可看了看身后的兄弟,他们似乎已经没得选。 张阔是赵通的结拜兄弟,兄弟的仇他不能不报。因为赵通的死,金银窟麾下的几个小帮派早就动了心思,都开始脱离金银窟,自立山头。那么自己想留住大哥的基业,就必须替他先报了仇,用名声与成绩震住那些帮派。 刘远也是吕芳最好的朋友,他们虽然兄弟相称,但刘远一直将吕芳当做师父般敬佩,他也不能容忍吕芳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但徐云野和沈飞儿疑惑的是,赵通和吕芳的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金银窟和梨园堂的人已经围的越来越紧。 徐云野不愿动手,沈飞儿懒得动手。 但此时的情形甚至容不得他们辩解。 双方都在等待,等待着谁忍不住先动手。 时间仿佛凝固了下来,张阔和刘远都知道一件事,自己的这些兄弟在徐云野和沈飞儿面前都是不够看的,若想留住二人只有靠他们自己。 虽说他们的盛名远扬,但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万一自己赢了呢?毕竟现在是二对二,机会不是没有。 想到这里,两人又各自往前走了两步。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他们的心头,他们想看看,那把刀是不是真的那么快。 但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声马鸣声吸引。 所有人都向门外看去,酒楼的门前不知何时突然来了一匹白马。 那白马是那样的俊秀,全身没有一根杂毛,躯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毛发,每一道线条都是那样的完美,好像是从天宫下飞跃而下的天马。 白马身上的鞍鞯也是顶好的皮革,马镫子好像是最新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匹白马正是刚刚停住,扬起前足,抬头嘶鸣,身上的汗珠将它的每一根毛发都染上了健康与动力,马头轻甩,颈上的每一根鬃毛都随风而动。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配骑这样的马?顺着马背看去,一个画一样的白衣青年正手握缰绳,翻身下马,青年双眉浓重,双眼炯炯有神,脸如同玉石雕刻而成,俊秀异常。但那张脸却如万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任何表情。 青年用的兵器也不一般,竟然是一柄银色的长枪,长枪全身都刻着飞腾的蟠龙,咬住枪杆,龙口之下便是如闪电般尖利耀眼的枪刃,整个银色的枪也如同是极寒的坚冰一般让人胆寒。 再看这青年,便如那隋唐英雄中的罗成一样,真是冷面寒枪,俊俏潇洒。 青年走进酒楼,像是根本没发现面前的这么多人,他将枪扔给伙计,那伙计顿时一个踉跄,这枪竟然也如此沉重,但在青年手里却似乎轻如鸿毛一样。 青年的声音也同样让人寒冷,“把我的马拴好,别着急卸马鞍,让它散散汗。” 伙计哪里敢说不是,但又用眼睛示意那边正要打起来,叫青年早早离开,不要被搅进去。 毕竟两边的人都是江湖上极其出名的人,这个年轻人却太过年轻,想必也是初出茅庐。 青年却没有理会,他拿起怀里的丝巾仔细的擦拭着他的靴子,全然不顾店里已经挤满了来势汹汹的人。 沈飞儿也被马鸣吸引,他在人群中探出头去,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排场,但当他看见那青年,却忍不住笑道,“十二弟!” 那青年回头一看,原来被围进人群中的人竟然是徐云野和沈飞儿,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六哥?八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而金银窟和梨园堂的众人早就惊掉了下巴,那青年原来是白莲教的十二太保,人称小罗成的薛天傲。 刚才还步步紧逼的众人早就开始后退,张阔和刘远都知道,若是二对二,自己拼了命或许还能一战,但若是再加上这位银枪小罗成,自己只有跑的份。 不知是谁先开始跑出去,但一屋子的人突然如惊弓之鸟,全都狂奔出了门。 徐云野本想问个明白,但兄弟到来的喜悦让他没有心思去想,只隐约听见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等到了地方,定要分辨个明白。” 他也不再去想,走上前拥抱住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兄弟。 沈飞儿也是满脸的笑,他握住薛天傲的手,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薛天傲虽然微微笑着,但语调还是一样的冰冷,“四侄女的喜事,我怎么能不来?” 沈飞儿眼珠一转,“十二弟,你知道,哥哥我喜欢你那马很久了,让哥哥骑两天如何?” 徐云野笑道,“你骑了白马,也是白马浪子,哪里有十二弟的气质?” 三人聚在一起,放声大笑,久别重逢,本就是最让人开心的时候,更何况是兄弟的重逢呢? 徐云野似乎好久都没有像今天一样笑出来,似乎一切不愉快都会在今天消失。 三人又喝了些酒,聊了些天,徐云野看了看天,道,“时候也不早了,该去四哥那里了。” 于是三人结了账,牵好了马,就要动身,老板娘还是恋恋不舍,眨着她那双勾魂的眼,不停的向沈飞儿挥手告别。 沈飞儿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金钗,扔进了老板娘的内衣里,惊得她一阵脸红和娇喘。 沈飞儿也大笑着跟上了兄弟们的脚步,虽说有些小鱼小虾米扰兴,他也还是很高兴,毕竟今天是四哥嫁女儿的好日子。 天空也同样晴朗,今天定然是个良辰吉日。 徐云野口中的四哥当然也就是白莲教的四太保,人称千里追魂的上官是非,虽说他是白莲教地位很高的人,可他却似乎低调得很,平日里几乎很少出门,也没听说过和谁有过纠纷,连住的地方也是普普通通,若不是今天他嫁女儿,门上贴满了红纸,几乎不会有任何人留意这个不大的院子。 三人刚到门口,便看见一位笑得比花灿烂的年轻人,他大概二十出头,也是一表人才,全身穿着大红的新郎官的衣服,他就是上官是非唯一的徒弟,上官双。也正是今天的贵人,今天的主角。 虽说他也姓上官,可并不是上官是非的家里人,只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孤儿,被上官是非收养,自然也就跟着姓了上官,不过今天晚上,他就真的会成为他的恩人、师父、养父的上官是非的真的家人,因为他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女婿。 这个年轻人今天分外精神,的确,徐云野之前就知道,上官双早就喜欢他师父的女儿上官小慧,而小慧也是对这个像哥哥般亲密的人百般依恋,可以说,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上官双打远就看见徐云野三人,他快步跑过去,拱手道,“六师叔,八师叔,十二师叔,你们一起来的?” 沈飞儿早就笑弯了腰,“你个小子,还叫师叔?该叫叔了!” 上官双听见这话,红了脸,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是掩盖不住笑。 徐云野微笑着看着这个满脸春花的年轻人,他似乎也被他的快乐感染,他拍了拍上官双的肩,“今天你可是新郎官,没必要这么拘谨,走吧,去见见你师父。” 上官双点点头,领三人进了屋,开口喊道,“师父,您看看谁来了!” 紧接着,从屋内跑出来一个人,他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身褂子,也是一脸的笑容。 他就是徐云野的四哥,上官是非。 上官是非不同他的兄弟们,虽说他排行第四,可加入白莲教的时间比徐云野都要晚,他加入白莲教是由岳虎阳推荐的。在那之前,从来没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或许是因为他的性格比较内敛,以他的武功和地位,他本可以过上比现在不知好上多少的日子,可他就是甘心住在这个不大的小城,过着闲适的日子。 一开始他只会和岳虎阳聊聊天,几乎从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话,但可能由于日子长了,也就慢慢和其他兄弟们熟络了一些,但他还是很少出门,似乎他本来就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 但今天他却不能不热闹起来,毕竟今天是他徒弟和女儿大婚的日子。 他走上前,紧紧握住徐云野的手,“你们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对于这个孤僻的人来说,这些结义的兄弟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能和他分享这份的喜悦的人。 徐云野也紧紧握住上官是非的手,他知道虽然他这位四哥不擅长和人交流,但他其实心中也渴望着有朋友的陪伴,而这种人,往往是最值得交往的朋友。 他轻轻问道,“四哥,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还好吗?” 上官是非眼中一丝温情拂过,“好,我这个闲人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好像老了不少。” 徐云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从来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可是真的如四哥所说,自己老了吗? 上官是非又走到薛天傲的面前,虽然他们是兄弟,可年龄差的却不少,他也拍了拍薛天傲的肩,微微笑了笑。 但不等他走到沈飞儿那里,沈飞儿便先一步搂住了他,uu看书 .uukanshu.c沈飞儿笑道,“四哥,恭喜恭喜。” 上官是非也点了点头,他这样安静的人平日里最讨厌吵闹,但看见沈飞儿他却怎样也讨厌不起来。 沈飞儿道,“四哥,快让我看看新娘子。” 徐云野笑道,“四侄还没着急,你到先急起来了。” 上官是非也笑了出来,向屋内喊道,“女儿,你的叔叔们来了,出来问个好吧。” 屋内走出一个穿着新衣的姑娘,她的脸上也擦着脂粉,但却盖不住她脸上的羞红,她微遮着脸,缓缓走出。她便是上官是非的女儿上官小慧,也就是即将要成为上官双妻子的人。 一旁的上官双看着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已经呆在了原地。 沈飞儿拍起手道,“我四侄女这样好看,真是便宜了这小子。” 徐云野轻轻推了推沈飞儿,“你又胡说了。”他随即从怀里拿出那个装着玉手镯的紫檀盒子,走上前道,“四侄女,这是六叔的一点心意,权当是给你当嫁妆了吧。”他又走到门口,取下马背上岳虎阳准备好的酒,“四哥,这是大哥托我带来的。” 上官是非听见这话,满眼都是激动与喜悦,“没想到,大哥即使病了,也没忘记我女儿的婚事。” 沈飞儿和薛天傲也都取出各自的贺礼,上官是非一边笑着,一边称谢。 对于他这个孤僻的人,今天确实是值得开心的一天。 可突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阵马鸣。 所有人向外看去,那竟然是整整一支马队。 究竟,这马队是来干什么的呢? 63 贺礼 六十三贺礼 二十多匹骏马排成一列,全都停在了上官是非的门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带来这些马的究竟是谁? 不等众人出去,一个身穿灰布短衫的江湖客已经迈步走了进来,他环顾四周,笑了笑,拱手道,“四爷,六爷,八爷,十二爷,小人黄龙,见礼了!” 沈飞儿道,“你是哪位?我们都不缺好马,兄弟若是卖马的客商,恐是来晚了些。” 黄龙大笑,“八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年您去我们七爷那里找马,可还是我替八爷挑选的。” 沈飞儿连连点头,“哦,原来是黄兄弟,那天我在七哥的马场转了一圈,七哥的马虽多,可却没有我看中的。” 徐云野道,“既然黄龙兄弟是七哥的人,不知今日来是何事?” 黄龙大手一展,指着门外的马道,“今日是四爷女儿大婚,七爷特命我送来宝马二十匹,作为贺礼。” 薛天傲眼神还是一样的冰冷,“我还以为他忘了,既然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不亲自来。” 黄龙也并不恼,“十二爷说笑了,七爷日理万机,一时间得了病,来不了,所以让我替七爷前来,并祝四爷喜得良婿,二位新人百年好合。” 沈飞儿笑道,“病了,我恰好也会治病,不如我现在就跟你去看看七哥到底怎么样了?” 徐云野拦住他,不让他再说,又对黄龙拱手道,“七弟身体欠佳,还能有这份心意,倒是谢谢他了。黄兄弟既然是我白莲教中人,何不一起来喝杯喜酒?” 黄龙也拱手回礼,“不了,小人另有他事,不能耽搁,就先行一步了。”说罢,他就直接迈步而出,头也没回。 沈飞儿道,“这个高老七,也摆上谱了,连手下的人也是这份德行。” 上官是非道,“八弟,算了吧,七弟管着那么大一个马场,自然也会忙的,既然他送来贺礼,代表他也没忘了我。” 徐云野叹了口气,自己似乎的确好久都没见过这位七弟了。 白莲教的七太保,人称“闯王”的高迎祥,本是卖马的商贩,后来加入白莲教后,生意越做越大,势力也比原来大了很多,可和兄弟们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上官是非拍了拍徐云野的肩,“不要去想了,我们先进屋吧。” 他点了点头,和众人进了屋,上官是非的屋子也并不大,但今天门前高挂的红灯笼,也使这个不大的房间变得温馨了些。 上官小慧先回了屋,徐云野就和兄弟们坐在一起喝酒,上官双见众人落座,拱手道,“师父,几位师叔,我先去门外招呼客人,你们先聊。” 沈飞儿哼道,“能来的都来了,还能有什么客人?”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从门口便涌进来一群喜悦的人,他们大都是附近的居民,也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可是他们全都拿着鸡蛋,蔬菜,酒肉进了门。 沈飞儿已经呆住了,“这,这些是……” 上官是非笑了笑,“他们都是街坊,知道我嫁女儿,来贺喜的。” 这群街坊个个笑得比上官是非本人还开心,其中一个看见了正要走出来的上官双,一把抱住他,道,“哎呀哎呀,新郎官!恭喜恭喜!” 人群中竟然也挤出来几个小孩子,他们一个围住上官双,“我们要看新娘子,我们要看新娘子!” 大人们也都笑了起来,都把手中的贺礼推给了上官双。 上官是非站起身,对徐云野道,“你们先聊,我去招待一下。”说着他就走出了门,街坊们看见他来了,也都围上去贺喜。 徐云野看着被围在街坊中间的上官是非,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的这位四哥虽是江湖人,可却是如此平易近人,仿佛他本就只是一个会些武功的普通人一样。 的确,上官是非平日里本就不爱参与江湖上的闲事,跟他最近的或许不是他教中的兄弟,而是这群朴实的街坊。 上官是非笑着诚谢,拱手道,“谢谢各位了,各位先在院子里坐一会儿,等到晚上咱们好好喝一顿。” 街坊们兴高采烈的坐在了院子中的桌子边,有的没的聊些闲话,大多也是张家长李家短的闲事,上官是非见安排好了,刚要走进屋,却听见屋外有人说道: “四哥。” 他回头一看,来者竟然是一位却全身白衣的年轻人,他整个人仿佛春水一样宁静,举手投足间净是不凡之气。可是也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像是看到薛天傲时的冰冷,而是一种平静下的杀机。 徐云野三人看见来者,也都走了出来,拱手道,“十一弟。” 那人原来就是白莲教十一太保,人称孤狼的独孤信,这个人就如同他的绰号,平日里几乎从不与人来往,也不愿和人起什么争执,但你若是惹了他,他便会如同恶狼一般撕咬你,让你尸骨无存。 但这头孤狼却是萧易鼎最信任的兄弟,他也唯萧易鼎马首是瞻,可以说萧易鼎如今重建白莲教,有一半的功劳是独孤信的。 独孤信拍了拍手,便有几个人推着一架木头车上来,他掀开盖在车上的红布,光芒顿时照耀了整个院子,那竟然是一尊纯金的送财童子的像。 院子里的街坊全都惊掉了下巴,他们那里看过这样的宝贝,个个都在心里叹道,“原来这姓上官的还有这样阔的兄弟!” 独孤信没等众人说话,已经先开了口,“这是二哥的心意,他实在太忙抽不开身,托我祝贺四哥。”他的话刚说完,就如同影子一般消失在了门口。 这一次连沈飞儿也说不出什么,白莲教十三太保中最为神秘与乖戾的就是这头孤狼,他平日里也是这样的怪癖,这一点连他这位浪子也比不上。 几人看着来无影去无踪的独孤信,都一时间没了话,他们刚想回去,便又被一声呼唤给留住了。 这一次进来的却是让他们都要笑出来,之间门外钻进来一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男人,他整张脸尖嘴猴腮,举止可笑,便真的活像只猴子。 可是跟着他进来的却还有两个官差,他们却看上去胆战心惊,站在门口犹犹豫豫不敢进来。 沈飞儿走上前搂住了那猴一样的人,笑道,“这不是十弟吗?又偷了哪家的骨灰盒了?” 那猴一样的人拍了他一下,道,“四哥今儿大喜的日子,你别说那丧气话。”他走到上官是非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璧,道,“四哥,一点心意。” 沈飞儿笑道,“四哥可不要你的东西,要是有官差上门搜查,这算怎么回事?” 猴子唾了一口,“呸,你给的又好到哪去了?说不定是赌来的,要不就是从女人裙子里摸出来的。” 徐云野道,“你们怎么跟小孩一样,见面就要吵起来?”他又看了看门外尴尬的两个官差,拱手道,“两位?” 官差被惊得打了个颤,也不得以抱拳道,“想必您就是徐六爷,久仰大名,我们两个是差人,今个十爷说什么也要来,我们只好跟过来。” 原来那猴子一样的人是白莲教十太保,六指猴,孙康,说他是六指猴并不是说他真的有六根手指,而是在说他的偷窃功夫出神入化。 和其他白莲教兄弟不同,孙康的武功并不高,但说到偷,他却是当今天下所有小偷的祖师爷,据说他有一次和人打赌,要偷皇上的龙帽,他酒醉之后还真就摸进了紫禁城,把皇上的龙冠当了小便壶,据说皇上龙颜大怒,全城搜捕在龙冠小便的罪犯,可是却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没捉到。 但这位江洋大盗却没什么仇人,因为他从来不偷人家的宝贝,要是偷了,也只是为了显显威风,过些日子便要送还回去,他最喜欢可能不是偷来的财物,而是偷窃的快感。 但你说他是个法外狂徒,却也不是,孙康这人一好偷,二好的就是坐牢,只要不是掉脑袋的官司,他都不惜去牢房躺上几天。也是因为他虽然偷,可是偷得东西大都不是贵重的宝贝,大多也就是换顿好酒菜。每次被人抓住报官,他也不跑,据他自己来说,他最喜欢吃监狱的牢饭,睡监狱的稻草,据说他还因为总进牢饭太麻烦,特意请监狱的厨子给他做饭,又把家里弄成牢房的格局,可他睡了几天,就又去偷东西坐牢了,因为他说没有监狱那味儿! 他的这个怪癖可是愁怀了当差的牢头们,谁不知道孙康是白莲教的?谁敢说句重话给他听?都把这位小偷当成爷爷一样伺候,而孙康也得意这种感觉,便几乎刚被放出来就要再犯点案子,再进一次牢房。 如今孙康的到来,让几位兄弟都忍不住笑起来,上官是非对官差道,“两位大人,既然我兄弟来了,也要让他喝顿喜酒再走,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两个差人早就巴不得甩开这位祖宗,看书ww.uukanshu.om连连点头。 兄弟五人并肩走进屋去,又喝了些酒,聊了些天,说到张翼飞和刘不渝的事,几人都是惋惜,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这些兄弟似乎被一道看不见的网分别缠住,似乎每个人都无法挣脱开。 或许这就是宿命?但徐云野一直不信命,他相信的只有兄弟和自己的刀。 时间过得很快,天已经快黑了,也到了约定好的良辰吉日。 上官是非走出门,毕竟他还要准备晚上的仪式,就先去正屋准备,徐云野等人也就跟着进了正屋。 正屋也是一片热闹,媒人,司仪,穿着喜庆衣服的青年,坐在大院中间喝酒的老人,在一旁玩耍的小孩们都已经将这个不大的院子弄得喜庆万分。 上官双也戴上了新郎官的帽子,别上了大红花,他比起今晚的任何人都要喜悦,毕竟这个年轻人马上就要和他心爱的人结婚,他又怎能不兴奋呢? 看见这样的场景,徐云野似乎也不再抑郁,虽然世界上有不少痛苦,但好在也同样有像今天一样美好的时刻。 上官是非笑着坐上了主位,徐云野等作为亲属人也在边上坐下,司仪见人都到齐,清了清嗓子,笑着喊道,“奏乐!” 一时间喜庆的锣鼓声便响了起来,每个人都被这幸福的时刻感染,在今晚这个喜庆的时刻,所有人都在心底祝福着这对新人能够天长地久。 司仪看了看时辰,一看到了时候,便振作起了精神,又道,“迎新娘!” 所有人都向后堂看去,究竟新娘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64 不速之客 六十四不速之客 伴随着司仪的呼唤,一身红装,盖着盖头的上官小慧终于在街坊的几个姑娘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总多的街坊都已经鼓起了掌,从心底为这位友善的邻居的女儿能够有个好归宿而喜悦。 上官双看着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缓缓走来,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 或许在其他人眼中,自己只是一个从小就没了父母,没了家人的可怜人,确实,他甚至对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 当师父从一条漂流的河上将自己从摇篮中取出,他就成为了上官家的一员,无论是附近的邻居还是白莲教中知道这件事的人,每当提起自己,他们都会忍不住叹息,但实际上他从未有一天觉得自己值得别人同情。 他有一个武艺高强,却平易近人的师父,是他让自己能够从世界上活下来,还传授了自己足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虽说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他早就已经将他当做父亲一样尊敬和依赖。 他有一个心爱的女孩,自己从小就跟上官小慧一起长大,从他刚进到上官家的门,自己也跟这个女人再也无法割舍开。由于师娘生了一场大病去世了,上官小慧就更加珍惜她本是不多的亲人,在这份依赖下,他们之间竟产生了爱情。 而今天,自己的师父即将成为自己的岳父,自己的爱人也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这一瞬间,他不再是一个可怜的弃婴,而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 他看着盖着盖头的上官小慧,他能从她胸口的起伏看出她也是同样激动,他的全身都在忍不住的颤抖,好想立刻就冲上去拥吻他的妻子。 上官是非坐在高堂上,脸上的笑一直未停下来,或许对于这个身在江湖却心系家园的人来说,没有什么能够比看见自己的爱徒和女人在一起更让他喜悦的事情了。 司仪见新人都已入场,清了清嗓子道,“两位新人,一拜天地!” 上官双和上官小慧转过身,向门外施礼。 “二拜高堂!” 上官是非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徒弟向自己叩头,他的眼角竟然涌出了些泪。 这对晚辈依赖着自己,他又何尝不是依赖着他们呢? “夫妻对拜!” 两位新人相对行礼,所有人都投来了祝贺的目光。 “入洞房喽!”随着司仪的最后一句话,全场的人都欢呼着鼓起掌来。大院里的男女老少都举杯畅饮,共同为这对新人祝福。 徐云野也感慨的笑了,如果这世上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一样,那该多好呢? 但上官双和上官小慧刚要踏进洞房的一瞬间,大院外突然响起了哀乐。 紧接着,便是一队抬着棺材,穿着白衣的人缓缓走过。 所有的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究竟是谁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来闹?最近附近是没有听说谁去世的,难道这队人是故意找茬的? 紧接着,抬棺的队伍便放下了整整三具棺材,那漆黑的棺材被直挺挺摆在大院的门口,让人气愤的同时也给人一种恐惧。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外便走进来三个人,可当徐云野看见进来的人,他却已经愤怒的握紧了刀。 是金银窟的张阔,梨园堂的刘远,和一个不认识的面目清秀的年轻人,年轻人早就是怒目横眉,也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剑,李阔和张远虽然也傲立在场,但还是能看出他们的犹豫。 上官是非一抬眼就发现这群人都是江湖人,他的眼眶张大得几乎要崩出血,但他还是咬紧了牙,招呼街坊先从后门离开。 这些街坊自然不知道他们是谁,可看见来者不善和上官是非的催促,他们也都带着气愤的表情离开了,街坊们个个都在心里咒骂着这群恶心人的不速之客,到底是谁在上官是非大喜的日子忍心这样侮辱这个和善的人? 上官双也紧紧握住了双拳,他刚要走上前,便被身边的上官小慧拦住了,上官小慧早就摘下了盖头,眼角也噙满了泪花,显然这番行为也让她难受和愤怒,她让上官双向门口看去,原来徐云野等人早就走到了那群不速之客面前。 沈飞儿走到刘远面前,一双桃花眼已变得发红,“我现在真想把你那张大花脸连着你的脸皮撕下来!” 刘远不禁后退了两步,但却被那个青年人用剑柄挡住,他看了看沈飞儿,又看了看地上的棺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直接瞪住了沈飞儿。 虽然此刻他的腿已经抖得不像样子。 张阔也咬紧了嘴唇,他环顾四周,眼里带着火的沈飞儿,激动得浑身颤抖的上官是非,像只受惊野猴般警惕的孙康,和一边不知何时拿起银枪,散发出冰冷气息的薛天傲,不禁咽了咽唾沫。 可是当他看见那几乎没什么表情却死死握住刀的徐云野,他全身的骨头都几乎要酥软下去。 徐云野在夜晚和今晚灯烛的照映下,全身都散发出了血红的光芒,他死死盯住张阔,就如同他握刀的手一样紧。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干这种事!” 张阔的双腿一下没了知觉,他高壮的身子直接瘫倒了下来。 徐云野已经缓缓拔出了刀。 “华山李青峰,拜见白莲教各位太保!”那个年轻人已经先抱拳喊了出来。 徐云野用余光看了一眼年轻人,原来他就是华山年轻一代最出名的李青峰,这个年轻人的剑法已经远超了武林中很多知名的剑客,可以说他就是武林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但他又为什么带着棺材来到这里。 刘远看了看李青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拿腔作调竟然唱道,“梨园堂张远,拜见白莲教各位太保哇!” 张阔也挣扎着站起,尴尬的抱拳道,“金银窟张阔,拜见白莲教各位太保。” 三人报完了家门,李青峰突然挥了挥手,院子的门外顿时被火把点亮,原来整个院子已经被华山派,金银窟,和梨园堂的人围满了。 现在在门口围着的人远不是早上酒楼时的那几个人,而是整整二百人。这些来自三个帮派的武林好手已经将这个拥挤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就算是刚才的宴会,也远没有现在热闹。 沈飞儿不知为何突然又笑了,他走到李青峰面前,“你就是那个华山的李青峰?” 李青峰的双眼竟然也是冒着火,“正是。” 沈飞儿突然笑道,“在下听闻华山派是名门正派,怎么会跟开赌场的和唱大戏的聚到一块去了?” 身后金银窟和梨园堂的弟兄已经嘈杂了起来,可还是看着各自大哥的动向,不敢冒进。 谁都知道,面前的几个人可绝不是靠人数优势就能取胜的人。 但不等李青峰回答,沈飞儿又笑道,“听闻公孙剑仙已经仙逝,这才短短的几天,华山就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前几天在下去赌场青楼,竟然发现贵派的几位高徒,真不知公孙道长九泉之下作何感想?” 李青峰突然像是被人打中了鼻梁,脸上的表情立刻扭曲,他立刻向身后的华山弟子喝道,“是谁干出这种事?给我出来!” 华山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出来的。 沈飞儿大笑,“还是让我帮帮你吧,我还记得那几个人的样子。” 听到这话,人群中突然钻出两个年轻的华山派弟子,他们把脸埋进了衣襟,低着头缓缓走了出来。 “大师兄,我们,我们……” 李青峰早已是怒发冲冠,他竟突然拔出佩剑,轻轻挥了两剑,那两个华山弟子的佩剑立刻就飞了出去。 “你们没资格再做华山的弟子了,给我滚!”他又将剑指向那两名弟子的咽喉,那两名弟子哪里敢在留下去,直接抱着脑袋冲出了门。 张阔和刘远见到这副场景,都赶忙凑到李青峰耳边,轻声道,“李少侠,莫要忘了正事!” 李青峰抬头一看,沈飞儿早就是捂住肚子大笑起来,李青峰顿时感觉像是吃了铁锤一样难受,他咬紧了牙,又拱手向上官是非道: “在下今日是专为了恩师的事情来讨个说法!” 张阔和刘远也互相看了看对方,拱手道,“我等也是为赵通大爷和吕芳老板的事情而来,希望四爷能给个答复!” 上官是非又惊又气,他指着三人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徐云野走到李青峰面前,在他耳边轻轻说道,u看书uukanh “我给你一句话的解释机会。” 李青峰毕竟年轻气盛,当时就欲拔剑,可是他却看到了那把刀。 那把漆黑刀柄,刻着花的刀。 他不禁想起那天那个一剑封喉的杀手,虽说两者根本扯不上什么关系,但他就是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联想。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了颤抖,对于这个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犊,他现在的确是怕了。他很想说一句话回怼过去,可是他根本不敢。 “前几日,谋害家师,赵通大爷,吕芳老板的幕后真凶,就是你,上官是非!”李青峰不知为何竟然直接喊了出来。 但当他喊出来后,便有一股热血涌上了头。 他们是正义的,为何要怕?该怕的是那个杀人的凶手! 所有身后的人,无论是华山派,金银窟,还是梨园堂的人听见了这句话,不知为何竟然全都露出了悲愤的表情,刚才还犹犹豫豫的张阔和刘远此时也挺直了胸膛,眼中仿佛有了无尽的怨恨与愤怒! 在场白莲教的兄弟们都已经愣住了,他们今晚抬着棺材来这里闹事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复仇! 确实,如果杀死那三人的真凶真的是上官是非,那么他们今晚的举动也算不上过分。 可是上官双已经再也忍不住,他冲脱了爱人的阻拦,直接奔到了李青峰的身边,他突然的一拳直向他的面门而去! 他可以容忍他的婚礼被破坏,但无法容忍有人侮辱他的师父! 但此时,沈飞儿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究竟,他要干什么呢? 65 7星断魂针 六十五七星断魂针 愤怒,愤怒已经占据了上官双的大脑。 他奋力得想从沈飞儿的怀里挣脱而出,可是他现在已经无力反抗。 就在沈飞儿抱住他的一瞬间,他就已经点了上官双的好几处穴道。 “八师叔,你……”上官双的眼里满是疑惑与不甘,他不明白沈飞儿为什么不让自己堵住污蔑自己的师父的人。 激动已经让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可是由于经络的堵塞,他根本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 他看了一眼沈飞儿,可是瞬间他的情绪全都转成了惊讶。 他从未在沈飞儿脸上看过那种表情。 忧虑,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位锦衣浪子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沈飞儿只是按住了上官双的肩膀,对上官双摇了摇头。 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兄弟们,他们虽然没有上官双那样冲动,可也是打算随时动手的样子。 徐云野的手就一直没从刀上放下来,薛天傲也是倚在他的银枪上,眼神如秋霜一样冰冷,孙康也是抓耳挠腮,亢奋得很。 沈飞儿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上官是非,上官是非的神情也充满了愤怒。 可是沈飞儿却能看出那愤怒中的一丝不安。 而另一旁的李青峰也握紧了他的剑,张阔和刘远也挺直了胸膛,所有华山派,金银窟,梨园堂的人似乎也都有着说不出的悲愤。 他只感觉头一阵的疼痛,他是最讨厌麻烦的。 可此刻徐云野已经一步步走了上去。 紧接着,便是他握刀的手一点点后移,直到将刀拔出了鞘。 今晚的月亮也是一轮残月,可这轮残月照在他的刀上却是熠熠生辉。 “等等,你们说凶手是我四哥,有什么证据?”沈飞儿已经喊了出来。 徐云野也收起了刀,开始看着沈飞儿。 沈飞儿只感觉心在怦怦直跳,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喊出那句话,一切都会改变。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把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刀。 因为那把刀从来不沾一滴血! 他看徐云野收起了刀,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虽然他已经在心里骂了好几句他妈的,但是至少自己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江湖中行为放荡,不拘一格的人有,可他们几乎都很短命,因为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在江湖中生存。 就像冯三针,他也是同样的自命不凡,可是他不得不在必要的时候收敛自己的狂放,而且还要遵从这个江湖的规则。 可是即使他这样,他也还是死了。 但沈飞儿不仅还活着,而且活得还很好,也不会有人敢叫他收敛,而是所有人都在顺从他的规则。 因为他知道一件事,该明白的时候他绝不糊涂,该糊涂的时候他绝不装明白。 金银窟,是整个河北黑道的精神领袖,虽然赵通死后,这些帮派未必还会听金银窟的指示,但毕竟黑道上的江湖人更讲义气,也不会看着自己曾经的大哥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华山派,名门正派中颇有实力的一派,而且五岳派本就是一气连枝,虽然其他四岳剑派的人还没有到这里来,但是如果真的爆发战争,他们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而嵩山上又不止有嵩山派,还有如今整个武林最具盛名的少林寺,而少林寺自古便同武当、峨眉交好。所以得罪华山派实际上也就是相当于同整个武林的名门正派为敌。 梨园堂的势力虽然小得多,可堂主吕芳是如今的大众偶像,这就使得老百姓们也会对杀死吕芳的凶手恨之入骨,而百姓也是维持一个帮派的重要因素。比如少林这样的名门正派,大小僧人三千多位,吃穿用度少不了香客的资助,而黑道上帮派做生意面向的最终也是这群百姓,所以得罪了百姓才是真正可怕的一件事情。 如果今天真的会打起来,那么一场战争是必然要爆发的,而且这是一场全天下的人都是你的敌人的战争。 而如今的白莲教虽然在一天天壮大,教众也遍布全国,可还是根本没资格和他们斗,也更不可能会打赢这样一场战争。 虽然徐云野可能不会考虑到这么深的层次,可是沈飞儿却能明白利弊,虽然他不惧困难,可是他讨厌困难。 所以现在解决这场纠纷的最好办法就是讲理。 他看了看李青峰,又开口道,“据我所知,赵大爷死于三颗骰子,公孙道长死于剑下,而吕芳老板是被唱戏的人所杀,这些跟我四哥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四哥用了这些法子杀人,可这三位死于同一天,难道我四哥还会分身不成?” 他微微笑了一下,是的,这是决定性的证据。杀人的凶手绝不可能是上官是非。 一旁的上官是非投来了感激的神色,对于这个不善言谈的人,可能辩解的确是一件麻烦事。 上官双虽然动不了,但也喊道,“案发的时候,我师父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沈飞儿看着李青峰,他的眼神似乎是再说李青峰像是个蠢货。 他们根本没有,也不可能有证据。 但李青峰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还是瞪着眼,缓缓掏出了一样东西。 丝帕!纯黑色的,绣着残月的丝帕。 “这就是证据,案发的现场都留下这块丝帕,也就是说虽然凶手不是一个人,但他们都是一个组织的,而上官是非就是这个组织的头目!”李青峰高举着丝帕,眼里好似带着火一样。 他背后的所有人也都是悲愤的看着那块丝帕。 沈飞儿笑道,“一块丝帕?这样的东西我随便找个大姑娘能给你绣出整整一车,你说他是证据?”他转过头,希望看到兄弟们的笑脸,可是他却呆在了原地。 上官是非的表情可怕的就如同是在土里埋了十年的死人一样,他的冷汗不断从头上留下,牙齿不停打架,全身也一直都在颤抖,似乎就是看见了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一样。 沈飞儿再也笑不出来了,上官是非的表情证明他至少知道些什么。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可是他明白绝不能在这个时刻败下阵来。 “好,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可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四哥就是这个组织头目!”他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他只感觉全身都在发烫,他好久都没有向今天一样狼狈了。 大概上一次这个样子还是他被青楼的老鸨赶出来的时候,但至少那次不会有生命危险。 沉默,李青峰,张阔,刘远三个人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飞儿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他看了看徐云野,微微笑了笑。 可是,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有证据。” 一个长着丹凤眼,穿着一身捕快衣服的人正缓缓走出,人群竟然自动的分成两半,留出了一条通道让这个人经过。他的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个人手持竹杖,不停敲打着地面,像是一个盲人。 而另一个,则让沈飞儿不禁多看了几眼,那是一位同样穿着捕快服的年轻人,但是他却似乎带着自信的微笑,让人难以忘怀。 可当他们走到前面,那个你年轻人的视线突然就跟徐云野交在了一起。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口:“徐兄?”“天成?” 紧接着便又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一幕,两个人竟然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可是刚才徐云野的手还握在他的刀上,沈飞儿知道几乎不会有几个人能让徐云野的手从刀上拿下来。 自然,这个人就是方天成,那个丹凤眼的捕快就是施韬,而拄着竹杖的盲人就是虞世阳。 可徐云野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方天成会来到这里? “天成,你……”徐云野问道。 可方天成似乎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视线一直飘向别处,随即他就看到了那双冰冷的眼睛,那也自然是薛天傲的眼睛。 方天成不禁全身都颤了一下,他又看向了那个全身都是锦绣的男人,似乎他也在一直在笑。 可当他把目光停留在上官是非的脸上时,那种表情即使是徐云野也吃了一惊。 那个表情他只看过两次,一次是方天成面对张翼飞的时候,一次是方天成面对蓝婉晴的时候。uu看书 .uukanshu.cm 徐云野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此刻,那个丹凤眼的捕快也开了口。 他先是微笑着看了一眼李青峰,“李少侠,张大侠,刘大侠,我没有来晚吧?” 但不等他们回答,他又看向了白莲教的众人,缓缓道,“你们要证据?我有!”他的手缓缓伸入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金针,尖端生着七根芒刺的,闪闪发光的金针! 可这件东西一拿出,徐云野却又一次握住了刀;沈飞儿已经张大了嘴,薛天傲的眉毛也皱了起来,孙康也不再上蹿下跳,上官小慧捂住了脸,上官双僵硬的身体也不停的颤动。上官是非却几乎快要晕倒。 因为谁都知道,上官是非千里追魂绰号的由来。 上官七星断魂针,千里追命只一根! 那根不大的金针绝对是可以堪比徐云野快刀一样的存在,也是上官是非在江湖上成名的原因,虽然他本人是个不喜欢争端的人,可是他也有他的底线。 而那些触碰了他的底线的人,无论你到了那里,等待他们的都只有那一根金针。 七星断魂针! 可是为何上官是非的金针会突然到了这个人的手里? 上官是非看着那根金针,又看了看天上的残月,他颤抖着问道: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我的断魂针?” 那个丹凤眼的捕快此时却还是一样的镇静与孤高,他对着月光晃了晃金针,那七根芒刺闪着夺命而绚烂的光芒。 “在下,满堂春施韬,特来查案!” 66 谁是真凶 六十六谁是真凶 所有在场的人都同时看向了施韬手里的金针。 那根金针的迷人的魄力与杀戮的血腥气让任何人都不会愿意移开视线。 但真正让人惊讶的是现在拿着这根断魂针的人就是人称满堂春的施韬。 这个刚刚四十岁的人就已经在公门中获得了极高的地位与声望,同为四大神捕,白双用了几乎六十年才取得这样的成就。可以说他是可以让所有不法之徒闻风丧胆的神捕,也是所有捕快梦想成为的偶像。 但现在他就站在上官家的院门前,而且手里还紧紧捏着上官是非的追魂针。 即使是沈飞儿如今也慌了神,无论如何,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可以轻易应付的。 施韬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又道: “看来我需要解释一下,诸位可都知道当年以铁砂掌闻名的虞家?” 徐云野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也一定知道虞家十五年前的惨案,而通过这位虞家唯一的幸存者,”他顿了一下,指了指虞世阳,“我们调查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是无锡王家买凶杀人。” 沈飞儿笑道,“可,这与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 虽然他还是笑着,可谁都能看见他额头上的汗。 施韬又从怀里掏出了那块丝帕,“这就是当年杀手组织的徽记,在王家家主的承认下,他也证实这一点,可是在我们的讯问这个组织的窝点过程中,他被这根追魂针一击毙命。” 所有白莲教的人都已经忍不住瞪大了眼,这的确是一个致命的证据。 七星追魂针,是上官是非的独门武功,打制金针的工艺手法也是他们独传的,可以说看见了追魂针,也就相当于看见了上官是非本人。 上官双怒吼道,“不可能,是你们诬陷,这绝不可能是真的!是你们伪造的!” 施韬挑了挑眼皮,“就凭我是施韬,我就没有理由诬陷你们,而现在我需要一个解释!” 上官双又道,“这几天我们全家上下都在筹备婚礼,绝没有时间去苏州那么远的地方害人!一定是有人伪造了追魂针,再去害人嫁祸的!” 施韬看了看方天成,“天成,你那天目睹了一切,你告诉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天成看了看施韬,又看了看徐云野,徐云野的目光中满是迷茫与疑惑,他低下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已经明白了现在的情况,现在的他到底要怎么选择? 很明显,杀手杀死王仁的目的就是防止王仁说出更多的秘密,当他将金针带回给施韬看,施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上官是非的追魂针。 而上官是非的白莲教的四太保,也是徐云野的结义兄弟。 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他不知该如何告诉徐云野真相。 可他知道一件事情,他是个捕快。而他的职责就是让所有法外之徒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即使如今说出实情会刺激到徐云野,他也不得不说。 因为这就是他的正义。 “当时,我没有看清追魂针是在哪里发出,我只看见本来还好好的王家主突然倒在了我的面前,而他的后脑上就插着这根追魂针,而且我知道,只有一击,但一击就已经让他毙命!” 施韬点了点头,突然又看向了上官是非,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无比,“明白了吗?金针可以伪造,但杀人的手法却伪造不了?我从未听过江湖上除了上官家还有别的人会使金针,而这一击击入后脑的武功,江湖上也仅有你上官兄会,我没有说错吧?” 的确,上官是非性格孤僻,所收的徒弟也只有上官双一人,而他自从出道以来,也就没有任何师兄弟。 上官是非的脸上早就没有了任何血色,凭借着女儿的搀扶他才不至于摔倒。 所有白莲教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如今能够解释这一切就只有上官是非本人了。 而门外金银窟,华山派,梨园堂的众人也都是红了眼睛,他们知道凶手就在眼前,因为这跟追魂针是决定性的证据。 上官双看了看周围的人,他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他的心情也从刚开始的喜悦幸福,变成了愤怒,再变成了焦虑与急迫。 他又喊道,“绝不可能是我师父,他根本就没离开过这里!” 施韬又道,“那就是你,反正无论如何,凶手一定就在这个院子里!” 上官双满脸通红,可是他却丝毫想不出任何反驳的办法,他看了看师父,似乎要昏厥过去,强支撑着他的上官小慧也是泪流满面,他心急如焚,又看了看沈飞儿,可沈飞儿如今也是一筹莫展。 他的嘴唇一阵麻木,竟不知要说什么,但只能喊道,“一定,一定是其他人,绝不可能……” “够了,双儿,你不用再说了,让我来说吧。”上官是非突然打断了上官双的话。 所有的人都朝向他看去,此刻他似乎已经是虚弱得很,汗水已经沾湿了他的衣服,但他却轻轻推开了上官小慧,走到了大院门前。 “你们需要解释,那我就给你们一个解释,请跟我进屋来吧。”说着,他向着上官双走去。 沈飞儿见状解开了上官双的穴道,上官双还没有从酸麻中缓解过来,就被上官是非抓紧了肩膀。 “双儿,今天你大喜的日子,先带着小慧进屋歇息去吧,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上官双不停的摇头,“这怎么可能?无论如何我都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是最清楚的,师父您根本不可能是凶手。” 上官是非叹了口气,这时,上官小慧也已经走到了上官是非的身边。 不知为何,上官是非的眼角竟然滑落出泪水,但他随即扭开头,向屋内走去。 “还请贵帮各派出一位,随我进来吧。” 说完这话,他径直走向了屋内。 徐云野,沈飞儿,孙康先跟了上去,方天成看着徐云野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愧疚。 在之前他们一起计划逮捕张翼飞的时候,他就不会有这种心情,或许是张翼飞对于徐云野来说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而就算上官是非杀了人,对于徐云野来说也并非是什么错误。 徐云野的义气他是最清楚的,如果上官是非真的是凶手,那么徐云野会不会与自己为敌? 徐云野如果真的成了他们的敌人,那绝对是他不想面对与不敢面对的敌人。 他现在已经想不清楚这一切,只有浑浑噩噩的跟着施韬往屋内走去,可突然就被一阵透骨的寒意所惊醒。 薛天傲,正拖着他的银枪,向施韬,方天成,虞世阳他们投来了目光。 这个时候,他突然庆幸虞世阳是个瞎子,因为他看不见那如千年冰霜一样的眼神。 薛天傲拖着枪,一步一步向屋内走去,地面上被摩擦出了刺耳的响声。 他还没从那阵响声中缓过来,就己经被施韬拍了拍。 施韬已经眯上了眼,嘴角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的确,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凶手就是上官是非,除非他还能有什么别的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 但这种证据真的有吗? 方天成叹了口气,搀扶着虞世阳走进了屋。 他又把目光停留在了上官双和上官小慧身上。 今天本该是他们最喜庆的日子,可如今却被这场意外打乱。上官是非叫上官小慧先回房,他知道不能再继续给她刺激了。 上官小慧纵然不舍,可还是先回了屋,她知道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而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也就只有自己的父亲和丈夫。 上官双也缓缓跟了上去,此刻他已经不再迷茫,也不再愤怒。 他的步伐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要保护好他的家人。 李青峰,张阔和刘远走进了屋,他们此时也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让凶手得到报应。 不大的厅子里一下堆满了人,上官是非坐在主位之上,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不堪,现在的他异常的平静。 施韬指着上官是非道,“现在,上官兄可以说了吧。” 薛天傲顿时将银枪指向施韬,场面也顿时下到了冰点。 他虽是一个没有太多表情的人,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无情的人。 他早就对这个目中无人的捕快心生不满,“你再指我四哥一次试试!” 可施韬也绝不是怕事的人,他的高傲早就深深刻进了他的骨子。uu看书ww.uukasu.om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藏在身上的铁花之上。 “够了,都听我说。”上官是非竟然用力拍打了自己的椅子的扶手。 “你们需要一个解释,那我就告诉你们。”可他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沉默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着事情的真相。 方天成只感觉时间如同凝固了一样,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最终,上官是非还是开了口: “你们说的那个杀手组织,我知道,它叫胧月楼。” 方天成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他说的跟王仁一模一样。 “但,那个杀手不是我,我,我跟这个组织也没有关系。”上官是非道。 “你在骗谁?这个组织我们根本都不知道,你说你跟这个组织无关,为何又知道它的名字?”李青峰额头上的青筋已经绽开。 徐云野看了一眼上官是非,他也从来没听过这个组织,他看了一眼沈飞儿他们,可以看出,他们也从没听说过。 施韬笑道,“真是自相矛盾,你既然和它没关系,又为何知道它的名字?而且现场还留下了你的追魂针,这些都怎么解释?” 李青峰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看来似乎上官是非的解释反而是自掘坟墓。 “在我成名之前,我其实还有一个徒弟,他,他就加入了这个组织。”上官是非缓缓又开了口,但这平稳的语调此刻就如同响雷一般轰动。 连上官双也瞪大了双眼,到底上官是非跟这个组织有什么过往呢? 67 新的危机 六十七新的危机 上官是非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个向来喜欢独来独往的人竟然还有一个徒弟。 而最惊讶的人还是上官是非,他从没想过自己并不是师父唯一的徒弟。但为何上官是非又会纵容自己的徒弟加入那个杀手组织呢? 方天成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实际上他就是再说那个凶手是他当年的那个徒弟。 “你,这句话没有任何证据。”施韬却笑了笑,“而且还有很多疑点。” 上官是非已经低下了头,看上去说出这番秘密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他捂住了脸,沉默了半天,才继续道: “他叫贾鸣行,是我年轻时收的徒弟,不过我们早就没了联系。” 施韬道,“你这番话倒像是为了逃脱罪责而编造的,我凭什么信你?” 上官双走到了施韬面前,“不可能,我师父绝不是会说谎的人,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他死死盯住施韬,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双儿,让我把话说完。”上官是非突然坐起,他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可惜他的贪欲太重,最终还是加入了那个组织。” 施韬道,“难道你就这样让他加入了那个组织?那可是你的徒弟!” “当我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而当我开始着手调查这个组织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方天成抢道,“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上官是非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可怕,他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不愿回想起那一切。 上官双走到他的身边,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看着师父露出了同情和哀伤的眼神。 上官是非是怎样的人,他是最清楚的,凭这么多年上官是非的养育之恩,他明白上官是非绝对是一个慈爱的师长,对于徒弟的堕落,他一定充满了不舍与愧疚。 上官是非将呼吸平稳下来,突然道,“我得知这一切后,就和他断绝了师徒关系,他竟然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就去私自调查了一下这个组织。” “你说的,就是胧月楼,对吗?”方天成道。 “没错,可当我真正知道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我才知道我根本不能从那个组织找回他。” “为什么?”几乎所有的人都问了出来。 “胧月楼,那绝对是世界上最庞大,最可怕的组织。里面的严密根本无法想象,整个组织的实力也绝对可以称作最强。” 方天成突然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过这个组织的可怕,只是现在另一个疑点却呼之欲出,他对上官是非道,“可如果这个组织真的这么强大,那为何他们曾经消失了十多年?” 王仁第一次见到穿着黑衣的方天成时,就不经意间透露出了这个信息。胧月楼,曾经在江湖上消失了,可如今的证据分明就是代表胧月楼的回归,这似乎很难理解。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使那个曾经强大的组织销声匿迹了十多年? 上官是非看了看方天成,“那是因为,他们当年被剿灭了。” 施韬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自相矛盾,你不是说这个组织多么强大吗?怎么还会被人剿灭?” 上官是非的眼睛突然闪出了光,“那是因为一个人,也只有这个人可以做到这件事。” “谁?” “岳虎阳!我的大哥。”上官是非道。 徐云野等人大吃一惊,这件事情他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上官是非继续道,“当时我还没有加入白莲教,大哥就先找到了我,因为我知道一些胧月楼的内幕,我当时早就想摧毁这个组织,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了他。而经过他的策划,他最终彻底粉碎了这个组织。但由于那个组织的隐秘,公开这个消息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件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但我并未参与其中,我能知道的就是那天的行动很快,快到几乎就在一瞬间那个组织就消失了。” 施韬咬紧了嘴唇,“就凭他一个人,可以瓦解这个组织?” “能,如果有人可以做到,那么就一定会是他。”回答的人却是徐云野,他回头看了一眼兄弟们,他们也都是信任与敬佩的眼神。 血海阎王岳虎阳,一个几乎没有不可能的人物,他的传奇已经太多,如果这件事是他做的,那么并不会让人惊讶。 因为他本有着成就大事的勇气、智慧与实力。 也可以说他就是能够成就大业的人。 “我不相信,除非,除非岳教主亲自来作证!”李青峰喊道。 他才二十多岁,对于岳虎阳他知道的很少,他根本不相信有人单凭一己之力就可以粉碎那个拥有可以轻而易举杀死自己师父的高手的组织。 在他的心中,公孙休就是武林的顶点,他无法做到的事情也不可能有人做到。 “不必了,岳教主患病,身体不便,而且他们都是一家人,就算上官兄说了假话,也定然问不出什么,我可以相信这些话。”说这句话的人竟然是施韬。 李青峰一下子呆住了,施韬是出了名的神捕,也有着出了名的高傲,可为何谈起岳虎阳,他似乎就放弃了争辩,莫非岳虎阳真的有着通天的本事? 他根本就想不通,因为他不明白,也从未经历过。 岳虎阳的名字早就响彻了武林,可以说他是江湖百年来的头一号人物,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会想到质疑他。 但如今武林中的年轻一辈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们能够知道的也就只有那些老一辈讲述的故事。而在听完那一段段故事,他们的心里连一丝波澜都不会泛起。 因为岳虎阳如今只能躺在床上,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临近。 英雄的末路就是这样悲惨,如同一只死在阴沟里的狗一样无人问津。 这也许就是英雄的宿命?难道英雄就注定会让人遗忘? 上官双稍稍放下了心,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施韬竟然服了软。 可施韬突然又看着上官是非道,“我相信岳教主,但我还是不能相信你,至少你说的关于你徒弟的事情还是没有任何证据!” 场面的气氛又一次焦灼起来,施韬果然是施韬,他也绝不会就这样罢休。 上官是非又陷入了沉默,他似乎已经无话可说。 “胧月楼被瓦解后,你的徒弟去了哪里?”方天成赶忙问道。 “不清楚,他就如同消失了一样,实际上这个组织在被摧毁之后就如同蒸发了一样,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上官是非摇摇头道。 “那,至少他们曾经的窝点会有证据,他们之前到底在哪里?”方天成继续问。 那一天他们调查王家的时候,王仁的的确确就死在了他的面前,这也证明了一件事情,要么是凶手在跟踪他们,要么是凶手想回到曾经的窝点,但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他们就不应该在那里下手,凭那群杀手的武功,根本没有必要在那里动手。所以这证明是杀手们是想过回到王家的那个小据点的。 无论凶手是谁,这种做法也证实了一件事,他们的目的不光是杀人灭口,而是要重建他们的组织。 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回到那个曾经的地方,因为那个地方绝对是最隐秘,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可这样却又带来了一个新的疑问,他们重建组织为何要杀死赵通等人,这样不是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他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赵通,公孙休和吕芳就是曾经和岳虎阳一起剿灭了胧月楼的人,他们想要的是复仇! 所以他们用金针嫁祸给上官是非,然后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时,他们就趁机去岳虎阳那里复仇。 那么岳虎阳现在一定会有危险! 虽说这一切都建立在上官是非说的话是真的情况下,可哪怕有一点的可能性,他们也要防备。 “徐兄,我想到了一件事,岳教主很可能有危险!”方天成忍不住脱口而出。 “什么?”徐云野惊道,他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但还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施韬也皱了皱眉,“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方天成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u看书 ww.ukanshu 满堂都是一片哗然。 虽然这是个大胆的猜想,但也的确是个说的通的解释。 施韬摇了摇头,“但现在上官是非的嫌疑还没有解除,我不能冒这个险。” 张阔刘远也齐声道,“决不能走脱了上官是非,除非一切都解释得通!” 徐云野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行一步。”说完他直接就冲出了门,沈飞儿,薛天傲,孙康也跟了上去。 方天成看着徐云野的背影,他咬了咬牙,向施韬,虞世阳拱手道: “我,先要去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你们留在这里照看。” 说完,他已经快步出了门,他只感觉心里怦怦直跳。 “徐兄,等等我!”他向着徐云野喊道。 徐云野等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徐云野焦急的脸上竟然突然冒出了一丝笑容。 薛天傲冰冷的眼神也似乎有了一丝温暖,但随即又转为冷酷,他没有停留,直接跨上了那匹白马。 沈飞儿看着这个年轻人,他摇了摇头,“赶紧跟上。” 方天成摸了摸头,也快步上了马。 马队扬尘而去,直奔岳虎阳家的方向。 方天成坐在马背上,他全力拍打着马背却还是嫌不够快。 他抬头看了看今晚的天空,依然还是挂着残月。 那轮残月已经夺走了太多的生命,是时候让它落山了。 想到这里,他又拍了拍马背,向着目的地飞驰而去了。 68 夜访 六十八夜访 徐云野驾着马急速的飞驰。 马蹄飞扬起的尘土沾满了每一个人的脸,长时间的跋涉让他们既累又困,可没有人想过停下来休息。 这是一场与死亡的竞速。 每耽搁一秒钟,就意味着死亡离岳虎阳更近了一步。 虽然甚至于这场行动的根据只来自方天成的猜想,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徐云野也不会懈怠。 所有大路上的人只能看见一路的扬尘和一个个背影,完全不知道他们要奔向何方。 徐云野心急如焚,他甚至不敢不想会发生什么,他只能用力拍打着马背,向着前方飞驰。 让他稍稍安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岳虎阳的家很隐蔽。 毕竟作为一个叱咤江湖的人,往往仇敌都是很多的,想保护家人的安全,要么就是将家人藏在隐蔽的地方,要么就是干脆不成家。 这或许就是江湖人的归宿,要么提心吊胆,要么孤独一生。 但还是有无数的人提起他们的剑,指向天涯。 这也许就是江湖的浪漫,也是江湖的心酸。 他们到达那个破旧的小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脚踩着布满青苔的石砖,徐云野只感觉自己的心一直在跳。 他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眼睛只有那扇虚掩着的门。 他的手已经移到了刀上,小心翼翼的向门口走去。 “等等,六哥,先让我看看。”说话的人是孙康。 即使是他,到现在也收敛了自己的猴相,就在所有人看向他的时候,他早就轻轻摸到了床沿上。 方天成只感到惊讶,因为无论是谁,走路有多么小心,总是会有些响动,可孙康走路却没有一点声音,而此刻他的脚就如同壁虎的脚蹼一样,竟然完全贴在了墙面上。 如果说张翼飞的轻功是轻盈而灵动,那么他的轻功就是狡猾而实用,可以说他本就是个天生的盗贼。 孙康已经摸到了房顶的烟囱,即使是踩在瓦片之上,他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就伸腿向烟囱迈去。 可令方天成甚至感到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岳家的烟囱大小只能通过人的头,可孙康好像全身都没有骨头一样,竟然任由自己的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顺着那细细的通道穿了下去。 缩骨功! 还不等方天成明白过来,孙康就已经再次钻出了烟囱,他伸出手,示意里面没有情况。 徐云野早就急不可耐,他一把拉开房门,冲了进去。 漆黑,房间里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摸着进去。 黑暗是最让人可怕的,因为黑暗里可能隐藏着任何东西。 方天成上一次感受到这种压迫还是在那片雨林,当他再次踏入了漆黑的房间,一些不好的回忆再一次涌进了他的脑海。 虽然有些心痛,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黯然神伤的时候,他屏住呼吸向前走去,但突然,他的脚好像绊倒了什么东西。 一只瓶子,在他的推动下,瓶子应声破碎,随即就是叫声传来: “是谁?” 紧接着,便是一道光亮,光亮并不大,可照亮这个本就不大的房间却绰绰有余。 有了光亮,方天成虽然惊恐,但还是注意了这个房间。 这个屋子很是破旧,虽然被打扫的很干净,但还是丝毫没有应该作为岳虎阳住宅的样子,虽然很多大侠的家都很简单,但也绝不会像这样简陋。 徐云野用手轻轻挡住光线,随着指缝看去,来的人是岳沛萍,她手里拿着蜡烛走出了内房,但当她看见了这群人,却惊讶的要倒下去。 “六叔,你们怎么在这里?” 徐云野本来还害怕方天成引发的响声会招来什么敌人,他的手一直都握在刀上,但当他看见了岳沛萍,他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沈飞儿笑着走了过去,“大侄女,你可吓死八叔了。” 岳沛萍也抚摸着胸口,“吓死的应该是我,几位叔叔你们怎么大晚上来了,还不敲门。” 沈飞儿,薛天傲,孙康,她也都是认识的,之前他们也都曾来过,但今晚他们的到访却是很奇怪。 沈飞儿看见岳沛萍,心里的警惕终于放下了,至少岳沛萍还好好的在这里,那么岳虎阳应该不会有危险,他打趣道:“萍儿,你这根簪子真漂亮,是哪家的小伙子送的?” 岳沛萍顿时红了脸,一下子转过头去。 徐云野走上前,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萍儿,你爹呢?” 岳沛萍还是不敢睁开眼,她指着内屋的方向,“今天爹爹喝了些酒,就先睡下了。” 徐云野径直向内屋走去,他轻轻推动木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发现岳虎阳还在熟睡。 他刚要进去,但突然薛天傲已经冲进了屋。 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薛天傲手里的银枪就已经如一条雷龙一般刺了进去。 随即来的便是一声惨叫,这下子谁都发现了,在岳虎阳床的上面竟然潜伏着一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紧紧贴在了天花板,所以徐云野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 薛天傲的银枪直接洞穿了那人的胸膛,他一挥枪杆,就将那黑衣人摔在了地上。 岳虎阳也被惊醒了,他一开始还有些迷茫,但看见地上的尸体和身边的兄弟,江湖经验丰富的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只感到后怕,在他睡着之前,根本没发现任何人,若不是今天这些兄弟到来,他可能就会死在这里。 虽说现在的他和死了没太多区别,但他还不想死。 至少让他放不下心的事还有很多。 岳沛萍也听见了声音想要进来,但马上就被徐云野捂住了眼睛,“萍儿,你先出去,我和你爹有话要说。” 他推走了岳沛萍,向薛天傲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岳虎阳。 岳虎阳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向兄弟们笑了笑,道,“看来我是被你们救了一命,幸好我还有你们这帮兄弟,能让我再苟延残喘些日子。” 徐云野知道他是个高傲的人,从不会谢谢别人,但这句兄弟对他来说比任何感谢的话都要感动。 岳虎阳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么,你们是得知了什么,到底是谁想来要我的命。” 方天成已经走了进来,他走到那个黑衣人的身边摸索了起来,果然从他的身上摸出了一块丝帕。 漆黑的,绣着残月的丝帕。 岳虎阳看见那块丝帕,竟也微微颤了颤,他瞪大了眼道,“那,难道四弟和全都你们说了?” 徐云野道,“我不太清楚,他只说了是你曾经瓦解了这个组织。” 岳虎阳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胧月楼,的确是我摧毁了他们。” 方天成忍不住问道,“那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摧毁了那样一个庞大的组织?” 岳虎阳看了看这个年轻的捕快,“他们中有些人早就想脱离这个组织,四弟也给我了一些信息。只不过他们的首领却是个谜一样的人,我也并没有查清他是谁。” 方天成看着他,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激动,不过也难怪,无论是谁创下这样的成就也会自豪而激动的。 但那个创下如此庞大的组织,却如同谜一样的首领却没人知道他是谁,这或许就是胧月楼重建的原因。 徐云野对方天成道,“从那个杀手身上能看出些什么吗?” 方天成摇了摇头,杀手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值得研究的东西,而一个死人也问不出什么。 徐云野叹了口气,“他们又回来了。” 岳虎阳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他低下头道,“那么,你们需要知道什么?我知道的也并不多。” “地点,他们大本营的地点。”徐云野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岳虎阳吃了一惊,他伸出了手,“你,你想干什么?不,那太危险了。” 他最明白自己的兄弟在想什么,徐云野一定是想再次摧毁这个组织。 徐云野摇了摇头,“现在是他们找上了我们,我们别无选择。” 岳虎阳道,“可,可就算他们归来了,可也不会再在原来的根据地了吧,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再换一个大本营。” 方天成道,“不一定,首先那样隐蔽的地方并不好找,其次,现在我们没有其他的线索。” 是的,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他们的大本营,无论他们在不在那里,那都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岳虎阳又一次低下头,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了口: “昆仑山,他们曾经的根据地,就在昆仑山上。” 所有人都惊住了,原来那个一手遮天的胧月楼就在昆仑山。 昆仑山离中原很远,且环境恶劣,地势险要,位于高原之上,在哪一片高山与白雪之下的确是任何人都难察觉的。 徐云野点了点头,突然对孙康道,“十弟,你留下来,护送大哥和侄女到安全的地方。” 孙康急道,“六哥,我,我也想去。” 孙康虽然是个大盗,但如今兄弟的事情,他一样急不可耐,uu看书 .ukan让他到后方安稳的躲起来,他也不会愿意。 沈飞儿知道徐云野的想法,孙康的易容术很高明,作为一个大盗,他藏匿的本领也是极强的,如果现在找一个可以保护岳虎阳的人,那么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他对孙康道,“这件事情同样很重要,如果我们都去了,谁来保护大哥?” 孙康点点头,他虽然很想去昆仑山,可他也知道岳虎阳现在并没有脱离危险。 徐云野拍了拍他的肩,又向岳虎阳拱手道,“我去了,大哥。” 岳虎阳到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内力异常纠结。 但他也明白一件事,徐云野决定的事,即使是他也很难改变。 徐云野径直出了门,当他刚要走出去时,却听到了一丝呼唤: “六叔,你,你小心些。”岳沛萍拉着衣角,眼里满是担忧。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刚才她一直在门外偷听,已经知道徐云野要去干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据上一次徐云野来才刚刚过了两天,但没想到他再来时却又要走。 徐云野笑了笑,向她点了点头,“我会的,跟好你十叔,他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说完,他就又一次跨上了马,也又一次飞驰而去了。 方天成等人也跟上了徐云野的脚步,向着他的背影追随了上去。 岳家那不大的房门外,突然间又只留下岳沛萍一个人。 月光洒在她纯银的簪子上,照出了柔和的光芒。 她一直看着那远去的几匹骏马,直到他们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69 启程 六十九启程 上官小慧端着晚饭缓缓从厨房走出,今天的晚饭看上去的确很丰盛。 但她的情绪看上去很低落,确实,如果你的婚礼被人打乱,你恐怕也不会有好心情。 可它还是需要强颜欢笑,父亲和上官双此时才是最受打击的两个人,至少自己不能再给他们增添烦恼了。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勉强自己露出一丝微笑,敲响了父亲的房门。 但里面并没有回应,上官小慧思考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但眼前的一幕甚至又让她有些后悔,她看见上官是非正坐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放下碗筷,轻声问道,“爹爹?” 上官是非这才回过神,他转过头,脸上是那样的忧郁而心碎,他似乎昨晚并没有休息,眼角的皱纹,红色的眼球伴随着黑色的眼圈,使这个还不算太老的人看上去并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仅仅一晚没见,他的胡茬全都长了出来,有些微微发白。 上官小慧看着自己的父亲,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老去?自己甚至都不太清楚,他只记得印象里那个如同巨人一样守护自己的父亲,看上去永远都是那样的威严却慈爱。 那一瞬间她几乎要哭出来,但她还是强压下了内心的情感,道,“爹爹,该吃晚饭了,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上官是非的眼神呆滞,好像还没有从沉思中完全清醒,他看了看女儿,又看了一眼窗外,“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他装作没有事的样子,可谁都能看出他的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上官小慧不忍再看,她只能悄悄出了门。 当她穿行在走廊上时,正迎面撞见一个人。 施韬。 那个毁了自己的婚礼,让一切都被捏的粉碎的满堂春。 她想要去愤怒,她想要过去照着他的鼻子痛殴一拳。 可她还是匆匆的在他身边溜过,她是个普通的女人,她做不到也无法做,而当她看见那双似乎带着笑又似乎带着狠意的丹凤眼,她竟然只感到恐惧。 这个人的内心不同于的他光洁的外表,而是如同蒙了一层面纱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在施韬走过后,她不知为何竟然跑了起来,不知不觉她竟然跑到了上官双的门前。 她有些想进去,又突然有些犹豫,但最后她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上官双果然在里面,似乎这场闹剧让他完全昏了头,到如今他连那套新郎官的衣服都没有换下来。 他似乎也在看着窗外,可不同于上官是非的是,他的眼里没有畏惧和迷茫,更多的是愤怒。 上官小慧轻轻走了进来,上官双也发现了她。 在那场闹剧之后,两人还没有说过话,而这一次他们竟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在一阵沉默过后,终于还是上官双先开了口: “小慧,你来了?” “我来了。” 上官双摇了摇头,“你不该来的,现在你该多陪陪师父,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我知道,这样的不白之冤谁一时间也承受不起。” “可,我,我想见你。”上官小慧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说出心里的话。 说完之后,她突然有些后悔,她刚要出门,却被上官双从背后紧紧抱住。 “你要相信我,一切都不会有事的,我的师叔们个个都有通天的本事,他们一定能找出真相。”上官双道。 “可,万一……”上官小慧不敢再说下去。 没有证据能证明上官是非没有作案,有关他曾经的故事即使是她这个女儿也不知道,又会有谁能给他作证? “没有万一,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上官双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 两个人赶忙分开了身体,外面的人居然是李青峰。 他看了看上官双道,“请到前厅来,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上官双问道。 “来了你就知道了。”李青峰只留下这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上官双看了看他远去的背影,咬紧了牙齿,但随即又露出一丝微笑,看向上官小慧道,“等我。” 他抚摸着她的发梢,就轻轻的扣上了门。 上官双走在去往前厅的小路,这本是一条他不知已经走了多少次的路,但这一次他的心却在发狂一样的跳动。 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如今他的怀里就装着一根追魂针。 他愿意相信事情会有完美的解决,但他也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他绕过正门前漆黑的三具棺材,现在看见它们只会让自己想吐。他走进前厅,果然前厅里已经挤满了金银窟,梨园堂,华山派的人。他向中间看去,果然上官是非也在,上官是非的神态已经是万分的疲惫与焦虑,可却还是要来参与进来。 上官双一时间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杀死所有人的冲动,但他还是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不让自己的情绪释放出来。 紧接着,施韬便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清了清嗓子,不知在向谁道,“两天了,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猛然看向上官是非,“上官兄,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 上官是非没有抬头,“我相信六弟他们,他们会有一个交代的。” 施韬摇了摇头,“你愿意等,我也可以等,但他们,已经不想再等!”他指了指下面的众人,上官双随着看去,他们的脸上全都是愤怒,就如同一头头饥饿的野狼。 李青峰道,“如今师父的灵柩还在门前,你叫我们如何等得下去?”紧接着,所有的人都躁动了起来,他们嘴里不知喊着什么,胡乱挥舞着拳头,全都怒目看着上官是非。 施韬叹了口气,“我是尊重上官兄你的,但如今我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管怎样,我要先把你带进牢房。” 上官双听见这话,立刻喊道,“不可以,你们凭什么说抓人就抓人?你们有什么证据?” 施韬道,“至少他们已经不能再等,而且真正没有证据的是你们。”说着,他已经走了上去,马上就要抓紧上官是非的手腕。 上官双咬紧牙关,手慢慢向衣服里探去,他很想马上就救师父走,但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他们真的能走得了吗? 但施韬已经伸出了手,他已经不能再犹豫! “等等!”一阵声音传来,上官双放下手里的金针,看外看去。 是徐云野他们,他们回来了! 施韬停住手,慢慢走出门,正迎面装上徐云野。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是凝神定气。 还是施韬先开了口: “徐兄弟,请问此行到底如何?” “果然有刺客去刺杀我大哥,不过他们没有成功。” 施韬笑了笑,“万幸,那么那杀手可是用金针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上官兄就可以摆脱嫌疑。” 徐云野摇了摇头。 施韬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这样,那么今天上官兄我就必须带走。” 他刚要转身,就立刻被徐云野抓住了肩。 “等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今天不用再想把我四哥带走。” 施韬转过头,“好,那么你就告诉我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理由。”他用眼神扫了扫各派的人,又看向徐云野。 徐云野道,“我们知道了那帮杀手的大本营。” “在那里?”施韬问道。 “昆仑山。”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为什么胧月楼那样一个庞大的组织竟然会隐藏得如此隐秘?没想到他们的根据地竟然在昆仑山。 施韬笑道,“首先无论他们的根据地在哪里,都不能消除上官是非的嫌疑,而且已经过了十年,他们未必还会在那里。” 方天成已经走了上来,“但如果他们在那里,那就一定能找到那个会用追魂针的犯人,就算他们不在那里,也一定会留下线索。” 施韬看了看方天成,“你,真的这么认为?” 方天成点了点头,“只要有任何的可能性,我们都不能放过,这是作为捕快的职责,你是我的前辈,你一定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施韬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不行,我没法相信这些,而且他们都是一伙的,万一他们伪造证据又该如何?” 方天成道,“我会跟他们一起去。” 施韬挑了挑眼皮,“就你一个?你认为你能比他们还要强?” 这时,人群中突然站出一个拄着竹杖的人,他当然就是虞世阳。 虞世阳道,“我会跟方捕头一起去,这不光是三个帮派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我必须知道胧月楼到底是什么。” 他的眼睛虽盲,但心却如同明镜,此时方天成的话已经彻底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的过去被胧月楼弄成了彻底的黑暗,而现在他要重新夺回他的光明。 施韬抿了抿嘴,过了半天才点头道,“好,这件事我答应你们。” 底下三个帮派的人却已经嚷了起来,施韬喝道,“够了,我是一个捕快,我也必须要知道真相。” 他走到徐云野身边道,“十天,我给你十天的时间让你查明真相,在这十天中,我不会为难上官兄,但如果十天之内没有查出证据,或者你们十天内没有回来,我就要逮捕他,给三个帮派的人一个交代,你明白了吗?” 徐云野点了点头,沈飞儿走上前去道,“十天?对于我们或许太简单了些,六哥,我陪你去。” 薛天傲也走上前,拍了拍徐云野的肩,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徐云野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徐云野走到上官是非的面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道: “四哥,相信我。” 上官是非的表情还是一片茫然,uu看书.uunu 他还来不及说话,徐云野就已经踏出了门。 “等等,六师叔,我也要去!” 徐云野回过头,说话的人是上官双。 上官双不停的喘气,光是听见了徐云野的话,就已经足够让他的热血燃烧起来。 他曾经说过,自己的家人,要自己亲自守护,而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他跪在师父面前,磕了三个头。 “师父,我一定会还你的清白!”他站起身,挺起胸膛向门外走去。 但突然,他就被一阵温暖而柔软的身体从后面抱住,他转过头,来的人是上官小慧。 其实上官小慧早就一直在偷听正堂里的情况,在得知了这一切后,她再也不能压制自己已经忍耐了很久的情感。 她终于在爱人的怀里哭了起来。 上官双抚摸着她的脸颊,替她擦去泪水。 他一句话也没说,不过他的眼里早就替他表白了千言万语。 他们拥抱了好久,上官双才轻轻放开她,向着门外走去。 门外的几匹骏马也抖动着马鬃,轻撩着马蹄,好像它们也早就迫不及待。 方天成看了看身边的几人,徐云野,沈飞儿,薛天傲,虞世阳,上官双。 他们六人即将踏上征途。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残月,这似乎从开始就是一段不平凡的旅程。 那残月已经夺走了太多人的欢笑,也是太阳该出来的时候了。 方天成突然笑了笑,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击穿那轮残月,让阳光重新播撒进每个人的心里。 70 酒店的杀机 七十酒店的杀机 经过长达一天的跋涉,所有人都围在火堆稍作休整。 虞世阳亲手烹制了野味,他烹饪的手法异常娴熟,竟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盲人,不一会儿香味就飘散在空气中,令每个人都暂时从疲惫中舒缓了过来。 沈飞儿拿起一块烤好的肉,也不客气,直接往嘴里塞去。 “哎呦,虞老弟,你的手艺还真不错,我吃过好几家大厨做的烤肉,也没有你做得好。”他笑着走上前,坐在虞世阳身边。 虞世阳也笑了笑,“沈兄过奖了,这些也没什么。” 实际上,对于一个仅仅十二岁就失去了全部亲人的瞎子,如果连这种东西都弄不好,他根本无法生存。 所以并没有什么是无法做到的,在死亡的威胁下,人们往往都会突破自己的极限。 所有人都开始了用餐,但方天成端着双臂,坐在火堆边一直盯着地图。 徐云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有什么问题吗?” 方天成叹了口气,“时间太紧迫了,只有十天连往返都成问题,更不用说去探案了。” 徐云野坐下来,也细细看了看地图,确实,从路程上来看,时间确实很紧张。 “有没有比较快的近路?”他问道。 方天成点点头,在地图上画了一条几乎笔直路线,道: “我研究了所有的路线,只有这条路可以在三天之内赶到,如果算上回去的时间,那就是六天,我们也只有四天的时间来探明真相。” 说完这句话,连方天成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仅仅四天,他们能从那样一个庞大而神秘的组织中找到什么吗? 徐云野道,“四天,也比一天都没有好,现在不是担忧这个的时候。” 方天成轻轻笑了笑,虽然时间紧迫,但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他站起身,舒展了筋骨,也拿起一块烤肉来。 毕竟在没查明案子前,总不能把自己饿死。 吃过饭后,方天成简单讲述了行进的路线和计划,而随后他们不得不又一次踏上征途。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时间。 所有人又都上了马,虞世阳因为眼睛不便,和方天成共骑一匹,五匹马排成一行,直向他们的目的去而去。 月光洒在崎岖的山路上,让整条道路看上去就如同一个个水洼,但马蹄踏上去却还是坚实的地面。 所有人都不敢松懈,毕竟前方的道路是一条注定危险而崎岖的路。 又经过大概两个两个时辰,他们穿行过一条小溪,远远看见有酒旗在远处飘扬。 方天成道,“前面有个酒馆,我们去歇一歇吧。” 徐云野想了想,“我们的时间还够吗?” 方天成摇了摇头,“但就算我们可以坚持,马也坚持不下去了。” 徐云野回过头看了看几匹马,果然都是气喘细细,一身的汗,只有薛天傲的白马还有精神。他点点头,向着酒馆的方向奔去,终于他们在山路上看见了那家小酒楼。 所有人都下了马,但只有沈飞儿坐在马上迟迟不愿下来。 徐云野回头看了看他,“怎么了?” 沈飞儿看了看酒馆,这间酒馆并不大,只有两层,门口还摆放着几张桌子,酒旗却高高飘扬在空中,整个山上几乎没有任何光亮,只有这里的房间还透着灯火。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紧紧抓住缰绳道。 徐云野也感觉了些异常,他看了看方天成早就进了屋,也只好道,“可能你想的太多了,我们随机应变吧。” 沈飞儿点点头,毕竟人困马乏,如果今晚能在这里休息一晚,那肯定是很好的。但如果有危险,他们也应该可以应付。 他们迈进屋内,整个酒馆里却空无一人,方天成便喊道,“店家?” 随即后堂内便走出一个伙计,他看了看眼前的几人,突然笑了笑,“几位爷,这么晚了,还赶路啊?” 方天成看着眼前这个伙计,他大概四十多岁,脸上满是殷勤的笑。 薛天傲道,“伙计,门外的几匹马,也上些草料。” 伙计道,“几位爷就放心吧,小的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这些事情都还是懂的。”他又向后堂喊道,“婆娘,来客了。”说罢,他就出去喂马了。 后堂便又走出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来,她穿着一身大花袄,看上去便活像只野山鸡,她一走出,整个小店内便立刻充满了脂粉的香气。 女人道,“哎呦,这都快丑时了,不知您几位有没有吃东西?我去给几位做几道好菜?” 方天成摇摇头,“不必了,拿些酒来,我们歇一歇就好。” 女人笑着扭动着腰肢,却是别扭的要命,她走到柜台前,低身去拿酒。 柜台不大,却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女人随意捡起一坛,便就要出去。 “等等,先不着急拿,我要第三排第四个,只要那一坛。”徐云野突然拦住了女人。 女人先是吃了一惊,又微微一笑,“嗨,都是自家酿的,又什么区别?” 方天成看了一眼徐云野,又看了看那个女人,突然也警惕了起来。 他虽然江湖经验并不深,但跟徐云野破获了几件案子后,也懂了些江湖的规矩,如果指定了酒坛,下毒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 女人搬开上面的酒坛,拿起了第三排的第四个,端到了徐云野的面前,道,“客官,这下好了吧。” 徐云野笑了笑,“你先喝一点。” 女人尴尬的笑了笑,“这,您还怕酒里有蒙汗药不成?” 徐云野只是盯着女人,一句话也没说。 女人那张抹了粉的脸也瞬间白了起来,她打开酒坛,轻轻喝了一些。 “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徐云野也不搭话,还是看着女人。 沈飞儿看了看徐云野,笑道,“我六哥就是这样,你也不用害怕,既然我们远道而来,不如聊一会儿怎样?这店是你开的?” 女人道,“是啊,这店本来是我爹开的,门外那个是我男人,我爹在时看他肯干活,就收他入赘,如今我爹去世,我们就一起经营这酒馆。” 沈飞儿笑了笑,不再问她,拿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却没有喝下去。 他对徐云野摇了摇头,“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了。”他又对女人道,“楼上就是客房?” 女人点头道,“对的,用我陪您看看?” 沈飞儿摆摆手,就径直上了楼,只过了不到一刻钟,楼上便传来了如雷的鼾声。 徐云野心里想到,八弟本日里是不愿受这样的累的,如今奔波了一天,看来的确累了,要不然也不能打出这样的鼾声。 他又看了看老板娘,这么长时间过去,她也没有一点异常,于是他放心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 徐云野爱酒,也就有尝酒的本事,如果酒里有些不对的东西,他几乎这要一沾唇便能察觉,但如今这酒尝上去虽然一般,但也并没有毒药的味道。 他为其他人分别倒上酒,点头示意没有问题,其他人见状也都喝了起来。 老板娘见他们喝得起兴,也就站到了一边。 可是徐云野刚刚喝了一杯,便感到有些头晕,他一开始是以为自己累了,可是随着头晕的加重,他开始感到有些不对。 以他的内力,喝比这更多的酒也不会醉,可如今他的知觉都在慢慢消失,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酒里有毒! 他赶紧将手往刀上移动,可是突然之间那本应该在门外的伙计就如同旋风一样抢走了他的刀。 徐云野心中大呼不妙,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他们早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伙计和女人可怕的笑。 他咬紧了牙齿,想强行挣扎起来,但现在的他根本做不到。 即使是他已经万分小心,可还是中了道,但为何喝了酒的老板娘一点事都没有? 老板娘突然坐在了他的面前,如今没有了刀又没有了精神的徐云野已经成了一个废人,老板娘拍打着他的脸,在他耳边道: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事?” 徐云野很想站起来,可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板娘又道,u看书 ww.uukanshu “在我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怎么吃毒药,每一天我都会服用小剂量的毒药,而到了现在,我几乎已经对这种特殊的毒药产生了免疫。你以为你挑选的酒就不会有毒,但实际上,这里的每一坛酒都是有毒的。” 徐云野突然明白过来,这里根本就不是酒馆。 而是敌人设下的必杀的陷阱。 伙计突然笑道,“而他们就不行,咱们的这种毒无色无味,却毒得要人命,不出一刻钟,你们就会死。” 老板娘看着徐云野快要合上的眼皮,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丝帕,漆黑的,绣着残月的丝帕! 徐云野顿时明白了一切,这个组织为了避免秘密被泄露,已经悄悄盯上了他们。 伙计开始用指头个个清点着人数,“唉,怎么少了一个?” 这时,又一阵鼾声传来,老板娘笑道,“那一个还活着,不过跟死了也没什么分别了。” “是吗?我还不知道我要死了。”楼上突然传来了声音。 伙计和女人突然向楼上看去,那人竟然是沈飞儿! 女人的表情顿时惊恐万分,“你,你不是……” 沈飞儿笑道,“我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对吗?”他突然又模仿了起了鼾声,那鼾声逼真的让人根本无法分辨。 他又道,“这点小本事,我还是有的,我其实早就看出了你们有问题。” 沈飞儿轻轻甩了甩身上的锦衣,就如同拭去剑上鲜血的剑客一样。 “那么,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71 血浓于血 七十一血浓于血 伙计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飞儿走下楼梯,看着两人道,“首先,你们的店的位置就有很大问题,这里是山,周围并没有人烟,也没有商队经过的迹象,如果有,那么我们来的路上至少会发现些痕迹,所以,这本就是不应该开店的地方,而你们这家店却开在这里,难道是特意来赔钱的?” “第二,这句话是你自己说的,现在是丑时,可店里还亮着灯,我们在叫门的时候,你们几乎没有反应就出来迎客,难道你们晚上都不睡觉的?” “第三,夜半时分,这位老板娘的脸上却画着这么重的妆,显然也并不符合常理。” 沈飞儿突然挑起眉毛,“这一切看上去,就好像是你们在等我们来一样,对吗?虽然单独的每一件事情都像是巧合,但所有巧合都汇在一起那就一定是有蹊跷。所以你们绝不是开店的,甚至都不会是夫妻。” 伙计和女人脸上的表情异常难看,他们颤抖了半天,伙计才缓缓道,“锦衣浪子,果然名不虚传。” 沈飞儿拱手道,“过奖,不过现在我没有时间同你们闲聊。” 他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却用余光注视着昏睡在桌上的兄弟们。 他知道如果不马上逼问出解药的下落,那么即使自己揭露了他们的伪装,也是无济于事。 伙计脸上阴沉下来,“你说的都不错,不过有一点你猜得不对,我们的确是夫妻。虽说论单打独斗,我们每一个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二人联合,便又强了百倍。” 沈飞儿眯上了眼,手背在后面随时准备出招。 伙计和老板娘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从哪里掏出各两把短刀,短刀光滑弯曲,活像两轮残月。 沈飞儿大吃一惊,“你们,莫不是江湖上人称月轮双煞的?” 老板娘捂嘴笑道,“我们夫妇退隐江湖近十年,难得你居然还知道我们的底细。” 沈飞儿心中一紧,这两人的名头并不小,以开客栈为业,专门打劫来往客人,颇具凶名,自是不知为何他们竟然在十年之前突然在江湖中消失了。 而现在这个问题大概也有了解答,那就是他们夫妻可能本就是胧月楼的人,因为他们消失的时间现在看来正好是胧月楼被岳虎阳摧毁的时间。 沈飞儿笑道,“未曾想过,连二位这样出名的人物,也愿意听从那胧月楼的驱使?难道不觉得害臊吗?” 男人道,“我们并非是受人驱使,我们本就是胧月楼的人,从我们出生起,就是为了取人性命。之前开店营生,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作为我教前哨探听消息。” 这句话让沈飞儿一惊,连月轮双煞这样的高手,胧月楼也能将其纳入麾下,那他们曾经的势力和背景到底多么强大? 女人道,“虽说你识破我们的伪装,可也并不影响什么,我们本来的目的便是将你们全都留在这里。” 沈飞儿心中又是一寒,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就是他们这次的行动已经暴露,胧月楼早就做好了打算,让他们有来无回。 虽然在他所见所闻中已经知道了胧月楼的可怕,但这样无孔不入的攻势还是让他有些胆寒。 沈飞儿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夫妻二人便马上纵刀而上,其势汹汹,两人各自抡起刀来,在空中不断闪过一道道弧线,可那弧线看似各自为阵,却是在两人的操纵之下变成了一道密密的网,伴着夫妻脚步越发逼近,那张大网也向着沈飞儿扑来。 沈飞儿知道这张网可不是渔网,而是刀光编织成的杀戮之网,他此刻不得不连连后退,一边不停闪躲这来袭的大网。 但夫妻二人那里会让他这样轻松躲开?他们脚下步伐不断变换,手上的配合也妙极毫巅,一时间沈飞儿竟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 此时沈飞儿的脚下也加紧了步伐,但他的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虽然凭借他的轻功,月轮双煞一时间根本奈何不了他,但他却不能这样和他们耗下去。 时间每过去一点,徐云野他们离死亡就会更近一步,这是他绝不能允许的。 他知道想要赢过他们夫妻二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他们的阵型打散然后分别解决,但月轮双煞早就结婚多年,他们的配合可以说就像一个人一样完美,此时此刻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办法,能够将他们二人分开。 可现在根本容不得他思考,他停下脚步,拧过身子,绕过两人的来袭,双手轻轻向前探去,直向男人巨阙穴打去。 沈飞儿闻名江湖的武功,就是他的点穴手法,他认穴不禁准确,而且出手极快,一般人根本无法反应。他最引以为傲的也正是他这手点穴神功。 他本是个不喜欢沾上血腥气的人,所用的武功也不会取人性命,只是封住人的穴道,让人受点苦头,停住行动。沈飞儿浪迹江湖二十余载,也从未取过一人性命。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也还是只想定住两人,问出解药下落。 可他不愿伤及两人,但月轮双煞则就是为了取他性命,所以手上刀法便凶狠异常,男人识破他的用意,便也拧过身子,躲过沈飞儿的进攻,女人也似乎和男人连心一般,立刻转身补上几刀,逼得沈飞儿不得不又后退几步。 夫妇二人见沈飞儿后撤,也不敢有丝毫松散,他们手上双刀轮转,竟然刮出道道风声,如同撕裂空气一般迅猛的短刀又再次向沈飞儿袭来。 沈飞儿又闪过他们的攻势,这一次他换了目标,点穴手直冲女人而来,但这一次男人却加以掩护,让他不得不又放弃进攻,退了下来。 此刻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很差,如果自己打算进攻男人,女人便会进攻,自己进攻女人,男人也会加以掩护。两人的配合异常完美,成为犄角之势,自己根本奈何不得。 几轮进攻失败,已经让沈飞儿有些焦躁,他知道这是临敌的大忌,但自己的兄弟们还危在旦夕,他很难保持平静。 夫妇二人显然也看出了沈飞儿的急躁,他们都知道沈飞儿没有时间,自己却没有任何顾虑,即使今天他们杀不了沈飞儿,但如果能拖住时间,让徐云野等人毒发身亡,他们也算有大功一件,所以不禁得意起来。 他们心中得意,身法配合便突然出现了个空缺,虽然这空缺只在一瞬之间,但沈飞儿却已经抓住了这个破绽! 他竟然直接纵身一跃,飞入了刀网的空隙之中! 那一瞬间,他只听见飞动的刀刮起的风声刮过他的耳朵,但他的心中却没有半点畏惧。 夫妇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沈飞儿打乱了阵脚,他们惊讶于沈飞儿的表现,那一瞬之间,他竟然能找到一丝生机,要知道高速旋转的月轮短刀足可以将一个人刮成肉酱,但沈飞儿还是敢冲入那刀网之中。 局面顿时改变了,原来还站在夫妇二人对立面的沈飞儿已经和他们站成了一排,夫妇二人却也反应很快,他们几乎同时转身,同时向沈飞儿挥出一刀。 但沈飞儿的身体此刻却如丝带一样柔软,他的身体只是轻轻一扭,便躲过了两人的进攻。 夫妇二人马上焦急起来,他们手上短刀轮动加快,打算将沈飞儿围死在乱刀之下。 可他们的每一次进攻都几乎是贴着沈飞儿的身体刮过,而他们如今的进攻也不得不考虑到互相的位置,因为现在三人实在太近,有可能砍不到沈飞儿,却先砍到了对方。 他们一旦犹豫起来,刀法渐渐散漫,沈飞儿看着两人微微一笑,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双手如同弯曲的藤蔓一般,拧过了二人的短刀,直接点向二人胸口穴道,这一次没有了对方的掩护,他们只能中招! 霎时间,两人的身体如同包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岩石,关节和经络也如同生了锈一样,根本动弹不得,每一运劲,气血便堵截在经脉之中,酸麻难忍。 沈飞儿掰开他们那两柄交叉的刀,又从中间迈了出去,他看着已经无法动弹的两人,轻轻掸了掸身上的锦袍,对二人道: “你们输了。” 夫妻二人脸上毫无血色,他们夫妇研习刀法将近三十年,两个人的羁绊可以说如同血脉相连一样深厚,但却还是败给了沈飞儿。 沈飞儿虽然很想笑一笑,但他此刻却笑不出来,他伸出手道,“拿出解药,我可以放你们走。” 但突然之间,夫妇两人却同时笑了起来,他们脸上的肌肉几乎麻木,所以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和可怕。 男人挤出一句话,“你真的认为你赢了?” 沈飞儿顿时皱起了眉,现在二人无力反抗,很显然是自己赢了。 女人道,“不,你输了,而且输的很惨。” 沈飞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马上冲了上去,但还是来不及。 月轮双煞,这对夫妻,居然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互相给了对方一刀! 这是带着全力的一刀,是不甘的一刀,是忠于他们组织的一刀,是代表着他们夫妻情谊的一刀。 也是必杀的一刀。 两人顿时倒下,相拥在了一起。 这对杀手夫妻,最后一个杀死的人,竟然是他们自己! 沈飞儿却已经顿时失去了意识,他没有想到他们对胧月楼的忠诚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即使是死,也不会留下解药。 他们的确是杀手,而且是真正的杀手。 沈飞儿几乎快要瘫倒下来,平日里放浪形骸的他此刻却全身颤抖了起来。 时间已经不够,没有时间搜索整个酒馆来找解药,而更有可能的是,解药根本不在这个酒馆。 他只感觉头越来越疼,他一下跪倒在地上,u看书 uukashuco凝视着夫妻二人流出的鲜血。 他们二人的羁绊是如同刻在骨血里一样深厚,但他和兄弟们的羁绊又何尝不是? 但那条纽带就要和月轮双煞一样,在今天扭断吗? 沈飞儿盯着那缓缓流出的鲜血,这一次,他可能真的没有办法了。 血,沈飞儿看着那缓缓流出的血,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女人说过,她从小就吃毒药,所以才会对毒药产生了抵抗。 那么,现在她的血中,是否就有了可以解毒的特性呢! 有可能,虽然以血解毒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任何人听说过,但只要有任何一点可能,沈飞儿都要尝试。 他蹲在地上,不顾鲜血沾染他的锦衣,他捧起一滩血液,走向了徐云野的身边给他喂下去了一些。 没有反应,沈飞儿看着咽下了鲜血的徐云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 他还是输了,彻底的输了。 他进着徐云野的头埋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的眼里已经全是泪水。 但突然,他感到了一丝触动,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张开双臂,眼前的一幕让他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下来。 徐云野睁开了眼睛,虽然他有些虚弱,但他已经清醒了过来。 沈飞儿不知是哭还是笑,他现在的情绪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知道自己没有输,他赢了。而他获胜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们兄弟之间的血的纽带强于月轮双煞,这就是他赢的原因。 血浓于血! 72 争执 七十二争执 沈飞儿在救下了众人后,他们就上了酒馆楼上去休息了。 毕竟每个人的身体还都很虚弱,能恢复体力的最好方式就是休息。 但刚才的激斗让沈飞儿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下去。 虽然他凭借他的勇气和智慧暂时化解了这份危机,但他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今胧月楼已经盯上了他们。 在几乎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就同胧月楼这样强大的组织对抗,看来显然是个不够明智的决定,即使是今晚,他们差一点就全军覆没。 但他们似乎没有选择,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如果在十天之内他们没有查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那么上官是非就要被审判。 想到这里,他更难睡下去了,他坐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让晚风吹了进来,这让他稍稍舒服了一些。 突然,他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立刻警惕起来,缓缓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却发现门外的人是上官双。 上官双也发现了他。两人互相对视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还是上官双忍不住先开了口,“八师叔,今天要是没有你……” 沈飞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不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我,我睡不着,但八师叔你也睡不着吗?” 上官双看上去很惊讶,像沈飞儿这样的人几乎很少看见过他还有睡不着的时候。 沈飞儿低头笑了笑,“进来吧。” 上官双愣了一下,才走进门,但刚一进门他就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了。 他很少像这样凝视过初春的夜晚,那轮残月高高的挂在空中,天空中是满天的繁星,看久了竟突然会给人一种眩晕的感觉,仿佛整个宇宙就如同在不停旋转一样,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感,只有凌冽的夜风吹拂过来,夹杂的花香和泥土气息才能稍稍让他安心下来。 沈飞儿拍了怕他的肩,“你在想什么?” 上官双吐出一口浊气,让他无法安眠的理由实在太多,一时间竟然无法说出来。 他知道师父现在正在受尽折磨,他必须要找到证据还他一个清白,他又想起了上官小慧,说不定她现在也难以入睡,只有看着满天的星河,才会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至少他现在很孤独,而每当他孤独的时候都会抚摸着身边的玉佩。玉佩贴在他的胸口,被夜风吹得传来一阵凉意,那是他出身的家庭唯一留给他的东西,而上官一家带给他的却是亲情与温暖。 “我,没想什么……”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边就响起了鼾声。 这一次,沈飞儿是真的睡着了,上官双哭笑不得,将他抱上床,关上门窗,走了出去。 或许自己也应该休息了,毕竟这段旅程才刚刚开始。 当初生的太阳刚刚升起,徐云野他们又一次踏上了征途。 昨晚的遭遇让每个人都有些灰心丧气,方天成刚骑上马就有些头痛,他本应察觉到伙计和老板娘是有问题的,可不知怎的,昨晚的时候他的脑子却一片糊涂。 难道是奔波了一天,他有些疲劳?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整件案子一直给他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无论何时,他们总是慢了胧月楼一拍,冯三针,王仁,他们本不该死,可他却只能看着他们死在胧月楼的毒手之下。而这几次经历,却已经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突然产生了一种不信任感?他已经说不太清。 他只记得还没有去苗寨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纳鲁族的姑娘,而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异常的孤独。 他以为让自己忙碌起来,就不会再想起她,可这终究是一场自我欺骗。 以为蒙住了眼睛,就可以看不见这个污浊的世界,以为堵住了耳朵,就可以听不着所有的烦恼,以为有了朋友,内心就不会孤独,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昨晚的遭遇和内心的苦闷已经让他不再拥有当初的自信,至少即使是现在,他的心还在不停的颤动。 徐云野也同样自责,在他们这批人中,他是年纪最大的,但如今似乎自己却同样的迷茫。 前方究竟会是怎样?谁也不清楚,可能会是深渊,可能会是泥潭,也可能是地狱。 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 可如今有一件难题摆在了他们面前,他们的食物和水已经不多。 由于时间紧迫,他们选择了轻装上阵,本来是打算在沿途的城镇进行补给的,而虽然酒馆中的资源很多,他们却一件也不敢拿。 月轮双煞为了杀死他们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那么就不会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很可能酒馆中的所有食物都是有毒的。 而越靠近昆仑山,地势便越来越高,高原的气压让每个人都很不舒服,毕竟他们昨天还刚刚中了足够致命的剧毒,现在身体还很虚弱。 这样的路,他们走了整整两天。 徐云野看了看前方的道路,可在他眼前有的却只是一块看不见边际的原野,即使是他也不禁有些心焦,如果这样下去,他们很可能还没有死在杀手的手里,就会先死在这片没有边际的高原。 但他不能露出一点焦躁的情绪,毕竟他现在带着这帮兄弟来到这里,那他就是所有兄弟的支柱,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不可以累,不可以抱怨。 可继续走了一个时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还是原野。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苦涩的表情,如果再想不出办法,他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沈飞儿大口喘着粗气,“方兄弟,这条路真的没错?” 方天成一手拉住缰绳,一手又从怀里掏出地图,虽然这条路线他已经看了上百遍,早就烂熟于胸,但此刻他还是不禁有些怀疑。 “没错的,附近应该有个城镇,在坚持一下吧。” “可你一个时辰之前就这样说了,沈飞儿要是真的飞不起来,那就真的去他妈的了。” 徐云野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即使变换路线已经来不及,他们只有相信方天成。 “听天成的,无论怎样,现在我们都必须沿着既定的路线走。”他对沈飞儿说道。 沈飞儿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也只有继续前行了。 他看了一眼方天成和他身后的虞世阳,他对虞世阳这样温文尔雅的素来是有好感的,毕竟他做的烤肉是真的很好吃,但对方天成他又不禁有些怀疑,他不知道为什么六哥会无条件的信任这个年轻的比他师侄还小的年轻人。 即使他真的有了这个年纪不具备的智慧与胆识,他也跟施韬一样,都是要捉拿四哥的捕快,说不定这条路线就是要故意耽误时间而设计的,而一想起施韬,沈飞儿就不禁有些恶心,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孤高的人,虽然施韬具有孤高的资本,但他也对施韬印象很差。 又经过了一个时辰的路程,他们面前还是一片茫然,沈飞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愤怒,他看了看身边的薛天傲,他冰冷的脸上也有了些怒意。 沈飞儿握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顿时所有的人都向他看去。 徐云野皱了皱眉,“八弟,你怎么了?” “我忍不了了,我不能看着我们渴死在这里,我要求换路。” 场面顿时异常尴尬,连方天成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点疑虑,难道自己的测算真的出了问题? 但徐云野的脸上却凝重了起来,“别耍性子,给我跟上。” 他明白一件事情,即使是方天成错了,现在也必须将错就错下去,因为如果再临时换路,他们一定会耗去大量的时间,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虽然不是一个好的领袖,但他知道一个好的团队内部必须团结,虽然现在他们的确遇到了困境,但他愿意相信方天成,因为他知道方天成是一个可以在任何时候都能给他们带来惊喜的人。 而更重要的是,他愿意相信自己的兄弟,虽然方天成并没有跟他磕过头,但他早就把他当做可以托付后背的挚友。 那么,他就会尊重他的决定。 沈飞儿舔了舔嘴唇,“六哥,我们已经走了将近一天,可眼前连棵树都没有,如果真的让我认同,那么至少给我一个理由。”他看了一眼薛天傲,虽然薛天傲的脸上还是没有太多表情,但却应该也是同样的疑惑与不平。 徐云野道,“理由就是我们之中,只有天成对地形的研究最为透彻,我们应该相信他。” 沈飞儿砸了砸嘴,他心中虽然不服,但也要承认方天成确实对地理的形势判断的很准确,至少如果换了别的路线,他们花上比这再多几倍的时间也到不了这里。 可谁都会错的,现在方天成就可能错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虞世阳也开了口,“我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这里的空气却已经比较稀薄,这应该就是高原的特点,我觉得方捕头应该没有错。” 虞世阳自从遇见了方天成,就开始信任起了他,因为现在虞世阳能够来到这里,都是因为方天成的缘故,是方天成给了他反抗的勇气,他也相信方天成有这种能力。u看书 .uukanshu.co 方天成低下的头突然抬了起来,他不知道他的身边还有这样的朋友愿意相信他,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涌进了他的胸膛,他对沈飞儿道: “请相信我,好吗?” 但沈飞儿还是一脸不平之色,他还是握住缰绳,不愿驾马。 可让他惊讶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他已经看见远处正慢慢走过来一个人,看衣服应该是个牧人家的女孩。 女孩不过十二三岁,但高原上硬朗的风却让她的身体结实的如同一个成年人。 这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丝喜悦,毕竟他们整整两天都没有见过一个人。 可奇怪的是,女孩竟然一瘸一拐的走来,走进一看他们才发现女孩的脚上破了个大口子,正在缓缓流血。 女孩笑道,“几位,我的腿摔伤了,能带我回家去吗?” 徐云野不禁有些疑惑,“家?你的家在哪里?” 女孩向远方指去,“就在前面十几里的地方,那个小镇就是我的家了。” 所有人都高兴了起来,方天成的路线是对的,前面真的有一个小镇。 沈飞儿突然尴尬的笑笑,他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自己怀疑的方天成竟然真的是对的。 而方天成也已经笑了出来,至少现在他已经不在迷茫,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从前那自信的笑容。 因为他脚下的路是一条自己选择的光明之路,而这条路途上自己也并不孤单。 至少他的身边还有着愿意相信自己的挚友。 那么他脚下的路也必定会更加光明。 73 姐妹 七十三姐妹 方天成的路线是正确的。 这个女孩说了,她家所在的小镇就在不远的地方。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鼓舞精神的消息,但当他们冷静下来,却又产生了疑惑。 女孩说的话会是真的吗?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为何会来到这个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而又摔伤了腿呢? 毕竟他们前天才刚刚脱险,在那场危机中他们显然已经认识到了胧月楼的可怕。 即使眼前的小女孩才刚刚十二三岁,他们也不敢轻易的就相信了她。这个小女孩很有可能就是胧月楼的人,因为那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组织什么都可能干的出来。 而就算小女孩和胧月楼没有一点关系,但胧月楼的人很有可能会隐藏在那个小镇,等着他们上钩。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到底他们该如何选择?是帮助这个受伤的小女孩,还是继续在这片高原上坚持下去? 小女孩显然并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她的眼神无辜而可怜,伴随着她脚上的伤口,让人根本无法硬下心肠拒绝她。 沈飞儿把脸扭到了一边,说实话,他并不想救助这个女孩,他已经亲眼见证了胧月楼的可怕,他也绝不会用兄弟的命来赌博,可一种莫名的负罪感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根本不敢抬起头看那个女孩。 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一丝怜悯,但只有薛天傲还是一样的冷漠,他仿佛完全置身于世外一样,只是轻轻抚摸着白马的鬃毛,连看也不看小女孩一眼。 徐云野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会间接性的决定他们的性命,他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他已经开了口: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你的家究竟在哪里?” 小姑娘脸上的疼痛顿时消去了一些,她摸摸脑袋笑道,“你的问题太多了,叫我怎么回答?” 方天成笑了笑,“不急,你可以慢慢回答,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道,“我叫阿珠,就住在前面那个小镇。” “那你的腿又是怎么摔伤的?你的家人没有跟你在一起吗?”方天成问道。 小姑娘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我,我偷偷跑出来,一不小心滚下山坡去了,就摔伤了。” 方天成不禁摸了摸下巴,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值得信任,但女孩的腿的确受了伤,这是事实。 场面又安静了下来,到底该如何对待这个女孩? 女孩被突如其来的沉默惊住了,她突然坐在地上,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从那一瞬间他们却看见了女孩的眼眶里已经泛着泪花。 徐云野摇了摇头,突然走下了马,他牵起女孩的手,将她轻轻抱到了马背上。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飞儿不禁抿起了嘴,他知道这个举动可能会带给他们极大的危险,而这种紧要关头不应该有这种妇人之仁。 但如果真的要抛弃这个姑娘独自离开,他却真的有些舍不得。 徐云野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关于这个女孩的一切都还不够清楚,但他也不可能会把她留在这荒郊野外。 毕竟女孩已经受了伤,看她的样子,又像是一两天没吃东西,凭她现在的状态绝对不可能到达十里之外的城镇。 况且救助这个女孩同样也是在救助他们自己,毕竟他们现在急需一个补给点。 那么他的内心就绝不会让他放弃这个女孩,所以阿珠已经坐在了他的马上。 阿珠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随即她也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现在她已经可以回家了。 她马上破涕为笑,抚摸着马的毛发,她的心忍不住的怦怦直跳。 “等等,马上的颠簸对她的伤口不利,我需要给她处理一下。” 说话的人是虞世阳,他已经听见了徐云野把女孩扶上马的声音,而他现在也已经下了马,摸索到了阿珠的身边。 他的手轻轻在阿珠腿上移动起来,找到了伤口的位置。 “是这里吗?”他抬起头问道。 阿珠本被他温柔的声音给吸引住了,但当她真的看见了虞世阳,却惊讶的发现他居然是个瞎子。 虞世阳打开随身的包裹,取出药物给她擦拭伤口,又找出一些干净的纱布替女孩仔细包扎好了伤口。 阿珠虽然感受到了药物带给她的刺激,但此刻她已经被眼前的这个人完全吸引,竟一点也没有疼痛的感觉。 处理好了这一切,虞世阳又重新上了马,向徐云野说道,“徐大哥,可以了。” 徐云野也不禁感到了一丝暖意,通过路上的交流,他也大概了解到了虞世阳的经历,这样一位先天失明,背负痛苦的人,他的心却好像完全没有被玷污一样,永远都是初生一样的高洁。 徐云野不禁笑了笑,看了一眼兄弟们,又驾起了马,向着小镇的方向驶去。 有了阿珠的引导,他们的行进仿佛真的加快了许多,而终于那个小镇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而到了这个小镇,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个小镇,就是昆仑山的一个入口。整个小镇就如同被绵延不绝的昆仑山脉围进了怀里一样。 远处的昆仑山一片白雪茫茫,云雾缭绕,高山上流下的雪水汇成溪流,滋养了这个小镇的居民,也使他们纯洁得如同那洁白的雪花一样。 可徐云野却知道在那片雪峰和云雾的遮蔽之下,还有着那个可怕而神秘的胧月楼。 而到了这个地方,他也知道他们即将就要揭开那个组织的神秘面纱。 踏进小镇,他们却惊奇的发现虽然这个小镇并不大,可里面却是一应俱全,街道上都是忙碌的镇民,整个小镇都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但这片祥和之下是否会隐藏着危机呢?毕竟现在他们已经到了昆仑山,而昆仑山就是胧月楼的根据地。 方天成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有了一丝慌乱。 根据岳虎阳的信息,胧月楼是在昆仑山上,可如今这个小镇明明就在昆仑山的脚下,却为何丝毫没有一点的压迫感?明明杀手组织就在他们的头顶,按理来说胧月楼所需的一切资源都会从这个小镇获取,那镇民们难道就不会发现这个组织吗? 或许,连这个小镇也是在胧月楼的掌握之下? 方天成不敢再想,他知道现在无论想什么都无济于事。 但看着来往的人群,他却感觉他们好像都在看着自己一样,他的全身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是自己太累了,他一直这样劝导着自己,可他还忍不住感到一丝寒意。 “到了,就是这里。”阿珠高兴的叫了起来,她的家终于到了。 那是一件不大的房子,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阿珠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她刚要下马,才意识到自己的脚还有伤,只好坐在马背上不停的傻笑。 徐云野先下了马,将阿珠抱了下来,阿珠刚下了马便一条腿跳着敲响了门。 “姐姐,我回来了。”阿珠向门内喊道。 木门应声而来,但出来的人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里面走出来一个极美的女人,连沈飞儿这样见惯了美女的人也不禁被她吸引,与其说她动人的地方是她的外表,却更不如说是她的气质。 虽然她只穿着简简单单的一件极其普通的绿色长裙,但却更突显了她容貌的惊艳,她整个人几乎只能用一个词汇来形容:冰山。 她似乎比昆仑山还要高,还要冰冷,让人有一种不敢接近的感觉,但这种感觉绝不是尊贵给人带来的差距感,而纯粹是一种高不可攀的冰冷。 沈飞儿舔了舔嘴唇,可以说他最喜欢的性格就是这种。 冰山他爬过不少,但最终也都被他给融化了,若不是自己还要要事在身,他也并不建议留在这个小镇,并跟这个女人好好认识一下。 可当女人见到了阿珠,脸上的冰冷却瞬间消失,全部转变为了担忧和爱怜。她一下抱住阿珠,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怎么总是淘气,不是说了姐姐这几天很忙吗?” 阿珠也低下了头,这次出来,她的确是离家出走的。显然现在她对给姐姐添了麻烦这件事情很是后悔。 女人的目光又转到了阿珠受伤的腿上,“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弄的?” 阿珠低下头道,“我,不小心摔下山坡去了。u看书 .uansu.cm ”她又抬起头,指着徐云野他们道,“姐姐,就是这几个哥哥救了我,带我回来的。” 女人似乎这才意识到阿珠的身后还有其他人,可她脸上的神色却又变为了严寒,她看了看徐云野一行,缓缓道,“我妹妹给你们添了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沈飞儿笑道,“不麻烦,如今将阿珠送回了家,我们也安心了。”他整理了一下锦袍,尽量用成熟的语气说道。 但女人却几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她抱起阿珠,就要往屋里走。 阿珠却吵闹起来,“姐姐,你又这样子了,他们是外面来的,现在一点吃的和水都没有,怎么也要好好谢谢人家啊。” 女人看了阿珠一眼,又看了看徐云野他们,她突然眯起了眼睛,那一瞬间的风情却足够让所有人动心,她缓缓道,“你们是客商吗?” 徐云野刚要说话,就被沈飞儿抢白道,“是啊,姑娘,我们从没来过这里,一时间没了粮食,希望你能卖给我们一些。” 女人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她转过身,继续抱着阿珠向屋里走去了。 沈飞儿只感觉像是被人抽了一嘴巴,可他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了女人的话: “进来坐吧。” 沈飞儿不禁笑起来,“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阿玉。”女人只留下这一句话就先进了屋。 方天成看着已经飘然而去的如同冰山一样的女人,他知道如果她真的是一块玉,那也一定是可以冻掉人耳朵的一块极寒的冰玉。 可冰玉也是最美的,不是吗? 中插2 圣药 中插二圣药 车队正徐徐向着密林深处移动,没人知道它们来自何方,又最终会去向哪里。 即使是车队中赶车的马夫,探路的侍从,烧饭的厨子都不知道丁老板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到这个诡异的地方来呢? 他们纵然有着万千的疑惑和恐惧,但最终还是都忍了下来,丁老板给的报酬很丰厚,至少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支出。 陈宝看了看被巨树遮蔽起来的天空,从那细密的缝隙中他至少可以看出今天的天气并不好,可他还是不得不驱使着马车继续向前。 陈宝大概四十多岁,脸上满是沧桑,此刻他正靠在车上抽着旱烟,焦急的等待探路的人。 他是杭州城车队的队长,前几日药商丁不语来到马队,第一个找的就是他。 可丁不语要求去的地方竟然是云南的边界,无论是谁都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而最奇怪的地方是他不要求车队载任何东西,只是要求去云南的整个过程中必须保密。 他本来想拒绝,可丁不语给的价钱是正常的好几倍。 所以他还是带着车队跟丁不语来到了这个地方,可他望着那片漆黑的密林,却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抗拒感与恐惧。 “队长,他们回来了。”一个车队的工友跑来对他道。 陈宝将旱烟熄灭,看了看他,按理说这本来是件好事,可那人脸上的表情却是阴云密布。 “怎么了?”陈宝问道。 那人吞吞吐吐的道,“队长,这个,还是你亲自去看一下吧。” 陈宝叹了口气,跟着那人前去,果然探查队已经回到了营地。 可不知为何,每个人的脸上都阴沉的可怕,而营地的正中心还躺着一个人。 他扒开包围住的人群,挤进去看,可即使是他这样赶了十几年车,早就见多识广的人,眼前的一幕几乎让他吐出来,躺着的人的大腿凭空从半截断掉,还不停渗出血来,裸露的骨头还漏在外面,甚至看见骨髓。 但当他看到那人的脸,却让他的脑子嗡的一身,几乎一片空白。 是小李子,车队的所有人都知道小李子的爹是陈队长的好兄弟,前几年出外赶车,老李不幸出了事故,直接连人带车翻下了山崖,当场身亡,从此陈宝就一直将小李子当做自己儿子一样看待。 陈宝的眼圈已经红了,他扯住旁边一起去探路的人的衣领,吼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到底发生了啥?” 那人显然是受了惊吓,什么也说不出来。陈宝气得将他一把推倒,瞪着每一个探路的人道,“到底怎么了?说啊?” 车队的副队长老赵立马赶上去抱住了陈宝,他的资历最老,知道这种时候车队是千万不能内讧的。 “老陈,得了,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都跟我说了,小李子是被老虎咬伤的,亏得这几个好小子,要不小李子的命都得搭进去。” 陈宝抿了抿嘴,他只感觉全身都在颤抖,之前小李子跟他说要去探路的时候他就是拒绝的,可他说什么也要去,自己磨不过他,只好放他出去,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 他只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感,只有他知道当年老李的死本就是他为了跟二队抢生意,让老李大雨天赶路,最终出了车祸,而如今连他的儿子也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探路的人见陈宝不再说话,才道,“陈队长,这件事我们实在尽力了,本来我们去的时候,就听说了附近苗寨有个人也被野兽伤了,据苗寨里的人说那个人是想找条出来的路,结果死在了野兽的爪下,当时我们就想走,可小李子说什么也要继续查下去……” 陈宝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他根本不想听这些。 他明白小李子的意思,丁老板的要求是走进密林里面,如果这次没有查明道理,丁老板是不会给工钱的。 他想为了工友,为了马队拿下这一单,结果却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 陈宝蹲下来,紧紧握住小李子的手,小李子的脸已经白的没有血色,由于失去大腿的剧痛,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清醒过来。 老赵叹了口气,他也蹲下来对陈宝道,“老陈,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陈宝本来空洞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站起身,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人群。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到底陈队长要干什么? 陈宝一步步迈向了丁不语的帐篷,现在他必须要求丁不语回程。 这里没有医生和药品,如果再耽误下去,小李子一定会死在路上,他决不能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丁不语的帐篷外站着他贴身的保镖,他们见到怒气冲冲的陈宝,立刻拦住了他。 陈宝奋力向往里冲,可两个大汉把他拦的死死的,他根本进不去,他只好向帐篷内喊道: “丁老板,我们必须要回去!” 不一会儿,穿着一件短衫的丁不语就走出了帐篷,吹来的冷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侍从立刻取来貂皮大衣给他披了上去。 丁不语眨着他的鼠眼,轻轻撩了撩他嘴上的两撇八字胡,他正在帐篷内喝茶,突然听见陈宝的叫喊,这已经让他很是不满。 可他依然笑了笑,“怎么了,陈队长,探路的小队回没回来?” 陈宝听见这话,几乎就要气绝,他咬牙道,“丁老板,我要求立刻回程。” 丁不语皱起了眉,“怎么了,为什么要回去?” “探路的人受了重伤,必须立刻找人医治,要不伤口很可能会恶化。”陈宝尽力压抑自己的愤怒说道。 丁不语笑道,“什么伤啊,我可是付了定金的,你们当初也是说好了要带我进到密林里面,怎么现在变卦了?” 陈宝咬紧了嘴唇,“可这里实在太危险,我们现在根本就进不去!” “危险?我可是付了整整高于市场价五倍的佣金,如果你们没本事来,干嘛还接这趟活?” 陈宝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他很想一拳打在丁不语的脸上,可他还是强忍着道,“不论怎样,这趟活我们不走了,现在我们就要回去了。” 丁不语一下瞪起了眼睛,“你敢,你们车队的诚信就只是这样?我告诉你,如果你们要违约,就必须赔偿我十倍的钱!” 陈宝惊道,“十倍?当初不是说好了,违约的一方只需退还佣金的吗?” 丁不语摸了摸胡子,取出合同递给陈宝,笑道,“陈队长,好好看看吧。” 陈宝立刻翻开卷宗,可眼前的一幕已经让他惊在了原地。 十倍的赔偿,可当初他签字时根本就不是这么写的,否则他也根本不会签这份合约。 陈宝一把拧住丁不语的衣领,“你他妈的,你使诈!” 两个大汉立马将陈宝架起,丁不语用手抖了抖被陈宝抓过的衣领,对他道,“上面白纸黑字签着你的大名,如果你违约,我可以报官的。” 陈宝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痛殴丁不语一顿,可现在他根本动弹不得。 丁不语又笑了笑,拍了拍陈宝的肩,在他耳边轻声道,“陈队长,不就是个伤员吗,先把他留在这,大不了算我倒霉,多你些银子也就是了,要知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宝就已经一口粘痰吐在了他的脸上。 丁不语“哎呦”一声叫了起来,他抬起右手,当时就要给陈宝一个嘴巴子,可他抬起手,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 他猛地扭头一看,却发现了一个穿着一身不知道什么民族的传统服饰的年轻人,正紧紧握住他的手臂。 丁不语被吓得几乎要昏过去,他扑通一下坐在地上,指着那个年轻人道,“你,你到底是谁?” 年轻人将他的手臂放开,用不标准的汉话道: “你们这有人断了腿,是吗?带我去看看。” 陈宝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年轻人的脸,茫然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可以救他性命的药。赶紧带我去看看。” 陈宝虽还不能太明白,但如今可以相信的却只有这个年轻人,他看向架住他的两个大汉,怒道,“放开我,耽误了人命,你们赔得起吗?” 两个大汉犹犹豫豫不知该这么做,可丁不语却突然道,“放手啊,救人的事,怎么好耽误了。” 陈宝瞥了一眼丁不语,现在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只让他作呕,大汉刚一放开他,他就拉着年轻人去到小李子的病床前。丁不语见状也悄悄跟了上去。 小李子如今还没有清醒过来,失去大量的鲜血已经让他的呼吸极其微弱,现在看来他的性命就在一线之间。 陈宝看着只剩半口气的小李子,内心如同被针扎了一样,他看向年轻人,急迫的问道: “还有救吗?” 年轻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掏出一个药瓶,打开盖子就向着小李子的伤口撒了上去。 空气中顿时传来一股香气,在场的所有人只感觉不知为何,突然脑子昏昏沉沉,像是进入幻觉一样。 可眼前的一幕却突然让陈宝惊醒,小李子,居然醒了! 虽然他现在还是极其虚弱,连呼吸都微弱的几乎没有,但他确实已经醒了。 陈宝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抓住小李子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虽然他不是医生,也不懂药理,但他看到了小李子脸上的生气,这是的刚才没有的! 他已经跪倒下来,紧紧抓住了年轻人的胳膊,现在的这个年轻人对他而言就如同神明一样让人敬佩。 丁不语早就在旁边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的下巴都几乎要掉了下来。 他早就听说过苗寨有一种灵药,他身为药商,为了打败竞争对手,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取得药方,所以他对马队的人一直保密,从未说过他的目的。 如今神药就在眼前,他哪里还忍得住,他走到年轻人身边,用极其谄媚的表情道,“哎呀,神医,神医,鄙人丁不语,是杭州的药商,不知道神医的大名?” 可那个年轻人却笑了起来,那种笑绝不是救人之后,幸福的喜悦,也不是遇到贵人,客套的笑,而是一种似乎大仇得报的快感。 “你是药商?是吗?” 丁不语一下子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有点头。 年轻人却突然将药瓶扔给了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丁不语。 “这是我刚才用的药的药方,希望你拿到它后可以医治更多的人。” 丁不语盯着药方,这是一份用汉字抄写的药方,即使是他也能看得懂,他看了看这份药方,光是药材就有好几样他从没听说过的。 他兴奋的几乎要叫出来,如果这药方是真的,那么他一定能夺下整个杭州的药材市场! 可他也知道天上不可能有掉馅饼的事,这个年轻人一定是想狠狠宰自己一笔,但他也并不在意,凭自己的本事,压低价格并不是什么难事。 “神医,那么你要多少银子?”他嘴上虽然说着,但目光却没有从药方上移开,这份药方值得研究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可没有人回应他,他猛地抬起头,却发现眼前的年轻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虽然疑惑,可所有注意力又转到药方上,他瞄了一眼陈宝,道,“陈队长,既然真的有人生病,那就先回去吧。”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找药了,他已经有了这个神药,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人赶快炼制出来。 陈宝却连理都没有理他,他紧紧握住小李子的手,看向年轻人离去的方向。 他由衷的感激那个异族的年轻人,他到底谁? 但无论他是谁,至少像这样一位善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吧。 三天后。 不远的纳鲁族,同样有人在看着那份药方。 那是一位美得过分的女人,她高贵的气质似乎不带一丝烟火气,整个人超凡脱俗,几乎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而更像是天上的女神。 她自然就是蓝婉晴。 她静静看着装着药方的宝盒,但宝盒已经被人打开了。 “报,族长,那个偷药方的人抓住了。”一个卫士走上前道。 蓝婉晴转过头,“到底怎么回事?” 卫士赶忙低下头来,对于这样一位女王,自己目光的注视对她都是一种亵渎,他磕磕巴巴的说道,“族长,我,我们在树林里找到了他,可是,可是他的身上并没有药方。” 蓝婉晴微微皱了皱眉,根据看守的人说,他亲眼看见那个小偷是带了纸笔来抄写药方的,可为什么他的身上什么也没搜到? 难道他已经将药方给了别人,蓝婉晴已经紧紧握住了她的权杖,u看书 .uukanshu.om道: “犯人到底是谁?” 卫士犹豫的道,“那个,那个,是之前紫长老的儿子。” 蓝婉晴一下子回想起了那个敢于正面顶撞自己的女人,她仗着自己是长老,又是自己的长辈,竟然完全不把她这个族长放在眼里。 “她已经不是长老了。” 卫士一下大惊,“是,是,是紫家的小子。族长,到底要怎样处理他?按照律法应该处死。” 蓝婉晴已经站了起来,她的权杖直指向卫士。 “不,让他死太便宜他了,把他关进地牢。” 卫士想起地牢,不禁感到一丝寒意。 纳鲁族的地牢跟外面不同,里面根本透不进任何光芒,任何人只要在里面呆上一周,就几乎要发疯。 但这位女王的话就如同神旨,是任何人也无法反驳的。 卫士已经走了下去,他已经预见了紫家小子未来的日子。 蓝婉晴坐在她的王位上,看向窗外的天空。 圣药的下落,必须要查清楚。 她已经有些头痛,每当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一个人。 之前无论有多大的困难,他总是会在自己的身边。 但最后他还是走了,即使是带着一身的情蛊,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还是要走。 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都在一个个背叛自己? 她叹了口气,走向了内屋。 对于这个边远之地的女王,她或许真的有些太累了。 而她也真的需要歇一歇了。 74 乞丐 七十四乞丐 几个人终于坐在了温暖的小屋旁,这让每个人都暂时缓了一口气。 既然他们已经来到了这个小镇,也就意味着胧月楼就在眼前。 方天成喝下一口清澈的水,这让他舒服了很多,他安静的坐在桌子边,静静的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宁静。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注意力却似乎很难从那个名叫阿玉的女人身上移开,她带给人的神秘和冰冷丝毫不亚于那个胧月楼。 阿玉正在后厨不知在忙些什么,而阿珠却已经用一只腿上蹿下跳起来,似乎如今到了家,连她腿上的伤势也好了不少。 如果蓝彩缬能够跟他一起回来,他们现在的日子是否也会像现在一样温暖而宁静,想到这里方天成的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红晕,但随即而来的便是后悔。 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当他回过神来时,阿珠竟然已经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鲜花,开始编起了花环。 阿珠一直忙碌着,本来活蹦乱跳的她也暂时安静了下来,徐云野看了看门外的天,缓缓道,“既然我们暂时稳定了下来,我想我们也不应该闲着。” 方天成点了点头,的确,现在他们最缺的东西就是情报,关于胧月楼的一切他们还知之甚少。而这个小镇却正好是昆仑山的入口,或许能在这里找到一些胧月楼的线索。 方天成看向正在编织花环的阿珠,问道,“阿珠姑娘,你知道昆仑山上有什么奇怪的建筑吗?” 阿珠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他看了看方天成,又摸了摸脑袋道,“奇怪的建筑,还真的有,据说上山的深处有一个巨大的楼,可是谁也没看过。” 所有人立刻来了兴致,他们的目光全都汇聚到了阿珠的身上。阿珠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徐云野道,“到底是怎样的建筑?” “据说是一个很高很高的的楼,但到底有没有没有人知道。” 方天成疑惑起来,他曾经在王家后院也见过一座楼,而王家的那座已经证实是胧月楼的一个前哨,那么阿珠说的一定会是胧月楼的大本营,可如果它真的存在,阿珠又为何会说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呢? 他不禁问道,“那,为什么你说没有人知道呢?那座楼可明明就在你们的头顶啊!” 阿珠低头道,“我,我不知道,据说十年前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上昆仑山了。” 方天成已经问不下去,阿珠不过才十二三岁,十年前她也不过是个不记事的孩子,可能她的确不会有太多的线索。 但,阿玉不一样,她看上去已经二十多岁,应该会对十年前的事情有所了解。 他站起身,要往后厨走去,可阿玉已经走了出来。 她的样子还是那样冰冷,方天成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问不出,阿玉竟也没有一点停留,直接向门外走去。 方天成赶紧问道,“玉姑娘,你……” “去给阿珠买药,给你们买粮食。”她的话永远都是那么简洁,却也让人无法接住她的话。 方天成刚想拦住她,阿玉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沈飞儿不禁笑了笑,“还没到昆仑山,我就已经开始冷了。” 徐云野也摇了摇头,可如今在人家家里,他也不好说些什么,他站起身道,“我们没时间等了,这个镇子总会有人知道些消息。” 方天成点点头,他们现在没有时间可以耽误,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他们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可以用来查案,现在时间的确不够。 徐云野道,“我们现在就动身,虞先生,双儿,你们留在这里。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们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上官双虽然很想跟徐云野一起去查找线索,可他也知道虞世阳眼睛不便,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确不好应付,所以他只好勉强的点了点头。 徐云野拍了拍他的肩,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上官双已经明白了徐云野的心意。 上官是非不仅是他的师父,也是徐云野的四哥。 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拯救他,那这个人一定会是徐云野。 徐云野欣慰的笑了笑,示意了一下方天成三人,四个人就向屋外去了。 可走出大门,四人一时间竟然有些迷茫,到底该去哪里寻找线索? 徐云野看了一眼兄弟们,“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方天成道,“分头行动吧,至少总会有人能够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徐云野点了点头,现在他们既然毫无头绪,那么分头行动显然是最好的探明真相的手段。 但沈飞儿却道,“不行,这样太冒险了,这有有没有敌人还是一个未知数,分散开来实在是个不明智的举动。” “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至少在今天我们必须查明胧月楼的位置。”徐云野道。 方天成想了想,“这样吧,或许我们可以分成两组,这样至少相互会有照应,也不至于效率太低。” 沈飞儿道,“好,我跟十二弟一组,你和六哥一组,谁查请了就先回到这里,晚回来的可要请客。” 徐云野不禁笑了一下,“可以,就这么办吧。” 说罢,四人便分为两组,各自去探查胧月楼的消息。 徐云野和方天成在路边找了很多年纪大的人询问消息,可每当他们问道那座高楼,所有的人却几乎都是闭口不谈。 方天成渐渐开始觉得有些不对,看他们的样子绝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更像是出于一些原因不能说,或是不敢说。 这让两个人的内心都不能平静下来,难道胧月楼的过去真的跟这个小镇有什么关联? 阿珠曾经说过,小镇的人在十年前突然就不再敢去到昆仑山去了,而十年前却正好是胧月楼覆灭的时间。 这仅仅是巧合?还是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问了几乎整条街的人,可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们已经有些心灰意懒,如今的他们只能靠在街头的墙边,静静的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可到底该怎么办? 方天成不禁用手遮住了脸,午后的阳光很刺眼,他长长叹出一口浊气,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突然,他似乎感觉到衣角被人扯住,他猛地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乞丐。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如同碎布的衣衫,整个人也如同是从泥土中滚出来一样,他的长发满是灰尘,沾满的油污将他的头发变成了一缕一缕的粘稠的辫子,乞丐的全身都散发着恶臭,让人根本不想接近。 乞丐缓缓张开了口,露出一嘴的黄牙和一股浊臭,可他的话却让方天成和徐云野都惊在了原地。 “你们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们。” 徐云野的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显然这个乞丐已经跟了他们一路,可为何他会跟踪自己?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刀上,但乞丐却又开了口: “雪白的昆仑山,漆黑的楼,我全都知道。” 方天成道,“你,真的知道?” 乞丐笑了笑,一边用手伸进裤裆掏出一只虱子,他狠狠的将虱子摔在地上,“我知道。” 徐云野的手一直紧紧握在他的刀上,“那就请你告诉我们。” 乞丐将虱子碾死,又道,“不过我现在饿了,你总不能指望一个饿死鬼说话吧?” 方天成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个乞丐到底是真的知道还是一个疯癫的病鬼,可他们现在并没有太多选择。 他们找来一家小店,小店的掌柜一见乞丐,立刻皱起眉来,怒道: “王大傻子,你怎么又来了,今天没有剩饭给你吃!” 乞丐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两人,“今天爷的亲戚来了,请爷吃饭,花银子的。” 他后头看了看方天成,“表弟,带够银子了吧。” 方天成一脸无奈,只好掏出银子给乞丐点上一桌子的酒菜,掌柜见乞丐掏钱,也不再追究,给他们端上饭菜。乞丐坐在桌上,全然不顾他人,直接将漏洞的鞋脱下,盘腿抱起烧鸡就啃了起来。一股烧鸡的香味混着恶臭立刻传遍了整个小店。 周围其他的客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恶心,马上一窝蜂的冲了出去。 掌柜气得直跳脚,方天成只有再掏出银子补偿。uu看书 ww.ukash 不一会儿,乞丐便将整整一桌子菜全部消灭,吃饱之后,乞丐又点了壶酒,静静的喝起了来。 可徐云野早已经按奈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的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到底说不说?” 乞丐刚喝了酒,脸上微微泛红,他打了个嗝,“你说什么?你不是我的大表弟,看我可怜请我喝酒的?” 方天成也不禁有些气愤,这个乞丐原来只是个混吃等死的骗子,一些银子倒算不上什么,但他们已经在他身上浪费了大量的时间,这几乎让他无法忍耐。 还不等他说话,徐云野就已经先出了手! 虽然面对一个乞丐他不能真的用力,但给这个疯癫的乞丐一些惩罚还是必须的,徐云野单掌翻出,虽不加内力,但这一掌的力道也并不小。 乞丐还是淡然的喝着酒,突然看见徐云野飞来一掌,他竟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可让方天成惊讶的一幕却发生了。 乞丐的两根手指已经夹住了徐云野的一掌! 不禁是徐云野,连方天成也惊讶于乞丐的反应,至少徐云野多年出刀的习惯性,已经让他的手法变得同样让人看不清,虽然这一掌并未用力,可也绝不是一般人可以避开的。 可乞丐刚才的反击似乎也没有什么技巧,难道真的只是巧合?毕竟徐云野并未使用武功,那么纵使几率再小,常人还是有躲过的可能。 乞丐已经将酒壶放下,嘿嘿的傻笑着。 但如今他的笑却已经足够让两人感到威胁! 这个乞丐,究竟是什么人? 75 背叛者 七十五背叛者 方天成和徐云野看着眼前的这个乞丐,他们已经分不太清他到底是疯癫还是正常。 但可以肯定的只有一件事,这个乞丐绝不会是普通人。 徐云野已经再次将手移到了刀上,方天成也紧紧盯住眼前的乞丐。 可他却还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安静的喝酒。 “你,究竟是谁?”方天成忍不住问道。 乞丐一脸茫然的指指自己,“我吗?我是你的表哥,要不你怎会请我喝酒?”他笑了笑,用油腻的手拍了拍方天成的肩,“小弟啊,你劝劝你哥,怎么还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我不就是吃了他一桌子菜,至于这样看我?”我指了指徐云野道。 乞丐说罢端起酒壶就要往外走,可却被徐云野一把抓住。 徐云野早就已经忍耐不住,在他看来这个人即使跟胧月楼没什么关系也一定知道些内情,现在他必须在这里把话问明白。 “请留步,我的话你还没有回答,请告诉我有关昆仑山上的那座楼的消息。” 乞丐被拉住衣服,也不气恼,他一边喝酒一边道,“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 方天成道,“可你刚才明明说过,你会告诉我们一切的。” 乞丐笑了笑,“一个要饭的话你们也居然相信,我只不过是饿了肚子想骗顿饭吃罢了,哪里知道什么高楼?我要是知道也不必再这里讨饭。” 徐云野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如果这个乞丐说的是实情,他就没有理由再在这个疯子身上浪费时间。 乞丐看他放开了自己,微微笑了笑,整理了一下他满是补丁的破衣服,大摇大摆的就往屋外走去。 “等等,你说你完全不知道那座高楼的一切对吗?”方天成突然喊住了他。 乞丐顿时停下了步伐,却没有回头,“是啊,我就没有听说过那东西。” “可听你说的话并不是这样。”方天成突然笑了笑,“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那又何必说自己再不必讨饭呢,仅仅是一座楼的情报,就值这么多银子?” 徐云野也突然站了起来,确实,乞丐刚才说的话让人听上去很不自在,就好像他知道胧月楼的情报是极其有价值的一样。 乞丐已经将头转了过来,“老板叫我王大傻,你们也听见了,一个傻子说的话你们也会相信?” 方天成道,“可我看你似乎并不傻,反而精明的很,至少可以证明你知情行为不止这一条。” 乞丐突然笑了笑,“那就请你说说吧。” “首先,我们刚遇面时,你曾说过一句话,‘雪白的山,漆黑的楼’,对吗?” “这话是我说的,不过又如何?” 方天成眨了眨眼,“昆仑山是白的,这是个人都知道,可我从未说过这楼是漆黑的,无论是什么人看向昆仑山,首先看见的绝对是白雪和迷雾,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这座高楼,那么你又为何说他是漆黑的呢?” 乞丐挖了挖鼻子,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没什么,连你们这些外地人都知道昆仑山上有一座楼,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根本说明不了问题。” “可从来就没有人说过那座楼是黑色的,即使是本地人也是如此。”方天成突然指向乞丐。 是的,阿珠当初只是说了昆仑山上有一座楼,而经过刚才的查访,大多数人对高楼的印象几乎都很模糊,从未有人正面提及过它的颜色。 这个乞丐一定知道些什么,至少他曾经登上过昆仑山,亲眼看见了那座楼! 乞丐一下子呆住了,但转瞬之间他就装出呆傻的样子,“我醉了,啊,醉了。”他摇摇晃晃的向屋外走去。 方天成见状,直接使出铁指功来,直取乞丐后脑。 那乞丐竟似乎后背长了眼睛,将身一扭,躲过了这一指。 他得意的转过头,可马上,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方天成正狡黠的看着他。 刚才徐云野的一掌只是普通的一挥,如果是反应快的普通人的确是可以侥幸躲过,但这一次方天成是真真实实的使出铁指功来。 这一记攻击是一个普通人绝对无法规避的,而这也证实了乞丐的武功并不弱。 乞丐也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他再怎么狡辩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要可以证实他会武功,那么徐云野和方天成就已经有了取他性命的理由。 这本就是江湖的规矩。 乞丐的表情已经凝重的如同他脸上坚实的泥垢一般,他只是做了一个应急的反应,却没有想到这一下就已经将他的全部底细全部暴露。 徐云野缓缓的走到了他的面前,既然如今知道了他是会武功的人,显然他就不需要在有所顾忌。 “说。”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已经足够让乞丐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他紧紧咬紧牙齿,双拳也已经握住。 瞬时之间,乞丐已经出手! 他双拳同时出动,直向徐云野胸前打来,那一拳的威力与势头竟然完全不亚于方天成那日在雨林中遇见的黑虎。 可虽然黑虎对方天成来说是个强劲的敌人,但对于徐云野而言,这样的武功似乎还不够看。 徐云野右手握刀,左手顺势横起刀鞘,直接迎下乞丐的两拳,乞丐只感觉两只手顿时麻涨,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正在他喘息之时,徐云野直接用刀鞘撞在乞丐胸前,那乞丐的腰立刻弓出一个夸张的弧度,直飞了出去! 边上的老板见到店内打了起来,早就惊得魂不守舍,对于他这样一个普通人,他完全看不清徐云野的出手,只是突然间就看见王大傻子飞了出去。 乞丐倒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如今的他已经连气都调不上来,他的呼吸几乎中止,纵然他已经用全力在呼吸,可还是感受不到胸腔内气体的流动。 而此刻,徐云野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现在可以说了吗?” 乞丐捂住自己的胸口,似乎已经说不出来话,但他的神色已经绝不是刚才的疯癫,反而变成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壮烈。 “你们,什么也不会从我这里得到。” 方天成已经走到了门口,“如果你真的什么也不想说,又为何特意主动找上我们?” 确实,如果这个乞丐真的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想告诉他们,他根本不必特意找上方天成,他本可以继续暗中观察,什么也不说。 但他既然选择了试探,就一定会有他的原因。 乞丐挣扎着道,“哼哼,我想在此地就杀了你们这群胧月楼的残党,只可恨我技不如人。” 徐云野和方天成却是惊讶的很,原来乞丐把他们当做了胧月楼的人。 “你想错了,我们根本不是胧月楼的人。”方天成道。 乞丐却显得更为惊讶,“不可能,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可能是胧月楼的,你们是岳教主的人,不可能,他老人家已经病倒多年,绝不会再插手此事,这是他的承诺。” 徐云野盯着这个乞丐,他完全不懂他的话,但事到如今,他也回忆起了岳虎阳的话。 岳虎阳似乎对他们这次行动并不支持,当初询问他线索的时候,他也是模棱两可,对于一个彻底铲除了胧月楼的人来说,如果没有清晰的情报,即使是岳虎阳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将胧月楼剿灭。 岳虎阳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方天成看着倒地不起的乞丐,不禁叹了口气,“在下六扇门捕快方天成,这次特为调查胧月楼的案子前来。” 乞丐不停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不可能,胧月楼已经消亡了十年,他们绝不可能再次出现。” 但当方天成拿出那块绣着残月的丝帕,乞丐却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把它拿走,快,我,我不想再看见它。”当他看见胧月楼的丝帕,就如同羔羊看见恶狼一般,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一切都结束了,他们不可能回来的!” 徐云野淡然道,“可如今,他们确实回来了,而且已经接连闹出了几起命案,所以你现在必须把你知道的全部消息都告诉我们。” 乞丐轻轻扭过头,他本想把一切秘密都烂在肚子里,可徐云野的威严和胧月楼的信物已经让他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波动,如今的他似乎没有隐瞒的理由。 他低下头,缓缓开始了他的讲述: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方天成摇了摇头,对于这个乞丐的一切他一点也猜不出来,但有一件事情是他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乞丐绝对跟十年前的那次行动有什么关联。 “我,是胧月楼的。” 乞丐的这句话已经让徐云野再次拿起了刀,虽然他知道乞丐很有可能是胧月楼的人,但他没有预料到乞丐会这样坦诚的就交代出来。 “你到底是谁?” 乞丐捂住了脸,“我叫王天保。” “飞天螳螂王天保?我只记得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人物,可他已经死了将近十年。” 乞丐苦笑了一下,“居然还会有人记得我,我就是那个王天保,但现在,我只是个要饭的疯子。” “可你究竟因何流落到这种地步?”徐云野问道。 飞天螳螂王天保,本是江湖中出了名的人物,以轻功著名,但手上的功夫也丝毫不差,可这个人却在十年前突然从江湖中销声匿迹,如今王天保又说他是胧月楼的人,这其中关联竟然完全不合常理,因为王天保仗义疏财,江湖中名声极好,任何人都不会将他和杀手联系起来。 王天保道,“这就是我的报应,江湖人只知道有个为了朋友甘愿散尽千金的王天保,可实际上这千金之财本就是我杀人的血钱,自然不会有丝毫心痛。” “但你如果真的是胧月楼的人,为何却将我们认错,反而要杀我们?”方天成忍不住问道。uu看书 wwuuans “我虽然是个混蛋,但混蛋也会有良心发现的一天,每当我想起我的双手沾上那些无辜的人的鲜血,我就再也无法安睡,最终有一天,我决心反叛胧月楼。” “而这个时候,你就遇上了岳教主是吗?”方天成道。 “没错,我还有其他有这种心思的人决定反抗,但凭我们的力量根本不够。” “为什么,难道那个首领真的如此可怕?那些决心跟你一起反抗的人都是谁?” 王天保摇了摇头,“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胧月楼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所有人都必须戴上面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而只有首领才会知道我们每个人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们不得不有所顾忌。” 方天成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了一件事,这些武艺高超的杀手并不是胧月楼培养的,而是他们本来就是在江湖中成了名的高手,可能出于对金钱的迷恋,他们也是不得已才做了杀手,而他们平时都有自己的生活,如果行动失败,他们之前在武林中的声望与地位都会失去,而迎来的将会是全江湖人的报复。 所以他们必须隐瞒自己的身份,而不敢使用全力,因为这样会暴露自己的武功。但如果真的想要推倒这个领袖,他们也必须找一个武功极其高强的领头人。 而在当时的武林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比岳虎阳更适合做这件事。 也许岳虎阳看出了些什么,为了避免那些改邪归正的人受到侵扰,他不得不缄口不言。 但改邪归正,就真的能逃过正义的制裁吗? 76 线索中断 七十六线索中断 随着王天保的讲述,疑问似乎都随之解开。 但更多的问题又出现在了徐云野和方天成面前,太多的疑问使他们几乎都无法选择该问那个。 方天成想了想,问道,“那么,你们胜利了,对吗?” 王天保依旧坐在地上,丝毫没有在意到这种俯视他人所带来的的不平等感。 因为他跪下来的时间已经太久,他甚至忘了该怎么和人平等的交流。 王天保继续道,“单从那次行动来讲,我们胜利了,甚至可以说很轻松,因为这个杀手组织是因为利益才被绑到一起,所以首领并没有什么可以信赖的人,很快,胧月楼就被彻底瓦解。但最终我们胜利了吗?我不清楚,至少我们没有找出那个首领,而如今胧月楼又回来了,这是你们说的。” 方天成叹了口气,的确,胧月楼再次归来了,那场胜利可以说是不完全的,甚至是根本就没有胜利可言。 毕竟王天保作为一个反抗的义士,他却流落到了这个小镇,甚至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 别人叫他王大傻子,但方天成可以看得出,他根本不傻,可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得不装疯卖傻,自甘堕落呢?他本可以借助胧月楼的覆灭,彻底洗白自己,并依旧过着大侠的日子。 “那你,为什么又在这里?”徐云野问道。 王天保轻轻闭上了眼睛,“你们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的轻功被废掉了。” 徐云野刚才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作为江湖上颇有声名的飞天螳螂,至少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没有显现出符合他盛名的表现来。 王天保继续道,“虽然我们取胜的并不艰难,但这是相对于岳教主那样的大侠而言的,对于我自己,我还是付出了这份代价。” 他轻轻撩起自己残破的裤脚,露出两条发紫的腿来,他的腿上污秽伴随着浮肿,只让人感到可怕。 方天成看着王天保的两条腿,这时他才回想起刚才在酒馆,王天保将腿搭在饭桌上时,他的行动很慢,表情上也像是忍受着疼痛。 “你到底遇到谁?是谁把你弄成这副样子的?”方天成问道。 王天保摇了摇头,“这些都并不重要了。之后的事情你们应该可以想象,虽然我轻功尽失,实力大不如前,但也我脱离了组织,我本想从今往后就继续过着我的生活。” “可现实是我太过天真了,我就是一介武夫,除了一身的功夫,我可以说是一事无成,我种不了地,做不了买卖,渐渐的,我之前的家底全都被我挥霍一空,因为江湖上都知道我王天保仗义疏财,我得要我这张脸!” 他的神情逐渐变得激动,“我没钱了,对,我没钱了,除了两条残疾的腿,我什么都没有剩下。当那些我曾经的好兄弟,之前受过我恩惠的人,看之前那个豪掷千金的王天保再也掏不出一两银子,他们都走了,因为我已经是一个既没有武功,又没有钱的废人!” 他的话讲完,不知所以的从喉咙中挤出了一种怪异的声音,说不清楚他是哭还是笑,就如同他的经历本就说不清楚到底是一出悲剧,还是一场笑话。 徐云野深深的被王天保的讲述触动了,这世上的人大都如此,锦上添花的人从来都不会少,雪中送炭的人又有几个? 但这便是江湖的真实面目,美好的童话永远是给孩子听的,残酷的现实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貌。 “那后来呢?”方天成道。 “后来,就是你们知道的了,我当时什么都没有了,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知道他们心里都在笑我,曾经的经历至少还留给我一样东西,那就是江湖人的自尊,于是我传出假消息,就说我病死了,而实际上,我独自一个人离开了中原。” “不知道为何,最终我还是回到了这个我熟悉的小镇,但一切都变了,我想吃饭,不能再向从前一样等人奉上,我需要动手去干,可我知道,没有了武功的我就是一个废人。” “曾经的飞天螳螂死了,跟我的自尊一起死了,人会饿肚子,人会口渴,我只能去要饭,于是我就成为了王大傻子,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徐云野看着眼前悲愤的王天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虽然同情王天保的遭遇,可他并不赞成这种做法。 随着他的年纪逐渐变大,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命运的重要性。 命运似乎可以决定人的一切,你的福祸生死似乎早就已经被上天注定,面对着内心的激情和现实命运的折磨,他的确有些力不从心。 可他从未顺从于命运。 他不想也不可能会像王天保一样向命运低头,他相信的从来不是命,而是握在手里的刀。 他的刀可以斩断一切,也可以斩断所谓的天命。 徐云野人生的三十六年似乎只是在为了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人定胜天。 他摇了摇头,他实在是无法认同王天保的自甘堕落,连一只鱼被渔夫捕上岸都要扑腾两下,为什么反而是人的王天保却这样轻易的就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呢。 方天成则听出了一些问题,“你刚才提了你之前在这个小镇似乎有一些特权?这跟胧月楼有什么关系吗?那座高楼就是胧月楼曾经的据点,对吗?” 王天保愣了一下,他对两人的冷漠似乎也并不十分在意,也许是他真的麻木了,现在这种对话反而使他轻松了一些,他回答道: “是的,胧月楼这样的大的组织,肯定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之前这个小镇就相当于胧月楼的供给站。当然,胧月楼并不需要什么代价。” 方天成皱了皱眉,“这些镇民,难道不会有什么怨言吗?” “一群老百姓面对穷凶极恶的杀手,似乎也是不会说什么的,至少他们不敢说。” 方天成点了点头,从那些镇民对黑楼的恐惧与反感,他可以看出这些。 “那后来呢,胧月楼被覆灭之后,他们为什么还是不敢到昆仑山上去?” 王天保道,“在剿灭了胧月楼后,岳教主为了避免胧月楼死灰复燃,就封闭了胧月楼,并威胁所有的人镇民不准再到昆仑山上去。因为他始终认为胧月楼会有这么大的规模,都是因为这些镇民的包庇与纵容。” 徐云野无奈的点了点头,岳虎阳作为大侠,的确是够资格的,但他也具有英雄们的通病,就是不太会体贴民情,对于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在面对胧月楼时,似乎只有妥协。 但方天成却已经惊在了原地,如果说百姓们已经十年没有去过胧月楼,也从未再和胧月楼又任何的交往,那么胧月楼里不可能会有人,没人可以不吃不喝的生活十年。 “那,也就是说现在昆仑山上一个人也没有?”方天成的语调都几乎有些颤抖。 如果胧月楼的人已经不在这里,那么他们这次的行动可能会一无所获。 因为如果胧月楼里还有线索的话,那么岳虎阳应该早就发现了,但连当年的他都没有发现异常,那么十年过后的那里可能什么线索都不会有。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王天保可以给他一个否定的答复,可王天保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我在这里要了十年饭,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昆仑山的黑楼里绝对一个人也没有。否则当我看见你们时,就不会把你们当成是胧月楼的人。” 方天成只感到头一阵疼痛,这显然不是一个他想要的答复。 徐云野也感到了一丝艰难,对于如今的他们,这可能是最坏的结果。 王天保看两人不再提问,又道,“你们也不用太过失望,我之前说过,首领是知道我们每一个人的真实身份的,因为他有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方天成问道。 “那份名单上记载了所有杀手的资料,如果能找到那份名单,也就可以找出所有曾经在胧月楼的所有人,而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胧月楼如果真的回来的话,那些杀手应该都在名单上,至少也能找到些线索。” “但,那份名单的下落还是不清楚的,是吗?”徐云野道。 王天保点了点头,这让方天成更加的头痛,果然这个消息几乎又没有多大的帮助。 他忍不住看了看天空,究竟要怎样才能找出胧月楼的真相? 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沈飞儿他们可以带回一些更有价值的线索。 但他们想不到的是,沈飞儿现在竟然在一家赌场。 薛天傲看着一旁微笑着摇着骰子的沈飞儿,连他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些不快。 现在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来干这个,可沈飞儿还是一头扎进了赌场,还说赌场里会有线索。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小镇虽然不大,这家赌场也不是很大,但跟大多数赌场也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嘈杂,一样的烟熏火燎,一样的纸醉金迷。 每个人都专注于眼前的赌具,他们通红的眼珠都似乎要夺眶而出,所有人都沉浸在赌桌上虚幻的博弈,他们叫骂着,欢呼着,狂笑着,痛苦着。 有些人赢了钱,趾高气昂的几乎要站到桌子上,他们一边拍手一边又加大赌注,似乎是要趁着运气好多赢几盘;有些人输了钱,急得脸红脖子粗,嘴里说着混乱不清的脏话,一边咬牙往桌上扔筹码,要把输的全赢回来;有的人实在输的太多,已经魂飞魄散,一头栽倒在赌桌下面,赌友们一边往他脸上泼水,一边掐着他的人中,才勉强把他救回来;有的人家里的老婆前来寻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却一脚将老婆踢开,叼着烟嘴继续耍钱…… 这似乎不是一家赌场,却更像是人间的地狱。至少坐在赌桌前的人们已经丧失了人性。 薛天傲冷冷看着这群赌鬼,又看了看赌桌上的沈飞儿,沈飞儿丝毫没有其他人疯狂的姿态,反而是淡定自若,虽然他像是丝毫不在意赌局的情形,但这也不影响他的胜利。 沈飞儿刚进赌场时,只拿出了一锭银子,但现在他身前的筹码己经堆积如山。 他每次输的时候赌的都不多,虽然输过几次但都影响不大,可每当他押了重注,那就一定是必胜的时机,随着胜场数的累计,他已经赢了几百两银子。 这足以让每一个赌客眼红,在这个不大的小镇,几百两银子可是绝对的天文数字。 这么多的银子,这家小赌场能否兑现都好像是个问题。 但赌客们不会在意这些,他们一看沈飞儿手气太好,纷纷跟投下注,竟也都赢了不少。 赌场东家的荷官已经满脸是汗,他的手一直颤抖个不停,显然输了这么多,已经让他有些慌乱。 他的手一个不稳,手中的骰子直接掉了出来,正好又被沈飞儿押中。 跟投的赌客都欢呼了起来,眼前的这位不知名的锦衣贵少似乎如同他们的财神爷一样尊贵,uu看书 ukanshu.om 他们在沈飞儿面前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不信邪的赌客见自己又输了,看沈飞儿如同自己的杀父仇人,恨不得上去给他两个嘴巴。 可沈飞儿却还是微笑着坐在原地,缓缓道,“这一次,我押小。” 跟风的赌客一拥而上,把筹码扔在写着“小”的地方,一下子堆满了整整一桌。 荷官再也不敢拿起骰盅,如果这一次沈飞儿又猜中了,那是这家赌场无法承担的一笔巨款。 他只感觉天旋地转,几乎就要昏厥过去,但当他真的要倒下之时,有一个人却扶起了他。 所有人都向荷官身后的人看去,那是一幅沧桑而衰老的面容,但却有着坚毅的神色,但这副面容却只能让人看清一半,因为他的脸上戴着半块面具。 他大概五十岁左右,他扶起荷官,把他轻轻推倒一边,又看了一看沈飞儿,又最终坐在了荷官的位置上。 所有的赌客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带面具的人就是这个赌场的主人,也是本地势力最大的地头蛇,文半边。 文半边不止露出半张脸,他也管着半个城,可以说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小镇,他就是这里的皇帝。 但他为何带着面具,似乎在他年轻的时候还不是这副打扮,可没人想去了解,也没人敢去了解。 文半边用他的一只眼睛死死盯住了沈飞儿,可沈飞儿却还是在笑。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等了这么久,好戏终于要来了。 77 中断的2条线 七十七中断的两条线 文半边跟沈飞儿彼此对视了半天,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好像已经对话了千言万语。 文半边仔细观察着眼前的沈飞儿,他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虽然沈飞儿还是一脸的微笑,但那微笑之下似乎又像是隐藏了千军万马。 虽然这个人看上去完全是一副浪子的姿态,但却隐藏着一丝尊贵与高傲,这是文半边从未见识过的。 他已经开了半辈子赌场,可以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但他却从未见过一个赢了百两银子的人还能这样淡定自若。 即使是富豪,并不差这些银子,也会多多少少沉浸在赌博的喜悦中,但沈飞儿看待满桌的筹码,如同看待一根鸿毛一样,这有些让他难以想象, 他缓缓道,“这位爷,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沈飞儿用手搓了搓筹码,“我是谁,似乎跟你并没有关系,我从未听说过开赌场还要先问人家姓名的。” 文半边轻轻摇了摇头,“既然这样,我陪您玩两盘,这么样?” 沈飞儿什么也没说,突然把身边全部的筹码全都推到了赌桌上。 “你可以摇骰盅了。” 文半边看着沈飞儿的举动,不禁有些害怕,他这次本来是想煞煞沈飞儿的威风,他开了这么多年赌场,已经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十赌九输。 一个人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强运,沈飞儿一定是用了什么作弊的手法。 他是开赌场的,也自然是出了名的赌客,各种各样的老千他都知道,他绝对能够看出沈飞儿到底是怎么作弊的。 可当他看见沈飞儿将一桌的筹码推到他的面前,他拿着骰盅的手似乎又有些颤抖。 他真的不怕吗,或许是他看轻了自己的眼力?或许是他对自己的赌技异常自信,又或许是他根本就不在意输赢? 还是他真的就是天生强运? 文半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这样强大的敌手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沈飞儿的身后还站在一个人,一个没有表情的,如同寒冰雕刻而成的人。 如果说沈飞儿的压迫是一种隐藏的感觉,但他身后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实实在在的危机。 文半边甚至不敢抬头,如今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放到了手心的骰盅上。 他将骰子装进骰盅,盖上了盖子,他已经确定这些赌具都是自家的,是绝对不可能有问题的。 他的全部犹豫和顾虑瞬间消失,他知道自己手法的高超,他绝对可以凭手上的本事骗过沈飞儿。 所以,他已经开始了摇动。 骰盅在文半边的手里上下翻飞,如同潜藏于云顶的游龙,骰子在骰盅中不停跃动,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倒像是游龙行云布雨,降来的雷电一般。 所有赌客都是屏气凝神,他们见识了沈飞儿的表现,但他们也清楚文半边的本事,这似乎不是一场赌博,更像是一场战争。 究竟谁会赢下这一局,这已经足够让每个人的心脏都剧烈的跳动。 随着骰盅落在赌桌上的清脆一声,这场战争的胜负也即将揭晓。 “你押什么?”文半边瞥了一眼沈飞儿,刚才自己的一番操作足够玄妙,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够看破骰盅里的点数。 但沈飞儿却一点都没有犹豫,“大。” 文半边咬了咬嘴唇,沈飞儿这种举重若轻的态度让他非常反感,无论如何,沈飞儿绝不可能看出自己的手法的。 他轻轻揭开盖子,可那骰子的点数似乎狠狠打了他的脸。 大,沈飞儿又押对了。 所有赌客都不禁惊呼了起来,刚才文半边的手法已经让他们看的眼花缭乱,可是这样沈飞儿还是赌对了。 文半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如今沈飞儿赢的银子,已经大大超出了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如今即使是把这个赌场赔给他,都还远远不够。 可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人的运气可以好到这种程度,他咬紧了牙齿,挤出了一句。 “再,再来一次。” 沈飞儿大笑道,“你似乎并没有这么多银子,你似乎没有再赌下去的资本。” 文半边已经被狂热冲昏了头脑,“再来一次,我,我这次如果再输给你,我就把脑袋给你。” 沈飞儿摸了摸手上的扳指,笑道,“我要你的脑袋有什么用?” 但他随即又笑了笑,“不过,我可以陪你再玩一次。” 文半边咬紧牙关,将骰子再次装进骰盅,这一次他摇动的手法更加变化莫测,他几乎使出了一身的看家本领,全都投入了这一摇之中。 “这一次,还是大。”沈飞儿道。 文半边轻轻揭开盖子,他敢相信自己绝对已经用了百分百的全力,沈飞儿绝不可能看出。 但随着骰子暴露在空气之中,连空气也似乎凝固了。 又是大。 文半边只感觉自己被狠狠的打了一个嘴巴,一个人无论运气多好,也不可能赢这么多次,沈飞儿一定出了老千,霎时间,他的羞愧与愤怒已经让他忍无可忍。 “他妈的,你到底是谁?敢在老子的场子耍诈!” 他捡起身边的椅子就向沈飞儿砸去,但沈飞儿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但那张椅子却在空中如雪花一样碎的漫天飘洒,沈飞儿身后的薛天傲已经先动了手。 文半边已经惊呆在了原地,他只看见了那如同雷电一样的寒枪一指,那椅子就立刻粉碎。 随后他看见的,就是比那寒枪还寒冷的薛天傲的脸。 薛天傲虽然不满沈飞儿这样的浪费时间,但如今有人要动他,那也是他决不能容忍的。 他手中寒枪一挥,直指向文半边的咽喉。 所有赌客见打了起来,一窝蜂般向外跑去,危险与否尚且不论,如今打了起来,自己欠的帐也正好逃掉,仅仅一瞬间,满赌场的人都已经消失不见。 文半边看着闪亮的寒枪,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狂傲的资本与勇气,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不停的流了下来。 “是,是你们,你们又回来了?” 沈飞儿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看来他确实找对了地方。 他有一套自己打探消息的方法,与其询问那些平常百姓,倒不如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些所谓的地头蛇之上。 老百姓们只会盘算着生活中的鸡毛蒜皮,真正对外界变化最敏感,最在意的往往是那些位高权重的人。 因为如果他们连这些都察觉不到,他们也绝不可能登上这么高的位置。 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在那些老百姓身上,倒不如在这些当地最有势力的人身上找找机会。 而显然,这一次,沈飞儿又赌对了。 他站起身,走到了文半边的身边,文半边根本不敢抬起头,他遮挡着自己戴着铁面的脸,一步步向后撤着。 直到他退到墙边,他只能露出惊恐的表情,哀嚎道,“饶了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沈飞儿笑了笑,将他拉了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我们之间也许有些误会,至少你应该先把话讲清楚。” 文半边还是不信,他心中明白,从刚才那个拿枪的人的身手和沈飞儿的气度来看,他们绝不可能是一般人,而除了那群人,他根本想不到谁还会来到这个边远的小镇。 “你们是从楼上下来的,不,不对,你们要回到那个楼,是吧。” 这句带着恐惧的疑问正中了沈飞儿的下怀,果然,这个文半边一定对那座楼知道些什么。 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丝帕,绣着残月的黑色的丝帕。 文半边一下扭过头,贴着墙壁颤抖了起来,完全没有了他刚出来时的气度。 沈飞儿见他这幅样子,大笑不停,他拍了拍文半边的肩,道,“我们,不是这个组织的人。” 文半边把头转了过来,惊讶的看着沈飞儿,他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相信还是质疑,今天的变故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现在他的脑子几乎完全空白。 沈飞儿转过头看了看薛天傲,骄傲的笑了笑,又转过头看向文半边,对他道: “现在,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明白吗?” 文半边如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着头,他知道无论这两个人是谁,他们也绝对有能够杀死自己的资本。 “昆仑山上的那座楼,到底是什么?” 文半边茫然的看着沈飞儿,现在他也明白了他们不是高楼上的人,他似乎缓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既然你们有那个丝帕,你们应该知道那楼是什么,那座楼就是那个组织的根据地。” “那个组织,是叫什么名字?” “胧月楼。” 沈飞儿微笑着点了点头,果然跟他们预料的一样,胧月楼的大本营就是在昆仑山上的高楼。 “那么,你又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胧月楼的名字?”沈飞儿继续问道。 文半边突然又沉默起来,他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我,我叫文半边,是开赌场的,这个小镇的一切几乎我都说得上话。” “这些我都知道,说些我们不知道的。” 文半边低下了头,“你们既然知道胧月楼,那也就一定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我们都是寻常的老百姓,那有实力跟他们对抗,我们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 沈飞儿摇了摇头,“你似乎理解错了,我在问你,你跟胧月楼有什么关系。” 文半边突然抬起了头,他闭紧双眼,缓缓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但当沈飞儿看见他的另半张脸,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模糊不清的,根本一点模样的分辨不出的脸,他的一只眼睛,半边鼻子,和他的半张嘴都被搅成了一团,根本看不出他原来的面目,这半张脸的皮肤如同腐烂的橘子一样破损不堪,露出了脸上的肌肉纹路,让人根本无法直视这种惨状。 “这是,胧月楼的人弄得?” 文半边又将面具戴上,“是的,大概十五年前,他们突然来到了这个小镇,并在昆仑山上建立了那座漆黑的楼,从此这个小镇就再也没有过安宁。” “他们都是会武功的人,我们根本没有办法,他们强迫我们俸给他们食物,让我们去修建那座高楼,你知道的,这里离中原太远,根本没有官兵愿意管我们的死活,所以我们只有妥协。” “那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弄的?” 文半边叹了口气,“当年我不过三十岁,还有这一股豪气,我愤怒于他们的行径,就联合了几个兄弟想去推翻他们,可结果也很显然,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跟我一起反抗的兄弟全都死了,只有我侥幸逃过一劫,但也从此没了半张脸。” “于是我就逃跑了,直到五年之后,听说了胧月楼被大侠铲除的消息,才重新回到这个地方。” 沈飞儿点了点头,看文半边的表情他没有说谎,也许是因为十五年前胧月楼的残酷统治,这些镇民才不愿提起那座高楼,但随即他却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你回来了,那也就是说,如今胧月楼上一个人都没有,uu看书ww.uanshom 是吗?” 文半边点了点头,“是啊,我为了避免意外,还特意去昆仑山上看了看,确定了上面的人都不见了,才敢定居下来。” “而这十年间你还是没有逃走,也就是说他们十年内都没有再回到这里,是吗?” “是的,我一直担心他们的重归,所以一直留意昆仑山上的动静,我能肯定的是,这十年内绝没有胧月楼的人再回到这个小镇来。” 沈飞儿揉了揉太阳穴,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实话吗?”他还是在问了一边。 “千真万确,我怎么敢说假话。”文半边道。 沈飞儿捏紧了拳头,他的失望已经完全盖住了他得胜的喜悦。 “走吧。”他对薛天傲道,薛天傲冷冷看了一眼文半边,但也只好提起长枪跟沈飞儿向门口走去。 文半边的惊恐虽然还没有褪去,可他强烈的求知欲让他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 “你们,到底是谁?” 沈飞儿努了努嘴,转过头笑道,“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颗脑袋。” 文半边立刻缩成了一团,眼前的这个神秘的人给他的冲击甚至远远大过了胧月楼的可怕。 沈飞儿走出赌场的大门,现在他只有寄希望于徐云野他们能够找出一些更有价值的线索。 他叹了口气,向着阿珠家的方向去了。 78 冰玉 七十八冰玉 方天成在床上躺了很久,却久久无法入睡。 这次探索的结果无法让所有人满意,他们一路的争分夺秒,最终换来的却是线索的中断。 当他和徐云野回到阿珠的家里,本以为沈飞儿可能会有价值的线索,可结果是令人失望的,跟沈飞儿他们交换了信息后,他们得来的却是更大的失望。 时间己经过去了五天,如果算上返程的三天,那他们只有两天的活动时间。 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仅仅两天的时间,他们还能做什么? 可怕的组织,漆黑的高楼,高悬的残月。 这些东西始终折磨着方天成的内心,到底他们还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即使是当初的岳虎阳,也是获得了内部的帮助才暂时击破了胧月楼,可如今的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在他们回到阿珠的家,彼此交换了消息后,几乎没有一个人还能说出话来。 沉默,留给他们的似乎只有沉默,因为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 方天成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高挂的残月,那深紫的夜空中高挂的残月就如同一把刮骨的弯刀,不停折磨着方天成的内心。 究竟何时才会迎来黎明,直到现在这依然是一个无人可以回答的问题。 方天成叹了口气,拿起了身边的花环。 这是阿珠在他们出去的时候编织的,作为他们救了自己的感谢。 淡紫色的小花还在散发着芳香,这或许是现在唯一能给方天成些许安慰的东西。 胧月楼,这个神秘而恐怖的组织,不仅伤害了那些渴望美好的人们,也已经在这个小镇带来了无尽的黑暗。 或许只有阿珠这样的孩子才不会回忆起那段黑暗的时光,这也是目前唯一可以庆幸的事情。 孩子是未来,是希望,方天成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那他就绝不会让那轮残月继续隐藏在乌云之下,至少为了这群没有见过黑暗的孩子,他也会奋斗到底,绝不会再让黑暗笼罩在他们的头上。 可,单凭他们自己,可以完成这样的壮举吗?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迷茫,但此刻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就会涌上他的心头,虽然他已经坚持了一路,但此刻他却有些疲累了。 幽闭的黑暗给他带来的孤独和恐惧几乎要让他发疯,他闭上眼,开始胡思乱想。 也许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可以改变一切的人。 他无法拯救那些被胧月楼杀死的人,也无法将胧月楼再次打入深渊,他无法破获妖书案,也无法将杀死丁不语一家的罪人捉拿归案。 甚至直到现在他都不能跟自己的爱人在一起。 这或许有些讽刺,明明是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人,却还硬要站出来拯救世界? 他轻轻将眼睛睁开,如果他的前路一样黑暗,那么睁着眼或者是闭着眼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当他张开眼,却发现了那个冰冷的倩影,正坐在自己的床前。 阿玉,这个如冰一般的女人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经回到了家,她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还是做出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可以看得出,她对于他们救了自己的妹妹还是很感激的。 虽然方天成他们没有什么心情吃饭,但还是尽全力填饱了肚子。 他们已经决定好了之后的计划,那就是明天一定要到昆仑山的黑楼里去。 虽然上面可能什么都没有,但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所以他们决定在阿珠的家里休息一个晚上,他们都有些累了。 阿珠对于他们的留下还是很高兴的,经过和阿珠的交谈,他们才渐渐了解了阿玉,这个沉默的女人的过往。 阿玉和阿珠的父母据说在阿珠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阿珠不清楚父母去世的原因,阿玉也不愿提起,但可以知道的是,一个刚刚十三四岁的女孩带着刚出生的妹妹,是很难活下去的。 这个如同坚冰般冷酷的少女似乎也真的有着坚冰般的坚韧,或许是生活的不易让她变得不擅长和人交流?或许是太早接触了生活的艰辛已经让她再难露出笑脸?但至少这十几年她过得并不轻松,如果没有这份坚韧,她绝对不能活到现在。 不知为何,每当看到阿玉的背影,方天成就会想起那个还在绿色巨墙后的姑娘。 虽然她们的长相和性格截然不同,但方天成还是会莫名其妙的想起她。 也许是自己孤独了太长时间?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真的很孤独。 阿玉看方天成满眼柔情的看着自己,似乎还是没有太多表现。 “你还没有睡吗?” 方天成揉了揉眼睛,尴尬的点了点头。 阿玉抬起头看向了窗外,“我也睡不着。” 可当方天成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眼前的一幕已经让他惊呆了。 阿玉轻轻解开了腰间的带子,她身上绿色的裙子立刻从她的肩头滑落。 月光洒在她洁白的肌肤上,发出柔和的光泽,她似乎真的跟雪一样洁白,方天成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很想转过他的目光,可他根本无法将注意力从她的躯体上移开。 那是一具充满着青春活力的肉体,她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散发着无尽的女性魅力,她解开发带,让一头乌黑的长发肆意披散在她裸露的肩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迷人的芬芳,方天成的双眼迷离起来,他真的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阿玉就已经抬起她修长的腿,伸进了方天成的被窝。 虽然阿玉的人是冰冷的,但她的身体却是温热的,直到真的接触到了她光洁的肌肤,方天成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阿玉的肌体贴紧了自己的胸膛,那醉人的幽香已经让他有些头昏,直到两人的脸贴在一起,他才挤出一句话: “玉姑娘,你?” 阿玉没有回答他,但方天成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心跳,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他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孤独的男人。 方天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冲动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理智。 他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他确实已经压抑太久了。 但在那片刻的迷离之间,方天成却突然发现了一抹闪光。 他扭头看去,却几乎让他心生寒意,那竟然是一把匕首。 他立刻翻身下了床,虽然他满足于这片刻的香饴,但幸亏他还不是一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 阿玉竟然是来杀他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顿时慌了神,他一步步向门边退去,但他的视线却一直无法从阿玉的身上移开。 阿玉此刻真坐在床上,月光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脸完全隐藏在了阴影中,而她手里闪着银光的匕首,却反而使她变得更加迷人。 而最迷人的,也是最致命的。 阿玉不等方天成走出屋子,就已经发起了第二次袭击。 她如同一条洁白的丝绸一样,刺出了被窝,这一次,她的匕首瞄准的是方天成的咽喉。 方天成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他凝神提气,使出铁指功来,直迎上阿玉的来袭。 但阿玉的迅速是他没有想到了,在一瞬之间,阿玉就已经将匕首挥到了他的面前。 方天成已经来不及思考,他飞起一指,护住咽喉,但不知为何,这一指迎来的不是锋利的刀刃,铁指边缘正撞上匕首的刀面,竟直接把匕首从中间打成了两节。 阿玉见自己的匕首被打断,她一下子停了下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她将头过了过去,直向窗外而去。 方天成却赶上一步,拉住了她的肩膀,“等等。” 阿玉将头转了过来,那一抹的芬芳又再次渗进了方天成的鼻腔中,触摸着如同凝脂一般的肌肤,又让激动的方天成有些忍不住心软了下来。 阿玉道,“我失败了。” 但方天成却摇了摇头,“你在最后一瞬间移开了匕首,对吗?” 阿玉没有说话,她走到窗边,刚要逃脱,却又被方天成拉住。 方天成轻轻捡起她绿色的长裙,递给了她,“你,穿上吧。” 阿玉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她捂住脸,轻轻披上了裙子。 方天成道,“我猜,你是胧月楼的,对吗?” 阿玉不敢再看向他,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你走吧。”方天成道。 阿玉惊讶的看着方天成,“我可是来杀你的。” “可你没能杀了我,对吗?”方天成道。 阿玉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内心似乎正受着煎熬。 “或者说,你不想杀我,至少刚才你就有机会杀我,或者如果你真的要取我们的性命,只需要在晚饭里用点毒药。” 阿玉轻轻闭上了双眼,可她的声音却已经有些哽咽。 “你说的对,你救了我妹妹,我实在是下不了手。” 方天成不知为何突然笑了笑,“你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至少像你这样的人不该加入胧月楼。” 阿玉苦笑了一下,“我似乎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是你十五岁,带着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面对着可以让你活下去的机会,你会拒绝吗?” “胧月楼救了你们姐妹吗?” “可以这么说吧,所以我为了报恩,不得不来杀你。” 方天成道,“可你终究不是一个杀手,你也不应该成为一个杀手。” 阿玉摇了摇头,“如果你要杀我,就动手吧。” 方天成道,“我们不是胧月楼,也绝不会对无辜的人动手,或许直到现在,你也没有动手杀过一个人?” 阿玉点了点头,虽然她加入了胧月楼整整十几年,可她从未亲手杀过一个人。 “我不会感谢你,如果你不杀我,我就会走。” 方天成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个疑问,如果你真的是胧月楼的人,为什么还独自留在这里?据我所知,昆仑山上已经没有胧月楼的人了。” 阿玉的眼里似乎闪着光芒,“我的家,就在这里,所以我不会走。” 她抬起头,看了看窗外,那是阿珠的房间,也许阿珠还不知道抚养她长大的姐姐是一个杀手,那一天阿玉不是没有理她,而是胧月楼下了命令,让她留意方天成一行的行踪。 方天成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可你现在却想走,为了那个胧月楼,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阿玉突然愣住了,值得不值得,她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她没有亲手杀过人,但胧月楼却是将她当做杀手培养的,从小她就接受了超乎寻常的训练,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或许是因为这些如同折磨一样的训练,让她变成了如今的冰冷,可她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看着那些所谓的杀手前辈,笑着斩下目标的头颅,她只感到恶心,她想逃,她想跑,可她能跑到哪里? 即使到现在,她还是如同一个木偶一样,被胧月楼驱使着干着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她已经二十六岁,却从未过过一天同龄人该过的日子,每个夜晚她都会被噩梦惊醒,她恐惧于自己的罪孽,可她却似乎在罪孽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她渴望着爱情,渴望着温暖,却又不得不将自己包裹在一个冰冷的外壳之下。 这与其说是自保,不如说是一种恐惧。 可阿玉还是摇了摇头,一步步向门外走去。uu看书 ww.uukansh.om 她还是不敢迈出反抗的一步,她已经隐忍了十几年,她的热情已经完全被现实的残酷消磨殆尽。 “如果你真的不想继续这样下去,我可以帮你。” 阿玉猛地回过头,却看见了方天成的笑脸。 “帮我,你能帮我什么?” “我会彻底摧毁胧月楼,我向你保证。” 阿玉只感到一种莫名的悸动,她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胧月楼虽然看似已经被瓦解了一次,但这要首领还在,它就会再次归来的。没有人,可能会打败那个首领。” 她深深的清楚那个首领的强大,他虽然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但每次自己看见他时,连呼吸都似乎要停止。 首领的智慧与实力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也不会有人可以打败他。 可方天成却还是微笑着,“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至少你也不希望有更多人流血了,对吗?” 阿玉看着一脸微笑的方天成,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而这份温暖也似乎重新燃起了她心中的激情。 因为他看见了方天成的手,他已经伸出了自己的手。 月光洒在了方天成坚毅而自信的脸上,将他完全照亮在了光辉中。 但阿玉却似乎可以看出,方天成似乎才是那个真正发着光的人。 而那道光,也一定可以将黑夜照亮,让那轮残月彻底消失在天空中! 79 在燃烧的天空下 七十九在燃烧的天空下 黑暗或许有着吞噬一切的力量,这或许就是胧月楼被彻底瓦解后还能卷土重来的原因。 但只要有一丝光明尚存,就一定能再次将那片黑暗消逝。 因为黑暗带来的只有毁灭,而光明却拥有着净化一切的力量。 这或许就是能够让方天成一直坚持下去的原因,因为他永远能在这片黑暗中散发出光芒。 而现在,方天成已经伸出了手。 即使是阿玉在刚刚还想杀他,他还是坚信着光明可以感化一切。 阿玉看着方天成递过来的手,她一时间思绪万千。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以平等的方式接纳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可她还是没有接过那只手,她将头扭了过去,还是向着窗外走去。 他不相信所有人,这或许是她能够活到现在的原因,而现在她也一样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方天成看着阿玉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的确升起了一丝落寞,正在他灰心之时,却听见了阿玉的话: “我可以帮你。” 方天成再也藏不住脸上的笑,他刚想说些什么,可阿玉已经先开了口。 “但仅限于提供情报,我绝不会反抗胧月楼,因为我还是不相信有人可以彻底摧毁它。” 阿玉虽然说完了这句坚定的话,可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波澜。 如果她真的不相信,那就不应该答应提供帮助,因为即使是提供情报也是对胧月楼的背叛,这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危机还无法看得清。 可能随着她的承诺,自己跟妹妹就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她确实想赌一把,因为她想看到方天成所说的明天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她虽然身在黑暗,但内心却一直渴望着光明。 方天成已经笑了,因为对于他们目前的境遇,阿玉的帮助很有可能会帮他们扭转局面。因为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情报。 而这个关键的情报或许就是他们反败为胜的关键。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昆仑山的楼上究竟还有什么?” 阿玉突然转过了头,她疑惑的看着方天成道,“你为什么还会认为那座楼里还会有什么关键的东西,你应该知道,上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而如果有什么东西的话,那么十五年前,岳虎阳就应该会找到。”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上面一定还隐藏着某些东西,本来我确实还不能确定,但现在有一个证据却告诉,昆仑山上一定还隐藏着秘密!” 阿玉微微后退了两步,“什么?” “证据就是你本人,玉姑娘,你既然是胧月楼的人,而胧月楼又已经不在昆仑山上,那么你留在这里决不能单单只是因为这是你的家,那个首领绝不会冒着你被发现身份的危险来允许你留下来的要求,那么,你留下来的原因,就只能是昆仑山上还藏着什么!” 阿玉冰冷的脸上顿时有了惊异的表情,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有着能够看破一切的智慧,他说的没错,自己的确还隐藏着秘密。 她叹了口气,“好吧,你说对了,昆仑山上的确还隐藏着一件东西,我留下来的原因也就是为了看守它,因为我本来就是本地人,不会太过引人耳目。” 方天成微笑道,“那么,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阿玉看着方天成,她呼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名单,那个写有胧月楼所有人的名单。” 方天成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一时间惊在了原地,如果阿玉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就可以依靠这份名单来彻底扭转局面。 可当他冷静下来后,他感到了深深的疑惑,“可,如果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这个首领就这样轻易的放在那里,他不怕被人发现吗?” “你应该听过这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当胧月楼被摧毁后,所有人都认为名单在首领的身上,也就没有人会搜查高楼。而在当时的匆忙条件下,即使是首领想要带走名单也来不及。” “可首领明明可以在事后取走名单,他难道就这样信任你?” 阿玉摇了摇头,“不,他不会信任任何人,他把名单留在这里的原因是我也没有能力打开装着名单的宝盒,因为它被六把极其精密的锁锁住了,我根本打不开它。” “有锁就一定会有钥匙,那,那六把钥匙在那里你知道吗?” 阿玉又摇了摇头,“钥匙被首领的六个心腹贴身保管着,因为他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首领可以放心他们不会打开宝盒。而没有那份名单,就不会有外人知道他们是谁。” 方天成咬紧了嘴唇,这的确是个困难的问题,如果想要名单,必须找出拥有钥匙的人,而如果想要钥匙,就必须先得到名单才能知道谁才拿着钥匙。 这个首领能够建立庞大的胧月楼,的确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在现在,方天成根本想不出任何可以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 他正在苦苦思索之时,屋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是人的呼救声。 方天成猛地推开窗子,可眼前的一幕却已经让他惊讶到了极点。 火光,屋外着火了?不,是整个小镇都在着火,不知什么时候,整个小镇已经完全笼罩在了烈火之中。烈火烧得如此凶猛,好像整片天空都在剧烈的燃烧。 阿玉也注意到了窗外的情况,她的冷酷瞬间消失,全部化为了疑惑。 为什么小镇会起火,而且就在方天成他们到来的当晚? 这其中隐含着的种种联系,让方天成不禁怀疑起了阿玉,毕竟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但当他看见阿玉的惊恐,他似乎发现阿玉也不清楚这件事。 正当他们惊异之时,屋门却已经被推开了。 方天成猛地转过去头,幸亏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敌人,而是徐云野。 徐云野走进屋内,疑惑的看了看阿玉,又对方天成道: “天成,你也发现了吧。” 他指了指窗外的火光,显然徐云野比方天成更快知道了这件事。 “徐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云野摇摇头,“我们需要调查一下,但无论原因是什么,我感觉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 方天成点点头,迅速的穿好衣服跟随徐云野走出了屋外,但屋外的一切却更让他惊讶。 熊熊的烈火已经燃烧了起来,远处已经是一片废墟,街道上奔跑着无家可归的痛哭的人们,可他们的痛哭却不像是单单失去了房屋一般,更像是希望被彻底捏碎的绝望。 沈飞儿,薛天傲,上官双,虞世阳也都陆续出了门,显然眼前的一幕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阿珠呢?她去哪了?” 所有人都向着屋内看去,却已经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阿玉。 她看见起火,只感觉有些不妙,于是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阿珠,可当她推开阿珠的门,却发现阿珠已经消失了。 方天成跑进屋去,阿玉已经完全没有了冰冷,现在的她眼中似乎噙满了泪,她发疯一样的搜寻着阿珠的身影,可屋内完全没有阿珠的影子。 “玉姑娘,先不要急,先问问镇民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玉这才停下了疯狂,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撩了撩凌乱的头发,轻轻点了点头。 方天成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去理会她,他飞快地跑到街道上,正巧远处正跑来一个满脸灰尘的镇民。 可即使满面的尘土,也掩盖不住他脸上的恐惧与绝望,他已经喘的上不来气,可还是疯狂的奔跑,似乎身后有着极其可怕的东西。 徐云野已经从背后抓住了他,那人立马挥起手臂在空中乱挥起来,他闭紧双眼,嘴里胡言乱语的嘶吼着: “别来,别来!放过我吧。” 徐云野用力摇了摇他,道,“你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了?因为什么着了火?” 镇民还是如同痴傻了一般,他的双眼渐渐上翻,喘着粗气道,“他们,他们回来了!” “谁?你话说清楚一点。” “那座楼里的人,那座楼里的人回来了!” 这是一个足够让所有人都胆寒的一句话,胧月楼的人真的来到了这个小镇? “他们都干了什么?这火也是他们放的?” 那人的双眼竟然流出泪来,他颤抖着道,“他们,见人就杀,根本就拦不住……” 疲劳和恐惧已经让他昏迷了过去,徐云野叹了口气,将他放在了地上。 可远处又走过来了一队人马,这一次,来的不再是手无寸铁的逃难的百姓,而是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他们头戴着面具,整整围成一道黑色的墙,直向徐云野他们压来。 但真正让人胆寒的,却是黑衣人身后迎风飘扬的大旗。 黑色的,绣着残月的大旗! 所有人都不禁泛起一丝忧郁的神色,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胧月楼,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行动。 方天成不禁看了看阿玉,显然这件事情无论让谁来说,都不会认为阿玉跟这件事毫无关系。 阿玉却似乎成了一个木头人,她的眼里已经全都是疑惑和惊恐。 方天成叹了口气,虽然现在有千百个疑问,但敌人已经攻了上来。 这些杀手看见方天成他们,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猎狗,一下了全都抽出了手中的利刃,嘶喊着向他们杀来。 果然这些胧月楼的杀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徐云野等人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也向着来袭的杀手发动了反击。 徐云野的刀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惊心动魄,他如同一条雷龙一般,穿梭在杀手的阵营中,霎时间,整齐的队伍立刻被冲散,伴随着银光闪过,人群中不断传来一阵阵哀嚎和飞溅的雪花,伴随着远方的火光和尖叫,徐云野此刻就同如死神一般,所到之处,必是斩尽杀绝。 沈飞儿不禁笑了笑,徐云野的刀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他轻轻点起双脚,紧跟着徐云野跃进人群之中,没有了场地和时间的制约,他的武功也变得轻松灵动起来,本想围住徐云野的杀手们刚要行动,就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随之而来的就是薛天傲刺喉的寒枪。 沈飞儿如同起舞一般,进入敌阵之中伤敌无数,却不沾一上一丝血腥,而薛天傲就是迅猛的猎豹,寒枪一点,便带走杀手们的最后一寸体温。 方天成看着三人精绝的武艺,显然这样几个杀手还不能够成为他们的敌手,他渐渐放下心来,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了阿玉的身上。 她在喘气,她在颤抖,现在她绝对无法说是一个冰冷的美人,反而更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般惶恐。 方天成看着她的表情,又回想起刚才在房里的片刻温存,他不禁红了脸,他不相信,也无法去相信这些杀手是阿玉带来的。 从她的犹豫和对于妹妹的关心,他可以看出,阿玉跟这些杀手完全不同。 就在短短的片刻之间,来袭的一队杀手几乎全部阵亡,虽然这一阵是他们的完胜,但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轻松,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杀手绝不是胧月楼的真正实力,很可能更强大的敌人,就在那片火海的深处。 沈飞儿敲了敲一个被他点住穴道的杀手,摘下了他的面具,而想象不到的是,这个穷凶极恶的杀手现在已经是肝胆俱裂,连眼睛也不敢张开。 “我问你,你们这一次到底派出了多少人?” 杀手咽了一口唾沫,还是不敢开口,直到薛天傲照着他的鼻子用银枪重重拍了上去,鲜血流进他的嘴里,他才不得不开口: “我们,几乎是全员出动,是六位小首领带的队。” 方天成却无法相信这个杀手的话,如果按照阿玉所说,掌管着开启装有名单盒子的钥匙,就应该在那六个人手中。 沈飞儿看了看方天成惊讶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方兄弟,有什么问题吗?” 方天成看了看惶恐的阿玉,似乎他现在只有交代。 在得知了一切后,几乎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阿玉,毕竟这些胧月楼的杀手一定是得知了消息才会赶来。而最有可能招来这些杀手的人就是阿玉。 薛天傲连一句话也没有问,就直接提起寒枪向阿玉走去,对于敌人,他向来不会留下半分的怜悯,无论她是否已经变好,都无法掩盖她之前的罪恶。 “等等,玉姑娘不一定是招来杀手的人。”方天成已经挡在了阿玉的身前。 阿玉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切,她已经背叛了组织,又丢失了妹妹,她知道胧月楼的可怕,阿珠的腿伤还没有好,她根本就跑不远,如果落在了杀手们的手里,她不可能会有活路的。 她已经完全陷入了绝望,即使是面对逼人的寒枪,她连躲避的想法都己经没有了。 如果阿珠真的已经遇害了,那她也不想再活下去,因为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第二个关心她的人。 但那个始终微笑着的年轻人却站在了她的面前。 薛天傲微微眯起了眼,“为什么?” 方天成摇了摇头,“阿玉现在也失踪了,我不能相信玉姑娘会为了胧月楼做到这个地步,况且她的表情已经证明她绝不会是做出这些事情的人,uu看书 uukansh我也不会相信她会为了胧月楼,会焚毁自己的故乡,屠杀自己的父老!” 徐云野拍了拍薛天傲的肩,“无论她是不是,现在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必须要先将这些杀手一网打尽。” 薛天傲看见徐云野这么说,也放下手中的枪,扭过头去。 徐云野又走到了方天成的面前,“走吧,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方天成看着徐云野的脸,心中莫名的充满了力量,他转过头,拉起了倒在地上的阿玉,对她道: “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阿玉带回来,也可以摧毁胧月楼。” 阿玉的泪水一直在眼睛里打转,即使是现在的她依旧还是过分的坚强,可她不明白方天成为何要为自己做这么多。 “你们,不可能的,那六个人都是武功极高的人,你们不可能打败他们的!”她忍不住向方天成吼道。 可她从朦胧的泪眼中看到的却是一张微笑着的脸。 “他们有六个人,我们也有六个人,不是吗?” 阿玉突然愣住了,她还要说些什么,但却已经发现徐云野他们已经奔向了大火的方向。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毅,他们已经踏上了那条燃烧着烈火的路。 火光照耀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将他们变得无比庄严而伟大。 在这片燃烧的天空下,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化为了烈火。 而这灼热的烈火也一定能够烧尽过去的黑暗! 80 水与线 八十水与线 镇民们发狂一样逃窜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绝望。 被压迫了这么多年,他们知道胧月楼的可怕,但他们一直以为只要低声下气的屈服,这些杀手就不会继续迫害他们。 于是他们就在那片黑暗中被奴役了五年。 可当黑暗再次笼罩,他们本以为只要继续低头,就可以苟活,五年,毫无尊严的五年,五年都过来了,为什么不能再次跪下? 于是当胧月楼再次出现在镇民们的眼前,他们很自然的想跪下去。 虽然跪下去后就不再有尊严,但比起性命,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胧月楼不仅要夺走他们的尊严,还要顺便带走他们的性命。 胧月楼的杀手们的任务不光是杀掉徐云野他们,他们也要将所有镇民赶尽杀绝。 首领似乎已经不需要这些贱民来舔舐他的脚,现在对于这些知道了太多的镇民,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存下去的理由。 所以杀手们点燃了小镇,屠杀着镇民,他们的兽性已经在这场毫无底线的杀戮中暴露无遗。 但镇民们呢,留给他们的似乎只有绝望。 于是他们歇斯底里的叫喊,疯狂的逃窜,年轻人推到前面的老人孩子,只为让自己能够侥幸逃脱;有的人肆意掠夺着父老的财物,既然已经是灭顶之灾,他们何不为自己讨些好处? 这些明明被压迫的人反而成了压迫者,明明是昨天聚在一起把酒言欢的乡邻,到了今天反而成了阻碍自己逃脱的绊脚石。 但所有人都只敢把残暴施加给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去反抗。 这燃烧的天空下似乎真的成为了人间的地狱,这堕落的场景不禁让每一个拥有良知的人扼腕叹惋。 但幸好虞世阳看不见这一切,这也是他到了现在还能像水一样平静的原因。 在得知了敌人的计划后,方天成立刻就想好了对策,那就是分头行动。 虽然分头行动是效率最高的一种办法,可它的风险同样也是最高的,为什么在这种危急关头,方天成还会选择这种最危险的办法? 因为方天成清楚的明白,危险就是相对的安全,因为胧月楼的杀手们之间互相都不认识,且很怕被互相识破身份,这就证明了至少那六位头领都是分开行动的。 因为面对强敌时无法隐瞒真实的武功,这也意味着自己的身份可能会暴露,对于这群穷凶极恶的杀手,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畏惧的东西。 那么,分头行动就是最完美的对策,所以虞世阳就来到了这。 烈火的焚烧声伴随着人群的呼喊嘈杂万分,但这些似乎都无法扰乱虞世阳的心。 他的身边回响起的,只有竹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虽然这竹杖分明是他自己敲在地上,可这清脆的声音却也在指引着他。 说来也奇怪,那些本来疯狂的镇民,听见这清楚的响声,看见远远走来的虞世阳,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平静了下来。 因为虞世阳本就如水一样平静,也如水一般温柔。 他已经循着声音走到了一个受了伤的老人身边,轻轻为他包扎着伤口。 每一个刚才还奔跑的镇民都停了下来,他们羞愧于自己的懦弱与自私,如今的他们早就放下自己手上的行囊,去救助那些受了伤的乡亲。 因为水不止自己纯净,它也能洗去万物的污浊。 为老人包扎好后,他微笑着问道,“胧月楼的人,在哪?” 老人感激的眼中不禁泛起一丝犹豫,看着虞世阳纯白的瞳孔,他知道虞世阳绝不是一个普通人,但他也未必会驱赶走那些胧月楼的人。 但望着温柔如水的虞世阳,他似乎只有坦白。 虞世阳轻声道谢,向着老人所说的方向继续缓缓独行,他知道单凭自己一人的力量是无法拯救这些镇民的,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杀手们彻底消灭。 竹杖继续在石板路上敲动着,虞世阳此刻的内心极为坚定,他知道他已经逃避了太长时间,如今他必须起来战斗。 胧月楼的事似乎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但他知道如果想要留住身边的美好,他就一定要站出来。 所以,他还在向着深处前进。 水,虽然温柔到可容万物,但当波涛汹涌之时,亦可摧枯拉朽。 他继续在前行的道路上,可突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风声。 虞世阳弹起竹杖,向耳边挡去,可迎来的却不是锋利的韧器,但似乎是一根柔弱如同无物的细丝。但这根丝线所带来的的巨大的破坏力却不禁让他后退了两步。 “那么,你就是水先生?”虞世阳的身后随即传来过一阵轻语。 虞世阳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他如今已经站在了这里,那他就不是水先生,而是虞世阳。 “阁下便是胧月楼的头领之一吗?” 虞世阳既然看不见来者,似乎也就不必回头,但他已经横起了竹杖。 从刚才的一击可以看出,发出丝线的人定然是内力极其雄厚的人,否则,单单一根游丝怎能有如此威力? 虽然虞世阳防范着这边,但也没有忘记提防其他方向,但根据他的观测,四周似乎除了那人外别无一人,看来方天成的猜想的确是对的。 “水先生果然聪明,我就是胧月楼的人,你可以称呼我为‘线’。” 虞世阳不禁皱了皱眉,这个人主动自报家门,看来也一定是自信得很,但江湖上叫“线”的人,他从未听说过。 虞世阳道,“那么,咱们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轻挑竹杖,快步向“线”的方向走去,可“线”已经又开了口: “等等,我听闻水先生平日里最爱音乐,可不知今天这一曲可还中意?” “我们今日既然必定要一决生死,你又何必多言?” “线”似乎没有理会虞世阳,他继续道,“难道水先生没有听到我所弹奏的乐曲?” 虞世阳不明白他的用意,四周皆是焚烧嘶吼之惨状,何来乐曲之谈? “线”笑了笑,“这火与血,便是时间最美之乐,还有什么能够比这样的乐曲更加动人?” 虞世阳听见这话,平静的心中立刻泛起一丝怒意,此人竟然以杀戮为乐,简直是毫无人性,他怒道,“阁下,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手。” “对不起,水先生,你的这句话对于我而言,简直是一种赞美,既然今日狭路相逢,那我也便用这美乐为水先生做个丧曲吧!” 他的话音未落,却已经出手,令人惊异的是,“线”的衣袖中竟然真的又刺去一根细线,无论是谁也无法看出丝线到底是怎样被他发出来的,但那柔软的细线经他击发,竟真的如同利刃一般迅猛。 虞世阳虽看不见他的手法,但却已经大概清楚了“线”的武功就是靠线来杀人,细线刺出带来的劲风已经被他察觉,他轻摇手腕,转起竹杖,形成一道屏障,丝线装着屏障之上竟然发出了刀剑相斩之声,可见其力道之雄厚。 虞世阳不慌不忙,继续用竹杖构成屏障,细线虽然凶猛,打在竹杖之上却又如同勒紧的钢丝被利刃斩断一般发出崩裂之声,被纷纷打断。 虞世阳虽然一边做着防守,却也没忘记发起进攻,顺着细线传来的方向,他不停向前移动脚步,“线”所发动进攻的前提是他跟虞世阳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虞世阳能够到达离他靠近一些的位置,就能立刻化被动为主动。 “线”也看出了虞世阳的举动,可他依旧没有慌乱,他先是往后调整着位置,又不断发起进攻,妄图拉远彼此的距离。 但虞世阳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手上竹杖加快了旋转,一边不停加快自己的脚步。 终于,虞世阳已经能够感受到“线”的存在,他知道只要在靠近一尺不到的距离,就可以发动进攻。 但当他即将靠近的时候,他却突然听见了“线”的冷笑。 一阵剧痛立刻从他的后背传了上来,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线”已经让丝线变换了进攻的方向,可如果是这样,他本该听见来袭的风声,但他刚才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已经眼盲了二十七年,在这二十七年中,他的耳朵为他建构了继续与这个世界产生交互的条件,他向来对自己的耳力异常自信,因为一个残疾的人,往往在其它器官上有着超出常人的优势。 可他却根本没有听见一点声音,这次突然的袭击已经让他连连后退了几步,他能感受到伤口的位置,已经足够靠近他的要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立刻谨慎了起来。 胧月楼的首席杀手,果然非同寻常。 “线”看自己的进攻奏效,不禁轻轻笑了笑,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无声的一击是怎么回事。 那些本来看似被虞世阳打落的线其实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下,他从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学习这用丝线伤人的武功,如今的他完全可以做到轻轻拉动丝线,在足够靠近敌人的时候再施加内力,这是任何人都极难察觉的。 当然,这样的进攻也是有代价的,就是这样无声的进攻在最后一刻才展现威力,相比较直接的猛攻,这样的进攻威力要小得多,而且观察细致的明眼人还是可以察觉到他的进攻,但对于虞世阳这样一个盲人,这无声的线就是足够致命的一击! 就在这时,“线”已经调整了自己的位置,他本人也似乎真的细若游丝,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再一次拉远了位置。 他已经忍不住再次露出了笑容,虽然一击不足以致命,但足以停止虞世阳的进攻,而且只要自己一直这样耗下去,虞世阳迟早会被耗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虞世阳不得不重新考虑接下来的行动,但在这思考的一瞬间,几根无声的线又再次开始了进攻,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又被击中了数次。 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已经沾满自己的手,粘稠的血液已经让他连手中的竹杖都有些握不住,刚开始“线”的进攻肃然独特,但也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可知道现在,虞世阳才真正见识到了“线”的可怕,也知道了他为什么能成为胧月楼的六大高手之一。 “线”,似乎真的就是他手中的线,同样的阴柔,同样的无声,但也同样的致命! 虞世阳没有办法,虽然他身为盲人,但从未感受到自己与明眼人的不同,但如今面对着这样无声的进攻,他却真的恨起了自己的盲眼。 他现在唯一可以采取的行动,就是尽可能护住自己的身体,不让丝线再袭击到自己,他手中竹杖立刻如风一般挥动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铁幕般护住了自己的身体。 但“线”不禁没有慌张,反而笑了笑,已经处在远处的他知道,这样全方面的防护必定会带来巨大的体力消耗,而且虞世阳现在已经受了伤,现在的他只需要一些不痛不痒的进攻,但虞世阳却不能不防守自身,只要这样下去,虞世阳一定会因为体力不支先行倒下。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防守,虞世阳一直坚持了几乎一个时辰。 “线”不禁有些慌了,他咬紧了牙齿,像虞世阳这样可以坚持这么久的人,他从未见过。 “线”明明已经看见虞世阳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他的呼吸也变得极为不平整,他的脸上也全是细密的汗,可虞世阳还是没有放弃抵抗。 他明白虞世阳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绝不单单是他的体力足够充沛,而是他的意志坚定如铁,不,他的意志更像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般澎湃汹涌! “线”已经感到了一丝恐惧,虽然他明明占据着优势,可眼前这个挥舞着竹杖的盲人却给他一种极大的震撼。 虞世阳的身边已经满是自己的血汗,和自己打落的丝线,他看上去已经是疲惫不堪,但他从未停止过自己的防守。 “线”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明白防守毕竟是防守,虽然虞世阳的表现完全超过了他的相信,但他也明白现在的虞世阳已经如同强弩之末,只要自己再进攻个一刻钟,虞世阳一定会力竭而亡。 对于首领的这次行动,他根本无法理解,但他作为一个杀手,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不取走目标的首级决不罢休。 他不禁又笑了笑,他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的胜利。 “线”的手腕轻轻一抖,那无声的进攻再次发出,他知道,虞世阳的身体状态已经绝对不能逃过这一击。 他不禁大笑起来,uu看书ww.uukanhu.om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的笑容突然凝固。 自己的进攻被虞世阳轻轻挑开,而随之而来的,便是虞世阳的身影向着他的方向袭来! 虞世阳迅猛的脚步已经让他完全没有了反击的时间,可他根本不明白虞世阳是怎样发现他的位置的,自己为了保险已经暗中调整了几次位置,按理说如果自己没有发出声响,虞世阳是根本不能发现他的! 可突然,他却发现那些被虞世阳打落的丝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已经结成了一张大网,而大网的中心,就是自己。 就在刚刚自己的最后一次进攻,虽然没有声音,但却还是会有轻微的抖动,即使这抖动异常的微弱,但在那张巨网的放大下,虞世阳就可以凭借着微弱的震动找出自己的方向。 虞世阳根本没有在一味的被动防守,他实际上一直没有停止过自己进攻的欲望。 那“线”惊恐的一瞬间,虞世阳的竹杖已经点到了“线”的咽喉之上! “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用来进攻的丝线,最终会结成一张会埋葬自己的网! 虞世阳看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线”,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他拄在竹杖之上,嘴角已经泛起了一丝胜利的喜悦。 而那如同暴怒大江般的他再次变成了平静的溪流。 虞世阳,这如同水一样的男人,已经用自己水一般的力量将胧月楼的黑暗彻底洗刷! 因为,水,拥有这世间最温和,也最强大的力量! 81 温暖的寒冰 八十一温暖的寒冰 无情的烈火焚噬着一切的事物,似乎任何东西都抵挡不住那烈火的炙烤。 但也许烈焰再大,也无法将薛天傲这块坚冰融化。 即使是一个人再铁石心肠,四周的崩溃与哭喊之声也会他哀伤。 可薛天傲却只是向前,一切的残破都似乎和他无关。 他似乎真的就是一块坚冰,现在的他完全无视周围的惨状,他只是牵着马,提着枪,默默向前走着。 “来人啊,救救我。”远处传来了一阵哭喊。 那哭喊声异常的撕心裂肺,可薛天傲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一个镇民已经被压在了倒塌的房屋之下,动弹不得。 但至少他还有着哭喊的力气,他奋力的呼救着,希望能有过路的人来让他脱困。 可当薛天傲真的从他的身边走过,他连叫喊的勇气都不再拥有。 他只看见了一双冷漠却又坚定的眼,跟一把同样冰冷的寒枪。 他咽了口唾沫,哀求道,“年轻人,救救我,我出不去了!” 薛天傲稍稍定下了脚步,可随机而来的便是刺喉的寒枪!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那个镇民压在身下的利刃! 镇民立刻停止了呼喊,而且也永远不再有呼喊的机会。 薛天傲将他的尸身拉了出来,果然在他的身上搜出了胧月楼的丝帕。 可他既没有得胜的喜悦,也没有遇险的后怕,他将杀手的尸身一脚踢出,随后又是毫无表情的默默向前。 可能那个杀手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竟然连丝毫的怜悯都不拥有,或许在他看来绝妙的暗杀在薛天傲眼中只不过是小丑的把戏一般。 薛天傲似乎永远也不会流露出任何的怜悯与同情,或许他真的就是一块寒冰? 这个问题或许连薛天傲本人也不知道,现在的他只是轻轻抚摸着白马的鬃毛。 这匹白马对于他而言,绝不是一个坐骑这么简单,在他人生的二十几年中,这匹白马或许是除了徐云野等人之外最亲密的朋友。 即使是对于白莲教的结义兄弟,他也不是个个都喜欢,至少若不是跟随着徐云野,他可能不会为了上官是非千里迢迢的赶来这里。 他孤独吗?也许是的,在他短暂而漫长的二十年生涯中,他似乎还真的没有几个称得上朋友的人。 在他少年时,父母就早早离开了人世,他们除了这一身武艺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留给他的东西。 于是他早早的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冷漠,而自己的冰冷或许是一个孩子能在这冷漠的世界上活下来的唯一的保护伞。 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这匹白马,竟莫名其妙的救了他,从那一天起,薛天傲这个孤独的人似乎就不再孤独。 再后来,他遇见了徐云野,经他的推荐加入了白莲教。 虽然受苦的日子已经成为了回忆,但那段时光带给他性格的改变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头里,他不想去改变,也没法去改变,或许这个世界上的人也不值得他流露出一丝的温情。 但他还是会为了徐云野拿起自己的枪,对于那位既是自己兄长也同自己师父一般的徐云野,他似乎做不了什么,但他至少还可以为徐云野而战。 所以,他还是如同寒冰一样的前行着。 “出来吧,你跟了我很久了。”薛天傲不知在像谁说着。 薛天傲看似只是在茫然的向前,而实际上他却一直留意着周边的情况,否则他根本就不会察觉到那个假装难民的杀手。 这或许是他多年流浪生活给他带来的习惯,无论到了哪里,他总是会留着一丝警惕,这也是可以让他活下来的原因。 果然,后方的一片废墟中竟然真的钻出了一个人,可虽然那人带着一副漆黑的面具,但他高大的身躯和强大的气场却不禁让人胆寒。 “十二太保果然是十二太保。”,大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露出了一声嘶哑的低吟。 薛天傲的双眼如利剑一般锐利,他已经举起了自己的银枪。 “你是胧月楼的首领?你跟之前看见的杀手,都不相同。” 面具大汉哈哈大笑,他舒展了自己的筋骨,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为什么还不骑上马赶紧走?” 薛天傲完全没有理会大汉的挑衅,他已经握紧银枪,如雷电一般向大汉刺去! 大汉丝毫不慌,他原地运气,竟直接用一对肉掌去迎薛天傲的银枪,可随着他接住薛天傲的一击,便立刻传来一阵金属相撞之声。 原来那大汉竟带着一对铁护手,那一对护手如同一对魔爪,全是厚重的铠甲,而指尖之上竟赫然是十根如同尖刀般的刃刺。 薛天傲在这一击之下,已然看出了大汉的武功来,这大汉便就是用这一对手铠作为武器的,从他接下自己银枪的手法来看,似乎大汉的内力也极其高深,果然这个首领不同于之前的小鱼小虾。 大汉挡住枪尖,右手重重一挥,便将薛天傲振开,大汉轻抚手爪,大笑道,“银枪太保果然名不虚传,似这样的一枪便是多少武林中出了名的高手都极难达到的。” 大汉又道,“不过,既然我敢于正面与你交锋,那就一定是有了准备,毕竟这不是比武,对吧。”他双手拍了几下,立刻传来一阵如同洪钟般的嗡鸣,而一瞬间,竟从四面八方跳来了一队黑衣杀手,他们个个都似乎是早就被安排好的,就等头领一令之下,就一齐杀出。 大汉不禁又笑了笑,他知道徐云野一行极不好对付,而他就绝不会独自迎敌。 他的代号是“戮”,这样一个极具血腥气的代号是他用一颗颗人头换来的,而这些“功勋”,大都是拜他的阴谋诡计而获得。 胧月楼中高手如云,比他强的人并不是没有,但他依然可以成为六大头领之一,只因为他杀过的人实在太多,而他杀过的人可不单单是买凶交易中要求的目标,他杀人,似乎只是为了杀人。 即使是今晚的这场大火,也是他亲自放的,他喜欢杀戮,为了杀戮,他可以使出各种各样的毒计,他最喜欢的,就是人们陷入他陷阱后的绝望的哀嚎。 今晚的这场屠戮让他的心情很好,而眼前的这个薛天傲显然更能让他乐一乐,比起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是让这样强大的敌人在他面前悲惨的死去更加有趣味。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薛天傲竟然一眼就识破了扮做难民的杀手,这已经让他有些着急,所以他主动站出来挑衅薛天傲,而他也早就埋伏好了更多的杀手。 “戮”双手一挥,众杀手便一拥而上,面对着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杀手,薛天傲瞬间就陷入了被动。 “戮”是最清楚的,这些杀手都是自己精心挑选出的好手,就算他们单打独斗还是比不上薛天傲,但他们显然具有数量上的优势。 可薛天傲连退都没有退一步。 他横起银枪,直刺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杀手,杀手立刻就被银枪洞穿了身体,薛天傲稳如磐石,借着枪尖上杀手的身体,竟抡起一周,将最内层先冲过去的杀手统统扫了出去。 这一下真就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银枪大开大合,横扫八方,将那一圈杀手抡飞出去近乎一丈之远,那些外层的杀手竟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能看见的,只有那一个个飞出去的同伴。 霎时之间,每一个杀手都感受到了恐惧,像这样的场景他们从未见过,可他们迫于头领的指示,却又不得不上。 于是,杀手们前仆后继的涌上去,却又如同沙包一样一个个的被抡飞出去,整整一对的人,在短短片刻,竟然连一个还站着的人都没有。 “戮”已经呆在了原地,他使用这种诱敌深入的技巧不知用了多少回,可每一次他们都会死在杀手们的一波波进攻下,可薛天傲竟然完全无视了自己的计策。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这样的苍白无力。 “戮”只感觉脊背发寒,可他也稍稍振作了一下,刚才自己挡住了薛天傲的一击,那自己也绝对可以再抵挡他的进攻,说不定,单凭自己,也可以杀死薛天傲。 就在这时,他已经看见了如雷神一般怒吼着的薛天傲,他直接跳了起来,将银枪高高举在手中,使出千钧之力向“戮”刺去! “戮”立刻运气于胸,使出自己的全力,向银枪迎去。 但在枪铠相撞的一瞬间,“戮”就直接飞了出去,而他在空中的瞬间,已经看见自己的手铠如同拨碎的蛋壳一般片片碎裂。 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外力的碰撞和薛天傲强大的内力镇压,让他不禁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 “戮”看着自己粉碎的手铠,抚摸着自己几乎要断裂的肋骨,他的全身都在颤抖。 无论是谁,都不会想象过像山一般的大汉颤抖起来是什么样子,可“戮”却是真的在颤抖。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已经涌上了他的心头,那一瞬间的对碰已经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就是自己永远也无法打败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可笑的是,喜欢杀戮的他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跑。这个冷血无情,残忍嗜血的杀手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的欲望。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薛天傲如同寒冰般冰冷的双眼。 可他毕竟也是老道的杀手,他立即飞起一脚,卷起地上的尘土,尘土泛起的迷雾顿时将他遮蔽了起来,而他就趁着这短短的机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了狂奔。 他发疯一样的奔跑着,在之前他看着那群如同羊群一样被他驱赶着的镇民,只会嘲笑他们的懦弱,但现在,他跑得比那群镇民还要狼狈。 他跑进一家还未被大火焚毁的小屋,锁死了门,在他将门栓插上的最后一瞬间,他立刻就跪倒了下来。 有机会的,“剑”与“伶”,他们的武功远超过自己,如果他们赶来,自己未必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他瘫倒在了地上,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已经让他没有了一丝力气。 但他突然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着另外一个人急促的呼吸。 “戮”立刻扭过头去,借着窗外的火光,他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两人目光的交汇让小女孩闭紧了双眼,她已经缩成了一团,不住的颤抖。“戮”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大腿受了伤了的女孩,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但现在这个女孩很可能是他救命的稻草。 有了这个女孩,他就可以将她作为人质,并从薛天傲手下逃走,他绝不相信薛天傲会忍心看见这样的小女孩还见死不救,而薛天傲一旦犹豫,他就有了逃生的机会。 虽然他之前最喜欢残害孩子,因为他最喜欢的就是孩子的惨叫,可他现在却不得不将性命依托于这个孩子的身上。 这个冷血的杀手,现在窘迫的如同一头丧家之犬一样不堪。 可正当他犹豫之时,小屋的门随着一声巨响,已经变成了一块块碎片。 而薛天傲已经提着银枪站在了他的面前。 “戮”已经没有选择,他冲到小女孩的身边,一把将她挡在胸前。 “你,你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 用威胁的手段来杀人,是他惯用的技巧,但如今他却只能依靠这样的方法苟活。 薛天傲凝视着“戮”和小女孩,他瞬间就发现了,那个小女孩竟然是阿珠! 原来阿珠早就发现了大火,可当她醒来,却发现身边的姐姐已经不见,她一时间慌了神,拖着伤腿去找姐姐。她知道姐姐讨厌外人,不会去方天成等人的房间,于是她就去镇里寻找,可却被逃难的难民和胧月楼的杀手的冲撞下,她不得以躲到了这个小屋。 阿珠看见了薛天傲,心中的恐惧暂时消退了一些,她的大眼睛中闪耀着光芒,她希望薛天傲可以救下她,但她已经被“戮”牢牢锁在面前,如果薛天傲想要取走“戮”的性命,就难免会伤害到阿珠。 “戮”看见薛天傲停下了脚步,不禁微微笑了一下,他知道虽然自己没能杀得了薛天傲,但薛天傲现在拿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而只要自己暂时逃过这一劫,就马上去找救兵杀死薛天傲。 “听见了吗,你别动,让我走,要不然我就杀了她!”,“戮”已经将手放在了阿珠的脖子上,他知道薛天傲一定会放自己走。 而这一战,终究是冷血的自己赢得了胜利,因为“戮”知道,自己的残忍与冷血是任何人也无法超越的,自己因为冷血取得了无尽的声望与财富,同样,今天他也会因为自己的冷血活下来。 可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如同坚冰一般缓缓走来的薛天傲。 “你,你要干什么,我杀了这孩子,你信不信,给我退后!” 可薛天傲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而他已经举起了自己的银枪。 银枪如雷龙一样刺来,这一次,薛天傲瞄准的是阿珠的身体,而他的枪在刺穿阿珠的身体后,也同样会刺穿“戮”的咽喉。 “戮”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切,难道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毫无情感,连这样的小姑娘也忍心杀害? 如果继续抱着阿珠,他就会随着阿珠一起死在枪下,而如果自己放开她,那么还或许有些防守的机会。 不可能,他绝对是在吓我,他绝对不敢刺这个孩子的,“戮”这样想着。 可当他看见薛天傲冰冷的双眼,他再也不敢继续那阿珠做掩护了。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那极致的冰冷,他已经明白薛天傲是绝对有杀死阿珠的胆量。看书 w.uukanshu.cm 薛天傲的心,比他自己还要冰冷! 他最终还是放下了阿珠,用尽全力做着自己最后的抵抗,可如今的他,绝对不可能挡下薛天傲的一枪。 薛天傲看着已经倒在了地上的“戮”,心中稍稍放宽了一些,他看了看惊魂未定的阿珠,可似乎也还是没有任何情感。 “走吧,去找你姐姐。”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已经出了门。 可没人知道他的掌心已经全是细密的汗,薛天傲摇了摇头,眼中竟带着一丝惊恐。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但当他看见那样东西时,这个如同寒冰般冰冷的人竟然笑了。 那是阿珠为他编的花环。 薛天傲,这块寒冰真的这样冰冷,连阿珠的性命也不顾吗? 不,他知道“戮”在最后一刻一定会放下阿珠,这就是他选择刺去那一枪的原因。 他已经将花环收回了怀中,也收起了那短暂的微笑,因为他已经看见阿珠跟了上来。 阿珠的眼中已经满是感激,薛天傲将阿珠扶到白马上,一句话也没说,牵着马继续向前。 虽然薛天傲的人生已经寒冷了二十几年,但这不代表他的心就真的不再向往温暖。 或许有一天,他可以真正的表露自己的内心?但这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因为这块寒冰已经再次迈出了他前进的步伐。 而这块寒冰会用他的冰冷来保护每一个给过他温暖的人! 82 无双 八十二无双 上官双独自走在被烈火吞噬着的街道。 他的心似乎也如同那跳动的烈火一般忐忑。 当初自己只是靠着一腔热血坚持着跟随徐云野来到这里,虽然他表现的比任何人都无畏,但为何此刻他的心脏还在不安的跳动? 为了自己的师父,为了自己的妻子,他似乎必须站出来为他们讨回公道,但或许这场远征明明就不需要他。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为这支小队做出过任何的贡献,一开始他只是认为自己没有机会,而到了现在,他才发现也许是自己根本没有能力。 他不像自己的几位师叔,有着绝世的武功,也不像方天成拥有冷静的头脑,甚至跟虞世阳这个盲人相比,他也实在差得太多。 过去他曾经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师父这样武功高强的人物,会甘心生活在一片与世无争的田园?他曾经想过,如果真的有一天自己有了跟师父一样举世无双的武艺,他或许会真正的站出来,为师父正名,也为了自己名扬四海。 但或许是他真的想的太多了,连现在这样的困难他都畏手畏脚,更何况要成为天下无双的人呢? 每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他都会摸一摸自己的玉佩,玉佩剔透如水,也能够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但今天似乎不行,他知道四周危机四伏,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可他越是想静,便越是静不下来。 他只能放下玉佩,拿起了怀里的金针。 追魂针,这根小小的金针,既让师父成名,又让他的一家都陷入惶恐和不安。他知道如果想结果这场闹剧,却又一定要用到这根追魂针。 但他的出手真的能跟师父一样吗?他的手可是一直在抖。 他不禁又想起了上官小慧,那个自己所爱的女人。 他想起自己临走的那天,她的眼里还含着泪花,但上官双知道那绝不单单是痛苦的泪,诀别的泪,那也同样是激励自己的泪。 那他就有必要继续向前。 想到这里,上官双的内力又泛出一股莫名的力量,他收起金针,继续向着远方而去了。 但他突然又停了下来,他要去哪呢? 上官双所在的位置是靠镇子的出口比较近的地方,所以这里的镇民几乎都已经撤走,到了现在,整个街道上唯一响起的,就只有烈火的焚烧声和轻微的风声。 他不禁叹了口气,难道自己竟然真的这样无能? 可一阵轻微的呼唤却打醒了他,“小伙子,过来一下。” 上官双猛地回头一看,街的对面竟然有一个人影。 不,又很难说是一个人影,借着火光的映照,他似乎可以隐约的看见那个身影并不高,也分辨不出大概的形状,但令人惊异的是,那个影子,竟然有三条腿! 上官双一下子脊背发凉,他又摸出了自己的金针,紧紧盯住那个身影,却不敢向前。 可那个影子却又说了话,“来啊。” 上官双不禁又抖了一下,而那身影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叮当声,其余音不绝,将这漆黑的街道变得又诡异了几分。 上官双用力揉了揉眼睛,正巧一阵微风吹过,火光微微一抖,将那个身影完全映照了出来。 当看到影子的真面目,他又不禁笑自己太过胆小,那个影子的主人是一个佝偻着腰老妇,那好像第三腿的东西也不过是老妇的手杖罢了。 他摇摇头,快步走到了老妇边上,老妇身材不高,干瘪着嘴,纤细的手中握着一柄挂满了铃铛的手杖,她满是皱纹的脸上露着温柔的笑容,“小伙子,这着了大火,我腿脚不便,你能背我出镇子吗?” 上官双笑着点了点头,在这个处处都是危机的小镇,这样一个独自行走的老妇是很危险的,他有帮助她的义务。 但或许恐惧的不是老妇,而是他自己?也许在这段路上,有个人陪伴会让上官双心安一些?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弯下腰,让老妇爬上自己的后背,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上官双只感觉身上轻飘飘的,这个老妇这样一把年纪,也大概本来就不重,他不禁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老妈妈,大火都着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才出来?” 老妇咯咯地笑道,“年岁大了,走不动了,年轻人都走光了,也就是你才会管一管我这个老太婆。” 上官双听着这话,不禁有些飘飘然,身在武学之家,对于这种侠义之事,他是最愿意去做的。 想到这里,他脚上的步伐不禁加快了一些,但不知为何,才刚走了几步远,他就感觉有些气喘嘘嘘,不知道为什么,他渐渐感觉背上的老妇似乎越来越重。 可他回过头,看见的却还是老妇慈祥的笑脸,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自己真的太累了? 他还是坚持着又走了几步路,可随着他走过的路一点点变多,他的步伐却越来越沉重,自己每走一步,老妇手杖上的铃铛就叮当一声,而自己身上的她就又似乎加重了一分。 上官双的额头已经满是汗珠,他摇摇头道,“老妈妈,不行了,让我休息一下。” 但突然,他的背后传来一阵极其诡异的笑声,他的一头热汗中又渗出几滴冷汗,他猛地回头一看,却已经惊呆在了原地。 老妇本来慈祥的脸已经扭曲的可怕,她脸上的笑已经全都转变成了凶狠: “歇吧,歇吧,歇了就别再起来了。” 上官双浑身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他现在已经看出了这个老妇绝不是普通的老太太,很有可能,她就是胧月楼的杀手。 江湖经验并不丰富的他无论怎样都不会想到,杀手中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老妇,他立刻反应过来,想把老妇甩下后背,但老妇尖利的指甲已经掐入了他的肉中,自己的每一次晃动,老妇不仅还牢牢的挂在他的身上,反而使他自己倍感疼痛。 老妇又怪笑两声,她似乎已经玩腻了这种把戏,她提起手杖,便又是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而这一次,老妇直接把手杖刺入了他的后背! 上官双顿时疼痛难忍,他的全身都再忍不住向前倒去,而老妇却已经如蜻蜓点水一般跳下了他的身体。 上官双趴在地面,只感到一种全所未有的羞辱,自己这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竟然会被这样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妇耍的团团直转,他当下强挣扎站了起来,握紧双拳向老妇打去。 可老妇却纹丝未动,她一甩手杖,挡住上官双的拳头,又踢出自己的小脚,将上官双又一次飞踢出去好远。 这一脚的力道并不轻,绝非是一个老人可以打出来的,上官双惊讶的看向老妇,眼中充满了质疑与恐怖。 老妇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她竟突然拍手怪笑起来,活像个小孩子一样,但这样的举动放在一个老妇身上,却更显得她诡异可怕。 “小子,你可知老太太我到底是谁?” 不等上官双提问,她已经又开了口: “老身乃是胧月楼六员头领之一,他们都叫我‘妪’。” 上官双更加惊异了,他想到老妇会是胧月楼的人,但却没有想到她就是那六位头领之一。 “想不到吧,这也不怪你,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一股风就能吹倒的老太婆会是一个杀手的。”,“妪”伸出了手杖,轻轻晃动了几下,杖上的铃铛便轻响起来,“你资历尚浅,但可也应该听过‘铃铛老太’的名号吧。” 上官双这时才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听师叔们说过,江湖上有一个极其心狠手辣的老妇,其武功与恶毒都是难得的可怕,据说“铃铛老太”有一个怪癖,那就是如果她手上的铃铛响了,那么无论有多少人在场听见了那声音,老妇便都会将他们斩尽杀绝。 “妪”笑道,“他们只知道‘铃铛老妇’,却不知道老身还是胧月楼的杀手。”,她慢慢向上官双身边走去,“小子,你应该知道老身的脾气,你刚才可是听见了好几声铃铛响啊!” 上官双知道现在情况的危急,他也明白这个时候自己是绝对跑不掉的,而现在自己就必须出手,先打败这个老妇。 正在她说话之时,上官双的右手早已经摸出了追魂针,他翻手一扬,金针便立刻如同利剑一般直射出去,正瞄准老妇的咽喉。 他不禁笑了笑,虽然自己的手段并不高明,但在这么近的距离,在没有任何警觉的条件下,老妇绝不会能够躲开自己的这一击。 她毕竟是个老太婆,无论武功的底子有多么好,她的年龄也绝对是一个人的体力,智力与精神走下坡路的阶段。 可随着金针入木的沉重之声,上官双才知道自己想的太乐观了。 “妪”只是随手一挥,便挡住那一根金针,而随着金针带来的震动,手杖上的铃铛又颤动了几下。 “你就真的这么想死?”,“妪”眼中狠辣又加重了几分,她抡起手杖,向上官双的右手刺去,这一下的速度让上官双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感到一阵剧痛,自己的右手便被刺了一个大口子。 随着鲜血不断流出,上官双内心的恐惧也随之加深,但他却还是强咬着牙站了起来,挥起自己的左拳向老妇袭去。 不能屈服,他是为了师父和爱人而战,他决不能放弃自己的战意! 但实力的巨大差距是明显的,此刻眼前的这个老妇的武功已经远远凌驾在了上官双之上,而他所谓的战意,在“妪”看来真的只是孩子的把戏。 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却又一次接一次的失败。 上官双的身体是已经满是伤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拥有着必胜的信念却还是赢不了。 “妪”似乎已经厌恶了这种无穷的缠斗,她暗使内力,全部汇集到手杖之上,向着再一次进攻的上官双发起了强力的一击。 上官双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这一次,他没有了再站起来的力气。 而他的玉佩也随着自己的飞出而滚落到了地面之上,他拼尽全力想要抓牢那块玉佩,可却根本没有了力气。 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而他也看见了正缓缓走来了“妪”。 但“妪”却并没有给他终结的一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似乎被上官双掉落的玉佩所吸引。 她捡起了玉佩,细细端详了半天,突然笑道: “你居然还是吴家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记兴奋剂一般,让垂死的上官双又清醒了过来。 “妪”又看了一眼玉佩,摇摇头道,“不可能的,我们绝对已经将吴家人全部杀死,不可能会留下一个活口的,你说这玉佩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上官双咽了一口自己的血沫,挣扎着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妪”看了一眼垂死的上官双,眼中竟然难道的露出了一丝同情,“大概二十多年前吧,那时候胧月楼的规模还很小,我们还没有来到昆仑山,不过已经可以接到一些好单子,就比如吴家的那一单。” “当时,老身还有其他的几个杀手接到指示,要将四川玄风棍的吴家灭门,当时我们在吴家大夫人的身上就曾经看见过和这块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不过连吴家后院连着的河岸我们都翻了个遍,绝对不会有人幸存下来。” 上官双全身的神经如同过了电一般,他凝视着“妪”手中的玉佩,似乎明白一些什么。 师父曾经说过,自己是在一条小河里被人捡起,又被好心的师父收养的。 难道自己真的是吴家的人? 他不是被生父生母所抛弃的,而是自己的父母为了救自己,将自己放入了那条河流,又把吴家的玉佩留给自己,希望将来留作见证。 而自己竟然在黄河之上漂流了几个省份还没有死去,还让自己在这个地方遇到了自己的灭门仇人,这是否是上天的指示? 他从来没有被抛弃,也从来不是一个孤独的人。 他拥有着两个家庭,让他拥有性命的吴家,和让他成长为人的上官家,但这两家都正被胧月楼无情的摧残。uu看书.uukanshu 上官双?吴双?这些名字已经都不重要,他已经明白了自己为何而战。 他残破不堪的身体不知为何竟然又泛起了一种莫名的力量,他留着鲜血的右手突然又有了知觉。 “妪”似乎已经不愿再讲过去的故事,她已经陪这个孩子玩了太久,是时候终结他了。 她高高扬起了自己手中的手杖,这一次她瞄准的是上官双的头颅。 而上官双也已经再一次拿出了自己身上的金针。 他的手已经不再颤抖,而他的眼中也只有那一个目标! 一针而出,这一次没有金针刺入木头中那刺耳的声音,也没有铃铛那让人恶心的叮当声。 金针,不,追魂针已经刺入了“妪”的咽喉中,而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上官七星断魂针,千里追命只一根! “妪”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挡住这一针,这一针似乎并不快,也没有任何的玄机。 但这绝世无双的一针竟然是从木杖穿着铃铛的小孔中刺进去的! 可在上官双这样的身体条件下,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他是怎样刺出这一根无双的追魂针的? 上官双似乎没有瞄准的时间,他也不需要瞄准,从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就只有追魂针,小孔,和“妪”的咽喉。 上官双已经不再害怕,也不会再迷茫。 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已经是一根追魂针。 一根无双的追魂针! 83 豪赌 八十三豪赌 奔跑着逃难的镇民如同一只只没头苍蝇一般,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灾难他们似乎完全迷失了方向,连要逃向哪里都不知道。 但沈飞儿却清楚的知道他要走的路,也明白自己要前往的方向。 与其浪费时间来寻找那六位头领,倒不如直接去问一个也许会有线索的人。 文半边,他曾经反抗过胧月楼,那么他一定比谁都清楚胧月楼的行动,凭他的实力,他也完全可以比平常人更早,也更清晰的明白这场灾难的由来。 于是他直接前往了那家赌场。 不过文半边是否会在里面,这还是个未知数。毕竟所以的镇民都已经逃难去了,文半边比他们更了解胧月楼的可怕,他可能逃得比谁都快。 但小赌场内亮起的灯打消了他的疑虑,看来里面是有人的。 沈飞儿轻轻推开赌场的门,但眼前的一幕却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一对的黑衣人整整齐齐的占满了半边屋子,他们个个都举着利器,手中还挟持着那些赌客和赌场的工作人员。 沈飞儿一时间竟完全没有明白现在的情况,但不仅仅是他,连这些已经成为人质的赌客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赌客们本来正沉迷于那堕落的快感之中,竟然完全都没有发现外面的火势,但当他们意识到事情不对,打算开溜的时候,他们却发现自己已经走不了了。 沈飞儿不禁紧张了起来,他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胧月楼的杀手竟然会将这群赌徒全部囚禁起来,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在他疑惑之时,从楼上传来了一阵呼唤: “沈八爷?你果然是来了。” 沈飞儿抬头向楼上看去,却发现走下来的是文半边。 可文半边露出的那半张脸已经是恐惧到了极点,他每走一步,身体便颤抖一下,但又好像被人强迫,不得不向下走一样。 果然,文半边的身后渐渐露出了一个人影,可更让沈飞儿惊讶的是,那竟然是一个黑色的人。 黑色人的全身都穿着黑衣,戴着极厚的黑色面罩,只露出他一对漆黑的眼睛。 文半边看见沈飞儿,立刻露出一脸苦涩,似乎在想他求助,可他刚一停下,便被黑色人一肘推下了楼,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沈飞儿看着眼前的场景,也稍稍明白了一些,他向黑色人问道,“你就是胧月楼的六位头领之一吗?” 黑色人的面罩之下露出了低沉的笑声,他走下楼梯,随意的坐在门口的赌桌上,“要不说沈八爷就是沈八爷,果然是聪明的很。” 沈飞儿先是看了看黑色人,又笑着坐在了他的对面,“过奖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八爷想叫我什么都可以,不过别人都叫我‘赌’。” “‘赌’?这是什么怪名字?” 黑色人摸了摸桌上的筹码,继续道,“因为我最好赌,也最喜欢赌,所以人们都叫我‘赌’。” 沈飞儿道,“但你毕竟是个杀手,杀手好赌,不会误了你的生意?” “这不应该是个问题,杀人的我的工作,赌却是我的爱好,八爷是出了名的顽主,恐怕爱好比我多得太多了吧。” 沈飞儿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胧月楼的头领果然与众不同,在这样的对峙之下,言语中还能完全不落下峰,可见其极高的心理素质。 他笑了笑,“那么,阁下的赌技一定很高超了?想必是老赌客了。” “赌”却摇了摇头,“赌技的高低不敢讲,只不过我虽然好赌,却很少和人赌。” “这是为何?” “赌”大笑道,“因为这天下的赌客中,又有几个是真正配赌的?” “此话怎讲?” “赌”指了指身后的赌客,“赌虽然不算什么高雅的玩应儿,但也不是人人都能碰的,像这些人,平日里满嘴仁义道德,一上了赌桌便成了丧心病狂的疯狗,赌的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天下像这样的人难道还少吗?” 沈飞儿不禁点了点头,虽说两人如今是对立的关系,但沈飞儿也不能不赞同他的看法,这世上之人,一进入这小小的赌桌上,便就难以称作人了。 真正的赌客,绝非是贪婪之徒,赌不是用来赚钱的门路,也不是妄图翻身的资本,赌就是赌,就是人们消遣的活动,它不该也绝不是人类博取利益的工具。 沈飞儿道,“那阁下今日之举,又是为何?” “八爷难道还看不出我的意思,我听闻八爷是出了名的赌客,也知道八爷赌桌上的风采,今日自然是想和八爷玩上两盘。” “可你为什么知道我会来这呢?” “赌”大笑道,“没什么原因,只是因为我赌你会来。” 沈飞儿不禁心中一颤,这个黑色人给他的压迫要远远大于他见过的任何对手,至少但从心里的博弈上,自己显然已经输了半分。 “可我凭什么要和你赌,我的时间可是很紧的。” “赌”没有回答,他站了起来,将瘫倒在地上的文半边拉起,拍了拍文半边身上的尘土,道,“像八爷这样真正的赌客,可是极难遇见的,我又怎能放过这次机会?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只在你一句话之上,我还是希望八爷能够想清楚。” 沈飞儿不禁站了起来,“你是在威胁我?虽说我们现在只有几步远,但我依然可以轻松把你放倒。” “哪里哪里,八爷严重了,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这话放在赌上,也是一样的,八爷既然也好这么一手,那就一定也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会赌,对吗?” “赌”又道,“而且,八爷的武功虽然名满天下,但若说可以轻松赢我,我却是有些不甘心了。”他将手伸入衣内,掏出三颗晶莹剔透的骰子,骰子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了妖艳的黑光。 沈飞儿看了看骰子,“赵通赵大爷,莫不是就死在这三颗骰子之下?” “赌”点了点头,“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沈飞儿咬了咬嘴唇,又坐在了赌桌之上,黑色人的自信与勇气已经让他有些动摇,既然他可以轻松的杀死赵通,那么自己也绝不可能轻易的打败他,而这段时间之内,那些杀手们肯定会将那些赌客灭口。 虽说这些赌客都是丧尽了人性的狂徒,但毕竟每个人都有黑暗的一面,赌博不过是将他们的黑暗面放的更大罢了,如果因为赌博就失去生命,显然他们还罪不至此。 那么沈飞儿就不能置他们的性命于不顾。 “好,我答应你,怎么个赌法?”沈飞儿道。 “赌”见沈飞儿同意,不禁笑了笑,他将文半边推到一边,“都说最简单就是最难的,我们就玩最简单的比骰子大小,这里所有的赌客总共有二十人,如果你赢了一盘,我就放走一人,如果我赢了一盘,我就杀死一人。无论每一局的结果如何,都不许反悔,必须玩到结束,可以吗?” 沈飞儿咬了咬牙,“你还真是个冷血的杀手。” “赌”笑道,“但我却是最纯正的赌徒,你有异议吗?” 沈飞儿道,“好,我答应你。” 比大小,看似是一种最简单的赌法,但其实却是一种纯拼运气的游戏,之前沈飞儿在赌场连胜,只不过是他的武功极高,眼力远超常人的缘故。因为在骰子装入骰盅的一瞬间,他就可以判断出骰子的点数,再仔细观察摇骰盅的人的手法,他至少可以大概分辨出大小,但比大小则没有这么简单。 但他已经明白,这个时候已经轮不得他不同意了,如果自己现在和他翻脸,那么那群杀手就会立刻将二十人全部杀死,虽然这样答应他可能会让一些人丧命,但至少可以挽救一些人的生命。 “赌”见沈飞儿答应,又笑了笑,他将手中的骰子扔到沈飞儿面前,“你可以检查一下,看看我有没有作弊。” 沈飞儿却连看都没看就将骰子装进了骰盅,“我不需要,如果你是个真正的赌徒,那就绝不会作弊,作弊的赌徒不是赌徒,而是骗子,而骗子是不配和我玩的。” “赌”不禁有些惊讶,但随即他就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的确没有作弊,更不屑于作弊,就如沈飞儿所说,真正的赌徒是绝不会作弊的。 沈飞儿盖上骰盅的盖子,只是轻轻的晃了几下,便将骰盅敲在了桌上。 此刻比这两个赌桌上的人更紧张的,是被要挟着的赌徒,他们完全不敢相信把自己性命托付了沈飞儿居然这样的随意。 可当盖子打开,里面却是整整十五点。 “赌”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沮丧,他又将骰子装进骰盅,不过他摇出来的是十点。 “放人。”,“赌”皱了皱眉,向身后的杀手说道,杀手们虽然不愿意,但也不敢反对,只好将一个赌客脖子上的刀移开。 那个赌客如同屁股上着了火,尿水伴着泪水一齐涌出,直接狂奔出了门。 沈飞儿看着赌客狼狈的逃走,不禁笑了笑,“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 “赌”摇了摇头,“这一次,我先。” 他将骰子装入骰盅,用力的摇晃起来,可沈飞儿却不禁有些慌了,“赌”的确是赌博的老手,他将骰子遮的密不透风,手上的动作又似乎使上了武功,这让沈飞儿完全没法判断他的点数。 对于一个仅仅用三颗骰子就杀死了武林大佬的“赌”来说,似乎这种小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赌”的点数是十三点,沈飞儿一时间竟似乎真的没有办法能够稳赢于他。 难道真的要靠运气? 沈飞儿不禁有些犹豫,自己的优势在完全发挥不出来的时候,难道真的要靠虚无缥缈的运气?但他已经没有理由停下来。 他是为了拯救他人而战,或许老天会眷顾他的。 沈飞儿这样想着,又摇起了骰子。 十四点! 自己又赢了,沈飞儿不禁有些得意,他向来是一个运气极佳的人,或许这一次自己真的有强运傍身。 “赌”耸了耸肩,又下令放走一人,他看了看沈飞儿,道: “八爷今天的运气似乎不错?” 沈飞儿不必说话,他已经拥有了自信,他相信正义必胜的道理,那么一切的眷顾就会降临到他的身边。 他又一次摇起了骰盅,可这一次的结果却让他大惊失色。 只有五点,看着只有五点的骰子,沈飞儿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切。 “赌”却已经大笑起来,“看来你的运气也似乎到了尽头,对吗?” 沈飞儿的心脏砰砰直跳,难道运气的眷顾会这样的短暂? 但他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万一“赌”的点数比自己还要少呢? 可“赌”的点数,却是整整十八点! 沈飞儿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窟,十八点,整整十八点,这绝不是运气好就可以达到的。 他不禁有些怀疑“赌”在作弊,“等等,我要检查一下你的骰子。” “赌”大笑道,“怎么了,承认失败就这么困难?”他捡起桌上的另一副骰子扔给了沈飞儿,“如果你真的怀疑,我们完全可以换一副,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拿回我赢的东西。” 随着一声惨叫,一个赌客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恐惧的赌客们已经全都惨叫了起来,他们本来寄希望的沈飞儿居然输了,而这群杀手竟也真的毫无一点情面。 这些惨叫在沈飞儿的耳中,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他似乎这才明白过来,这场所谓的赌博,竟然也是一种变相的陷阱。 “赌”轻轻微笑着,的确,只要沈飞儿参加了这场赌博,那么他就是输了,无论怎样,沈飞儿总会输上几盘,而自己的输跟沈飞儿的输完全不同,对于自己的失利,不过就是放走几个无关痛痒的赌鬼,而沈飞儿则要背负极大的心里压力,而在他的压抑到达顶点的时候,就是自己动手杀死沈飞儿的时候。 因为沈飞儿毕竟是沈飞儿,如果单纯的比较武功,自己还不敢肯定绝对能够胜他,但当他的心底防线被彻底瓦解之时,那就是自己可以轻易杀死沈飞儿的时刻! 这就是“赌”最惯用的心理战,他用这一招打败了无数武功远超出自己的人,而这一次,沈飞儿也要死在他的手下。 他心中得意,手上也似乎真的有了神秘的力量,这一次,他摇出了十六点。 而沈飞儿却只有四点。 不知道过了几轮,沈飞儿一直再输,而他已经再也无法举起骰盅,他的耳边全部都是那些赌客的惨叫,他的手在颤抖,他的脑子在混乱,他的心一直在狂跳。 又是“赌”的回合,这一次他竟然掷出了十七点。 是强运吗?难道“赌”身上真的有了无法抵挡的强运? 沈飞儿竟然真的感受到了畏惧,他好像从“赌”的身上看见了逐渐冒出的升腾的光辉,难道那就是强运?而自己的身上却好像笼罩着一层黑色的迷雾。 他真的怕了,“赌”的强运似乎真的无法打破,难道他真的要这样惨败下去? 沈飞儿已经闭紧了双眼,他似乎已经认命了。 “赌”已经笑了,似乎赌局已经不必继续下去,他已经看出了沈飞儿的绝望,这个时候的沈飞儿绝对无法逃过自己的一击。 他的手渐渐摸上了自己黑色的骰子,而沈飞儿的头上也即将多出三个血洞。 他又忍不住笑了笑,当他瞄准了沈飞儿的头时,沈飞儿却突然张开了眼睛! “赌”一下子惊得魂飞魄散,因为沈飞儿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失败的迷茫,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坚定无比。 “等等,这样下去太慢了,我打算玩点大的。”沈飞儿道。 “赌”不禁有些口吃,“什,什么大,大的?” 沈飞儿将骰子装进骰盅,道: “这一盘,定最后的胜负,如果我输了,这里所有的赌客的性命你都可以夺取,连我本人的性命,也可以给你!” “赌”已经瞪大了眼睛,他跟不不敢相信沈飞儿说的话。 “但如果你输了,不仅你要放了所有人,你,还有在场所有胧月楼的杀手,就都要给这些死去赌客陪葬,你敢不敢?” “赌”强作笑颜,“我,我可是十七点,只,只有十八点才可以赢我,为什么不敢?” 沈飞儿点了点头,摇起了他手中的骰盅。 可“赌”已经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沈飞儿,已经完全没有了迷茫和畏惧,他的脸上充满了必胜的坚定。 而他身上的那团黑雾已经散开,转为了耀眼的,神圣的光芒! “等等,你,你绝对是做了弊,一定,一定!”,“赌”已经无法再坐下去了,他的额头已经全都是汗水,他的身体也在不停的颤抖。 能够赢自己的只有十八点,u看书.uukahu而如果沈飞儿没有作弊,他绝不会敢下这样的重注! “赌”已经忍耐不住,如果沈飞儿作弊,那么自己的一切都会失去,他绝对要阻止沈飞儿的行动。 他握紧的三颗骰子已经直飞了出去,直直瞄准沈飞儿的额头。 但沈飞儿连动都没动,他只是伸出了四根手指,就将那三颗骰子紧紧夹在了手中。 因为“赌”的心里防线已经彻底崩溃,这三颗骰子也毫无威力,连小孩子都可以躲过。 在他动手的一瞬间,他就已经自动认输了! “你违规了。”沈飞儿腾然站起,飞出了出神入化的一击。 而“赌”已经被定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那些胧月楼的杀手,哪里还敢再留下来,他们如同丧家之犬一样逃出了赌场。 沈飞儿却似乎如卸重负,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自己的骰盅打开,可里面的景象却让每个人都无法相信。 三点。 “赌”已经后悔得几乎昏厥,可是是他先动的手,他已经输了。 而沈飞儿却开怀大笑了起来。 虽然他还是没有强运傍身,但他已经用他的生命来跟运气进行了一场豪赌,而自己的生命已经战胜了那所谓的强运!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但也是一曲勇气的赞歌。 人类的勇气可以战胜一切,也可以战胜那本是虚无缥缈的命运! 84 全剧终(上) 八十四全剧终(上) 跟沈飞儿一样,方天成在知道胧月楼的杀手到来后,他就已经有了一个目标。 虽然他对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把握,但比起漫无目的的寻找他还是要试一试。 而果然,小镇的剧院里还亮着灯。 那本是一家不大的剧院,也显得有些残破,对于这个小镇里的人,看戏虽然不能够算是一场奢侈,但有闲心的人还是太少。 毕竟生活的压力摆在每一个人面前,对于这个闭塞的小镇的居民则更是如此。 十年的休养生息并没有带走每一个人的痛苦,而这种消遣对大多数的镇民来说还注定是一种幻想。 不过生活的苦难总是需要一个突破口,那么这家剧场就还是有着它存在的意义。 四周的熊熊烈火席卷着每一个镇民的房屋,但这家剧场却完全没有被大火侵蚀过的痕迹。 难道剧院毕竟还是一处精神上的绿洲,连大火也无法焚噬它? 绝不可能,方天成看着完好无损的剧场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吕芳,全国的名角,百姓们的偶像,是被一个演员在台上杀害的。 那么,至少这个杀手会有一些戏剧的基本功,否则那场戏剧就根本无法进行下去,而同样的,能够让吕芳这样的高手在毫无反抗能力的条件下就丧命,也不可能简简单单是他分了神的缘故。 很有可能,那个会唱戏的杀手,就是胧月楼的头领之一。 那么既然他会唱戏,也许就藏在这个剧场里。 不过这种联想毕竟还是荒唐的,可如果说剧场还是完好无损的,那就完全不同了。 方天成立刻鼓起了勇气,可他的手刚一摸到小剧场的大门,就停了下来。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杀手的头领,自己会不会有机会打败他? 自己只是一个武功平平的捕快,他没有徐云野那样高强的武功。 看着随风飘动的门口的大红灯笼,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可能里面埋伏了整整一队杀手,就在等他上钩。 他不禁后退了两步,虽然他有着勇气,但勇气是建立在他自己的智慧之上,对于没有把握的送死,他还是无法面对的。 方天成在门口整整来回了十几次,到底自己该如何做?或许自己本不用冒险,在徐云野到来之后,他可以依靠徐云野的。 但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那个冰冷的女人,阿玉。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面对着生活无穷的苦难,她还是坚持了下来,但即使这这样的她还是眼角带泪的。 但她终究没有哭出来。 方天成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猛地推开了门,自己的确应该更坚强一些。 因为他本就是为了守护热爱着生命的人而生,他不能比他们还脆弱。 虽然他鼓足了勇气,可眼前的一切却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的是,整个剧场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一开始他本以为是杀手们都躲藏了起来,可他在门口观察了半天,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舞台下面的桌子椅子摆的整整齐齐,上面都盖着纯洁无尘的白布,白布上是一盆红色的小花,让整个剧院的气氛更典雅了几分。 而舞台之上,则是一块厚重的红色幕布,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方天成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剧场,环顾着剧场的四周,他还是不得不承认,整个剧场除了幕布的后面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而那块幕布之下似乎空荡荡的,也没有人的身影。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杀手们根本就没有来到这里? 方天成失望的摇了摇头,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多疑,的确,穷凶极恶的杀手凭什么就会认为在剧场里可以埋伏到人呢? 可正当他觉得一无所获,就要出门的时候,整个剧场竟然突然暗了下来。 黑暗的坏境让方天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回头一看,整个剧场的烛火都在一瞬之间熄灭,可他根本就没有看见任何人,也丝毫没有感受到风的存在。 突然一阵丝竹之乐响起,而那块大幕上面不知从哪里打来了一道光。 “淮阴侯,你来了!” 一阵康概却又柔媚的唱腔传来,让方天成不禁一惊,而随着而来的,便是那厚重的大幕缓缓拉开,映在他眼前的,便是一具龙椅似的台子,而台子前却站在一个背影。 那人穿着一身黄色的花裙,头上插满了珠光琉璃的簪子,而黄裙之上绣着飞腾的凤凰,长裙之上便是一条垂到了地面上的洁白的丝巾,而这丝巾则更显出了那人的柔美,光是这副穿着,就已经让方天成足够惊讶。 随着灯光的聚拢,一切又都笼罩在了黑暗中,只有那个背影被惨白的灯光映照着,让人胆寒,而又是一声锣鼓交响之乐,那人已经慢慢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画满了粉彩的脸,却又美得惊心动魄,到底是妆容的修饰让这个人美艳无双?还是这个人本就是国色天香?但方天成已经来不得想这些问题,那人便又开了口: “祖高皇虽然封你见天不死,见地不亡,但你看如今之天地—” 方天成那里知道这人在讲些什么,可那人的唱腔却极尽完美,其音色如铜铃一般,古风与清雅并存,只让方天成听得不知所踪,就似乎是这唱腔之中流露出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他有些如入云端一般。 可他随即也定下心神,“你,你到底是谁?” 那人却突然摇了摇头,“唉,看来没有行头,终究还是少了许味道。” 方天成却大惊失色,这个声音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可为何刚才他的唱腔却柔媚婉约,完全就是个女声呢? 那人却轻轻一笑,可这笑却足以倾城: “我是谁?我是吕太后啊。” 方天成看着这个怪异的人,只感觉脊背发寒,他不禁又问道: “你究竟是男是女?” 那人道,“我是男是女,这又有什么分别?剧里的人是男,我便是男,剧里的人是女,我自然就是女。” 方天成的冷汗缓缓流出,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但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绝不是普通人。 他提起手指,使出铁指功来,可还未等到他出手,那人丝带便如骤风般袭来,正中他指头之上,可惊讶的是,明明柔软的丝带打在方天成的手指上,却让方天成痛的咬起牙来。 那人又突然唱道,“可惜可惜,我虽然遇见了你,但你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戏上,这又叫我如何是好啊!” 方天成强忍痛意,“你,就是那六个首领之一吧。” 那人微微一笑,“你倒是个聪明的人,那么我也不瞒你,我就是,你可以叫我‘伶’。” 方天成轻哼道,“果然如我所料,那么吕芳就是你杀死的?” “伶”故作一惊,“哦,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杀他?” 方天成摇了摇头,这个问题的确已经困扰了他很长时间。 胧月楼,一个神秘的组织,他们长久的生命力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神秘,否则这样一个罪恶的杀手组织早就会被正义之士扫除。 可在胧月楼消失的十年后,他们却一反常态,没有继续隐藏他们的行踪,反而大张旗鼓的杀死了江湖中极具盛名的三位巨人。因为在虞世阳的讲述中,胧月楼之前是不会留下丝帕的,可他们回来后却留下了丝帕这样的证据,这根本完全说不通。 “伶”继续道,“你可知胧月楼为何覆灭?” “有何不知?岳教主大义凌然,将你们一扫而光。” “伶”大笑道,“非也,非也,岳教主虽说是少见的英雄,单凭一人之力,却根本撼动不了胧月楼的分毫,如不是我教之中出了叛徒,他连我们在哪里都找不到。” 方天成点了点头,的确,岳虎阳和王天保都提到了这一点,胧月楼中是出了叛徒的,否则即使是岳教主这样的英雄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瓦解胧月楼。 “这有什么,像你们这样的杀手,难道要求谁都要跟随你们堕落下去,那些人不但不是叛徒,反而是弃暗投明的英雄!” “伶”轻轻一扬脖颈,那肩上的丝带般如银河一般闪耀起来,他摇头道: “错,错,错,叛徒就是叛徒,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欺世盗名的伪装者罢了,为了保住江湖上的名声,他们不惜背叛培养了他们的组织,这样的人也配称作英雄?” 方天成先是微微蹙眉,但随即他便惊醒过来,他惊道: “难道,吕芳,就是那个叛徒?” “伶”长袖一甩,便带来一阵异香,只冲进方天成的鼻腔,让他不禁咳嗦了几声。 “伶”看见方天成狼狈的样子,拍手道,“聪明,聪明,你若是将这天赋用来学戏,那定是一个天才。” 方天成擦了擦嘴,脸上的表情又凝重了几分,“也就是说,赵通,公孙休他们也是胧月楼的叛徒?这绝不能,就算吕芳和赵通是杀手也还说的过去,但公孙休可是名门正派的掌门人,怎会是你们胧月楼的人?” “伶”却摇了摇头,“他们是谁,我哪里知道,首领只告诉我吕芳是叛徒,可其他叛徒是谁,我又不知道,不过根据他们的死,应该不会错的。” 方天成指着“伶”道,“那个首领就值得你这样卖命?以你的武功和唱戏的本事,你早就可以比吕芳成功得多!” “伶”的眼中突然充满凌冽,“首领抚养我长大,我又怎能负了他的恩情,而吕芳嘛,他哪里配跟我相提并论?你可知吕芳在胧月楼的代号是什么?” 方天成惊道,“难道,他就是上一代的‘伶’?” “不错,吕芳就是上一代的‘伶’,可他已经背叛了组织,他根本就不配当‘伶’,你可知为什么?” 方天成的惊讶实在太多,原来吕芳等人竟然是胧月楼的杀手,而胧月楼不惜暴露自己真实面目的目的竟然就是为了向那些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复仇。 胧月楼的首领隐忍了十年,但在这十年中他根本没有忘记过那种被背叛的痛苦,而他又重新调教了像“伶”这样的新的杀手,目的就是复仇。 “伶”见方天成没有回答,继续道,“因为他是一个背叛者,他的身上已经拥有了污点,而一个拥有污点的艺人,就绝对不配是一个艺人。” 说完这句话,“伶”突然狂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极尽美艳与癫狂,他说道: “真正的艺术家,是完美的。也只有完美的艺人,才能演出一场完美的表演。” 方天成却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那你呢?你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污,你是完美的吗?” “伶”继续狂笑道,“那些人,是为了艺术而献身,他们的死亡难道不是一种美?你看不出来那生命凋零带来的极致的完美吗?” 方天成已经不再愤怒,他的愤怒已经完全转变成了惊恐,他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的丧心病狂竟然可以到达这种程度。 “伶”突然向方天成深鞠一躬,“而你,也即将成为这一场完美表演中的一个不可或缺的人。你的生命会在这场流传后世的完美表演中得到最后的升华!” 方天成不禁连连后退了几步,他的手不住的颤抖,虽然他明白自己与“伶”之间势必会是一场死斗,uu看书 .uukanshu 但“伶”的癫狂却已经完全瓦解了他的心理防线。 “伶”看着缓缓后退的方天成,不禁叹了口气,他说道: “你在害怕?你在害怕成为美的一部分吗?” 方天成没有说话,因为他真的害怕了。 “你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正因为你的与众不同,才配跟我完成这场完美的演出,可你竟然在畏惧?” 方天成的额头已经全是汗水,他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恐惧,他开始向门口疯狂的奔跑了起来。 没有一点的胜率,自己绝对无法打败这个疯狂的艺术家。 但“伶”已经早早的察觉到了方天成的行动,他轻轻一扭手腕,肩上的丝带便疾驰而出,将方天成紧紧包裹了起来。 “也许你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不过不要紧,我愿意等,为了这场完美的表演,我们都要付出一些代价,对吗?” 方天成已经渐渐开始了昏迷,丝带上传来的幽香已经让他陷入了幻境。 可他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瞬,突然发现了一件让他震惊的事情。 这股幽香,他曾经在纳鲁族闻见过。 那就是圣花的香味,可胧月楼为什么会有纳鲁族的圣花? 但他已经无法继续思考下去,因为他已经开始了昏睡。 “伶”微笑着走下了舞台,将方天成缓缓抱起。 “那么,让我们开始这场绝世的表演吧!” 85 全剧终(下) 八十五全剧终(下) 方天成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只感到一股剧烈的头痛。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大概他已经昏迷了一个时辰。 可在头痛缓解了一些过后,他却被一个问题扰得更加头昏。 胧月楼,为什么会有纳鲁族的圣药呢? 他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丁不语曾经跟胧月楼达成过某种交易,但这种猜想却有着极大的不合理性。 丁不语是一个胆小的人,他在获得圣药后为了怕被发现,已经少量的更改了药方,而他的药的剂量已经不可以强到把人迷晕。 难道胧月楼跟纳鲁族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天成突然想起蓝婉晴曾经说过,她杀死丁不语的原因,不单单是为了报复,她是为了刘不渝的下落才不惜放弃了自己女王的地位,整整消失了两年。 难道,与她打成交易的,就是胧月楼? 方天成已经不敢再想,强烈的头痛让他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可当他的手刚放到自己的脸上,他却惊讶了起来。 现在,方天成的下巴上竟然已经长出了浓密的胡须,他是从来不蓄须的,一个时辰的时间也不可能会突然长出这么多胡子。 他轻轻的拉了拉胡须,完全没有牵连到皮肤的感觉,方天成不禁仔细一看,自己的胡须不过是唱戏用的髯口,只不过更逼真一些。 逼真的,就如同是真的人的胡子。 方天成不禁头皮发麻,他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已经完全不是那身普通的捕快服,现在他穿的是一件华袍,脑袋上带的也像是一定官帽。 再看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大概是这家剧场的后台。 他站起来走到梳妆台的铜镜面前,却不禁大惊失色。 现在的自己脸上已经被抹上了重重的油彩,穿的也大概是一件戏服,好像是汉代的官服。而现在的他竟然完全看不出自己本来的面目。 方天成立刻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伶”曾经说过,还要跟自己完成一出完美的戏剧。 一想到自己的衣服是被那个半男不女的变态给换下来的,他就不禁有些反胃,但这或许不止是因为这一点,方天成现在的确是怕了。 自己的武功根本就比不上“伶”,虽然自己曾经打败过比自己要强的黑虎,但显然,“伶”的武功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这是无法用智慧和勇气来弥补的差距。 他一时间竟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能否从“伶”的手中逃脱都是一个问题。 正当他思考的时刻,那个令他胆寒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 “你醒了?” 方天成猛地回过头来,果然“伶”已经出现在在他的身后。 此刻的他似乎又补了些妆,显得更加妖艳,可方天成知道他是个男人,这样强大的反差不禁让他的胃里一阵翻腾。 “伶”看着方天成惊恐的样子,笑道,“看看,这换上了衣服,可就是不一样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伶”随手一抓,便掏出了一个小册子,他将册子扔给方天成道,“这是剧本,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记一下,对于你这个聪明人来说,这应该不是问题。” 方天成道,“你?” “伶”摇了摇头,“放心,我愿意等,为了完美,我可以等待,而你也不用想着逃跑,在这出完美的表演结束之前,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方天成已经完全被“伶”强大的威压震得无法动弹,而“伶”却如同一只幽灵一般出了门,只留下了一句话: “一刻钟后,我们正式开始。” 人已经走出了很久,方天成却还是久久无法平静,他茫然的看着手中的剧本,自己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这样的玩弄于股掌之中。 方天成苦笑了几下,竟然真的翻开了那本剧本。 难道是他真的甘心于被这样戏耍?他已经完全放弃了反抗。 不,方天成的内心虽然恐惧,但他任何时刻都不会屈服。 他已经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既然现在逃跑已经不行,比拼武力也完全不是“伶”的对手,那么自己不妨就陪他演完这出“完美”的戏剧。 “伶”声称他自己是完美的,那么他应该就不会在戏剧结束之前对自己下手,而如果自己真的能在这场戏剧结束之前想出对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么,他就必须清楚的了解整场戏剧的剧情,台词和人物,或许凭借自己的表演,能够为自己争取到机会。 方天成想到这里,不禁又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既然还有机会,他就绝不会放弃。 他虽然很少看戏,但通过“伶”的装扮跟剧本的介绍,他已经明白了这出戏讲的是什么。 这一出也是戏剧的名篇:未央宫。讲述的是齐王韩信功高盖主,意欲谋反,被贬为淮阴侯后仍然死心不改,私通陈豨谋反朝廷。这引起了吕后的强烈不安,她跟萧何谋划,要在未央宫面见韩信,并趁机杀之。可高祖刘邦曾经许诺韩信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君不死。也就是说只要是能看见天,看见地,能看见君王,便不能死。 但吕后之计极为毒辣,她将未央宫用上用红罗遮天,下用红毡漫地,由于自己不是君主,也并非男人,所以也不违背“见君不死”这一句话。韩信就这样被斩杀在了未央宫。 看罢了剧本,方天成当下就明白过来,自己饰演的就是韩信,而“伶”所饰演的就是吕后,他的目的不过是将自己带入到戏剧之中,让自己同剧中的韩信一起死去。 方天成不禁咬了咬牙,“伶”这人的变态的确已经丧心病狂,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他的杀人的戏剧手上。 但正当这个时候,方天成身后的幕布已经缓缓拉来,强烈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一时间就照得失魂落魄。 而饰演吕后的“伶”也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时间到了。” 方天成不禁握紧了拳头,他虽然已经了解剧情和台词,但还完全没有想出可以反击的办法,但“伶”给他的时间却已经用尽了。 可他随即又笑了笑,他放下剧本,缓缓走上舞台。 既然没有办法,那就随机应变。 不就是演戏吗?方天成曾经饰演的胧月楼的杀手,连王仁都没有看出来,那么他也能演好这场戏。 “伶”看着方天成主动踏上了舞台,不禁有些惊讶,可他随即便大笑起来,轻轻一动手腕,那大幕竟又缓缓的拉上了。 方天成不仅一惊,这人单用手腕的余威便能将厚重的大幕拉上,可见他的内力极深,他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伶”又轻轻一拍手,便不知何处响起了弦乐之声。 方天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阴影之中还藏着一个司琴的人,不过舞台下面实在太暗,方天成也无法分辨他的面目,但大概也是胧月楼的杀手。 “伶”一听音乐声一起,便好像立刻变了个人,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竟似乎真的变成了吕后,整个人立刻雍容华贵了起来。“伶”将吕后的尊贵,对韩信的愤怒与她自己的野心完美的表达了出来。方天成竟也是看得呆了。 节拍一到,只听“伶”唱道: “宫中设宴巧安排。韩信谋反事已败,哀家虽不愿杀良才,却只恨他自作自受无可奈。” 即使是方天成同“伶”之间早就是势同水火,他也不得不承认“伶”的艺术水平让人惊叹,他的演唱美轮美奂,让他似乎都有些听得醉了。 “皇上早就识贼胆,留下三寸尚方剑,如今未央处处险,谅你飞比鸟高,游比鱼快,也逃不出这网无边。” 吕后唱完一段,轻摆凤群,往大殿宝座上一坐,举手投足之间便将皇后的气度彰显出来。 只听她又唱白道: “淮阴侯,你可来了没有?” 方天成知道接下来便是他的唱词了,虽然他不懂戏剧,也完全不会唱,但如今弦乐声起,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唱道: “萧何焉能把我欺。功高盖世何所惧,平秦灭楚功第一。大丈夫向前莫退避,如今且往未央去,看他吕后做何意!” 这几句唱出来,连方天成自己也不禁羞红了脸,前有“伶”珠玉在前,如今他的唱腔却像个破锣乱响,倒是刺耳难听。 可“伶”却似乎得意的很,对于他来说,自己曾经演过的“戏剧”,往往对方都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唱的出来?但方天成虽然唱的难听,但却真的在陪他演戏,这让他不禁心花怒放起来。 方天成装模作样,绕台几圈,意思是走到了未央宫,他走到吕后面前,行礼道: “娘娘,今日大宴群臣,为何单单把臣叫到这未央宫来?” 吕后微微一笑,“啊,淮阴侯,你可是来了,给我绑了。” 方天成假装被人绑住,装出惊恐的表情:“啊,娘娘,你这是何意?” “韩信,圣上待你不薄,封齐改楚,今为淮阴侯之职,有何亏负与你?你为何私通陈豨,谋反朝廷,该当何罪!” “娘娘,微臣弃楚归汉受越登坛,平秦灭楚,立下汗马功劳,焉能私通陈豨谋反朝廷,娘娘明察。” 吕后笑道,“你家人谢公著出首于你,难道你还有话讲?” “谢公著?娘娘,谢公著乃臣府下逃奴,他怀恨在心出首为臣,乃是伪造谬词娘娘不可深信。” “怎么?你家人谢公著乃是伪造谬词?你来看,现有我主高皇的圣旨,难道也是伪造谬词不成!” 方天成故作惶恐,“啊?虽有圣旨无有凭证,就要治罪国家功臣,娘娘有伤法度!” “若要凭证去问萧何!” 方天成演出一幅焦急的样子,“娘娘!汉室江山全仗韩信之功才成一统天下。皇上曾许臣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君不死,娘娘岂非要违背旨意不成?” 吕后大笑道,“虽然皇上封你见天不死,见地不亡,如今你抬头观看!这上有红罗遮天。这下有红毡漫地。如今不见天地,哀家也本是一介女流,也不见君。今哀家手上有皇上御赐尚方宝剑,你还有何话讲?” 说罢,“伶”便提起宝剑,一步步向方天成走来: “贼子看剑!” 眼见“伶”的宝剑便要披在方天成的头上,而现在已经不单单是戏剧里的情节了,借着韩信的死,饰演他的方天成也即将被“伶”斩于剑下! 而就在这危机的时刻,只见方天成伸出手道,“且慢,娘娘且听臣一言!” “伶”一时间竟也震住了,按剧本来说,这出戏应该已经结束了,但韩信,不,方天成究竟还想说些什么? 虽然“伶”很想现在就杀了方天成,但出于对戏剧的完整性,他却不得不将他的话听完。 “你说吧。” 方天成微微笑道,“娘娘,如今虽有红罗遮天,红毡满地,娘娘也是女流,但臣却未必要死。” “你死到临头竟还要辩驳?” 方天成笑道,“娘娘,普天之下,便都是我大汉之天下。如今这未央宫岂非不被笼罩在我大汉之‘天’?岂能说不见天?莫海之滨,莫非王土,难道未央宫不是我大汉之‘地’?怎能说是不见地?如今见天见地,为何杀臣?” “伶”一下惊得失色,未曾想方天成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还能抓住这场戏词中的漏洞,他不禁咬紧牙齿道: “可皇上不在此地,你难道见君了不成?” 方天成大笑道,“今有皇上尚方宝剑在此,尚方宝剑,见剑如见君,既然见君,你又怎能杀臣!” “伶”一下子惊慌失措了起来,现在的他已经惊恐到了极点。 不是因为方天成的机智让他无计可施,而是自己看似完美的剧本,竟然也还有这样的漏洞! 他甚至可以接受失败,但他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不完美。 “伶”顿时连连后退几步,一下子跌倒在宝座之上,而就在这个时候,方天成已经发动了自己的反击! 方天成一记铁指打出,直指“伶”的咽喉,方天成知道,现在“伶”已经因为自己完美的戏剧被打乱而彻底乱了心神,而这个时候就是自己最好的反击时间! 可“伶”却突然清醒了过来,虽然他的心态已经差到了极点,但毕竟方天成跟他的武功实在相差太大,他已经发现了方天成的行动。 方天成的铁指还没有点到,“伶”就撤身躲过了他的一击,但方天成的铁指还是打中了他的衣服,铁指的力道竟然将“伶”那华贵的戏服撕成了两半。 “伶”的肉身顿时暴露在了空气中,而方天成也已经惊在了原地。 他不是因为自己的失手而惊讶,而是随着“伶”的衣服被打破,方天成竟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伶”竟然是一个阉人! 方天成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伶”可以发出比女人还柔媚的歌喉,因为“伶”本身就不能称作一个男人! 这个一直强调着完美,并将完美视作人生信条的戏子,本身竟然是不完美的! “你,你……”,“伶”因为自己的秘密被方天成完全的看见,“伶”的狂怒瞬间到了极点。 因为他本身的残缺,他才一直秉承着自己那病态般的完美,而现在他无法容忍自己的残缺被外人发现,他无法容忍自己的不完美被外人识破! 他现在的大脑已经完全被疯狂占据,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方天成! 伶飞起一脚将方天成踢开,捡起身边的宝剑直刺向方天成! 方天成看着提剑刺来的“伶”,他已经闭上了眼,他知道自己无法抵挡住那已经疯狂了的“伶”。 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可那宝剑却迟迟没有落下来,方天成微微睁开眼睛,可眼前却是让他更加惊讶的一幕。 伶已经站在原地无法动弹,uu看书w. 他的额头已经留下了鲜血,而他也正在缓缓倒下。 因为他的头上插着一把匕首! 阿玉,是阿玉在背后将“伶”的生命终结的! 原来那个操琴的人就是阿玉,她为了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 在跟方天成分手后,她还是无法放心,于是她就悄悄跟了上去,就在这时她发现了正要走入剧场的“伶”,而她也打晕了那个本来要司琴的杀手,自己伪装了起来。 她真的甘心在胧月楼的阴影下活一辈子吗?不,她无法容忍胧月楼毁了她居住的小镇,也无法容忍胧月楼可能会带给阿珠的伤害。 所以她选择了反抗。 面对着坐在地上的方天成,阿玉已经伸出了她的手。 虽然上一次她没有接过方天成的手,但她却已经决定了反抗! 而这一次,是阿玉伸出的手。 方天成微笑着将手握了上去,他已经可以感受到这如同寒冰般冰冷的女人的温暖。 而阿玉,也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她终究还是哭了出来。 这个如坚冰般寒冷而又坚韧的女人,终究迈出了她反抗的一步! 那么她今天流过的泪是她流的第一次泪,也是最后一次! 此刻,方天成似乎听见剧场内传来了一阵康概激昂的乐曲。 他知道,这是为这场完美戏剧谢幕的华章,也是献给勇敢的背叛者的欢曲! 86 刀与剑(上) 八十六刀与剑(上) 徐云野听着人群的哀嚎与烈火的焚烧声,但他的心却如同他手上的刀一般坚定。 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也明白自己是为何而战。 他已经没有家人,自己的兄弟就是他的家人。 而自己的刀也永远会为了兄弟而挥动! 面对着反方向奔袭逃窜的人流,他倒是像是一个手持长枪去刺击风车的勇士一般,坚定的向前。 所行一路,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胧月楼的杀手死在他的刀下,但他的刀却仍然同他的心一般不沾半点血污。 在利刃割开最后一个杀手的咽喉的瞬间,徐云野只觉得自己有些疲惫,可他本不该疲惫的。 他的人生就如同他的刀一般,永远也不知道会挥向哪个方向,虽然他明白自己的使命,但也不免对茫然的未来产生了些许的困惑。 他本是不爱去想这些的,他明白有时候人活得太明白了绝不是好事。 但如果真的让他茫然的度过这一生,可能无论任何人都不会甘心。 所以他选择了酒,酒精可以麻痹他的神经,至少能够让他不那么痛苦。 可每当酒醒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而又如坐针毡的孤独。 自己似乎一直在奔波,可他的奔波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兄弟吗?可什么即使他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结局似乎还是注定的呢? 张翼飞,金柳子,刘不渝,他们都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可明明徐云野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但为何还是不能留住那过去的美好呢? 每到这个时候,徐云野都会认为自己做的还不够,他常常责备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所有人都明白,不会有人比他做得更好,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东西是他的刀都无法斩断的,那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死结。 而如今,这个死结却在徐云野的心里。 那么,他也就不光是为了上官是非才敢于挑战胧月楼,他同样也是为了自己。 到底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没有意义?他需要一个答复。 而这个答复是任何人都无法告诉他的,能够给他答复的只有他自己和他手里的刀。 徐云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这把刀他用了十年,却还如同崭新的一样。 在他刚学刀的时候,他平均两个月就要去磨一次刀,虽然那个时候自己的武功并不高,年纪也很轻,但他却可以真正开怀的笑一笑。 他不禁叹了口气,现在的他只感觉喉咙干渴。 也许是命运,也许是偶然,他的脚步不知为何,还是来到了那家酒馆。 那是他跟方成遇见王保的地方。 徐云野总是很羡慕方成,虽然方成的武功不高,但他却有着似乎可以看破一切的智慧。 最主要的是,他总是有着一颗积极向上的心。 徐云野摇了摇头,将刀收回鞘内,推开了酒馆的门。 可他眼前的场景却着实让他一惊。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本该让所有镇民都逃难去了,可如今酒馆最深处的桌子上还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他,徐云野看不清他的脸,不过看着那饶背影,不知为何,徐云野竟突然产生了一种亲密福 他已经明白,无论那个人是谁,他也绝不会是个普通人。 徐云野将手放在刀柄之上,一步步的向那个人走去。 而那个人也突然转过了头,两个饶双眼一相遇就久久无法移开。 徐云野看着眼前的人,他大概三十多岁,满面的胡茬,蓬松的乱发,再配上一身油污的白衣,脸上似乎有着不尽的沧桑。 而徐云野也已经看到,那个饶腰上别着一把剑。 那绝不是普通的剑,因为徐云野很少见过这样的剑。 江湖中用剑的侠客数不胜数,可却没有一把剑能让徐云野如此在意。 那是一柄极细极轻的剑,甚至于看上去就如同一条加长的柳叶,但那柄剑虽然轻细,给饶压迫却完全不亚于重剑。它的材质不出是什么钢铁,在阴暗的店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虽然似乎没有逼饶锋芒,却又如一把影子般的暗刃,让权战心惊。 徐云野在看着那饶刀时,那人也在同样看着他的刀。 不知为何两饶目光又都突然看向了彼此,可他们之间却是什么也没。 但即使是两个人一句话也没,徐云野却只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福 这世界本就是这样奇怪,有的人可能就住在你的隔壁,但你们连姓名也未必相识;但有些人你只见了一次,就仿佛认识了十几年。 终究还是那人先开了口: “你有刀,你就是快刀徐云野?” “你有剑,你就是杀了公孙休的杀手?”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那人拱手道: “在下胧月楼六大头领之一,徐兄只需叫我‘剑’便是了。” 徐云野也还了一礼,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我可以坐下来吗?” “剑”笑道,“不胜荣幸,只不过徐兄莫要拌了脚。” 徐云野不禁向座位下看去,竟发现座位原来还藏着一个人。 不,他似乎不是藏着这里的,可以看出那人似乎已经昏迷,而那个人竟然是王保! “剑”看着徐云野疑虑的眼神,摇摇头道,“我没有杀他,只是打昏了他,毕竟看着一个叫花子,谁也喝不下去酒的。” 徐云野这才发现,“剑”的面前摆着一壶酒,酒壶边还有着几碟菜。 “我想,是他看见你先动的手吧。”徐云野将王保扶到一边,又坐在了“剑”的对面。 “剑”喝了一杯,又皱了皱眉,“不错,我这人什么都可以忍,不过要是扰了我喝酒,就忍不了了。” 罢,“剑”拿起一个空酒杯,又倒了一杯,双手奉给徐云野。 徐云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酒杯,喝了一口,他又道: “但你却没有杀他?” “他?一个死人罢了,我又何必去杀一个死人?” 徐云野不禁看了看“剑”,的确如他所,王保这个饶确可能已经死了。 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要饭的王大傻子,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却又怀揣着梦想的大多数罢了。 徐云野不禁叹了口气,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徐兄不怕酒中有毒?毕竟现在我们可算是对手了。” 徐云野摇了摇头,“你不会。” “剑”笑道,“为什么?” “就因为你是个剑客。” “剑”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阵光,“剑客?哈哈,江湖上的剑客岂不是多了去了。” 徐云野将酒壶拿了过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用剑的人,与剑客不同。” “有什么不同。” “用剑的人虽然用剑,可却未必相信他的剑,而剑客则不单单只是相信他的剑,而是已经将剑当做了自己。” “剑”大笑起来,“可咱们萍水相逢,徐兄又怎会认为我是个剑客,要知道我可是胧月楼的杀手,杀手可是不讲仁义道德的。” 徐云野摆摆手道,“未必,阁下虽是杀手,但却未必不是个剑客,既然你连王保都不愿意杀害,这只能证明你与那些其他的杀手不同。” “剑”不禁微微点零头,的确,他虽然是胧月楼的杀手,但他却从未滥杀无辜过,即使是今的这场大火,他也是不主张放的,可他不屑于与“戮”争执,也只能默许。 “剑”满倾一杯,向徐云野道,“徐兄果然有见识,我敬你一杯。” 徐云野也不推迟,两人各自饮完杯中酒,又将空酒杯互视对方,他们彼此看着对方空空的酒杯,不禁大笑起来。 “剑”道,“可徐兄是用刀的,难道用刀的人也懂剑客之道吗?” 徐云野道,“刀与剑也没有什么区别,正因为我相信我的刀,所以我一眼便能看出你也同样是一个相信你的剑的人。” “剑”沉默半晌,道,“那倒是我浅薄了,实不相瞒,鄙人一生之中,从来看不起用刀的,过去我一直认为刀比起剑,要差上好几个层次,今得遇徐兄,实在是受益匪浅。” 徐云野听得“剑”的话,心中虽然不悦,可也不出什么,的确,刀在任何人看来似乎都是比剑要低级的。 剑,乃是百兵之王,江湖上用剑的人虽多,可研习的剑招,不过是从那么几支演变而来,因剑成名的人也是寥寥无几;而刀,则似乎大众得多,也粗鄙的多,江湖上用刀的人多如牛毛,所用的刀法也是五花八门,因刀成名的侠客也不在少数。 只因为练剑的难度本就是练刀的几倍多, 不只是江湖之中,历来王侯将相,腰边所配之物也向来是剑,而不是刀。因为剑本就是高贵与权力的象征,只有平民百姓,贩夫走卒才配刀。 同样一块好钢,打铁匠宁可打刀也不打剑,只因为制刀的工艺比起制剑而言,实在是简单的多。 但剑真的比刀高贵吗? 论实用性上,切材捕,劈柴的柴刀,杀敌的军刀,可以刀融入了我们大众的生活当中,剑虽然高雅,但你能用剑切菜,用剑劈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剑的高雅就真的是它的优势?而刀的通俗就真的是它的劣势吗? 即使是手持普普通通的捕的贱民,依然可以斩下佩剑的奸臣佞相的头颅来! 兵器之间哪里有高低贵贱?真正决定兵刃强大与否的,只会是持兵刃的人,而绝不是兵刃本身。 徐云野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他的刀到了他的手上,就已经不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刀。 而是能够斩尽下奸邪的大义之刃! “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徐云野道: “今日相逢,实在受教,不过鄙人还愿再问徐兄一个问题。” “请讲。” “剑”左手举起酒杯,右手直指苍,慷慨激昂的问道: “徐兄乃是当世之英雄,定然对江湖之事了然于胸,那么鄙人斗胆请问徐兄,下芸芸,究竟有几个能配称得上是剑仙的!” 徐云野不禁也热血翻涌起来,他抱拳施礼,道,“在下平生用刀,若评价剑仙,我可是不出的了,不过我倒认识几个用剑的前辈高人,请问阁下愿意听听吗?” “但无妨!” “武当紫云道长,盛名通,德逾九州,非但是今日名门正派一大顶梁,门下弟子个个也都是赋异禀的青年才俊。紫云道长太极剑法出神入化,纵云轻功上揽月,他可配称得上剑仙吗?” “剑”笑道,“非也,紫云道长虽德高望重,但比起他的师长一辈还是差得远了,武当神功自张真人起,流传百年,到了他这里只怕是微落了些,且紫云其人虽是德高望重,实则胆怕事,若没有些一览众山的气度,怎配得上剑仙一号?” “峨眉苦言师太,年逾八旬,却老而弥辣,峨眉双剑也是下闻名,如武当是阳,那么峨眉女侠们便是阴,但我看这阴却要比阳强上不少,那么苦言师太,可称得是剑仙么?” “徐兄谬矣,苦言师太虽是出家之人,一声却难免要陷进个‘情’字里面,虽自己不修倒也罢了,怎么门下弟子也大多偷了汉子?所谓剑仙,当然要有无情之心,否则怎能使出那无情之剑!” 徐云野听得这话,心中不禁一怒,自己的大嫂本就是峨眉女侠,也是私破门规和岳虎阳相恋,如今“剑”的这番话倒像是在指桑骂槐,这叫徐云野怎能不恼? 可他当下也压住怒火,决心定要驳倒他,“藏剑谷李师,我与他有一面之缘,俗话‘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李师所用便是无锋重剑,可剑虽无锋,但其心中有锋!虽身在幽谷,uu看书 ww.ukansh 但终身行侠仗义,救人无数,他可以得上是剑仙吗?” “李师虽比起刚才的两位,是要好一些,可也算不得剑仙。所谓剑仙者,傲然于世,却应与世无争,便如泰山之巅,长江之源一般让人仰望,李师虽行侠仗义,可也太过在意于世虚名,算不上剑仙。” “玉剑君子,欧阳了尘,其人便如他手中玉剑,虽也孤傲于世间,可也被人奉若真君子,其剑法虽强却不凌弱,声名虽显却不落俗,可算得上剑仙了吧。” “剑”竟摇起头来,“他,更差的远了,我曾特意拜访,就是为了向其讨教,可他却不愿与我一比,可见其要么毫无真才实学,要么自视甚高,这般傲到了极点的人,也不配是剑仙,以鄙人愚见,他连‘君子’一称也未必副实。” 徐云野当下就像出五大剑豪中的公孙休,可他立刻想起了一件事。 公孙休,不就是死在了“剑”的手里。 徐云野一下子呆住,竟然什么也不出了。 “剑”哈哈大笑道,“徐兄,还是让我来吧。” 徐云野心中一惊,究竟“剑”要出什么人来呢? 神捕与快刀?ww.52455/ 87 刀与剑(下) 八十七刀与剑(下) 剑仙,一个神圣的称呼。 或许这世上本就没有剑仙?但既然“剑”向徐云野提问,那么他就一定有自己的看法。 徐云野摇摇头道,“在下实在不知道谁配得上这剑仙的名号,还请指点一二。” “剑”笑了笑,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高举其手中长剑道: “所谓剑仙者,当有妙极毫巅之技,胸怀万物之志,上能傲于宇宙之端,下能隐于凡尘俗世,虽高不可视,却又无所不见,虽脱得七情六欲,心静如水不为外物所迷,却又能奋发激昂,当断之时,必展锋芒。” “难道阁下在自己?”徐云野道。 “剑”却摇了摇头,“恐我的境界还差得太远,依我看来,当今之下已无一人能称作剑仙,若是非要我出一人,那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谁?”徐云野疑惑道。 “剑”豪饮一杯,道,“依我看来,只有公孙休一人可称得上剑仙!” 徐云野不禁觉得可笑,公孙休已经死在了“剑”的手下,而“剑”却依然认为公孙休是剑仙,那么岂不是借着捧高公孙休来吹捧自己?他实在无法认同,只能连连摇头。 但“剑”却道,“徐兄不要理解错了,我指的是十年前的公孙休,也只有十年前的他还算可以摸到的剑仙的影子。” 徐云野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公孙休的确是被江湖人尊为剑仙的,不过那也是近些年的事情。 华山派的事情他知道的也并不多,只知道公孙休年少时曾下山游历,直到上一代华山掌门病危之际,他才回到华山,并在一群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在上一代掌门病故后成为下一任的掌门人。也正是因为这十几年的掌门生涯,使得公孙休的威名更甚,最终被尊称为剑仙。 但难道十年前还默默无名的公孙休竟比不上已经成为一代宗师的公孙休吗? “公孙休不就是公孙休,饶修养与武艺都应该是随着年岁而增进的,难道如今的他已经不配称作剑仙?” “剑”笑了笑,“虽然饶阅历与经验都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长,但奋进之心,仁爱之心,谦逊之心往往却不同。人老了,立了业。便没有再奋进的动力。” “这就是公孙休死在你的手中的原因?”徐云野道。 “剑”叹了口气,“或许吧,不过那一的他已经绝不是当年的他了,一代剑豪,竟然用剑来斩豆腐,岂不是可笑得很,更何况那我见到他时,他的剑都是从徒弟那里现借来的,一个不配剑的人难道还配叫剑仙吗?” 徐云野已经听出了一些端倪,“难道,你们之前曾经认识?” “剑”没有话,他先喝了一杯酒,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才开口道: “是啊,当时我不过二十几岁,你知道我第一眼看见公孙休时,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什么?” “剑仙,只有这一个词汇可以形容他,我只记得当时的我像个跟屁虫一般,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就是为了多看一看他的风姿。”,到这里,“剑”似乎有些惆怅,“可是后来,他终究还是走了,他有了名望,就开始在意自己的名声了,他的剑开始变慢,他的眼神也不像过去一样锐利,他越来越不像一个剑仙,不,他甚至根本不配拿剑!” 徐云野突然惊悟道,“难道,你的意思是,公孙休原来是胧月楼的人!” “是的,他就是上一代的‘剑’,我曾以为他就是一辈子的‘剑’,因为没有人比他更像一柄剑,可最后,我这柄‘剑’还是刺穿了他的咽喉。” 徐云野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惊异,他皱眉道,“这,这不可能,你公孙休道长这样名门正派的宗师是杀手,不会有任何人相信的。” “剑”将自己的剑举到眼前,“但这就是事实,真实的就如同那这柄剑刺进他咽喉时,流出的血。” 这句话得似乎很冷血,但徐云野似乎可以看出“剑”内心的不舍与痛苦。 如果他的是真的,那么在过去的胧月楼,公孙休代表的“剑”也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人物。 而或许正如他所,当年的公孙休可能确实是一位剑仙,至少在“剑”的心中,他就是剑仙。 公孙休是他的偶像,是他的精神支柱,甚至可以是他的精神信仰。当公孙休开始爱惜羽毛,开始贪图安逸,开始背叛胧月楼的那一起,这一切便都不复存在了。 而当那座丰碑般的偶像彻底崩塌,是否也改变了“剑”呢? 只影剑”自己明白,他为什么要杀公孙休。 他不是为了对公孙休背叛的复仇,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已经超越了曾经那不可逾越的高峰。或许至少不完全是,他杀死公孙休,只为了一件事。 那就是让剑仙永远活在自己的回忆里。 从这个角度来,至少他已经成功了。 对于胧月楼,他杀死了叛徒,对于自己的剑,他也超越了那过去的偶像,对于自己,至少他也没有让公孙休继续腐化到连剑仙的皮都不剩。 但为何此刻,他的心中却还是有那么些许的孤独呢? “剑”不知沉默了多久,当他抬起头,却发现了徐云野还在看着他。 徐云野的眼神很复杂,不出是敌对的仇恨还是惺惺相惜。“剑”可以看出徐云野的心底似乎也压着一层寂寞。 徐云野也没有话,只是为自己和“剑”各倒了一杯酒。 “如果我们不在这里相遇,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剑”愣了一愣,但随即便笑着举起了面前的酒。 两饶酒杯碰到一起,竟发出了如同两人联通着心脏的刀剑互相交锋的声音。 “剑”笑道,“今日相逢,实在快哉。” 徐云野饮尽杯中酒,摇了摇空空的酒壶,“如今酒已喝净,话已讲完,我们也该干些正事了。” 他已经站起了身,将手中的刀举在了面前。 “剑”也已经站起了身,将手中的剑举在了面前。 两人并排走出酒店,在门前的空地上面对面站好。 镇的大火似乎正在渐渐熄灭,而镇的居民早就逃出了火海。 现在陪伴两饶,只有那上的残月,和微微吹拂的晚风。 “剑”看了看空,“徐兄,你的身上还有没有银子?” “有,怎么了?” 他笑了笑,“如果我死了,记得给我买口棺材。” 徐云野也笑了笑,“银子就在我上衣口袋里,如果死的是我,也别忘了给我买一口。” 两人都大笑起来,可随机两饶眼神突然变得无比锐利! 就如同他们手中的刀与剑! 两人各自往前走了三步,刀剑轻轻碰了一下,以示行礼。 谁也没有话,但双方却已经不约而同的出手! 这是怎样的一场争斗呢?似乎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 无形的刀,无影的剑,在一次与一次的互斩之中,发出了如同心脏跳动一般的轻鸣。 刀光剑影之中也似乎藏着龙虎,日月,雷电。没有人看得清两饶手法,也没有人能够斩出这样惊动地的刀剑。 那刀与剑的每一次交汇,都如同盘古开时的豪迈,又如同女娲造人时的细腻,在那几乎连空气都透不进的空间之中,似乎隐藏着无数的玄机,又似乎没有都没有,单纯的就是刀剑的碰撞。 似乎这刀与剑,本就是如同万物的两面,只有当另一方露面的时候,才能看清彼此真正的意义。 徐云野虽然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但他也认为这个世界上能够接他一刀的人不超过十个,可自己已经斩出了不知到少刀,却还是没有碰到“剑”的一寸皮肤。 “剑”曾经以为这下只有十年前的公孙休值得自己尊敬,可如今的徐云野却又一次的让他感到了震撼。 他们的刀与剑都是无双的,他的人都是坚毅的,他们的心都是孤独的。 或许正如同徐云野所,如果他们不是在这里遇见,他们本该成为很好的朋友。 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奇怪,很多完美的东西,上似乎就是为了想看看他们残缺时候的样子,故意的如此安排。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空渐渐泛起了一丝血红,这场惊动地的战斗,居然持续了一个晚上。 徐云野的身上已经有了十几个伤口,但他的精神却始终高涨,似乎自己的孤独在一次次的刀剑相斩之中,已经完全消散。曾经自己看不清的东西,在那一瞬之间竟然清楚的如同一张白纸。 “剑”的白衣也早就被鲜血染红,可他竟也没有感到一丝疲累,他过去的憧憬与幻想竟似乎在那把刀的刀光上照映了出来,他似乎可以看见那个孤傲的背影,那个剑仙似乎活在了徐云野的刀里。 不知是第几次的碰撞,这一次,“剑”没有举起他的剑。 徐云野也放下了手中的刀,他不明白“剑”为何突然停止了进攻。 但他知道绝不是“剑”选择了放弃,如果是他,他也绝不会放弃。 “剑”笑了笑,“怎么了,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徐云野摇了摇头,并没有话,他看了看边的血红,如同“剑”如今的衣服一般。 “剑”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瓶,给自己的伤口上轻轻倒了一点,又扔给了徐云野。 “还是不行啊,血流的多了,我的头有些晕。” 徐云野接过飞来的瓶,突然也感觉到了一丝倦意,毕竟他们已经打了一个晚上,这不光是体力与武力的拼搏,也同样是精神与意志的对抗。 所以稍稍的松懈,就已经让两人精疲力尽了。 徐云野没有感谢,将瓶的盖子慢慢揭开,但随即便是一股熟悉的香气传来。 他竟稍稍有些头晕,但他知道这不单单是因为自己的疲劳。 他曾经闻过这种味道,而且不是两次。 这种味道只有一个地方才会有,那就是那片绿墙后面的纳鲁族。 “你这个药,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剑”刚刚才闭上了眼,听见徐云野的问题后,他不禁微微将眼睛张开,可他面前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一张似乎愤怒却又平静的脸。 徐云野的脸上虽然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已经可以看出那隐藏在平静下面的万丈波涛。 “如果我我不知道,你相信吗?这瓶药不过是首领给我的,我只知道它是很好用的伤药,至于它从哪里来,是谁做的,我统统不知道。” 徐云野看着“剑”的眼睛,他明白“剑”没有谎,也不必谎。 或许对于“剑”这样纯粹的武者,他对胧月楼的了解还没有自己多。 徐云野道,“其实我知道这不是个聪明的问题,但我还是像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当杀手?” “剑”看着渐渐升起的朝阳,摇着头笑了笑,“我实在不知道,但我还是人,人要吃饭,人要喝水,这些不是白给的,对吗?” “但你至少不应该靠夺取别人性命的方式来获得这些。” “一个农民,可以靠种地养自己,一个秀才,可以靠考取功名养自己,一个渔夫,可以靠打鱼养活自己,一个妓女,可以靠出卖身体养活自己,可我,你的,我是个剑客。剑,只能用来沾上血,这是剑的使命,也或许是我的使命。” 徐云野看了看“剑”,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道: “我不知道该些什么,不过我还是不能认同你的做法。” “剑”已经站起了身,“所以我们必须有一战,而且也必然是一绝生死的一战!” 徐云野没有话,他的刀已经替他了话。 又一次的刀剑相斩,但不同的是徐云野的内心。 他虽然不善于言谈,但他明白一个真理。 无论是刀还是剑,都是兵龋 兵刃虽然代表着杀戮,可却杀戮未必一定要寄托于刀剑上。 武器可以杀死人,也同样可以拯救人。 与“剑”不同的是,虽然死亡也始终围绕在徐云野的刀上,可徐云野的刀始终是为了拯救,而不是杀戮。 因为拯救有着比杀戮更强大的力量! 徐云野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而这个道理,他不需要用最来讲,他的刀就是他的唇舌! 既然他要证明自己的拯救远要强过“剑”的杀戮,那他就一定打败“剑”,用自己的刀来告诉他,自己的拯救的意志与决心远远不是杀戮可以抵挡的。 他的刀始终是为了兄弟而挥动,始终是为了弱而挥动,也始终是为了拯救而挥动! 这一次,他没有避过“剑”的进攻,而是将自己的咽喉暴露在了“剑”的面前! 而他自己的刀,也同样瞄准了“剑”的胸膛! “剑”面对着徐云野突如其来的进攻,他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徐云野竟然完全没有畏惧死亡,与刚才的七分攻三分守不同,他已经将全部的力量都投入到了自己的一刀里。 “剑”终究还是畏惧了,徐云野可以直面死亡,而他却不敢。 即使是他的剑下已经有了无数的亡魂,但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谁又能坦然面对呢? 他已经将自己的剑收了回来,uu看书ww.ukashu.cm他无法选择与徐云野对到底,他已经将剑回撤,作为防守。 但这对于下第一快刀而言,还是太慢了。 徐云野的刀已经洞穿了“剑”的胸膛! 随着“剑”的慢慢倒下,徐云野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不是因为自己的武功强过“剑”,而是因为他带着拯救的意志与勇气要远远凌驾于“剑”的杀戮! 无论是刀还是剑,都不是这世上最强的东西,而拯救永远是人类最强大的武器! 徐云野已经高高的举起了他的刀,而他的刀和他的身体已经被染上了血红! 他的刀上是血吗?不,徐云野的刀上从来不会沾上一滴血! 是朝阳,初生朝阳那炙热而绚烂的光芒已经闪耀在了大地之上!也同样挥洒在徐云野高大的身躯上! 他已经用自己的拯救的刀彻底击败了那轮杀戮的残月,让光芒重新铺洒在了每个饶心郑 因为拯救有着杀戮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力量! 神捕与快刀?ww.52455/ 88 名单 八十八名单 黎明再一次出现在了大地之上。 虽然镇已经被焚毁的不成样子,但只要还有着希望,一切美好都会再次重建,新的秩序与光荣也会重新笼罩在那片昆仑山下的净土。 在击败了胧月楼的六个首领后,所人都汇聚到了一起,庆祝着他们得来不易的胜利。 即使这场的代价有些太大,但至少他们胜利了。 阿玉紧紧抱住了远处一瘸一拐的阿珠,那一瞬间的温情足够让所有人都忘记掉一切的痛苦。 等当这个时候,方成都会发自肺腑的激动,他知道所有人都会喜欢一个美好的结局。 而他,他们,也同样是为了看到这副幸福的笑脸而战。 短暂的喜悦和休整过后,他们也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那就是打开昆仑山上黑楼的宝盒,然后找出那个陷害上官是非的真凶。 根据阿玉的提示,他们在首领们的身上果然找到了钥匙。 与其是钥匙,更不如徽章。 当那六枚徽章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都忍不住的会心一笑。 六,他们花了六的时间就已经可以查清真相,这已经足够打成他们与施韬的十日之约。 那也证明着他们这次的征途已经迎来结束。 徐云野安葬了“剑”,在那一场战斗中,他似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 世界上纵然有很多的不如意,但重要的是过程。 他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在与“剑”的战斗中,他已经成功的超越了自己,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次的旅程也即将迎来一个美好的结局。 或许不止是他,每一个人都在这次远征中重新认识了自己,他们就如同一只只经过了涅盘的凤凰,已经浴火重生! 沈飞儿拍了拍徐云野的肩,他终于又见到了那个曾经的徐云野,那个不再迷茫的徐云野。 或许今的苦难只是为了明的超越,现在他们已经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而在阿玉的陪伴下,他们也终于登上了那白雪皑皑的昆仑山。 方成抓了一把地上的积雪,他完全没有想过昆仑山上的雪竟然会如此洁白,如此纯净。 即使是胧月楼的黑暗也无法将昆仑山丝毫的沾污,那么胧月楼便也就不是万能的。 那他们就一定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但当那座漆黑的楼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所有在场的人还是不免被震撼住了。 方成直到现在才知道胧月楼为什么叫胧月楼,因为那座楼的气势与压迫已经超越了他曾经见过的所有东西。 漆黑的高楼如同从上伸出来的手臂,将群山完全的凌压在了它的威严之下,人站在下面完全无法估计它的高度,他们能看见的就只有伸进云雾中的尖端,那巨大的漆黑的建筑仿佛根本不是人类的智力与劳动可以完成的,黑楼就如同神灵的王宫一般,坐落在洁白的雪山上,给人强大的反差与震撼。 方成不禁张大了嘴,“我从没有想过,这座楼居然这么大,这样看来王家的那一座楼真的是差得太远了。” 阿玉毫无表情的道,“你知道为什么胧月楼叫这个名字吗?” 方成摇了摇头,阿玉看他这副样子,又看了看高楼的顶端,道: “如果现在是夜晚你就能明白了,当夜晚的云雾散去,借着月光就可以看清这座楼的全貌,而这座楼就如同是从月亮上长出来的一样,所以它就被起了一个形象的名字。” 方成眯着眼再一次细细看了看,虽然现在还是白,但他似乎可以想到那个场景。 一轮残月,挂在漆黑如墨的空,幽暗的邪光照在茫茫的白雪上,将那漆黑的巨楼照了出来,闪着幽暗的黑光,而黑楼中隐藏着的是嗜血的杀手。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却发现阿玉和徐云野他们早就走得远远的了。 “等等我!”他向前喊道。 方成望着阿玉纤细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突然想笑。 虽然阿玉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但他知道自从她亲手杀死了“伶”后,她就已经不是那个从前的她了。 方成笑着摇了摇头,追赶上了队伍。 走到高楼的门前,他们才确实的发现,胧月楼真的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薛傲一枪将门口锈迹斑斑的大锁跳断,而随之传来的就是一阵烟尘。 但这些现在已经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真相就在眼前,每一个饶求知欲望从没有向今这样高涨过。 但其中最激动的,应该还是上官双。 自己六前还是一个依托于师傅的年轻人,而到了今他可以自豪的自己是一个顶立地的男人了。 他已经担负起了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他也真正的保护了自己的家庭。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一切都会回归原来的样子,所有的不幸都会在宝盒打开的一瞬间消失。 他已经第一个冲了上去,他的激动与喜悦已经完全无法压制下去。 据阿玉所,宝盒的藏匿位置在胧月楼的最上层,但即使是他们爬了不知道多少层的阶梯,也没有一个人感到疲倦。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见到那份名单,他们此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不知究竟爬了多长时间,楼梯的上面终于不再有楼梯。一个大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黑暗的房间透不进一丝光芒,他们点起火把,才看出了大殿的全貌。 一张大桌子摆在了大殿的中央,两旁站立着不知道是什么怪兽的雕像,他们手持着大戟,似乎在守卫着胧月楼最后的秘密。 阿玉先走了上去,借着火把的微光,绕到榴像的身后,并扣动了机关。 紧接着,那张大桌子居然从当中裂开,而一个平台从桌子的中央慢慢升起。 而那平台的上面,是一个闪耀着光芒的宝盒,宝盒的上端是六个凹槽,正好是可以嵌入那六枚徽章的地方。 徐云野看了一眼薛傲,薛傲立刻会意,他挺起长枪直向宝盒刺去,但看似镶满了珠宝的盒子竟然坚硬的如同百炼的钢铁,薛傲的手都被震得微微发麻,可那宝盒却没有任何的破损。 方成这才明白阿玉所的话,也明白了为什么胧月楼的首领为何会让她看管这个宝海 因为这个宝盒没有钥匙是任何人也无法打开的。 他没有来得及感叹宝盒的工艺与坚实,阿玉就已经走上前,将徽章一一放入盒子上的凹槽内,那刚才还坚如磐石的宝盒,居然呵嗒一声打开了! 而里面也真的有一个本子。 上官双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他冲上前去,一把就把本子抓在了手郑 所有的人都围了上去,因为这本子上可能隐藏着胧月楼全部的秘密,而他们也即将亲眼见证这秘密,只是当年的岳虎阳也未完成的壮举。 上官双一页一页的翻动着这个本子,正如阿珠所,这的确是一份名单,里面的详细程度超过了所有饶想象。所有杀手的身份信息都记录在了名单上,无论是武功,年龄,住址,上面都有着详细的记载。 而他们也的确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赵通,公孙休,吕芳。 直到现在,方成才真的相信“伶”的话,原来胧月楼如此明目张胆的杀死这三饶目的,就是为了复仇。 而这份复仇,也同样是为了震惊世人,他们的目的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告诉所有人胧月楼已经重生了,而且这次重生是带着复仇的重生。 这份震撼让方成激动不已,但随着上官双的继续翻动,所有人都惊呆在了原地。 名单突然掉在霖上,而上官双的脸上已经充满了惶恐与惊异,他的全身都在不住的颤抖,冷汗也不停的从额头上流出。 终于,他还是坚持不住,跪倒在霖上,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切身感受到了不可置信与恐惧。 因为他们看到了使用追魂针的杀手,而这个条目的后面只有一个名字: 上官是非! 上官双的双眼已经完全空洞,他的眼睛变得血红,嘴里也絮叨个不停,“不可能,不可能,师父不会骗我的!” 他猛地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追魂针,向阿玉刺去。 “一定是你,你,你是胧月楼的,这份名单也是你们伪造的,就是为了害我师父,我杀了你!” 他的手还没有伸出去,整个人就已经昏倒,他是被沈飞儿敲昏的。 虽然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没有想过的结果,但这或许也是一个合理的结果。 直到现在,徐云野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走的那上官是非会露出那副表情,他最开始已经那只是对他自己被陷害的忧虑,到了今再看,那其中润涵的情感远远不止那么多。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高心太早了。 如果他们将这份名单带回去,那么上官是非的罪就已经被定死了。因为胧月楼中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会用追魂针的杀手。 徐云野拿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了颤抖,难道自己这一次的努力又将全部白费吗? 连沈飞儿也笑不出来了,所有人都明白这份名单上出现上官是非的名字证明着什么。 虽然虞世阳看不见这一切,但他已经从其他饶表现中猜出了什么,他也默默的叹了口气,他清楚王仁的死,现在的确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上官是非跟这一切没有关系。 但方成却打破了这份平静,他对阿玉道,“玉姑娘,至少你应该可以证明一点吧,上官是非应该不是胧月楼的首领对吗?” 阿玉迟疑了一会儿,“我,实在是不清,首领应该不会把自己的名字记录在上面,但这份名单应该不会有错的。” 这是一个令人失望的回答,所有人又陷入了沉默。 难道他们这六,拼尽了生命与勇气的结果只是一场徒劳? 终究还是徐云野先开了口,“我们,回去吧。” 沈飞儿已经急了,他一把拉住想要往外走的徐云野,道,“六哥,你就这样回去?那四哥该怎么办?” 徐云野没有话,他也实在无法忍心出那句话。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上官是非,他已经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但似乎却没能改变任何事。 无论上官是非是不是杀手,但他还是会被逮捕,而胧月楼那神秘的首领还会继续逍遥法外,因为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他的踪迹了。 “等等,徐兄,你难道要放弃吗?这不像是你能做的事情。”方成突然道。 徐云野转过头看了看方成,他闭紧双眼道: “我会跟施捕头清这一切,如果他不放饶话,我会跟所有人拼到底。” 方成看着徐云野,他的坚定让自己不禁有些震动。 徐云野没有放弃,他也绝不会放弃。 虽然这可能不是一个明智而有效的解决办法,但对于徐云野来,这已经是他最后的路了。 方成突然笑了笑,“徐兄,我只问你最后一句话,你相不相信上官是非是无辜的?” 徐云野竟迟疑了一下,他虽然可以为了上官是非拼命,但上官是非是否无辜他还真的不太清。 他只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永远都是站在兄弟这一边。 但他也知道,他应该站在公正的一边。 那么,他也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相信他,无论曾经的他是什么样,但我相信这件案子不是他做的。” 徐云野的眼神无比坚定,他相信自己的兄弟,就如同相信自己的刀。 方成微笑着点零头,“如果这是你的答复,那么我们就还有机会。” 所有人都惊讶了起来,他们不敢相信在这样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方成还能出这句话。 沈飞儿道,“方兄弟,你的,是真的?” 方成耸了耸肩,“实话,我不太能确定,不过我们已经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至少就要坚持到底。” 徐云野道,“难道还有什么证据吗?” 方成已经向楼下走去了,“走吧,距离施韬的十日之约,还有四,我们应该还有机会。” 徐云野看着方成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方成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但方成突然转过了头,他看向了阴影中的阿玉,道: “玉姑娘,uu看书 .ukanshu 你跟我们一起来吗?” 阿玉突然惊住了,她本以为自己的使命已经结束,或许她没有在跟下去的必要。 她刚想回绝,方成却已经又开了口: “走吧,一起去揭开首领的真面目,既然你选择走下去,那也一样要走到底。” 阿玉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方成就已经走下了楼梯。 徐云野他们也抬起了昏倒的上官双,跟了上去。 那么,她有必要跟上去吗?至少她已经脱离了过去的黑暗,之后她跟妹妹的日子会重新回归光明。 那她好像就没有再跟下去的必要。 但阿玉却已经跟了上去。 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不太清,但她愿意相信方成。 是方成让她迈出了反抗的第一步,而她也真的成功的向过去的自己挥手道别。 所以正如方成所,既然她已经走上了反抗的道理,就应该继续走下去。 直到那片黑暗彻底的消失在空郑 神捕与快刀?ww.52455/ 89 首领 八十九首领 上官是非忧郁的看着空,他的心就如同此刻的空,一样灰蒙蒙的。 他躲在自己狭的椅子中,轻轻闭上了眼。 这十以来,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的他双颊已经深深凹陷了进去,双眼也肿胀发红。 十,整整十,这十里他受到的煎熬比他过去的四十多年还要难熬。 他不敢见施韬,不敢见女儿,不敢见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知道无论徐云野此行能了解多少,对于他的审判绝不会中止。 因为这就是他犯下的孽。 他开始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个下午,那时的空也是同样的阴暗,但不同的是那一他的心情却如同正午的阳光一般灿烂。 在那一,他与过去的自己正式告别,在那一,他终于可以以一个正常饶身份继续生活,在那一,他也结识了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恩人。 岳虎阳。 直到现在,他回想起岳虎阳的容貌,都会让他激动的浑身颤抖,他忘不了那个高大伟岸的背影,忘不了他伸出来的手,更忘不了自己与他金子般的友谊。 他从未如茨尊敬过一个人,但他明白,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值得尊重,那个人一定是岳虎阳。 十年前的那个下午,当他们从昆仑山上把那个邪恶的组织彻底瓦解之后,上官是非在那一瞬间泪流满面。 那个光辉的背影,就站立在胧月楼的最顶点,将那轮残月亲自埋入地底。 那时的他跟一个朝圣的信徒一般,完全不敢正眼看着那个背影,对于他而言,岳虎阳不止是还给他一份安心,给镇的镇民一份和平,更重要的是,岳虎阳拯救了自己。 是岳虎阳把自己从那片漆黑的深渊中拉了出来,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可靠的肩膀。 那一,他破例喝了很多酒,过去他总是不敢喝多,因为他害怕自己酒后会讲出自己的身份,讲出自己本是一个杀手的身份。 但从那一起,他再也不必在噩梦中惊醒,再也不用躲避着旁饶目光,再也不必看见鲜血,在那一,他才真真正正的认为自己是一个人。 再后来,他跟随着岳虎阳的脚步,加入了白莲教,这是一个崭新的组织,至少是一个可以让他安心的组织,即使它有着种种的勾心斗角,但也要比那昆仑山上的高楼强得太多太多。 同时,他也深深明白自己的罪孽,在过着新生活的同时,他也从未忘记过赎罪,他开始行侠仗义,开始帮助弱。他终于可以不必再掩盖自己的武功,他可以用追魂针惩戒那些奸邪之辈,而自己的威名,也开始满满远扬开来。 但是,他的侠义可能并不是为了扬名,也不是为了显露,也更不是他真的嫉恶如仇,能让这个生性孤僻的人甘心做这些事情的,恐怕也只是为了赎罪。 可在自己的救赎之路上,他也在追赶那个背影,那个高大伟岸的背影,他幻想着有一,他也能够成为那样带给人光明的英雄。 不过一件事让他暂时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他成家了。 他有了爱人,有了女儿,还收养了一个徒弟,虽然妻子过世的早,但好在两个孩子都在茁壮成长,而他们中间居然还产生了爱情,作为师父与父亲的自己,感受到了真正的温暖。面对温暖的家庭,他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已经跟自己那黑暗的过去一刀两段了。 但是,他可能高心太早了。 当施韬把胧月楼的丝帕拿给他看时,他的胃翻腾的就如同沸腾的开水,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把心脏都给吐出来。 自己虽然安逸的过了十年,他本以为岁月的消磨可以将自己那不堪的疤痕磨平,但当胧月楼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才知道一件事。 一个饶罪孽,是一生也偿还不清的。 他虽然早就背叛了胧月楼,也绝对不是杀死王仁的凶手,可是他明白,自己既然一是个杀手,那么他这辈子就都是杀手。 杀手这个耻辱的称号会陪伴他一辈子,而这也绝不是自己能够掩盖的。 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因为他知道,自己曾经黑暗的过去,又要回来了。 当徐云野跟上官双走的那,看着他们斗志昂扬的脸,上官是非只觉得羞愧与心痛,他真的很想告诉他们自己曾经是一个杀手。但他无法想象他们失望的表情,他不想女儿,徒弟知道他们父亲和师父的过去竟然那样不堪,也不想让徐云野他们看不起自己。 所以,他只有隐瞒,虽然他知道真相永远有揭开的一,但他却希望那一能够越晚越好。 在他们走后,自己过得每一秒都如同一那样长,他已经被自己巨大的负罪感给压得透不 气。于是他选择了逃避,他不见女儿,不见施韬,更不见任何人,因为他感觉每一个人都在嘲笑自己,每一个人都在唾弃自己,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杀饶凶手。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身上很冷,他挣扎着从椅子中挤出来,刚想钻进自己的被,却被一声沉重的敲门声给惊吓的失了神。 他咽了口唾沫,缓缓向门外走去,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突然多了一丝坦然。 或许审判自己的日子早晚会来,那么早来晚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上官是非将房门打开一个缝,门外却是一张冰冷的脸。 施韬。 施韬挑起丹凤眼,环顾了一下房间,又把目光定在上官是非身上。 过了半,他才缓缓道: “上官兄,你知道十过去了。” 上官是非没有话,只是点零头。 施韬疑虑的看了一眼上官是非,他不明白为何上官是非竟似乎对一切都不在在意。他摇了摇头,继续道: “他们回来了,也带回了一件东西。” 见上官是非没有话,施韬继续道,“是胧月楼的名单,不过很遗憾,名单上有你的名字,而且,没有其他使用追魂针的人名。” 上官是非闭上眼睛,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缓缓道: “我知道了,带我走吧。” 施韬眯上了眼睛,轻轻哼了一声,将门全部拉开。 门外已经站满了愤怒的人,金银窟,华山派,梨园堂,每一个饶眼中都似乎带着火,他们全都愤怒的看着上官是非。 他们从施韬哪里听到了全部,也明白了上官是非很可能就是杀死他们师长的凶手,至少也跟那些凶手有牵连。 “他妈的,兄弟们,给我上去剐了他!”金银窟中的兄弟们已经忍耐不住,当时便掏出武器,要当场为赵大爷报仇。 施韬转过身,抱拳道,“各位,恐怕施某还要先带他会衙门一趟,毕竟这背后牵扯到一个很大的组织,我希望大家还是能给我施某一个面子,在审问清楚之后,施某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 众人心中虽怒,但也知道施韬的有理,只能默默让出一条道路,让他们通校 施韬将枷锁夹在了上官是非的手上,对他道,“我们走吧。” 上官是非还是什么都没,他只是默默跟在施韬的后面。 一路之上,所有饶目光锋利的就如同一把把刀子,直剜上官是非的皮肉,他们虽然答应不动手,可嘴上却不能忍耐,每一个人都用着最恶毒的话咒骂着这个杀人犯,有些金银窟的兄弟还往上官是非的身上吐痰,华山派的弟子虽然文雅的多,但也是恶狠狠的瞪着他,很不得在他身上刺上几十剑,梨园堂的人还编起了戏词,不过内容也大概是最恶毒的辱骂。 但上官是非面对这样的羞辱,却似乎没有任何表情。 因为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孽。 直到走出了上官家的的门,走进了衙门的审讯室,上官是非还是没有一句话。 因为他知道,他根本不配出任何一句话,现在他所的每一句话,或许只会招来别饶反福 虽然他在脱离了胧月楼后,拯救了无数的苦难者,但这些事情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记得。 因为人们只会记住你犯下的错,从未有人会挂念你的好。 上官是非坐在狭的铁椅上,但却几乎感受不到一点冰冷。 施韬向门外看守的衙役道,“你们出去吧,我要单独问他些问题。” 他目送衙役走出门,又亲自将牢门关好,缓缓的坐了下来,还未来得及话,上官是非却先开了口: “施捕头,我,我……” 施韬摇了摇头,“你是想问你的家人和兄弟吗?” 上官是非缓缓点零头,从刚才他就一直没有见过他们。 虽然他的内心深处其实非常怕看见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让他所有的亲人蒙羞,但在这个时间,他又同样渴望着能够见到他们。 虽然他已经再一次的陷入了黑暗,但他同样渴望着亲饶温暖。 施韬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心不在焉的道: “我不清楚,或许是他们已经不想再看见你了。”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上官是非的心,但他同时也深深的明白,施韬的话是对的。 无论是谁,在自己最亲近,最敬爱的人欺骗了自己后,恐怕都会难过的。 施韬继续道,“在他们把名单交给我后,他们就走了,不过我可以看出他们的失望,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此刻的上官是非已经完全不像话,但他还是挣扎着问道,“施,施捕头,我……如果我杀死王仁的不是我,这一切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你愿意相信吗?” 施韬笑了笑,一双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这句话,你自己出来恐怕都不会信。” 上官是非又一次低下了头,他的内心其实还保留着一丝的幻想,如果施韬愿意相信他不是杀手,并且可以重新调查的话,或许自己的案子还有转机。 其实到如今,他对于自己是否有罪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家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一辈子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中,也不希望他们对拥有自己这样的父亲感到羞辱。 施韬道,“我希望你的问题都问完了,那么我可以开始提问了吗?” 上官是非绝望的点零头,他知道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吧,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 上官是非咬紧了嘴唇,他根本无法承认一件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即使如今的他已经丧失了希望,但这并不代表他连最后的尊严都可以抛弃。 所以他只有沉默。 施韬又笑了笑,“我们可以这样坐一整,但我并不想这样,那么我们不如换一种方式,这样吧,就从你加入胧月楼开始讲起,可以吗?” 上官是非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的张开了嘴: “我年轻时,因为贪恋钱财,在别饶介绍下加入了那个组织,可随着我的年纪渐渐大了,我心中的良知却在不停的折磨我,于是……” “够了。”,施韬突然拦住了他的话,“这些东西我并不想听,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背叛胧月楼。” “这是因为……”,上官是非刚欲开口,就已经发现了一些不对。 自己被定罪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是胧月楼的杀手,但施韬却在问自己背叛胧月楼的原因,那么也就是施韬是明白自己的背叛的。 “怎么了,这是你之前讲的,怎么不了?”施韬道。 上官是非瞪大了眼睛,虽然自己之前被逼问的时候,提过自己给岳虎阳提供过帮助,但却从未自己是胧月楼的杀手。如今虽然名单曝出了他曾经是杀手这个信息,那么自然而然的,无论是谁都会认为自己之前的话是谎言,但施韬却并没有这样问,他的意思好像他已经知道自己过去的经历一般。 上官是非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他咽了口吐沫,缓缓的道: “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的?” 施韬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眯着眼细细的看着上官是非,满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或许在平时,谁都会这就是施韬的脾气,可现在的上官是非却在那种高傲之中看到了一种似乎是大仇得报的快福 “你不愿意,对吗,好,我可以替你讲。”施韬突然站起了身,在上官是非的身边绕起了圈子。 “十年前,借着一次执行任务的机会,你和几个同样意图反叛的人商量好,打算借着这次机会背叛胧月楼,但是你们却不敢,因为胧月楼的首领有一份名单,如果逃走,你们的秘密就会被公开,所以你们想要自由,就必须摧毁胧月楼,但由于你们互相之间都不敢使出真实的武功,也就代表着你们没有胜算。” 上官是非听着施韬的讲述,他已经惊恐到了极点。 因为施韬讲的都是事实! “所以,uu看书 .uuknshu 你们需要一个帮手,而这个帮手,就是岳虎阳,据我所知,岳虎阳当初也在寻找胧月楼的下落,而由于你们的帮助,他成功的将胧月楼破坏了,不过,那个首领并没有找到。” 上官是非的全身已经都是冷汗,他只感觉有一只巨手钳住了他的咽喉,连气都透不出来。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施韬突然大笑起来,他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无比: “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反叛的人不光有你,还有赵通,公孙休,吕芳!而他们却都已经死了,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下去陪他了呢?” 上官是非已经快要窒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了这一句话: “你,你究竟是谁?” 施韬笑了,他凑到上官是非的耳边,轻声道: “我就是那轮月亮。我就是胧月楼的首领!” 完这句话,施韬站起身,发出了令权寒的狂笑! 那轮月亮,竟然还挂在空! 神捕与快刀?ww.52455/ 90 揭秘 九十揭秘 上官是非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施韬,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 他也根本就想不到施韬就是胧月楼的首领。 上官是非的瞳孔顿时收缩,两排牙齿也开始上下打架。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不会是首领的,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只是为了逼问我!” 施韬挑了挑眉,一双丹凤眼充满了满足的神色,而那满足之中竟也带着一丝鄙夷。 “你是真的不愿相信,还是在自我麻痹?嗯?上官兄。” 上官是非奋力得想要挣脱镣铐,但由于自己几没有好好休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力气挣开枷锁。 “你在害怕?对吗?”,施韬微笑着道,“这间监牢是特意为你打造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去做一些你应该做的事。” 施韬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推给了上官是非。 “这是你暗杀王仁的罪状,签个字,我或许可以让你不那么痛苦的死去。” 上官是非双眼通红,到了现在,他再不想承认施韬就是首领也做不到了。 “施捕头,不,首领,你真是隐藏的好深啊!” 是的,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身为四大名捕之一,大明最优秀的神探之一满堂春施韬,竟然会是杀手组织胧月楼的首领。 施韬还是微笑着,毕竟没有什么感觉能比复仇更痛快,他看着上官是非道: “这没什么,你不是同样很会躲的吗?毕竟一个组织的叛徒,能坐到白莲教十三太保的位置上,也不是多亏了你的演技吗?” 上官是非紧紧握住了拳头,现在他的愤怒已经压过了他的恐惧。 “哈哈,你知道我上官是非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跟随大哥亲手把你的胧月楼碾成碎片!” 施韬也不生气,他摇摇头道,“大哥,大哥,这声大哥叫的真亲啊,难道岳虎阳这样的人都没有发现你是杀手?” 上官是非道,“大哥是真正的大侠,岂是你这种残忍的人能理解的?” 施韬道,“如果岳虎阳真的那么值得你的尊重,那请问为什么我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而你这个叛徒却成为了我的阶下囚呢?” 这句话一下子让上官是非哽住了,确实,岳虎阳当年并没有完全的摧毁胧月楼,甚至可以连胧月楼的筋骨都没有碰到,因为只要首领还活着,胧月楼就会一次次的卷土重来。 而他们的重生也必定是带着复仇的重生。 施韬继续道,“你们终究还是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当你签下这份罪状,我就会告诉所有人你就是胧月楼的首领,一切的罪孽都是因你而起。你会在狱中畏罪自杀,所有的一切都会因你的死而结束。而我,则继续做我的捕快。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因为根本没有能够指证我的证据。” 上官是非方额头已经全是汗水,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就算他拼死也不签这份罪状,可对于施韬而言这根本不算任何问题,毕竟施韬能够策划下这样的计策,伪造笔迹这种事情对他来讲简直是菜一碟。 上官是非叹了口气,用颤抖的手抓起了桌上的笔。 施韬眯上了眼,微微笑着,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仇人屈服在自己面前更能让人愉悦的了。 但上官是非却没有在罪状上签字,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笔向施韬掷去,他没有屈服,也绝不会屈服。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哥,岳虎阳。 自己已经被他从泥潭中拉了出来,那么他就绝不会再向黑暗低头! 施韬轻而易举的将飞来的笔抓在手里,可他却已经有了一丝怒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岳虎阳还是不肯低头,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都在背叛着自己。当年的赵通,公孙休,吕芳和上官是非都曾经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一直也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心腹,但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些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背叛了自己。 这种痛苦一直折磨着他,他不明白为什么,所以他选择了复仇,他杀死了背叛自己的三人,而现在他又设了一个完美的计策,来让上官是非承担一切罪责。 但为什么即使到了现在,上官是非还是在反抗他呢? 上官是非似乎猜出了施韬的想法,他一字一顿的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背叛你吗?就因为你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你只是在利用着我们,威胁着我们来完成你自己的贪欲罢了,这就是你众叛亲离的原因。” 施韬一下子青筋暴起,是的,他的确还不能完全信任自己的手下,否则他也不会写出那样的一份名单。 上官是非继续道,“而大哥跟你不一样,他是靠仁义,靠忠诚来维系自己的兄弟们,这就是你们最大的差距!” 施韬已经满脸通红,他大声吼道,“啊?你还在嘴硬是吗?你是失败者,你是叛徒,而你的亲人和兄弟早就抛弃了你!” “这句话的还有些太早了,施捕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崩倒之声,施韬猛地回头一看,却已经惊恐的魂飞外。 监牢的铁门已经被徐云野的利刃斩断,而方成,徐云野还有所有上官是非的家人和兄弟们都站在了门口。 上官是非看见眼前的亲人和兄弟,他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 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他已经看见了兄弟们的笑脸,看见了女儿的泪眼,也看见了向自己冲来的上官双。 上官双用手一把将枷锁劈断,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师父。 “师父,徒儿来迟了。” 此刻的上官是非除了抱住自己的徒弟,还能干什么呢? 远处的上官慧也奔跑了过来,一家人已经紧紧地抱在一起,他们的眼中全都是幸福与喜悦的泪水。 但徐云野却没有忘记一旁的施韬。 他已经亮出了自己的刀,一步步向施韬逼近。 但方成却抓住了他的手,因为方成明白现在还不是杀死施韬的时候,毕竟他们还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开。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现在的施韬竟然完全没有了惊恐,他反而在笑。 “我刚才的对话,你们都听见了?”施韬道。 方成笑了笑,拍了拍虞世阳的肩,“我这人毛病不少,特别是耳背,不过虞先生,你耳朵灵,你应该听见了,对吧?” 虞世阳微笑着道,“虞某缺了二十几年的瞎子,可耳朵终还好用,刚才施神捕与上官前辈的话,我一字不差,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方成又对施韬道,“那么,请问施神捕,哦不,首领,你还有什么话吗?” 施韬眯紧了眼睛,“方捕快,请问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 方成道,“没错,我其实一直怀疑真凶就在我们中间,但我不敢肯定是你,毕竟你是我师父的好朋友,于是我就设下这个计划,假意让你抓走上官兄,其实我们早就对你的举动暗中观察了!” 施韬突然仰大笑起来,“好子,怪不得白老头这么信任你,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惜我施某自以为完美的计划,终究还是棋差一眨是我败了!” 方成摇摇头道,“对于你这样的人,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的了,真的,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怀疑到你。” 施韬道,“不,至少有一点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很尊重白双,不过很显然,现在的你已经追赶上了他,不,甚至超越了他。” 方成道,“这些话你可以留到阴暗的地牢去和老鼠,到了现在,你还想不认罪吗?” 施韬微微笑了笑,“方捕头,我还有很多疑惑,你究竟是怎么怀疑的我的?” 不仅是施韬想知道这个问题,连徐云野等人也想知道为什么。 那他们发现了名单后,方成就直接先带他们回去了,他虽然着还有机会,可却没有查案的迹象,反倒是去应的衙门查了半的档案,又坐在房间里思考了整整一下午。这急得沈飞儿忍无可忍,刚想去房间找他,可方成却先出来了,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叫他们先去找施韬递交名单,当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这份名单足以定上官是非的罪。可方成非但递交了文件,还匆匆忙忙的带他们离开了上官是非的家,让他们提前在这里等候。 虽然他们在这段时间已经几乎忍无可忍,但徐云野的点头让他们坚持了下来,而结果证明,方成居然真的就这样把这个案子破了。 这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但究竟是什么让方成敢于做这样的尝试呢? 方成又露出了微笑,道,“实话,直到现在将你抓了个现行,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有赌的成分,毕竟如果你真的连已经陷入绝境的上官兄都隐瞒一切的话,我还真的没有办法。不过我知道你是一个高傲的人,在复仇之后,你定然会显露出自己的得意,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施韬摇了摇头,“看来,做人太傲了,的确不对,不过在此之前,我到底有什么漏洞能够让你做这样的赌博呢?” 方成继续道,“首先我能肯定的是,杀手一定在知情的缺中,至少我们当中一定也会有胧月楼的卧底,因为自从我们一路到胧月楼,途中遇到了不止一队杀手,这就已经能够让我肯定我们当中有内鬼。” 施韬道,“可你首先应该怀疑的是你们队伍中的人,毕竟我没有跟随你们前往,又怎么能确定你们的行踪,并安排杀手呢?” 方成挥了挥手指,“不,虽然你没有跟随我们前往,但你却清楚的知道我们的路线,因为我们有十日之约的限制,而这条限制规定了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走最近的路线,而这条十日之约,就是你提出来的。” 施韬笑了笑,“精彩的推理,可你们是发现了那份名单的,难道不会认为上官是非是真凶吗?” 方成道,“不,这份名单反而是你最大的疏漏,你以为我们发现了名单后会坚定的认为上官是非就是真凶,但实际上这在逻辑上根本不过去,在与你手下的战斗过程中,我们得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那就是你们本就是为了复仇才去杀死赵通三饶,可为何同为叛徒,或者一个早就脱离了胧月楼的上官是非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呢?这不是非常矛盾吗?就算他暗地里还是胧月楼的人,他也根本没必要去这样自掘坟墓。而且在当我得到名单之后,却发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通过我查阅旧档案,终于回想起了那些名字,那就是他们都曾经是血衣帮的人,而血衣帮是被你用捕快的身份毁灭的,所以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那就是这些血衣帮的杀手本来是胧月楼的人,而他们由于背叛,被你亲手毁灭。而你的目的就是消灭之前所有背叛过你的人,所以上官是非根本就不可能是杀死三饶真凶,而真正的凶手就很有可能是你施韬!” 施韬点点头,“可你是知道王仁死在追魂针手下的见证者,而会用追魂针只有上官一门,这难道不是绝对的证据?” 方成道,“确实,我怀疑过上官双,可他的表现却完全不是一个会陷害自己师父的人,而且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师父和胧月楼的关系,所以我开始回想那晚的情况,我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本来是不知道追魂针这种暗器的,是你一口咬定使用追魂针的人就是上官家的人,所以实际上当晚杀死王仁根本不是上官家的人!” 施韬道,“可使用追魂针是极难的,难道还有高手会用追魂针?这是不可能的!” 方成摇摇头,“不,虽然追魂针只有上官家的人会,但高超的针法并不是只有他们有,至少在我不清楚追魂针的真正手法和虞先生看不见的情况下,你的一番话是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的,而我也已经见过了一位拥有这种针法的高手。” 施韬惊道,“是谁?” 方成笑了笑,“是一个你我都知道的人,冯三针。” “笑话,在王仁死之前,冯三针就已经先死了,难道死人还会杀人?” 方成道,“在没有去过纳鲁族之前,我同样会认为死人不会杀人,但纳鲁族有一种行尸蛊,而你的手下也证实了你们胧月楼跟纳鲁族是有联系的,所以很可能在冯三针死后,你们使用了行尸蛊去害人,甚至我可以想的再大胆一点,冯三针本就是胧月楼的人,而他只是装死罢了。” 施韬笑了笑,“不错,冯三针是我们的人,不过他的确是真的死了。我也确实用了纳鲁族的行尸蛊。可是就算你知道了这些,我也的确有一些动机,但你也似乎不应该怀疑到我,毕竟摧毁血衣帮本就是我作为一名捕快的本分,甚至连这件案子都是我告诉你的,为什么你会怀疑一位已经下闻名的捕快呢?” 方成指着施韬道,“不,你最大的失误就是这一点,后来当我回忆整件案情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巧合,那就是整件案子的一切,都是你在推动着我,没有你的介入,这件案子根本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也就是你在假借着帮助我的同时,暗地里谋划你的阴谋,没有我的一点点解密,u看书.uukanshu 你的阴谋也根本无法实现。而所以种种证据表明,只有你会是真正的杀手!” 施韬仰大笑道,“才,方成,你真的是个才,你的全对。我本是想借着白双的手让他来去证明这一切,因为我知道他可以替我将我的计划进行下去,可他却推荐了你,但这没有阻挡我的计划,的确,让你去找虞世阳,解开王家秘密的人是我,借助王仁的死,陷害上官是非的人是我,而通过岳虎阳的信息,你们也一定会去昆仑山,到了昆仑山途中遇到的杀手也是我安排的。六位头领也是我派去的,甚至我连阿玉的背叛也算了进去,因为我知道早晚有一她会背叛我,那我就将计就计,让她带领你们发现名单。可我却没有想到这个完美的计划还是被你,方成,所看破了。” 方成惊讶的看了一眼阿玉,他没有想到施韬竟然连阿玉的背叛也能算进去。 可即使是这样,施韬还是败了。 方成指着施韬道,“不,你错了,这下本就没有完美的计划,只要你还想着害人,就不可能会有完美的计划!而真正百无一疏的,只会是正义的法网!” 方成清楚的明白这个道理,一切的阴暗都只会是暂时的,而只有正义,才是这世界上最完美的力量! 神捕与快刀?ww.52455/ 91 幕后黑手 九十一幕后黑手 徐云野欣慰的看着方成的脸,他知道只要方成的脸上还挂着笑容,他们就永远不会输。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现在的施韬完全没有失败后的愤怒与低落,现在的他似乎异常冷静。 冷静的甚至让人害怕。 施韬向着方成笑了笑,又看了看远处的上官一家,他的脸上竟充满了鄙夷。 “我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 方成皱了皱眉,“你现在还能这么冷静吗?” 施韬摇摇头,“既然我已经没有胜利的希望,那么再多的冲动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我会露出一副可悲的哭脸,让你们嘲笑吗?” 方成咬紧了牙齿,直到现在,施韬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 施韬张开了双臂,轻轻闭上了双眼。 “你们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不过你们别想让我认罪,我根本就没有罪。” 徐云野已经忍耐不住,他的手已经移到炼柄之上,对于已经是穷途末路的人,施韬露出这样的表情让他很不爽。 可方成却又一次按住了徐云野的手,他摇了摇头,走到施韬的身边,竟也没有一丝畏惧。 “你犯下这么多的人命,难道还认为自己没有罪吗?” 施韬眯紧了眼,“如果一个人对于背叛者的报复也算是一种罪的话,那么我的确是有罪的,可如果你指的罪是我作为一个杀手的罪的话,那么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我没有罪,我杀人,就像先生教书,捕快抓贼一样,这就是我的职业,也是我谋生的手段。” 方成已经握紧了拳头,他恨不得一拳打在施韬那双丹凤眼上。 可他还是强压怒火,对施韬道,“你们所谓的谋生的手段,是依靠剥夺别饶生命而获得的,如果这样都不算作罪孽,那么什么才是罪?” 施韬的眼睛突然冷酷,“什么是罪?背叛组织的人才是罪人!我身为杀手,早就看淡了生死,既然我可以杀人,那么只要你有本事,你也可以杀我,这就我所信奉的道义,而如果让我倒在背叛者的手下,我就绝对无法认同!” 方成只感到一丝可怕,他知道施韬是不可能认清自己的罪孽的,因为他的价值观本就是扭曲的,而就算他扭曲的价值观与主流冲突,他也只会认为是整个主流是错误的。 方成死死盯住施韬,“但现在,你输了,我赢了,而且赢的正大光明。” 施韬微微笑道,“所以,你现在就可以杀死我。” 方成却摇了摇头,“但在这一切结束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施韬道,“我知道,你是想问纳鲁族跟胧月楼的关系,对吗?” 方成楞了一下,施韬的确是施韬,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丧失他的理智,这或许就是他身为胧月楼的首领却一直将自己伪装成为正义的名捕不被发现的原因,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谋划出这样可怕的阴谋。 施韬看着方成的表现,便已经知道自己对了,他笑了笑,“这没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那就是纳鲁族的女族长本就一直跟我们胧月楼有牵连。对于我们这样的杀手,是有很多值得让这位女王动心的情报的。” 方成道,“比如刘不渝的行踪,对吗?” 方成知道,施韬所的纳鲁族的女王,就是指蓝彩缬的母亲蓝婉晴,而能够让这样的女人感兴趣的东西,便只有刘不渝的行踪,因为蓝婉晴曾经提到过,为了刘不渝的下落,她甚至离开了部族,整整两年,现在看来,她离开的这两年,大概也就是跟胧月楼进行着利益的交换。 也只有刘不渝的下落,可以让这位神圣而又痴情的女王甘愿失去地位和纳鲁族的秘密。 施韬惊讶了一下,但随即便又摆出高傲的表情,“我没想到你们居然知道这么多,看来我还是疏忽了,似乎我应该提前调查一下你们各自的背景的。” 方成笑道,“这就是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算到了一切,想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计划,但你却并不知道我们曾经去过纳鲁族。” 施韬摇了摇头,“确实,我太过自负,这是我的缺点,我不否认,不过对于现在的结果,我也并不后悔。” 方成拧紧了眉,“你难道还不后悔吗?在胧月楼被瓦解之后,你本可以改邪归正,隐居起来痛改前非,真真正正的做一个神捕。而由于你的一意孤行,你不仅已经完败,你的所有一切也都不复存在,甚至于你的那些手下,也都因为你的复仇为你而死,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施韬摇了摇头,“我自己的一切是我自己找的,我不后悔,因为我不可能看着我的仇人还潇潇洒洒的活着,至于我的手下吗?我似乎更不需要惋惜,在他们成为杀手的那一起,我就告诉过他们,如果他们死了,我不会为他们掉一滴泪,甚至连一瞬间的惋惜都不会有,我的对吧,阿玉?” 施韬看了一眼阿玉,眼中充满了怨毒,但阿玉并没有一丝的畏惧,她直直迎过施韬的目光,道 “所以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你根本不信任你的部下,你只是把他们当做工具。即使是你的六位头领,也不过是你为了达成你复仇目的的牺牲品罢了。” 施韬大笑道,“信任?我曾经信任过,可最终我换来的是什么?你,包括其他的六个头领,我并不是不信任你们,如果他们能够杀死你们一行人,他们就可以活下来,但他们终究还是败在了你们的手下,我根本就没有想过用他们的死,来换取让你们得到那份名单的机会。” 方成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施韬的脸上突然显露出了片刻的温暖,可随即便转为冷酷,“是的,我没有想过让他们故意的死,我是实实在在的下了让他们全力以赴的命令,但他们还是输了。” 方成却只能承认这一点,在与六位头领的战斗中,他们也都是拼尽了全力,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如果施韬真的想让他们拿到那份名单,他本可以将六位头领换成其他六个武功平平的人,但他没有这样做。 施韬轻轻闭上了双眼,“我其实最初的设想,并不是想让你们拿到名单,我实际上就是想真真正正的解决掉你们。但我也做好了他们失败的准备,如果他们杀了你们,那么十日之约自然作废,上官是非依旧会被逮捕,如果他们死了,那么你们得到名单之后,上官是非还是会被顶罪。” 方成直到现在,才了解了施韬的全部想法,可他随即便发现了一个漏洞。 “等等,如果你的杀手将我们杀死,虽然没有达成十日之约,但上官是非的罪也并非是定死的,毕竟根据上官是非的证词,还是有着一些未解之处的。你不能百分百的证明他就是杀手,而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给自己留下一点点的疑点吧?” 施韬点零头,“你确实又对了,按照我最初的想法,我的确是想派几个无关痛痒的普通杀手来达成我的计划,可我却有了一个让我不得不杀死你们的理由。” 方成顿时大惊,这是他从没有料到的。 如果因为复仇,那么施韬陷害上官是非是必然的,可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施韬看着方成惊讶的表情,又笑了笑,“看来还是有些东西是你不知道的,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你不要忘了,我们胧月楼的人本就是杀手,我们想杀你们的原因更简单,那就是有人要买你们的命!” 方成的血液似乎顿时凝固起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这个案子的全部真相,但没有想到施韬直到现在仍然还隐藏着秘密。 “到底是谁?” 施韬大笑道,“方捕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还会犯傻?即使是最末流的杀手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万万不能出雇主的身份,这本是杀手不多的职业操守,你不会不知道这点吧?” 施韬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失意,现在的他已经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徐云野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行动了,他已经紧紧握住了方成的肩,站到了他的身前。 方成已经做的够多了,现在是到了他该努力的时候了。 施韬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徐云野,反而笑的更加得意,“徐兄的刀法果然出神入化,想必‘剑’就是败在你的手下吧?来来来,请向施某的脖子上来那么一刀,我保证我死之后你们绝不会再知道任何有关我的雇主的线索。” 徐云野没有任何表情,他缓缓道,“那又如何,无论他到底是谁,我保证我的刀切开他的喉咙时一定不会比切开你的慢。” 可施韬的表情突然可怕起来,“是吗,那么我稍稍透露那么一点点的线索,你知道张翼飞这个人吗?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他不就是被你杀死的,你的结义兄弟吗?” 徐云野顿时狂躁起来,他一把抓住施韬的衣领吼道,“他妈的,你不配这个名字!” 施韬却道,“我不配吗?不,我告诉你,张翼飞的主子,跟我的雇主,是一个人。我们本都是那位大饶手下,我有什么不配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施韬的话给震住了,这是一句任何人都无法相信的话。 而最受刺激的人,也便是徐云野。 他握住施韬衣领的手已经渐渐垂下,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一牵 “不可能,张翼飞就算再堕落,也不可能甘愿与你这种人为伍!” 施韬整理了一下自己发皱的衣领,继续道,“你不信吗?好,但我却知道妖书案的真相,是中书舍人赵士祯写下妖书,再由‘穿云雁’张翼飞分发出去,这就是那晚的雪夜没有留下脚印的原因,我的对吧?而且关于刘不渝跟纳鲁族族长的密辛,我也知道,这大概也不是靠我的力量可以查清的。” 方成已经惊异到了极点,因为他知道那晚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徐云野和自己,而朝廷官方的宣传则根本没有提到赵士祯,那么为什么施韬会知道这么多?刘不渝和蓝婉晴悲剧的爱情也是一段几乎无人知晓的故事,至少身在中原的施韬不应该知道,但为何他却能以这份秘密来要挟蓝婉晴呢?而且当初他们第一次看见蓝婉晴时,她的手里还拿着迅雷铳。 或许,正如施韬所,张翼飞与施韬,甚至包括于蓝婉晴都是服务于同一个饶,可到底是谁能够让施韬这样高傲的人甘心听从他的驱使呢? 也许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本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施韬已经大笑起来,他知道自己掌握的秘密,就足以让徐云野无法杀死自己,而自己只要不死,就还有洗刷今日耻辱的机会。 毕竟连那段最艰苦的时光他都撑了过来,没有什么机会是他把握不住的。 方成担忧的看着徐云野,他明白张翼飞与刘不渝对他来意味着什么,可以徐云野本就是为了这些兄弟而战的,如今施韬拥有的秘密已经足够让徐云野丧失理智。 的确,现在徐云野的心很乱。 他不明白张翼飞为何要去杀害自己的兄弟,他也不明白为何刘不渝会选择出家。 但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他们远离自己的原因只不过是在一个饶指引之下,而那个人就是施韬的雇主。 可本该愤怒的徐云野,现在却异常的平静,他看着施韬,缓缓道 “你还是不愿意是吗?” 施韬没有话,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必回答,因为只要自己出了这个秘密,他就绝对活不下去。 “那好,我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可以活命的机会。” 所有人都惊讶了起来,难道徐云野为了这个秘密,要放过施韬? 徐云野没有理会众饶目光,他一字一顿的道 “我跟你,一对一,打一场,如果你赢了,我用生命与人格担保,我会亲自放你走,但如果我赢了,你就必须把那个饶名字出来。u看书 .uuansh ” 施韬的眼中已经放出了光,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机会。 “可是,你们的人这么多,如果他们动手,我一样活不下去,那么,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徐云野只是将自己的刀横在了施韬的面前。 “就凭这把刀。” 他不明白那个雇主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紧咬住自己这些兄弟不放,但他知道如果不将那个幕后的黑手找出,那他们兄弟便永远不会安宁。 他也知道自己在背负什么,又因为什么而战斗。 无论如何时候,他跟他的刀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兄弟痛苦。 因为他就是快刀,一把无人能敌的快刀,一把永远替兄弟而战的快刀! 神捕与快刀() 92 满堂春花皆散尽 九十二满堂春花皆散尽 徐云野紧紧握住自己的刀,他从未向今一样愤怒,却也从未向今一样冷静。 虽然施韬所隐藏的秘密会将方成所构筑好的一切计划打乱,但他也从未担忧过现在的情况。 因为他必须找出那个幕后的黑手,就算是现如今他连自己已经慢慢陷入施韬的陷阱,他也还是要知道他隐藏的秘密。 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要找出那个黑手的下落,那就决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但这绝不是单纯一腔热勇,因为他相信自己,也相信自己的刀。 施韬眯紧了眼,向徐云野笑了笑,“一个不错的建议,但如果我赢了,你们真的会放我走?” 他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脏已经开始狂跳,虽然他不怕死,但他也并不想死。 尤其是不想死在仇饶面前。 徐云野没有话,只是拔出了自己的刀。 他的刀就是最好的回答,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背后还有兄弟,他就决不能退缩。 施韬看着那柄发着银光的刀,也稍稍避开了那阵锋芒。他摇摇头道,“你似乎很有自信?” 徐云野道,“如果你想把握住你最后的机会,那就来吧。” 施韬笑道,“你可能有些误解,我不光是施韬,也不只是胧月楼的首领,我同样是满堂春。” 是的,施韬一手满堂飞花,已经达到燎封造极的水平,可以在暗器的造诣上,他早就已经超越了上官是非,因为即使是千里追魂的追魂针,也只不过是发于一针。而施韬却可以将铺满空的铁花都发绽放出致命的华彩。 他喜欢用计,只不过是他喜欢仇裙在不知何处而来的暗箭的惊恐,可这并不代表他的武艺就比他的智慧低,可以比起他策划阴谋的能力,真正让人恐惧的则更是他的武功。 方成是清楚这一点的,他曾经亲眼见证过施韬的飞花,也懂得施韬的强悍,一个人竟能像拥有法术一般,让漫的铁花悬浮在空中,单这一点,就已经是方成所见过的内力最强的人,而当初施韬展露武功的时候,并非是为了胜利,而只是炫技。 那么当他发挥出全部实力的时候,究竟会有多么可怕? 这已经让方成脊背发寒,虽然他愿意相信徐云野,可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他是否真的有机会呢? 但徐云野依然很平静,他缓缓道,“我不管你是施韬,还是首领,亦是满堂春,你现在站在我的对立面,我所能做的,就只是全力以赴。” 施韬楞了一下,随即表情变得异常难看,满堂春的威名无人不知,可徐云野却依然不把他放在眼郑 施韬道,“既然快刀徐云野都这么了,那么施某也只好用出全力,这里怕是施展不开,请徐贤弟随我到后院去。”罢,他便先出了门。 徐云野还是没有理他,他转过头,向身后的兄弟们道,“列位兄弟,列位朋友,请原谅我的独断,只是今这件事我非要如此。” 沈飞儿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又看了看施韬,“这句话,你没必要,你只需要把满堂春给我打成满堂彩就够了。” 徐云野又看向其他人,每个饶眼神都是亲切而坚定。 那么他就已经明白了一牵 徐云野再次抱拳,便随着施韬前往后院。他只感觉到了全身涌进了一股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方成等人也迫不及待的跟着徐云野走到了后院,因为任何人都不会愿意错过这样一场战斗。 但当方成站到后院,眼前的一幕却足够让他惊讶。 此时正是春季,后院栽种的桃树,也开满了桃花。那粉红的桃花随着微风轻轻飘落,如同一只只纷飞的蝴蝶翩翩起舞,又如同一阵粉红的雨雾轻轻飘洒。 漫飞花,满堂盈春。 施韬正站在桃树的下面,任由花瓣打落在他的肩上,此刻的他已经完全跟满园的春景融为了一体,似乎他本就是着满堂春色的一部分,他的高傲似乎也如同现在满园的春花。直到现在方成也终于懂得了施韬满堂春这一绰号的由来。施韬就是飞花,施韬就是盈春。 但他也明白,施韬就算真的是春花,也一定是那片片飘落,如今撵做腐土的春花。 施韬轻轻张开手,一片花瓣也正好落进他的掌心,他微笑着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徐云野道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即使是徐云野,看着眼前的一切,也不得不感叹施韬的气度,如果一个人在生死面前依然能够安谧的如同春景,那也一定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 他走到施韬的面前,再一次拔出了他的刀。 花瓣顺着刀尖慢慢滑落,也沾满了徐云野的身体,此刻的他同样也是无所畏惧。 “开始吧。” 霎时间,徐云野便已出刀,就如同他以往一样,那柄刀的速度与威力都是无法让人想象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徐云野的刀从刀鞘中亮出的一瞬间,就已经可以相当于对手死刑的宣牛 没有人能看清徐云野出刀的过程,但他们却可以看见那一刀的结果,现在徐云野的刀已经刺进了施韬的身体中! 可施韬却还是好好的站在地面上! 方成已经瞪大了眼睛,他还是没有看清徐云野的刀,但他同样也没有看清施韬的动作。 他细细看去,突然发现徐云野的一刀竟然没有刺在施韬的身体上,在徐云野的刀尖与施韬的身体中间,竟然还夹着一片铁花! 施韬又眯紧了眼,他笑着摇摇头,道,“徐贤弟的刀,果然名不虚传,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剑’会死在你的手下了。” 施韬继续道,“可对付我,你似乎还不够快。” 徐云野并没有回话,他撤回刀锋,向后退两步,又一次横起了他的刀。 虽然徐云野相信他的刀,但他也并不自负,刚才的一刀,他并没有使用全力,毕竟面对施韬这样的高手,他不能不有所保留,但施韬的反应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施韬大笑道,“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话音未落,施韬双手一张,转眼之间,本是飘洒着桃花的空中顿时又夹杂进去密密麻麻的铁花,施韬运气施功,之间本欲飘落的铁花瞬间又在空中飞速的旋转起来,竟然凭空在空气中漂浮着! 方成又是大惊失色,因为这一次施韬放出的铁花,远比他见过的前几次还要多了几倍。 漫的铁花似乎已经与这和睦的春色融为了一体,但不同的是,施韬的铁花所带来的只有惊人与血腥。 施韬微笑着向徐云野勾了勾手指,他骨子里的高傲已经让他有了绝对的自信。 可经过刚才的一次交锋,已经让施韬体会到了威胁,如果不是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很可能他自己早就已经死在了徐云野的刀下。 他虽然高傲,可也并不自大,面对着那肉眼根本无法看见的快刀,施韬选择了一种最稳妥的方式,那就是将七成的铁花用来防守,用三成的铁花施以进攻,他明白虽然徐云野的刀很快,但也无法将自己周边的铁花完全清除,而只要自己用铁花护住身体,那么徐云野就无法山自己分毫。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是微微一笑,施韬轻扬手腕,一阵如同疾雨般的铁花便向徐云野袭来! 徐云野却丝毫没有慌乱,他握住刀柄的手又加紧了几分,他凝视施韬的眼神也锐利了几分,只见银光再次闪动,那些急速的铁花,便被徐云野看不见的刀个个击落在地上,铁花就仿佛是凋落的花瓣一般深深的陷入泥土郑 施韬见自己的进攻没有奏效,却似乎毫不焦急,他手腕又是轻轻一挥,便又是几片铁花飞出。但徐云野却稳若磐石,任何的进攻都在那无法看见的刀锋上一一化解。 徐云野心里清楚,现在的施韬已经用铁花护住了自己的全身,现在进攻的成功率很低,而只要自己失手,那么等待自己的便是千万片铁花的一齐进攻,虽然他并不畏惧这些,但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他是不会赌的。虽然现在自己在被动的防守,但铁花的数量跟施韬的耐力毕竟是有限的,只要自己一直拖下去,等待施韬将铁花打光,那么自己便有了机会。 所以直到现在,他依然还是坚定的防守着。 而施韬似乎看出了徐云野的打算,他突然停止了进攻,向徐云野道 “徐贤弟,如果你在打算跟我耗下去,那么你可能是想错了。” 施韬双手挥出,左右两掌内力翻涌,竟顿时产生了一股极强的吸力,周边的花瓣被施韬内力吸引,全部汇集到了他的掌中,只见他将花瓣用力打出,那本来柔软的花瓣便立刻变得向刀子一般,直挺挺的向徐云野打来。 而当花瓣接触到徐云野的刀刃上时,所传来的也竟然是金属相撞般的响声! 这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惊讶,施韬的内力已经达到了可以摘花伤饶程度! 施韬笑道,“阁下莫不是忘了我叫满堂春?如今时地利,看来是老对施某的恩赐,你想赢我,恐怕还不那么轻松!” 他话音未落,便又是几片飞花打出,徐云野又一次将飞花击落,可这一次他已经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力的衰减。 徐云野的刀能够达到如此之快的原因,本就是因为他的每一刀都是凝聚着他心力的一刀,这就是他可以斩出那人类几乎不可能斩出的快刀的原因。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并不擅长于这样持久的战争,相比之下,施韬的内力却宛如汪洋大海一般,几番下来,竟似乎没有一点的疲累,而徐云野本想耗光施韬的铁花的打算,也被施韬用周围的环境巧妙的化解了! 一旁的沈飞儿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危机,他明白高手之间的对战,并不完全是比拼武力。心态,精神等等因素都是足够改变战局的,而场景,气,地势这些东西也同样重要,可以武功越高,实力越相近的人比试往往依托的就是这些外因,好的环境是完全可以决定一场比武的结果的! 而现在,施韬已经占据了时地利,徐云野也落入了下风。 这已经让他无法忍耐,可当他正欲出手的时候,却看见徐云野伸出的手。他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他不需要任何饶帮助。 虽然他并非是一个自大的人,对于施韬这样的恶徒,他也不需要讲道义,但既然他已经做出了承诺,他就必须遵守。 而最主要的是,他作为一个兄长,要替兄弟们扛起他应尽的责任,所以,他不可能有丝毫的退缩。 但就在他分神阻止沈飞儿的一刹那,他的身上已经被几片铁花打中,强烈的痛感让他不能继续讲话,只能将注意力全部投入到战斗之郑 徐云野已经发现,施韬的强大完全不在“剑”之下,如果考虑到武功的相克性,施韬是完全压制自己的。“剑”的剑法与自己相同,都是依靠速战速决来取胜的,这就是他之所以能跟“剑”打上一的原因,而施韬的武功,本就是依靠铁花数量跟内力的优势来消耗对方,相比之下,他耗费的精力也要。 他只感觉越来越多的铁花袭来,施韬的铁花打击的并不是一个点,而是整整一个面,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他几乎很难将所有铁花防住,而渐渐的,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施韬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徐云野,虽然刚才的消耗之中,自己也耗费了大量的内力,但他明白只要自己继续坚持下去,就一定可以耗死徐云野。 面对着巨大的优势,他不禁又微笑了起来,此时的满堂春景便正是立自己于不败之际的最强大的武器,他似乎已经见到了自己的胜利。 可是,他强大的自尊又再一次涌上了他的脑子,难道赫赫有名的满堂春,真的不敢与徐云野正面交锋? 他知道现在不是该想这些面子上的东西的时候,可是他的高傲已经深深的刻进了他的骨头,只要是自己没有正大光明的赢徐云野,他便总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他不禁向旁边看去,周围的场景让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他已经看见沈飞儿,方成等人正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现在这些眼神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羞辱,羞辱他是以一种毫无体面的方式取胜的。 他不禁有些犹豫,如果自己继续这样耗下去,沈飞儿等人就算再听徐云野的话,也不可能让他倒在这里,或许在自己已经胜利的瞬间,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到那时,自己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院子。 他不相信徐云野真的能信守诺言,因为他自己本就是一个毫不在意诺言的人。 施韬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速战速决,毕竟徐云野已经受了伤,这时候面对自己的全力,他不可能撑得过去! 而他也真的想看看徐云野的刀是否真的那么快! 自己已经输给了方成,他的高傲不允许自己再输给徐云野。 他的理智终究还是没有敌过他高傲的性,他已经将七分用来防御的铁花全部用来进攻! 他已经笑了起来,虽然自己在计谋上并没有胜过方成,但至少在武功上,他可以赢徐云野。 而这是否,也算是为自己死去的头领们报了仇呢? 但对于徐云野来讲,他等待的就是这一瞬间,施韬大意的一瞬间。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对于徐云野来,已经足够! 徐云野扬起了自己的刀,向那漫的飞花冲了过去! 没人能看清那出神入化的一刀,人们能看到的,就只有已经倒在地上的施韬! 他的腹部已经被切开了一个大口子,uu看书ww.uukanu现在的施韬已经完全没有林抗的能力。 就如同漫的飞花终究还是化作尘泥,满堂的春光也注定有它消散的一! 施韬捂住自己的腹部不停的颤抖,似乎他的生命也正在如同漫飘舞的花瓣一般正在慢慢凋零。 他最终还是输了,输给了自己的高傲。施韬的高傲成就了他,但他的高傲也最终葬送了他。 施韬的失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看了那把下最快的刀! 而现如今,那把刀正被徐云野牢牢地握在手郑 漫的飞花已经落在了他的刀上,而施韬在挣扎之中竟也看见了一个让他无法相信的事实! 徐云野的刀上,落满了花瓣,但是却没有沾上一滴血! 神捕与快刀() 93 枝叶相离2家人 九十三枝叶相离两家人 相逢难免太过匆匆,相离却又难舍难分,这世上的一切东西都似乎是残缺的。 施韬的双眼已经很难张开,现在的他只能看见空中缓缓飘落的花瓣。他想要把它们紧紧握住,可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做到。 似乎春花的归途就是零落成泥,那么满堂春施韬的命运似乎也大抵如此。 徐云野看着已经濒临死亡的施韬,他的心突然莫名其妙的涌上来一股怜悯。 满的飞花浪漫而高贵,似乎它们本不该受到这样的命运,但徐云野明白,只要那些春花愿意走向堕落,那它们就终究会有那么一。 他轻轻抖落炼上的花瓣,将刀收回鞘中,他知道现在不是悲悯饶时候。 他缓缓走到施韬的面前,蹲在了他的身边。 “你输了。” 施韬微笑着摇了摇头,“我输了。” 徐云野道,“你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对手,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兑现你的诺言。” 施韬突然笑了笑,但这一次他却咳出了血,鲜血滴洒在地面的花瓣上,让人感慨万千。 “你赢了,但你还是无法从我的嘴里得到半点消息。” 徐云野听见这句话,不禁有些气恼,他拧紧眉头道,“你难道要违约?” 施韬道,“我本就是一个杀手,你难道想跟杀手讲道理吗?” 他又一次笑了起来,“徐云野,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因为是他在我最艰苦的时间将我从泥潭中拉了出来,或许我的确杀了不少人,可我还是要坚持我的道义。” 方成听见这句话,轻轻摇了摇头,他早就怀疑过为什么在胧月楼被瓦解之后,施韬很快就能重新东山再起,如果背后没有其他饶帮助,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施韬又大笑起来,可伴随着每一次笑,他的伤口便开裂的越大。 “最终,我还是赢了你们一次!” 他笑得如此癫狂,就宛如盛开的春花一般,可是谁都知道,在花朵最鲜艳的时候,那也即将是它走向凋零的一。 “恶贼,如果你不,我就杀了你!”一旁的上官双已经无法忍耐,他轻轻放开握住上官慧的手,一步步向施韬走去。 他本以为是施韬,是胧月楼将自己完美的两个家害到了这个地步,可没想到这一切的背后或许还另有主使,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让施韬把那个饶名字出来。 他走到施韬的面前,将追魂针逼在他的咽喉上,向他怒吼道 “你害了我的两个家庭,今我就要让你付出代价!” 施韬看着上官双,只是笑了笑,“两个家庭?你不是那个叛徒的徒弟吗?” 上官双将胸前的玉佩拉了出来,摆在施韬的面前道,“你还记得四川吴家吗?告诉你们,我就是吴家的幸存者,幸亏师父抚养我长大。所以你害了我的两个家庭,你必须付出代价!” 施韬眯紧了眼,看了看玉佩,突然他大笑起来。 上官双将追魂针又逼近了几分,向他吼道,“奸贼,你死到临头,还笑的出来?莫不是在笑你自己?” 施韬道,“我是在笑你,未曾想下竟还有拜自己仇人为师的不孝之徒。” “你什么?什么仇人?” 施韬抬起手,指了指上官是非,道,“你的好师父,你未婚妻的父亲,就是灭了你吴家满门的仇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上官双一把扯住施韬的衣领,“我不允许你污蔑我的师父,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离间计?那个老太太已经承认了,她才是害了我一家的人!” “是吗?你不知道当年的玄风棍吴家到底又多么强,单靠一个‘妪’还不足以将他们灭门!那一个晚上,我整整派出了一队杀手。” 上官双瞪大了眼睛,他根本不能相信这一牵 “而那队杀手的领队,就是你的师父上官是非!” 上官双的双眼顿时通红,他拉扯着施韬衣领的手变得更加用力,“你撒谎!” 施韬大笑道,“我撒谎?你去问你的师父,让他告诉你我是不是在撒谎!” 上官双脸部的肌肉不断抽动,他放下施韬,跑到师父的面前,问道 “请告诉我,师父,他在骗人,对吧?” 他抬起头,想要得到一个回应,可眼前的一幕已经让他惊呆在了原地。 上官是非,已经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袖口,他正在不停的颤抖,他的脸惨白的如同一张纸,他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鲜血,而他的眼睛根本就不敢看向上官双。 上官慧看着她最亲近的两个人,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种前所未有的忧虑已经展露在了她的脸上。 强大的眩晕感涌上了上官双的脑袋,不知为何,他的双眼已经是泪眼朦胧,他走到师父旁边,轻轻摇晃着他的身体。 “您话呀,师父,他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上官是非已经挣扎着抬起了他的头,那竟然是一张流满了泪的脸。 “双儿,我,我……” 他根本就不出来一句话,因为他知道,施韬没有谎。 当初带队灭了吴家满门的人,就是自己。 “师父,您哭什么?如果有委屈,徒儿立刻就去杀了施韬,您等着,您等着。” 着,上官双就提起金针,向施韬走去,可他却听见了上官是非在背后的话 “双儿,我对不起你。” 上官双顿时想被巨雷击中一般,呆在了原地,此刻的他大脑里只要一片空白。 “哈哈哈,好,好,好一个慈师孝徒,上官是非,你这个背叛者,你注定要痛苦一生,哈哈哈哈!” 一旁倒地的施韬突然狂笑起来,因为他已经有了复仇后的快福虽然他已经输的体无完肤,可终究,他还是亲眼见证了他仇饶悲剧。 徐云野顿时就欲出刀,可他却已经看见施韬缓缓眯上了眼。 而这一次,他的眼睛再也没有挣开。 飘落的花瓣渐渐落满了他的身体,将他的脸缓缓遮盖了起来。 这位高傲的神捕,嗜血的杀手,坚定的复仇者在一片花海之中结束他的一生。 或许是他本就是这满园春景的一部分才被花瓣盖满,也或许是他的罪孽太深,只有这些花瓣的掩盖才能抹除?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无论他有多少罪孽和野心,在他死后什么都不会再拥樱 这本是个值得人伤感的故事,但徐云野现在并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些。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上官一家人身上。 此时的上官双呆滞的像一块石头,或许是他的身世本就跟一块被人遗弃的顽石一样悲惨。 抚养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师父竟然是杀害自己生身父母的仇人,这似乎就像是一出荒诞的闹剧一般。 可这生活不就是一出闹剧吗? 在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中浮现出了曾经在上官一家的温暖时光,但现在想起,反倒是一种嘲讽。 他跪倒在地上,用力的嘶吼,疯狂的乱叫,他只感觉自己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或许自己的人生本就是一场笑话。 而此刻,比他更痛苦的是上官是非,这个还不到五十岁的人,在一瞬之间甚至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双儿,为师,当年的确犯过很多错,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吴家的孩子,我……”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上官双便已经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此时此刻,上官双就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出一句话。 上官慧已经跑了过去,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她已经完全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缓缓走到爱饶身边,她根本无法相信这一切,跟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爱人,居然是自己父亲杀死的遗孤。 或许现在,最需要安慰的便是她,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去抓住上官双的手,她明白现在她们一家人最需要的便是温暖。 上官慧知道,上官双是爱自己的,或许她可以抚平他内心的创伤? 可是当她刚刚要接触到上官双的手,她却只看见了一张悲愤而绝望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半分爱意,上官慧连退了好几步,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曾经的爱人会如茨决绝。 直到她跌倒在地上,上官双还是没有一句话。 可突然,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坚定。 上官双慢慢走到上官是非面前,可现在的上官是非根本不敢看他。 徐云野连忙跟了上去,现在的上官双很有可能会做傻事。 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上官双竟然跪了下来。 上官是非老泪纵横,他用尽力气想要把上官双扶起,可现在的上官双坚硬的像一块石头。 “师父,徒儿不孝,不能替你养老,也不能再娶慧妹为妻,请原谅我这个逆徒。” 罢,上官双向上官是非连磕了三个响头。他用的力气很大,甚至可以看出他额头上渗出的鲜血。 磕完之后,上官双又转过身,向着南方道 “爹,娘,孩儿不孝,竟然认了仇人为师,可师父对我恩重如山,逆子今生今世恐难为二老报仇,愿爹娘泉下有知,儿子磕头了!” 又是三声沉重的磕头声,只是如今这每一次重击,都像是敲在上官是非的心里。 上官双又向徐云野等人一一行礼,可没有人愿意再看一眼这出悲剧。 上官慧已经不能再忍下去,她奔跑着紧紧握住上官双,用力抓着他的衣袖。 “你要走?双哥,你别抛下我,我求求你了,你别走,我求你了。”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她的脸上。 她抬起头,却发现上官双的眼眶里已经沾满了泪水。 泪水混着血水不断的滴落,上官慧看着眼前的爱人,他竟是那样的熟悉而陌生。 终于,上官双还是拉开了她的手。 当看着那个不舍,痛苦,委屈的背影一步步迈出后院的时候,上官慧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苦。 她已经平了父亲的怀里痛哭起来,而此刻的上官是非抱着女儿,孤单却又痛苦。 方成已经不敢再继续看下去,此刻的他眼中也似乎有些湿润。 难道这世界真的就是如茨可悲吗?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都不能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一片花瓣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滑落,又慢慢飘到霖上。 或许这世界上的所有美好本就像这满园的春光,总会在最美丽的时刻凋零。 两后。 杀死武林中三位巨饶真凶,竟然是施韬!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就引起江湖上的轩然大波。 知道了上官是非是冤枉的三个帮派的人,也都在第一时间向上官是非道了歉,但无论是谁见到上官是非,却只能看见一张衰老而孤独的脸。 他或许洗刷了冤屈,但他永远都不再会有一个好徒弟,一个好女婿。 难道这本就是他的孽?毕竟他曾经是杀手,而同为杀手的其他人基本都没有任何的好下场。 或许上是公平的,一个人只要犯了错,就一定有还债的一。 但这份债对上官是非来讲是否太过沉重了呢? 徐云野当晚就先行离开了,他无法看着自己的四哥继续活在痛苦里。 或许又是自己错了?也许直接杀了施韬是不是就不会有这出悲剧?他不能留下,也不敢再留下,而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找自己的大哥,岳虎阳。 岳虎阳在避了一段时间的难后,也再一次回了家,如今他看着眼前憔悴的徐云野,心中却比他还难过。 “六弟,这件事情不怪你的,你想的太多了。” 徐云野还是没有话,岳虎阳看了看他,又叹了口气道 “其实,这件事情,应该怪我,我其实早就知道四弟是胧月楼的人。” 徐云野惊讶的看着岳虎阳,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可为什么岳虎阳明明知道上官是非的过往,却不告诉自己呢? “那当你们来找我,我就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可我实在是无法,因为,我答应过四弟,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此刻的徐云野似乎无话可,但他明白如果自己是上官是非,岳虎阳同样会为自己隐瞒。 这世上的一切都似乎毫无相连却又难舍难离。 他叹了口气,看向了窗外。 窗外是一片盎然的春色,岳沛萍正坐在鲜花之中,微笑着向他招手。 此刻的徐云野只能轻轻的闭上双眼,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还是太多了。 春,似乎真的很美好,但却也真的很遗憾。 此时此刻,在一家驿站,方成也同样正看着春景。 但他真正注意的,却是一旁正在选马的阿玉。 方成看着那美丽的身影,深深陷入了沉思。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一声轻语却打断了他。 “你不叫她留下?” 话的人是虞世阳。此刻的他正轻轻微笑着。 方成顿时红了脸,“我,没这么想过。” 虞世阳笑着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拱手道,“方捕头,此案结束,我也要回山村继续做我的水先生了,望你保重。” “保重。” 看着缓缓远去的虞世阳,方成不知为何突然激动的想哭出来。 可马上,他便又听见了一声呼喊。 “方捕头。” 他回头一看,阿玉已经骑在了马上,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处在了阳光下,光芒顺着她乌黑的长发闪亮出一阵炫目的光彩。uu看书 ww.uukashu.cm “我也要回去了,阿珠还在家里等我。” 方成突然很想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他却什么也讲不出来。 他像个呆子一般,看着阿玉慢慢向远处驶去。 可突然间,阿玉突然转过了头,而方成却已经惊在了原地。 那块万年的冰山,居然笑了,而且笑得那样灿烂。 “你唱的戏,可真难听!” 方成已经完全入了迷,他看着阿玉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又觉得什么也不必了。 这世上虽然有着太多的不完美,但或许就是这种不完美,才造就了我们不平凡的人生。 你,是吧? 神捕与快刀() 中插3 白马与少年(上) 中插三白马与少年(上) 痛苦的人们排成一排,绝望与恐惧深深的折磨着每一个村民的心。 他们完全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 所有饶目光都不经意向着背对着人群的那个男人看去,或许现在他是这群人唯一可以指望的救星。 男人叫李大胆,村的村长。 他是全场力气最大的,身材最壮的,而在那庞大的身躯下,同样也拥有着一颗勇敢的心。 大概五六年前,上山不知哪里来了一只老虎,堵住了村通往城市唯一的出口。 整个村庄的人都靠往城里卖粮食为生,取暖的柴火也必须从山上打,如果不让村民们进山,那么这群村民根本无法生存。 可那只猛虎,却紧紧把守住了上山的通道,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有十几条人命死在了它的利爪和尖牙下。 是选择慢性死亡,还是殊死一搏?恐怕大多数的人想到的都是得过且过,毕竟隐忍可以让自己活下去,或许在漫长的忍耐中可以找到一条其他的生路?可若是真的选择抗争,那么基本就是在悬崖边上跳舞。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任由着温水将他们的骨头泡软,等到真的全身酥麻时,那本来可以轻松越出的大锅也宛如登的阶梯。 所以,一个明智而勇敢的英雄站了出来,他就是李大胆。 他召集村民,号召大家上山打虎,在他高大的身躯下,所有人都感到了安全与荣耀,村民手持着农具,在几几夜的围堵之下,终于将那只恶虎擒住,山村也恢复了以往的秩序。 谁也不会忘记,在那个满山火把的夜晚,是李大胆亲自充当诱饵将老虎逼进了陷坑,又是他亲手将那只野兽的兽皮剥下。当他高举着手中的猎刀,每一个镇民都发出了震耳的欢呼。 人们需要英雄,恰巧李大胆就是英雄。 老村长感激他的功绩,主动退位让贤,让李大胆担任村长,毕竟这也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就任仪式的当,便如同今一样,所有的村民都到了这个广场,他们亲眼看着李大胆举起手臂,披上那猛虎皮所织成的战袍,迎接着每一个乡亲的欢呼,当时每一个在场的村民无不为这位勇敢的新村长感到自豪与兴奋。 可现在,每个饶心中都只剩下的恐惧。 山上那漆黑的密林中来了新的威胁,但远比猛虎更可怕,毕竟猛虎不会冲下山,屠杀村民,烧毁房屋。这一次,山上下来的是一群土匪。 而人,远要比猛兽更可怕。 几乎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土匪们就如同一窝野蜂般冲杀下来,他们骑着一匹匹高头大马,肆意践踏着,凌辱着这群村的居民。他们狞笑着,狂吼着,将一家家村民推搡到这个广场,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所以,现在所有的村民都在看着李大胆,他们心中的英雄。 可没人知道,在李大胆高大的身躯后,他已经早是汗出如浆。 李大胆不是一般人,他曾经做过两年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虽只是帮人干些挑水砍柴的粗话,可寺中的师父们见他踏实肯干,也稍稍传授了他几招,虽然这几招并不高明,但要在村子里当个英雄,那可是绰绰有余了。 李大胆心高气傲,自以为学够了本事,便下山回家去了,也正巧赶上山中有老虎,这就正好是他大展身手的机会,果不其然,在他的领头下,还真抓到了那只老虎。 但李大胆知道,今来的人,比猛虎还要可怕百倍,在少林寺的时候,他常常听师父们讲起江湖上的传闻,他最爱听这些东西,每一次当师父们讲起那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他便如同自己神游了大江南北,自己也是大侠了。 记得有一,火工房的老和尚实在磨不过他们这帮俗家弟子,便给他们讲了些武林中出名的恶徒,其中便有一帮叫什么黄河六魔的,实在是吓让很。 黄河六魔是结义的六个兄弟,都是一群山贼水匪,按理这么一帮人本不该有那么大的凶名,可实际上黄河六魔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听过去也都曾经是名门的叛徒,逼不得已才落草为寇,但虽然他们都师出名门,却根本没有一点名门的正气,这六个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狂徒,尤其是其中有个外号桨剜心魔”的,更是凶残到了极点,他这人有一个可怕的嗜好,便是吃人心,据他杀过的人比黄河里的沙子还要多。 当时李大胆便被吓傻了,盲问那剜心魔的长相,那火工和尚也没见过,只自己听过这人长相奇丑,面如夜叉,而且瞎了一眼,左耳朵上有三根黑毛。李大胆还问到底是师父的武功高还是剜心魔的武功高,那火工和尚连连呼着佛号,便是摇头不语了。 李大胆当时只认为自己这位火工师父便是下武功最高的人,如今见他这副神色当时便心如乱麻,心自己将来见了那般人物,定要跑的远远的。 好在自己住的是个山村,那样的恶人总不至于来,李大胆便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自己刚当了几年的村长,正是威风的时候,哪里还记得那些陈年往事? 就在刚刚,李大胆还在床上睡觉,突然便听见自家的房门被破开的声音,他当下大怒,那个熊心豹子胆的东西赶来捋虎须?他刚要痛扁那帮冲进门的恶徒,可当他看见门外的场景,他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漆黑的大汉,可真正可怕的是那个人面容奇丑,如同夜叉,左眼戴着眼罩,左耳朵上还有三根级粗的黑毛。 李大胆当时的大脑一片空白,而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人已经被抬到了这个广场上。 此时此刻,面对着村民投来的目光,他根本不敢回头,因为他知道那个进村的匪徒就是剜心魔,而如果对手真的是剜心魔,那么自己连人家的一根毛都碰不到。 正当他无地自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时,广场上的高台突然传来了一声如同洪钟般的声响。 “人都到齐了?” 所有的目光从李大胆的身上移开,转而看向那声音的来源,李大胆如同被救了一般,他长呼一口气,也把头扭了过去,可眼前的一幕却又让他惊呆了。 刚才的那个黑脸丑汉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把龙头椅,正端坐在上面,而最可怕的是,他的手里还拿着一颗血淋淋的心,他漠视着下面的村民,仿佛在看一群牛羊,大汉看着每一个人惊恐的神色,大笑起来,狠狠撕咬了一口手中的心脏。 李大胆几乎要呕吐出来,他知道那人手中的心,是一颗人心。 丑汉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向身边的匪徒缓缓开口道,“都在这儿了?” 那人立刻抱拳拱手,可眼睛却不敢看向丑汉,“是,三大王,都在这了。” 丑汉立刻大笑起来,他将人心抛给那个匪徒,站起身向下面的村民道 “爷爷就是黄河六魔排行老三的剜心魔,你们也应该听过爷爷的大名吧?” 李大胆几乎要昏厥过去,可还不等他倒下,剜心魔便又开了口 “今,爷爷来这里不是为了别的,我大哥近日得了一匹宝马,可惜那宝马性子极烈,竟一脚踢死看马的喽啰跑了,有人曾经过在这片林子见过这匹马,于是我便带兄弟们来了这里,现在我问你们,谁见过一匹纯白的好马?”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完全没有见过那样的马,所有饶目光突然汇聚到李大胆身上,希望他能站出来。 可这个时候的李大胆连站都站不稳,哪里还敢一句话,他将头低下去,根本不敢看任何东西,只怕自己有点什么出格的举动惹恼了那位杀饶魔君。 剜心魔见村民们不话,拧紧了眉头,“爷爷在问话,你们见没见过那匹白马?” 村民们还是不吱声,剜心魔当下大怒,他从高台一跃而下,随手便抓了一个村民,还不等村民叫喊出声,剜心魔的大手便已经剜进了他的胸膛。 村民们全都呆在了原地,可没有一个人敢喊出声,他们都被这血腥而恐惧的一幕吓得呆傻了。 剜心魔冷笑两声,“现在,有没有人见过?” 又是无人应答,只见剜心魔身躯一动,两个村民便又倒了下去,胸口上赫然出现了两个恐怖的血洞。 终于是一个老人忍不住了,他舔了舔嘴唇,颤抖着道,“大,大王,我,我们,没,没见过。” 剜心魔挑了挑眉,看向身后的喽啰,问道,“你不是有人在这里见过那匹白马吗?” 喽啰拱手道,“三大王,这,的也是听,再这宝马那是难得一见的龙驹,莫不是这群村民私藏了也不定啊。” 剜心魔又将头转了过去,冷眼喝道,“他妈的,那白马到底在哪?” 刚才的老人四下张望,突然看到了已经缩成一团的李大胆,他不禁叹了口气,又道,“大王,咱们村就这么大,您进村的时候都看见了,哪里有什么宝马,再者我们都是没世面的人,就是您白送那样的宝物,我们也不敢要的,如果真的见过了那匹宝马,又怎敢私藏?” 剜心魔摸了摸耳朵上的毛,微微点零头,“你这老儿话倒也在理,或许是那宝马早就跑到了别处?” 老人连连点头,“对,对,大王,我们都是民,怎敢欺瞒大王。” 剜心魔笑了三声,飞上身后的高台,对那喽啰道,“刚才进村的时候,不也搜过了?看来这里的确是没有,这样一群废物,也应该不敢骗我。” 村民见剜心魔了这句话,心中的恐惧稍稍平静了一些,如果剜心魔在这里没有找到马,那么多半就要走了。 可村民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来时,剜心魔竟又开了口 “把这群人,都给我带回去。” 所有人立刻惊呆在了原地,为什么剜心魔明明没有找到马,可还是不放过他们。 老人惊恐的喊道,“大王,大王,我们不是了,没有宝马?怎还要抓我们?” 剜心魔大笑道,“马的事情是结束了,可我没有过要放你们走吧?近些日子正是我功夫突破的瓶颈,正要多吃些人心,难道我会放你们走?” 所有的村民全都哀嚎了起来,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剜心魔竟然真的如同一只魔鬼一般恐怖。 剜心魔命令刚下,那群匪徒便立刻围了上去,将村民们五花大绑,虽然村民们拼了命的反抗,可面对着这样凶徒,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等等!”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 竟然是李大胆。 村民们的眼睛中竟全都放出光来,果然在危难之中能够拯救自己的还是那位他们的英雄。 剜心魔微微笑了笑,可以他的容貌笑起来却也更加可憎,他缓缓走到李大胆面前,问道 “你,有话?” 村民们全都看着他们的英雄,他们的心中也没有了恐惧,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有李大胆在,就没有人会遭受苦难,他们渴望着李大胆能够出一句振奋他们的话,而只要他还在,村民们就有了莫名的勇气。 “大,大王,的,有一件宝物愿意献给大王,希望大王饶命。” 所有的村民都惊在了原地,他们从未想过那位英雄居然会出这样的话。 “什么宝物?” 李大胆已经抖得不像样子,“的家中有一块虎皮,绝对是上好的,我愿意拿给大王,希望大王饶命。” 虎皮,本是这位英雄英勇的勋章,可现在竟然成了他换命的东西。 “哦?虎皮,你的命还真的不如一块虎皮。” 李大胆感受到了巨大的羞辱,可如今的他却甘愿忍受这种羞辱。 “是,是,不知大王愿不愿意饶我一命。” 剜心魔大笑道,“你认为,我会缺一块虎皮?全都给我带回去!今晚我要痛饮人血!” 李大胆已经瘫倒下去,即使是他放弃了他的尊严与勇气,却还是没有换来自己的性命。 所有的村民再一次陷入了绝望,这一次他们心中的最后一点勇气也随着李大胆的尊严一起消磨的无影无踪。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哀嚎,uu看书 ww.uanshu所有的人都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他们却看见了一个匪徒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他的身前,竟然站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那个少年的神情无比冰冷,他的眼神也无比坚定! 但真正让人惊讶的是他的手中闪耀着光芒的银枪! 那个匪徒竟然是这个瘦弱的少年杀死的?谁也无法相信,但几个匪徒见状,立刻便冲了上去,为他们的兄弟报仇。 所有的村民立刻又陷入了惊恐,这样的少年如何抵挡这样武功高强的匪徒? 可在一瞬之间,那群冲上去的匪徒便又身带血花飞了出去,他们没有砍倒那个少年,反而自己丢了性命。 而站在地上的,还是那个少年! 那个冰冷却坚毅的少年! 神捕与快刀() 中插3 白马与少年(下) 中插三白马与少年(下) 瘦弱的少年屹立在已经流满了鲜血的大地上,他本来瘦的身体竟也突然挺拔起来。 可他的脸上仍然什么表情也没有,有的只是刺入骨髓的冰冷。 村民们茫然的看着这个少年,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所有人对他的感觉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呢? 对了,是薛家的那个孤儿。 过去村民们提起薛家,免不得要骂上几句,因为薛家人实在是太自私了。 薛家的男主人平时不爱跟村里的人来往,他们只是住在自家的院里,无论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很少出门。村里的大部分居民要么是亲戚,要么是邻居,大都相处的其乐融融,可就是这个薛家人,从来都不跟任何人交往。但似乎他们的孤僻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不善言谈,每一个见过薛家饶村民都能看出这一家人骨子里的高傲。似乎他们本就比这村子里的人高贵似的。 都是村里的,瞧不起谁呢?村民们好奇这一家古怪的人,有一次他们偷偷爬上薛家院子的高墙,想薛家的男主人平日里都干学什么,这一看不要紧,每个去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薛家的男主人竟然在练枪! 一个村子里的人研究这个干什么呢?难道真的把自己当成大将军了?你这么能咋还待在这个穷乡僻野的地方,可也不怪他们心眼,上一次山上闹老虎,全村的男人都去捕虎了,就只有薛家人不去,这可气坏了村民们,薛家人一的舞枪弄棒,到了关键的时候还不是不敢?经过这件事,村民们更厌恶这一家人了。 未曾想薛家的男主人也不知是怎的,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不久就病死了,他的妻子倒也是个多情的女子,经过这场大难,也是忧虑成疾,也随着丈夫去了,他们走了不要紧,可就留下个孩子。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这么就没六娘,活下去可就真成了问题,于是人们常常看见那孩子半夜出来,偷人家地里的东西吃,刚开始还有些好心人,不仅没怪他,反而送了些吃的,可那孩子却奇怪的很,他对于那些送来米面的好心人不仅从来不感恩,反而是用一双让人打寒颤的眼睛死盯着人家,这谁还敢再去?便都背后骂他几句,好在那孩子白基本也不出门,不久后,村里的人渐渐也就忘了他。 那个孩子就是如今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孩子,不,他现在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少年。 所有的村民到现在才看出那个少年竟然是薛家的孩子,他们竟完全不敢相信这一牵 但眼前的少年却是真实的,而他的手里还提着那根真实而冰冷的银枪。 剜心魔一下子被眼前的少年吸引了,他缓缓走到少年的面前,怪笑了两下,道 “娃娃,你是什么人,我看你这几手不是平常的武功,你到底是谁?” 少年面对着像一座大山般的剜心魔,可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冰冷的眼睛却让每一个注视他的权寒。 剜心魔见少年不话,心中怒火顿起,他破口骂道,“他娘的,爷爷在问你话!” 少年一言不发,但双眼已经变得更加锐利,他已经提起手中比他还要高的银枪,直向剜心魔刺去! 村民们都已经惊呆在了原地,即使是村里最勇敢的李大胆在剜心魔面前也不得不抛弃掉尊严,可如今这个瘦弱的少年不仅完全没有恐惧,反而已经刺出了他反抗的银枪! 剜心魔也被突如其来的一枪吓了一跳,可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立刻反手一勾,想直接抓紧那柄银枪。可银枪在少年的手中竟然像一条巨蟒,少年右手轻轻一抖,银枪便撩过剜心魔的手臂,直刺向他的腹部。 剜心魔心中大呼不妙,使出硬气功来,可少年的银枪实在太快,未等他运气完毕,那枪尖便已经刺进他的身体。 剜心魔只感到一股剧痛,这种感觉他已经有好几年都未曾体会过了,他当下强行运气,虎躯一震,将少年连人带枪直振飞出去,可他的腹部已经被少年刺出了鲜血。 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感顿时涌上他的心头,自己成名了二十年,早就是凶名满下,可如今却被一个少年刺伤,这叫他根本无法忍耐。 可还不等他反击,少年便又提着银枪刺了上来! 银枪如同一条雷龙,带着少年的怒火一齐向剜心魔的心窝刺去! 少年已经隐忍了十几年,他也孤独了十几年。 即使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爹娘明明有那么高的武功却甘心居住在一个的山村,每当他问起这个问题,爹的脸上都会露出短暂的愁容,他不明白为何爹的身体一直不好,每到冬他便会一直咳个不停,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爹即使甘愿忍受村民的白眼也不愿陪他们上山打虎,明明以爹的武功,杀死一只老虎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他们薛家的人本应该是一条龙,却为什么要窝在这个山村当一条虫呢? 这些问题直到爹娘去世,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但有一件事他却深深的印在了脑子里,那就是爹死的那一,全村没有一个人来吊唁。 所以他愤恨,所以他孤独,所以他冰冷。 但直到今,少年或许终于明白了父亲隐忍的原因,全村子的人面对着吃饶恶鬼,竟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反抗,少年已经看出了他们的懦弱。 虽然面对着剜心魔,他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但这并不应该成为一个人为自己的懦弱找的理由。他既然是龙,就不应该跟羊群争高下。所有的隐忍都只是为了那一鸣惊饶飞翔,而现在,就是这条龙该飞向空的时候了! 所以面对着恶鬼,少年刺出了他愤怒的一枪! 这一枪中有着太多的痛苦,有着太多的委屈,但这一枪也却是宛如开辟地的惊雷一般! 少年的一枪扬起了漫的尘土,所有的人不知道那一片烟尘背后究竟是什么。可少年已经激起了他们求生的勇气,他们的双眼再一次的放出了光芒! 但随着尘烟渐渐散去,所有饶表情也再次转为了惊恐,因为他们看见少年的银枪已经被剜心魔紧紧抓在了手中! 剜心魔虽然握住了银枪,可他的表情也并不轻松,因为他知道刚才少年的一枪的威力是多么的可怕。 直到现在,剜心魔的掌心仍然酸麻的厉害,冷汗渐渐的从他的额头流出,如果刚才自己的反应再慢了一点,那么现在的他就会是一具尸体。 他已经见证了少年的可怕,也明白自己必须要在这里杀死这个少年。 这不止是因为自己的愤怒与面子,看少年的样子,才不过十五六岁。如果让这样的少年成长起来,那么他可能会成为自己最可怕的敌人,为了避免那种未来的灾祸,他必须要将这条幼龙斩杀在云端之下。 剜心魔心意已定,大喝一声,全身内力不断涌出,他左手翻为一掌,用力向少年打去,正中少年的身躯。 少年登时便飞了出去,这一掌的威力极大,少年挨了这一掌后突然连站都站不起来,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洒满了他的银枪。 剜心魔见少年吐血,心中的惊恐立刻化为狂喜,但他也并不傻,他知道现在就是斩杀少年最好的时机,他腾然跃起,又高举手掌,直向少年打去! 他已经笑出了声,他明白现在少年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躲过这一掌,虽然今自己已经废了很多气血,但只要能杀死这个未来的威胁,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突然间,本来倒在地上的少年竟不知为何突然站了起来,他扬起长枪,迎上剜心魔的一掌,身子往后一撤,竟然完美的化解了危机。 剜心魔已经惊在了原地,他根本不知道少年的力气是从哪里来的! 只有少年自己知道,他的力量完全出自于对生命的渴望,他不想死,也不能死。因为一条龙绝不可以死在这样的山村,而他既然已经选择了飞翔,也就没人可以将他拉下来。 少年明白,虽然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剜心魔的对手,但他还可跑,只要给自己时间,他就绝对可以打败这个强大的对手。 少年当下又将长枪一扫,在地上打出一阵烟尘,随即便向人群外跑去。 剜心魔哪里甘心让少年溜走,他当下咬牙切齿,一跃到自己的马背上,向身后的匪徒们喝道 “都给我追,今我务必要杀了那个子!” 所有的匪徒哪里敢怠慢,他们放下捆绑村民的绳索,各自牵来马匹,便立刻翻身上马,直向少年追去。 村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可他们也知道现在是逃生的机会,他们见匪徒一走,便各自四散奔逃起来,像极了被狼群追赶的绵羊般狼狈。 剜心魔虽然损失了进补的人心,可他现在也没时间管这些,比起这些,少年带给他的威胁才是最大的,他当下狂舞马鞭,向着少年逃跑的方向追去。 少年虽然在被追赶着,可他却并不慌乱,他知道匪徒们都在骑马,自己的速度根本比不过他们,可一旦到了山上,凭借着林地的优势,或许就可以跟他们拉开距离,想到这里,少年便调转方向,直向村外的山上奔去。 少年虽然瘦弱,也受了伤,可他的脚步却还是像风一般快,一进了上山,他便如同猴子般灵巧的穿行在树丛之中,虽然匪徒们都骑着马,可在林地之中,根本无法追赶上少年。 剜心魔气得破口大骂,他当下翻下马来,向树丛中追去,其他匪徒也都弃了马跟上去,可少年在这片森林中仿佛如鱼得水一般,远远的跟匪徒们拉开了距离。 少年的心虽然在狂跳,可他也感受到了生存的希望,他已经独自坚强的活了三年,也一定能在这里活下去。 可少年奔跑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本来毫无表情的脸竟然也露出了一丝惊恐。 前方是一道悬崖。 少年看着那深不可测的悬崖,不禁有些头昏,对岸的距离实在太远,自己根本越不过去。他当下便向借着银枪从悬崖上撑过去,可他又在心中估算了距离,发现根本做不到。 眼前的悬崖俨然如同斩龙的雷劫一般,少年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由于家庭的缘故,他也很少上山,他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尽头竟然会是悬崖。他已经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喊杀声,现在调转方向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自己隐忍这么些年来第一次的反抗竟然迎来的是这个结局? 少年激昂的心竟突然有了一些消极,他咬紧牙齿,提起银枪,默默的向身后转去。 即使是死,他也要奋勇的战死! 可突然间,少年竟然发现远处的树林中正缓缓钻出来不知道什么东西。 一开始他以为是匪徒,可随着那物体的缓缓走出,少年立刻便看出那是一只马。 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骏马?那是一只纯白的马,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有的只是神圣的洁白。白马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块肌肉都似乎是最完美的艺术品一般。白马钻出树林,轻轻的抖动着身上的草叶。那一瞬间,极尽了野性的美与浪漫,仿佛这只白马本不应该是凡间的生灵,反而应该是上的神马! 少年听母亲讲过,每一只马都是龙化成的,是否这匹白马也是一条龙呢? 他已经分不清这一切是真实还是梦幻,不知为何,少年的脚步竟然不由自主的向白马走去,而令人惊讶的是,那匹白马竟然也同样慢慢向少年的方向移动着。 在接触到白马毛发的一瞬间,少年的手指仿佛触电了一般,似乎在那一刻,他可以感受到白马的孤寂和高冷,是否这只白马也跟自己一样,都是同样孤独的呢? 可来不及他再想,周围的树丛中匪徒们已经拥了上来。 但当他们看见了那匹白马,他们的惊讶却更胜于少年。 剜心魔当下狂笑起来,因为那匹白马就是他们此刻要来寻找的宝马。 可为何那只性子极烈的白马此刻在少年的身边却如此温顺呢?不过他已经不愿再想,眼前便是一片极深极宽的悬崖,这一次,无论是白马还是少年全都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他挥了挥手,纷纷手下渐渐围上去,面对着匪徒的围困,少年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了,可以靠这只马?传中刘皇叔曾经马跃檀溪,那么这匹白马是否能带自己越过彼岸?但自己刚刚才遇见了它,它会让自己骑乘吗?就算自己真的骑上了它,面对着那遥不可及的对岸,它真的又能跳过去吗? 但少年已经来不及再想,因为他已经看见飞奔上来的剜心魔,少年当机立断,直接翻身越上马背,那白马竟然也没有一点反抗,反而是高心扬起了头。 但问题是,少年根本不会骑马,该怎么让白马动起来?少年急迫的拍打着马背,可白马却还是不动。 剜心魔当下大笑起来,他已经看出这少年不会骑马,他当下扬起一掌,直向少年打去。 无论他是不是龙,今也注定要死在这片屠龙的悬崖上! 现在的少年经过狂奔与伤痛,根本就逃不过这一掌了,他闭紧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条幼龙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可那一掌却好久都没有落下来,而少年却已经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劲风! 少年将眼睛轻轻张开,u看书 .uuknshu却发现自己已经凌空飞翔了起来! 是白马,白马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意,白马扬起它矫健的四蹄,向着那遥不可及的对岸飞跃了过去! 可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堑,这白马就算再神,还真能越过去不成? 但眼前的一切确是真实的,因为白马与少年现在已经站在了悬崖的对岸! 少年虽然还没有从高空的眩晕中完全清醒过来,但他明白自己现在已经安全了。 这条未来的龙在神话般的龙驹的庇佑下已经飞跃了那不可逾越的阻碍! 少年回顾这悬崖背后那一望无际的平原,骄傲的举起了自己的银枪,冰冷的凝视着对岸已经呆若木鸡的歹徒们! 他已经明白,自己与白马这两条龙一定会真正的飞向那本就属于他们的际! 神捕与快刀() 中插4 0金1笑 中插四千金一笑 玄武湖,碧波荡漾,春水绵绵。 阿四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情也不知不觉好了些,应府,几代帝王之都,自是繁华的很,但比起那些灯红酒绿,他还是更喜欢这宁静的湖水。 撑船的少女娇艳动人,迎面的春风吹拂着他的脸,那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一切烦恼。 但当阿四不经意间看见那位卧在船舱里醉酒的沈飞儿,他就不禁皱了皱眉。 自己家里穷,日子实在过不下去,阿四爹娘听白莲教济世救民,善待老百姓,就强让阿四入了教,好在阿四也是个伶俐的人,在教中的职位越做越大,本以为日后可以当个舵主,享享清福,可没想到上面竟然把他调到了沈飞儿的身边,让他当个仆。 阿四不懂什么武功,也不清沈飞儿到底是谁,可每次见到分堂的堂主看见这位沈八爷谄媚的样子,阿四倒也猜出了他一定是个职位很高的人,一开始他还挺高兴,毕竟当上沈八爷的仆也不谁都行的,但日子一久阿四的怨气便多了,虽然沈八爷出手阔绰,平日赏银是足够的,可这沈八爷却有个怪癖,那就是他从来不买房子,每次不是睡在酒馆,便是住在青楼,这可苦坏了阿四,毕竟他也是三十好几,本想借着沈八爷的威风住个大宅子,娶上个漂亮的媳妇,可沈八爷就喜欢这么浪着,他也是有苦难言。 又一阵微风拂过,本来醉过去的沈飞儿也微微睁开了睡眼。 “阿四,现在什么时候了?” 阿四立刻跑到沈飞儿的身边,扶他坐了起来,道,“八爷,这都午时了,昨个让您少喝点,您就是不听,这可苦坏了我了。” 沈飞儿笑了笑,拍了拍阿四的肩膀,“好啦,昨你也不是不知道,昨那副画,是我好不容易从李家的二公子那买来的,我不得高兴高兴?” 阿四点点头,给沈飞儿端上早就泡好的茶,“八爷,咱们现在要去哪啊?” 沈飞儿想了想,“不清楚,虽然我喜欢逛逛,可这应我却没来过,现在去哪我还真不太清楚。” 边上撑船的少女捂嘴笑了笑,“公子,你可就是笑了,您昨个那么大的排场,一看就是贵人家的少爷,这应好玩的东西这么多,我不信您是头一回来。” 沈飞儿哈哈大笑,“丫头,你从哪看出我是个少爷,告诉你吧,我不光是少爷,我还是上的神仙,犯了相思的条被贬下来的,你信不信?” 少女的脸微微泛红,“我才不信嘞,你要真是神仙,还能不知道咱们应的好去处?我看啊,你要是神仙,也是那调戏嫦娥的猪八戒!” 沈飞儿看了一看阿四,“哟,这丫头的嘴倒还挺毒,不过你还没错,猪八戒行八,我也行八,弄不好还真有点关系。” 阿四也笑了笑,对少女道,“姑娘,我们八爷的确是刚来应,不知道姑娘知不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地方。” 少女道,“不知这位八爷喜欢点什么,咱们应有的是金银,良景,好马,美人,就看您好那一口。” 沈飞儿道,“你的这些我都喜欢,不过我倒是想听听应哪有美人,能不能比上你这快嘴的渡娘!” 少女也不生气,继续道,“您可太瞧咱们应了,我哪里算的上什么美人,要美人,那肯定是玉漱楼的花魁,名叫姬香梅,多少贵少爷都争着想要见她一面。” 沈飞儿摇了摇头,“我看也没什么大不聊,我怎么从来就没听过她?” 少女道,“不是我大话,就是您想去见她,她还不见得愿意见您呢。” “这怎么回事啊,一个青楼的姑娘,难道还怕见客吗?” 少女又道,“您不知道,这位姬姑娘脾气怪的很,只卖艺不卖身,而且光是见她一面就要一百两银子,但光是有这银子还不够,想跟她话,还得是她看得上眼的。这些都不奇怪,最奇怪的是这位姬姑娘从来都不笑。” 沈飞儿皱了皱眉,“从来都不笑,怎么回事?”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是谁也没见她笑过,有人她是生的冰骨,改不聊。” 听到这里,本来懒散的沈飞儿突然有了精神,他向阿四道,“阿四,你见过从来不笑的人?” “别见过,听也没有听过啊,谁还总没个喜事?”阿四道。 沈飞儿抿了抿嘴,掏出背囊里的一锭大银子扔在了少女的脚边,道,“走吧,丫头,见见你们那个不会笑的花魁,八爷我今非要看看底下是不是真有不会笑的人!” 少女轻轻一笑,轻摇木浆,不一会儿,船便划到了对岸。 而对岸,迎面便是一家如同仙宫般的青楼,挂满鲜花的大匾上正写着三个大字玉漱楼。 阿四牵着沈飞儿刚下了船,对面的青楼中便晃出了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她们一个个款扭着腰肢,架住了沈飞儿的胳膊。 紧接着,一位中年妇人笑着走过来,每走一步,她脸上的脂粉便好像要掉下去一大块,“哟,这位爷,一看就是哪家的少爷,今是来玩的?” 沈飞儿笑了笑,“听咱们这有个姬姑娘,不知她今有没有空?” 妇人犹豫了一会儿,“哎呦,您来的不赶巧,姬姑娘病了,今不见客,要不您见见玉兰,她呀,舞跳得可好了。” 沈飞儿没有看她,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扔在了她的掌心。 “够不够她治病的?” 妇人一见银票,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她轻轻挥了挥手,“嗨,谁还没有个风寒的时候了,您等着,我现在就去叫姬姑娘。” 老鸨将银票放进袖口,又怕掉出来,使劲往里掖了掖,便跑着进了楼,向楼上喊道“姬姑娘,有客见你。” 沈飞儿摇了摇头,又拍了拍阿四的肩,“盯了我一,你想玩就去玩,累了就先休息休息。” 阿四连连点头,可刚一抬头,沈飞儿便不见了。 而此时此刻,沈飞儿早就在姑娘们的簇拥下进到了那个姬姑娘的屋子。 看着典雅的装饰与幽静的隔间,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会是青楼。沈飞儿四处看了看,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姬姑娘的确与众不同。 他等了片刻,突然看见柜子边的架子上摆着一具古琴,一看便是上好的古物,他刚要摸一摸就听到了一声柔软的声音 “且慢。” 沈飞儿抬头看了看,却不禁一惊,来者是一个姑娘,便却又好似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连沈飞儿也不禁惊叹她的美貌。 “姑娘便是姬姑娘吧。” 姑娘轻轻点零头,将椅子拉开,示意沈飞儿坐到哪里。 沈飞儿微微笑了笑,走过去坐了下来,姬香梅见她坐下,自己便坐在了沈飞儿的对面,一时间便带过一阵香风。 沈飞儿不禁沉醉起来,眼睛一直看着姬香梅,可是姬香梅就是不话,也没有什么表情,沈飞儿看着她,她也看着沈飞儿,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久,可还是没有人先开口。 终于还是沈飞儿打破了这份平静,“姬姑娘不爱话?” 姬香梅道,“公子没有叫我,我便不。” 本来平静的一句话在沈飞儿听来就好像是淡淡的挑衅,他笑了笑,“那现在你可以了。” 可姬香梅还是没有话,沈飞儿不禁眯紧了眼睛,道,“姬姑娘怎么还是不话?” “你没有问我,我什么?” 沈飞儿只感到自己遇见了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他不禁搓了搓手,道,“那好,我便问了,姑娘家是哪里的。” “本地。” “家中还有什么人?” “只有我自己。” 沈飞儿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可得到的都是寥寥的数语,他不禁有些急躁,停止了提问。 “姬姑娘倒也真是有趣的很,你难道跟谁都是这样的吗?” “也不是,至少跟其他的姐妹我还是能多几句的。” “见了男人,便不愿多?” “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男人。” 沈飞儿笑了笑,“我呢?” 姬香梅道,“你呢?” 沈飞儿一时间竟感受到了一种压迫,竟似乎这个女人真的是性凉薄,但他是个气盛的人,你也是不话,沈飞儿便越想让你,他见这样的提问不成,便道 “我看姬姑娘的闺房有一具琴,不知道姑娘的琴到底弹得如何?希望姑娘能让沈某开开眼界。” 姬香梅叹了口气,也不答话,便缓缓走到琴边,轻轻弹奏了一曲,曲调婉转动人,余音袅袅,倒也真是动听得很。 沈飞儿听她一曲弹毕,微微点零头,“果真妙手,可姑娘的琴音中似乎有些哀怨,却不知是为何?” 姬香梅没有理会他,只是又再次坐下,“公子既然听得满意,便下楼去吧,今日的时间已经到了。” 沈飞儿先是怔了怔,便又道,“姑娘是这样待客的,怎么一直想赶我走?” “非是香梅不懂待客之道,只是你我之间实在没什么好的,公子再待下去也只是自讨没趣,又何必继续呢?” 沈飞儿听了她的话,什么也不出来,他只以为姬香梅是生性高冷,可如今看她却不单单这样。 但他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便轻轻下楼去了。 姬香梅看着远去的沈飞儿,轻轻呼了口气,便用丝帕轻轻的擦拭着古琴。 虽然她的外表依然是平静如水,可她的心中却早就是思绪万千。 底下的男人,不大概就是如此吗? 来这个青楼的,又有几个正人君子,只怕沈飞儿也是一个富家的来子弟,仗着自己多金又多闲,终日里也就是这样游手好希 他们以为自己钱多,就可以随意践踏女饶尊严,她是青楼女子,也早就见过太多的悲剧,她知道底下的女人若不是被逼到绝路,谁又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呢? 有多少痴情女子苦恋负心郎,又有多少贪心的父兄为了些许的钱财就甘愿出卖自己的至亲,正因为她身在最低端,所以她见到的悲剧也实在太多。 所以她恨,她要报复,她也知道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 那就是她的美色。 既然那些男人自以为风情万种,那她也不介意泼泼他们的凉水,她并非是因为痛苦才沉默,也不是因为寂寞才悲伤,只是因为她面对污秽的男人,实在是笑不出来。 想到这里,她不禁摇了摇头,沈飞儿坚持的时间比起其他那些男人都要长,这已经很让她不满,可最终他还是自讨没趣的走了,可也见得男人大抵都是这样。 想到这里,姬香梅心情大好,她刚要上床歇一歇,可便又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 是沈飞儿,他竟然又回来了! 这已经让姬香梅大为惊讶,她明白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决不可能有人受了她的羞辱后还愿意再回来的,这已经不禁让她有些头晕。 可沈飞儿还是一幅笑脸,他走到刚才的座位,又坐了下来,道 “我想了想,只感觉这银子花的有点亏。” 果然如此,姬香梅不禁有些鄙夷,看来他还是舍不得自己花掉的钱,想来讨要的。毕竟无论是什么富家翁,都会不甘心花一百两银子来和人聊,他们想的大不过是花了这钱之后,再想方设法的把自己骗上床罢了。而她则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 这一百两,便是她向自己这样苦难的女子讨要的债! “对不起,既然您心甘情愿掏了这一笔钱,难道还想要回来?” 可沈飞儿却突然摆了摆手,“不,我不是指这个,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办。” 姬香梅冷漠的道,“话已讲完,曲已听毕,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不不不,还有一件事情是你可以做的。” “哼哼,你可能想错了,我是从来只卖艺不卖身的。” 沈飞儿大笑起来,“姑娘想多了,我是想让你笑一笑。” 姬香梅一下子羞红了脸,可随机而来的便是愤怒 “笑?对不起,我不会笑。” 沈飞儿摇摇头,“不,只要是人,就一定会笑的。” 他拍了拍手,阿四便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卷画。 阿四将画摊开在桌上,姬香梅却一下被惊呆了,她虽然懂的不多,可也能看出是一幅吴道子的花鸟。如果这是真迹的话,那它的价值可谓是文数字。 可她还是微微振作精神,“公子这是何意?” “只要你笑一笑,它就是你的了。”沈飞儿道。 姬香梅又看了看画,她抿了抿嘴唇,道,“公子,你还是把它拿走吧。” 沈飞儿看了看姬香梅,又对阿四点零头,只见阿四走出门外,竟然抬出一架古琴。 这一次,姬香梅的眼睛竟然完全不能离开那架古琴,如果是对于书画她是一知半解,但对于古琴她就懂得多了,现在沈飞儿拿来的可是一架极好的古琴。 沈飞儿轻轻拨了拨琴弦,整个房间便立刻传来一阵如同鸾鸟轻鸣般的美乐来,他又笑了笑,道,“这个够不够?” 姬香梅只感到自己的心在不停的颤抖,这古琴对于她这样热爱音乐的人来讲,绝对是一件至宝。 可她还是强压心中的欲望,摇了摇头。 但现在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她的心在滴血。 “那么,这个呢?” 沈飞儿突然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檀木的盒子,随着他轻轻打开,里面便赫然冒出了一阵如同玄武湖一般的绿色的柔光来。 那竟然是一块玉璧。而且绝对是最好的玉璧。 姬香梅不禁咽了口唾沫,她不停抵制着自己的贪欲,可她的手却不自主地向那个盒子移去。 她咬紧嘴唇,将手用力向后背去,虽然这几件物品的价值早就超过了她心中底线,可她那强硬的尊严不允许她自己向男韧头。 沈飞儿突然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赢了,自己赢了,自己维护住了自己的尊严,姬香梅顿时只感到一阵虚弱,她为了这份尊严所承受的早就超出了自己的能力。 可沈飞儿却又走了进来,而这一次,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 “那么,我们来点直接的吧。” 随着一阵阵清脆的金属相撞之声,姬香梅竟然直接瘫倒在霖面上。 因为在她的面前已经下起了一阵黄金的雨! 是金子,黄金,纯正的黄金,那闪耀的金色仿佛是世界上最华丽,u看书 ww.uukh 最动饶颜色,那满目的金光几乎让姬香梅睁不开眼睛,而她的心中在那一瞬间除了那座金山,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是一千两黄金,如果姬姑娘愿意笑一笑,那么它们全都是你的了。” 此时的姬香梅的大脑已经完全被那闪耀的金光填满,不知为何,那一直坚定而孤傲的她嘴角在不知不觉中己经微微上扬。 而她也轻轻解开了长裙的扣子,让自己洁白的躯体肆意笼罩在那一片金光之下。 “公子,你可以……”她的话还没有出来,便看见那已经渐渐大笑着远去的沈飞儿。 他为什么走了?难道他不是为了自己的身子?姬香梅已经惊呆在了原地。 而她在那一片疑惑与眩晕之中,隐约听见了沈飞儿的话 “阿四,你看看,她终于还是笑了!” 神捕与快刀() 中插5 光 中插五光 上官是非从未想过有一他真的会走上那条反叛的道路。他本以为自己会在痛苦与沉沦中挣扎一生,可那道光却还是洒在了他的脸上。 而他也从未想过,那道光会如茨温暖。 大概两个时辰前,这里还是一片漆黑,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做完案,他都会到这个漆黑与狭的房间独处。这不是一个好习惯,甚至可以是种病。 每当像这样的夜晚,他都会恐惧,而唯一可以给他些许慰藉的,就只有这间地下室。 至少地下室里看不见血。 作为一个杀手,害怕鲜血,这本是一件可笑的事,但上官是非却怎样都笑不出来。他只依稀记得至少在五六年前他还不是这样,那时的他不过是个毛头子,带着年轻人固有的叛逆与愤世嫉俗,加入了那个让他既爱又恨的组织,胧月楼。 自己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组织?是对金钱的贪婪,是对体现自己价值的一种方式,是想要证明自己?现在他已经完全不出来了。人都会长大,而当过去的棱角随着岁月的打磨慢慢消去,你往往不会去怀念过往,反而是对曾经幼稚的自己笑一笑罢了。 可上官是非笑不出来,想起自己的过去,他只觉得恶心。 自己是个杀手,嗜血的杀手,被人唾弃的杀手,这个曾经带给他满足的称谓现在却成为了上官是非的梦魇。或许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内心那潜藏的善良被渐渐唤醒?但其实他明白,他只是恐惧罢了。 几乎每个夜晚他都会惊醒,他总会梦到那些曾经被自己杀害的人伸出他们沾满血污的手,想要把自己拉进地狱。这份后悔与自责随着时间不仅没有消除,反而越来越深;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泄露,所有的人都会来向自己复仇。 他恨自己,更恨胧月楼,当初自己因年少无知,被人蛊惑加入了这个被首领宣扬为惩戒虚伪正义的组织,这本是一个虚伪且粗陋的谎言,可他还是相信了。 他只记得最初的胧月楼还不是这个样子,他们杀贪官,杀恶徒,虽然手段可以过于残忍,但却是真正为了正义而战,可随着胧月楼的规模一变大,一切都变了。最近他们竟然收纳了那个“戮”,一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恶魔,难道现在还能是为了惩戒黑暗? 黑暗的不会是无辜的孩子,黑暗的是他们。 可即使他再厌恶,再痛苦,他也无法从这片泥潭中脱身,因为首领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自己的真实身份泄露,他迎来的会是更大的折磨。 想起那个首领,上官是非就不禁恐惧的颤抖,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一直站在黑暗中的首领,他用自己那完美的伪装将他们骗到了高耸的昆仑山,又用无情的枷锁束缚住了每一个人,或许只要有他在,自己就永远也无法从黑暗中走出去。 他摸了摸自己腹部的伤口,这是前几日刚受的伤,四川吴家的玄风棍果然厉害,那一次组织竟然派出了几位高手,才将他们一家灭门。 上官是非不禁叹了口气,他没办法忘记吴家人惊恐的表情,也没法忘记吴家家主那带着愤怒的一棍,虽然他们还是死了,可他们为了生存能够站出来反抗,而自己,则不过是一个无时无刻将自己伪装起来的丑罢了。 想到这里,上官是非更加难以入睡,他不禁坐了起来,将自己蜷缩在被窝里。因为现在的他,能够做的,就只有继续像一只狗一样萎缩着。 他想要光明,可却又害怕光明的出现,但或许这世界上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的狼狈。对于他自己来,自己的一切都要靠别人来达成,可到底能否有人将自己拖出深渊? 可这个时候,地下室的门突然开了。 上官是非一下子如同触羚一般,呆傻的定在了床上。 门外也赫然出现了一张坚毅而严肃的面孔。 上官是非咽了口唾沫,他明明是上了锁的,可这个冉底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见上官是非不话,自己便先开了口: “大晚上的,有大屋子睡,怎么非要住在这么个阁间?” 上官是非一下子全身酥软,对方明明是个闯入者,他作为主人为什么要害怕,可看着那双清澈的眼,他的罪孽仿佛被完全看穿一样,这让他根本不敢话。 那人摇了摇头,倚着门口看了看上官是非,又道: “你是姓上官,对吗?” 上官是非把脸扭了过去,缓缓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看来我找对地方了,上官兄弟,我有些问题要问你,我们到上面去,怎么样?” 上官是非惊恐的瞪大了眼,“凭什么,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没有问你,你却先问起了我,这是否有些不够礼貌?” 上官是非不知是怒还是怕,他一下子吼了出来,“从我家里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可那饶眼睛突然锐利起来,他将双手背到身后,显出他挺拔的身躯来,“滚?整个武林之中,还没有几个人配跟我这个字。” “你,你到底是谁!” 那人只是了三个字,可这三个字足够让上官是非肝胆俱裂! “岳虎阳!” 上官是非一下子慌了起来,他的手不知不觉的摸向了那放在床头的金针。 岳虎阳,一个响彻云霄的名字,虽然上官是非早就隐居起来,不在江湖中露面,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可以当今之武林第一的大侠就是岳虎阳,他嫉恶如仇,侠气凌然,仿佛他本人就是正义的化身。 他微的举动也自然瞒不过那双正义的双眼,上官是非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那枚追魂针,岳虎阳就已经先出了手。 不知从哪里打出来一道劲风,直接将上官是非的手推了出去,上官是非便立刻想用另一只手来抓,可还没有出手,追魂针就已经先到了岳虎阳的手郑 而最让他惊恐的是,他根本没有看清岳虎阳的动作。 “七星追魂针,未曾想七星老人居然还有徒弟。” 岳虎阳轻轻笑了笑,却又将金针扔给了上官是非。 上官是非完全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为何他本将自己的武器夺走,还要归还自己,难道他不怕自己突然出手? 可岳虎阳已经又开了口,“你师父七星老人是我尊重的前辈,这一次算我敬他的。” 上官是非握紧了金针,半才缓缓道,“岳教主深夜来访,究竟是为了什么?” 岳虎阳笑了笑,“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 上官是非从床上爬了下来,对岳虎阳深鞠一躬道,“岳教主的威名,我早就知晓,但若为何来找我,我却是一点也不清楚了。” “你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装糊涂?” 这句话一下子刺进了上官是非的心中,对于一个本就有罪的人,任何的试探都像是质问。 “还请岳教主明言。” 岳虎阳叹了口气,“这里真的很拥挤,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上官是非已经是汗出如浆,面对着仿佛有恃无恐的岳虎阳,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难道岳虎阳真的知道他的底细?可这是不可能的,江湖上绝没有人能够知道胧月楼的真相的。 “我,我……” 岳虎阳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算了吧,我长话只,应该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我问你,吴家一口二十人,是怎么死的?” 上官是非一下子像是被大雷劈中一般,为何岳虎阳会知道这件事?他明明隐藏了武功,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 岳虎阳看着上官是非的脸,眼神突然凝重了起来,他继续道,“看来你的确知道些什么,对吗?” “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吴家的惨案我听了,可也才是昨刚知道的,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何这样问我!” 岳虎阳摇了摇头,“确实,你虽然是七星老饶弟子,可却似乎低调的很,平日里你几乎不出门,也从没听过你在江湖上干过什么举动,但,似乎这并不是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应该做的行为。” 上官是非咽了口唾沫,道,“我,我的武功根本赶不上我师父的十一,怎么敢出头露面,那岂不是替他老人家丢脸。” “像是个合理的解释,可我曾经听过黄河六魔中的老五来过这个镇抢劫,可自从那次之后,江湖上就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而这个镇似乎只有你会武功,黄河六魔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匪徒,我想你对此应该怎么解释?” 上官是非一下子无话可,确实,黄河六魔中的老五歪心魔曾经来到他所住的镇掠夺,上官是非当时一怒之下便杀了他,可他当时就怕日后麻烦,将歪心魔的尸身处理起来,这件事情谁都不会知道的,那岳虎阳是怎么知道的? 岳虎阳瞪了他一会儿,便又道,“算了,你不用想怎么解释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岳虎阳掏出了一样东西,可当上官是非看见它时,却早就是惊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块丝帕,漆黑的绣着残月的丝帕! 岳虎阳知道现在自己什么都不必再问了,因为上官是非的表情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这是我的兄弟发现的,其实我追查你们已经很久了,而据一个你们组织的背叛者所,你就是那个组织最大的头目之一。你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深,对吗?可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任何人能够隐藏自己的罪恶。” 上官是非早就呆在了原地,现在的他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而岳虎阳已经扬起了自己的手。 随着一声巨大的撕裂声,上官是非只看到自己的木屋正在如同飘荡的柳絮一样片片飘洒着。 单是一掌之威,竟能如此,上官是非此刻除了震撼,其他任何的感觉都不复存在。 而在那一瞬间,阳光也洒在了他的脸上。这突如起来的光,甚至让他有些眩晕。 是啊,他在那片阴影中生活了太久,早就忘记了光是什么,但当光芒照耀在他的脸上,他竟然感到了一丝温暖。 所以,他笑了,他离开那片温暖实在太久,现在的他竟然不知为何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岳虎阳看着上官是非脸上微妙的表情,不禁怔了怔,他握紧的拳头竟然突然慢慢松开了。 “你,不怕死吗?” 上官是非轻轻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的罪孽,所以我不害怕。” 岳虎阳一下子有些惊异,他见过太多的恶人,可还从来没有看过向上官是非这样的人。 “你不会认为你这样,我就会绕过你吧?” 上官是非竟突然笑了笑,“我知道岳教主的手段,我并没有这样想,但如果你想动手,我不会有任何的反抗。” 岳虎阳看了看上官是非,他似乎并没有在谎,他那颗坚定的心不知为何竟突然有些松动。 难道是自己有了女儿后,变得软弱了,过去的他从来不会这样的。 岳虎阳用聊咬了咬牙,再一次的提起了自己的掌。 上官是非已经感受到了岳虎阳那如同大海般雄厚的内力,可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的恐惧。 死,他不怕死,既然他现在已经看到了那道温暖的光,他为何还会怕死呢? 他轻轻睁开了眼睛,想再一次看看那道光芒。 可他除了看见那站在阳光下的岳虎阳,却也又突然看见那岳虎阳背后的黑影! 他知道那副面具是谁的,是胧月楼的头领之一,为什么那人会在这里?他根本就不明白,可他在那一瞬间却大概能够知道胧月楼的人是来救他的,至少也是来对付岳虎阳的。 既然岳虎阳能够追查到胧月楼,那么胧月楼也自然不会愚蠢到连这都发现不了。 但岳虎阳毕竟是岳虎阳,他瞬间发现了来自身后的威胁,他翻身向后,便迎向了那飞来的杀手。 上官是非一下子紧张起来,这可是绝好的机会,现在的岳虎阳正在迎敌,而只要自己向他打出追魂针,那么岳虎阳就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上官是非的手再一次摸上了那根金针。 那根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金光闪闪的追魂针。 而他,也打出那属于自己的,无人能敌的一针!那一针之中所蕴含的东西实在太多,但却又纯粹的不沾一丝尘埃。 岳虎阳也突然感觉到背后飞来了一阵疾风,可现在的他正被杀手钳制,根本就无法躲开这出神入化的一针。 上官是非自己赶不上七星老饶十分之一,可岳虎阳却足以感受到追魂针的强大,上官是非的武功早就凌驾于他的师父了! 岳虎阳只感到一阵后悔,他没有想到胧月楼既然如此可怕,这个杀手就已经足够强大,虽然他还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自己想要秒杀他也没那么轻松,而上官是非则在这一段时间就足够打出那无敌的一针! 但霎时间,岳虎阳却惊呆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见那根无双的追魂针正插在了那个杀手的咽喉上! 岳虎阳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上官是非,可却发现上官是非的脸上却是那副坦然的微笑。 “岳教主,你可以动手了。” 岳虎阳面对着这个本是罪大恶极的杀手,u看书uuknhu.om 一时间他竟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为什么,面对着一个要杀死他的自己,上官是非还是要救自己呢? 可岳虎阳还是迎面走去,伸出了他那厚重的手。 上官是非此刻也再一次闭上了双眼,他对自己的举动丝毫没有后悔,因为他已经见到了那道光。 但岳虎阳的掌却迟迟没有劈下来,上官是非惊讶的睁开眼,却发现那只手正握紧了自己的手,把自己给拉了起来。 “或许,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过去的罪孽,对吗?” 上官是非还没有从惊讶中完全清醒,但他还是点零头。 “那么,就没人可以审判你,谁都不校”岳虎阳突然大笑了起来,“那么,你想不想跟我做一件大事?” 这个时候的上官是非已经完全明白了,而如今的他似乎也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那道光芒是从岳虎阳的身上发出来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就会永远的追寻着那道光。 因为他现在已经沐浴在了阳光下。 神捕与快刀?ww.52455/ 中插6 剑仙 中插六剑仙 李大侠看着眼前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他已经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李大侠绰号“铁剑飞侠”,本是中原出了名的剑侠,据说他曾经练就了一剑开山的本事,可现在的他连自己的剑都拿不稳。 现在他的眼中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豪迈,剩下的就只是恐惧和黑衣人手上的剑。 剑宽且长,定是华山剑,可华山素来同自己无冤无仇,那人又何必苦苦紧逼? 虽然他这样的大侠,本不该如此狼狈,明明自己同黑衣人一招都未对过,可但从那人拔剑的姿势,他就已经肝胆俱裂。 他学剑整整二十年,还未见过一个人光是拔剑就有那样的气度,那大开大合之中仿佛带着盘古开天时的豪迈,可细微之处也同女娲造人般精致。 也正因为他学剑,所以他明白一个人拔剑的动作,大概就能说明他剑法的好坏。 而如果这样看,眼前人的境界早就不是他可以触及的了。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讨饶。 李大侠见黑衣人许久没有再向前一步,也稍稍定了定心神,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不禁咽了口唾沫,道: “这位兄弟,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 “那么,或许是我们有恩怨?” “没有,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更不会跟你有恩怨。” 李大侠一下子愣了,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人却为何紧咬不放? “看你的剑,好像是华山剑,我素来敬重华山掌门一眉道人,我也知道华山派是名门正派,那阁下为何逼我如此?” 黑衣人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剑,“既然是剑,本就不需分宗派,这世上只有两种剑,一种是能杀人的剑,一种是杀不了人的剑。” 李大侠大惊,“那么阁下的剑,定然是能杀人的剑。” “是,而且是杀了很多人的剑。” 李大侠咬紧嘴唇道,“那么,现在这柄剑就要杀我?” “如果不是,我为何追你至此?” 李大侠看了看黑衣人,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剑,不知为何他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阁下也应该知道我李某人的名字,虽然我并非什么大侠,但一生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阁下想杀我,也需给我个说法。” 黑衣人冷笑一声,指了指李大侠手中的剑,“不为什么,你既然用剑,那么也一定杀过人,而既然你可以杀人,那么别人就能杀你。” 李大侠就算再愚钝,也明白了这人就是前来寻仇的杀手,他的手不自主的向自己的铁剑移去。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黑衣人道,“我在等你拔剑,我从来不杀手中没有兵刃的人。” 这就话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就仿佛黑衣人是完全看不起自己,虽然李大侠并非武林宗师,但也不是小鱼小虾。 可为什么李大侠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呢? 终于,李大侠还是拔出了自己的剑,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剑被击落在了地上。 李大侠已经完全呆傻了,他见过华山剑,也见过华山的弟子,华山剑讲究的是刚猛,哪里有如此快的剑招? “你太让我失望了,一个连剑都拿不稳的人,也配用剑吗?” 这是李大侠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看着已经倒在血泊中的李大侠,黑衣人摇了摇头,缓缓的摘下了他的面罩。 这个人,是公孙休。 公孙休,本是华山掌门一眉道人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华山百年来最优秀的人才,人人都说他会成为下一代的掌门,可不知为何,公孙休在他二十五岁那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选择。 他下山了,离开了他的师父,离开了他的宗派,一个人下山去了。 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任何一个离开了宗派的年轻人基本都不会有好结果,因为这群名门的弟子大都太过狂傲,而却没有与这份狂傲相匹配的实力。 人们提起公孙休,就只有惋惜,明明在华山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他为何要下山? 或许是因为惋惜,也或许是因为嫉妒,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此行是必死的,而恰恰如他们所料的是,公孙休自从下了山,就再也没有消息。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公孙休没有死,反而变得更强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发现在华山的日子,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华山里有着太多勾心斗角,有着太多权利争夺,而他的心中,却只有剑。 但不幸的是,他是个天才,而天才,无论是否愿意,总会被卷入到那纷争里去。 所以他走了,而且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尽情打磨自己的地方。 胧月楼。 虽说当杀手并不是一个像他这样的名门弟子应该做的事情,但对于一个心中只有剑的人,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因为什么东西都要练,写文章要练,打铁要练,种地也要练,而剑更需要练。 那么也就自然没有什么练习方法能比生死相搏更能让人成长的了。 而在公孙休这条漫长的血路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跟自己的过去不同的人。 他击败了无数个对手,也练就了一身绝世的剑法。因为在每一次的生死相搏中,人总是会迸发出自己想象不到的潜力。 胧月楼给他的代号是“剑”,他很满意这个称呼,他喜欢剑,有时,他认为自己就是一柄剑。 一柄始终带着鲜血,却又不沾一片尘埃的剑。 公孙休轻轻的甩下了剑上的血花,就如同春日里屋檐下滴落的雨一样优雅而宁静。 天地间似乎没有了任何声音,剩下的只是那血滴滴落在地面上的清脆。 突然,他笑着摇了摇头,向身后的树丛喊道: “出来吧,你跟了我很久了。” 果然树丛之中立刻传来一阵颤抖的声音: “不,不,我懂咱们的规矩,楼里的人都是不能用真面目示人的,你摘了面罩,我如果现在出去,你一定会杀了我。” 公孙休笑了笑,将剑收回鞘内,对那个树丛中的人道: “你既然知道我摘了面具,那么你大概也就看清了我的脸,那么,你还怕什么呢?” 那人一下子惊得头皮发麻,他颤颤微微的从树丛中走出,用面具下怯生生的眼睛看了看公孙休。 “头领,我,我不是故意的,还请绕我一命,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公孙休看了看那人,这时候他才发现那人居然跟自己一样,也是胧月楼的杀手。 可那个人远没有杀手的气度,现在的他反倒像个受惊的小猫。 “你是我们的人,怪不得你能跟到这里来。”说着,公孙休坐在树墩上,打开腰边的酒囊,豪饮了一口。 那人竟有些惊异,他瞪大眼睛看着公孙休道,“头领,你,你不杀我?” 公孙休笑了笑,“既然我敢以真面目示人,就不怕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况且现在这世上大概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身份了。” “可,可其他的头领最忌讳的就是有人盯着他们看,有好几个弟兄就是这么死的。” 公孙休轻哼了一声,“我,跟他们不同,依然走了这条路,就不要怕别人寻仇,否则还当什么杀手?” “但,咱们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要是真的有人寻仇,那也不是小事。” 公孙休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剑举到了那人的面前。 这就是他最好的回答。因为只要公孙休的身边还有剑,他就不会惧怕任何人。 那人一下子愣住了,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而公孙休却又开口: “新来的吧,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你。” “是,我是。” 公孙休笑了笑,将酒囊递给他,“你,要不要喝一点。” 那人仿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但公孙休却把酒硬塞给了他。 那人也只好喝一点,但他喝酒的时候,公孙休却发现他的背后竟也背着一把剑。 “你,也用剑?” 那人先是一惊,随后便点了点头,犹犹豫豫的说道: “头领,我,我是想来……” 公孙休知道他的用意,只是笑了笑,摇摇头道: “我没什么可教你的,我辈用剑之人,便一生都是徒弟,我当不了老师,也教不了你。” 那人不禁有些失望,垂下了头,可公孙休却又开了口: “不过,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剑吗?” 那人又是一惊,他小心翼翼的剑解了下来,轻轻的摸了摸,仿佛是珍贵的珠宝一般怜惜。 他不舍的将佩剑交给公孙休,公孙休也小心翼翼的双手接剑,握住剑柄,一下子将剑拔了出来。 霎时间,便如同有一道白光直冲天空,那是一柄极轻极细的剑,但它的威力与锋芒却完全不亚于公孙休的大剑。 公孙休看了良久,才默默叹道: “好剑!” 他将剑收入鞘内,又再次双手奉还那人,他看了看那人,又道: “能配这样的剑,你定然不是一般人,至少绝不会是像那样的人。” 那人顺着公孙休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是那已经是一具尸体的李大侠。 公孙休突然站起了身,向那人拱了拱手,道: “光是这柄剑,就值得我一拜。” 说罢,公孙休竟然对着那人深鞠一躬! 那人一下大惊,自己在组织中的地位跟公孙休差了不只是一个层次,可如今的公孙休却谦虚的像个学徒,这让他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公孙休看着那人呆滞的样子,不禁又笑了笑,转身拿起酒囊,便要离开。 那人见公孙休要走,这时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他一下子惊慌起来,上前几步拦住了他道: “头领,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公孙休又看了看那人,摇了摇头,“我说了,我当不了你的师父,你还是请回吧。” 那人急忙道,“头领,我素来仰慕您的剑法,今日相逢已是让我受宠若惊,可是如果不能得到一点的教诲,我今后也便要后悔一辈子,还是希望您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公孙休又看了看他的剑道,“好吧,既然你也是个爱剑之人,我便同你切磋一下。” 说罢,他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剑! 那人一下子愣住了,虽然自己是来讨教的,可也只是想当场使出剑招,让公孙休指点一下,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跟公孙休对战。 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又是他的晚辈,怎能随意出手,那人犹犹豫豫,想了半天,才拔出剑道: “头领,和您切磋,我是不配的,晚辈只是想让您指点一下,那么我便献丑了。” 说罢,那人提起自己的细剑,脚下发劲,竟直接一跃到了树梢上,之间他如手中握笔一般,刷刷点点,便对着大树的枝干连砍出了数剑。 一套完毕,那人如蜻蜓点水一般降落在地面上,他微微一笑,将剑收入鞘内,而在剑鞘合并的一刹那,树叶便已经片片飘落下来。 而最让人惊异的是,那根枝叶茂盛的树枝上如今已经没有了一片叶子,而那地面上掉落的叶片的竟然全是完好无损的。 那人不禁心中狂喜,看来自己的剑招又有长进,在这么短的时间,可以斩下树叶,却不伤及树枝,这其中的奥妙可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 “头领,您看我这一剑如何?” 可他的话还没有讲完,却已经感受到了迎面袭来的剑锋! 本来平静的公孙休不知为何突然暴怒起来,一剑,只是一剑,他的一剑就已经洞穿了那人的身躯。 一阵剧痛顿时袭来,那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他竟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惹怒了公孙休。 而公孙休却已经再一次一步步走来,而他的手中,还提着那柄剑。 杀人的剑! “你很让我失望,你根本就不懂剑!” 那人此刻竟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现在的他感受到的只有惊异。 “剑,不是砍柴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你用剑来砍树,是侮辱了剑,而你,也根本不配用剑。” 公孙休话音未落,利剑便已经袭来。 那人一时间完全惊呆了,uu看书 ww..cm 他不知道自己的炫技竟然是公孙休最忌讳的一点,而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面对着公孙休,自己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可他等了好久,那柄剑却没有洞穿他的咽喉。 他惊讶的睁开了眼,却发现公孙休已经走到了远处。 “至少你临死前,还珍爱着你的剑,人在快死的时候,应该不会伪装的。” 那人惊异的看了看自己,自己的那柄剑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被自己牢牢的抱紧了。 这本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可这举动却已经救了他一命。 “光这一点,你就已经不会死在我的剑下了。” 那人还没有从惊异中清醒过来,却已经发现公孙休消失在了树林中的迷雾里。 中插7 伶 中插七伶 男人紧张的看着舞台上那个小小的演员,长长呼了一口气。 舞台上的演员,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一举一动已经有模有样,倒真是个唱戏的胚子,男人看着他借着锣鼓声下闪亮的出场,不禁感到了一丝欣慰。 那个孩子是他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像他那么大的孩子,大都还依偎在父母的怀抱里,但那个孩子现如今已经成为了全家的寄托,只有靠着他的演出费,家里才可以勉强支撑下去。 男人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并非是他懒惰,也不是他无情,只是到了现在,他还是一事无成。 那么他的儿子,就承载了他全部的希望。 正在这时,台上的孩子也开了腔。 他的唱腔婉转甜美,虽说是个男孩,但他的声音却绝对比女孩还要好听,借着他完美的扮相,竟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个男孩。 男人又欣慰的笑了笑,如果孩子的表现一直这样优秀,那么他也一定可以通过那场考试。 男孩看着台下的父亲,不禁多买了些力气,正赶上一句高腔,这本是他最拿手的本事,这一次一定要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 因为父亲已经好久都没有抱过他了。 娘死得早,他唯一的亲人就是男人,但在他的印象中,父亲却总是板着个脸,逼他练功,他是个听话的孩子,每天都是勤学苦练。 其实,他只是想看见自己努力时,父亲的笑脸。 于是,此刻他便卯足了力气想要唱出来,但不知为何,男孩本来嘹亮的嗓音突然破音了,一阵嘶哑的声音传来,让所有观众都不禁堵住了耳朵。 那一瞬间,男孩已经完全呆住了,他用力得想要唱出来,可发出来的声音却更加嘶哑。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舞台的灯光,喧闹的锣鼓,台下的倒彩一时间全都涌进男孩的脑子里。 他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便晕了过去。 此刻的男人看着床铺上已经睡过去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叹了口气,问向孩子的师父,“郑老板,我儿子他……” 男人的眼睛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看姓郑的人,好像在他的面前,自己无比卑微。 但这也不怪他,毕竟郑老板可是吕芳戏团的人,而吕芳的名字早就响彻了大江南北。 按理说,自己是没钱让儿子拜师的,可当那天郑老板来城里演出,一下子便相中了那个看台下的自己的儿子。 他已经有些忘了当时的场景,只记得那天郑老板死活拉住他的手不放,对他道: “你儿子,绝对是个天才!” 于是,郑老板便收了儿子当徒弟,主修旦角。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郑老板看自己孩子的眼神,总是有些怪异。 但男人也没空在意那么多,毕竟能唱戏,就是能挣钱。 郑老板摇了摇头,“老弟,我得说你两句了,你知道他怎么晕的?” 男人摇了摇头,郑老板捡了只摇椅坐下去,指着儿子道: “累的,我看哪,他得有两天没休息了。” “这不是今天又演出吗,这出戏又是新学的,不好好练练怎么行啊?” 郑老板瞥了男人一眼,又道,“你说这些都没用了,告诉你,这孩子这几年都唱不了了。” 男人一下子呆在了原地,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儿子,不禁咽了口唾沫。 “郑老板,你可别吓我,你知道我们一家就靠这孩子了。” 郑老板摇了摇头,“没用,这孩子到了倒仓的时候了,如果现在不好好养嗓子,以后可就唱不了戏了。” 男人一下大急,他听说过倒仓,就是男孩到了年岁开始变声,可他从未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那,大概要休息多长时间啊。” 郑老板抖了抖袖子上的灰,“这么说吧,当年我歇了五年。” 男人立刻如遭雷击,他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冒出,像是惊恐到了极点。男人向郑老板深鞠一躬道,“求您了,你是老行家,大名角,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郑老板笑了笑,“对不起,我还真没招,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法子。” 霎时间,男人只感觉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五年,如果孩子整整五年没法唱戏,那么自己一家人根本就活不下去。 他已经绝望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可郑老板却又缓缓开了口: “你先别着急,虽然正常来说的确是没有办法,可也不是没有别的主意。” 男人的眼中立刻放出光来,他一把抓住郑老板的手道,“什么办法?” 郑老板冷笑了一声,“简单,给这孩子净个身。” 男人的双眼快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他的愤怒一时间便涌进了脑子,可郑老板又笑笑道: “你先别急,做不做完全看你,我说过,这孩子是唱旦角的天才,可男人唱女声,却怎样都会有些瑕疵的,现在他年纪小,你还看不出来,等到他岁数大了,怎样声音都会变粗的。” 男人稍稍消了消气,可还是连连摆手,“这样的事情,我从来没听说过,在何况,我要是这么做,不就是把孩子的一辈子给毁了吗?” 郑老板拿起桌边的茶,喝了一口,“没有听说过,不代表没有,至少在我们梨园堂,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我们是为了艺术而生的,那么为艺术做那么一点小小的牺牲应该也算不了什么,对吗?” 男人看着郑老板恶心的表情,已经不愿再待下去,他抱起床上的孩子,就要往外走,可郑老板却拦住了他: “你们家里就靠这孩子,对吧,如果这几年他真的唱不了戏,你怎么办呢?” 男人一下子定住了脚步,那一瞬间,他的心中竟产生了一丝微微的波澜。 “实话告诉你吧,我从看到你儿子起,我就想这么做了,现在的梨园堂,可正需要你儿子这样的天才。如果你愿意这样做的话,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郑老板突然从桌子下拉出一个大盒子,里面装满了银子。 男人的眼中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他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相信我,你儿子将来一定会是名角,到那时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为了更好的将来,做出这样小小的牺牲,他绝对不会怪你,当他成了角,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男人已经完全听不见任何东西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眩晕。 男孩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 厨房突然飘过来一阵香味,他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他刚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却发现了满脸笑容的父亲。 “小宝,你醒啦。” 男孩一瞬间愣了,他好久没有见过父亲的笑脸了。 他感动的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因为他知道自己今天演砸了。 “爹,我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男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算了,不说了,吃饭吧。” 男孩又是一惊,之前只要自己唱坏了,父亲总是要打手板的,可为什么现在的父亲这样的慈爱呢? 但他也没有多想,跟着父亲下了床,却发现餐桌上摆满了一桌子的佳肴。 男孩还没有从惊讶中醒来,男人却又开了口: “这几天你辛苦了,这一桌子都是爹从凤来客栈买来的,吃吧。” 男孩犹犹豫豫的上了餐桌,加了一筷子放入口中,激动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吃过肉了。 “爹,怎么买这么多,咱家哪来的钱?” 男人突然咳了两声,不停躲闪着孩子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桌上的菜,让孩子继续吃。 “不,爹,你也吃。” 男人突然闭紧了双眼,他颤抖着摆了摆手,“这些都是爹给你买的,吃吧。” 男孩虽然还想让一让,可饭菜的香味让他难以忍耐,他实在忍不了,就又夹了几口。 “孩子,爹,对不起你,以前让你受苦了。”男人突然捂住了脸,不知为何,他的眼眶中竟然挤出了几滴泪。 男孩一下子蒙了,“没事的,爹,我爱唱戏。” 可他刚想下桌安慰一下父亲,不知为何,头又传来了一阵眩晕。 随着手中的筷子跌落在地上,男孩又昏睡了过去。 男人颤抖着站起了身,轻轻拍了拍孩子,他的确是已经昏睡了。 男人将孩子抱在怀里,一时间他竟惊异的说不出一句话,他从未想到过孩子居然这么瘦。 他的泪水,也终于再也忍不住,滴落在了孩子甜美的脸上。 郑老板看了看天,摇了摇头。 按理说,他也该来了。 正当他想回屋的时候,却发现路的尽头走过来一个抱住个孩子的男人。 郑老板笑了笑,迎了上去。 “药给他吃了?” 男人躲闪着郑老板的目光,却点了点头。 郑老板又笑了笑,将孩子接了过来,拍了拍男人的肩。 “进来吧。” 男人随郑老板进了屋,才发现屋子的正中间有一张大皮椅。 而两侧正站着两个画着花脸的人,男人就算再糊涂,也能看出他们是梨园堂的人。 郑老板将男孩放在了皮椅上,向那两个人点了点头。 “等等,我……” 男人一下子喊了出来,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 郑老板皱了皱眉,冷冷道: “你收了银子了,怎么还想反悔吗?” 他见男人不说话,便又走到他身边安慰道,“我都说了,这是好事,你怎么还是不放心呢?” 男人的嘴唇不断颤抖,他的双手也冷得如同一块冰。 “我,我还是出去吧。” 他一下子冲出了门,狼狈得像一只狗。 郑老板又笑了笑,对梨园堂的两人道: “开始吧。”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看见从门外慢慢走出的郑老板。 郑老板坐在了他的旁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都结束了。” 男人一下子感觉嗓子里塞了个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今晚我们就把他接走,你放心,有我们的药,他以后绝对唱的比姑娘还好听。” 男人只感到一阵干哕,他的胃突然开始不停的痉挛。 “我,想再看看他。” 郑老板却摇了摇头,“听我一句话,当断则断,我给你的银子可够你花十辈子的。” 男人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了一阵悲凉,他看了看远方的街道,那上面空无一人,就好像自己的心一般。 可突然,那大路的远方走来一个黑影。 一个消瘦的,孤独的黑影。 男人一下子傻了,他看着那个黑影步步逼近,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郑老板也察觉到了些不对劲,这里可是梨园堂的地方,按理说不会有人来的。 他暗暗将手伸进了衣袖,里面装着一把袖剑。 梨园堂的人可不只会唱戏,必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杀人。 可那黑影却如同鬼魅一般,一瞬间就到了他们的身前。 郑老板一下子吓得肝胆俱裂,他紧紧抓住手中的袖剑,看着那团迷雾般的黑影道: “你,你是谁,怎,怎么来的!” 黑影却突然笑了笑,他指了指小屋,道: “好父亲,好师父。” 两人瞬间都是大惊,看来那人已经知道他们的勾当,否则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黑影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惊讶,他从怀里慢慢摸出了一件东西。但那件东西却让郑老板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块丝帕,漆黑的,绣着残月的丝帕。 黑影看着郑老板的表情,笑了笑,继续道: “你是吕芳的直系部下,那么也就是说,吕芳也是个叛徒?” 郑老板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片铁花就已经刺进了他的咽喉。 他似乎再也唱不了戏,也说不出话了。 男人看着一边突然暴毙的郑老板,他几乎就要昏厥。 黑影看着他惊恐的表情,摇了摇头。 “你本不必死的,可惜你也是个叛徒,而且还是个背叛自己骨肉的叛徒。” 黑影没有再说一句话,因为一片铁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根本不必多语。 他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又是轻轻抬手,便又带走了那两个梨园堂的人。 黑影轻哼了两声,刚想出门而去,便听到了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 他猛地回过头,却发现那个男孩已经醒了。 男孩刚一清醒,就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折磨的死去活来,而当他看向自己的伤口时,他竟惊得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可也知道这对于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 男孩一下子痛哭了起来,哭的比任何人都要悲伤。 黑影不知为何突然咳了两下,他摇摇头,便又要往外走。 可他却听见了背后传来的一句轻微的声音: “叔叔,uu看书.uukansh.om 我好痛,你知道我爹在哪吗?” 不知为何,那个冷血的杀手一时间竟想要哭出来。 他走了过去,替孩子解下绑缚他的带子,轻轻的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抱了起来。 孩子又一次睡了过去,而黑影已经走出了那道染血的街道。 自己为什么非要管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黑影似乎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可他却知道自己跟这个孩子一样,都是可怜人。 都是相信着自己的亲人,却被无情背叛的人。 想到这里,黑影叹了口气,又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他竟又消失在了街道上。 就好像他跟那个孩子,从未来过一样。 中插8 复仇者们 中插八复仇者们 马车飞快的从树林中穿过,仿佛是一把无情的利剑。 而车上同样坐着一个无情的人。 首领撩起马车上遮挡着的布,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这条路似乎漫长的像没有尽头一样,他不禁揉了揉太阳穴,在这短短的几天之中,他仿佛像是老了十几岁。 窗外的风景像定格的照片一样一幕幕飘过,吹来的劲风只让他不住的头痛,他知道自己留不住这片宁静的风景,也同样留不住那些过去的时光。 他想起了六年前,那时候一切都还很美好。 当他斩下那个恶绅的头,将他的血滴撒在那一片洁白的昆仑山上时,他只感觉自己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就有了意义。 每个人小的时候都会有愿望,但大多数都随着身心的成长与现实的打击下,渐渐随风飘散了。但他是幸运的,在年少时,他的梦想就是当捕快,而他也真的成为了一名捕快。 他出身在一个酷吏统治的小镇,当时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他便立下了一个誓言,那就是一定要成为一个为民除害的捕快,将这世上的一切不平等都扫除。 可但他真的成为了一名捕快,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幼稚。 官官相护,这是历朝历代一个不变的真理,而他既然已经踏入了这个圈子,就不可能逃出这个规律。 他本以为是自己的级别不够高,可当他拼尽全力提升了官职后,他才发现越到高处,你所受到的限制便越多。 于是他做了一个绝定,既然恶人是这个世上的法律所不能制裁的,那他就靠自己的双手来制裁他们。 所以,就有了昆仑山上那座通天的高楼。 他选了月亮作为胧月楼的象征,因为月亮本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东西。 可他不知道的是,月亮不止有阴晴圆缺,还有月食与黑斑。 可随着胧月楼的人一天天变多,他却发现胧月楼在不知不觉中又变了质。因为人的贪婪,是无法被抑制的。 他发现自己手下的兄弟们开始为了金钱,不惜杀死那些本就是处在危难中的人,可他作为一名首领,他真的不愿下手。 那么大的组织,需要靠钱维持,在理想与现实的面前,理想总是脆弱不堪的。 于是他劝解着自己,或许为了远大的理想,需要作出些牺牲?或许是因为他的高傲,他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可实际上,他只是不愿把屠刀对准那些曾经自己的兄弟。 因为胧月楼的隐秘性,他不能简简单单的就把一个人给踢出去,对于那些可能泄露秘密的人,他只能靠一份名单来制约他们。这或许就是这个冷血的杀手对兄弟最后的仁慈。 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仁慈没有换来兄弟的理解,反而让他们把反抗的利剑举到他的头上。 直到现在,他还是会回忆起岳虎阳踏上昆仑山的那一天,当他们摧毁了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帝国,又站在那最高的上层耀武扬威的时候,他当时只想死。 可他还是忍了下去,而且还在那片血与火的海洋中重生了。 但他并没有忘记那深入骨髓的仇恨,能让他坚持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可为了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 为了重建胧月楼,他不得不委曲求全于那个背后的人,作为一个生性高傲的人,这几乎让他难以忍受,可他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一切都只是为了他的目标。 复仇! 可为什么,每当自己举起那杀死背叛者的铁花时,他的心都会痛呢? 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答案,更没人能够告诉他。 想到这里,他不禁咳了起来,而这阵咳嗦也惊醒了他旁边的孩子。 那个同样被至亲背叛的孩子。 孩子从睡梦中醒来,竟发现自己的伤口不再痛了,他低头一看,自己那难以启齿的患处已经被敷上了伤药。 首领发现了醒来的孩子,稍稍收敛了些悲哀的神情,又变成了那副沉默的样子。 可孩子醒来的第一句话却几乎想让他哭出来。 “叔叔,我爹呢?” 可他现在也只能冷冷的回答道,“不需要再找你爹了,他已经死了。” 他很想把男人跟郑老板那恶心的勾当告诉孩子,可他还是忍住了。 既然这世界已经太过凄凉,他又何必雪上加霜呢? 孩子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或许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表现的很镇定。 因为孩子那一次吃的并不多,所以迷药的效力也并不是很强,所以他在那片黑暗的幻梦中已经听到了父亲的话。 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少痛苦,因为在那一瞬间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父亲的工具罢了。 那么,他就只有顺从了。因为他知道只有顺从,才可以活下去。 但可能这份顺从已经是他在无数次压迫中养成的习惯,已经根本改不过来了。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后你能不能活下去就全看你自己,第二,跟我走,但你要为我工作,因为我从不养闲人。” 孩子听了首领的话,一时间竟也回答不上来。 首领没有看他,继续道,“你可以不用着急回答,不过我也不会给你太多时间考虑。” “叔叔,你想听个小曲吗?” 孩子竟突然笑了出来,首领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可孩子已经唱了出来。 孩子知道,现在唯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人,可能就只有这个带着面具的人,所以他也尽力的想要讨好他,而自己能做的,或许就只有唱戏了。 孩子轻轻的唱了出来,在失去他的一部分后,他的声音果然变得甜美多了。 这是一曲哀伤的歌,似乎连四周的树叶也随着他的歌声慢慢凋落。 首领不知为何,突然想要哭出来,是否自己真的同样悲哀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复仇。 而也许当一切都结束后,他可以回归自己的生活,真真正正的做一个捕快? 他静静的看向窗外,轻轻的闭上了眼,让自己完全沉浸到了这哀伤的乐曲之中。 或许生活真的很悲惨,可幸好他还足够坚强。 歌声飘了一路,终于跟马车一起停留在了一个小木屋前。 首领摇了摇头,对孩子道,“时间到了,你可以选了。” 孩子没有说话,只是甜甜的笑着。 首领一时间竟完全不敢看着那双眼睛,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面具,扣在了孩子的脸上。 “把这个戴上,你要是不戴被人杀了,可跟我没有关系。” 说罢,他已经下了马车。 而孩子在面具下看着那副并不高大的身躯,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触动。 此刻,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下了马车,并走到了木屋前。首领轻轻的叩响了木门,过了一会儿,门才渐渐的打开。 里面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少年,他见到首领,深深的鞠了一躬。 “首领,您回来了。” 首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这间不大的木屋,一时间五味杂陈。 从前的他住的,可是昆仑山的顶点,现在他却只能委屈在这片潮湿树林里的破木屋。 可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拉着孩子的胳膊,把他拉进了屋。 孩子刚一进屋,便被吓到了,他没有想过这间不大的木屋里,居然住着这么多人。 正中间的桌子上,坐着一个酣睡的彪形大汉,他的身躯想一座大山一样,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而另一边坐着一个佝偻的人,在大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渺小,可却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也戴着面具,但看样子应该是个老婆婆。 那个老婆婆一见孩子,便笑着走了上去,捏了捏孩子的脸,笑道: “多好的孩子,你应该很好吃吧。” 孩子一下大惊,连连后退几步,可却发现身后还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他。 他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一张倒着的脸! 不,不是倒着的脸,那是一个倒着的人,整个人都好像是悬浮在了空中,孩子不禁吓的大叫,可却突然发现那个人不是漂浮着的,而是被一根极细的绳子倒着挂在了房梁上。 可那样细的一根线,怎么可能挂的住人,孩子一下子钻进了首领的怀中,不堪回头。 那个刚才开门的少年看见他这副样子,不禁笑得打起了滚,一下子将自己兜里的三颗骰子给笑了出来。 首领轻轻咳了两声,“算了,别胡闹了,这孩子是我捡回来的,我看他还算是了练武的料,就把他带回来了。” 他拍了拍孩子的肩,又走到大汉的旁边将他拍醒,大汉刚从睡梦中惊醒,愤怒的像头饿疯了的狮子,可看见拍他的人是首领,便又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首领向那个老妇问道,“‘剑’呢?” 老妇摇摇头,“谁知道,说不定又去哪里练剑去了。” 首领叹了口气,捡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把孩子拉倒自己的身边道,“小子,你也看见了,我们就是这样的一群怪物,你现在还愿意留下?” 惊讶的是孩子没有一点迟疑,“我愿意。” 首领轻轻笑了两声,“那好,从今往后,你不许叫我叔叔,要叫我首领明白了吗?” “是,首领。” 首领看了看这个聪明的孩子,却不知哪里来了一丝伤感,“那么,作为你的首领,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明白吗?” “明白,首领。” 可孩子的话音未落,却感受到了手指上的一阵剧痛,自己的手竟突然被首领用针刺了一个小口。 首领也给自己刺了一下,他用自己的伤口紧紧贴住了孩子手上的伤口,让两人的血液完全混在了一起。 可孩子没有感到恐惧,在那一瞬间,他只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首领点了点头,道,“拿好,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人了。”他将一块丝帕扔给了孩子。孩子结果丝帕一看。那竟然是一块漆黑的,绣着残月的丝帕。 首领看着孩子欣喜的表情,叹了口气,指了指那个山一样高的大汉,“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成员,他的代号叫‘戮’。” 大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向来不在意首领想干什么,对于他而言,加入胧月楼的目的就是杀人,而跟着首领,就一直会有人杀。 首领又指了指他旁边的老妇,“她叫‘妪’。” 老妇笑了笑,握了握孩子的手。 她喜欢孩子,因为她没有孩子。 老妇其实就是当年江湖闻名的“风铃老太”,其实以她的武功与名声,她根本不需要加入胧月楼,她之所以加入胧月楼的原因,只不过是为了偿还首领的恩情。 看着她现在的老态,谁也不会想到她在当年也是一个多情的女人。当年的她也不叫风铃老太,而叫风铃女侠。 风铃女侠,簪花秀子,本是江湖上最让人艳羡的侠侣,可就在那一天,簪花秀子突然被一群不知身份的人暗算,丢下了他的妻子,撒手人寰。 而找出那些凶手,并为她复仇的人,就是首领。这份恩情,值得她用一辈子的忠诚来偿还。 首领转过身,指向那个倒吊的人,“他叫‘线’。” “线”没有什么别的名字,他就叫“线”,也是首领最开始的兄弟之一,很久之前,他身中蜀中唐门的暗器剧毒,几乎一命呜呼,是首领曾经为他盗取解药,才换回他一条性命。 这也值得他用一辈子的忠诚来还。 首领刚想指那个带着骰子的少年,少年却已经先开了口: “我叫‘赌’,以后你便是我的兄弟了。” 他走上前紧紧握住孩子的手,不停的笑。 “赌”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无父无母,从小生在赌场,给人家当打杂的,自幼便学会了一身的赌技,在那样鱼龙混杂的污浊之地,他的心灵却未受沾染,对于那群拿着剥削百姓的银钱拿来赌博取乐的恶徒,他向来最为憎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失手杀死了一个有名的大官,一路逃亡的颠沛流离之中,他遇到了同样仇恨黑暗的首领。 那么,他也就是首领最忠诚的手。 首领笑了笑,“还有一个,哦,你来的正是时候。”门突然开了,从外面走过来一个不戴面具的人,这让孩子吃了一惊,因为这一屋子的都是带着面具的。 可那人不仅不戴面具,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柄剑,一柄极细极长的剑。 “他叫‘剑’,你不要学他,面具是必须要戴的。” “剑”没有理会,只是直直的走到桌上,解开身上的酒囊,大饮起来。 首领介绍完了所有人,突然看向了孩子。 “所以,我该叫你什么?” 孩子想都没想,就说出那个名字。 “‘伶’,可以吗?” 但不知为何,这个名字刚刚被他说出口,所有人便都惊讶的叫出了声。 孩子一下愣了,他摆手道,“我,我可以换的。” “不,你就叫‘伶’。”首领摇了摇头。 虽然这个名字会让他回忆起那个曾经的叛徒,可这样却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这样会让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过去的叛徒! “‘妪’,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教他武功,明白吗?”首领继续道。 “妪”笑了笑,可却又道,“首领,你的武功可比老身强多了,你不亲自教他?” 首领摆了摆手,“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突然站起了身,想要往门外走去。 孩子,不,“伶”一把拉住了他,“首领,你,你要去哪?” 首领笑了笑,uu看书 .uuknshu“我说了,我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他突然向屋内道,“如果那个雇主找来,叫他不必找我,直接找你们便好。” 说罢,首领便直接出了门,像极了飘洒的春花一般。 “伶”一下子愣了,他很想说点什么,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突然间,首领猛地回过了头,向“伶”道: “记住,你既然是我们的人,那你就永远都不比别人缺点什么,你是完美的。” 没人明白首领的意思,可孩子却心知肚明。 那一瞬间,孩子突然泪如泉涌,泪水顺着他的面具流进了他的嘴唇里。 自己,还是完美的。 他已经明白了首领的意思,他的心中也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自己要为了首领,永远的完美下去! 中插9 往事(其1) 中插九往事(其一) 迎春客栈,客如盈春。 虽说它的店面并不大,饭菜也粗糙得很,但无论什么时候,迎春客栈里总是坐满了人。 只要你是混江湖的,就一定听说过它,因为在这个小小的客栈,你总会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于是这家小小的客栈便是鱼龙混杂了起来,黑道的,白道的,无论你走那一条道,来到迎春客栈,都不会让你失望。 所以此时此刻,店里便坐满了人,他们大都是短衫打扮的江湖客,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或计较些武艺,或借着酒兴发发牢骚,或是用满嘴的黑话交谈着下一单的买卖。 但在这一群人,只有一个人显得是那样与众不同,他也是那群短衫的江湖客中唯一一个长衫打扮的人,说来也奇怪,看他的相貌不过二十出头,却穿得一身华贵的衣服,像是名门的贵少,可像他这般年纪的贵少,正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时候,又怎会跟这群汗气冲天的粗人处在同一处? 可他却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只是安安静静的喝酒。好像那酒杯之中隐藏着无数的玄机。 可突然,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都汇聚到了门口。 “哈哈哈,掌柜的,上好酒来。” 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外面正走进来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他大概三十多岁,一脸的痞气,嘴角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而最让人注目的,却还是他身上遍体的花绣,花绣刺得是五鬼抬棺,正正当当的文在他的前胸上,显得霸气逼人。 掌柜是个矮小的男人,他一见来客,便笑脸相迎,搀扶着汉子坐到位子上,问道: “哎哟,鬼爷,你可不常来。” 汉子笑了笑,拍了拍掌柜的肩,“那是,要不是今日得闲,哪里来得你这,还是那几样,你没有忘吧?” 掌柜点了点头,“忘不了,忘不了,等着,我这去给您拿。” 掌柜一路小跑进了后厨,汉子也笑了几声,却突然发现众人看他的目光,他不禁瞪了瞪眼,那些目光便就扭得无影无踪了。 不一会儿,掌柜便端上一顿丰盛的菜肴来,汉子也不客气,大吃起来。可正当他狼吞虎咽之时,那邻桌的几个江湖客便悄悄走了过去。 汉子瞥了一眼那几个江湖客,也不理财,只是继续喝酒,可那领头的人便先开了口: “你就是江湖人称无命鬼的马六爷?” 汉子抹了抹手上的油,“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遇见认识我的人,爷爷便是。” 领头的人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其他的几人,那几个江湖客便立刻抽出刀来,对准马六爷。 马六爷唾了一口浓痰,笑了笑,“你们既然知道老子是无命鬼,难道还敢动手?” 领头的人横眉立目,指着马六爷怒道,“恶贼,我今天找的便是你马六。”说罢,他左手向衣服里轻轻一模,便摸出一块铜牌,正是捕快的铭牌! 马六爷不禁一惊,双手已经握紧,他咬紧牙关,挤出一句话,“没想到,你们这群狗腿子居然能跟到这里。” 领头的捕快道,“马六,你作恶多端,杀人无数,朝廷早就想缉拿归案,我们得知了你们血衣帮最近的行动计划,知道你今日必从此地经过,早就恭候多时了!” 马六爷知道今日之事,已经危险得很,他们血衣帮可是近几年江湖最大的黑帮,可早就是朝廷的眼中钉了,看来今天恐怕必有一场血战。 他猛地一掀桌子,使了个金蝉脱壳,一下子便跃出捕快的包围圈,马六爷提气凝神,从腰间掏出一对狼牙铁指套,便道,“你们想抓老子,恐怕还嫩了些。” 领头的捕快大手一挥,那群捕快便一拥而上,将马六爷团团围住,霎时间,铮亮的大刀从四面八方便向马六爷袭来,可眼见马六爷就要被捅成一个蜂窝,但一阵巨大的声音过后,那群捕快却向四周炸了出去。 马六爷笑了笑,想抓他,单靠这群小子可还不够,他的绰号是无命鬼,可不是说他自己无命,是指马六爷这人凶狠,打起架来不要命。 所以的客人都是一惊,看来马六爷的威名果是名不虚传,只是一阵内力的冲撞,便叫这群捕快吃了苦头,看来今天这群捕快恐是太小瞧了他。 可那领头的捕快看见自己的部下被打倒,倒也不慌,之间他大喝一声,“纳命来!”,他的人跟他手中的刀便直向马六爷刺了过去。 马六爷再次提气,想要靠双手接下这一刀,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刀的威力实在太大,强大的冲击顿时冲进了他的鼻腔,让他的鼻血直接喷射出来。 马六爷知道抵挡不住,便想要放手,可那捕头哪里给他机会,他翻手将刀一横,便结结实实的砍了马六爷一刀。 马六爷登时跪倒,手捂住自己的伤口喘着粗气道,“你,你到底是谁?” 捕头轻哼一声,“我便是金眼鹰,遇到了我,只怕是你倒霉。” 所有的人不禁一惊,金眼鹰,那可是仅次于满堂春,铁指的江北第一高手,如今他居然为了血衣帮的案子,亲自来到了这里! 马六爷听得此名,虽心有不甘,可却无可奈何,面对着江北最有名的捕快,他根本毫无胜算。 金眼鹰看着马六爷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哼哼,我本想一刀杀了你,可这件案子实在是关系重大,便也只好容你多活片刻。” 他放下刀,捡起镣铐,向马六爷一步步走去,可突然,他的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且慢。” 金眼鹰不禁向身后看去,却发现那人竟是那个穿长衫的年轻人。 他微微皱了皱眉,向那年轻人道,“你?” 可他的话还没有讲完,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所有的客人都惊呆在了原地,他们只看见现在的金眼鹰咽喉上插着一根铁钉。 他们瞬间跑了出去,谁也没有想到金眼鹰竟然会死在那样文质彬彬的一个年轻人手里,而且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而此刻,最为惊异的人,却是马六爷。 可他还没有从惊讶中清醒,便被那个年轻人给拉了起来。 马六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可他也懂得如果没有这个年轻人,恐怕他早就成为了金眼鹰的阶下囚。 他倒身便拜,却被年轻人给扶了起来。 马六爷拱手道,“恩公,不知你……” 年轻人道,“我姓娄。” “娄贤弟,今日之事,马某人感激不尽,请问该叫我如何报答你?” 年轻人笑了笑,“马六爷果真是爽利人,小弟也算救了你一命,按理说也不能空着手走人,对吧。” 马六爷连连拱手道,“那是,那是,老弟你应该也听过我马某人的名号,也知道我的背景,我便是血衣帮的人,你想要银子,宝马,女人,武功秘籍,马某人定当发动我帮派的兄弟,为你去办。” 可年轻人摇了摇头,“那倒也不必,小弟想要的只有一样东西。” 马六爷惊异道,“那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要加入血衣帮。” 年轻人的话刚一脱口,马六爷便是一惊,他忙问道,“娄贤弟,你也知道我们血衣帮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你可真的要加入血衣帮?” 年轻人拍了拍马六爷的肩,“我是个直爽的人,也不跟马六哥你打哑谜,我知道血衣帮是武林中的第一黑帮,如果我加入了血衣帮,难道还愁没有银子,宝马,女人吗?” 马六爷虽然知道这是句实话,可也还是被吓了一跳,“娄贤弟,这,这你的本事我是见识过了,以你的能力,加入血衣帮后也定会飞黄腾达,可拉人入帮的资格我却是没有的,毕竟一切都需要我大哥说了算。” 年轻人指了指地上金眼鹰的尸体,“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马六爷顿时惊讶的无话可说。 年轻人笑着道,“我也不会为难马六哥的,你只需要给我引荐给血衣帮的文帮主,替我说说好话,我有信心能够让他同意的。” 此刻的马六爷,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吗? 几个时辰之后,他们便来到了血衣帮的总部。 血衣帮的威名虽然大,可他们的总部却是在一片无人的深山中,可每到夜晚,血衣帮的凶徒们便会聚在一起,饮酒取乐。 当血衣帮的凶徒们看见马六爷时,都是客套的鞠躬行礼,但当他们看见他身后跟着的年轻人时,他们的表情却难看了起来。 文大爷的规矩之一便是不准带陌生人上山,这也是血衣帮可以无法无天这么久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显然,马六爷作为文大爷的结拜兄弟已经打破了这个规矩。 那么自然的,现在文大爷的表情更难看。 文大爷大概四十多岁,他看上去斯文的很,当你第一眼看他绝对会认为他是个闲赋的大官,而实际上,他却是江湖之中最大匪帮的头领。 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人清楚他的武功,人们知道的就是文大爷有着铁一般的手腕,他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违背他的意思,甚至是他的结拜兄弟也不行。 马六爷知道大哥的脾气,可那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他同样惹不起。 所以他只好笑着向文大爷赔罪,可文大爷见到他们的第一瞬间,就让手下把他们架了起来。 “大哥,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马六爷惊慌的说道。 文大爷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狠意,“马老六,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马六爷连连道,“大哥,这,你相信我,这位娄兄弟绝对是可以相信的人,他亲自救了我,难道还会有假?” 文大爷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废物,你应该知道现在官府追查的紧,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他是内奸?” “可,可他杀死了金眼鹰,我亲眼看见的!” 在场所有的兄弟一时间全都惊住了,他们知道金眼鹰三个字代表的是什么。 文大爷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变,他看向年轻人,却发现同是被绑缚,可年轻人却没有一丝的惊慌。 文大爷转向马六爷,“金眼鹰,他杀的?你难道不动脑子想一想,凭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能杀得了金眼鹰?” “可,可我是亲眼所见。” “放屁!你见过金眼鹰本人吗?啊?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是他们设下的计?” 文大爷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他知道金眼鹰的厉害,连他自己本人遇见金眼鹰也未免需要忌惮几分,难道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就能杀了金眼鹰? 可此时此刻,那个年轻人突然开了口: “你就是文大爷?” 文大爷立刻转向了年轻人,“怎么?计谋被识破了,感到丢人了?” 年轻人突然大笑起来,“计谋?我本以为文大爷是个有胆有谋的枭雄,没想到竟也是这样的胆小怕事!” 文大爷顿时咬紧牙齿,他一步一步走到年轻人身边,说道,“你,似乎不害怕?” “怕?有什么值得我怕的?” 文大爷不禁一惊,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真的不怕。 “他妈的,爷爷我今天先要你一只眼睛。” 只见文大爷捡起身边人腰间的匕首,直向年轻人的左眼刺去! 但不知为何,当文大爷的匕首刀尖刚刚要触碰到年轻人的眼睛时,他却停住了。 而他在那一瞬间,已经惊得呆若木鸡。 因为那年轻人,根本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你,好,好胆色!” 文大爷突然大笑起来,他端起桌上的酒碗,递给了年轻人。 “喝!” 年轻人也不答话,叼起酒碗就喝了个精光。 文大爷笑了笑,“不错,不错,我竟有些欣赏你了,若不是你是个捕快,恐怕我还真的要跟你拜个把子。” 年轻人摇摇头道,“文大爷,难道你现在还认为我是捕快?” “不错,虽然你的胆子很大,不过,你不可能杀死金眼鹰。” 年轻人狂笑道,“不,你错了,我不可能是捕快。” “凭什么?你能证明?” 可文大爷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令他胆寒的一幕便出现了。 只见那年轻人只是一抖,那几个束缚他的壮汉便像小孩子般跌得满地打滚,而在那一瞬间,年轻人手中的钢钉便出现在了文大爷的眼前。 而那根钢钉离他的咽喉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年轻人看着他的表情,大笑着将手缓缓移开,道,“明白了吗?如果我是捕快,你的命早就没了。” 文大爷一时间的情绪异常复杂,他根本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而突然间,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喽啰。 “报告文大爷,金眼鹰被人杀死了!” 文大爷的惊异又加重了几分,uu看书 w.ukanshu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是,千真万确,衙门上已经挂满了白布,经过小的的探听,敢肯定金眼鹰死了。” “那,是谁杀了他?” 喽啰拱手道,“是,是个不知名的年轻人,我看过缉捕他的画像……” 突然那个喽啰的余光瞟到了那个姓娄的年轻人身上,我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恐万分。 “是,是他?” 文大爷已经呆在了原地,他只看见那个年轻人站在那本属于他的那被人仰望的高台上。 他正迎着所有血衣帮匪徒的欢呼声,挥了挥他的手。 他也露出了喜悦的笑。神捕与快刀 中插9 往事(其2) 中插九往事(其二) 姓娄的年轻人竟然成为了娄七爷,这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一件事。 这个奇怪的年轻人只有不到三十岁,却成为了他们这群老帮众的顶头上司,这可能谁都会心有不甘。 可文大爷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毕竟能杀死金眼鹰的人,就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人。 但,他真的做了这件事吗? 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年轻人有杀死金眼鹰的资本,可衙门外漫天的白帆跟满城的通缉令却是真实的。 所以纵使他们再难以想象,这也终究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于是他们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或许娄七爷只是武功高强?对于血衣帮的生意,他可能根本一窍不通?但事实是,他们再一次小看了他。 短短几个月,娄七爷就从一个默默无名的人成为了整个黑道上最耀眼的一颗新星,的确要说的是他不止是一个武学天才,他的智慧与实力同样体现在他的商业头脑上。 他加入血衣帮的第一件事是,他就用他强硬的手段与暗藏的阴谋垄断了整个江北的漕运,但这一笔,每天就会有白花花的银子滚进血衣帮的银库。 于是娄七爷的地位在血衣帮中一天天变大,同样变大的还有他的威信。 娄七爷并不贪财,也不好色,你几乎很难相信这件事,毕竟一个加入黑帮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欲望,可娄七爷竟像是没有一丝的情感,也没有一丝的破绽一样。 由于他给帮里带来了大量的利益,那么自然而然的,每次分账他得到的银子也是最多的,可娄七爷每次领到银子,都会散发给下面的弟兄们,从来不私吞一两。渐渐的,所有的帮众对娄七爷变得心服口服,人人都说娄七爷轻财重义,也就自然愿意跟随他。 可娄七爷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何必加入血衣帮呢? 可以毫不夸张的讲,现在看来,可能是血衣帮需要他,而不是娄七爷需要血衣帮。 但无论怎样,娄七爷都还是一如既往,他从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就好像这一切在他的眼里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每一次当他独处的时候,他都会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居所的摇椅上,没人知道他想些什么,当然他也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他。 所以今天,他依然躺在那张摇椅上,静静得望着天空。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微微皱了皱眉,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竟然是邓四爷,现在他的结拜四哥。 邓四爷大概四十多岁,有着一双尖利的眼睛,而他的那双眼睛也似乎真的有看破一切的本事。他很会相马,也懂得鉴赏古玩字画,最可怕的是,作为血衣帮的执法人,他只要一眼便能分清一个人是否有罪,凭他的这个本事,帮众们都叫他“活判官”。而正是有这本事,早在娄七爷跟文大爷结识前,他就已经是血衣帮的元老了。 可在娄七爷加入血衣帮的这几月以来,两个人还只是见过一两面。 这并不怪娄七爷,毕竟他似乎本就是这样天性凉薄的人,但对于邓四爷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毕竟作为血衣帮的元老,他不可能容忍一个刚加入血衣帮的年轻人就这样轻易的盖过他的风头,而娄七爷那种似乎目中无人的态度,也更让他不满。 然而这些他都可以忍受,只是娄七爷最近做出的一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 就在前几天,娄七爷向文大爷的信使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让他来处理那些血衣帮中可能隐藏着的卧底,毕竟像血衣帮这样大的黑帮,各地的官差都在想方设法的渗入进去。 然而即使他们成功的将人安插进了血衣帮中,他们还是无法彻底扫平这个庞大的黑帮,因为文大爷真正的住址,他们根本不知道。 文大爷几乎很少出现在血衣帮的窝点,只有帮会中有重要的事情他才会露面,所有的指令与安排,他都是靠信件的形式来跟帮中的弟兄交流。 按理说那天娄七爷本来是见不到文大爷的面的,可幸亏那一天马六爷出了事,两人才有了见面的机会,而仅仅是通过这小小的机会,娄七爷就成为了血衣帮不可或缺的人物。 这是否是再说,是金子总会发光?但即使是娄七爷这块真金,同样也见不到文大爷几次。 在那次同文大爷结拜后,文大爷就再次隐居了起来,而自从上一次,他就再也没有露面过,是对于娄七爷的不信任?还是娄七爷真的已经可靠到不需要文大爷亲自监督的地步了?谁也不知道,可文大爷就好像从人间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邓四爷却知道,无论大哥在与不在,审判犯人的权力都应该只属于他一人。 即使是那一次文大爷并没有回应娄七爷的请求,可邓四爷却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无论他想不想承认,他都知道娄七爷的能力远远超过了他,可这不应该是他越权的理由。 所以,他必须找娄七爷当面谈一谈。 他早就听说过娄七爷平时是不见客的,可当邓四爷看见慵懒的娄七爷时,还是吃了一惊,难道他的那些天才的想法都是靠躺着想出来的? 但情况就是如此,而这种强大的反差使得邓四爷更加的恼火。 因为人,无论多么大度,总是会嫉妒的。 “七弟,七弟?” 他远远的喊了出去,却发现娄七爷根本没有睡着。 娄七爷微微的抬了抬眼皮,向着邓四爷笑了笑。 “你,哦,四哥,对吧?” 听见娄七爷这样的话,邓四爷几乎就要一拳头打上去,可他还是忍住了。 毕竟他的拳头,还没有金眼鹰的刀硬。 “哼哼,七弟,你很悠闲嘛。” “哪里,我这个人懒散习惯了,如果有什么冒犯到四哥的地方,还希望你见谅。” 这虽然是一句客气的话,可娄七爷说这句话时连身子都没抬一下,他只是拱了拱手,就继续闭起眼睛来。 邓四爷不禁大怒,他指了指娄七爷道,“好啊,好啊,七爷,没想到大哥把这么重要的生意交给了你,你就是这样对待的?” 娄七爷摇了摇头,可眼睛却还是闭着,“我虽然身子没有动,可脑子没在休息,对于大哥交给我的生意,我可是从来没有一时的怠慢。” “动脑子?这样重大的生意,难道能光靠动脑子吗?你身为负责全局的人不去视察码头,难道还能把生意做好?” 娄七爷突然张开了眼睛,看着邓四爷笑了笑,“四哥,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月收入最多的,是那个堂口吧?” 邓四爷一下子说不出来话,因为光着一个月,娄七爷带来的财富就已经超过了他所管辖堂口一年的收入。 娄七爷道,“四哥,我想你还是没有明白一个道理,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其他人做可能会累的要死要活,而我,却只需要躺着。” 说罢,他悠闲得翘起了二郎腿,这却好像是重重得扇了邓四爷一个耳光,那些累的要死要活还比不上他的人,难道不就是邓四爷吗? “你,你,我告诉你,娄老七,既然你已经是血衣帮的人了,那你就得给我讲究个长幼尊卑,我是你的四哥,你这就是跟我说话的态度?” 娄七爷突然大笑起来,“那天晚上,跟我拜把子的可是大哥跟六哥,好像跟你邓四爷没什么关系吧?” 邓四爷不禁破口骂道,“他娘的,我难道不是大哥的结拜兄弟?我难道不是你的四哥?我告诉你,今天我必定要向大哥好好讨讨公道!” 娄七爷不知为何突然坐了起来,他的双眼紧紧盯住了邓四爷。 “四哥?对不起,虽然我加入血衣帮的时间没有你长,可我希望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大哥究竟是会相信我这个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财富的新人,还是你这样尸位素餐,不求上进的老朋友呢?” 邓四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难看,连话都说不出来,“你,你!” 但但凡是有理的人,恐怕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回复。 娄七爷缓缓站起了身,走到了邓四爷的面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道: “我知道,你不满意,你不满意我这样一个刚刚加入的新人会凌驾到你的头上,可你也应该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有没有来找我的资本!” 邓四爷被激的竟像要喷出血来,他怒道,“好,好,娄老七,比起精明算计,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你难道不觉得你的手伸得太长了吗?” 娄七爷笑了笑,“我既然有一双长手,难道就不能伸的长一点?” “可你无论怎样都不应该伸到我的地盘上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给大爷写的那封信?” 娄七爷道,“四哥果然是四哥,真是消息灵通的很,不错,我是写了一封信,可那又如何?” 邓四爷道,“难道你不知道审判犯人的工作是大哥交给我来做的?娄七爷,你似乎有些太目中无人了吧!” 娄七爷道,“不错,之前这件事的确是你的工作,我似乎并不应该掺和进去,对吧?”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故意驳我的面子!” 娄七爷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一步步逼近邓四爷,而邓四爷竟也真的在一步步后退。 冷汗已经从邓四爷的额头上流了下来,这个年轻人给人的压迫永远都是这样的超乎想象。 “可如果,你根本不配做这件事,是否你就没有了做这件事的资格?”娄七爷笑笑道。 邓四爷不禁怒道,“你,我怎么不配做这件事?从血衣帮建立以来,我就是一直是执法团的总管,我当执法官的时候,从没有一个兄弟说过我的不好,我的公正是人所皆知的,我难道还比不上你吗?” 娄七爷突然死死瞪住了邓四爷,缓缓道,“公正?你也配说公正二字?” 邓四爷不禁一惊,而娄七爷却已经又开了口,“最近我的好几个兄弟,都被你莫名其妙的打成了背叛帮会的卧底,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私心?” 邓四爷不禁咽了口唾沫,确实,最近的这一个月,他抓了太多娄七爷的直系弟兄,因为他根本无法忍受娄七爷的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为了打压风头正盛的娄七爷,他确实做了一些手脚。可邓四爷可是做这些事情的老油条了,一个从未有过审案经验的娄七爷为什么会察觉出来? “你以为你的那些事情真的没有人知道?告诉你吧,我已经将你乱审的几件案子告诉了大哥,而大哥,似乎对你很失望啊。” 邓四爷的额头一下子青筋暴起,他怒吼道,“他妈的,娄老七,你在放屁!” 可娄七爷却只是笑了笑,他的手慢慢伸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又慢慢的掏出一封信。 而邓四爷已经惊呆在了原地,因为谁都知道,那个信封的主人就是文大爷。 “需要我念给你听吗?四—哥?”娄七爷已经笑出了声。 邓四爷一把抢过那封信,而当他刚刚看见信的内容时,却已经惊得魂飞魄散。 文大爷竟然把自己审判犯人的权利全部转交给了娄七爷! 邓四爷只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他根本不明白跟自己结拜了好几年的大哥为什么会如此的信任一个刚来的新人。 这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邓四爷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明白。 那就是文大爷的眼中向来只有利益,他不是相信娄七爷,实际上他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而他同意娄七爷的请求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娄七爷可以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娄七爷看着已经缩成一团的邓四爷,微微笑了笑,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么,作为新任的执法官,我现在就要审判我的第一个犯人!” “什么?谁?” 娄七爷大笑道,“就是你啊,邓四爷!告诉你吧,我早就已经收集到了你私通官府的证据了,拿上来吧!” 突然间,娄七爷的内屋里突然走出来好几个帮众,他们手中拿着厚厚的好几个账本,全部扔在了邓四爷的眼前。 “这就是你私通官府的证据,为了让你能够安安稳稳的数钱,你似乎卖了好几个弟兄的性命啊!”娄七爷突然暴怒起来。 邓四爷已经呆在了原地,他根本没有想到刚刚加入血衣帮的娄七爷是怎么发现他这些秘密的。 娄七爷看向身边的帮众,笑了笑,uu看书.uukanshu.om “兄弟,我才刚刚当上执法官,很多政令还不熟悉,你说对于这样的叛徒,应该用什么刑罚?” 帮众拱手道,“七爷,应该处死。” “好,好啊!”娄七爷突然大笑起来,而在他的笑声刚刚结束的一瞬间,一枚银闪闪的钢钉就已经刺进了邓四爷的咽喉! 娄七爷看着邓四爷临死前的惊恐,他却只想笑一笑。 “把他抬下去,告诉大哥,叛徒我已经除掉了。” 娄七爷又再一次躺在了他的摇椅上,轻轻闭上了双眼。 所有的帮众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年轻人,他的本人似乎就是个迷团。 但所有人都知道,娄七爷的前途一定会不可限量。 因为他身上那耀眼的光芒是无法被掩盖的。神捕与快刀 中插9 往事(其3) 中插九往事(其三) 一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并不算长。 但如果说一个人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成为江湖中最大黑帮血衣帮的核心人物,还是会让人感到难以置信。 娄七爷,这个根本不知从何而来,又要往哪里去的人,以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登上了血衣帮的最高层,这几乎是一件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可这的确是真实的,在娄七爷获得了处置犯人的权利后,他就已经成为实际上的血衣帮的第二人。 可这却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娄七爷的目的。 虽然他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他加入血衣帮是为了银子,女人,可这些他本该获得的东西如今到了他的眼前,他竟然分毫未取。 于是,流言便散开了,有人说娄七爷是为了夺取文大爷的地位才加入血衣帮,而有的人则猜测他本是就是个卧底。 但似乎娄七爷并不在乎这些,无论流言闹得有多凶,他从不理会,更不会辩解。 难道是他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亦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或许知道这个答案的人就只有他自己,而没有人会敢问他这些问题。 所以他还是继续安逸的躺在他那张摇椅上,对于他来言,或许再多的钱财都不如在那张摇椅上歇一歇。 这是个令人难以相信的癖好,因为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头领,他似乎本不该有这样的闲工夫。 所以,现在的杨五爷已经惊异的说不出来话了。 杨五爷,自然是文大爷的五弟,但事实上,他还是第一次在这种私下的场合见到娄七爷这副样子。 但与邓四爷不同的是,他绝不是一个嫉贤妒能的人,相反,他的气度要宽厚的多,无论你的地位如何,杨五爷都会是一副笑脸,他似乎本就是一个随和的人。 与他的随和相对应的是他的平庸,事实上,那些一天天雷厉风行的人不是有大才的成功者,便是那些一事无成的失败者,而大多数的普通人过的,都是平和的日子。 但作为一位黑帮的大佬,他是否太过平和?他的武功一般般,功劳一般般,穿着打扮也是一般般,如果你不认识他,你定会认为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客。但或许这种平庸反而成了他的优点,虽然他的机遇与待遇比起其他兄弟实在差得可怜,但至少他还是血衣帮的首领,那么,他依然拥有着他的地位。 至少,他不必像邓四爷一样,死的如此落魄。 可这样一位追求安稳的杨五爷,又何必来找娄七爷呢? 娄七爷看着杨五爷迷茫的眼神,不禁笑了笑,对于这样不会给他添麻烦的人,他素来是最喜欢的。 “五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杨五爷尴尬的笑笑,“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七弟你这样的大才,竟然还有闲下来的时候。” 娄七爷从摇椅上坐起,摇了摇头,“实际上,你现在看到的,才是我生活中的大部分。” 杨五爷一时间变得惊异无比,娄七爷看着他的脸,又笑了笑。 “我想,你能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对吗?” 杨五爷看了看娄七爷,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欲言又止,实在是让娄七爷摸不到头脑。 “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帮的,请放心的说出来。” 杨五爷听了这句话,定了定心神,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也并不打算瞒你。” “请讲。” 杨五爷那双无神的双眼竟突然闪出光来,他轻咳了几声,看了看门外,又检查了窗户,确定一切无误后,才缓缓道: “你不是个普通人,我必须要承认你是个天才。” 娄七爷笑了笑,“那么,我姑且也就接受你的赞美,但我想这份赞美不应该是空穴来风吧。” “确实,我有一个问题问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娄七爷想了想,“那也要看是什么问题。” 杨五爷道,“很简单,你的动机。” “什么动机?” 杨五爷眯起了眼,“我想你作为一个聪明人,似乎没必要跟我装糊涂。我是在问你加入血衣帮的动机。” 娄七爷道,“人做什么事都需要动机吗?” 杨五爷摇了摇头,“娄七爷,我现在不是在跟你打机锋,人做一件事可能确实不一定需要动机,但至少加入血衣帮这件事绝不会是一时脑热的决定,更何况是你这样的聪明人。” 娄七爷笑了笑,“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说得可真有道理,我没有想到那个好脾气的杨五爷居然也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 “不,我就是我,而我的问题,也仅仅针对于你我,没有人安排我来,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加入血衣帮。” 娄七爷大笑道,“那么,我也想问问你,你问我这个问题的动机是什么,同样的,如果没有什么目的,你绝不可能来找我。” 杨五爷一下子哑言了,对于娄七爷的问题,他还真不知如何回答。 娄七爷笑了笑,“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就先请回吧。” 他摆了一个送客的手势,杨五爷看了看他,拧紧了眉头站起身,可还没有完全站起来,他便又再一次的坐了下去。 “娄七爷果然是娄七爷,我服了。” 杨五爷叹了口气,“看来我如果不先交代些事情,你是不会上钩的。” 娄七爷闭上了眼,完全没有理会他,杨五爷虽然生气,可也无可奈何。 他继续道,“无论为什么,你加入血衣帮一定有你的目的,因为凭你的本事,想建立一个跟血衣帮同样强大的帮派也并非没有可能。” “你说吧,我在听。” 杨五爷无奈的道,“我只是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想加入血衣帮,或是想把它摧毁。” 娄七爷道,“何以见得?” “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你当上执法官之后,你似乎在刻意的保护一些犯人,并且私下审问他们,对吗?” 娄七爷听见这句话,微微探起了身,“这又如何,都是血衣帮的兄弟,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我不想乱杀人。” 杨五爷笑了笑,“可你应该知道,他们都是官府的卧底!” 娄七爷的嘴角轻轻上扬,“不,我不知道,而且你更不应该知道。” 杨五爷道,“不,我知道,因为我就是一个卧底。” 这句话一出口,娄七爷瞬间立起了身子,他微微皱了皱眉,“你在开玩笑?” “不,我的话千真万确,我本是武昌府的正牌捕头,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打入了血衣帮的内部,也成为了文大爷的结义兄弟。” 娄七爷摇了摇头,“不,你不可能是,如果你真的是卧底,你又为何直到现在才说出身份,你作为大哥的结义兄弟,早就有了动手的时机。” 杨五爷道,“你应该明白,血衣帮不过是个帮派,真正可怕的人是文大爷本人,一个血衣帮倒下了,文大爷就能在建立一个,如果他不死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 娄七爷眯紧了眼睛,“我实在是看不出来,你真的是一个卧底。” 杨五爷道,“我的一切平凡与随和都是为了避免身份暴露的伪装,因为一个人越平凡,就越不会引人注意。” 娄七爷笑了笑,“你似乎找错了人,你应该知道对于卧底,我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杨五爷道,“不,如果你真的想杀我,我早就会是一具尸体了。” 娄七爷惊讶的看了看他,却发现了杨五爷得意的笑,“我虽然不能确认你的身份,但我知道你绝对是哪里的卧底,因为你实在太过出众了。” 娄七爷道,“可按你说的,一个卧底太过出众,岂不是会暴露自己?” “但事实是,文大爷似乎很信任你,而对于我们这些老兄弟,他可是看得很严哪。你应该知道虽然文大爷本人不在血衣帮,可他的眼线遍布整个帮派。” 娄七爷点了点头,“既然你知道,就更不应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我。” 杨五爷道,“不,我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文大爷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如果我继续拖下去,他早晚会找一个理由先下手的。” 娄七爷道,“那你既然来了,便就是有了把握?” 杨五爷道,“不错,可在那之前,你至少应该说说你是谁。” 娄七爷摇了摇头,“你确实很聪明,我的确也想除掉文大爷,但至少因为我个人的原因。” 杨五爷笑了笑,“这些或许都不是问题,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那么,朋友,可以说出你的计划了吗?” 杨五爷道,“你应该知道文大爷的住所是极其隐秘的,对吧?这就是为何血衣帮能够如此隐秘的原因,因为它的头目在那里都是一个迷。” “难道说,你们查到了那个住址?” 杨五爷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废了好几条兄弟的性命,但好在我们还是发现了那个住址。” 杨五爷在娄七爷耳边耳语几句,娄七爷听后点了点头道,“那么,你们既然都知道那个地方,又何必叫上我呢?” 杨五爷道,“因为我心知肚明的是,这次的行动人一定不能多,因为这样会暴露目标,而文大爷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凭我的武功,根本不行。” “所以,你想到了我?” 杨五爷道,“虽然我不想提起这件事,可你杀死了金眼鹰,又杀死了邓四爷,你或许真的有能够杀死文大爷的实力。” 娄七爷道,“简单的说就是,你们提供地点,让我去动手,对吧?” 杨五爷道,“不错,如果这件事真的成了,我向你保证,金眼鹰的死与你绝对再无关联,一切都会算在文大爷的头上。” 娄七爷笑了笑,“你似乎精明的很啊,如果你真的扫除了血衣帮,而金眼鹰又不在的情况下,你就是江北第一神捕了。” 杨五爷微微笑道,“但这一切都在你我完成这件行动之后。” 娄七爷突然站起身,“好,时间。” 杨五爷道,“就在明天晚上,到时候我会找你。” 说罢,杨五爷就径直出了门。 娄七爷看着杨五爷慢慢离开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第二日晚,杨五爷如约而至。 两人轻装上阵,只带了杨五爷的两个心腹,四个人趁着月黑风高,开始那惊天的计划。 杀死文大爷,扫平血衣帮。 杨五爷的心脏不停的颤抖,对于他而言,这卧底的两年,实在是太过煎熬了。 但一切都有了收获,今天晚上,文大爷的鲜血必定会泼洒出来。 而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江北第一神捕,甚至更进一步,直接跻身四大名捕的行列。 马车的车轮不停的转动,而转一次,他的心跳便又加快了几分。 但他看了看娄七爷,他的表情似乎很平静。 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娄七爷在想什么,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晚的行动。 快到地方的时候,几人弃了马车,徒步向山上慢慢的移动着。 而终于,他们看见了那座山上的小屋。 杨五爷已经掩盖不住笑意,他知道这就是文大爷的居所,这可是他用好几条兄弟的命换来的绝密消息,根本不可能有错。 小屋里还亮着灯,杨五爷看了一眼娄七爷,娄七爷也在看他,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一起撞开了门。 而文大爷,也真的在里面。 杨五爷掏出随身的刀,直向文大爷道,“文大爷,你果然在这里。” 可突然间,他的表情开始惊恐的无以复加。 因为他看到了文大爷的笑脸,而那张笑脸后,竟出现了一群血衣帮的匪徒。 中计了!杨五爷立刻清醒过来,他垫步拧腰,当时就欲翻出屋子,可突然间,uu看书 .uukansh他被一道强有力的膝击正正当当的击中的腹部,直接翻到在了地上。 可他甚至来不及痛苦,因为他竟然发现那个攻击他的人是娄七爷。 “你藏的真的很深。”文大爷笑了笑,“可你还是没有忍住。” 杨五爷在一瞬间已经完全明白这就是一个圈套,可他已经追悔莫及。 就算这里不是文大爷的居所,可娄七爷难道真的是忠诚于文大爷的? 他不敢相信,他无法再相信了。 因为娄七爷那根可怕的钢钉已经刺进了他的后脑里。 文大爷已经微笑着走了过去,拍了拍娄七爷的肩。 “你说你早就看出了他是卧底,你是怎么做到的?” 娄七爷笑了笑,“一个人如果真的是叛徒,那就绝对藏不住的。” 中插9 往事(其4) 中插九往事(其四) 文大爷安静的坐在书桌前,静静的等候那个人的到来。 虽然他已经将近五十岁,也见惯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与生与死的考验,但现在的他还是不免有些激动。 随着一声轻轻的敲门声,他等候的人也终于露了面。 娄七爷。 此刻看着娄七爷的脸,文大爷只觉得心中不断的跳动,说来奇怪,每次当他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激动。 在三年前,当娄七爷将一枚钢钉逼到他的咽喉上时,他就断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年轻人的未来将会不可限量。 而实际上,他看人一向很准,仅仅三年时间,娄七爷就已经成为了血衣帮的二把手。 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文大爷很舒服,自然,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依赖起了这个年轻人。 所以,他做了这个重要的决定,那就是将自己的住处,告诉娄七爷。 而今天,就是娄七爷第一次来见他。 文大爷看着眼前那个微笑的脸,一种莫名其妙的温馨感突然涌进了他的心头。 他笑了笑,招呼娄七爷坐在他的边上。 “七弟,你来了。” 娄七爷拱了拱手,贴着文大爷紧紧坐下,道,“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文大爷道,“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一点也不激动,除了你,天下可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的住所。” 娄七爷道,“其实,激动未必要表现在脸上,如果我真的表现的太过激动,你恐怕会吓一跳的。” 文大爷大笑起来,“和你说话,我永远占不到便宜,来,喝酒。” 他给娄七爷倒了一杯,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娄七爷拿着酒杯,却迟迟不愿举杯,他摇了摇头,道,“大哥,你不问问我帮里的情况吗?你可已经三个月没有来过帮会了。” 文大爷的嘴唇微微上扬,“有你娄老七在,似乎没有什么我需要担心的。” 娄七爷笑了笑,“大哥是否有些太过放心了,连之前你一直安插在我身边的人都撤走了,你就不怕我反了你?” 文大爷先是一愣,又摆了摆手,“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之前我安排的那些人。” 娄七爷道,“如果我连这个都发现不了,我就没法揪出像杨五爷那样的卧底了。” 文大爷拍了拍娄七爷的肩,“你应该不会怪大哥我吧。” 娄七爷摇了摇头,“这没什么的,如果我是你,我一样会安插眼线的,毕竟血衣帮太大,弄不好有什么害群之马,多些警惕是好事。” “可你却也应该知道,除了你,我没有在其它兄弟那里布置人手,你真的不在意?” 娄七爷笑了笑,“为什么你只怀疑我不怀疑别人?那只是因为我足够重要。” 文大爷点了点头,“确实,我虽然没有当任何人的面说出来,可无论是谁都知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兄弟。” 娄七爷拱了拱手,“既然如此,我就没有生气的理由。” 文大爷笑了笑,“说实话,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放心不下来。” “为何?” 文大爷看了看娄七爷,“因为你太过优秀,你的胆识与智慧完全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拥有的。” 娄七爷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文大爷继续道,“我曾经不止一次调查过,我不相信你能杀了金眼鹰。你知道,血衣帮里有朝廷的人,那么自然,朝廷里面也有我们的人。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还做到了很高的位置,可无论我问谁,他们的答复只有一个,那就是金眼鹰死了,死在一个无名的年轻人手中。” 娄七爷道,“其实,金眼鹰本不必死,只因我想加入血衣帮,就应该有点诚意,而没有什么比金眼鹰的命更好的投名状了。” 文大爷笑了笑,“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能信你。” 娄七爷摇摇头,“有的时候,我都不信我自己。” “于是我开始派人跟踪你,你现在管辖的堂口有多少兄弟?” 娄七爷想了想,“如果说是从最开始就跟着我的,大概有一百人。” “那你猜这一百个人中有多少个是我的人?” “五十?” 文大爷大笑道,“错了,一百个,全是我的人。” 娄七爷不禁一愣,随即便笑了笑,“还好我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否则我可能早就死了。可如果你真的这么怀疑我,又为何这么放心的把生意交给我,而且连早就跟随你的邓四爷,你都放心的交给我处置?” 文大爷道,“我虽然不信任你,可我却信任你的能力。” “哦?” 文大爷喝了杯酒,“一个人光有武功,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他有没有头脑与勇气,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无论你有多么强大的武功,也只不过是一个武夫。” 娄七爷道,“可我们仅仅是刚刚见面,你就能看出我有能力?” 文大爷大笑道,“我当上血衣帮的帮主,不是因为我武功高,甚至我连头脑与勇气也没有,可我却有一个优点,就是看人看得准。” “所以,你认定我就是那个你可以依靠的人,对吗?” “不错,正是因为你是个有才华的人,我虽然不能信任你,可我依然要用你。所以我赌了一把,我把帮里的生意交给你,又让你处理掉了我一直怀疑的邓老四,而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文大爷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可但这一次考验,还不够,我还安排了第二次。” “你是指杨五爷?” “不错,凭杨五爷那种货色,如果不是我想透露给他信息,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住址。” 娄七爷点了点头,确实,他早发现了杨五爷发现文大爷住址的这件事有些过于简单。 文大爷道,“我知道,杨老五在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有所动静,而你也一定会察觉到什么,而这一次我又赌对了。” 娄七爷摇了摇头,“可虽然你之前不信任我,但既然你现在把安插在我身边的人撤走,又告诉了我你的住址,我想,你现在应该信任我了吧。” 文大爷凝视着娄七爷的眼睛,“对,而且是百分百的信任,实话实说,我从未想过我文某人会有愿意相信别人的一天。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多疑的人,即使是到了现在,我连老婆都没有,因为我从不会相信任何人。” 娄七爷笑了笑,“那,我可以把这理解成一种褒奖?” 文大爷道,“可以,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信任你吗?” 娄七爷道,“我还真的不明白。” “因为我已经看透了你!”文大爷突然指着娄七爷的脸。“你应该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每个人做一件事至少都会有些目的。” 娄七爷道,“也许吧,至少我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句话。” 文大爷道,“我知道你的目的,你加入血衣帮的目的。你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要的是荣华富贵,可你却并没有贪图这些东西,你又不是卧底,你也绝不是想来要我性命的,因为在这之前,你就已经有了无数次机会。所以你的目的大概只有一个。” 娄七爷笑笑,“什么?” “那就是权力,你的目的就是权力,你之所以看似无欲无求的原因,就是因为你的眼里根本容不下这些,因为权力才是最美的东西。” 娄七爷微微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 文大爷笑了笑,“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因为你的眼中只有权力,所以你如今还坐在我的面前。” 娄七爷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文大爷却又开了口: “三年了,对吧。” 娄七爷点了点头,他知道文大爷说的是什么。 “你已经为我忙碌了整整三年,说实话,我真的有些感动。” 娄七爷拱手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文大爷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客套话,既然你已经为我拼命了三年,那我也有一份大礼给你。” 娄七爷笑了笑,“什么大礼。” 文大爷突然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我虽然已经五十了,可我却没有儿子,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我早晚是要去见阎王的。” 文大爷的表情瞬间低沉了起来,“我五十岁了,我知道,我整整造了五十年的孽,我有一个打算,那就是金盆洗手,再也不问江湖事了。” 娄七爷的眼睛突然闪出了光,文大爷笑了笑,“听我说完也不迟,你知道,我们兄弟七个人,我看只有你能够接我的班,老二,老三,跟我一样都是老古董了,没有个冲劲,也都萌生退意了,老六,他太耿直又太单纯,血衣帮到了他的手里一定会完蛋,所以,我打算把血衣帮交给你。这也算是大哥留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怎么样?” 娄七爷道,“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那就是大哥你已经完全的信任我了。” 文大爷摸了摸娄七爷的肩,“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如果我不信任你,我就不会把血衣帮交给你。” 文大爷的手一直向上摸去,可突然他的手却被娄七爷一把甩开了。 他惊讶的看了看娄七爷的脸,却瞬间惊吓的动弹不得。 现在娄七爷的表情,可怕的像一个厉鬼,他的嘴角扭曲成了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弧度,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脸,发出了丧病般的冷笑。 文大爷指了指娄七爷,“你,你这是干什么?” 娄七爷突然又恢复了正常,他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可就在那一瞬间,文大爷便看见窗外的火光。 他的眼睛几乎要瞪出了眼眶,“你,七弟,外面,外面怎么了?” 娄七爷冷笑了两声,“我猜,是朝廷的捕快在跟你的人搏斗吧。” 文大爷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起来,他额头上的汗已经冒了出来,“他,他们,是,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娄七爷转过身,指了指自己,“没什么,我告诉他们的。” 文大爷瞬间呆滞的像一块石头。 “三年了,这三年过的实在是太漫长了。”娄七爷道,“可至少,从结果上来看,这三年是值得的。” 文大爷并不是一个傻子,此刻他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你,你究竟是谁?” 娄七爷大笑三声,双手渐渐向自己的脖颈移去,而突然间,他竟然把自己的脸皮给撕了下来! 不,那是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而现在的娄七爷露出的则是一张带着一双丹凤眼的高傲脸。 文大爷已经惊恐的说不出来话,因为他知道这张脸的主人就是名满天下的四大神捕,满堂春施韬。 施韬活动了几下脖子,笑着眯紧了眼,“这张假脸我戴了三年,现在的我连笑都费劲。” 文大爷扑通一下瘫倒在了地上,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百分百信任的七弟居然会是神捕施韬。 他紧紧抱住脑袋,不停的在地上打滚,没想到他一生中唯一信任的人竟然是那个会要他命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如果你真的是施韬,你绝不可能杀了金眼鹰,难道他还没死?” 施韬摇了摇头,“不,他的确死了,但你不要理解错了,杀金眼鹰的,是一个用钢钉的姓娄的人,而我施韬用的是铁花。” 说罢,文大爷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片铁花,一片铁打的春花! 文大爷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在朝廷中的卧底,从没听说过施韬潜入血衣帮的事情,难道说施韬隐藏进血衣帮本就是一件只有他本人才知道的机密? 文大爷癫狂的扭动着脑袋,“不,不,如果你是施韬,你早就能杀了我,为什么非要在血衣帮里待上整整三年。” 施韬笑了笑,“这就是另一件秘密了。不过在你临死之前,我可以告诉你。”施韬将手伸进口袋,缓缓的掏出了一件东西。 可当文大爷看见那东西时,已经惊得快要昏厥过去。 那是一块漆黑的,绣着残月的丝帕! 文大爷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你,你就是那个……” 施韬捂住了他的嘴,“小点声,外面还有人呢,让他们听见多不好。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待上三年,让你信任我之后,再杀了你这个叛徒吗?因为我想让你也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 文大爷还想说些什么,可他已经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因为那片铁花,已经刺进了他的咽喉里。 施韬看着文大爷的尸体,笑了笑,轻轻推开了房门。 外面果然已经是一片狼藉,但死的都是血衣帮的人。所有的捕快看见施韬的时候,都惊讶的说不出来话。uu看书 .ukanshu 一个捕头走上前去问道,“施,施捕头?” 施韬笑了笑,“是我。” “难道您也收到了那封信?” 原来捕快们的这次行动,都是出自一个陌生人的一封信。这些捕快们虽然不知道信的来源,可对于如此重要的情报,他们却不能不信。 而这封信的主人是谁,恐怕只有施韬自己知道。 “是啊,显然,我比你们快了一步。” 施韬向里指了指,“血衣帮,文大爷,已经死了。” 所有的捕快都惊呆在了原地,而施韬则是大笑着走下了山。 对于他来说,今天的确是个值得高兴的一天。 他也真的应该笑一笑了。 94 2个姑娘 九十四两个姑娘 人怕出名,这确实是一句实话。 其实人怕出名,怕的不是自己家喻户晓,怕的是出了名之后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事。 方天成现在就有这个烦恼。 在胧月楼的案子结束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一下子成为了武林中最出名的人物,从好的一面上来讲,他得到了名声,也换取到了武林中人的尊重,现在的金银窟,梨园堂,华山派的弟子们都将他奉为贵宾,可以说对作为一个吃着朝廷银饷的捕快,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成就了。 但随着他的出名,麻烦却也一天天多了,江湖上有惊天动地的大案,但更多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很显然,作为一位捕快,你不能指望你遇见的都是大案。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上一次的案子,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的时光对于方天成来说却漫长的过分,在经历了那么多生与死的考验后,现在的他甚至开始感到一丝的无趣。 所以他现在就在一家酒楼,盯着空空的酒杯发呆。 这是他难得的闲暇时光,可当他真的闲了下来,却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不禁叹了口气,开始回想起那些过去惊险的时光。 和那把天下无双的快刀。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徐云野现在在哪里? 没有人能够给他答复,虽然他一直羡慕着徐云野,但实际上,他远比徐云野幸运的多。至少他还有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床,跟一个唠唠叨叨的师父,但徐云野的身边只有那把刀。 方天成揉了揉眼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开始数起对面卖包子的小丫头的脸上的雀斑来。 对于他来说,他怕的永远不是挑战,而是空虚。 “十二,十三,十四。”方天成的眼皮微微半睁着,看着那头忙碌的姑娘,那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虽然并不美丽,却有着年轻人的活力与青春的芬芳。 可突然,他的眼睛却瞪了起来,他感到有些不对。 在来到这家酒店的时候,他就已经数过了姑娘脸上的雀斑,可他分明记得姑娘脸上有十七个半点,可现在他无论怎样数,都只能输出来十五个。 方天成不禁微微皱起了眉,他向来是个眼力很好且细致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破获那样的几起大案,虽然这只是一件极其无聊的小事,可对于他这样不愿放过细节的人来说,这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方天成坐了起来,又再次数了一遍,但却还是十五个。 他疑惑的摇了摇头,他一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他不可能会记错这么简单的数字。 难道是自己喝多了酒?可自己明明只喝了三杯。又或者是自己太累了?可无论自己多累,似乎也不可能在这样的一件小事上出错。 方天成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又想再次数一遍,可这个时候,他却发现了那个姑娘的目光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一下子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不知为何,在那个姑娘看自己的一瞬间,他只觉得心惊肉跳。 方天成的感觉一向很准,每次他心惊肉跳的时候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一做莫名其妙的惊慌感顿时涌上他的心头,他只感觉那个姑娘的眼睛很清澈,很美丽,这不该是一个整天围着热气腾腾的炉罩跟被长时间日晒风吹的人该有的眼睛。 可他实在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他举起酒壶,刚要往自己的酒杯里再倒一杯酒,可突然自己的酒杯却在突然间消失了。 方天成一下子惊讶的抬起了头,却发现那个卖包子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他的身边。 “你还是少喝些酒,伤肝。” 姑娘笑盈盈的看着方天成,她的一双洁白而娇嫩的手里还握着他的酒杯。 方天成一下子惊讶的无话可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姑娘是什么时候接近他并拿走了他的酒杯,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姑娘动人的眼睛眨了眨,又笑着拿过方天成手上的酒壶,在她的手接触到方天成的手腕的一瞬间,他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姑娘给自己的倒了一杯,微笑着一饮而尽。 方天成呆傻的看着姑娘,不知为何,虽然这个姑娘并不漂亮,可却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姑娘的红唇从酒杯上缓缓移了下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她舔了舔酒杯的边缘,一时间,方天成只能用风情万种四个字来形容他见到的一切。 一想到自己刚刚还用这个酒杯喝过酒,他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可姑娘好像并不在乎这些,她喝完了酒,又静静的看着方天成。 不知为何,方天成突然对这个姑娘产生了一种极大的兴趣,他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姑娘,笑道: “如果酒真的伤肝,姑娘又何必喝它呢?” 姑娘伸出了一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摆了摆: “喝酒伤肝,不喝酒伤心。” 方天成摸了摸鼻子,眼睛不自主的扭向别处,“可,难道你还会有什么伤心的事吗?” 姑娘捂住嘴笑了起来,“要是有个色眯眯的小捕快一直盯着你的脸,你会不会伤心?” 方天成终于忍不住笑了,“姑娘是在说我?那你肯定是说错了人,我可不是色眯眯的小捕快。”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姑娘的脸突然一下子贴近了方天成的脸。 方天成只感到一种芳香扑面而来,这不是任何一种脂粉的香味,而是一种最让人迷幻的最原始的香气。 可一个终日跟笼屉里的肉包子在一起的姑娘,身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气味? 姑娘看着满面通红的方天成,却更加放肆的接近了他的耳朵,她在方天成的耳边轻轻道: “你当然不是小捕快,你可是神捕方天成。” 方天成一下子惊讶的长大了嘴,可这个时候,姑娘却已经又回到了她的位置上。 “你,你认识我?” “当然,如果有人不知道破了胧月楼大案,将胧月楼真正的首领满堂春施韬抓出来的神捕方天成,那他连个卖包子的小丫头都不如,我说的没错吧。” 方天成摇了摇头,“可你虽然认识我,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你。” 姑娘笑了笑,“方神捕这么忙,应该没有时间去结识一个卖包子的丫头吧。” 方天成耸了耸肩,“我虽然是方天成,但你却绝不是一个卖包子的丫头。” 姑娘笑着点了点头,“方神捕果然是方神捕,我以为我演的很像,为此我还真的好好练习过,可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是假扮的?” 方天成一下子尴尬的笑笑,要是说自己是靠数雀斑数出她是假扮的,恐怕谁也不会相信的。 他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是天赋?” 姑娘看了看方天成,继续道,“那么,方神捕,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跟踪你?” 方天成笑道,“我想我根本没必要问,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你也没必要陪我喝酒。” 这一次,轮到姑娘惊讶了。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能破获那样的大案了,你似乎真的不是一个普通人。” 方天成突然大笑起来,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道,“我是不是普通人我不知道,可我真的是个酒鬼,而且还是个伤心的酒鬼。” 他笑着喝光了酒,看了看姑娘,“我只想问你一句,那个原来的姑娘呢?” 姑娘道,“放心,她没事,只是我想不到你为什么能识破我的伪装。” 方天成道,“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以后再谈,不如我们先讲讲你的故事,或者让我看看你没有伪装之前的样子?” 姑娘笑道,“有人说过,你很讨女孩子欢心吗?” “不知道,之前我的身边只有一个糟老头子跟一群臭烘烘的大男人。” 姑娘道,“但你却绝对跟他们不一样,至少你并不臭。” 方天成笑道,“可如果你再不说你要找我干什么,我可真的要臭了。” 姑娘摇了摇头,“好吧,其实我们跟踪你很久了。” “你刚刚说的是‘你们’对吗?” 姑娘点头道,“是的,不止我一个人在跟踪你,而是很多人。” “但我还真的没有发现。” 姑娘笑了笑,“现在你不是发现了我?” 方天成道,“但你们为什么要跟踪我?” 姑娘道,“这没什么,只因为我们的主人对你很感兴趣。” 方天成一惊,忙问道,“主人?难道你们跟踪我的事情是有人指使的?” 姑娘微笑道,“你慌了?我没想到能够抓住施韬的方天成还会有慌的时候。” “你们的主人,到底是哪一位?” 姑娘道,“他是个很奇怪的人,却也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方天成笑道,“你把他说的那么好,可我却连他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不知道。” “别急,至少你已经通过了第一次考验。” 方天成又是一惊,“考验?” “是的,主人说过,如果你连我们这些跟踪你的人都发现不了,那只能证明你是空有虚名,也就没必要再继续邀请你了。” 方天成的疑问一时太多,竟不知从哪里问起,姑娘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又道,“不过别太放松警惕,你虽然通过了第一次考验,可这并不代表你有资格成为我们主人的客人。” 方天成撅了撅嘴,“好吧,也就是说这样的恶作剧还没完?但我是不是至少应该知道你们主人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姑娘笑道,“放心,你破获胧月楼案子的事情主人早就知道了,而且他对你可是赞许有加的,他曾经说过,你可是天下难得的天才。” 方天成苦笑道,“天才?天才总不至于被人一直跟着,却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吧?” 姑娘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好了,你不要抱怨,因为主人的邀请,可不是谁想要就能要到的。” 她突然站起了身,“那么,方神捕,你继续伤肝,我可要走了。” 方天成看着站起来的姑娘,道,“走?你要去哪?” “我总不能真的买一辈子的包子吧?放心,我们还会见面的。” 姑娘抛了一个媚眼,缓缓走出了门。 方天成急忙追了出去,却发现姑娘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一下子有些六神无主,开始茫然的在街上寻找起姑娘的影子,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突然,远处急匆匆的跑过来了一个姑娘,方天成定睛一看,正是方才的那个姑娘。 不,不对,这个姑娘远没有刚才那人的气度与神韵,现在的她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卖包子的小丫头了。 而她的脸上也真的有十七个雀斑。 姑娘却没时间理会方天成,她一边跑,一边焦急的喊道,“哎呀,我怎么突然间睡着了,可别有人偷我的包子!” 方天成不知为何突然想笑出来,看来有些时候,假的要比真的好太多了。 但当他在发愣的时候,却又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喊叫: “让开!” 他猛的回头一看,远处竟然冲来了一匹黑色的骏马。 除了薛天傲的白马可以胜过这匹骏马,竟似乎没有一匹马比它更俊美。 可方天成没心思理会这些,因为这匹马竟然是从道路的中间直冲过来的。 究竟是谁这样不讲规矩,这里可是京城,哪里有随便纵马的道理。 方天成当下就想看看到底是谁这样蛮横,可当他的视线转到那个马背上的骑手时,他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方天成已经惊在了原地,连躲避都忘却了。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的,极美的姑娘。 实际上,她到底美不美,uu看书 .ukanhu 方天成也说不上来,因为姑娘的脸上还带着面纱。 可你能说那个假扮卖包子的姑娘不美吗?一个人的美不止在于她的外表,实际上,一个人的长相如何,从她的举止就可以看出来了。 马上的姑娘看着方天成呆傻的站在那里,柳眉微微一蹙,她轻握缰绳,向后一仰,竟带着马从方天成的头上飞跃了过去。 这个时候,方天成才想起躲避的事来,可那个姑娘跟她的马己经走到老远了。 留下的只有一阵清香,方天成不禁有些沉醉,这种清香不像那个跟踪他的女人,这种香气是纯洁的,青春的芳香。 不知为什么,方天成突然只想笑一笑。 一个人一天遇到一个让自己感兴趣的女人,就可以说是一种幸运,更何况是两个呢? 方天成只感到有些微醺,或许他是真的醉了。神捕与快刀 95 巧事成双 九十五巧事成双 方天成看了看天空,似乎那天空也随着他的心情一起变得晴朗了一些。 一种莫名其妙的激情与冲动涌进了他的全身,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但这种激情并不来自那两个奇怪的姑娘,而来自于他今日的遭遇。 自己为什么会被跟踪?到底那个姑娘口中的主人是谁?这些还都是未知的。 但对于方天成来讲,比起日复一日的重复,他更喜欢的就是这样充满挑战的人生。 太久的平静已经快要让他的脑子生锈,现在他迫切的需要一件大案,让他好好的忙上一阵。 虽然他渴望着和平,但如果这世界真的和平了,恐怕他会郁闷死。 他不禁笑了笑,人往往都是这样矛盾的。 前方的一切都还是未知的,但幸好直到现在他还看不出那个主人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所以他所幸也不再去想这些,他摇摇头,准备回到衙门里睡上一觉。 睡觉,是他面对问题很好用的一种解决方法,反正现在他什么也摸不到头脑,不如好好歇一歇。 毕竟之后到底有多累,他还说不上来。 方天成结了酒钱,迈步便向六扇门走去,对于他来说,这条不算漫长的道路他已经走过了成千上万回,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 但一次他却停下了脚步,而且根本走不动路。 因为刚才那个骑着黑马的姑娘现在就在这条路的中央。而她的身边也围上了密集的人群。 姑娘纤细的身姿坐在黑马上,一下子就在人群中脱颖而去,她的红裙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好像天边的晚霞一样动人。 可这个时候,方天成也惊讶的发现姑娘的腰间竟然别着一柄剑。 难道她还是个行走江湖的女侠?可女侠总不应该这样吸引人的注意,毕竟对于侠客而言,越不显眼就是越好的保护。 但这是否也彰显了她的与众不同?方天成不自主的往前走了走,却发现姑娘并非是不想再走,而是她根本就走不了。 马的前方躺着一个汉子,他穿的破破烂烂,像是个乞丐。看现在的样子他显然是被马给冲撞到了,但看那汉子倒是一身的肌肉,按理说不该这样弱不禁风,可现在他就跟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汉子的身边蹲着一个精瘦的男人,脏脏兮兮,贼眉鼠目,便活脱脱像只老鼠,他摸了摸自己嘴上的两道胡须,看了看身边围上来的人,又看了看马上的姑娘,立刻抱住那个大汉,哭喊道:“哎呦,三哥啊,你怎么了?”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很显然,是这位姑娘纵马伤人,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开始你一言我一句,议论起姑娘来。 方天成看了看姑娘,虽然她的脸上还戴着面纱,可依稀还是可以看出她脸上的红晕,显然她似乎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鼠脸汉子开着哭腔道,“小丫头,你不知道这里是闹市?怎么还纵马伤人!” 姑娘瞪大了眼,似乎委屈得很,她开口道:“你,你胡说,我还没有撞到他,他就自己先倒了!” 鼠脸汉子一下子来了劲儿,腾的一下站起来,向四周喊道,“你想赖?父老们,你们可都看见啦,她骑个破马,在街上横冲直撞,如今我三哥不省人事,你们说她该不该负责?” 周围的群众们其实也没看清是什么情况,但确实是姑娘在闹市纵马在先,想必这倒地的汉子大概是她撞昏的。 鼠脸汉子见群众们有了反应,便又一把铺在那地上的汉子身上,哭喊起来,“三哥啊,你命苦啊,叫个马给撞死,人家还不认哪!” 姑娘柳眉直挑,道,“他大概只是昏了过去,怎么就说他死了?” 鼠脸汉子叉腰道,“嘿,你刚刚不是说你没撞到人吗?怎么知道他死没死?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赖账!” 姑娘一下子气得说不出来话,那鼠脸汉子笑了笑,道,“你一个小姑娘,出门也太不长眼,可无论怎样,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哥俩都是臭要饭的,也不讲究个杀人偿命,姑娘只要给点棺材本,让我藏了我这苦命的弟兄,也就罢了。” 姑娘的手慢慢向腰间的剑移去,但突然间她的手便被拉住了。 她惊讶的扭头看去,竟发现拉住她手的是一个穿着捕快服的年轻人。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经先看见了方天成的微笑。 方天成摇了摇头,走到鼠脸汉子的跟前,笑道,“出什么事了,我是官差,可以跟我说。” 鼠脸汉子的嘴唇微微上扬,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汉子,“官爷,你来的正好,我这苦兄弟被这丫头撞死,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方天成道,“很简单,你想私了还是官了?” 鼠脸汉子搓了搓手,“官爷倒真是讲规矩的人,那我也不能不讲规矩,我们两个臭要饭的,一条贱命,犯不上麻烦青天老爷,叫那姑娘赔些银子,我便好给我三哥下葬。” 姑娘怒道,“你做梦!” 方天成摆了摆手,拿出自己的钱袋,掏出一锭银子,“我替她给了。” 可没想到他还没有交出手里的银子,便被姑娘用剑柄打落在地上,方天成惊得回头一看,却发现姑娘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包裹。 那可是一个大包,姑娘解开绳子,里面顿时闪出光来,那竟然是满满一袋的银子。 姑娘将一袋子的银子全都倒在地上,提起自己的剑对鼠脸汉子道: “看到了吗?本姑娘有的是银子,但你们一文钱都别想拿到。” 方天成看了看双眼似乎带着火的姑娘,一时间他对这个姑娘的兴趣又加大了几分。 鼠脸汉子一下子呆在了原地,可随机便又哭喊起来,“哎呦,娘哟,这天下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啊,撞死了人她不偿命啊!” 方天成笑了笑,替姑娘把银子一块块捡起,“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这样可不好。” 姑娘正在气头上,也不客气,“谁告诉你我出门的,我就是本地人,闲来没事骑骑马,你管的着吗?”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可能,而且你至少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 姑娘先是一惊,随即便道,“你,你,我就是本地人。” 方天成笑了笑,“至少我在京城已经生活了十年,可我还从未见过姑娘这样的人。” 姑娘掐起了腰,“我,京城那么大,你没见过的人多了!” 方天成摆了摆手,“不,姑娘的官话虽然讲的还不错,可你的衣服上有着一层尘土,这没有几天的奔波是不会有的,如果说你是京城人,想必不会有这样尘土。” 姑娘一下子说不出来话,一阵微风拂过,方天成竟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动人却熟悉的脸,虽然他从未见过这张脸,可却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种亲切感。 他一下子呆住动弹不得,却又听见了姑娘的话: “你,你如果眼神儿这么好,干嘛不去看看那个臭要饭的死没死?” 方天成这才惊醒,他笑了笑,低下头俯身蹲在那个倒地的乞丐面前,他先是探了探乞丐的鼻息,那乞丐果真是一点呼吸也没有了。 鼠脸汉子笑了笑,“怎么,官爷,我可没有骗你吧,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不能好端端的就死了,如果不是那丫头撞死了人,难道他是被雷劈死的?” 姑娘又怒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根本没有撞到他,我也不可能给你们钱!” 鼠脸汉子眯起了眼,笑道,“这么多朋友都看见了,这位官爷也验了尸,你还要抵赖吗?” 可方天成却突然站了起来,他拉住鼠脸汉子的手道,“等等,我好想还没有说过他已经死了。” 鼠脸汉子一下子大惊,随即便发起怒来,“官爷,不要以为我们是要饭的,你是当差的,你就能随便扭曲事实,他没死,怎么连气都出不来?” 方天成咬紧了牙,他特意将手放了一段时间,可那汉子确实是没有出气了。按理说他应该是死了,但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却突然涌了上来。 方天成见过的死人并不少,他多多少少能够感受到死人身上的死气。这是一种很玄妙的说法,方天成也说不清死气到底是什么,可是一个人是死人还是活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这个汉子虽然一动不动,也确实没有了呼吸,可他的身上却没有死气。 但这番话如果真的讲出来,岂不是笑掉人的大牙? 方天成一下子无话可说,而鼠脸汉子却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 这分明就是乞丐们假死讹人的手段,他作为一个捕快一眼就能识破这样的把戏,可一个演死人的居然能这样的像,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不禁苦笑了一下,有的人愿意装卖包子都已经很奇怪了,现在居然有人开始装死人。 但他一时间竟也真的没了办法,可突然间,他却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声音: “打他的风池,天柱两穴。” 方天成一下子大惊,他四下张望,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可他看了一圈,却根本没有人张嘴。 “这是丐帮的闭气功,用了此功,看上去便同死人一般。” 方天成又一次听见了那个声音,他惊讶的再次向四周查询声音的来源,可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的样子。 “施主不必担心,他们听不见的。你只需要照做就是。” 方天成这次才稍稍放心下来,可到底这种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是怎样传出来的? 而且听那人叫自己施主,莫非这个说话的人是一个出家人? 但他也并不再纠结这些,毕竟现在如何拆穿乞丐的谎言才是最要紧的。 他看着鼠脸汉子笑了笑,这一下竟给鼠脸汉子吓了一跳。 可他也不甘示弱,“你,你说我三哥没死,你怎么证明?” 方天成摇了摇头,“你似乎也不是京城的人?” 鼠脸汉子听方天成说出这话,根本摸不到头脑,可也答道:“你,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们乞丐吃的是百家饭,是不是本地人又有什么关系?” 方天成笑道,“可我听说丐帮的规矩甚严,每一块地皮都是事先分好的,你们这样随便乱逛,不是坏了你们丐帮的规矩?” 鼠脸汉子顿时大惊,可他的反应也很快,他怒道,“我说,什么丐帮我根本没听说过,还有这跟我兄弟的死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能证明我三哥没死,那你跟那丫头便是一伙的!” 方天成笑着摇了摇头,“你说你们不是丐帮的人,又怎么会丐帮的闭气功?” 他运气凝神,使出铁指功来,直向地上的乞丐的风池与天柱穴上打去,可突然间,那个本来还一动不动的乞丐顿时之间便咳嗦起来,竟然活了过来。 鼠脸汉子的脸一下子青绿青绿,他是万万也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碰见识得丐帮闭气功的人。 闭气功,本是丐帮的独门武功,本是丐帮的前辈高手研究出来的救命神功。在饥寒的时候,要不到饭,只要使出闭气功,人就如同死了一样,可以不吃不喝在假死的状态下活上几天,破解的办法就是点风池与天柱两穴,可这件破解的办法知道的人也应该很少,这个年纪轻轻的捕快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但事到如今,既然计谋已经败露,鼠脸汉子的脸上便立刻翻出一丝狠意。 他看了一眼身边刚才装死的汉子,两人一会意,便提起双拳向方天成打来。 方天成还没有从得意中缓出来,便看见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乞丐突然向自己发起了进攻,他当下提起铁指,便想要迎上两人。 但那两个丐帮的弟子可真真的有了一身的本事,之间他二人使得便是一套丐帮拳法中的蛇形刁手,其势迅猛异常,方天成心下大惊,如果是一对一,自己还可以勉强一战,但如今两个大一个,他却是有些应付不过来。 他先是架住一人的进攻,可另一人便绕到他的身后,蛇手直掏他的后心,可眼见那乞丐的手就要碰到方天成的一瞬间,他却突然哎呦一声大叫出来。 方天成又是一惊,却发现那个马上的姑娘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而她的手中已经握紧了她的剑! 姑娘如同跳舞的舞娘一般轻轻扭动她的手腕,她手中的剑便连刺出去,逼得那两个乞丐根本不能上前一步。 方天成现在比起惊讶,更多是苦涩。 自己想要逞英雄,可这个姑娘的武功可比自己要强多了。 两个乞丐见姑娘参战,u看书ww.uukanshu心想今日取胜不得,便做起轻功,抬步跑走。 姑娘还想要追,便叫方天成给拦住了。 方天成现在说不出的尴尬,他刚想说些什么,那姑娘却先开了口: “多管闲事。” 方天成一下子呆在原地,只能看见姑娘慢慢远去的背影。 可突然,那姑娘又停下了脚步。 “你说,你是捕快?” 方天成不住的点头,姑娘叹了口气,又走到他的身前。 “你认不认识六扇门的神捕白双?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方天成一下子又惊讶的说不出话,他只感到有些头晕。 看来今天,他真的是有些累了。 96 夕阳红 九十六夕阳红 方天成现在真的有些头晕,今天遇到的一系列事情实在是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一开始先是有个女人假扮卖包子的跟踪他,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要找他师父白双的姑娘。 这是一种巧合?还是两者之间有着联系?现在的他根本说不清楚。 姑娘看着方天成痴呆的样子,皱了皱眉,道: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白双,如果知道就带我去找他。” 方天成道,“知道倒是知道,可你为什么要找他?现在的白神捕已经属于半闲赋的状态了,是不接案子的。” 姑娘瞥了方天成一眼,“我想干什么跟你好像没有关系。” 方天成不禁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姑娘一点也不客气,不过想到她敢在闹市纵马,这样的举动倒也并不可怪。 方天成摇了摇头,“走吧。” 现在的他还能说些什么呢?除了带着这个古怪的姑娘去找师父,他也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随着两个乞丐的逃跑,看热闹的人们又都渐渐散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方天成这时才想起刚才那个脑海里的声音。 他先看了看姑娘,难道是她在提醒自己?可那个声音分明是男声,而且如果姑娘能够知道丐帮弟子的把戏,她也不应该非要靠自己来揭破那两人。 这时他又想起那个声音说的话,那个声音称呼自己时,叫的是施主,也许那个声音的来源是个出家人? 可就算围观的人全都散了个干净,方天成也没用见到任何一个和尚或是道士。 这极大地吸引了他的注意,难道那些跟踪他的人还没有离开?或是跟踪他的人根本就不止一群? “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傻站着干嘛?” 方天成抬头一看,姑娘已经牵好了马,正站在不远处等他。 他不禁叹了口气,看来这姑娘一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有的是小姐的脾气。 方天成摇了摇头,以后要是谁娶了这个女人,之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来啦。”他小跑着跟了上去,走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方天成不停偷偷看着姑娘,可姑娘却根本不往他这瞧一眼。 气氛不禁有些尴尬,方天成便想着找些话题,可那个姑娘却先开了口: “那个,我叫袁小云。” 方天成不禁有些惊讶,他从没想到过姑娘还会主动说出自己的姓名来。 他笑了笑,“我叫方天成,实际上……” 他本想告诉袁小云自己就是白双的徒弟,如果有什么事找自己也是一样的,可方天成的话还没有说完,袁小云就已经看向了别处。 他又叹了口气,看来这位袁姑娘的脾气还真是古怪。 但他不禁又笑了笑,自己说起来不也是个奇怪的人? 又是经过了一段沉默的路程,两人终于来到了六扇门的府衙前。 方天成道,“好了,到了,我先进去通秉一声。” 可袁小云根本没有理会他,她把手中的缰绳往方天成的手上一塞,就自己先跑进了门。 方天成皱了皱眉,看来他对袁小云还是太乐观了。 他急忙拴好了马,跟着走了进去,可眼前的一幕却已经让他惊呆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袁小云是怎么认识白双的,可袁小云已经跪在了白双的面前。 显然白双也很惊讶,他本来正好在前厅的花园里浇花,可现在不仅有一个姑娘跑到了他的面前,而且她还已经跪了下来。 袁小云轻轻扯下了她的面纱,而白双看见那张脸时更是惊讶的说不出来话。 “外公!我是你的外孙女啊。” 方天成不禁有些头晕,今天的遭遇实在是让他有些惊讶。 袁小云是白双的外孙女?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误会,方天成最了解他的师父,如果说一个人想要有外孙女,前提是他得有个女儿,而有女儿的前提是他得有个老婆。 但方天成知道,白双可是打了一辈子的光棍,他哪里来的外孙女。 可他刚要上前,却看见了白双紧张,忧虑,却还夹杂着些许喜悦的脸。 白双低下了头,将袁小云轻轻扶起,“丫头,你,你先起来,你,知道我的名字?” 但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但袁小云的眼眶中竟有些发红,她点点头道,“外婆跟我说过您的相貌,绝不会错的。”她从怀里掏出一根有些发黄的玉簪,交到了白双的手上。 “您还记得这个吗?外婆说过,你一定会认得它的。” 白双缓缓接过那根玉簪,轻轻的摸了摸,可他的手却在不住的颤抖。 “你外婆,她,她还好吗?” 可说到这里,袁小云却突然哭了出来,她一下钻进白双的怀里,“她,她一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她说过让我务必找到你。” 现在的方天成已经完全混乱了,外公?外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可他本想上去问一问情况,但突然间他竟然动弹不得。 因为他已经看见白双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缓缓流下的泪。 这还是方天成第一次看见白双哭。 他从小就跟着白双一起长大,他过去曾经一直以为白双虽然老了,但却还是一个钢铁般坚韧的人。 可这个铁人却已经哭得像个孩子。 方天成叹了口气,走上前,可他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双看着远处走来的方天成,把脸扭到了一边,“走吧,进去说。” 袁小云搀扶着白双慢慢走到屋里,方天成尴尬的站在门口,完全不知该干什么。 白双摇了摇头,“天成,你也进来吧,都是一家人。” 方天成轻轻将房门扣上,也坐在了一旁。 白双请咳了两声,苦笑道,“我本以为我这辈子的身边只会剩下这个臭小子,可没想到我竟然还有个外孙女。” 方天成试探性的问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白双却摇了摇头,眼里满是落寞,“怎么回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袁小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指了指方天成,对白双道,“外公,他是?” 白双突然笑了笑,“这是我的徒弟,叫方天成。那,丫头,我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娘……她……” 方天成刚坐下喝了口水,却差点没喷出来,难道师父连自己的外孙女叫什么都不知道? 袁小云道,“外公,我叫袁小云,我娘叫冯竹。” 方天成几乎有些快要坐不住,如果说袁小云是白双的外孙女,那么她的娘就应该是白双的女儿,可为什么白双的女儿却姓冯呢? 他看了看白双,可白双却连咳了好几声,几乎要背过气去。 袁小云赶忙跑到白双身边替他顺了顺气,白双才慢慢平静下来。 可她的表情竟然有些愧疚,“外公,我,外婆把你们之间的事情都说了。” 白双却摇了摇头,“冯竹,冯竹,她竟然还是忘不了那个男人。” 说罢,他苦涩的笑了笑,可是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落寞。 方天成刚要说话,就被白双打断了。 “丫头,你,那你爹呢?他对你娘好吗?还有你娘怎么不亲自来呢?” 袁小云听完这句话,却又要哭出来,她强忍泪水道,“我娘,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是我爹一直带着我。” 白双又咳了好几声,默默叹了口气,“你爹叫什么名字?” “他叫袁正飞,我想你们应该都认识他的。” 方天成又是一惊,袁正飞这个名字他听过不知几回,他本是海南拳派的一代宗师,门下弟子无数,也算得上一代大侠。 可袁正飞的武功明明是拳法,但为什么袁小云用的是剑呢? 显然,白双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可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又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袁小云听到这句话,泪水便再也忍不住,她又扑到了白双的怀里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的情绪才微微平复,白双看了看她,问道,“那,你外婆临走前,说了要找我干什么吗?” 袁小云猛然醒悟,她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给了白双。 “她说过,一定要亲手交给您,而且她还说了这件事情只有你才能解决。” 白双接过信封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将信封拆开,可刚刚读了几行,他就把信塞到一边,根本不敢再看下去。 他摇了摇头,颤抖着道,“你,你们先聊,我,我先进去一下。” 白双将信叠起放好,颤巍巍的走进了内房。 方天成却感到了一丝心酸,直到今天,他才猛然发现那个曾经的铁指白双竟然已经如此的苍老。 他摇了摇头,看向了袁小云,可袁小云也在看他。 方天成刚要张嘴,可这一次袁小云又抢在了前头。 “你竟然是外公的徒弟?” 方天成耸了耸肩,比起这个,恐怕还是袁小云是白双的外孙女这件事更让人惊讶。 可他还是笑了笑,走到袁小云面前拱了拱手,“这世界挺巧的,不是吗?” 袁小云撇了撇嘴,也回了一礼。 可方天成的心中却不禁微微一动,如今袁小云摘了面纱,他才真正看清了她的脸。 也许她比起蓝彩缬与阿玉来说,相貌上还是稍稍差了一些,可却给了方天成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密感。 如今的袁小云刚刚才哭过,眼中还残留着泪花,但这个样子的她却显得更加可爱,方天成一时竟也移不开目光。 袁小云看方天成一直看个不停,生气的邹起了眉,“你,你看什么?” 方天成笑了笑,“这里这有咱们两个人,我不看你,难道还看天花板?” 袁小云银牙紧咬,竟然直接掏出宝剑向方天成刺去。 但这一剑并没有什么威力,方天成轻轻一侧身便扭了过去,他摇摇头笑道,“袁姑娘一直都是这样?” “那也要看是谁?我没想到外公这样的神捕会收你这样的徒弟。” 方天成大笑道,“我也没有想到海南拳派的宗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袁小云又是一剑刺去,可方天成早就闪到了一旁,他喝了口茶,摇头道,“我说实话,一个女孩子这样凶,可嫁不出去的。” 袁小云怒道,“你,我嫁的嫁不出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天成道,“怎么没有关系,你是我师父的外孙女,我是我师父的徒弟,按道理来说,我也算是你的师叔,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袁小云听见这话,气得涨红了脸,可方天成看见她生气时的样子,却总是忍不住再逗逗她。 “师侄女,听师叔一句劝,女孩子总是要端庄一点的,哎,你别来真的啊!” 两人便开始追逐起来,不知为何,方天成虽然一直在跑,可却得意得很,袁小云虽然看似占了上风,可却气得不行。 “好了,好了,别闹了。”直到白双再次出了房间,两人才停止了追逐。 看着两个跟自己最亲的年轻人相处的这样“融洽”,白双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可转瞬间,他的表情又再一次布满了阴霾。 “天成,你,进来一下。” 方天成一时间有些惊讶,按理说今天师父与亲人团聚,跟他应该没什么关系,可为什么白双现在要找他呢? 他虽然不解,可对于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也有着太多的疑惑。 或许师父可以解决自己的疑惑?现在的他也只能寄希望于那封奇怪的信了。 方天成向袁小云笑了笑,随着白双走进了屋,在刚要进屋的最后一瞬间,他却冲袁小云做了个鬼脸。 看着袁小云发红的脸,他却总是很想笑一笑。 两人走进了屋,方天成将门关好,随意坐了下来。 白双看着窗外的天空,默默叹了口气。 方天成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师父这个样子,可他刚想开口,白双却先说道: “天成,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的疑惑。” 他慢慢转过身,露出一张老迈而憔悴的脸。 “说实话,我今天里受到的刺激与惊吓不比你少,我六十多了,却从未想到我还有个外孙女。” 方天成道,“她,真的是……” 白双点了点头,“我,uu看书 ww.ukanuco 我实在不知道,但根据那个信物,应该不会错的。” “所以说,你有个女儿,对吗?” 这一次,白双却没有说话,他又再一次看了看窗外,而窗外正是缓缓落下的夕阳。 看着白双的身体完全挥洒在了夕阳下,方天成真的发现师父老了。 “天成,我,似乎应该给你讲讲我过去的事情?” 方天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能够看出,那一定是一段让白双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师父,你,不用勉强。” 可白双却突然笑了笑,“别以为我一直都是这副老样子,谁还没有年轻过。” 他再一次看了看窗外的夕阳,笑得那样开心。 方天成明白,他不是喜欢这夕阳,而是喜欢夕阳过后那明日的朝阳! 97 老爱情 九十七老爱情 白双,名满天下的四大神捕之一。 他过去的功绩与荣誉实在太多,可以说他本是就是制度与法律的象征。 他破获过无数次大案,不止是江湖上的,也有宫廷里的,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只要哪里存在不平等与违法乱纪,他总是法律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么也自然很少有人能够像他一样,受到各行各业的人的爱戴,朝廷欣赏他,百姓爱戴他,江湖上的人尊重他。 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会甘心打一辈子的光棍呢? 方天成过去一直想不清楚这个道理,他也曾经试探性的问过几句,可得到的都只是白双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曾经想过,难道说师父真的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平等与正义,他甘愿忍受这样的孤独?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几乎无论任何时候,他看到的白双永远都是一个坚毅,高洁,却又孤独的身影。 但他也曾经见过有的时候,白双一个人喝多了酒,坐在六扇门最上层的屋顶上对着月光叹气。 但当时的他不过十几岁,而白双也只是刚过中年。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自己似乎真的成长成了一位合格的捕快,也终于可以从白双的手中接过接力棒,但不知为何,每一次看着不再忙碌的师父,方天成总会莫名其妙的心酸。 就好像最高的山巅上总会有着飘雪,现在的白双的头顶上也满是白发。 白双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总会种种花,看看书,过着大多数老年人该过的生活。 但不同的是,他的身边没有亲人,也没有爱人。 这对于一位名满天下的神捕来说是否有些不公?但幸好他的身边还有方天成。 方天成总是会将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讲给白双听,对于白双来说,这是一种绝佳的消遣,他有时候也会故意跟师父吵吵嘴,只是想让他不那么孤独。 但似乎每一次白双脸上的笑容只是转瞬即逝,真正留在他脸上的就只剩下那一道伤疤。 方天成不止一次想过,或许是师父的过去也曾有过一段不愿提及的故事,而现在袁小云的出现证实了他的猜测。 虽然他的好奇心让他快要忍耐不住,可看着白双那张沧桑的脸,他又不愿意想让他再一次受到伤害。 既然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纠结它还有什么必要呢? 但现在的白双似乎坦然又平静,他从怀里拿出那封信,微笑着看了看。又小心翼翼的收藏在身上,轻轻咳了两声。 “你可能不会相信,我还有个外孙女?” 方天成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的。” 白双笑了笑,“天成,你跟我多长时间了,你还记得吗?” 方天成没有思考,道,“大概十三年。” 白双坐在了椅子上,眼中满是温情,“十三年了,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没想到十三年过去后,你也能独当一面了。” 方天成低下头,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白双给的。 如果没有白双,自己也许早就成了那天的匪徒的刀下亡魂。 “现在好了,我又有了个外孙女,真的,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是真的,现在的一切就跟在梦里一样。” 方天成看了看师父道,“可那也是最真实的梦,而且还是个美梦,对吗?” 白双苦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说实话,我本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跟那个女人有任何的联系了,可命运往往就是这样奇怪。” 方天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能跟我讲讲吗?” 白双点了点头,轻轻闭上了双眼,开始了他的讲述。 当他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着大雪的冬天。 直到现在,他都不能说清楚自己的经历到底是好还是坏,但实际上,人生往往就是如此,在没有看见结果的时候,可能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那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了,虽然现在我的记性不太好,但是那一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还记得。那是大概三十多年前。” 方天成暗自在心中算了算,三十多年前,那时恐怕自己的父母还没有相识,而白双大概也不过二十出头。 “我这一辈子应该还算圆满,他们还搞了个什么四大神捕,其实我真觉得挺可笑的,当初你跟我将施韬就是幕后真凶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我也算是想明白了,什么四大神捕啊,不也都是普通人吗?” “现在我算是熬出头了,也算是功成身退,但当年我跟你一样,甚至还比不上你,我得承认,你的天赋很高,而我就差得远了,当初的我不过是个新到不能再新的信人,属于那种押送个老头都能叫他给跑了的那种。” 今天的白双看上去精神的很,他的脸红通通的,就像是刚喝了酒一样,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但方天成也没有感到厌烦,毕竟白双当年的故事他真的很少听到。 “现在这帮年轻人,开始崇拜起我了,其实我是心中有愧的,我这个人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本事,就是一根筋,抓住个东西死不放手,就这么混着,混着,竟然还真叫我混出个四大名捕的头衔来。但我说实话,要说神捕,只有一个人能配得上。” 方天成不禁一惊,“谁?” 白双轻轻张开了眼睛,又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看着夕阳一点点下沉,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她是我心目中唯一的神捕,也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方天成这才醒悟过来,白双口中的她,居然是一个女人。 “你应该没有听说过,唉,我又糊涂了,那时候还没有你呢,当时的六扇门,跟现在可不太一样,那时候这里的第一神捕,叫冯春雨,她可是六扇门自打建立起来唯一的一位女捕快。” “确实,但捕快这差使女人真的能做的来吗?” “你不要小看了她,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也最努力的捕快,她的思维敏锐,基本很多案子她光靠想就可以猜出大概,而且只要是经过她手上的案子,就没有一件是没有得到完美解决的。” “可,可如果她真的是这样优秀的捕快,为何六扇门的档案上丝毫没有对她的记载呢?” 方天成根本想不通,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将六扇门近百年的大小案子的档案全部背了下来,但无论是哪一个时期的档案,都没有提到过这位女神捕。 白双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六扇门不比一般的衙门,所有能经过六扇门的案子定然都是极其重大的,而所有的捕快也都是终身责任制,所有的档案都是有记录的,这就是防止一旦有了什么问题,捕快推卸责任的办法。所以这就是我一直跟你讲的,一天是六扇门的人,一辈子就都是六扇门的人。” “可,她不同,她不是个普通人,她能够创下无数的壮举,也就有打破常规的能力。之所以没有任何有关她的记录的原因,是因为她私自退出了六扇门。” 方天成听见这话,不禁一惊,他知道一旦加入六扇门,就是至死方休的,虽然六扇门是朝廷的机构,但它的规矩也同江湖上的大多帮派一样,除非你死了,否则你不可能退出六扇门。 而只要你敢脱离六扇门,那么你就是相当于掌握了组织机密的叛徒,对于叛徒,六扇门是有格杀勿论的规定的。 白双突然笑了笑,“可她就是这样优秀,她既然想退出六扇门,那么也就自然没有人能够抓得住她。因为她本就是这天下的第一神捕。” 方天成更加难以置信了,他又问道,“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退出六扇门。” 白双沉默了半天,才缓缓道,“因为,她的心死了,她把自己的全部都交托给了一个人,但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对于她这样重情重义的女人来说,她生活下去的全部希望也全都消失了。” “那个人不会是你吧?”方天成惊讶道。 白双苦笑了两下,摇摇头,“如果她真的愿意将一切托付给我,那么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辜负她的恩情,可惜我并不配。” 方天成还没有问下去,白双就已经又开了口,“三十多年前,我才刚刚加入六扇门,而她就是我的队长跟上司,同样的,她也是我捕快生涯中最重要的恩师,可以说现在你学会的办案手法,都是她当年教给我的,没有她,就没有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你。” “所以,你爱上她了,对吗?” 白双笑了笑,“是啊,那样优秀的女人,恐怕不会有一个男人不会动心,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那个女人,可不幸的是,我大概只是一个痴心妄想的臭小子,而她则是我永远触及不到的人。” 白双的表情一下子落寞了起来,他将头扭到一边,沉默了半晌,又开始道,“我知道我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就一直加倍的努力,我只是希望能够有朝一日可以跟她处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可她实在太过优秀,每一次我以为我们的差距不过只有一点,可当我奋力的追赶上去,她却又向前迈了一大步。” “我也知道,她对我没有任何的其他情感,我们只是同事,是朋友,是师徒,但绝对不可能成为恋人,我也就渐渐得放下了我的情感,毕竟我知道,我配不上她。” 白双的语调沙哑而且低沉,里面似乎蕴藏着数不尽的心酸,方天成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也许并不只发生在白双身上。 世上的人大都如此,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个珍爱的人,可你们或许永远也走不到一起。 白双轻咳了两声,继续道,“但,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渐渐发觉她有了一些变化,以往的她对待案子都是吹毛求疵般的认真,可我发现,有的时候,她也会突然对着天空发呆,傻傻的笑。” 白双的脸上泛出些许的微笑,“那个时候的她,是最美的时候,我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那就是当我在想她的时候的表情,所以我知道,她有了爱人。” “当时我好像也不是太难受,因为我早就开始渐渐开始远离她,我希望她可以跟爱人在一起,所以我开始尝试着忘记,尝试着疏远,但我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我随意闲逛的时候,就总会走到她的门前。” 白双突然笑了笑,“这是不是挺可笑的。” 方天成沉默着说不出来话,他没有想过白双这样的铁汉,也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但实际上,心肠再硬的人,也都会用笑脸来面对他的爱人。 “那,之后呢?” 白双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向了窗外,“之后过了不知多久,她突然来找我。”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天,当时我正躺在床上看书,突然有人敲门,可当我打开门,却发现是她。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但那一句话,我却一辈子都忘不了。” 白双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她说,你想不想要我?” “我已经不记得我的回答是什么了,但你应该明白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当我第二天一早醒来,她已经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京城,甚至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想要找到她,可她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白双转过身,摇了摇头,可方天成却可以看见他发红的眼眶。 “但我两年的搜索并非是一无所获,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却找出了一些线索。” 白双又苦笑道,“那就是我们的那一晚,也本就是她设计好的。” 方天成惊讶的根本说不出来话,但白双却继续道,“因为她真正爱上的人,本就不是一个她应该爱的人。” “是,是谁?” 白双摇了摇头,“牵扯的东西太多,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可我却可以告诉他的身份,他,是一个和尚。” 方天成如同被大雷劈中一般,根本动弹不得,他从没有想过那个让师父魂牵梦绕的女人竟然会爱上一个出家人。 “而且他不是一般的僧人,我能说的是现在的他是少林寺最有身份的人之一。uu看书.ukanshucm 至于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相爱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所能知道的是,那位高僧并不愿意承认他们之前的事情,我不清楚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反正,她那一晚选择了我。” 说完这句话,白双又再一次闭紧了双眼。 而方天成也根本说不出来一句话,他没有想到师父的感情竟然是这样的曲折。 可现在的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安慰他的话,方天成走到白双身边,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白双的手已经满是皱纹,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但或许再多的时间也无法抹除他心里的伤痛。 方天成不禁叹了口气,这世上的爱情,似乎就是这样的让人痛苦。 但就算有再多的痛苦,我们却依然沉浸其中。 就因为我们爱她,胜过爱自己。 98 大案 九十八大案 方天成听了白双的讲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爱情,本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但同样的,它带给人的痛苦也往往是最深的。 为了一段本是没有缘分的结果,白双却为它坚持了三十多年。 他可以理解白双的感受,因为,他也曾经有过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他不禁叹了口气,在那片谜一样的雨林中,他收获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过去,他曾经一直认为人生中最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可如果一切的故事都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那真的能算作好事吗? 方天成看了看一旁的白双,至少自己还要比他幸运得多,毕竟自己的感情是互相的,而白双却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但可悲的是他们都没有迎来一个完美的结果。 是应该继续做着那遥不可及的美梦,还是应该活在当下? 方天成自以为自己能看清很多东西,但这一次他真的有些迷茫。 “你,恨她吗?”方天成道。 白双微笑着摇了摇头,“恨?我为什么要恨呢?” 他继续道,“毕竟我们没有夫妻的缘分,但也算是有了夫妻之实,更何况我们还有了孩子,有了外孙女。” 方天成不禁一惊,他没有想到白双会说出这样的话。 “甚至,我还应该感谢她,而且我亏欠她。” 方天成摇了摇头,“但你从来不欠任何人,只有别人欠你。” “谁说得清呢,就算我们互不相欠,现在故人已去,我也应该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方天成问道,“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白双突然皱起了眉头,“出事了,而且不是一般的事。” “不会是少林寺的事情吧。” 白双笑了笑,“我发现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你这个臭小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方天成道,“首先,我想凭那位前辈的脾气,她一定是不愿意轻易求人的,如果她真的有求于人,而这个又是你的话,那么想必这一定不是一件私事,或者说是一件不会违背道义的事情。” 白双点了点头,“很好,继续。”他微微笑了笑,他也很想看看现在的方天成的推理能力到底有多强。 “以你们同为六扇门的身份来看,这一定会是一场大案,而且我看这件事情,袁小云似乎完全不知道,那么这就不会是袁家的案子,而如果说有什么样的案子能够让那位前辈甘心来求你的,我想那一定与少林寺有关。因为只有少林寺是与你们都有关系的。” 白双高兴的拍了拍手,“不错,的确出了一件大案子,而且也跟少林寺有关。” “那么,到底是什么案子?” 白双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件案子恐怕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但要是真的曝光出来,那定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这可能会引起整个江湖的震荡。你知道少林寺千年屹立的原因是什么?” 方天成道,“因为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是江湖上传承千年的武学正宗,历代的少林方丈都可以说是当时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人。” “那么,既然少林的绝学如此高深,那就一定会有记载它的东西。” “我知道,易经经,记载着少林武学中最高深功法的武功秘籍。这应该是武林中最神秘也最宝贵的大秘宝,即使是少林寺中的弟子,有资格学习跟参悟了的,也不过区区两三人。” 突然,方天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难道,它被损毁了?” 白双摇了摇头,“比那更糟,易经经被盗了。” 方天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易经经,可以说它已经不是少林的珍宝,而是全江湖的珍宝,历代少林名侠辈出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部易经经,如果它丢了,很可能少林近千年的根基都会彻底根断。 而如果这样的珍宝流落出去,会给江湖带来怎样的腥风血雨?这已经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了。 方天成惊道,“可少林寺戒备森严,根本不准有不知身份的人随意进出,而易经经这样的珍宝更会严加看管,究竟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够把它给盗出来?” 白双摇了摇头,“不清楚,但事实是易经经已经不见了,而且绝没有被损毁。” “为什么这样说?” 白双道,“冯春雨,她虽然老了,病了,可她还是天下第一神捕。” “你是说她查到了一些证据?” “不错,虽然案发的时候,她已经身染重疾,但凭借她的努力,她还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查到现在的易经经是在一个神秘的组织手中,而且它们似乎要进行一场极大的交易,把易经经倒卖出去。” 方天成又是一惊,“可,易经经这样的珍宝,他们舍得卖出去?” 白双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他们还有着什么别的阴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交易会以拍卖的形式进行,而且他们似乎真的是诚心想卖的。因为他们已经联系了修罗会的人。” “修罗会?” 白双解释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修罗会这个组织,他们可是整个南方地区最大的地下组织,可以这么讲,他们的人甚至已经渗入了朝廷内部,而就算我们想逮捕他们,也没有证据。” “为什么?” “因为他们从不干违法的事情,他们只做‘合法’的生意。修罗会平日里不会轻易露面,他们也不直接的参与任何形式的交易,他们敛财的手法,就是靠着他们一年一度的拍卖。” 方天成道,“所以,他们拍卖的绝不是普通的东西。” “不错,他们似乎有一个理念,就是只卖别的地方买不到的东西,小到武功秘籍,疗伤神药,大到人口,地盘,他们都卖,甚至连朝廷的官位,他们也能卖。” 方天成惊讶的根本说不出来话,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机构,他为什么从没有听说过。 白双摇了摇头,“不相信?甚至连我都不信。可以说修罗会就像是一个传说,他们的任何消息都没有明确的信息。” 方天成道,“可,如果真的有这样大的组织,难道真的没有别的线索?” 白双道,“其实,六扇门曾经也像调查修罗会的,可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因为当时主要负责修罗会案子的人,就是冯春雨。而在她退出六扇门后,所有有关修罗会的案子,就都停下来了。” 方天成摇了摇头,“那,到底要怎么才能查到修罗会的线索呢?” 白双叹了口气,“难,但现在能够确定的是,那些盗取经书的人,已经联络上了修罗会,而且它们已经开始筹划这一次拍卖了。” “这位前辈,不会有什么地方还有疏漏了吧?” 白双摇了摇头,“不可能,她从不会有疏漏,而且为了少林寺的事情,她肯定会加倍的谨慎。”,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可即使是她熬尽了心力,还是没能查出再多的线索了,那些盗贼也知道易经经的重要,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方天成听完白双的讲述,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这一次的案子的确是一件非常难办的案子。 但白双却突然抓紧了他的手,缓缓道,“天成,我……” “我明白,这是她在弥留之际对你托付的最后一件事,我会比以往更加倍努力的。” 白双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这一次,我要亲自去。” 方天成瞪大了眼睛,“师父,你不用的,跟之前一样,我替你去就可以了。” “不,这一次跟以往不一样,之前的案子都是公事,你作为捕快,办案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但这一次,是我的私事。” “什么私事不私事的,这本就一件惊天大案,你叫我在家歇着,让你一个人上战场?” 白双摇了摇头,“我,我知道你现在正是一个捕快最巅峰的时候,我也相信你有能够破了这件案子的实力,但,只有她的托付,我不想交给别人。” 说完这句话,白双就低下了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可突然方天成却笑出了声,白双抬头一看,却发现他脸上自信的微笑。 “老头子就该干点老头子的事,如果什么事情都叫你这个做师父的干,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白双怔了怔,方天成又开口道: “如果,你想证明什么,那就让我去,我现在答应你,我一定能破获这件案子,如果你想偿还些什么,那么,我就替你去偿还。” 白双紧紧握住方天成的手,传来一阵温热。 方天成笑道,“以后别说什么私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听到这句话,白双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他的眼眶中缓缓流出了两行清泪。 方天成搂住了白双不再宽阔的肩,笑着道,“你可是四大神捕啊,能不能别哭得像个娘们儿。” 可不知为何,他自己的眼角也开始湿润了起来。 因为他还记得,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子被白双紧紧搂在怀里,他虽然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哭,但那天白双的话,他却一辈子都忘不掉。 “方天成,你能不能别哭的像个娘们儿。” 又不知为何,师徒两人竟同时笑出了声,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跟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此刻竟然像两个孩子一样,笑得那样开心。 谁能说得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这师徒两个都有病吧,而且病得还不清。 第二天,当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方天成就已经开始喂他的马。 白双站在门口看着满脸笑容的方天成,不禁有些感慨。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他还记得就好像才刚刚过了几秒钟,方天成就已经比他还高了。 他还记得他刚把方天成抱回六扇门的那一天,他惊恐的连路都走不稳。 可现在的方天成的脚步已经坚毅而又稳健,甚至自己都需要他来搀扶。 而他也真的可以将自己依靠在方天成的肩膀上。 想到这里,白双不禁笑了笑,虽然他还是想亲手完成她的遗愿,但似乎在那一瞬间,他又什么都不必做了。 看着远处喂马的方天成,白双喊道,“哎,臭小子,你知道去哪吗你,你就先喂马了。” 方天成向远处的白双喊道,“老头子,歇你的吧,我考虑的可比你周到多了。” 虽然案子的一切都还是个迷,但这并不代表方天成真的无从下手。 至少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首先,易经经被盗这件事情一定不会过了太长时间,否则即使隐藏的再深,也早晚会透露出些风声,而既然这件事情他从未听说过,那就证明这件事也不过是刚刚发生不久。 可冯春雨写过白双的信上已经提到,在这件案子发生之前她就身患了重病,那么就算她再努力,也大概只能躺在病床上办案。 但一个病床上的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首先作为一件并不光彩的事情,少林寺是绝不会提供任何线索的,而在不经过实地考察与查访作为证据的情况下,能够查出这么多线索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得到线索的地方,也就是她养病的地方。 所以,只要自己找到冯春雨养病的地方,就可以查到一些东西。这也是现在方天成唯一能知道的一些线索。 “喂,你干什么呢?” 方天成猛然从思考中惊醒,却发现袁小云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今天的她还是那副样子,方天成每次见她总是忍不住想笑一笑。 “没什么,查案。” “查案,查什么案?” 方天成撇了撇嘴,“什么案,你外婆交代的案子呗。” 袁小云先是一愣,随即便嘟嘴道,“你,你看过我外婆写的那封信?” 方天成笑了笑,“我看没看过不要紧,不过,好像你是怎么知道那信里记载着案子的?” 袁小云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顿时羞红了脸,“跟,跟你有什么关系,告诉你,这件案子我一定要去。” 方天成摇了摇头,“你要去?你还是陪着老爷子种种花,聊聊天吧。说道办案,你懂吗?” 袁小云将头扭到一边,“我不管,就算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要去。” 方天成故意叹了口气,“大小姐,你别闹了,你知道应该去哪?” “怎么不知道,我外婆养病的地方就在海南,她知道的消息也一定是从海南知道的。” 方天成听见这话,大笑起来,“我本来还愁怎么问出她养病的地方,不过现在似乎不需要了。” 说罢,他拍了拍自己的马,翻身就蹬上了马鞍。 “谢谢你了,uu看书 .ukansh师侄女!” 袁小云气得直跺脚,也牵出自己的马,上马追赶上去。 “方天成!你,你给我回来!” 白双看着已经消失在远处的两个人,忍不住笑了笑。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无论昨天是怎样,那毕竟都已经成为了过去。而真正主掌这现在的,只有今天。 更何况现在的今天,朝阳才是刚刚升起。 白双笑着走回了屋,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必再担心任何东西了。 因为今天,明天,甚至再遥远的未来,都是属于那些年轻人的。 那些青春却又奋进的年轻人!神捕与快刀 99 修菊大师 九十九修菊大师 袁小云用筷子翻了翻盘子里粗陋的食物,摇了摇头,又把筷子放到了自己的饭碗上。 她实在是吃不下这样简单的食物,可一旁的方天成却已经把脸埋进了饭碗里。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她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声。 “我们奔波了一天,难道就吃这些东西?” 方天成费力的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喝了口散酒顺了顺,笑道,“大小姐,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不吃给我。” 袁小云哼了一声,将饭碗推给方天成,“我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东西你是怎么咽下去的。” 方天成也不客气,将饭扒进了饭碗里,“你要是受不了,就赶快回去,我可没时间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了,我就是不想吃。” 方天成摇了摇头,“你得知道,能在这种地方找到一家酒店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不是我眼力好,不禁今天没得吃,恐怕我们还得住在野外。” 他坏笑道,“野外的野兽说不定最爱吃你这样的小丫头。” 袁小云把宝剑拍在了桌子上,道,“它们要是敢来,先让他们尝尝我的剑。” “好好,也许你的剑可以砍到那些野兽,可那些小虫子你怎么般,我告诉你,树林里的蚊虫最毒,咬上你一口,你的脸就要肿上一周。” 袁小云听见这话,不再做声,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就算被吃了,也不会愿意变成猪头。 方天成笑了笑,“我劝你多少还是吃一点,毕竟明天还要赶路,如果天黑前我们还是到不了城镇,你难道还要饿两天?” “你管的着吗你,我又不是第一次闯江湖了。”袁小云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还是夹了几口菜。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依我看,你这次应该是第一次出远门。” 袁小云皱起了眉头,“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方天成擦了擦嘴,“虽然我的江湖经验也不多,但至少也懂得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可显然,你对这些规矩一点也不懂。” 袁小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问道,“那你说,我到底犯了那些规矩?” “首先,你作为一个女孩子,骑着这样的好马招摇过市,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无论你想干什么,最好的保护就是低调。” 袁小云点了点头,“然后呢?” “第二,你不应该跟那些乞丐发生争执,因为在江湖上,你如果本事高,你甚至谁都可以惹,但就是不应该惹乞丐。首先丐帮,门徒遍布天下,而且作为社会上最底层的人,他们的团结与荣誉感都是最强的,只要你惹了一个乞丐,那么你就相当于惹了全部的乞丐,就算他们不想对你怎么样,但就是弄些恶作剧也够你受的。曾经京城有一家饭店因为不愿给乞丐剩饭,惹来了他们的报复,那些乞丐专赶客人们吃饭的时候,到店外撕打,而这一打起来,就是各种秽物横飞,你应该知道,客人在吃饭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他们还愿意在这家吃吗?所以渐渐的,这家店就倒闭了。” 方天成又道,“幸好你赶上的那一次,是他们有错在先,他们应该不敢继续纠缠,否则要真是惹上了乞丐,可有你受的。” 袁小云嘟了嘟嘴,“好啦,我知道了,但这又算得了什么?” 方天成笑道,“我还没说完呢,第三点,就是你不应该随意相信我,如果我是假冒的捕快,专门来窃取你所带来的机密,而你又真的相信了,那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不用我说了吧。” 袁小云听见方天成的话不禁一惊,现在想来,她确实考虑的太少了。 但她却并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误,她对方天成道,“那,那不是我一时心急,忘了这些吗,你,你就没有犯错的时候?” 方天成耸了耸肩,“也许有,但只要你细心观察,就可以免除这些犯错的机会。” “我不信,如果有人真的不怀好意,隐藏的又很深,你再怎么观察不也是没有用吗?” 方天成摇了摇头,“这个东西我跟你说不通,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悟。”,他环顾四周,突然笑了笑,“但现在好像就有一个可以证明的机会。” “什么?” 方天成指着对面的一个男人道,“这样吧,就从你的观察上来看,你能说出有关他的什么?” 袁小云看了看那个男人,答道,“什么啊,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赶路人吗,难道你能看出些什么?” 方天成笑了笑,“首先,他大概三十岁,而且像是个要进京赶考的举子,虽然他穿的不错,但他的家里应该并不富裕,平日里应该是靠给人家抄书为生,应该也没有结婚,不过我看这位仁兄倒好像是满腹经纶,说不定这次要高中也说不定。” 袁小云摇了摇头,“你这就是胡说,他的样子可完全不像读书人,你这分明就是胡编乱造。” “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但要是我说对了,今天晚上这顿饭,可要你请。” 袁小云轻哼一声,站起身向那个男人走去,方天成却只是笑了笑,继续坐着喝他的酒。 过了一会儿,袁小云才垂头丧气的走过来,方天成看了看她,笑道,“那么你可以结账了吗?” 袁小云疑惑的看了看方天成,又看了看对面的那个男人,问道,“你,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你们认识?” 方天成道,“认识?我今天才是第一次见他,怎么可能认识他?” “不可能,否则你怎么可能说的这么准?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串通好的!” 方天成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师侄女,别弄得好像谁都想害你似的,其实这些只不过是单纯的观察加上一些分析得到的,我要是说出来,你肯定也能明白的。” “那,那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方天成喝了口酒,道,“其实没什么,首先,我说他是个读书人,这是因为我看了他的手,没有任何劳动留下的痕迹,而他的脚底还放了一个包袱,看包袱的形状里面装的应该是书,所以我说他是个读书人,而一个读书人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外出?我想到最近京城正好赶上考试,而之所以他在这里的最可能原因,就是他要进京赶考。” 袁小云点了点头,又道,“可你说他家境贫寒,需要靠抄书为生,这是为什么?” “也很简单,虽然他穿的不错,可那件袄子看上去已经很旧了,而且这里的酒钱并不贵,只要几文,但他宁可喝水也不喝酒,可这并不是说他不喝酒,刚刚我喝酒时,他还看着我舔了舔舌头,这说明他虽然爱酒,可买不起酒。刚才说过,我看了他的手,通过这一点,我不仅知道他是个读书人,而且我知道他一定经常从事抄写的工作,因为他的中指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茧,这种茧的位置很特殊,一定是常年握笔的人才会有的。那么很有可能他的家境并不好,只是靠抄书为生。” “那,你为什么说他没结婚?” “看他的样子,邋邋遢遢,一看就是没有个家里人帮着收拾的样子,况且我说了他家境不好,所以没有结婚,说得通吧。” “但,一个人的才学你总不可能看得出,你说他要高中,这是为什么?” 方天成笑道,“这就更简单了,这个男人虽然穷的连一杯酒都买不起,可从我看见他,他就一直是笑呵呵的样子,如果不是他对自己的才学很有自信,能够笑得出来吗?” 袁小云听完方天成的分析,顿时恍然大悟,“这,你这就是取巧,这些东西有什么的,我也能看出来!” 方天成道,“的确,道理说出来就是这么简单,可你没看出来的,我却能看出来。这就是我为什么能吃捕快这行饭的原因。” 袁小云听了方天成的话,虽然一肚子不情愿,可也不得不说方天成说的的确是对的,她安静下了,静静的夹着自己盘中的食物,不再说话了。 方天成摇了摇头,“其实,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东西,但这次的案子就不一样了。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袁小云吐了吐舌头,“没想到,方大神捕也有犯难的时候。” “这就没有办法了,现在我们的线索实在是太少,而且直到现在,这件案子有很多让我疑惑的点。” 袁小云笑道,“说来听听,弄不好你不知道的,刚好是本小姐知道的。” “首先,就是修罗会这个组织,之前我从没有听过这个组织,可如果他们真的要办一场拍卖会,就一定要通知买主,可似乎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袁小云道,“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修罗会这个组织?”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可能,这可是我师父跟你外婆耗尽毕生心力查出的线索,我认为它绝对不可能是假的。其次,就是那些盗走经书的盗贼,很显然,他们也应该是一群训练有素而且本领极高的人,否则他们不可能能从戒备森严的少林寺中盗走经书,但难道他们盗取这样的珍宝的目的,就只是为了钱?我认为这绝不可能,任何一个习武之人见到这样的东西都不能不去修炼的,所以我认为他们肯定还有着更大的阴谋,而想要知道他们的阴谋,就一定得先查出他们是谁。” 袁小云想了一会儿,道,“会不会是少林寺中的人,监守自盗?” 方天成点了点头,“这是目前可能性最大的一种假设,但这又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首先是易经经一定会藏在少林寺最隐秘的地方,一般的僧人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到它,而能够接触到它的,一定是在少林寺中极有声望的人,那么这群人盗取经书的原因会是什么?他们既然身居高位,一定是对少林寺最重要的人物,肯定不会愿意将这样的秘宝随意流传出去吧。” 袁小云摸了摸头,“但,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啊,也许那些大和尚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盗取经书一定有他们的目的。” 方天成点了点头,他知道袁小云说的没错,毕竟根据白双所讲,曾经不还是有一个少林的高僧动了凡心,而他们很有可能也会做出盗取经书的事情来。 “阿弥陀佛,施主请不要乱语,贫僧敢用性命担保,我少林弟子绝无一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方天成跟袁小云同时一惊,他们都听见了这个声音,难道是有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可他们明明是用极小的声音交谈的,而店里又这么嘈杂,按理说不会有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方天成不禁向四周看去,可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人,可那阵声音又再一次的传来: “施主,请往里看。” 方天成猛地回头,却发现一个披着风衣,带着斗笠的老人正微笑着看向他们。 方天成还没有回过神,那位老人便已经迈步走了过来,虽然他看上去已经年岁很大,可步伐却平稳坚定的像一个壮年。 老人走到两人的面前,笑着摘下了斗笠,方天成不禁又是一惊,原来这老人竟是个和尚。 老僧口呼佛号,又施一礼,笑道,“方施主,还记得贫僧吗?” 方天成疑惑的点了点头,自己分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僧,为什么他却说与自己相识?但这时他猛然想起老僧的语调,那语调与那天提醒自己提防那两个乞丐的人的语调完全一致。 “是,那天帮我的师父?” 老僧笑着点了点头,“施主莫要惊慌,这隔空传音的功夫,本是我少林的绝学,当日事情危机,我又不好轻易露面,故不得以用出这样的小技,希望方施主勿怪。” 可方天成却已经惊呆了,隔空传音,这样的功夫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可他却知道想要达成这样的效果,不是光有独特的功法就可以做到的,恐怕这样的功夫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看来这位老僧绝不会是一般人。 方天成知道来者的身份不低,便也行礼道,“晚辈便是方天成,可是不知道大师法号,为何知道小子的名姓?” 老僧摇摇头道,uu看书 .uukanshu“此事说来惭愧,其实贫僧早就跟了你们一路了。” “莫非大师是为了那件案子而来?” “正是,方施主既然已经知道,老僧便不必隐瞒,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少林近千年来从没有过的大事,也可以说是少林最引以为耻的一件事,所以贫僧不敢怠慢,希望两位施主恕罪。” “那大师,究竟是……” 老僧双手合十,缓缓道,“贫僧法号修菊。” 这虽然这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方天成却已经惊呆在了原地。 修菊大师,可是当今少林的四位最具盛名的宗师,是现如今少林方丈思禅大师的亲传弟子。可以说现在的修菊,绝对是当今武林中最有身份的人之一。 可,这样威高德熏的修菊,为何要跟踪自己? 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惊天的玄机吗? 100 破案竞速 一百破案竞速 方成现在头痛的要命,最近的遭遇实在是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先是有一个不知名的组织已经盯上了他,而现在就连少林的修菊大师也在跟踪他。 但凭借修菊大师的名声与威望,他根本不必这样谨慎微的跟在自己这样一个的捕快后面,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方成现在已经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这件案子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其他的玄机。 他又施一礼,向修菊道,“大师德高望重,晚辈仰慕已久,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大事能让您亲自来访?” 修菊笑了笑,双手合十,微微摇了摇头,“方施主是聪明人,难道还看不出贫僧正是为了这件案子而来?” 方成想了想,又道,“此件大案,倒的确是一件前所未有过的迷案。” 修菊道,“岂止,方施主应该明白这件事情可关系到我少林千年的传承,贫僧就算是堕入阿鼻地狱,也务必要将经书带回。” “但,不知道大师究竟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修菊笑道,“这便要从袁女施主起了,其实,她这次进京的目的,我们早就已经得知,所以也就一路跟着袁女施主来到京城,我其实本想当面拜访白神捕的,只不过,方施主走得实在匆忙,我怕延误了大事,就只好先跟随你们来到了这里。” 可道这里,袁云的脸上却满是疑惑,自己外婆写给外公的信的内容,修菊是怎样知道的? 方成倒是摇了摇头,他对于这件事并未太过惊讶,因为冯春雨愿意帮助少林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曾经同一位少林高僧有过情缘,想必在写下这封信之前,她就已经将自己的推测先一步传达到了少林寺。毕竟到底这也是少林自己的家事,怎么都要先通知正主才对。 由于信中并未过冯春雨本人同少林高僧过去的那段渊源,所以袁云不清楚这些,也在情理之郑 方成想到这里,又看了看修菊,但一想到冯春雨同少林高僧的情缘,他就一身不自在,看着现在笑容可掬的修菊,方成只觉得一种怪异。 莫非修菊就是那位高僧?这是个大胆的猜想,但却又着一定的依据,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前来跟踪他们的人是修菊?方成不禁摇了摇头,又道: “晚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定然是不敢造次的,但大师既然已经了解了一部分案情,何不自行去寻找真凶?” 修菊笑道,“方施主应该知道,虽然贫僧的武功不算太弱,这件事又是我们少林的事,可到底,贫僧不过只是个出家人,对于念佛习武,还算在行,但若是查案缉凶,贫僧便远远不及方施主了。贫僧得知方施主也是为了我少林的事如此辛苦,这次前来是特意感谢两位的。” 方成摇了摇头,“哪里哪里,无论是于公于私,我都会用我全力来查清此案,不过现在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实在太少,恐怕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修菊道,“来惭愧,对于这件案子,贫僧知道的,并不是很多,我能够讲的,就只有经书被盗当所发生的事情了。” 方成拱手道,“还请大师详解。” 修菊双手合十,娓娓道,“经书被盗的时间大概是半个月之前,平日里经书都是藏在我少林藏经阁的最紧要之处,想要接近藏经阁,就必须要经过少林寺前院的达摩院,而达摩院中的武僧可都是我少林当中最优秀的弟子,而且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值得信任的,按理不应该有任何人能够有机会接近藏经阁的。” 袁云道,“可,经书还是被盗了啊。” 修菊叹了口气,“贫僧实在羞于开口,因为在经书被盗的当晚,根本没有人发现任何异常,当巡夜的弟子来到藏经阁时,门外看守的弟子早就已经被打昏了过去,而藏经阁的大门也已经被撬开。当我们摇醒那些昏迷的弟子,他们却什么都不上来,只有一道黑影闪过,他们就全都被打昏了,而当我们进到藏经阁里时,发现经书已经被盗了。” 方成听完修菊的讲述,道,“我想,少林内部的防守跟布局都应该是复杂得很,而据你所,这个盗贼是一个人?” “这贫僧就是实在是想不通了,按理谁也不能用这样快的速度就打晕我们最优秀的几个弟子,也许这个盗贼会有帮凶。” 方成道,“可我在想的是,如果案件真的如大师所,他们能在这样短短的时间内,就完成这样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行动,这证明他们对少林寺内部的细节一定知道的非常详细。” 修菊听完方成的话,微微皱了皱眉,“方施主这话是我们少林寺中出了内鬼?” 方成点零头,“很有可能,否则我实在想不通谁能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进入少林寺盗取经书,还能全身而退。” 可修菊突然笑道,“这一次,恐怕是方施主想错了,实话实话,盗取经书的案犯我们已经捉住了,而且有着决定性的证据。” 方成听见这话,惊讶的张大了嘴,案犯被抓住了?那修菊为何还要跟踪他们? “那,犯冉底是谁?” 修菊突然又叹了口气,“此人不提也罢,因为我们可以肯定此案就是此人所为,但他的身上已经没有经书了。据我们的推测,应该是他的同党已经先行带着经书去跟那个修罗会做了交易。无论我们怎么问那个犯人,他都毫不松口,不承认自己的罪行,我们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好先把他关在少林寺的塔林内,等到抓住全部的罪犯,夺回经书再做处置。” 方成已经急得坐立不安,他连连问道,“可,如果我们想要查清真相,至少要先知道犯饶名字吧。” 修菊和善的脸上突然传来一阵严肃,“方施主,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带回经书,而不是找出盗贼,因为盗贼已经找到了。” 方成也站起了身,道,“不,我们的任务是查清真相,无论怎样,盗取经书的人同修罗会都有着一定的联系,如果我们知道那个案犯是谁,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查出修罗会的底细。” 修菊闭上眼,口呼佛号,“阿弥陀佛,方施主,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点,那就是这件案子是少林的私事。” “大师此言差矣,首先这件案子是我恩师旧友托付下来的遗愿,第二,晚辈本身就是吃的公门饭,哪里有见了案子不管的缘故?于公于私,晚辈都没有推脱的理由。” 袁云也应声道,“对啊,老和尚,我外婆带着病帮你们查案子,如今她去世了,还要我的外公继续查案,你们不感谢我们倒也罢了,怎么到了案子的关键,还这样吞吞吐吐的。” 修菊笑道,“两位施主息怒,两位对于少林的帮助,我们是非常感谢的,我们也并没有阻拦你们的意思,只不过两位应该明白,公门有公门的规矩,少林也有少林的规矩,贫僧虽然感谢你们的帮助,但却并不一定需要你们的帮助。” 方成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根本没有想到修菊居然会出这样的话来。 袁云早就忍不住了,她大声道,“老和尚,你,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你,你……”,修菊的话让她气得一时不出话,可修菊却还是一幅笑呵呵的样子。 “对于两位提供的关于修罗会的消息,我们是万分感激的,但我希望,二位的查案之旅还是到此为止吧。” 袁云还要话,方成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下去,他看了看修菊,道: “我在想,大师该不会是害怕我们真的查出一些真相吧?” “阿弥陀佛,方施主原因怎样想,是你自己的事情,跟贫僧与整个少林无关,实话,贫僧认为事情到了现在,应该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了。” “哦,这是为何?” 修菊笑道,“我也不瞒两位,实际上,这一次,我的几位师兄弟已经全部下山,着手调查此案,贫僧虽然愚钝,可我的那几位师兄弟可并非是一般人,我想通过他们的努力,恐怕找出真相,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 方成听见这话,又不禁一惊,他知道修菊所的师兄弟,就是现如今少林方丈思禅大师的另外三位亲传弟子,那三位大师的法号分别为修兰,修竹,修梅。可以这师徒几人现在可以象征着整个江湖中武功的顶点。 如果他们真的出手,恐怕下没有任何人会是他们的敌手,也许真的跟修菊的一样,找回经书,查出真凶,洗刷少林的耻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跟这几位大师想比,方成却真的就好像是一文不名。 但方成却笑了笑,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拥有着自信。因为他明白就算是武功出神入化的几位少林大师,对于破案来讲,在他这个虽然年轻但已经破获了几起惊大案的捕快面前,恐怕他还真的不怕他们。 方成笑道,“我好想明白了,所以大师这次前来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是来帮助我们的。” 修菊倒也不避讳,他点零头,“两位凭借此前做的一系列事情,就已经足够成为少林最尊贵的客人,但既然是客人,就最好不要喧宾夺主,我的对吧。” “所以,大师这次来,是来监督,或者监视我们的。” 修菊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方施主严重了,按理,现如今,这件案子已经不需要你们的参与了,可如果你们还想继续查案,那自然是一件好事,贫僧定然会感激两位的恩情,如果两位先夺回经书,贫僧就顺便把经书带回我寺,至于其他的,贫僧不会有任何的阻拦。” 方成大笑道,“所以,你们现在还在怀疑我们,怀疑我们是为了贵寺至宝而来,对吗?难道我们两家整整三代饶帮助,在大师的眼中就是这样的不堪?” 修菊连连摇头,“我还是那一句话,施主怎样想是施主的事,贫僧为了夺回我寺至宝,就算背上一些骂名,也是心甘情愿。” 修菊看了看两人,又道,“不过请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妨碍施主的事情,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视线里,不过只要贫僧想找你们,还是会出现的。那么,既然没有别的事,贫僧就先不叨扰了。” 修菊再一次行礼,便慢慢迈步走向门口。 “等等!” 修菊猛地一回头,却发现了露着笑脸的方成。 “怎么,方施主还有别的事?” “大师既然来了,还告诉了我们这样的好事,晚辈却有些不甘心,我这里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修菊笑了笑,“方施主但无妨,只要是贫僧能做到的,一定答应施主。” 方成伸出了一根手指,“既然我们是来查案的,几位大师也是来查案的,那么我们不如打一个赌。” 修菊摇了摇头,“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是不会赌的。”可他随即又笑了笑,“可,偶然破一次戒,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方成道,“这样,如果几位大师先晚辈一步拿回经书,晚辈便亲自去少林赔罪,并以我一人之力,打扫整个少林寺。如何?” 修菊点点头,“那么,请继续。” 方成突然笑了笑,“可如果是晚辈侥幸快了几位大师一步,我希望少林寺能为冯前辈做一场盛大的法事,超度她老人家的亡魂,怎么样。” 修菊想了想,又缓缓道,“虽然我一个人可能了不算,但我想如果你真的能比我的几位师兄弟还快一步的话,那么为冯施主做一场法事,也是情理之中,不过……” “不过什么?” “少林寺可是很大的,我怕方施主还到不了塔林,就已经先累的不行了。” 方成听见修菊的话,u看书 wwukanshco 大笑道,“不怕,我想大师还是先考虑一下,做法事时该念那本经吧,毕竟几位精研武艺,怕是很久没拿经书了。” 修菊听见方成的话,摇头不语,只是再一次口呼佛号,便走出了门。 方成看着修菊远去的背影,呼出一口气,一下子坐在椅子上,连灌了自己好几口酒。 袁云看着方成,不知该什么话,半才挤出一句话: “你,有信心赢他?” 方成放下酒杯,笑道,“没樱” “没有你还和他打赌?” 方成却摇了摇头,“赌,就是要不知道结果才好玩,对不对。” 袁云看着方成的样子,实在是不出话来,但她的心中对方成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或许他真的可以破获这件大案? 她也不准,但现在她能依靠的,就只有方成了。 “还喝!不许喝了!” “哎,你干嘛啊,把酒给我!” 神捕与快刀?ww.52455/ 101 古怪兄弟 一百零一古怪兄弟 两匹骏马飞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但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打头的黑马上坐着一位穿着红裙,配着宝剑的佳人,虽然一路之上,到处都是鸟语花香,可她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焦虑,疑惑,姑娘美丽的脸上布满了消极的神色,可她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却一直都是微笑着。 这样的不平等迟早需要一个人来打破,终于,姑娘还是勒紧了缰绳,停了下来。 年轻人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了,大小姐,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方天成,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为什么咱们明明有大路不走,非要走这条山路?你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 方天成看了看袁小云,却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他伸了伸腰,呼吸了一口山野中清新的空气,轻轻的眯起了眼睛。 他说不上袁小云到底有多漂亮,只是每一次见她,自己总会开心起来。 也许自己真的是个好色的男人?但好像这个世界上不好色的男人就只有死了的男人。 他不禁笑出了声,美景,美人,看来这趟旅程也不算太坏。 “喂,你有病是不是?在那傻笑什么呢?” 方天成摇了摇头,“你难道忘了我跟修菊的约定?这条路虽然难走一些,但总归比大路要快。如果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就可以提前三天到达海南。” 袁小云瞪了一眼方天成,“可那是你跟那个老和尚的约定,难道还要本姑娘跟着你受罪?” 方天成笑了笑,“我这个人不喜欢扫地,更不喜欢输。” 说罢,他轻摇缰绳,驾马向前直冲了上去。 “你,方天成,你,等等我啊!”袁小云无奈的揉了揉脑袋,只好跟上方天成。 方天成握着缰绳,肆意让迎面的风吹拂他的发梢,看着一路上的美景,他所有的一切疑惑都烟消云散了。 虽然他可能什么都没有,但好在他还有自信。 马蹄在山脊上跃起一道优美的弧线,方天成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没有这样好过。 因为他知道,只要按照这个速度行进下去,一定能赶在修菊的前头到达海南。 虽然修菊说少林不止派出他一人查案,少林的四大高手都已经各自分散开,去探查消息,而自己只有一个人。 更何况据修菊所说,他们已经擒获到了其中的一个盗贼,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在案情的进展上一定有很多超越自己的地方。 但方天成却没有一丝的慌张,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因为他一直认为,少林寺中是有内鬼的,而如果少林真的有内鬼,那么那个内鬼一定会在案子上对修菊他们处处制肘。 而自己就还有着机会。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笑了笑,又赶着马加快了几分。 可突然,道路的中间突然闪过来一个人影,是一个瘦弱的男人。 方天成惊得赶快勒马,但时间已经来不及,眼见马蹄就要踏穿男人那瘦骨嶙峋的身体。 可更让方天成想象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那个男人就像一块软胶一样,立刻瘫倒了下去,并呈现出了一种人类无法达到的姿态,那说不上是跪,还是躺,因为男人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肌肉都好像是被扭成了一团,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可男人的这种姿态反而完美的避过了方天成的马,之间马蹄擦着他的肚皮轻轻掠过,竟没有伤到男人的一根毫发。 直到马越过男人,在地上摩擦了一段距离,方天成才意思到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个男人扭曲的肢体已经开始慢慢恢复起来,就像是一团泄了气的气球,突然间被注入了空气。 男人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向着方天成喊道,“你长不长点眼睛,没看见有人吗?” 方天成尴尬的下了马,连连致歉,可当他看见男人的脸,却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人大概五十岁左右,一脸的褶皱,活像个饿死鬼一般,一身的骨架全部突出出来,看上去让人胆战心惊。他的后背上背着一筐柴,可就算那木柴也似乎比他的胳膊粗的多。 这个时候,袁小云也恰巧跟了上来,可当她看见这个男人,却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你走那么快干嘛,原来是来这里逗猴子。” 男人听见这话,气得暴跳起来,他抓住自己本不多的几根头发,吼道,“哎呀哎呀,你骂小瘦子是猥琐恶心的脏猴子,你,你,我跟你没完。” 他刚要去抓袁小云,袁小云就先拔出了剑,男人看见剑锋,吓得立刻连退了几步。 “不得了,不得了,这姐姐要杀了小瘦子,那可不好玩了。” 袁小云怒道,“你,你个丑鬼,叫谁姐姐!” 瘦子“妈呀”一声躲到方天成的身后,别提有多么滑稽。 方天成微笑着拦住袁小云,向瘦子施了一礼,道,“阁下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 可瘦子却连头都不敢抬,“你,你叫你那媳妇把剑放下,我就相信。” 袁小云听见瘦子这话,俏脸微红,“你,你胡说什么,谁是他的媳妇?” 她刚要举剑刺去,却又被方天成拦住,他对瘦子摇摇头道,“你别误会,我们不是夫妻,也只是偶过此地。” 瘦子探了探头,看了看方天成,又看了看袁小云,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不可能,不可能,我哥哥说了,凡是他带过来的女人,都是他的媳妇,连看都不让我们看一眼,这女人是跟着你来的,肯定是你老婆!” 方天成看着眼前这个滑稽的怪人说得都是一些听不懂的怪话,实在是让人听不懂,他本想一走了之,可却还是站住不动。 因为现在有一个十分咬紧的事情,那就是他们今晚的住宿还没有着落,而看这个瘦子的样子,多半是来打柴的,而如果他是来打柴,估计住的离山不远,如果今天能够在他哪里住下,总要比住在野外好得多。 想到这里,方天成便又恭敬了几分,他向着瘦子笑道,“大哥,我们只是普通的过路人,可刚才我看到你缩骨的功夫,可真是大开眼界,我仰慕得很,所以敢问大哥姓名?” 方天成已经看了出来,这个怪人的功夫虽然好,可脾气却活像是个小孩子,或许恭维他几句,他心情一好,就能留宿他们一晚。 果然,瘦子听到这话,美得手舞足蹈,他一边笑,一边拍手道,“小本事,小本事,我呢,尊姓大名是小瘦子,我也就是个小瘦子,你说有趣不有趣?” 小瘦子说完这话,竟突然笑得打起了滚,方天成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是滑稽可笑,但还是故作尊敬道: “啊,是小瘦子大侠,果真是久仰久仰,我过去只知道小瘦子大侠武功高强,可没想到你长得还如此俊美,真是难得,难得。” 小瘦子听见这话,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一把握住方天成的手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小瘦子突然一把抱住方天成,大哭起来,“你可真是大大的好人,我的兄弟们都说我丑,可依我看他们又好看到哪里去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嫉妒我的长相?” 方天成差点没有呛到,没想到这个小瘦子还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可他也继续道,“那是自然,瘦兄才高八斗,貌比潘安,真是天上的神仙。” 小瘦子听了方天成的话,虽然不懂那“才高八斗,貌比潘安”是什么意思,可也知道最后一句是在夸他,他立刻又停下了哭泣,一下搂住方天成,问道,“好兄弟,好兄弟,你也才高八斗,你也貌比潘安。” 袁小云在一边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是笑得快要哭出来了,可小瘦子现在却认为她是看到自己的美貌才高兴的,也早就把袁小云拿剑刺自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笑了半天,方天成拍了拍小瘦子,问道,“瘦兄,今日相逢,大慰平生,不知瘦兄到底贵府在哪里?” 小瘦子突然一拍脑门,“哎呀,对了对了,我这一时开心,竟忘了带你们到家里坐坐,快跟我来,我家中有好酒好菜,保准让你们满意。” 方天成笑道,“没想到瘦兄不仅貌美,而且还如此好客,那我们就讨扰了。” 说完,他向袁小云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亏得是我,要不今晚就得住山洞。” 小瘦子这时早就美到了天上去,哪里还在意方天成说什么?他连跑带跳,走在前面连连招手,“快跟上。” 方天成跟袁小云相视一笑,看来今晚的住宿问题的是解决了。而看小瘦子的样子,大概也不是坏人,看来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说来也怪,小瘦子的身子看上去弱不禁风,可他的步伐却比风还要快,就算是方天成两人骑着马,也追赶不上小瘦子的脚步。 方天成看着小瘦子矫健的身影,看来这个人的武功应该不算低, 两人在小瘦子的带领下,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在一片树林的后面见到一座木屋。 小瘦子走到门前,回头向两人笑了笑,“到啦,这就是我家,我先看看那头肥猪在不在家,不要让他那丑样子给你们吓坏了。” 可他刚要推门,门却已经先开了,可眼前的一幕,却不禁让方天成跟袁小云都吓了一跳。 打开的木门中竟然挤出来一个人,不,看他的样子甚至都很难说他是一个人,他几乎像一座大山一样。方天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胖大的人,那人身高一丈,腰阔得几乎也有一丈,连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好几件缝在一起的,可即使是这样,他巨大的肚皮还是暴露在了外面,露出黢黑的一排硬毛。 那人哼哼的喘着粗气,一把就把小瘦子拽了起来,“你,你骂谁是肥猪?” 小瘦子却又使出了缩骨法,顺着胖子的指缝钻了出来,“当然是你,难道这里还有别的肥猪?” 胖子气得跺起了脚,可他每跺一次,地面便要颤上三下,“你说我是肥猪?我却看你像个瘦猴!而且还是死猴!” 胖子话音未落,右手已出,顿时便刮起一阵凌冽的劲风,他巨大的手掌直向小瘦子拍去,可小瘦子只是微微一抬脚,就跳上了胖子的肩膀。 小瘦子连抓带挠,却好像没有伤及到胖子分毫,胖子只是用力一扯,就拉住了小瘦子的脚,他一见得手,便抡圆胳膊,想把小瘦子摔到地面上,可小瘦子还没有碰到地面,就已经先挣脱了胖子的手。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便再要打,方天成看他们这样子打下去,哪里还是个头?便在远处喊道,“两位大侠,先莫要动手。” 胖子看了看远处的方天成,疑惑的抓了抓脑袋,向小瘦子问道,“兄弟,他们是谁?” 小瘦子突然大笑道,“总算是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了,告诉你吧,他们是我在路上遇见的好朋友,而且我这个好朋友可不像你,专会骗人,他的话可都全是实话。” 胖子看了看小瘦子,又看了看方天成,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指着方天成问道,“你,真的只讲真话?” 方天成此刻已经看了出来,这个胖子恐怕跟瘦子一样,都有些傻里傻气,他便道,“是啊,我什么坏事都做,可就是不会骗人,而且我也已经看出,你一定也是一位大侠,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威风?” 胖子哈哈大笑起来,勾住小瘦子的腰,“你这瘦猴运气倒好,竟然还真认识了个好人,既然都是朋友,那就请你们也进来坐吧。” 胖子捧着小瘦子,又钻进了门,招招手让方天成跟袁小云进来。方天成不禁大喜,便跟着他们进了屋。 木屋在外面看虽然不大,可里面却宽阔得很,小瘦子招呼两人坐下,自己便坐在了桌子上,而胖子则随意的坐在了地面。 小瘦子笑着道,“这就是我家,怎么样,还好吧。” 方天成微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恐怕皇上的皇宫也不过如此了。” 小瘦子跟胖子听见这话,同时大笑,胖子拍了拍方天成,道,“我这丑兄弟虽然傻,但这一次还真是结识对了人,我叫大胖子,是他的哥哥。” 方天成跟袁小云都向着大胖子施了一礼,小瘦子却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我呸,你才丑呢?我这好朋友已经说了,说我貌比什么安,是美男子。” “哈哈,这样的鬼话你也就只能骗我,你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说自己是美男?依我看,真正的美男子是我才对!” “呸,uu看书 .ukanshu.cm 肥猪!” “呸,瘦猴!”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又吵了起来,可突然,两人同时看向了方天成。 “你说,我们究竟那个才是美男?” 方天成听见这话,几乎快要昏倒,他正考虑着怎么回答两人的问题,可突然他身后的门却被踢开了。 “嗯?家里怎么有外人?” 小瘦子,大胖子同时吓得抱紧了脑袋,战战兢兢的道,“哥哥,你回来啦。” 方天成不禁一惊,能让这两个兄弟如此害怕的人究竟是谁? 他猛地回头一看,却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 那个人,真的是这两个怪人的哥哥? 102 荷花居士 一百零二荷花居士 方天成看着眼前的来者,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曾经骗胖瘦兄弟,说他们貌如潘安,可现在门口的男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男子。 那个男人大概只有三十岁,皮肤白得如同一块美玉,他的长相极尽秀美,变活像是个女人,可他嘴唇上淡淡的两撇胡须却也显示着他男人的身份,可哪里会有男人长得如此清秀,但事实是现在这个男人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他好似一个忧郁的诗人般文雅,又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一样威严,男人就好像一朵静谧的荷花一样,孤芳盈盈,却又高不可攀。 男人看了看方天成跟袁小云,又不禁摇了摇头,可在那看似无可奈何的表情下,又隐藏着一丝狠毒与幽怨。 小瘦子跟大胖子一见来者,便没有了刚才的神色,全都是低下头,装着一副可怜的样子看着男人,刚才还大话连篇的两人到现在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的眼神立刻尖利起来,他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用一种极具磁性的声音说道: “我应该提醒过你们,不要往家里带外人,是不是?” 胖瘦兄弟听见这话,惊得如同是被狼驱赶的羔羊一般;小瘦子的牙齿上下打架,双手不停在身上乱抓,就好像是有虫子在咬一样;大胖子的鼻尖上满是汗珠,胖大的身躯不停的颤抖。 刚才还神采奕奕的两人瞬间就变成了这副样子,方天成顿时便知道来者一定不是一般人。 男人轻轻哼了两声,“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到底是谁把他们带到这里的?” 大胖子听见这话,赶忙在一把把小瘦子拎了出来,狠狠得扇了他好几个耳光,一边扇还一边痛骂不止道,“臭虫,瘦猴,贱货!谁让你带外人来?坏了咱家的规矩。” 可刚才还跟大胖子斗得有来有回的小瘦子现在竟然任由大胖子的殴打与辱骂,根本不敢动弹,方天成只觉得愧疚不已,刚要站出来说话,可那个门口的男人却先开了口: “是吗,但我怎么发现,你也挺欢迎这两个人的?” 大胖子听见这话,立刻呆住不动,而小瘦子却好像找到了机会,他跳到大胖子的头上,又拧又咬,也痛骂道,“肥猪,呆头,坏胚子,你知道规矩,还明知故犯,你该打!” 这一次,就轮到大胖子不敢还手了。方天成看着眼前的一幕,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看了看那个男人,可那个男人也在看他。 男人笑了笑,突然喝道,“你们两个,够了。” 听见这话,小瘦子一下又从大胖子身上跳了下来,两人立刻规规矩矩的端坐起来,可以他们的相貌与姿态,实在是滑稽可笑。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方天成跟袁小云,“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方天成知道现在自己必须说话了,他站起身,向男人深鞠一躬,道,“我们是过路的人,由于迷了方向,想在贵府借宿一晚,实在是没有恶意,如是坏了您府上的规矩,我们即刻便走。”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来不会相信外人的话,瘦子,胖子,你们说,他们到底是谁?” 小瘦子跟大胖子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男人便轻轻咳了一声,可胖瘦兄弟听见这声轻咳,便同时打了个哆嗦。 “说。” 小瘦子咽了口唾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哥哥,他们,他们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好朋友。” 男人瞥了一眼方天成二人,又看了看小瘦子,“朋友?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没有朋友吗?” 小瘦子听见这话几乎快要背过气去,他拍了拍大胖子,大胖子便也小声道,“哥哥,我们,我们真没骗你,他们,不像是坏人。” 方天成在一边又施礼道,“先生,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只是偶尔路过,还请不要动怒。” 男人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向方天成摇了摇头,“好人,坏人,真的能靠一句话说得清楚?” “但您的两位兄弟不是可以替我们担保了吗?”方天成瞟了一眼小瘦子,小瘦子便连连点头道,“是啊,哥哥,我们能作证,他们讲真话,不骗人,你说过的,不骗人就是好人。” 可男人突然身影一闪,便瞬间越到了小瘦子的面前,他一把拉起小瘦子,将他抛出去好远。 “废物!” 方天成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清男人的动作。 看了小瘦子跟大胖子的身手,他早就发现这两位古怪的兄弟都是武功不低的,可现在很显然,这个男人,他们口中的哥哥,比他们两人的武功还要高。 男人看了看方天成,笑道,“我想有这样两个傻兄弟,不能说是一件好事。连三岁的小孩子都能骗他们两个,难道我会相信他们的话?” 方天成只感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他不禁后退了两步,而此时,袁小云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袁小云道,“你不愿留宿,也就罢了,何必诬陷我们是坏人,既然闹得不愉快,我们现在就走。” 说罢,她就迈开步子向外面走去,可突然间,那个男人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走?你以为你们能够走得了?” 袁小云又惊又气,便立刻拔出剑来,向男人刺去,可无论袁小云的剑法如何灵动,她的剑锋也丝毫碰不到男人的一寸肌肤。 男人好像在躲避进攻,又好像在跳舞一般,无论袁小云怎样变换招式,他也只是微微动一动身子,显得轻松得很。 可突然间,他右手轻轻一抓,竟擦着袁小云的剑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男人的手指微微在袁小云洁白的手腕上摸了两下,笑道,“好剑法,好美人!” 袁小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她登时便要扭转剑锋,直取男人的脖颈,可男人右手只是在她的肩上一拍,袁小云的身体就立刻软了下去,连剑都拿不稳了。 方天成不禁咬紧了牙,显然,这个男人的武功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就算是自己加上袁小云两个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男人的身边还有两个武艺不低的两个兄弟。 知道力取不行的他,只好低头行礼道,“未曾想今天遇见了高人,可我实在不知道阁下到底是谁?竟然有这样的好功夫。” 男人笑了笑,“你,也没有听过,荷花居士的名字?” 方天成立刻就如同吃了铁锤一般难受,荷花居士的名字,他岂止是听说过,在六扇门的档案上,他曾经无数次见过这个名字。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本应是世界上最纯洁的花朵,可荷花居士则绝对是这世上最恶劣的凶徒,因为他本是江湖上最出名,最卑劣的采花大盗。 他曾无数次玷污过各位名门闺秀,江湖女侠的清白,可也是不少少女梦想中的情人,他用他的美貌与气度,折服了一个又一个青春懵懂的少女,又用最无情的方式将她们抛弃。 六扇门曾经无数次想将荷花居士缉拿归案,可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把他抓住,因为他高一人等的不只是他的美貌,还有他的武功。 “你,你就是荷花居士?” 男人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正是。” 方天成不禁握紧了拳头,现在的场面已经是万分危急,他知道荷花居士的凶名,如果男人真的是荷花居士,他绝不会甘心放他们两人离开。 方天成道,“我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荷花居士,竟然会住在这样的深山里。” 荷花居士笑了笑,“我也没有想到即使是我住的如此隐蔽,也依然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方天成咬了咬牙,抱拳道,“今日小子不知,误闯贵府,实在是后悔莫及,可阁下也请看在你兄弟的份上,放过我二人。” 荷花居士看了看自己的兄弟,摇了摇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这两个兄弟虽然又丑又笨,可也是我一奶同胞,按理说如果他们同意放你们走,我也不应该强留你们。” 方天成听见这话,不禁一惊,他本以为荷花居士同胖瘦两人是结义的兄弟,可没有想到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或许是荷花居士太过俊美,将兄弟本有的容貌全都集在了他一人的身上?可现在方天成没时间想那么多,现在的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两个胖瘦兄弟。 荷花居士向兄弟们道,“你们两个,过来。” 大胖子跟小瘦子立刻小跑了过来,荷花居士又道,“你们说,我该不该放人?”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谁都不敢先说话,方天成看着两人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禁急道,“二位大侠,你们是知道我们没有恶意的,难道不该救我们一救?” 两人听见这话,似乎有了底气,他们异口同声道,“哥哥,该放,该放。” 荷花居士舔了舔舌头,又掐了掐他们两人的耳朵,“好啊,好啊,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等一会儿我再收拾你们!” 荷花居士放开两人,把脸扭到一边,道,“算了,我这人向来言之有信,你可以走了。” 方天成听见这话,大喜过望,他拉起地上的袁小云,也来不及客套,迈步便向门外走去。 “且慢。” 方天成还没有走出去几步,荷花居士便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他们。方天成不禁又是心头一颤,道: “怎么,难道阁下还要反悔不成?” 荷花居士笑了笑,“不,我向来说话算话,你可以走,但那个女人得留下。” 方天成听见这话,几乎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可他还是紧握双拳,道,“可,你本不是这样说的!” “我说了,我会听我兄弟的话,但同样的,我兄弟也应该听我的话,这么一折中,只放一人,应该说的过去吧。” 两兄弟也不懂哥哥说的是什么,只是连连点头,荷花居士不禁大笑,“你看,他们也同意,不是吗?” 袁小云现在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可她还是怒道,“你,你无耻!” “哈哈哈,你说的很对,我的确无耻,等一会儿,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无耻!” 荷花居士已经大笑出来,而方天成的表情已经阴郁到了极点。 他知道如果袁小云到了荷花居士的手里会发生什么,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现在,凭借他一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打败荷花居士跟他的两个兄弟。 难道真的要放弃袁小云吗? 终于,方天成还是做出了他的决定,他轻轻的放下了袁小云。 荷花居士眯紧了眼睛,笑着摇了摇头,轻轻道,“我就说过,天下的情人,本就是这样脆弱不堪。” 他慢慢转过头,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讶的说不出话。 方天成并没有走,他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你不会认为这样,我就会放你们两个一起走吧?”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我没这么想过。” “那,那你为何不走!” 方天成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的,只能放走一个人,那么我留下,让她走。” 荷花居士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你,我可是不会留情的,你难道不明白你留下的后果会是什么?” 方天成突然笑了笑,“死?我似乎早就应该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摇了摇头,看向一边更为惊讶的袁小云,“走啊,姑奶奶,我要是改变了主意,可就不管你了。” 可这个时候的袁小云哪里会选择离开,她在方天成放手的一瞬间早就已经死心了,可她却没用想到方天成竟然真的会为了她选择留下来。 “走啊,你,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袁小云只感到自己的眼角不知为何留下些液体,难道她哭了?可她从来都不会为了男人掉一滴泪的。 荷花居士轻轻闭上了眼睛,向方天成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走?” 方天成没有理他,只是安静的坐在地上。 他不需要回答,因为他的行为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荷花居士突然叹了一口气,uu看书 uukansh“既然这是你选择的,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方天成轻轻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荷花居士的指尖逼近了他的咽喉。 他后悔吗?也许有一点,但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 袁小云是白双最后的亲人,就算他不能帮师父破获这件案子,但至少他已经救下他的家人。 那么,他就没有后悔的理由。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可他等了很久,荷花居士的手指却没有到来。 他疑惑的张开了眼睛,却发现大笑着的荷花居士。 他笑的那样开心,又那样真诚。 “恭喜你,你已经不用死了。” 方天成只感到一阵眩晕,到底发生了什么? 103 第2次考验 一百零三第二次考验 荷花居士笑了,而且笑得那样开心。 不仅是方天成跟袁小云,连他的兄弟也在疑惑。 为什么这样一个恶毒的采花大盗会放过方天成,按理说他从不会有手下留情的时候。 方天成现在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荷花居士会停下他本是沾满罪孽的手。 一个连亲生兄弟都感到可怕的人,竟然会手下留情,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就是事实,现在的荷花居士竟然真的像一朵荷花一般,高洁而怜悯。 他走上前,紧紧握住方天成的手,把他一把拉了起来。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难道你不怕死?” 方天成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至少他已经明白过来,现在的他已经脱离了危险。 荷花居士看着方天成惊讶的样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恭喜你。” 方天成呆呆的指了指自己,“恭喜我?” 荷花居士笑道,“是的,你已经通过了第二次考验。” 第二次考验?方天成听见这话,突然惊醒过来。 曾经在酒馆遇见那个假扮卖包子的姑娘时,她也对自己说过考验的事情。 难道荷花居士跟那个姑娘都是那个组织的人?或许,荷花居士就是那个姑娘的主人? “你,你是?”方天成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疑问。 荷花居士点了点头,“是,我也是组织的一员,受主人的命令,已经恭候你多时了。” 一边的小瘦子挠了挠脑袋,向哥哥问道,“哥哥,你,你们认识?” 荷花居士笑了笑,“虽然以前不认识,但现在我们已经认识了,而且,从现在开始,他不止是你们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 小瘦子跟大胖子听见这话,开心的跳起了舞,荷花居士看着兄弟们兴奋的样子,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向方天成道: “你可以放心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荷花居士最尊贵的客人。” 方天成还是有些摸不到头脑,荷花居士看了看他,又道: “这不光是因为你是主人的客人,也因为你刚才的举动,已经足够成为我的朋友。” 荷花居士笑道,“虽然我一辈子做了不少坏事,可对于朋友,我却绝对敢说我是最够意思的。” 他拍了拍方天成的肩,扶他坐了下来,但方天成却还是站起身,先将袁小云搀扶到椅子上,自己才坐下。 荷花居士不禁有些惊异,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走到柜子旁边,取出一坛酒。 “大胖子,小瘦子,你们也过来,今天我开心,你们也可以喝一杯。” 两个兄弟听见这话,相视一笑,小跑到桌子边,规规矩矩的坐好,好像是两个受训的书童。 可方天成看见这副滑稽的场面,却已经笑不出来,因为现在的疑惑实在太多,甚至于他根本不知应该从何问起。 荷花居士坐了下来,为几人倒好了酒,向方天成道,“方神捕应该会喝酒吧。” 方天成不禁一愣,一个连自己姓什么都知道的人,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喝酒,看来他也只是简简单单的奉命行事罢了。可想到他背后的组织,跟那个所谓的主人,他却怎么也想不通。 这个组织究竟是什么?那个主人又是谁? 荷花居士的武功并不低,看他的样子也绝非是那种愿意屈居人下的人,可很显然,他早就加入了那个组织,可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够驱使荷花居士为他做事? 想到这里,他对那个神秘的组织与更加神秘的主人的好奇又加重了几分。 但他同时也想到了一点,那就是这个组织也许就同这次的易经经失窃案有着什么关联,否则他们根本不必在这个时间点上找上自己。 可即使是现在,方天成对这件案子还没有什么线索,而对于这个神秘的组织,他则更是毫不知情。 他不禁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去想,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因为任何一个神探,从来不会靠单纯的推测来判断问题,只有事实,才是解开一切问题的钥匙。 而现在这把钥匙就很有可能在荷花居士的手中。 荷花居士看着方天成将酒喝干,先是怔了怔,可他随即便笑道: “方神捕难道不怕酒里有毒?” 方天成摇摇头,“没那个必要,你要是想杀我,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力。” 荷花居士拍了拍手,“好胆色,不愧是主人都想结识的人,我再敬你一杯。” 方天成也不客气,举起斟满的酒杯,又是一口饮尽。 他看了看荷花居士,道,“所以说,现在可以将事情的经过讲一遍了吗,老实说,我现在可真有点晕了。” 荷花居士笑了笑,“可我却要说,不能。” 方天成指了指大胖子跟小瘦子,“你,跟你的兄弟,都是为了‘主人’服务的?” 荷花居士摆了摆手,“不完全对,实际上只有我加入了组织,但如果我有什么麻烦,那么我的兄弟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对不对?” 他看了看兄弟两人,大胖子跟小瘦子却只是憨笑着。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好的?” 荷花居士摇了摇头,“不,虽然我早就得到了要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命令,可你跟我兄弟们的相见的确是我意料之外的事。”他笑笑道,“你总不会让这两个傻小子去替你办些事情的吧?” 小瘦子听见这话,委屈的嘟起了嘴,“哥哥,我们不傻。” 荷花居士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是,你们不傻,你们最聪明。” 方天成看着眼前的一幕,只感到一股恶寒,一个貌美的俊男像一个慈父般抚摸两个看上去比他的爷爷还老的两个兄弟,说出来怎么也不能算作什么好场面。 荷花居士看着方天成的样子,摇摇头道,“我对我这两个兄弟确实是严厉了些,可也没办法,我的父母去世的早,他们的身边又只有我,你也知道他们是这副样子,如果我再不管束他们,他们早晚会惹出乱子。” 方天成叹了口气,“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想到天下最出名的采花大盗,竟然会有这样的两个兄弟。” 荷花居士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你还在讨厌我,甚至,你现在就想杀了我?” “那倒也不至于,可是我得承认,我吃的是公门饭,见到你这样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自在的。” 荷花居士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落寞,他喝干了杯中的酒,向方天成道: “方神捕愿不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方天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讲下去。 荷花居士轻轻咳了两声,缓缓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真的讨厌我,我也不会有太多怨言的。但实际上,人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坏人的,对吧。” 方天成点了点头,“我曾经看过你的档案,你第一次作案是在六年前,而最后一次已经是几乎两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四年,虽然并不长,但在这四年里,我干了什么,我都心知肚明,可能你现在一定在嘲笑我是个淫棍,是个无耻的畜生。” 方天成摇了摇头,“但你的确伤害了很多人,而且伤害的是她们的心,有的时候我在想,你做这样的时候时,不会心痛吗?” 荷花居士笑了笑,“既然无心,又怎会心痛?” “那你的心呢?” “没了,我的心就跟我做人的尊严一起被粉碎的灰飞烟灭,你可知道是谁做了这件事?” 方天成摇了摇头,“我想不出。” “女人,是一个女人。” 方天成不禁一惊,难道荷花居士也曾经是受过情伤的人?可按理说他这样放荡的薄情之人,又怎会真正的爱上过一个人。 荷花居士看着方天成惊讶的表情,苦笑了一下,“你应该想象不到,我这样的人也会被人欺骗,受尽苦楚吧。” “我的确想不到,但那个人到底是谁?” 荷花居士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忧郁起来,他扯了扯自己的胡子,显得无比挣扎与痛苦。 大胖子看见他的样子,拉住他的手臂道,“哥哥,你不是说过不再提那个坏女人了吗?” 荷花居士摇了摇头,“难道我又是什么好人了?” 小瘦子道,“哥哥,谁说你不是好人?你是大大的好人!” 荷花居士叹了口气,向方天成道,“六年前,那时的我跟你差不多大,当时的我,可以说是鲜衣怒马,自由自在。但自从我遇见那个女人之后,什么就都变了。” “你,爱上了她。” “是,而且一陷进去,就再也无法自拔。” “但,她最后抛弃了你?” 荷花居士苦笑道,“如果是抛弃,我恐怕还不会落魄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不止是抛弃了我,而是彻底毁了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我们相识的两个月,我才发现我对她的感情已经到了无法割舍的地步,那一天,她找到了我,我们在西湖上喝酒,唱歌,那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同样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荷花居士喝了杯酒,继续道,“那一天,我实在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我只记得在半梦半醒之中,她解开了她洁白的长裙,躺在了我的身边,你应该知道,人的感情,特别是爱情,是很难压抑的。我已经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可当我在甜蜜中醒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失魂落魄。” “莫非……” 荷花居士道,“在我身边的人,已经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浑身赤裸,早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我当时只感觉到惊恐,我披上衣服,开始了我的逃亡,我当时还算有些富裕,我以为花些银子将这件事匆匆了结,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火麒麟的女儿。” 方天成不禁一惊,他知道,在六扇门的档案中,荷花居士犯下的第一件大案就是奸杀火麒麟的女儿,可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个样子。 荷花居士闭上了双眼,“当时,我几乎快要陷入了绝望,但让我坚持下去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我的爱人,我以为她一定可以为我作证。可后来我才知道,那件案子的消息,就是她散布出去的。” “那一天,江湖上有名的青年少侠彻底变成了一个杀人的**,我的名声,我的地位,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都在一天之间荡然无存,而真正让我失去全部希望的,却是我的爱人,我最爱的人,居然背叛了我,居然是陷害我的真凶。” 方天成听完这个故事,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他根本没有想到人人唾骂的荷花居士还有着这样悲伤的往事。 “所以,你就选择了堕落?” 荷花居士点了点头,“我的心已经死了,我也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既然他们说我是淫徒,那我又何必去洗清自己呢?” “但,你已经有两年没有犯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荷花居士摇了摇头,“确实,虽然我放纵着自己,但我却依然还有着一丝底线与良知,但我已经越陷越深,可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主人依然愿意接纳我,愿意将我拉出这片深渊。” 方天成惊道,“所以,你就是在这两年间加入那个组织的?” “是啊,主人是我的恩人,他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他收留了已经声名狼藉的我,让我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那么我能做的,就是绝对的忠诚于他。” 方天成不禁叹了口气,荷花居士所讲的一切,实在太过离奇,又太过悲惨。 是否每一个罪人都有着他们悲伤的往事?是否每一个罪人也都应该得到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方天成说不出来,也无话可说。 荷花居士对方天成道,“而你作为主人的客人,也就是我的客人,所以你可以放心,我决定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而且在所行的一路上,我跟我的兄弟都会护送你们。” 方天成叹了口气,“那,你的主人究竟是谁?他想找我干什么?” 荷花居士摇摇头道,“我不能说,当你见到主人的时候,你就全会明白的。” 方天成刚想说些什么,但突然又说不出来。 因为他已经看见坐在一起的,欢笑着的荷花居士跟他的兄弟。 虽然那些受害的人不会原谅荷花居士,方天成也不能容忍一个人摆脱曾经的罪孽,但现在的他却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夜深了,方天成躺在地板上,思索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久久无法入睡。 “你,还没睡吗?” 袁小云躺在床上,从被子的缝隙中看着方天成道。 “你不是也没睡吗?” “我,我……” 方天成突然笑了笑,“你要是不愿意睡床,那就给我睡。uu看书 .uuknsh.c ” 荷花居士将最好的一间房间留给了他们,但他还是错误的认为方天成跟袁小云是一对夫妻。 所以方天成就只能睡在地上,他懒的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或许,他根本不想解释。 可袁小云也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同样也震撼了她。 “谢,谢谢你。” 她刚说出这句话,就感觉脸上像是被烧了一样,她把头猛地埋进被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可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得到方天成的回应。 她将头探了出去,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天成已经睡了,打起了鼾声。 她也轻轻闭上了眼睛,或许今天,他们都太累了。 104 鬼街 一百零四鬼街 第二,方成跟袁云又再一次踏上了他们的旅程。 在荷花居士兄弟的护送下,这一路上倒也还真的是风平浪静。 看着如今在远处向自己挥手告别的三兄弟,方成还真的感到了一丝不舍。 远处的瘦子跟大胖子甚至还流出了眼泪,对于他们这样的怪人来,方成那虚假的夸赞似乎真的让他们感激涕零。 每一个人都需要认同,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肉体上的。而像他们这样的怪人,需要得到认同的欲望也比任何人都强得多。 方成又挥了挥手,直到兄弟三人彻底的消失在他的视野之郑 他们是朋友吗?方成认为不是,他不会愿意承认他对一个法外的罪徒产生了友谊,可不知为何,他对荷花居士真的恨不起来。 似乎世间的一切相逢都是这样的充满戏剧性,但方成知道,他不能沉迷于这些短暂的情感,在他的面前还有着一个巨大的挑战。 那就是找回易经经,完成白双的愿望。 想到这里,离愁似乎稍稍淡了些,方成又再一次握紧了他的缰绳,向着远方奔去。 海南。 大明的疆土最边远的地方之一,他曾经无数次想来到这片涯海角,而当铺面的海风吹到他的脸上时,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想哭出来。 大海,似乎真的可以包容一切,也能够带走一切的忧愁,但方成知道,就算让他将大海翻遍,他也要挖出隐藏在阴影中的罪恶。 袁云看着奔跑在沙滩上的方成,向远处喊道,“喂,你瞎跑什么?” 不知是方成没有听见,还是不愿回应,此刻的他站在蔚蓝的大海边,显得如此渺,又如此伟岸。 也许是累了,他一头扎进松软的沙子里,发了癫一样的傻笑起来。 袁云笑了笑,慢慢的走了过去,对他道: “第一次见海?” 方成坐了起来,点零头,“是,我没想到这里这么美。” “也许,你还没有见过椰子?” 方成摇了摇头,“那是什么,吃的吗?” 袁云笑道,“没想到方大神捕还会有不知道的东西。” “我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尤其是这件案子。” “那你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方成看向了海面,“有,我想现在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也只有他能够帮我们。” “谁?” 方成笑了笑,“你爹,海南拳宗的掌门人,袁霸海。” 一个时辰后,方成跟袁云终于来到了海南拳宗的大门前。 袁云道,“你,我爹会有线索?可如果他真的知道,干嘛不跟我呢?” 方成道,“我也不清楚,但我有我的理由。” 紧接着,他轻轻敲响了大门,不一会儿,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拳宗的弟子。 他看见袁云先是一愣,随即便道,“师妹?你怎么回来了?” 袁云道,“我爹呢?他在不在。” “在,需要我进去通报一下吗?” 袁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吧。” 她扭头对方成道,“走吧。”,方成点零头,跟着袁云进了门。 可刚一进门,方成就不禁被大院里的景象吸引了,可以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拳宗有这么大,大院前的空地上,已经挤满了人,他们个个都是穿着短衫,正在操练功夫。 方成曾经听白双讲过,海南拳宗可以是整个江湖上拳法最强的一派,尤其是现在的掌门袁霸海,武功精深,据单论拳法,可以是当今江湖中的第一人,这位袁掌门也真的有大侠的风范,全武林之中,无人不敬重他的侠义。 如今但看这群弟子的武艺,方成便能够看出海南拳宗绝非是普通的武学世家这样简单,可以现在的海南拳宗在气势上已经不亚于像华山这样传承了千年的武学豪门。 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两人才终于在一道大门前停下,袁云轻轻叩响了房门,里面便传来一阵粗粝的声音: “请进。” 袁云笑着推开了门,里面的书案前果然坐在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看他的样子大概四十多岁,一脸的正气,但他却是眉头紧锁,显得有些忧虑。 袁云一下跑了进去,笑着挽住了那饶胳膊,道,“爹,我回来了。” 男人先是一惊,可也隐藏不住内心的喜悦,他笑道,“云?你不是去找外公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显然,这个男人就是袁云的父亲袁霸海,他一见到袁云,之前的忧愁立刻消失不见,全都转化成了欣喜与疼爱。 “我这不是想你了嘛,见到了外公就赶快回来了。” 袁霸海皱了皱眉,“唉,你这孩子,我不是过了,见到了外公,要多陪陪他吗?算了,回来了就回来了,等我闲下时间,就亲自去拜访一下岳父大人。” 袁霸海虽然这样着,可眼中的爱意却是隐藏不住,但突然,他的目光突然汇聚到了门外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不知为何,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可却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与熟悉,他站起身,走到门外,对方成道: “请问你是?” 袁云也走到门口介绍道,“他是个捕快,叫方成,是外公的徒弟。” 可袁霸海听见方成的名字,不禁一惊,“你,你就是那位破获了胧月楼大案的神捕?” 方成笑了笑,“神捕吗?那倒也算不上,可要我只是个捕快,我却有些不甘心。” 袁云撅起了嘴,“呸,你是捕快还算客气的,我看你就是个呆头鹅。” 袁霸海假装生气道,“云,不许无理,按照辈分来,方神捕还算是你的长辈,怎么能这样人家。”他又对方成道,“方神捕不要介意,女被我惯坏了,淘气得很。” 方成笑道,“这我可是领教过了,但袁掌门还是不要客气,成论年纪跟阅历都是你的晚辈,万万不要如此折煞了我。” 袁霸海也笑了笑,请方成进了屋,几人相继落座,袁霸海又道,“那我就不客气的叫你一声成,可以吧?” “当然可以,袁掌门的威名,我在京城也常常听见,今日相会,真是得偿所愿。” “那么,喝些茶?我这里恰好有些好茶。” 方成笑道,“茶就算了吧,要是有好酒,倒是能配袁掌门好好喝一杯。” 袁霸海大笑道,“好,我这里的好酒比茶可多多了。”他走到书柜前,取出一坛酒,掏出酒具为自己跟方成斟满,两人互敬一杯,便同时大笑起来。 袁霸海捋了捋胡子,道,“成,想必是我岳父让你前来的?” 方成点零头,“正是,但不知袁掌门知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来的?” “莫非是岳母的那封信?” “不错,可袁掌门知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袁霸海摇了摇头,“岳母的信件,我怎么可以随便看,难道上面有什么机密?” 方成看了看袁云,“你来,还是我来?” 袁云顿时羞红了脸,“我,我又没看过那封信,我怎么知道信上写什么?” 方成没有理她,继续道,“那袁掌门知不知道,冯前辈生前是做什么的?” 袁霸海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我只知道岳母大饶武艺很高,连云的这身本事都是她传授的。” 方成不禁一惊,原来袁云的剑法是跟冯春雨学习的,这或许就是她为何身为海南拳宗掌门之女,却用剑的原因。 方成摇了摇头,“那我就直了,冯前辈生前是六扇门的人,他跟我师父也是在那时认识的。” 袁霸海先是一惊,随即便道,“难道这信件真的不止是一封遗书?” 方成笑了笑,“是,而且这信上还记载了一件大事。” 袁霸海想了想,“我想,能让你亲自来的原因,恐怕是上面记载了一件案子?” “不错,而且还是一件大案。” 袁霸海的神色立刻紧张了起来,他握紧了酒杯,又轻轻的放下,脸上布满了犹豫与慌乱。 方成问道,“难道袁掌门就不想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 袁霸海搓了搓胡子,似乎想些什么,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道,“岳母大饶遗笔,我,我还是不知道为好吧。” 方成看了袁霸海的样子,已经多多少少猜出了事情,他继续道,“袁掌门可知道最近江湖出了一件大事?” “什,什么事?” 方成伸出了一根手指,“少林寺有一件至宝易经经,想必袁掌门一定知道。” “当,当然。” “但是它已经遗失了。” 袁霸海听见这话,低下了头,可随机便道,“我不能相信有人能从少林中盗走易经经,这,这根本不可能。” 方成笑了笑,“我似乎只是它遗失了,但并没有它被盗了。” 袁霸海只感到头上被泼了一盆凉水,冷汗立刻从他的额头缓缓流下,袁云发现了父亲的异常,她抓紧父亲的胳膊道,“爹,你难道真的知道些内幕?” 袁霸海挣扎了很久,过了半,才缓缓道,“我,我的确不擅长撒谎,好吧,我确实知道些事情,可我知道的也并不多。” 方成听见这话,一下来了精神,“还请袁掌门实话实话,这可能对于这件案子有很大的帮助。” 袁霸海叹了口气,“我,我能先问问,到底为什么岳母跟岳父都一定要破获这件案子吗?少林的事情,应该跟他们没有关系。” 方成摇了摇头,“不,我们都是捕快,而捕快就不能看着犯罪发生在他们的面前。” 袁霸海听完这话,沉默了良久,半才缓缓道,“好吧,我可以一些我知道的事情。” “请讲。” “大概在两周前,也就是岳母大人刚刚去世不久,拳宗的门口突然被贴了一张字条。” 方成打断道,“什么样的字条?” 袁霸海站起身,从书柜前取出一本厚重的书,一页页的翻开,从中间取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就是这张字条。” 方成走上前一看,那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上面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厉鬼,而图画的下面写着一行字:鬼街见。 “所以,这是一道邀请函?” 袁霸海摇摇头,“可以这样,但似乎也不能这样讲,对于我来,这更像是一张催命符。” “难道因为这张字条竟闹出了人命?” 袁霸海叹了口气,“是,一开始我只以为这是孩子的恶作剧,因为全海南就没有一条叫做鬼街的街道,于是我跟弟子们就没有理会,可随机便闹出了人命,拳宗对面的一家面馆的老板,不知为何突然死在了拳宗的大门口,而且死状异常凄惨。” 袁云不禁大惊,“什么,买面的李伯伯死了?” 袁霸海低下头道,“那时你已经去京城的路上了,但可能这还是不是最差的消息,因为近两周,已经有整整五个人死在拳宗的门前了。” “你们应该知道,在拳宗的门前死的人,怎么样我们也拖不清干系,虽然附近的乡亲都知道咱们拳宗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这么几次下来,闲话也多了起来,我,最近一直都在愁这件事。” 方成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当自己刚看见袁霸海时,他会面露愁容,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值得让人烦恼的。 袁霸海继续道,“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在那些尸体前,都有着一行用鲜血写成的字:‘到鬼街来’。” 方成跟袁云听见这话,都一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很显然,海南拳宗是被什么人给顶上了。 “于是我开始调查这个所谓的鬼街,到底是什么,可我得到的消息却更加让我难以相信。” 方成问道,“你查出了什么?” 袁霸海的表情顿时惊恐了起来,他咽了口唾沫,道,“我虽然没有查出鬼街的地址,可却查出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少林寺的易经经,已经被攘了出来,而现在易经经,就在鬼街!” 方成邹紧了眉头,“那你有没有继续调查?” “没有,其实就在刚才,我还在想这些事情,正好你们来了。” 方成想了想,uu看书 uukanshu.m“那么,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修罗会的组织?” 袁霸海道,“听过,但那只是个传中的组织,因为根本没有人见过修罗会。” 方成摇摇头,“不,它真的存在,而且现在易经经就在修罗会的手上,而他们据要召开一场盛大的拍卖,来决定经书的归属权。” 袁霸海听见这话,惊异的无以复加,他缓了好久,才摇摇头道,“可,可如果修罗会真的存在,它与鬼街又有什么关系,又跟海南拳宗有什么关系?” 方成沉默了一会儿,可突然他竟然笑了出来,“这个问题我能够回答,但我还需要一些的线索。” 袁霸海摇摇头道,“我,我已经将我知道的全部线索都出来了。” 方成笑道,“不,还有一点,鬼街的消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方成不禁微笑起来,现在他已经掌握了一个关键的线索。 那就是所谓的神秘的鬼街,如果找到这个鬼街,或许就可以找出修罗会! 那么,鬼街,到底在哪里呢?是否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鬼街上也充满了索命的厉鬼呢? 神捕与快刀?ww.52455/ 105 盒子 一百零五盒子 今的风很大,街道上也没有多少人。 上乌云密布,看来随时可能会有一场大雨,几乎所有的商贩都已收拾好了摊子,一边唾骂这坏气,一边跑着奔回家。 但在街道最靠里的一条狭窄的胡同,却依然摆着一张破木桌。 一面布满油污的旗被风刮得不停颤抖,好像那支撑着它的旗杆也快要承受不住大风的摧残,马上就要折断。 但它依然还是坚挺着,就好像桌子里面那个消瘦的老人一样。 他不出有多大年纪,如果他真的很老,可为什么会有一双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睛?如果他真的还年轻,又为何已经须发皆白。 没有人知道,就好像没有人知道这个老头是从哪里来的。 每次当刚朦朦亮,卖早餐的贩们就已经来到这条街道,可无论他们起的多早,这个老人总是比他们快了一步,而每一次,当他们披着夜幕结束了一的辛劳时,老人却还是依然坐在那张破木桌前。 如果不是那张旗上写的几个齐整的字,“伯温神算,一卦十两”,你绝对不会看出老人是个算命先生,因为他根本没有仙风道骨的意味,老人总是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褂子,完全不像个神机妙算的先生,倒像是个流落街头的乞丐。 所以,他的生意并不好,谁会愿意相信这样一个老头的话?如果你真的有刘伯温的本事,难道还会落魄到这样的地步?再,一卦十两的价格实在是太贵,寻常的百姓哪里消费得起?所以,根本就没有客人愿意光顾老饶卦摊。 可老人却从未在意过这些,无论也没有客人,他都是这条街上第一个出摊,又最后一个走的人,他既不吆喝,也不揽客,无论是谁经过他的卦摊,他总是当做没有看见一样,有时他安静的看书,有时他孤独的喝茶,仿佛他出来算命不是来赚钱,反倒是来消遣的一般。但世上可以消遣的地方多了,他又何必一直坚持在这里摆摊呢?他就好像是一个守在哨岗的武士,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他的岗位。 所以今的他依然还是孤独的坐着,一阵寒风吹过,老人不禁摇了摇头,他用他深邃的眼睛看了看灰蒙蒙的空,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始收摊了。 他刚刚站起身,就看见街的对面走过来一个年轻人,以往的他从来不会理会这些,可不知为何,他突然被这个年轻人吸引了。 而巧的是,年轻人似乎也没有任何的犹豫,他只是一步步的向老饶摊子走来,难道他是来算命的。 老人看了看四周,其他的商贩早就回家去了,很显然,他的目标就是自己。 年轻人果然停在了老饶卦摊前,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这不大的摊,突然笑了笑,又一屁股坐在了那为客人准备的椅子上。 可老人却连头都没有回,他将桌上的书叠成一摞,在桌子上磕了磕,道,“有事吗?” 年轻人笑道,“难道这里不是卦摊?我当然是来算命的。” “是,可惜我今已经收摊了。”老人突然把头抬了起来,“你可以明来,我一直都在这里。” “但我却没有时间等。”年轻人摇了摇头,他看了看老人那面油腻腻的旗子,“似乎你的生意不是特别好?” “是。” 年轻壤,“那今好不容易来了生意,怎么你又不肯做了?” 老人将书装进了包裹,摇了摇头,“我是算命的,我最相信的东西就是缘分。” 年轻茹零头,“难道我们今的相遇,不上是缘分?” “缘分也分很多种,只可惜咱们之间的缘分并不算深。”老人将包裹背到了肩膀上,“我要走了。” 年轻壤,“你的摊子不要了?” 老人笑了笑,“我想不会有人愿意去偷这些破桌子,破凳子吧?” 老人完了话,就迎着风迈步走去,只留下年轻人留在原地,傻傻的站着。 “你真的要走?” 老人只是向后挥了挥手,可年轻人又道,“那么,如果我想问个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老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是算命的,如果你要求姻缘,问富贵,你算是找对了人,但问路的事情,你又何必找我?” “可如果这个地方只有你知道呢?” 老人扭过了头,“什么地方?” 年轻人笑了笑,“鬼街。” 老人听见这话,不禁怔了怔,年轻人微笑着走到老饶面前道,“我想,我们的缘分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浅。”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又走到桌子边缓缓坐下,“那么,这个地方,你是从哪里听到过的。” 可年轻人却笑了笑,“不要着急,我还是想先算一卦。” 老人又怔了怔,可随机也微笑着点零头,“你想算点什么?” 年轻人向后仰去,悠闲得伸了伸腰,“别急,我总要先看看你有没有真本事,你从我的身上,能看出些什么?” 老人用他闪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把手给我看看。” 年轻人伸出了手,老人仔细端详了半,半才缓缓道,“怪。” “怎么怪了?” 老饶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按照你的生命线来看,你两年前就应该死了。” 年轻人大笑道,“可我还是好端赌坐在这里不是吗?” 老人摇了摇头,“也许你还活着,可也许你已经死了。” “为什么?” “如果一个人想要打听鬼街的事,那么他离死就不远了。” 年轻人想了一会儿,“鬼街,到底是什么地方?” 老人笑道,“一卦结束,十两银子。” 年轻人不禁怔了怔,老人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大笑起来,“你是个捕快?” “你,怎么看出来的?” “先付钱,再回答问题,这是我的规矩。” 年轻人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块银子,放在了桌子上道,“这里是五十两,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一个值得这个价位的线索。” 老人将银子放在手中掂拎,又笑着把银子揣进腰间,“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能够看出你是捕快,这不算什么本事,因为我就是靠这行吃饭的。” 年轻人摇了摇头,“这并不是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么你认识我,要么你从我身上看出了什么可以证明我身份的线索,否则你不可能看出来的。” “似乎你不太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只相信事实。所谓的算命,不也是通过察言观色,并加之推算的过程吗?” 老人摇头道,“看来你并不懂什么叫命数。” “我确实不懂。” “那么你又何必来找我呢?” 年轻饶眼神突然坚定了起来,“因为你这里有我想要的答案。” 老人笑了笑,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了年轻饶面前,“替我保管三,这三我不会再出现,三后你拿着这个盒子来这里找我。” 年轻人接过盒子,仔细观察了起来,这是一个上了锁的盒子,这个盒子虽然不大,可却包装得异常华贵,可上面雕刻着的却是一副地狱的绘图,雕刻异常逼真,年轻人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就好像那些地狱中的恶鬼就要冲出盒子的表面,将他拉进那可怕的深渊。 “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这是第三个问题,你还剩三十两,答案很简单,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能够得到关于鬼街线索的能力。” “可光靠这个盒子能证明什么?” “第四个问题,因为你不相信我,所以我暂时也不能相信你,如果你能保证能在三后把这个盒子完好无损的还给我,我就告诉你鬼街的全部。” 年轻人只感到一阵头痛,可他知道,现在他眼前的这个老人是知道鬼街线索的唯一的人,他不能掉以轻心。 年轻人自然就是方成,在从袁霸海哪里知道了有关鬼街的事情后,他就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那些千方百计让袁霸海以及海南拳宗的弟子前往鬼街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修罗会的人。 因为他们要把易经经卖出去,而想卖出去,就一定需要买主。 那么在整个海南,还有比海南拳宗更具财力与威名的宗派吗?就算袁霸海为人正派,不会干窃取少林机密的事情,可据方成所知,修罗会的人能冒全下之大不讳召开一场拍卖大会,那就一定证明修罗会的人至少是讲究排场的,而有什么能比“请”来海南拳宗的人更有排场的事情呢? 无论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声势,还是为了它们有可能隐藏着的更大的阴谋,能够让海南拳宗的人来参加这场拍卖,都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而如果修罗会用海南拳宗弟子的性命来要挟袁霸海,那么以袁霸海的脾气,他绝不会同修罗会善罢甘休,那么用那些外饶性命来威胁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方成对于修罗会的狠辣也不禁感到胆寒,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甚至不惜杀害那些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寻常百姓。但这似乎更能看出修罗会的无法无。 一个在江湖上毫无踪迹的组织,一场惊的盗窃经书案,一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拍卖。如果这背后没有什么隐秘的阴谋,方成根本不可能相信。 那么现在,他就要从鬼街这个的突破口,找出那个神秘的修罗会。 所以,他向袁霸海询问他是从哪里得到的鬼街的线索,而袁霸海的回答就是这个老人。 据他所,那他被接连的凶案折磨得异常紧张,于是他打算到街上散散心,可没想到这个老人突然拦住了他,并一口道出那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鬼街。 但老饶回答似乎模棱两可,他只是鬼街与修罗会有关,并告知了他易经经就在鬼街的消息,可对于鬼街的地址,他却是缄口不言。 袁霸海一开始只是认为这个老人是个想要骗钱的,并没有太过理会他的话,可直到方成与袁云的到来,告知了他易经经真的被盗,以及修罗会真实存在的事情,他才猛然想起那的那个老人。 所以,方成现在就在这里。 可似乎这个老人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样简单,很有可能,老人知道的线索,比方成想象的还要多。 但方成得到的,却只有一个盒子。 他不禁摇了摇头,“那么,我能问问这个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吗?” 老人伸出了五根手指,“这是你的第五个问题,但可惜的是,我没法告诉你答案,而且在这三里,你绝不可以打开那个盒子。” 方成邹紧了眉头,向老人大声道,“可你如果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让我保管这个盒子?” 老壤,“因为你过,你似乎不相信命运,所以我要证明给你看。” “证明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无论你多么努力,这个盒子还是会被人夺走,你信不信?” 方成摇了摇头,“我不相信,难道这个盒子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老人笑道,“你不用诈我,我只是告诉你我算出来的事实,至于你愿不愿意相信命运,就在于你自己了。” 方成听完老饶讲述,叹了口气,“所以,今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我鬼街的消息了。” “是的,如果想知道,三后带着这个盒子来见我。” “可你刚刚不是才过,这个盒子会被夺走,你这又是何必呢?” 老人笑道,“因为我想看看是否我真的算错了,我过,如果按照我的推算,你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可你既然还活着,那么你是否有着能够改变命阅能力呢?” “你的一切都太过虚妄,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相信命运,而不是按照自己的理想来生活,是否太过可怜了呢?” 老人摇了摇头,“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推算,u看书 ww.uukanshu 当然,如果你没有保住这个盒子的能力,恐怕就算我告诉你鬼街在哪里,你也不可能活着去到那个地方。” 方成听完老饶话,提下头静静的看着那个盒子,难道这个盒子中真的有能够解开一切谜题的线索吗? “我,我想再问一个问题。” “哈哈哈,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欠你的一个,三后再来向我要答案吧。” 方成只感觉这阵声音是在极远处传来的,他猛地一抬头,老人竟然已经坐在了街道边的房檐上。 老人看着方成笑了笑,便身影一动,消失在了屋顶。 方成不禁一惊,看来这个老人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显然他的轻功不弱,但如果他真的有着这么好的功夫,又何必在这里做一个的算命先生呢? 方成实在想不通这些,显然现在他也没有心情想那么多,他将盒子紧紧抱在怀里,站起身向海南拳宗走去。 这个盒子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老人它会被夺走?旧的问题还没有解开,新的问题便接踵而至。 方成叹了口气,默默地向着来的方向回去了。 神捕与快刀?ww.52455/ 106 宝盒被夺 一百零六宝盒被夺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方天成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向来是最讨厌寒冷的。 比起炎热,他更讨厌寒冷,这是他从小就有的毛病,每一次当天气转凉的时候,他总是会感到无精打采,似乎只有炎热可以让他的思维躁动起来。 可现在,他的心却在跳个不停,因为他的怀里还抱着那个盒子。 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老人会说它三天之内一定会被盗走?现在的他的求知欲已经到达了顶点,可他能做的似乎只有赶快回去。 也许这本就是老人设下的计?或许他根本不想把鬼街的消息告诉自己?但如果这样,他根本不需要弄这么一出。 方天成不禁叹了口气,盒子紧紧贴住他的胸口,他甚至感觉那盒子里面似乎关押着一个恶鬼,马上要跳出来将他吞噬。 想到这里,方天成的脚步不禁又加快了几分,无论如何,只要自己先回到拳宗,再好好的盯着这个盒子,应该不会有人能够把它夺走的。 虽然他从来不会相信那些虚妄的神鬼之言,但对于现在的他,保住这个盒子,是他能够破获这件案子的全部希望。 天空的云层黑暗的如同被泼洒上了一层厚重的墨水,显然雨马上就要来了。 街道上也不再有人,那紧闭的门窗和幽暗的天空让方天成只感到一阵阴郁,似乎他已经踏入了一道无法回头的路,而这条路上也没有可以搀扶他的人。 方天成茫然的向前走去,可当他走过一条阴暗的街时,突然间,他的裤脚被紧紧的拉住了。 是一只手,一只布满毛发的手! 霎时间,方天成只感到一阵恶寒,那双布满黑毛的手异常粗大,关节也肿胀着青筋,这似乎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能够拥有的手。 他的心不禁狂跳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的异常都会极大的折磨人的内心,难道老人刚刚才走,就有人来抢夺盒子了? 或许,来的不是人,而是鬼呢? “大爷,赏我几个子吧。” 一阵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方天成又是一惊,他连连后退了几步,仔细观察着那只抓住他的手,他揉了揉眼睛,顺着手腕看去,才发现在街角堆积的木箱的夹缝里,还坐着一个人。 方天成咽了口唾沫,向那个阴影问道,“你是谁?” 阴影晃了晃,从木箱的缝隙中爬出,借着微弱的光线,方天成这才看出那个人的相貌。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可奇怪的是,从他已经残破不堪的衣服中,竟然有大团的毛发钻了出来,就像是神话故事中的野人一般。 他的脸自然也是被毛发遮挡了起来,长长的头发遮挡着他的额头,浓密的胡须又盖住了他的口鼻,整张脸露在外面的,就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 方天成看见这样的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禁又退后了两步,可那人却又开了口: “大爷,别害怕,我只是想要几文钱买些东西吃。” 方天成定了定心神,他上下打量这个浑身毛发的乞丐,似乎除了相貌实在惊人以外,这个乞丐好像也并没有恶意,方天成便从口袋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到了他的手上。 乞丐接过银子,却摇了摇头,“这,太多了。” 方天成没有理会他,拍了拍被揉皱的裤脚,就继续向街道外走去,可他还没有迈出一步,乞丐便又一次拦住了他。 方天成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了?” 乞丐道,“你是个好心人,我可以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方天成叹了口气,“可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情。” “不,不麻烦,我想,跟你说说话,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和人说话了。” 方天成不知该怎么拒绝,他对于社会中底层的人们,一直都是很怜悯的,他想了想,还是蹲了下来。 “下次吧。” 方天成刚刚想要站起身,乞丐却突然又一次抓住了他的胳膊。 “好几天了,你是第一个看到我还没有被吓跑的人。我想,我们可以说说话,对吗?” 方天成叹了口气,他能够明白像这样的人的痛苦。 世上有太多的人,他们只是有着跟大多数不一样的地方,就被当做异类一样被驱逐,被歧视,但实际上,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着渴望被认同的一面。 他们用爱来面对着每一个人,可却得不到爱的回应。 “好吧,你说,我在听。”方天成再一次蹲下,对乞丐道。 乞丐眨了眨眼睛,喉咙格格响个不停,就似乎要哭出来一般,“我是不是挺怪的?” “也许吧。” “过去我不要饭,很早之前,我在马戏团表演,后来马戏团解散了,我去哪里哪里都不收留我,我就只好讨饭。” 方天成看了看乞丐,虽然他只说了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其中蕴含的心酸与痛苦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乞丐摇了摇头,“可我却并不认为我可怜,因为在我最为难的时候,有人愿意收留我。” “谁?” 乞丐伸出他的毛手,握紧了方天成的手,“丐帮。” 方天成听见这话,不禁大惊失色,难道这个乞丐是丐帮的人? 他当下就想挣开乞丐的手,可乞丐的手顿时紧得像一把铁钳,无论方天成怎么用力,都不能将手拔出来。 乞丐突然笑出了声,他每笑一次,身子便颤抖一下,脸上的毛发也跟着抖一下,“我想,对于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感恩,对吧。” “你,你想干什么?” 乞丐摇头道,“你认识我吗?” 方天成紧张的摇了摇头,像乞丐这样的人,他哪怕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的。 “可我却认识你,你叫方天成,是六扇门的捕快,对吧。” 方天成顿时好像被一道闪电劈中了一般,他的冷汗不断从额头上留下,身子也开始不经意的颤抖。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很简单,我们盯了你很久了。” “‘我们’?你是指丐帮?” 乞丐点了点头,“不错,我想在京城,你就应该已经见过我们的人了。” 方天成这时猛然想起那天纠缠袁小云的那两个乞丐,显然那两个乞丐是丐帮的人,可难道他们最开始的目的不是骗取钱财,而是跟踪自己? 先是有一个神秘的主人派人跟踪自己,现在丐帮的人也开始跟踪自己,难道自己身上真的有什么重要的机密?可如果有的话,他为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方天成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乞丐笑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我要的是那个盒子。” 方天成听见这话,只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上头顶,那个老人才刚把这个盒子交给自己,没想到自己就已经被人缠上了,难道这盒子里装的真的是什么无价之宝? 乞丐道,“我能看出,你是个好人,我本想取你的命,但现在不必了,你把那个盒子给我,我就让你走。” “那,那个盒子里面,究竟是什么?” 乞丐笑了笑,“不知道,我只知道帮主想要这个盒子,至于他是为了什么,跟我根本没有关系。” 丐帮的帮主?方天成的脑海突然钻出了一个名字,龙啸风! 丐帮,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名门正派,也说不上有着组织与纪律,但它却是江湖上不能不提起的一大势力,因为乞丐,哪里都有,而只要是乞丐,便都可以说是丐帮的人,这群最底层的人们有着难以想象的凝聚力与团结,可以说只要丐帮想称雄,它便有着称雄的资本。 但毕竟丐帮没有属于自己的地盘,也没有能够吸引人进帮的欲望,毕竟虽然丐帮中流传着不少的高级武功,可不会有人会为了这些功夫主动去当乞丐的,这就导致虽然丐帮人多势众,可终究还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帮派,与传统的名门相比,无论是底蕴还是人才的选拔上,都实在是差得太多。 这一点,同徐云野所在的白莲教很像,甚至在江湖的地位中,丐帮还比不上白莲教。 可这一切在近些年都已经发生了变化,无论是丐帮弟子在江湖中的地位还是对于整个武林的影响力,丐帮都可以说是与过去大不相同,而这一切的原因都只是因为丐帮最近的一位新帮主,龙啸风。 他大力发展产业,积极收纳人才,在之前蓬头垢面,低人一等的丐帮弟子,全部都换上了新的衣服,也开始从事起了正规的生意,虽然丐帮中有些老一派看不惯龙啸风的改革,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龙啸风的一系列改革,真的让丐帮变得更加强大。 可为什么龙啸风会突然找上自己?方天成一时间根本想不出原因,自己只是一个孑然一身的捕快,难道自己的身上真的有什么能够让他动心的地方? 一身毛发的乞丐看了看方天成,又道,“我可以等,但不会给你太长时间。” 方天成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个盒子,可突然,他却突然感到自己的脖颈上传来一阵寒意,他猛地低头一看,却不禁吓了一跳。 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蛇,已经缠绕到了他的脖子上,伴随着小蛇每一次的吐信,方天成只感到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 “这只毒蛇当在我马戏团的时候,我就开始养了,这么说吧,曾经马戏团里有一只大象,只是被它咬伤了一个比针尖还要小的伤口,就马上死了。” 乞丐笑了笑又道,“方神捕还年轻,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如果死在毒蛇的嘴下,说出去不是很让人笑话吗?” 方天成此刻连颤抖不敢了,他能感受到毒蛇的信子接触到他咽喉时的寒意,如果自己稍有动作,很有可能马上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似乎,我已经没得选了?” “确实,现在把盒子交给我,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我知道那个盒子还在你的身上,对我而言,从一个死人身上搜东西跟从一个活人身上要东西,没什么区别。” 乞丐抬起头看了看方天成,可就在一瞬间,方天成的指尖也逼到了他的咽喉上。 “我不喜欢被人要挟。”方天成笑道。 这两年间,他可不是悠哉的活在功劳簿上,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他已经明确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而这两年他的武艺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 乞丐顿时一惊,因为他从没有想过方天成居然还敢出手,任何人在被毒蛇逼住的一瞬间,都会尽量不去做任何的动作,来避免对毒蛇的惊吓,他们要么是谨慎的沉默,要么是慌乱的不会思考,可方天成依然可以在这短暂的时间做出如此精准的判断。 方天成道,“这样吧,不如我们同时放手,怎么样?” 此时,一股信心重新燃上了方天成的心头,只在转眼之间,他的被动立刻就被完美的化解,而现在他已经有了跟乞丐谈判的资本! 方天成不禁笑了笑,可他突然又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突然看见了他根本无法相信的一幕。 乞丐全身的毛发突然变得像刺猬一样,顺着他的腿部挺直了起来,顿时间,那些油污粗糙的毛发变得如同钢针一般锋利。 方天成的手本能的离开了乞丐的身体,这是方天成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 一个人的毛发怎么能变成这幅样子? 乞丐见方天成松了手,立刻大笑起来: “同样的,我也不喜欢别人要挟我。” 决定胜负的关键只在一瞬间,而在这一瞬间,方天成又再一次陷入了劣势。 “把盒子给我,这是我最后一次的忠告。” 方天成高昂的头已经垂了下来,他脸上的微笑也慢慢消失,终于,他还是掏出了怀里的盒子。 乞丐一见到盒子,眼神立刻变了,他站起身,将手放在毒蛇的身上,那毒蛇竟也似乎真的通灵性,直接钻进了乞丐的毛发中,不知去了哪里。 看着慢慢远去的乞丐,方天成只感到羞愧到了极点。 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这个盒子,可才刚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它就已经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他用力的捶打着地面,似乎他从未有像今天一样的失败过。uu看书ww.uukanhu.cm “你就这样放弃了?” 一阵声音传来,方天成猛地抬起头,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穿道服的男人。 他大概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眼睛像老鹰一样锐利,他穿的虽然是道袍,可却完全没有出家人的气度,反倒像是个朴实的庄稼汉。 “说实话,我有点失望,似乎他们把你说得太高了。” 方天成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经意间,他的注意力全部汇聚到了道士身后那背的巨大的像块板子一样的东西上。 “你是谁?” 道士没有理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步步向远处的乞丐走去。 方天成看着道士伟岸的背影,一时间他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 这个道士,究竟是谁? 107 重剑道士 一百零七重剑道士 袁小云上下打量着如今放在桌子上的盒子,可无论怎样,她也瞧不出这个盒子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所以说,你去了整整一天,就只带回来这个没用的东西?”她看了眼方天成,不禁笑了笑。 方天成叹了口气,现在的他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如果说我为了这个东西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还会不会觉得这是个没用的东西?” 袁小云走到方天成面前,疑惑的问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鬼街的地址,你带回的这个盒子真的对现在的我们有帮助?” 方天成摇了摇头,确实,现在他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一脸疲惫的方天成,袁小云只觉得头痛,她一把抱起盒子,向方天成道: “得了吧,你还是歇你的吧,我去问问爹,看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方天成现在根本没心思思考这些,望着渐渐远去的袁小云,他也只是微微抬起头道,“千万别打开它!” “我知道!” 方天成叹了口气,再一次垂下了头,他只感觉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累过了。也很久没有输的如此狼狈。 可幸运的是,现在这个盒子还在方天成的手中,而这都要归功于一个人,那就是那个道士。 即使是现在,方天成想起那个伟岸的背影,还是会不禁心惊胆战,像这样的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如果有,那也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 方天成靠在椅背上,开始回想起那惊人的景象,他开始发现一件事,那就是直到现在,他对于这件案子还是一无所知,而自己也正好像一步步踏入了一个可怕的圈套。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易经经这样的至宝,一旦流落出去,一定会引起一场浩劫,可以说只要是习武的人,就没有不想得到它的。 只是刚刚过了几天,方天成就已经见过了少林寺,丐帮,修罗会对于这件至宝的争夺,而也许那个背后的主人,也是为了易经经而来的。 可那个道士却不是,虽然他看不出道士的想法,可他可以确定,至少那个道士对易经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那么,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方天成努力的回想着每一个细节,当时,那个道士突然从他的身边出现,而又一步步走向夺走自己宝盒的乞丐。 道士的步伐坚实却不沉重,他的心态激昂却不轻狂,他只是向乞丐走去,似乎在那一瞬间,街道上就只剩下了他跟那个乞丐。 道士走到近处,停了下来,而乞丐也似乎感受到身后的动机,也停下了脚步,慢慢的转过了头。 一阵寒风吹过,可两个人的眼神比刺骨的风还要冰冷。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终究还是道士先开了口: “我没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雪山怪客’还会做出这样强取豪夺的事情来。” 方天成听见这个名字,不禁一惊,雪山怪客,本是前些年间威名极高的侠客,据说他常年身居西域的雪山,终日与白雪为伴,但这并不让他真的可以被人遗忘,因为他曾经也是一位行侠仗义的义士。 他也真的可以算做义士,甚至比其他的所谓的大侠更有侠气。 一个人,无论是多么的伟大与仁义,总是会有些私心的,而更有些人行侠仗义的目的就是为了扬名,为了得到别人的褒奖,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如果你做的真的的善事,那么得到些精神上的赞美,又有什么不能的呢? 可雪山怪客不是,他的人就像他的绰号一样,似乎他真的是个怪人,因为他行侠,从来不留名姓,也不露脸。而最怪的是,他无论什么季节,都会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就再没有一寸肌肤处在空气中。 但这丝毫不影响人们尊敬他,喜爱他,毕竟有名英雄不难找,无名好汉实难寻,可虽然人们期望着雪山怪客的出现,但渐渐的,他还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有人说他对尘世倦怠了,隐居在了雪山上,也有人说他根本就是死了,但可以确信的是,在不知不觉之中,雪山怪客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这个乞丐明明说他曾经是马戏团表演的人,又怎么会跟雪山怪客扯到一起?就算他是雪山怪客,又怎么可能沦落到以乞讨为生的地步? 可方天成没想到的是,那个如同野人般的乞丐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中竟然闪耀出了一阵晶莹的光泽。 “我,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道士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一生之中从未瞧得起什么人,但雪山怪客侠肝义胆,淡泊名利,却是让我不得不自惭形秽的,所以我不可能认错人。” 乞丐的身体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他身上的毛发也随着他的身体慢慢抖动,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不,你认错人了。” 道士笑了笑,“也许吧,毕竟我知道的雪山怪客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乞丐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张不开嘴,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对道士道,“道长,我想你不可能是来跟我这样的怪人聊天的吧。” 道士点了点头,“我不喜欢啰嗦,我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又是谁,把那个盒子给我,我就让你走。” “道长,我想你知道丐帮,你现在的行为不是在对我挑战,而是对整个丐帮挑战。” 道士笑着捋了捋胡须,“我也不管你抢夺宝盒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丐帮,现在我要的只有那个盒子。” 方天成看向乞丐,虽然乞丐的面部被浓密的毛发遮挡着,方天成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可方天成能够知道现在的乞丐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道长究竟是谁?你又是为了谁而来?” 道士摇了摇头,“你虽然认不出我,但你一定能认出这柄剑。” 突然,道士右手手腕向后一甩,直接勾到了他背后的好像巨石板的东西上,方天成这时才看出,那块板子的尾部是有柄的。 难道那是一柄剑? 道士右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挑,缠绕在大板上的布条便慢慢剥落下来,方天成定睛一看,那向石板一样的东西,竟然真的是一柄剑。 无锋的重剑! 乞丐看到重剑的一瞬间,立刻张大了嘴巴,似乎世间竟没有比这柄巨剑还要可怕的东西一般。 “无锋重剑,藏剑谷,李天师!” 方天成听见这个名字,不禁一惊,难道这个道士真的是李天师。 百兵之中,以剑称王,而当今之武林,剑中称王的,当属五大剑圣,而李天师就是其中的一位。 虽然同为剑圣的公孙休已经死了,而且死的那样不堪,可这丝毫不代表五大剑圣就真的是一个虚名。 至少,李天师绝对是当今武林中最出名,实力也最强的高手之一。 道士笑了笑,用指尖扫过宽厚的剑刃,“看来我是比你差的多了,至少每一次拔剑,我都是交代姓名的。” 乞丐不禁后退了几步,他不甘的摇晃着脑袋,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道士看了看乞丐的样子,又摇头笑道: “虽然我跟丐帮没什么过节,可毕竟是忠人之事,恐怕今天还真是要得罪了。” 乞丐看了看道士,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重剑,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你真的是李天师?” 道士摇了摇头,“名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曾经的雪山怪客即使到了今天还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可他依旧值得全武林的尊重。” 乞丐又沉默了一会儿,过了片刻,他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道,“我本不愿跟你一战,因为我知道,任何人想要从李天师手下占些便宜,都是不可能的。” 乞丐又道,“可今日,恐怕我们却不得不打一场,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但我却知道我的使命,龙帮主对我有恩,我不能不报。” 道士笑了笑,“那么,你可以出手了。” 乞丐先是一惊,可随机便提起了双拳,向道士冲来。 直到现在方天成才知道,如果真的打起来,自己根本不会是乞丐的对手。单是这一拳的威力与速度,就已经是方天成无法抵挡的,看来这个乞丐是真的不想取自己的性命,如果他想杀自己,那么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把铁指逼到他的身上。 乞丐双拳如风,便如一阵迅猛的流星一般无情的向道士打来,那每一拳的力度都似乎要将四周的空间扭曲掉一般,方天成知道,但是外家功夫根本无法达到这种程度,只有强大的内力作为依附,才能打出这样的拳来。 道士见乞丐双拳打来,微微皱了皱眉,他当下便直横起重剑,迎上乞丐的进攻,可方天成没有想到的是,那几乎有百斤重的巨剑,此刻在道士的手中却好像轻若无物一般,道士只是轻轻挑了挑手腕,一阵巨大的风声便由巨剑的挥动而爆发出来,巨剑彷如惊天的巨浪,带着自然的愤怒,席卷而下! 乞丐的双拳在这样的威压下根本无法触及到道士的分毫,而道士在片刻之间,就已经转守为攻,他轮动这巨剑,就好像盘古拿着开天的巨斧,所到之处,必是开天辟地般的力拉崩倒之声。 方天成此刻只能用出神入化来形容道士的剑法,似乎道士并没有用任何剑招,可谁都能知道,这样的重剑只要能够挥动起来,那就是比任何剑招还要恐怖的武艺。 乞丐被重剑逼得连连后退,可他也确实没有办法,从道士的手到巨剑的剑锋这段距离,就是一道触之即死的结界,他知道只要自己稍稍碰到那个结界的一点,就立刻会被重剑打得灰飞烟灭。 乞丐不停的后退,道士也不停的逼近,终于,乞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方天成此刻甚至为乞丐担忧起来,面对着退无可退的情况,他要怎么做? 就在此时,乞丐的脊背己经触碰到了墙壁,如果他再不想出办法,就真的会被打成粉末。 可突然,乞丐停下了后撤的步伐,他深吸一口气,扎起马步,双脚死死定在了地上,而惊人的一幕竟然再次上演,乞丐全身那浓密的毛发竟然全都立了起来,顿时乞丐的身材就足足壮大了好几倍,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河豚一般顶住了身后的墙壁。 方天成这时才看出来,原来乞丐的这一个惊人的秘术,也来自于他雄厚的内力,乞丐将内力调整到身上的肌肤之中,通过内力的加持,让身体上的毛发达到直立的效果,可以说这是只有他才可以达成的武艺,因为正常人的身上根本没有这么多的毛发,而就算是有这么多的毛发,也没有像乞丐这样如此惊人的内力。 方天成知道,乞丐的这个功夫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从刚才与乞丐的对峙中,他就已经感觉到当乞丐使出这一招的时候,他的每一根毛发都会坚硬而坚韧起来,可以说这不仅是进攻的利器,也是防守的最强法门! 可道士面对乞丐着这样突如其来的怪招,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紧握这重剑的手抖动得更加快速,而他脚下的步伐也向乞丐一步步迈去! 看来他是想要硬碰硬,方天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场武斗可以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而胜负的关键,就在这一瞬间。 究竟是乞丐的毛发神功更强,还是道士的重剑更硬,方天成知道他马上就可以知道答案。 可眼见重剑的剑刃马上就要触碰到乞丐的最后一刻,乞丐的身躯突然软了下去,他散了自己 的内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道士也停下了手中的剑。 乞丐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我输了,我知道这个功夫一定挡不住你的剑。” 道士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 乞丐叹了口气,将藏在胸口毛发中的盒子拿了出来,放在了道士的手上。 “小心,他还有一只毒蛇!”方天成已经忍不住向道士喊道,他知道乞丐还有着一个隐藏的杀招,那就是在他全身的毛发中游动的毒蛇。 可直到道士接过盒子拿到了自己的手上,他也没有受到任何的进攻。 “你可以走了。”道士向边上站了站,让开了一条路。 乞丐艰难的站起身,垂头丧气得向外面走去。 可突然间,道士却握住了他的肩膀。 “如果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想做回雪山怪客的时候,就来藏剑谷找我。” 不知为何,uu看书.uuknsh乞丐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如泉般的泪水打湿了他脸上浓密的毛发,而他也突然大嚎了一声,向着远处飞奔而去了。 方天成还没有从疑惑中清醒,那个道士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而他的手上,还拿着那个宝盒。 “拿着吧,下次再丢了,我也没有办法了。” 方天成不禁一惊,难道他不是为了宝盒来的? 道士看着方天成疑惑的表情,只是笑了笑,就向远方而去了。 “等等,你,你真的是李天师?”方天成向着道士的背影喊道。 道士没有回头,只是一边走着,一边随意的说道: “别急,我们还会见面的。” 108 宝盒失窃 一百零八宝盒失窃 第二天一早,方天成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盒子。 当看到盒子完好无损的躺在柜子的里面,他才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方天成摇摇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盒子折磨得这样痛苦,仿佛算命的老人交给他的不是一个盒子,而是沉重的镣铐。 昨天的时候,袁小云拿着盒子去找袁霸海,可袁霸海也根本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他们采取了一个最保险,也最无奈的办法,那就是先将盒子留在海南拳宗,毕竟海南拳宗的护院弟子是可以信任的,也不可能会放过任何外人。 方天成稍稍洗漱了一下,就向着饭堂去了,经过昨天一天的忙碌,他还真的没有好好吃过饭。 海南拳宗的饭堂也很大,足够容纳所有的弟子一同用餐,方天成打好了早饭,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坐下,静静的一个人思考起来。 如果说那个神秘的重剑道士真的是李天师,那么恐怕这件案子又变得更加复杂了,李天师身为一代剑圣,竟然会来到海南帮助自己,这显然不是巧合,而看他的样子,又是受人之托,那么到底是谁能够请得动李天师呢? 方天成只感到越来越迷糊,他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现在的他又吃不下了。 “你一个人想什么呢?” 方天成抬头一看,袁小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他的面前,可方天成一看见她,眼睛便不舍得离开了。 今天的袁小云换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裙,比起以往的她似乎又温柔了几分,袁小云见方天成一直看着自己,微微红了脸。 “你,看什么呢?” 方天成尴尬的摇摇头,可突然,袁小云把一个球状的东西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 袁小云把脸扭了过去,“椰子啊,你不是说你从来没见过吗?” 方天成接过那个椰子,之间椰子的外皮已经被刮的干干净净,方天成拿着椰子,看了半天,又抬起头道,“这怎么吃啊?” 可袁小云已经跑远了,方天成摸了摸脑袋,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个意思,也就把椰子放到一边,可他的手还没有放下,眼前又走过来一个青年。 他抬起头细细打量着这个人,他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大,也许要大一些,青年的身子很健壮,穿的也是海南拳宗弟子穿的短衫,青年浓眉大眼,虽说不很英俊,但也算是一表人才,可不知为何,现在的青年却是一脸的严肃,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方天成还没有开口,青年却已经道: “你就是铁指神捕的徒弟?” 方天成摇了摇头,看来这个青年倒也是个直爽的人,至少他不会掩盖自己的情绪。因为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这个人就是来找方天成的麻烦的。 “我就是,不知你……” 青年双手抱拳,随意的意思了一下,又道,“在下海南拳宗大弟子,陈亮。” 方天成也回了一礼,“方天成,幸会,幸会。” 陈亮看着方天成不屑一顾的样子,眉头又拧紧了几分,“阁下是京城人,怎么有闲心来我们海南?” “这个去问袁掌门,他会告诉你的。” 陈亮不禁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怒道,“方捕头,您恐怕有些不讲规矩了吧,难道海南拳宗是随便什么外人都能来的?” 方天成笑了笑,“可我已经来了,而且暂时还不打算走。” 陈亮的双拳先是握紧,随后便缓缓松开,他的鼻孔长大,不停喘着粗气,“好,你是我师父的客人,我没理由赶你走,可你也应该有些客人的样子,阁下这样不是太喧宾夺主了吗?” “陈兄直说吧,我最近和个算命的老头斗了一天的嘴皮子,现在我只想听点简单的。” 陈亮道,“好,那我便直说了,我且问你,你为何你一直缠着云师妹不放?” “云师妹,哪位啊?” “你少装糊涂,当然是师父的女儿,我们的小师妹,袁小云了。” 方天成不禁笑了笑,现在他才看明白,显然陈亮是袁小云的追求者,自己这几天跟袁小云的接触,让这位拳宗的大师兄有些嫉妒了。 方天成看了看一脸怒意的陈亮,摇摇头道,“我们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他对袁小云没有过多的情感,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朋友。他跟跟陈亮也是第一次见面,当然没有过节,可他就是想气一气这个拳宗的大弟子。 陈亮听完这话,立刻捏紧了拳头,提起右拳举到了方天成的面前,可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你给我小心一点!” 陈亮气鼓鼓的冲出了饭堂,方天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找个时间跟他解释一下吧,方天成这样想着,又开始吃起了粥,不知为何,在气走了陈亮之后,他的胃口突然好了起来。 吃罢了饭,方天成就离开了饭堂,慢悠悠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但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像一块木头一样定在了原地。 房间的门是敞开的,可自己走的时候明明关紧了门。 方天成疯狂的跑进了房间,他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藏放盒子的柜子,由于为了保险,他将盒子放在了最上层的抽屉了,是需要踩椅子才能够的到的,可他的脚刚踏上椅子的一瞬间,整张椅子就四散开来! 方天成强行稳住下盘,才不至于跌倒,他赶忙低下头去观察椅子分崩的零件,却发现,原来椅子的钉子已经不知道被谁给拔走了。 方天成心中大呼不妙,想施展轻功跳上去,可他发现在空中的时间根本就不能将抽屉上的锁打开。 他敢紧搬来一张桌子,蹬到了桌子上,掏出钥匙将抽屉打开,但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 抽屉里的盒子,已经消失了! 方天成顿时只感到天旋地转,自己只是出去吃个饭的功夫,盒子就会被人偷走,他当下急得心如乱麻,立刻没了主意。 他知道盒子对自己的重要性,显然现在盒子的丢失对他而言是灾难性的打击。 方天成尽力稳定住心神,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慌乱是没用的,他当下跑出房间,关紧房门,向外面跑去。 他知道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帮他,那就是袁霸海。 他跑到袁霸海的房间,发现袁小云也在,袁小云看着方天成狼狈而惊恐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怎么了,你不会把椰子壳给吃了吧。” 可随即,袁小云突然察觉到了些异常,“不会是……” “盒子,盒子不见了!” 片刻后,海南拳宗的前厅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 在得知盒子失窃的事情后,袁霸海就立刻召集了拳宗全部的人,无论是弟子,厨子,还是打杂的小工,全都被召集到了这片空地上。 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难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袁霸海站在人群的前方,看人已到齐,对身边的方天成道,“你确定,这样有用吗?” 方天成现在只感觉虚弱得很,他艰难的点了点头,虽然他还没有时间检查现场,可他已经可以断定犯人就在这群人当中。 离自己的房间到饭堂,不过才几步路远,如果把自己吃饭的时间算上,也就不过半个时辰,经过袁霸海询问今日的巡逻弟子得到的消息,他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巡逻的弟子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来过。 但方天成知道,这似乎并不能完全否认外部人员的嫌疑,毕竟,易经经不也是丢了吗。 难道是那群盗窃易经经的盗贼又来盗窃自己的盒子?想到这里,方天成竟然突然有些站不住,但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先对拳宗的弟子进行搜查,因为易经经的失窃毕竟是在晚上,如果说有盗贼可以借助夜幕的掩护,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效果,倒还说的过去,而现在可是大白天,难道在青天白日之下,巡逻的弟子会发现不了他们。 方天成只能点点头,现在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袁霸海看方天成点头,也继续开口道: “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只因为出了一件大事,这位方神捕,你们应该知道了,他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在刚刚失窃了。” 袁霸海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继续道,“我不相信我海南拳宗的弟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就必须给方神捕一个交代。” 他看了看方天成,小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方天成叹了口气,向下面喊道,“各位,我想知道,刚才早饭的时间,都有谁没有去吃饭?” 见下面没有人应声,袁霸海便道,“方神捕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你们没有去吃饭的,都站出来。” 人群这才站出来两个人,方天成看了看这两人,之间他们都是拳宗的弟子,其中的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憨厚。另外的人却瘦弱一些,更奇怪的是,他的额头上竟然还包裹着毛巾,看他的样子也是虚弱的很。 方天成摇了摇头,“我想,还不止这两人。” 袁霸海道,“还有谁没站出来?” 这一次,就在没有人应声了,袁霸海看了看方天成,道,“天成,这一次似乎是真的没有别人了。” “不,至少我在饭堂的时候,有个两人是走在我的前面的。一位是袁小云,另一位……” 方天成指了指站在人群中最靠前的陈亮,“陈兄,你似乎走的很早啊。” 陈亮听方天成叫他的名字,先是一惊,可随即便怒道: “姓方的,你以为我陈亮是什么人,我会偷你那破东西!” “住口,身为拳宗的大弟子,竟然这样出言不逊,我平日都是怎么教你的!”袁霸海一下子走到陈亮面前,对他大喝道。 陈亮见师父生气,也只好低下头,不再做声。 袁霸海摇了摇头,向方天成道,“天成,你确定犯人就在这些人之中?” 方天成道,“我还不能确定,现在我需要好好调查一下现场。” 袁小云一下跑到他身边,“我也想看看。”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行,你现在还是嫌疑犯。” 袁小云气得跺起了脚,“方天成!你还真的怀疑我?” 方天成苦笑道,“查案的事情非同小可,外行人进去少不了要破坏现场的,这件事我还是自己去做吧。”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袁小云就扭头走远了。方天成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思理她,也只好不去阻拦。 方天成对袁霸海拱手道,“袁掌门,在我寻找证据的期间,请务必要把守好所有出入口,切不可让任何人进出。” 袁霸海点头道,“放心,这一次我亲自参与巡查,如果发现了任何可疑的情况,我会立刻通知你的,可这几位……”他指了指站出来的三个弟子,叹气道。 方天成走到三人面前,行了一礼,“我知道三位并不一定是犯人,uu看书.uukanshom 可现在只好委屈你们,请待方某查明真相,再来亲自赔罪。” 那两位弟子倒是客气一些,随意的说了些理解的话,可陈亮的眼睛中却一直像是带着火焰,如果袁霸海不在这里,他多半要跟方天成打起来。 但方天成现在也时间管陈海的态度,他摇摇头,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 他轻轻推开房门,可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床上。 他知道现在不是颓废的时候,可面对这样突然齐来的变故,他是有些感到力不从心。 但毕竟他还是个冷静的人,方天成挣扎着坐起,开始搜索着一切可能的线索。 首先,就是房门的锁。 他摘下门锁,仔细的观察,门锁是被强行扭断的,虽然锁头很粗,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讲,这似乎算不上什么。 但更关键的一点是,抽屉的锁,是完好无损的。 既然犯人已经扭断了房门,又为什么不破坏抽屉的锁呢?如果他是用钥匙打开的,他从哪里找来的钥匙?如果他是用开锁工具撬开的,他都强行开了锁,又何必多此一举? 方天成现在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疑惑,这根本就讲不通。 难道犯人还有闲心去破坏椅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突然,方天成竟然发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事情。而这个线索很有可能会改变整件案子的走向。 到底他发现了什么呢? 109 真正的犯人 一百零九真正的犯人 一个风筝,但已经被折断。 之前在收拾屋子柜子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风筝,可那时,它还是完好无损的。 方天成看着这个风筝,却不禁笑出了声。 真相似乎已经在这个风筝的链接下,突然变得呼之欲出,而现在只差关键的最后一步! 方天成缓缓从床上坐起,他知道现在如果想要查清楚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讯问嫌疑人。 可究竟该从谁入手呢? 他迈步走向门外,却发现袁小云已经站在了门口。 可方天成刚一看见她,她就气鼓鼓的扭头走去,方天成叹了口气,小跑着追上她。 “还在生气?我想你应该不至于吧,你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袁小云连看都没有看他,只是向前走着。 “好啦,大小姐,我这里还真有些问题要问你。” “方神捕这么厉害,还会有求人的时候?” 方天成笑着道,“我再厉害也比不上袁大小姐的一根小指头,好啦,算我求你,别生气了。” 袁小云笑了笑,“好吧,其实呢,我也有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要告诉你。” “什么?” 可袁小云的表情突然犹豫了起来,她想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实际上,巡逻的弟子并不是一无所获,他们看见了有人强行打破了你的门锁。” “谁?” “是,是大师兄,陈亮。” 方天成听见这个名字,却并未有太多惊讶,实际上,他最怀疑的人就是陈亮。 自己早上刚刚跟他产生了一些矛盾,在陈亮临走的时候,他也确确实实的威胁过自己,显然比起另外的两人,他的嫌疑更大一些。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方天成道。 袁小云摇摇头道,“虽然说是这样,可我还真的没法想象陈师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他人看上去挺凶的,可他却是个很细心的人,对我一直也很好,我,我不相信他真的是犯人。” 方天成在心里想到,陈亮是对你好,可却牵连了自己,但他也未表现在脸上。 “嗯,我知道了。”说罢,方天成就迈步向前走去。 “哎,你要去哪?” 方天成笑了笑,“走吧,去见见那几个嫌疑人。” 袁小云还有些迷糊,可见方天成已经走远,也只好先跟他走。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袁霸海的房间。 正如方天成所交代的那样,现在的三名嫌疑人就在袁霸海的监视下,方天成稍稍放下了心,至少如果他们中有人偷走了盒子,也应该没有时间去把盒子送出去。 袁霸海见方天成来了,脸上的表情却阴郁了起来,他走上前,将方天成扶到椅子上,道: “我派人查过了他们三个的住所,确实是没有盒子,天成,你会不会搞错了?” 方天成摇了摇头,“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想,犯人应该就在他们三个之中。” “方天成!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你查不出些什么,我定跟你没完!” 说话的人是陈亮,他从刚看到方天成进来,就已经有些不满,而当他发现方天成竟然是跟袁小云一起到的,他就再也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愤怒了。 袁霸海见陈亮这样的态度,刚想站出来斥责他,可方天成却拦住了他。 方天成缓缓走到陈亮的面前,一字一顿的道: “那是自然,可如果犯人真的在你们当中呢?” 陈亮一下子说不出话,而方天成却又开了口: “陈兄我是见过了,可这两位我还不认识。” 陈亮边上的两名弟子立刻抱拳,其中高大的弟子道,“我叫鲁直,是拳宗的三弟子。” 可另一位就奇怪的多了,这位弟子像是刚从病房爬出来的一般,额头上包裹着毛巾,眼睛也有着重重的黑眼圈,满脸都是虚汗,从老远就能闻见他身上的中药味儿,一看就是大病在身。 “咳,咳,在下拳宗二弟子向横,有病在身,就不行礼了。” 方天成不禁问道,“向兄这是怎样?不知身体如何?” 向横叹了口气,“近日得了大病,见笑了。” 袁霸海也在一边道,“向横确实是生了病,这一点我能作证的。” 方天成点了点头,“那么,向兄,鲁兄,在早饭的时间,你们都在干什么?” 鲁直摸了摸脑袋,“说来惭愧,承蒙师父信任,让我当拳宗负责一切杂物的管事,当时我正例行检查,一直以来,我都是最后才吃饭的。” 袁霸海笑道,“嗯,鲁直为人直爽,憨厚老实,所以我才让他负责拳宗的财务等闲杂事项,这样得罪人的事情,也只好让他这种老实人做,才不会让人多嘴多舌。” 鲁直见师父夸赞,不好意思的笑笑,退到了一边。 “那向兄呢?” 向横又咳了几声,“方捕头,我这副病体还能干些什么?当然是窝在床上养病了。并非是我推卸责任,但我听说方捕头的房门已经被犯人拆开,而我这副病体,根本就使不出力,更没有办法破坏门锁。” 他又连连叹气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身为二弟子却只能卧于病榻,实在是惭愧,惭愧。” 向横摇了摇头,也退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袁霸海皱了皱眉,“向横,别站着了,先去为师里屋的床上躺一会儿吧。” 向横却执意坚持,靠在墙边站下。 袁霸海叹了口气,又看向了陈亮,“那么,现在就只剩你了,陈亮。” 可此时的陈亮却根本说不出话,刚才还气势十足的他现在却是唯唯诺诺,站在一边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方天成见陈亮不开口,便道: “陈兄,我听说有人曾经看到过你打破我的门锁,这是不是真的?” “你,我,没,没这回事!” 袁霸海听见这话,立刻迈步上去,重重抽了陈亮一个巴掌,怒道,“陈亮!你给我实话实说,你到底干没干过这种事!” 陈亮挨了打,一时间竟然蒙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敬重的师父会为了一个外人打自己。他捂住自己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袁霸海虽然打了陈亮,可却痛心的很,他向来是帮理不帮亲的,自己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怎能忍受徒弟干出偷窃的事情来? “你,你说话啊!”袁霸海已经急不可耐,他又想出手,可还是强忍下来,“你到底有没有强行闯入的事情,如果没有你就实话实话。” 陈海沉默良久,才闭紧双眼道,“弟子,弟子做了。” 袁霸海听见这话,几乎要气得昏倒,袁小云见状立刻扶住了他,袁霸海又气又恨,实在是说不出一句话。 方天成摇了摇头,“袁掌门不要太过激动,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陈兄就是犯人,但我却还是要实话实话,就现在的证据来看,他是最有嫌疑的。” 陈亮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袁小云,似乎一时间愁绪万千,他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向方天成喊道: “我姓陈的,不需要你来求情,今日的事情就是我做的,全由我一人承担。” 陈亮走到袁霸海面前,一下跪倒,“师父,是弟子做的,方天成的房门,就是我砸开的。” 袁霸海只感到心头被一只冰手握住一般,又寒又紧,他的全身都颤抖起来,看着眼前的陈亮,他已经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等等,虽然门是你破开的,可你还不一定是犯人。”方天成摇了摇头,扶起了地上的陈亮。 所有人都被方天成的话吓了一跳,袁小云瞪了瞪方天成,道,“你,你胡说什么呢?” 方天成看了看呆若木鸡的陈亮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去我的房间,是去干什么的?” 陈亮半天才清醒过来,他凝视着方天成的脸,道,“我,干什么,这跟你无关!” “也许的确跟我无关,但却跟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关,难道现在在你师父面前,你还要隐瞒些什么吗?” 陈亮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挣扎起来,他看了看方天成,又看了看师父,终于还是开了口。 “我,没有偷你的盒子,说实话,我连它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那你是去干什么的?”袁小云惊道。 陈亮低下头,扭扭捏捏的说道,“我,我……” 方天成道,“既然做了,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陈亮听见这句话,似乎有了底气,他抬头道,“不敢?哪里不敢,我,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样子,我去你的房间,把你椅子上的钉子给拆了下来,就是像看你出丑罢了!” 可说完这番话,陈亮却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身为习武之人,干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感到可笑。 方天成摇了摇头,虽然对陈亮的行为他也说不出什么,可现在可以证明的就是,如果真如陈亮所说,那么犯人就不会是他。 他点点头,走到鲁直跟向横面前道,“那么,你们两位有什么说的吗?” 鲁直跟向横对视一眼,都茫然的摇了摇头。 方天成见他们不说话,又道,“或许,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开门的人,就是犯人。可如果陈亮只是破坏了门,那么犯人又是谁呢?因为开门的人是陈亮,所以刚才向兄所讲的,自己患病打不开门锁的话,就被击破了。” 可陈亮却突然道,“不,这就不对了,在我进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来,我破坏了椅子后,还特意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可根本就没人接近你的房间。” 方天成笑了笑,“不一定,如果犯人早一步进入了我的房间,当看见你进来时,就赶快藏了起来,你是不是就发现不了了?” 袁小云惊道,“那,犯人会藏在哪里呢?” 方天成道,“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点也不假,犯人就藏在衣柜里。” 方天成又道,“所以,案子就明朗了起来,犯人事先通过钥匙进到了我的房间,正当他想犯案时,却发现了陈亮正要破门,犯人当下大惊,就躲到了柜子里,而在陈亮走后,犯人就打开抽屉,取走宝盒,等陈亮走后,犯人就悄悄溜走。” 陈亮道,“可,谁能证明你说的这些?如果真的有人藏在柜子里,我会不知道吗?” 方天成笑了笑,“我可以证明,还记得我房间柜子的抽屉吗?只有踩着椅子,才可能够得到抽屉,可如果椅子已经被你破坏,为什么在盒子被盗后椅子还是完好的呢?这说明犯人刚好目睹了这一切,所以才绝不会踩在一个已经被破坏的椅子上来盗取盒子的。” 袁霸海点点头,“有道理,可犯人究竟是谁呢?” 方天成指了指鲁直跟向横,笑道,“这个,就要问他们了。” 鲁直听见这话,一下子拧紧了眉,“难道你是在怀疑我们?那就请你说说我们谁才是犯人!” 方天成道,“首先,据我刚才听到的,鲁兄好像是管理内务的管家,那么各个房间的钥匙,你绝对会有的,是不是。” 鲁直一下子红了脸,磕磕巴巴的说道,“我,这,我,你……” 向横摇摇头道,“不,三师弟是有备用钥匙,可就在前几天,他就把钥匙丢了,这说明不了什么。” 方天成笑道,“但,难道这样要紧的东西丢了,他就不会再配一把吗?” 向横咳了一下,“好,就算三师弟的钥匙还在他的身上,可据你刚才所说,那个抽屉如此之高,他的轻功又不好,怎么可能够得到那个抽屉?” 方天成笑道,“这个更好解释,谁说犯人就只有一人?” 所有的人都惊呼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向横不禁大怒,他一把扯下裹头的毛巾,道,“你,你难道是在说我?” “我可没有,u看书ww.ukshu不过你似乎很激动啊。” 向横知道上当,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而方天成又道,“正因为犯人是你们两人,所以你们互相扶持,来拿到高处抽屉中的盒子。而我在房间的柜子中,找到了犯人是两个人的证据,那就是我在柜子中找到了一个被压坏的风筝,可柜子里如果只有一个人,是不会” 向横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他长大嘴巴,可他随即也急迫的说道: “这,这都是你的猜测罢了,难道你还有什么证据?” 方天成大笑道,“证据?那就更简单了,我想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我来解答,陈兄,你在我房间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儿?” 陈亮摸了摸脑袋,“怪味儿?”可他突然一拍脑袋,“是啊,当时我就感到有些奇怪,我闻到了一股好像是中药的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到向横的身上,生了病是需要吃药的,而生病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方天成指着鲁直与向横,正色道,“综上所述,鲁直拥有打开房间的钥匙,而光凭他一人,还不可以完成这件案子,所以真正的犯人,就只有你们两个!” 鲁直已经浑身发抖,而向横更是几欲昏厥。 因为真正的犯人,就是他们两个! 方天成微笑着看着面前两人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经赢了,可现在还差最关键的一步。 虽然他已经找出了犯人,可盒子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110 赌场 一百一十赌场 夜晚的街道上几乎是一片漆黑,可只有一处亮着灯。 方天成在门口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闯了进去,他知道他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 盗窃宝盒的人竟然是看上去最没有嫌疑的两个人,虽然方天成已经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反转,可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还是不禁有些吃惊。 当他在袁霸海面前揭露向横与鲁直的盗窃行径后,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两个人竟然没有一丝后悔与惭愧,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可在场的袁霸海却比任何人都痛心,也比任何人都惭愧,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最为信任的两个徒弟居然真的干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知是愤怒还是痛苦,袁霸海一时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连站立都是那样的勉强。 “你,你们,逆徒!你们……” 陈亮冲上前一把扭住向横的衣领,即使是自己刚刚完全是被冤枉的,他也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师弟,可似乎结果总是会出乎意料。 “说,你们把盒子藏到哪里了!” 向横依然很虚弱,可他却轻轻的微笑着。 “师兄,放弃吧,在拿到盒子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把盒子送走了,别忘了鲁师弟是有后院小门的钥匙的。” 陈亮一击重拳打在向横的鼻子,顿时鲜血伴随着鼻涕,喷满了向横的脸。 “你不配叫我师兄,你也没资格在待在拳宗了!” 向横坐在地上,摇了摇头,“对于这件事,我知道我对不起师父,所以,我也没打算得到你们的谅解。” 陈亮听见这话,顿时大怒,他提起双拳,刚要出手,可就被鲁直挡住了。 “大师兄,二师兄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陈亮一时间愣了愣,他最没有想到的,就是自己这个耿直憨厚的三师弟居然会伙同向横做出这样的事情,可难道这背后真的有什么隐情? 向横坐在地上叹了口气道,“罢了,三师弟,事已至此,我是连累你了,你也不必为我求情。” “不,我要说。”鲁直的眼角竟然泛出泪来,“师父,大师兄,你们知不知道二师兄是怎么病的?他,他这几天为了拳宗的事情,终日寝食难安,一急之下,就得了大病……” 袁霸海听见这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你,你说什么?” 鲁直带着哭腔道,“前几日,出了那样的事情,师父您嘴上虽然不说,可我们都知道你是最着急的,二师兄像为你分担一些,这几天就连夜查访那个什么鬼街的下落,为此,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休息了。” 向横的眼角也闪着泪花,他站起身,拱手向袁霸海摇了摇头道,“既然三师弟也说了,那我就不隐瞒了,可这件事情全都是我一人的计划,三师弟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这样的大错,师父,弟子知道出了这种事情,是没资格在待在拳宗了,希望师父念惜师徒之情,绕过弟子一次,我今晚便离开拳宗。” 袁霸海赶忙拉住向横道,“且慢,向横,你倒是把话讲明白,你盗取宝盒跟拳宗这几天发生的血案,到底有何关系?” 向横犹豫了片刻,缓缓道,“这,实际上,我已经找到了鬼街的人。” “什么?”几乎所有人都惊呼了出来,难道向横真的先一步找到了鬼街? 方天成道,“鬼街?你真的找到了?那,它在哪里?” 向横摇摇头道,“不,实际上,我只找到了自称是住在鬼街的人。” “那,你们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向横叹了口气,“说来惭愧,当我知道那些人就是鬼街的人时,我是本想为拳宗讨要说法将他们一并擒回来的,只可惜我学艺不精,辱没了师父的名声,那几个人的武功实在太高,我根本打不过他们,可他们却也没有为难我,反而要把鬼街的地址告诉我。” 方天成想了想,突然惊道,“莫非,他们是想用那个盒子作为交换的条件?” “不错,方捕头,偷窃你的盒子,实在并非我心中所想,可为了拳宗,我,我……”说道这里,向横泪如泉涌,已经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突然袁霸海握住了他的肩膀,“算了吧,现在不要再说这些了,先把盒子找回来吧。” 向横一时间惊呆在了原地,虽然袁霸海似乎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可他却能够看出袁霸海已经原谅了他。 向横一下子跪倒在师父面前,泣不成声。 方天成看着眼前的场景,稍稍安心了一些,至少他已经知道了向横与鲁直并非是什么恶人,他们的最初原因,也是为了师父与宗门。 可现在问题也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宝盒已经不在海南拳宗了,而自己又能否把它夺回来呢? 直到现在来到了目的地,他的内心依然还是忐忑的。 经过向横的描述与指引,他来到了这里,也就是向横跟自称是鬼街居民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本以为那会是一个隐秘而黑暗的世界,可现在他面前的建筑不仅庞大,而且还闪亮这灯火。 那竟然是一家赌场。 赌场,一直是都是展露着人类最原始欲望的地方,也一直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毕竟像沈飞儿那样游戏人间,视金钱如无物的人,还是小部分的。 方天成不知是第几次振作精神,他望着赌场高大的门,终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可当他真的踏进了赌场,却被惊讶的定在了原地。 不知为何,那个盒子,竟然摆在在大厅的正前方,那是一个只要进屋的人,就绝对无法忽视的位置。 方天成只感到一阵头晕,难道这又是敌人故意设下的陷阱?但现在的他,已经踏进了门,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而到了如今,他也绝不可能回头。 但当方天成环顾了赌场的四周,却不禁皱起了眉,如果这真的是一场陷阱,又是否太过明显。 灯火通明的大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绝对不是一家大规模的赌场应该有的氛围。 方天成犹豫了片刻,还是迈步向里走去,可突然一声尖利的细微声音传来,让他不禁吓了一跳。 “回去吧,今天不营业。” 方天成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发现了厅前的柜台,可柜台边却根本没有看见一个人,正当他迟疑之时,他竟然发现柜台的下面冒出了一个闪烁着光芒的东西。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却不禁笑出了声,那个闪着光芒的东西,竟然是人的光头。 紧接着,光头的主人就从柜台下钻了出来,不,是冒了出来,因为那个人的身材实在是太过矮小,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子。 可随着那人的脸缓缓抬起,却露出了满脸的胡须。 方天成紧紧盯住那人,原来他并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侏儒。 侏儒剑方天成这样的看着自己,好像很不开心,他跳到柜台上面,才堪堪跟方天成能够对视到。 “我说了,今天不营业。” 方天成看了看侏儒,又看了看厅前的盒子,道,“我不是来赌的。” “笑话,来赌场的人,不是来赌的,又是来干什么的?” 方天成笑了笑,“可你们既然是赌场,又为何不让人赌呢?” 侏儒怔了怔,方天成又道,“我也不打算难为你,我只是来拿一样东西的。” 侏儒指了指厅前的盒子,笑道,“莫非是那个盒子?” “你,你怎么知道?” 侏儒道,“说实话,今天已经有好几个人来向我要盒子了。” “好几个人?” “没错,一个个都是挺横的,有想买的,还有想抢的,可惜的是还是没有人能够拿走它。” 方天成一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可这时,门却又开了。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他的脸也蒙着面罩,完全看不出他的相貌。 侏儒轻哼了一声,“你看,这不就又来了,别管嘴上多厉害,到最后还不是要按规矩来。” 斗篷人走到柜台前,看了看方天成,也并未理会,转而又对侏儒道: “我来了,希望这一次,你们可以兑现你们的承诺。” 侏儒点点头,“放心,既然你愿意遵守我们的规矩,我们当然也会信守诺言的。” 斗篷人摇了摇头,走到了赌桌前安静的坐下,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方天成现在自然是满肚子的疑惑,他看向侏儒,可侏儒也在看他。 “可惜你晚了一步,否则你也有份的。”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侏儒却不在理他,反而坐在椅子上喝起了酒。 方天成见他不理自己,只好叹口气默默走开,他看了看大厅上悬挂的盒子,竟然没有人看管,他当下就想摘下盒子,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 可侏儒却突然开了口,“嘿,小兄弟,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要是你想拿走那个盒子,都不需要我们动手,那些人恐怕要先杀了你。” 方天成听见这话,又看了看身后的斗篷人,那个斗篷人露出的一双眼睛正在死盯着自己。 不知为何,他顿时就停下了脚步,看来这件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赌场的门却又一次的被打开了,这一次进来的是两个人。 他们一高一矮,都穿的很严密,也遮挡住了自己的面孔,可看他们的眼睛便能看出,他们似乎都是带着怒气。 两人一进门,见到那个斗篷人,都先是瞪了瞪他,随即便坐到了斗篷人的身边。 高个子将身上的佩剑摘下,方天成定睛一看,便能看出些东西来。 那是一柄黑木鞘的剑,可以看出那绝对是一柄无上的好剑,剑这种兵刃说来奇怪,有的时候,不需出鞘,你便能分辨出一柄剑的好坏。 但那柄剑上更多的是杀气。 矮个子看见高个子摘剑,不禁笑了笑,他轻轻用手向衣服里一伸,便掏出一只铁笔来。 方天成知道铁笔这种兵刃向来是很少有人使用的,他听师父说过,使铁笔的如果没有几十年的钻研,根本就练不成,因为铁笔不比刀剑般锋利,也没有暗器的灵活,可以说铁笔本来就是一种笨重而不实用的武器。 可这人掏出铁笔后,却是一脸的得意,似乎是对自己的功夫很有自信一样。 高个子见矮个子也掏出了兵刃,眼神不禁尖利了一些,只见他缓缓道: “我们不是来比武的,贤兄又何必跟我计较这些?” 矮个子摇摇头道,“错了,可是你先亮的兵刃,难道不许我也亮一亮?” “贤兄难道不怕泄了身份?当今武林上使铁笔的人,可就那么几位了。” 矮个子道,“你又错了,我早就看出了你是谁,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我是谁,何必在此遮遮掩掩的,难道在座的人想去鬼街是为了什么,还怕人说不成?” 方天成听见这话,不禁一惊,难道这些人都是为了去鬼街才齐聚于此的? 高个子道,“论斗嘴,我实在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论功夫,我却还是不服。” “不服?我们打了一百个回合,还是没分出个高下,你有那个闲心,我可是没有了。” 高个子笑了笑,“实际上,我也没有那个闲心,所以,我们才会到这里来,不是吗?” 高个子突然看向对面的斗篷人,又道,“所以说,这位仁兄,也是这样想的?” 斗篷人并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的坐着,高个子见他不理睬自己,只好摇摇头道,“算了,算了,一会儿我们赌桌上见真章吧。” 矮个子道,“可现在还缺一个人,他还没有到吗?” 斗篷人突然开了口,“不必等他了。” “哦?为何?” 斗篷人的眼神突然尖利起来,“因为他已经死了。” 高矮两人同时一惊,uu看书.ukans 矮个子搓了搓手,缓缓道,“我本以为我已经足够混蛋了,可没想到老兄你比我还心狠手辣。” 斗篷人笑了笑,“我只是为了减少一个竞争对手而已,说实话,要不是你们今天一直在一起,也许今天来的就只会有我一个人。” 高个子看了看斗篷人,又对矮个子道,“看来我们今天也不算是白打,虽然我看不出这位兄弟是谁,可似乎他对于宝盒是势在必得啊。” 斗篷人这一次没有理会他,只是又安静的坐下。 此时的方天成一脸茫然,听几人的对话,完全就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他看了看一旁的侏儒,可侏儒已经先开了口: “啧啧啧,这怎么又死了一个?” 方天成问道,“谁?” 侏儒漫不经心的道,“嗯,我想想,上午的……,哦,对了,上午还来了一个自称是什么火麒麟的人,非说也要拿那个盒子,我就让他晚上来,没想到他竟然先死了。” 方天成听见这话,惊异的张大了嘴巴,火麒麟,那可是关西的名侠,曾经他甚至可以逼得荷花居士隐姓埋名,显然是威名与实力都极高的人,可难道他也想来到鬼街?而且现在又被那个斗篷人杀了? 这群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方天成看了看赌桌前的几人,显然他们每个人的武艺都不低,如果他们都是为了宝盒而来,为什么还不动手? 而自己真的可以从这群人的手下拿走盒子吗? 111 入局 一百一十一入局 奇怪的赌场,奇怪的伙计,奇怪的赌客,共同构成了一个奇怪的局。 可这桩局,究竟是设计者勾引方天成踏入的,还是他自愿的? 方天成看着大厅上高高悬挂的盒子,它是那样的近在咫尺,又那样的遥不可及。 望着赌桌前落座的三个神秘人,方天成能够看出他们眼中的渴望与热诚。 那分明是酒鬼见到美酒,老饕见到美食,色狼见到美人时的才会露出的眼神,但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都只有那高悬的宝盒。 可他们渴望的眼神中却夹杂着谨慎与仇恨,他们互相对视着彼此,想着收起自己的贪婪与紧张,可却欲盖弥彰。 三人对视了良久,总于还是矮个子先开了口: “四个人,三个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为什么来的。” 高个子道,“不错,我们大可以这个样子坐上一整天,或者去外面打个你死我活,但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应该先做点正事。” 矮个子点点头,“你的剑法若是能像你的话一样明白,我们早就不必打上一整天。” 高个子笑了笑,没有理会矮个子,转而看向了斗篷人,“那么这位仁兄是怎样的看法。” 斗篷人一排桌子,可却没有看他,“开始。” “好,那就开始!”,矮个子一拍大腿,活动几下手腕,便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将铁笔收入衣内,向柜台边喊道,“那就请你主持开始吧。” 显然矮个子是在对侏儒说话,可侏儒似乎跟没听见一样,只是自己举杯喝酒。 高个子摇了摇头,向侏儒喊道,“老兄,我们的人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侏儒没有说话。 矮个子突然笑出了声,他指着侏儒道,“我想我们又不是你,这样的三个大男人坐在这里,你竟然装没看见?难道你们要违背诺言不成?” 侏儒还是不说话。 斗篷人缓缓转头向侏儒看去,可此时他的眼睛中似乎带着火一般,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可显然他已经等不及了。 方天成看了看侏儒,他竟然如同睡着了一样,方天成不禁为他捏了把汗,虽然他还不清楚那几个人是谁,可他却能够看出他们绝对不是普通人。 但侏儒突然又站了起来。 “究竟是我违背诺言,还是你们坏了规矩?” 矮个子眯紧了眼,笑道,“我们本可以明抢,但现在我们好好的坐在这里,难道还不算守规矩?” 高个子一拍桌子,看了看桌上的剑,缓缓道,“我们虽然答应了你们的要求,可我希望你们还是不要欺人太甚,我虽然没打算拔剑,可我却带着剑。” 侏儒摇摇头道,“如果你想拔剑,你大可以试一试。” “你!” 这句话的语调看似平平淡淡,可高个子却似乎好像是被骨头卡住了咽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一直不说话的斗篷人却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柜台前,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侏儒。 “我不喜欢这样的答复,实际上,我开始怀疑你们是不是诚心来合作的。” 方天成听着斗篷人的话,越发的疑惑,合作?难道他们不是来夺取盒子的吗? 侏儒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负责传话的,你用不着向我发牢骚,如果你不满意,现在就可以走。” 斗篷人突然笑出声,可那笑声却异常的阴森。 “走?我可以走,但在那之前,你要给我一个说话,为什么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你们还不兑现你们的诺言。” 侏儒道,“你错了,你是否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当然,你说如果想跟你们合作,就要看看我们是否有能够拿到那个盒子的能力,而获取盒子的方法,就是赌。” “不错,可我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你们四个人,晚上到这里来。’是不是?” 斗篷人突然长大了眼睛,“难道?” 侏儒笑笑道,“赌局是要四个人做的,只可惜你先动了手。” 斗篷人的眼睛立刻尖利了起来,连喉咙也发出了低沉的响声,之间他的双手渐渐握紧,露出了一手背的青筋。 可侏儒却笑着道,“但你们既然来了,我总不能让你们白来一趟。” 不知何时,矮个子跟高个子已经走到了柜台边,矮个子听见侏儒的话,惊讶道,“这还总算是句人话,那么你打算这么办?” 侏儒跳上桌子,突然一把拉起方天成的手,看着他道: “虽然现在已经凑不成赌局,可巧的是,这位小兄弟也是来拿盒子的。” 三人同时看向了方天成,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方天成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我的意思很简单,算上这位兄弟,就足够凑成四个人,那么赌局就可以开始,你们又有了机会,而这位小兄弟也不算白来。” 高个子看了看方天成,摇头道,“这,可是我之前不知道的,我不会同意的。” “我同意。”,之间斗篷人突然说道,“无论如何,只要赌局能够照常进行,我就不会拒绝。” 高矮二人都惊讶的看着斗篷人,可他们最终也是叹气道,“算了,事已至此,我等也只好同意了。” 侏儒见三人点头,便微笑着看了看方天成,“那么,小兄弟,你愿不愿意?” 方天成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看了看侏儒,又看了看那三人,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来一时间,他还有些不适应,不过不要紧,三位请先去赌桌前等候,我去后面好好劝劝他。”侏儒一把拉住方天成,就往后房里钻。 方天成根本不想走,可如此矮小的侏儒,力气却大得惊人,只见他一把拉住方天成的手,一边向前迈步走去,竟然把足足有他两倍高的方天成硬拽了进去。 “柜台前有酒,几位等不及了,可以先喝几杯。”侏儒将方天成推了进去,又向三人说道。 方天成此时已经完全蒙了,他本以为这次来夺宝盒,必将是一场恶斗,可没想到自己却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场赌局之中。 “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方天成揉了揉脑袋道。 侏儒拿起放在桌上的旱烟杆,坐在椅子上抽了两口,缓缓道: “别急,实话跟你说,我对那三个人没什么好感,我们不妨急急他们。” 侏儒喷出一口烟雾,继续道,“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方天成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方天成。” 侏儒耸了耸肩,“从没听过,不过听你的口音,可不是本地人,所以我可以问问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去拿这个盒子的呢?”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不过现在我非要拿到那个盒子不可。” “无论是用什么办法。”方天成又补了一句。 侏儒笑了笑,“好,至少比起那几个见面就要杀人的家伙,你还算不错。”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递给方天成道,“喝一杯?” 方天成摇摇头道,“你看我现在有喝酒的心情吗?” 侏儒道,“一会儿的赌局可不简单,你确定你不来两口压压惊?” 方天成道,“不,现在的问题可不是这个,你知道我现在有很多的问题要问你。” “可我却没法回答你,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现在你想拿到盒子的唯一途径,就是赢下这场赌局。” 方天成看了看侏儒,缓缓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个,我还是不能说,不过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可不是管事的,至于我们究竟是谁,你赢下这局,你就会知道了。” “可我为什么一定要赌?” 侏儒道,“你只能赌,而且别无选择,说实话,就算是你今天不想要那个盒子了,你也得给我坐到赌桌上。” “凭什么?” 侏儒笑了笑,“想必你应该看的出来,那几人是什么来路?” 方天成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 侏儒先是一惊,随即便自言自语道,“你可真是个怪人,难道你连竞争对手是谁都看不出?” “说实话,我连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怪,怪,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拿这个盒子。” “我不能说,但我有我的理由。” 侏儒摇了摇头,叹气道,“看你的样子倒是挺机灵的,没想到你还是个傻小子,好吧,我简单的给你说说他们的来路。” “首先是那个带剑的竹竿子,你也看到了他的剑吧?” “是。” “那你有没有听过江湖上人称‘无影剑’的肖北方?” 这个名字,方天成当然知道,肖北方,可是六扇门追查了好久的人。 他是当今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杀手,可也是最出名的剑客,曾经五大剑派派出了门下的精英,想要将他擒住,可最后肖北方不仅全身而退,还杀死了好几位擒他的高手,若不是他的名声太臭,恐怕“五大剑圣”也要有他的名字,而实际上,在公孙休死后,坊间就已经将他纳入了新的五大剑圣的行列。 “难道,他就是肖北方?” 侏儒点了点头,“正是,那么那个使铁笔的人,你知不知他是谁?” 方天成摇了摇头,侏儒见他摇头,又叹气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告诉你吧,他叫诸葛文泰,人称‘铁笔判官’的就是他。” 方天成又是已经,“铁笔判官”的名号他也早就听说过了。他是北方三十八个镖局的总瓢把子,掌握着财富,地位与人脉,但这些东西,都是靠他手中的铁笔赚来的。 曾经的诸葛文泰,绝对是一个可以让全天下混黑道的习武之人咬牙切齿的存在,只要是有他保的镖,就没有一例被劫走的,以至于不少没有本事的镖师因为害怕贼人,假装打着他的名号押镖,可即使这群假冒的,也没有人敢去劫它。而在当够了镖师之后,他就主动的退居到幕后,作为了管理层的人员,并一举成为全北方镖局的领军人物。 无论是肖北方还是诸葛文泰,全都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人物,可他们却为什么一定要来争夺这个宝盒呢? 方天成看了看侏儒,问道,“那,那个披斗篷的人呢?” 侏儒摇了摇头,“说实话,我没有看出他是谁,不过据说火麒麟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下,恐怕他的来头不会比那两个低。” 方天成听了侏儒的话,没有做声,侏儒看着方天成沉默的样子,不禁叹气道: “老弟,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我,我不明白。” 侏儒道,“因为我想让你明白,这些人绝不是好惹的,如果你不愿意赌,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方天成道,“这些我都明白,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像肖北方这样的高手,都心甘情愿的听从你们的规矩呢?” 侏儒笑了笑,“这跟你似乎没有关系。” “当然有,因为毕竟他们是我的竞争对手。” 侏儒听见这话,惊异的看着方天成,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懂,你不会真的要赌吧?” 方天成叹了口气,“我似乎已经没得选了。” 侏儒从桌上跳下,仰视着方天成的脸,“不,你还有的选,虽然我说了他们的确绝非善类,可决定权毕竟还在你的手上,如果你想走,我可以保证在我的场子里,绝对没有人能碰你一根汗毛。” 方天成低头看了看侏儒,摇摇头道,“实际上,当你在说明这场赌局的用意时,我就已经下了决心了。” “可对手是那样的人,难道你不会怕?” 方天成突然笑了笑,“怕有什么用,如果真的怕,我根本不会到这里来。” 侏儒凝视着方天成的脸道,“可你应该知道,一旦你参加了这场赌局,u看书 .uuansu.co 你就没有回头路了,从你坐到赌桌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成为了那些人的对头。” “我知道。” 侏儒摇摇头道,“不,你不知道,如果你输了,还则罢了,可万一你要是赢了,他们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因为他们对那个盒子可是势在必得。” “不,没有万一,这场赌局,我一定要赢。” “什么?你确定?你要知道只要你走错一步,你就是死路一条。” 这一次,方天成低下了,没有说话。 侏儒缓了口气,“好吧,我千说万说,你总算是懂了,这里直通后门,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可侏儒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 因为他看见方天成此刻已经扬起了头,迈步向前厅走去。 “三位,久等了。” 方天成已经走到厅外,向着赌桌上的三人抱拳拱手! “在下顺天方天成,承让了!” 侏儒快步追了出去,却发现方天成正在大迈步的向赌桌走去! 他飞快的追赶上去,一把拉住方天成的手,可这一次,他的手却被方天成一把甩开。 为什么他即使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参加这场赌局?为什么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敌人,他还能勇敢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侏儒说不出来,也无话可说,因为他已经听见方天成的话。 “有的东西,比生命还要重要!” 112 惨败 一百一十二惨败 只有最猛烈的狂风才能造就最勇敢的水手。 现在的方天成就是一个水手,一个撑着独木舟却依然想要挑战万丈波涛的水手。 但这并非是无法抉择,而是他的主动出击。 因为他明白一点,那就是在那片猛烈的波涛背后一定会有一块坚实而富饶的土壤。 他不仅仅是冒险者,同时也是开拓者,他承载的也并非是他一人的希望,因为他从不会遗忘每一个流离失所的人。 所以他必须要赌,而且也决不能输。 侏儒看着方天成微笑着坐到了赌桌前,勇敢的对视这三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他才明白自己矮小的不光是自己的身材。 他笑了笑,走到了赌桌前,现在他对于谁胜谁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好奇。 他只想看看为什么,为什么方天成敢坐到赌桌上,是否他真的能做到视死如归? 方天成却只是微笑着,因为他明白,既然胜负还是未知的,那么就不妨笑一笑。 毕竟,笑比哭好。 赌桌前的三人仔细的看着这个不知名的年轻人,似乎他的眼中没有对胜利的渴望,但却带着一种无法逼视的热诚。 以至于,他们竟然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诸葛文泰轻咳了两声,道,“那么,人已经齐了。” 肖北方跟斗篷人同时看向了侏儒,侏儒便点头道,“人齐了,我便不能再推迟这场赌局了。” 他轻轻一跃,跳到赌桌上道,“闲言少叙,我们直接讲规则,赌法很简单,就是普普通通的牌九,你们通过投骰子的方法分别坐庄,来决定胜负。每个人我会给你们十枚筹码,每次最少押一枚,只要你的筹码全部输光,你就必须出局,其余的人则继续,最后赌桌上赢下全部筹码的人,就是盒子的主人,明白了吗?” 三人点了点头,可方天成却只感到头痛。 因为他根本不会牌九。 虽然他也看过几次别人赌牌九,也大概知道一些牌九的组合,但要说让他自己来打,可就真的是难为他了,毕竟他连牌都没有记全。 侏儒看了看方天成,又道,“而且我必须补充一点,那就是无论你们是赢还是输,都不允许在我的场子里进行任何形式的武斗,如果你违背我了规矩,你们就立刻视为弃权,就算是你真的有本事,把在场的人全都杀了,那我也没有办法,但请记住,我有的是办法让违规的人一无所获,甚至他敢保证他的后半辈子一定会很凄惨,明白吗?” 方天成听着侏儒带有威胁意味的语气,他明白,他说的这句话多半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而说的,他感激的看了看侏儒,可侏儒只是跟他对视了一眼,就赶快转过了头。 方天成摇摇头,又看向了他的三位对手,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三人竟然没有一点的质疑与不满。 可他们都是当今武林出了名的侠客,却为什么会甘愿忍气吞声? 不过方天成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因为侏儒已经开始分发筹码了。 在接过那十枚金光闪闪的筹码时,方天成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异常剧烈,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筹码,他知道这是他想拿走盒子最后的希望。 方天成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在还没有发筹码时,他确实很慌乱,但当他环顾四周,望着自己的三名对手时,他紧张的的心情又平复了下来。 因为方天成从来不惧挑战。 侏儒发好了筹码,又递来一个骰盅放在了赌桌上。 “你们可以开始了。” 斗篷人一把抢过骰盅,可还没有开始摇,诸葛文泰就开了口: “且慢,我需要检查一下这个骰盅。” 斗篷人看了看他,把骰盅递给了诸葛文泰,诸葛文泰细细的检查了好多次,才把骰盅交还给斗篷人。 “没有问题。” 斗篷人点点头,便接过骰盅,随意的摇了两下,就把骰子亮在了桌子上。 骰盅里的三颗骰子的点数是十点,斗篷人匆匆一扫,就又把骰子装回骰盅,递给了肖北方。 肖北方则谨慎的多,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接过骰盅,又用力的摇了好几次,可亮出来的却是五点。 肖北方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满意,他右手扣住骰盅,中指用力向前一弹,骰盅便如一只箭似的飞了出去。 可他对面的诸葛文泰只是随意的伸出了手,就轻松的接住了骰盅,他看着肖北方笑了笑,又开始了他的摇点,只见诸葛文泰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动,方天成看他的动作像是武功,又像是舞蹈,可却更像是被小鬼附了身似的发癫,他便忍不住笑了一声。 诸葛文泰见方天成笑自己,只是看了看他,但也并未说些什么,又开始了自己的摇点。 也许是诸葛文泰的动作真的起了一些作用,他的点数是十五点。 “承让,承让!”,诸葛文泰向四周拱了拱手,又把骰子装回了骰盅。 “方……方天成,对吧。”诸葛文泰突然对方天成道。 方天成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点了点头。 诸葛文泰的眼神立刻尖利起来,他握紧骰盅,右臂向后舒展,缓缓道,“方兄弟,到你了!”突然他将手用力一抛,那骰盅便如急火流星般向方天成打来。 这一击并不普通,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诸葛文泰已经化盅为铁笔,将自己苦练多年的打穴功夫加注在了这一投上。实际上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竞争者,诸葛文泰早就是心怀不满了,可江湖经验丰富的他知道,虽然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能够得到盒子的消息,还能跟他们坐在同一张赌桌上的人,绝不可能是一般人,很有可能方天成就是什么世外高手的传人,也或许是名门正派的年轻一代。 所以他自然不能小看方天成,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要试一试方天成的功夫,他要看看方天成怎么接下这一击。或许从方天成接盅的手法上,他就可以看出方天成的武功门派。 可实际上,方天成根本不可能接下这一击,而此时的他早就惊讶的不能动弹了。 可眼见那骰盅即将打在方天成的脸上时,骰盅却被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 居然是那个侏儒! “希望你不要让我说第二次,赌桌上的人是不能动武的。”侏儒恶狠狠的盯着诸葛文泰道。 诸葛文泰先是一惊,随即便摇头笑了笑,不再说话。 方天成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他注视着侏儒矮小的身材,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诸葛文泰刚才的这一手并未保留实力,他是用了实打实的真功夫,而侏儒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化解诸葛文泰的进攻,这可以看出这个侏儒绝不是一个小小的赌场伙计这么简单。 侏儒叹了口气,把骰盅递到了方天成的手中,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本以为方天成是扮猪吃老虎,可没想到他还真是个傻小子。 方天成接过骰盅,感激的看了看侏儒,开始了摇点,可当他打开骰盅的盖子,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十八点,整整十八点。 赌桌前的三人都不禁眯起眼仔仔细细研究起了方天成,他们此时已经发现方天成似乎不是一个普通人。 首先,赌场的侏儒似乎对方天成异常的关照,毕竟肖北方把骰盅扔给诸葛文泰的时候,也用了功夫,可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说,难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地位极其尊贵的人?而现在,这个小子竟然能摇出十八点来,这难道是他的手上功夫远高于他们? 顿时他们对方天成从最初的小看变成了谨慎,毕竟像他们这样做大事的人,做一步之前,永远都会想十步。 方天成看着三人的眼神,一下子紧张的动弹不得,因为这些所谓的奇迹,都是来自于他的运气。 诸葛文泰又看了看骰盅里的十八点,笑着对方天成道,“方兄弟大,你坐庄,似乎你今天的运气不错?”肖北方瞥了一眼方天成,轻哼道,“咱们是推牌九,又不是扔骰子,坐庄赢得多,可输的也多,我看这未必是好兆头。”而斗篷人却依然是不作声,可他的眼睛却从未从方天成的身上移开过。 侏儒见三人神情紧张,只是笑了笑道,“请大家下注”。 毕竟是第一局,所有人都只下了一注,下好注后,侏儒洗好了牌,齐整整的摆放在方天成面前,对他道: “你是庄家,由你发牌吧。” 方天成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牌九的规则的,他又摇了一次骰子,按照上面的点数,依次按顺序给每个人都发好了两张骨牌。 他用手遮挡住自己的骨牌,顺着边缘的方向慢慢移开一个小缝,借着光线可以看出,那是一对斧头。 方天成不禁笑了笑,似乎他今天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肖北方盯着自己的牌看了半天,突然狠狠的锤了锤赌桌,将骨牌扔到了牌堆里。 “弃。” 斗篷人也选择了弃牌,方天成见到这个情景,嘴角不禁向上扬了扬,看来虽然自己的武功不算他们的对手,但要是说起运气,自己却未必会输。 现在只剩下了诸葛文泰,可诸葛文泰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又掏出了一枚筹码,扔到了赌桌上。 “加一注。” 方天成看了看诸葛文泰,可诸葛文泰毕竟带着面罩,从他露出的眼睛也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变化,方天成想了想,最终还是只扔出了一枚筹码,道: “我不加了。” 毕竟这还是第一局,没必要斗得那样激烈,毕竟自己的牌虽然不小,但从看前两人弃牌的情形来看,他们的牌应该很不好,那么诸葛文泰就有很大的概率拿到好牌。 两人同时亮出了牌,只见诸葛文泰的牌竟然是一对板凳。 “哈哈哈,险胜,险胜。”,诸葛文泰立刻笑出了声,他大手一挥,直接将桌上的筹码全都收入囊中,现在的他露出的双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似乎是得意得很。 “我早就说了,庄家赢得多,输得也多。”,诸葛文泰看着方天成失落的表情道。 侏儒见方天成输了,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绪,只是继续道,“好,请几位继续投骰子,来决定下一局的庄家。” 侏儒话音未落,诸葛文泰就已经摇起了骰盅,转过一轮后,这一次,最大的又是方天成。 “请下注。” 方天成望着自己手心中的八枚筹码,只感到越来越不是滋味,他是第一次感觉到输赢是那样的重要。 所以,他这一次,下了两枚筹码。 人往往是这样的,输的越多,便越想赢回来,这向来是赌场上的大忌,可方天成毕竟是第一次赌,而他背后的担子,也根本无法让他停下来。 现在的方天成就好像是真的遇上了惊天的巨浪,他明白虽然危险摆在他的面前,可只要自己熬过这一次,前方必定会充满希望。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牌,却不禁快要晕倒,因为他的牌,是一对杂牌,加起来只有三点。 这一次,是诸葛文泰跟斗篷人弃了牌,而狡猾的肖北方一眼就看出了方天成的窘迫,他不禁笑了笑,掏出两枚筹码喊道,“加两注。” 此刻的方天成已经完全陷入了惊恐与自责,他那向来的自信的微笑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全部转为了震惊与羞耻,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上滴落下来,掉落在赌桌上,摔得粉碎。 “庄家,你加不加注?”肖北方看着方天成,一边笑一边敲了敲赌桌。 “我,我,不加了。” 他又拿出两枚筹码,伸到了赌桌前,可他紧握的手,却迟迟不愿松开。 “怎么了?庄家?” 方天成咬紧了牙齿,终于还是把筹码轻轻放到了赌桌上,可当筹码从他的手滑落的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跟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寒冷。 肖北方的牌是一对杂五,很明显,他又输了。 当见到方天成的牌是三点时,诸葛文泰气得跺起了脚,如果知道方天成的牌这样的小,他肯定不会弃牌的,而肖北方也不禁摇了摇头,uu看书 ww.uukanshu 似乎在懊恼自己怎么没有压得多一些。 可肖北方还是微笑着将筹码收入了囊中,而方天成在看见筹码被收走的那一刻,只有一种想要去死的冲动。 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那惊天的大浪,而自己的这一艘小船根本无法抵挡住大自然的愤怒。 可就在这时,方天成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肩膀。 虽然隔着衣服,方天成已经可以感受到这只手的柔软与温暖,他惊讶的扭过了头,却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竟然是一个姑娘,极美的姑娘。 在方天成见过的女人中,只有蓝婉晴可以跟她一较高下,但不同于蓝婉晴的高洁,这个女人更多的是温柔。 如流动的春水一般的温柔。 “方神捕,牌可不是你这样打的。” 而当方天成听见她的声音时,他却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难道自己曾经见过她?可如果自己真的见过这样美丽的女人,又怎么会忘了她呢? 她看着惊讶的方天成,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在哪一瞬间,方天成这感觉自己的心重新温暖了起来,不,不止是这样,现在的方天成感觉到的,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感觉,那种温暖,就好像是他的骨头都被融化了一般。 可那却真正的温暖。 姑娘却只是微笑着,她低下头用温柔而又迷人的语调在方天成耳边道: “不如,让我试试?” 113 人定胜天 一百一十三人定胜天 “那么,可以让我试试吗?” 伴随着姑娘轻轻的诉求,方天成只感到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在之前因失败的郁闷与沮丧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似乎这个姑娘的到来重新给了方天成自信一样。 这并不奇怪,如果有一个美女站在你的身后,你的心态也一定会发生变化的。 可当方天成在短暂的满足中清醒过来时,他竟然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姑娘刚才是再说要替自己赌? 方天成一脸茫然的看着姑娘,可姑娘依然在笑着。 “你们的话说完了没有?”肖北方看着方天成跟姑娘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了一丝厌恶,“别忘了我们在干什么!” “是啊,有什么话等这局赌完了再说也不迟,毕竟看方老弟的运气,啧啧,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了。”诸葛文泰用眼睛瞟了瞟方天成道。 姑娘没有生气,她走到赌桌边,用纤细的手指捻起了一块骨牌,优雅的摇了摇头,“赌,也算是一种娱乐,既然是娱乐,你们干嘛这么着急呢?” 她微笑着走到方天成的身边道,“方神捕,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替你玩两局?” “这,这……”方天成一时间竟说不出来话,虽然平时的他倒是很乐意让一让这么美的姑娘,可现在却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不能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 “你累了,去喝一杯休息休息,怎么样?”姑娘轻轻靠到了方天成的身上,用一种让男人无法拒绝的语气缓缓道。 但方天成毕竟是清醒的,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姑娘,我们萍水相逢,这样只怕不妥吧。” 姑娘拍了拍方天成的肩道,“可要是真的让你这样一直输下去,那才是真的不妥。” 方天成一下子惊讶的说不出话,看来这个姑娘已经盯了他半天,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又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自己的输赢? “就算是他同意了,我也不同意,这场赌局的规则可没有说可以中途换人的!”,肖北方死死盯住姑娘,又对侏儒道,“我不希望有人在这里多嘴多舌。” 可侏儒笑了笑,“但腿长在人家的身上,我可赶不走她,而且,规则也没有规定不许中途换人,只要筹码的数量是对的,那么你跟谁玩不都是一样?” “你!”肖北方捏紧了拳头,但当他看到了悬在大厅前的盒子,又松了手转而向方天成道,“你们别磨磨蹭蹭的,我可没有太多耐心。” “好的,好的。”姑娘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拉起方天成的手臂将他轻轻拉了起来,虽然姑娘的力道不大,可不知为何,方天成竟然没有一点的反抗。 而当他明白过来时,姑娘已经坐在了赌桌前。 方天成刚要阻拦,就被侏儒一拉拽住了,他笑道,“有美人愿意替你干累活,你还不知足,得了吧。” 方天成惊讶的看了看侏儒,可侏儒却只是摇头道,“为了公平,我希望你离赌桌远一点。” “这怎么行?” “好,好,最后的底线,你不许说话,只要看着就行了。”侏儒叹了口气,又对赌桌上的几人道,“那么,我们继续开始?” 几人见到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有些疑惑,面对着这个神秘的姑娘,他们的内心中都充满了忐忑与不安,但他们还是在侏儒的催促下掷起了骰子。 这一次,庄家是诸葛文泰。 诸葛文泰搓了搓手上的筹码,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何人?为什么非要牵扯进来?” 姑娘道,“我是谁,你是谁,他们又是谁,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把的牌。”她笑着将两枚筹码扔到赌桌上,就好像仙女散花一般。 “这一局,我押两注。” 方天成看见这个场景,根本无法接受,要知道在输了前两轮后,他就只剩下了四枚筹码,如今姑娘一下子就打出了两枚,如果要是输了,他就直接相当于失去了资格。 可他刚要喊出来,就被侏儒捂住了嘴巴。 诸葛文泰看了看姑娘,掏出一枚筹码,疑惑的摇了摇头道,“但可是我听说,赌桌上的女人,一般运气都不好,你真的要打这么大的?” 姑娘笑道,“这算大吗?只可惜那位方先生只给我剩下了四枚筹码。” 肖北方也掏出了一枚筹码,可他的手还没有放下,姑娘却又开了口。 “肖先生刚刚才赢了那么多,难道还怕输不成?” 肖北方的瞳孔一下子张大了,要知道现在他可是带着面罩,这个姑娘为什么会认出来自己? 可他现在根本不敢问,也没有办法问,诸葛文泰愤怒的捏紧了拳头,又扔出了三枚筹码。 “姑娘想玩点大的,好,那我就陪陪你。” 斗篷人却似乎完全没受影响,他抛下一枚筹码,敲了敲赌桌道,“发牌吧。” 肖北方发好了牌,但他第一时间并没有看自己的牌,而是密切的注视着赌桌前所有人的表情,可这一次,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姑娘看好了牌,微笑着又扔出两枚筹码道,“加注。” 这一次不仅是方天成,所有的人都惊异的看着姑娘,要知道,光是这一局,她就已经用光了全部的筹码。 可姑娘面对着那些疑惑与质疑的眼神,只是安静的坐着,她既不看别人,也不看牌桌。 肖北方咬紧了牙道,“姑娘,我要提醒你,你现在是替别人打牌,如果输了你担得起吗?”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输?” 这句话像是挑衅,又像是嘲讽,肖北方一时间根本忍不住自己的怒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牌,却不禁微微笑了笑。 他的牌是双天,牌九中第二大的牌,能赢他的只有至尊宝。但抽到至尊宝的概率可是低的可怜,他根本不相信那个女人会抽到那么大的牌。 想到这里,肖北方不禁信心大增,他拍了拍手道: “好,虽然你已经没有了筹码,但我还真的想陪你玩玩,我加四注!”他又将四枚筹码扔到了赌桌上。 肖北方的笑容已经完全无法掩盖,他知道那个女人的牌绝对不可能比自己大。 见肖北方如此拼命,斗篷人和诸葛文泰都选择了弃牌,于是乎,对决又再一次来到了代表着方天成的姑娘与肖北方这一边。 此时此刻,方天成的心脏跳动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他看着姑娘美丽而又平静的脸,他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喜悦或是担忧,就好像姑娘根本就不在乎这场输赢。 但是他在乎,方天成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继续这样傻站着了,他趁着侏儒不注意,飞快的向牌桌前跑去。 无论如何,他也一定要阻止这场赌局! 可当他刚刚走到赌桌前,却惊讶的定在了原地。 姑娘的牌,竟然是至尊宝! 至尊宝是牌九中丁三和二四的组合,而丁三跟二四却是最小的两张牌,虽然他们跟任何其他的牌相配起来,都会是一对小牌,可只要是它们组合在一起,便可以傲视群雄! 此时此刻,就好比牌桌上的情形,虽然他的武功根本无法跟肖北方相提并论,那个姑娘看上去也不像是武功高强的样子。他们就好比最小的两张牌,虽然每一个都很弱小,但组合起来,便没有敌手! 当骨牌亮出来的一瞬间,肖北方几乎要昏厥过去,他那双只拿着杀过不知多少人的剑的手,此刻却颤抖的连两张骨牌都拿不稳。 方天成却已经感动的快要哭出来,能赢,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又有了翻盘的机会! 姑娘微笑着看了看方天成,又将筹码全部划了过来,“谢谢肖先生的好意!” 方天成激动的数了数自己的筹码,十四枚,现在的方天成一下子成为了筹码最多的人。 他惊异的看着赌桌前淡定自若的姑娘,她到底是谁?她又为什么要帮自己? 虽然他一时间还想不明白,可这个姑娘的到来,似乎已经让方天成转了运。 赌局继续进行,局面也越来越复杂。 在接下来的对局里,由于肖北方输给了姑娘,导致他在接下来的几局中都是畏手畏脚,不敢再有任何的大动作,这也导致了他的最先出局。 肖北方愤怒的敲打着赌桌,用力的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可谁都知道,这就是失败者的样子,不论他的表情有多么吓人,他都是个输家。 而输家,就没有再赌下去的资格。 紧接着,精明的诸葛文泰也被淘汰了,这么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愤怒,又从赌场的门中走了出去。 方天成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却不禁有些担忧,看他们的样子,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应该不会轻易的放弃对宝盒的争夺。 但方天成也没有心思再想那么多,现在的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赌桌上。 现在的赌桌上只剩下了两个人,那就是斗篷人和神秘的姑娘。 方天成望着姑娘美丽的脸庞,不禁笑了笑,看来这个神秘的姑娘,真的是自己的救星,现在的方天成足足有二十六枚筹码,显然他赢的几率很大。 方天成感激的看着姑娘,可姑娘的注意力似乎全在她对面的斗篷人身上。 姑娘看了看斗篷人,道,“现在,就剩下咱们两家了,所以,不是你坐庄就是我坐庄了。” “是。” 姑娘摇好了骰盅,把骰盅递给斗篷人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那两个人的身份。” “是。” 斗篷人摇好了骰盅,这一局姑娘是庄家,斗篷人扔出三枚筹码,示意姑娘下注。 姑娘也扔了三枚筹码,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是一直说话这么少,还是只对我这样?” 斗篷人拿过自己的牌看了看,道,“加三注。” 姑娘见斗篷人完全不理会自己,轻轻咬紧了嘴唇,显得十分的窘迫。 “你跟那两个人都不一样。” 斗篷人笑了笑,“不,我们都一样,但或许,我比他们的运气要好一些。” 确实,如果不是运气好,斗篷人怎么会坚持到最后,可姑娘却能察觉到斗篷人能留到最后的原因似乎并不是因为他的运气。 胜不骄,败不馁,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难了。 但斗篷人却真的做到了这一点,无论姑娘怎么通过各种各样的暗示想要让斗篷人激进或是放弃,斗篷人全都不为所动,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牌,任何人都影响不了他,似乎他就再跟自己赌博一样。 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还是个迷。 方天成看着斗篷人的一双眼睛,只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似乎斗篷掩盖的不光是他的面容,甚至连他内心也被完全的遮蔽了起来。 方天成又看了看姑娘,可现在的姑娘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的自信,方天成叹了口气,他能够明白姑娘的感受。 一个人可以打败比自己强大的人,却无法打败隐藏在阴影中的人。 而现在,斗篷人就是藏在阴影中的人。 这一局的结果,自然也是姑娘输了,筹码的数量也回到了二十比二十。 这还是姑娘第一次输。 姑娘美丽的脸庞上渐渐露出了转瞬的愁容,而她的注意力已经从赌局转移到了斗篷人的身上,她的手里虽然握着牌,但心中却没有牌。 斗篷人拿起了骰盅,摇出了十二点。他将骰盅递给了姑娘,“到你了。” 姑娘茫然的举起了手,可她的手还没有触碰到骰盅,却被另一只手给握住了。 是方天成。 “我已经休息的足够了,可以让我来了。”方天成微笑着道。 “可,可……” 方天成看着姑娘惊讶的脸,摇摇头道,“这毕竟是我的赌局,对吧?” 姑娘听见方天成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起了身,让出了位置。 方天成坐到了赌桌前,举起了骰盅,他摇出的点数是十三点。 方天成看着斗篷人,微笑着道,“这一次,我还是庄家。” 斗篷人见方天成一直盯着自己,突然笑了笑。 “你,是不是也想知道我的身份?” 可方天成却摇摇头,“不,我对你是谁一点也没有兴趣。” “那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因为你是我的对手,我要赢你,就这么简单。” “赢?你认为你真的行?要不是那个女人,你早就出局了。” 方天成点了点头,“这个我不否认,但者不代表我会输。”方天成掂了掂自己手上的筹码,对斗篷人道,“我有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相信命运吗?” 斗篷人想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年轻的时候,我不相信,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命运真的很重要。” 方天成笑道,“是吗?可我却不相信命运。” 他突然站起了身,指了指大厅上悬挂的盒子,“其实,这个盒子是我的。” “但现在,它却不一定是你的。”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确实,曾经有个算命的先生跟我说,我三天之内一定会丢了这个盒子。” 斗篷人点了点头,“看来他说的很对,这就是你的命运。” “不,我不相信命运!”方天成突然正色道,“所以我这一次,就是来拿回我的盒子的。” 斗篷人突然笑道,“如果你不相信命运,那么你相信什么呢?” 方天成微笑道,“我信我自己!” 突然,方天成将二十枚筹码全部拿起,扔在了赌桌上! “既然只剩下你我,那么我们不妨早点结束,我全押了!” 一边的姑娘脸色瞬间变了,她根本不敢相信方天成居然会孤注一掷,而且不同于自己的押出的四枚筹码,方天成这一次直接押出了二十枚! 斗篷人看了看自己的牌,微笑着道: “我跟你,二十枚!” 所有的旁观者都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两个人都把全部的希望押在了这一局之上,他们本可以不这么拼的。 方天成跟斗篷人缓缓将骨牌凑到了一起,可当他们要揭牌的时候,斗篷人突然开了口: “年轻人,在亮牌之前,我可以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uu看书 .uukah你真的要全押吗?” 方天成没有说话,此时他的表情就是他最好的回答。 现在的方天成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微笑,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再跟斗篷人赌,而是再跟自己的命运赌。 命运,真的能够决定人的全部吗? 当骨牌亮出一瞬间,所有人又再次惊呼了出来! 两个人的点数居然是相同的! 方天成紧张的心突然缓了下来,平局,那就是自己还有机会! 说实话,在快要亮牌的一瞬间,方天成是有些害怕的,他曾经无数次在脑袋中想过自己输的场面,但幸亏是平局。 他呼了口气,刚要拿起骰盅,可突然他却听到了斗篷人的低吟: “我输了!” 紧接着,斗篷人就快速的离开了赌桌,没有任何的停留。 方天成惊异的看着斗篷人离开的背影,明明是平局,为什么他却说自己输了? 可就在他疑惑之时,侏儒已经把盒子塞进了他的怀中。 侏儒看着方天成疑惑的脸,不禁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方天成的肩膀道: “你是庄家,平局的时候,算庄家胜。” 方天成一下子恍然大悟,他看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宝盒,喜悦的竟然想哭出来。 但他的喜悦并不是因为他的胜利,而是他已经勇敢的向命运进行了挑战,而他也真切的证明了一点: 那就是人定胜天! 114 遇险 一百一十四遇险 方天成怀抱着宝盒,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自己赢了,不仅赢了赌局,而且命运。 方天成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为了这个盒子,他付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但至少盒子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恭喜你了,方神捕。” 方天成猛地回过头,却发现那个姑娘正迈步向门外走去。 “等等!”方天成快步走上前去,虽然他已经赢得了赌局,可现在更大的问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神秘的姑娘到底是谁?她又为什么帮助自己。 “方神捕还有话说?”姑娘看着方天成慌忙的神色不禁笑了笑。 “姑娘,你……” 姑娘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的疑问,但我想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方天成正色道,“可姑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总要知道姑娘的姓名。” “你就是这样跟女孩子聊天的?”姑娘笑了笑,她轻轻推开赌场的门,又径直的走了出去。 方天成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很想留下这个姑娘,可他却没有任何的理由。 可突然,姑娘却回过了头。 “虽然有的时候你很聪明,但有些时候你真的很迟钝。” 姑娘只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就匆匆消失在了夜幕中。 方天成望着姑娘美丽的倩影,似乎这一切都是在梦中一样,但望着手里的盒子,他却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方天成欣慰的笑了笑,虽然这一路之上有着不少的困难,但好在盒子还在他的手中。 那么他就没有任何怨言。 “小兄弟,在你临走前,我还有一句话说。”一直在远处观望的侏儒突然开了口。 方天成叹了口气,“我想,那群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对吧。” 侏儒点了点头,“他们都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身为一个中立的人,只能保证你在赌场的安全,所以……” 方天成向侏儒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有些事情,你越是想逃避,它就越会发生。” 方天成看了看门外的夜色,微笑着走出了赌场。 侏儒先是怔了怔,他望着方天成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一丝惆怅,他其实是想劝方天成留在赌场的,至少肖北方等人还不敢在赌场里闹事,可方天成却似乎并不领情。 可他随即便释然了,因为他怎样也无法对方天成的这种态度产生厌恶,也或许这就是他之所以能够赢下赌局的原因。 侏儒笑了笑,目送着方天成慢慢消失在夜幕中,轻轻的扣上了赌场的大门。 而此时此刻的方天成,自然也走在返回拳宗的路上。 今晚的天空乌云密布着,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方天成怀中装着宝盒,自然也不敢多做停留,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方天成,是吧?”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声响,方天成猛地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可惜今晚实在太暗,方天成根本看不出是谁在说话。 但说话的人似乎并未想隐藏自己,随着脚步声音的响起,方天成终于看清了那个说话的人。 竟然是刚才的肖北方跟诸葛文泰。 方天成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可没想到还是被他们两个盯上了。他也清楚他们的来意,不禁将盒子抱得更紧了一些,努力鼓足勇气道: “你们,一直在等我?” 肖北方道,“说实话,我并未想到最后的赢家是你。” 方天成摇了摇头,“其实,我也没有想到。” 诸葛文泰道,“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方天成不禁咬了咬牙,向后退了两步,可他的身后已经是一面墙。 肖北方提起了腰间的剑,轻轻的甩开了剑鞘。诸葛文泰也掏出了自己的铁笔。 无影剑,铁笔判官,方天成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自己也并非是没有机会。 看得出来,他们之间也是有矛盾的,如果能够激起他们之间的战斗,或许自己就有了逃走的机会。 想到这里,方天成镇定了精神,开口道: “两位这样身份的人,难道还不懂愿赌服输的道理?” 肖北方笑了笑,可却并未停止逼近的脚步,“江湖上本没有愿赌服输,只有实力才能说明一切,看来你还是不懂这个道理。” 方天成听见这话,便道,“所以,盒子只有一个,你们两个要怎么分?” 诸葛文泰大笑道,“小子,离间计是不好用的,在肉没有到我们的嘴里时,我们是不会抢的。” 方天成心下大惊,诸葛文泰跟肖北方作为江湖上经验丰富的人,果然是很难上当的,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对手。 难道刚刚到手的盒子又要丢失?方天成此刻充满了不甘,可在实力的巨大差距上,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可突然,道路的前方又走过一个人影,三人不约而同的向黑影看去,却发现来者竟然是刚刚的那个斗篷人。 肖北方看见斗篷人的到来,也是微微皱了皱眉,他收起剑锋,向斗篷人道: “所以说,你也是来拿这个盒子的?” 斗篷人看了看缩在角落中的方天成,却摇了摇头道: “他刚刚赢了,所以盒子就是他的,我不会去抢。” 诸葛文泰却轻哼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有这样的好心,为了挣这个盒子,你已经杀死了火麒麟,难道你还会保住这个人?” 斗篷人突然笑了,他站到方天成的面前,伸出了手。 “如果说,我真的要保他呢?” 肖北方跟诸葛文泰同时一惊,但他们却只是认为斗篷人是为了独自占有盒子,才故意站出来的,但不论斗篷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恐怕今天的一战是难免了。 肖北方跟诸葛文泰对视一眼,两人便各自横出武器,向斗篷人冲去:肖北方人称无影剑,剑法自然也是以快为主,他凝气于胸,转眼之间就刺出了二十八剑,与大多数剑客的剑招不同的是,他用剑时靠的不是手腕,而是整个手臂,这样,他的每一剑都是范围很广,威力也很大,但众所周知,用臂挥剑的灵活性一定没有用手腕挥剑时好,但肖北方的每一剑既快又准,这便是他远胜于大多数剑客的地方;诸葛文泰的铁笔则坚实得多,也稳健得多,他的每一次进攻不是一个面,而是一个点,铁笔只是刷刷点点,像是在写书法,又像是在画丹青,但这宛如艺术品一般的进攻则是实打实点穴功夫,每一笔都是冲着斗篷人的要穴打去。 不知为何,方天成突然开始为斗篷人担忧起来,光是这两人的功夫,就是方天成从未见到过的,可以说他们的实力完全不在当初的“伶”之下,究竟斗篷人要怎么面对如此凶猛的进攻。 可斗篷人却动都没有动一步。 他的双腿如两根擎天巨柱一般坚定,只见他双手在空中随意一划,竟然带出一阵旋风来,顷刻之间,斗篷人的两只手掌都如同掌握着雷电,他右手迎上肖北方的快剑,左手迎上诸葛文泰的铁笔,奇怪的是,两人猛烈的进攻竟然在斗篷人的双手接触到之时变得软弱无力起来,他们的兵刃就好像是被斗篷人装上了提线,已经开始不听他们两人的使唤。 可虽然斗篷人的手上劲力十足,可身子却开始摇晃起来,难道是他面对着这样的两位高手,也不禁有些无力? 方天成一开始也有些奇怪,可渐渐才发现,斗篷人的身子并非是因为体力不支的颤抖,而是自行的抖动。现在的斗篷人就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他的身子不规律的摇晃,拳法也带着两人的兵刃一起东倒西歪,肖北方跟诸葛文泰当下不禁大惊,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斗篷人的节奏之中,根本无法进攻,甚至开始成为了被动的一方。 两人不约而同得同时撤回了兵刃,而肖北方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像样子,他挣扎了半天,才从嘴里脱出一句话来。 “醉拳?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醉拳?方天成知道醉拳可是丐帮最出名,也威力最强的武功,自从第一代丐帮掌门研究出了这门拳法,它就成为了武林中最独特的武功之一。 难道这个斗篷人,也是丐帮的人不成? 斗篷人突然又从醉酒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晃了晃脖子,轻轻道: “要是我知道你们只有这个水平,我早就送你们去见火麒麟了。” 方天成又是一惊,他听白双讲过,醉拳的难练之处,就在于那种身在醉意的感觉,有很多初学这门功夫的人,就是因为找不到这种感觉,只好靠喝酒来强迫自己醉倒,可实际上,醉拳毕竟是一门极其精妙的武功,并非是所谓的重意不重形,想要练就这门绝学,就一定要让身子醉,而让脑子清醒,显然,斗篷人在醉醒之间来换自如,一定是醉拳大成的高手。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已经可以滚了。” 斗篷人的话如一道雷霆般直插进肖北方跟诸葛文泰的大脑中,他们虽有千般的不甘,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斗篷人的对手。 两人对视一眼,便各自施展轻功,随着暗处飞逃而去。 斗篷人见两人远遁,不禁笑了笑,可他又突然转过了头,看向了方天成。 “我救了你,你怎么答谢我?” 方天成不禁愣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样吧,你把盒子交给我,作为我救你的报酬,怎么样?” 方天成瞬间如同被凉水浇透了一般,他早就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可问题是连肖北方跟诸葛文泰都不是斗篷人的对手,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斗篷人? 但此时的方天成却坚毅得如同一块钢铁,他紧紧抱住怀中的盒子,用锐利的眼神直视斗篷人的眼睛道: “我已经将盒子丢了两次,我绝不允许它从我的手上再失去第三次!” 斗篷人双眼立刻眯成了一条缝,他轻摇身体,醉形再次显露出来,向方天成的胸口,直去一拳。 “那你就去死吧!” 但斗篷人的拳还没有到达方天成的身体时,却被挡住了。 方天成低头一看,那竟然是一根禅杖! 他猛地转过头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已经出现了两个老和尚,而其中一个,正是已经许久未见的修菊。 虽然方天成对修菊的感觉一直很差,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这张脸异常的慈祥与亲切。 而两个老僧的身后,则是刚刚的那个姑娘! 望着姑娘绝美的面容,方天成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她匆匆离开的原因,是她早就知道赌局结束后会发生这一切,而她是去找救兵的! 可为什么这个姑娘会认识修菊?难道她跟少林寺还有什么其他的交集? 突然,方天成猛地醒悟了,他指着姑娘,惊讶的说道: “难道,你是那个卖包子的……” 姑娘捂住了嘴,轻轻的笑道,“亏你还是个神捕,居然现在才看出来。” 方天成当下大惊不已,甚至已经忘却了身边的危机,一切的疑问在顷刻间全部化解,他终于知道了修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就是他也服务那个“主人”,或者是他跟“主人”,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合作。 斗篷人看着突然齐来的变故,不禁连退了几步,可他竟然连丝毫的反击都没有作,只见他挥动斗篷,发动轻功,直向远处奔去。 得救了! 方天成的精神稍稍放缓,却一下子累的瘫倒了下来,修菊还想要追斗篷人,可却被他身后的另一位大和尚拦住了。 “师弟,不用追了。” 修菊看了看已经消失不见的斗篷人,又看了看方天成的样子,不禁摇头道: “师兄,我实在不明白……” 大和尚双手合十道,uu看书.ukans“阿弥陀佛,为了大事,你也需忍耐一下。” 修菊叹了口气,只好默默不语。 很显然,那位大和尚一定是修字辈的四大高僧之一,但方天成却实在不清楚他到底是哪一位。 两位高僧对视了一眼,就向着远方走去了,姑娘也跟在他们的后面,缓缓的离开。 “等等,我……” 方天成无力的伸出了手,不知为何,他突然绝对很丢脸,似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得救了。 姑娘突然转过了头,而天空的乌云也开始慢慢消散。 月光瞬间挥洒在了姑娘的脸上,那一瞬间,方天成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时隔了多年,他似乎又重新拥有了温暖,似乎姑娘比今晚皎洁月光还要温柔,他的一切委屈,后悔与自责,在姑娘的回眸一笑之下竟然荡然无存。 “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姑娘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就跟两位高僧一起消失了在街道的远方。 直到再也看不见姑娘的影子,方天成才遗憾的低下了头,突然他的视线又汇聚到了自己的盒子上。 自己为了这个盒子,已经付出了太多,而这个盒子里隐藏的东西,是否真的值得自己为之努力? 月光洒在了今晚的街道上,却照不亮那未知的远方。 可方天成不禁笑了笑,既然一切都还是未知,他就永远拥有希望。 115 主人 一百一十五主人 盒子虽然冰冷,但方天成的心是暖的。 如今的方天成正怀抱着盒子躺在自己的床上,虽然他的身体已经放松,但他的精神却仍在高度集中着。 在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后,方天成渐渐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的好奇心开始变得越来越重,有些时候,他恨不得立刻就打开这个盒子,看一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究竟是怎样的东西,会驱使着他们来争夺这个盒子?方天成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 但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显而易见的,只要打开这个盒子,一切都会得到一个完美的回答。 可自己到底也不应该打开它呢? 方天成曾经记得,那个算命的老人亲口对自己讲过,万万不可以打开这个盒子,可他越是这样说,就越是激起方天成的好奇心。 而人类的好奇心虽然驱使着人类的进步,可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它也导致了人类的灭亡。 此刻的方天成凝视着这个不大的盒子,看着盒子上雕花的恶鬼,栩栩如生,就仿佛他们真的从盒子上一跃而出,想要将方天成吞噬。 实际上,那群恶鬼想要吞噬的,不是方天成的肉体,而是他的理智。 他明白,盒子上挂着的锁平平无常,只需要自己用铁指就可以破坏这个锁。 这似乎很讽刺,有些东西你本不想知道,你却可以轻松的获得;而有些东西你千方百计的想要追寻,可就算你穷尽一生都不会瞥见一丝的光芒。 渐渐地,方天成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模糊,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可突然,方天成的房门被敲响了,方天成猛地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勾到了盒子的锁上,而自己也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谁?” “别紧张,是我。” 方天成向门口看去,发现进来的人是袁小云。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而此刻,当他重新盯着那个盒子时,却开始不自主的颤抖。 方天成赶快将盒子放到一边,袁小云看见他紧张的样子,叹了口气道: “你都盯着它一天了,我真怕在你没送走它之前,你先疯了。” 方天成咳了两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道,“确实,我似乎真的快疯了。” “不过,好消息是还有几个时辰,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不是吗?” 方天成摇了摇头,“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放松,如果现在我把它丢了,连找回来的时间都没有了。” 袁小云注视着方天成的脸道,“自打你回来后,你就一直怪怪的,我想你应该休息一下。” 方天成苦笑道,“说实话,现在我已经感觉到守着盒子比寻找它更难了。” 袁小云摇了摇头,“好消息是,自从上一次的事情后,我爹已经加大了巡逻的力度,而且今晚他会亲自守护在你的门外,放心吧。” “但愿吧。” 袁小云看着方天成憔悴的样子,无奈的走出了门,她已经知道在现在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悄悄走出了屋子,替方天成关好了房门。不知为何,自己这两天总会莫名其妙的心悸。 难道是自己担心他?袁小云想到这里不禁摇了摇头,她转过头望着方天成房间里的烛火,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叹了口气,悄悄的离开了。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的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时,袁小云早早得就从床上下来,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方天成。 自己,才不是为了他,只是自己担心爹的身体,对,就是这样! 她匆忙的跑到方天成的房前,发现袁霸海正端坐在门前,而他的表情,似乎严肃得很。 “爹,怎么样了?” 袁霸海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敲过他的门,可是没有回应。” “你没有进去看看?” “我其实,正要进去。” 袁小云焦急的冲到门前,想要打开房门,可房门却自己开了。 而她早已惊呆在了原地,因为她看到的是一张自信的笑脸。 “你,你没事吧?”袁小云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昨天的方天成还焦虑得快要发疯,为什么今天他却跟没事了一样呢? “我?我能有什么事?”方天成笑道。 袁小云惊讶的站在原地,而方天成早就在阳光下伸起了懒腰。 “出发!” “出发?去哪?” 方天成笑了笑,“你今天是怎么了?当然是去找那个算命的,三天的期限已经到了。” 看着袁小云惊讶的脸,方天成只是摇了摇头,他走到袁霸海的身边,拱手道: “袁掌门,今天恐怕还要劳烦你陪我走一趟,要是再碰见肖北方他们,我可没有办法了。” 袁霸海见方天成已经完全恢复,自然也是欣喜万分。 “哪里,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 袁小云看着已经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方天成,她开始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 就好像方天成也看不透盒子里是什么一样。 两个时辰后,方天成,袁霸海还有袁小云终于来到了那个算命先生的小摊前。 一样的破木桌,一样的小旗子,一样的双眼有神的老人。 但不一样的是方天成,现在的他已经有了百分百的自信。 老人凝视着三人,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我可没有说过,你可以带别人来。” 方天成笑道,“可你也没有说过不许带别人来。” 老人摇了摇头,可深邃的眼睛却没有离开方天成的脸,“所以,我的盒子呢?” “在这里。”方天成拿出了怀中的盒子放在老人的面前,他本以为老人会很激动,可老人却也只是不停的摇头,但老人已经检查得很细致,看了半天,他才缓缓道: “难以置信,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保住它的?” 方天成笑了笑,“在那之前,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问题的答案。” 老人再一次看向方天成,这一次,他看了很久。 终于他还是叹了口气道,“我输了,我活了这么久,却只在你的身上算错过,而且还是两次。” “也许我本就与众不同呢?对吧?”方天成笑着看向袁小云,袁小云却没有理他。 老人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方天成的面前道: “跟我走吧。” “去哪?” “我会带你见一个人,他会告诉你有关鬼街的所有消息。” 方天成突然感到一丝紧张,他咽了口唾沫道: “他是谁?” 老人突然笑了笑,“主人!” 这一次,轮到方天成蒙了,他没有想到的是,老人背后的真正主使,竟然是那个主人! 可现在,无论他有多少的困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跟在老人的后面。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弯子,他们终于停在了一间不大的小屋前。 老人停在门前,向四周看了看,“我们到了。” 袁小云疑惑得问道,“就是这里?可我们前不久不是才刚路过吗?怎么刚才不进去?” “你知道,就在刚才我带你们走的这一路上,我们被几个人盯上了吗?”老人道。 “几个?” 老人严肃的说道,“我数了数,最少十三个,主人向来不喜欢被人打扰。” 方天成看了看小屋不大的门,问道,“主人,到底是谁?” “已经到了这里,你不妨自己去问问他。” 方天成没有办法,只好推开房门向里走去,袁霸海也紧随其后,袁小云本想要跟进去,可却被老人拦住了。 “姑娘,抱歉了,你恐怕还不能进去。” “为什么?这个主人坑了我们一路了,难道我还不能知道他是谁?” “这,方神捕是我们主人一直想见的人,袁掌门也是一代宗师有见主人的资格,可姑娘你……” 袁小云听见这话,哪里还能忍,她一把甩开老人的手,想要硬闯进去,可老人却只是身形一晃,就又出现在了袁小云的面前。 袁小云心下恼怒,又再次甩开老人,可老人此刻就好像是一块粘在她身上的橡皮糖,无论袁小云用各种办法想要绕开老人,老人总能再一次站到她的面前。 “你到底让不让?”这一次,袁小云直接拔出了剑。而老人看她拔剑,也摆出了迎敌的架势。 眼见就要打起来,可突然,门内走出来一个人。 当方天成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却不禁心头一颤,那个人竟然是前晚的那个姑娘。 “陈先生,请住手。”姑娘走出门,先是微笑着看了一眼方天成,随即便走到老人的面前道。 老人立刻停下了阵势,他拱了拱手,对姑娘道: “秦姑娘,可……” 秦姑娘微笑道,“没关系的,方神捕是主人的客人,那么他的朋友也是主人的客人。” 老人听见这话,立刻让出了一条路,这可得意坏了袁小云,她骄傲得大迈步走进去了,临走前还瞥了一眼老人。 姓秦的姑娘却只是微笑着摇头,她走到方天成面前,用一种亲热而温柔的声音道: “我们又见面了,方神捕。” 方天成羞红了脸,只是尴尬的摸了摸头,秦姑娘又道,“请进吧,主人早就等候多时了。” 说罢,姑娘就盈盈的向门里走去,带来的一阵香风让方天成不禁有些目眩神迷。 袁小云眯起眼睛,瞧了秦姑娘半天,又看着方天成痴呆的样子,怼了他一下,道: “你们,认识?” “怎么说呢,其实我跟她认识的时间,比跟你可要早一点。”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就好像跟没见过女人似的。”袁小云道。 方天成虽然没有说话,但却在心里回了袁小云一句。 或许这个世界上,方天成还真的没有见过比秦姑娘更优秀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笑,跟随着秦姑娘走进了内屋。 可当他刚刚走进去,却不禁大惊起来。 因为他看见了前日赌场的那个侏儒,正端坐在内屋的椅子上,大口大口的抽着旱烟。 “哟,方神捕,你可算是来了。”侏儒见方天成到了,亲切的打着招呼。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会就是……” 侏儒摇了摇头道,“别想多了,我不过也是主人的一个下人。” 方天成看着眼前的秦姑娘,侏儒,跟老人,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竟然全都是主人的手下。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那个主人安排的?”方天成惊讶的喊道。 “不错,正是我安排的。” 一阵清脆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方天成一行不禁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却不禁都愣住了。 来者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他相貌堂堂,一身的不凡之气:他脸上的棱角如同精雕细琢一般分明,一双如墨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隐藏着吞天吐地的才干。嘴唇上的两条胡须也休整的整整齐齐,可以说真的是一个美男子,但不同于荷花居士的阴柔,这个人的英俊完全来自于他的阳刚与高贵的气度。 最奇的是他的打扮,因为他全身的配饰都是用顶级的玉石制成的,玉石的发簪,玉石的腰带,玉石的挂扣,玉石的垂佩。或许除了他身上的那一柄剑,他的全身就全部围满了玉石,而这些玉石也将这个男人修饰得更加高贵与纯净,似乎他的人就如同他身上的玉石一般,不沾一丝尘埃。 男人刚一进门,秦姑娘,侏儒,跟老人便同时行起礼来,不消说,这个男人便就是他们的主人。 方天成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时间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倒是袁霸海先开了口道: “阁下,就是那个主人?” 男人优雅得点了点头,“对,我就是。” 袁霸海抱拳行礼,继续道,“希望阁下莫要怪罪,我总觉得阁下似乎像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男人笑了笑,迈步上前,走到大厅的主位上坐下,又对秦姑娘道: “秦姑娘,为三位客人倒杯茶去。” 方天成却突然站了出来,拱手道: “茶的事情,先不着急,你应该看得出我现在有很多的问题。” 男人点了点头,笑道,“方神捕果然名不虚传,看来这一次,是我信对了人。” 方天成道,“所以,你已经盯了我很久了?” “不错,自从阁下两年前破获胧月楼大案,我便记下了你,而我早就想跟你合作了。” 方天成苦笑道,“难道你所谓的合作就是不断给我出难题?这一路上我可因为你吃了不少苦了!” 侏儒拍了拍方天成道,“哎,方老弟,不可对主人无礼!” 主人道,“无妨,方神捕快言快语,这没什么的。” 方天成又道,“多些阁下体谅,可阁下早就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阁下的尊姓,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主人听见这话,大笑起来,他突然站起身,向方天成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 方天成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 实际上,不光是他,连江湖经验丰富的袁霸海也同样不清楚主人的身份,u看书 .uanshu他只是觉得主人有些眼熟,但还真的想不起来他到底是哪位。 主人微笑着道,“虽然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但你一定知道它是什么!” 突然,主人手腕一抖,竟然直接抽出了他腰间的剑,而当主人将剑锋拔出之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剑,竟然是用玉石打成的。 这世上哪里有用玉石铸剑的道理?任何人都知道玉石名贵稀有,怎么有人舍得用玉石来铸剑?就算真的有人家财万贯,有这样的资本,可毕竟玉石不是钢铁,玉石质地脆而柔软,根本不是作剑的材料,这样一把玉石的剑又有什么用? 可当阳光透过那晶莹剔透的玉剑,打出一阵柔和的光时,方天成却不得不承认那真的是一柄玉剑。 而此刻的袁霸海眼中满是惊讶,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喊了出来,而这一句话却足够让方天成心悸不止。 “你是……玉剑君子!” 116 斩鬼行动 一百一十六斩鬼行动 玉石与宝剑,都象征着君子高尚的情操。 那么,一柄玉剑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玉剑君子的威名就传遍了整个江湖,甚至可以同紫云道长,苦言师太这样的武学宗师相提并论。可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可即使是这样,还有没有一个人敢质疑他的权威。 人们知道的就只有他的玉剑,而这就已经足够。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用玉石来铸剑,也更不会有人去使用一把玉剑。 可他就是这个打破常规的人,而他也有打破常规的资本。 直到现在,方天成才知道玉剑君子是一个才不到三十岁的人,而能在而立之年就创下如此成就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即有玉的温润,也有剑的锐利,而将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后,没有人不会认为他不是一个君子。 可此刻的方天成,依然感到难以置信,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一路上遇见的种种坎坷,都是出自于玉剑君子的手里。 “你,你就是玉剑君子?”方天成道。 玉剑君子点了点头,“我就是。” 方天成听见玉剑君子确定的答复,却还是有些想不通,明明他们的身份相差悬殊,为什么他非要如此“考验”自己呢? 此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那天偶然间遇见的李天师。 光是这三天,他就已经结识了五大剑圣中的两位,这是否可以说是巧合?或是这一切的背后还有着更大的玄机? 玉剑君子见方天成惊讶的样子,只是笑了笑,他擦了擦手指上的玉石扳指,缓缓道: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不过你不用着急,我可以一点一点回答你。”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最重要的一点,你为什么要找我来?” 玉剑君子道,“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不过我还是想请你见两个人。”说罢,他对秦姑娘道,“请两位大师来这里吧。” 秦姑娘轻轻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她便带来了两个人,正是那天晚上救了方天成的修菊与他的师兄。 修菊见到方天成时,似乎吃惊的很,可他的师兄却只是微笑着,他走到方天成面前,双手合十道: “方施主,还记得我吧。” 方天成也还了一礼,“大师是……” “贫僧修兰,这位是我的师弟修菊,你们已经见过了。” 方天成点了点头,看向了修菊,可修菊却依然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态度,袁霸海见两位大师到了,自然是不敢怠慢,亲自站起身行礼。 修兰道,“袁掌门拳震海南,今日相逢实在是贫僧的福分。” 袁霸海道,“哪里哪里,两位大师德高望重,我在你们面前也不过是个晚辈,所以……小云,见过两位大师,怎不行礼?” 袁小云自从上次遇见了修菊,就一直对这个老和尚的态度很不满意,今日相会,怎能会有好颜色?可修兰却依然微笑着道,“无妨,无妨,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 方天成听见这话,不禁一惊,他向修兰道,“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修兰看向玉剑君子道,“这个,还是请玉剑施主来讲吧。” 玉剑君子走下主位,抓起方天成跟修兰的手道,“那么我可以宣布,我们的同盟从今天起,就正式成立了。” 方天成一脸的茫然,“这,这是怎么回事?” 玉剑君子道,“其实很简单,我们的目的,也就是你的目的。” “你是指,夺回易经经?” 玉剑君子道,“不错,可还不止这些,我们此行不止要去替两位大师夺回宝经,而且还要干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那就是,彻底粉碎修罗会!” 方天成听见玉剑君子慷慨激昂的话,不禁怔了怔,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 “可,修罗会到底是什么我还不是很清楚。” 玉剑君子道,“修罗会,我追查它们,已经整整五年了。” 方天成问道,“玉剑先生跟修罗会难道还有什么渊源吗?” 玉剑君子正色道,“当然没有,可我辈习武之人,见到如此罪孽滔天的组织,难道就不该全力以赴吗?” 方天成听见这话不禁大惊,玉剑君子嫉恶如仇,果然不辱君子之名。 修兰也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其实此件经书被盗之案本是我少林之事,我们本不该劳烦玉剑施主,但玉剑施主却甘愿帮助贫僧,贫僧实在是感激不尽。” 玉剑摇摇头道,“哪里,哪里,这都是我该做的。” “所以,这就是两位大师跟玉剑先生在一起的原因?”方天成问道。 玉剑道,“不错,而现在,方神捕,你也即将成为我们此战的战友。” 方天成惊道,“我?” “对,就是你,方天成,方神捕!” “可,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论资历与武功,都远远不及你们,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玉剑摇了摇头道,“不,修罗会势力强大,而且隐藏极深,面对如此凶狠的敌人,光靠我们的力量还不够。” “可如果你们都做不到,我又怎么能做到呢?” 玉剑看了看方天成,道,“方神捕太谦虚了,难道胧月楼的大案不是你破获的?” “可……” 玉剑道,“而且,你也通过了我的三个考验,这就已经足够证明你有跟我们同行的资本。” 玉剑笑了笑,走到秦姑娘身边继续道,“这位是我的侍女,秦凤仙,你们早就见过了,对不对。秦姑娘的易容术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最高深的,可你依然还是看出了她的身份,这就已经证明了你的敏锐,异于常人!而面对修罗会这样的帮派,就需要你这种超凡的敏锐!” “第二,我知道你一定会为了赶时间,不走大路,从小路经过,于是我派出荷花居士在路上对你进行了第二次考验,而面对着一个你无法打败的敌人,你依然选择了舍己为人,这就证明了你有着为人的正气,而这种正气,也正是面对邪恶的修罗会所必须的!” 方天成听见玉剑的讲述,微微的点了点头,而袁小云也想起了曾经在荷花居士的家中发生的事,不禁脸红起来。 方天成道,“那,第三次是……” 玉剑笑道,“第三次考验,也是最重要的考验,首先我经过探查,得知了修罗会想要邀请袁帮主参加那场拍卖,对吧?” 袁霸海点了点头,“对,他们的确发来了让我去鬼街的字条。” 玉剑道,“所以我将计就计,让老陈偶然间告诉袁帮主鬼街的线索,因为我知道方神捕一定会去搜寻,而借这个机会,我也正式开始了对方神捕的第三个考验。” “你说的,就是保住那个盒子,对吧。”方天成道。 “不错,可我知道方神捕是有大才的人,这个考验也当然不会这样简单。” 方天成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惊讶道,“所以,肖北方,诸葛文泰,长毛乞丐,还有那个斗篷人,都是你的人?或者,他们跟我一样,也都是受到你考验的人?” 玉剑笑道,“方神捕果然机敏过人,但他们不全是我的人,肖北方与诸葛文泰的确是我曾经考虑过的合作对象,我给他们的任务,也同你一样,都是保住盒子,但那群丐帮的人,却不是我安排的。” 一旁的修菊道,“我早就看出了,这件案子跟丐帮的人,脱不了干系!” 修兰皱了皱眉,“师弟,不可胡言乱语,一切还都是未知,我等出家之人,怎么能空口无凭就随意指责别人?” 玉剑叹了口气,“丐帮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等我们到了那里就知道了。”他看向方天成,继续道,“不论如何,最后是你得下了这个盒子,所以,你就是我最后选择的盟友。” 可他随即又笑道,“可虽说这是一场考验,我们可却没有任何放水,老陈是出了名的神算,他可是一直不看好你的。可既然盒子还在你的手中,这就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你为了易经经的案子,已经有了足够的责任感与使命感,而这正是粉碎修罗会最重要的品质!” 老陈叹了口气道,“方神捕果然是主人看中的人,未曾想我也有算错的时候,实际上,我是真的算出来盒子会丢的。” 方天成听了他们的话,沉默了很久,可终究还是道: “但,得回盒子并非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玉剑先生恐怕还是高估了我。” 秦姑娘走到方天成面前,轻轻道,“不,方神捕,虽然这一路之上有很多人帮你,可如果你放弃了这个盒子,无论是谁想要帮你,都是无济于事,而且最关键的是,在那场赌局中,最后关键的一局,可是你自己赢下来的。” 方天成听见秦姑娘的话,惊讶万分,而玉剑也点头道: “对,正如秦姑娘所说的,无论经历了多少次困难,你从未放弃过那个盒子,这就是你最值得尊重的地方,也正是由于这一点,我才决定让你成为我的盟友。” 方天成突然感到些许的不好意思,似乎自己的确是有些一根筋,可对于一位捕快来说,这却是最宝贵的品质。 方天成道,“所以,作战计划是什么?” 玉剑君子微微一笑,“好,方神捕果然是成大事之人,那我就好好讲一讲我的作战计划。”他走到座位上坐下,“不过在那之前,方神捕难道不好奇盒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方天成苦笑道,“说实话,现在我可一点也不想看见那个盒子。” 老陈走上前,将盒子交到方天成的手上,又亲自将钥匙递给了方天成。 方天成拿着钥匙的手已经不经意开始了颤抖,他轻轻打开了盒子上的锁,可当盒子里的东西暴露在他的面前时,他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那竟然是一张面具,恶鬼的面具。 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这张面具的狰狞与可怕,鬼面长着它的獠牙巨口,似乎要将方天成拉进深渊,方天成猛地关上了盒子,向玉剑道: “这,到底是什么?” 玉剑道,“你们还记得那个最关键的地点,鬼街吗?” “当然,可到了现在鬼街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玉剑道,“存在,鬼街是真实存在的。” 方天成咽了口唾沫,“那,它到底在哪里?” “鬼街不在这里,它甚至都不在大明的地界上,它在一个海岛上。” “海岛?” “对,海岛,正是由于鬼街根本就不在大陆上,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人知道鬼街与修罗会的线索。而想要到鬼街,就必须先化身为恶鬼!” 方天成打开盒子,拿出了恶鬼的面具,“就靠它?” “不错,这个面具并非是我的东西,它是修罗会的凭证,想要到鬼街,就必须有这个面具。而有了这个面具,才可以参加那场拍卖会。当然,这副鬼面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我也是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找来这么多面具。想当初修罗会骚扰袁掌门的拳宗时,也是想看看海南拳宗有没有得到鬼面的能力,不过,却被我给扰乱了。” 方天成盯着鬼面,缓缓道,“所以,你现在把鬼面交给我,就是想让我参加那场拍卖会?” 玉剑正色道,“对,当然不止是你,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参加这场拍卖,uu看书uuknhu 而我们的目的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深入敌人的腹地,夺回易经经,摧毁修罗会!” 一旁的修兰突然道,“根据玉剑施主的计划,我们刚好可以分成三组,我们少林一组,玉剑山庄一组,还有袁掌门代表的海南拳宗一组,这样可以减少敌人的怀疑,而我们互相之间也有照应。” 方天成点了点头道,“那么,到了拍卖会后,我们要干什么?” 玉剑道,“我设下了上中下三策,上策就是进入鬼街,直接硬攻;中策是参加拍卖会,跟踪那个买走经书的人,再想方设法夺走经书;而下策就是直接我们花钱买回经书,方神捕看那条计策可行?” 方天成想了想,道,“上策太急,下策又太缓,我想中策是最稳妥的。” 玉剑微笑道,“我也正是此意,那么,我们就按中策实行计划!” 方天成道,“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三日后的晚上,就是修罗会举办拍卖会的日子,到时请几位再来此处,我会亲自带几位前往修罗会的集合地点。” 玉剑君子又走到方天成的面前,“我给这一次的计划起了一个名字,就叫‘斩鬼’!” 方天成望着玉剑君子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真诚与激昂,方天成不知为何也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愤慨。 斩鬼行动,志在斩鬼! 究竟方天成他们能否斩掉修罗会这只厉鬼?并带回易经经呢? 117 通往地狱的船 一百一十七通往地狱的船 三天后,方天成一行如约而至,可当他们走进玉剑君子的屋子,里面却只有秦凤仙一个人。 无论什么时候,当方天成看见她时,都会忍不住的心潮澎湃。 这并不奇怪,男人总是好色的,男人也是见异思迁的。 但秦凤仙吸引他的,却不完全是她的容貌,她的温柔与细腻,聪慧与神秘都远比她的容貌更吸引人。温柔与神秘,似乎完全不相容的两种气质,现在就结合在秦凤仙的身上。她的温柔足够让方天成沦陷,她的神秘也可以完全激起他的好奇心。 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理由往往千奇百怪,有时他们爱的是女人的身子,有时他们爱的只是女人烧得一手好菜,有时他们爱的只不过是那一瞬间的心安。 而或许方天成爱的,就是这种气质。 但方天成毕竟是理智的,他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间,因为在他的面前有强大的敌人,他的肩上有着未尽的责任,这些都不得不让他暂时放下情爱。 但或许,从今天的这个晚上,他就即将打败自己的敌人,完成自己的使命,因为他们今晚就要登上那艘船。 那通往鬼街的船。 “秦姑娘,怎么是你?”方天成问道。 “怎么,见到我你不高兴?”秦凤仙微笑着,“可就算你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接下来的旅程恐怕我们要一起度过。” “你,你不跟玉剑先生同行吗?” 秦凤仙道,“为了防止一次性去的人太多暴露身份,主人已经先行前往目的地了,他特意交代过让我在这里等你们。” 她向前走了两步,凑近了方天成的脸,“他还说了,让我留在你们这里辅佐方神捕。” 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飘进了方天成的脑袋,他顿时羞红了脸,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那就请秦姑娘赶快带我们去吧。”袁小云咳了两下,“可别叫玉剑先生等着急了。” 实际上,无论是袁霸海还是方天成都是不想让袁小云跟来的,可是她无论如何都要跟过来,方天成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毕竟这件案子还是她的家事,而且最主要的是袁小云决定的事情,连袁霸海也没法改变。 秦凤仙面对袁小云逼人的语气,却没有在意,她点了点头道,“你就是袁姑娘吧,那日相会的时候,我就发现袁姑娘气质不凡,这一路上还要请袁姑娘多多担待。” 袁小云只是轻哼了一声,就自行出了门,方天成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也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只好对秦凤仙道: “秦姑娘,你不要介意,她向来是这个样子的……” “没关系,我能看出袁姑娘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她对你一直很凶,但也许她很关心你也说不定呢?” “她?”方天成摸了摸脑袋,“我只希望,她少用剑刺我,我就满意了。” 秦凤仙笑了笑,“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一行人跟随着秦姑娘,借着朦朦的月色,赶着马车,向着未知的远方前去了。 袁霸海对秦凤仙道,“秦姑娘,我最近几日调查过周边所有的港口,可却真的不知道今天有一艘通往外岛的船。” 秦凤仙道,“那是因为,那艘船根本就没有停在港口。” “那么,它到底停在哪里呢?”方天成问道。 “天边。” 所有人都被秦凤仙的话给弄蒙了,天边?怎么可能有船停在天边? 但当他们真的来到了目的地,他们却不得不承认秦凤仙没有说谎,那艘船真的是停在天边的。 因为这里本就是天涯海角。 抬眼望去,是一片茫然无际的海,而今夜的月轮竟然被海岸线遮挡住了一半,看上去就好像是月亮从大海中升起一般。银光闪烁,波光粼粼,似乎大海已经不再是大海,而是璀璨的星河。 天空与大海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体,你根本说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空。 这里不是天边,又是什么呢? 方天成已经完全沉浸到了这片异景之中,仿佛自己也完成同如天际完全融为了一体。而在梦幻般的天地中,他竟然也真的看到了一艘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完全不会相信天底下会有这样奇异的景色,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跟随着秦凤仙的脚步,他的身体,他的精神,已经完全受控于这片海天,而当他再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到了大船的边上。 因为这艘船已经扑灭了他全部美好的幻想,斑驳的船板上满是海草与贝壳,勾勒出一幅诡异的画面;船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如恶鬼的眼睛一般可怕,而船上的那面残破不全的旗帜,也如燃烧着一般剧烈的鼓动着。 方天成不禁打了个寒颤,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此行并不是来遨游星河,而是前往地狱的。 “你,是什么人?” 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方天成猛地抬起头,却发现他的面前竟然真的站着一个鬼! 不,他稳下心神,仔细的观察着来者,那竟然是一个戴鬼面的人。 秦姑娘走上前道,“我们是海南拳宗的,受你们的邀请,来参加这场拍卖。” 鬼面人看了看秦姑娘,又看了看袁霸海,似乎很怀疑的样子,可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道: “我们的确有邀请过袁掌门,可是……” 秦姑娘道,“可是什么?” 鬼面人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们有我们的信物吗?” 秦姑娘笑道,“当然,否则我们就不会知道这个地方。”她走到车上,掏出了一个大盒子,里面竟然是四个鬼面。 “很好,现在你们可以进去了。”鬼面人行了个礼,让出了通往大船的路,可方天成刚要上船,却又被他拦住了。 “把面具戴上,记住,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无论任何原因,你们都不可以摘下这个面具,否则就自动视为你们放弃了参与拍卖会的资格,明白吗?” 几人接过面具,戴了上去,鬼面人这才放行。 方天成走在潮湿的甲板上,每走一步,脚下便传来一阵滑腻的感觉。鬼面的漆味儿伴随着海风的腥味儿让他不禁有些恶心。船上的光景倒比在外面看好一些,可依旧无法掩盖那种阴森的气氛。 鬼面人跟随他们登上了船,对他们道,“船舱在下面,距离开船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你们可以随便逛逛,但切记不要探听别人的身份,也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对于能够参加拍卖会的买主,我们有权利替他们保护秘密。” 鬼面人说完这一句话就离开了,方天成望着远方璀璨的海水,不禁叹了口气。 星河,是灿烂的,也是高不可攀的,可鬼船却是罪恶的。可如今星河上竟然漂流着一艘鬼船,这又是否说明罪恶往往都是潜藏在最璀璨的星空的阴影中呢? “你看什么呢?进来啊。”袁小云拍了拍方天成的肩,方天成这才意识到袁霸海他们已经走到了船舱里。 “知道了。”方天成紧随着袁小云走进了船舱,他的心也不禁忐忑起来,如果今晚来参加拍卖的都是冲着易经经来的,那么里面的情景究竟会是怎样?会不会在拍卖未开始之前,各个帮派的人就已经开始明争暗斗了呢? 但当他走进船舱,才发现里面平静得很,甚至安静的有些诡异。 船舱很大,里面的人也很多,可所有的人都戴着鬼面,完全看不出他们的表情与身份,桌子上虽然摆满了酒菜,可却没有一个人动筷,他们三五成群的坐在桌子上,低声细语的聊着天,可只要方天成他们一经过他们的身边,他们就立刻停止了交谈。 秦凤仙找了一个靠里的座位坐好,低声向方天成等人道,“好了,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完成了。” “那么接下来要干什么?”袁霸海问道。 秦凤仙道,“不清楚,主人只是交代我带你们上船,至于下一步的计划,就等待他的通知吧。” 方天成道,“可我们人人都戴着这破面具,他怎么找到我们?” “主人有他的办法。” 面对着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方天成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好安静的坐下。可过了半天,依然没有一个人开口,鬼船压抑的气氛让每个人都压抑起来,也没有心思交谈。 过了半晌,方天成突然道,“我,我出去透透风。” 他实在无法再这样压抑的环境待下去,方天成坐在椅子上就好像坐在针板一般,似乎每个人都在看着他们,也许是焦虑,也许是恐惧,他终究还是无法继续坐下去,他拿起桌上的酒走出了船舱,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坐下。 方天成打开酒壶的盖子,顿时一股酒香就扑面而来,他舔了舔嘴唇,考虑再三,还是摘下了面具,躲在角落里大饮了起来。 不得不说,酒的确是好酒,当酒流过他的咽喉,方天成顿时感觉自己舒服了不少,可正当他想再喝一口时,他的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方施主,你这是干什么?” 方天成顿时惊得魂飞天外,他捡起面具刚要戴上,而那个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轻轻将自己的面具揭开一个小缝,那人竟然是修兰。 “大师,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方天成惊魂未定,抚着心口道。 修兰又将面具戴好,低声道,“方施主怎能随意摘下面具?要是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岂不是要坏大事?” 方天成赶忙戴上面具,只听修兰又道,“还好我提前发现了你的身份,否则说不定真会出大问题。” 方天成惊道,“大师是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的?” 修兰双手合十道,“说来惭愧,我看有人拎着酒壶,就摇摇晃晃的出了船舱,料想大概是你,就跟了出来。” “大师靠这个就能看出是我?” 修兰笑出了声,“哈哈,方施主随性而为,贫僧早就知道了,否则你也不会跟我师弟修菊定下那般胡闹的赌约不是?” 方天成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似乎修兰比起他的师弟修菊要真诚得多,也和善得多,反倒是自己差点惹了大祸。 修兰道,“不过还请方施主暂时忘却赌约的事情,这一次的行动非同小可,切不可为了一时之好胜心误了大事。” 方天成连连道,“那是自然。”可方天成想起跟修菊的赌约,突然又觉得又哪里不对,他又向修兰道: “大师,请恕晚辈无礼了,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施主但说无妨。” “想当初我初遇修菊大师的时候,他对于贵寺宝经遗失之案是特别的谨慎,对于我也是万分的不信任,我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修兰点了点头道,“方施主莫要怪罪修菊师弟,毕竟宝经失窃,是我寺的首要大事,他有些谨慎也是应该的,至于他为什么同意了与你们的合作,却完全是我的意思。” “是大师你的意思?” “对,其实我同玉剑先生是忘年的好友,宝经被窃的事情他知道,他想对付修罗会的事情我知道,于是我早就想同他合作了,最初修菊师弟执意不肯,是我苦言相劝,才让他答应的。而玉剑先生又十分看好你,所有这才有了这一次的同盟。” 方天成道,“原来是这样,那么大师对于这次的案子,有什么看法和线索吗?” 修兰叹了口气道,“这个,贫僧就不知道了,对于破案的事情,恐怕还是你这位神捕的工作了。” 方天成皱了皱眉道,“可,我记得曾经修菊大师说过,贵寺已经抓住了一位窃贼,难道从他的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 修兰顿时大惊,“什么,谁,是修菊师弟告诉你的?” “是啊,怎么了吗?” 修兰的脸上顿时露出片刻的凝重,可随即便舒缓起来,“方施主不用在关心这个问题了,我经过调查已经可以证明那个窃贼是一个背黑锅的人,对于案情没有任何帮助。” “可,可……” 修兰突然摇了摇头,“贫僧年岁大了,uu看书 ww.knshu 吹不了海风,就先回去了。” 说罢,修兰就径直走向了船舱,留下了独自迷惑的方天成。 那个窃贼是假的?可当初的修菊对于窃贼的身份可是自信满满,完全看不出是被欺骗的样子,难道这一切背后还有什么隐情? 方天成只感到越来越迷惑,任何的案子如果找到了真凶,都要先从真凶上入手,可这一次少林却直接跳过了这个窃贼,反而先找经书,这不是有些奇怪吗? 难道,那个窃贼真的是少林寺的人?难道是修兰对少林出了内鬼的事情羞于启齿?才隐瞒真相? 方天成越来越看不透这件案子,似乎案件到了现在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哎,还傻站着干嘛?进来吧!” 方天成从思考中惊醒,发现袁小云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修罗会的头领,要讲话了,你不进来听听?” “啊,赶快!” 方天成听见这话,立刻飞跑进了船舱,却发现原来船舱的高台上,已经站了一个人。 当然,也是一个戴着鬼面的人。 鬼面人等方天成两人落座,扫视了一圈下面坐着的人,似乎威严的很。 方天成看着高台上的鬼面人,心脏不安的跳动起来,究竟他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鬼面人那如同恶鬼般嘶哑的声音已经响起: “欢迎登上——通往地狱的船!” 118 又见李天师 一百一十八又见李天师 鬼面人的嗓音似乎是糅合了无数亡魂的哀鸣一般恐怖,配合着船舱幽暗的灯光显得更加瘆人,霎时间,所有议论纷纷的人们都停止了讨论,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鬼面人的身上。 “我知道列位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可我们却不得不委屈你们遮住你们那张值钱的脸,因为到了鬼街,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在我看来不过是孤魂野鬼罢了。” 鬼面人的话极具威胁与嘲讽,但即使是这样,下面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驳,因为上了鬼船,就相当于踏入了修罗会的领地,而惹上修罗会这样神秘而强大的组织,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拍卖会上交易的宝物来的,但既然是宝物,就必定会引起多家的争夺,但鄙人在此郑重的声明,无论是在船上,还是到了鬼街,我们不允许任何的挑衅与武斗发生,既然大家已经选择了以拍卖的形式来夺宝,那么就请把精力花在怎么竞标上。修罗会喜欢的是带银子来的买主,而不是带兵刃来的匪徒。” 听鬼面人说完这话,下面的人便纷纷议论起来,虽然说如今登上船的人,必定是带着银子来的买主,可毕竟大家也都是混江湖的武夫,比起真金白银的交易,他们往往更信任自己的拳脚与兵刃。 鬼面人见下面颇有怨气,也缓和了语气道,“但请诸位莫要惶恐,只要是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来的,便都是我们修罗会的朋友,我们虽然对于敌人向来是有仇必报,但对于朋友,我们却永远是最忠诚的合作伙伴。” “船大概要航行两天,拍卖会就在到达鬼街的次日举行,在此期间的所有花销,全部由我们负责,列位只需要备好竞标的银子,在拍卖会上大展财力就好。” 鬼面人绕着台上转了两圈,又道,“最后祝愿各位都能买到自己心仪的宝贝,我的话讲完了,稍后我们便要启程,休息的卧室就在下面,如果累了,就请自行去休息吧。” 说罢,鬼面人就走下了台子,方天成看着离开的鬼面人,只感到这件事情越来越怪。修罗会应该知道,在场的人都是习武的人,而举办这样的拍卖会就一定会发生争执,如果他们真的害怕引起乱子,就不应该采用拍卖的形式来卖掉经书。 难道他们想要的,就是混乱?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发呆啊?”不知什么时候,袁小云突然站到了方天成的面前,她看着方天成忧虑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不下去看看晚上睡觉的地方?” 方天成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他本想拒绝,可秦凤仙却道,“方神捕,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情报,或许到了下面,我们可以通过观察,看出些什么也说不定?” 方天成觉得有理,便顺着楼梯走到了下层的船舱,一到了下层,船舱内的空间又大了不少,两列的房屋从走道的头一直延伸到了尾部,他一开始还担心住不下一船的人,可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可是,没人说我们要住那一间啊?”方天成看着一道道关紧的门,突然想起了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房间的号码。 秦凤仙笑道,“别急,主人已经先替我们安排好了,这里是房间的钥匙。”她只是随手一摸,便拿出一串钥匙来,方天成等人接过钥匙,便各向自去自己的房间去了。 可当方天成走到自己的门前,刚要打开门锁,他却惊异的发现自己的房门根本没关。 一时间,一种强烈的恐惧涌上了他的脑袋,他仔细得看过周边的每一道房门,都是被紧紧锁死的,为什么只有自己的这一间没锁? 是该进去还是撤退?如果自己连门都没进就去求援是不是有些丢人?方天成一时间在门口根本无法动弹,可就在这个时候,门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唤: “进来吧。”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可他一时间也想不到是在哪里听过这个人的声音,正当他犹豫是不是应该进去时,门却自己开了。 竟然是那个巨剑道士,当然,现在的他并没有穿着道士的衣服。 “先进来,这里讲话不方便。”他一把就把方天成拉进了屋子,随后便关紧了房门。 “我们是第二次见了,方捕头。” 方天成当然清楚他是谁,那一天他巨剑的威风直到现在他还无法忘记,可他为什么会闯进自己的房间? “阁下,就是李天师吧。” 巨剑道士点了点头,“坐吧。” 方天成不禁觉得有些头痛,这明明是他自己的房间,可听李天师现在的语气,就仿佛他才是那个闯入别人房间的人。 李天师见方天成坐下,才继续道: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的疑问,但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可以信任我,就这么多。”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话说一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道长难道也是玉剑先生的同盟之一吗?” 李天师摇摇头道,“玉剑?你是指玉剑君子?他果然来了。” “怎么,你们不是一起的?”方天成更是惊讶,如果李天师不是玉剑的盟友,那他是来干什么的。 李天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那么,也就是说玉剑君子组建了一个同盟?请你详细的讲一讲事情的经过。” 方天成当然不能轻易讲出来,他知道同盟的事情关系极大,面对着陌生的李天师,他又怎么能随便告诉他真相? “我真的,可以信任你?” 李天师看着方天成怀疑的目光道,“我没有必要骗你。” “可是……” 李天师摇了摇头,将自己的面具戴上,“这样吧,你跟我来。” 李天师直接走出了门,方天成见状只好跟上去。 他们停在的地方,是船舱的一个拐角。 “方捕头,你看见那个刚才进来的人了吗?” “当然,怎么了?” “他是青龙帮的。” 方天成听见这话不禁一惊,青龙帮是浙江一带有名的帮会,势力极大,尤其是这两年,青龙帮的实力已经发展到了全国,可以说有人的地方,就必定有青龙帮的生意,难道他们也是来争夺宝经的? “那个人,我想就是现在青龙帮的帮主,过江龙许清。你再看那群刚进来的人,能看出他们的身份吗?” “这,我怎么看的出来?” “金钱豹子,章班,他虽然戴着面具,可他那麻子已经长到了脖子上,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李天师看着一个个进入船舱的人,一个个的指出他们的身份,方天成越听越觉得惊异,他究竟是怎么认出这些人的? “道长,你……” 李天师打住了方天成的话,“那个人,你能看出他是谁吗?” “你是指那个身后跟着一群人的那个?” “对,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是泰山派的孤山道人。” 方天成道,“这,这怎么可能?孤山道长可是名门正派的掌门,怎么可能回到这种地方来?” 李天师轻哼了两声道,“五岳之中,泰山为尊,可五岳剑派,泰山却是最式微的一门,我想孤山老东西一定是看上了少林的易经经,想靠易经经上的武学壮大泰山派,这些年他可不消停,这算不上奇怪。” 方天成越听越惊,好奇心也越发强烈,他又指着刚要进门的一队人道,“道长,他们是……” “蜀中唐门?没想到他们也来了,不过据我所知,唐门中最强的暗器图谱在前些年丢失了,或许他们是来这里碰碰运气的,也说不定。” “难道这场拍卖会不光是为了拍卖经书的?” “当然,一场合格的宴会不能光有主菜,也得有小菜给人家添添口味,修罗会的买卖可不光是倒卖人家的武功秘籍,土地,权力,人口,你想得到的,他们全都买,不过你得知道,这些小菜毕竟是小菜,恐怕大多数来这里的,都是冲着易经经来的。”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光是这一次,就已经齐聚了如此的武学豪门。” “当然还不止,你看那群人,能看出他们的身份吗?” 方天成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却突然发现了这群人的与众不同,他们的身材普遍矮小一些,脚下穿的也不是靴子,而是木屐。 “日本人?” 李天师点了点头,“不错,没想到这群倭人也知道了这场拍卖会的事情,要知道这群倭人可是觊觎我华夏的武学已久了,这一次他们想必就是冲着易经经来的。” 李天师又道,“当然,目前为止,我已经见过了不少异族人,有些是蒙古人,有些是朝鲜人,刚才在上面我还认出了几个罗刹国的白鬼子,你应该知道经书的重要,如果流落到了异族的手中,那对于整个华夏的武学世界都会是巨大的打击。” 方天成听着李天师的讲述,只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似乎易经经被盗一案已经不是少林的事,而直接上升到了民族的层面上。 就在这时,远处又走来一队人马,可不同的是,这一队的人可是极其威风,竟然还敲锣打鼓起来,最奇的是,这一队人竟然还抬了一个大轿子。引得一船舱的人都不禁驻足观看。这次来的买主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为何这一家却要特意的彰显自己呢? 方天成不禁问道,“道长,他们是……” “哼,他们可不得了,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锦绣山庄的人。” “锦绣山庄,连他们都来了?” 锦绣山庄销魂地,多金公子忘忧郎。这本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一句俗语,其中的忘忧郎,指的就是锦绣山庄的主人,忘忧郎李无忧。 他是江湖上最出名的多金公子,也是大唐李氏的皇族后裔,有着全天下最大,最豪华的别院山庄—锦绣山庄。可以说锦绣山庄就是天底下的第二个皇宫。锦绣山庄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住所。李无忧有得是金银,自然也有的是朋友,自从锦绣山庄建立以来,李无忧就广纳贤士,收留各路的英雄。渐渐的,锦绣山庄就成了武林中极具威名的一大组织。 可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缺的皇族后裔,他要得是什么呢? 李天师笑道,“都说李无忧最缺的就是忧愁,最不缺就是金银,现在我还真想看看那场拍卖会上到底有没有人能够跟他一较高下。” 可突然,李天师的笑声渐渐消失,他拍了拍方天成,指着另一队人道: “他们,果然也来了!” “谁?” “方捕头,你仔细看看,尤其是最后面那个全身盖得严严实实的人。” 方天成向李天师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发现了那个全身披着厚大斗篷的人,可方天成细细观察过后,却惊异的发现,那个人的手腕露出的地方,满是厚重的毛发! “是那个长毛乞丐?丐帮!” 李天师握紧了拳头,“丐帮,丐帮,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来的!” 方天成听着李天师的话,渐渐也发现了一些异常,从这件案子开始,一切就跟丐帮脱不了干系,从始至终,丐帮的人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方天成的视线:先是京城的两个骗人的乞丐,再是强取自己宝盒的长毛乞丐,再最后,就是那个跟自己赌博的斗篷人,似乎丐帮一直在密切的关注有关这件案子,可就连玉剑君子都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与动机,那么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可方天成刚要询问,李天师就张了口,“丐帮的事情,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他们也是我这一次最主要的观察对象。” “难道道长发现了些什么吗?” 李天师摇摇头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吗?” “我,我不明白。” “因为我想告诉你,我们这一次的对手都是谁,我希望你可以拿出你当年破获胧月楼大案的本事来,毕竟,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 方天成抿了抿嘴唇,“那么,现在道长可以跟我讲,你的目的了吗?” “我的目的,也就是你的目的,那就是找出易经经,消灭修罗会。” “这个目的,我曾经听过一次。” “玉剑君子,对吧?”李天师叹了口气,“虽然我同他齐名,但我对这个人的了解并不多,出于我个人的建议,那就是提防他一点。” 方天成摇了摇头,“可道长你就真的可以让我百分百的信任吗?” 李天师笑了笑,“你可以不信任我,uu看书.uukanhu.c 但你一定会信任一个人。” “谁?”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 “难道……” 李天师的语调顿时骄傲与激昂了起来,他的回答也足以让方天成心潮澎湃。 “对,徐云野,杀人不见血的快刀徐云野。” 方天成的内心顿时泛起一阵激动,此刻的他连话都说不流畅: “那,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他不在这里,恐怕也无法到鬼街去了,因为现在的他正惹上了一件麻烦事。” “到底发生什么了?” 李天师摇头道,“他不让我说,我此行的目的,也仅仅是协助你破获这件案子,至于其他的,就都交给他一个人吧。” 方天成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凄凉,自从他遇见徐云野的那一天起,在他的印象中,徐云野就一直背负着沉重的担子,而这副担子他既无法卸下来,也无法让别人替他分担。 李天师拍了拍方天成的肩,“你要相信他,就如同他相信你我一样。”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说罢,李天师就渐渐向远方走去了。 望着李天师远去的背影,方天成不禁感到了一阵无法名状的忧愁,可随即,他又感到了一阵温暖。 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而他的背后,永远都有着一把无情而且沉默的快刀! 119 拍卖会 一百一十九拍卖会 当船在一片汪洋大海上漂泊了整整两天后,方天成等人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鬼街。 他本以为鬼街会是一个环境极其恶劣,气氛异常恐怖的地方,但他没有想到鬼街会如此的繁荣与文明。 不得不说修罗会的确是一个强大的组织,他们以先驱者的身份征服了这片荒蛮的海岛,并建立了自己的领地,由于明朝禁海,这里就完全成为了一片无人管辖的净土,没有官兵,没有酷吏,有的只是一群自由生活着的人们。 方天成不明白为什么修罗会的势力会强大到占岛称王的地步,但他清楚的知道,这片土地是修罗会用血换来的,而在一片繁荣的景象下,也同样隐藏着看不见的黑暗。 而登上鬼船的人,也并非是开拓进取的冒险者,他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进行的肮脏的交易罢了:少林,丐帮,锦绣山庄,泰山派,日本人,来自不同地域的不同的人来到这片海岛,却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带回易经经。 但现在困扰方天成的却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徐云野跟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虽然谈不上百分百的了解徐云野,但他也知道徐云野是绝不会为了易经经而来的,难道他是为了帮助少林吗?方天成不得不承认徐云野并非是那种传统的大侠,因为徐云野从不为别人做事,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那么,他又为什么会牵扯其中,甚至让李天师来帮助自己呢?方天成想不通,实际上,这整件案子他都想不通。 此时此刻,能给方天成带来些许慰藉的,就只有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的秦凤仙,他渐渐发现,自己似乎真的爱上了她。 她不像方天成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她温柔,却不过分的纠缠,她聪明,却从不在男人面前显露自己,似乎她永远站在你的背后,在你风光的时候,你看不见她,而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一直在你的身旁。 在船上的两天,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两天,虽然方天成认识过很多善良美丽的姑娘,可还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像秦凤仙这样无私的带给方天成温暖。她似乎很懂人的心思,无论任何时候,她都总会用最合理的方式,带给方天成最想要的东西。 此时的方天成站在鬼街上自己的房间里,隔着窗外看着阳光下的秦凤仙,似乎在这一瞬间,他只想上前拥抱她,他想忘掉一切的案子,忘掉一切的烦恼,在这片远离尘世的乐土上,跟她永远的生活在一起。 但可惜的是他不能,摆放在桌子上的面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现在已经是鬼,而不是人。 更不是无忧无虑的神仙。 方天成叹了口气,苦笑着将面具戴上,独自走出了门。 毕竟明天就是拍卖会了,现在的他没有休息的时间,既然已经到了鬼街,那么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的查到线索,无论是易经经的藏放地点,还是敌人的信息,亦或是鬼街的地形路线,他必须在这短暂的一天中,尽可能的获取更多的线索。 在船上的时候,玉剑君子曾经开过一个临时的会议,内容也大概是整个行动的计划:首先他们要参加拍卖会,并盯紧最后买走易经经的买主,然后想方设法的再从买主的手中取回经书,最后一步就是对修罗会发起总攻。 虽然动武的事情,有玉剑跟修兰他们负责,按理说有像他们这样的高手存在,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问题,毕竟如果有什么敌人是他们无法击败的,那么这个人就强大到没有抢夺易经经的必要了。但方天成却清楚的知道,事情或许不会像他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因为他们的敌人不止是修罗会,还有全部来参加拍卖的人。 所以现在他们需要的,就是线索,而且论收集情报,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方天成。 他轻轻推开了门,虽然他感觉自己的动作很轻,可秦凤仙却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笑得很灿烂,也真的很美。 “方神捕,你要出去吗?” “是,是,我,我没法安下心来。” 秦凤仙笑了笑,“你其实不用担心,有主人跟修兰大师他们在,我想我们会成功的。” 方天成面具下的表情却已经满是苦涩,可秦凤仙的手却已经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如果你真的想出去走在,我可以陪你。” 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可却足够让方天成感动万分。 和煦的阳光,熏人的暖风,似乎这真的是一个出门的好天气,更何况现在方天成的身边还有一个美人呢? 只可惜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鬼面。 当他们真的走在鬼街上,方天成却不禁惊讶起来,他想象中的压迫与悲鸣完全不存在,每一个岛民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难道鬼街真的是一片净土?修罗会也真的不是无恶不作的? 他们走到一家不大的茶馆坐了下来,果然,所有的伙计,周边的茶客,都似乎真的带着笑容,一个伙计见他们来了,赶忙跑到桌边道: “两位要喝点什么?” 方天成看着这个满面笑容的伙计,却突然感到一丝怪异,虽然伙计一直在微笑着,连嘴角咧到了耳朵边上去,可无论如何,方天成从他们的身上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 “什么都行,我们只是随便坐坐。” “好,好,请便,请便。”伙计上好了茶,就立刻退下了,他弯着腰,笑着一步步向后撤去,可直到走进了后堂,他的腰也没有直起来过。 方天成对秦凤仙道,“秦姑娘,你有没有感到这里……” “有些怪,对吗?” 方天成端起茶杯,将面具掀开一点,摇了摇头道,“对,虽然他们看上去一直在笑着,可打我们进到这家店里,所以的人都好像在看着我们,而且……” 突然,一个小女孩手拿着风车,蹦蹦跳跳的跑进了茶馆,可她跑得实在太快,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方天成,只见小女孩竟直接扑倒在了方天成的身上,也将他手里的茶杯撞到了,顿时茶水就淋了方天成一身。 方天成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他刚要扶起小女孩,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可突然,他却惊异的发现整个茶馆的人的脸色全变了。 恐惧,震惊,甚至带着一丝的愤怒,他们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所有人都如同像一块石头般一动不动,全都盯着方天成跟小女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天成来不及思考,他抓住小女孩的胳膊想要把她扶起来,可就在这时,茶馆里的伙计们却全都跪在了方天成的面前。 一个伙计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低下头亲吻着方天成的靴子,用力的磕着头道: “大人,我女儿还小,你,你就饶她一命。” 方天成惊异的根本说不出话来,这个小女孩只是打翻了茶水,怎么可能有人想杀害她? “我明白,我明白,鬼老爷,我,我用我的命来换!” 伙计突然捡起柜台上的剪刀,直接插向自己的咽喉,方天成紧忙一指打向他的手,抢过他手中的剪刀。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非要寻死?” 伙计抹着脸上的鼻涕,不停的磕着头道,“鬼老爷,我明白鬼街的规矩,得罪了鬼老爷的人是必须要偿命的,只希望鬼老爷能用我命来换我女儿的命,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方天成一把拉起那个伙计,“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鬼老爷。” “可,可您明明戴着鬼面……” 方天成这才明白,由于自己戴着面具的缘故,伙计将自己当成了修罗会的人。 秦凤仙走过来,轻声对伙计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怕,慢慢说。” 她的话似乎带着魔力,本来激动的伙计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看着眼前戴着面具两人,也发现了他们的不同,伙计缓了口气,慢慢讲到: “其实,这里本来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海岛,我们也都是大明沿海的居民。” “那么,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几十年前,有一群戴着鬼面的人洗劫了我们的村庄,并强迫我们来到这片岛上生存,我们不是这群人的对手,就只好在这里生活下来,当时我还只是个孩子,有些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 “你们说的鬼面人,就是修罗会?” “我不清楚,他们自称是鬼,并把这片城镇取名叫鬼街,这几十年来,我们成了这群鬼老爷的奴隶,我们提供他们吃穿,提供他们钱财,可这群恶鬼,他们,他们却从来没把我们当成人……” 伙计已经讲不下去,而方天成也不敢再听下去。 光是今天的遭遇,就已经让他完全了解了修罗会,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修罗会如此强大的原因,那就是他们压迫这这群无辜的人们,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们带来的全部资源,可就在他们享受着这群人们带给他们的生存资源的同时,他们却无情的肆虐着这群可怜的人们。 方天成从来不相信鬼神,但今天他却知道了真正的恶鬼是什么样子。 他站起身,走到刚才碰倒自己茶杯的小女孩面前,轻轻的将她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 小女孩看着眼前的鬼面人,惊恐的说不出话。 方天成叹了口气,抚摸着她摔倒后红肿的胳膊,他明白身体上的伤痛很快就会痊愈,而精神上的伤痛却极难抹除。 “我们走吧。”方天成对秦凤仙道。 秦凤仙看着方天成已经渐渐远去的背影,似乎他已经完全不同了。 的确,如果说最初方天成此行的目的,也许是为了完成师父的愿望,也或许是与修菊赌气,但现在的大脑他已经完全被愤怒填满了。 他也找到了此行真正的目的,那就是抹除修罗会,并亲自解开这群奴隶身上的枷锁。 所以,当第二天的月亮再次照耀在鬼街的街道上,方天成也站在了拍卖会的现场。 经过了一天的思想斗争,方天成已经不再犹豫,他明白现在解决问题的途径,就只有通过这场拍卖会来实现。 那么,他就不会再找任何的借口。 拍卖会的地点,就处在鬼街的正中心,那座巨大的,如同堡垒一样的会场。 袁小云看着身边的方天成,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方天成是这样的冷静,也这样的愤怒,而她在方天成的身上,也看见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气场。 她甚至不敢说话,转而看向了秦凤仙,好像自从她来到方天成的身边后,方天成就彻底的变了。 实际上,方天成一直都没有变,他需要的,也只不过是能够让他奋进的理由。 而现在,这理由也已经足够充分了。 渐渐的,会场上已经坐满了人,袁小云渐渐发现原来这里的会场也是分等级的,只要在进场前提前交上一千两银子,就可以做到最上层的高台上,虽然他们也不缺这个钱,但为了掩盖身份,他们还是选择了坐在普通的位置上。 但这不代表上层的座位就没有人坐,上层的座位,代表了他们的财力,也代表了他们的气势,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同样也注定会异常激烈,而没有什么能够比坐在高处更能压盖其他人的威风了,方天成仔细的观察着那些坐在上层的人,他发现能够坐在上面的人果然都不是普普通通的人,根据那天李天师的提示,他已经在上层上发现了那群日本人,以及锦绣山庄的人,当然,丐帮的人也坐在上面。 突然,一阵洪亮的声音将方天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各位买主,欢迎参加今晚的拍卖会!” 不知何时,一个戴着鬼面的人已经走上了会场的中央,看来他就是今晚的主持人。 “我知道,各位都是戴着满满的金银来的,当然,我希望各位都能带着心仪的宝贝走。” 鬼面人顿了顿,“在拍卖会正式开始之前,我恐怕还要讲一些其他重要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们这次远离大明,uu看书 w.uukansh 来到这个海岛的目的,那就是绝对的隐蔽,无论是提供给我们货物的卖家,还是买走宝物的买主,我们都会保证他们的隐秘与安全,如果有人没有争夺宝物的资本,却还妄想霸占宝物,那么就不要怪我们修罗会的人不讲情面了,我在此提醒各位,如果发生了以武力夺取宝物的行为,就代表着你在同修罗会宣战!” 鬼面人突然又笑了笑,“好啦,说了这么多,列位一定都等不及了,那么,我宣布,今晚的拍卖会正式开始!” 伴随着鬼面人的话,台子上突然涌上来一群衣着暴露,容貌艳丽的舞娘,她们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宛如一只只纷飞的蝴蝶一样轻盈,不少人看见这群舞娘,都不禁惊呼起来。 难道真的是她们的舞蹈美轮美奂?不,吸引他们的是这群舞娘的肤色,奇怪的是,这群舞娘全都是金发碧眼,皮肤洁白,原来她们根本就不是中原人! 舞娘们跳完了舞,鬼面人便再次上台,但那群舞娘并没有下场,而是直接站到了台边,鬼面人看了看底下的买主,笑着道: “列位请不要认为这是今晚的娱兴节目,实际上,她们是今晚的第一个拍卖品!” 方天成顿时一惊,他只是听说过修罗会的人口交易,可还从来没有见识过。 但今天,他却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而他内力的愤怒,也再次上升到了顶点。 究竟修罗会的拍卖,还隐藏着多少罪恶呢? 新年寄语 今天是农历的除夕,首先我要祝这本书的读者新春快乐。 去年对我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一年,是我个人的第一部长篇作品正式问世的一年,在过去的一年中,我收获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但总的来说,我的去年的确是喜悦的一年。 直到今天,我依然以网文作者的身份感到自豪,虽然我的成就不高,读者也并不多,但如果通过我的作品能带给各位读者些许的快乐,我想我做的一切就是有意义的。 天赋,我谈不上,努力,我向来是个懒惰的人,我也不想改变。个人实力在此,也就只能写成这种水平。但无论成绩如何,对于这部作品,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我能确定,也是我唯一能够担保的就是这部作品,我的确是用心在写。 最初,我是写短篇的,因为我本人不喜爱长篇大论,对于翻来覆去的情节也常常感到厌烦。或许在长篇的小说中,我能读下去的就只要一些比较古典的名著,还有就是金,古先生的武侠。 《神捕与快刀》这部作品,最初我也只是打算写成一部短中篇,可是我也想挑战一下自己,看看自己有没有架构长篇小说的能力,所以,我就把它补成了一部长篇,这就导致了前一篇的妖书案与后面的情节有所矛盾,风格也有些不同,因为最初的前几章与后面的章节时间隔了大概有半年的时间,对此我向各位读者表示歉意。但总的来说,虽然这部作品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但至少我也已经可以独立的完成一部长篇的小说,所以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神捕与快刀》到目前为止,应该已经到了一半,不能确信的地方是我有可能会补充一些中插,这可能会占据一些篇幅。虽然中插跟正文的关系不大,可我认为却是构架人物,填充故事的重要组成部分,我想我还是应该写一下。 至于我的行文风格,我个人最初是想完成一部有画面感的作品,但纸面上的文学毕竟比不上视听结合的电视,电影。有的时候,电影的一个镜头,一个画面加上配乐就可以塑造人物,但对于我现在的个人实力来说,我只能靠大量的议论描写来主观的表达我的思想,这就导致了用力过猛,也就是大家反应的过于生硬的教条式的议论比较多。这个问题我经过考虑还是决定采用这样的行文方法,毕竟以我目前的能力,只能写成这样的文字,而我是个感性的人,到了该抒发情感的地方,也往往会收不住。所有还是请大家谅解。 然后是情节,对于故事的情节,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算不上精彩,但也是我苦思后最好的安排。虽然说故事中有那么些许的不合理,但毕竟是虚构的小说,大家图一乐就好,不要太过深究。 任何的一部作品,都代表作者思想观与价值观的体现。虽然我写这部作品讽刺了很多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不合理与不公平,但我希望世界是好的,未来是好的,作品中夸大的事实与具象化的暗喻都也只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实际上人生只不过让别人笑笑,偶尔也笑笑别人,只要对的起自己,我想一切就都足够了。 我们再聊回作品本身,《神捕与快刀》已经经历过了三个大章节,目前盗经书的案子是第四章,这一章主要是方天成的个人章节,与徐云野的关心比较小,请大家不要心急,在后面也会出现关于徐云野的个人章节,也请大家继续支持。 文章的最后送给大家一句话:虽然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方天成的智慧也看不透的难题,也有着徐云野杀人不沾血的快刀也斩不断的烦恼,但我坚信痛苦只是暂时的,快乐是永久的,所以既然前路还长,那么就请坐下来,听我讲讲故事,如何? 120 尔乃蛮夷 一百二十尔乃蛮夷 在场的买主们用他们如刀子般锋利的双眼死命的盯住那群异域的舞娘,仿佛就像是要钻入她们短小的裙子里把她们大腿上的肉给剜下来一般。他们无视着旁人的目光,肆意得发出那令人生厌的淫笑,对他们来说,台上站的未必是人,她们是商品,而且是可以带来愉悦的商品。 而那群舞娘也真的仿佛真的是受人摆布的货物,面对着男人们垂涎的目光与露骨的侮辱,她们依然还是静静的站着,甚至还特意展示着自己的身体。她们笑着,跳着,在那一片云裳的轻舞之间,似乎承载了万般的柔情。 但却承载不下她们轻如鸿毛的尊严。 方天成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抛弃自己的尊严,除非是面对着死亡的威胁。这些舞娘的尊严,还有无数被囚禁到这片鬼的亡国的居民,他们并非是不想要尊严,而是他们根本就没得选。 看着这群舞娘,其中的一个似乎才刚刚十五六岁,这本是人类最美好,最温馨的年纪,可这群异国他乡的姑娘却不得不出卖着自己的青春,兜售着自己的尊严,而或许,这些钱还不一定属于她们。 方天成一直是认为人性本善的,但有些时候,他却不得不承认人类也有黑暗的一面。似乎在戴上了这副恶鬼的伪装后,他们就更不必用伪善来包装自己。 “这群舞娘,起价五百两银子,现在各位可以叫价了。” “五百两!”“六百两!”“六百五十两!” 随着鬼面人的起价后,买家们开始踊跃的竞标起来,每个人都大肆的狂叫,胡乱的挥舞着手臂,整个会场顿时变得无比的疯狂。 “嘿,我说你刚半个月不是刚娶了小妾,不如把这群洋女人让给我如何?”“不行,不行,你知道我可从来没尝过洋女人的滋味,这一次说什么我也要把她们买回去!” 方天成听着耳边嘈杂且低俗的言语,他恨不得立刻就站起身痛斥他们一番,他从未想过人的罪恶可以达到这种的程度。 秦凤仙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她轻抚着方天成的手道,“方神捕,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方天成当然知道,所以就算是有万般的愤恨,他也只能咬着牙坐在椅子上。 而最终,这群舞娘也拍出了一千五百两的“高价”,买家是一个肥硕的胖子,虽然方天成看不见他的脸,但听着他吭哧吭哧的怪笑,他知道现在胖子的表情一定丑陋的让人恶心。 “恭喜这位买主,抱得美人归,那么,呈上我们的第二份拍卖品!”,鬼面人向后台招呼着,紧接着,几个同样戴着鬼面的大汉就抬上了一幅巨大的画轴。 难道这次的拍卖品是书画?不,这画轴的幅度过于庞大,谁会画这样不能装裱的大画呢?随着几个大汉将画轴缓缓展开,方天成惊讶的发现,那竟然是一张地图。 “列位,请仔细的观察这副地图,上面画的,是南海的几个岛子,你们看,这些岛子大多数都是无人的小岛,但经过我们修罗会的改造后,上面已经建起了城镇,我知道在场的大多都是各帮各派的大佬,可无论大家有多么大的成就,岁月可是不饶人,我想如果各位如果有想金盆洗手的,那么这几个岛子可谓是最佳的选择,我向大家保证,地图上面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房屋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敢确信,无论你有多少的仇家,他们也绝不可能会找到这里来。我的话讲完,这几个小岛起拍价五十万两银子,大家考虑好后,就可以竞拍了。” 所有买主的目光全部被吸引到了那张地图上,可以看出这副地图描绘的极其详尽,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房屋都被描叙的清清楚楚,众人都无不惊呼于修罗会强大的实力,能把这些荒无人烟的小岛建设成繁华的城市,这绝不光是有雄厚财力就可以完成的事。 “哦,我还要补充一点,这些岛上都是有居民的,如果有哪位买主买下了这几个岛,那么同时,这些居民也同时就成为了你的财产。” 方天成听见这话,几乎要把牙齿咬碎,究竟是怎样的恶鬼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但这却是真实的,真实的就如同买主们高高举起的手。 “一百万两!,这位朋友出了一百万两银子,还有没有更高的?哦,两百万两,还有更高的吗?” 对于这群混迹江湖的大佬,他们最缺的不是女人,不是金银,也不是地位,对于这群已经“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来讲,没有什么能比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王国更加圆满的事情了,自然,竞拍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这几个小岛居然以整整五百万两的天价成交了出去。 但方天成明白,这五百万两却是用成千上万苦难的人们的血肉堆积成的。 直到现在,方天成才知道这场拍卖会为什么会吸引这么多的人来参加,土地,人口,一切无价的,有加的东西,你都可以从修罗会的手中买到,所有珍贵的东西都靠着白花花的银子从一个魔鬼的手中转交到另一个魔鬼的手中,而这些银子,似乎也真的能掩盖那些受难者的哭喊。 “列位,接下来要上的,就是今天的第三份拍卖品。” 买主们瞪大了眼睛,希望能从鬼面人的口中知道这第三件拍卖品到底是什么宝贝,尤其是那群错过了美人与小岛的买主,他们渴望着更有价值的货物出现。 但没有任何东西被搬到台上,正当人们惊讶的时候,鬼面人却又开了口: “第三件拍卖品并非是什么具体的东西,它是一个线索,或者说是一个地址。” 鬼面人突然冷笑了两声,“想必在场的诸位一定都听说过‘黑骨魔’的大名吧?” 黑骨魔?方天成听见这个名字时不禁一惊,那可是在几十年前让整个武林心惊肉跳的名字,黑骨魔是出了名的凶徒,由于他练了一身的邪功,也自然而然的沾上了不少的血污,但这黑骨魔毕竟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人了,难道他现在还活着? 鬼面人笑笑道,“有人认为他已经死了,但实际上,他还活着,而且他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危在旦夕了,我们修罗会从不评价一个人的好坏,毕竟咱们这些混江湖的,有谁能说是一身清白的?虽然这样一个浑身血污的人有不少的仇家,可他也有不少的朋友,我们提供的也只是地址,至于之后的事情如何,那就跟我们毫无关系了,好了,黑骨魔隐居的地址,起价一万两银子,开始竞拍!” “我出价,十万两!” 一声洪厚的声音传来,让所有人都是一惊,这次的起价是一万两,可却有人直接出到了十万两的高价,出价的人究竟是谁? 方天成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人原来就是那天李天师给自己指认的金钱豹子,章班。 章班也是一位有名的豪侠,由于患过天花,得了一身的麻子,于是被人美名为金钱豹子,此人不禁武艺极高,也是仗义豪爽,出手阔绰,在江湖上名声极高,可究竟这位名声不错的侠客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方天成来不及思考,只听另一侧又传来了加价的声音:“我出十一万两!” 他抬眼看去,却发现这位也是熟人,竟然是青龙帮的帮主过江龙许清。 “十二万!”“十三万!”“十五万!”“十七万!” 两人你来我往,竟然不断的加起价来,可为什么他们两人会对黑骨魔的隐居地点这样的在意呢? 这一次,许清竟然直接加到了二十五万两,章班捏紧了双拳,突然站起身来,向着许清大喊道: “他娘的,你究竟为什么跟我争!” 许清冷笑不止,“你又为什么跟我争?” “黑骨老妖当年杀了我的老子,今天说什么,我也要给我老子报仇!” “笑话,你若是有胆,为何不在黑骨魔年轻气盛的时候去报仇?只会欺负一个垂死的老人算什么能耐?” “就是他要死了,我才非要他在临死前先报了仇不可,你也少给我装什么大义凌然的样子,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许……”,章班顿时咳了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老子是黑骨魔的拜把子兄弟?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要不我就送你跟黑骨老妖一同上路!我出三十万两!” 许清听见章班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他挣扎了半天,才拼命喊出一句话: “我出五十万两!” 这一次,轮到章班颤抖了,他根本就掏不出比五十万两更多的银子。 “这位仁兄,你还要加价吗?好,五十万两一次,五十万两二次,五十万两三次,我们恭喜这位出价五十万两的买主,成功拍下了黑骨魔隐居地点的地址,拍卖会结束之后,你就可以来后台索要您的拍卖品了。” 鬼面人的目光突然看向了章班,现在的章班远没有了他金钱豹子的威风,因为他身上的金钱超不过过江龙。 鬼面人摇了摇头,“既然是拍卖,那就难免有赢有输,事不宜迟,我们进行第四件拍卖品的竞拍。” 另一个鬼面人带着一个盒子走上台前,轻轻的打开,所有人定睛一看,那竟然只是一张纸。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可方天成却突然发现坐在自己前面的一个人却已经浑身颤抖起来。 “诸位请不要小看这张纸。”,鬼面人道,“这上面可是记载了蜀中唐门的独门暗器,三尸丧门钉,这三尸指的是人体内三处要穴所在,此钉一出,钉上所喂独门剧毒必定伤及人三尸要穴,且绝无任何解药可救,但使用此门神器无需任何的手法,也无需任何的武功,任何人只要叫这小针刺上哪怕一个比头发丝还细小的伤口,那就会当场毙命。” 鬼面人话音未落,方天成面前的那个人却已经是坐立不安,他似乎刚要站起,就被身边的人强行按了下来。 “少主,忍住,忍住!” “你叫我怎么忍?我唐氏一门的秘宝被这群恶贼盗走了好几年,现在他们竟然还敢拿出来卖,不行,我现在就去抢过来!” 几人强拉苦劝半天,才稳定住了被人称作少主的人,方天成此刻也突然想起,他们就是那天李天师给自己指认的蜀中唐门的人。 那么,这个被称作少主的,必定就是唐门家主的独生子唐独魁,原来真的如李天师所言,唐门的人此行就是来拿回他们唐门的秘宝的。 “三尸丧命钉的图纸,起拍价五十万两,现在开始竞拍!” 方天成听见起拍价五十万两的高价又是一惊,没想到这件唐门的暗器,起拍价甚至跟那几个小岛相同,看来这件暗器的确是唐门的至宝,也是独门的杀器。 “我出六十万两!”,喊价的人是唐独魁。 唐独魁握紧了拳头,虽然他有万般的不甘,可是到了现在他也只好花钱来取回自己家的东西。 “八十万两,我们的!” 突然,一阵古怪口音传了出来,方天成抬眼望去,喊价的人竟然是那群坐在高台上的日本人。 这还是这些日本人第一次出价,看来他们的目的也很明显,那就是带回中原的武功秘籍与神兵暗器,所有他们才会对美人与土地毫无兴致。 唐独魁怎能容忍这群倭人抢走自己的宝贝,他用力一跺脚,向台上喊道: “我出一百万两!” 在喊出这句话后,唐独魁已经是大汗淋漓,一百万两是唐门能够拿出的全部的资产了,在丢失了三尸丧门钉后,唐门的威风便散去了大半,面对着上面挑衅的往日仇人,唐家只好采用求和的办法,一百万两也是卖掉了了唐门全部的产业才勉勉强强筹够的。 但唐独魁知道,只要带回三尸丧命钉,u看书 uukanshu 唐门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所以他甘愿孤注一掷,花一百万两买回自己的暗器图谱来。 “一百五十万两!”唐独魁本以为这一次已经势在必得,可他没想到日本人还愿意加价。 绝望,悔恨,痛苦在一瞬间全部涌上了唐独魁的脑子,这一次就算是穷尽唐门的一切,他也无法带回唐门的秘宝,而且最让他恶心的是,现在他们的独门暗器,已经到了这群倭寇的手中。 高台上的日本人已经大笑起来,因为他们知 道他们已经从大明的手中抢走了本属于大明的东西。 这是比起获得宝物,更能让他们兴奋的事情。 “那么,如果没有人抬价,三尸丧门钉的图谱就要让给这位先生了……” “等等!” 一阵洪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同时惊讶起来。 方天成清楚的知道他们是谁,他又是谁。 那就是李无忧与他的锦绣山庄。 “我不太喜欢暗器,可是我又不想我们中原的东西到了蛮夷的手里,所以……我出,三百万两!我要告诉这群蛮夷,我们中原的东西,不是你们想要就能拿到的!” 此刻的李无忧虽然戴着鬼面,可谁都知道现在那张面具下面一定是一副笑脸。 而他的确也有着傲视群雄的资本,因为他的对手不过只是一群蛮夷! 121 夺宝 一百二十一夺宝 李无忧的语调并不激昂,似乎只是在轻描淡写,但似乎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金。 所有在场的买主在听见他的话时,都忍不住的汗毛站起,或许他们其中不乏杀人越货的不法之徒,可他们每个人都有一颗爱国的赤子之心。 我们的国家曾经被异族统治,也曾经濒临破灭,但无论何时,中华民族都永远不会低下他的脊梁。 “三百万两最后一次!恭喜这位朋友拿下这份三尸丧门针的图纸的资格!” 这是第一次,在场所有的人买主都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虽然他们不清楚这个豪掷千金的买家到底是谁,可他们已经被完全的折服。 方天成凝视着高台上的李无忧,过去的他只知道李无忧只是一个多金的纨绔子弟,但他从未想过李无忧还是一个如此爱国的人。 但此时此刻,方天成望着李无忧得意的姿态,他只感到了一丝丝的违和,似乎在那块面具之下,隐藏的东西远不止表面那么多。 “方天成,你说那个人到底是谁?”袁小云此刻的眼中满是佩服与激动,似乎她自己才是买下图纸的人。 方天成叹了口气,实际上,虽然他不想用恶意的眼光看待别人,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李无忧这样的行为的确是一箭双雕。 无论他的目的是不是这份暗器的图纸,他都已经获得了声望与尊敬,如果他留下这份图纸,那么他就获得了最强的暗器,如果他愿意做人情把图纸交还给唐门的人,那么他就获得了一个强大的盟友。 也无论他的初心是什么,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而这也完全能够看出李无忧这个人的不同寻常。 方天成转而看向了那群日本人,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对这个半路杀出的李无忧异常不满,但他们也无话可说,毕竟拍卖会上,金钱才是最有说服力的东西。 但似乎他们也并未太过失望,因为无论谁都知道,在场的人有超过一大半都是冲着那最后的宝贝而来,那就是少林寺的易经经。 而在这之前,一切的博弈,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在李无忧用三百万两拍下宝贵的图纸后,鬼面人又陆陆续续呈上了几件拍卖品,它们有的是上古的神兵利器,有的是隐秘的绝世武功,这些罕见的珍宝自然也拍出了惊天的高价,但方天成却知道,一切都只是铺垫而已。 而此时此刻,也终于到了最重要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今天的最后一样拍卖品了……” 气氛,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到了关键的时刻,它就会自发的改变。 台上的鬼面人这一次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下面的买主也都是瞪大了双眼,虽然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最后的一件到底是什么,可却依然没人愿意打破这份平静。 因为所有人的心脏都在不安的跳动,他们明白只要鬼面人喊出最后一件拍卖品的名字,就似乎相当于引燃了大战的导火索。 但该来的东西早晚要来,鬼面人尽力将呼吸调匀,平复着自己的语气道: “我知道在场的各位一定都知道这一件拍卖品到底是什么,可我依然要介绍一次,这件拍卖品的价格是我第一次见到过的高度,但请列位相信,它一定值得这样昂贵的价值。” “它就是少林寺的无上至宝,易经经!”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可面对着出现在他们眼前那破旧的经书,没有一个人不是屏住了呼吸。 “我不想重复它的价值,因为对于这样的至宝,任何一句的评价都是在诋毁它,易经经的起拍价格是一千万两白银,现在大家可以开始竞标了。” 一千万两,这是一个天文数字,要知道当时大明一年的税收也才不过三千万两,但方天成知道,易经经的价值绝对值得上这一千万两,而这只不过是起拍的价格而已。 可方天成本以为当鬼面人结束了他的报价后,各路的豪强会争相竞拍,但此时此刻的会场,却是鸦雀无声。 但这并不奇怪,但这样的至宝出现在你的眼前,你也一定会尽可能的谨慎。 终于还是高台上的李无忧先开了口,“两千万两!” 方天成不得不感叹他的豪迈,即使是说出这样的数字,李无忧也没有任何过多的情绪,他依旧是安静的坐着,似乎就如同这两千万两的价格并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一样。 “两千五百万两!” 方天成顿时一惊,他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人竟然是泰山派的孤山道人。 虽然方天成早就知道孤山道人是为了易经经而来,可他却根本想不出孤山竟然能抬出这样的高价,因为他毕竟是一个出家人,而一个出家人又是怎么获得这么多的银子的? 望着远处的孤山,他突然又想起了当年同为五大剑派掌门的公孙休,而公孙休早已成为了冢中的枯骨。 至少在两年前,他从来都认为这些名门正派中的人也一定是高风亮节的,可现在来看,他们的所作所为远远比不上那些所谓的草莽。 而突然,他就想起了徐云野。 他现在究竟在哪?在两年前的大案结束后,方天成就再未见过他,似乎他的存在就如同的刀上的血一般,无影无踪。 “山千万两!”又是一阵古怪的语音传来,方天成从回忆中猛地清醒,却发现喊价的还是那群日本人。 所有的人隐忍都是为了此时的击发!方天成不得不感慨这群日本人的坚忍,他们明确自己的目的,所以自然不在意一时的得失,他们积压的怒火与民族的情绪此时已经被完全点燃,仿佛在多年之前,被戚继光完败的倭寇们,又开展了他们新的复仇,那就是抢走本属于中原的至宝。看着那群气势逼人的日本人,方天成知道他们一定是预谋已久了。 可这群日本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银子?方天成虽然不太懂政治,可他也知道现在的日本刚刚经历了全国性的大战,全国也才刚刚由德川家康收复,按理说这个时候的日本是经济最薄弱的时候,可这群日本人怎么可能能拿得出三千万两? 可他们既然敢喊出这个价格,就一定能拿得出来,毕竟就算是这群日本人,也不见得能惹得起修罗会。 此时的孤山甚至开始了颤抖,看得出来他对易经经的渴望已经到达了无法忍耐的地步,但泰山剑派真的能拿得出比三千万两还高的价格吗? 泰山派,一个同样传承了千年的豪门,虽然说近些年,泰山派已经展现了落寞之态,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的底蕴同样无法小视。 “三,三千五百万两!”孤山道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嘶喊了出来,这也是他能出的最高价格了。 “无千万两!”日本人毫不示弱,紧跟着喊出了五千万两的高价,他们显然自信满满,看来似乎失去丧门钉的失利并没有影响他们,却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此刻的孤山已经毫无办法,他紧捂住心口,突然大叫一声,这位名门的掌门,传承着千年剑法的高手竟然已经一时的失利昏迷了过去,周围的弟子一边替他捶背,一边替他拍胸口,有些人甚至直接给他灌输真气,严肃的拍卖会场立刻嘈杂起来。 可这丝毫无法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因为他们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台上的易经经。 “我出六千万两。” 李无忧突然站了起来,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慵懒的姿态,很显然他已经盯上了易经经,而从来就没有一样他盯上的东西,会从他的手下溜走。 在场的不少人虽然同样觊觎着易经经,可他们知道易经经的价格已经被日本人抬上了一个让他们望尘莫及的高度,所有此刻的他们也并未太过失望,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台,注视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谁也无法说得出易经经究竟会落到谁的手里。 “七千万。”“八千万!”“九千万!” 面对着李无忧的步步紧逼,日本人却从未松过口,此刻透过那张狰狞的鬼面,方天成竟然发现这群日本人的眼睛都泛起了血丝,似乎他们也完全是想要拼了命一般的争抢这份至宝。 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方天成根本想不通,如果是中原本土的武者,方天成还大概可以理解他们抬出高价的原因,那就是每个武者的最高理想:达到顶点。 可这群日本人为何会为了易经经如此拼命呢?难道是为了侵略?可向易经经这样的武功毕竟是精妙到了极点的武功,就算日本人买走经书是为了强化军队,可在片弹丸之地又有几个人能够领悟这样高深的武功?如果他们真的是为了侵略才争抢经书,那么或许直接将这九千万拿来填充军费,才是最合理的安排。 难道他们还有着其他的计划?方天成根本想不通,但他却不得不想,因为很有可能,这群日本人就是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 “一,一亿两。” 当李无忧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全场都几乎沸腾了,那可是整整一亿两白银,或许连大明的国库里都没有这么多银子。 但他是忘忧郎李无忧,锦绣山庄的主人,他既然喊出了这个价格,就一定拥有拿得出这一亿两的能力。 这一次,日本人没有再喊价,看着他们一个个仿佛要刨腹自尽般垂头丧气的姿态,方天成知道,九千万两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他们根本抬不出更高的价格了。 虽然此刻的李无忧已经是大汗淋漓,显然一亿两也超出了他的极限,但他却是赢家。 “一亿两!这位朋友豪掷了一亿两!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 李无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用锦绣的丝帕擦着额头的汗水,此刻面具下的他已经是笑逐颜开,虽然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他还是赢了。 或许对于这个不爱武功的人来讲,画上一亿两白银来买一个他用不到的东西在外人看来跟疯子没什么区别,但李无忧知道,就算他是疯子,那也是最有钱的疯子。 而只要有钱,即使他再疯再傻,依然还是成功者。 他喜欢的并非是宝物,而是获胜的感觉,而实际上,他也从来没有败过,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如果没有人出更高的价格,那么我就要恭喜……” “等等!” 所有人都向着声音的主人看去,可他们看到的却不只是一个戴着鬼面的人,他的全身都笼罩在一片斗篷之下,显得阴森且神秘。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但任何人都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怪人,因为他虽然花着钱坐在高位,可整晚都没有买任何的东西,此刻他站出来,难道还想跟这位出了一亿两白银的人较量? 可方天成已经完全惊呆了,因为他知道这个斗篷人就是那天晚上跟自己赌博的,丐帮的神秘人。 “方神捕,你,你认出来了……”秦凤仙看着方天成,担忧的问道。 方天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算他全身都挡了起来,可他的那双眼睛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此刻的斗篷人,正用着他那双杀人的眼睛凝视着李无忧,而紧接着,他就喊出了那个让全场人心惊胆战的话: “两亿两!”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明白了为什么斗篷人虽然坐在高位,可却整晚都没有竞拍的原因。 因为他的全部实力与目的,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一击必杀! 而此时此刻,李无忧那整晚高昂的头已经低了下来,现在的他比起失落,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而且输的如此彻底。 虽然他从前从未输过,将来也未必会输,可现在,他却真真实实的输了。 “两亿两最后一次,让我们恭喜这位朋友,以压倒性的优势夺下了易经经!” 丐帮,方天成此刻再次陷入了沉思,究竟丐帮为何会对易经经如此在意?他们又是从哪里来的两亿两白银?要知道丐帮的帮众们,可都是要饭的乞丐。 但无论如何,现在他们的目标就是丐帮,就算他们能拿得出两亿两白银,也未必能从玉剑跟修兰的手中把易经经保住! “那么,uu看书 ww. 我宣布,今晚的拍卖会圆满结束,买主们可以来后台付款并领取你们的拍卖品了。当然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三个时辰过后,我们的船就将返航!现在各位就可以退场了。” 三个时辰?方天成不禁惊出一身的冷汗,他本以为这次的行动会有一天到两天的时间,可现在他们的时间就只有三个时辰了,因为他们必须在面对修罗会前先从丐帮的手中拿回易经经,否则面对他们的联手,成功的机会就会大大降低。 “别担心,我们要相信主人他们的。”秦凤仙看着满脸惊恐的方天成,尽力的安抚他道。 “不,我们不能在这里等,就算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我也不能光在这里坐着,否则我来这里就没有了一点意义!”方天成突然正色道。 袁小云听见方天成的话,不禁惊呼道,“什么?你真的要参加到武斗里面?” 方天成没有回复她,因为他的行动就是他最好的答复。 现在的方天成已经向着走向后台的丐帮一行人追了过去! 方天成明白,自己的武功在丐帮高手的眼中,实在是太过低微,可这并不是他停滞不前的借口。 因为他知道像茶馆里的小女孩,只是修罗会黑暗统治下的一个牺牲品,像她那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而只要还有着一个背负着枷锁的人存在,方天成就永远不会停止他前进的步伐! 122 武士与剑阵 一百二十二武士与剑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如同李无忧想不到在自己即将得到宝经的时候,会强行钻进来一个丐帮,而丐帮也同样想不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方天成努力的紧跟着丐帮的人,在丐帮一伙到后台取走了经书后,他们就以尽可能快的速度离开了会场。 这很好理解,毕竟当怀揣易经经这样的至宝时,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在这个鬼地方再停留上哪怕一秒。 方天成一行尽力的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同时他的双眼也从未离开过丐帮,既然现在他们根本联络不上玉剑君子他们,所以此刻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他们自己。 可直到现在方天成依然不能理解一件事,那就是修罗会根本没有兑现他们的约定,可以看出,这一次丐帮的人在取走宝物后,便独自离开了会场,但如果按照修罗会最初的约定,他们本应该保护这群买走宝物的人的。 但此刻,丐帮的一行人中却只有他们自己,方天成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修罗会的人。 难道是修罗会已经察觉到了这场拍卖会的异常?还是他们有着更大的计划,方天成根本想不通,此刻唯一能够安抚他的,也就只有秦凤仙。 “我再想,修罗会的人没有跟上来的原因,并非是他们违背了约定,很有可能,他们根本来不了。”秦凤仙悄声对方天成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被什么人给缠住了?” 秦凤仙点了点头,“嗯,而且我相信能够缠住他们的人一定是主人他们。” 是玉剑君子他们缠住了修罗会?这是一个相当合理的解释,但如果这是真的,却对方天成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这次的行动,没有增援。 方天成只感觉到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而此时此刻,他又发现了一个让他无法相信的真相。 那就是丐帮的一行人,在前方的分岔路口,分成了两组! 方天成此刻比起惊讶,更多的则是惊叹,他不得不承认丐帮分头行动的举措的确一招险棋。 虽然分头行动,可以大大的降低被发现的可能,也可以为真正持有经书的一组减少大量的麻烦,可这种行动却也是太过危险,因为一旦分成了两组,就意味着持有经书的一组的战斗力直接削减了一半,而现在他们持有的宝经,想要争夺的可不止方天成这一组,方天成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日本人,锦绣山庄,泰山派,甚至那些从开始就没打算靠买的方式来取得经书的人,根本就不能善罢甘休。 能够想出这样计策的人,要么是敢于赌博的强运之人,要么,就是他对自己的实力异常自信。 可方天成现在没有心思去想这么多,因为远处的丐帮已经完全分散了开来。 “怎么办,他们分成了两队?”袁小云拉着方天成的衣袖问道。 方天成叹了口气,“我想,我们现在也只有分开了,我跟秦姑娘追赶左面的一队,袁帮主跟你追赶右面的一队。” 袁小云看了眼秦凤仙,不甘心的道,“可是……” 袁霸海没有说话,只是拉起了袁小云的胳膊就向着右方的队伍追逐了过去,因为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胡搅蛮缠的时间,他们要做的就是当机立断。 但做出这样的行动,方天成是出于直觉还是出于私心,这连他自己也说不太清,但望着眼前的秦凤仙,方天成却突然连心脏都要跳出来。 “好了,别愣着啦,我们赶紧跟上。”突然,秦凤仙拉住了方天成的手,一股滑腻温润的触觉立刻从方天成的指尖传了上来。 在那一瞬间,方天成的向来丰富的脑子里突然间一片空白,他所想的就只有一直握住这只手,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会松开。 男人或许能掩盖住自己的心思,但女人却很难,现在的秦凤仙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笑,仿佛他们两人此刻不是处在可怕的鬼岛,而是手挽着手奔跑在挥洒着阳光的沙滩下。 但幸福的时间总是短暂既逝的,刚才还肆意奔跑的两人此刻却突然躲在了岩石后面,因为此刻他们已经发现他们的前方,来了敌人。 是那群日本人,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而方天成惊奇的发现,整个丐帮的人已经被他们跟丢了。 方天成顿时慌了神,自己沉醉在美梦里,却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而现在他们也根本无法继续追赶,因为那群日本人已经先一步开始了搜索。 很显然,他们的目的也是跟踪丐帮,抢走经书,可他们却跟自己一样,都跟丢了目标。 日本人倒是组织严密,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赶快就集合了起来,并有组织的开始了搜寻,方天成看的出来,所有日本人的行动,都是出自于那个站在最中间的人的指挥下,这可惜他们彼此沟通说的都是日语,方天成根本听不明白。 “他们头领的意思大概是赶快把人找出来。”秦凤仙在方天成耳边轻轻道。 “你,你懂日语?” 秦凤仙摇了摇头,她现在没有时间解释,现在也的确不是解释的时候。 因为那群日本人已经摸到了他们的附近。 看着日本人一步步的接近,方天成只感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因为此刻的这群日本人,手中都拿着日本刀。他们在经历了失败以后已经不打算再掩盖自己的野心,而那一把把闪烁着寒光的武士刀,就是最好的证明。 日本的刀法,向来是顶尖的。这句话,是徐云野告诉自己的。 那么,连徐云野都会感叹的刀法,究竟是什么样子?眼见着日本人逐渐缩小了范围,方天成知道现在的日本人根本不会跟他们有任何的交流,因为谁都知道现在的这场战争,每个人都是你的敌人。 日本人木屐踩在地面上传来的咔咔响声,让方天成根本不敢抬头,他已经已经预感到他们的武士刀即将挥到自己的头上。 “真是冤家路窄啊。” 突然,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所有的日本人立刻停止了搜索,全都看向声音的来源。 方天成咽了口唾沫,探出头向外看去,却发现那人竟然是泰山派的孤山道人。 “你们的,什么的人?” 日本人的头领立刻做出了反应,他缓缓向手下打着信号,让他们逐渐向自己靠拢。 “我是谁?这并不是个问题,问题是现在你们就挡在我们的前面!”孤山指向头领道。 “经书,我们的没有,阁下知道,经书在丐帮的手里。”头领向孤山道。 方天成听见头领的这话,不禁摇了摇头,看来他并非是知道所有人底细的唯一一个人,显然这群日本人为了这次的拍卖,做足了充足的准备。 “可我没看见什么丐帮的人,我只看见了你们。”孤山突然笑了起来,似乎刚才在拍卖会上的丑态完全一扫而光,“而且,我还知道,丐帮的人就在这条路的前面。” “中国人,果然阴险!”头领迈开双步,手渐渐向腰间的刀上移去。 “阴险?哼,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既然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那么我们早晚要打上一场,那么还等什么!” 孤山话音未落,可他的剑鞘却先飞了出去,紧接着席卷而出的便是杀人的利剑!而他手下的泰山弟子,也都拔出剑跟着他们的师父冲了上去。 泰山剑虽没有华山剑的硬朗,但却多了几分灵气。据说当年泰山的第一位掌门人,就是在泰山上出的家,也是在泰山上得道成仙的,这位前辈高人两袖清风,生性淡薄,唯一留下便是自己领悟的泰山剑法十三式,其剑法的招式大多也都是依照泰山上的自然景观而命名。 也正是由于这十三式的剑招,泰山历代都出现了不少大侠与宗师,可惜岁月如梭,当年名满天下的泰山派,如今已经落寞的很了。即使是现如今为了掌门的位置争的鸡犬不宁的华山,依然比泰山强的多。 可以想象的出,孤山道人身为泰山派的掌门,的确会对如今泰山的状况痛心疾首,也许这就是孤山宁可穷尽泰山千年的积累,穷尽千万两的白银也非要夺下易经经不可。 而现在,既然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泰山弟子在孤山的指挥下,渐渐的改变这位置,虽然看似所有的人都在杂乱无章的移动,但方天成却发现,在泰山派弟子几次的往复交替之间,日本人已经被他们团团围住了。 “泰山派的岱宗剑阵!原来他们是泰山派的人。”秦凤仙看着泰山派弟子排出的剑阵,不禁惊呼道。 方天成仔细看了看现如今泰山派弟子围成的剑阵,便能看出剑阵中腾腾的杀气,正直逼向剑阵中的日本人。泰山派弟子身形轻盈,脚步灵动,互相穿梭之间却是分毫未减弱进攻的气势。只听孤山提剑喝道:“东望傲徕!”本来还只是围转的泰山弟子便突然提剑向前,全部变换了步伐与剑招,霎时间,好似千百万个剑锋便向着日本人刺去。 泰山的剑招果然就真的如同五岳之尊的威严,其势壮大磅礴,却又不乏钟灵秀丽,而真正可怕的是此刻并不是一只剑,而是如同成千上万只剑,一同使出的剑招一般,真是的壮观得很,也无敌得很,方天成之前从未见过剑阵,此时的他已经完全被泰山派的剑阵吸引,甚至开始为那群日本人捏起一把汗来。 但那群日本人则似乎坦然的很,他们如炬的目光霎时间同时看向了那个首领,首领也是紧握刀柄,静静沉思,宛如盛开的樱花一般安谧,而霎时间他双目圆瞪,呼出一口气来,赫然拔出了他明闪的武士刀! “こうげき(进攻)!”,头领气沉丹田,突然爆喝一声,其人便如一头迅猛的狮子,直冲向了他正对面的一名泰山弟子,手下的其他武士见状,也都是紧随着头领的步伐,发起了强烈的猛攻。 可泰山派的剑阵威力极大且变化奇妙,任何一人受到进攻都会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协助,硬攻绝对是最愚蠢的做法,可这群日本人为什么还要采取直接猛攻? 难道是他们不清楚中原武功的奇妙,还是他们真的有不惧生死的勇气?此时此刻,伴随着头领进攻指令的下达,所有的武士都是提刀而上,完全没有丝毫的退缩,似乎他们的生命本就不属于自己,也就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可泰山派的弟子见到这样的进攻,一时间竟然乱了分寸,因为他们自打练习这个剑阵开始,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虽然他们为了练习剑阵,私下进行了多种破阵的方法,可这种不要命的猛攻,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样的进攻如何化解?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武士们就已经冲了上来。 剑阵中心的孤山当下便是大惊失色,虽然武士的猛攻导致他们在一开始减员很快,武士们几乎是踩着友军的尸体,才能靠近他们的敌人,可就算是用这种填人的方法,剑阵也还是要被冲出一个口子,而这群武士的最终目标,就是剑阵中心的孤山。 的确,这群日本人没有见过这样的剑阵,也根本不清楚破阵的方法,但在一切办法都没有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猛攻。但正是这看似送命一般的猛攻,让泰山派的剑阵开始了破散。 孤山心中大呼不妙,他见状立刻安排变换阵势,向着阵中喝道:“云海玉盘!” 云海玉盘,是泰山四大奇景之一,也是泰山派唯一的防守剑招,虽说它在众多以防守为主要目的的武功之中算不上极其高深的武学,但此刻的“云海玉盘”并非是一个人在发动,而是整个剑阵都在发动,威力也自然扩大了好几倍,瞬间整个剑阵便转攻为守,开始了徐徐的后撤。uu看书ww.ukanhu 孤山虽然指挥着防守与撤退,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认输,相反他知道这群日本人的进攻虽然凶猛,但毕竟是一时之势,只要先挺过他们这一轮的猛攻,削弱了他们的气势,剑阵就可以实行反向进攻,从而直接取胜。 想到这里,孤山的面具之下不禁露出了些许的笑容,可突然间,他的笑容就全部消失,反而转变为了惊恐。 因为他发现,剑阵的已经被开了一个缺口! 这是泰山派倒下的第一个弟子,比起倒下的武士们,泰山派可以说几乎没有损失,但此时此刻,处在剑阵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不能倒下的,而只要有一个人倒下,那就相当于整个剑阵的崩溃。 “快,快变阵,顶上去!”孤山声嘶力竭的大喊着,泰山弟子也反应机敏,立刻填补上了那个缺口。 孤山缓了口气,看来危机已经被他化解,他不禁笑出了声,因为他知道,现在就是他反击的时刻。 可是,在下一秒,他就已经无法笑出来。 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武士的头领,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孤山的背后,也发出了他致命的一刀! 究竟他是怎么出现的?难道是从那个缺口中进来的? 孤山想不通,也没资格再想。 因为此时的阵中,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那位敢于冲向剑阵送死的武士。 123 居合 一百二十三居合 武士,傲立着。 泰山派的弟子已经开始四散的奔逃,甚至没有一个人敢去带走他们掌门的尸体。此时此刻,这群奔逃的弟子宛如武士手中太刀上滑落的血珠一样无法挽留。 方天成惊讶于武士的胜利,就在不过一刻钟之前,方天成都认为武士们绝没有胜利的希望,可现在在场地上傲立的,就只剩下了这群武士。 在这片贪婪者的夺宝竞赛中,没有民族与国家的区别,谁赢了,谁才有资格夺宝。现在,这群日本的武士已经取得了他们的胜利。 可他们没有欢庆胜利的时间,甚至没时间收敛伙伴的尸骨,因为这场胜利只不过才是个开始。 头领望着尸骨遍野的土地,又看向天边,月光打在他武士刀的刀背上,显得那样的凄凉,他能说自己获胜了吗?或许根本不能,已经死了太多的同伴,经书也不在他的手里,那么,这谈何胜利呢? 头领甚至来不及伤感,他摇了摇头,擦拭着武士刀上的鲜血,就仿佛在雕刻一件绝美的艺术品。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挥刀冲锋的暴怒,看着此刻的他,你绝对不会想到那个杀死孤山的武士与他是一个人。 就算他是个日本人,方天成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位优秀的武者。动如脱兔,静若处子,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但比起他的气度,方天成更惊异于他的刀法,虽然孤山当局者迷,可方天成这个旁观者看的却很清楚,他清楚的观察到了武士从冲锋,到破阵,再到杀死孤山的全过程,而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刀法。 如果说徐云野是快,那么这个武士就是慢,实际上,武士早就冲进了剑阵,并站在了孤山的身后,可是为了砍出他的一刀,他足足用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 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刀法,临阵迎敌,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快字。快,就意味着你有天然的优势,快,就意味着你有应变的余地,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武功,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快。 但武士不是,从冲锋到破阵,实际上他只出了一刀,而这一刀,就足以奠定胜局。 而方天成同样也记得徐云野的一句话,无论是什么刀,能杀人的就是好刀。 此刻,武士已经擦拭完了他的刀,他直起身,将武士刀缓缓装入鞘内,可就在这时,一道寒光迅猛的向他飞了过来,而武士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他只是扬起长刀,就将那道寒光打落。 他的动作明明很快,为何刚才斩杀孤山的一刀却如此缓慢? 方天成来不及思考,因为那件被击落的东西已经暴露在了他的眼前,那竟然是一根铁笔。 而紧接着,就是他熟悉的声音传来,“阁下走的是不是太急了些?” 那正是无影剑肖北方与夺命判官诸葛文泰,此刻的他们竟然就站在武士的身后。方天成见到这两人不禁大惊,难道他们也来到了鬼街?可如果没有玉剑带来的鬼面,他们又是怎么来的? 武士摇了摇头,再次横起了武士刀,用不标准的汉话道: “你,究竟是谁?” 肖北方道,“我们是谁,跟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此路不通。” 武士笑了笑,“我,没在问你,我问你身后的人。” 是谁?方天成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后还有人,可就在这时,一阵掌声便从肖北方与诸葛文泰的背后响了起来。 “好,好,我只知道阁下的刀法高明,却没有想到阁下的观察竟然也如此细致。”伴随着掌声,方天成突然发现暗处中竟然有钻出一队人马,而那位鼓掌大笑的人,就是忘忧郎李无忧。 武士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的都去追另一队的人,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们的。” 李无忧道,“不错,最开始我的确被他们的障眼法给骗了,可是我发现他们的行踪未免太多招摇,所以我断定那一只队伍一定是疑兵。” 李无忧走到武士的身前道,“我想阁下一定也看出了那只真正的队伍走的就是这条路,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对吗?” 武士道,“我的知道,但我也知道你们已经在这里等了我很久了。” 李无忧点了点头,“那倒不是,我等的人就只有丐帮的那群叫花子,可既然你已经在这里了,我想你也不会愿意给我们让路吧?” 武士摇头道,“中国人,花言巧语,我的说不过你们的,如果想打,现在就打!” 李无忧笑了笑,绕着武士走了两圈,他上下打量着武士,缓缓道,“别急,我们中国有句话叫磨刀不误砍柴工,还有一句话叫不战而屈人之兵,我想你一定不是很了解。” “你的想说些什么的?” 突然,李无忧竟然直接摘下了自己的面具,而里面露出来的,却是一张惨白的有些过了分的年轻的脸。 “我知道你们这次来,一定做了很多的准备,你也早就知道了我们是锦绣山庄的人,那么我们不如坦诚一点,说实话,这破面具有一股怪味儿,我就想摘了它了。” 武士没有太过吃惊,显然他早就知道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士刀,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李无忧。 “阁下,到底想干什么?” 李无忧渐渐走回了自己的队伍中,他伸出一根手指,直向了武士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据我所知,在你们日本,有一个叫樱刀坊的武士组织,是吧?” 武士的瞳孔立刻张大了几分,手上的武士刀也越握越紧,可李无忧却依然淡淡的陈诉着: “那么,我想问问阁下,请问藤海次郎阁下是你的什么人?” 武士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看了看李无忧,又看了看身后的武士们,终于还是道: “在下藤海三郎,你说的那位是我的兄长,可你究竟为什么知道……” 李无忧点了点头,继续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你的哥哥,否则我们这帮人还真要掉头跑路了,但既然你是藤海次郎的兄弟,想必你的刀法……” 藤海三郎怒道,“虽然我的刀法远不如二哥的,但你们的比上刚才的道士又怎么样?” 李无忧打了个响指,“对,你是杀死了孤山老道,但我却要提醒你,请你看看你现在还有多少人,我们又有多少人?我不想跟樱刀坊惹上仇怨,如果你识相的话,就请立刻掉头,我绝不会追赶。” 藤海三郎此时面具下的表情已经异常难看,他知道在经过刚才的一战后,自己的部队损伤惨重,而面对着现在的锦绣山庄,他的确有些力不从心。 但他依然高举着他的刀,“动手吧,你我都知道,拿到经书的,只有一个人!” 李无忧的脸上立刻涌出狠意,“中国还有句话叫良言难劝该死鬼,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肖先生,诸葛先生,动手吧!” 肖北方立刻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可他们却并未上前。 “别忘了我们的承诺,别忘了是谁带你们来的!” 两人听见这话,立刻直冲向藤海三郎,而方天成立刻也终于明白了他们为何会到这里来,看来他们在玉剑君子的考验下失败后,立刻就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 秦凤仙小声道,“他们最开始是说要为了少林夺回经书,可看来他们的目的并非向他们说的那样,主人早就知道他们心术不正,所以从一开始主人就没有跟他们合作的打算。” 方天成顿时恍然大悟,而此时藤海三郎与肖北方两人的战斗已经开始! 肖北方此时已经提剑出鞘,直取藤海面门,同时也掩护着诸葛文泰捡起自己的铁笔,诸葛文泰在捡起铁笔后,也直接向藤海的背后发起了进攻,铁笔刷刷点点,竟似乎在空中写出一个“杀”字,而“杀”字的两点也正对应着藤海的两处要穴。 藤海三郎见两人来势汹汹,也不敢怠慢,他先是举起武士刀迎上肖北方的无影快剑,又侧身躲过诸葛文泰的点穴功,虽然两人第一次的进攻没有奏效,可他们又怎会停歇?只见肖北方长剑如转动的风轮,刮起一阵强大的涡流,竟似乎将四周的空气给搅得凝固了起来,剑锋越转越快,也越发逼近藤海的身体,可就在肖北方进攻藤海的上身时,诸葛文泰当然也没有闲着,他双脚稳如磐石,右手摘腕持笔。竟然在空中写出一幅颜真卿的《祭侄文稿》来,其笔锋圆软,锋芒内藏,每到重笔着力之时,瞄准的都是藤海的穴道,而转为连贯轻柔之时,便都护向自己的身体。这两人你来我往,配合紧密,竟像是多年来的搭档一样。 可令所有人惊讶的是,藤海三郎却只是后撤着,而他根本就没用自己的刀! 此时此刻,藤海三郎完全就是在逃命一般,他手中的刀既不用来防守,也不用来进攻,却依然被他紧紧握在腰际。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不用刀来防守?为什么有刀却不进攻?方天成越看越奇,难道是肖北方与诸葛文泰的进攻太过凶猛,藤海三郎没有反击的时间?可藤海三郎却并不是在盲目的奔逃,从始至终他的手都没有离开他的刀,他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更让方天成不敢相信的,即使藤海三郎面对着两人如此凶猛的进攻,他手下的武士们也没有参与到战斗中,此时此刻的他们全部持刀而立,却未上前一步,从他们的眼神里,方天成也看不见丝毫的担忧与紧张,似乎正在战斗着的人,跟他们毫无关系一样。 可他们也的确没有担忧的必要,虽然藤海三郎一直处于被动,可他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无论肖北方与诸葛文泰如何变换着招式,他依然如同一只灵巧的蝴蝶,在剑锋与笔尖上下的飞舞着。 方天成知道日本武士的刀法很强,可却不知道他们还有着如此高超的轻功,据他所知,日本的武士们就是战争时的士兵,而士兵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轻功? 秦凤仙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这绝不是普通的武士,看他的轻功好像是……忍者!” “忍者?” “对,忍者,与正面作战的武士不同,忍者们就相当于刺客,他们的轻功向来是顶尖的,而且据我所知他们还拥有这很多奇怪的忍术。” 方天成惊讶的看着秦凤仙,他没有想到这位美丽的侍女居然还懂这么多,而秦凤仙也是羞红了脸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都是主人跟我讲的。” 此时若不是前方正在激战,方天成真想抱一抱秦凤仙,危境中的紧张感总会给人一种恋爱的错觉,方天成此时看着秦凤仙的眼神,竟然也能看出些许的爱意。 可他也来不及想这些,看着远处的藤海三郎依然在努力的躲避着,方天成知道这终究不是个办法,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对于这群急迫的想要获取经书的人来说,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 究竟藤海三郎要躲到什么时候?刚才他面对剑阵时的奋勇又到哪里去了?难道此时此刻他已经畏惧了吗? 不,就在此时,藤海三郎竟然出刀了! 原来他并不是在躲避,他是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机会,等待着肖北方与诸葛文泰的身子重合在一起的机会! 武士刀似乎如同奔涌的巨浪一般,直接从两人的咽喉同时划过,而在刀锋划过他们的喉颈时,肖北方与诸葛文泰竟然已经同时倒下。 精准的刀,绝杀的刀,原来藤海三郎从未停止过进攻,之所以他的刀一直架在腰际,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最完美的时刻。 不会轻易的击发,只因为在击发的一瞬间必是鲜血飞洒,方天成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藤海三郎那极慢的刀法,uu看书 ww. 他的慢是为了准备,而在出鞘之时那就已经宣告了对方的死刑。 李无忧的脸色顿时又苍白了几分,此刻的他根本发不出声音,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中挤出来一句话: “居,居合斩!” 此时的藤海三郎依旧还是傲立着,他既不喜,也不悲,可却正如他惊鸿的一击一样惊人。而他的目光也渐渐汇聚到了李无忧的身上。 “死ね!(去死吧)” 这一次,藤海三郎根本不需要再凝聚他绝杀的一刀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锦绣山庄,卧虎藏龙,可他的主人李无忧自己,根本不会一点的武功。 藤海三郎不需要在隐忍下去了,面对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他直接冲了上去,再次扬起了他沾满了鲜血的刀。 可是这一次,藤海三郎的刀并未染上鲜血,而是直接掉在了地上。 武士刀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却掩盖不住藤海三郎痛苦的叫声。 因为藤海三郎的身体,已经被打出了一个大洞! 而李无忧的身后,也渐渐走出了一个老人。 而当秦凤仙看见这个老人时,也不禁花容失色,她紧张的抓紧了方天成的胳膊,连指甲也深深嵌入了方天成的肌肤,可方天成此时也感不到丝毫的疼痛。 因为他已经听见了秦凤仙的话: “十洞老人!” 124 爱与拯救 一百二十四爱与拯救 十洞老人,一个古怪的名字,但更加古怪的是他的武功与他的脾气。 一个人,一个男人的身子上,都有九个洞:两双眼睛,两个鼻孔,两只耳朵,一张嘴,尿道,肛门,而十洞老人的名号的大概意思就是,只要你惹了他,他就会在你身上多开出来一个洞。 这个“雅号”是他自己取得,也或多或少带着些古怪而恶趣味的意思。他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让人恐怖,也让人生厌,只要你看见这个歪嘴斜齿,肿眼红鼻的老人,你总会躲得远远的,而这多半不是源自他丑陋的面貌,而是他那可怕而又邪门的武功。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在人身上开洞的,他不用兵刃,也就是这功夫全靠手法?可现在藤海三郎胸口上的血洞异常圆整,这单单用手怎么可能做到?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也没人活着还能看到他的武功,所以十洞老人,依旧保持着他神秘而又恐怖的名头,让人胆寒。 但他当然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对于他而言,解决一切流言蜚语的办法,只需要给他们每个人的身上加一个洞。 而此时此刻,十洞老人也露出他焦黄的牙齿,将颤抖着的藤海三郎一脚踢到了一边,而他接下来的行动则更是让方天成惊讶。 因为十洞老人笑着向李无忧拱了拱手,“少爷。” 这是方天成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十洞老人竟然是李无忧的手下,虽然对于李无忧这样有钱又有势的人来说,能请到十洞老人这样的帮手并不让人吃惊,可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这对方天成来说无疑是新的威胁。 但此刻,有一个人比他更加惊讶,那就是现如今躺在地上的藤海三郎。 他不清楚十洞老人是在什么时候接近他的,他也没有想到李无忧的身边会有这样的高手,他的眼中满怀不甘,也满是羞愧,因为在最后的一刻,他还是放松了警惕。 就如同已经死在他刀下的孤山,肖北方与诸葛文泰。 此时的藤海三郎已经发现自己眼中的彩色正在一点点消散,而剩下的,就只有那令人心碎的灰。 他的身体慢慢停止了挣扎,他的眼皮也慢慢的合上,连他一直高昂的头,也终于低了下来。 他终究还是输了,败给了他以往从来不会犯的错误,过去他曾经无数次击败了轻敌的对手,而这一次,他却因为轻敌而失败了。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是藤海三郎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依然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他周围的武士们立刻冲上前去,想要把他搀扶起来,可这位武士已经永远的闭上了他的双眼。 李无忧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亲眼看着敌人死在他的面前,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摇了摇头,又笑了笑,仿佛在他面前上演的是一出喜剧一样。 虽然这可能并不可笑,但李无忧似乎就是喜欢这样的场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才是最精彩的部分,武士们会抱着他们的首领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然后举着他们的刀,迈着他们颤抖的步伐,高喊着复仇,一步步走向自己,最后再被自己的保镖们无情的抹杀。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嘴唇有些发干,每到激动的时候,他都会这样的。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武士们既没有哭,也没有喊,更没有发狂般的复仇,他们只是低着头站着,如一块墓碑一样一动也不动。 谁都能看出他们眼中的不甘于悲伤,但他们为什么什么表情也没有? 终究,他们还是动了,他们举起了刀!但他们瞄准的目标,却是自己。 所有的武士,整齐得如同连心的胞胎一般,以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同时的刨腹自尽,那种坚决而冷漠就如同他们挥刀面向敌人的时刻一样。 李无忧已经惊呆了,这还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顿时地面上多了十几具尸体,可笑的是这群跃跃欲试的保镖们,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李无忧顿时感觉一切都瞬间索然无味,完全没有了胜利后的喜悦,望着那群壮烈赴死的武士们跟随着他们的首领同往黄泉,他只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身子上被开了洞的人。 方天成望着眼前的一切,莫名的从心底泛起一丝悲凉,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日本的武士们有刨腹自尽的传统,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他曾经认为这群武士只是厚颜无耻的掠夺者,但现在他才明白这群武士的忠诚与荣誉,早就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至少要超过那群已经四散奔逃的泰山弟子和早已是成为尸体的肖北方与诸葛文泰。 方天成叹了口气,又看向了李无忧,因为他知道,现在一切的惋惜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如何才能摆脱锦绣山庄,去追赶丐帮。 此刻的李无忧只感到一阵恶心,他明明是个胜利者,可却如同一个失败者一样可怜,他咬紧牙齿,一脚踏在藤海三郎的尸体上,肆意的发泄着他的怨气。 过了好久,他才抬起他沾满血污的脚,似乎在发泄过后,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抬起靴子,让侍从替他擦拭干净,同时又云淡风轻的对十洞老人道: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刚才我差一点就他妈成了这群死鬼中的一个!” 可那个凶名极甚的十洞老人,此刻却异常的谦卑,他抱拳拱手,笑脸答道: “少爷,老夫救驾来迟,请少爷恕罪。” 李无忧换了一只脚,“算了,总的来说你来的不算晚,怎么回事啊,那群臭乞丐值得你去那么久?” 十洞老人道,“少爷,看来这次丐帮是下了狠心了,他们先是豪掷两亿银子,又分成两组,显然是预谋已久了,而且就算是是那群分散人视线的乞丐,其中也有一两个高手,尤其是那个浑身长毛的乞丐,武功真是不弱……” “别跟我说没用的,说重点!” “是,是,我去的时候,那群乞丐已经跟人打了起来,我看那人的武功,好像是海南拳宗的袁霸海。” 方天成听见这话,只感觉心肝巨颤,他知道那个浑身长毛的乞丐的厉害,难道袁掌门已经跟他们打了起来? 李无忧皱了皱眉,“袁霸海?没想到他也来了,那个家伙不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吗?怎么也来参加这场拍卖了?” 十洞老人笑笑道,“这也难怪,易经经这样的珍宝哪家不想得到?就算是肖北方跟诸葛文泰这样的人,也不都是冲着经书来的?” 李无忧看了看两人的尸体摇了摇头道,“啧啧啧,这两个人倒还真是好骗,我只是说拿到了经书后便分他们一份,可这样的宝贝,我怎么可能分给他们?” 李无忧见靴子已经擦干,就吩咐侍从退下,“这回他们死了,我也就不算违约,不过经书到手之后,我倒是可以复刻一份烧给他们。” 十洞老人谄媚的笑道,“少爷神算,神鬼莫测,实在是高!” “少废话,继续讲,那边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打起来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十洞老人道,“我到那里的时候,那个长毛乞丐正和袁霸海打的难解难分,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都像是负了很重的伤,于是我就让我的师弟继续观察,我知道肖北方与诸葛文泰未必是这日本人的对手,就赶快回来保护少爷了。” 李无忧摸了摸十洞老人的脸,“好,好,这还算是句人话,可那边的情况……” “少爷放心,我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我师弟,不留活口!” 李无忧此刻已经放肆的大笑起来,而方天成却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如果十洞老人说的话一切属实,那么就代表着袁小云跟袁霸海有危险! 他一时间完全慌了神,他本以为自己走的这一条路是最危险的,却没有想到真正的危险已经降临在了他们的头上。 方天成紧张的咬着指甲,汗水也不停的流出,虽然他一向有很多办法,但这一次他却真的无计可施。 因为锦绣山庄的人已经开始慢慢散开,毕竟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搜寻丐帮的人,而不是打架。 李无忧将侍从们分散了出去,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哎?我明明看见丐帮的人来到这里的,怎么他们突然就消失了?”他一边摇头,一边向侍从们喊着,“给我仔仔细细的搜!” 现在该怎么办,方天成竟然手足无措起来,丐帮已经消失,锦绣山庄也开始了搜寻,最要命的是袁小云她们还有危险,此刻他能想到了唯一办法就是冲出去,虽然这是很愚蠢的办法,但也要比坐以待毙强。 可秦凤仙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用她动人的眼睛柔和的看着方天成。 方天成望着她美丽的眼睛,似乎竟然真的平静了下来,可面对着内心的挣扎,他竟然又避开了那双眼睛。 “秦姑娘,我……” 秦凤仙摇了摇头,“叫我凤仙,我也叫你天成。” 方天成平时流利的嘴巴此时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凤仙,我实在是……” “你应该知道,这很危险。” “可是我……” 秦凤仙突然笑了,笑得那样迷人。 “天成,如果你想去,那你去吧。” 方天成一下子看呆了,“你,你让我去?” “去吧,你留着这里,一样没有办法,可你或许还能救下袁姑娘她们……” “那你呢?” “不用管我,去吧,把他们带回来,然后去找主人,现在只有他才能打败李无忧和丐帮。” 在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秦凤仙再次微笑了一下,可这一次,方天成却惊讶得如同被闪电劈中了一般。 因为秦凤仙已经跑了出去,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眼中。 “走,快走,我给你打掩护,你趁现在赶紧走!” 方天成感觉自己似乎是哭了,实际上,他也真的哭了出来。 “走啊,他们已经过来了,你快走!” 秦凤仙直接跑到了远处,分散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可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方天成的身上。 方天成此刻的内心就如同被十洞老人开了一个大洞一般疼痛,可他知道现在自己留下来已经没有任何的用,甚至只能拖累秦凤仙。 于是他开始了狂奔,疯狂的奔跑,他捂住了耳朵,不让那边嘈杂的声音打乱自己的大脑,可自己现在每跑出去一步,就宛如是撕扯下一片内脏一样窒息般的痛苦。 秦凤仙到了李无忧的手上,会遭遇什么?他不敢想,也不能去想,这是秦凤仙用生命给他的机会,无论他多么痛苦,多么不情愿,他也不应该让她的努力白费。 所以他奔跑,疯狂的奔跑。 看着方天成远离了自己的视野,秦凤仙稍稍吐了口气,而此时,李无忧也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即使是李无忧这样多金的少爷,也并未见过秦凤仙这样的美人,他围绕着秦凤仙,上下的打量着她,似乎在观赏一件艺术品一样。 虽然他有的是时间,但面对这样的美人,显然他不想再等。李无忧一把挽住秦凤仙的腰,肆意妄为的嗅着她身上的芬芳。 “怎么了,美人,你迷路了吗?” 可秦凤仙那向来温柔的眼睛此刻已经如同寒冰般冰冷,“放开我!” “放开?这绝不可能,实际上,我们不如玩点更大胆的。” 李无忧的手瞬间就要接触到秦凤仙的脸庞,而就在他的嘴唇即将印在秦凤仙的脸上时,他却突然听见了一声气喘吁吁却又如同雄狮怒吼一般的声音: “放开她!” 所有人都同时向声音的主人看去,而他们看到的,却只是一个愤怒的年轻人。 是方天成,方天成已经摘下了鬼面,而鬼面也已经被他捏成了粉碎! “他妈的,你是谁?”李无忧顿时没了兴致,他看向这个愤怒的年轻人,可突然他竟然又有了一丝恐惧,因为此刻的这个人的眼睛似乎在燃烧着烈火一般。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方天成一步步走向李无忧,而李无忧竟然可以看到他背后燃起的巨大的能量! “你,快去杀了他!快去!” 李无忧咽了口唾沫,用力的拍打着十洞老人,而十洞老人在得到李无忧的指令后,便如同一阵旋风一样向方天成杀去! 方天成此刻面对着如同鬼神般可怖的十洞老人,却没有一丝的畏惧,他依然还是迈着他稳重的步伐,一步步向李无忧走去。 虽然他打不过十洞老人,uu看书 .uukanshu 也没法带秦凤仙走,可他绝对无法忍受秦凤仙受到李无忧的侮辱! 至少他活着的时候,绝不可能! 方天成此时此刻已经知道自己必死了,可他却笑了出来,因为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还能看见秦凤仙的脸…… 可突然,方天成的表情变得惊讶无比,因为他已经看见让他无法相信的一幕。 “住手!” 远处的秦凤仙已经反制住了李无忧,现在的她的玉手正逼在了李无忧的咽喉上! 秦凤仙竟然是会武功的! “听她的话,你他妈给我住他妈的手!” 李无忧惊恐的大叫起来,现在的他满嘴污染秽语,哪里还有一丁点帝室之胄的样子? 而十洞老人也真的停了下来,面对着主人受到要挟,他没有任何办法。 “真是的,你回来干什么?” 秦凤仙看着方天成,埋怨着他,可她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而现在的她眼中全都是感激的泪。 而此刻的方天成也笑了出来,虽然刚才的情况的确是生死之间,但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回来。 因为一个人可以欺骗自己,但他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而就在那段奔跑的途中,方天成也终于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他真的爱上了秦凤仙。 而他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爱的人。 125 危局中的微笑 一百二十五危局中的微笑 从某种层面上来讲,方天成是不幸的,无论是他的性格还是他的职业,都会让他陷入到直面生死的困境中;但同时他也是幸运的,因为就算是有再多的危险,他也总是能够化险为夷。 而这是因为他的身边从来不缺爱他的人,和他的挚友。 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都是相互的,正是因为方天成用百分百的赤诚来面对一切值得他珍视的人,所在这些人也不会放弃他。 方天成知道,就算是秦凤仙的确会武功,她也绝对不是十洞老人的对手,如果不是自己的到来将十洞老人支开,她根本没有反制李无忧的机会。 他同样也看得出,秦凤仙此刻的眼神中不再只是单纯的感激与尊敬,那是爱。 过去他常常认为自己的确有些不知死活,但这份不知死活现如今已经反转了局面,他们已经由被动完全变为了主动。 而每到这个时候,方天成总想笑一笑,而现在他的确也拥有着笑的资本。 李无忧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他桀骜的姿态,他畏畏缩缩的举起双手,神色慌张的看着他身前的方天成,他知道现在只要自己稍稍的移动一步,自己就会立刻被身后的秦凤仙杀死。 可笑的是,这位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领袖人物,竟然一点武功也不会,而事实上,他过去一直认为只要有钱,根本不必忍受练功的痛苦。 但现在,事实的沉重打击告诉他,自己就算有再多的金钱,也救不回自己的命,他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只有十洞老人。 而十洞老人眼见主人被俘,也停下对方天成的进攻,他一步一步走向李无忧,或许自己如果足够快,应该可以把李无忧救下来。 “站在那,别动!”秦凤仙柳眉轻挑,指尖又向着李无忧的咽喉逼近了几分,而李无忧也早就是慌乱的大骂起来: “他妈的,别动!别动!听,听她的话。” 十洞老人果然停在了那里,举起了自己的手,示意自己不会采取行动。 秦凤仙微笑的看了看方天成,又对李无忧道: “让你的人,立刻离开这个岛,在我们确定安全之后,我就会放你走。” 不甘与耻辱,现在完全的体现在了李无忧的脸上,他这次动员整个锦绣山庄的力量,就是为了拿到易经经,如果现在走了,不仅一切都是竹篮打水,而且他忘忧郎的威名,也会受到极大的羞辱。 可是他没有办法,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李无忧咽了口唾沫,试着向秦凤仙求饶道,“女,女侠,我想这一切都好商量,你想要钱吗?我,我有的是钱。” 可秦凤仙的坚韧却远超他的想象,“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叫你的人立刻离开!” 李无忧只感觉咽喉上的指甲又逼近了几分,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他完全想不到这个美丽的女人的意志,竟然比自己这个男人还要顽强。 但或许并不是没有机会,他突然又把目光看向了方天成。 “少侠,少侠,你,你说话啊!” 方天成笑道,“我?” 李无忧道,“对,对,少侠,不,大哥,大哥,你快让嫂子放人,咱们一切都好商量,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你们完全可以过上富人的生活,我,我的府上还有不少绝世的武功秘籍,只要你放了我,它们都是你的!” 方天成摇摇头道,“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我们并不是夫妻,但有一件事是你必须要明白的,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让你的人赶快走,我想名满天下的李大少,不会愿意跟我这个小捕快鱼死网破吧?” 李无忧听见方天成的话,已经完全震惊了,此刻他能明白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两个人是金钱无法收买的,而这种人,是他最厌恶的人。 可如今自己的性命完全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他根本没有办法,他是惜命的,而且很惜命,他绝对不会跟这样不要命的人换命。 李无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沉默了良久,才说出一句话: “走,都走,听他们的话,快走!” 十洞老人显然很不甘心,“少爷,我……” “走啊!你个老不死的,学会抗命了是吧!” 十洞老人的眼神中竟然涌出了片刻的阴毒,但他还是招呼着手下向着远方走去。 李无忧放心的呼了口气,可突然间,他的眼神又变得惊恐无比。 因为十洞老人突然转过了头,向着自己跟秦凤仙一步步走来。 秦凤仙邹紧了眉,“你,听他的话,我们,可是真的会动手的!” 李无忧此刻连骂人也不敢了,这位李唐的后裔,天下最富有的人,此刻竟然哭了出来,“我求求你,快走,快走啊!我求你了!” 可十洞老人还是向前,而他的眼神也已经凶狠得如同一只野狼一般,他死死盯着李无忧缓缓道: “少爷,你放心,老夫一定会为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事的!” 方天成此刻已经退到了秦凤仙这一边,他看着缓缓走来的十洞老人,也将手按在了李无忧的脖颈上,威胁着十洞道,“我劝你别做傻事,你家少爷的命,可还在我们手上。” 可十洞老人竟然狂笑了出来,而他的话也足够让每一个人震惊: “那种废物的命,给你们又如何?” 李无忧根本不敢相信他听见的话,他带着哭腔问道,“十洞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十洞笑了笑,“什么意思?就是我已经不需要你的意思。” “你,你……” 十洞老人摇了摇头,看向了天空,“十年啦,我十洞为你干了十年的脏活,你以为我是真心为你做事的?要不是为了你家藏的那些武功秘籍,我早就想在你身上开洞了!” 李无忧惊道,“什么?我一直视你为心腹,你难道今天要害死我?你喊了我十年的少爷,难道咱们之间有的就只是利益?” 十洞老人道,“你跟我来这一套,就算我曾经尊敬你,那也是那个能给我买回来武功秘籍的忘忧郎,可惜的是你,没有争过丐帮的人!” 十洞继续道,“易经经,我早就想得到这个宝贝了,如果你买回了经书,我或许还可以为你拼一把老命,继续当你的狗,但现在的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价值。” 十洞缓缓提起右掌道,“现在,我就要杀了你跟这对不要命的东西,然后自己去把经书多回来!” 话未说完,十洞老人就已经施展轻功,如一头奔猛的野兽般杀来,而此刻的方天成与秦凤仙也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难道他们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事情又发生了,正在奔跑的十洞老人突然停在了原地,而他的身体也在缓缓倒下! 方天成惊恐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而他突然发现十洞老人的脑后,竟然插着一根钢钉! 十洞老人,这位江湖上凶名满载的老人,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或许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结局会是这样的下场。 可究竟是谁杀了他?正当方天成疑惑之时,他却已经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声音: “李公子,唐某来迟,请望恕罪!” 来者,竟然是唐独魁,蜀中唐门的少门主,可现在的他竟然跪倒在了李无忧的面前。 而李无忧也已经再次狂放的笑了起来,“好,好,唐少门主,你来的正是时候!” 方天成与秦凤仙已经惊呆在了原地,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是这样! 但他们也没有时间惊讶,因为他们已经看见唐独魁举起了他的钢钉。 三尸丧门钉!那本该是李无忧买下的拍卖品! 不用说,现在任何人都明白这是怎样一回事,李无忧把图纸还回了唐独魁,当然也换来了唐独魁百分百的忠诚。 因为对于唐门而言,这份图纸象征着他们家族的荣誉与尊严,而这也值得他的忠诚。 而现在的唐独魁,也的确说出了让方天成心惊胆寒的一句话: “请两位立刻放开李公子,否则在下就要出手了!” 可秦凤仙哪里愿意放手?如果此时放手,那么自己岂不是再次踏入了险境? 但这一次,李无忧却似乎轻松的很,他笑道,“不,不用,两位不是想杀我李某人吗?请赶快动手,说不定你们可以快的过唐门的独门暗器,也说不定呢?” 面对着李无忧挑衅一般的威胁,方天成跟秦凤仙都知道,他们只要是有任何想动手的举动,自己就会成为向十洞老人一样的尸体。 所以,他们只能默默放开李无忧,看着他满脸春光的走到唐独魁的面前。 李无忧拍了拍唐独魁的肩膀,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唐少门主,果然值得信任。” 可唐独魁似乎无奈的很,他抱拳拱手,不住的摇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无忧走到十洞老人的尸体面前,吐了一口痰,又狠狠得猛踩他的头骨,“他妈的,老东西,你还敢造反?你也配!” 这位名号十洞老人的高手,在人的身上开了一辈子的洞,而这一次,他的头上只是被刺了小孔,就已经足够夺走他的性命与尊严。 此刻的方天成听着十洞老人头骨断裂的声音,可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跑,因为除了跑,他们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方天成立刻拉紧秦凤仙的手腕,向着前方开始了逃亡,可只一次,李无忧的保镖们反应很快,他们直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无忧看着想要逃跑的方天成,眼中立刻泛起一丝狠意,他转过头,向着唐独魁喊道: “唐少门主,还等什么?赶快杀了他们!” 唐独魁显然并不想杀人,可也不愿意违背李无忧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试探性的问道,“李,李公子,既然您已经安全了,那么……” “放屁!刚才他们是怎么架着我的?我李无忧决不允许任何人威胁我!任何人!” 可转而,李无忧又笑了,他走到唐独魁身边,用温和而威胁的语气道: “唐少门主,请别忘了你手上的这几根铁钉是谁带给你的,怎么说我也为了唐门的事情破费了这么多,我想……” 唐独魁咬紧了牙,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愿意同这样的小人为伍,他是为了家传的宝贝而来,又怎么会去争夺少林的宝贝?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接受了李无忧的好处,作为一个知恩图报的江湖人,他似乎没得选择。 更何况,他只是得到了三尸丧门钉,但并没有得到图纸,因为图纸还在李无忧的身上,而李无忧的约定是只有当他满意了,他才会交还图纸。 而这,就足够让唐独魁完全听从李无忧的差遣,因为他交不出银子偿还李无忧的损失,也无法做到杀人夺宝的事情来,即使这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那么,他当然也不会愿意杀害这两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人,他身为侠者的意识告诉他不要动手,而现实则却一直将他逼上绝路。 而唐独魁,也终于举起了他的三尸丧门钉,瞄准了方天成跟秦凤仙。 可他的手腕却一直抖个不停,他根本就不想杀人。 李无忧此刻已经忍无可忍,他捏紧了拳头,在唐独魁的面前胡乱的挥舞着,“动手!” 唐独魁只感到一阵苦楚涌上心头,但此刻,他已经别无选择,于是,他强行定住手腕,瞄准了方天成。 可突然,他却已经惊讶的动弹不得,因为他发现方天成竟然也在看他,而方天成的脸上完全没有惊恐,有的这是自信的微笑。 唐独魁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行动的底气,一个心中有愧的人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坦然而自信的微笑。 方天成,一步步向着唐独魁走去,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即使是秦凤仙也一样。 凭他的武功,根本无法躲过唐独魁的一钉,依然如此,他又为何要上? 而方天成却依然笑着,而就算是他走到了唐独魁的面前,唐独魁依然没有出手。 难道是唐独魁真的没有勇气?不,因为他看见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此刻正牢牢的被方天成握在手里。 那竟然是三尸丧门钉的图纸!可它为什么会在方天成的手中? 李无忧已经完全慌了神,他四下的摸索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活像一只身上有跳蚤的猴子,uu看书 .uukanshu.co但这毕竟是徒劳的,因为图纸已经在方天成的手上。 方天成此刻看着唐独魁难以置信的表情,却只是微笑着将图纸递到了他的手里。 “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的,而现在,你已经不需要在为他做事了。” 唐独魁看着手上的图纸,他可以确信这是百分百的真品,但图纸不是在李无忧的身上吗? 方天成看着一旁已经疯癫了的李无忧,淡淡的笑道: “当我们架着他的时候,他已经害怕得连我从他身上把图纸搜出来都不知道了。” 唐独魁看了看图纸,又看了看方天成,此刻的他几乎想要哭出来。 这是一个刚刚还要死在自己钉下的人,可现在的他却依然挂着微笑。 唐独魁强忍泪水,抱拳拱手,他知道大恩不言谢,此刻的自己也根本不需要做任何的事情了。 因为李无忧因为刚刚的变故,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他像是一只没头的苍蝇,四处的狂奔,而他的保镖们,也早早就追随着他们的主人离去了。 李无忧终究还是忍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一辈子几乎没有遇到挫折的贵少来说,几次接近死亡的惊吓已经完全击溃了他内心的防线! 唐独魁再次抱拳行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而现在傲立的,也就只有满眼温柔的秦凤仙。 和那个永远微笑着的方天成。 126 1线生机 一百二十六一线生机 在目送着唐独魁与已经疯癫的李无忧消失在夜幕中后,方天成终于缓了一口气。 可此时此刻,他的心脏仍然在剧烈的跳动,因为他的身边还有着秦凤仙。 在哄闹后的沉默,劫难后的庆幸,方天成再次静下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跟发烧了一般。 目睹了一次次惊心动魄的战斗,见到一个个立于顶峰的高手,方天成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才不过如此的渺小。 但他感谢自己的渺小,因为自己的渺小,他才会更珍视身边的人,也更能面对自己的内心。 如冰水般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冰冷,此时的方天成默默的凝视着秦凤仙,他虽然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生死,可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岛上的沙土柔软的如同白色的绸缎,空气中微带着咸味的海风也是那样清香,但一切的景色在秦凤仙的映衬下显得那样一文不名。 “天成?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秦凤仙轻柔的呼唤让方天成从美梦中清醒,而他竟然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握着秦凤仙的手。 但方天成没有羞涩,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太多的美好,他绝不会让美好再一次的从他的身边溜走。 可他同样也没有放肆,现如今秦凤仙纤细洁白的手在他的心中就宛如玉石雕琢的至宝一般,他虽然只是轻轻的握着,却在心中吻了它一千遍。 方天成的目光再一次汇聚到秦凤仙的双眼上,不知为何,在经历了刚刚的险境后,似乎那双眼睛更柔和,也更甜蜜了一些。他一下子竟然满脸通红,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方天成将头扭到了一边,静静的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我,我要回去。” 方天成知道这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决定,距离十洞老人汇报袁小云可能有危险的情况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先不说自己能否赶得上,就算是赶上了,他又怎么面对连袁霸海都无法击败的敌人呢? 自己也的确不应该去,当初的分组是自己定下的,这就意味着如果他这一组遇到了任何困难,他同样不希望袁小云来救自己,因为他的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破案,而想要破获这样的大案,就难免需要牺牲,如果自己现在走了,很有可能就会让丐帮的人逃之夭夭,到了那时,死无对证,再想破案就难上加难了。 而且,自己对袁小云过分的关注是否会让秦凤仙不满意?虽然他们彼此从未表露过心迹,但对于方天成而言,他绝不愿意让秦凤仙产生任何的误解,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已经装不下别人。 但是,他却依然不能不去,可以说袁小云和袁霸海完全是自己带来的,他内心的责任与正义绝不会容忍他们受到伤害。 毕竟,袁小云是白双唯一的亲人,哪怕就是自己死了,他也不愿意看到白双伤心。 想到这里,方天成不禁叹了口气,他僵硬的转过头,试探性的想看看秦凤仙的表情,但他看到的却是一张信任而温柔的脸。 “好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可是,你……”方天成一时间竟有些难以置信。 秦凤仙还是温柔的笑着,“凭我们的力量,就算再查下去也未必会有多大的收获,所以我们还是应该先回去看看情况,然后再找主人,对吗?” “但是……” “好了,不要再想了,这是你的选择,那么也就是我的选择。” 方天成感动的无以复加,他强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动情的道: “好,我们一起去,一起回来。” “不用了,你们现在已经哪都去不了了!” 方天成听见这声沉闷的低吟,不禁吓了一跳,而紧接着更加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却又再一次发生。 柔软的沙滩居然在开裂!如好像火山喷发时的大地的龟裂一般,先是一处,再接着是两处,而顷刻之间,整片土地似乎都要断裂开来,而真正让人可怕的,是那土地中竟然要钻出什么东西。 鬼街,这片鬼的乐园,似乎终于到了百鬼夜行的时分,裂开的大地宛如鸡蛋的蛋壳一般开裂,而渐渐的,一个个黑影从破裂的蛋壳中爬了出来,他们低吟着,哀嚎着,宛如是地狱的恶鬼不习惯人间的空气一般,痛苦的扭动着,更让方天成害怕的,是它们都伸出了鬼爪,爬出了深渊,向着方天成他们一步步走来! 方天成惊恐的瞪大了双眼,竟然无法移动半步,而当恶鬼们全部钻出了土地,走到了方天成的面前时,他才惊讶的发现,他们竟然都是人,而那恶鬼般的面容也不过是鬼面。 但即使是这样,恐怖的气氛还是丝毫不减,他们是谁?又是什么时候钻到土地中的?而人又是怎么在土地中还不会窒息的? 正当惊恐与疑惑袭扰方天成的内心时,他竟然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而这个身影却足够让方天成魂飞天外! 那个人,就是他的老对手,那个斗篷人。 斗篷人看着方天成惊不可扼的表情,却只是笑了笑,仿佛一个看穿了一切的圣人一般孤傲,他绕着方天成转了两圈,点了点头道: “我没有想到,最后剩下的,竟然会是你。” 方天成此刻根本说不出来话,而斗篷人却又开了口: “但到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也就只有你,才有资格跟我争夺经书。” 斗篷人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秦凤仙道,“所以,我们也又见面了?” 秦凤仙美丽的面容挂满了惊恐,她不停的向后退着,却发现她的身后已经站满了人,丐帮的人。 秦凤仙又惊又怒,道,“你,你到底是谁?” 斗篷人道,“哼,这一次连玉剑也没有看出我是谁吗?亏我还认为他的计划已经足够高明了,但现在,他的人呢?告诉你,小丫头,动脑子的人可不止他一个!”斗篷人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秦凤仙道,“你,难道早就知道了主人的计划?” 斗篷人摇了摇头,“说实话,直到拍卖会结束,我才想明白,我本以为他也不过是为了夺取易经经才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可那天,当你把少林寺的那两个老秃驴带过来时,我就察觉到了异常,如果他的目的是易经经,又怎么可能跟修竹,修菊混在一起?所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或许玉剑君子已经成了少林寺的打手。” 秦凤仙怒道,“主人并不是打手,他是为了侠义才选择跟两位大师合作的!” 斗篷人道,“随便你怎么说,因为失败者的任何一句话,都没有任何用。” 方天成听见这话,不禁紧咬住牙齿,斗篷人说的没错,他们现在的确是失败者。 斗篷人看了看方天成,笑道,“但你们也不必为了失败感到惋惜,实际上,你们的失败并不是偶然,而是绝对,因为我早就看破了你们全部的计划。” 斗篷人继续道,“在得知了易经经失窃的消息之后,我就知道那就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我开始密切留意江湖上一切有关易经经的风吹草动,我查到了海南袁家的那个小丫头,并派人一路跟随她来到京城,这就是你们为何当初在京城看到我的人的缘故;后来我的人遇见了你,方天成。这两年关于你的传闻我可是听了不少,什么天下第一神捕,什么法律的卫道士,这些称号让我开始关注你,而经过你一路上的见闻,我开始发现有人在密谋着什么东西,也就是那个小丫头的主人。” “于是我又开始调查有谁能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让荷花居士,星眼神算,三寸毒龙都甘心听从他的差遣,并能让肖北方与诸葛文泰这两个老油条上当的人,后来我发现符合这个条件的人,就只有那位天下第一剑,玉剑君子!” “再接着,我打算将计就计,看看这位玉剑君子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所以我派人想要抢走那个破盒子,又亲自去参加那场胡闹的赌局,而幸亏是这个小丫头,我终于看破了玉剑君子全部的计划!” 斗篷人的话听得方天成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玉剑君子如此缜密的计划,居然能完全被斗篷人看破。 斗篷人洋洋得意,又开始了讲述,“在得知玉剑的计划后,一切就都简单多了,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也不得不说玉剑君子如果参战,那必将是我最大的敌人,因为无论什么泰山派,日本人,还是锦绣山庄,他们注定都是失败者!而唯一对我有威胁的,就只有玉剑君子。” 方天成看着满地的尸体,他不得不承认斗篷人的话。 斗篷人继续道,“于是我又开始了调查,而我也查到了一个让我感兴趣的消息,那就是玉剑君子本人似乎同修罗会有些说不清的利益纠纷。虽然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弄清楚修罗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知道了他们和玉剑的关系后,我就可以利用这一点,因为我断定当拍卖会结束后,玉剑君子一定会带人直接攻打修罗会,那么他就必然不会追赶我们。” 方天成听见斗篷人的话先是一惊,他的确没有听说过玉剑跟修罗会之间还有过节,可这似乎也的确合乎常理,他知道玉剑是一个生性淡薄的人,本来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掺和到这件案子中来的,而能让他如此重视,并定下这番计谋的,一定不止是出于侠义,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斗篷人笑笑道,“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剑君子本人不会来阻拦我,那么来的人会是谁?我想一定是少林寺的那两个老秃驴,那么问题又来了,我得承认,这两个老家伙的武功并不低,虽然我可以跟他们一个打,但面对他们两个我就绝无胜算,所以我采用了分兵的策略,只有当他们两个分开,我才有胜利的把握,于是我让另外的一组大张旗鼓,目的就是引开他们。事实证明,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把戏,就已经骗过了不少的竞争对手。” “但问题依然存在,首先,就算是只有一个和尚,我同样也很难取胜,就算是我赢了,我的身后也不止是一个人在盯着,泰山派,日本人,锦绣山庄的人都会死咬着我不放,而我在面对上少林和尚后,也一定不是最佳的状态,这或许就会让他们钻了空子,那么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与其让我去拼命,不如让少林和尚去拼命,于是我在拍卖会的前一天,就提前在这里做好了准备,只要追兵一到,我的人就全部躲藏在沙土底下,还记得我们丐帮的闭气功吗?别说是这几个时辰,就算是在沙子下面埋一个月,我们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当然,躲在地下虽然是个看上去异想天开的做法,但首先现在是晚上,再加上每个人都心怀鬼胎,他们绝对不会察觉到他们战斗时的土地下面,会藏着我的人,而当所有的战斗结束,无论最后的胜利者是谁,他一定会带着伤,而对付一个带着伤的人,我就有百分百的把握!” 方天成听完斗篷人的讲述,已经是大汗淋漓,算无遗策,招招致命,似乎在这副斗篷下隐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恶鬼! 斗篷人似乎很得意方天成惊恐的表情,他摇了摇头,继续道,“但,我的计划只有一个我没有想到的地方,那就是你,方天成!首先是你虽然名声不小,可你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没有想到玉剑会选择你作为他的合作伙伴,这就意味着也许对于破案,你可能的确是个天才;第二,就是我看得出,你是个根本不会赌的人,可你在赌桌上只是坐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已经完全掌握了赌博所必备的一切心理素质,这说明你的确是个内心极其强大,而又能随机应变的人;最后一点我没有想到的就是,笑到最后的人,竟然是你这个武功最低的人,这一切的结论就是,方天成,你真的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方天成看了看周围密布的丐帮帮众,只是摇头苦笑着,虽然他向来有很多办法,但现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斗篷人却依然笑着,可笑得却是那样的可怕,他对方天成道: “而人才,u看书 w.uuashu.co 我是向来欣赏的,虽然你现在还年轻,但如果给你十年,二十年,你绝对会是一个不可限量的人物。” 方天成苦笑道,“所以,现在我该感谢你赞美我?” 斗篷人摇头道,“不,我要说的,就是我这个人,是一个好胜的人,也的确没有输过几次,但在我这次的计划中,我却输了三次。”斗篷人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次,是我的人没有带回那个盒子,第二次,是我在赌桌上输给了你,第三次,是在那个小巷子里时,你让我不得不选择逃命。” 方天成叹气道,“所以,你想说些什么?” 斗篷人双眼中泛起一丝狠意,“我不喜欢输的滋味,所以,我打算从你身上赢一次,那就是跟我打一场!” 方天成只感觉自己脸上的全部器官全都拧在了一起,“你要杀我,你大可以现在动手,你知道凭我的功夫,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斗篷人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所以这场比武我也会给你一个有利的条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不管你用什么武器,只要你能碰到我的身体,就算你赢,而且我在这里承诺,只要你赢了,我就放你跟你的情人走,怎么样?” 方天成盯着斗篷人的眼睛,不禁咽了口唾沫,“你,你说的,算数吗?” 斗篷人大笑道,“当然,虽然我可能是个混蛋,但我向来说话算话。” 方天成瞬间陷入了沉思,他到底会作何选择呢? 127 绝处逢生 一百二十七绝处逢生 生机只有一线,方天成知道自己不应该放弃斗篷人给出的最后机会。 可他非常清楚斗篷人看似嘲弄自己的比武规则中所隐藏的危险,他曾经亲眼见证过斗篷人那滴水不漏的步法与醉拳,他知道斗篷人的自大绝不是空穴来风。 单凭自己的武功,只要是斗篷人拿出全部的实力来应对,他绝对碰不到斗篷人的一根汗毛,而只要自己在累的丧失了全部的力气时,就是自己死期的到来。 可现在,方天成根本没有选择,如果拒绝,他马上就会成为这满地尸体中的一个,而在这种关头,他的求生意志早就是无比的强烈,因为他的身边还有着秦凤仙。 看着秦凤仙倔强而又惶恐的表情,方天成知道虽然这场比武看上去自己没有丝毫的胜算,可他却不得不点头同意,因为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 斗篷人见方天成点了头,他漆黑鬼面下的表情已经是满面的笑容,他知道当从方天成点头的那一刻起,这位年轻的神捕就已经陷入了他全部的计划。 距离开船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他本可以杀死方天成并迅速的前往集合地点,可他却不想这样做,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强大的好胜心驱使他要在方天成的身上找回面子,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留下观察整场战争的局势,如果玉剑君子赢了修罗会的人,那么如果自己按照修罗会的规矩去鬼船上等待,很显然是自投罗网。所以,早就想好了一切计策的他也早就暗自派出了自己的船等候自己,而现在他要等候的就是自己的船,而在等候这艘船到来的时间,他并不介意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好好玩玩,因为无论是修罗会,还是自己派出的疑兵,至少也足够为自己争取到两个时辰,但自己的船只需要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可以停靠在鬼岛的岸上。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这就是为什么斗篷人一直在笑的原因,因为他是胜利者,而胜利者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笑出声来! 斗篷人注视着眼前的方天成,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总是能够做出一系列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伟业来,但现在的他却看见一幅迟疑不决的表情,而斗篷人清楚这不过是那些失败者在死亡的惊恐前最后的挣扎。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方天成竟然还会开口说话,他见过了太多濒临绝境的人,那些人面对这样的危局往往都是沉默寡言的,因为他们已经根本讲不出任何东西。 “我可以答应跟你的比赛,但我需要明确一个规则,那就是我无论用任何方式,只要接触的到你的身体就算我赢?” 斗篷人先是惊讶了一下,可随即便点点头道,“当然,你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法,甚至如果你愿意的话,连你的吐沫星子都可以算在内。可是……” “可是什么?”方天成问道。 斗篷人笑了笑,“要是你一直选择避战,等待有人来救你,那就没有意思了,所以我要限定一个时间,我给你两刻钟的时间,在两刻钟内无论你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不会对你动手,可如果过了两刻钟你依然没有碰到我,那么我也要做我早就该做的事情了,可以吗?” 方天成听见这话,失望感立刻涌上了他的心头,的确,他最开始的打算就是一直拖下去,等待玉剑君子的救援,可现在斗篷人的话显然已经断了他的后路。 但他依然没有选择,面对着包围住自己的丐帮帮众,与自信满满的斗篷人,他只有一战,而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头一震,既然已经选择了战斗,那就不能停滞不前,他双眉紧锁,竟然在斗篷人话音未落之际直接打出一指! 他要的就是这个斗篷人防范最为放松的时刻,在这个时刻,就是自己获胜的最佳时机! 可方天成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已经用尽全力,打出了自己最快的一指,可斗篷人还是及时作出了反应,只见他的身影只是微微向后一挪,可自己全力的一指就已经被他完全闪过。 通过斗篷人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也的确没有料到方天成会选择在这个时辰进攻,此刻的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后怕,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躲下了这一招。 “不错,看来你已经开始上道了。”斗篷人立刻平复心情,微微笑了笑,向着方天成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进攻。 虽然这是极具挑衅意味的动作,可方天成还是强忍下心中的愤怒,他知道越是紧要的关头,就越是要镇静,现在他要做的就只有一点,那就是尽量在不断的进攻中找到斗篷人的破绽,也许在弄清楚了斗篷人武功的底细后,自己就有获胜的可能。 想到这里,方天成不禁咬紧牙关,再次发动了猛攻,铁指如疾风骤雨一般,向着斗篷人的身上打去,可不论方天成如何尽力,却也总是只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可这一点点的距离,此刻却好像天堑一般深不可测。 不知进行了多少次的进攻,方天成便开始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可他知道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自己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现在的他只能强行忍住身体的疲劳,继续进行着他疯狂的猛攻。 可斗篷人这一边,却是越来越轻松,甚至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开展自己醉拳步法的全部功力,现在的他只是顺应着方天成的攻势徐徐而撤,似乎就宛如能够看透方天成下一步进攻的位置一般,每次他只是挪动一点点的位置,因为他根本不需要进行大幅度的躲避就可以避过方天成的进攻。 “方神捕,你的进攻,可是慢了不少啊。”斗篷人对方天成笑道,“这样吧,我站在这里不动,任由你来进攻,怎么样?” 说罢,他竟然真的停下了后撤的脚步,如一颗挺直的松柏一般定在了原地,这对方天成而言无疑是一种羞辱。 可就算是斗篷人放弃了移动的机会,他还是打不中斗篷人的身体,因为斗篷人已经开始施展起他的醉拳功夫来! 醉拳,这套架势如一个落魄潦倒的醉酒之人狂放肆意般灵动的拳法,正是丐帮的最强武功之一,也只有真正的看破红尘,梦醉江湖的丐帮弟子才能真正做到这拳法中饱含的放荡不羁,虽然它的名称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当今江湖最强大的几个拳法之一,因为醉拳不单单是一套拳法,也是一套集合了内功,外功,步法,身法,防守架势的综合性武功,虽然练就醉拳的丐帮弟子不在少数,但显然,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也比不上这位神秘的斗篷人。 他究竟是谁?方天成不得不承认斗篷人的武功已经完全不亚于施韬,徐云野,李天师这样的一流高手,可如果是这样的高手,他又为何带着厚重的斗篷,不让人知晓他的真面目? 可方天成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赢,只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来,也是为了他身后的秦凤仙。 想到这里,方天成不禁下意识的回头向着秦凤仙看去,虽然他知道此时不应该有过多的杂念,但一想到那张绝美的面容,他就无法放下心来。 可是当他真的看到秦凤仙的脸时,却不禁惊讶的无以复加,因为他没有看见一张花容失色的脸,现在的秦凤仙的脸上竟然满是笑容。 而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秦凤仙却已经向方天成打起了暗号,示意他进攻斗篷人双腿的梁丘穴。 难道秦凤仙看透了斗篷人的武功?方天成已经没有时间再想,他斗转精神,提起铁指向着斗篷人膝盖部分的梁丘穴打去,可他竟然发现自己在攻击斗篷人这两个穴道之时,斗篷人的双眼竟然显露了片刻的惊恐! 的确,在站立不动的情况下,梁丘穴就是斗篷人施展醉拳的轴心,而这个轴心也是他此刻最不灵活的地方! 虽然方天成的这一次进攻,还是差了一点,可看到斗篷人的反应,方天成就已经知道了这是斗篷人的软肋,而只要继续攻击这个软肋,自己就可以取胜! 现在,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着方天成倾斜,而方天成也绝不会放弃这最佳的进攻时机,他双指迅猛如剑,当下便使出一招双龙出海,再次向斗篷人的梁丘穴袭去,而这一次,方天成甚至已经可以感受到斗篷人的裤子的触感!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再次发生,斗篷人竟然没有躲避,而是直接在原地开始了集气,而就在方天成的指尖即将接触到斗篷人身体的一瞬间,他竟然被一道极其强大的威压给直接震了出去。 这就是斗篷人的内功绝学,天罡功,而这也是丐帮最强的内功,它的强悍已经完全不亚于少林的金身罗汉功与武当的八卦心决,也正是这个内功,使丐帮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帮。 可方天成已经完全想不到这些,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甚至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醉拳加上天罡功,而且全部都是大成的境界,眼前的斗篷人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他无法触及的对手! “你,你们。”此时的斗篷人身上强悍功力的影响竟然使得他周围的空气都有些震荡,可他本人却依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笑了笑,向着方天成与秦凤仙道,“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可以看透我醉拳施展时的弱点,看来你们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可是,方神捕,不要以为我会的只是醉拳,而且你刚刚的得手,也不过是我轻敌的缘故,这一次我要认真了。”斗篷人道。 方天成看着斗篷人的脸,知道他并未虚张声势,但此刻更大的问题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斗篷人认真状态下的醉拳加上天罡功一旦施展,自己这一次恐怕连接近斗篷人的机会都不复存在。 那么,到底要怎么才能获胜?方天成已经完全陷入了绝望,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的力量已经根本无法战胜这个斗篷人了。 他的双腿已经开始了颤抖,而此时此刻,他连举起手指的勇气都已经丧失,面对着如此强大的对手,他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事实上,从开始,他就没有机会,所谓的最后机会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因为他注定要死在斗篷人的手下。 可就在方天成濒临绝望的那一刻,他却听到了秦凤仙那和煦的如同春风般的鼓励:“天成,别放弃,我们还有机会的!” 机会,真的存在吗?方天成一时间感慨万分,所谓的机会,也许只是自己的只存在于自己的臆想中罢了。 “记得吗,你说过的,要跟我一起回去的!” 秦凤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宛如一根利剑一样刺进了方天成的胸口,是啊,自己曾经承诺过她,要跟她一起回去。 而既然是对她的承诺,方天成就绝不会食言。 霎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如崩溃的大堤涌出的巨浪一样涌进了方天成的内心,而这也足够让他再次扬起他高昂的头来。 而此时此刻的斗篷人,本来只是漠然的注视着丧失了信心的方天成,似乎这场游戏已经结束,因为他知道,一个已经丧失了信心的人,就注定是个输家。 可是面对突然自信起来的方天成,他竟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已经走到悬崖边上的人还能露出如此自信的微笑? 他完全想不明白,也没有机会再想,因为方天成已经开口: “等等,我想要跟你说几句话。” 斗篷人咬紧牙齿道,“你,你想说什么,告诉你,你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了!别想给我拖下去!” “不,龙帮主,既然我都不着急,你又着急什么呢?” “什么?你叫我什么?” 方天成笑道,“怎么,龙帮主还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姓名吗?” 斗篷人一下子大惊失色起来,“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很简单,一个算无遗策,招招致命且又精通丐帮全部独门功法的人,u看书 .uuknshu.cm 只可能是那个一手建立起自己庞大帝国的人—龙啸风!” 龙啸风先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万万没有想到方天成竟然会看出自己的身份,可随即他却又笑了,狂笑。 “那又如何,就算是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又能怎么样?告诉你,只要时间一到,我就会立刻杀了你还有你的那个小情人,然后带着我的易经经远走高飞,而只要我回到了大明,你们就再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指证我,而等到我练就了易经经上全部的武功,我就会一统整个江湖!” 方天成摇了摇头,“是吗?一切真的像你想得那样简单吗?” 龙啸风此刻也稍稍收敛了自己的狂态,只是微微的笑了笑,他当然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实际上就算是方天成能够碰到自己,他也绝不可能会放他们两个走,因为那无疑是对自己留下了一个致命的证据,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决定要杀死方天成! 可突然,龙啸风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下来,因为他可以看出方天成脸上的自信,是发自内心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笑得出来? 笑容,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姿态,一个已经濒临绝境的人,凭什么会笑? 而方天成,却依然保持着他自信的微笑,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机会,他渐渐转过头,向着秦凤仙笑道: “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128 迟来的爱 一百二十八迟来的爱 笑容,自信的笑容。 此刻的方天成已经完全找回了自信,现在的他淡定自若,仿佛他才是那个占据了主动的人。 可龙啸风却已经开始慌了,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能让已经走到悬崖边上的方天成还能够笑出来。 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天才,当然,他也的确符合天才这个称号。 最初的龙啸风,不过是丐帮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四袋弟子,虽然他有着满腹的野心与惊人的武功造诣,但在高手如云的丐帮,他不过是个只能勉强果腹的乞丐。 但时代是眷顾他的,因为机遇总是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他在丐帮这个鱼龙混杂的帮派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施展拳脚并完全信任他的前辈,那就是丐帮的九袋长老—花花乞丐。 虽然在众多的九袋长老中,花花乞丐算不上武功最高的人,也没有可以称雄的头脑,但这一切恰好都是龙啸风有的,他所缺少的只是一个平台,一个可以让他展露才华的平台。 在龙啸风的帮助下,花花乞丐成功的坐上了丐帮帮主的位子,可不过半年的时间,花花乞丐就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 直到今天,花花乞丐的死因还是一个迷,可是丝毫不妨碍龙啸风走上帮主的位置,因为他有着统领丐帮的才能。 只用了短短的两年,丐帮,这个虽然被称为天下第一大帮却依然为江湖人所不齿的帮派,就已经实质上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帮;他大力发展商业,使丐帮这个由叫花子组成的帮派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财富;他积极参与江湖上的各种义举,让丐帮成了与过去不同的侠义凛然的正派;他招贤纳士,为丐帮这群由没有文化的武夫组成的帮派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龙啸风,这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领袖的确成就了丐帮,而他却依然是一副谦卑温和的态度,这样一位有才干却又不居功自傲的人,的确会值得每一个人的信赖与尊重,可没有人想到龙啸风那副谦卑的姿态下,却隐藏着一颗庞大无边的野心。 那就是一统江湖,成为整个江湖的首领,这就是龙啸风一直梦寐以求的夙愿,而他也为了自己远大的理想迈出了他成功的第一步,那就是夺下易经经。 很难想象,如果龙啸风真的练就了易经经上的武功,他会成为怎样的一个存在,因为凭他的造诣这根本不成问题,到时候,可能他真的会一统江湖,接下来,可能就是起兵造反,去当皇上了。 虽然现在,一切还都只是幻想,可龙啸风知道,只要自己将经书安全的带回丐帮,那么一切的幻想就都会成为现实。而为了美好的未来,他的每一步都是谨小慎微,极尽深思熟虑。 可现在,方天成却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赢不了,这究竟是为何? 龙啸风一下子慌了,他怕,他怕方天成说的是真的,因为这次的行动只要自己走错了一步,那么面临自己的就是少林,玉剑,甚至整个江湖的围堵,他实在是不能放下心来。 所以,此刻的龙啸风也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姿态,去请教那个自己一直瞧不上的方天成,就算他的内心无比抗拒,他也没有任何的选择。 “什么?你的意思会输?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但方天成依然是微笑着,而只要他的嘴角每上扬一次,龙啸风的心脏就会狂跳不止。 方天成摇摇头道,“当然,事实上,现在你就已经输了。” 龙啸风双眼通红,“你,你说什么!” 方天成笑道,“我看得出,你在与我战斗中似乎很轻松,完全不像是急迫的样子,对吗?” “那是因为对付你这样的人,我根本不需要用力!” “不,你错了,正常来说,如果是我怀抱着如此珍贵的宝物,我绝对不会耽搁任何的时间,我绝对会立刻杀死任何拦路的敌人,然后快速的逃离,而你却并不是这样。” “那,那又如何,鬼船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会开,我着急又有什么用?”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打算上那艘鬼船。”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天成道,“既然你已经得知了玉剑君子的计划,你就绝不可能再乘坐鬼船离开,因为很有可能修罗会的人已经失败,就算是他们能够获胜,也不一定能够按时起航,这对于你来讲是一个不可能犯的错误,所以,你一定有后手,我猜,你一定安排了另一艘船,而且你现在跟我纠缠的原因,就是那艘船还没有来。” 龙啸风顿时大汗淋漓,“你,没想到你居然能看破这一点。” 方天成笑道,“不,这并不是我想到的,而是玉剑君子。” “什么?” “实际上,你以为你一切都走到了玉剑的前面,但玉剑看到远比你长远的多,他早就看透了你的打算,现在他或许正在赶往你的船,而只要他跟少林的两位大师一到,你就绝无胜算!” 龙啸风惊讶的根本说不出话,他现在的表情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所以,我说你已经输了,而你也只不过是个可悲的失败者罢了。”方天成笑道。 龙啸风的心脏在不停的狂跳,此刻听着方天成的话,他已经感到了惊恐与愤怒,方天成道出的消息让他惊恐,方天成的嘲讽让他愤怒,他过去有着各种各样的身份,可还没有当过失败者。 不行,现在绝对不能在跟方天成拖下去,必须要杀了他,然后立刻前往自己的船,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想到这里,他不禁捏紧了拳头,可现在的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愤怒与不安支配,而无论你有多高的武功,在愤怒与不安前都无法发挥自己的实力。 可他不能再等,霎时间,他提起右拳,向着方天成袭去,可这样状态下的他,一拳实在无法发挥全部威力,也只能是把方天成打倒,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可龙啸风毕竟是机警的,他瞬间就镇定了下来,因为一切的惊慌与愤怒都没有用,现在最关键的是快点到船上去,想到这里,他强压下心中负面情绪,这一次他提起了他必杀的一拳。 但随着方天成慢慢的爬起,他却看到了一张笑脸,难道这个年轻人连死也不怕?这不可能,任何人都是怕死的,就算是再视死如归的勇士,也绝不可能笑着面对死亡! 而紧接着,方天成却开了口,而这句话也足够让龙啸风动弹不得! “我赢了,在你打我一拳的时候,相对而言我也碰到了你。” 方天成现在在笑,而且是自信的笑,他在最紧要的关头想到的,就是这个办法,既然自己碰不到龙啸风,那么就让龙啸风自己主动来碰自己。 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龙啸风准备了一艘自己的船,当然,玉剑也不可能想到这一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方天成的察言观色与自己的推理,他相信龙啸风留下来跟他纠缠,一定有他的目的,而这个目的,也许就是等待自己的船! 而这一点,也被方天成牢牢的把握住,并加以利用,他的目的就是让龙啸风愤怒,而只要他动了杀心,就必然会碰到自己,那么相对而言,自己也就碰到了他。 可这也的确也是一招险棋,如果龙啸风能够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但方天成坚信他绝不会如此容易倒下,因为他曾经承诺过,要跟秦凤仙一起回去。 而这也是让他在危难关头想出这样的一个办法的动力,也正是有着秦凤仙的鼓舞,方天成才会有勇气迈出这关键的一步,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方天成回过头,等待他的也依然是那迷人且温柔的笑容,而只要他的身后还有着信赖他的人,他就永远不会放弃希望。 但此时此刻,方天成即将面对的,却是狂怒之下的龙啸风。 龙啸风,这位自命不凡的英明领袖,可以说他的过去一向是顺风顺水,这当然也是出于他个人的实力,但现在,他已经在方天成的身上输了四次,而且每一次几乎都是无可争议的惨败。 他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他的血管在下意识的痉挛,龙啸风,又一次的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可这也是事实,一个他无法改版的事实。 可事实虽然无法改写,但却可以掩盖,现在的他的大脑已经完全被愤怒占据,而只有方天成的鲜血,才可以为他洗刷一切的耻辱。 所以,他一把抓下了自己的面具,并把它捏成了粉末,似乎鬼面就如同方天成的头骨一般。他已经不需要再躲,面对着已经完全了解他底细的方天成,一切伪装都是徒劳的,而现在他也下定了决心,那就是杀死方天成与秦凤仙,然后快速的到达自己的撤离地点,这不光是为了杀人灭口,也是为了宣泄他无边的愤恨。 方天成看着眼前狂怒的龙啸风,他也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可是对于孤立无援的自己,他只有尝试着与龙啸风交涉: “龙帮主,我希望你可以兑现你的诺言,像你这样身份的人,难道说过的话还会不算数吗?” 可他的话还没有讲完,龙啸风就已经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般奔袭而来,对于他而言,尊严,身份,面子,这些外在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因为只要笑到最后的人,才配拥有它们。 惊恐,方天成曾经想过龙啸风会背弃诺言,可他没有想到龙啸风的反应居然这么快,他过去见过的任何对手,在经历过失败后都会露出疲态,从而给方天成更大的机会,但显然龙啸风不是这种人,失败对他而言更像是兴奋剂,这反而使龙啸风的心更加坚定起来。 必杀的一拳,这一次龙啸风的内心异常平静,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漆黑无比,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方天成的身影是高亮的,而这也是他唯一的目标。 可是当龙啸风真的打出了这必杀的一拳,却突然惊呆了原地,不知是他,在场所有的人瞬间都变得惊讶无比,因为在龙啸风的拳头即将接触到方天成身体的那一瞬间,秦凤仙居然挡在了方天成的面前。 为什么,难道这个女人不怕死吗?龙啸风顿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连本来必杀的一拳也下意识的收了几分的力度,可这一拳的威力实在惊人,即使最后龙啸风已经减弱了力道,可这对于秦凤仙而言,依然是致命的打击。 而秦凤仙在替方天成承受了这样致命的打击后,也瞬间瘫倒在了方天成的怀里,而方天成,早已经是震惊的魂飞天外。 这短短的一瞬间,对于方天成来说就如同梦幻一般,但见着嘴角带血的秦凤仙已经倒在他的怀里,他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噩梦。 看着秦凤仙渐渐合上的双眼与她已经微弱的连一根毛发也无法吹动的鼻息,方天成,这位坚强的少年,终于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呢?别哭啊。”秦凤仙此刻的语气异常虚弱,但即使是这样,对于方天成而言却如同雷鸣般惊心动魄,直到现在她依然在用心灵呐喊。 “凤仙,凤仙,你,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方天成的脸上毫无血色,而周围蕴含的一切危机对他而言已经无关轻重。 “其实,天成,我,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方天成紧紧抱住了秦凤仙,但却似乎依然无法留住她的生命。 “我,你不是答应我,我跟我一起回去的吗?” 秦凤仙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美丽的脸上此刻沾满了鲜血与方天成的泪水,“也许我要食言了,可能我……” “你不会有事的,答应我,好吗?” 秦凤仙还是微笑着,“我最后,还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其实,当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 实际上,方天成也一直在等待这句话,但在此时此刻,这句话听上去却是那样的让人痛彻心扉。 “我是个孤儿,自幼被老主人收留,在,在后来,就一直跟着主人,虽然他对我很好,可是我却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直到我遇见了你。” 方天成此刻根本说不出话,他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秦凤仙的手。 “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开心,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但我或许无法陪伴在你的身边了……” 方天成将秦凤仙的手贴近自己的胸口,可他感受到的只有冰冷。 此时,秦凤仙的秀发肆意的飘散在风中,u看书 .uunh 可当方天成接触到她的发梢时,只能感受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与肝肠寸断的痛苦。 “我最后想说的是,方天成,我爱你。” 在说完这一句话后,秦凤仙,就闭上了她的双眼。 方天成,这位历尽了千难万险的勇士,此刻却哭得像一个孩子一样,他轻轻摇晃着秦凤仙的身体,用力的呼唤她的名字,可得到的,却只有死一样的宁静。 在场所有人,包括方天成的敌人,这些丐帮的弟子们,也都垂下了他们高昂的头,即使是龙啸风,心中也涌现出难以名状的罪恶感。 美好的东西,是任何人都向往的,在目睹了如此悲壮的一幕后,任何人都说不出一句话。 可是龙啸风,却依然提起了他的拳头,向着方天成一步步走去。 无论他做了什么,这都是最后一次了,只要他迈过了这一步,他就会成为王者,而为了这个梦想,即使是杀死再多的人,他也无所畏惧。 但面对着此时怀抱着秦凤仙,已经悲伤的成为一个木人的方天成,他竟也有了丝毫的怜悯,似乎面对着这样的爱情,他本不该雪上加霜。 可他还是要做,而且要做,就要做到斩草除根! 但是这一次,龙啸风的铁头依然没有接触到方天成,而这一次他碰到的不是秦凤仙柔软的身体,而是同样坚硬的铁拳。 “方施主,老衲来迟了!” 129 骗局 一百二十九骗局 修兰与修菊,两位少林的大师,此刻已经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龙啸风的表情似乎凝固了一般,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修菊的脸上满是愤怒,这或许是由于他终于见到那个谋划下一切惊天计划的主使,而修兰则平静的多,他面含微笑,双手合十,缓缓对龙啸风道: “龙帮主,久仰大名。” 龙啸风此时已经动弹不得,面对着少林两大高手的同时出现,他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你们,你们怎么可能赶来!我的人呢?你们不是应该追赶另一队人的吗?”龙啸风现在几乎要失去理智。 修兰笑道,“你以为一切都看得很透,实际上你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玉剑施主早就看破了你的疑兵计,我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修罗会,而是你。” “什么?” 修菊此刻如同怒面罗汉,似乎立刻就要上去同龙啸风大战一场,可修兰依然是摇了摇头,继续对龙啸风道,“我们对于修罗会的一切情况还知之甚少,又怎么可能会把时间都浪费在他们的身上,我们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就是要等待你的狐狸尾巴全部露出来的时候。” 龙啸风顿时失魂落魄,他一直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可现在看来,自己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但他并不是没有机会,如果说修兰修菊现在在这里,那么也就是说自己的另一队人马并没有遇到困境,他曾经定下计划,如果另一队没有遇到敌人,他们就立刻会前来支援。 可修兰看着龙啸风的脸,似乎读懂了他的内心一般,“龙帮主是在等你的人?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难道没有发现玉剑施主不在此处?那是因为他去阻拦那一队了。” 龙啸风登时大惊,他清楚玉剑君子的厉害,虽然自己在那一队也安排了长毛乞丐这样的高手,但他们在玉剑君子的面前,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修兰口呼佛号道,“阿弥陀佛,龙帮主,我等出家之人不愿杀生,只要龙帮主愿意投降,我们也只是惩罚你在塔林中诵读十年的经书,并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龙啸风怒道,“开什么玩笑?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认为我会甘心听你们的摆布?多说无益,赶快放马过来!” 修兰摇摇头道,“龙帮主顽固不化,作恶多端,我等虽然不愿伤你性命,可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修菊师弟,就请你同龙帮主好好请教一下吧。” 修菊似乎早就等不及了,未等修兰话毕,他就已经集气凝神,向着龙啸风袭去,而龙啸风虽然面对如此危局,也不愿坐以待毙,自然也是殊死一搏。两位都是当今武林顶尖的高手,他们之间的争斗也自然是出神入化一般。龙啸风的醉拳与天罡功自然不必多说,而修菊的武功也当真是妙极毫巅,自古就有着天下武功出少林的说法,而作为现如今少林寺的四大护法之一的修菊,武功也是到了顶峰的境界。 少林武功,算上各种大大小小的功法,总共为一百零八式,而当中最顶尖有四大功法,分别是金刚除魔棍,金钟罩,罗汉拳,与大慈大悲掌。这四门武学也正好被四位护法练就,而掌握着金钟罩神功的,正是修菊。 金钟罩,为少林寺最强的防御功法,此神功一出,当真是宛如金刚不坏的罗汉一般,任由千般兵器,也不能伤及分毫。而修菊,正是当今天下金钟罩境界最高深的人。此时此刻,虽然龙啸风的醉拳与天罡功毫无保留的全力击发,也丝毫无法对修菊造成任何伤害。 这当真是惊天动地的大战,也可谓是百年难遇的奇观,但见着眼前的激斗,修兰只是叹了口气,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一边的方天成跟秦凤仙身上。 方天成,也许是除了修兰之外,第二个对这场大战漠不关心的人,因为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秦凤仙的身上。 看着秦凤仙的气息逐渐微弱,他再一次的尝到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无力感,可现在他能做的,也只不过抱着秦凤仙,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方施主,方施主。” 方天成猛地惊醒,突然发现修兰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他现在甚至不愿意同修兰讲话,对于他来说,他只想留住这短暂的美好,哪怕是一秒。 但是修兰的一句话,却突然让他心肝巨颤。 “秦姑娘的伤势,也许我有办法。” 方天成此刻就宛如在黑暗中看到了火光,他瞪大了双眼,向修兰道,“大师,求求你,一定要救下她。” 而修兰只是沉默不语,他看了看秦凤仙的伤势,片刻终于笑道: “万幸,并没有伤到要害,我现在就为她传输内力,可以保住她的性命。” 方天成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甚至这种幸福美好的并不真实。 但看到已经开始为秦凤仙运功疗伤的修兰,他却再一次的哭了出来,因为他知道他虽然错过了无数次的美好,但这一次,他可以将幸福牢牢的把握在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看见秦凤仙的双眼缓缓张开,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感情,他抱住了秦凤仙,感受她温热的身体,激动的泪水不断的涌出。 而修兰看着眼前的一切,也识相的走开,因为他知道这里已经不需要他,而他也要给所有的一切画上句号了。 龙啸风此时正同修菊激斗正酣,完全没有意识到修兰正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身后,而当他真的察觉到危险时,却已经被修兰的大慈大悲掌打中了命门。 是的,修兰的绝学正是大慈大悲掌,此掌与大多数的掌法不同,因为它根本不伤及中掌者的身体,它所针对的,只是中招者的心脉。 一掌祭出,便是必杀,中招者不会感到丝毫的痛苦,因为只要大慈大悲掌打中关键的脉门,中招者的心脉登时便会受创,而死亡也就只在一瞬之间。而正是由于大慈大悲掌不伤肌体,没有痛苦的特点,才会被冠以这个名字。 而龙啸风,此时就正中了这一掌。 死亡,瞬间的死亡,没有任何挣扎的死亡,这似乎对这样一位野心勃勃的丐帮帮主而言,似乎过于凄凉,在死亡的一瞬间,或许他正在幻想着他击败修菊,登上大船,成为武林之主,也或许是想着失败后,被关押在塔林受戒的悲惨下落。可这一切他都不会再拥有,他甚至连死亡的准备都没有,就直接走向了死亡。 方天成看着远处渐渐倒下的龙啸风,看着逐渐惊慌失措的丐帮弟子,他所感受的只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可转瞬间,他的脸上,就爬上了一只温暖的手。 秦凤仙已经醒了,虽然她还很虚弱,但却已经真真切切的活了过来。 那一瞬间,方天成的一切痛苦与悲伤顷刻间灰飞烟灭,因为他知道他即将迎接的是永远的幸福。 “凤仙,我……” 秦凤仙依然微笑着,她轻轻捂上了方天成的嘴,而方天成也的确不再说话,因为此刻他已经什么都不必说。 而就在这时,远处又飘然走来了一位身穿白衣,宛如仙人般飘然的人,那自然是玉剑君子,此刻他正带着他手下的明眼老者与侏儒,缓缓走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方天成此刻间瞬间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疲劳感,但即使是再疲劳,他也不会松开抱住秦凤仙的手。 玉剑君子漠然的扫视了一圈,随即便笑着走向了方天成,对他道: “你做的很好。” 方天成也笑了,可随即他便问道,“玉剑先生,袁掌门他们……” “他们都受了些伤,我先送他们回去休息了。” 方天成点了点头,每一次看到玉剑君子寡言却又睿智的神情,他就会放下心来。 可修菊此时却似乎为难的很,他向修兰道,“师兄,这些丐帮的弟子该怎么处理?如果我们还要面对修罗会,可就没有时间管他们了。” 修兰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向龙啸风的尸体走去,从他的尸体上搜到了经书,而他又看向了玉剑君子,可玉剑君子却似乎没有在意这些,他低下身子,向方天成道: “方神捕,你知道我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方天成当然知道,虽然龙啸风已死,丐帮也再没有了争夺易经经的机会,但一切还未结束,因为修罗会还没有被瓦解,而只要修罗会还在,那么像这样黑暗的交易就会一直存在。 玉剑君子继续道,“可我们现在缺少证据,而我知道方神捕你应该知道一些。” “我?”方天成茫然的指向了自己,“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秦凤仙伏在方天成的胸口道,“天成,你怎么不知道?最开始不是袁掌门的岳母派小云姑娘把消息告诉你的吗?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的吧?” 方天成突然感到一丝疑惑,可面对他的爱人,他又怎么能不道出实情? “凤仙,玉剑先生,其实我是收到了那封信,可是那封信上有用的线索几乎是没有的,上面记载的只不过都是一些没有根据的推测,这根本构不成证据。” 玉剑君子听完方天成的话,淡淡的点了点头,“哦,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方天成突然间惊悸无比,没有线索对玉剑君子而言应该是坏事,为什么他会放心? 可玉剑君子完全没有在意方天成的惊悸,他的眼中顿时寒光骤现,伴随着他的双唇轻轻张开,他的话更让方天成难以置信。 “所有人,全杀了,一个不留!” 霎时间,明眼老人与侏儒便行动起来,他们身影如风,势如闪电,而每到一处,必然是一个丐帮弟子的鲜血伴随着惨叫传来…… “玉剑施主,你这是干什么?”修菊见到这样的场景,立刻大惊失色起来,虽然他面对龙啸风的时候异常果决,但他毕竟是个出家人,自然不愿滥杀无辜,现在龙啸风已死,这些丐帮弟子在没有了龙啸风的指引下,完全不可能再惹出什么事情,那为什么还要斩尽杀绝? 可修菊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再也不能开口,因为他身后的修兰正带着狠意的笑,对他的师弟打出了大慈大悲掌! 也许在修菊金钟罩施展的时候,他完全能够接下这一掌,可现在他没有发功,他也不会想到那个杀死他的人,会是自己的师兄修兰。 而修兰在杀死了自己的师弟修菊后,自是双手合十,向着玉剑君子点了点头。 为什么?方天成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惊讶的不能说话,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腹部顿时传来一阵剧痛,而当他低头查看的时候,却发现秦凤仙正拿着一把匕首,刺在了他的小腹上。 “凤仙,你……” 方天成当然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可秦凤仙却已经缓缓站起了身,而她的手里,还拿着那把沾上方天成鲜血的匕首。 就在这时,在场所有的丐帮弟子都已经被斩尽杀绝,也许有一些见势不妙,想要拔腿就跑的人,可他们却快不过明眼老人与侏儒。 方天成用力想要捂住自己的伤口,可鲜血还是不断地从他的伤口流出,不过此时此刻,方天成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被秦凤仙的举动震惊了。 为什么,自己的爱人为什么会伤害自己?玉剑君子为何要赶尽杀绝?为什么修兰会杀害自己的师弟,方天成的大脑中充满了困惑与震惊,而紧接着,他眼前的一幕却更让他感受到了比自己伤口还要痛苦的感觉。 秦凤仙,此刻正拿着那柄刺伤了方天成的匕首,扭动着腰肢一步步向玉剑君子走去,而紧接着,uu看书.ukashu 她就钻进了玉剑君子的怀里。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方神捕?” 秦凤仙一贯的温柔与美丽瞬间荡然无存,全部转变为了邪魅与狠毒,而接下来的一幕则更让方天成痛彻心扉,因为秦凤仙的嘴唇已经接触到了玉剑君子的嘴唇上。 他们互相吻了很久,吻得是那样动情却又饱含野性,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会让方天成想要呕吐出来。 “凤仙,凤仙,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对不对?”方天成强忍着自己胃部的不断痉挛与伤口的疼痛,用着全部的力气对秦凤仙喊道。 “不,你错了,一切都是真的,而我爱的人只可能是我的主人,玉剑君子,而绝不是你,一个直到现在还没有认清现实的废物!” 秦凤仙的话如同一柄利剑一样刺穿了方天成的心,而怀抱着秦凤仙的玉剑君子也开口道: “是的,你被骗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骗局。” 130 心刺 一百三十心刺 乌云,再一次的遮住了月亮,却掩盖不住满地的陈尸。 然而,这些带着贪婪与野心的人,都只是这场惊天骗局的牺牲品罢了。 方天成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为了来到这里拼上一切,换来的却只是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与破碎的心。 看着当初向自己诉说过爱意的秦凤仙现在竟然在别人的怀里,他能感受到的只有痛苦与冰冷。 玉剑君子漠然的凝视着已经宛若行尸走肉般的方天成,只是微微笑着,他摇了摇头,缓缓道: “实际上,我的计划能如此顺利,还要多亏了你,方天成。” 玉剑君子搂住秦凤仙的腰,用力嗅着她身上的芳香,他明白这就是对方天成最大的侮辱。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惑,别着急,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给你讲。” 玉剑君子松开搂住秦凤仙的手,蹲下来直视着方天成空洞的双眼道: “实际上,我才是修罗会的主人。” 玉剑君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足以让方天成震惊,他长大了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玉剑继续道,“我是修罗会的第三代主人,在之前我的祖父,我的父亲已经同你们这帮六扇门的捕快斗了整整四十年,而现在这段故事也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修兰突然道,“玉剑施主,跟他说什么废话,我们赶快走吧。”他此时眯起了眼睛,早就没有了当初慈眉善目的姿态,任谁也无法想到,这位少林寺的四大护法,当世武林最德高望重的高僧,竟然会露出如此恶毒的表情。 玉剑摇了摇头,“别急,距离丐帮的船来这里还有一段时间,至少我要让他死得明白一些。”他又看向了方天成,“对,事实就是,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计策罢了。” “所以,修兰,跟你们是一伙的?”方天成竟然突然开了口,此时他强烈的求知欲甚至已经战胜了他的惊恐。 “当然,这个计策,我从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定下了,而故事的一切起因,都要从袁家的那个小丫头的外祖母,冯春雨说起。”玉剑微笑道。 “自从我祖父开创了修罗会开始,我的家族就注定跟你们六扇门是敌人,当时负责修罗会案子的人就是冯春雨,这些你都已经知道了。她整整盯了我们十年,这十年也是修罗会最艰难的十年,不过,自打冯春雨离开了六扇门,修罗会的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好了。” 方天成当然知道这些,这位让自己师父苦恋几十年的女捕快,冯春雨,本该是天底下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捕快,可却因为同少林的一位高僧的孽缘,最终离开了六扇门,也同时放弃了本来归属于她的修罗会的案子。 修兰摇摇头道,“这件事实在是我寺的耻辱,因为同冯春雨结下私情的人,竟然是我那位道貌岸然的师兄—修竹。” 方天成听见这话不禁一惊,原来那位犯下戒条的高僧就是修兰的师兄修竹大师,这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玉剑叹了口气道,“是啊,可或许我还要感谢这位修竹大师,如果没有他,很可能就没有今天,少林寺的方丈也永远不属于你。”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次争夺经书的案子还同修竹与少林寺方丈思禅大师有什么牵连?可令方天成不解的是,当修兰听见玉剑的话时,立刻便拘谨起来,不再做声。 玉剑君子又把目光看向方天成,继续道,“但不论如何,在冯春雨销声匿迹的这段时间里,修罗会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也的确再一天天壮大,但直到一个月之前,危机却又再一次降临了,一个月前,正是家父辞世的日子,而我,也很荣幸的接了我父亲的班。” 玉剑的双眼突然转出片刻的狠毒,“可是,由于我刚刚当上修罗会的主人,一切东西都需要熟悉与交接,也自然是修罗会防范最松弛的时候,而正是在这段特殊的时期,那个冯春雨,这个阴魂不散的无耻女人,竟然再一次的盯上了修罗会!” “所以我定下了一个计划,一个无论是我的祖父还是父亲都不敢做,也做不到的计划,那就是我要将修罗会的一切隐患,完全抹除,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盗取少林寺的易经经!召开一场盛大的拍卖会,然后在这片远离人世的孤岛上,将一切可能怀疑到我,对我产生威胁的人,彻底粉碎!因为我的目标不光是六扇门,还有锦绣山庄,丐帮,这群一直跟我们抢生意的人,擒贼先擒王,而想要对付李无忧与龙啸风就必须先给他们一个足够吸引他们暴露出来的目标,那个目标就是易经经,所以才有了这个拍卖会,而有了这个拍卖会,那群六扇门的捕快,也肯定会来参加,而我就有了把你们所有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方天成听见这话又是一惊,他最开始本以为是由于易经经被盗,才使冯春雨前辈盯上了修罗会,可没有想到正是由于冯春雨盯上了修罗会,才促使玉剑君子敢于偷到易经经,可他的计划为何能实行得如此完美? 玉剑君子突然看向了修兰,“实际上,有一件事情我没有骗你,那就是修兰大师的确是我的好朋友,而他跟我的父亲也是多年的好友了。正是有了他的帮助,我们才能如此顺利的把经书给偷盗出来。” 修兰听见这话,只是口呼佛号,竟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但玉剑君子却继续道,“当然,能让他做出这样牺牲的奖品也足够诱人,那就是事成之后,我会把经书交还给他,而他借着取回经书的功劳,自然就能成为下一任的少林寺方丈!” 修兰双手合十,摇摇头道,“贫僧并非贪恋一时之功与那些虚名,只是我师父思禅大师实在是老得糊涂,竟然看好那个武功,气度,人品全都不行的修竹当下任的方丈,贫僧不愿见到我千年古刹毁在他的手里,只好不得不做些牺牲,阿弥陀佛。” 方天成听见修竹如此惺惺作态,只恨得全身颤抖,原来让修兰犯下偷盗经书,杀害师弟这样罪孽的原因,竟然只是他想成为少林寺的方丈! 玉剑君子似乎也对修兰的态度有些不满,可他也只是皱了皱眉,便继续对方天成道,“不管如何,在有了修兰大师的帮助后,一切就都简单多了。但这个时候,一个好消息却又传来,那就是冯春雨,她死了。” “但是,冯春雨,她连死了居然还不消停,她居然又想起那个白双,本来我以为计划到这里就结束了,可这件事却让我不得不继续我的计划,而当我派人探查的京城,我就发现了你,方天成。”玉剑指着方天成道,“事实上,在你破获胧月楼的案子后,我就盯上了你,而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成为修罗会最大的敌人。” 玉剑君子的双眼如刺刀般锋利,“施韬这个人,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可连我也完全不清楚他的底细,此人实在是滴水不漏,而又隐藏极深,然而你竟然能看穿他的身份,这让我知道了我绝不可以小看你,所以我派出了秦凤仙来盯着你,而当袁家的那个小丫头真的带着冯春雨的信找到了白双,而白双又让你来负责这件案子后,我就知道我必须击败你,因为我不得不承认,在当捕快这条道上,你的确是个天才。” 玉剑继续道,“后来,我查到了有关于胧月楼大案的全部细节,这让我知道你不光是个有头脑,而且是个油盐不进,不害怕任何威逼利诱的人,而你的这种性格真的让我很不爽,所以我当时就定下一个计划,那就是用女人来消磨你的意志。而我也要承认,凤仙,虽然她的武功远不及星眼神算与三寸毒龙,但她确是我最强的武器。” 是的,美色,的确是对于男人最致命的武器,可方天成此刻望着伏在玉剑肩上,卖弄着风情的秦凤仙,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曾经说过爱他,支撑他一路走来的秦凤仙,竟然只是玉剑迷惑自己的一步棋罢了。 痛苦,不甘,羞耻,瞬间涌上了方天成的心头,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去死,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念头,无论他从前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也不会放弃希望,可现在,他却似乎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玉剑凝视着已经缩成一团的方天成,微微笑道,“你也不必难过,实际上,你并不是第一个败在她手下的人,你应该知道荷花居士跟一直跟在龙啸风屁股后面的那个长毛怪人吧,他们也都跟你一样,败在了她的裙下。荷花居士嘛,是当时我正好缺一个跑腿的,而那个雪山怪客,则是因为他一直坏我的好事,我不得不毁了他。” 方天成突然已经,他的确听荷花居士讲过,他之所以会成为一个采花大盗的原因,正是由于他被一个女人陷害,才变成现在这样,后来也的确被玉剑收留,成为他的手下;而那个长毛乞丐,李天师说过他曾经的名字是雪山怪客,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也堕落到当乞丐的下场,可难道这一切的原因,都自是玉剑的阴谋? 此时秦凤仙漠然的看着方天成,又看向了玉剑君子,可那种眼神却是那样的魅惑,她的手在玉剑的身上缓缓抚摸,“主人,别把人家说得那么坏嘛。” 玉剑君子勾起秦凤仙的下巴,“别说,你还真是一个婊子,一个足够毁了我们这位神捕的婊子。” 玉剑君子一把将秦凤仙抛开,再次看向了方天成,“后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从你这一路上遇到荷花居士跟他的那个怪物兄弟,让海南拳宗收到修罗会的字条,让你与星眼神算见面交给你那个盒子,再是盒子被窃,让你参加赌局,最后同我们结盟直到现在整场拍卖会,全都是我设计的。虽然这一路上龙啸风和他的丐帮没少添乱,可现在呢,他不过也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罢了。” 玉剑看了看龙啸风的尸体,轻蔑的笑笑,又继续道“你或许要问,我如果是为了对付你,那么何不直接杀了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多的时间,定下这样繁琐的计划,实际上也很简单,那就是冯春雨的那封信,如果那封信上真的记载了修罗会的线索,那我就决不能留下任何隐患,我知道你是个有些骨气的人,单纯的威逼利诱是不会让你说出那封信的内容的,所以我不得不采取这个美人计,目的就是让秦凤仙接近你,在你完全爱上她的时候,你就绝不可能再隐瞒任何的真相。” 玉剑又道,“可现在看来,我似乎多虑了,因为那封信上并没有写任何线索,所以,方天成,你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而且从今天起,有关修罗会的证据自你死后,就不再拥有,因为今晚参加拍卖会的人,无论是我的竞争对手还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他们都走不了,等待他们的鬼船会在航行的途中失事,而修罗会被我玉剑君子与少林未来的方丈修兰大师的同手合作下,彻底瓦解,虽然我们失去了修菊大师与神捕方天成这样忠诚的挚友,但他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会登上丐帮事先准备好的船,而只要我们踏出鬼岛,我们就会是英雄,斩杀了恶鬼的英雄。” 方天成咬紧牙齿,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道,“不,一定有人能识破你的阴谋,袁帮主,袁姑娘,他们还在这里,还有,还有徐云野,他早就都盯上了你!” 玉剑轻轻笑道,“不,你错了,袁霸海跟他的女儿,甚至不需要我们动手,那个十洞老鬼的师弟,就已经足够杀死他们,至于徐云野,哈哈,你以为我忽略了他吗?不,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有他,现在他根本来不了,因为我给他安排了一个大麻烦,就算他来了,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也对我没有任何办法。” 方天成顿时大惊,他没有想到李天师说的那个徐云野遇上的麻烦,竟然也是玉剑君子安排的。 “所以,去吧,凤仙,给这位曾经爱过你的人,最后一击吧。” 秦凤仙,在听见了玉剑的话后,再一次缓缓走向了方天成,可这一次她带给方天成的,不是带着温暖与爱意的拥抱,而是一把刺向心脏的刀。 方天成,这位倒下了无数次还能站起来的战士,这一次没能站起来,因为在他的身体死忘之前,他的心早已经死了。 他直到倒下之前,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个他曾经爱过的人,曾经想用生命守护的人,最后也毫不留情的用利刃刺向了他的心脏。 望着已经一动不动的方天成,玉剑君子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方天成的死对他而言,就像自己曾经面对的所有对手一样,都是那样脆弱不堪。 这时,一个带着长辫子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同样也带着鬼面,uu看书uukanu.o 却掩盖不住他健壮的身体,他见到玉剑鞠了个躬,用不标准的汉语道: “主人,船来了。” 玉剑君子点了点头,怀抱着秦凤仙,同他的手下们,缓缓的离开了这里,就似乎他们从未来过一样,可他们却带不走这一地的血腥与满地的尸体。 方天成,倒下了,他渴望的不过是爱人的拥抱,但换来的,却是冰冷的刀刃。 但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的沙滩上,缓缓的走过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而当他走到这片已经尸积成山的土地上时,却没有任何的哀伤与叹息,他直接飞跑到方天成的身边,用自己结识的双臂紧紧抱住了方天成。 而当乌云散去,月光再次打在他的身上时,人们看到的,只有那把别在他腰间的刀。 男人叹了口气,抱着方天成缓缓向远方走去,而这个时候,月光也洒在了他的脸上。那是一张坚毅的,却又饱含沧桑的脸。 徐云野。 131 英雄集结 一百三十一英雄集结 小船安静的航行在平静的海面上,就如同此刻躺在船上一动不动的方天成一般。 他的双眼依然没有张开,他的身体也依然不能行动,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是他微弱的脉搏。 幸运的是,秦凤仙的一刀并没有完全刺入方天成的心脏,有一件连他本人都忽视了的东西成功的救了他一命。 那就是那副鬼面,那副当他为了拯救秦凤仙而摘下的鬼面,或许当他在秦凤仙面临险境的那一刻放弃了作为鬼的身份,可讽刺的是,这副鬼面救了他,而那个真正想要杀死他的人,却是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但无论如何,方天成活了下来,但也只能说是暂时的,因为即使是徐云野拼尽了全力为他运功疗伤,方天成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虽然他的身体还活着,但他的心死了,而一个心死了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的。 小船上的灯火忽明忽暗,就宛如现在的方天成一般,谁也不清楚他会不会醒来,也没人知道这场惊天的阴谋究竟是怎么样的,似乎一切真的如同玉剑君子所预料的一样,只要方天成还躺在床上一天,就没有人会把他揪出来。 但现在对任何人来说,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方天成醒来,虽然每一个人都不清楚他的境遇,但任何人都清楚,能够如此重创这位勇敢而机智的年轻人的,一定是一个强大的敌人,而在那段空白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人是他的援军。 可以说方天成是不幸的,但同时他也是幸运的,虽然他遭受自打出生以来最大的坎坷,但好在他的身后还有徐云野,而就算是现在,他的身旁还有袁小云。 是的,她并没有死,她与她的父亲袁霸海虽然的确被长毛乞丐围困,也的确被十洞老人的师弟给暗算,可有一个人挽救了他们,那就是李天师。之所以李天师一直没有出现在方天成面前的原因就是他也去追赶了丐帮的另一支队伍,而凑巧的救了袁家父女的性命。 但劫后余生并没有让这位名门的千金展露出丝毫的笑颜,此时的她安静的坐在方天成的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遍体鳞伤的方天成,或许此时此刻唯一能够稍稍安慰她担忧的内心的,就是方天成那微弱的呼吸。 “小云,你,你都盯了一晚上了。”袁霸海轻轻的走到了袁小云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袁小云那一直倔强的脸上也终于显露出了疲惫,她轻轻抚摸着父亲的手道,“爹,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袁霸海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方天成,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当然能够明白袁小云的心意,实际上,他并不反对袁小云对于方天成的感情,因为他明白方天成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可遗憾的是,直到现在,方天成还是没有醒来。 袁霸海亲眼见证了方天成超乎常人的优秀,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究竟是谁能够如此重创方天成,可似乎他能看出来,方天成的伤并不完全是身体上的,而这个时候,他就想起了那个跟着方天成的秦凤仙。 疑点似乎呼之欲出,他们找遍了整个鬼岛,可令人惊异的是,所有的鬼面人在顷刻之间全部消失,那艘鬼船同样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整个岛上的尸体中,竟然也没有一个修罗会或者是玉剑君子的人。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没有指证玉剑君子的证据,甚至连玉剑君子究竟在哪都不清楚,徐云野带来的船毕竟是一艘小船,如果想要返回大明,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而也许在这一周之内,整个武林都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如果他们真的像找出真相,力挽狂澜的话,唯一的指望就是方天成能够醒过来,可他真的能够醒来吗? “袁掌门,袁姑娘。”一阵呼唤打醒了沉思中的袁霸海,他转过头,看到的就是这次救下方天成,那个白莲教的六太保快刀徐云野。 虽然袁霸海与徐云野从未谋面,可却也听过他的名声,在他的印象里,白莲教不过是个比丐帮还要鱼龙混杂的帮派,虽然其中有过像岳虎阳那样的大侠,可也丝毫无法打消世人对于白莲教混乱,暴力的印象,而徐云野作为白莲教的六太保,虽然有着无与伦比的快刀,可也大概只是个凶狠暴力的帮派分子。 但直到见到了徐云野本人,袁霸海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过去的刻板印象的确有些偏颇,事实上,徐云野除了跟他们打过几声招呼,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他不但不是个凶狠残忍的人,反而让人看上去只能感到悲凉,似乎在那片沧桑的面容下隐藏的不是一个拥有着天下最强快刀的男人,而是一个看透了人世悲凉的心酸的浪子。似乎他的身上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宿命,而既然是宿命,那就是即使是他这把天下最快的刀也无法斩断的。 而现在的徐云野同样如此,他先是凝视着床上的方天成,片刻才道: “他怎么样了。” 袁霸海摇了摇头,“他的情况,很难说,也许……” 袁霸海的话还没有说完,袁小云就紧紧握住了方天成的手,虽然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她眼角一直滚动的泪珠却已经说完了一切。 徐云野望着方天成与袁小云,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实际上他似乎与方天成完全不是一条路的人,他也无法理解方天成,正如他看不穿很多事情一样,在他人生的三十七年中,他从未有一天拥有过爱情,当然,他也不需要爱情,因为他知道爱情会让人软弱,会让人沉迷,对于他这样一把快刀而言,这是决不允许的,因为只有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才能斩出没有感情的刀。 可方天成不一样,他的身上远没有徐云野背负的东西多,而他作为一个相比之下更平庸的男人,很难不被爱情所困惑,但即使是这样,方天成从未放弃过对美好爱情的追求。 从现在看来,这究竟是对还是错?没有人能说得清,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而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徐云野明白虽然他们或许有着很多的不同,但他们之间的友情却如血脉般坚韧,虽然他从未跟任何说过,可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就把方天成当做了同自己结拜的兄弟一般。 就在这时,船舱外又走进来三个人:沈飞儿,薛天傲,李天师。李天师自然不必多说,而沈飞儿与薛天傲正是此次跟随徐云野来到这里的,可现在就算是沈飞儿也很难掩盖住他的焦虑,在经历了胧月楼的大案后,他们也早就将方天成当做了朋友,对于方天成的伤势,每个人都是格外的担忧,或许能够保持着往日姿态的,就只有薛天傲,毕竟无论任何时候,他都没有什么情感。 但现在,最疑惑的人当然是袁霸海,实际上他连徐云野他们一行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都不清楚,而救下自己与女儿的李天师,也显然是徐云野安排的。可如果徐云野早就盯上了修罗会的事情,他又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袁霸海实在按奈不住内心的困惑,可当刚要询问的时候,船舱外突然又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沈飞儿探头向外面看了看,皱紧眉头道,“这两个人又打起来了,难道他们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徐云野叹了口气,“我去看看。”说罢,他便快步走出了门,众人也都跟着他走了出去。 而船舱外的情况,却着实让每一个人说不出话,而那两个人打起来的人,竟然是那个长毛乞丐跟一个戴着斗笠,穿着僧衣的和尚! 可以看得出长毛乞丐现在早已是满是伤痕,虽然鲜血已经沾满了他的毛发,可他依然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不停向着和尚撞去,幸好他的双手都被牢牢的锁住,否则任谁也无法抵挡他的狂怒。 “秃驴!你杀了龙帮主!我要你们偿命!都给我死!” 此刻长毛乞丐大骂的人就是那个戴着斗笠的和尚,他大概不到五十岁,全身都是精壮的肌肉,与大多数的僧人不同,他的脸上完全没有出家人慈悲的神态,而完全是江湖人的坚毅与果敢,他的肌肉上也布满着刀疤与伤痕,似乎这个人本不该是一位和尚,更像是一个争勇斗狠的武夫。 而更让人注意的是,是比他高大的身体还要长的戒棍,戒棍并不精致,却给人一种无法争锋般的威严,而此刻的斗笠僧的表情也如同他戒棍般凝重,可奇怪的是,当中还隐藏着些许的悲伤。 突然,僧人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起来,他横起戒棍,向长毛乞丐道: “难道不是你们丐帮的人杀害了我的修菊师兄?若不是徐施主开口,我早就想将你毙于棍下,我告诉你,像龙啸风这种恶贼,当真是死有余辜!你若再发神经,我就送你去见他!” 长毛乞丐听到这话,狂态更甚,以至于连束缚他的铁链也几乎要被他挣断。 “杀!我杀了你这个秃驴!” “来,你试试,你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送你这个怪物见佛祖!” “够了!”徐云野大声喝道,而那长毛乞丐与斗笠僧在听见徐云野的话后,竟也真的都停了下来。 徐云野大声道,“现在经书依然没有下落,打伤方天成的人也还不清楚,你们若是想为自己的朋友报仇,就都给我冷静一下!” 斗笠僧叹了口气,便放下戒棍不再做声,而长毛乞丐却还是疯狂的样子,李天师见状摇了摇头,跑到了长毛乞丐的面前,轻声说了些什么,长毛乞丐这才冷静下来。 徐云野看了看平静下来的长毛乞丐,摇摇头道,“走吧,我们现在需要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而不是这样没有意义的争斗。” 几人点了点头,便随着徐云野走到了船舱里,徐云野见几人依次坐好,便开口道: “好了,现在人齐了,我们可以继续讲下一步的计划了。” 李天师道,“这还有什么可讲的,我看在那个小捕快醒来之前,谈都是白谈。” 李天师的话说完,众人居然都沉默了下来,虽然李天师的话说得很直接,可也却是事实。 一旁的斗笠僧突然道,“你们都不说,那我可要说了,就那个长毛怪物,你们干嘛把他也一起带上船?要我说杀害我师兄的,还有抢走经书的,就是丐帮的人!” 徐云野摇了摇头道,“这一切还不好说,我想你也看见了龙啸风的尸体,我想我们大概都被什么人给骗了。” 斗笠僧皱了皱眉道,“可是,可是我们一路以来可没少看见丐帮的人对我们横加阻拦,uu看书..m 而且如果经书不是他们拿走的,还会有谁?龙啸风这么多年的举动你们都看到了,还有那个长毛乞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李天师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他就是当年行侠仗义的雪山怪客,你会不会相信?” 斗笠僧顿时怔住了,他摸了摸自己光秃的后脑勺道,“可是,如果他真的是雪山怪客,又怎么可能跟龙啸风混在一起?” 徐云野道,“或许我们现在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丐帮的身上,现在我重新回头再想这件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 “你是指,玉剑君子?”沈飞儿道。 “不错,玉剑君子似乎贯穿了整件事情,而实际上看来,好像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一直想不通的是,方天成还有修兰他们不是跟玉剑结盟了吗?可为什么现在受伤只有方天成?”李天师道。 徐云野闭上了眼睛道,“也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在方天成没有醒来前,一切都是空谈。” 可此时,袁霸海突然开了口,“徐大侠,各位,我其实……” 沈飞儿笑了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的疑惑,不过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袁霸海苦笑道,“我想,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沈飞儿拿起酒杯,向桌子上敲了一敲,笑道,“那好,书接上文,咱们可要开始讲了!” 132 神猴与天犬 一百三十二神猴与天犬 最近的江湖上似乎出了些大事,不止是现在迎春客栈中的那群江湖客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就连他们门外拴着的马儿都兴奋得扬起了四蹄,似乎正为要伴随他们的主人展开冒险而行进着热身一般。 但无论外面有多乱,至少有一个人还是安静的独酌。 那自然就是徐云野,事实上,他并非是个对外界事物完全漠然的人,但此刻他的确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距离胧月楼的大案破获之后,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年,比起过去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这两年对于徐云野来讲的确有些平淡,可他是徐云野,那也就意味着他永远不会安逸的活着。 虽然这两年中,的确是没有任何的事情再值得他拔一次刀,可他无论何时都做好了拔刀的准备,实际上,这两年里,他从未有一天是在安逸中度过的,虽然对于任何人来说,胧月楼的故事都已经告一段落,可对于他而言,这不过才是个开始。 有一件事情深深的困扰着他,那就是施韬口中所说的幕后的主使者,那究竟是谁?又为何非要对他与他的兄弟们死咬不放? 徐云野向来是个不愿意过多思考的人,比起思考,他更喜欢行动,所以这两年中,他所一直追寻的事情,就是找出那个幕后的主使者,为所有他已经死去和备受煎熬的兄弟讨要一个说法。 但遗憾的是,自从施韬死后,一切有关那个幕后主使者的线索,就如胧月楼本身一样烟消云散,即使这两年他从未放弃过寻找的步伐,可也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他曾经想去询问上官是非,但上官是非在胧月楼的大案结束后,就跟女儿一起搬了家,而每一次当他想起上官是非临别时那衰老而又哀伤的神情,他就更无法开口了。 但他知道,上官是非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出自于那个幕后的黑手,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定下了一个誓言,那就是他会永远追查下去,至死方休。 所以他此刻就坐在迎春客栈里,希望能够打听出一些线索,可就算是迎春客栈这种鱼龙混杂的情报站,也依然没有他想要的动向。 那么,他也只能继续坐下去,而在当他饮下了第十七碗酒时,他却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一种孤独,而这个时候,那个一直带着微笑的年轻面孔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现在的方天成究竟在哪里?他不清楚,实际上,这两年中他们从未见过面,而每当他独自饮酒的时候,就总会想起过去的烽火连天的时刻。 至少那个时候,他的内心不是像如今一般空虚的。 “六,六爷?” 一声轻微的呼唤将徐云野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放下酒杯,抬起头,却发现那个人竟然是个身穿牢头服饰的官差。 迎春客栈,作为一个特殊的所在,自然也有他的规矩,那就是他们不欢迎任何当差的人,即使是有捕快想要为了查案来找些线索,也几乎都是穿着常服,而现在,现在的客栈中传来的异样眼光几乎要把那个本是拘束的官差弄得魂不守舍,所以他自然也更低声下气了些。 “太好了,我可算是见到您了。” 徐云野看了看这个官差,摇摇头道,“我们认识?”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还不记得,我是管着十爷,不是,伺候十爷的那个,前两年四爷嫁女儿,我还去过的。”官差一脸的笑意,可腰却没有直起来过。 徐云野皱了皱眉,对于两年前发生的事情,或许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一件好事,可对于他却是一件他不愿意提及的过往,不过此时,他也的确是想起了这个一直跟在自己十弟“六指猴”孙康身边的小牢头,于是他点了点头道: “哦,我想起来了,有什么事吗?” 牢头咬紧了嘴唇,似乎很为难的样子,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 “那个,您,最近见没见到过十爷?” 徐云野不禁觉得有些疑惑,他是最清楚孙康这个人的,这个人天生有副怪脾气,那就是好偷,更好坐牢,但凡是不偷的日子,他总是要进大牢里住上几天的,可现在听着这个牢头的话,难道孙康现在不在大牢里? “你是什么意思?”徐云野道。 “没事,没事”牢头不禁连连退了几步,“您也知道十爷的脾气,过去啊,一个月三十天,十爷总要上我们哪待上二十天的,可是最近,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来过了。” 徐云野摇了摇头,“怎么?你还惦记上他了?他不在你们岂不是也轻松些?” 牢头道,“说是这么说,可十爷这一不来我们还真有些不适应,那六爷您知不知道现在十爷的消息?” 徐云野想了想,的确,按理说按照孙康的性子,这样突然的失踪的确有些古怪,但自己这个兄弟天性如此,他向来是知道的,也自然没有在意过他的行踪,但现在听牢头这么一讲,他也的确感到有些异常。 “没有,你先回吧,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牢头似乎如释重负的样子,连连拱手告辞了,留下了徐云野继续独自饮酒。 可这一次,徐云野似乎没有再喝下去的心情,结合着最近江湖上的一些不寻常之事,他总觉得这其中或多或少有些奇怪,这是他作为江湖人的敏锐,而这份敏锐不仅很准,而且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 想到这里,他便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可当他刚要起身的时候,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却牢牢的抓住了他。 “怎么?我刚来,你却要走?” 徐云野抬头一看,却不禁笑了出来,那人皮肤黝黑,眼神却如同老鹰一般锐利,他虽然穿着一身道服,却完全没有出家人的样子。 徐云野笑道,“李兄?不知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那道士便是当今的五位剑圣之一,重剑道士李天师,而此刻,他背后背着的沉重的巨剑,也散发着漆黑的光泽。 李天师道,“怎么,上次你来藏剑谷,喝了我十几坛好酒,这次就不愿请我一杯?” 徐云野摇摇头道,“那也是我应该喝的,毕竟我可是赢了你。” 原来,徐云野同李天师本就是多年的好友,当年二人因为缉捕一群盗贼意外的结交,二人都是出名的侠客,自然是相见恨晚,当夜李天师便请徐云野去他的藏剑谷喝酒,两人大醉之下便起了兴致,在藏剑谷比了几场,可每一次都是徐云野的刀更快了一些。 不过也难怪,毕竟李天师用的是百斤的重剑,若是论兵刃的灵巧上来讲,徐云野的确占了些优势,但李天师可是对徐云野心悦诚服,请了他十几坛子的陈年女儿红。 李天师这个人能够同徐云野结成好友,自然也是有他独特的地方,首先作为藏剑谷的主人,他的府上可不光藏了酒,藏剑谷能够获得这个名字,自然也是一个宝剑的博物馆,可李天师收进天下宝剑,单单本人却只用最不像剑的无锋重剑,这可真是奇怪的很。实际上,奇怪的不只是他的武功,李天师这个人也奇怪的很,像他这样身份的大侠,一般都是孤高的很,可李天师向来不在意这些身份与名声,无论是哪里出了些小毛贼,或是偶遇见的农妇家里的鸡被偷了,他都愿意帮忙,可也正是他这样多管闲事的性格,使他在江湖上的声望比起其他的四位剑圣又大了一些。 徐云野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暂时放下了内心的疑虑,又陪李天师喝起酒来。 可李天师的面色似乎有些沉重,这让徐云野不禁感到一丝奇怪,对于李天师这样百无禁忌的人来说,能够露出这样的表情,还真的不多见。 终于还是李天师先开了口,他放下酒杯,向徐云野道: “徐老弟,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来?” 徐云野笑道,“我哪里知道,你这人向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难道你干什么事情还需要在意为什么?” 李天师叹了口气,“以往的事情,我或许不需要在意,但这一次我似乎真的有点为难。” “怎么了?” 李天师指了指迎春客栈门外的招牌道,“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迎春客栈,客如盈春,这话当然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顺口溜。” 李天师点点头道,“是啊,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找些线索的。” 徐云野皱了皱眉,“难道最近江湖上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对,大事,很大很大的事,大到连我都无法想象的事。”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天师突然将目光直视向徐云野,一字一顿的说道,“少林寺的易经经被盗了。” “什么?”徐云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作为一个武林中人,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的是什么。就在刚才,他还想着李天师这样的高手会遇见什么样令他都难办的事情,可现在他却终于明白了。 可突然,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正欲说话,李天师却先道: “徐老弟,我想你明白了吧。” 徐云野点了点头,“那么,能做下这样大事的人,究竟是谁?” 李天师摇了摇头,“这才是问题所在,现在对于这件事情一切都是个迷,我找过少林寺的那几个老秃驴,可算是给我气坏了,我问出什么事了,他们一个个跟嘴被封上了一样,一个字不说,我又去问现在管事的修竹,他更是过分,说什么少林的事,跟你无关,说不定你就是犯人之一,你说说,世界上有这样的道理?” 徐云野不禁笑了笑,能有李天师这样热心的朋友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少林寺那群爱惜名声的人来说,自然是不愿意外人插手的。 “那么,这个消息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徐云野正色道。 李天师看了看徐云野道,“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个怪人,你虽然人在江湖,可是好像对任何事都不在乎。” 徐云野点了点头,实际上他并不是对任何事都是一片漠然,只是能让他奋斗的事情实在不多。 “好吧,其实我是从独腿老狗哪里知道的。” 徐云野想了想,便回想起了这个被李天师戏称为独腿老狗的人。 独腿老狗,实际上的名字叫三爪天犬,是现在丐帮辈分最大的几个九袋长老之一,此人在丐帮中的地位虽然算不上最高,可门徒极多,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只不过这些他所谓的徒弟,都是跟他一样的叫花子罢了。 可这个时候,徐云野的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他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问道: “李兄,你说的详细一些,你是从他本人那里知道的,还是从他的徒弟那里知道的?” 李天师笑了笑,“都不是,我自己查出来的,最近独腿老狗那老不死的似乎闹得挺欢的,我就私下打听了一下,没想到还真叫我问出了些东西,好像似乎丐帮对于易经经被盗这件事情,很是在意啊,哎,你怎么了……” 令李天师没有想到的是,在徐云野听完这句话后,他竟然已经是大汗淋漓。 徐云野紧握住酒杯,咬紧牙齿道,“你应该知道我有个兄弟,叫六指猴孙康的。” “当然,怎么了?”李天师话还没有说完,便立刻醒悟,“等等,你的意思是,他就是那个盗经书的……” 徐云野伸出手,不让李天师说下去,“我不相信,十弟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李天师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徐老弟,我辈江湖中人,做什么事情当是义字当先,如果你非要为你那个神偷兄弟开脱的话,uu看书.ukanshu 我想这酒咱们也不必喝了。” 徐云野摇摇头道,“你听我说,孙康这人我是最了解的,他虽然喜欢偷,也的确有偷的本事,可他这个人最是胆小怕事,别说是少林寺,就算是那个地方的富豪家的东西,他也不敢碰的,哪怕是真的偷了,也一定会找机会还回去。” 李天师道,“徐老弟,可你应该知道,那不是什么富豪家的后院,那是少林寺的藏经阁,哪怕是你我想要进去,都恐怕是件难事,你那个十弟曾经可是偷过皇上家的东西,如果说有什么人能够进到少林寺,我想……” 徐云野叹了口气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一点,而且我最近才得知一个消息,那就是孙康他,已经失踪了一个月了。” 李天师大惊道,“什么?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才说出来?” 徐云野面露难色,“其实,还有一件事我瞒着你,那就是孙康他,前两个月跟我说过,他要参加三爪天犬的八十大寿……” 李天师顿时长大了嘴巴,竟完全说不出一句话,可徐云野在说完之后,却已经站起了身。 “等等,你又要去哪?”李天师问道。 徐云野摇了摇头,“当然是去找三爪天犬问个明白。”说罢,他就径直走出了门。 徐云野看了看天空,似乎那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了起来。 “要变天了。”徐云野叹了口气,就向着远方去了。 133 波澜初现 一百三十三波澜初现 陈掌柜看了看今天的天,似乎心情也随着晴朗的天空一样好了起来。 掌柜的这个名号,他其实是不大相配的,因为说到底陈家的棺材铺也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说来说去自己手下也就一个自己好兄弟的儿子帮忙,自己这个行当特殊,遇不上那些兵荒马乱的日子,一年到头也挣不下来几个钱。但说到底,就算是推车买饼的,论理也得叫一声老板,自己的棺材铺虽然算不上多大的买卖,也总要比那些要饭的叫花子强。 实际上能让他开心的,当然不是这样名不副实的身份,而是最近的几天,生意特殊的好,虽然说干他这一行的,遇到生意好的日子不该这么兴奋,但做买卖的,谁不希望生意好一些?这几天,陈掌柜可是大赚了好几笔,这不,心里一高兴,就给那个帮忙的伙计放了几天的假,所以他这才来亲自在堂外等着,按照这几天这个趋势,说不定还有买卖上门。 可问题是,为什么他的生意这么好? 陈掌柜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精明的他通过观察发现了一点,那就是那些买主,都是拿枪佩剑的江湖中人,虽然习武之人,免不了打打杀杀,自然也少不了死人的,可奇怪的是,这几天的生意实在太好,好的甚至让陈掌柜有些担惊受怕。 “哟,陈掌柜,听说您最近可是发了财了。” 陈掌柜猛然从思考中惊醒,抬头一看,那人竟然是附近要饭的小赖子,平日里他最不愿见的,就是这群要饭的,但最近心情好,看着他满头的痢癞也是那样的顺眼。 “去,去,今天没钱赏你。” 小赖子一脸笑意道,“您先别着急赶啊,最近您生意好,给您贺喜来的。” 陈掌柜皱了皱眉,嘴上却是微笑着,“我一个做死人买卖的,说什么好不好的。” 小赖子道,“瞧您这话说的,什么买卖不是买卖啊,您听着,我给您唱上一段。”说罢,小赖子便从他紧皱肮脏的衣服中掏出一副板子,这么两下一打,便唱了起来:“这个棺材铺供祖先,棺材铺祖先是鲁班。这个鲁班爷不下山,世上谁把手艺传。鲁班老祖下山早,下山他带着这么几宗宝。这个锛子斧子大锯条,带来了斧、带来了锛。带来了大锯定乾坤,带来刨子带来了钻。带来了墨斗一条线,这个锛子锛、斧子砍。大锯能拉棺材板,左三五、右五六。埋在地下不怕沤,您说这个买主有多冤。他买回家去还得哭几天。” 陈掌柜听完哈哈大笑,便从怀里摸出几文钱来,扔给了小赖子,小赖子满心欢喜接过钱,便一边笑着,一边打着板走了。 可刚走到了街头的拐角,小赖子便恶狠狠的回头瞪了一眼门口的陈掌柜,他一边擦拭着那几文钱,一边一个接一个的数着,就好像害怕沾上些观察铺的晦气一般,他手上忙活着,嘴上也不闲着: “呸,陈老四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看过几天等我师父把那件事一办,那时爷爷也发达了,到时候非要给你买一副棺材。” 想到这里,小赖子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他数好了钱,就要往回走,可刚一抬头,他便再也走不动了。 因为眼前站着两个人,一个带着刀,一个身后背着个大板子,似乎跟棺材板一样,可最奇的是,这两个人一个满嘴胡茬,似乎邋遢得很,一个则是穿着洁白的道服,按理说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也不该凑到一起去的。 但事实是,他们不仅站在了一起,而且还挡住了小赖子的路。 小赖子当下大惊,可也不敢说话,虽然他的师父是丐帮的九袋长老三爪天犬,可他老人家门徒甚多,哪怕是上街遛个弯,也得要收上两个徒弟,像小赖子这样普普通通的三袋弟子,又怎么可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自己虽说是他的徒弟,可不一样要上街要饭? 虽然三爪天犬什么都没有教他,可小赖子说到底也是丐帮的人,人在江湖,都要带着两个脑袋跟十个心眼儿,他明白这两个人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自己是绝对惹不起的,像这样的两个人也定不可能是来找自己的,于是小赖子便贴近墙边,想要从两人的侧面绕过去,可自己绕到那,两个人便堵到那,这可着实是让小赖子吃了一惊。 “二,二位大爷,您二位是找我的?”小赖子试探性的问道。 那个黑脸道士笑了笑,对他道,“对,你也不用装没看见了,我们就是来找你的。” 小赖子的冷汗顿时流了下来,可他无论怎么回想,也从未想起自己见过这两个人,看他们凶狠恶煞的样子,多半是来找麻烦的,可自己这个小叫花子,哪里能惹得上这样的人。 “道爷,我看哪,您多半是弄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出名的人,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叫花子。” 那个带刀的却开了口,“我看你都是三袋弟子了,怎么说也算是丐帮的老人了,这可算不上是小叫花子。” 小赖子当下大惊,连忙把自己的口袋挡了挡,“瞧您说的,这就是个身份,没实际差使,要不我咋还打板要饭呢。” 道士双眼瞬间尖利起来,“我没时间同你废话,我只问你一点,你师父三爪天犬最近究竟在弄些什么名堂?” 小赖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您可是急死我了,我是师父的徒弟不假,可我师父的徒弟怎么的也得好几千,我这样的又算是什么东西,他老人家干的什么事,我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哦,是吗?”带刀侠客突然道,“可我听你刚才自言自语,好像说了‘师父’什么的?是不是?” “哎呦,您可冤枉我了,我这样的……”小赖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扑面的大风却几乎要将他吹倒,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道士的那个大板子已近贴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并不是一块棺材板,而是一把重剑,无锋的重剑。 “你,你是藏剑谷的李天师?”小赖子已经几乎要停止呼吸,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见道士是怎么出手的。 但他根本不用思考,也只有李天师才能用出这样的剑法来。 “你知道的,似乎并不少啊,说!你师父最近在忙什么!”李天师手上的劲力又加重了一些,惊得小赖子几乎快要昏厥。 “我说,我全说,我师父最近不是过八十大寿嘛,这想必二位都知道的。” “我没问你这些,我问你现在,他在干什么!” 小赖子头上的痢癞几乎要个个绽开,“他,他……他最近一直躲在家,根本不敢出门。” 持刀侠道,“因为什么?” 小赖子道,“因为,因为最近传闻有人要杀他,实际上,最近已经死了很多的丐帮弟子了,据说现在我师父的府上就摆满了棺材。当然,我们的人也不愿意坐以待毙,他们的人也死了不少。” “你说的,这些他们,指的都是些什么人?”持刀侠道。 “有很多,虽然他们都隐瞒着身份,但我们也多多少少查出了些东西,他们有的是泰山派的,有的是锦绣山庄的,还有一些是杂七杂八的说不上什么门派的人,而且,还有日本人。” “日本人?”重剑道士皱了皱眉,“那么,他们想要杀你师父的动机是什么?” 小赖子顿时跪了下来,连连叩头,“我不能说,如果我说了,丐帮的人必定会杀了我!” “如果你不说,我们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持刀侠的手渐渐向刀柄上移去。 小赖子望着那把刀,突然莫名的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破口而出: “我知道,是,是易经经,最近我听说白莲教的神偷六指猴孙康把易经经从少林寺给偷了出来,我师父就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才借着大寿的机会宴请他,然后再想方设法的把易经经给弄到手,我想,那些泰山派,锦绣山庄的人应该也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来争夺经书的。” 小赖子说完这话,重剑道士立刻就像着持刀侠瞪了一瞪,可持刀侠完全没有理会,他摇摇头继续问道: “那么,六指猴孙康,现在就在你师父的府上?” 小赖子道,“这,这我哪里知道,一切都是听说的。” 持刀侠道,“可距离你师父的大寿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易经经被盗的事情也发生了好几天,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糊涂?” 小赖子又磕了几个响头,“哪敢,哪敢,我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敢欺骗您两位,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师父的府上的一切消息都是封死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知道了这么多。” 重剑道士看了看小赖子快要吓得尿裤的神态,叹了口气道,“算了吧,他一个三袋弟子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还是走吧。” “等等。”持刀侠又对小赖子道,“那么,现在三爪天犬的家中,一定是戒备森严的了?” 小赖子道,“是,是,而且我师父他为了防止敌人来袭,还特意叫来了他的几个朋友,也都是我们丐帮的长老。”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难道你还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们?”持刀侠喝道。 “没了,真没了,我能说的全说了,不能说的也说了,求求二位,饶过我吧。”小赖子一边磕头,一边嚎啕道,可是周围的一切忽然安静了起来,他猛地抬头一看,那两个人竟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那两个人,自然是徐云野与李天师,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就是要打听清楚三爪天犬究竟在弄些什么名堂,其实刚刚到这个小城的时候,他们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不大的小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而凡是带着这样气息的地方,就必定发生过大事。 “那么,这一次,你总不能再为你的兄弟开脱了吧。”李天师道。 徐云野沉默了良久,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 “当初你查到的线索,跟刚才那个小乞丐说的是一样的吗?” 李天师想了想,点点头道,“差不太多,但如果按照那个小乞丐所说的,丐帮已经很有可能得到了经书,可我问的那个人说的虽然很模糊,但他的意思却是丐帮根本没有碰到易经经的机会。” 徐云野问道,“李兄,你还能回想起他说过的话吗?或者是那个人究竟又是谁?” “哦,你这样一问,我还真的想清楚了,那好像也是一个小乞丐,但跟刚才那个癞子完全不同,他似乎要干净得多,说话也硬气得多,似乎,似乎完全不像是个乞丐,可是他却亲口承认他是独腿老狗的徒弟,这一点应该是不会差的。” 徐云野摇摇头道,“不,这才是最大的问题,独腿老狗门徒极多,多的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徒弟,也就是说如果当中有什么人冒充的话,应该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李天师大惊道,“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不是丐帮的人,那么就大概是想要抢夺易经经的人,可如果是这样,他的想法应该是把祸水引到丐帮,然后趁乱去利,可听他的口吻,似乎有意在偏袒丐帮。” 徐云野道,“也不一定,如果说是偏袒,不如说是隐瞒,隐瞒丐帮已经得到易经经的事实。” 李天师道,“你看,这一次你也承认了,如果丐帮真的拿到了易经经,那么就跟你哪位兄弟脱不了干系。” “我可没这么说,我相信十弟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很有可能丐帮虽然已经得到了易经经,但并不是从我十弟那里弄来的。uu看书 .uunsu” “可天下除了六指猴,绝对不可能有人能从少林寺的藏经阁里偷东西!” “不,如果少林当中出了内鬼呢?再如果是少林的内鬼与丐帮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再假借着我十弟是窃贼的消息,将自己洗白,也并非是说不过去的。” 李天师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你说的的确有一些道理,可是……” 徐云野道,“可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你是想说如果这是丐帮苦心孤诣的计划,又怎么可能会让其他帮派的人知道,对吧,真正得到经书的人,绝对会千方百计的保住这个秘密,因为多一个人知道,可能就会多一个变故。” 李天师道,“不错,现在可不是一个人知道,如果那个癞子说的是实话,那么锦绣山庄,泰山派,还有日本人,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甚至连我都知道丐帮跟易经经失窃的事情有关系,是这是否有些奇怪?” 徐云野叹了口气,“无论多么奇怪,我们都要去看看。” “去独腿老狗那里吗?现在可能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那个老东西不是召集了丐帮的好几位长老吗?” 徐云野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那也未必。”突然,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而徐云野在听见这个声音时,却不禁大惊起来。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134 借尸还魂 一百三十四借尸还魂 作为一位丐帮的九袋长老,三爪天犬自然不需要再靠讨饭维持生计,虽然他说到底还是个乞丐,可现在他早就住上了广大的豪宅。 这就是丐帮有史以来的传统,管理层的人员向来都不必再当乞丐,他们可以锦衣玉食,可以花天酒地,就是因为他们多了几个口袋。 虽然这看上去有些不公平,但在丐帮几百年的发展历程中,这已经成为了一个教条,只要你资历老,贡献大,你就可以摆脱你尴尬的境地。 可谁又能想到,最初的丐帮不过是一群社会最底层的人们报团取暖所结成的组织,似乎在丐帮已经越来越庞大的同时,这种不平等的剥削却在一天天加剧,毕竟这些长老们不必辛苦的“工作”,他们只需要靠着手下弟子讨来的银钱,过着远远高于那些施舍他们的人的生活。 可这是传统,是规定,那便是无法更改的,即使是龙啸风也一样,他所能做的,无非只是多多开展一些商业上的生意,让大多数的丐帮弟子过的可以好一些,但这依然是徒劳的,拥有高资历的长老们依然尸位素餐,而普通的弟子们依然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讲,与其辛勤的劳动,不如过着要饭吃的日子,慢慢的混过去,等到自己的资历老的时候,就可以摆脱这种生活。 这是丐帮的悲哀,亦或许是整个社会的悲哀。或许谁都没有想到一点,那就是如果他们当初不是抱着这样的态度来生活,他们甚至根本不必当一个乞丐。 那么,只要还有着这样醉生梦死的人存在,丐帮的传统就会永远延续下去,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现实,哪怕是龙啸风这样的人才所能做的也只是扬汤止沸,所以现在,三爪天犬依然可以安居在他的豪宅里,悠闲的同其他养尊处优的长老们一起谈笑风生。 当然,这多多少少会引起一些人的不甘,尤其是三爪天犬的那群徒弟们,因为三爪天犬的门徒最多,所以他在丐帮中也是最富的,可他在享受着自己门徒带给自己的富贵时,也自然要承担那些弟子们的怨气。 只不过,还没有一个人胆子大到可以当着他的面去讲这些话,对于这些弟子们,他们所能做的,也就是起早贪黑的讨饭,然后将要到的银钱上交,经过三爪天犬的“平均”分配,得到那份应有的资产。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大不过挤在一起,喝点小酒,借着酒兴大骂独腿老狗,发发牢骚,第二天继续上街要饭。 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在受到剥削的同时,也在享受着三爪天犬威名的庇佑,毕竟说出自己是三爪天犬的弟子,仿佛自己的声势就大了些,可他们根本没有想过,三爪天犬那所谓的资本,全部都是他们自己创造给他的。 所以现在,看门的小烂皮只能蜷缩在自己破烂的衣服里,一边发抖,一边看着楼上的灯火,骂骂咧咧的继续看大门。夜晚的风真的很冷,可惜他却没法离开,因为他根本没有地方去,而那片灯火阑珊的楼上,则是他遥不可及的美梦。 但实际上他要庆幸这份工作,为师父看大门,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乞丐就可以拥有的资格,正是有了身份,他不必风吹日晒,受尽他人的冷眼,再将自己辛苦讨来的钱再上交给师父,事实上,他甚至可以吃跟师父同样的饭菜,虽然是师父吃剩的。 而这份差使,也是小烂皮费劲了力气才争取来的,虽然他一脸烂皮,可好在他做事机灵,也懂得说些师父爱听的好话,这才让他拥有了其他弟子梦寐以求的职位。这向来是他骄傲的资本,但最近,他却第一次感觉到了后悔。 最初看门的弟子,是八位全天轮换的,可现在,这八个人里,活下来的只剩了三个,而且那两个人现在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因为这些日子,师父的府上来了不止一队的杀手。而这些杀手带来的,只能是现在师父府上堆满的棺材。 自己人需要棺材,那些死去的杀手们也需要棺材,由于现在是特殊时期,甚至没有人愿意花时间来处理掉这些棺材,有人说那些杀手的身份尚不可知,还不能埋了他们,要留个证据,可小烂皮知道,虽然这些杀手们都尽力隐藏身份,可逼到生死的关头,杀手们也早就露出了本门的武功,那些找借口的弟子们,只不过是不敢出去罢了。 由于他是看门的,也当然清楚一些内幕,似乎师父已经搞到了少林寺的易经经,所以这才弄了这么大的麻烦出来,可向来聪明的他也稍稍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如果师父真的弄到了易经经,他又何必如此忍气吞声? 当然,这跟他都没有关系,他现在唯一渴望的,就是少来一些杀手,让他可以安全的度过自己的余生。 但实际上,他也是幸运的,闹得最凶的那几天,他正巧生了病,而现在,丐帮的几位长老已经全部汇集到了师父的府上,这一次恐怕根本没有外人再敢硬闯了,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可突然吹来的一阵凉风让小烂皮打了个哆嗦,他叹了口气,又向衣服里窝了窝,可这时,他突然发现路的尽头,又走过来一匹马车。 本来一匹马车,是不需要他大惊小怪的,可这一次却丝毫不同,拉着车的白马异常俊美,就宛如是天上下凡的天马一般,小烂皮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也知道有着这样骏马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他立刻站起了身,向门外慢慢看去。 可马车的速度远超了他的想象,他还没有站起身,马车就已经停在了他的眼前,而小烂皮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上的人就已经先下来了。 下来的是两个人,头一个皮肤黝黑,人高马大,另一个则是油光水滑的一张白脸,两人穿的都是普普通通,可小烂皮却清晰的看出那两人肩上背的六个口袋,这两人难道是丐帮的六袋弟子?可自己为何从未见过他们? “地为庐,天为盖,口中尝得百家菜。” 小烂皮先是一惊,这可是丐帮的切口,虽然说自己作为看门的,应该先问他们,但现在既然人家先问了,自己也只好答道: “侠为本,义当先,范丹老祖散金千。” 丐帮嘛,切口都是普普通通的顺口溜,虽然轮不上高雅,可却足以分辨外人的身份,那两人见小烂皮搭上了切口,似乎满意得很,其中那个黑脸汉子道: “这里就是三爪天犬前辈的住所了吧。” 小烂皮点了点头道,“是,可您二位……” 白脸男子却不知为何突然眼中带泪,他咬住嘴唇,一脸的悲痛,想要说些什么,可却是说不出来,那个黑脸汉子见状叹了口气,拍拍那人的肩道,“师父已经去世,师弟节哀。” 小烂皮一脸的疑惑,“这,这是怎么啦,这您二位是谁的高徒?” 黑脸大汉一咬牙,一跺脚,直接撩开了马车的帘子,可当小烂皮看见那马车里的东西时,却不禁大惊起来。 那竟然是两具棺材! 白脸男子一看见棺材,便再也忍不住泪水,他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大哭道: “师父哟!你走得好可怜,您这样的高手,竟然死在了锦绣山庄那群恶贼的手里!师兄啊,你也一样啊,死得不值啊!我也不活啦!师父,师兄,我来陪你们啦!”说罢,他就要一头往墙上撞去,幸好黑脸大汉及时拦住了他。 小烂皮又是一惊,那几日来府上暗杀的杀手中,也有几人是锦绣山庄的。 黑脸汉子叹了口气道,“兄弟莫要惊慌,我师弟最为孝义,你也不要作怪,怪只怪那群丧尽天良的杀手。” “那,那请问您二位的师父是……” 黑脸汉子叹道,“我们是师父,就是跟三爪天犬前辈同职的九袋长老,葫芦神丐。”说罢,他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紫色葫芦来,那正是葫芦神丐的象征。 小烂皮这次惊得说不出话来,的确,师父是请了葫芦神丐来助阵的,可依照路程,葫芦神丐应该前两天就到了,可却直到现在还没有来。 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原因,那是因为葫芦神丐已经死了,死在了锦绣山庄的杀手手中。 小烂皮脸上露出一阵惋惜之色,他叹了口气道,“二位还请节哀,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谁都说不好的,但二位既然已经来了,还请上去亲自同我师父讲个明白,我想师父定然会为两位讨个公道的。” 黑脸汉子点点头道,“这是当然,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本就是请三爪天犬前辈为我们师父报仇,如今到了这里,我们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小烂皮二话没说,赶快就像把葫芦神丐的棺材给抬下来,可他刚一摸到棺材,便感到一种沉重的重量,这可不是一具棺材应该有的重量。 黑脸大汉赶忙走上前亲自担起了棺材,也让白脸男子也抬起另一个,黑脸汉子摇摇头道,“师父的一些宝贝,也都放在里面了,所以比较重,还是我们来抬吧。” 小烂皮本来还是有些疑惑,可看着白脸男子真的如同死了母亲一样悲痛的表情,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拱手道,“我师父同其他的几位长老就在楼上,我还有看门的任务,恐不能陪同两位了,请二位安置好葫芦前辈的灵柩,就先行上楼吧。” “那好,请兄弟自便。”黑脸大汉点点头,便跟着悲痛的兄弟一起走进了大院,两人走到了院子的最深处,也就是摆放棺材的地方,便放下棺材停了下来。 可令人惊异的是,那刚才还要死要活的白脸男子突然大笑了起来,甚至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他趴在棺材上,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道: “六哥,六哥,你走的好惨啊!” 可更令人惊异的是,那具棺材居然动了起来,只见棺材的盖子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而里面立刻就探出一个人的脑袋,而那个人竟然是徐云野! 另一具棺材也钻出了一个人,那人竟然是薛天傲,而那个黑脸大汉与白脸男子,就是做了伪装的李天师与沈飞儿。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计划,而定下这个计划的人,就是沈飞儿。 那一日,正在徐云野跟李天师正在考虑如何进入三爪天犬的府上时,正巧就遇上了沈飞儿与薛天傲,而他们此行的目的,竟然也是来寻找孙康的。 孙康已经消失了一个月,三爪天犬的大寿也正好在一个月之前,而更巧的是,孙康曾经的确参加过三爪天犬的寿宴。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一个,孙康是受了三爪天犬的委托或是威逼利诱,去盗走了易经经,为了避免孙康泄露计划,三爪天犬就把孙康囚禁了起来。 虽然徐云野不愿意承认这种猜想,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种猜想是最有可能的,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想发设发的混入到三爪天犬的府上。 而沈飞儿与薛天傲也正是这样想的,不过幸运的是,他们遇见了一个机会,那就是他们偶遇到了遭到袭击的葫芦神丐一行,虽然他们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死于谁的手上,可他们却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混入到三爪天犬的府上。 于是,他们定下了这个惊天的计划,那就假扮死人,在棺材的掩护下混进去,由于沈飞儿真的捡到了葫芦神丐的宝物,再加上现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日子,那么就算是三爪天犬本人应该也很难怀疑,至于杀死葫芦神丐的人是谁?应该大不过是锦绣山庄,泰山派或是其他的什么帮派,他们只要随便编一个就可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棺材里面不止可以藏人,还可以藏兵刃,像是李天师重剑,薛天傲的银枪徐云野的快刀,uu看书 ukanshu 这种象征性的兵刃都可以藏入其中,而没有这些象征他们身份的兵刃,丐帮的人也很难看出他们到底是谁。 当然,像徐云野与薛天傲这种不善言谈的人,也就只能委屈他们在棺材中待一会儿了。 这的确是个精妙的计划,所以沈飞儿现在才依旧大笑不止。 徐云野不禁摇了摇头道,“好了,别笑了,我们还要干正事呢。” 沈飞儿道,“六哥,你就说我演的像不像,我就说我有演戏的天分吧。” 这一次的遭遇实在是惊险有趣,连向来冰冷的薛天傲也难得的说道,“你们倒是舒服了,可累坏了我的白马,我还从没有让它驮着这么重的东西过。” 沈飞儿笑道,“好啦,好啦,我日后请它吃最好的草料,再给它找几匹好看的小母马也就是了,现在我们还是先进到里面吧。” 徐云野刚欲起身,可却又被沈飞儿给按了下去,他笑道,“但是六哥跟十二弟你们,还是得继续在这里待着,要不一会儿那个看门的进到里面,见死人复活了,他怕不是要吓死。” 徐云野笑了笑,“就你嘴贫,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如果有了什么意外的事情,就给我们发信号。”他指了指沈飞儿衣服里面暗藏的信号火药。 “放心,有我在,你们就好好‘安息’吧。”沈飞儿拍了拍李天师的肩,“走吧,李道长,咱们去瞧瞧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135 0密1疏 一百三十五百密一疏 在离开了堆满棺材的后院之后,沈飞儿同李天师就慢慢走向了三爪天犬的阁楼。 虽然夜已经深了,可阁楼之上还是亮着灯火,可即使是灯火也无法照亮漆黑的夜,因为在那幢阁楼中可能隐藏着可怕的阴谋。 李天师紧跟着沈飞儿的脚步,看着他举重若轻,似乎是来观光旅游般的态度,李天师也只能默许,虽然他跟沈飞儿并不熟,可他也听说过这位锦衣浪子的名号,所以现在的沈飞儿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并不吃惊。 可虽然李天师为人随和,但实际上他真正愿意结交的,却是像徐云野那样稳重却又饱含侠义的人,像是沈飞儿这样宛如游戏人间的态度,他并不欣赏。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沈飞儿的这个计划,他们想进入到这里,肯定不会这样轻松,所以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任何的怨言。 可沈飞儿似乎察觉到了李天师的不满,他突然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的冲李天师笑了笑: “李道长,我想你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绝妙的计划。” 的确,李天师不能否认这一点,可沈飞儿突然又摇了摇头道: “但其实这也没什么,我想你一定没有见过一个人,我想如果他在这里,一定能够想出比我的计划更完美的方案来。” 李天师怔了怔,随即便道,“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不懂得谦虚的人。” 沈飞儿笑道,“说真的,如果你见了他,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李天师挑了挑眉毛,“那么,请问谁还能比得过机智无双的锦衣浪子?像这样的人,我会没有见过?” 沈飞儿突然伸出一根手指,“你绝对没有见过,因为他不过是个小捕快。” “小捕快?一个小捕快就能让你如此心服口服?” 沈飞儿耸了耸肩,“也许我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人,但我还是要承认他绝对是个天才。” 李天师越听越奇,忙问道,“那么,他的名字是……” 可他的问题还没有说完,别被沈飞儿拦住,沈飞儿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我们到了。” 李天师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到了三爪天犬召开集会的房间,望着房间内抖动的灯火,他 们也清晰的看见了那一屋子围坐的影子。 时机的确恰到好处,由于是夜晚,他们可以完美的探查到他们想要的情报,却又不必担心被外人察觉,因为召开这样的大的集会,肯定要保证绝对的隐秘,那么这也就意味着附近不会出现巡逻的丐帮弟子。 当然,这或许也是出自于这群丐帮长老的自尊,他们想不到在如今丐帮高手齐聚的日子里,还会有不知死活的人敢来窃取情报,可这就给了沈飞儿他们一个绝妙的机会。 沈飞儿悄悄在窗纸上刺了一个小洞,里面的声音便立刻传了出来: “这么说吧,三爪老兄,你说了这么多,也没有一句有用的,把我们兄弟几个叫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一个丐帮的长老道。 “别心急,我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慢慢讲,不过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易经经到底在谁的手上。” 这是一道低沉且又沙哑的声音,虽然沈飞儿从未见过这个声音的主人,可无论是谁都清楚,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三爪天犬。 可沈飞儿与李天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是同时一惊,按照三爪天犬的说法,难道易经经不在丐帮的手里吗?可这根他们所获取到的情况完全不同。 难道这件事情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什么?合着你连这个消息还没有弄清楚?那你大老远的把我们叫到这里,就是让我们给你当保镖的?”另一位长老道。 “不,把你们叫到我这里来的,并不是我自己,而是龙帮主。”三爪天犬道。 “龙帮主?”一众长老都忍不住惊讶起来,一位长老道,“你说这全都是龙帮主的意思?” 三爪天犬笑道,“对,王兄,关于这一点想必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可是跟着帮主的老人了,难道你们看不出自打易筋经失窃案后,龙帮主就对这件事情异常在意吗?” “三爪老弟,你这样一讲,我可就更蒙了,帮主虽然是问过这件事情,但还从未想对易筋经有过什么想法,至少我是看不出来的。” “这就是龙帮主高明的地方,与其现在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同少林寺挣个你死我活,倒不如静待时机,等待一个最完美的机会。” “那么,现在就是这个机会了?”一位长老道。 “不错,就是现在,而且我们现在已经占据了主动。虽然我们依然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但至少我们不必在东奔西找了。”三爪天犬道。 “我似乎明白了,你之前过大寿的时候,非要请那个白莲教的贼王,叫什么六指猴的,难道这也是帮主的意思?”被三爪称作王兄的长老道。 三爪天犬道,“不,这就是其中的一个疑点,虽然龙帮主的确想要易筋经,可说实话,我们还真的没有从少林寺里面抢东西的本事,可是巧就巧在,孙康那小子不知怎么犯了迷糊,还真的去藏经阁偷经书了,而且还叫他给偷成了!” 门外的李天师与沈飞儿听见这话便又是一惊,这件事情上的确又跟他们的认知产生了矛盾,他们所了解的情况,大概是丐帮派遣孙康去偷盗经书的,可现在看来,丐帮对于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清楚! 可屋内的长老却又开口道,“但我想这也根本不是问题的所在,我可是听说了,这我盗走了易筋经的大盗,现在可就在你的府上,怎么?你现在还没有问出他究竟把经书藏在哪里?” 但三爪天犬在听完这句话后,便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半天,他才继续道: “其实这才是我最大的困扰,孙康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什么?不在?那么多的杀手都是来干什么的?来给你拜寿的?你跟我们还要装糊涂?” 三爪天犬道,“不,你们误会了,我根本就不清楚这个消息到底是谁散播出去的,虽然我是想要从孙康的手里拿到那本经书,可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有宴请到他,孙康这个人在案发不久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消失了!而我更不清楚的就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易筋经在我家里!” “啊?那,那咱们现在不是替那个正在夺走经书的人背锅了吗?这回可好,没拿到经书,还惹了一身的腥,说不定那群少林的老秃驴明天就会找到这里来!”一个长老道。 但突然,屋内却传来了三爪天犬的笑声: “哈哈哈,别急,我说了别急,虽然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可龙帮主早就知道了这一点,而且,他也早就查清楚了现在经书究竟在谁的手里!” “谁?”“到底是什么人?”屋内一下子乱了起来,可不光是这群长老们想知道这个问题,屋外的沈飞儿与李天师更是急得连呼吸都要停住,他们也想知道是谁拿到了易筋经。 可三爪天犬的语气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可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请外面的两位朋友露个面,你们既然都已经进到了我的院子,又干嘛不敢进来坐坐!” 李天师听见这话,不禁大惊,他看向了沈飞儿,可沈飞儿同样也是慌张。 李天师顿时感到大事不妙,当下便要拉响信号弹,可突然间,沈飞儿却一把拦住了他,而他竟然一步步走进了屋子! “几位长老,在下丐帮六袋弟子,浪飞。” 李天师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叫沈飞儿给强拉了进来,李天师刚要说话,可沈飞儿却先开口道: “这位是我的师兄,大黑子,我兄弟二人,见过几位长老!”说罢,沈飞儿便鞠了个躬,李天师见状也只好苦笑着照做。 “你们,是谁的徒弟?到底懂不懂规矩!连我们的对话也敢偷听!” 沈飞儿稍稍抬起头来,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看清楚了三爪天犬的脸,只见圆桌的主位上正端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这人便是三爪天犬。可虽然他本人现在已经整整八十岁了,可精神与状态竟然完全像是个中年人一般。他长髯垂胸,略显富态,一身绸缎的短衫,似乎名贵的很,手上也戴满了玉石的扳指,布满皱纹的手中也正把玩着一个鼻烟壶,可这烟壶却当真是个宝贝,连见过了名贵器物的沈飞儿也不得不感叹这位丐帮长老的财大气粗。 但虽然三爪天犬的穿着打扮完全像是个富家的老太爷,可看他的神态与气质却完全有着江湖人的狠辣,而真正让人胆寒的,却是他那跟混铁打成的铁拐杖与他空荡荡的右裤腿。 三爪天犬,人如其名,他年轻的时候,便因为好勇斗狠成了名,人人都说他做人做事如同疯狗般,认准了一个目标便死咬不放,而又由于他因为同人比武,断了一条腿的缘故,才被人美称为“三爪天犬”。可是现如今江湖的人都知道,三爪天犬老了,他早就不在是那个蛮横的三爪天狗,现在的他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龙啸风的一条忠犬。 可即使是这样,他的老辣与敏锐依然不能小觑,因为他似乎真的有着狗一般灵敏的嗅觉,而他也真的察觉出了门外偷听的沈飞儿与李天师。 此时的沈飞儿虽然内心有些慌乱,可外表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定了定心神,再次拱手道: “晚辈乃是葫芦神丐的弟子,这一次是跟随着师父来会见您老的。” 三爪天犬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沈飞儿道,“那么,你师父呢?” 沈飞儿故作悲伤,拭去了眼睛挤出的泪道,“我的师父,他……他被锦绣山庄的人,给暗害了!” 在场的其他丐帮长老同时大惊起来,可三爪天犬却依然不动声色,他点点头道,“有这样的事?你给我详细的说一说。” 沈飞儿叹气道,“我的恩师在收到了您的信后,立刻便动身启程了,可谁想到半路上,那群锦绣山庄的人竟然一齐杀了出来,他们的人实在太多,师父又年事已高,所以……” 三爪天犬眯紧了眼睛,“笑话,我是邀请了葫芦贤弟不假,可他的本事却可不低,难道他连几个杀手都拦不住?再说了,他们锦绣山庄要杀的人是我,怎么可能会突然对准了葫芦神丐?你们分明是伪装的!” 沈飞儿紧闭双眼,强压住跳动的心脉,他缓缓从怀中拿出那个紫色的葫芦,走到三爪天犬的身前,双手递到了三爪天犬的手中道: “这是先师的信物,您老定然认得的。” 三爪天犬接过葫芦,细细看了半天,可他本来疑惑的脸却突然悲伤起来,这位一直谨慎机警的丐帮长老,竟然突然嚎啕大哭。 “哎呀,葫芦贤弟,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啊!” 三爪天犬突然捶胸顿足,似乎悲痛欲绝,沈飞儿竟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但三爪天犬也马上调整好了心态,他向着沈飞儿招了招手道: “来,孩子,过来,让你师叔我好好看看,你们可是我那苦命的老弟最后的亲人啦。” 沈飞儿也不好拒绝,随即便故作感动,走到了三爪天犬的身边,而三爪天犬也直接抱着了沈飞儿。 沈飞儿也便抱住了三爪天犬,可突然间,他怀抱三爪天犬的双臂却软弱无力了起来,而紧接着,他突然发现自己连身体也无法动弹。 中计了!沈飞儿顿时感到不妙,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拉开怀中的信号弹,可他的手却突然被三爪天犬一把扇到了一边。 而紧接着,就是三爪天犬狠毒且得意的笑: “你们难道认为这样的把戏就可以骗得到我?” 此时的沈飞儿已经无法动弹,自己这位点穴的高手,今天居然倒在了点穴的功夫上。 而李天师目睹这样的变故,本欲行动,可问题是他的身边根本没有剑,而虽然李天师剑法通天,可没有剑的李天师根本无计可施,现在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爪天犬将铁杖逼在自己的咽喉上。 “你,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沈飞儿现在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u看书 w.uukanshu.o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终究还是棋输一着。 “很简单,你根本就不像是个叫花子,虽然一个六袋弟子已经作为管理层,不用亲自讨饭,也可以给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这都说的过去,可有一点,你的手光洁细嫩,完全没有任何的茧子或是伤痕,这是一个乞丐不可能没有的。连我这个二十年没有讨过饭的人也无法抹除这些曾经的痕迹,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六袋弟子呢?” 沈飞儿顿时感觉比吃了花子的饭还要难受,这一点的确被他忽略了。 三爪天犬笑了笑,继续道,“而这还不算你最大的失误,你可知道,杀死葫芦神丐的人,就是我们丐帮的人?” 沈飞儿顿时大惊失色,这些事情是他完全想不到的。 “葫芦神丐明着是我们丐帮的长老,可实际上他早就被锦绣山庄的人给收买了,龙帮主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故意放了些假消息出去,而果然,这个老东西马上就现了原形,所以我们才决定杀了他,而你却说是锦绣山庄的人杀了他,这难道不可笑吗?” 沈飞儿这时才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何丐帮虽然没有易经经,却一直有拥有了易经经传闻的缘故,因为这本身就是个为了炸出自己家内鬼的计划。 可现在知道这些,可能却太晚了。 因为现在,三爪天犬已经笑出了声,他也扬起了自己的铁杖。 “你们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无标题章节 一百三十六修罗会 沈飞儿用尽全力想要用内力冲破穴道,可现如今的他仅仅是稍稍用力,全身的经脉便会像爆开一样抽痛,而其实他的心里清楚,自己的努力已经是毫无意义。不同的门派有着不同的点穴技巧,单单用最简单的方法看来是很难挣开丐帮点穴功的束缚,他作为一个点穴的高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现在能够指望的,就只有李天师。 可李天师现在的表情也异常难看,事到如今,即使他作为世上最高明的剑客之一,在没有剑的情况下,对于这样的状况根本无能为力。而现在,他的身体也似乎完全不由大脑控制了一般,虽然他很想努力的同这群丐帮长老拼个你死我活,可他的身体根本就动弹不得。而就算是他真的行动了,面对着如此众多的丐帮高手,他根本就毫无胜算。 谁会想象得到,这位名满天下的藏剑谷主人,居然也会有认输的一天。 而三爪天犬注视着眼前的二人,已经掩盖不住嘴角的笑,现在的他缓缓走到沈飞儿的身边,用着戏谑且讽刺的语气道: “那么,你们究竟是谁的人?锦绣山庄?还是泰山派?” 沈飞儿咬紧了牙齿,这还是第一次连他也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但三爪天犬似乎也并不需要一个回答,他的手紧紧抓住铁杖,似乎随时准备给这两个窃取情报的人最后一击。 可他的铁杖却没有落下来,而且过了很久,三爪天犬才说出了一句话: “你们的目的,究竟是易筋经还是孙康?” 沈飞儿只是笑了笑,对于现在的情况,他虽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解决方法,可他生来的脾气却使他绝不甘心于失败,哪怕是在临死之前,他还是要笑出来。 “三爪老兄,跟他们还讲什么废话,直接杀了他们!”一个丐帮的长老喝道。 三爪天犬摇了摇头,坐到了桌子前,淡淡道,“其实我有一点想不通,那就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这群家伙依然死咬我们不放,难道他们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沈飞儿强扭着僵硬的肌肉笑道,“我们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少,甚至在有些地方,你们所知道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三爪天犬眯紧了眼睛,“在下的激将法未免太过显而易见了吧,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杀你?” 李天师瞪了一眼沈飞儿,他不明白为何在这种关头沈飞儿依然有笑的勇气,他只知道现在他们的性命完全掌握在三爪天犬的手中,而这样激怒他,恐怕只会带来副作用。 可沈飞儿依然还是笑着,他继续道,“那,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们,只不过我很怀疑你是否真的有能够承担这份风险的底气。” 三爪天犬的脸上顿时变了,的确,虽然他还说不清楚这两个人的身份,可他却能够看出这两个人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竞争对手,否则他们也绝对不敢在这种关头来到这里。 他沉默了半天,才缓缓道: “我的确可以浪费时间审问你们两个,可你们却未必真的有我想要的东西。” 沈飞儿大笑道,“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想着活着回去,因为无论是我背后的人,还是你背后的人都清楚,想得到易筋经已经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了。” 这只是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因为沈飞儿的确不清楚易筋经现在的下落,可三爪天犬听着他的回答,却不能不多做思考,因为现在的情况的确已经相当紧急,而就算是他可以不在乎沈飞儿所说的话,龙啸风也不可能不在乎,况且就算是他也无法承受龙啸风的愤怒。 所以,他只能试探道,“哦?难道你们的人已经得了能够上船的资格?” 上船?难道现在的易筋经在一艘船上?沈飞儿当然完全听不懂三爪天犬的话,可现在他也只能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是的,而且我们已经对易筋经势在必得,只因为我们掌握了一个你们丐帮根本不清楚的秘密。” 从三爪天犬主动说出了易经经的线索时,他就已经输了,而现在沈飞儿的话只能让他越陷越深: “没用的,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你只不过是胡说罢了。” “不,如果是这样,为何你现在还不动手?” “你!”三爪天犬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连他紧握着铁杖的手也颤抖了起来,可就在他即将放下姿态的时候,门外却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而那人竟然是看门的小烂皮。 “混蛋!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三爪天犬大怒道。 可小烂皮现在的神色已经是异常的惊恐,以至于他的话都说不流畅: “师,师父,不,不好了,门外,有人闯进来了!” “什么?”屋内的长老们同时大惊起来,而三爪天犬却已经愤怒得满脸通红。 “疯了!都疯了!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东西!” 沈飞儿跟李天师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一定是徐云野他们可能察觉到了些异常,来救援自己的,可小烂皮的一句话却又让他们大吃一惊。 “是,是个和尚!”小烂皮道。 “和尚?难道是少林的……”三爪天犬的话音未落,一阵浑厚的嗓音便传了过来: “贫僧修梅,见过几位长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而门外竟突然出现了一个健壮的斗笠僧,他浓眉大眼,似乎本应是个憨厚的人,可此刻他的表情却是分外的威严与愤怒。 修梅,少林修字辈的四大护法中最年轻的一位,虽然比起自己那些年逾六旬的师兄们,这位还不到五十岁的少林僧似乎真的要低调很多,可任谁都清楚,他才是少林寺四大护法中最不好惹的一个,因为无论是清高的修竹,谦卑的修兰,还是耿直的修菊,他们都时刻保持着出家人的慈悲与涵养,不到必要的关头,他们是绝不会出手的,可修梅则完全不同,身为一位僧人,他却有着市井中人的脾气,别说是故意激怒他,只要是言语之中稍稍的有些不如意,他都是要大打出手。 正因为这样,修梅在少林中的地位也一直比不上他的几位师兄,不过这似乎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由于在他在寺没有正式的职务,平日里他几乎很是悠闲。他可以云游四方,也可以结访英雄,也正是这样,他很少在人前露面。 可现在,他来了,来到了这群丐帮长老的面前,而且还带着他的戒棍。 金刚除魔棍,少林中最硬派的武功。也正巧被这位最硬派的武僧习得,而此刻他似乎带着他无人能敌的戒棍与金刚除魔的决心,誓要扫平这眼前的一切污秽的勾当。 三爪天犬面对着愤怒的修梅,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环视了一周,却发现其他的长老也是同样的紧张。 那么,这个时候,他就要镇静下来,即使是他明知道面对强硬的修梅,一定会有一场硬仗。 “啊,是修梅大师,老花子我便是诨号三爪天犬的,幸会幸会。”三爪天犬道。 可修梅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他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你是谁,因为我找的就是你。” 三爪天犬只感到面上被人扇了一个巴掌般难受,可他还是忍下怒火道: “哈哈,那便好,可是不知道大师今天来找我,有何贵干?”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糊涂?难道非要我打你几棍你才满意?” 三爪天犬咬牙道,“我想,大师一定是误会了些什么,的确,最近江湖上是流传了一些有关丐帮与贵寺的言论,可大师应该知道,这些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的诬陷之语罢了,请大师莫要当真啊。” “是吗,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好像我刚才听见了什么易筋经,什么船,哎,我给忘了。” 修梅顿时大惊,他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了一个似乎被点住了穴道的白脸男子。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修梅立刻道。 三爪天犬赶忙道,“没有,没有,此人夜闯我宅,他才是真正有阴谋的人,大师切不可听他一人之言!” 沈飞儿大笑道,“是吗?可是刚刚你们聊得不是还挺起劲的吗?是吧,李兄?” 李天师也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他们还说什么得到易筋经后,一定要扫平少林寺……” “我杀了你!”三爪天犬哪里还能忍受?他当下便举起铁杖欲向李天师的头上打去,可一阵饱含内力的威压却让他不得不停手。 “够了!”修梅提起戒棍,向着地面上重重一敲,可就只是这样一下,那阁楼几乎都是颤了几颤,他横眉立目,缓缓道,“贫僧已经多次被师父,师兄惩戒过了,叫我万万不可再开杀戒,可如果你们今天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贫僧定会让几位见见阿鼻地狱的模样。” 三爪天犬此时的老脸都已经红得发紫,他咳了几声,才继续道,“好,不知道大师今天到底想要个什么答复!” “很简单,我只问一句,易筋经现在到底在不在你们的手上!” 沈飞儿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只是想笑,如果易筋经真的在丐帮的手里,他们定然不会承认,而如果不在,他们更没法承认。 但修梅的表情依然严肃,他双目圆瞪,握紧戒棍的手臂上肌肉隆起,似乎马上就要开杀戒一般。 三爪天犬的全身都开始了颤抖,他的双眼也因为过于愤怒甚至有些发红,可他还是强忍着道,“没有,不止是我的府上,整个丐帮也从来没有。” “笑话,江湖上传遍了你们拥有易筋经的消息,难道你想说这些消息都是空穴来风?”修梅道。 “修梅,你莫要不讲理,江湖上的确是传闻过孙康盗走经书的消息,我也的确在寿诞的时候,想要宴请他来着,可这两者没有任何的关系!我的府上也没有孙康这个人!”三爪天犬怒道。 可修梅却突然笑了起来,而他的一句话却也足够让每个人都大惊失色起来: “这一点我相信,孙康不可能在你这里,因为他现在正被关在少林寺的塔林!” 沈飞儿听见这话,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孙康居然已经被少林寺给抓了起来,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恐怕也就意味着想要把孙康给救回来,可谓是难如登天。 因为这就意味着,同整个少林寺为敌! 三爪天犬听见这个消息,也同样是异常惊讶,孙康在少林寺的手上?难道龙帮主告诉他的消息是错的? 他实在压不住心中的疑惑,只好向修梅道,“那,那真是恭喜贵寺抓获了真正的犯人,可既然是这样,大师今天又何必来找我们?” 修梅轻哼道,“你还在装糊涂吗?那好,我便告诉你,虽然我师兄修兰已经抓获了真正的犯人,可事情还并未结束,因为在孙康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发现经书!” 沈飞儿听见这话,便立刻察觉到了一丝疑惑,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这件事情是孙康做的,而如果现在他的身上真的没有易筋经,那是否意味着他根本不是犯人? 他既然想到了这里,便忍不住问道,“可,如果他的身上没有经书,那是不是就证明罪犯另有其人?” 修梅看了看沈飞儿,摇摇头道,“不,经过修兰师兄的调查,犯人绝对是他,而之所以他的身上没有经书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已经将经书提前转移到了别人的手中!” “而这个人,就是你,就是丐帮!”修梅顿时指向了三爪天犬,“虽然修兰师兄说现在得到宝经的是其他的组织,可我根本不相信经书会在一个我根本就没有听过的组织手中,所以真正的犯人一定是你们!” 沈飞儿听见这话又是一惊,他用目光稍稍看了一眼三爪天犬,uu看书 uunshu可三爪天犬的神情却也是一脸疑惑,而听刚才丐帮长老们的对话,易筋经似乎真的不在他们手中,可如果是那样,易筋经到底在什么地方? 沈飞儿心中疑惑,便试探性的问道,“那,那么请问修兰大师查到的的那个组织的名字是……” 修梅似乎很是不屑一顾,他摇了摇头道,“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好像叫什么修罗会。” 可沈飞儿在听见修罗会的名字时,却几乎要惊掉下巴。 修梅的确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可对于修罗会的事情,他或许的确毫不知情,但沈飞儿这样常年混迹黑道场所的人却真真切切的明白修罗会的可怕。 修罗会,一个似乎只有在传说中才能听见的名字,可它却是真实存在的,事实上,现在修罗会的生意已经渗透到了各行各业中,只不过他们都有着极深的伪装,明面上你根本查不到任何的异常,甚至很多的竞争对手都不清楚他们是在跟修罗会竞争。可如果他们真的了解了修罗会的一切,就绝不会敢同修罗会抢生意,因为修罗会不仅有着繁密的商业网络,作为一个武林的组织,他们还拥有着无数的高手。 事实上,沈飞儿对于修罗会的了解,也只是把它当做了一个虚假的传闻,可看着三爪天犬现在的表情,沈飞儿却清楚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顿时感到一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如果修罗会真的得到了易筋经,他们究竟能够干出怎样的惊天动地的行动呢? 137 金刚除魔 一百三十七金刚除魔 失窃的易筋经现在,竟然在修罗会的手中,这恐怕是谁也无法相信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沈飞儿已经不得不信,虽然他也不清楚修罗会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组织,但他唯一可以确信的事情就是这件案子恐怕不会如此轻易的结束。 修梅扫视了一圈惊愕的丐帮长老们,只是笑了笑,可他的笑容却转瞬间变为冷酷。 “所以,现在把经书交出来,马上!” 三爪天犬本来已经足够愤怒,而面对现在咄咄逼人的修梅,他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易筋经根本不在他们的手中,更何谈交出来呢? “既然大师你已经知道了贵寺的宝经本来就不在我们手里,又何必如此逼人?”三爪天犬费劲了气力,才只说出这一句话。实际上,他们今天尴尬的境遇也完全来自于他们自己。 龙啸风在听说易筋经被盗之后,并未像大多数争夺经书的其他帮派一般,悄悄的暗自行动,而是故意模糊着真实的情况,虽然有关于易筋经在丐帮的言论并非是出自于他自己的计划,可龙啸风从未试图解释,对于这位一心想要获得宝经的丐帮帮主而言,似乎他面对着不利的言论丝毫没有产生任何的惶恐,相反,他已经将劣势化为了主动。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易筋经在丐帮,那么何不将计就计呢?龙啸风的打算就是在一切线索不明朗的时候,继续浑水摸鱼,只要是有人怀疑易筋经在丐帮,那么他们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真正获得了经书的人上,那么自己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 但龙啸风的想法虽然独特且明智,可这样做也要承担极大的风险,杀手已经来了不止一波,而现在修梅又找上了门,似乎他像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龙啸风就是这样一个敢赌敢拼的人,而事实上,从现在三爪天犬惊恐的表情下,沈飞儿竟也能察觉出他内心中的一点点侥幸,似乎这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一般。 因为三爪天犬知道,龙啸风已经提前做好了登上大船的准备,而看现在的情况,连失去经书的正主少林寺,依然都对于易筋经在修罗会手中的消息将信将疑,那么他们又怎么可能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呢? 可是他的表情在听到修梅的一句话之后,便完全凝固了。 “好吧,多说无益,我知道你们是不吃些苦头是不会开口的!”说罢,修梅便提起了手中的戒棍,而他所指向的方向,也正是三爪天犬。 三爪天犬一时间竟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算修梅是如今武林中最顶尖的高手之一,他也不应该敢在一屋子的九袋长老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而看修梅如今的神情,他似乎对于自己完全不放在眼里。 事实上,三爪天犬早就需要一个出手的理由,从修梅走进这间屋子的那一瞬间开始,自己就已经感受到了一种羞辱,而这种羞辱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洗刷。 “修梅大师,似乎你没有明白我的话,易筋经现在,不在丐帮的手中!”三爪天犬怒道。 “你也没有听懂贫僧的话,我现在就要易筋经!” 可在修梅说完这一句话后,三爪天犬与修梅便同时停止了对话,对于他们来说,有些说不清的道理,也就只能用双手来解决。 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三爪便已经出招! 三爪天犬如同一只瞄准了猎物的猎犬一般,架起铁杖向着修梅打了过去,很难想象,一位失去了右腿的残疾人,居然还能使出如此迅猛的行动,而事实上,三爪天犬的每一个招式,不止是在用他的手臂或是腿脚来使出,如今他的武功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全身,而就算他失去了一条腿,他还有一条腿,两只手臂与一个完好的身躯。 不得不说,三爪天犬的铁杖功已经到了大成的境地:封,压,搓,扫,劈,盖,段段的几招之中,你似乎可以看出铁杖千百般的变化,而似乎他的铁杖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那可以是他的手,也可以是他断掉的右腿,更甚至可以是他的大脑,即使是沈飞儿也从未见过能将铁杖运用的如此炉火纯青的人。 但他面对的是少林寺的修梅,当今武林中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 面对着三爪天犬密不透风的攻击,修梅甚至连脚都没有挪动一下,他唯一出动的,也就只有手上的戒棍。 金刚除魔棍,少林武学中最硬派的武功,李天师曾经见识过使用过这套棍法的少林弟子,也清楚这套棍法的精髓,那便是极致的刚猛。无论对手使出怎样的招式,在这套棍法下依旧没有任何的不同,金刚除魔棍没有一招防守的架势,因为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而此时此刻,修梅已经出手,而直到现在,李天师才明白自己以往见过的金刚除魔棍,甚至根本不配称作是真正的金刚除魔棍,如果是金刚除魔棍是进攻的极致,那么修梅便是把这套极致发挥到了顶点的人,无论三爪天犬使用怎样巧妙的打击,他所面对的就只有当头的戒棍。而在戒棍的威压横扫的那一瞬间,李天师竟似乎看见了有无数的梵文经书飘出的炫目感,似乎在那样无法匹敌的一棍之中,任由怎样的邪门歪道,也会被粉碎的荡然无存。 而既然三爪天犬的心中还有着邪念,他就绝不会是这套转为除魔而生的棍法的对手。 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三爪天犬的铁杖赫然断裂,而他的自信也似乎完全随着他的铁杖粉碎了。汗水不断的从他的额头上涌出,望着自己使自己成名的铁杖如今已经断裂成了两半,他也真切的明白了,有些人是自己根本无法触及的。 “列位兄弟们,都给我上,切不可让这个少林的癫僧折辱了我丐帮的名声!”三爪天犬抛下铁杖,向着身后的众位长老喊道,而这些长老们早就不满修梅的态度,如今也怎能容忍他站住了上风?于是这群长老们便个个腾空凌起,向着修梅杀去! 这毕竟不是一场比武,而是一场关乎着双方帮派的尊严之战,而虽然丐帮的众位长老当中很多并不支持龙啸风妄图霸占易筋经的举动,但他们却都愿意为了丐帮而战。于是他们举起了自己的武器,施展着自己的绝活,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打倒这个目中无人少林僧! 刀,剑,杖,叉,刺;掌,拳,腿,指;飞刀,铁镖,毒蛇,布袋。霎时间千万般的武器,武功,暗器全部向着修梅打去,而在那一瞬之间,似乎连这间房间都完全被腾起的杀气完全掩盖,虽然这些长老们早就脱离了苦难的身活,但他们却从未脱离过苦难的身份。一日是叫花子,便一生是叫花子,丐帮已经被整个武林小瞧了几百年,而现在就是他们洗刷冤屈的日子。 此时此刻,李天师与沈飞儿也开始为修梅担心起来,他们虽然知道修梅的武功绝对可以完胜这个屋子中的任何一个人,可如果同时面对这么多的高手,他是否还有神算?事实上,就算是李天师在有剑的情况下,也还是会尽量避免这样的战斗,因为就算是他这位剑圣,依然没有面对如此多高手必胜的把握。 但,修梅却依然没有丝毫的退让,而他竟然又往前走了几步。 无畏,永远是修行之人所必备的一个品质,正如佛经中记载的一样,地藏菩萨敢于立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誓言,不止是出于慈悲,也是出自于那种敢于同罪恶奋战的勇气与决心。而现在的修梅,竟然真的宛若一尊庄严的金身法相一般,敢于在这样的境遇下直面向前。 如今修梅的每一棍,都力如千钧,在一次次的激荡中,沈飞儿突然感到一种全身毛孔涨开般的触动,而实际上,真正的武者,在任何的时候都不会停止他前进的步伐。 但每个人都明白,勇气的代价是什么,现在即使是修梅,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一次次的击退涌上的丐帮长老,可他们却一次次的向前,而就算金刚除魔棍的威力再强,也不可能一次性的击倒全部的敌人。 此时此刻,修梅健壮的身体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他的呼吸也开始不均匀起来,可即使是这样,他的每一棍都是一样的震撼人心,也是一样的势不可挡。就算是丐帮的高手们用尽了千般的技巧,也无法撼动那尊金刚。 可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呢?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只要继续耗下去,先倒下的一定是修梅,渐渐地,修梅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血痕,可丐帮的攻势却并未消减。 现在要怎么办?李天师竟然也一时间没了办法,虽然他并不认识修梅,可修梅的举动已经赢得了他的尊重,他现在很想上去同修梅一起并肩奋战,但他的身上没有剑,而一个没有剑的李天师根本就不是李天师。 “李道长,李道长!”一阵轻微的呼唤突然响起,李天师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了正在微笑的沈飞儿。 “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修梅的身上,你快把我身上的信号弹拿出来!” 李天师恍然大悟,的确,现在的战局异常胶着,三爪天犬也早就再次投入到了战斗之中,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去留意沈飞儿的动作?李天师会心一笑,便快步到了沈飞儿的身边,为他解开了穴道,而沈飞儿在恢复了行动力的一瞬间,便拿出了怀中的信号弹。 一声震荡惊天地,红色烟光向天来! 霎时间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全部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沈飞儿与李天师,可他们能够看到的就只有他们的笑脸。 沈飞儿活动了刚才还僵硬的身体,向着三爪天犬笑道,“三爪前辈的点穴功确实厉害,只不过恰好我也会一手点穴的功夫。” 而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飞儿已经如同一只斑斓的蝴蝶般张开了他的双翼。只是他的双翼所触及后的,只能是一个无法行动木头人。 “你,你到底是谁?”三爪天犬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在意同修梅的武斗,因为即使是他钻研了多年的点穴功,在这个人的面前却依然天差地别。 沈飞儿笑了笑,“你或许还不认识我,毕竟我也没有穿着我的衣服来,可是你是一定认识他的。” 沈飞儿指向了一旁的李天师,而三爪天犬在看见李天师的一瞬间便已经魂飞天外。 无锋重剑,已经重新回到了李天师的手中,而就算他们没有见过李天师的人,也定然认识李天师的剑。 三爪天犬只感到脊背发寒,他猛地看向了门口,却发现门外突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配刀,一个持枪,而三爪天犬这时就算再愚钝,也能够想出他们的名字。 “李天师,徐云野,薛天傲……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飞儿此时缓缓走到了三爪天犬的身边,用他精妙的点穴功夫封住了三爪天犬的穴道,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 “你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在三爪天犬失去行动能力之后,所有的丐帮长老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因为就算是他们可以打败修梅,也无法一次性打败这屋子中的所有人。 徐云野摇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切,现在他也稍稍明白了一些,可他环顾四周后,却突然发现了一个满身血汗的斗笠僧。 而修梅也看见了他,奇怪的是,两个人虽然没有说话,可他们的目光却已经交汇到了一起,任谁也无法分开。 “六哥,六哥。”沈飞儿大声叫着徐云野的名字,他清楚现在决不能让徐云野察觉到少林寺已经抓住孙康的事情,否则按照他的性子,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可三爪天犬,却突然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样,他突然向着笑道: “快刀徐云野,杀人不沾血。” 沈飞儿立刻上前给了三爪天犬一拳,想要堵住他的嘴,可徐云野却拦住了他。 徐云野看向了三爪天犬道,“你想说什么?” 三爪天犬强忍着经脉的抽动道,“哼,哼哼,我想说就算是你真的有那样的快刀,也没法救出你那个神偷兄弟喽。” 沈飞儿不禁大惊,他知道徐云野的脾气,如果他知道孙康在少林寺的消息,肯定要质问在场的修梅,而修梅同样是个不会退让的人。 那么,后果究竟会是什么样呢? 可徐云野听见这话,只是咬紧了牙,他似乎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愤怒,但他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孙康的下落?” “对,可是比起问我,你不如去问问那位大师,或许他知道的要比我多。”三爪天犬笑道。 徐云野的目光突然汇向了修梅,他吐了口气,缓缓道。 “大师,看来是位用棍的高手,想必您就是修梅大师?” 修梅也硬挤出了笑容道,“我知道,你就是白莲教的徐云野,u看书 uukanshu.cm 这几年江湖上我可没少听见你的名字。” 徐云野突然回过头看了眼沈飞儿与薛天傲,可随即又对修梅道: “我大概明白了,孙康现在,是在少林寺对吧。” 修梅冷笑道,“当然,我不用否认,说实话,我自从知道有你这个人,就知道一定会有今天。多说无益,我是绝不可能让你扰了少林的清静的,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沈飞儿当下便是冷汗流出,他知道徐云野为了兄弟的事情,什么都有可能做的出来,更何况是他如今正面对着修梅的挑衅呢? 三爪天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现在的情况已经对他非常不利,可如果修梅真的会跟徐云野打起来,那么自己也许还有获胜的机会! 而徐云野,也真的走到了修梅的面前,他的手,也慢慢的抬了起来! 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徐云野并未拔出他的刀,而是落在了修梅的肩上。 这一下连修梅也没有想到,实际上他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可徐云野却并没有出手。 徐云野只是闭紧了双眼,缓缓对修梅道: “你现在受了伤,我不想对一个带伤的人的出手。” 这是一句简单的话语,却足以让每一个人惊异,可只有徐云野清楚,虽然他的刀一直在为了兄弟挥动,可他的刀也从不指向无辜的人。 因为他的刀已经不止是他的刀,而是他本身。 138 情比金坚 一百三十八情比金坚 徐云野做事历来像他的刀,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但他也并不鲁莽,他清楚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让。 既然孙康已经被关押在了少林寺,那么他是一定要去弄个清楚的,可他也明白如果只靠单枪匹马是无法硬闯少林寺的,所以他还要争取到修梅的信任。 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到了,当修梅看见徐云野放下他的刀时,他是那样的难以置信,他从来只认为白莲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但至少目前看来远不是这样。 徐云野则并没有理会他惊讶的目光,他直接走到了三爪天犬的面前。 “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三爪天犬已经从喜悦变为了惊恐,他没有想到本来应该死斗的两人竟然同时将矛头指向了他,他看向了其他的长老们,可所有丐帮的人都在看他。 那么,他似乎只能坦白,也许并非是他真的惜命,而是他直到现在依然相信着龙啸风,他知道就算有再多的困难,龙啸风也从来不会让他失望,而这,也是他追随龙啸风至今的原因。 三爪天犬叹了口气,摇头道,“看来我已经不得不说了?” 徐云野点点头,他并没有对三爪天犬进行任何的威逼,但三爪天犬却已经能够感受到他的压迫。 “修罗会,易筋经现在在修罗会,这也是我们所知道的不多的线索了。” 可当修梅在听见这句话时,却依然充满了质疑,他向三爪天犬道,“直到如今,你们还不肯坦白吗?” 三爪天犬笑道,“虽然你的武功的确比我强,可我看你的脑子并不是很好用,难道在贵寺已经擒获了人犯的前提下,你依然不肯相信真相吗?” 修梅竟然没有愤怒,此时他的全部思虑都放在了修罗会的身上,难道天底下真的存在这样的一个组织?可如果他真的存在,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呢? 沈飞儿走到修梅身边道,“我想,他没有骗你,如果易筋经真的在少林寺,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一直处于被动,我想真相可能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 这一次修梅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沈飞儿见他如今的样子,只感到一丝有趣,一个能够力压半个丐帮的高手的人,竟然在这种问题上犯了迷糊,这也的确是很少见的事情。 但既然他还是清醒的,就不得不继续问下去。 “那么,修罗会拿到了经书,一定有他的目的?”沈飞儿问道。 三爪天犬点了点头,“是的,他们已经筹划了一场盛大的拍卖会,他们所计划的,就是把这件至宝拍卖出去。” 沈飞儿见几人都是一脸的茫然,便把自己对于修罗会的认知讲了出来,可他的话讲完,每个人的脸上呈现出的却是更多的困惑。 李天师摇摇头道,“我的确听说过修罗会的传闻,可我从未想过那竟然是真的。” 可三爪天犬却笑道,“有关这些,恐怕修梅大师更加清楚。” 修梅闭紧双眼道,“我,我师兄的确是说过现在易筋经就在修罗会的手中,可,我却怎么也不相信那是真的。” 沈飞儿叹道,“至于那是不是真的,我们早晚会去验证它,可是问题是现在十弟还被押在少林寺,难道十弟真的跟修罗会有牵连?” 徐云野摇头道,“这说不通,如果孙康真的敢偷走易筋经,他第一个来找的也一定是我,而你现在却说易筋经在修罗会的手中,可在我的印象中,孙康根本不认识修罗会的人。” 三爪天犬笑道,“未必啊,徐大侠,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虽然信任你的兄弟,可你的兄弟难道真的全都信任你吗?也许他只是凑巧把经书卖给了修罗会,也可能他早就与修罗会的人相识,关于这一点,你应该去问修梅,而不是我。” 徐云野突然感到一阵厌恶,可此时他却不得不忍下来,他看向修梅道: “修梅大师,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但现在不是讲客套话的时候,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孙康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犯人。” 可修梅的表情突然变了,似乎他的内心正在受着煎熬一般,他的话支支吾吾,竟然完全没有他刚才迎敌时的姿态。 “我,这,我想是的,虽然我私下里问过他本人,可是他根本看不出他像是个罪犯,他被关押的其间,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虽然修菊师兄也一直不相信,但修兰师兄却说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徐云野听见修梅的话,顿时心如刀割,可他依旧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他向三爪天犬缓缓道,“有关易筋经在修罗会的消息,你们丐帮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三爪天犬道,“线索全部是从海南拳宗袁家流出来的,实际上,虽然他们认为自己已经保守住了这个秘密,可现在我几乎敢肯定,知道这件事的绝不止我们丐帮,至少少林寺也知道了,而我想锦绣山庄,泰山派,甚至那些日本人,也一定都知道了这一点,因为他们在这些日子,没有来骚扰我。” 李天师突然道,“海南拳宗?袁霸海我是见过的,这个人向来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同修罗会扯上关系?” 三爪天犬道,“不是他,是他的女儿,实际上,你们也许还不知道袁霸海就是铁指神捕白双的女婿吧?虽然我不知道袁家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可袁霸海的女儿却已经带着消息去找到了白双,请求他来办这件案子。” 徐云野等人听见这话,不禁大惊,如果这件事情已经牵扯到了白双,那么是不是方天成已经开始去侦破这件案子了? 修梅点点头道,“这个,我的确知道一些,因为修菊师兄在知道这件事后,就去阻拦了,因为对于这件事情,全寺上下的意见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尽量不要让任何人插手这件事情,可后续通过修菊师兄的讲述,他似乎并没有遇见白双,因为负责这件案子的是他的徒弟。” 徐云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知道白双只有一个徒弟,那就是方天成。 沈飞儿当下大惊,他忍不住道,“那,现在修菊大师在哪里?他到底有没有为难那个小捕快?” 修梅面露难色,可还是说道,“没有,修菊师兄只是稍稍叮嘱那个年轻人几句,毕竟他也是出于侠义才接管了这件案子,至于他现在,已经跟随修兰师兄一起前往海南,目的就是要把经书从,从修罗会的手上,拿回来。” 直到现在,修梅就算再不想承认修罗会的存在,也是不可能了,因为目前所有的证据已经全部指向了修罗会。 李天师听见这话,也叹了口气,对三爪天犬道,“那么,你知不知道修罗会的拍卖会,究竟在什么地方?” 三爪天犬突然大笑道,“我很想告诉你们,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们知道的不过是它就在海南,可就算你们知道了拍卖会的地点,又能怎样?你们依然不可能能够混入到里面。” “为什么?”徐云野问道。 “因为你们没有通往那艘船的票,而没有票,就算是修兰,修菊,再加上思禅大师,也绝不可能登上那艘船!” 修梅听见这话,先是一怒,可他的脸上随即便露出了笑容。 “是吗?我告诉你吧,我师兄修兰已经弄到了那个所谓的门票!”修梅突然从怀中摸出一幅鬼面,一幅精致的,张开着獠牙的鬼面。 可三爪天犬在看到这副鬼面时,却不禁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你们怎么可能,修罗会总不可能愚蠢到会邀请少林寺的人参加这场拍卖的!” 修梅看了看鬼面,似乎嫌弃的很,可他随即便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修兰师兄结识的那位施主,已经获得了通往那场拍卖会的机会,他也给了我一个,只是,我不愿意相信罢了。” 徐云野凝视着修梅的鬼面,又看了看惊讶的三爪天犬,“敢问修兰大师结交的那位好友到底是谁?” 修梅摸了摸脑袋道,“玉剑君子,修兰师兄说过,他可以信任。” 可所有人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却又是一惊,因为谁都明白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李天师不禁苦笑道,“看来虽然我与他齐名,但我还是比他差得多了,至少他已经先做了准备,对吗?” 沈飞儿摇头道,“虽然这个人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但看在修兰与他结交的份上,他应该总不至于是个坏人。” 徐云野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我们走吧。” 李天师惊道,“走?去哪?这些老叫花子们怎么处理?” 徐云野叹了口气,“让他们走吧,事实证明他们已经没有必要再骗我们了。而我还有一个我必须要亲自解决的问题。” 沈飞儿立刻明白了徐云野的意思,他担忧的看向徐云野道,“六哥,你想清楚了,那可是少林寺,如果只凭我们几个的力量,是不可能能救的出十弟的。” 修梅听见沈飞儿的话,立刻正色道,“徐施主,今日你的所为,实在是让贫僧敬仰,可如果徐施主真的要硬闯少林,扰了我少林的清净,那贫僧说什么也要同徐施主挣个你死我活!” 徐云野突然转过了头,向修梅道,“我不是去向少林挑衅的,如果孙康真的犯下了这样的错误,我就用自己去换他。” 徐云野的话说得异常坚决,经过了几次的挫折,他已经明白有些事情决不能是靠自己的一腔热血所能够完成的,有的时候,该低头就一定要低头。他知道即使是拼尽自己的全力也不可能能从少林的手中救走孙康,而这样或许还会牵连到更多的人。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抛弃他的兄弟,除非是他的兄弟已经先背弃了自己,而只要他们还没有放下当初的誓言,徐云野也就永远不会抛下他们。而作为一个兄长,自己有必要替兄弟承担一切的罪责。 “可我还是不相信他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如果,他真的是被冤枉的呢?”徐云野道。 李天师摇摇头道,“徐老弟,我想你现在也知道,并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在说他是犯人,而是所有人,全江湖都在传他的罪人,你到现在还是不愿意相信吗?” 徐云野闭上了眼睛,“对,我还是不相信,除非是我亲耳听见他承认。” “也就是说,你是非要上少林寺不可了?”修梅突然紧瞪住徐云野。 “是的,无论任何人说什么,我都要得到一个结果,无论这个结局是什么。” 修梅的全身都在颤抖,一步,两步,他终于拿起了他的戒棍,走向了徐云野。 霎时间,场面又变得紧张万分,沈飞儿,薛天傲,甚至是李天师,都拿起了他们的武器,他们虽然不愿意见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可似乎这场战斗已经无法避免。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足够让每个人震惊,修梅走向了徐云野,却深深的向徐云野行了一个礼。 “徐施主,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那么,贫僧愿意尊重你的决定。” 修梅直起腰,向徐云野笑道,“说到底,我还是不相信这件事情会这么简单,我愿意陪你查清事情的真相,虽然师父说我一直认死理,要我改了这个毛病,可要是真的改了,那么修梅还会是修梅吗?” 什么也不必再说,英雄们的相逢永远是这样缄言,但却情深义重。 现在徐云野的手已经同修梅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许久还是没有分开。 “但贫僧还是要说一句话。”修梅道,“我会亲自带你去少林寺,也会为你打开塔林的大门,但我希望徐施主不要同少林的弟子们发生任何的冲突,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我答应你,除非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将我的手放在刀上。”徐云野笑道。 沈飞儿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感动,过去的他曾经有过无数次的欢愉,但还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今天。 此时此刻,三爪天犬已经完全呆傻了,他始终认为自己还有机会,自己可以激起修梅与徐云野的矛盾,但他终究还是小看了那种人类最简单却最真挚的情感—友情。uu看书 wwuukanshu.co 所以现在的他,也就只能看着徐云野同修梅缓缓走出他的府宅,到头来,他依然是一个失败者,就宛如他被折断的铁杖一般。 几人走出了好远,徐云野的眼神却一直没有从远方移开,过了许久,他才对修梅道。 “修梅师兄,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吧,我在听。” “你的那个鬼面,还有用吗?”徐云野道。 修梅摇了摇头,“虽然我是想解决掉这里的问题,就立刻赶去支援修兰师兄的,可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更大的事情对吗?” “那,能把它给我吗?”徐云野道。 修梅怔了怔,“你……据我所知,那场拍卖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就算再快,也绝对赶不上的。”但他还是将鬼面递给了徐云野。 徐云野看了看鬼面,又看向了李天师道,“李兄,徐某还有一个请求。” 李天师笑了笑,“我知道了,是你们一直都在说的那个小捕快吧,我可以替你去,只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如此在意他?” 沈飞儿也笑了,他拍了拍李天师的肩道,“我说过,当你见了他,你就明白了。” 李天师不置可否,只是摇头道,“那么,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徐云野望向了遥远的天际,向着皎洁的月亮,说出了那个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名字: “方天成。” 139 金身罗汉 一百三十九金身罗汉 嵩山,气势磅礴,广大宏伟。这座神话一般的山峰,也更因其上的少林寺而更加辉煌。 徐云野自幼便有一个梦想,那就是亲身前往少林寺,拜访一下那些武林中的名宿高僧,可直到如今他真的站在了少林寺的大门面前,他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以这样的身份来到少林。 但既然已经来了,他便是无路可退,更不会后退。 在修梅的带领下,几人顺利的进入了这座天下闻名的寺院,但每一个人的心情却如同搅乱在一起的麻线,看着少林弟子们疑惑且不满的面容,他们知道,这一次的旅途一定会充满艰辛。 修梅在少林的身份,自然是很高的,一路之上所遇的大小僧人在见到修梅的时候,都是谦恭的行礼,叫声师叔或是护法,但修梅却从未露出过笑颜。 虽然他答应了徐云野的请求,可他也清楚自己的行为,实际上是对少林的背叛,至少作为当今少林方丈思禅的关门弟子,他不该带着有可能对少林产生危险的人上山,可他依然还是做了。而他也绝不会后悔。 因为他生来便是这样的人,什么事情在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前,他永远不会认同。 可这不代表他真的可以放下一切的戒虑,因为谁都清楚,徐云野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坏了少林千年的基业,自己究竟要何去何从? 而当他真的站在了修竹的面前时,他的忐忑依然没有消除,甚至更加强烈。 修竹,现如今少林寺的代理方丈,由于现如今思禅大师已经年逾九旬,即使是他这样的得道高僧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后事,而他看中的人,就是自己的大弟子修竹。 首先,修竹是思禅的大弟子,论资历他远远赶在了自己师弟的前面,而他的修养与佛学也更是有超越思禅的架势,而这也正是思禅所看中的。 少林寺,终究是一个寺庙,而少林武僧,说到底还是出家人。思禅大师是清静的,高雅的,也同样是清楚事理的,少林寺虽然以武学名动天下,可作为僧人的本分,便是做好修行。而修竹,正是自己的四位弟子中最通佛理的人,思禅虽然年纪大了,可他看一切看得都很清楚,虽然在四位弟子中,修竹的武功并不是最高的,可他却是最有资格继承方丈资格的僧人。 而为了能够让修竹真的能够独当一面,他同样开始了对修竹的锻炼,那就是将少林寺的一切事务全部交给修竹负责,因为他明白,只有真实的锻炼,才能完全的展露一个人的才能。 事实证明,修竹的确是个合格的继承者,有他负责的少林,的确正在蒸蒸日上,但直到易筋经失窃的那一天,一切都变了。少林寺的震寺至宝居然突然失窃,而无论如何,这也与修竹这位现在负责一切的人脱不开关系。 但究竟思禅对于修竹的看法与期许有没有改变?谁也不知道,因为现在站在修梅面前的依然是修竹,而思禅依旧没有露面。或许这代表着思禅对于修竹的信任依然未变? 可是,当徐云野目视眼前这位慈祥而睿智的僧人时,却似乎可以看出他如水般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的焦虑,或许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修梅看着自己的师兄,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修竹居然自己先开了口: “修梅师弟,我以为你已经跟着修兰他们去了。” 的确,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修竹的现况并不好,身为少林的代理方丈,易筋经的失窃他要负极大的责任,而如果修兰能够带着易筋经回来,那么他就是大功一件,很有可能他就会成为下一任的方丈,而犯下错误的修竹,则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这或许就是修菊一直紧跟着修兰脚步的原因,毕竟与其同一个失势的师兄奋战到底,不如去选择一个新的契机。对于目前的处境,修竹其实一直没有说过什么,在他的内心中,他只是希望易筋经能够重回少林,可当修兰真的已经抢先他一步的时候,他却还是真的有些难受。 所以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修梅还愿意回来,而且还带来了几个陌生人。 修梅叹了口气,向修竹施礼道,“师兄,我,我这一次带来了,带来了几个朋友。他们……” 徐云野见修梅难以启齿的样子,便走到前面向修竹道,“修竹大师,在下白莲教徐云野,这位是我的兄弟,沈飞儿,薛天傲。” 果然,当修竹听见这几个名字的时候,脸上立刻呈现出了片刻的凝重,可修竹毕竟是修养极高的高僧,他立刻转出笑颜,向徐云野道: “贫僧久闻几位施主的大名,可不知道几位今日到少林来究竟有何贵干?” 徐云野道,“没什么,在下专为我兄弟,孙康的事情而来,我知道现在孙康就被关押在少林寺的塔林,在下希望能够看他一面,不知道大师愿不愿意。” 修竹听见这话,立刻看向了修梅,不用说,能够让徐云野等人知道这个消息的,一定是修梅,而修梅现如今低下了头回避着修竹的目光,这也就更能说明了。 但修竹也并未责怪修梅,他上下打量着徐云野,双手合十道,“徐施主,贫僧素来仰慕施主已久,今日相逢,实在是大快人心,还请几位到会客院中稍坐一会儿,贫僧这里有香客带来的特级香茗,我们便喝便聊如何?” 说罢,修竹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可徐云野却一动不动。 “多些大师好意,只是我们今天,不是来喝茶的。” 修竹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可依旧笑道,“徐施主,如今您身在少林,还请按照少林的规矩来,你的心思我虽然明白,可贫僧却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但说便是。” 修竹道,“阿弥陀佛,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徐施主可知道什么是因,什么又是果?” 徐云野正欲答话,可沈飞儿却向前一步,拱手道,“在下不才,愿意斗胆释之:所谓因者,便是你们抓了我的十弟,我们不得不来;所谓果者,便是今天我们要把人带走,无论谁说什么都不行。” 修梅听见沈飞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便是大惊,他猛然看向修竹,可修竹依旧笑道: “施主便是江湖上人称锦衣浪子的沈飞儿吧,虽然我仰慕你的为人,可施主的话恕贫僧不能认同。不知沈施主听没听过这样一句话:莫轻小善,以为无福,水滴虽微,渐盈大器,小善不积,无以成圣。莫轻小恶,以为无罪,小恶所积,足以灭身。” 沈飞儿笑道,“我看大师这话,倒也不对,在下平生所好,也就是赌赌银子,逛逛青楼,这些都说不上什么好习惯,甚至算得上小恶,可在下不还是活的好好的?至少我过的,要比有些整天吃斋念佛,可梦中想姑娘的人好太多了。” 修梅听见这话,当下又是大惊,虽然他知道沈飞儿快人快语,但在少林寺中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不合体统,修梅用余光看向了修竹,可现在的修竹居然已经连脸都红了。 这究竟是为何?修梅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兄素来是最具修养的,无论别人的话说得有多么难听,修竹都向来不会放在心上,可为何这一次沈飞儿这是小小开了个玩笑,就引得修竹如此动怒呢? 可修竹脸上虽怒,但嘴上依然没有过多的表露,他向沈飞儿道,“施主谬矣,刚才贫僧所言因果,善恶等等,皆是在谈你的那位兄弟,的确,孙康本人现在就在少林寺。” 徐云野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而修竹则继续道: “虽然我少林说不上什么大宗大派,可我辈出家人历来严守本分,并未做过什么恶事,可几位的兄弟,却居然将我寺的至宝盗出,难道这样的行为算不上是恶?而犯下这样的事的人不应该遭受这样的果吗?” 沈飞儿还想同修竹辩解几句,可徐云野却拦住了他,徐云野再次行礼道: “在下素来尊敬少林中的大小僧人,也清楚少林的规矩,可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十弟会犯下如此的错误,我希望能够让我见他一面,哪怕是他真的是犯下一切罪孽的人,我也愿意替他受过,在下恳请大师了。” 徐云野除非是面对自己尊敬的人,很少低下头来,但这一次他的礼却行了很久。 可修竹依然是毫不在意的态度,他缓缓道,“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孙康的孽是他自己的,就算施主真的有舍己为人的念头,贫僧却也依旧不能答应。” 徐云野依旧没有直起他的腰,“那么我希望大师能够让我跟他说几句话。” 修竹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多说无益,徐施主还是请回吧,被关入塔林的人,就算是我也不能随便见,今天无论施主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见他的。” 场面瞬间冰冷了下来,薛天傲在听见这话时,立刻举起了他的银枪,而周围少林的弟子们,也都拿起了他们的戒棍。 而修梅早已是大汗淋漓,他赶忙向修竹道,“师兄,既然徐施主都这样说了,你就让他见孙康一面又如何?” 修竹皱了皱眉道,“修梅师弟,你身为少林弟子,我想你应该清楚少林的规矩,当今如此紧要关头,你怎还能随意带外人上山?而现在你还要为他们求情吗?莫要忘了,那个偷盗了经书的人就是他们的结拜兄弟,你就不怕他们同孙康是一伙的吗?” “可是师兄,徐施主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真的对易筋经有所图谋,修梅就算是再愚钝,也不可能带他上山!” “算了吧。”徐云野突然抬起头道,“既然大师不愿意,我也无话可说,在下愿意告辞!”说罢,徐云野竟然真的向门外走去。 “六哥,六哥!”沈飞儿大惊道,“你真的要走?” 徐云野叹道,“我答应过修梅师兄,不会同少林的弟子发生争执,既然我们现在没有办法,那就只好亲自前往云南,等到把真凶找出来,再做打算了。” 此时此刻,徐云野望着少林寺远方高耸的尖塔,心中愁绪万千,他知道孙康正在里面受尽苦楚,可是他既然己经答应了修梅,便也不能反悔。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方天成能够找到真凶,而他能做的,也只有离开。 “且慢。”修竹突然叫住了徐云野,他眯紧眼睛缓缓道,“徐施主既然来了,难道还想走吗?” 徐云野顿时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惊异万分,而修竹则笑着继续道: “施主在如此不同寻常的时刻来我少林,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见孙康一面?据我所知,当初同孙康在一起的那群人如今见孙康已被关押,早就逃之夭夭,很怕同他惹上关系,而你们竟然还敢前来,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吗?” 徐云野当下咬紧牙齿,自己答应了修梅的请求,本欲离开,可现在看来修竹已经不想让他们走。 修竹的瞳孔猛然张开,大声喝道,“少林护院众僧,结出金身罗汉阵来!” 霎时间,几十个孔武有力的武僧仿佛脚踏祥云,浑身带着耀眼的光芒从上方杀来,他们提起戒棍,将徐云野三人逐渐包围,而他们个个都是怒目威严,气势不凡,显然是少林寺中的高级弟子。 修梅顿时慌乱道,“师兄,师兄,你这是干什么?你既然不同意徐施主的请求,放他们下山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出动护院的大阵?” 眼见着少林弟子的阵法逐渐围上,修梅已是惊不可遏,这金身罗汉阵并非是一般的阵法,而是少林寺的护院大阵,是整个少林最后的底牌与屏障。 当初宋末时分,蒙古人就曾经杀上过少林寺,uu看书 uuansh 妄图用他们粉碎了大宋的铁骑一举击溃这个全中原武林的象征所在,可就算是他们出动了几千人的军队,依旧还是被少林的金身罗汉阵杀得溃不成军。 虽然时过境迁,可金身罗汉阵却依旧保留了下来,而这也是整个少林最为强大的阵法!而现在,徐云野三人己经被那几位似乎全身涂裹了一层金箔的武僧团团围住,根本已经无法脱身。 此时此刻,修竹的神情依然严肃,实际上,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徐云野他们与孙康的案子有关,可看着自己的师弟修兰如此建功立业,他早就是心有不甘,如今来了这样好的机会可以证明自己,他又怎么能错过?虽然徐云野三人不一定就是罪犯,可如果真的抓住了他们,那也定然是大功一件! 徐云野,此时已经满头是汗,他的确没有想到外表祥和修竹居然会突然发难,可面对着围上来的金身罗汉们,他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八弟,十二弟,这一次,可算是我连累你们了。”徐云野的手渐渐移上了他的刀。 “少来这一套,跟着你,那次不是这样的。”沈飞儿突然笑了笑,而薛天傲虽然没有说话,可他的目光也是同样坚定。 徐云野的嘴角也微微上扬,虽然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强大到不可战胜的敌人,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个人。 而他,也终于拔出了他的刀。 “修梅师兄,请恕徐某,食言了!” 140 思禅 一百四十思禅 面对着宛若金身罗汉般闪耀着光辉的少林弟子渐渐逼近,徐云野竟然一时之间没有了任何应对的办法。 任何的武林高手,在千军万马前都是那样的无力,更何况现在徐云野面对的是可以超过一只军队的少林寺最强阵法。 但此时此刻,少林弟子的大阵已经结成,现在的他们竟然真的若如被困入包围圈的猎物一般,只能束手就擒。 修竹已经隐藏不住脸上的笑意,他无视着修梅的恳求,继续下达着进攻的命令,他清楚只要能在这里囚禁住徐云野三人,他这些日子的颓态便可以一扫而光。 而修梅用尽了他的方法,他不停的向修竹辩解,尝试着阻止金身罗汉阵的结成,但这一切已经无济于事,因为他知道大阵一旦成型,便根本无法从外部击破,而作为一个在少林并无实权的人,这些少林弟子也根本不会听从他的命令。 现在的修梅甚至比大阵中的徐云野更加窘迫,是他曾经信赖着自己的师兄,他认为一切问题都可以得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可这份信赖却害了他,更害了徐云野。他只感到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而更加让他备受煎熬的,是他根本无能为力,他无法向少林弟子们进攻,更不敢忤逆自己的师兄,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忆起曾经自己不愿意学习却依然熟记的经文,为徐云野三人开始了祈祷。 但如果凡事都可以靠求神拜佛来解决,这个世界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哀伤。 虽然四周已是四面楚歌,但此刻的徐云野却没有丝毫的慌张,也许他的确是个容易动情的人,但只有一个时候,他是毫无情感的,那也就是他拔刀的时刻。 金光闪来,寒芒已出!面对着打头阵的弟子们迎起的戒棍,徐云野也拔出了他的刀。 可徐云野的刀并未击中那位少林弟子,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想取走那个少林僧性命的念头。虽然双方已经撕破脸皮,但徐云野依然坚持着对修梅最后的承诺,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伤害一位少林弟子的性命。 但实际上,就算是他真的动了杀心,恐怕现在他也很难得偿所愿,虽然只是稍稍过了几招,可徐云野已经感受到了金身罗汉阵真正的恐怖所在。 徐云野曾经见识过许许多多的阵法,但他不得不承认金身罗汉阵的强大远飞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阵法可比。实际上,能够参与进少林寺这护院的阵法中的,全都都是少林寺中的顶尖弟子,这些弟子的实力可能还要比当天的那群丐帮长老们还要强一些。而就算是修梅,面对着人数优势,也不得不败下阵来,更何况现如今徐云野面对的,是一群精通阵法,终日吃住在一起的心照不宣的少林僧呢? 这群护院弟子,从剃度出家以来,所接受的便是最严苛的训练,他们的信念也全都如同他们的金身一般金刚不坏,那便是用生命来护卫少林寺。可以说他们的坚定,武功,配合,都远远超过了徐云野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敌人。 而真正让徐云野惊叹的,还不止是这些,真正让他感到疑惑甚至眩晕的,是这群少林寺的相貌身材,几乎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如今再加上他们金粉图面与金身僧衣,更是耀眼的不可直视,这无疑是对徐云野三人更加不利。 少林寺不断变换着阵型,不断轮换着位置,每一次一旦有一个人陷入下风,便立刻会接上一位状态饱满的新人,虽然徐云野三人用尽了全力进攻大阵,想要打出一个突破口来,可面对着如此让人目眩神迷的阵法,他们根本无计可施,此刻的他们就好比是有千斤的力量,而打在平静的水面一般,只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渐渐的,他们的行动迟缓了下来,可少林寺们的进攻则愈发强烈,几乎只是转眼间,他们就已经陷入了劣势。现在的三人背靠着背,眼见着包围圈非但没有破损,反而越来越小,这无疑是对他们心态沉重的打击。 光,刺眼的光,让人头痛欲裂的光,在正午的骄阳下,每一位金身罗汉都似乎真的如同天神下凡,他们那可以消灭世间一切罪孽的光似乎真的要将徐云野三人照耀的荡然无存。 愚公移山般的坚定者毕竟还是少数,而就算是愚公本人也是有了上天的帮助才能移开两座大山,如果真的只靠他凡夫俗子的力量,恐怕只到他的孙子辈就已经放弃了抵抗。虽然徐云野的确对一切的困难都无所畏惧,可他却不得不承认敌人的强大,而这种强大是不用能精神上的坚韧来弥补的。 而现在,他的进攻已经完全转变为了防守,在自己的精神与体力不断下滑的途中,敌人却是越战越勇。现在的三人竟然真的像三只被端上了菜板的鱼,只不过是在最后的挣扎罢了。 “六哥,我得承认,这些秃驴是不太好对付。”沈飞儿依然还在笑着,可谁都能看出那笑容中隐含的勉强。 徐云野此时只感到一种自责,或许不是他的一厢情愿,现在三人根本不必如此被动,可就是他想要说一声抱歉,也完全做不到,因为金身罗汉们的进攻实在太过猛烈,此刻的他连嘴都张不开。 漫长的两刻钟,同样也是折磨人心智的两刻钟,但看着大阵中已经败象显露的三人,修竹却突然感到一种他才是真正输家的滋味。在他的印象中,金身罗汉阵完全是无法阻挡,无可匹敌的存在,但本应该如摧枯拉朽般粉碎这三个强弩之末的人的大阵,却竟然花费这样长的时间也没有取得胜利。 现在的修竹甚至想立刻钻入大阵,亲自击溃徐云野,每一次当他看见徐云野那张大义凌然的脸的时候,他都会全身恶寒,就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看到白双的那一刻一般。 为什么他似乎一直在当一个失败者?而为什么他越是想要掩盖,那些往事就越是要钻出来?他想不清楚,更不敢不想,他知道现在既然已经迈出了脚步,那便是如同覆水一样收不回来。 想到这里,修竹不禁晃了晃脑袋,想要把一切的杂念甩去,现在的他只需要等待胜利,不需要有额外的杂念。 可为什么,这场胜利来得这样慢? 但似乎无论胜负何时分晓,所有人都清楚徐云野的失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即便是现在阵中的徐云野还是这样想。这两刻钟他们已经使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硬攻,巧取,分散行动,集三人之力同攻一点,用轻功跳出包围,甚至连下三滥的阴招他们都用了,可是依然还是无计可施。 而终于,徐云野也开始觉得他手上的刀愈发沉重,而眼前的一直闪耀的金也开始转变为茫茫无际的黑。 “八弟,十二弟,我,我想到一个办法。”徐云野突然道。 沈飞儿看着逐渐徐云野握住刀的手逐渐松开,他立刻就明白了徐云野的意思。 “你放屁,难道现在你要放弃?如果是这样你就别说你是我六哥!” “不,八弟,如果我留下,或许修竹会放你们走。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连一直沉默的薛天傲也突然感到喉咙一阵的抽动,他向徐云野吼道,“不,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低头!” 可徐云野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他决定的事情,任谁也无法更改。 “不,如果我死了,你们就不必死。” 沈飞儿听见这句话,猛地转过头来,可他却突然发现徐云野的刀已经移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六哥!”沈飞儿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他飞扑过去,而在那一瞬间,正午的阳光射在徐云野的刀上,突然刺入了沈飞儿的眼睛里,他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可阳光似乎真的刺激到了他的大脑,灵光突现,他竟然发现了一个机会。 “六哥,等等,我还有办法!”沈飞儿一边抵挡着进攻,一边道。 徐云野怔了怔,可沈飞儿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看向了薛天傲。 “十二弟,你知道八哥我一直不缺宝贝。”突然,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璀璨的金钗子。 而薛天傲竟然也突然明白了沈飞儿的意思,但他依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沈飞儿向徐云野笑道,“六哥,这个本来我是打算送给天香楼的红姑娘的,只不过可能得请你代劳了。” “不是,老八,你是什么意思?”徐云野疑惑的看着沈飞儿,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突然,沈飞儿将金钗猛地扔上天空,而在金身罗汉,金钗与阳光的相互闪耀下,那金钗竟然散发出了如同极昼般的强光! 而一位少林僧正巧站在了金钗的面前,那强光即使是他们这群见惯了光芒的金身罗汉,也无法抵挡,他立刻捂住了眼睛,也露出了徐云野他们一直等候的破绽。 可少林僧们毕竟身经百战,他们当下便行动起来,想要填补这个缺口,可此时此刻,缺口依然已经成型,便就如同燃着黑夜的烛火般豁然开朗。 而薛天傲见状也立刻做出了反应,他提起银枪,纵身跳跃到了沈飞儿的肩膀上,又带着他宛如龙啸般的怒吼,将地上的徐云野给挑了起来! 天空!徐云野现在已经看见了天空,而当他真正呼吸到了大阵外的空气时,却发现那个缺口已经被紧紧围住…… 徐云野瞬间明白了一切,沈飞儿与薛天傲用这个最后的机会,为他创造了一个可以脱身的机会,而他们,在没有了自己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击破这个大阵。 在空中的那一刻,徐云野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凄凉与愤慨,他此行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兄弟,却未成想今日被自己的兄弟拯救。 但依然已经事成事实,他便也不会流露出过多的情绪,而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就是修竹,让自己深陷进入的人。让沈飞儿与薛天傲围困的人,让孙康被关入塔林的人。 无论什么问题都需要一个答案,现在这个问题只有修竹能够回答。 徐云野,再次举起了他的刀,从天空中杀来,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修竹妥协,如果他不愿意妥协,那么就让他为兄弟们陪葬! 此时此刻,全少林寺大大小小的僧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比得过徐云野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因为他的背后有着太阳,有着指引他前路的兄弟。 那么,这带着光芒的刀,也注定无法阻挡。 现在的修竹,已经完全惊慌失措,他想不到徐云野是怎么从少林护院的大阵中脱身的,虽然他有可以匹敌徐云野的武功,他闻名天下的罗汉拳,可现在他连拳头都握不紧。 惊慌与恐惧已经完全支配了修竹的身体,而只要你的心中有愧,无论多强的武功,也绝对无法施展出来。 而当徐云野的刀真的逼在了他的咽喉上时,他则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只有几乎与当年那个明明武功不如自己,却依然敢将铁指对准自己的白双一模一样。 可真正让他恐惧的,是他根本没有看清徐云野的刀!如果他真的想杀自己,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 “放人,所有人!”徐云野此刻的神情比他的刀还要冰冷。 “你,徐云野,你……”修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u看书 .uuanshu 他也真的无计可施。 “徐施主,且慢!”一阵苍老却空灵的声音传来,但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足够让所有的少林僧人放下手中的武器。 思禅,这位当今武林辈分最高,武功最强的一代宗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而真正的武者,不需要他的武功,只需要一句话便可以服人。 修竹看到思禅缓缓走出,却早已是惊不可遏,“师父,您,不是在闭关吗?怎么……” 不需要思禅回答,现在他身后的修梅便可以解释这一切,在刚刚的混战中,修梅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便只好叫出自己的师父思禅大师,也只有他可以化解一切的争执。 因为,思禅是真正的武者,也是真正的僧人。 “够了,修竹,难道你认为今天的乱子还不够多吗?”思禅依然平静得很,可他的话却足够让修竹低头不语。 思禅缓缓走到徐云野的面前,轻轻的将手放到了徐云野的手腕上,可徐云野却已经无法再举起他的刀。 “徐施主,你的事情,我已经听修梅讲过了,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答案,那么贫僧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不知为何,本来气愤填膺的徐云野在听见思禅的话时,顿时心如止水,他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兄弟,他们也在看着自己笑。 那么,一切便足够了。至少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141 刺破黑暗 一百四十一刺破黑暗 塔林,少林寺历代高僧的涅槃之地。那座座高耸的尖塔,不仅承载少林千年的传承与修行者渴望极乐的理想,也无疑是对这些佛学高深的名僧们最好的悼念与敬意。 但无论如何,过去的前辈已经作古,无论他们生前有着多么大的功绩,可他们留给后人的,也不过一撮粉土与零星的舍利。 可这片属于高僧的墓园,此时此刻,却关押着一位出了名的盗贼,这是否是一种讽刺?但无论是谁,恐怕想到更多的则是一种愤怒。区区的毛贼本应该被关在老鼠蟑螂遍地的牢房,而不是神圣的塔林。 这说出来可能像是个笑话,但这却是真实的,现在的孙康就被囚禁在那众多的尖塔的其中一个,而他的眼前没有片刻的曙光,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或许他本该习惯这种生涯,实际上,作为一个住在牢房远比自己家里还要长的人,他本不该有丝毫的不适,但每日望着那狭小的窗外边不断传来的诵经声,他只感到恐惧。 对于盗贼来说,他是领袖,他是高超的先驱者;对于自己的兄弟而言,他是一个虽然胆小却依然可以为兄弟挺起胸膛的挚友;对于关押他的牢役,他是一个虽然不修,却和颜悦色的老朋友,可对于少林乃至整个武林,他就是一个贼,一个彻头彻尾的,最下作,最肮脏的贼。 也许是难得的死寂,孙康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过去的人生,可如今他所能回忆起的,也就只有远超过囚牢的黑暗。他有什么罪吗?也许是有的,但实际上,他不过是个偷窃成瘾的病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孙康发现自己的病越来越重,每一次看见别人的手上有着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他的内心总是泛起一阵要把它们放在掌心的冲动,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贪婪,因为就算是一个乞丐手里的半张烂饼,他都想要得到它。 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占有过一件偷窃来的赃物,总有人拿他打趣,说他根本不是个贼,因为每一次他偷了东西,都要想方设法的把它们还回去,甚至他补偿的东西远远超过了赃物本身的价值,可他每一次听到这种玩笑,都只是不屑一顾,因为他享受的只是偷窃的快感,而不是窃物本身。 也许他的确病了,而且病得不清,但大多数的人对于盗贼的态度,都只会紧盯住你的手放在宝物的瞬间,而绝非你所带来的贡献。所以,他不是一个病人,只能是一个人人喊打的贼。 过去的三十年,他也早就习惯了别人的这种态度,实际上,有的时候,他自己也恨自己,他恨自己的病,恨自己纵然有着高超的武功,依旧还是一个贼。而贼,只配待在阴暗的牢房,跟老鼠抢饭。 所以他爱牢房,爱那些对他打骂的狱卒,在皮鞭抽在他头上的瞬间,甚至比他在母亲的怀抱里还要安详,而事实上,他的母亲似乎从未抱过他。 孙康,这位臭名昭著却又让每一个人敬畏的盗贼,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但直到那一天,他遇上一个人,而这个人却让他的人生被彻底的改写。 那就是徐云野,一次偶然的相逢,让他们成了知心的好友,也让他成为了白莲教的十太保。或许直到现在,白莲教的很多教众依然以孙康为耻,可孙康早就忘了那些,他唯一能回忆起的,就只有那天,自己在徐云野的指引下,喝下那杯结拜酒的那一天。 酒是辣的,泪是咸的,可他的心中却如火烧般激动,那种直刺心灵的震撼直到如今他依然记得,而如今蜷缩在角落中的孙康,再一次的感受到了那种感觉。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酒,也没有徐云野,或许在自己以后的人生里也不会再有。可他不后悔,因为有过,至少要比从未拥有要好得多。 而现在,当他重新回忆起那个激动人心的夜晚,所能感受到的,也就只有那一望无际的黑。 大概是不到一个月前,他还坐在一个不大的酒楼里,盯着他刚刚从一个老头子手中偷来的玉核桃,一边喝酒,一边傻笑。 自己这一次又是从牢房里偷偷溜出来的,实际上,就算他真的越狱了,也不会有人敢去抓他。想到这里,孙康不禁又笑了笑,看着手中的玉核桃,他就想起了过几天就是三爪天犬的八十大寿,虽然自己一直不喜欢这个老而弥坚的家伙,可自己当年落魄的时候,如果没有他,也许自己早就死了。 那么,是不是应该也给他预备一份贺礼?孙康不禁叹了口气,虽然自己自从加入了白莲教,的确不用再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可似乎自己也不能再向过去一般无忧无虑。 孙康叹了口气,又拿起自己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不,也许不能称作他是人,因为那人的脸上戴着一副鬼面,而唯一能够证明他是人的身份的,也就只有他露出的一双如玉般温润的手,以及整整七八个的玉扳指。 “我可以坐这里吗?”鬼面人道。 孙康点了点头,似乎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愿意接近他,毕竟谁也不愿意同一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人坐在一起的。 “有什么事吗?”孙康下意识的将核桃藏进了怀中,可他随意又笑了笑,看来自己真的是贼性不改。 可鬼面人似乎早就发现了他的举动,他也不客气,拿起孙康的酒壶就为自己倒了一杯,“六指猴,孙康,似乎你的本事真的比传闻中要好的太多了。” 孙康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你,你想干什么?” “别着急,我想请你见一个人,来吧,秦姑娘,看看那个刚刚偷走你核桃的人。”鬼面人拍了拍手,而那个刚刚的老人居然真的突然出现在了孙康的面前。 “孙大侠,果然是好功夫!”老人面露微笑,抱拳拱手道,可那声音竟然完全是女人的声音,而且还是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 孙康咽了口唾沫,眼前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他惊讶,“你,你们,算了,大侠就不必了,叫我大偷或者大盗更能让我舒服些,今天算我认栽,你们说怎么了事吧。” 鬼面人笑了笑,“区区两个小玩应儿,不成敬意,就算是送给孙先生的见面礼了,只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事情想跟孙先生好好商量商量。” 孙康皱了皱眉,“怎么?你们是捕快?” 鬼面人大笑道,“你见过像我们这样的捕快?放心,我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只对您百利而无一害,您可以尽管放心。” “算了吧,这两个核桃还给你,我对你要讲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孙康抛下了玉核桃,就站起身想要往门外走去,江湖人的敏锐时刻警醒着他,这两个来路不正的人绝非善类。 “别急。”鬼面人突然出手直接按住了孙康,而孙康竟然发现这人如玉般的手竟然也能够让他站不起来。 “您是大盗,所以,我想请您偷一件东西。” 孙康虽然内心慌乱,但还是强作镇定道,“笑话,你以为我孙康是什么人?我从不惦记别人家的宝贝,也不可能听从你们的差遣。” “也许吧,可您的兄弟,不一定是这么想的。”鬼面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却足够让孙康魂飞天外。 刀,快刀,那把虽然不沾一丝血腥气却丝毫不能掩盖它的锋芒的快刀! “你,你们,我六哥到底怎么了?”孙康根本无法掩盖自己的惊慌,徐云野从来人不离刀,刀不离人,而这把刀却为何会出现在他们的手中? 可鬼面人只是笑了笑,“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 孙康似乎已经没了选择,而鬼面人则继续道,“放心,他没事,只不过他将来会不会有事,完全在于你接下来的举动。”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这刀是伪造的,你们绝不可能击败我六哥的!” “是吗?这天底下就没有无法击败的人,而只要徐云野还是一个肉体凡胎,我就有能力打败他,而且你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兄长,他虽然足够坚强,可有的时候却脆弱的连一张纸都不如。”鬼面人道。 孙康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一个对徐云野底细知道的如此详细的人,或许真的有可能击败他。因为作为徐云野的兄弟,他深深的明白徐云野的软肋,那就是他的兄弟,他的兄弟成就了他,可从某种意义来讲,他的兄弟也拖累了他。 而自己,也不正是其中的一个吗? “说吧,你们想让我干什么?”孙康终于还是说出了他最不愿意说出的那一句话。 鬼面人点了点头,“很好,我喜欢你的态度,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想让你偷一件东西,这对于你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你们能打败我六哥,我感觉天底下就没有你们做不成的事情。” 鬼面人耸了耸肩,“有,因为我们要的东西是少林寺的易筋经。” “他妈的,你疯了!你想杀了我,再杀了我六哥是不是?你告诉你,门都没有!”孙康突然暴怒起来,因为任何一个正常人,绝不可能能从少林寺的藏经阁中把易筋经给偷出来。 鬼面人突然大笑道,“对,我是疯了,所以我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过分,对吧?”鬼面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恶寒,让孙康连呼吸都几乎凝滞起来。 “我只需要一个回答,去或者不去,我基于你的回答也就只有两个选项,让你的六哥活着回来,或者是让这把刀,成为你们脆弱兄弟情的最后见证者!” “去!”孙康怒吼道,那一瞬间,他已经忘记了所有危险,所有困难,他喊得太过用力,甚至连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而在他说完了这句话后,他眼前的两个人竟然也真的消失不见,有的只是一张纸。 “拿着这份少林寺的地图,记住,我的耐心并不多!” “他妈的,徐云野,老子今天就要为你死了!”孙康此刻正蹲在少林寺藏经阁的屋顶上,不断的为自己灌下那曾经自己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的烈酒。 “徐云野,我草你妈,我还不想死,你却总是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为了你,马上就要被少林的和尚们乱棍打死!”孙康望着那并不远的地面,却突然发现自己又添了恐高的毛病,而就算他喝了一壶又一壶的酒,那种刺入骨髓的眩晕感还是无法消除。 孙康看着下面一波波巡逻的少林寺,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图,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死期将至,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中骂了徐云野一万遍,但每一次当他真的回想起徐云野的面容时,他却心如刀割。 “他妈的,干了!”孙康突然发现下面的巡逻弟子消失好长一会儿,他的心中顿时血气翻涌,如果自己真的想救徐云野,那么这也许就是唯一的机会。 于是,他纵身的飞跃,就宛如他曾经飞跃进皇宫的那一天一样。 可当他真的接触到了坚实的土地,眼前的一切却让他目瞪口呆:所有巡逻的少林僧全部昏迷了过去,本来威风凛凛的他们现在居然如同冬眠的熊一样昏睡不起。 是谁?究竟是谁有能力将他们全部击昏?这可是看守藏经阁的高级弟子,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还没有发出声音的就被全部击昏? 可孙康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如果想救徐云野,那么只有趁现在! 但突然,一道道火光突然升起,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黑暗中的孙康。 “恶贼!哪里跑?” 孙康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位老僧就以不可阻挡的力道击倒了他,老僧此刻的神情异常严酷,他向着身后的弟子道,“去看看藏经阁少了什么东西!” 弟子赶忙从倒地的弟子身上取出钥匙,钻了进去,过了片刻,他才气喘吁吁的跑出来,而他的神情却已经惊恐的无以复加: “修兰师叔,不好了,易,易筋经,失窃了!” 修兰面色凝重,向孙康怒道,“恶贼,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讲?” 孙康本是为了偷盗经书而来,可他却并未偷到经书,他想方设法的辩解,可修兰却已经看见他手中的地图。 “你的手中难道不是少林的地图?你如果真的无罪?又为何有这种东西?” 修兰说完,立刻在孙康的身上摸索起来,但没过一会儿,他便叹气道,“这恶贼定有同党,易筋经想必已经被外人给带走了!最近有一群鬼面人经常出现在少林山门附近,我想定是他们。” 孙康此时哪里还说得出话?而修兰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一记重拳,打在了孙康的脸上,而之后,便是一阵茫茫无际的黑。 当孙康醒来,自己就被关押在了这里。 事到如今,就算是再愚钝的人,也能够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当孙康回想起自己的糊涂时,却只是笑了笑。 “他妈的,真倒霉。” 现在的孙康依然蜷缩着,望着眼前的黑暗,他知道自己不用辩解,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因为他本就是一个贼,一个彻头彻尾的贼。 他不禁叹了口气,或许哪怕是自己死后,也不会有人记得自己,哪怕是他们每天都在茫茫人海中与自己擦身而过,他们能够想起的,就只有赶快回家清洗他们接触过自己的衣衫。 但孙康又笑了,uu看书unsh 虽然他注定被整个社会所遗忘,但有一个人会永远的怀念他。 “十弟,十弟!” 一阵熟悉的呼唤传来,孙康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猛地从地上弹起,看向了那狭小的窗外,却突然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妈的,我真是糊涂了,都开始出现幻觉了。”孙康摇了摇头,又重新钻入了角落。 “孙康,六哥来了!”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孙康再也无法忍耐,他爬到了窗边,凝视着那个真切却模糊的身影。 徐云野。 “他妈的,你真是六哥,哦,对了,我死了,你也死了,没了经书,那群鬼人肯定也会杀了你,反正呢,我偷了这么多东西,肯定是要下地狱的,你杀了那么多的人,也跑不了,但不论这是哪,我想说……见到你真好。” 可突然,孙康的手被牢牢的握着,一股强烈的温暖瞬间传了上来,也照亮了整个漆黑的房间。 “十弟!我真的来了!” “六,六哥!”孙康已经惊讶的无以复加,当那道光芒照在他的眼前,他才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 而他也终于笑了出来,大笑,开怀的笑。 虽然他的人生做过无数次错误的选择,但他也知道他做了一件最正确的选择。 而只要那把快刀还在他的身边,他的眼前就永远不会黑暗! 142 生与死 一百四十二生与死 夜深了,似乎万物都在那一片安谧的漆黑中平复了下来,即使是连奔涌的浪潮也是如此。 但仍有一个人的内心久久无法平复,徐云野此刻在依靠在船舷上,偶尔吹过的海风不断撩拨着海水,也同样撩拨着徐云野的心。 好消息是,方天成醒了,坏消息是,现在的他就算是醒了依然跟睡着没什么区别。 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刺激可以如此摧毁掉一个始终微笑着的年轻人,可如果换做是其他的时间,他大可以陪着方天成喝上一天的消愁酒,但现在不行。明天,当太阳从海底升起的时候,他们就即将上岸,而他们也即将展开一段新的旅程。 可这段旅程不能少了方天成,因为方天成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一股淡淡的愁绪涌上了徐云野的心,他开始回想起那天当他从塔林中见到孙康时的场景,当那一天,孙康紧握住他的双手时,他才彻底坚定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孙康救出来。 因为他是无罪的,无论少林寺,或者是全江湖的人怎么看他,徐云野都清楚孙康绝不会撒谎,尤其是面对着自己的时候。 在塔林中,孙康又哭又笑的讲完了他的经历,直到那一刻,徐云野才清楚他们已经跌进了一个陷阱,一个专为他们而设计的陷阱。 神秘的鬼面人,荒诞的行动,罪恶的拍卖会,一切的一切在孙康的讲述与自己登上鬼岛的一瞬间,全部清晰明了,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依然看不清那幕后的主使究竟是谁。 修罗会?丐帮?少林寺?亦或者是玉剑君子?徐云野现在的脑子混乱不堪,可他的心中却清澈的如同明镜,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救出孙康。 而这,也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可那一天当孙康在徐云野的面前讲述了一切后,无论谁都是一脸的茫然。 沈飞儿听完了孙康的讲述后,竟直接走到了修竹的面前,即使是徐云野也从未看见他这样生气的样子。 “听见了吗?啊!你们少林寺难道就是这样抓人的?这分明就是一场阴谋!” 修竹依然铁青着脸,“沈施主,我请你好好想一想,难道你不认为这一切都太过荒唐吗?如果这都是真的,他为什么一直不讲出来?” “我把你关在一个比骨灰盒还要小的屋子里,我看看你说不说的出来!” “够了!”徐云野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他站起身,走到思禅的面前抱拳道,“思禅大师,您是这里辈分最高的人,您给个主意吧。” 顿时,所有人都开始看着那位消瘦老迈,却又如同春光般和煦的老僧,而思禅也只是淡淡的笑着,他走到了关押孙康的房屋前,只是轻轻一点,那巨大的铁锁便如绿枝般折断。 “孙施主,老衲对于你的到来,还不清楚,这段你受苦了。” 孙康一时间呆若木鸡,而修竹则是惊不可遏。 “师父,您怎么能放他?现在他的嫌疑还没有洗清,难道您真的相信他的一家之言?” 思禅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修竹,够了,难道你认为你今天惹出的乱子还不够多吗?究竟是谁允许你随意动用护院的阵法的?” 修竹听到这话,立刻低头不语,而思禅则又看向了徐云野。 “徐施主,老衲闭关近乎半年,对于易筋经失窃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一些,对于你今天在本寺的遭遇,还请宽恕。” 徐云野还未开口,思禅便继续道,“但有一点,修竹说的并没有错,有关孙施主的嫌疑,的确还没有洗清。” 徐云野此刻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眼前的这位老僧给予他的震撼,甚至已经让他忘了怎么说话。 “关于孙施主的事情,老衲也听说过一些,如今他遭受这样的劫难,无论出乎于怎样的原因,都是因为他的心魔无法压制的缘故。如果徐施主放心,那就请让他跟随老衲一起参禅悟道,或许老衲对于他会有些帮助。” 沈飞儿听完思禅的话,不禁冷笑道,“大师的话说得倒是好听,可说到底你们不是还不愿意放人?” 可一直沉默的孙康竟然突然开了口:“不,八哥,我,我愿意留在这里……” “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康叹道,“或许思禅大师说得对,无论我是不是真正的犯人,我曾经的确想要偷盗易筋经,也已经同这件案子脱不开干系,我……六哥,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徐云野叹了口气,“你说吧。” “我想请你将易筋经带回来,如果不是这样,我的内心永远也无法平静,如果我真的就这样跟你走了,我就永远会是……会是一个贼。过去我虽然从来不在乎别人的这些看法,可这段日子,我却真的想通了,我的偷窃行为带给他人的,永远是烦恼与痛苦,而得到快乐的,也就只是我一个人。” 的确,为什么孙康会愿意躺在大牢,这难道是他真的愿意当囚犯吗?亦或许是只有在监牢中,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心安呢?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负罪感,而当你的罪孽越深,这种感觉也会越深,直到将你的身心完全吞噬。 现在的孙康已经想通了,他不愿再当一个贼,他只想成为徐云野的兄弟,一个不再为他抹黑的兄弟,而此刻能够帮助他的人,也就只有思禅。虽然思禅讲话完全不像他的弟子修兰一样引经据典,可却给人一种强烈的信赖感。 沈飞儿拧紧双眉道,“六哥,你,你不能答应他,他本来就不是犯人,又为何非要承担他不该承担的罪责?” 徐云野紧闭双眼,“好,我答应你。”他又向思禅行礼道,“大师,我十弟,就拜托你了。” 思禅点头道,“徐施主放心,一切全都在老衲的身上。” 徐云野又回头看了一眼孙康,他点了点头,就向着门外走去。 “等等,徐施主,师父,我愿意同徐施主同去。”修梅突然道。 思禅摇了摇头道,“好吧,修梅,你如果真的想去,那就去吧。我知道你的性子,如果你得 不到一个满意的答复,你是不会回头的。” “谢师父,徐施主,请带上我吧。” 徐云野轻轻笑了笑,就迈出了大门。 “我实在是不明白,六哥,你就真的这么相信那个老和尚?”沈飞儿见修梅还没有跟上来, 便在徐云野身边小声道。 徐云野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也根本说不出什么。 “不是,那我们现在究竟要去哪?按照时间,等我们赶过去那场拍卖会就结束了,我们也许根本就没有机会。” “不,我们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方天成。”徐云野淡淡道。 沈飞儿也终于说不出话了,是的,他们还有方天成,而方天成一直都可以给他们奇迹。 但,现在看来,那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一阵微风吹过,打醒了徐云野,也刺痛了他的心。 事实上,他们的确是晚了一步,他没能带回孙康,也救不下方天成。 为何所有的阴谋都在不知不觉中纠缠着他们这样渴望和平的人,为什么大海明明想要平静,却一直在遭受着风的摧残? 他说不清,就如同他所遭受的一样。 谁盗走了易筋经?鬼面人又是什么人?这场拍卖会隐藏着什么?又究竟是谁打造了一把同自己的佩刀一样的刀呢?直到现在,这些困惑始终袭扰着徐云野的内心,而每当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过也是个凡人,一个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人。 但此时此刻,真正折磨他的,却是方天成的状态,徐云野很清楚,虽然方天成醒了过来,可他的心依然沉睡着。 或者说,他的心已经死了。 又一阵打在了徐云野的脸上,他终于站了起来,虽然说这句话有些自作多情,但徐云野明白,现在也许只有自己才能把方天成救回来。 不知不觉中,徐云野已经走到了那个船舱,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袁小云,事实上,自从方天成醒来,她就没有离开他半步,可当徐云野走进船舱,看着床榻上如同一具死尸般的方天成,他才知道,这都是无济于事的。 现在的方天成,半躺在床上,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的脸上白得如同一张纸,双眼也好像暗淡的青石,唯一能够证明他还活着的,就只有他沉重的呼吸。 “徐大哥,他,他一直是这样,我真怕……”袁小云说到一半,竟然已经快要哭出来,谁也不会想到这样刁蛮的大小姐,此刻居然如此的脆弱。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你两天没睡了。”徐云野叹了口气,“这里有我。” “可是我……”袁小云紧咬着嘴唇,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方天成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有些事情,只有男人跟男人之间才能解决,明白吗?” 袁小云突然怔住,而她也终于走出了房间。虽然她没有了解过方天成同徐云野的往事,但她似乎可以感觉到,只有徐云野才是可以拯救方天成的那个人。 看着袁小云关上了房门,徐云野也坐到了方天成的身边,可方天成还是呆滞得如同一块石头,连看都没有看徐云野一眼。 “说吧,你在那座岛上,究竟经历了什么?”徐云野的语气居然有些冰冷。 方天成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有的是时间,如果你不愿意说,我可以陪在这里跟你坐一整天,不,如果你还是像个死人一样,我就陪你坐一辈子!” 方天成的嘴唇突然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方天成,我曾经以为你是个男人,可现在看来,你不过是个废物,一个只会躺在床上,让所有人担心你的废物。” 方天成的眼角突然流出两行泪水,而那浑浊的泪水中似乎也隐藏了太多的委屈。 “哭?我以为你连拉屎都不会了,对,也许对于你这样的垃圾来说,你也只配哭了。看来我是认错了人,你根本不配跟我坐在同一张床上。” 方天成的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徐云野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他拿起一杯酒,伸向了方天成。 “喝吧,喝一些也许会好受一点。” 这一次,方天成竟然动了,虽然他的身体好像一个刚出生的幼儿一样僵硬,可他的手却已经抬了起来,慢慢的移向了酒杯。 可当方天成的手快要接触到酒杯的一瞬间,徐云野就愤怒的把酒杯移开,全部洒在了地上。 “你不配!酒是给勇士喝的,而不是给你这样的懦夫准备的!” 方天成突然抽搐了起来,他的表情也扭曲成了一团,他敲打着床板,撕咬着床单,疯狂的吼道: “对,我是废物,是垃圾,是懦夫,你呢?你不过只是一个连兄弟都保不住的人,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方天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就像那天他看见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一样。 为什么一切美好的东西,他都无法把握?而为什么当他真的碰触到了光芒的边缘时,现实却将匕首狠狠的刺进了他的心脏,告诉他一切都是个骗局呢? 绝望,恐惧,痛苦,方天成已经尝过了太多的苦楚,而现在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歇斯底里的发泄。 他渴望着美好,可美好对于他永远可望而不可及。 徐云野此刻也愤怒起来,他一把拉住方天成的衣领,“也许我没有资格说你,可我有资格杀你,就因为你的武功不如我!” 而接下来,便是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刀。 徐云野似乎平静了一些,因为任何人都知道,在他出刀的时候,绝不可能会有任何情感。 方天成紧盯着那把刀,用他的牙齿不断折磨他的嘴唇,他的心已经死了,那么,为什么不真的死了呢? 死吧,也许死在徐云野的刀下,比死在秦凤仙的匕首下要体面的多。 因为在他死后,那把刀上连一滴血都不会有。 可为什么,到了现在,他本应该坦然的赴死,可他的心却不停的跳动呢? 也许,他还没有死? 不甘,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甘涌上了方天成的心,他的内心依然保留着最原始的激情,那就是探清真相。 他无法屈服,也决不能屈服,因为他无法看见玉剑君子躺在沾满血腥的金山上,uu看书 ww.uukas抱着秦凤仙嘲笑他的尸体。 当方天成看见那把刀时,他似乎想通了一切,那就是只要自己还有一滴热血,他还是要用那滴热血烫伤那块满是黑斑的玉! 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已经看见徐云野的刀,即将切开自己的喉咙。 无论如何时候,那把刀的威力都是无与伦比,方天成突然醒悟,可惜他无法快过徐云野的刀。 所以他闭上了眼睛,纵然有着千百般的不甘,可他却还是死了。 “果然,你还活着。” 方天成猛地睁开了眼睛,而他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难以置信。 他的指头,竟然挡在了徐云野的刀上! 他已经明白了过来,徐云野并不是想杀他,而是要唤醒他生存的欲望。 而无论他失去了多少,只要他还没有放弃生存的希望,一切就都可以重来。 徐云野突然笑了,“虽然你是个废物,是个垃圾,是个懦夫,可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是我永远的朋友。” 方天成的泪水终于无法忍耐,而他也可以肆意的大哭,因为他知道在他的面前永远有一个肩膀在等候着他。 虽然方天成的确失去了很多,可他已经知道无论自己多么狼狈,多么不堪,总会有一个人等候自己东山再起的时刻。 生存还是死亡,这永远都不应该成为一个问题,因为只要一个人还活着,他就永远有着希望。 143 清算 一百四十三清算 虽然眼前布满了谜团,但好在方天成已经重新站了起来。 男女是平等的,但或许也只有在失败的感情上,男人总会更快的清醒。 虽然徐云野可以看出方天成如今的微笑中隐藏着太多的勉强,可他也相信这个年轻人终究有一天会重新恢复他往日的荣光。 那么,他就愿意等候,至于其他的东西,只能交给时间。 第二件能让他露出些许笑颜事的,就是船终于驶达了目的地,而他们也终于要抵达他们接下来必须要去的地方,那就是少林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修兰的罪还没有偿还,也只有他们能够撕下修兰虚伪的假面。 在路上,方天成详细讲述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无论他是否情愿,因为这本就是他的使命。 可就算是方天成怎么说,他的话只能得到一阵的反驳与猜疑,因为修兰与玉剑君子同流合污的事情,说出来是那样的反常。 而当修梅听完了方天成的讲述,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那句话: “够了!我不允许你污蔑修兰师兄!” 方天成苦笑道,“可这是真的,为了获得这个真相我几乎付出了我的生命。” 其实他说得不完全对,他还付出了他的尊严与真爱。 修梅的手紧紧握住戒棍,也许不是看在徐云野等人的面子上,他当下就要击毙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捕快。而就算是徐云野,对于方天成的讲述也还是难以置信。 或许此时此刻,只有一个人深信不疑,那就是长毛乞丐,曾经的雪山怪客。 “嘿嘿,杀得好,杀得好,少林寺的,全都跑不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修梅提起戒棍便要向长毛乞丐打去,可长毛乞丐既不惊,也不怕,现在的他一直在笑。 实际上,徐云野等人本来是想到了大明,就立刻放走长毛乞丐的,可不知为何,方天成却硬是要留住他。 “修兰杀了自己的师弟,可笑可笑,哈哈哈!” 见修梅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李天师与徐云野赶忙拦住了他,而一旁的袁霸海也叹气道: “天成,你是知道的,我跟小云也在岛上,可你说的实在是……” 本来坐在方天成身边的袁小云突然站了起来,“爹,我相信他。如果那个玉剑君子跟修兰真的是好人,为什么我们自从进了岛上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这,这……”袁霸海一时间没了话,疑问已经太多,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修竹竟然会杀害自己的师弟。 “无论如何,现在我们都要去一个地方,少林寺,而我们也必须相信方天成。”徐云野突然道,“因为,这本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难,我们到的时候,人已经走光了,如果没有罪证,单凭方老弟的一言之词根本不值得相信,也更不能让修兰认罪伏法。”沈飞儿叹气道。 “难道我们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李天师脸上愁容顿起,在此之前,他的确相信方天成是一个可以带给他们希望的人,但现在看来,他不过也是一个坠入了玉剑君子陷阱的可怜家伙。 “不,我想还有一些线索。”方天成暗淡的眼睛中突然闪现了一丝光彩,“那就是孙康的证词,如果一切都是玉剑的阴谋,那么这段证词中一定会隐藏着些许的线索。” 所以的人都突然看向方天成,因为原本萎靡的他已经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去把他应该偿还的,一一要回来!” 车轮飞驰旋转,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跋涉,他们终于重新回到了少林寺。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方天成与袁家父女并没有下车。 可当他们再次踏上少林寺的石阶,迎接他们的不再是修竹,而是修兰。 但无论他曾经犯下过多大的罪孽,修兰已经是慈祥的微笑,似乎他天生就是一个慈悲的僧人。 “几位施主,贫僧修兰,由于修竹师兄犯了错误,此时正在塔林受戒,在下便是暂时的代理方丈。几位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听师父讲过了,几位若不嫌弃,就请到会客厅稍坐片刻,我这就去迎请恩师。” 修梅此刻已经完全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他望着修兰坦然如无一物的神情,完全无法相信方天成的话,所以为了替自己的师兄正名,他必须要让修兰亲自讲出那一晚的实情。 “师兄,你……”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就立刻被徐云野打断了。 “好,那就劳烦大师了。” 修兰笑了笑,便让手下的弟子带领他们前往了会客厅,而自己则坦然的走向了远方。 “徐施主,你为什么不让我问?难道现在你还愿意相信那个方天成的话?”修梅不禁怒道。 徐云野没有说话,因为此刻思禅与修兰已经迈步走进了大门。 可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修竹。 今天的修竹,已经早就没有了当初的神采,现在的他低头不语,一脸的苦涩,似乎是遭受了巨大的挫折一般。 几人见思禅进门,便起身行礼,思禅也是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一路之上,辛苦你们了。” 徐云野道,“大师客气了,只是不知道我十弟他现在怎么样?” 思禅笑道,“放心,他现在很好,如果你们想接他回去,那么现在就可以去了。” 徐云野点了点头,“多谢大师费心,只是按照当初说好的,我们并没有带回易筋经。” 修梅刚要说话,便被沈飞儿拦住,而思禅则是疑惑道: “怎么?修兰没有跟你们讲?” 修兰向前走了几步,用谦逊的语气道,“啊,师父,弟子知道徐施主来的匆忙,就没有跟他们讲,徐施主,是这样,易筋经的事情你们不用再担心了,因为贫僧已经把它拿了回来。” 他的话刚刚讲完,徐云野便发现修竹似乎更加愁眉不展,因为他清楚,修兰带回来易筋经,定是大功一件,而自己这位接连犯下大错的人,相比之下则是那么的不堪。 而很有可能的是,只因为这一件事,修兰便可以成为少林寺的下一任方丈!那么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会付之东流! 但徐云野并没有在意修竹的不自然,他看了看马上就要忍不住说话的修梅,向修兰道: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放心了,只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大师是怎样把经书带回来的。” 修兰笑道,“这算不上什么,贫僧身为少林中人,为了我少林的事情当然要拼尽全力,当然了,对于几位一路上付出的努力,贫僧也是感激在心。” 徐云野皱了皱眉,看来修兰果然是滴水不漏,于是他便道,“不过我听说修梅师兄讲过,大师一路之上,是得了其他人的帮助?” “当然,当初是修菊师弟与我一起前往鬼岛,而幸好一路之上我们又得到了玉剑君子的帮助,否则我们想要带回经书也没有这么简单。”可修兰的脸上顿时泛起一丝悲哀,“只是,只是修菊师弟他在同龙啸风的一战中,不幸遇难。而我,也没能救下他。” 在场的众僧皆是悲凉之色,可徐云野却似乎听出了一些漏洞。 “可如果在玉剑君子与你二人的同力之下,对付龙啸风根本可是说是轻而易举的,那么为什么修菊大师还是牺牲了?” 修兰似乎察觉了些什么,他眯了眯眼睛,“实际上,我们一开始跟丢了他们,于是我与玉剑施主便开始共同对付起了修罗会的人,而当一切结束,我们找到修菊师弟时,他已经同龙啸风大战了很久,当时他奄奄一息,我根本救不回来他,就只有掌毙龙啸风,为他报仇了。” 徐云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大师在整次的行动中,只有玉剑君子一个盟友?” 修兰的嘴唇抽了抽,“哈,当然,既然我已经找到了玉剑施主这样坚实可信的盟友,又何必另寻他人?毕竟按照当时的情况,谁也不值得信任。” 可徐云野的眼神突然尖利起来,“是吗?可我却听说你的盟友不止一个!” “徐施主说笑了,贫僧此行的盟友只有玉剑君子,如果说真的有其他人愿意帮助,贫僧应该感激他才是,怎么会故意隐瞒他的姓名呢?” “是吗?修兰大师!那你还记得我吗?” 突然,一声洪亮的声音传进了会客厅,而当看见那个声音的主人时,早已是惊不可遏。 方天成?他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还有袁霸海和袁小云,他们也应该死在了那场乱斗之中?可他们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方天成已经站到了所有人的面前,现在的他神采奕奕,竟然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其实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方天成本就是为了破案而生的,也只有在对抗修兰这样的人,他才会重新散发出神采。 修兰此时的表情异常扭曲,他根本想不通方天成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可既然他已经出现,那么修兰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现在的他强压心中的惊恐,故作镇定道: “施主究竟是何人?我们之前见过吗?” 方天成摇了摇头,“如果你继续装糊涂,那也没有办法,我可以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在下六扇门捕快—方天成!” 方天成的话如同雷霆一般惊心动魄,思禅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看了看修兰,又看了看方天成。 “方施主,老衲思禅,不知道施主今日到我少林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方天成回头看了看袁小云,又看向了修兰,“小子今天不是为了别的事,我只是想要当着大家的面,揭穿这位修兰大师的谎言!” 修梅此时终于忍无可忍,“那么,你倒是说说,修兰师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犯人!” 思禅惊道,“犯人?修兰,到底发生了什么?” 修兰怒道,“师父,我想起来了,这人便是假借六扇门之名,实则图谋经书的人,当日我揭穿此人真面目,又亲自击败了他,未成想他今日居然反咬一口!师父莫慌,弟子这就让他知道知道我少林武功的厉害!” 修兰本欲出手,可看着眼前正气凌然的方天成,他竟然无法移动一步。 “怎么了?修兰大师,出手啊!让我看看你的大慈大悲掌,是不是可以像你杀了修菊一样杀了我!” 思禅猛然道,“什么?方施主,你的意思是,修菊他……” “对,杀死修菊大师的人,正是这位他的师兄,少林寺的修兰!而他也就是盗走易筋经,伙同玉剑君子谋划下如此惊天大案的人,他的目的,也就是少林寺的方丈之位!” 修竹听到这话,立刻大怒,虽然他的确爱惜羽毛,可对于自己的师兄弟,他却是百分百的信任与爱戴,对于修菊的死,他始终无法释怀,可难道真的如方天成所说,修菊是死在了修兰的手上吗? 修兰连连道,“不,不,师父,你不要听他胡说,天底下那会有师兄杀害师弟的道理?他这分明是血口喷人!方天成,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有没有证据?” 对,他没有证据,修兰在心中暗自告诉着自己,当晚岛上的其他人,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单凭方天成的一家之言,根本不足以定他的罪。 因为,谁都不可能看出,修兰那谦卑而慈善的脸皮下,隐藏的罪恶灵魂。 可方天成依旧坚如磐石,他沉默了片刻,又突然解开了自己的扣子: “这道伤疤,就是同修兰伙同的玉剑君子的手下,留给我的,但事到如今,我想这应该算我活该,因为我竟然会愚蠢到,同修兰结盟!” 思禅皱了皱眉,“修兰,方施主究竟是不是你的盟友?你到底有没有干下……那些事。u看书 .uukas ” 即使是思禅,也无法保持他的风度,现在的思禅又悲又怒,唯一不变的是他一如既往的威严。 “师父,你万万不可相信他说的话,他这只是一家之言,谁能证明他说的话?” “我们能!”袁小云突然道,“我叫袁小云,这位是我爹袁霸海,我们是海南拳宗的,当初就是修兰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欺骗我们,并把我们带到那个岛上的!” 修兰咬紧牙关,“可笑,你们不都是一伙的人?难道只凭这些,就可以证明?” “你说得对,这些东西,都证明不了。”方天成突然道。 修兰轻轻笑道,“哼,连你自己不是都承认了?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少林,少在这里胡搅蛮缠,否则,别怪贫僧手下不讲情面。” 修兰当然不可能放过方天成,可只要自己暂时将他打发走,之后再暗中做些手脚,凭他这位代理方丈的能力,想让一个人消失,并不困难。 可方天成却是一动不动,而突然,他露出了微笑。 “但我并没有说,你是无罪的,事实上,真正的讯问,才刚刚开始!” 所有人都大惊起来,难道方天成真的有足够给修兰定罪的证据?但徐云野看着此刻重新露出微笑的方天成,他知道那位神捕,又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 而只要是方天成还带着自信的微笑,他就绝不会让自己失望。 144 凋兰 一百四十四凋兰 望着此刻自信满满的方天成,修兰只能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 无论方天成是不是在虚张声势,至少在气势上他就已经输了一成,因为修兰很清楚他曾经犯下的罪孽。 “你,你的意思是,你有其他的证据?”修兰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然,虽然对于与你结盟的这件事,没有任何人可以为我作证,可是对于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没什么话可说。”方天成笑道。 修兰咬了咬嘴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天成继续道,“我们把时间调到一个月之前,那个时候,易筋经离奇的失窃了,对吗?” 修梅摇了摇头,“可这能够证明什么?偷窃经书的人要么是孙康,要么是修罗会,现在讨论这些都没有意义。” 方天成道,“不,这是很关键的一点,我想大家都清楚,抓住孙康的人,是修兰大师。” 的确,无论是孙康本人还是当时在场的少林弟子,都可以证明这一点,这本就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可难道关于这件事,方天成能够察觉到一些异常吗? 徐云野点了点头,“嗯,天成,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天成走到众人面前,直视着修兰的眼睛,“大家可以回想一下,难道你们不认为整件事情,修兰大师的行为都很奇怪吗?” 见众人各自沉默不语,方天成继续道,“我可以说的直白一些,首先,修兰大师,当时发现了孙康的人,就是你。这没有疑问吧?” 修兰拧紧眉头,“小子,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当时发现孙康的人就是我,不少弟子全都看到了这一点,难道你认为对疑是嫌犯的孙康进行逮捕,是我的错误吗?” 方天成笑了笑,“可你出现的时机,有些太过准时了吧,我听徐兄讲过,当时孙康刚刚下了屋顶,你的人就出现了,就好像你似乎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在这个时间,会有人来一样。” 修兰双目圆瞪,“这,我本是那晚的值夜人之一,这一点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难道你想说发现了孙康,还是我的错误不成?” “好,就算你天生运气好,刚好让你遇见了孙康,可是当你逮捕了他之后,你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指认孙康为犯人。可正常人的反应,不都应该是先对孙康搜身,再来根据他身上的赃物来指证他的罪名吗?可你则完全不是,你的第一反应是让手下的弟子进到藏经阁出搜查少了什么东西?难道你只是看来孙康一眼,就能断定他从藏经阁偷了东西?” 方天成的话说完,所有人立刻对修兰传来了怀疑的目光,的确按照方天成所说,修兰的举动确实很反常。 “你,你,当时我看见守卫藏经阁的僧人全部昏迷,自然而然的就认为是孙康从藏经阁偷了东西,这算不上什么吧?”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正常人在看见守卫藏经阁的少林弟子昏迷的场景后,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想方法叫醒他们让他们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你一时间想不到那么多,至少也应该探查他们的伤势,可你的第一反应,却完全不在他们的身上,就好像你知道他们并没有死,而只是昏了过去,或者说,你的心中早就有了你自己的打算,并不需要询问他们。” 修兰顿时大惊,“你,我,我当时一时脑热,只想着如此处理犯人,一时间忘了这些弟子,怎么了?” 方天成笑道,“好,就算是你真的是一个对本门弟子毫无同情心的人吧,那么我再问你,你手下的那个弟子,是怎么进到藏经阁的?” 修兰此时的大脑已经完全混乱,他的额头上也满是汗珠,“还能怎么进去,拿钥匙进去的……”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便发现了一个天大的漏洞! 如果孙康真的是犯人,那么他在闯入了藏经阁后,还会把大门关起来再走吗?既然犯人都已经把守卫打昏,自然是代表有人闯入了藏经阁,又为何会做出如此欲盖弥彰的事情? 看着方天成得意的样子,修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已经开始明白为什么玉剑君子对于这个小小的捕快如此忌惮,因为只要留下一丁点的线索,方天成就可以抓住机会。 修兰轻咳两声,“可就算是这样,也只能证明孙康不是犯人。贫僧当时糊涂了,错怪了好人,贫僧这就去向孙施主赔罪。” 说罢,修兰就要向门外走去,可方天成却叫住了他: “怎么,想走?不过可惜的是,我的讯问还没有结束!” 修兰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修养,他握紧双拳,向方天成吼道: “你还想说什么?” “你的门下弟子是通过钥匙进入了藏经阁,可作为一个不是守卫的弟子,他怎么会如此迅速的找到钥匙?而藏经阁又如此庞大,易筋经作为少林寺的至宝,一定也隐藏在藏经阁最隐秘的位置,可为什么你的弟子只是进入了藏经阁片刻,就断定易筋经的失窃呢?这难道是在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易筋经注定会丢失吗?或者说,你早就暗中调查了易筋经隐藏的区域,而你的弟子当时进去不是去寻找丢失的东西,而是去把易筋经给偷出来!” 方天成的一句话如雷贯耳,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确按照方天成所说,修兰弟子的举动的确不合常理,而如果那个弟子真的是偷窃经书的,也并非没有可能!因为在当时的条件下,任谁也不可能怀疑到修兰以及他的弟子! 思禅眉头紧锁,冷冷道,“修兰,快把那天的那个弟子给我叫来,我要当面问他!” 修兰的全身突然颤抖起来,“师,师父,弟子做不到,因为我的那个可怜的徒弟,在一周之前就生了场大病,已经圆寂了。” 沈飞儿冷笑道,“哼哼,对于知道你底细的人,即使是你的徒弟,也要杀人灭口吗?我本以为沈飞儿才是天下第一大混蛋,可现在我真是远远不及老兄你了!” 修兰怒道,“你血口喷人!这不过是方天成的推测,推测!天底下难道就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方天成摇摇头道,“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好,我就继续讲了。大家应该还记得,无论当时的实际情况是怎样,修兰大师在确定了易筋经的失窃后,就搜查了孙康的身,对吧?” 修梅一脸苦涩,就算是听到了这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他依然相信着修兰,“可,可这也是正常的举动啊。” 方天成笑道,“不,他在发现孙康的身上没有易筋经后,说了一句话:‘易筋经在孙康同党的身上。’,可是,修兰!你是怎么确定这一点的!难道依照当时的情况,你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询问孙康把经书给藏到哪里去了吗?你究竟是怎么百分百确信易筋经已经被他转交到了别人的手中!要知道,你可是在孙康下了屋顶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如果他真的有同党,你会没有看见吗?” 方天成的话如同利剑般刺进了修兰的心窝,这一次,他根本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我,我……你,你……” 方天成怒道,“够了,少在这里白费口舌了,你的一切反常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你才是真正的偷窃了易筋经的犯人!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你对于少林寺抓住孙康的消息进行隐瞒了,那就是如果你跟我讲了,我肯定会发现你,才是真正的犯人!” 修兰现在已经有些癫狂,败绩的显露甚至让这个僧人大放厥词起来: “混蛋!你所说的,不过只是你的推断,关于你所说的一切,全部都是巧合,你还是证明不了我同你有过同盟!证明不了我杀害了修菊!” “你又错了,我有!”方天成突然大笑起来,“来吧,长毛兄,见见这位杀害了龙帮主的人!” 突然,会客厅的大门钻出了一个浑身长毛,如同野人般凶神恶煞的怪人,而他在看见了修兰的一瞬间,便向他飞扑了过去。 “你杀了龙帮主,我叫你偿命!” 方天成与徐云野强按住长毛乞丐,但长毛乞丐还是恶狠狠的盯着修兰。 “这,这是谁?贫僧根本没有见过!”修兰连连后退了几步。 方天成道,“也许你没有见过他,但他却见过你,他就是丐帮龙啸风的手下之一。” 修兰摇摇头道,“这又如何?龙啸风意图霸占易筋经,又杀害了修菊师弟,是贫僧杀了他,这难道有错?” “不,龙啸风虽然犯过不少的错,可他却干了一件正确的事情,那就是他曾经派长毛兄暗中调查过你与我的同盟,他可以证明这一点!” 修兰脸上的每一根血管都要爆裂开来,“这又如何?他也是你们的人,也许你早就跟龙啸风同流合污了!” 方天成笑道,“是吗,可是我却有一个致命的证据!拿出来吧,长毛兄!” 长毛乞丐此时也稍稍冷静了一些,他将手探入自己的毛发内,果然掏出了一件东西,而这件东西亮在众人眼前时,却足以让每个人大惊失色。 那是同盟的契约书,上面清清楚楚按下了玉剑君子,修兰,以及方天成的手印! 的确,这就是龙啸风生前委托长毛乞丐偷来的,因为到了岛上,玉剑君子与修兰都在密谋着他们的计划,所以他们竟然将如此重要的罪证给忘的一干二净!因为他们本以为一切的线索都会随着那艘沉入海底的鬼船和满地的陈尸消灭! 可这份契约,现在已经出现在了长毛乞丐的手上,这是否算是龙啸风的一种复仇呢?虽然修兰的确在背后杀死了他,可他生前的一个无心的举措,却足够让修兰粉身碎骨! “修兰!你……”思禅大师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根本想不到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修兰见势不妙,当下便要夺门而去,可他身后的修竹早已打出了他强而有力的一拳。 罗汉拳,当初修兰在背后用大慈大悲掌杀死了修菊,却想不到今天他的后背也迎上看师兄的罗汉拳。 而修梅此刻已经怒不可遏,面对着杀害自己师弟,背叛了少林的人,他又怎能忍耐?面对着已经无力反抗的修兰,他现在只想立刻就杀了他。 可方天成却拦住了暴怒的修梅,他走到已经濒临崩溃的修兰面前,用锐利的眼睛直视着他。 “你想不到我会回来,而且我的归来,也足够把你拉进地狱!” 修兰的喉咙格格作响,他的双眼也红的可怕。 “方天成,你,你赢了!” 方天成漠然的看着这个曾经欺骗过自己的敌人,虽然他很想将他就地正法,可他却依然有他必须要问的东西: “玉剑君子,现在在哪?” 修兰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或许你可以把我揪出来,可你却一辈子也别想找到玉剑君子。” 方天成没有想到,这位杀害了师弟的恶人,在最后一刻,却依然保留着他对玉剑君子最后的忠诚与友谊。 但修竹此刻已经提拳上前,“方施主,还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贫僧现在就杀了他!” “你,你也配!”修兰顿时瞪大了眼睛,“师父,修梅师弟,你们恐怕想不到,你们这位得意的弟子与师兄,还会干出违背戒律的事情吧,修竹师兄,当初你跟冯春雨你侬我侬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大义凌然吧!” 修竹听见这句话,握紧的拳头立刻松开,“你,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袁家的小丫头,我告诉你,或许你认错了外公了,说不定当初你的母亲,就是修竹与冯春雨的野种!像修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下一任的方丈!” 在场的人都是大惊失色,修竹已经浑身颤抖,而袁小云则是怒不可遏。可只有袁霸海知道,他说的也许是真的。 自己的夫人本名冯竹,而修竹的法号,也带了一个竹字。 难道真的如修兰所说,自己的岳母曾经同这位少林的高僧有过一段禁忌的感情? 但不管其他人信与不信,方天成却清楚,修兰说的是实情,也正是由于这段畸形的爱情,才会引出白双交给自己的案子,而自己也才会受到刻骨的伤痛。 方天成叹了口气,对修兰道: “你以为,玉剑君子真的是全心全意帮你的吗?” 修兰顿时惊道,“你,你什么意思?” 方天成道,“你应该知道,在你们的计划完成之前,uu看书 uukanshu易筋经是在修罗会的手里的,而玉剑君子就是修罗会的主人,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他完全可以复制一份易筋经的刻本出来。” “不,不会的,玉剑施主一家同我是两辈子的交情,他不可能这样对我!你就是想让我说出他的情报!” 方天成摇了摇头,“至于玉剑君子是怎么样的人,我不想多说,可你也应该明白,他是武林中人,我想作为一个什么都想得到的人,他面对易筋经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 修兰此刻已经开始了颤抖,他清楚,方天成所说的,也许是真的。 这么多的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目的就是得到易筋经,那么玉剑君子难道就不会动心吗? 可修兰已经不愿再想,因为他此刻连呼吸都成了问题。 “死心吧,方天成,你永远,也别想知道玉剑君子的下落!” 突然,修兰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自己的头顶打出了一掌! 大慈大悲掌,中此掌者,必死无疑。 修兰,无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都已经没有意义,因为他已经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掌下。 方天成看了看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的修兰,似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他明白,自己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因为真正可怕的敌人,还潜藏在阴影中。 而他也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无论如何,他也要让玉剑君子受到他应受的惩罚! 145 追逐 一百四十五追逐 修兰圆寂了。 这朵或许已经满是污点的兰花,终于迎来了凋零的一天,但谁都清楚,人死了就是死了,无论他生前有多少的罪孽,他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世界上每一个死人的价值大抵如此,那便是让还活着的人念念不忘。而无论这种怀念是带着恨还是爱,他都不会知道。 但向来神圣而祥和的少林寺,却因为修兰的死染上了一层暗淡的灰。 修梅怒,修竹恐,修兰死,思禅悲。似乎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们的情绪如此变化,可就算他们再怒,再恐,再悲,也完全无法掩盖修兰已死的事实。 而此时此刻,方天成的内心只是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或多多少可以尝到一丝胜利的喜悦,可他并没有,相反,在那一瞬间的激动后,他又是空虚的无以复加。 “现在该怎么办?也就是说我们没有线索了?鬼知道那个玉剑君子到底藏在哪里?”沈飞儿叹了口气道。 方天成闭上了眼睛,缓缓道,“未必。”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有玉剑君子的下落?” 方天成点了点头,“虽然那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发现,但那或许也是很重要的发现。在玉剑君子即将离开的时候,有一个特别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谁?”徐云野问道。 “一个梳着辫子的人,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脸,可根据他的口音和打扮,我大概可以判断他是一个满人。” “满人?”李天师惊道,“你的意思是玉剑君子还跟满人有牵连?”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唯一能够确信的,就是那个人满族的身份,因为我从小就生在关外,是师父把我带回了京城,可那些满人的音容我却记忆犹新。” 徐云野想了想,又道,“可我们并不能以此作为线索,关外州郡众多,满人的部落也不计其数,难道我们要把整个关外全部翻一遍?而且,一个满人,并不能证明玉剑君子与满人有牵连。” 方天成道,“对,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还需要找一个人。” “谁?” “荷花居士,我跟你们讲过他,虽然他是玉剑君子的手下,可他也不过是受了玉剑的欺骗,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我想如果能够跟他讲清楚其中的道理,他会帮助我们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袁小云此刻却开了口,“天……方捕头,可是那个怪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你就不怕他使下什么诡计吗?说到底,他也是玉剑的人!” “可我们现在已经没得选了,对吗?”方天成叹了口气,“但如果他真的不愿意交代实情,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这一次,恐怕我们还得兵分两路。” 徐云野道,“你的意思是,一支队伍先去关外,一支队伍去找荷花居士?” “不错,首先玉剑并非常人,如果我们人数太多,一定会被察觉,而且分兵也是最有效率的办法了。由于我本人与荷花居士有一面之缘,所以就请李道长陪同我去找荷花居士,而徐兄,沈兄,薛兄,你们三人就请先去关外。” 众人都点了点头,方天成的办法的确已经是现在状况下最好的办法了。 “那,那我呢?”袁小云听见没有她的名字,顿时着急了起来,此时此刻,她根本无法放下心让方天成独自行动。 方天成缓缓道,“袁姑娘,现在的情况已经万分紧急,多一个人,暴露的可能便多一分,如果让玉剑知道我还活着,他一定会隐藏起来,到时候,我们就彻底的输了。” “可是我……”袁小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袁霸海拦住了,虽然袁霸海知道女儿的心意,可他也同样知道现在的情况,此时此刻,他们父女已经完全帮不上忙了。 方天成叹了口气,又看向了思禅,“大师,晚辈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您。” 思禅此刻已是悲痛欲绝,可他还是一副坦然的样子。 “方施主为我寺清理门户,若有所请,老衲自当竭尽全力。” 方天成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修兰,“我希望大师对于修兰,可以秘不发丧,就当一切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可以吗?” 思禅已经说不出话,只能轻轻的点头。 “那么,他要怎么办?”李天师突然指向了一旁痴笑的长毛乞丐,担忧的问道。 方天成道,“让他,跟我们走吧。” 实际上,现在修兰已死,案子已经跟长毛乞丐没有关系,方天成完全可以不管他,但每次当方天成想起,长毛乞丐同样是秦凤仙艳容下的牺牲者,就无法抛弃他。 李天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今天方天成的一系列推理已经让他叹为观止,而他现在对于这位年轻的捕快也是百分百的信任。 “事不宜迟,我们行动吧。”徐云野道。 “等等!”修梅突然叫住了即将动身的几人,“我,我……师父,我愿意跟徐施主同去!” 思禅叹了口气,“你,你问方施主吧。” “方施主,请让我跟你们同去吧!” 现在修梅心中的怒,已经化为了动力,方天成说的没错,现在的玉剑君子很可能拥有易筋经的刻本,而作为一切悲剧的幕后主使,修梅根本无法容忍他逍遥法外。 可所有人都知道,修梅是出家人,而一个出家人本是就很招人注目,即使是修梅的武功极高, 他只对于这次隐秘的行动来说,也是多余的。 但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方天成点头了。 “那就请修梅大师与徐兄他们一起把,但请记住,此行路上务必要掩人耳目!” 修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望着已经走出大门的方天成,却突然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道神圣的光芒。 “那么,出发吧。”方天成道。 “天成,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徐云野突然道。 他走到思禅的面前,行了一礼,“大师,在临走之前,我还想见一见孙康。” “好,我答应你。”说罢,思禅就走出了门。 而当他重新回来时,孙康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但当每个人见到如今的孙康时,却都难以掩盖心中的惊讶。 孙康自然还是孙康,可他似乎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现在的孙康就好像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再接受了玄奘的教化后一般,已经完全没有冥顽的神态,相反,现在的他连徐云野都不敢相认。 “十弟?” 孙康走上前,紧紧握住徐云野的手,“你们的事情,思禅大师已经跟我讲过了,虽然我什么都帮不上忙,但我还是要说,活着回来。” 徐云野点了点头,“我会的。” 孙康道,“经过思禅大师的教导,我已经变了很多了,虽然我的毛病时不时还会发作,但至少我不用再向之前一样当个贼了。” 沈飞儿走上前拍了拍孙康的肩,“过去我总说你是个猴子,可现在看来你好像是个和尚,就差剃头了。” “滚!”孙康只回了一句。 徐云野不禁笑了笑,看来孙康虽然变了,可他还是他。 改变,并非代表着对自己的否认与对本性的束缚,如果一个人是向着积极的态度变化的,又怎么不是一件好事呢? 但徐云野清楚,无论孙康怎么变化,他还是孙康,就好像是孙悟空七十二般变化化作的寺庙一般,总也藏不住尾巴。 而只要他依旧还是孙康,徐云野就会永远相信他。 “好了,我们该走了。”徐云野拉住了与孙康调笑的沈飞儿,向着门外走去。 其实事到如今,他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因为孙康的罪名已经便随着修兰的死一扫而光。 虽然这件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但正如方天成所说,事情还未结束,现在的他已经确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为了方天成而战。 因为既然过去的他们一直同行在一条船上,那么现在亦然,将来亦然。 望着默默走向远方的方天成与徐云野,思禅依旧还是如同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但实际在他的内心,思禅已经为他们祈祷了无数次,虽然自己已经老了,也终将有一天会随着自己的徒弟一起离去,但他明白未来,或许永远掌握在这群激流勇进的年轻人手中。 “师,师父。” 思禅转过了头,却发现修竹依旧还留在他的身后。 思禅叹了口气,“怎么了?” “其实,关于修兰说的那件事,它,它是有隐情的!”修竹一脸的苦涩,对于他来讲,或许无论是修兰的死,还是易筋经的失窃对于他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现在自己又有了争夺少林寺方丈的机会。 那么,一定要想个好办法,把那件事情给掩盖过去,对,必须要掩盖过去! 可是,到底应该说什么?修竹根本想不出来,因为那本就是一件事实。 此时的修竹已经在心中骂了修兰千万遍,自己的丑事是怎么被他知道的,这个混蛋,居然连死都不消停。 可正当他眉头紧锁,想着如何辩白的时候,思禅却已先开了口: “修竹,过去我只以为你不过只是个有些私心的人,可现在看来,你连修兰都不如!” 说罢,思禅就愤怒的离开了会客厅,只留下修竹一人目瞪口呆。 难道,师父对于乱搞男女关系这件事这么在意?就连背叛了少林这样的罪行也比不上? 或许这个问题,修竹这辈子都想不明白。 但不管他想得想不明白,方天成等人已经驶向了远方。 但虽然方天成分了两队,可马车却驶向三个方向,因为袁小云必须要跟父亲回家。 在鬼岛与小船上的时间,几乎成为了她无法遗忘的噩梦,但好在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现在她终于要回家了,回到自己算不上温馨但却安全的家。 在那段日子里,她恐惧,她憎恶,面对着鬼岛上堆积成山的尸体,她做梦都不想再见到它们。在袁霸海面对着敌人奋勇一战的时候,一向敢做敢想的她竟然只能偷偷的躲起来。 甚至在段时间里,她开始抱怨自己的多管闲事,也许对于自己那个并不慈祥的外祖母,她根本不必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替她完成心愿。 但现在,她要回家了,她可以继续奔跑在海南柔软的沙滩上,也可以继续做自己的大小姐,因为案子到了现在,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可是现在的她,却完全不想回家。因为在那条分岔路上的另一头,有一个让她无法忘怀的人,方天成。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事实是,她爱上了方天成。 但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袁小云根本想不明白,一开始的方天成,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臭捕快。 袁小云盯着马车灰暗顶棚,她很想忘记一切,可她根本忘不了。 因为只要她一闭上眼,方天成那始终带着微笑的脸就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爱,什么是爱?作为一个从小无拘无束的袁家大小姐,她根本说不清,可现在只要她一想起方天成,全身就会像着了火一样热。 是在酒店里,方天成跟修菊立下赌约的时候吗?是在荷花居士的家中,他放弃生命也要拯救自己的时候吗?是在海南拳宗,他破获宝盒失窃案的时候吗?还是在鬼街上,他敢于追击比自己强大百倍的敌人的时候呢? 明明他只是一个会耍耍小聪明,还分不清好人坏人的臭男人,uu看书 ww.uuanshu 为什么自己还是一直无法忘记他呢? 过去的袁小云只想成为自己外祖母那样坚强,那样永远不依靠男人也能成就一番伟业的女人,可现在看来,冯春雨不过也是一个错过了爱情的可怜女人。 那么,自己也要错过吗? “小云,怎么了?”袁霸海突然问道。 “没有,我怎么了?”袁小云逞强道。 “你哭了。” 直到现在,袁小云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如果你想去,就去吧。”袁霸海微笑道。 袁小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父亲一直是最溺爱自己的,他根本不敢让自己受到一点的伤害,可如果自己真的跟方天成走了,那么她面对的将是比鬼岛上还要可怕的敌人。 袁霸海替女儿拭去眼角上的泪,“虽然我不愿意看见你受伤,可我更不想看见你后悔。” 此时的袁小云还有什么说的吗? “方天成,等等我!”袁小云跳下了马车,向着身后的另一辆马车奔跑了过去! 就像是她回到了海南的沙滩上,尽情的奔跑一样。 阳光突然洒在了袁小云的脸上,在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因为她的泪珠已经在随着自己的奔跑,在阳光下化为了一条晶莹的路。 而这条路的尽头,是值得自己追逐的人! 146 同病相怜 一百四十六同病相怜 方天成看了一眼马车外的风景,却越发感到凄凉。 或许是在四季如春的海南住了太久,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中原已经入秋,便随着落叶的片片凋落,他的心似乎也再一次的沉寂了下来。 虽然他尽力保持着平和的姿态,可他眼神中的落寞却依然无法掩盖。 这不光是袁小云可以看见的,也是李天师可以看见的。 一路之上,方天成尽力详细的讲述了自己在鬼岛上的遭遇,可笑的是这本该是一个男人埋藏在心底的伤,可现如今他却不得不只字不差的讲出来。 而直到马车即将要行使到荷花居士的家中,方天成也猛的醒悟过来,或许他们这一次并非是来寻求真相的,而是两个受过同一个女人伤害的可怜男人,来报团取暖般的寻找另一个同类。 是的,不仅是方天成,长毛乞丐,或者说是雪山怪客。他们虽然年纪不同,阅历不同。可他们与荷花居士一样,都是玉剑君子前进路上的牺牲品。 或者说,他们不过是三个痴情却深受伤害的男人。 看着此刻已经不再癫狂的长毛乞丐,方天成似乎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认识他,他的长毛与癫狂实际上都只是保护着那颗脆弱心灵的外壳,而当这副外壳被狠狠的撕开,他不过是个被爱人抛弃的乞丐。 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一路上,马车中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因为谁也不愿打破这种尴尬却又伤感的沉默,直到马车真的停在了荷花居士的门前。 但方天成没有想到的是,荷花居士已经跟他们的兄弟站在了门外。 荷花居士,大胖子,小瘦子,这三个奇怪的兄弟似乎依然还是老样子,可方天成却可以从他们表情复杂的脸上,看出些许的异常。 可既然已经来了,那么他也只能坦然面对。 方天成走下马车,本想走上前握住荷花居士的手,可荷花居士却只是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方天成叹了口气,似乎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些变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 “荷花先生,还记得我吗?” 荷花居士张开了双眼,长长的呼了口气道,“当然,方天成,方神捕。” 方天成看了看荷花身后的胖瘦兄弟,却发现他们根本不敢看向自己。 显然,一定发生了什么,因为像白纸般单纯的兄弟俩,根本无法掩盖他们的情绪。 “虽然有些突然,可我却不得不来。”方天成道。 荷花居士摇了摇头,“你不该来的。虽然少林寺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可你还是太低估主人的能力了,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件事情可以完美的解决,因为修兰根本算不上一个可靠的盟友。” 方天成虽然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可当荷花居士真的说出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惊讶。 “可虽然主人让我杀你,但我这一次,恐怕要当一回叛徒了,你走吧,我会说你从未来过。” 方天成紧盯住荷花居士现在表情复杂的脸,“你究竟知道多少?” 荷花笑道,“不多,但像我这样的人,也不用知道太多。” “但依然玉剑君子已经跟你透露了一些消息,你难道还没有看出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吗?” “主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唯一要做的,就是遵守他的命令。” “可你现在已经违背了他的命令,你要放我走。” 荷花居士突然怔住,他的手也在不停颤抖。 “哥哥,不能杀了我们的好朋友!”小瘦子突然拉住荷花居士的衣袖道。 “是啊,哥哥,咱们一直帮那个主人做事,可他从来没有看过咱们,也从没向方神捕这样夸过我们,要我说,我们干脆跟方神捕一起去把主人打一顿!”大胖子道。 “够了!”荷花居士大怒,“你们两个懂个屁!都给我滚进屋去!” 可这一次,一向听话的两兄弟,却丝毫未动。 “好,好,都他妈反了!反了!”荷花居士刚要提起拳头,却被一个人牢牢的握住。 “你应该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方天成握住荷花居士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臂此时颤抖得不成样子。 “实话,方天成,你知道什么才是实话吗?或许主人的确不是个大众意义上的好人,可难道我荷花就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我杀过人!杀过不计其数的人。我想现在六扇门悬赏的告示上,还贴着我这张脸!” 荷花居士厉声道,“如果非要我选,那么我依然选择主人,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如果你是那样的人,你根本不必告诉我这么多,你只需要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然后在待客的茶水里加上一点砒霜,一切就都结束了。” 荷花居士又是怔了怔,他根本没有想到方天成竟然会这么说。 “之所以,你没有这样做的原因,那就是你根本和玉剑君子就不是一路人,而你,也没有必要为他陪葬。” 荷花居士的眼神突然尖利起来,“我不允许你,污蔑我的主人!” 方天成正色道,“不,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的忠诚,整个天下,只有你才是你自己的主人!” 荷花居士又愣住了。 “方捕头,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李天师已经走到了方天成的身边,对于他这样一直嫉恶如仇的人,他向来不愿意跟荷花居士这种人多说什么。 因为无论是怎样义正言辞的话,都比不上他身后的重剑。 “这位,是李天师?主人已经跟我说过了你也要来了,不过李道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虽然我们三兄弟的脑袋没有你的剑硬,但我们的嘴却不是。” 李天师听见这话,立刻大怒,他的手立刻伸到了剑上,“没关系,在这一路上,我有的是办法翘得开你们的嘴!” 方天成向李天师摇了摇头,又看向了荷花居士。 “我不想和你打架。虽然我不想说这句话,但是凭你们三兄弟,是没法胜过李道长的。” 荷花居士咬紧了嘴唇,“我也是,可我还是什么都不会说。” 方天成注视着荷花居士倔强的脸,“可我不明白,玉剑君子根本不值得的你的忠诚。” 荷花笑了笑,“不,他值得,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吗?他救过我,虽然我荷花不算是什么好人,可我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 荷花当然无法背叛玉剑君子,对于他而言,玉剑君子不止是他的主人,更像是他的神。一个将他从莫名的阴谋中拯救出来的神。 方天成叹了口气,“可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玉剑的阴谋呢?” “笑话,我,荷花居士,一个名声臭到地沟里去的人,值得主人用阴谋吗?” “但是……”方天成刚想说出他心里的话,可看着现在荷花居士的眼睛,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真的讲出了玉剑君子的真面目,就代表着揭开了荷花居士内心陈旧的伤疤,而这也意味着,他不只是被一个人背叛这么简单。 “方天成,让我来讲吧。”突然,一个声音从方天成的背后响了出来。 那竟然是长毛乞丐,那一直疯疯癫癫,面容可憎的长毛乞丐。 “你是叫荷花居士,对吗?”长毛乞丐看向了荷花居士。 当荷花居士看见这样一个怪人站在他的面前时,还是难掩内心的震惊,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 “你的主人,玉剑君子,根本不值得你的忠诚。” “够了!我告诉你们,我可以放你们走,可如果你们再这样胡搅蛮缠,今天我就算是死!也要留下你们的命!” “不,我说的是真的。”长毛乞丐淡淡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十恶不赦的人,可我还没有见过一个比玉剑还令人作呕的。” 荷花居士当时大怒,可当他正欲出手时,长毛乞丐却拦住了他。 “我给你,讲一讲我的故事。事情,要发生在好几年前,当时我还是不是丐帮的人,他们都叫我雪山怪客。” 雪山怪客,一个古怪,却侠胆豪肠的人,虽然方天成大概知道了他的身份,可这还是雪山怪客第一次承认。 “这个名字,我并不是特别反感,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怪人,我想你们应该也想不到,那个雪山怪客,居然是个像野人的怪物。” 雪山怪客摇了摇头,“从小我就知道我是个怪物,所有人都怕我,从小到大,我没有一个朋友,就因为我是个怪物。” “于是我努力的学武功,我以为成为大侠,就可以让每一人喜欢我,至少不再怕我,可当有一次我从山贼的手中救下了一个女孩,我兴奋的摘下我的面具,她却嚎啕着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叫着怪物。从那一刻,我才清楚,救人的怪物,远比杀人的山贼要可怕得多。” “经过这一次的教训,我开始彻底的伪装起来,我把家搬到了终日飘雪的山上,于是他们开始叫我雪山怪客,开始称赞起我的名字,那些女孩们开始想方设法的接近我,因为她们或许认为一个大侠的面容,应该跟他的武功一样脱俗,可每一次我满心欢喜的摘下面具,她们还是会像见鬼一样跑开。而从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无论我做过多少好事,我都还是一个人人喊打的怪物。” “可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女人,她虽然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美,可我却知道她不过就像是之前我见过的所有人一样,可当我摘下了面具,她没有跑。” “直到今天,我依然忘记不了她的笑脸,而在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已经深深爱上了她。” 方天成已经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名字,秦凤仙。也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但当我彻底陷入了爱情,她却无情的抛弃了我,而她临走时,送给了我一件大礼,那就是她废了我的武功,她做到了,我利用我的爱与信任,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让我服下了足够让我变成一个变成一个废人的毒药,并离开了我。” “在那之后,雪山怪客,又变回了怪物,而我这样的怪物,只能依靠着马戏团的畸形怪人的表演,来维持我的生命。可你们应该都知道,人要是想活,就不能要尊严。” “再后来,我遇到了龙帮主,虽然他可能是个混蛋,但他治好了我的伤,也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而他是死在玉剑君子的阴谋下,所以我就算是死,也要亲手杀了玉剑君子。” 荷花居士听完长毛乞丐的讲述,突然涌出了泪水。 “可我,也同样是被我最爱的人抛弃,只不过,救我的人是玉剑君子,所以,既然你选择了忠诚,那么我也一样。” 长毛乞丐摇了摇头,“不,虽然有些讽刺,但我说的是,害了我的女人,与害了你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你,你什么意思?” “虽然我当时想不明白,可听完方神捕的讲述后,我全都明白了,在我还是雪山怪客的日子里,我的确成为了修罗会的敌人。而那个女人,就是修罗会的人。” 荷花居士顿时大惊,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沦为一个采花大盗时,也的确同修罗会产生过一些仇怨。 荷花居士咬紧牙齿道,“可这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因为主人说过,他已经彻底粉碎了修罗会。” “是吗?”长毛乞丐大笑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玉剑本人,就是修罗会的首领!” “你胡说,如果主人是修罗会的首领,我跟了他这么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长毛乞丐摇头道,“你当然看不出来,正如你现在正在忠诚于那个毁了你一生的人一样。” “住口!”荷花居士大怒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可方天成却突然抓住了荷花居士的肩膀,“他说的没错。” “笑话,你们本就是一路人!” “不,请你仔细想一想,为什么你跟随了玉剑这么多年,他依然没有把你叫到他自己的身边,为什么这次同修罗会的战斗中,所有帮派全军覆没,只有玉剑君子活了下来,更重要的是,你难道没有怀疑过,曾经与我是盟友的他,为什么叫你杀了我!”方天成道。 荷花居士颤抖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方天成摇了摇头,“可实际上,你已经知道了一些,对吗?如果你没有怀疑他,你就应该听从他的命令,杀了我们,而不是向现在这样跟我们聊天!” “不!你就是信口雌黄!你究竟怎么证明你说的话!” “我可以证明,因为我跟你一样,都是玉剑君子阴谋的牺牲者!” “你说什么?” 方天成道,“我说的是,我跟你一样,我们都被一个叫秦凤仙的女人给骗了!而那个女人,就是玉剑的人!” 突然,荷花居士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虽然听过秦凤仙这个人名字,也知道她是玉剑君子最信任的手下,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脸。 只是有一次,在玉剑向自己下达任务时,自己偷偷看见了她的背影,虽然那一刻他惊异的发现那个背影异常熟悉,可他却始终提醒着自己,那不是一个人。 但直到今天,他却突然明白,他虽然可能会认错很多人,但那个自己最爱的人,他永远都不可能认错。 也就是说,玉剑君子,一直在骗自己? “方天成!你给我去死吧!” 荷花居士突然狂怒起来,他不想听见这一切,也不想知道这一切,他一直尊重也一直奉若神明的人,竟然是陷害了自己的仇人!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无法面对自己,无法面对兄弟,无法面对任何人。他愤,他恨,他狂,因为他知道,这天底下的爱情,都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而在狂怒之下的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他要杀了方天成,他要杀了玉剑君子,他要杀了所有人! 可当他的手即将接触到方天成的一瞬间,却又停了下来。 因为袁小云,u看书.ukanshu 已经站在了方天成的面前! “如果你要杀了他,就先杀了我!” 袁小云的脸异常坚定,甚至比那一天方天成站在袁小云的面前还要坚定。 荷花居士,突然瘫倒下来,他没有想到,面对着自己必杀的一击,袁小云居然还敢挡住方天成的面前。 而他,突然也大笑了起来。 “方天成,虽然你说我们是一路人,可你远比我幸运的多。” 荷花居士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方天成的肩,缓缓道,“但也许这样的你,真的可以为你自己报仇,也为我报仇。” 方天成听见荷花居士的话,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建州,玉剑君子在建州。” 荷花居士说完这句话,就立刻退进了屋中,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虽然他的确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伤痛,但袁小云却已经让他看见了,这个世界上,依然存在着真爱。 那么,这就已经足够,至少对他而言,就已足够。 “哥哥,你真让他们走啦?”小瘦子道。 “你们不是不愿意杀他们吗?”荷花居士笑了笑。 现在的荷花居士已经紧紧抱住了自己兄弟的肩膀,为了自己的痴盲,他已经错过了太多,现在他要重新把它们找回来。 “走吧,今天你们可以喝酒,想喝多少都行!” 147 双龙会 一百四十七双龙会 山海关外,一片苍茫。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居住着勇敢的马上民族,女真。他们就如同大多数的游牧民族一样,用辛勤汗水与朴实的智慧,创建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但必须要说的是,满人同汉人的争执,在千年来从未停止过。从当年的大金国,到如今的三大女真部落,这些马背上的战士给与中原统治阶层的震撼,永远都激荡人心。 在现如今已经风雨飘摇的大明的东北角,这片古老土地上的民族,在各自首领的统帅下纷纷开始了统一的大业,可连年的兵戈不但没有消减这些英勇民族的笑容,反而让他们在一次次的战争中越发强大。 而当徐云野等人走进了建州,他们则更是惊叹于这些以往在他们眼中的蛮夷的成就,因为现在的建州已经相当繁华,甚至比起一些中原的大城也毫不逊色。 而令徐云野没有想到的是,如今的建州,汉人的数量也并不在少数,而且通过他的观察,他似乎可以察觉到这些自己的同胞在对待异族满人的态度,甚至比面对汉人时,还要好得多。 实际上,老百姓大都不会有什么民族荣誉感,在乎体面的,永远是那些吃得起肉的人,比起带给他们苛政赋税的大明官员,怎样也不会有这些异族的近邻来得亲近。 而越是当他们走入这个满语名为赫图阿拉的建州女真的都城,这种感觉也越强烈,此时的他们坐在这家由满人开的酒店中,就越能感到那种民族团结的温馨感。 可现在的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感受这种气氛,目前最重要的是,是找到玉剑君子的下落。 徐云野握着酒杯,却根本喝不下去,他已经计算了时间,方天成应该已经赶到了荷花居士的家中,依照之前说好的计划,现在他们要在建州耐心的等候。等候他们带来的准确的线索。 “六哥?你想什么呢?”沈飞儿伸出手,在徐云野的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徐云野摇了摇头,“看来满人的食物跟咱们汉人,也没什么区别。” “这话倒是没错,尤其是他们这里的酒,我没有想过满人也能酿出这么好的酒来。”沈飞儿笑了笑,又看了看一旁正襟危坐的修梅。 “修梅大师,既然我六哥不喝,那你陪我喝一杯?” 修梅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怎能饮酒?” 现在的修梅,整个头上都罩了一层厚重的围巾,目的就是为了遮住他的光头,不叫外人看破他的身份,可现在修梅的样子,却活像个卖鸡蛋的老妇人,这着实是让沈飞儿感到好笑。 沈飞儿心中暗道,你的师兄们也是出家人,一个个的可没少破戒,今天到了你,反而装起来了。但他也不好意思明说,只是笑道: “大师多虑了,沈飞儿一向看不起出家人,但大师你倒也算得上是个英雄,俗话说得好,酒壮英雄胆,这里又不是少林寺,你喝了,也没人知道。” 修梅满脸通红,一脸的苦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僧,遇上了沈飞儿,还真是有理说不出。 “算了,这么好的酒,你不喝就不喝吧,十二弟,你陪我喝。” 可薛天傲却只是低头摸着他的枪杆,连看都没看沈飞儿一眼。 “啧啧啧,一个个的,怎么出了关,就都装起来了,有好酒,没人喝?岂不是白瞎了东西?” “哈哈哈,说得好,他们不喝,我陪你喝几碗!” 一阵雄壮有力的声音从沈飞儿的身后响起,沈飞儿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人竟然是一个满人。 那人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身普通满人穿的袍褂,正坐在沈飞儿后面的桌子边,他的相貌平平无奇,却有着一种独特的英雄气概,让沈飞儿也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但沈飞儿向来百无禁忌,他笑了笑,拿起酒杯道,“好,那咱们就走一个!” 两人斟满酒杯,同时一饮而尽,沈飞儿见这个满族大汉如此的好酒量,不仅又笑了笑。 大汉却是满不在意,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漫不经心的问道: “几位是关内来的?” 沈飞儿道,“是,我们是从关内来的。” 大汉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但现在关外可不太平,你们这些汉人,好端端的干嘛要到建州来?” 沈飞儿刚欲答话,便被徐云野拦住,徐云野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大汉,只感觉此人绝非常人,当下心中便多了些考虑。 “没什么,只是我们是关内的药商,平日里常常来往于关内关外,为得不过也就是咱们这的人参。” 大汉听完这话,微微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错,关外白山黑水,专生天材地宝。那么,几位老板可是发了大财了?” 徐云野道,“也算不上什么,讨口饭吃。” 大汉摇摇头道,“但依我看啊,你们这饭,怕是吃的也不安生了。” 沈飞儿惊道,“哦,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大汉饮干杯中酒,便转过身子道,“从何说起?就从这说起!” 突然间,店外立刻冲进来几十位身穿铠甲的军士,他们横刀仗剑,瞬间便把徐云野几人团团围住。 大汉也突然站起身大笑道,“以后啊,你们吃的就是牢房的饭了,当然吃不安生了!” 沈飞儿几人立刻大惊,虽然此时的情况实在太过突然,可他们的反应当然也不慢,几人也是站起身来,意图反击。可这一次,徐云野又是拦住了他们。 徐云野走到大汉身前道,“不知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大汉倒也不惧,反而向着徐云野的脸前走了几步,“几位要是想做间谍,恐怕还是太失败了些。” “间谍?你的意思是我们是间谍?” 大汉点了点头,“几位说自己是药商,可我想问问,天底下还有持枪配刀的药商吗?” 徐云野笑道,“怎么?长白山上有的是凶猛的野兽,你难道叫我们两手空空去当老虎的食粮?” 大汉顿时一惊,此时自己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据理力争,分毫不让,可这反而激起他的好胜心来。 “好,就算这说的过去,可我要问问你们,你们既然是药商,怎么此行并未携带货运的车马,只是单单四人前来呢?” 这一问,倒是真问住了徐云野,可沈飞儿却走上前来,向大汉道: “究竟是你不懂,还是我不懂,药商可不是拉车卖货的,你难道不想一下,就算是长白山那样的大山,能有多少千年山参?我这个人向来挑剔,要就是要最好的,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什么车马。” “有意思。”大汉轻轻点了点头,可随即又问道,“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要去长白山上采药,但你们为何非要上我们建州来?出关的路可不止一条,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去长白山,来到建州反而是绕了远,怎么,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药商?” 沈飞儿摇摇头道,“你这人酒量不错,可脑子不太好使,我问问你,现如今整个关外,最强的女真是那一只?” 大汉微微笑了笑,“当然是建州女真。” “那么,最繁华,最安全的城镇是那一个?” “这当然是建州的赫图阿拉。” “这不就结了?”沈飞儿道,“建州商机甚多,我们就不能来建州做生意?” 大汉哈哈大笑,“好好,那我再问你们,那个和尚,是怎么回事?难道挖山参,卖药材,还需要念经不成?” 沈飞儿顿时大惊,他回过头看了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修梅,究竟这个大汉是怎么发现他是个和尚的? 大汉突然正色道,“怎样?无话可说了吧?你以为我们看不出你们的身份?告诉你,当你们刚进赫图阿拉的时候,我就盯上你们了!现在海西的乌拉那拉氏,屡屡挑衅,我想大战也就是不日即发,你们这群汉人赶着这个时候来,不是做内奸的,又是干什么的!” 徐云野走上前,迎着大汉灼热的目光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你不需要知道!” 大汉的目光中的火愈发灼热,“不,我知道,我曾经应该回应过你的主子!我不需要你们的东西,也不怕与你们为敌!” 徐云野突然察觉到了些什么,“主子?你究竟什么意思?” 大汉咆哮一声,指着徐云野怒道,“到了牢房里!你自己慢慢去想吧!汉人!” 可突然间,大汉听见自己的背后传来一阵哀鸣,他立刻转过头,却发现自己带来的士兵,已经遭害! 而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十几个戴着鬼面的黑衣人! 大汉已经完全震惊,同样震惊的还有徐云野。 因为他万没有想到本该销声匿迹,躲避起来的玉剑君子,居然敢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派出杀手来。 难道事情已经败露?这些杀手是来取自己的性命的? 但徐云野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群鬼面人的目标竟然是他身前的那个大汉。 士兵们见敌人来袭,立刻迎面而上,但这群身经百战的满族勇士们虽然人数上是鬼面人的几倍,可现如今他们依然不是鬼面人的敌手! 大汉见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倒下,顿时心如刀绞,他抽出腰刀,也冲入了敌阵,并大声用满语不知在吼着些什么,但徐云野可以看出来,他的意思是让士兵们不要慌乱。 可面对着强大到无法战胜的敌人,士兵们还是慌乱了起来,他们手足无措的应对着突然的打击,可显然,修罗会的这群杀手个个都是身怀武艺,这显然是这群普通的士兵无法面对的,虽然满人的士兵们可以在马背上纵横战场,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他们无法抵挡这群武功高强的杀手。 而转眼之间,大汉带领的几十名士兵,就只剩下了几个人,而那些活下来的士兵,也根本没有还手的力量,他们能做的,就只剩下在主子的身边颤抖着举起自己的刀枪。 大汉此时已经气喘嘘嘘,这一次他带的可是自己贴身的侍卫,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勇士,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群侍卫此刻面对这群恶鬼般的敌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难道自己只是拒绝了那个人的示好,就要遭遇到如此的灭顶之灾吗? 而真正让大汉感到一丝恐惧的,是现在他身后的徐云野,在前后都有敌人的情况下,他连跑都跑不掉,难道这群人的主子真的有能力派出这样的高手,在自己的领土上杀掉自己? 大汉微微笑了笑,自己自从起兵以来,从未遇见过如此危急的时分,每一次遇到险境自己都能靠勇气与智慧化险为夷,打败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可这一次,自己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但面对着迈步走来的鬼面人,他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今天就算是死,他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因为他绝不甘心,败在这群汉人的手下! 大汉握紧战刀的手又加重了几分,他明白,有的时候可以求生,但有的时候,却必须拼命一战。 多年之前,当他进京向皇帝上供述职的时候,他曾经登上过山海关的城墙,望着关内群山怀绕,万里河山豪迈的壮势,这个在疆场上厮杀了一生的人,突然间热泪盈眶。 自己,不,全部的满人同胞已经龟缩在关外险恶的白山黑水间整整几百年,而自己是否有朝一日,可以迈过这道天造地设的雄关,真正的让战马奔驰在那片土地呢? 此时此刻,大汉已经冲了上去,他的战意从未像今天一般高涨! 因为他是要开创未来的人,决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但突然,徐云野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当一个鬼面人的脖颈喷出的鲜血洒在大汉的脸上,uu看书 .uukanhu.cm 他才发现徐云野已经已经出刀,可是他根本就没有看清徐云野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而更让他惊恐的是,徐云野的刀上,一滴血都没有沾。 可正当他惊愕不止的时候,沈飞儿等人也都已出招,只不过几个来回,那几个鬼面人就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 大汉不禁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他自打起兵,历经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却从未见过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而在那一瞬间,他竟也发现了那即使是自己的铁骑也无法踏碎的东西。 徐云野看着所有的鬼面人都躺在了地上,又缓缓将刀收入鞘内,而突然,他的眼光又停留在了大汉的身上。 他缓缓的走到大汉的身边,看着他满身的血汗与厚重的喘息道: “你虽然眼神不太好使,可还算是个英雄。” 大汉望着那个宛如战神一般的徐云野,却只是笑了笑: “厉害,你叫什么名字?” “徐云野,你呢?” 大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是爱新觉罗氏的努尔哈赤,建州女真的主人!” 两个刚刚还势如水火的两个人,突然间同时大笑起来,虽然他们不属于一个民族,也完全不是一路的人,可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却促使着他们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因为无论是什么民族,亦或者是什么身份,那种人类最纯粹的激情永远都会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中。 148 玉剑的野望 一百四十八玉剑的野望 自己救了建州女真之主,这让徐云野着实感到了些惊讶。 他不懂政治,也不懂军事,但他却能够看出努尔哈赤是个有着雄心壮志的英雄,可现在,这位女真族势力最大的领袖,却莫名其妙的卷入了自己同玉剑君子的战斗中。 虽然徐云野直到现在还是想不清楚,但好消息是,方天成赶来了,而他也带回了一个已经没用的线索,因为进过努尔哈赤本人的讲述,玉剑君子早就不在建州了。 但当徐云野问起玉剑君子现在的下落时,这个纵横天下的满族勇士,却吞吞吐吐起来,但他依然为徐云野等人召开了一个盛大的晚宴,来答谢徐云野的救命之恩。 酒席上的排位也颇有意味,靠左的一侧全部都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与部下,而右面坐的,就是徐云野他们。 自然,努尔哈赤作为今晚的主人,是要坐在主位上的,可身为主人的他,却依然是一副愁容,所有的人都在等候着他宣布晚宴开始,可此时的努尔哈赤只是茫然的看着酒杯,一言不发。 “阿玛,阿玛?”坐在他身旁的大儿子褚英在父亲的耳边轻轻唤着,看着现在父亲脸上的表情,他不禁感到一丝疑惑。 “啊,啊,我,大家尽情吃喝吧!”努尔哈赤尴尬的笑了笑,用简短的话做了一个开场。 但面对这样的情况,众人只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能够放得下心来。 褚英皱了皱眉,突然把目光对准了另一侧的徐云野,向来机警的他立刻就察觉到父亲的变化,肯定是来自于这些来路不正的汉人。 “阿玛,这些朋友都是哪里来的?”褚英走到徐云野身边,“大明的几位将领我都是认得的,可这几位却有些面生啊。” 努尔哈赤摇摇头道,“褚英,他们不是朝廷的人,昨日我在街上偶遇了几个刺客,还是多亏了他们的相助,才幸免于难。” 褚英一听这些人不过是普通人,表情立刻暗淡了下来,他走到座位上,单手端起酒杯道,“那就请几位吃好喝好。” 可他身边的次子代善一听几人是救了自己父亲的,立刻便亲自走到徐云野身边,鞠躬道,“几位仗义出手,我替父亲敬你们一杯。” 沈飞儿瞥了一眼对面的褚英,轻轻笑道,“免了,我们来这里可不是吃喝的。我说,贝勒爷,你到底想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褚英立刻拍案而起,“无礼!这里是建州,不是你们大明!请你注意自己说话的分寸!” 努尔哈赤见气氛如此紧张,立刻站起身喝道,“够了,褚英,建州难道不是大明的疆土?你再多嘴多舌,就给我出去!” 褚英道,“阿玛,你就这样相信这几个汉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敌人的奸细?” “要是他们真的是奸细,你阿玛我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徐云野叹了口气,未曾想自己的到来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他站起身道: “贝勒,我们本是江湖中人,自然是不配参加这样的宴席,如果惹出什么不快,那么徐某现在就告辞。” 努尔哈赤赶忙走下主位,拉住徐云野道,“大侠这样,不是让人笑话我,不懂得知恩图报吗?” 沈飞儿道,“贝勒,你要是真想报恩,就把那些鬼面人的来路讲清楚,你隐瞒了这么久,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努尔哈赤面露难色,只是低头不语,而一旁的方天成则站起身道: “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就是为了解决那些鬼面人的事情而来,我希望您能坦诚的告诉我们实情,我想这对我们彼此都没有坏处。” 方天成虽然是今天才刚到建州,但是经过徐云野的讲述已经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而现在虽然他们已经来对了地方,可一个新的问题却摆在了他们的眼前,那就是玉剑君子为何要千里迢迢的赶到建州,还派出了杀手来杀害努尔哈赤呢? 努尔哈赤叹了口气,“如果几位真的想知道,那我也不好隐瞒,请几位随我到里面来吧。” 徐云野与方天成对视了一眼,便跟随努尔哈赤走进了内屋。 努尔哈赤走到屋内,便立刻瘫倒在了椅子上,他沉默良久,半天后才缓缓道: “我真的可以信任二位吗?” 徐云野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却能够看出那些鬼面人已经盯上了你,而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这群人。” 努尔哈赤道,“那么,我可以问一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吗?” 方天成道,“修罗会,不过我想你应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当然没有,实际上,我连他们为什么会找上我,都不太清楚。” “但现在他们已经找上了你,而且还想要你的命。”方天成道,“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努尔哈赤苦笑道,“怪,怪得很,说实话,我打了半辈子的仗,还是头一次感到过害怕,你们不会笑我吧?” 徐云野摇摇头,“知耻而后勇,才是真正的英雄,你当然不愿意一直这样害怕下去。” 努尔哈赤的眼中突然闪出了光芒,“对,化恐惧为动力,才是勇士应该做的。”他站起身,“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那么我现在就讲。” “事情发生在几天前,那时候我正在林中打猎,我追着一个獐子离开了大部队,那獐子跑得到真是快,即使是中了我一箭,还是拼了命往林子里钻。而我也纵马追了上去,我的八儿子皇太极刚刚几岁大,我想着给他做一件皮袄,要知道,这里不像关内,到了冬天可真是能冻死人。” “可当我进入那密林中,却发现獐子不见了,而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怎样的人?”方天成问道。 努尔哈赤摇摇头,“戴着鬼面,看不清他的脸,不过那满手的玉扳指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徐云野与方天成同时一惊,显然那人正是玉剑君子。 “我当下便觉得奇怪,看那人的装束是汉人,可这里是我私人的猎场,一个汉人是怎么进来的?可我还没有说话,那人却先开了口。” “‘阁下也是来打猎的?’我看那人实在古怪,好奇心也重了几分,我答道,‘是啊?难道你也是来打猎的?’他说,‘正是,那么阁下今天有多少收获?’我笑了笑,‘两只鹿,一只野猪,还有你身后的獐子。’可那人却道,‘我比阁下好得多,我今天打了一只虎!’” “我顿时大惊,眼前四下无人,看此人的意思想必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当下掏出佩刀,大声喝道,‘你究竟是谁?既然敢来,为何不敢露面?’我当时心里想,那人大概是乌拉派来的刺客,毕竟我们跟乌拉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那人却大笑起来,‘阁下身为建州之主,当行天下大事,何必为了一张面具的事情,如此在乎?’我看那人似乎没有恶意,便放下了刀,可手却一直按在缰绳上,我答道,‘那么你今天闯进我的猎场,究竟想干什么?’” 努尔哈赤顿了顿,“后来他跟我随便聊了些什么,然后……” 方天成皱了皱眉,“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天成道,“贝勒爷,现在你还是要隐瞒吗?要知道现在你我都是如履薄冰,只要走错了一步路,后果便不堪设想!” 努尔哈赤满脸苦涩,“他问道,‘我素来听闻满人英勇好战,女真铁骑更是天下无双,如今阁下手握雄兵,难道就没有争霸天下的念头吗?’ 我当下大惊,赶忙说道,‘我努尔哈赤虽然自幼起兵,但为的不过是光大祖上的基业,守住建州,至于其他的东西,我都别无所求。’ 那人摇摇头道,‘非也,我们汉人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阁下掌握如此多的人口,土地,当然要受尽各个方面的非难,难道你的老邻居海西四部跟你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不能说明这一切吗?’ 我看那人实在非同寻常,只想赶快离开,我立刻拉紧缰绳,掉马回奔,不知为何,虽然我们从未出手,可我只是看见那人鬼面下的眼睛,就全身起鸡皮疙瘩,我驾马飞驰,一路狂奔,本以为甩掉了那人,可我回头一看,那人竟然正靠着双腿,紧跟在我的身边。” 努尔哈赤缓了口气,继续道,“我当时实在是太过惊讶,怎么有人光靠脚力,就追的上我的快马?可那人却好像腾云驾雾,一边追我,一边还能平静的说话: ‘如果阁下真的有着一统女真,争霸天下的雄心,或许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我看那人实在不凡,便勒马停了下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人大笑道,‘贝勒爷,你应该知道乌拉部的人正在屯兵备战,我想你们不该没有什么准备吧?’ 我点点头道,‘建州的士兵也是日日操练,从未安歇,若是乌拉的人敢主动挑事,我们当然也会还击!’ 那人却笑道,‘可乌拉部实力不弱,又有其他的海西女真作为盟友,打仗,最需要的就是钱,单凭建州现在的实力,想打败乌拉,真的那么轻松吗?’ 这话倒是实情,虽然我们不怕乌拉,可像轻易的取胜也还是不可能的,那人继续道,‘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专程来助您取胜的,如果您答应与我结盟的要求,我会为您奉上一亿两的白银作为军费!’” 努尔哈赤叹了口气,“你们应该知道,一亿两白银绝不是小数目,我当时便认为他是在胡言乱语。” 方天成摇摇头道,“或许,他真的能掏出一亿两白银。” 的确,在经历那场拍卖会后,玉剑君子已经捞足了银子,可他为什么非要资助努尔哈赤呢? 或许只有一个说得通的理由,那就是玉剑君子的野心,远非成为天下武林至尊这样简单,他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整个天下! 而欲图天下,必先拥有一支自己的势力,虽然大明如今国力衰败,可要是真的想在国内举起一支人数众多武装力量,还是不可能的,而能够让玉剑君子组建军队的,也就只有关外这片远离朝廷的蛮荒之地。 那么,与其自己费力的组建军队,不如与本是一方诸侯的努尔哈赤结为同盟,而方天成也清楚玉剑君子的能力,或许在他的领导下,他真的有可能靠着努尔哈赤的军队,一统女真,甚至称霸天下! “那么,后来呢?”徐云野问道。 “我当然不信,可那人却又突然从后背拿出了一个匣子,而当他把那个匣子打开的时候,我却震惊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那匣子里竟然是乌拉大将的首级!” “‘阁下看见了吗?我并非那种满嘴胡言的人,我既然能杀得了乌拉的人,也就能拿得出一亿两白银!’ 我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只回了我一句,可却足够让我心脉激荡,‘我是那个可以助你取得天下的人!’”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在当时的条件下,我实在是说不出什么。” 徐云野道,“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回答。” 努尔哈赤突然笑了笑,“我只回了他两个字,滚蛋!” 虽然努尔哈赤现在还在笑着,可方天成却明白他的回答意味着什么,对于一位真的有雄心壮志的英雄,他绝对不能轻易信任这位来路不正的盟友,即使玉剑君子说的全是真的。 真正的英雄,只会靠自己的双手来争取天下,而绝非是靠着低声下气的臣服,虽然玉剑君子嘴上没事,可努尔哈赤却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并非是为了帮助自己,而是看上了自己的基业。 那么,他所回应的,也就只有两个字,滚蛋! 努尔哈赤又道,“可那人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笑道,‘我知道您还是不愿意信我,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然后,他就走了。” “你没有拦他?”徐云野道。 努尔哈赤摇摇头,“这样的人,我只求他不来害我,哪里还敢留他,于是我就立刻回了府,并下达命令全城搜捕这个人,我本人也亲自参与了搜捕,这也就是昨天我遇到你们的原因。” 徐云野道,“可如果按照他的话,uu看书 wwuanshu.om是还想与你结盟的,那他为什么要派人杀你?” 方天成摇摇头,“未必,我想玉剑君子只是想给贝勒你一个下马威,如果他真的想杀你,派出的就应该是侏儒或者明眼老人那样的高手。” 努尔哈赤只感到一阵惊讶,难道那天的杀手,还不算是高手? “报!禀主子,前线传来急报!”突然,一个卫士冲了进来,神色慌张的跪在了努尔哈赤的身前。 “怎么了?” “主子!乌拉,乌拉的人,出兵了!” 努尔哈赤顿时大惊,但他瞬间就变为冷静,只是挥了挥手让卫士下去。 “果然,乌拉还是打过来了,他们的大将死了,多半要算到我们头上。”努尔哈赤道。 方天成道,“也许,这也是玉剑君子的计划呢?显然经过昨天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到来,那么他很有可能跳到乌拉的一边!” 努尔哈赤沉吟了片刻,突然站起了身。 “我决定了,亲征!” “这也许不妥,玉剑君子很有可能就等着你亲征,趁机在建州城中取事!”方天成道。 努尔哈赤摇摇头,“不,也许你们是处理这些事情的行家,但打仗,我却从没怕过谁!我已经决定了,亲自迎战乌拉。无论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也绝不可能在疆场上胜过我!” “通知全军,准备出发!” 149 约定 一百四十九约定 随着努尔哈赤的一声令下,大军即刻开往了前线。 徐云野等人在努尔哈赤的邀请下,也随军一起开往了战场,虽然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有不少的建州将领对于这场战争提出了异议,可努尔哈赤却还是毅然决然的骑上了战马,挥舞着战刀冲在了最前方。 乌拉的出兵理由很简单,他们的大将死得不明不白,虽然至今还没有擒获那个杀手,但他们总会有理由把罪责全部推到努尔哈赤的身上,而实际上,双方彼此已经看不顺眼了好几年,他们所需的,并非一个合理的理由,只是尽可能的把战争发动起来。 但一切的背后,真的只是表面上的样子吗? 虽然谁都没有说出来,可任何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也许跟玉剑君子脱不开关系,为什么在他派出杀手后的第二天,乌拉就立刻派兵了?看似一切都没有关联的事情,却终是能让人看出那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这对于爱新觉罗氏与乌拉那拉氏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更关心的是,谁将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而他们彼此都清楚,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也是意味着决出满人真正的领袖的战争。 可对于方天成,他所在意的,就只有玉剑君子一人。 我在明,敌在暗,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玉剑君子在乌拉的阵营中,可方天成却似乎可以察觉到,玉剑君子此刻正坐在敌营的大阵中,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玉剑,一边看着地图,计划着让努尔哈赤军有来无回。 可这也许只能是个藏在心里的猜测,是的,他没有证据。凭什么乌拉就可以听从玉剑君子的差遣随意出兵?方天成明白,此时到了战场,一切的行动他都不可能插得上嘴,甚至连建议的权利都没有。 努尔哈赤,这个重情重义的满族汉子,只有在一件事情上展露了他的独断与专横,那就是战争,只要到了战场上,就没有人有资格能够否决他的话。 因为这本就是他的战争。 那么,此刻的方天成,就只能蜷缩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苗思绪万千。他不想参与到一场本跟他毫无关系的战争,也不想听着战鼓轰鸣的声音入眠,可是说到底,他还是不得不被卷入一次次的麻烦。 而向来不怕麻烦的他,也终于感到力不从心,实际上,他怕的不是战争,而是手握着战争号令的玉剑君子。 他有资格,或是说有能力打败玉剑吗?也许不能,玉剑君子,修罗会的主人,掌握着黑道王国全部力量与财富的人,自己却只是一个小捕快,可以说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较量,而他也早就尝过了失败的滋味。 他的自信与坚强到底还是短暂的,自从他揭穿了修兰的真面目,他就一直是这副颓败的样子,随着追查的深入,他越来越发现自己与玉剑君子的差距,而这种差距,恐怕是无法用努力与运气弥补的。 他的武功当然比不上玉剑,而在智谋上,自己也已经输过一次,而且是彻头彻尾的惨败,当然,最让方天成心痛的,莫过于自己的爱人,从来没有爱过他。 或许在玉剑的眼中,他甚至算不上一个敌人,因为他不过是个深受情伤的输家,而最可笑的,是如今的方天成,连伤口还没有包扎好,就立刻向玉剑发起了第二次挑战。 其实,他很早就认输了,唯一让他坚持下去的理由,就只有徐云野一人,可如果徐云野也败在了玉剑君子的手下,他该何去何从? 也许自己根本就不是可以扭转乾坤的人,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方天成叹了口气,默默的看向了战场的远方,此时的努尔哈赤,正身披着铠甲,傲视着远处的敌军,他是那样的威严而又自信,而相比之下,自己却活像个小丑。 当然,努尔哈赤是不会看方天成的,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了敌军的身上。 而突然,他笑了。 乌拉的势力的确强大,否则双方也不会僵持这么多年,可当努尔哈赤遥望着地方军旗下的士兵,只能感到一丝惊讶与鄙夷。因为今天的乌拉士兵,就好像是刚从热炕上爬起来一般,完全没有战斗的欲望与底气。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士兵,个个都是热血沸腾,精神饱满,可以说从气势上,他们就已经胜了。可努尔哈赤在高兴之余,却依然感到了些异常,按理来说,进攻的主动方本应该是战意更加高昂的一方,但今天的乌拉士兵,却个个都是前途未卜般的忧虑,似乎他们本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战争的发生一样。 难道这场战争,只是乌拉领袖的一厢情愿?难道他们连作战动员都来不及? 不过努尔哈赤已经不愿再想,因为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他所需要的,只有一场胜利,而且是完全的胜利。 想到这里,努尔哈赤又看向了自己的士兵,而自己的队伍中,却也存在着一个满面愁容的人,那就是徐云野。 徐云野此刻正跟随着努尔哈赤坐在马背上,按理说今天的战争,他本不用出面,可他还是要求护卫在努尔哈赤的身边。 可当他真的来到了战场,却又开始担心起方天成的情况来,毕竟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露面。 “怎么了?徐贤弟,你看上去忧心忡忡的啊!”努尔哈赤笑了笑。 “没什么,也许是第一次上战场,有点紧张吧。” 努尔哈赤道,“你不用担心,依我看对面的那帮人连打仗的底气都没有,他们根本不配当我们的敌人。额亦都何在?” “末将在!”努尔哈赤话音未落,一位孔武有力的将军便纵马奔了上来。 “看见敌军的那面旗子了吗?给我射下来!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 “嗻。”额亦都拱手称是,随即便会挽雕弓,只是一箭便射下了敌军的大旗。 额亦都作为满洲第一勇士,自然也有着百步穿杨的神箭,而乌拉士兵一眼望见自己的大旗折断,当下便乱了阵脚,乌拉的将领努力的维持着纪律,才让部队稳定下来。 “阿玛,是不是有点不对?”努尔哈赤身边的代善道。 “嗯,从布阵,到士兵,到器械,无一不显露着他们的仓促,这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 “贝勒爷,让末将亲自上去,斩下那贼将的首级来!”额亦都早已是迫不及待,面对着如此不成样子的敌军,他早就想带兵冲上去了。 努尔哈赤点点头道,“好,不过不要太过深入,虽然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可还是要当心埋伏。” 额亦都抱拳称是,便立刻率领部众发起了冲锋,而乌拉的士兵本就没有战意,面对勇猛的建州铁骑,也是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一瞬间,地方的部分就被额亦都冲散,匆匆败逃而去。 “痛快,痛快,徐贤弟,有没有兴趣陪我冲上去,可别叫额亦都一个人把功劳全给占了!”努尔哈赤心中大悦,也是跃跃欲试,拍拍战马就冲上了前去。 徐云野虽然不愿动手,可为了避免努尔哈赤受到伤害,也只好跟随他冲上前去,而建州的士兵见城主都奋勇当先,自然不敢落后,当下便鼓舞士气,发起了猛攻。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努尔哈赤大获全胜。虽然努尔哈赤本人受了些轻伤,可对于他的胜利,这都是值得的。 经过了一天的厮杀,部队又重新回到了营帐,可经历了一天战争的徐云野,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敌人是不是太弱了些?难道这样的军队,就是玉剑君子苦心谋划的结果吗? 徐云野脱下了铠甲,随意的抛到了帐篷里,说实话,他还真不习惯穿着这样的东西。 可他刚要缓一缓,就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声音: “咱们赢了,而且赢得非常轻松,对吗?” 徐云野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是方天成。 他不禁觉得有些疑惑,方天成为什么突然会来到自己的帐篷里来。 “是,努尔哈赤的确很会打仗,而且,敌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 方天成叹了口气,“你就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吗?” 徐云野瞪大了眼睛,“你难道发现了些什么?” “没有,可是如果你是玉剑君子,你会打这样一场没有准备,没有胜算的战争吗?” 徐云野摇了摇头,“可是依照咱们的推测,玉剑君子见努尔哈赤不愿意上他的当,肯定会寻找下一个盟友,那么没有哪一家再比得上乌拉了。” 方天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停的踱步,“没错,只是咱们商讨之后得出的最有可能的结论,可你也知道,这只是个推测。” 徐云野一时间无话可说,可他突然却发现了一件事情。 “天成,沈飞儿他们呢?我可是一天都没有看见他们了。” 方天成道,“我让他们回去了。” “回哪?建州?” “是,他们已经先往建州去了。” 徐云野站起身,急迫的道,“可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努尔哈赤现在就在这里,万一玉剑君子再次派出杀手,只凭咱们两个人,很难确保他的安全。” 方天成却摇了摇头,“不,徐兄,我先问你,通过今天的战斗,你能看出努尔哈赤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云野想了想,“我得承认,虽然我不懂军事,可我能看出他的确是个会打仗的人。” 方天成道,“不,不是会打仗那么简单,努尔哈赤绝对是可以统一整个满洲的人,无论是他的为人,他的行事方式,都有着天生的王者风范,他手下的兵将,也个个都是英勇的战士,就从今天的这场战斗来说吧,你认为乌拉那样的士兵能够打败努尔哈赤吗?” 徐云野只有点头,他的确没有可以反驳的话。 “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你是玉剑,会选择同努尔哈赤为敌,还是为友呢?” 徐云野突然一惊,“你的意思是,玉剑君子根本不是发起战争的那个人?” 方天成道,“不错,虽然我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可我敢肯定,玉剑君子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他想要争取的人,就只有努尔哈赤一个。” “那乌拉的人干嘛还要打这场没有准备和胜算的战争,你知道,他们的大将刚死,军心必然涣散,他们如果是为了报复,本可以等候一个最佳的时机再发起战争!” “对,这才是问题的所在,你也看出来了,乌拉的士兵根本就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方天成缓了口气,“也就是说,这场战斗很有可能是一个突然却不得不打的战争。对于这点,我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玉剑用了某种方法,挑唆了乌拉的首领,让他立刻派兵攻打努尔哈赤。” “那么,玉剑难道还有同一国之君谈判的资格?” 方天成摇了摇头,“你太小看他了,别忘了,他现在可是富得流油,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一亿两白银不足以动摇努尔哈赤,可一亿两白银却足够让乌拉的首领迷了心窍,甘愿牺牲手下士兵的生命,也要发起这场打不赢的战争。” “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徐云野越发疑惑,“让玉剑君子千方百计的耗费如此多的心血,难道就只是为了努尔哈赤能够赢下这样轻松的胜利吗?” 方天成凑到了徐云野的耳边,轻声道,“不,你仔细想想,如果现在努尔哈赤的军队全都在外面,那么他的都城,岂不是最空虚的时候?” “你,你是说,玉剑君子的目标,是赫图阿拉?” “很难说,就算是这样,他要一座空城有什么用?只要努尔哈赤本人还在,他早晚还是能够打回去,我想玉剑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方天成继续道,“但我还是让沈兄,薛兄和修梅大师先回去了,我想有他们几个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李天师呢?还有雪山怪客和袁姑娘,我怎么没有看见他们?”徐云野道。 “李天师和长毛兄,我交给了他们一个重要的任务,虽然很多问题我还没有想清楚,不过我还是决定赌一手,至于袁小云,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吧,我实在是不忍心让她再受到什么伤害了。”方天成摇了摇手里的瓶子,“蒙汗药,足够她睡一会儿的了。” 徐云野笑了笑,“你倒也是真狠得下心,你迷糊的那一会儿,可是人家陪着你几天几夜的。” 方天成叹了口气,“正是这样,我才没法报答她的恩情,我知道我欠她的东西太多了,这些,我恐怕也没法再还了。” 徐云野突然惊道,“天成,你什么意思?” 方天成笑道,“没关系,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了,那么一切都当我没说,可是万一,我又输了的话,那么,一切都要靠你了,徐兄。”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徐云野突然全身颤抖了起来,连他的心脏也不禁加快了跳动。 “我的请求只有一个。”方天成看着徐云野道,“把袁小云安全的送回海南,至于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这是我同玉剑君子的最后一战,这也必须是我亲手完成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徐云野道,“什么最后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天成笑了,笑的很坦然。 “从整件事情上来讲,李天师的存在,应该是玉剑君子没有想到的,因为他根本就不清楚在那个算命的老头把宝盒交给我后,李天师来救我的事情,至于长毛乞丐,玉剑一定不会相信他能跟我们站到一起,这就意味着,他们两个是不会被他发现的,可你不一样,徐兄,他早就盯上了你很久了,如果你在场的话,他也许根本不会露面。” “所以,为了把玉剑君子给揪出来,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毕竟他可以等,我们却总不能陪他一直等下去,如果给玉剑君子掌握了易筋经全部的武功,那么到时候,全天下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成为他的对手。” 徐云野用力的咬着牙,“不可能,天成,我不能就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你必须走,我跟玉剑的一战是命中注定的,这就是我的宿命。”方天成叹了口气,虽然他以往一直不相信命运,可现在他却不得不信。 “那我也要陪你留在这,我不能看着你独自面对玉剑!”徐云野吼道。u看书 .uukanshu 方天成握紧了徐云野的肩膀,“徐兄,你要知道,错过了这一次,我们恐怕就再也无法打败玉剑君子,而且,请相信我,我已经输了一次,我不会再输第二次。” 徐云野此刻心中万般的不舍,可他却似乎能明白,方天成说的是真的。如果自己在这里,玉剑君子也许根本就不会露面。 “去吧,徐兄,去支援沈兄他们,然后把小云带回家,我知道他父亲一定很担心她。”方天成道,“相信我,我会打败他的。” 徐云野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那你保重!记得,一定要回来!”说罢,徐云野就一头钻出了帐篷。 看着徐云野慢慢走出了大帐,方天成微微笑了笑,他明白,有的时候,让朋友留在你的身边,或许很容易,但让朋友离开你却很难。 而那种即使内心再痛苦,也依然选择支持你,默默选择离开的朋友,才是真正难得的朋友。 “会的,我答应你!”方天成望着已经远去的徐云野轻声道。 自己会赢吗?方天成还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可他已经明白,就算是为了徐云野,他也会努力的赢下去。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一个小丑,而是即将奔往战场的勇士,既然他已经尝过了死的滋味,他就更清楚生存的美好。 赢,必须赢,这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他和徐云野的约定。 150 3寸毒龙 一百五十三寸毒龙 戌时,赫图阿拉城内。 “大阿哥,时候不早,您该歇了。”一个小仆凑到了褚英的耳边轻声道。 褚英看了看桌边摇曳的灯火,摇摇头道,“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先退下吧。” 小仆谄媚的笑道,“大阿哥,果然是咱们贝勒爷最得力的帮手,依我看啊,咱们主子爷那么多的儿子,又有那一个比得上大阿哥您啊!” 褚英嘴角轻轻上扬,“你懂什么,下去。” “嗻,奴才就不打扰了。” 望着小仆缓缓退下,褚英的心中又暗暗升起一丝得意,虽然说这次出征,父亲并没有带上自己,可在他看来,这反倒是父亲重视自己的体现。 对于努尔哈赤,褚英的确是又敬又畏的,因为身为儿臣的他,深深的清楚父亲的实力与野心,虽然现在天下未定,但他知道整个满洲早晚会是他们家的,而到时候,父亲是注定会成为大汗的。 不过人无论有过多少的辉煌,总有去世的那一天,而当努尔哈赤真的成为了全满洲的主人,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时,褚英,就会是新任的大汗。 褚英明白,只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可当然,一切也未必会这么简单,因为努尔哈赤的儿子,不止他一个。 看着次子代善的功劳一天天增加,褚英的心中一直焦虑不堪,他清楚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道理不过只是一个规定,而只要是规定,就一定会被打破。 那么,危机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褚英的心中,虽然他表面上同兄弟们和和睦睦,可暗地里已经唾骂了他们千百次,因为他明白,这些骨肉兄弟,也许就会是在将来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人。 所以,他在父亲的面前极尽的表现着一个未来继承人的态度与能力,毕竟真正能够决定一切的人还是努尔哈赤,可就算他再精明,似乎也完全猜不透父亲的心思。自己父亲的多谋没有让褚英感到一丝的自豪,反而让他越来越恐惧。 可这种恐惧到了现在似乎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虽然在任何人眼中,此次的出征,努尔哈赤没有带褚英,是一种忽视他,不想让他立功的行为,可褚英却明白,这恰恰证明父亲信任他。因为只要努尔哈赤一走,褚英便成为了赫图阿拉的代理城主,这就意味着他不光是父亲背后坚实的屏障,也是让他提前锻炼着如何治理一个国家的考验。 想到这里,褚英不禁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就是他王霸之业的开端,而他坚信,凭自己的才干,绝对能够创下连父亲都无法创下的伟业。而这伟业的第一步,就是从守卫赫图阿拉开始。 可随着一阵穿堂风的吹过,房间的烛火立刻被风熄灭,而褚英顿时便笑不出来了。 刚刚紧闭的窗户突然打开,而伴随着风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褚英顿时大惊,他拿起墙上的宝剑,胡乱的在空中挥舞道,“你,你是谁?” 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自己明明已经加强了城门的守卫,那么这个人究竟是怎么闯进来的。 而更关键的,是这个人想要干什么? 可令褚英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突然大笑起来,而紧接着,他也走到了褚英的面前。 沈飞儿。 “别紧张,大阿哥,是我,还记得吗?” 褚英又惊又怒,“是你?你不是陪我阿玛去前线了吗?怎么又突然来此?” 看着褚英握刀的手颤抖不止,沈飞儿只感到可笑,他轻轻把褚英的刀尖弹到一边,小声道: “杀你!” 褚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沈飞儿看着他惊慌的样子,笑得更加大声了。 “别怕,开一个小玩笑。” “你,你!”褚英顿时感到一阵羞愧,作为一个未来的大汗,怎么能在外人面前如此难堪? “汉人!你私自离开军队,夜闯赫图阿拉城,究竟是想干什么!” 沈飞儿笑着摇了摇头,用桌上的火折子将蜡烛重新燃起。 “第一,我不是你们的人,所以我想离开就离开,想回去就回去,你没资格管我。” 沈飞儿又指向了褚英,“第二,我想干什么,你也不需要知道。” “护驾!护驾!有刺客!”褚英实在羞愧难当,而这种羞愧又全部转化为了恐惧,现在他只能大声的呼救。 “别忙活了,你的那些护卫全死了。”沈飞儿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 “你说什么?”褚英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们都死了?你,是你干的?” 沈飞儿饮尽杯中酒,“麻烦你动动脑子想一想,如果他们都是我杀的,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褚英只感到一阵眩晕,又再次瘫倒在了地上,因为即使他用尽全力再喊,还是没有人来护驾。 完了,全完了,褚英在心中暗道,虽然说这些护卫死了就死了,他也不会伤心,可他们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也就说自己不是离死不远了吗? 美梦,霸业,全都要化为泡影,褚英已经完全陷入了绝望,难道自己终究没有资格获取一切吗? 沈飞儿看着褚英的样子,摇了摇头,“我说,你就不问问刺客是谁吗?你还没死呢,别像个尸体一样发愣好吗?” “没用了,没有了,知道他们是谁又有什么用,反正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褚英竟然哭了起来。 “他妈的,我也是多话,你这样还不如死了。”沈飞儿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那天你父亲的事情吧,这次的杀手跟上次一样,都是修罗会的人。” “你,你怎么知道?我就坐在城里,外面死了那么多人,连个声音都没有,你凭什么知道?”褚英吼道,“还有,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不去救人?你说啊!” 沈飞儿一脸的无奈,“其实,我也是刚到城里,可那些守卫似乎早就死了,我真的想知道,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点都没察觉?” 褚英怔了怔,刚才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他还真的没有注意到。 沈飞儿看着褚英呆傻的样子,又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从他这里是得不到一丁点的线索了。 自己这次临时返回建州,是方天成的安排,可对于为什么,方天成却并没有告诉他,所以沈飞儿到现在也是一筹莫展。 好在薛天傲跟修梅已经先去追查杀手了,他倒也不用着急,现在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这个努尔哈赤的大儿子,当初他本以为这是个美差,可看着现在的褚英,他却又觉得百般无奈。 而现在,还有更大的一个问题摆在沈飞儿的面前,那就是那群杀手,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褚英呢?既然他们早就开展了行动,却单单放过最重要的褚英,这不是有些奇怪吗? 难道,他们在等待着什么吗?还是他们有着不得不留下褚英的原因? “喂,城内还有多少士兵?”沈飞儿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便向褚英问道。 “还,还有几千……” “到底是几千啊?” “四,不是,三千。”褚英道。 沈飞儿努力让自己忍住要打人的冲动,“这些士兵现在都在哪?他们的指挥权都在你一个人身上吗?” “士兵都在兵营,至于指挥权,父亲临走的时候的确把兵权交给了我。” 沈飞儿突然一拍额头,“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大概就懂了,或许他们不杀你的原因,就是让你活着,借此来掌握城中的士兵!” “对,你说对了,不过现在知道,恐怕晚了些。”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沈飞儿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人竟然是一个侏儒。 “三寸毒龙?”沈飞儿惊道。 侏儒发出几声诡异的笑,“是我,那么阁下就是沈飞儿?” 沈飞儿的嘴角不禁抽了抽,虽然他清楚敌人就在周围,可却不知道他们居然来的这么快。 “那么,就只有你一个人?”沈飞儿道。 侏儒笑道,“足够了,阁下不是也只有一个人吗?我们都清楚,你的兄弟去追赶杀手们了,对不对?” 沈飞儿皱了皱眉,“那么,也就是说你有把握能够胜过我?” 侏儒道,“沈贤弟是老赌客,我呢,恰好是开赌场的,恐怕你我都清楚,丁三加二四,比双天都大。” 侏儒向前走了几步,“虽然我呢,看上去是比正常人矮了很多,可就算兄弟你再高大威猛,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我之所以敢出现在你的面前,就意味着我能胜过你,就算这么简单。因为我虽然是开赌场的,可我从来不赌,因为我明白十赌九输的道理。” 沈飞儿不禁咬了咬牙,在行动的开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研究起玉剑君子的手下来了。 三寸毒龙,本就是江湖上出了门的人物,虽然沈飞儿还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加入修罗会的,可早在那之前,三寸毒龙的一身灵动的轻功,就早已是天下闻名。虽然他的身材矮小,只有成年人的一半,可这却恰恰成为了他的优势,因为身体小,也就意味着被打击的点也随之减小,而沈飞儿成名的武功是点穴,可过去在正常人身上的经验,或许在三寸毒龙的身上根本无法奏效。 也就是说,对于沈飞儿来讲,这本就是一场不利的战斗。 可是正在沈飞儿想着对敌计划的时候,三寸毒龙却已经出手! 沈飞儿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身体如此不协调的侏儒的动作居然能这么快,现在的他活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在沈飞儿的四周上蹿下跳,他快速的行动竟像是带着残影一般,前一秒还在原地,后一秒就已经到了沈飞儿的面前,向他发起了迅猛的攻势。 可沈飞儿当然也不会白白挨打,他当下就做出了反应,用点穴功迎敌,以攻为守是他一贯的作风,毕竟任何人只要被沈飞儿的点穴功击中,就必然会行动迟缓,也就谈不上进攻了。所以他以往面对的敌人,也都是尽可能的收敛自己的攻势,暂避锋芒。 但这一次,沈飞儿却失算了。 侏儒借着内力与身体的灵变,在地板与天花板上反复的跳跃,上下的翻飞,竟然完全没有一点防守的架势,实际上,他根本不需要防守,因为沈飞儿根本就打不到他! 三寸毒龙心里明白,这场战斗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必胜的,在方天成他们研究自己的时候,他们也在研究着他们,而一开始玉剑君子绝定对付沈飞儿的人,就是三寸毒龙。 武功的克制,速度的压制,三寸毒龙无论在那一点上,都是面对沈飞儿最好的选择。而此刻这只三寸的毒龙,正张开着他的獠牙与利齿,无情的向沈飞儿发起了进攻。 只是简简单单几个回合过去,沈飞儿就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看三寸毒龙的样子,似乎他的体力还充沛得很,可自己的衣服却已经被他抓破了好几处,而这小小的创口却是足够致命的威胁。 三寸毒龙,当然是会用毒的,这个看上去只有几岁大孩子身高的侏儒,已经浸淫毒功数十年,可以说他的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毒药,虽然此毒不足以致命,却可以大大的减缓对手的行动能力,而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在三寸毒龙的面前,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那么,现在三寸毒龙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不停的进攻,而沈飞儿只要还有着迎敌的念头,就必须进行防守,而他越是不停的运动,毒药就会更快速的流进他的心脉,虽然沈飞儿的防守看似严密,但只要随着毒性发散,他就总会有倒下的时候! 三寸毒龙想到这里,攻势越发猛烈,他知道,这场战斗已经没有悬念,而他只需要等待压倒沈飞儿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沈飞儿居然停止了防守。 三寸毒龙一时慌了神,他这是想要干什么?难道他已经放弃了。 “怎么了?沈飞儿,你不想打了?” 沈飞儿微微笑道,“我得承认,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那么,你准备死了?我是不会手软的。”三寸毒龙道。 沈飞儿摇了摇头,“死,倒是可以,只不过,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三寸毒龙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间,沈飞儿一把扭过旁边的褚英,用指头抵在了他的下巴上。 “你们如果是想要他的话,恐怕你会失望了,在你杀了我之前,我会先杀了他!” 三寸毒龙的嘴角抽了抽,他顿时慌了神,刚刚自己与沈飞儿激斗正酣,他想的全是怎么样才能杀死沈飞儿,却把一边的褚英给忘了。 “开,开玩笑,我听说锦衣浪子一生从未杀过一个人,难道你现在要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吗?” 沈飞儿看了看几乎要昏厥过去的褚英,又看了看三寸毒龙。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难道还要拘守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吗?告诉你,你可以杀死了,因为现在我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 三寸毒龙的汗水立刻冒了出来,临走前玉剑君子特意嘱咐过他,一定要拿下赫图阿拉的兵权,可如果褚英死了,那么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 三寸毒龙强作镇定道,“好啊,你杀啊!不过是区区一个鞑子的头领,他死了我们正好可以换一个新的将领,倒是省去了我们的麻烦。” 沈飞儿笑了笑,“不,你错了,你应该知道,你口中的鞑子,可是最忠诚的,按照满族的家奴制度,一个人别管有了多大的地位,在他的主人面前依然是个奴才。这样的一群士兵,如果他们的主子死了,你认为他们可能会甘愿听从你们的差遣吗?” “笑话!难道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我们可以从军队中挑选一个新的头领,毕竟不是人人都甘愿随着他们的主子赴死的。” “不,你又错了。”沈飞儿摇了摇头,“就算你可以找到这样的一个人,也未必能马上就找到,依照目前的形势,士兵们发现褚英死后的第一反应,绝对会是替主子报仇,而就算你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三千的铁骑,也会把你踏成碎片!” 的确,如果单靠武功真的能够达到不靠一兵一卒就能一统天下的话,那么玉剑君子根本不必大费周章的做这么多事,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永远也比不上一只军队。 此时的三寸毒龙根本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明白,uu看书 .uukansu.om沈飞儿说的很有道理。现在的他必须要救下褚英,否则一切就都是空谈! 但只要自己想要救人,就会给沈飞儿可乘之机,如果他在自己救人的时候突然对自己动手,那么自己也许就会中招! 可是,三寸毒龙已经没时间再想,因为他已经看见沈飞儿的手按在了褚英的咽喉上。 上了,必须要上,沈飞儿现在肯定中了毒,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三寸毒龙微微一笑,他对于自己毒功的信赖,是一场场战斗中积累下来的,而这一次,他也绝不会输! 可随着三寸毒龙想要抢过褚英的一瞬间,沈飞儿却已经将指头点在了三寸毒龙的穴道上! “为什么,你不是应该中毒的吗?”三寸毒龙已经动弹不得,连说话都不流畅。 沈飞儿蹲了下来,撩起了自己的裤腿。 那竟然是一副贴身的软甲! “告诉你,这场战斗并非是你计划好的,而是我们计划好的。” 是的,这都是方天成计划好的,在知道了三寸毒龙的武功后,他就立刻做出了这个决定,那就是让沈飞儿这个本不可能打败三寸毒龙的人来迎战他。 而只要三寸毒龙依旧还盲目自信于自己的毒,他就注定会失败。 沈飞儿看着已经无力反抗的三寸毒龙,与惊慌的吐了白沫的褚英,突然大笑了起来。 “你比你爹,差得太远了!” 151 断命寒枪 一百五十一断命寒枪 月光洒在赫图阿拉城的石板路上,将地面都照射成了纯净的白。 但无论月光再怎么白,也比不过那匹奔驰的白马。 白马,超凡的白马,这样的一匹龙驹似乎本不该奔驰在人间,但白马的四蹄踏在路上的声音却是真实的。 它来到人间只有一个,就是邂逅它命中注定的主人,而这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可以驾驭这样的马,那就是薛天傲。 就仿佛是命运的安排一样,两个同样冷峻而孤傲的生命奇妙的结合在了一起,而他们的组合,也必将战无不胜。 虽然修罗会的杀手们隐藏得很深,可现在的他们依旧被薛天傲杀得溃不成军,这群不可一世的鬼面人或许自以为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赫图阿拉,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天人与一匹天马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所以哪怕他们真的是鬼,也无法击败这样的天兵。 本来严整的修罗会杀手立刻被薛天傲的攻势冲散,开始了四散的溃逃,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薛天傲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打算,而无论他们的速度有多快,都会被白马轻易的追上。 而真正让这些杀手们绝望的,是那个马背上的人,在寒枪刺入他们身体的一刹那,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寒冷,极致的寒冷,少年的遭遇已经让薛天傲成为了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在他的眼中只有做与不做,而只要他选择了前进,那么任何人都无法让他流露出丝毫的情感。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胯下的白马与几个兄弟,他就再无任何的牵挂。 也许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朋友,也不会拥有爱人,可对于薛天傲而言,这些都只是累赘,对于这位心中只有极致的武人,他也根本不需要这些。他用冷眼看着世界,世界也用冷眼看他,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改变,就如他一直认为的一样,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又太过虚妄,他唯一能够把握的就只有真实的现在。 可为什么,他总是会莫名的颤抖呢?难道他的严寒甚至已经连他自己都无法承受了吗? 他说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能让他平静下来的,或许只有枪尖上的血。 杀手们依旧想法设法的从薛天傲手中逃离,但寒枪从不会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机会,而在不知不觉中,薛天傲渐渐被引入了一个死胡同。 事实上,直到他发现杀手们停止了奔跑,他才意识过来,这些人并非一味的逃窜,而是引诱着他逐步深入。可即使薛天傲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他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伏兵,诱敌,都只是计谋,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计谋有时候真的脆弱不堪。 薛天傲将残余的杀手全部击毙,环顾着四周死一片的寂静,还是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危险,难道是他想得太多了? 他下了马,大胆得向着深处走去,而直到到了街头的死角,他才发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与一张不大的卦摊。 “算姻缘富贵,通天机阴阳。” 薛天傲看了看卦摊前的老人,又将寒枪举起,有了方天成的信息,他清楚的知道修罗会中的那个算命的老人,那个双眼如星辰般璀璨的老人。 星眼神算,一个在他还未出生,就已经天下闻名的武者。虽然他有着高强的武艺,可却从来不喜欢抛头露面,他唯一的喜好,就是终日守在一个破旧的卦摊前,守着风吹日晒,用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睛默默的看着这个世界,似乎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本不该挡住薛天傲的前面,可既然他已经出现了,那么这场战斗也注定是无法避免。 “小罗成,薛天傲。”星眼神算自言自语的整理着自己的签筒,“我想你一定不是来算卦的。” 薛天傲不必回应,他唯一早做的,就是用寒芒刺进星眼神算的咽喉。 寒枪来势汹汹,宛如蛟龙出海,可面对着薛天傲如此猛烈的进攻,星眼神算只是轻轻的捻起了一根挂签,就挡住了薛天傲的进攻。而薛天傲也发现枪尖在进入了那根薄薄的挂签之后,竟像是插入了磐石中,根本拔不出来。 星眼神算微微笑了笑,轻轻摘下了挂签,强大的惯性不禁让薛天傲连退了几步。 “大凶之兆,年轻人,这卦象上的意思,恐怕对你很不利啊。” 薛天傲并未理会,只是举起了寒枪,想再一次发起进攻,可星眼神算却继续道: “且慢,你能到此地来,也算是我们的缘分,让老夫为你解上一卦如何?” 这一次,薛天傲并未轻举妄动,因为从刚才的一招,他便可以看出星眼神算的实力来,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随意出手恐怕反而会陷入被动。 星眼神算见薛天傲并未出手,又举起刚才的挂签,细细看了半天道,“你相信命运吗?” 薛天傲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从卦象上来看,你自幼失去双亲,却又得遇贵人,至此一路之上,便是顺风顺水,对吗?” 薛天傲心中暗暗一惊,难道星眼神算真的有通晓阴阳的本事? “不过,这样的好运,是别人带给你的,而不是你自己天生就具备的,你应该也知道借了人的东西,早晚会还出去。”星眼神算笑道,“而今天,就是你的运气到了尽头的时候!” “是的,你今天,会死在这里!”星眼神算的双眼闪出一阵锐利的光芒,“因为这就是你的命运。” 薛天傲还是一眼未发,可手中的枪却在不知不觉中握得更紧了。 星眼神算点了点头,“无论你信与不信,卦象是不会说谎的,而人的命数,也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也许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加入修罗会?” “同样也是因为命数。”星眼神算自问自答道,“或许你根本不清楚,觉得我是个疯子,可我算了几十年的命,早就清楚了命数是注定的,也是无法改变的。” “在很久之前,那时候我还没有现在这么老,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的卦摊上来了一个客人,那是一个中年人,他要求我给他算一卦,当时我得出的结论是,他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而且是足够丧命的麻烦。” “结果我刚刚说完,他就惊讶的像是看见了鬼一样,一个劲的求我破解之法,可我拒绝了,你猜为什么?” 星眼神算笑道,“因为命数,是无法改变的,我不是什么骗人的江湖术士,我讲的,都是命数,都是铁一样的命运。” “不过,我终究还是磨不过他,又为他详细的看了看,我才发现,虽然他的确遇上了麻烦事,可还不会真的有性命的危险,而他的危机都会由他的后代解决,而且是一劳永逸的解决。” “于是他让我见见他的儿子,我也勉强同意了,可当我真的看见了那个还不到五岁大的孩子时,我却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星眼神算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尊敬,“因为在那个孩子身上,我看见了帝王的命运,而他的强运也是我从未见过的,于是我当下便要求为那个男人服务,虽然他的命运平平无奇,可他的儿子不一样!他的儿子,注定就是帝王!” “现在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吗?是的,那个男人,就是我的老主人,玉剑君子的父亲,而那个孩子,就是如今我的主人,玉剑君子,也是未来的皇帝!” 薛天傲笑了笑,现在的星眼神算满是癫狂之态,实在是让他感到可悲又可笑,可随着星眼神算的下一句话,他却突然笑不出来了。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可是你应该清楚,从你活到现在,就难道没有一种对于境遇无可奈何的感觉吗?你改变不了你父母的死,你也改变不了外人对你的看法,甚至连你自己,你都无法掌握。” 薛天傲什么也说不出,可以说他的人生,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无能为力的宿命。 星眼神算看薛天傲不再做声,又继续道,“看来你想通了,实际上,每个人都是如此,因为命运是谁也改不了的。” 薛天傲用力的摇晃着脑袋,尽量不让星眼神算的话扰乱他的意志,可那些语言仿佛如同刻在他脑子里一样无法抹去,他似乎得承认,星眼神算并没有说谎。 而突然间,迎面飞来了一只极快的卦签,薛天傲一时躲闪不及,被卦签击中的手腕。 寒枪瞬间从他的手中脱出,星眼神算的攻势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虽然这种简单的暗算平日里根本不会让他中招,可如今他心神已乱,的确忽略了星眼神算的进攻。 “所以,让这一切都结束吧,这就是命。” 星眼神算走到薛天傲的身边,微微的笑着,而薛天傲刚欲反抗,就又被他重重的踢上了一脚。 “还在挣扎吗?直到现在你还不认命?你难道还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吗?” 薛天傲咬紧了牙齿,尽力的平复着气息,可他明白,自己的实力,比起星眼神算,还是差了很多。 星眼神算的眼睛中似乎泛出一瞬间的慈悲,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缓缓道,“你不服输的样子,还真的很像你的父亲。” 薛天傲瞪大了眼睛,他根本不明白星眼神算的意思。 “大概几十年前,我听从主人的安排,去完成一项任务,可你父亲,却挡在了我的前面。” 星眼神算笑了笑,“他当然也不是我的对手,可我却没有杀他,因为按照卦象,他还没到死的时候,不过当时他受了很重的伤,就算是能养好,也会落下隐疾。” 薛天傲突然明白,记忆中那个一直咳个不停的父亲为什么会甘愿收起羽翼,躲在一个小山村,那就是他要为了养伤,日后再战。 但他没有等到哪一天,就因为那场战斗留下的病去世了。 而眼前的星眼神算,就是自己的仇人。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让自己变得如同一块冰一样的仇人。 星眼神算看了看薛天傲,继续道,“后来的事情,我也大概知道了一些,虽然我没有直接杀了你父亲,但我也是间接的凶手。所以,我愿意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去吧,把枪捡起来,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留手了。” 星眼神算的嘴唇微微上扬,薛天傲的武功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再加上他必死的卦象,他根本不需要担心薛天傲有任何的机会。 而最关键的是,现在的薛天傲一定会愤怒,而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虽然愤怒会激起人的战意,可过度的愤怒只会招致人的灭亡。 星眼神算清楚这一点,作为一个毁了薛天傲人生的人,他此刻绝对会失去理智,那么自己便不可能失败。 可是,星眼神算的微笑却突然凝滞了,因为他看见迎面走来的薛天傲,根本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怎么可能,面对着杀父的仇人,他怎么可能会如此的冷静,难道这个人真的连作为人的情感都不存在了吗? “你,你不生气?”星眼神算惊道。 薛天傲摇了摇头,将枪尖指向了星眼神算。 他虽然嘴上没有说话,但已经用行动告诉了星眼神算。 命运?薛天傲在那一瞬间似乎突然想通了,所谓的命运,不过就是人的安排。 虽然星眼神算说父亲按照卦象本不该死,可事实却证明,如果他可以在那个时候杀死他,便拥有这样的能力,那么所谓的命运,不就是他自己选择的吗? 自己过去的人生,似乎一直被噩梦笼罩,但如现如今,薛天傲已经找到了破解的办法,那就是击败星眼神算,因为只有击败他,才能向自己的过去告别。 那么,他就不会愤怒,也不会迷茫,因为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也许根本就不用为了别人而活,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成为最真实的自己。 寒枪点出,力破千军! 星眼神算根本无法相信薛天傲还能打出这样的一击,慌乱之下,他竟然被一击击飞。uu看书 .uukanhu “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有力气!卦象上不是这样说的!”星眼神算大口的喘着气,拿出的刚才的挂签,可突然间,他竟然惊得魂飞魄散。 那不是一个死卦,由于最开始他用挂签接上了薛天傲的一击,而枪尖竟然完美的刺去的卦象中心的一竖,而如果依照最开始的卦象来看,那根本不是一副死卦。 而是向死而生的生卦! 星眼神算一下子没有了战斗的欲望,突然其来的变故已经让他放弃了反抗的念头,这个一直信奉命运的人,最终竟然真的死在了虚无缥缈的命运上。 薛天傲看着已经死去的星眼神算,脸上却依然是极致的严寒,而白马从远处跑了过来,用脖颈轻轻磨蹭着他得胜归来的主人。 薛天傲这位冰冷的人,竟然笑了,因为他突然明白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孤独的人。 但突然,远处跑过来两个人,薛天傲的神情立刻化为冰冷,刚开始他以为是漏网的敌人,可直到他们走进,才发现那竟然是沈飞儿与修梅。 可他们的表情,却都是复杂的很,这让薛天傲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薛天傲问道。 “这个,这个,沈施主,还是你来说吧。”修梅摸了摸光头道。 沈飞儿叹了口气,“算了吧,事是你干的,还是你来说吧。” 修梅咬了咬嘴唇,“是这样,玉剑君子,他死了!” 152 劫营 一百五十二劫营 玉剑君子死了? 问题的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因为已经满身血污的玉剑君子的尸体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或许无论一个人生前有多么大的成就,在他死后也跟任何人没什么不同,甚至玉剑君子还要可怜的多,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为他哭泣,也不存在可以安息的棺椁,他就这样死了,死得如此的不堪。 看着这样的一块玉石竟然如此的粉碎,沈飞儿的内心竟突然泛出一丝怜悯,但比起这份怜悯,他更多的则是疑惑。 “你能确定这是他吗?修梅大师。” 修梅犹豫了半天,才缓缓道,“应该……可以。” 沈飞儿道,“应该?不是你在追踪他吗?” 修梅叹了口气,似乎一言难尽,也似乎无话可说。 “到底,怎么回事?”薛天傲的话永远都是那么简洁。 “在我们分开之后,我悄悄的跟上了另一波杀手,却发现玉剑君子就在人群当中,于是我便隐藏了起来,等待着时机,而在我看到他们防卫松弛的时候,我突然杀去,竟然真的杖毙了玉剑君子。” 修梅继续道,“可是,这赢得好像有些太轻松了,难道一切都结束了?虽然我是偷袭的他,可也不至于这样轻易的就打败他,毕竟他也是五大剑圣之一。” 沈飞儿砸了砸嘴,“其实,这个人他的确是有名声,可谁也没见过他出招,或许他本是就只是一个武功平平的人?” 修梅道,“这样的话,恐怕你我都不会相信的,但那个人我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很多遍,可以肯定是他本人,而且,修罗会的杀手们见到他死了,也全都鬼哭狼嚎般的喊他主人。” 沈飞儿点了点头,可却依然一脸的不解,他想了想,又继续道,“这样,我们不妨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一下,首先,玉剑君子的目标是什么?” 修梅想了想,“根据方施主的推测,应该就是赫图阿拉。” “那么,那恐怕这就是玉剑君子,你想一下,如果他真的想要赫图阿拉,就一定要趁着努尔哈赤外出的时间,而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亲自来指挥也是说的过去的。”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一切都结束了?”修梅一脸的苦涩。 “虽然无法让人相信,可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性了,如果玉剑君子的目标是努尔哈赤,他所面对的可不是像上一次在猎场中的努尔哈赤一个人,而是建州的铁骑,你认为他可能会干这样的傻事吗?”沈飞儿道。 薛天傲点点头道,“的确,这场在城里遇见的敌人,他们都很拼命。” 沈飞儿拍了拍修梅的肩,“你是清楚的,如果他们抱着声东击西的目的,根本不用如此拼命的。你想的太多了,他就是玉剑君子,而你则是消灭了他的大功臣。” 修梅轻轻闭上了双眼,“或许吧,可是……” “没有可是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候六哥和方天成回来,然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沈飞儿突然笑了笑。 可这份笑容,却多多少少能让人看出些勉强。 玉剑君子,修罗会的主人,武林中最强的高手之一,难道他真的就这样死了?死在了修梅的偷袭下吗? 可是,已经没有一个更好的解释,如果玉剑君子还有什么阴谋的话,那又是什么样的计划可以让他甘愿牺牲三寸毒龙与星眼神算也要完成的呢? 是的,他们赢了,或许这是这一次的胜利比起以往太过简单,但事实不就是这样吗?正义不就是总可以战胜邪恶的吗? “走吧,进城去喝两杯,咱们都太紧张了。”沈飞儿笑了笑,强拉着修梅向城里走去。 看着已经决定放下无用的思考,选择进城的两人,沈飞儿却突然停了下来。 一切,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 他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似乎今晚的月要比以往明亮的多。 或许这的确是个欢愉之夜。 与此同时,方天成也在看着天上的月亮,但与沈飞儿不同的是,他在计算时间。 徐云野离开的时间。 徐云野已经离开了一个时辰,可努尔哈赤的营帐中的一切还是一样平静。 或许是他真的想多了,从一开始,玉剑君子的目标就只是赫图阿拉城? 这的确并非说不过去,方天成明白玉剑君子的能力,如果他掌握了赫图阿拉,在联合其他部落的领袖,是可以将努尔哈赤围堵致死的,而到时候,没有了努尔哈赤这样强大的对手,玉剑君子的确可以依靠着乌拉或者其他的什么势力统一女真。 难道这就是他的计划?虽然方天成依然有着无法相信,可直到现在,他却不得不信。 因为现在的他并不在努尔哈赤的营帐,而在一处可以观察一切情况的高地上,如果玉剑君子真的有所动向,他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方天成叹了口气,又看向了天空,又或许玉剑君子只是怕了?他大可以选择隐蔽起来,等到完全掌握了易筋经上的武功,再与他们决一死战,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选择同他们拼命。 可一切真的如同他所想的一样吗?看着今晚的月亮,方天成的心情依旧无法平复。 突然,方天成却惊呆在了原地。 月亮不知为何突然变为了橘红,那升腾的热浪也几乎让他透不过气。 难道玉剑君子还有着可以扭转天地的力量?难道他真的是恶鬼的化身。 方天成猛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突然笑出了声,难道自己就是这样的不堪,只是失败了一次,就开始如此恐惧起那个男人了吗? 可就算是方天成尽可能的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他眼前的一切还是没有变化。 方天成匆忙的站起身,向着努尔哈赤的营帐看去,却突然发现,让月亮变色的并不是什么超然的魔力,而是下面燃起的火把。 而便随着火光的出现,喊杀声也响了起来。 方天成心中大呼不妙,立刻向着山下冲去,他最担心的一点还是发生了。 那就是玉剑君子已经行动! 奔跑,不停的奔跑,现在的方天成似乎已经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虽然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可他的身体还是不自主的向着山下冲去。 他在害怕什么?他在不安什么?是玉剑君子吗?应该是的,无论方天成愿不愿意承认,玉剑君子都是他所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无论是武功亦或是计谋,玉剑君子都宛如一块纯净的玉一样让人高不可攀。而更让人可怕的,则是他的野心与坚定,可以说方天成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人的意志可以像玉剑一样坚韧,因为他即使是牺牲一切,也要达成他的目的。 或许在这一点上,方天成跟他很像,但可惜的是,他们注定是两条路上的人,而连接这两条曲折且布满荆棘的路上,只有一道仅能通过一人的桥。 什么是命?或许这就是命,也许方天成可以坦然的面对他的命运,并战胜玉剑君子,就像他曾经战胜过的其他对手一样,但实际上,他已经输了一次,而且是彻头彻尾的惨败。 其实方天成失败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他无法做到像玉剑君子一样坚定。他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也不能割舍一段甜蜜的感情,而这些,都是成大事者必须抛弃的东西。 那么,方天成的失败,也许就是注定的。 直到此刻,方天成想起那个白衣飘飘的男人,还是忍不住的恐惧,因为他在玉剑身上尝过的失败,远比他经历的任何一次失败都要惨痛。或许大多数的人,在经历了这样的失败后,早就会惨兮兮的跑开,舔舐自己的伤疤,可方天成不同,无论他想与不想,他还是要再次冲上去。 而至于这是为什么,连方天成自己也想不清楚,或许是他心中的正义,亦或许是他不甘认输? 但无论是为了什么,方天成依旧还是奋力的奔跑,就好像那一天他冲上去拯救秦凤仙一样。 因为无论是胜还是败,他都要给这个故事画上一个句号。 可当他气喘吁吁的站在了努尔哈赤的营帐前,却发现一切的火光,又都消失了。 方天成一时间惊异的无以复加,他走上前,看着还残留着血迹和燃尽的火把的路,他可以看出这并不是幻觉。 “你是,方天成阁下,对吧?” 方天成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人竟然是代善,努尔哈赤的次子,立下了赫赫战功的父亲的传承者之一。 “贝,贝勒他,我看见,火,修罗会……”方天成喘着粗气道。 代善走上前,替方天成平复着呼吸,一边轻轻的笑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修罗会?” 方天成瞪大了眼睛,“我看见,下面,打起来了!” 代善点了点头,“多些阁下的好意了,不过请你放心,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危险,只不过是乌拉的残部前来劫营,这样的小把戏,我阿玛岂能看不出来,乌拉的人早就被击退了。” “什么?刚才的是乌拉的士兵?”方天成惊道。 “对啊?不然还会有谁?”代善道,“你就放心吧,额亦都将军在我阿玛的营帐前守着,不会有问题的。” 方天成突然像是吃了苦胆一样难受,难道一切都只是他的多疑? “好,我知道了,谢谢。” 代善看着方天成满脸的苦涩,还是摸不清头脑,但刚刚才经历了劫营,他还要军务在身,便拱手道,“那好,我就先去了。” 方天成看着渐渐远去的代善,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系列的惊心动魄不过只是他的恐惧罢了。 看来,光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如此狼狈,看来他还是输给玉剑君子太多了。 不过,幸好来的人只是乌拉的士兵,而不是玉剑君子,方天成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看来的确是他想到太多了。 可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乌拉的士兵在白天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又为何还会来劫营? 虽然兵书上并非没有这样的先例,可一切都是建立在劫营胜利的基础上的,方天成知道,白天的战斗对于乌拉实在已经是一场惨败,对于已经毫无信心的乌拉士兵,他们怎么可能回来劫营?这难道不是以卵击石吗? 就算是这是玉剑君子用金钱贿赂了乌拉首领的结果,可还是说不通,天下根本就没有这样完全不计后果的进攻。 难道,这都是玉剑君子的计谋? 方天成心中大呼不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努尔哈赤很可能有危险! 方天成立刻做出了反应,向着努尔哈赤的帐篷冲去,但当他跑到努尔哈赤的大帐前,却发现门口还站了一个人。 额亦都,刚在今天立下头功的满洲第一勇士。 不过现在的方天成来不及说客套话,他想也没想,立刻便要闯入大帐,可额亦都却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是,跟主子爷一起来的那个汉人。” 方天成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有急事。” 额亦都正色道,“不行,主子爷已经歇了,有事,明天再来吧。” “你不清楚,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情。” “不行,你说什么都不行。” 方天成咬紧了牙齿,“如果我要硬闯呢?” 额亦都眯紧了眼睛,“硬闯?那你要问问我手上的刀同不同意!” 额亦都身为满洲第一勇士,早就对这群汉人心有不满,为何他们寸功未立,努尔哈赤就对他们如此礼遇?但抛开这些私人的原因,额亦都还有别的理由,那就是刚刚才经历了一次劫营,虽然他们很轻松的击败了敌军,不过依然还是不能低估了敌人安插的刺客,而现在方天成在这个时间赶来,的确非常可疑。 方天成知道跟额亦都讲理是没有用的,只好先后退了一步,又向他问道: “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我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我就不进去,怎么样?” 额亦都挑了挑眉,“你问吧。” “你从今天晚上起,一直都是守在这里吗?” 额亦都笑了笑,“当然,只是中途离开了一下,怎么了?” 方天成大惊道,“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当然是敌人来袭的时候,在主子爷的吩咐下,我就前去迎敌了,虽然我是离开了,不过敌人连大门都没有进来,我不清楚你明不明白。” 方天成咬紧了牙齿,他怕的就是在敌人来袭的时候,u看书 .ukash努尔哈赤的身边没有其他人,因为那群乌拉的敌人很可能只是诱敌的部队,而真正采取行动的,则是玉剑君子的修罗会! 想到这里,方天成便不能在忍,他二话没说,立刻冲进了营帐,而额亦都纵然有着天生的神力,面对有着武功的方天成,还是没有拦下他。 而在方天成进到大帐后,努尔哈赤的确不在。 “努尔哈赤,贝勒爷呢!”方天成惊恐的问向了帘子前的小仆道。 “你是谁?怎么闯进来的!”小仆一脸的惶恐。 方天成立刻冲上前去,撩开了努尔哈赤卧铺的帘子,而他竟然发现,努尔哈赤真的在里面。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睡下了,可方天成却可以清楚的看出他就是努尔哈赤本人。 难道一切又都只是他的猜测?玉剑君子根本就没有来? “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额亦都已经按住了方天成的肩膀,现在的他异常愤怒,自己身为努尔哈赤的护卫兼大将,难道连自己的主子爷都保护不了? 小仆小心的替努尔哈赤遮上帘子,怒道,“额亦都将军,赶快把他带出去,主子爷还受着伤,可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额亦都点了点头,就立刻想要把方天成拉出去,可突然方天成却用力的挣脱了额亦都的束缚,冲到了小仆的身边,用着挑衅而自信的笑容道: “玉剑君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153 重剑与玉剑 一百五十三重剑与玉剑 “方天成,虽然你是贝勒爷的朋友,可你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额亦都大怒道。 什么玉剑君子?什么修罗会?此刻额亦都对于方天成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似乎自从这群汉人来过之后,周围的人与事情从来没有消停过。 方天成一把甩开额亦都厚重的手掌,一步步向着努尔哈赤床前的那个小仆走去。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小仆一脸的惊慌,他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一边向额亦都喊道,“将军,快,赶走这个汉人!” 额亦都立刻做出反应,当下便想用个擒拿的法子将方天成按住,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方天成,他便已经动弹不得。 因为方天成已经转过了头,用坚定的眼神死死盯住了额亦都。 而额亦都也真的一动也不敢动,只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带有锋芒的眼睛。 方天成喝住了额亦都,又回过头看向了那个小仆。 “或许你以为你真的能只手遮天,但今天我告诉你,只要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总会有人看得出来。” 小仆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笑。 “我实在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天成笑了笑,默默走向了大帐内燃起的烛火,并一口气把它吹熄。 可就在烛火熄灭的一瞬间,本该漆黑一片的大帐内随即散发出了一阵柔和的光彩,而那道光芒竟是从小仆的衣服袖子里发出的。 一旁的额亦都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奇景惊讶得大气都不敢出,虽然他是一个武将,可也大概了解一些奇珍异宝,这种柔和的光彩,只有传说中的夜明宝玉才可以发得出来。 方天成再次将烛火燃起,可伴随着光明的出现,小仆的表情已经从惊讶变成了震惊。 “君子如玉,满堂流光,我听说过玉剑君子有一个怪癖,那就是他的身上永远都会佩戴着宝玉—无论是什么时候。那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玉剑君子。” 小仆的嘴角轻轻的抽动了几下,可他却并未有太多的表情。 “一块宝玉,又算到了什么?纵然我只是主子爷的小仆,可这么多年我一直陪伴在主子爷的左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难道就不能是主子爷赏赐给我的?” 额亦都听见小仆的话,也稍稍点了点头,虽然一个小仆本不该佩戴如此的珍宝,可如果是努尔哈赤赏赐的,也未尝说不过去。 小仆笑道,“好了,你的话说完没有,如果讲完了,那就请你出去吧。” 方天成摇了摇头,“你说你的玉是努尔哈赤给的?那好,我们不妨问问他本人?” 说时迟,那时快,方天成快步上前,一把拉开努尔哈赤床前的帘子,里面躺的就是努尔哈赤本人。 可方天成只是微微一笑,又突然将努尔哈赤的铺盖扯了下来。这突然的一下,当然也让努尔哈赤从睡梦中惊醒。 小仆见状不禁大惊道,“你,你想干什么?” 方天成道,“没什么,只是如果你们想赶我走,那也要听听贝勒爷的意思!”方天成又看向了努尔哈赤,“那么,贝勒爷,你还记得我吗?” 似乎是突然被人打断了美梦,现在的努尔哈赤一脸的愤怒,他咳了几声,便不停的挥着手,示意让方天成离开。 “看见了吗?主子爷让你走!就算你是主子爷的救命恩人,这大帐也不是你想闯就闯的!额亦都将军,快赶他走。” 额亦都抱拳拱手,意图再上前拉走方天成,可这一次,方天成又拦住了他。 “且慢,额亦都将军,你作为满洲的第一勇士,难道还会听从一个小仆的话?你难道不想听听贝勒爷亲口下得命令?” 努尔哈赤听见这话,却并未张口,只是依旧咳个不停,手上挥动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主子爷今天受了伤,身体不便,怎么可能跟你这个汉人废话,额亦都将军,难道主子爷的意思你还没明白?” 方天成笑道,“伤了?堂堂的努尔哈赤,建州女真的主人,如今只是受了小小的轻伤,难道连话都说不出来?” 额亦都此时也是一脸的疑惑,他摸了摸脑袋,向努尔哈赤道,“主子爷,您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都给末将弄糊涂了。” “糊涂?额亦都将军,与其说你糊涂了,不如说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你眼前的努尔哈赤,根本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冒牌货!”方天成大声道。 额亦都听见这话,顿时大惊,眼前的努尔哈赤分明就是他本人,自己追随了主子爷这么多年,难道会连着都看不出来? 方天成剑额亦都不信,便继续道,“好,如果你不信,那么请让这位贝勒爷亲口说出让我滚蛋这四个字,我是知道的,今天贝勒爷只是伤了手臂,嘴可是好好的吧?” 可即便是方天成如此说了,努尔哈赤依旧还是咳个不停,但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够了,收起你的伪装吧,秦姑娘!”方天成突然暴怒,指着努尔哈赤道。 在场的人听见方天成的话,全部大惊失色,难道这个努尔哈赤真的是秦凤仙假扮的?可如果是这样,方天成是怎么看出来的?真正的努尔哈赤究竟又在哪里呢? 望着惊恐的几人,方天成不禁又笑了笑,“当然,如果我说错了,努尔哈赤阁下,你只需要指着我的鼻子,痛骂我一顿便可,不过,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努尔哈赤”现在根本说不出一句话,他那果敢的眼神,此时也变得惊恐无比。 “好好好,方天成,你真的是阴魂不散啊。”一阵柔和的声音便随着掌声响起,那竟然是一旁的小仆。 说不出为什么,小仆的眼神突然变了,而这种改变,更似乎是变了一个人。 额亦都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些不对,他立刻做出反应,想要跑出帐外请求支援,可他的前脚还没有抬起,整个人就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击倒他的,竟然是一块玉石。 方天成看了看地上的美玉和已经昏迷不醒的额亦都,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可随机他的目光又汇聚到了小仆的身上。 “咱们又见面了,玉剑先生。” 小仆摇了摇头,“客套的话,就不必讲了,说实话,我现在真想一剑杀了你。” “那说明,或许在你的心中,我很重要是吗?” 小仆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方天成,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床上的努尔哈赤此时却突然开口,可那声音却分明是女人的声音。 而那声音也是让方天成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 “主,主人,我,我当时的确杀了他啊……” 小仆愤怒的掐住了“努尔哈赤”的咽喉,用愤怒且威胁的语气道。 “婊子,你给我闭嘴,我现在没空搭理你。” 方天成知道,虽然眼前的人是一个彪形大汉,可那张虚假的伪装下,却隐藏着一个美丽的皮囊和肮脏的灵魂。 而直到现在,当方天成看着眼前的秦凤仙时,还是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玉剑君子一把抛开秦凤仙,又向方天成道,“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识破我们的伪装的?” 方天成收敛了自己的担忧,缓缓道,“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我清楚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哦,那你说说,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一个禽兽,一个让人作呕的卑鄙家伙。但你同时也是一个极具野心的人,这就证明了你,绝不会甘心放弃建州,放弃努尔哈赤手下的地盘与势力。” 玉剑君子点了点头,“所以你一眼就看出了我假意进攻赫图阿拉,实则谋取努尔哈赤的真相。” 方天成道,“对,虽然一开始我还没有想清楚,但是经过了乌拉的劫营,我才真正的看穿了你的全部打算,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有努尔哈赤一人,而为了能够接近努尔哈赤,你只有趁着乌拉劫营的时候,人人的注意力最为薄弱的时候,而就在这个时候,你就足够把努尔哈赤掉包,换上你们,因为谁都清楚,秦凤仙的易容术瞒天过海的本事。” 玉剑君子叹了口气,“瞒天过海,我连你都瞒不住,更何况瞒天过海呢?说实话,我真的认为这个计划已经没有任何漏洞,当我看见连徐云野都离开了这里,我就认为这一次我终于能够骗过你,可现在看来,这只是个笑话。”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你的计划的确已经足够高明,直到现在我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那就是你的身边没有三寸毒龙与星眼神算,那也就是说他们在赫图阿拉?可如果你在赫图阿拉的一切举动只是表象的话,你又何必出动你身边的两位最强高手?” 玉剑君子笑了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实际上,我这一次本来是想一劳永逸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想让他们活着回来,也包括我自己。现在我敢肯定,你们在赫图阿拉的人一定会见到一个已经死了的‘玉剑君子’。” 方天成不禁大惊,因为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玉剑君子的全部想法,那就是让潜入赫图阿拉的修罗会成员全部死在沈飞儿他们的手下,而他们在发现了“玉剑君子”的尸体之后,当然就不会再对这里的情况产生怀疑,而当他们想当然的认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真正的玉剑君子就可以凭借努尔哈赤的身份继续他的野心,而到时候谁都不会怀疑到他,因为“玉剑君子”已经死了! 方天成咬紧了牙,“你还是真的有够狠毒的,难道连你部下的生命,你都如此的不在乎吗?” 玉剑君子笑了笑,“部下?他们不过是工具罢了,助我完成大业的工具。” “大业?不好意思,你现在已经完成不了什么大业了,因为我来了。你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你认为你的伪装足够以假乱真,但我告诉你,你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不该用秦凤仙来迷惑我,因为在我刚一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我就可以闻出她身上的味道!”方天成喝道。 或许这句话现在说出来的确有些伤感,因为方天成在秦凤仙的身上,是动了真感情的,只不过这种感情随着那一刀,已经变为了仇恨与愤怒,而现在的方天成就要把这份耻辱与愤怒,化为铁拳,打在玉剑君子的鼻子上! “你?”玉剑君子笑道,“你不会认为你还有机会吧,首先你要先看看这里是什么情况。”玉剑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额亦都,“我现在就可以让士兵进来,说你是袭击额亦都的人,或许你可以狡辩,但别忘了这里是军营,而士兵只会听努尔哈赤一人的命令。” 方天成看了看床上的假努尔哈赤,摇了摇头道,“可如果真正的努尔哈赤来了呢?” “哈哈,方天成,你真是蠢到家了,你认为我会把努尔哈赤留在这里?我早就吩咐手下把努尔哈赤带到远处,杀了他了,也就是说,天底下只可能有一个努尔哈赤,那就是我们!” “是吗?”突然一道人影从大帐的外面闪了进来,而那竟然是李天师。 “李,李天师?你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我明明排了一个假的丐帮弟子告诉你一个虚假的信息,你应该去追查他们的啊!”玉剑君子大惊道。 方天成笑道,“你认为的,就真的是你认为的吗?这就是你另一个失败的原因,你不信任你的部下与朋友,可我们不一样。” 李天师点点头道,“是的,在下听从方神捕的安排,早就在半路上劫到了你们的人,现在的努尔哈赤正在雪山怪客的肩上呢。而我提前回来的原因,就是为了亲自除掉你,玉剑君子!” 李天师二话没说,提起背上的巨剑就向着玉剑君子冲去,这一剑的威力势不可挡,也是李天师的全部实力,自然远远不同于之前,而玉剑君子也是立刻做出反应,当下便从床上摸出了自己的玉剑。 这是惊天动地的一战,也是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一战,李天师的重剑独以刚猛,玉剑君子的玉剑巧以灵动,这两位的剑法已经代表了当今武林中剑的最高峰,也是武的最高峰。 玄铁与宝玉,灵巧与刚猛,重剑与青锋,似乎如同阴与阳般对立的两面此时已经完美的交汇在了一起,在那剑影的较量中,似乎升腾着构筑天地的元气与精华,此时的方天成已经完全惊呆在了原地,因为这不光是五大剑圣中的两位的决战,也是代表着阴阳的二人的生死较量。 而刚猛,的确胜过了灵动,也许是邪不压正?但现在的玉剑君子已经渐渐落于下风,虽然玉剑君子的玉剑的确精妙,可李天师的重剑则是以力御巧,玉石的宝剑终究是玉石铸成,不能同重剑有着些许的碰撞,所以现在的玉剑君子,只能以防守为主。 但守,又能守多久呢? 终于,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玉剑君子手中的玉剑突然断裂,就似乎如同他本人的命运一般,刚才李天师的重击已经击伤了玉剑君子的经脉,现在的玉剑君子与他的玉剑一样,已经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而就在玉剑君子俯下身想要握紧那已经粉碎的玉剑时,李天师的重剑已经逼在了他的咽喉上。 “你输了。” 方天成终于笑了,看来一切都已经结束,可突然他却又笑不出来了。 已经他的余光已经扫到了一旁的秦凤仙,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惊恐,而是狠毒的笑。 而突然,玉剑君子一跃而起,他抽出了暗藏在腰际的玉带,趁着李天师不愿再动手伤害一个已经重伤的人的一瞬间的迟疑,刺进了李天师的咽喉。 那根玉带,竟然是一把软剑! 看着已经倒在地上,成为了一具尸体的李天师,玉剑君子轻轻的拭去了剑尖上的血。 “第一,我已经习得了易筋经上的一些武功,在经脉受损的瞬间,我就已经移转了经脉,第二,永远不要认为一个剑客的手里,没有剑!” 方天成已经惊恐的无以复加,他根本没有想到本来已经胜利的李天师竟然会败在玉剑君子的阴谋下。uu看书.uukanhu 李天师,这样一位真正的侠客,还是错误的估计了人的内心,与玉剑君子这个名字相对的,是玉剑肮脏的灵魂。 而正直的李天师,终究还是败在了小人的手里。 玉剑君子一边走向方天成,一边不停的咳嗦,他举起手中的剑,向方天成道,“虽然我还并未精通易筋经上的武学,刚才李天师的一击也的确击伤了我,可对付你,我根本不需要全部的实力,所以,方天成,这一次,咱们终于可以说再见了!” 难道自己还是输了?方天成已经闭上了双眼,对于他而言,无论结果是什么,已经都不再重要,他终于迈出了那一步,勇敢的向自己本不可能打败的敌人发起了冲锋,虽然结果并不完美,但他也无怨无悔。 至少,徐云野和袁小云已经安全了。 “不,要说再见的,是你。”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方天成猛然睁开了眼睛,而出现在他面的,正是他的挚友,徐云野与袁小云。 “徐兄,小云,你们,怎么来了?” 不需要有人回应他,已经袁小云已经握紧了他的手,而在那一瞬间,方天成便知道,一切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而徐云野,也拔出了他的刀。 那把无双的快刀! “抱歉,天成,我还是食言了,不过有一件事是我可以做到的,那就是带你回去!” 154 玉碎 一百五十四玉碎 马车急速的奔驰,伴随着一路的颠簸,徐云野的心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真的该留下方天成一个人吗? 可无论他想与不想,他已经走了,而且似乎不能回头。 徐云野努力的劝说着自己,不让那些可怕的想象占据他的大脑,可是他是不去想那些事情,便越是如烈火焚身般难以忍受。 他既然已经走了,便不能回去,因为这不光是方天成计划的一部分,也是他与方天成的约定。 徐云野,这个具有男子气概的人,第一次认为自己不是个男人,而是个逃兵,这也是他第一次选择离开自己的兄弟。 可是,他已经别无选择。 “徐大哥,我们,这是在哪?” 背后传来的微弱的声音让徐云野顿时一惊,那一刻,他几乎连缰绳都握不稳。 “你,你醒了?”徐云野知道是袁小云,可不知为何,他连回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袁小云揉了揉还有些昏迷的头,可突然迎面的寒风却让她猛然惊醒。 “方天成呢?咱们,这是要回赫图阿拉?” 徐云野叹了口气,并没有回应,或许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袁小云的问题。 “为什么,徐大哥,咱们为什么要走?方天成在哪里?你到底要干什么?” 徐云野突然拉住了马车,缓缓的回过头。 “带你回家。” “回家?”袁小云显得异常惊讶,“可是事情不是还没有结束吗?我们干嘛要走?”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方天成的意思,至于其他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回去,回去。”袁小云像是丢了魂魄般一直低语着,但随着徐云野即将再次开动马车,袁小云却一把拉住了缰绳。 “让我下去。” 徐云野摇了摇头,“不行,我答应了方天成,一定要带你回去。” 袁小云竟然直接跳下了马车,向着营帐的方向跑去,可就算她再快,也快不过徐云野。 “袁姑娘,现在不是你可以耍性子的时候,如果你非要回去,那我只能委屈你再睡一会儿了。” 面对着逐步逼近的徐云野,袁小云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你可以打昏我,但只要我醒来,我就会逃!我爹都拦不住我,你也不行。” 徐云野闭上了双眼,眼前的袁小云此时甚至远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还要坚决。 “你不明白,如果你现在回去,也许会打破方天成的计划。” “计划?”袁小云苦笑道,“难道你还不够了解他吗?他所谓的计划,我想不过就是同玉剑君子拼命,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他,为了打败玉剑君子,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徐云野当然清楚,他早就看出来,这一次的方天成,似乎多了些视死如归的感觉,虽然方天成本人没有说,但他大概可以感觉到,似乎方天成是带着与玉剑君子同归于尽的态度去面对玉剑君子的。 “我,不,方天成是我的兄弟,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所以你必须跟我走。” “兄弟?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他的兄弟,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兄弟的话,就不可能看着他一个人面对玉剑君子!” 袁小云的话如同利剑一般刺痛了徐云野的心,那一刻,徐云野在他的人生,第一次颤抖了起来。 “今天,无论你想干什么,我都要回去。”袁小云说完了这句话,便向着远方跑去。 可这一次,徐云野又越到了她的面前。 袁小云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却依然直视着徐云野的眼睛。 “让开!” “坐马车去吧。”徐云野简单的说着,一边把马车开了过来。 “徐大哥,你……”袁小云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人不是徐云野,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认准的事情几乎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上来,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徐云野只是说了这一句话,便将马车调转了方向。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宁可违背自己与方天成的约定,依然选择回去。 而这,就是徐云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看着身边的袁小云和屹立在玉剑君子前的徐云野,方天成一时间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毕竟谁都清楚,这一次的计划是多么的危险,而方天成却只是想着,如果能够除掉玉剑君子,那么即使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但现在,他开始为自己的愚蠢而自责起来,他不应该选择这种看似英雄主义的举动,因为消灭黑暗并非意味着要同黑暗同归于尽。而自己的冲动,或许只会让这些爱着自己的人流泪。 欺骗,失败,方天成瞬间便觉得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既然这个世界上依然愿意支持他,那么就算是再多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从未被这个世界抛弃,只是自己一直忽视这份身边的爱。 而现在的徐云野,也依然站在玉剑君子的面前。 “我来了,玉剑。” 玉剑君子的脸色十分难看,显然他没有料到,徐云野居然还会赶回来,可是作为高贵的玉,他不允许自己表现出一丝溃败的痕迹。 “徐云野,你来了,可就算你来了,又能如何?你知道,在拍卖会结束之前,易筋经一直在我的手上,我当然不会放弃这世界上最强的武学秘籍。” “我知道。” “你知道?”玉剑君子笑了笑,“那么,你也看见了,李天师,已经死在了我的剑下。” 徐云野的眼神中流过一丝伤感,“我看见了。” “那么你为何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你认为你的刀可以击败我?” “不,我不是来击败你的,而是要杀了你。”徐云野的眼神锋芒毕露,而他的手也已经握在了他的刀上。 当玉剑君子看见了徐云野的举动,也是稍稍倒吸了一口寒气,但他随即也慢慢举起了自己的剑。 没有语言,没有示意,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出手! 但只是区区交锋了几次,玉剑君子便已经落入下风,这位自诩君子的天下最强剑客,居然第一次产生了恐惧。 因为他根本看不清徐云野的动作! 或许玉剑君子在满状态时,的确可以胜过徐云野,但显然,现在的他也只是硬撑下去罢了。 受损的经脉开始剧烈的疼痛,柔软的软剑也只是备用的武器,或许这对于玉剑君子来说,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但对于已经死去的李天师,这是他留给徐云野最后的馈赠。 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玉剑君子的恐惧,他恐惧徐云野的刀,他恐惧自己计划被方天成破坏,这位武功与智谋都几乎是天下最顶点的人,却已经被徐云野与方天成的联手,击得溃不成军! 一旁的秦凤仙见自己的主人已经接近失败,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她悄悄摸出了那把刺伤过方天成的匕首,向着徐云野悄悄的逼近。 可等待她的,却只有一记愤怒的耳光。 “小贱人,有些事情,咱们还需要好好算一笔帐!”袁小云已经站了出来,迎上了秦凤仙,无论是为了谁,今天她一定要替方天成讨回过去的尊严。 而既然玉剑君子最后的机会,也随之失去,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一柄从不沾血的快刀。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玉剑君子发现他握着剑的手臂,已经被徐云野斩了下来。 疼痛,羞辱,恐惧,玉剑君子甚至放弃了抵抗,他机关算尽,却终究还是败给了徐云野与方天成。 但是他还并没有放弃,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断臂的时候,他也悄悄的使用了易筋经的经脉转移之术! 他将断裂的经脉全部移开,把最后的抵抗移交到了自己的双腿上,虽然继续打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但他还可以跑。 这是玉剑君子的最后一计,便随着双腿的力道突然涌出,他竟然一跃而到了大帐的梁上。 “徐云野,你还是输了,虽然今天我打不过你,但你的轻功远不如我,只要我躲起来,学会了易筋经上全部的武功,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 徐云野顿时大惊,他清楚,玉剑君子说的没错,单论轻功,自己绝对追不上玉剑君子! “再见了!徐云野,方天成。下一次见面,你们,都得死!”玉剑君子极尽癫狂,早就没有了他君子般的涵养。 说罢,玉剑君子便想要穿出大帐,可突然他的大腿却被牢牢的抱住了。 “主人,别抛下我,带着凤仙一起走吧。” 一旁的秦凤仙已经扑了上去,刚才袁小云的一击已经打落了她的伪装,而她那绝世的容颜也再一次的显露了出来。 可这绝世的容颜虽然足够迷倒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人,但却无法迷倒玉剑君子。毕竟在他的眼中,秦凤仙同样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他妈的,婊子,放开我,放开我!你自己去死吧!”玉剑君子愤怒的叫骂着,他凝聚内力,直接打向了秦凤仙的心口,顿时,秦凤仙便松开了手,发出凄惨的尖叫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 秦凤仙,这个世界上最美也最毒的女人,她曾经用她万种的风情欺骗了无数的男人,让他们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并狠狠把他们抛弃,但今天,她真心所爱的人,却也无情的背叛了她,给了她必杀的一掌。 可也正是由于他的一掌,给了徐云野机会。 一刀,徐云野趁着玉剑君子分心的时间,斩出了绝伦的一刀,而这一刀也宣告了玉剑君子的死亡! 玉剑君子,真的死了。而当玉剑君子的鲜血洒满了他的玉剑的时候,徐云野的刀上,依然不沾一滴血。 结束了,这一切,都随着这块玉石的粉碎,结束了! 十日之后,海南的一块无字墓碑前。 这块无字的墓碑,正是六扇门的前辈冯春雨的墓碑,袁小云直到现在还依然忘不了她的外祖母在弥留之刻所要求的,那就是一定不要在墓碑上刻字。 是羞愧到难以启齿吗?还是愤怒到无法讲述?没人能知道这一切,但无论是为了什么,或许冯春雨那不甘的内心终于可以平复下来,因为现在的修兰与白双,全部站在她的坟墓前,虽然他们曾经爱上了同一个人,也有过一些不愉快的事,但逝者已去,两位早就胡须都白了的老人,也只是相逢一笑罢了。 但比起白双双眼中的落寞与痛苦,修竹的眼中更多的则是羞愧与惶恐,因为他今天并不只是为了祭奠冯春雨而来,也是为了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战士,李天师,修菊,以及不计其数的其他的人。 悠扬的诵经声传来,似乎净化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净化了方天成的内心。 对于方天成来讲,虽然修菊已经死了,他也没能带回易筋经,可思禅还是带着少林寺的众僧进行了一场盛大的法事,也许这并不能带回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但却能给这些还幸存的人些许的慰藉。 而虽然他们这场战争中,失去了无数的朋友,但结果是好的。 他们救回了努尔哈赤,打败了乌拉的敌军,在漫天礼花的夜晚,徐云野,方天成,努尔哈赤,他们全都喝的大醉,而他们当然也可以肆意的醉,因为他们是胜利者。 他们迎回了无罪的孙康,更加可喜可贺的是孙康在思禅的教诲下,真正的戒掉了偷窃的毛病,那么像这样的冤屈,或许也就是最后一次,当然,要是他还想住牢房,那当然是谁也拦不住的。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击败了玉剑君子,让那块污浊的玉,粉碎在了正义的铁拳下。 不过,在全胜之下,还是有一点点的遗憾,那就是他们并没有在玉剑君子的身上,找到易筋经。 对于整个少林,这无疑是一件坏事,而即使到了现在,修梅依然无法释怀。 “怎么了,修梅,好好诵经。”思禅走到了满面愁容的修梅面前道。 修梅叹了口气,“师父,弟子,弟子还是没能……” “好了,好了。”思禅微微笑道,“易筋经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咱们是僧人,就应该先把今天的法事做好。” “可是师父,u看书 .ukash.co 易筋经是我少林传承千年的至宝,如果没有了它……” 思禅看向了修梅,“不,你错了,修梅,决定一个宗派能否传承下去的,绝不会是一本经书或者一门武功,而是人。” 修梅听见这话,不禁呆在了原地。 “我已经决定了,将下一任方丈的位置传给你,我相信,你是那个可以让少林寺继续走下去的人。” “师父,我不配,我不行。”修梅惊道。 “好了,修梅,开始诵经吧。”思禅摸着修梅的肩膀,慈祥的笑着,而他也将目光看向了对面的山坡上。 而在远处的山坡上,同样有两个人正在注视着一切,那就是方天成和袁小云。 实际上,对于这一次,方天成才是最受益匪浅的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似乎方天成突然间成熟了起来,因为他虽然失去了很多,但得到的却更多。 “天成,你看,思禅大师在向我们招手呢。”袁小云趴在方天成的肩膀上,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的爱人。 方天成笑了笑,“是啊。”方天成轻抚着袁小云的发梢,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同她分离。 这就是方天成所收获的东西,那就是爱情。 “对了,小云,我还有一件事情问你。”方天成突然尴尬的笑道。 “怎么了?” “那个,椰子,到底是怎么吃的啊?唉,你别笑啊,你还笑!” 中插10 永远不停的雪 中插十永远不停的雪 通往少林寺的那么长,长得就好比自己跟她之间的距离一样。 其实白双早就登上了那条香火缭绕的石阶,可每一次快要到山门的时候,他都不知不觉的又走了下来。 实际上,他本不需要来,世界很大,日子还长,值得他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似乎他根本就没有来少林寺的必要,也更没有来少林寺的资格。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她离开的这两年里,白双一直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在一场梦境之中。 而那也是永远也无法醒来的梦。 两年,足够让白双成为一名优秀的捕快,自己飞速的升职,破获了一场场大案,似乎他本应该庆幸那一直挡在他上空的烟雾终于消散,毕竟捕快这一行,说到底比得还是天赋,而事实就是,她的天赋,远超过白双。 可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优秀的捕快,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白双明白,证明一个人有价值不应该抱着既生瑜何生亮的态度,他从未绝对过她是自己的阻碍,而她是他的良师,是他的挚友,也同样是他最爱的人。 虽然他在这两年中如同青云一般飞速的攀升,可他宁可不要这种空虚的感觉。每当自己一个人,坐在六扇门那间本来属于她的办公室的时候,他总是会觉得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两年前,她在门里,他在门外,两年后,他在门里,可她却不在门外。 有的时候,白双经常回想起过去的日子,那时候,虽然自己才是一个小捕快,可却远要比现在幸福的多。 他会在门外偷偷的看着她伏在书案前的辛勤,也会在她疲倦的时候送上一杯热茶,而对于他最好的回应,就是她赞许而又温暖的笑。 但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有的是只是空荡荡的房间,和眼前这道铁幕一样的门。 不知是第几次,白双又站到了少林寺的大门前,他本以为这是最后一次,可当他的手摸到了落满积雪的门环上的时候,竟然颤抖得无法控制。 冬天,白雪皑皑的冬天,那是他们结下了短暂姻缘的季节,也是足够让白双痛苦一生的季节,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到冬天,他的腿总是会酸痛难忍,可每一次朋友问起他时,他总会微微一笑,说自己不习惯严寒,不习惯白雪,不习惯冬天。 可实际上,他只是不习惯身边没有她。 想到这里,白双的腿又开始疼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憎恶,他坐了下来,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膝盖。 “你不是疼吗?我让你疼!” 他每锤一下,膝盖便是钻心的刺痛,但似乎此时此刻,这种刺痛可以让他平静,让他不再颤抖。 在这种像是小孩子般的发泄之后,白双突然笑了,他摇摇头,想要挣扎着站起,可又是一阵剧痛,让他直接摔到在了地上。 幸运的是,地面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白双并没有受伤,可是他依旧还是没有起来。 白双一口吐出嘴里的雪,像个刚出生的幼儿一样,在雪地上艰难的爬行,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丧家的狗一样狼狈。 或许自己成了名,有了过去想象不到的荣誉,可他还是没能留下她,或许,自己从来就不是那个可以留住她的人。 少林寺的门,就在眼前,可又好比天边那样遥远,也许直到现在,白双依旧还是无法抉择,可他却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够找回她的机会。 “施主?您,在干什么?” 门突然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年轻,却拥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的僧人。 白双艰难的爬起,抖了抖身上的雪,想要打消这一刻的尴尬。 “这里是,少林寺吧。” 可当他说完,他却想给自己一个巴掌,如果这不是少林寺,他又何必来呢? “是的,可不知道施主是来干什么的?”僧人点了点头。 “我,我没事,只是想来上柱香。” “上香?”僧人皱了皱眉,看他的样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可如果他只是来上香的,又干嘛要来到这么远的少林寺呢? “如果不方便,我就走了。”白双急迫的说道,随即便向回去的路走去。 可他的双腿,却如同扎根在了土地里,根本没法拔出来。 “进来吧。”僧人叹了口气,“师父说过,佛渡天下人,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少林寺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人。” 白双听见这句话,如同得到了大赦的罪人一般,一头扎进了门内,在随着僧人的指引下,他来到了佛堂。 “有什么事,你跟佛祖说吧,贫僧就不打扰了。”僧人将白双领了进去,便双手合十,慢慢的退了出去。 白双看着僧人远去,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可当他把目光注视在大殿上的观音像时,却惊讶的如同失魂落魄一般。 那像,跟她一模一样。 白双瞬间陷入了回忆,他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了自己的那个破屋子里。 跟现在一样,那同样也是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天,当时的白双,正躺在床上看书,可是他却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最近的她,似乎有些反常,过去的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即使是大家在一起开开玩笑,她也很少笑出声,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又重新扎进那一桌子的档案之中。 但这几天,她总是会莫名的一个人傻笑,有的时候,她光是看着天空,就可以坐整整一个下午。 可白双却似乎可以看出,她眼神中淡淡的忧伤。 或许他不愿意承认,可身为捕快的直觉与敏感告诉他,她有了爱人,虽然他常常劝告自己这是好事,可如果他真的能放下心来,也不会直到现在的午夜,依然无法入睡。 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当他在翻到一百三十页的第二十七行的时候,她居然敲响了自己的门。 虽然他还没有走下床,可听见她的脚步,他就知道是她。 白双努力的平复着呼吸,尽量微笑着打开了房门,而那个人果然是她。 “冯队长,你,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她笑了,可笑得却是那么勉强。 “你不是也没睡吗?” “我,我……”白双尴尬的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似乎也并不想知道一个确切的回复,她径直走进了屋子,上下打量着白双凌乱的房间。 “你是猪吗?” 白双赶快关上门,开始整理起自己的房间,可她却按住了自己的手。 “让我来吧。” 每过多久,屋子就被整理的干干净净,这还是白双第一次知道她还会有如此贤惠的一面。 就像是,一个妻子一样贤惠。 白双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可他却也只能尴尬的坐在床上,嘿嘿的傻笑。 “你也不小了,应该娶亲了,总不能跟公门的那帮老爷们混一辈子吧。”她整理好了房间,竟然直接坐在了白双的身边。 “我,冯队长,你……” 她笑了,笑的那样惊心动魄。 “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白双只感觉脑袋像是触电般的发麻,他做梦都想不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你可能……” “回答我,是还不是。” 白双点了点头。 “那好,你想不想要我?” 白双突然愣住了,究竟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是这本就是一场梦? 可他不需要回答,她便做出了自己的回应,那是一个吻,虽然不太甜蜜,但却足够融化白双内心的吻。 雪,还在下着,下了一夜。 当雪停了,第二天的阳光洒在了白双的脸上时,他才发现,她已经走了。 而且是永远的走了。 两年,白双整整寻找了她两年,可所得到的,也不过是支离破碎的线索,毕竟她是一名捕快,而且是最优秀的捕快,她清楚怎么可以让自己人间蒸发。 有人说,她叛变了,带着六扇门的机密逃走了,也有人说,她是被修罗会的杀手暗害,因为之前她负责的案件就是修罗会的,可只有白双知道,她只是走了,简简单单的走了,可她的离去,似乎却也带走了自己的心。 而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一个人,少林寺的修竹大师。 有的时候,白双常常会劝说自己,自己是一个小捕快,而修竹既是少林寺方丈思禅的弟子,也是当今武林中武功最高的几个人,按理说自己本就没有同他竞争的资本,而那一晚的柔情或许本就是自己能得到的最后一抹温存。 可为什么,她明明选择要走,可还是要留给自己一个永远难忘的背影呢? 他想不明白,所以,他来到了这里,可如今他连提出同修竹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这位施主,你是?” 白双猛地惊醒,他抬头看去,面前竟然是另一位僧人,而他也要比接引自己的那位僧人文雅得多,也慈悲得多。 “师兄,他是来上香的香客。”那个刚才带白双进来的僧人道。 “哦,是这样,施主身上有佛性,注定能结善缘。”他笑了笑,又向门口的僧人道,“修梅,你去吧,这里有我就好。” “是,师兄。”法号修梅的僧人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可白双在听见他的话时,却惊讶的无以复加,原来那位带他进来的僧人就是思禅的四位弟子之一,修梅大师,那么这个被他称为师兄的人,又究竟是谁? 僧人看白双惊讶的样子,不禁又笑了笑,“刚才看施主看这尊观音像看得入迷,不知你在想什么?” 白双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大殿上的观音像,却突然发现那尊观音像同她长得根本不同。 他苦笑道,“我,我看错了,错把观音大士看成了别人。” 僧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大慈大悲,正是为了普度众生而来,自然有千百般的化身,正所谓相由心生,你看这尊像是什么,那便是什么。” 白双惊道,“听大师一言,真是茅塞顿开,请教大师的法号是?” “贫僧修竹,见过施主。” 修竹?可当白双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突然浑身颤抖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你,你就是修竹?”白双已经连话都无法说得清楚。 修竹皱了皱眉,为何自己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法号,眼前的这个人便是如此的激动? “贫僧就是修竹,怎么了?”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冯春雨的人?” 修竹顿时大惊,冯春雨,这个名字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那是一个春日盎然的时分,那时候的修竹还不是现在这样出名,不过作为全少林最优秀的弟子,他已经足够独当一面,完成师父的嘱托了。 那是一次正义的行动,他们出于江湖道义,去剿灭一伙无恶不作的匪徒,而就在那时,他遇见了冯春雨。 他是一个足够优秀的男人,否则怎会让那个终年如同雪山般冰冷的女人笑得如沐春风?她也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女人,足够让修竹忘却一切的清规戒律。 所以,他们相爱了,可就像所有违背世俗观念的爱情一样,这注定是场没有结果的爱情。 随着修竹在少林寺的地位一天天变大,他不能再向过去一般无视自己的名声,而当虚荣占据了他全部的内心时,他的心中当然也没有冯春雨的位置。 但对于他而言,幸运的一点是,冯春雨还不会像大多数被抛弃的女人一样闹上少林来,至少她没有颜面去做这种事,也狠不下心去做这种事。 因为修竹是未来的方丈,任何的流言蜚语都会毁了他,所以,她只能将痛苦埋在心里,直到再也装不下的那一天。 所以,她走了,可修竹却依旧留在少林,因为他不想走,也不会走。 “抱歉,我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修竹笑了笑,却笑得如此勉强。 “你,你说你不认识她?” 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野兽般低吟着的人,修竹竟然产生了一种恐惧,可比起恐惧,他更在乎的颜面。 “没有,从来没有。” “那你他妈的告诉我!这他妈的是什么?” 白双如同一头猛虎般跃起,将怀中残破的纸张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而当修竹看见这些纸的时候,却惊恐得魂飞魄散,那竟然是冯春雨写给自己的信。 当然由于一些原因,修竹没有见过这些信,可通过那残破的信,他却能看见那斑驳的泪花。 “这,我,这是假的,我不知道是什么。” “你连看都没看,就说是假的?”白双突然一把扭着了修竹的衣领,用铁指紧紧逼近了他的咽喉。 而就算眼前的人武功在修竹看来实在太过低微,可他也没有能够挣脱的勇气。 “你算什么男人?啊?你告诉我!她走了,u看书 .uukanshu.cm 因为你,再也没有回来,你知不知道她因为你背负了多少骂名,你知不知道她根本就无法忘记你!” 修竹的牙齿不停打架,“你,你是怎么找到这些的?” 白双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你回答我,你为什么能够狠下心,让她独自承受这么多!” 可突然,白双放开了双手,因为他猛然发现,自己的问题,似乎同样是在问自己。 修竹抛弃了她,而她又离开了自己,或许这本就是完全不相关的两件事,因为无论是因为什么,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失败者。 或许,自己从来就没有资格质问修竹,也没有资格去过问她的过往。无论那是多么悲伤却又甜蜜的梦,还终究是别人的风景。 修竹见白双放开了他,立刻想捡起地上的信,可他的手还没有接触到那些信时,却又被白双狠狠的打开。 “你不配碰它们。”白双将信纸折好,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而就在修竹惊讶的时候,白双已经迈向了大门外。 雪,还在下着,似乎就没有要停的意思,白双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大殿上的观音像,终于还是走了。 她在哪里?白双已经不想再知道了,或许自己还是忘不了她,但与其追寻那遥不可及的梦,不如让一切都停留在现在,只留下那记忆中的美好。 和那场永远也下不完的雪。 中插11 奴隶与主人 中插十一奴隶与主人 狭小的船舱里挤满了人,可却丝毫无法减弱小女孩的恐惧。 空气中弥漫的汗味儿,霉味儿和血腥味儿无时不刻不在刺激她的鼻腔;鼾声,喘气声,哀嚎声不断折磨着她的耳膜,或许唯一不变的就只有那一望无际的黑。 船从哪里来?要驶向何方?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可在场的每一个都知道,无论这艘船通往哪里,那都将会是炼狱。 因为这是修罗会的船。 但幸运的是,小女孩并不知道修罗会是什么,而唯一能够在这片地狱中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父母所说的花的海洋。 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她也爱花,爱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但这却是她那已经一贫如洗的家庭无法带给她的。 临走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雨水伴随着母亲的泪水打在她幼稚的脸上,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就像她不清楚为什么父亲一直都躺在床上,可她却知道,大海的彼岸是一片花海,而只要自己能够摘下那朵最美丽的花,父亲的病就会好起来。 这是母亲告诉她的,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说的话,可为什么自己终于要到达一片美好的乐园,母亲却一直忍不住的哭呢? 但她知道,人不是只有难过的时候才哭,她记得有一次,父亲突然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母亲同意也在哭,但她却说那是高兴的泪水。 或许,母亲是在为自己高兴?可小女孩却知道,在父亲那一次的恢复之后,迎来的是更猛烈的反弹。 但,只要自己能够把那朵花摘下来,是不是一切就都结束了?带着这幼稚的想法,小女孩跳动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毕竟,母亲说过,人只要有梦想,就早晚会有幸运的一天。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支拉声,船舱的门被打开,刺眼的光线一下子让小女孩闭上了眼睛。但她依然还是看清了那个打开了门的人,就同那天带走自己的人一样,那也是个鬼面人。 “起来,都起来,这是最后一次查人了,马上我们就要到了。”即使是带着鬼面,船舱内污浊的空气还是让鬼面人掩住了鼻子,他环顾四周,摇了摇头,又向船舱的深处走去。 “一,二,……”鬼面人一个个的查着数量,直到查到了一百三十人,可小女孩明明记得,昨天的时候,还是一百五十人。 “他妈的,又死了两个,也不知道这帮家伙的命怎么就那么精贵。”鬼面人气得直跺脚,一边拿起匕首在尸体上戳了几下,一边招呼着其他鬼面人把尸体抬出去。 “都给我听着,船马上就要到了,我希望你们别在这个关键时候,给我再弄出什么乱子!前天有两个人想要跑,下场你们也看见了,别让我为难,我也不让你们为难,明白吗!” 没有人回应他,而他也不需要回应。 “把饭都吃了,别在死人了!出了问题,掉的可是我的脑袋!”鬼面人这样说着,一边让手下的人把干粮分发了出去,他见每个人都拿到了食物,便安心的离开了。 可就在他关上门的一刹那,整个船舱便轰乱了起来。 “这,这是人吃的东西?这帮恶鬼,根本就没把咱们当人看!”“给我!他妈的,你不吃我吃,老子可是饿了好几天了!”“打他,打他!” 食物的紧缺让每一个人的兽性都顿时爆发了出来,他们互相撕打着,唾骂着自己的难兄难弟,开始了一场暴力的争夺。 大的吃小的,强的吃弱的,物竞天择的规律在这片已经丧失了人性的船舱中彻底的体现了出来,掠食者践踏着弱者的头颅,一边听着头骨断裂的声音一边下咽着难吃的饭食,似乎此刻暴力就是最好的佐料,足够让他们口中的食物变得更加甜美。 或许,在登上鬼船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不是人了。 而现在,这群恶鬼终于将他们的魔爪伸向了那个一直缩在船舱角落的小女孩,此时手里拿着食物的她,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即使是她什么也没做,就足够让人产生犯罪的欲望。 看着几个高大的成年人一步步向她走来,她依旧还是缩在角落,而这只是因为她的身体已经由于过于恐惧,无法动弹了。 “小妹妹,我知道,你身子小,吃不了这么多,对吧?”男人走到了小女孩的身边,狰狞的笑着,可只要他一张嘴,那恶臭的气味便让小女孩几乎要吐出来。 “拿来吧,拿来,你给我拿来啊!”男人用力拉扯住小女孩的胳膊,似乎是想要把它扯断一般,他的手掌厚重有力,像老鹰叼小鸡一样,直接把小女孩拎了起来。 “放手,放手!他妈的,给老子放手!”男人死死攥住了小女孩的胳膊,可小女孩已经还是死命的抓住手中的食物。 就像这次一样,她已经两天没吃了,虽然前几次她可以用妥协与软弱来回应这些无耻的掠食者,但这一次,求生的欲望却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看见过饿死的人,邻居家的小男孩就是饿死的,那一天,她问妈妈,饿死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妈妈只告诉过自己,他们的眼前会是一片漆黑,而现在,她的眼前,也是一样的黑。 但她还不可以死,至少现在不行,她还要带回可以治好父亲的病的药,她知道,如果自己死了,那么,她就救不回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就还是会流泪。 所以,她必须争取这顿难以下咽的食物,因为她还不可以死。 但男人顾不了这么多,面对着小女孩的抵抗,只能够激起他的兽欲与贪婪,渐渐的,他的另一只手,也握了起来,而那拳头对准的目标不是囚禁他们的鬼面人,而是这个小女孩。 可那只拳头,却并没有打到小女孩的身上,难道是因为他良心发现?不,是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拳头! “对一个小女孩这样,你不羞耻吗?” 男人猛地回头一看,眼前的竟然是一个白净的少年,他大概十五六岁,却拥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气质与优雅。 或许,这个少年本不该属于这片监牢,可他却在这里,清清楚楚的站在这里,不被外物所染,不沾一粒尘埃的站在这里。 男人放下了那个小女孩,看向了那个独特的少年,在疑惑之余,他更多的愤怒,愤怒这个还没有他一半身材高的少年,竟然敢挡在他的面前。 “你已经吃了很多了,至少你不会饿死,但她不是。”少年看了看小女孩,又向男人轻蔑的笑了笑。 可这种笑却足够让男人本来带着些许羞愧的内心重新燃起怒火,他拉住了少年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老子的事?” “对,我,你,咱们都只是东西,而不是人,因为我们已经把自己买了,不是吗?”少年摇了摇头。 男人瞬间怔住了,他猛然间意识到,无论自己多么高大,多么雄壮,他都只是一个奴隶,一个把自己买了的奴隶。 少年只是在男人的手上点了一下,便挣脱了他的束缚,少年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笑道,“或许这就是人吧,无论多么狼狈,多么低贱,都只会把拳头指向比自己更弱的人。” 男人的嘴角微微颤抖着,他似乎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犯过的罪孽,准备独自的走到一边。 “等等。”少年突然拦住了他。 男人的喉咙格格作响,似乎是由于自己的羞辱,他根本不敢看向那个少年,可那个少年却如同一个幽灵般,直视着他的双眼。 “你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你,你够了,不就是一顿饭吗?老子把我的赔给她,行了吧。”男人走到小女孩的身边,不情愿的把自己的那一份扔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可这一次,少年又挡在了男人的身前。 “你似乎还是没有明白,你们都是奴隶,你是没有资格把主人的东西,施舍给另一个奴隶的!” 男人咬紧了牙齿,“你,你别太过分,你他妈的跟我们不也是同类人吗?”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承认也没有拒绝,只是用命令的语气道: “给她磕三个头,我就会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他妈的,你找死!”男人终于忍无可忍,他抡圆膀子,想要给这个少年沉重的打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那个少年,却已经把他的拳头握在了掌心。 “你没有机会了。” 随着一声骨头的断裂声,那个庞大的男人轰然倒地,而让所有人都无法相信的是,这居然是一个少年干出来的! “杀人啦!” 船舱内瞬间嘈杂了起来,此刻的奴隶们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算高大的少年,却露出了目视神明般的惶恐。 可只有一个人的眼中充满了憧憬,那就是那个小女孩。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在少年的身上看见了远超于任何光芒的闪亮! “怎么了?都有毛病是吧?给你们饭吃还堵不上你们的嘴?”门再一次的打开了,那个鬼面人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其实他是知道的,食物的数量远远不够这么一船舱的人吃,因为在他看来,与其喂饱这些到岛上受苦受累的奴隶,不如喂饱自己的钱袋,实际上,修罗会提供的银子,早就滚入了他自己的口袋。 所以,这些日常的争抢他早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这一次,似乎闹的时间有些长。出于好奇,他还是走进了船舱,可当他看见那个屹立在人群中的少年时,却已经惊恐得魂飞天外。 “少,少主?” 满船舱的人全都不敢相信他们听见的话,难道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是这个鬼面人的上司?可为什么他还要与他们被关押在这样的苦牢中呢? 但少年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走到了鬼面人的身边,摇了摇头道: “对,是我。” 鬼面人的腰几乎要弯到地上,“少主,您,您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少年笑了笑,“我一直都在这个船舱,可你还是不知道我来了。” 鬼面人顿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可他刚要解释,就被少年拦住了。 “我问你,你就给他们吃这些?” 鬼面人连连摆手道,“少主,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别人负责的,他们给我拿什么,我也只能给他们吃什么,而且……” 鬼面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少年重重的一拳打断,少年的一拳仿佛带着无尽的愤怒,将鬼面人的鬼面直接震飞了出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他们都是奴隶,是吧。” 少年的双眼顿时涌出了火,“可你应该明白一点,你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奴隶罢了!” 难道真的是少年的正义,让他对于鬼面人如此的愤怒吗?不,在少年的眼中,这艘船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奴隶,而奴隶,是不值得同情与怜悯的。 但有一点,是他无法容忍的,那就是能够决定奴隶生与死的,只能是他自己,而不是这些自以为高一人等的家伙。 无论是那个男人,还是鬼面人,他们都没有明白一个道理,他们自以为拥有力量或是权力,便可以支配那些比他们弱小的人,但他们在践踏别人尊严的时候,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奴隶。 少年看着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的鬼面人,默默的叹了口气,又看向了船舱内颤抖着的人们。 “到了岛上,好好干活,都明白了吗?” 依然没有人敢回应他,少年摇了摇头,又默默走向了船舱的门口。 “等等,你是这儿的主人,是吗?”说话的是那个小女孩。 少年笑了笑,“现在还不是,但早晚有一天会是的。” “那你能带我去那个都是花的地方吗?你一定知道的,uu看书 .unhu.对不对?” 望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眼睛,少年的内心似乎稍稍颤抖了一下,可随即便又转为了平静。 “跟我来吧。” 第二天。 看着在花海里奔跑着的小女孩,少年依旧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可他身边的星眼神算,却可以看出他眼神中的淡淡柔情。 “少主,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省得我心烦。” 星眼神算立刻闭上了嘴,可还是忍不住张开自己的嘴。 “少主,成大事的人,不该这样心软的,您留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娃娃干什么?” 少年扭过头,又看向了星眼神算,虽然他想说些什么,但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别的。 “肤浅,你看不出那个孩子是个美人胚子?女人的容貌,远比你的武功还要可怕。” “可是,少主,我偷偷看过她的手相,她,跟您八字不合,或许有一天会对您不利……” 少年又看了看远处奔跑着的小姑娘,轻轻的摇了摇头。 “走吧。” 星眼神算叹了口气,似乎自己今天真的有些话多了。 命?少年看着远去的星眼神算,又笑了笑,他从来不信什么天命,而如果有天命,那一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终究有一天,他会登上顶点,成为这世上所有人的主人。 中插12 天下无贼 中插十二天下无贼 一只小虫在孙康的头顶盘旋而过,瞬间便让他本来已是跳动不安的心愈发焦躁。 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离开了蒲团,叉开双腿躺在地上不断的喘着粗气。 这已经是他念经的第五天了,可他的病情依旧还没有好转。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了起来,或许自己天生就是一个贼。 他不是不想改变,而是无法改变,陈年的隐疾随着岁月的增加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强烈,最开始他只要一周偷一次,而到了现在,他平均每天都要偷一样东西。 有很多人都劝过他,说这只是心里的问题,只要试着转移注意力,他偷窃成瘾的毛病就会有所好转,但孙康知道,这就是病,而且会是永远也好不了的病。 他看过医生,甚至想过术士除鬼,但这无疑是徒劳的,每一次看见别人的手中有什么东西,他都会产生一种把它占为己有的冲动。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他甚至想到了自残,可无论是他的身体上留下多少伤疤,也比不上那偷窃的欲望所刻在他心中的抓痕。 可就算他知道一切的举动都毫无意义,他还是无法让自己继续堕落,因为他已经因为自己的病,害了他最好的兄弟。 虽然现在看来,易筋经的失窃已经跟他毫无关系,可孙康清楚,如果不是自己的一贯作风,那些想要陷害自己的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而徐云野他们也不会如此拼了命的想要拯救他。 想起徐云野,孙康不禁有些伤感,似乎自己从跟他认识起,就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虽然徐云野并非是需要别人为他做事的人,可比起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照顾,孙康还是有些自惭形秽。 他又想起了跟徐云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他们的身上都没有那么多的负担,也无需计较明天。 那一天,在命运的驱使下,他们相聚到了一家小小的酒馆,两个同样寂寞的人在一起不需要说些什么,便足够交心。孙康还记得,那天他们喝了很多很多的酒,直到那家小酒店再也没有一坛。 这酒一喝多了,便总会让人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那一天他们竟然借着酒劲,钻进了紫禁城。 “孙贤弟,你总说你偷东西的本事强,我就不相信你,能偷走皇上的龙帽。”徐云野喝得满脸通红,连路都有些走不稳。 “放你娘的屁,老子不光能把他偷出来,还能往里面尿尿!” 结果,他真的做到了,也让他的名声响透了大江南北,而借此,这个默默无名的小偷,竟然真的在徐云野的推荐下加入了白莲教。 想到这里,孙康不禁傻笑起来,在回忆中他似乎又回到了皇上的寝宫,在漫天的灯火与无数的侍卫的眼皮底子下,向龙帽里撒尿的事来。 偷,成就了他,让他拥有了足够托付后背的兄弟,但也正在让他的兄弟们陷入危险。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够戒掉偷窃的毛病,是不是一切都会好起来?他无需面对江湖人唾弃的嘴脸,他无需屈居于肮脏的牢房,也无需愧对自己的兄弟。 但这,也许这是个梦,一个永远触及不到的梦。 正当孙康感叹自己的悲剧时,门却突然开了,从门外走来一个年迈,却依旧睿智的老僧,而他当然就是思禅。 孙康见思禅进来,马上端坐了起来,继续装作诵经的样子,可心中却依旧忐忑不安。 虽然自己的嫌疑已经消除,但在徐云野他们走后,自己并没有跟从他们离开,因为他还记得,思禅说过他有可以治好自己的病的办法。 虽然孙康依旧还是不能百分百的相信,可思禅毕竟是得道的高僧,在他丰富的人生阅历与精深的哲学休养中,或许真的可以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而只要还有着一丁点的机会,孙康就无法放弃它。 所以,他留在了少林,因为他已经不能再让徐云野失望。 可是,思禅的解决办法,似乎只是让他背诵一些繁复的经文,可他的心本就是躁动不安,又怎能读得下那些对他如同天书的文字呢?而这不仅没有减弱他的病情,反而让他愈发难耐。 但既然选择留下,孙康就要听思禅的安排,无论他想还是不想。 思禅走到了孙康的身边,淡淡叹了一口气,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经,教了这么多的弟子,一个人的心中是不是在读经,他只要看一眼便能明白,而现在,孙康虽然口中在诵读,可心中却完全没有一个文字。 “孙施主,先暂停一下吧。” 孙康如释重负,立刻起身给思禅行礼,可思禅却拦住了他。 “今天教给你的经文,都背下来了吗?” 孙康顿时满脸通红,今天他一天几乎都在偷懒,怎么可能背的下来? 思禅摇摇头,“坐吧,我想,这个方法或许不适合你。” 孙康连连摆手,“大师,别这样讲,您教给我的经书,多多少少是会有些用处的。” 思禅从身后掏出一个包袱,扔到了孙康的面前道,“有没有用,你是最清楚的,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孙康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却被里面的东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包袱里面竟然是些破旧的僧衣僧帽,而这些,都是自己这几天的“战利品”。 思禅又叹了口气,“孙施主,我应该说过,你的病只是你的心魔所致,只要你能够战胜你的心魔,便可以做到,我这几天教给你的经,都是清心的,可我似乎,有些低估了你的问题。” 孙康的身体不安的颤抖起来,他低下头道,“大师,我,给您添麻烦了。” 可思禅却突然笑了笑,“麻烦,其实也说不上麻烦,虽然读经的方法已经无用,可不代表老衲没有别的法子。”思禅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怀中摸出一串佛珠来。 “大师,这是什么?” 思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串佛珠,乃是我少林的一件法宝,据说是当年达摩祖师面壁时用过的佛珠,经历了这么多年几代高僧的传承,其上的法力当然也是极强的。” 孙康小心翼翼的结果佛珠,而就在他的手指碰触到佛珠的一瞬间,整个内心都清澈了起来。 “你心中的心魔,也依然是魔,而无论是怎么样的魔头,都会被这串佛珠压制,所以,我打算将这串佛珠借给你一段时间,等到了你彻底压制住了心魔,再还给老衲。” 孙康大惊道,“大,大师,您真的愿意把这样的宝贝,借给我吗?” 思禅笑道,“宝贝,当然是拿来用的,如果只是小心翼翼的藏起来,那又称得上什么宝物呢?放心,只要你有了它,我担保你的病不会再犯。” 孙康手持佛珠,一边念着这些日子的经文,而自己本来焦躁的内心,竟然真的平复了下来。 看着孙康安稳的样子,思禅也欣慰的笑了笑,他口呼佛号,又道: “阿弥陀佛,我相信你应该已经见识到了法宝的法力,那么,老衲还想小小的考验你一下,同时也看看这宝贝的能力究竟如何。你看怎么样?” 孙康此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他点头道,“大师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近日,寺内的香火有些不够了,我想请你去集市上采购一些,怎样?” 孙康不禁有些迟疑,他清楚,市集这来来往往的,难免会勾起他的偷窃欲来,他这些天憋了这么久,很可能会在市集上旧病复发,所以还真的不敢一下子答应。 “放心,你带着这串佛珠同去,只要你想要偷窃的时候,拿上佛珠念上几句经文,心中的心魔立刻便会被压制下来。” 听到这里,孙康顿时大喜,他一边拱手,一边向思禅道: “好,大师,我这就去!” 走在室外,清新的空心让孙康愈发平静了下来,而真正让他喜悦,则是困扰了自己多年的病,终于开始好转了。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他真的好了,或许他不必每日担惊受怕,也不用再承担别人的白眼,而这一切,还要多亏了思禅大师。 此时的孙康由衷的感谢着思禅,他竟然能够把这样珍贵的宝贝交给自己这样的一个小偷,这已经足够让他感慨万千,而他能做到了,就是好好的替少林买回香火,一路上不惹出任何的麻烦。 下了山,便是一片繁华的市集,虽然嵩山很大,但毕竟山上有着少林寺,自然也带动了周边的商业,市集上的人还真是不少,来来往往,一片欣欣向荣。 可孙康刚一走到市集,便走不动路了。 眼前的商家一户挨着一户,货架上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而这些东西无一不再挑动着孙康的心弦。 渐渐的,他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虽然他尽力的克制着自己强烈的欲望,可那些商贩的吆喝,此时在他的耳朵里就像是妓女招嫖时的媚眼,让他根本无法自拔。 看着眼前那个年岁不大的卖油郎,孙康知道他只是个刚做生意的小贩,这是他观察了多年得到的经验,他清楚对付这样粗心又不懂得防贼的商贩,自己也许连胳膊都不需要抬,就能偷走他手中的油勺。 “酱油,陈醋!都是自家酿的,您光是就着我的酱油,就能下两大碗饭哪!”卖油郎一边卖力的吆喝,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似乎自己靠力气赚的饭格外的香甜。 “诶,老板,买酱油吗?”卖油郎见孙康看了半天,便招呼道。 “我,我……不买,不买。”孙康连连摆手,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走过去,可他的双腿就是不听使唤。 “您这客气什么,要买我算您便宜些,告诉您吧,少林寺的高僧们都吃的是我的酱油。”卖油郎说着便拿起勺子向酱缸里舀去。 好机会,孙康的双眼立刻定在了油勺上,只要自己稍稍动一动手法,那个卖油郎的勺子就会到自己的手里,而且他还不会清楚是谁拿走的,想着想着,孙康的手居然真的举了起来。 等等,自己不能偷!佛珠,佛珠在哪?孙康猛地清醒过来,向衣袋里的佛珠摸去,而就在他摸到佛珠的瞬间,他心中的杂念便荡然无存! 真是神奇,孙康不禁大惊,他一边跟卖油郎说着不要了,一边微笑着向远处走去,果然思禅大师是得道的高人,真的能够治好自己的顽疾。 孙康的心情豁然开朗,走了一路,每次当他忍不住偷窃时,就摸一摸袋中的佛珠,果然便不再有了偷窃的想法,似乎自己的心魔真的在这件法宝的威压下,彻底无法控制他的精神。 孙康心里高兴,步子也轻松起来,走着走着,他竟然走到了一间小酒馆前。 酒,自己被关的这些日子,可是滴酒未沾,闻着店里米酒的香气,孙康实在忍不住自己的馋虫,或许自己大病得愈,应该好好庆祝庆祝。 想到这里,孙康便笑着走进酒馆,要上了两坛好酒,举杯独酌起来。 日过三竿,酒也喝完,孙康便起身走到柜台前结账,可当他想要拿出衣袋里的钱包时,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划开了一个口子,而衣袋里的东西居然全都不翼而飞! 完了,遇上贼了,孙康不禁大惊失色,自己这个小偷的祖宗,居然也会有放松警惕的一天,可是钱袋被偷也算不得什么,而最为关键的佛珠,也已经不见了! 孙康顿时感觉被闪电劈中了一般,那可是少林寺的至宝,是思禅大师相信自己才会把它借给自己的,如果弄丢了它,自己该如何交待? 孙康再也不能忍受,当即便掏出了酒馆,在大街上发疯的寻找了起来,以往的他从未体会过被盗者的感受,而今天他却真真的体会到了。 而且,直到他翻遍了整条街道,还是没有发现是谁偷走了佛珠。 没有办法,孙康只能选择回去,可改如何跟思禅大师交代?自己弄丢了少林的至宝,也辜负了他的期望,现在自己根本没有脸面面对思禅大师,可是他已经毫无办法。 而当他走回少林,看见思禅大师却已经站在了门口。 “孙施主,你回来了。” 孙康的脸几乎要埋到胸口里,他根本不敢说一句话。 “唉?香火呢?你没有找到那个店铺?” 孙康的脸火辣辣的疼,他知道自己既然已经犯下了弥天大错,便不能再有所隐瞒,或许思禅大师可以有解决的办法。 “大师,我……没能买回香火,而且我还……还把您交给我的佛珠丢了!” 完了,思禅大师即使不动武,也必定会怒斥自己一顿,可现在就算思禅大师怎么处罚他,他也无怨无悔。 “进来吧,明天我再派弟子去便是了。” 孙康猛地抬起头,却发现思禅不仅不怒,反而在笑。 “大师,您可能没听见,我说我把佛珠……” 思禅大笑道,u看书.uukanshu“一个破佛珠,丢了便丢了吧。” 孙康大惊道,“可,可那是少林的至宝,我知道你不忍心骂我,可是我犯了错,您,您就处罚我吧。” “阿弥陀佛,孙施主见谅,从一开始,老衲就在骗你,那不是什么法宝,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佛珠罢了。” “可,可我拿着它的时候,真的就没再想过偷东西啊!” 思禅走下台阶,轻轻的摸着孙康的肩膀,“天底下没有什么压制心魔的法宝,能够压制住心魔的,便只可能是你自己,其实你早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 孙康犹如受了霹雳一般,定在了原地。 “恭喜你,你已经战胜了你的心魔,从此之后,你再也不用偷了。” 孙康顿时跪倒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原来他早就拥有了克制自己的能力,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 “进去吧,斋饭虽然不算好吃,但总要比天天大鱼大肉好得多。” 泪转变为了笑,孙康激动的看着思禅,兴奋得跑进了少林寺,他知道,自己从今天起,再也不会是一个贼了! 思禅看着欣喜如狂的孙康,淡淡的笑了笑,随即便从衣袖中拿出了那串佛珠。 “如果是为了帮助孙施主,那么老衲也就姑且当一回贼吧。” 思禅笑着摇了摇头,将佛珠塞回了衣袖,扣上了少林寺的大门。 中插13 表演 中插十三表演 京城在任何时候都是那样的热闹,更何况现在还是在正月呢?大街上的人群摩肩接踵,一齐涌到了街上,似乎借着新年的新鲜空气,能够扫去过去一年的霉运。 但无论街上多么拥挤,道路的正中间永远都是空着的,老百姓们即使是再挤,再憋屈,也没有一个敢走到道路的中央。 这就是京城的规矩,中间的路永远要给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空着,这些官老爷,大富豪个个都是娇贵得很,万一踩着碰着,弄不好要找你的麻烦,平常人家哪里惹得起?干脆就让开这条路,毕竟京城嘛,一条癞子狗说不定都是出身名门,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但这也并不影响大伙的好心情,过年总不能哭丧着脸,说不定遇到些与民同乐的大官见你高兴,赏你些银子也是说不定的。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咱们谁也不耽误谁,是吧。这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当然也造成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那些穿着好的,总是走在当中,穿着朴实的老百姓呢,自然挤在路的两旁,俗话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看看,这不是反过来了吗? 可是,今天的路上还真些特例,打远处走来两个身着华贵的男人,一个威风凛凛,气度不凡,正昂首阔步的走在到中间,而他身边的那位,虽然穿的也是锦衣玉带,可却一个劲儿的往两边钻。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欠了谁的钱,一直是畏手畏脚,就好像这身衣服是他偷来的一般,别提多别扭了。 走在中间的男人当然也发现了同伴的拘谨,他皱了皱眉,向那人道: “老尚,你干什么呢?过来啊!” 老尚一脸的尴尬,连忙走到了道中间,可不知怎的,他的步子总是不由自主的往外偏,手也总是像要解开身上的扣子,显得特别的拘束。 “帮主,等,等一下。” “又怎么了,这才几步道啊?你别告诉我江湖上轻功闻名的‘飞燕子’尚青天连这么几步路都受不了吧?” 原来那个神情紧张的男人便是丐帮最年轻的九袋长老,人称“飞燕子”的尚青天,此人的武功不弱,轻功更是了得,在丐帮中也是中流砥柱的存在,可为何这样一个赫赫有名的江湖汉子,到了现在却像个小姑娘一样害羞呢? 尚青天叹了口气,看向了眼前的人,可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越是紧张,汗便出的越多,就越想把这身衣服给脱下来。 “手!干嘛呢!” 尚青天苦笑道,“龙帮主,您就饶了我吧,这跟人拼命,为咱们丐帮出力,姓尚的绝没有一个不字,可是让我穿着这身衣服,可真是难受死我了!” 原来那人便是丐帮的现任帮主龙啸风,龙啸风看着尚青天难受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你说说你,连死斗不怕的人,还怕穿褂子不成?要我说啊,你可真是一辈子当叫花子的命!” “龙帮主,这个您可说对了,姓尚的没那么大福分,就只能吃一辈子的百家饭,您哪也别难为我了,这破领子勒得我连气都透不过来!” 龙啸风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随即叹了口气,继续的向前走去了。 像尚青天这样的案例,可不是个例,龙啸风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丐帮的弟兄一直就愿意过苦日子。 如果说以前丐帮没钱的时候,这的确说得过去,可在他当上帮主的这两年里,丐帮可算是挣的盆满钵满,手底下的干部们也都分到了不少,按理说他们应该会过上跟以往不同的日子,继续用这些钱干些有钱人该干的事情,可真实的情况却着实让龙啸风大吃一惊。 的确,在丐帮的弟子们有钱之后,他们确实是高兴了好一阵,可当该吃的吃过了,该穿的穿过了,他们就继续去过着老日子了,那些长老们,宁可把白花花的银子锁在银库,也不愿意去投资些买卖,而是继续吃着门徒的份子;那些普通的弟子们,则更是我行我素,毕竟这些钱也到不了他们的手里,该干嘛还得干嘛。 这让龙啸风很不满,也很理解,如果这些长老们能够用这些钱投资生意,并鼓励门徒们干些正经的工作,不是可以获得更大的财富吗?这对于什么阶层的丐帮弟子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可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难道他们是真的鼠目寸光吗? 即使是能看透一切的龙啸风也不明白,可就算他再怎么传达自己的命令,那些老一辈的长老依旧还是老样子。或许这就是丐帮所谓的传统,而传统是不能轻易更改的。 可龙啸风,就是那个要打破常规的人,因为他的目标不光是一个丐帮帮主这样简单,为了那远大而遥不可及的梦,他还不能放弃,他清楚壮大一个帮派,钱并不是万能的,最重要的还是人。 可即使是年纪轻轻的尚青天依旧还是不能理解他的做法,这实在是让他有些疲倦,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个可靠的左膀右臂呢? 想到这里,龙啸风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前面的路,还漫长得很。 “怎么了?帮主,您叹什么气呢?”尚青天一脸的疑惑。 龙啸风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看你不是很高兴啊。” 尚青天道,“嗨,龙帮主,您可别提了,依我看啊,这没钱可比有钱的日子舒坦多了。” “哦?此话怎讲?难道你还真的喜欢要饭的日子。” 尚青天想了想,又道,“龙帮主,虽然说过去的日子是苦了一点,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是至少每天还有个冲劲,这有钱了之后啊,每天都是大鱼大肉的,您看看,我这肚子都出来了!有了钱,谁还想练武啊,咱们习武的人图什么?不就是图过上好日子,现在有了钱,咱们这帮丐帮的兄弟一天天无所事事,都要把老祖宗留下的功夫全忘了!” 龙啸风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因为穷,所以目光短浅,而有了钱之后,反而失去了目标。” “对,就是这个理,当然啊,我不是说有钱不好,龙帮主您当上帮主之后啊,咱们丐帮弟兄个个都念着您的好!” “念我的好?”龙啸风轻蔑的笑笑,“算啦,不提这些了,你不是说自己还不习惯有钱的生活吗?今天我就是来带你体验体验的。” 尚青天怔了怔,“体验,体验什么啊?还能有啥山珍海味是我没吃过的。” “没出息,有钱难道就是为了吃的?今天我就带你看看,有钱人玩的都是什么!”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到了一个马戏团的大帐前,由于现在还是过年期间,马戏团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看着新奇的把戏,个个乐不可支。 尚青天挠了挠脑袋,“帮主,这就是您说的有钱人的玩应儿?这马戏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耍猴,变戏法,这我没钱的时候都看过了。” 龙啸风摇了摇头,“肤浅,楼下的这些节目,当然都是给老百姓看的,而有钱人,都在楼上。” 尚青天抬头一看,果然二楼上坐满了锦衣的豪绅,他们也都是笑得捧腹,可他们的眼光却并没有在一楼的节目上。 “难道,这二楼的节目,跟一楼不一样?” “走吧,上去了就知道了。” 尚青天将信将疑的跟龙啸风走上二楼,可刚一上去,立刻便被里面的气氛吸引了,这二楼与一楼仅仅一层之隔,可无论是装修,氛围都比一楼典雅清新得多,里面待客的茶博士也都是美艳动人的少女,比起楼下那些糙汉子赏心悦目得多,倾耳一听,还能听见丝竹的轻音乐,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缓了下来。这么一比较,这二楼果然大有玄机。 尚青天还在看着那些端茶添水的美人傻笑,龙啸风就先坐到了一排雅座上,他向尚青天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尚青天小跑着坐到龙啸风身边,又看了看四周,终于忍不住问道: “帮主,这二楼的节目,都是什么啊?” 龙啸风眯紧了眼睛,轻轻笑道,“你看!” 尚青天回头向舞台上一看,却顿时被吓得心惊肉跳,连他这样热血的江湖汉子也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舞台上,竟然是一个有着两个脑袋的人! 更让尚青天恐惧的是,这两个脑袋并不是什么道具,而是真正长在同一个脖子上的活得脑袋,而此时此刻,这两个脑袋的人竟然还一唱一和的讲起了相声,真是可怕得很。 尚青天更是没有想到,现场的观众见了这双头人不仅不怕,而且还大声鼓起掌来,一边鼓掌一边还开怀大笑,似乎是在欣赏美轮美奂的歌舞。 “帮,帮主,您说的,就是这个……”尚青天咽了口唾沫,不再敢向台上看去。 龙啸风轻蔑得笑笑,“对啊,这么新奇的节目,你之前从未见过吧。” “可,可这么吓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不,你错了,你以为坐在二楼的都是什么人?他们见惯了各种各样的节目,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有这种最猎奇,最刺激的节目,才能给他们带来欢乐,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啊。” 尚青天顿时从头顶凉到了脚心,难道真正的有钱人,平时看得都是这样的节目?他不敢再想,只是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继续看下去。 可渐渐的,当他习惯了这种怪异的氛围,他还真的产生了一种浓烈的好奇心,如果说这些表演者都是像这样的畸形人,那么,接下来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有三条腿?还是四条胳膊? 强烈的好奇心与猎奇心渐渐让尚青天放弃了警惕,那种人类对于怪异食物的天生兴趣,让他竟完全没有了恐惧。 双头人讲完了相声,便谢幕了,接下来登台的,是一个足足有一丈高的巨人和一个不到五尺的侏儒,两人竟然表演起了滑稽戏。 看着这种巨大身高差异带来的怪异的幽默感,一直沉默的尚青天不禁笑出了声,他似乎发现当适应了这一切后,这还真是颇有趣味的节目。 看着笑出声的尚青天,龙啸风不禁摇了摇头,他清楚,这就是人类最卑劣的一面。 没钱的人拿动物取乐,有钱的人拿没钱的异类取乐,或许在这些富豪面前,这些畸形的可怜人就是他们取乐的玩具,这些人类只是天生不幸得拥有了怪异的外表,就被打上了怪物的标签,成为了这些有钱人的笑柄。 龙啸风不禁叹了口气,他觉得这些所谓的有钱人实在是可恨又可笑,他们身无长物,拿着压榨这些可怜人的脏钱再一次得侮辱了这群人的尊严,而再做下这一切后,他们连一丝的怜悯都不存在。 这便是人,最真实也最卑劣的人。 龙啸风实在不忍再看下去,他只是刚刚坐下,便觉得后悔了,可当他正想跟尚青天说一声离开,却看见现在的尚青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拍案叫绝,哪还有刚进来的样子了? 或许在他大笑的时候,他早就忘了,仅仅一个月前,他还是个吃不饱饭的乞丐。 龙啸风叹了口气,似乎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丐帮的弟子们一直不习惯有钱的日子,那大概只是因为他们不配拥有这些钱,当他们有了钱后,只能继续暴露他们本是不多的道德。 龙啸风实在坐不住,但当他刚要站起身时,却发现舞台上,已经站上来了一个长毛的怪人。 像他大多数的同伴一样,长毛怪人同样也是穿着鲜艳,可他那副野人的样子,配上这种衣服却违和得让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龙啸风摇了摇头,就要往下走,可他突然看见了那个长毛怪人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龙啸风说不清楚,那双眼睛中充满了太多的悲伤,也充满了太多的委屈,似乎同那些强颜欢笑的畸形同伴不同,这个长毛怪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开始他的表演。 “大猴子!傻站着干嘛?说段笑话给爷听听!”“对啊,说的好了,我送你一只好看的母猴当媳妇!”“哈哈哈!” 台下的污言秽语让龙啸风浑身都颤抖了起来,难道那个长毛的人只是因为自己天生的缺陷,u看书.uukanshu.cm就应该被当成猴子一样让人戏耍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一幕,竟然龙啸风惊呆在了原地。 在观众的催促下,那个长毛怪人竟也开始了表演,他上下摆动着手臂,显得那样滑稽,可只有龙啸风知道,那是太祖长拳的动作,只是那一招一式之中,没有半分的内力。 难道这真的是长毛怪人的表演吗?不,这是他无声的反抗,在别人讥笑他的同时,他也在讥笑着这群孤陋寡闻的暴发户不懂得真正的武功,明明人才就在他们的眼前,他们却只把他当做一只可笑的猴子。 “够了!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废物!”龙啸风终于忍无可忍,冲上了舞台,将长毛怪人一把拉了下来。 长毛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惊,可随即他便懂得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可以懂得他的英雄。 “你们在笑,可在我看来,你们才是可笑的人,虽然他们有着野兽的外表,可你们却有着野兽的心!” 龙啸风的声音在大厅里反复激荡着,因为他并非用嘴呼叫,而是发自内心的呐喊。 看着眼前的呆若木鸡的人们,龙啸风更加明白了自己要走的路。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到达了顶峰,是否真的有能力让一切的歧视都荡然无存?他说不清楚,但他明白,这一定会是一条很长的路。 但无论如何,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自己也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155 峨眉山上 一百五十五峨眉山上 一柄枪,一匹马,一个人,相伴着行走在峨眉山的石板路上。 无论什么时候,薛天傲似乎都是这样如坚冰般冰冷,虽然人们常说岁月如刀,可以磨平一个人的棱角,但就算这把刀再锋利,也无法刺进那极致的严寒。 但薛天傲虽然不变,可万物却都在变化。 距离易筋经的盗窃案,已经过了整整一年,虽然一年的时间算不上很长,但却足够改变很多的东西。 少林寺的易筋经流落了出去,这是一个对于少林寺这个屹立千年的武学豪门也无法承担的损失,而自然,无论是他的影响力还是凝聚力,都在一天天下滑;泰山派,五岳剑派中的中流砥柱,也随着孤山道人的离奇死亡与背负的骂名一落千丈;锦绣山庄在李无忧发了疯后,其门下的食客便瓜分了他的财产,各奔东西;而丐帮的情况虽然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到那里去,在失去了龙啸风这位英明的领袖后,丐帮的弟子们就又过会了老日子,就似乎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龙啸风这个人;而最重要的,是修罗会这个一直如同阴影一样笼罩在人内心中的可怕组织,终于彻底瓦解。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足够使整个武林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在这段已经埋葬了无数艘巨轮的汪洋里,却有一艘小船站在了巨浪之上,那就是白莲教。 事实就是这样,在失去了所有竞争对手与江湖前辈之后,白莲教真正的迎来了百年难遇的机遇,而在萧易鼎的指引与带领下,白莲教居然真的成为了全武林最大的帮派,无论从那种意义上来讲。 或许这对于薛天傲应该是好事,可是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似乎在随着白莲教一天天变强的同时,也拉远了他与兄弟们的距离,因为他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兄弟们了。 薛天傲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自己的结拜兄弟都在干什么:大哥,自然是哪也去不了的,或许他也是第二个对于目前白莲教的情况感到不对劲的人;二哥,不用说,现在的白莲教有的是他要忙的事,也不会想着去打扰他;七哥高迎祥呢,闷声发大财,这些年也说不清他赚了多少钱,有了多少人马;老八沈飞儿,算是他不需要担心的人,因为他也从来没有管过白莲教的事;十哥孙康,应该也开始干起了正经事,不像之前一直蹲号子了;十一哥,也大概还是以前的样子,围着二哥屁股后面,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而剩下的人,死的死,出家的出家,隐居的隐居,就算自己想要找他们,也已经不可能做到了。 但想了这么多,他最为挂念的,还是徐云野,实际上,他跟徐云野也有一年没见了。可没有办法,作为萧易鼎的悍将,他肯定每天都忙不过来,那还有时间像过去一样跟自己把酒言欢呢? 也许这就是生活,但一切都化为平静后,你反而会回忆起最艰难的时刻。 薛天傲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些让自己烦心的事,因为说到底,自己此行来到峨眉山还是有任务的,而这都是源自萧易鼎的请求,虽然这件事情本轮不到他去做,可薛天傲却有着自己的考量,如果自己能替徐云野分担一些事情,也许他们就会有见面的机会。 带着这样的愿望,薛天傲也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峨眉山。 峨眉山,素来有着“天下秀”的美称,而在这片秀美的土地上,也存在着中土上最为出名的三个武学宗派其一的峨眉派。 春秋时期,隐居在峨眉山上的司徒玄空模仿白猿的动作创立了一系列的拳法与剑法,名动天下,越来越多的人也纷纷来到峨眉山拜师学艺,逐渐形成了一个武学宗派,这也就进而形成了现如今的峨眉派。不过由于峨眉的武功,以阴柔见长,所以女弟子的数量也远超过男弟子,但这些峨眉的女侠们却也个个不逊色与男子,经历了千年的传承,也使得峨眉派成为了天下最强大的门派之一。 而今日薛天傲来到峨眉山的目的,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萧易鼎的嘱托,而萧易鼎要做的,也当然是一件轰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举办一场全天下的比武大会。 萧易鼎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实际上,虽然现在的白莲教已经成为天下第一大帮,可相较于峨眉这样的传统豪门,还是在名声上逊色得多,直到如今也有很多的武林中人认为白莲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想要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印象,就只有召开一场只凭实力说话的比武大会。 那么,作为现如今武林中最大的宗派之一,就不能随随便便的写一封邀请函,而且因为过去的一些过节,此行一定要派出一个足够代表白莲教的人,这就是薛天傲今天来的原因。 可说到底,这对于薛天傲而言,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跑腿,他不想比什么武,白莲教的兴衰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想要的,不过是一场酩酊大醉的酒宴。 但如果自己完成了这个任务,是不是就能迎来那一天呢? 薛天傲不愿再想,继续向着山上走去,在一个时辰的路程后,他的眼前也终于出现了峨眉派那宏伟的山门。 但令他有些惊讶的是,峨眉派的大门并没有关,而是敞开着。难道峨眉派的人知道自己今天会来?但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薛天傲也没有多想,径直走进了大门内,却着实被里面的情况被吓了一跳。 他刚一进去,便是满眼的白,因为现在的大堂内,已经成为了一个灵堂。 悲恸的哭声伴随着低沉的丧钟声缓缓传来,大堂内大大小小的峨眉弟子都是身着素衣,满脸的悲痛,而正在让薛天傲惊讶的,还是在当中灵柩上的那副巨大的画像,而那画像上的人,竟然是峨眉的掌门,苦言师太。 虽然苦言师太已经年逾八旬,也该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还是让薛天傲难以置信,难道苦言师太她,真的已经仙逝了吗? 苦言师太,名动江湖的五大剑圣之一,她的峨眉双剑也当真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而最为人称道的,还是苦言师太那高洁的情操,她不争名,不夺利,万事都以侠字当先,她的所作所为也足够让无数的男子汗颜,可难道这样一位武林中巨宿前辈,真的去世了吗? 而就在薛天傲惊讶之时,他的眼前也突然走过来一个人,一个双眼红肿,身着白衣,大约五十岁的道姑。 “无量天尊,贫道法号静斋,请问施主有事吗?” 薛天傲先是一愣,随即便摇摇头道,“请问,这是……” 静斋哀伤的闭上了双眼,“如您所见,我师父苦言师太,已经仙逝了。” 即使是亲耳听见了这句话,薛天傲依然无法相信,可虽然他想要试着去说些安慰她的话,可依旧还是说不出口。因为他天生便是个冰冷的人。 “在下白莲教薛天傲,我这里有我二哥代理教主萧易鼎的一封信,请你过目。” 静斋听薛天傲是白莲教的人,当下便是皱了皱眉,心中暗道,这些妖人在这个时候来,莫非是有什么企图? 但也不怪静斋多心,毕竟白莲教与峨眉派的恩怨,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年的峨眉派曾经有一位最聪慧也最有天赋的弟子,丁秋水。而她也是苦言师太的关门弟子,名声高徒,任何人都知道丁秋水的将来一定会不可限量。但对于峨眉派外的人,交谈更多的,还是她那名动江湖的艳名。 而很不幸的是,这位丁女侠,也拥有着同师父一样行侠仗义的品质,这就导致了她常常独自一人行走江湖,而在一次意外中,她认识了她最应该认识也最不应该认识的人—岳虎阳。 像大多爱情故事一样,他们相爱了,可他们的相爱则触犯峨眉派的铁律,那就是峨眉派的弟子,都是不能结婚,也不能拥有七情六欲的。 这件事情当然也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但值得欣慰的是,丁秋水与岳虎阳的爱情是禁得起考验的,最后即使是铁娘子苦言师太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爱情,只是草草将丁秋水从峨眉派除名了事。 但这件事情,也是峨眉派一道难看的伤疤,名门正派的女弟子居然爱上了邪教的人,这在峨眉派看来是可耻的,也是无法接受的,至此之后,峨眉派与白莲教便结下了一些仇怨。 而今天薛天傲竟然赶在这个时候上到峨眉山上来,难道会是别无所求的?恐怕谁也无法相信。 但静斋毕竟是出家人,并没有发怒,只是不冷不淡的皱着眉道,“好,我知道了,请薛施主下山去吧,不送。” 薛天傲当然也不会在乎这些,对于他而言,任务结束了,至于峨眉派的人怎么想,跟他也是毫无关系,可正当他牵马要走时,却发现山门外挤进了一旁奇怪的人。 这群人身材矮小,身穿和服,脚上也踏着木屐,一看便是东洋的日本人。 薛天傲当下便是一惊,日本人来这里干什么? 自从修罗会的案子结束后,他便一直认为这群日本人是带着什么目的,而此时此刻,这群日本人的出现,显然也没有那么简单。 但这群日本人却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只是坦然的迈步进去,走到了静斋的面前。 接二连三的陌生人来访,已经让静斋无法再保持出家人的涵养,可正当她要发火时,那日本人的头领便先开了口: “您好,我是来自日本的东屋,得知峨眉派苦言师太去世,特来吊唁。” 他随手向后一挥,他身后的人便抬上来几个箱子,看箱子的重量,很可能是银子。 静斋道,“几位的好意,贫道心领了,只是好像我们峨眉同你们并无来往。” 东屋大笑道,“师太此言差矣,你们中国有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是吗?” “难道在如此悲痛的日子,我还能乐得出来吗?请几位拿着你们的东西回去吧,我们是出家人,不需要这些东西。” 东屋的嘴角抽了抽,“看来师太对我们的到来不是很高兴?” “恩师仙逝,贫道无心再顾外人,还是请你们走吧。” 东屋见静斋转身欲走,忙大声道,“且慢,且慢,师太,鄙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希望您可以赐教。” 静斋皱了皱眉,“那好,你问吧。” “苦言师太去世前,难道没有提过什么刀法的图谱吗?那是我国的至宝,我想师太弥留之际,一定不会把它忘了的。” 静斋摇了摇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屋道,“没什么,多年之前,苦言师太曾经偶然间获得了我国著名刀法的图谱,如今师太依然已去,当然要物归原主。” 静斋大怒道,“大胆,我师父怎么会有你们的东西?我堂堂中原大派,难道会私藏你们番邦小国的什么武功秘籍?” 东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们这群道姑,倒也是会装模作样,你们中国不是最讲究诚信的?如今拿了别人的东西,uu看书 .uukanshu 还有不承认的道理?” “放肆,我恩师苦言清修一生,哪容得你们血口喷人?” 东屋笑道,“哈哈哈,清修?一个出家人,满口仁义道德,却专干些鸡鸣狗盗之事,莫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勾当,苦言当年的得意弟子,还不是跟着野男人跑了?” 静斋一下子气得说不出话,可这毕竟是事实,她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你,说谁是野男人?” 东屋猛地回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因为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如同寒冰般冰冷的人。 可东屋也并未服软,“怎么了?丁秋水,岳虎阳,就是一对狗男女……”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再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的胸口已经刺入了一柄冰冷刺骨的银枪。 而接下来薛天傲的举动,更是所有人惊恐的魂飞天外,因为他竟然用银枪将东屋硬生生的挑了起来! 东屋的尸体高高得被抬到了天空上,而人们能够看见得就只有薛天傲那轻轻上扬的嘴唇与毫无情感的眼睛。 日本人如同丧家之犬般四散得逃跑了,在场留下的,就只剩下了目瞪口呆的静斋。 而在做完着一切后,薛天傲只是将东屋的尸体甩到了一边,擦了擦枪尖上的血,就牵着马走出了山门。 而他也同样留下了让静斋几乎快要昏厥的话: “那封信,别忘了看。” 156 奔向天边的白马 一百五十六奔向天边的白马 当徐云野看见窗边的白马时,他竟然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整整一年的时间过去,这一年他去过无数个陌生的城市,也行走了无数条陌生的街道,而这条孤独的路上,依旧还是他一个人。 日子似乎过得就是这样快,历经了寒来暑往的轮回,他却发现似乎玉剑君子的死,就只在昨天。 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唯一不变的却只有他自己,徐云野用尽一切力气想让自己忙起来,可发现有些记忆终究是岁月无法抹去的。有些时候他甚至忘了他自己是谁,也更忘记了曾经施韬口中的那个幕后黑手,在经历这么多之后,他似乎真的有些累了,而这些东西,也本不该他一个人承担。 白莲教在一天天壮大,无论是为了大哥还是二哥,他都有义务为自己的帮派做一些事,但既然他已经做了这么多,谁又能为他去做一些什么呢? 仅仅一年,徐云野就已经结识了很多从前不认识的人,他们喝酒,谈天,就好像多年的密友一样亲密,可他都清楚,人的一生就这么长,根本没必要认识这么多的人。 虽然他爱酒,可酒终归是跟朋友在一起喝才最醇美。 酒桌上的称兄道弟,更像是一场为赤裸裸的交易添上一丝体面的伪装,其实徐云野都明白,那些人巴不得自己赶快走,他也根本不想继续厚着脸皮坐下去。 可他没得选,为了白莲教,他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刀,举起酒宴上的酒杯,就算这一切没有一丁点的意义,他还是要做。 记得有一次,他又是喝得大醉,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客栈,而当他走到客栈的马厩前,不知是因为什么,他还是吐了出来。 也许是他喝的太多?还是他吃坏了肚子,只有他清楚,他是看见了一匹白马。 那匹白马,当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一匹,但却足够让他回忆起过去的时光。 或许自己真的失去了太多?或许自己本就是个喜欢孤独的人?但比起这些难以回答的问题,他只想问一句,他们现在,还好吗? 而此时此刻,他的眼前竟然真的出现了那个可以给他答案的“人”,那匹白马。 那匹世间最美丽,最纯洁的白马。 柔和的月光如洁净的泉水一样洒在了它的背上,让每一根毛发都像是带着珍珠般飘然得抖动着,在那零星闪落的珠光下,是一道同样闪亮的光带,似乎这匹白马此时此刻就是从月亮中走出来,带给人最美好的希望一样。 最开始,徐云野不过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当白马的嘶吼真切的传入了他的耳朵,他才明白,那都是真的。 徐云野下了床,打开门,轻轻的走到白马的身边,他清楚这就是薛天傲的马,但既然他的马已经到了这里,那他的人又在哪里呢? 十二太保小罗成薛天傲,向来人不离马,马不离人,可徐云野的眼前却只有这匹马。 不知为何,徐云野的手渐渐抚摸到了白马的身上,难得的是,这一次白马并没有抗拒,虽然过去的它从不让主人之外的任何人接触它,但这一次它却平静得如同一滩清水。 可徐云野在接触到白马柔软毛发的一瞬间,便感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这阵疼痛甚至让他如触电一般松开了手。 “你,怎么来了?” 徐云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可立即便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疯了,它不过是匹马,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呢? 可白马却似乎真的明白了他的话,它扬起四蹄,奋力的嘶鸣着,是那样得令人悲伤。 而徐云野竟然也真的看见了白马眼中缓缓流下的泪。 心脏又是一阵急促的疼痛,徐云野猛地抱住了白马的头,凝视着那双眼睛。 “十二弟,难道出事了?” 白马奋力得挣开徐云野的束缚,用嘴扯着徐云野的衣角,似乎想带他去哪里一样。 “等等,到底怎么了?” 这一次,白马竟然像是发了狂一样,将徐云野拽上了马背,它掉转马头,嘶鸣一声,便向着来得方向奋力得狂奔。 坐在马背上,感受着晚上吹来的寒风,徐云野的心却如同烈火般剧烈的燃烧着。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了他的大脑,似乎空气都沾染上了血腥气一般令人作呕。 而当他真的站在了那道房门的前面,却突然间跪倒了下来。 飘香五月,春满人间。 方天成安静得坐在书桌上,看着眼前一份份繁复的卷宗,默默叹了口气,虽然距离上一次的案件已经过了一年,自己也收获了更大的声誉,但自己依旧还是要做这些最基础的工作。 “天成,菜好啦。” 一声甜蜜的呼唤传来,方天成不禁笑了笑,立刻就把手上的卷宗扔到了一边。 袁小云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饭菜,兴高采烈得走到了方天成的身边,用骄傲而温馨的语气道: “别忙了,趁热吃。” 方天成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暖流,自从上一个案子结束,袁小云就从海南的家中搬了过来,虽然她明面说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外祖父,可谁都清楚她只是不愿意同方天成分离。 看着当初大大小姐现在也能自己亲手下厨,方天成不禁有些得意,虽然生活依旧还是如此平淡,可这份安逸与甜蜜却只有此刻的平淡才能带给他。 “厉害啊,看着不错嘛。” “你尝尝看。”袁小云拉着方天成的胳膊道。 可方天成刚吃了一口,便立刻快要喷出来,看来饭菜这东西跟人一样,不是好看就好吃的。 “怎么了?不好吃?”袁小云看着方天成一言难尽的表情,失望的嘟起了嘴。 “还,还行,至少我现在觉得直到下辈子我是不用吃盐了。” “什么啊!不就多放了一点盐吗,你至于嘛。”袁小云故作生气,捶打着方天成的胸口,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了一声久违的咳嗦声。 “天成,有你的信。” 白双将信封递给了方天成,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实在有些想笑,这臭小子学了自己的本事不要紧,还把自己的外孙女给勾搭走了。 但他一想起这封信,便立刻严肃了起来。 “这是,徐云野给你的。” 方天成大吃一惊,赶忙揭开了信封,而当他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却惊恐的浑身颤抖起来。 “怎么了,天成?”袁小云道。 方天成还是一幅魂飞天外的模样,直到过了好久,他才说出了一句话: “还记得薛天傲吗?” “当然啦,虽然他人挺闷的,但那匹白马是真好看。” “他死了。” “什么?”袁小云瞪大了眼睛,就似乎从未听过这样恐怖的事情一样。 二日后,方天成带着袁小云按徐云野信上的邀约,来到了那个木屋前。 一路之上,方天成依旧还是无法相信这封信上的内容,虽然薛天傲的武功并非是天下无敌,可也依旧是一位远远强过自己的高手,可为什么这样的高手会如此轻易的就死掉了呢? 而真正让他感到挣扎的,还是徐云野的情况。 谁都清楚这些兄弟们对于徐云野意味着什么,方天成根本想不到如果薛天傲真的死了,徐云野究竟会怎么样。 他会愤怒?他会癫狂?他会哀痛欲绝? 但方天成永远也想不到,现在的徐云野只是安安静静得坐在木屋的门前。 阔别了一年,方天成根本想不到他与徐云野的下一次相遇竟然是在如此悲剧的发生下,但看着那张瞬间老去了十年的脸,方天成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云野的身边,是一方暂新的坟墓,嗅着那还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方天成突然有种想哭出来的冲动。 薛天傲不仅仅是徐云野的兄弟,也是自己多年以来坚实的战友,虽然这种合作都是在徐云野的促成下达成的,可这不代表方天成对于薛天傲的死可以坦然得接受。 “你来了。” 听着那声苍老的声音,方天成更是心如刀割一般。 “这就是,薛兄的……” 徐云野闭上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摇了摇头。 “不,这是那匹白马的,在它把我送到这里之后,它就一头撞死在那颗树上了。” 方天成顿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明白白马与薛天傲之间的情感,已经不是主人与坐骑那样简单了。 可马可以为了主人陪葬,人却可以反复无常的背叛吗? “十二弟的,尸,尸首还在里面,我知道不能破坏现场,所以……” 方天成明白,徐云野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兄弟可以入土为安,但他却选择了放弃。而这对于方天成来讲,也是一种信任。 方天成的喉咙瞬间涌上了一阵激动,他已经清楚了需要做什么。 “放心,交给我吧。” 方天成轻轻的走到房门前,用颤抖着的手推开了房门,而当他看见房屋中的一切时,却连血液都几乎快要凝滞。 方天成在来的路上一直想着薛天傲究竟会是如何死的,又是怎样狠毒的手段可以杀死这快坚硬的寒冰,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薛天傲居然是在了空中。 薛天傲的尸体现在正被一柄刀钉在了天花板上,他的表情并不惊恐,也不痛苦,可却依旧让人心酸。 距离他去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天,他的鲜血已经流干,脸上也是一片惨白,方天成不禁捂住了脸,不敢再看下去。 “天成,你,你……” 方天成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徐云野,用力的咬紧了嘴唇。 “你应该可以看出来,那是一柄武士刀。” 徐云野点了点头,他这样用了一辈子刀的人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也就是说,凶手是日本的武士?可我不相信有人可以能够……” 方天成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徐云野打断了,徐云野轻轻拔出了武士刀,将他的兄弟抱到了床铺上。 “你不懂,日本的刀法,是很强的。” “可薛兄是怎么跟日本人……惹上关系的?” 徐云野摇了摇头,拿起一块沾了水的丝巾替薛天傲擦拭着身体上的污血。 “天成,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不是致命伤。” 方天成点了点头,“的确,如果一个人是……因为刀的缘故,至少我会看出一些打斗的痕迹,但现场并没有这种现象,而且,我刚刚注意到了……薛兄的脖子。” 徐云野咳了几声,继续耐心的替薛天傲擦着身体。 “我也看见了,那道很深的伤痕。” 方天成叹了口气,“也就是说,薛兄是……先伤到了咽喉,导致了他……” “没关系,天成,你说吧。” “他是先伤到了咽喉,这才是他的致命伤,然后才被人钉到了上面。” 徐云野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也就是说,这就是简简单单的报复行为,是吗?” 方天成点了点头,因为既然那一处的致命伤已经可以杀死薛天傲,凶手根本不必再补上一刀,而能够让凶手做出如此凌辱尸体的行为的,就只可能是报复。 方天成想了想,又继续道,“而且,我发现,那处咽喉上的伤痕,并不像是那把武士刀造成的,根据我的经验,那很可能是一种不大的兵器,像是……匕首,或是飞刀。” 方天成话音刚落,uu看书 ww.uukansu 门外便又闯进来一个人,方天成最开始还以为是袁小云,可当那人进入了房屋,他才发现那竟然是沈飞儿。 可现在的沈飞儿,根本算不上是沈飞儿。 平日里总是穿着一身锦衣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长袍,那张一直嬉笑怒骂的脸上,也终于带有了一丝伤感。 “方捕头,你也来了?” 徐云野还是为薛天傲擦拭着身体,“是我让天成来的。” 沈飞儿点了点头,可随即便露出一阵悲愤之色。 “六哥,我已经查过了,十二弟前几天去过峨眉派。” “峨眉派,峨眉派。”徐云野一直低声的重复着,直到他替薛天傲整理好了遗容,穿好了衣裳。 他轻轻站起了身,走到沈飞儿的身边。 “八弟,借你衣服一用。” 一道明亮的寒光闪出,依旧是那看不清的刀,而这一次它所斩断的,却是沈飞儿的一段衣袖。 徐云野将衣袖拉开,系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随后便又向薛天傲的尸首走去。 现在的薛天傲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这位冰冷了一生的人,直到死的时候,还是那样冰冷。 方天成望着徐云野的背影,眼眶终于还是湿润了,而他也已经听到了徐云野那不算洪亮,却足够激荡人心的话: “十二弟,六哥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157 疑点重重 一百五十七疑点重重 冤冤相报何时了,当你带着恨去回应所遭遇的一切,所得到的大概也会是仇恨。 方天成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他看过太多因为复仇而迷失了内心的人,也知道仇恨,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虽然我们总是口口声声说着抛弃仇恨,可如果有一天你最为珍贵的东西被人破坏,你究竟会怎么选? 这就是世界,虽然我们极力的维护着善良与道德,可谁都有自己心里最脆弱,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当它被轻贱,被摧毁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一笑了之。 看着现在双眼中充满了仇恨的徐云野,方天成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有资格决定别人,更不会试着去安慰他,因为我们不是只拥有高尚品德,没有七情六欲的圣者,我们只是简简单单的人。 方天成试想着,如果死去的人是师父或是袁小云,他同样会怒不可遏,也同样会复仇,而对于徐云野而言,薛天傲的死也是一样。 那么他就什么都不会说,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永远跟在那个坚强的背影之后,等待着一切结束的那一天。 很快,他们来到了峨眉山,站到了那扇宏伟却也暗含着悲伤的门前。 徐云野在门前站了很久,却没有叩响它,即使是他心中的悲愤已经到达了顶点,他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或许无论是否选择复仇,都无法挽回已经离开的人,可如果真的能够轻易放手,就无法安抚自己的心。 那扇门的后面会是什么?徐云野说不清,就好像他一直都看不清自己前面的路一样,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敲响了门。 而他也绝不会想到,那扇门的后面,也是同样无言的白。 “几位施主,请问你们来找谁?” 一个眼睛很漂亮的道姑探出了头,忽闪着她闪亮的眼睛。 不等徐云野开口,沈飞儿便已经喊了出来: “叫苦言出来,马上!” 即使是方天成也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沈飞儿,道姑也当然被吓了一跳。 “施主,苦言师祖,她,她不能见你们了。” 沈飞儿重重得捶打着大门,“我说,让她出来,我不管她现在在哪,我马上就要见她!” “可,可能你还不知道,师祖,她仙逝了。” “什么!” 一刻钟后,徐云野等人就已经坐在了峨眉派的会客厅里,沈飞儿看着那厅前的灵柩以及漫天飞舞的白帆,只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而就在这个时候,静斋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年轻的道姑。 沈飞儿见静斋进来,立刻便要说话,可却被徐云野拦住了,徐云野站起身行了个礼,缓缓道: “在下白莲教徐云野,见过师太。” 可静斋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轻挑浮尘,坐了下来,向那个身边的道姑道: “你先去吧,慈言。” “是,师父。”,被称作慈言的道姑看了看静斋,又看了眼徐云野,突然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快速的离开了。 静斋见慈言走了,便向徐云野摇了摇头,“徐大侠请坐吧,情况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便好。” “你?我们要说的话,只能跟苦言说!”沈飞儿一拍桌子,陡然站起,直指静斋道,“你配吗?” 静斋当下便大怒道,“放肆!尔等妖人屡次犯我峨眉的清静,若不是看在萧易鼎的那封信,我早就想把你们赶下山去,前番来了,为何今日又来?你当我峨眉山是你们邪教的地盘不成?” 沈飞儿轻轻笑了笑,“好,好,真是不打自招,你也说过了,前番来过,我问你究竟来的是谁?” 静斋道,“你们自家的事情,反而问我?前番来的便是你们的那个十二弟,这厮来便来了,竟敢让峨眉山清静之地染上血污,这笔账又是怎么算?” 徐云野听见这话,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看向静斋道,“师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静斋怒目而视,“什么意思?你们还不清楚?告诉你们,我现在就以峨眉第九十二任掌门人的名义告诉你们,那个什么比武大会,我们峨眉绝不参加,而且我还要通知天底下所有的名门正派,你们白莲教就是一群杀戮成性的妖人!” 沈飞儿顿时大惊,看向了徐云野,他生性懒散,自然是不知道白莲教要举办比武大会这件事的,可看着徐云野现在的神情,他似乎对于这件事也是一无所知。 “什么比武大会?”徐云野问道。 静斋轻哼了一声,“你们自己的打算,难道你们自己都不知道?萧易鼎的那封信还在我的手里,本来我看那封信上态度诚恳,极尽谦卑,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彻底了解前怨,可看你们今天的态度,我们是绝不可能参加了。” “信,让我看看。” 静斋见徐云野的话咄咄逼人,本想拒绝,可此时此刻她看着徐云野如同刀锋般尖锐的眼神,竟根本无法拒绝,她拿出信封,便扔给了徐云野。 而当徐云野看完了这封信,却浑身都颤抖起来。 自己为什么完全不清楚这件事?萧易鼎平日里向来最信任自己,为何却没有跟自己提起过这件事呢? 可徐云野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他收起信封,向静斋问道: “所以来送信的那个人,就是薛天傲对吗?” “当然,你想说什么?” 徐云野轻轻闭上了眼睛,“或许你还不知道,十二弟他,已经死了。” 静斋顿时大惊,一下掩住张大的嘴巴,“什么?你是薛天傲他,他死了?” “是的,就在来过峨眉山之后不久。” 静斋扶着额头,不断摇着脑袋,而突然,她便惊道: “那,那你今天来峨眉是什么意思?我先告诉你,这根峨眉绝无关系。” “绝无关系?”沈飞儿走到静斋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为什么我十二弟刚离开峨眉就出了事?你给我解释解释!” 静斋一下子慌了神,她本以为今日徐云野等人来到峨眉是为了确认她们会不会去参加那场比武大会,可却从未想过前几日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薛天傲竟然已经死了。 “你听我说,这件事,我能解释……” 不知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真的心中有愧,静斋竟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而沈飞儿却早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说啊,你说啊!怎么了?你别以为你师父叫苦言,连你也跟着苦言了!” 静斋又羞又怒,身为一位出家人,她本就不善言谈,现在的这种情况下,更是有话难言。 “沈兄,别着急,我想静斋师太,应该可以解释的。”一旁的方天成突然开了口。 静斋道,“你,你是谁?” “在下六扇门捕快,方天成。” 即使是静斋平日深居简出,她也听过方天成的名声,未曾想那接连破获了江湖上几件大案的方天成竟然也来了这里,她当下惊道,“方天成?那你又为什么来这里?这跟你没有关系!” 方天成摇了摇头,“第一,薛兄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第二,既然这已经是一场谋杀,那么我就必须要管,现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过,薛兄给峨眉沾上了血污?这是什么意思?” 静斋怔了怔,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实际上,那天来的不止是薛天傲一个人,还有些日本人。” “日本人?” “是,虽然我还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来,可在一些言语的冲撞上,那些日本人触怒了薛天傲,薛天傲竟直接枪挑了那个日本人的头领,好像叫东屋的。” 方天成一边思索,一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他停下来,看向了徐云野,“我想她应该没有说谎,根据案发现场的那把武士刀,想必这很可能是那群复仇的日本人所为。” 静斋听见这话,立刻道,“对,就是这样,薛天傲杀了那日本人的头领,那日本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来报复,这跟我们峨眉没有关系!” “这话我可没有说过。”方天成摆了摆手,“我想问问你,为什么那天日本人会突然出现在峨眉山?难道峨眉跟日本人还有什么交情吗?” 静斋舔了舔嘴唇,“那,我恩师声誉满天下,即使是海外蛮夷,亦能知道,如今恩师仙逝,他们前来吊唁,有何不可?”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这根本说不通,首先,关于苦言师太仙逝这件事,连我们这些中国人都不知道,难道那些日本人会知道?” 静斋一下子说不出话,惊的呆若木鸡。 “那么,疑点就又来了,既然苦言师太生前如此德高望重,那么自然会有大量的外帮弟子前来吊唁,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看见一个外人,也就是说,对于苦言师太去世这件事,你们峨眉是秘不发丧的,我说的对吗?” 静斋艰难的点了点头,可方天成又道: “那么,这是不是很不符合常理?我不相信全峨眉的弟子全都是不孝之徒,竟然如此不重视掌门的葬礼,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很可能另有隐情!” 静斋听见这话,立刻大呼道,“不,不,这其实,都是恩师弥留之际特意安排的,她老人家临走前说过,一定不能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方天成皱了皱眉,“你说这是苦言师太的意思?可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即使是你们选择了秘不发丧,那些日本人还是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会不会这两者间有什么关联?” 静斋的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欲言又止,而方天成看见她现在这副模样,便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静斋一定知道些什么。 方天成笑了笑,“所以,这件事,跟峨眉,还脱不开干系!” 静斋惊道,“不,你这岂不是胡言乱语?不是连你们自己也说了,薛天傲是死在那柄日本刀的手里?这难道还有假?” 方天成摇摇头,“实际上,薛兄是死在一种其他的兵刃上的,以我的推算,这种兵刃不会很大,也许就只是仅仅能够握在手中,像是匕首,短刀什么的,不过我还听说过峨眉派中,闻名天下的不仅仅是峨眉双剑,还有峨眉刺。而它的大小,刚刚合适。” 静斋立刻站起了身,“你,你别乱说,我们根本没有理由杀害薛天傲的!” “也并非没有,我在想一件事,为什么苦言师太去世这样大的事情,你们却选择了秘不发丧,而这些日本人却又突然的出现,如果是某人为了提早获得掌门的位置,同日本人定下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是不是就说的过去了呢?而碰巧在这个时候,薛天傲因为送信的缘故,不经意的听见了你们的秘密,那么,你们会不会选择杀人灭口呢!” 静斋听完方天成的讲述,简直连哭的心情都有,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诬陷! 方天成指着静斋道,“如果你说不出那些日本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那这就是真相!” 方天成当然清楚,这些不过是自己随意编造的话,当然没有证据和道理,可这也是能够诈出真相的最好办法。 静斋此时已经是快要昏厥,而面对着愤怒的徐云野与沈飞儿,她知道自己,不能在隐瞒了。 “好,我说,我说,我告诉你们,其实那天那群日本人,的确跟我们说了些话。” “什么话?”徐云野问道。 静斋苦笑着摇摇头,“他们是,是来要一本刀谱的,说是他们日本的珍宝,在我师父的手中,u看书 ..c 可这是不可能的,先师怎么可能会拥有日本人的东西?而就在我刚想赶他们走的时候,薛天傲就已经先动了手……” 方天成听见这话,点了点头,“所以,他们是来找一本他们所谓的,在苦言师太手中的刀谱,可为什么,他们非要赶着这个时候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实际上,我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们为她发丧,而且这一次,也根本不符合常理。”静斋道。 “不符合常理?什么意思?” 静斋叹了口气,“如果按照峨眉的习俗,历代掌门人去世的时候,都是需要火化的,以代表自己从此离开人世,不留丝毫牵挂,而这一次,师父她却选择了土葬,而且还嘱咐过,务必要将棺椁,留在大堂内七七四十九日。” “这些,都是苦言师太亲口嘱咐的?”方天成疑惑的问道。 “不,实际上,在师父临走的那几日,据说已经病倒下不来床,陪在她身边的人,一直是慈言。” 方天成道,“是她?那,难道你们就不怀疑是她假传圣旨吗?” 静斋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首先慈言有先师的遗书,而且虽然慈言是我的徒弟,可师父对于她的照顾与信任,远超过我们这些亲传弟子。连慈言这个法号,也是先师亲自为她取的。” 方天成顿时大惊失色,难道这一切的背后,还有隐情? “快,快让慈言小师父进来!” 158 真真假假 莫耽低下头应了一声,看不清表情。 路闻霖托腮坐了片刻,正要起身,忽然胸腹间一凉,一阵剧痛袭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第二把、第三把接踵而至,瞬息之间,五把寒刃已经洞穿了四肢和腹腔。 虽说偷袭者精准地避过了要害,可那口强咽下的血,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莫耽拭去手中匕首上一串鲜亮的血珠。 “师父不该不斩草除根就急着离开。等这千年粽子复原了,来年之前它能害死的人不计其数。” “我不明白,这跟你把我钉在墙上有什么关系?” “您常常教导我,能者多劳。身怀异术者,更要为天下苍生百姓谋福。徒儿有办法,三天后就能让它尸骨无存,尘归尘,土归土。”每一字,莫耽都像在齿间混着杀气咬碎了才吐出来。他摘下路闻霖的斗笠,慨叹,“天赐之福,竟被世人鄙弃,当真有眼无珠。” 浮纱之后,是一双紧闭的眼睛,面庞上无数交错的赤红印记,仿佛以人肌肤为纸,用朱砂画满的符咒。 “师父这胎记是浑然天成的咒印,难怪道上都称您为‘活符’。恰好这粽子又嗜好收集人皮穿在自己身上,不可不说是天意。” 路闻霖直截了当:“你想剥了我的皮,给它做一件寿衣?” 莫耽平静地叙述着可怖的工序:“三天,让皮下鲜血慢慢流尽,然后从心腹开剖,分离皮肉,用白粉把人皮漂净,能消去朱砂印的外形而不削弱法力。只要那粽子把师父的皮穿上身,想不灭也难。我保证事成之后绝不夺取师父半分功劳,必定把您的牺牲告知天下,流芳百世。” 和苍生安危相比,一个双十伶仃女冠的死活与痛苦,的确微不足道。路闻霖沉默片刻,试探:“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莫耽抿了抿唇:“那只好请师父责怪我了。” 路闻霖似乎知道多说无益,闭嘴不语。墓室中分不清外界黑夜白天,除了血液一滴一滴落地,再听不到别的声息。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打破沉寂:“还记得我是怎么收你为徒的吗?” 无名小村,她握着盲杖慢慢和崎岖的路面磕绊。身边阵阵嬉闹,不知谁家的顽皮少年郎偏偏手痒,劈手夺了她的斗笠。旁人本来都以为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害羞才遮掩,这下骇大了,顿时一片参差起伏的抽气声。 除了无可奈何,路闻霖并无更多感觉,早年更龌龊的反应都见识过了,一拱手:“能否把斗笠还给我?” 片刻的窃窃私语后,一圈孩子像一盘散沙,轰地笑开了,叫嚷着:“猜在谁手里?抢得到就还给你!” 路闻霖不骄不躁打着商量:“你们要那个有什么用?我没了斗笠,可没法上路。” 谁肯听她一句?当下四面八方凌乱的奔走跑跳声织成一张网,把她密密困在其中,不时有竹竿、木棍敲打地面的干扰声。一炷香的时辰,加入这个游戏的少年越来越多,他们的声音无处不在,齐刷刷地拍手笑闹,唱着现编的歌谣:“画符脸,真奇怪,骇得鬼怪不敢来,瞎了眼睛跑不快……” 路闻霖知道看样子斗笠是要不回了,正要撕下一块袍襟遮面走人,忽听有个清越的少年声响起,中气十足地喝问了一声。闹腾得正欢的孩子们像一锅正爆炒的鲜虾,被熄了灶底的火。噤声顿足,似乎稀稀拉拉分出一条道来。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三分轻灵七分稳。路闻霖没有微笑,因为知道那样并不动人,只垂首致意:“多谢。” 掌心向上,却迟迟没有东西交过来。她耸了耸肩,觉得大概又被捉弄了。可下一刻,头上微微一沉,斗笠已经被那少年给自己戴上了。 莫耽握紧拳头:“当日之事,我此生都不会忘。不过,苍生之道和师徒情分,徒儿也只能割舍后者。” 路闻霖似乎不堪身体的重负,把头歪靠在石壁上:“自然。你别误会,我不是想博你怜悯,只不过好奇,当年你一个见到盲人被戏弄都于心不忍的少年,是怎么被我教成今天这种能眼睁睁看着活人在眼前血流干而死的好徒弟的?” 莫耽面无表情:“今日快过去了,师父你休息着会好受一些。” “有劳费心了。” 一日毕。 莫耽巡视完墓道归来,对路闻霖仍是恭恭敬敬:“师父请放心,虽然活着漂白效果更好,但太痛苦,我会在那之前送您离去。”两人似乎都没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还以师徒相称,是件多么讽刺的事。 “我好像从来没告诉过你,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莫耽竭力不表现出多余的情绪:“徒儿以为是天生。” 路闻霖嗤笑一声:“天总得给我生点拿得出手的吧?” 谁有这样天生一身符咒胎记的女儿,乱世中做不得依靠,还要愁找夫家,的确是件恼事。于是,襁褓中被弃于路边,似乎理所当然,且情有可原。也幸亏鬼画符般的胎记让人觉得怪可怜,连乞食也得的多些。又因为男人看了没胃口,更不存在被卖进青楼沦落风尘的危险。 八岁一云游老道一见,惊为天人,原来这胎记看似缭乱,实则造化的鬼斧神工,是杀伤力极大的符咒。收其为徒,随身左右,谆谆教诲,直至溘然长逝,又剩路闻霖一人伶仃。 路闻霖的十六岁无关春意盎然,照旧无波无澜。甚至青春与否,区别都不大。顶多冲着她那双眼睛,偶尔也有人把她当成普通的姑娘,也许还猜测,长着这样一双澄澈眼睛的姑娘挺漂亮,并且为此长路相随。 那人相貌究竟如何,她现在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他不笑也似笑,笑时如朝露。一句话也不说,只负手默默随在路后不近不远处,无论快慢,都气定神闲。 路闻霖为那男子不值,本打定主意不理不睬,让他受冷落而退。可被跟了半个多月,只见进,不见退,终于忍不住转回去劝他走人。 “为什么?” 路闻霖说不清楚,便扯下了罩脸的绫巾。 她这辈子也忘不掉被人亲吻眼皮的感觉,像一只蝴蝶停留一瞬,振了一次色彩斑斓的蝶翼,然后飞走。这是唯一一次被人亲吻。那男子低柔的声音荡气回肠至今:“我喜欢你的眼睛。” 路闻霖猛然睁开双目,眼皮之下,竟没有眼白,就连眼珠都没有,空洞洞的,已经被人挖去了!饶是莫耽跟着她走南闯北,四年里见过无数各异死状,也没有一刻比得上这幅画面凄凉而骇人。 “直到我的眼球彻底剥离眼眶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这用了十几年的眼睛,是双难得一见的阴阳眼。人鬼现形踪,三界清明我眼中。用我眼球秘制的药珠,对盗墓贼可说是天赐神兵。可真是好宝贝——就这么被人挖去了。 “想来他其实也不算骗我。他的确是喜欢我的眼睛。 “只奇怪,有人想要我的眼睛,有人想要我的命,却从来没有谁想要我这个人。” 路闻霖漆黑的眼眶里明明空无一物,莫耽却觉得仿佛要流出血来。他从肩胛到指尖都在发颤,强自镇定,转身走出主墓室,让墓道阴冷的气息平息自己沸腾的胸口。愤恨之时,徒手把一支铜绿锈的长矛打折。 怜悯!世上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感情,因为世上最不差的就是值得怜悯的人。他又何尝不是该受怜悯?哪还有闲余分给他人?越是想用凄惨旧事博他手下留情,就越不值得同情! 二日毕。 莫耽凝视着被牢牢钉在墙上的路闻霖。整整一天没有开口,两个人都面色苍白,不像在古墓里关了三天,倒像已作古十年。 也许盲人总对视线特别敏感,路闻霖低低咳嗽两声,唇边溢出微薄的血沫,抬头准确无误地对着莫耽端坐的方向,喃喃道:“第三天了。” 莫耽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第三天了,很快就结束了。” 路闻霖用没有眼球的眼睛注视着他:“其实这些年来,我们相处得不错。” 莫耽很高兴她开始软化。比起事不关己般的缄默淡然,人为了活命而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的丑态,会让他胸口的烦闷冲淡不少。 “师父对徒儿自是很好的。”他也不知道想补偿什么,捡起裂成两半的斗笠,从靴帮里拔出匕首,斩断墓中的零星枯草,想把它拼补起来。也许是心神不宁,刀偏得飞快,血瞬间落下。 莫耽不以为然地拭去血痕,路闻霖却说:“你反手握刀的习惯,为什么总是改不了?” 莫耽焦躁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如何拿刀?你又看不见。” “我当然知道。就像我知道,初遇那日,你摘下了我的斗笠,指使那些孩子作弄我,再装作路见不平挺身而出一样。” 莫耽的浮躁仿佛被猛然沉入破冰的湖底。 半晌,他才僵硬地把被彻底握碎的斗笠松开,任其坠地。 “你一直都清楚?” 盲人无目,其他感官的灵敏程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那一日,莫耽的足音,自始至终都混在那群孩子里,她怎么会不知道? “就像如今,你真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和本地人口音的相似吗?这里就是你的故乡。再联想你对这粽子不除不快的痛恨,你之所以非杀我不可,恐怕不全是大公无私为天下苍生吧?” 莫耽咬牙,放在膝上的十指一紧,目光灼烫:“不错。这墓中有六张人皮,正是我父母并兄妹!” 从满地血肉模糊的残肢里爬出去,他小小年纪,先后拜过的数位师父,不是对这粽子束手无策敬而远之,就是最后被挂在这里成了人皮大衣。辗转几载,绝望之际,忽然从旁人口中听说有这样一个天生异相的同道。 那一刻,这个万无一失却歹毒无比的人皮妙计便落地生根。 路闻霖没如他预想的那样指责“你家人的命就是命,我的就不是吗”,而是边咳边笑,边摇头:“我说的是真的,等到来年,合我们二人之力,一定可以拿下这粽子。可你等到如今,已经再也等不了了。你其实连三天都不愿意等。uu看书wwuukanhu.co ” 莫耽霍然跪地,对着她重重磕头:“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我知道对不起师父,也不敢求你原谅。” 他磕到第三个头时,地面的影子忽然流动起来,莫耽心里“咯噔”一声,迅速闪身。只听利刃接连跌落地面,再抬头时,路闻霖恰好一振血迹斑斑的衣袖。虽面白如金纸,却站得稳当,正微微皱眉,反手握住胸腹间最早钉入的长剑,缓缓拔出,却已经没什么血可流了。 哐当一声,她把剑掷在地上:“真想杀我,你还功力尚浅。第一天我就能动了。” 莫耽连最基本的防御也忘了:“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路闻霖想了想,露出一个稍稍遗憾的浅笑,“大概,我还对你抱着一点期待吧。” 她没说期待什么,掉转剑柄。 “我并非真的不知道你在骗我,但有人骗,总比没人理好。既然求不来真的,那求假的也好。 “不过终于到这一天,你连骗我都不耐烦了。 “你记住,这条命,不是你骗来的,而是我给你的。 “就算是你费尽心思如此逼真作戏一场的报偿。” 莫耽瞳孔剧烈收缩,不知为什么,明明从蓄谋已久的相逢前就决定好了,她必须死去,这一刻却猛地伸出手想抓住锋刃:“不!”路闻霖精准残忍地将喉管心腔腹部一线划开。 那画面太过惨烈,莫耽半跪着,满目血光剑影,嘶吼不出声音,已然动弹不得。 三日毕。 万般煎熬苦楚,皆已归尘落幕。 原作 《三日札》 袁依楣 from “超好看故事”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159 最强的刀法 一百五十九最强的刀法 随着推理的进行,疑点反而一点点增多。 可薛天傲离奇的身亡,峨眉派与日本人之间的争斗,以及苦言师太的神秘离去,都让方天成在悲伤之余,多了一些诧异。 “徐兄,你说你知道?” 徐云野叹了口气,似乎欲言又止,但他还是开了口: “这件事情,我本不想说的,因为这不光与我有关,还牵扯了苦言师太。” 他缓了缓,继续道,“我曾经给你们讲过我师父的事情吗?” 徐云野话音刚落,方天成便已经惊异的张开了口,有关于徐云野师父的事情,他的确从未听徐云野提起,而看着同样茫然的沈飞儿,他明白这件事并非是自己一个人不知道。 一个人无论有多么高的天赋,总需要有人的指导才能彻底把潜能发挥出来,而像徐云野这样拥有天下第一快刀的武艺,显然也注定得到了某些前辈高人的真传。 可为什么,徐云野却从未提起过他的师父呢? 徐云野坐到椅子上,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刀,就似乎像一个看着孩子的父亲一般。 “我不知道你们没有有听过一位个叫华开天的人。” 满堂的人皆是一幅茫然的表情,显然这个名字是他们从未听过的。 “没有听过,也很正常,虽然他是中国人,可却一直久居于日本,大概在三十年前,他才回到中国来。” 方天成问道,“那,这位华先生……” 徐云野点了点头,“对,他就是我的师父。” “可,如果他是你的师父,总不至于默默无名吧,我想这样的一位前辈高人不会留不下姓名的。” “实际上,如果他想出名,他早就可以出名了,早在海的另一边,他的名声就响彻了整个日本。之所以他不为所知的原因,或许是他也不想被外人知道。” 方天成怔了怔,“那,他是中国人,既然他有着这样高的功夫,为何非要到日本去?” 徐云野道,“我得承认,他是一个心中只有刀的人,在这一点上,他也多多少少的影响了我,之所以他要去日本,是因为他的刀法已经在中原没有敌手,而日本人的刀法也的确出了名,所以他大概是想要去追求更高的刀法,成为天下第一的刀客。” “可你却说了,他之后又回来了。” “的确,他回来了,而他回来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因为他输了一场重要的比武。” “和谁?”沈飞儿问道。 “日本的第一剑客,藤海忠平郎千刃,但他的名字或许你们也没有听过,因为就算是日本人也未必知道这个人,但比起更负盛名的佐佐木小次郎,伊藤一刀斋等人,藤海的刀法境界绝不是他们可比。或许你们想问为什么这样的一个高手会如此默默无名,但关于这件事我也说不清楚,我唯一可以确信的,他就是当时的日本第一剑客。” 光是凭着想象,方天成就可以想出这会是怎样的一场比试,当年两位的两位刀客,或许都代表了刀这一武学的最高水准。 藤海?方天成在思考中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初在鬼岛上的日本武士夺宝团的首领,也是姓藤海的,莫非这个藤海千刃与当初的藤海三郎有什么关系?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问,袁小云便先问道,“这个藤海什么的?很厉害吗?” 徐云野沉默了一会,继续道,“你们知道,我的刀靠的是快,这当然是我师父所传,你们都认为快,就是最强的吗?” 这似乎是个不需要争辩的问题,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要是比对手快,你便有了先机,有了让敌人无法防备的资本。很显然,快,就是武功的最高境界。 “但藤海家族的刀法,却单凭一个慢字。”徐云野解释道,“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不理解,简单来说就是,只要是没有一击毙命的机会,他们根本就不会出刀,所以在表面上看,可能一个普通人斩出几十下的时间,或许他们才只出了一刀。” “但,这一刀,却足够比得上一千刀,一万刀。”徐云野突然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刀。 方天成这个时候已经明白,当初的藤海三郎就是徐云野所说的藤海家的人,因为当初在鬼岛上,藤海三郎就是靠着那必杀的“慢刀”斩杀了孤山道人,以及诸葛文泰等诸多高手。 “那后来呢?”沈飞儿问道,“我想像是你师父这样已经达到了刀法顶峰的人,绝不可能如此心甘情愿的认输吧。” “当然不能,自从遇到藤海千刃之前,他从未输过一次,而面对着这一次的惨败,他消沉了很久,于是他就返回了中原,想要练成他心目中最强,最快的刀法,来一雪前耻。” “他成功了吗?那个最强最快的刀法,又是什么?”方天成问道。 徐云野突然苦笑了一下,“他没有成功,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成功了。” “你,你的意思是……” “对。”徐云野点了点头,“他所谓的最强最快的刀法,就是杀人不沾血的刀法!” 徐云野的语调并不激昂,可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已经心潮澎湃起来,因为那个练就了杀人不沾血刀法的人,就在他们面前。 但徐云野却似乎并没有太多表情,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但可惜的是,虽然他一直以藤海千刃作为自己最强的对手,与最想打败的敌人,可是自那次大战之后,两人终生没有再见过面。因为在他想通了那最强的刀法之后不久,他便去世了。” “可,这与苦言师太有什么关系?”袁小云问道。 “你们可能不知道一点,那就是苦言师太,也曾经动过凡心,她,爱上了一个人。” 静斋听见这话,立刻怒道,“徐云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师父的亲传弟子,这么多年师父清如止水,一直严格要求着自己与我们这些晚辈,如今你在此信口雌黄,是要干什么!” 可一旁的慈言却已经泣不成声,她拉住静斋的衣袖,不停的摇着头。 “师父,师祖她,她的确有自己心爱的人。” “什么?”静斋惊道“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慈言擦了擦泪水,“师祖她虽然是个很坚强的人,可她也是个女人,我陪在她身旁这么多年,是最清楚的,而且,在她决定要走的那几天,她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静斋已经呆若木鸡,显然这一切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 苦言师太,这位不世出的天下五大剑客之一,平日里坚韧得像块石头一般,似乎在她的眼中只有剑和峨眉,她的风姿也早已成为峨眉派乃至整个武林中丰碑一般,静斋根本想不到,这样一位坚强,严厉,甚至有些狠辣的修道之人居然也会有动了春心的那一天。 可徐云野并没有理会她,他继续道,“那个人,就是我的师父,华开天,虽然我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人迷恋的地方,可事实是,苦言师太整整与他纠缠了半辈子,虽然那时我还小,可我却是一切的见证者,甚至在他死的那一天,她也依旧在他的身旁。” “可,我想像华前辈这样一个心中只有刀的人,是装不下任何一个女人的。”方天成道。 “不错,对于像华开天这样一个人,他的确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但可笑的是,那个藤海千刃,却爱上了苦言师太。” 在场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这显然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那,藤海千刃不应该是在日本的吗?他们又是怎么相识的。” 徐云野叹了口气,“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因为一些原因,苦言师太曾经去找过藤海千刃,而且还不止是一次,而她这样的举动,当然就更让华开天厌恶她。但不管如何,我想现在既然那些日本人已经提到了刀谱的事情,那很有可能就是在苦言去日本的时候带回来的。” 这一次,连静斋也无话可说,因为她突然回想起来,在那个时候,苦言师太总是会独自离开峨眉一段时间,当时的静斋也不过是以为她是去山下行侠仗义的,可现在看来,那段日子,很有可能是她往返与中原与日本的时候。 而在听完了徐云野的讲述,方天成不禁也跟着叹了口气,华开天穷尽一生,一直以最强作为自己毕生的信念,而就在他的理想即将达成之时,他的生命却也迎来了终结。 实力,权力,金钱,太多的人沉醉在这些梦境与自己的贪婪中无法醒来,可些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却是他们一辈子也得不到的,而他们真正拥有的珍贵的东西,却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名。 徐云野看了看眼前的众人,突然站了起来,“我的话,说完了,天成,八弟,袁姑娘,我们走吧。” “走?现在吗?”沈飞儿不禁有些诧异。 徐云野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怎么了,我今天的话有些多,所以我不想再说了。” 方天成望着徐云野的眼睛,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明白或许徐云野不是突然话多起来,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宣泄的通口。 方天成回头向静斋和慈言鞠了一躬,“静斋师太,慈言小师父,我想今天的事情可能给你们带来了些不愉快,但还是请你们见谅,既然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我想我们也要走了。” “你,你们要去哪?”慈言连忙走上道。 “冤有头,债有主,在来之前我们已经调查过了,那群日本人早就离开了这里,登上了一艘返航的船,现在的我们,就要追上它。” 慈言的眼睛中依旧带着泪花,她嚅嗫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话。 方天成看着已经迈出了大门的徐云野,摇了摇头道,“我明白,你担心苦言师太,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保护她。” “不,方捕头,我想说的是,你们,可不可以带我去?” 方天成被这突然齐来的一句愣住了,“这,这恐怕……” 但一旁的静斋却开了口,“方捕头,贫道虽然没资格请求你做些什么,但我希望你还是能够带着慈言去,今天听了你们的一些话,让我受益匪浅,我想这件事既然已经跟峨眉脱不开关系,那我也希望能够尽一些力,虽然慈言的武功不算很高,但我想她应该可以帮一些忙的。” 方天成摇了摇头,“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我们此行,毕竟是去复仇的,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 “算了,天成,让她来吧。” 方天成猛地回头一看,说话的人竟然是徐云野。 那么,方天成也只能点头了,看着已经拭去泪水,重新启程的慈言,他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些愧疚,或许不是自己一直刨根问底般的寻求真相,或许峨眉派本不需要遭受如此打击。 但他又笑了笑,毕竟只有真相,才是最好的。 “傻笑什么呢?你不会看上那个小道姑了吧!” 方天成的腰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袁小云正在掐他。 “没有,我哪敢啊。”方天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随即便严肃起来。 “小云,居然事到如今,我还想请求你一件事。” 袁小云戳了戳方天成的鼻尖,“少来这一套,我都来了,你别想让我回去。” “可是,这一次跟以往不同,很可能会有危险。”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你那懒劲儿我还不知道,要是没人督促你,看书 wwukanhu 你又该犯糊涂了。” 方天成还想说些什么,可袁小云却已经抱住了他。 “从今往后,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了。” 看着怀中的袁小云,方天成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而现在的他也只能默默的接受这份温暖。 没过多久,本来吵闹的峨眉,又重归了平静,静斋望着几人已经远去的背影,在心中为他们祈祷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的心会很乱,但现在的她却如水一样平静,或许在当她得知了过去的一切后,她反而更能心安起来。 至少,师父还没有永远的离开自己,是吧。 清规,律条,这般铁锁的束缚已经禁锢了她们整整一生,或许是该静下心,好好面对一下真实的自己了。 而与此同时,徐云野同样也在质问着自己的内心。 过去的他一直想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而过去他一直也想不通的疑问的答案,终于也在说出了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后,清晰了起来。 那就是永远的做好自己。 虽然他的过去并不光明,甚至一直充满着阴影与束缚,但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的他终于可以好好的做自己了。 那么,他就一定会查清这一切的真相,这不光是为了薛天傲,也是为了自己。 因为他与他的刀从来不是别人的工具,也不会为了名利而斩。 那惊鸿的一刀,永远都只会为了兄弟。 160 远航 一百六十远航 黄七爷懒散的躺在船舷上,唱着自己编造的歌谣,显得无比惬意。 虽然自己快四十岁了,至今还没有成家,但看着蔚蓝的大海,闻着那带有海腥味的空气,他就总是会平静下来。 大海,是属于渔民的田地,亦是冒险者想要翻过的彼岸,但对于他来说,海就是家。 他摸了半辈子的舵,挂了半辈子的帆,甚至对于他的船,也常常把他当做孩子一样看待,或许他是个光棍,可有着一艘可以航行的船,和一群勤劳忠诚的水手,这对他来说,便是天伦之乐。航行,一辈子的航行,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理想。 而更何况这还能带给他富贵呢? 自打嘉靖皇帝的时候,明朝就实行了禁海令,但无论是为了利益或是最纯粹的冒险心,依然有无数的勇敢者奔向大海,对于黄七爷自己而言,他不过是这众多不怕掉脑袋的人之一,可对于他船上的水手,与不计其数渴望跨过那人为界限的人来说,他就是王,大海上的王。 不过无论别人怎么说他,他也只会一笑了之,因为对他来说,哪怕自己一无所有,他依然会靠一条浮木游向那未知的彼岸。 而此时此刻,当那道海上独有的初生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时,他笑得却比阳光还灿烂。因为现在,他们即将起航。 “黄七爷,黄七爷!” 一声慌乱的呼叫打醒了沉浸在美梦中的黄七爷,他皱了皱眉,看向了那个跑来的小水手。 “黄七爷,您在这啊,我可找了你半天了……” 黄七爷摇了摇头,“打住,新来的吧。” 水手憨笑道,“是,您还记得马老三吧,以前一直跟着您的,他是我爹,最近他腰不好,让我来替他两天。” 黄七爷从船舷上跳了下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傻小子,砸了砸嘴。 “这事我知道,但我没想到马老三还真把你这个傻小子给叫来了。” 水手连连点头,“瞧您说的,我们一家人都是得了您的照顾,我爹说了,只要您一天还在船上,我们就一天不能缺勤。” 水手憨憨的笑着,他来的时候都听爹说了,黄七爷最喜欢听好话,只要把他捧舒服了,肯定少不了赏银,可水手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得到的不是一袋子铜板,而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你爹就应该告诉过你,到了船上要叫我船长!”黄七爷的鼻孔呼呼喷着粗气,连他的胡子都跟着一起颤动起来。 而水手还在惊讶,想着怎么让黄七爷消气的时候,黄七爷自己却先笑起来了。 “说,找我有什么事?” 水手怔了怔,可随机便站正了身子,“回黄……船长,刚才有几个人想要上船,我告诉他们我们要开了,可他们却说给多少钱都无所谓。” “嚯,好大的排场啊,你没说老子的船向来需要提前预定,绝不接纳临时来的人?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想要我掉脑袋是不是?” “说了,可那个人说了,他不光要上你的船,还要操你的妈。” 又是一阵响亮的巴掌,几乎快要给水手扇一个跟头。 “放肆!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排场!带路。” 水手一边捂着脸,一边带着黄七爷来到了船边的扶梯处,他看着楼梯下那群古怪的人,早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群人非要坏了黄七爷的规矩,他也没必要挨这么两下,这回有了黄七爷撑腰,看你们还敢不敢狂妄。 “说你们呢,我们七爷来了,识相的赶紧滚,省得……” 可这一次,水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挨了一个耳光。 “要不是看在你爹的份儿上,我怎么也要把你丢进海里喂鲨鱼!”黄七爷一边恶狠狠的说着,一边上前抱紧了刚才那个口出狂言的人。 这一下,水手是真傻了。 黄七爷拍了拍那人的肩,哈哈大笑道,“沈八爷,你他妈的不去逛窑子,怎么又来找我了?告诉你,这一次我们去的是日本,可没有白妞让你看了。” 但突然,他便感到了些异常,因为这一次的沈飞儿,没有穿他的锦衣,而是换上了一身纯白的袍子。 “先上去再说。”沈飞儿只是点了点头,便迈步走上了梯子。 黄七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也只好跟了上去,而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一次的沈飞儿并非是一个人来的。 “老沈,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来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还有这些朋友都是谁,给我介绍介绍啊!” 沈飞儿没有理他,只是随手抬起船上的酒桶来贯了自己一大口,随后便要往船舱里钻。 “等会儿,老沈,出什么事了,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沈飞儿叹了口气,“开船吧,别误了你的行程。” 黄七爷只感到一阵怪异,可沈飞儿不愿意讲,他也不好意思问,只好向桅杆上的水手大喊道,“开帆!” 随着船帆的展开,这艘带着梦想的船终于开了,而沈飞儿在喝完了酒后,也只是向船舱走去,并未说一句话。 但他还没有推开船舱的门,黄七爷便拉住了他。 “老沈,你实话跟我说,你这一次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沈飞儿回头看了眼徐云野,又摇了摇头,“进去说。” “进去?你们来的这么突然,我根本没有时间给你们预备地方,现在那里面已经住上了人,我还能叫他们滚蛋不成?” “里面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黄七爷回头一看,却被吓了一跳,眼前的那个人似乎可怕得很,但究竟可怕在什么地方,他却也说不清楚。 “这位爷,您是?” “在下白莲教徐云野,这位是六扇门的方天成,这位姑娘是海南袁家的人,这位小道长是峨眉的慈言师父。” 黄七爷听见这话,立刻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但是这几个名字,就足够让全天下都要抖几下。 “徐六爷,方神捕,袁姑娘,慈言师父,在下黄七,是这艘船的船长。” 徐云野点了点头,“这些我们已经从我八弟那里知道了。” 黄七爷愣了愣,尽力的掩盖着自己的惊讶,“我,那,我们这一次的目的地,是日本。” 方天成道,“这个,我们也知道了。” 这一次,黄七爷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沈飞儿走到黄七爷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黄爷,这一次算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黄七爷当然不会相信这是那个锦衣浪子口中说出来的话,他摸了摸脑袋,苦笑道,“我或许是不该问,可是……” 徐云野摇了摇头,“我们要去日本办一件事,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附近所有的船一下子都取消了出航,我们只能找你。” 黄七爷道,“你们,你们也知道这件事?” 方天成道,“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找了一天的船了,要不是沈兄推荐了你,我们可能还真的没法子了。” 黄七爷尴尬的笑笑,“哈,没什么,几位稍后,我去给你们把屋子腾出来,这艘船平时也不用,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有点挤。” 说着,黄七爷就要走,可方天成却突然拉住了他。 “怎么了?方神捕,还有别的事?” 方天成点了点头,“关于这件事,你肯定知道点什么吧。” 黄七爷笑道,“什么事啊?” “就是为什么所有的船都取消了航行计划的事,最近不是官府严查的时候,我想这些船长们根本没必要如此害怕的。” “害怕?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天成道,“首先,我们在找到你之前,就已经找了好几家,可他们一提说要去日本的事情,全都像是受了刺激一样,说什么也不肯,我想这绝不是寻常的事情。” 黄七爷的嘴角抽了几下,“你可能还不知道,日本这两年可没消停,虽然那个什么德川家康明面上统一了日本,可暗地下想要跟他作对的人可不少,他们胆子小,没必要去那种兵荒马乱的地方,是吧。” “可你的胆子却很大,毕竟你还是敢出海。” “我黄某人可不信那个邪,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能挣钱,你说是不是。” “可挣来的钱没命花,那还有什么用呢?” 黄七爷的脸色立刻惊恐起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天成敲了敲船舷,“你自己也说了,这艘船不常开,而黄爷作为这一带的海王,总不至于落魄到开这么一艘小船吧。” “那是,那是因为大船去检修了,我们这些靠船吃饭的人,总要保证安全。” 方天成摇了摇头,“黄七爷,虽然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可关于你这个人,我多多少少了解一点,我想你,绝不会甘愿开着这么一艘小船的,所以,原因只有一个,你要掩人耳目,不让那些人知道你的行动计划。” 黄七爷的脸瞬间白了,“不是,你,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的那些人又是谁?” “就是让所有船长都不准开船的人,而且我想,他们大概是日本人。” 黄七爷连连后退了几步,他扶着自己的额头,苦笑道: “方神捕,果然名不虚传,我今天算是认识你了。” “过奖,不过我还想请教你一个问题,那就是那群日本人,为什么不让你们开船?” 黄七爷想了想,似乎欲言又止,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这个我不清楚,但他们显然都是高手,绝非是普普通通的武士,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前几天就是因为有一个船长不信邪,非要赶着出海,结果,他死得很惨。” 方天成道,“可你还是出海了,不是吗?” 黄七爷道,“那是因为他们走了,虽然直到他们离开,依然没有暴露任何的行踪,可我却早就派人暗中盯着他们,我亲眼看见他们的人登上了他们自己的船离开了。” “但就算是他们离开了,还是没有人敢动。” “对,那些日本人给出的期限的三个月,就算他们走了,在这三个月内船长们也不敢开船,毕竟谁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听完黄七爷的话,方天成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推断并没有问题。 黄七爷口中所说的日本人,很有可能就是杀害了薛天傲的那群日本人,显然在做下了这一切事情后,为了避免报复,他们就威胁船长们不许开船,而哪怕是可以耽误自己一天或者两天,他们便可以安全的回到日本,到时候到了他们的地盘上,徐云野他们在想复仇,就难上加难了。 方天成继续道,“但你还是选择了起航,这是为什么?” 黄七爷笑道,“虽然我算不上什么江湖人,可终归认识不少江湖人,怎么说我也有点不服气的那个劲儿,虽然大船是不敢开了,但这么艘小船还是敢的吧。” “不,我想不会是这样,作为本地最大的船团的船长,你肯定是会被那些日本人重点监视的对象,在这种时候冒着这样的危险,真的只是为了赌一口气?” 黄七爷面色阴沉的像是下着暴雨的海面,他紧紧咬住牙齿道,u看书 .uukansh“你为什么这样讲?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钱?” 方天成摇了摇头,“你当然不会缺钱,更犯不上为了这种小事拼命,能够让你狠下心做这种事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拥有一个不得不去日本的理由!” 黄七爷像是受了惊的马一样,大声叫喊道,“不,没有!” “好了,黄君,承认吧,这没什么的。” 一阵柔和的声音从船舱下传了出来,而当声音的主人走出船舱时,却让所有人都不禁惊讶起来。 那人竟然是个日本人。 事发突然,徐云野当下便握紧了手中的刀,沈飞儿也是横眉立目起来,此时此刻在这种地方出现日本人的身影,这绝对不能让他们放下警惕。 “别,别,几位,千万别动气!”黄七爷赶忙挡在了那个日本人的前面,“你们别误会,秋田君是好人!” “黄君,别怕,几位大侠,请先放下武器,听在下讲两句。”被称作秋田的日本人笑了笑,做出了一个拱手的手势,他的举止与动作,还真想是个中国人一般,但他的相貌与口音,却掩盖不住他是日本人的事实。 “你,到底是谁?”徐云野并非收刀,此时此刻他的眼神甚至比他的刀还要锋利。 秋田大笑道,“良辰美景,英雄相聚,既如此,我们不如到下面好好喝一杯,你们看怎么样?” 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这个秋田,到底是什么人? 161 夜袭 一百六十一夜袭 船舱内的气氛快要凝固到了冰点,面对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日本人,任何人都无法放下心中的成见与警惕。 可无论别人怎么看他,秋田依旧是微笑着,他毕恭毕敬的拿起茶具,为众人斟满,再毕恭毕敬的坐下,显得那样一板一眼却又泰然自若。 但一旁的黄七爷显然就尴尬得多,现在的他抓耳挠腮,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直视他面前怒目而视的沈飞儿。 “那个,沈八爷,别干坐着啊,喝,喝一杯?” 可随着一声木板穿透的声音,沈飞儿的手指已经插到了桌子里去。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黄七爷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过去,但他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 “这么好的茶,不喝岂不是暴殄天物,难道是我的茶道还不到家,入不了几位的眼?” “少跟我扯没有用的,你是谁?”这一次沈飞儿指头对准的是秋田的脸。 秋田笑了笑,拿起茶碗轻轻吹了吹,浅饮一口后又徐徐的放了下来。 “鄙人秋田十兵卫,见过各位了。” 沈飞儿轻哼了两声,“中国话说得不错啊,想必你没少来大明。” 秋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鄙人酷爱茶道与围棋,也常常往返于两地求师学艺。” 沈飞儿道,“好啊,我这儿刚好有一把武士刀,不知道你是不是懂行的人?” 秋田听见这话,当即便怔了一下,一旁的黄七爷见场面实在太过紧张,连连道: “沈八爷,算我求你,别在这样了,秋田君真的不是什么坏人。” 沈飞儿笑道,“好啊,黄老七,几年没见,你倒是学会了帮倭寇说话的本事了,我且问你,是不是你自己说的,那些日本人不让你开船!” “是,是我说的。” 沈飞儿起身道,“那你告诉我,这个日本子是怎么上到你的船上的!” “这,这……”黄七爷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一边的秋田见状,赶紧也站了起来。 “几位,我想你们可能误会了,我跟前几天的那些武士,不是一起的。” 一直未说话的徐云野却开了口,“怎么证明?” 秋田摇了摇头,“在下并非是什么武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来往两国之间进行贸易,以此谋生,这附近的船老板都是我的熟人,我怎么可能去断了人家的生意?” “商人?我也是商人!专卖窟窿的商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戳你两个窟窿?”沈飞儿愤怒的看着秋田道。 秋田叹了口气,“几位真的误会了,我如果真的是那群武士,又怎么可能上黄君的船?” “谁知道黄老七跟你是什么关系,哦,我明白了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敢开船了,就是因为你的船上有这个日本人,是吧!”沈飞儿又看向了黄七爷。 “八爷,你听我解释,那,六爷,你听我说。”黄七爷见沈飞儿依旧还是那副要死要活的表情,只好向徐云野说道。 “你说吧。” “这,这位秋田君,是我很早之前的朋友,我们很早就合作过,而且在一次海难中,秋天君还救过我的命,之所以现在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秋田君送回国的原因,只不过是他的哥哥前不久得了大病,快要不行了。人家救了我一次,我怎么也要让人家见兄弟最后一面,是不是?” 秋田听完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便不停的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 面对着徐云野的眼神,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而过了很久,徐云野才开口道: “天成,你怎么看?” 方天成似乎是准备了很久一般,笑着对秋田道: “秋田十兵卫,对吧。” “正是在下。” “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下。” 秋田面露难色,可还是点了点头。 “第一,你说你是商人,那你的货物呢?” 秋田道,“是这样,我的货物都已经卖了出去,所以回来的时候才没有货物。” “那么,你是什么时间来的?这艘船不大,显然装不了多少货。没必要为了这么小一笔生意,这么跑来跑去的吧。” “就是前半个月,货少,卖出去也快,小本买卖,虽然量是小了一点,可小也总要吃饭的嘛。”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么问题又来了,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个商人,那我问你,楼下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秋田听见这话,立刻大惊失色道,“你,你都看见了?” 方天成笑道,“你以为你掩盖得很好,可惜的是这艘船还是太小了些,楼下的那群人我打进来的时候便看了个清清楚楚。” 沈飞儿听见这话,立刻冲到船舱的隔板下,而当他掀开隔板,却发现里面正站着几个配着刀的武士,而这些武士在看见沈飞儿的时候,也都是惊慌失措。 “好啊!这些武士,难道是你的货物不成?” 秋田赶忙道,“不,不,他们是,是我的保镖,并非是什么大名的武士,只是些闲散的浪人,你们知道的,最近我国裁减了很多大名的封地,导致一些武士没了工作,我就把他们雇佣过来,当做保镖了。” 方天成摇了摇头,“这些,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你似乎说的有些多了。” 此时的秋田显然有些惊慌,可他却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情绪,“请不要误会,真的是这样。” “可这就又引发了一个新的问题,你之前说过,你这批货不多,我想根本没必要雇佣这么多的浪人吧。” “这,这,就算是货物少,也不能没有保镖的,你不知道,附近的海盗特别猖獗,他们不管你货多货少,都是要抢的。” 方天成摆了摆手,“显然,你的说法并不能让我满意,我想,沈兄和徐兄也不会满意的。” 方天成话音未落,沈飞儿就一步步向着秋田走去,这一下惊得黄七爷立刻挡在了秋田的面前,一边摇头,一边哀求道: “八爷,八爷,看在咱们多年的朋友份儿上,你就信哥哥一句话,秋田君真的只是个商人,我敢用我的性命担保。” “对不起,黄七爷,这件事情,我绝不可能让你这么随便掩盖过去。” 沈飞儿的脚步一点点逼近,秋田的瞳孔也跟着一点点扩大,虽然他不清楚沈飞儿是谁,可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算了,八弟。” 沈飞儿愣了一下,可随机便惊异的看向了徐云野。 “为什么?六哥,你可不是心软的人,别告诉我你想放过了这个日本人。无论他是什么人,我敢肯定他绝对跟那些杀手脱不开关系!” 徐云野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是无辜的,咱们却要杀了他,跟那些杀手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 徐云野打断了沈飞儿,向秋田道: “我不清楚你是谁,但我希望你最好不要让我们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否则我兄弟没有做的事情,就会轮到我来做。” 秋田一脸的诧异,“阁下,愿意相信我?要知道那些封船的人,也是日本人。” 徐云野拿起茶碗,将茶水一饮而尽,“你不要误会,我还没有说过可以相信你,让我选择暂时放过你的原因,只不过是我不相信一个杀了人的凶手坐在我们的面前,还能泡出这么好的茶。” 秋田听见这话,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过了半天他才挤出了一句话: “敢问,阁下的姓名?” “在下徐云野。” 说完这话,徐云野就走出了船舱,方天成等人也没有办法,只好跟了出去,整个船舱内顿时就又剩下了秋田与黄七爷。 “黄君,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秋田直到现在依然惊魂未定,可他更多的却是惊叹。 因为单凭徐云野的一句话,就足够杀人。 “我之前跟你讲过的白莲教的十三太保,还有一个六扇门的捕快,跟峨眉的人。” “白莲教,六扇门,峨眉派……”秋田自言自语的说着,陷入了沉思当中。 “我不明白,六哥,你就真的放过了这个日本人,你难道没有看见?那船板子下面,一船的武士!”沈飞儿虽然跟着徐云野出来了,可还是一脸的气愤。 “我看见了。” “那你干嘛还要相信他们?” 徐云野还未说话,方天成便开口道,“我想,徐兄是为了找到一个确定的证据吧。” 徐云野点了点头,“不错,与其在这里跟他们争来争去,不如找到一个足够定下他们罪名的机会,如果他们是凶手,绝对会露出尾巴!” 沈飞儿听完恍然大悟,可他随即又问道,“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等!” 在紧张的会面与质问之后,黄七爷就为徐云野等人安排了房间,但让黄七爷没有明白的是,明明船上还有着几个房间,但徐云野却坚持只要了两个。 而在安顿好了一切之后,天也跟着暗了下来。但徐云野,方天成,沈飞儿却并没有急着睡觉,因为他们已经谋划了一个足够完美的计策。 毕竟他们都清楚,能杀害薛天傲的对手,绝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敌人,虽然他们明面上选择了相信秋田,可到底他是不是犯人,还没有人能说的清楚。毕竟能在这个时间露面的日本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可疑,更何况秋田还有着那么多的“保镖”。 而他们暂时可以选择的对策,说出来其实并不高明,那就是尽量的聚在一起,减少人员的分散,尽量的提高警惕。但因为男女有别,再加上慈言是个出家人,他们也只好分成了两个房间。而为了防止敌人的来袭与其他意外情况,这就需要有人守夜。 现在守夜的人,就是方天成。 走在甲板上,吹着晚上清凉的风,方天成似乎又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鬼船,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想起了曾经那段燃烧着血与泪的旅程,而比起那时,自己现在当然幸福得多。 当时的自己还是孤单的一个人,而现在他却有了可以相伴终生的伴侣,方天成靠在袁小云的房间门前,幻想着她甜美的睡着,自己也不经意的笑了出来。 可又一想起莫名被害的薛天傲,他却又叹了口气,或许对于自己是已经圆满了,可对于徐云野呢?究竟他什么时候才能为了他自己笑一笑呢? 他想不清楚,甚至连徐云野自己也想不清楚。 “方神捕?你这么晚不睡,在干嘛呢?” 方天成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黄七爷正提着一盏小灯,向自己走来。 机警的他立刻便察觉到了异常,他一边向后退了几步,一边笑道: “啊,是黄七爷,船上颠簸,我睡不好,出来透透气,不过你怎么也没睡?” 黄七爷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慌乱,“啊,我不是船长嘛,总要多操点心,看看这里那里有没有问题。” 方天成点了点头,“那真是辛苦你了,不用管我了,快去忙您的吧。” 黄七爷一脸的纠结,他往前走了两步,道,“那个,我还想问问,几位在船上住的怎么样?这艘小船,是吧,我常年不用,可能有哪没收拾干净的。” 方天成道,“您费心了,我们很好。” 可他的话虽然是这样说,但眼睛却从未移开过黄七爷。 这么晚了,黄七爷在这个地方出现,似乎总有些奇怪的地方。 “那个,方神捕啊,你还是让我进去看看,说不定船里有些臭虫蟑螂的,惊着你们睡觉,多不好啊。” 黄七爷一边说着,一边又向前走去,此时的方天成本来就已经怀疑起来黄七爷,看见他这样的举动,怎么不疑,于是便大声道: “停……” 可他的“下”字还没有说出来,便突然间被惊的浑身一颤。 就在黄七爷逐渐靠近的瞬间,uu看书unshu.c袁小云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道闪闪的银光,方天成来不及再想,立刻一边大喊着徐云野和沈飞儿,一边推开了袁小云的房门。 可当他看见房间里的景象时,却更惊讶得魂飞天外。 因为他看见一个黑衣人,正握着他手中的利刃,想要刺向安睡着的慈言,而真正让方天成惊恐的,是这个人的半个身子,竟然是从一道不过几寸宽的缝隙中挤出来的! 这恐怖的情景让方天成瞬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钻到如此狭小的空间中,在方天成的印象中,他见过很多位缩骨功的高手,可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从细缝中钻出来的。 可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便向着黑衣人冲了上去,而黑衣人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可黑衣人还是快速的做出了反应,之间他扔下刀,双手翻来覆去的变换着手势,口中也念念有词,而上半个身体,竟然也随之钻入了缝隙中。 方天成想都没想,一把揪住了黑衣人的衣角,可黑衣人见自己逃脱不开,也随即拿出了不知是什么武器,向着方天成的手腕上刺了一下。 疼痛感瞬间袭来,方天成下意识的收回了手腕,而当他再回过神时,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方天成望着眼前空荡荡的细缝,又看向了自己受伤的手腕时,可就是这一下,却让他惊恐得无以复加。 因为他手腕上的伤,与薛天傲咽喉的伤口,一模一样。 162 忍者与家臣 一百六十二忍者与家臣 看着鲜血顺着自己的手腕楔形的伤口缓缓流出,方天成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同样的伤口,同样奇异的手法,这种种的表现都在强调着一点,那就是当初杀害了薛天傲的杀手,就在这艘船上。 “天成?你怎么来了?”袁小云睁开惺忪的睡眼,向着方天成问道。 可现在的方天成,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在这个时候,徐云野与沈飞儿也及时的赶来了,可他们看着一脸呆滞的方天成,也都是一头雾水。 方天成缓缓的转过头,瞪大了他惊恐的双眼。 “那个杀手,就在船上!” 众人在惊悸之余,也分头行动起来,可他们搜索了整个船舱的每个缝隙,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你说,那个杀手是从这道缝隙中钻出来的?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徐云野仔细的在缝隙上摸索着,却没有发现任何的暗门或是机关。 “他妈的,我就知道那个黄老七有问题。现在看来,他就是这伙杀手的帮凶!”沈飞儿愤怒的捶打了一下门板。 可这个时候,方天成突然清醒了过来,黄七爷的人呢? “不对,刚才黄七爷明明就在这里,难道他发现事情败露,已经先逃了?” 徐云野愤怒的咬了咬牙,“不论如何,现在我们只能去找那个人了。” 几人点了点头,便立刻向着秋田十兵卫的房间冲去,虽然这艘船并不大,可双方的房间处在船的两端,方天成在这一头,根本没法发现另一端的异样。 难道这一切都是秋田指示的?莫非他就是杀害了薛天傲的真凶? 可当几人愤怒的踢开秋田的房门时,却全部惊呆在了原地。 整个房间已经被鲜血完全覆盖,满地都是堆积的尸体,当初秋田口中所说是保镖的那十几个武士,已经全部被害! 而更让他们惊讶的,还是抱着躺在血泊中秋田的黄七爷。现在的黄七爷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潇洒,他抱着秋田的身体不停的摇晃着,眼中的泪水也如决堤般奔涌出来。 “秋田君!我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你醒醒啊,都怪我,都怪我。” 可黄七爷的悲痛似乎并不能打动徐云野,他握紧了他的刀,一步步向着黄七爷走去。 “等等,徐大侠,让我看看。” 慈言跑到了黄七爷的身边道,“你放他下来,或许他并没有死。” 黄七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异,可还是把秋田扶到了慈言的手中。 “没死?我看他可是连呼吸都没有了。”沈飞儿轻哼了两声,对于这个可能是杀害了自己兄弟的日本人,他巴不得秋田早点见阎王,可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他倒也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慈言握着秋田的手腕,沉默了半天,可突然她却惊叫出来: “脉搏很微弱,但还有救,我武功低微,徐大侠,沈大侠,请你们把内力灌输到他的灵台穴去。” “我?你让我救他?说不定他就是刚才要害了你的人!” 黄七爷连连道,“八爷,您也瞧见了,秋田君他也是受害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放屁!黄老七,今天的事情连带着你也有份儿,如果你说不清楚,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沈飞儿提起双指就向着黄七爷走去,可突然,他的手却被紧紧的握牢了。 “有什么事,等救了人再说。”徐云野道。 “六哥,你……” 徐云野打断了沈飞儿的话,“八弟,如果这个秋田真的是凶手,我保证他会比现在还要惨。” 沈飞儿重重得将手甩了下来,坐在了秋田的背后,开始为他灌输真气,徐云野见状也点了点头,一起坐了下来。 而经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本来还如同一具尸体的秋田,突然喷出了一口污血,虚弱得瘫倒在了地上,虽然他现在依旧还无法坐起来,可显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黄七爷见秋田的眼皮渐渐张开,激动的一把握住了秋田的手,关切的问道: “秋田君,你醒了!” “黄君,啊,看来我还没有死,是吧。”秋田虚弱的笑了笑,尽可能的回应着他的朋友。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啊,慈言妹妹!”袁小云看着已经苏醒的秋田,惊讶的看向了慈言,虽然秋田是靠着徐云野和沈飞儿才捡回了条命,可要是没有慈言精准的判断,想必秋田早就被定性成了一个死人。 “我,之前一直替师祖把脉的,医药上的东西,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慈言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六爷,八爷,慈言道长,多谢你们……” 在确信了秋田的伤势后,黄七爷又突然站了起来,准备向着徐云野他们深鞠一躬,可他的头还没有低下去,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刀就已经逼到了他的咽喉上。 “人,我们救了,现在该算算帐了。” 虽然徐云野救了秋田一命,可他对于黄七爷和秋田的怀疑依旧没有消减,虽然他本可以趁着秋田伤势最重的时候杀了他,可徐云野却依然还是选择先救人。 徐云野知道,如果用这种方法来报仇,他不过也是同这些杀手一样的人,他所要的报仇是正大光明的,因为徐云野清楚什么样的复仇,才能让逝者安息。 而黄七爷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不停的向后撤着身体,可徐云野的刀尖却从未移开他喉咙半分。 “徐君,请,请放过黄君吧,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关系。”秋田强行想要坐起来,可现在的他根本做不到。 看着受了如此重伤还想着替黄七爷辩解的秋田,徐云野不禁犹豫了一下,如果他是为了兄弟才登上这艘船,又怎么能随意杀死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呢。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第一,刚才的杀手到底是什么人?”徐云野叹了口气道。 “他们,他们,我也不是很清楚……”黄七爷虽然很想解释清楚,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方天成摇了摇头,“让我来问吧,黄七爷,刚才我们见过面了,是吧。” “是,是。” “那请问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方神捕,刚才我就说过了,我是来查夜的。” “查夜?”方天成疑惑的摸了摸下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查夜?就好像你知道今晚会来杀手一样。” 黄七爷赶忙道,“绝对不是,我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船上会有杀手?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就这样随意出海?” 方天成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确实,当时是因为杀手的武器被黄七爷手中的油灯反射出了光,自己才发现有杀手来袭的,如果黄七爷真的是杀手一伙的人,他这样不反倒是弄巧成拙吗? “那我再问你,我在进去阻拦杀手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不见了?难道是心虚了?” “冤枉,冤枉,当时我发现了杀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秋田君可能会有危险,于是我就赶快去看他了,可我进来看到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 方天成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黄七爷的面前。 “不对,你为什么敢断定秋田会有危险?难道会有人选择去刺杀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而根据现在的情况,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秋田十兵卫,绝对不是什么商人!” 众人听见这话,都看向了躺在地上的秋田,的确,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商人,根本不会被暗害,看来这个秋田,真的隐瞒了他的身份。 “哦,我明白了,你们知道暗杀失败,于是来了这么一招苦肉计,想要摆脱嫌疑是吧,要不为什么这些武士全都死了,单单秋田跟你还活着呢?”沈飞儿突然冷笑道。 “没有,没有,八爷,我们跟那个刺客真的不是一伙人!” “那你倒是说啊,说说为什么你的船上会有杀手,为什么秋田现在还活着!”沈飞儿暴怒道。 “这,这……”此时的黄七爷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实际上到了现在,连他本人也是一头雾水。 “让我,来说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秋田突然开了口,他拄着地面,挣扎着坐了起来,依靠在墙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秋田君,你怎么样?”黄七爷蹲下身,把秋田扶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秋田摆了摆手,向徐云野道,“几位救了我,我万分感激……” 徐云野摇了摇头,“你到底是谁?” 秋田咳了几声,缓缓道,“是的,我骗了你们,我确实不是什么商人。” “承认了?你当初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是商人吗?怎么现在改口了?”沈飞儿道。 “虽然我不是什么商人,可那些忍者,真的不是我派来的。” “忍者?”方天成突然一惊,“你说的忍者,就是刚才的杀手?” “对,那些是忍者,我见过跟在主公身边的服部先生的手下的忍者,不会看错的,最开始连我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派出忍者,可现在看来,他们是真的拿到了那本刀谱。” 这一下,谁都没有率先提问,因为秋田的话实在让人不知该从何问起。 “忍者?什么是忍者?”袁小云见众人不开口,自己便先问了起来。 徐云野道,“关于忍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据说他们都是经历了特殊训练的顶尖高手,不仅是剑术大师,还拥有着极高的轻功,伪装术和暗器功夫,在日本,他们一般受雇与大名武士,完成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比如暗杀敌军的高级将领等等。” 秋田点了点头,“对,但不光这些,他们还拥有着神秘的忍术,这才是他们真正可怕的地方。” “忍术,这又是什么?” 秋田道,“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些戏法,伪装,迷幻药物的使用和心理暗示,可真正能使用得出来,也是很可怕的。” 方天成突然道,“就比如从一道几寸宽的细缝中钻出来?” “是的,像这样的本事,他们还会很多。” 众人听了秋田的话,都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敌人真的有这么强大,他们究竟该如何应付? 方天成看向秋田道,“那么,既然你说了这些忍者都是这样的高手,那么他们又为何会找你的麻烦?” 秋田靠在墙边,突然笑了笑,“虽然这个秘密,我本不想告诉各位,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终于明白了,你们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秋田咬着牙,从墙边强行坐直,毕恭毕敬的说道: “在下秋田十兵卫,是大御所德川家康阁下的一名家臣,见过各位。” 说罢,他郑重的行了个礼,即使是他已经连坐都坐不稳。 “你说你是德川家康的家臣?”方天成一脸的震惊之色,他从未想过秋田竟然会是现如今日本最强大名,统一了了全日本的德川家康的手下。 “正是,如今丑态毕露,见笑了。”秋田点了点头。 “可,那你为什么非要坐黄七爷的船,你跟那些忍者又有什么过节?” 秋田叹了口气,“有一件事情我并没有骗你们,那就是黄君真的是我的好朋友,不过并非是我救了黄君,而是黄君救了我,当初我同主公征战天下之时,曾经被敌军大败,为了避难我不得以逃到了黄君的船上暂避风头,我当时本欲刨腹自尽,是黄君劝说我决不能轻易放弃……” 说道这里,秋田已经哭了出来,而黄七爷只是坐在他旁边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那时,你也是受了伤,我总不能看着一个受伤的人再给自己来一刀,再说了,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这些日本人,好好的为什么总是想着自杀呢?” 秋田摇了摇头,uu看书 ww.uukanhuom 继续道,“黄君的救命之恩,鄙人一辈子也不能忘记,后来关原大战后,我回到了江户城,作为了外交的使臣,也就常常有了跟黄君见面的机会。” 说到这里,秋田不禁笑了笑,就似乎自己身体的伤痛全都消失了一样。 “那么,那些忍者和武士呢?他们又是什么人?”方天成问道。 秋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欲言又止,可终于还是缓缓道: “他们是丰臣家的人,我绝对能看得出来。” 方天成听到这里,又是一惊,当年丰臣秀吉在本能寺之变后,击败了背叛了织田氏的明智光秀,并一跃成为全日本权力与实力最大的人,但不知为何,丰臣秀吉原本已经统一了日本,却单单打上了朝鲜的主意,想要侵略朝鲜,而朝鲜作为大明的藩属国,自然不能看着日本人如此嚣张,便派兵援助朝鲜,大败了日本的侵略者。至此之后,丰臣秀吉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留下了自己几岁大的世子丰臣秀赖,这就给了一直隐忍不发的德川家康统一日本的机会。 在那场震撼全日本的关原大战后,德川家康正为了日本实质上的掌控者,而丰臣氏的权威也一天天下降,可丰臣家的人不想着励精图治,打败德川家康,为什么反要来到大明呢? 此时的秋田,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强行挥舞着手臂,用来自心灵的声音呐喊道: “丰臣家,要出兵了!” 163 海女 一百六十三海女 秋田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徐云野深深印在了脑海中,或许不是因为这一次意外的与秋田相遇,没有自己力排众议依然选择拯救秋田的性命,或许他还不会知道,他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 如果杀害薛天傲的凶手真的是一国之大名,他是否真的有能力复仇? 徐云野莫名叹了口气,继续向秋田问道: “你指的出兵,是什么意思?” “虽然主公已经成为了日本实际上的掌控者,可在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看来,他的统治并不具有正统的效力,所以仍有些忠于丰臣家的大名心有不满,这或许也是难免的。”秋田摇了摇头,“可他们也未曾想过,丰臣家的权利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从织田家夺来的?” 事实的却如此,当初的丰臣秀吉,不过也只是为织田信长提鞋的下人,他所获得的地位与权力,虽然得力于他本人的才干,但不得不说这一切还是有着上天的眷顾的。 既然你可以从别人的手中把权力抢过来,那么别人就可能再把它从你的手上抢走,或许丰臣秀吉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家族仅仅到了二世,就已经衰败得不像样子了。 但徐云野并不会在乎这些,他听完秋田的讲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么,依照你的话来讲,他们本应该留在国内,休养生息,以待天时,可为什么他们要到大明来?” 秋田道,“实际上,所有人都清楚,主公现在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任何人都得承认,他的时间不多了,而恐怕只要等到主公归天之日,反抗的号角便会从九州一直延续到北海道去,所以主公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也加紧了对各方势力的打压,而我想这些举动,或许已经开始让他们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所以他们很有可能不会选择隐忍,而是直接谋反!而之所以丰臣家的那些人来到大明的目的,我想是为了那个传说中的刀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谁都明白秋田口中的所说的刀法,就是滕海家之前流落出去的刀谱,可为何那些丰臣家的人想要得到这份刀谱,他们又是从何得知的? 或许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藤海家,本就是丰臣家的家臣。 “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藤海千刃的人!”徐云野大惊道。 秋田听见这个名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对,正是这个藤海家的人,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徐云野简洁的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而秋田在听完了徐云野的讲述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道: “原来几位是为了复仇而来,未曾想过这件事情居然如此离奇曲折,当初我还在想为什么这本刀谱会流落到中国,现在我才终于想通了。” 方天成点点头道,“所以,我们可以这样推断,藤海家的人在拿到了那本刀谱后,一定会让手下的武士研习它,到了那时,藤海家便拥有了一只人人都是高手的军队?” 秋田道,“不错,虽然我想这种高深的刀法并非是人人都能掌握的,可只要出了一个这样的人,对于我国都是极其不利的,再加上他们手下的忍者,说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想不到,那个一直默默无名的大剑豪,竟然会是丰臣家的家臣。”徐云野感叹道。 “或许正是因为他还有着复国的任务,才不得不隐姓埋名的,只是谁也不会想到,他的雄心壮志,竟然全都因为爱情,化为了泡影。”方天成叹了口气道。 如果当年藤海千刃没有痴恋苦言师太,或许他就不会把自己凝聚了一生精力的刀谱交给苦言,而如果那样,说不定现在的天下,依然还会是丰臣家的。 而直到现在,方天成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那些日本人千方百计的想要获取少林寺的易筋经,恐怕其中的原因也是如此。可方天成想到这里,却发现整件事情的疑点,也越来越多。 第一就是,藤海千刃在将刀谱交给苦言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么这个时间里,为什么藤海家的人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呢?第二点是,苦言师太现如今已经先行前往日本归还刀谱,那么既然她不想留着这本刀谱,为什么又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呢?就算她不清楚日本人是不是需要这本刀谱,她也可以继续留在峨眉,等到那天日本人亲自上门讨要的时候再交还给他们,可她却采取了这种做法,这显然不是突发奇想可以解释的,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整件事情中,情报的流通似乎是通过一条藏在暗处的线进行的,是谁提供给了苦言,让她去交还经书的?又是谁告诉日本人,苦言师太已死的? 最初方天成只是把整件案子,当成了一场普通的江湖恩怨,可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秋田继续道,“正是这样,而我的任务,也就是监视那个一直隐藏幕后支持丰臣家的藤海家,在得知了他们突然派人出走,前往大明之后,我也暗暗跟踪了上去,可我到了这里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所以我才不得不借着黄君的船,立刻回国向主公通秉这个情况,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也盯上了我。” 秋田忍着身体的疼痛,再次立起身体向着徐云野等人行了个礼,“鄙人再次谢过几位救命之恩,非是鄙人贪生怕死,只是如果我不能活着把这个情报告诉主公,我就算是死,也难以瞑目。” “你不用谢我,还是多谢谢黄七爷吧,要不是他的坚持,你不会活到现在。”徐云野淡淡的说道。 秋田听见这话,突然间怔了怔,一句话也说不出。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里,我还有一句话想要问你,藤海家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秋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禁诧异的问道,“阁下问这个干什么?” 徐云野道,“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他们想干什么,那么也就该知道他们在哪,藤海家的人杀害我的兄弟,这件事情,决不能如此简单的结束。” “徐君,切勿着急,对于这件事情我肯定会通秉主公,想必主公也绝不可能容忍丰臣家有如此异动,届时无论是用经济上的制裁,亦或是武力的威胁,我们肯定会逼丰臣家把人交出来,到时候不也算是为了您的兄弟报了仇?” “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无关。”徐云野一边说着,一边向秋田逼近了脚步。 “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多问,可我的事情,也轮不到你们插手。” 望着此时此刻徐云野燃烧着的眼睛,秋田竟一时间惊恐起来,他身为武士,一生经历了无数次的明争暗斗,也见识了不计其数的高人,也还没有一个人更够给予他如此深的震撼。 “大,大阪城,丰臣家的大本营,我想藤海家的人,也一定在那里。” “多谢。” 徐云野留下了这样简单的话,就消失在了秋田的视线中,而秋田在亲眼见证了徐云野的离开后,竟也一下子瘫倒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他也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襟,已经被汗水打得完全湿透了。 当第二天的太阳再次从海面上升起的时候,伴随着海水的起伏,似乎也刷干净了甲板上的血。 似乎就像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方天成和袁小云安静的坐在船舷边,看着蔚蓝的大海,昨日的惊险场面,都已经成为了笑谈。 “想什么呢你?”袁小云笑着举起手在方天成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我在想从大明看日本,跟在日本看大明,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袁小云笑得更开心了,“你傻啊你,隔得那么远,怎么可能看的见?” “真的有那么远吗?”方天成叹了口气,又看向了蔚蓝的海面,可突然,他却大惊失色起来。 “小云,海里,好像有个人……” “我说你是不是真犯糊涂了,这里离陆地那么远,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不是,你看啊,真的有人!” 袁小云顺着方天成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还真的发现一个女人,此时的她正在海面上上下起伏,不停得大声呼救。 “黄七爷,快救人!” 在喊来了黄七爷后,他立刻招呼水手准备了救生的器械,终于是把那个女人给救了上来。 女人的全身都已经被海水打湿,透过那轻薄的衣衫,将她的曲线完全勾勒了出来,再加上那副劫后余生的楚楚可怜的样子,立刻便引起了船上水手们大量的注视。 方天成也细细大量了这个女人很久,直到袁小云掐了他一把。 “你看什么看啊,没见过女人?” “不是,小云,你误会了。”方天成一边向袁小云讨饶,一边走到女人的身边问道: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眨了眨眼睛,显然是听不懂中文的样子,而后她自己也说了些话,听上去应该是日语。 “黄七爷,你懂不懂日语?”方天成向着一边的黄七爷问道。 黄七爷收回了自己看着女人贪婪的眼光,咳了两下,“说实话,我还真不太会,秋田君他自己会汉语,我也没跟他学过日语。” “能不能,请秋田君来一下。”方天成道。 毕竟秋田的武士都已经遇害了,现在船上会日语的人,只剩下了秋田。 “那个,我看看吧,他还受着伤,来不来还要看他本人的意思……” “那就麻烦你了。”方天成点了点头,又走到了袁小云的身边。 “小云,叫徐兄他们来一趟,对了……” 方天成在袁小云身边耳语一阵,袁小云听见之后先是大吃一惊,随后便也去了。 不到一会儿,袁小云带着徐云野,黄七爷搀扶着秋田,都来到了甲板上,一下子整个船又拥挤了起来。 而所有人在看着那个被救上来的女人,也都是充满了疑惑。 “秋田先生,你来了。”方天成向秋田说道。 “是,黄君已经跟我说了情况,你们刚才救上来一个女人,是吧。” “对,我想请你为我们翻译一下,我想知道一下,有关这个女人的一些情况,因为这里离陆地这么远,她或许是一次海难中的幸存者,这么说来,可能还有其他的人需要我们的救援。” 秋田先是一愣,且不说现在的他们有没有余力救人,就算是有,难不成还要为了救这些人改变行进方向吗? 但秋田也并未拒绝,毕竟在对待落难者上,谁都是不忍见死不救的,更何况眼前的女人,看上去的确很可怜。 秋田向女人走了几步,用日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用动人的眼睛看了看秋田,可回答的话却似乎是从嗓子中挤出来的一样,细微的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难道是刚得救,没有力气说话?秋田又向女人凑了几步,想要尽可能的听清女人的话。 可突然,秋田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直向着他的眉间刺去! 是刺客!秋田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现在的他身负重伤,根本不可能躲过如此凶狠的一击。 可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的时候,伴随着一阵金属的相撞之声,女人手中的匕首已经被击飞了出去。紧接着,等待女人的就是一柄从不沾血的刀。 而当秋田看着徐云野手中的刀时,整个人几乎都颤抖起来,如果昨天那柄刀对准的人是自己,那么现在的他早就成为一具尸体了。 或许在那个时候,他连痛苦的感觉都不会有。 徐云野将刀收回鞘内,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转过头对方天成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她,会是杀手的?” 方天成笑了笑,“一个在海上挣扎得那样厉害的人,绝不会一口水都没呛,而她在被救上来之后,还居然能说话。” 可方天成突然又皱了皱眉,“但我不明白的是,u看书 .uknshu 如果她是计划已久的杀手,绝不会是顺着水面上漂来的,而能让她准确的出现在我们必经的路上,显然她已经埋伏在这里很久了,甚至从昨天起,她就可能开始埋伏了,可一个人真的能在海上游这么久吗?” “不,或许她不是游来的,而是一直都藏在水底下。”秋田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虚弱的说道。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正常的人怎么会在水下憋那么久?”方天成大惊道。 秋田叹了口气道,“我国有一种特殊职业,每逢鱼群迁徙的季节,便会潜入到海底的深处,取出大蚌体内的珍珠,或是捕鱼。由于女性的身体条件,她们比男人还要适合这项工作,而大多数的男人在潜进海里的时候,往往赌气,不做第一个出来的胆小鬼,常有事故的发生,所以,从事这项工作的,就全部是女人,我们叫她们海女,而一个经历了训练的海女,在设备的帮助下,即使潜水一个时辰,也不会有问题。” 听完了秋田的讲述,所有人都是惊讶得面面相觑,而方天成在看着那躺在船板上的海女时,也不禁感叹了起来。 看这个女人的年纪,不过刚刚二十几岁,可在这个年纪的她,就已经承担起了杀人的任务。这让谁也无法笑出声来。 究竟那些指使她做下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前方又会有多少的坎坷呢? “你说得对,小云,还真的看不清啊。”方天成叹了口气,又再次看向了远方。 164 燕返 一百六十四燕返 在几天的舟车劳顿后,徐云野终于踏上了日本岛国的土地上。 或许是连着几日的提心吊胆,也或是他始终无法平静的心情,现在的徐云野闻着混杂着海水气息的泥土气味,只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但无论如何,他们到了,到了那片藏匿着杀害薛天傲真凶的土地上。 为了前往他们的目的地,大阪城,徐云野几人到了沿海的城镇租了几匹骏马,购置了行程所需的物资,而在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也就该到了分离的时刻。 可对于谁来说,分离都是让人感伤的。 秋田十兵卫轻轻的走到了徐云野的身边,看着他轻轻的抚摸着眼前那匹白马的毛发,就如同一个怀抱着婴孩的母亲一样,秋田一肚子想好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徐君。” “怎么了?”徐云野拍了拍马背,又看向了秋田。 “我是来辞行的,虽然我很想能够帮你们些忙,可鄙人还有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嗯,慢走。” 不知为何,秋田这个一辈子躺在刀尖上的武士,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或许他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可身为德川家的家臣,他却没有选择的机会。 “我这里还有些钱,我想为你们雇佣一个懂中国话的翻译,毕竟这一路上,还很长。” 徐云野摇了摇头,“不用了,有些东西,就算不需要翻译,一样可以交流。” 秋田怔了怔,虽然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不用再讲了。 “黄君他,就留在这个港口,等一切事情都结束了,在下定当预备好酒,与诸君痛饮。” 徐云野向着秋田笑了笑,就骑上了马。 而直到徐云野等人坐骑掀起的尘烟都消失不见的时候,秋田却依然站在原地。 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许这世界上有着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种族,但说到底,我们都是人。 而只要是人,心中都会有着无需语言,也可以共通的东西。 想到这里,秋田突然笑了,他叹了口气,也骑上了马,奔向了相反的方向。 因为只要那种共通的东西依旧存在,那么就不必在意是否天各一方。 在同秋田分开后,徐云野等人就踏上了前往大阪城的旅途,而今天,是他们旅程的第三天,根据秋田所说,大概明天他们就可以到达大阪城了。 但同行的众人却各有各的心事,此时方天成的注意力,还放在那些忍者的身上。 他是亲眼见证过那些忍者神奇而恐怖的忍术的,如果他们真的要面对这样的敌人,是否真的可以有获胜的机会? 但比起这些,他更担心的是徐云野现在的情况。 自从来到了日本,他还没有听见徐云野说过一句话,虽然他的眼神在告诉大家他很好,可谁都清楚,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表现。 甚至他连酒也没有喝过一滴。 方天成明白,薛天傲的死对于徐云野来说,是一次沉痛的打击,可这种打击,是不是太过残忍?明明他已经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是他承受的东西,为什么老天还一直往他的背上增添更沉重的包袱呢? 而方天成所可以做的,就只有默默的注视着那副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根本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徐云野会跌下马来。 但好在,徐云野是个足够坚强的人,至少现在他还可以忍受。 于是,在一声声叹息中,几人来到了一家小旅店,虽然同店家的交流比较困难,但幸运的是,他们还是住到了店里。 这也是自从来到日本,几人第一次好好的歇一歇。 “这鱼,是生的?” 当袁小云看见店家准备好的筷子时,还在心中庆幸着两地的餐饮看来没有太多的差异,可当那一盘盘生鱼片端到她的面前,她就真的傻眼了。 “生的,也比干粮强。”方天成尽力劝导着袁小云,可袁小云好久没有发作的大小姐脾气不知为何又犯了起来。 “不要,这根本吃不了嘛,你去问问他们就没有熟的东西吗?又是腥的,又是臭的,我闻着就想吐。” 方天成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他们根本不会说日语,本来想着能对付一顿就对付一顿的原则,这种条件下,跟别人说什么他也听不懂啊。 可方天成越是劝,袁小云就越来劲,甚至一气之下扔下碗筷跑了出去。 “小云,你回来!”方天成也生了点气,他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这几天他一直思考着案情的事,现在哪还有心情哄她,方天成想到这里,也赌气的喊了一句: “你走了就别回来!” “方大哥,我想你应该去劝劝小云姐。”慈言在一旁道。 “劝什么劝啊,她就这个脾气,越惯着越来劲。”方天成气得向椅子背上一仰,郁闷得扔下了筷子。 “算了,天成,去看看吧。”徐云野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一大块沾了酱油的生鱼片往嘴里猛塞进去。 可方天成倒是愣了一下,这几天徐云野明明都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怎么到了现在胃口却好了? 跟让他诧异的是,旁边的沈飞儿也往嘴里扒拉着生鱼片,虽然看着他的表情很是别扭,但他却没有停下进食。方天成是知道沈飞儿的脾气的,这个人平日里是最讲究的,不要说生的食物,就算是动物的内脏,他都不会去吃一口,可现在他却吃得比谁都香。 “你们……” “天成,袁姑娘跟我们不一样。”徐云野放下了碗筷,“我们是为了复仇来的,可她却是为了你,你好好想想,这几天是不是冷落了她?” “虽然这东西不合我们的胃口,可我们不吃这东西,或许就会死在敌人的刀下,但袁姑娘不一样,她本不必跟着我们,遭这份罪的。” 沈飞儿又往嘴里塞了片鱼肉,“他妈的,这玩意儿可真难吃,啊,对了,方老弟,赶紧去找她,陪她在附近转一转,女人嘛,总是要哄的。” 方天成顿时像是感觉自己的嘴里被塞进了一片腥气刺鼻的鱼肉一般难受。 “赶紧去,你说你们两个,还真因为这事闹别扭?” 那么,现在的方天成,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什么啊,我就是不想吃生的东西!” 袁小云愤怒的踢开一块石头,扭过头看向了远处的街道,可就算是她一直磨磨蹭蹭,没有往前走几步,方天成却还是没有追出来。 “没良心的,你不如死了算了!” 在对小石块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的折磨后,袁小云的气还是没有消。突然间,她就想起了修罗会的案子结束后,自己准备去京城时,袁霸海跟她说的话: “你从小娇生惯养的,到了那边可要收收你的小姐脾气。” “我都改了很多了。”袁小云自顾自的说着,想起近些日子方天成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再想起自己这么长时间的付出,她的气就越是停不下来。 “哼!”袁小云又将石块踢出去多远,而当她想追上那翻动的石块时,却发现那块石头已经被一个人踩在了脚底。 她猛地抬头一看,却是几个身着华贵的武士,而现在他们看待自己的目光,却让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袁小云下意识的想要拔出身边的剑,可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走的时候太过匆忙,她根本没有拿剑。 这下可惨了,袁小云面对着步步逼近的武士,一步步的后撤着,这个时候她的怨气和不满已经完全消失,她在心中喊着方天成的名字,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开始后悔起来。 可方天成,依旧没有出现。 面对着武士伸出来的贪婪的手掌,袁小云一把打开了它,可换来的却是武士更加恶心的大笑。 自己应该跟爹学一些拳法的,或者说,她根本不该赌气跑出来。 但现在的情况,甚至已经容不得她乱想,因为那武士带着鱼腥气的嘴唇,已经向她凑了过来。 鱼,可真恶心! 就在袁小云想要同武士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咳嗦声。 几个武士瞬间便被咳嗦声吸引了过去,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人敢阻拦他们的好事。 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的穿着异常考究,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清爽感。 但任何人却也无法将眼光从他那柄长得不像话的刀上移开。 年轻人微笑着看了看袁小云,又笑着对几个武士说了些什么,那几个武士立刻大怒起来,想来那定然是些跟这个年轻人身份相比不太文雅的话。 武士们全部掏出了身上的佩刀,向着年轻人一步步靠拢,可年轻人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天空中的那只燕子上。 就在燕子低略迅速得飞过天空的刹那,年轻人便已经出刀! 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袁小云,也全都如同木人一般愣在了原地。 因为那只燕子,已经被斩落在了地上! 方天成一边行走在日本的街道上,一边又回想起了这一年中同袁小云生活的点点滴滴,而一想起过去那段刀光剑影的日子,他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愧疚感。 或许自己是有些冷落了她,自己是不是该给她道个歉。 方天成叹了口气,就算他能看透很多常人无法看透的东西,可女人的心,恐怕他一辈子也看不透。 而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前面袁小云的身影。 “小……”方天成的话还没有喊出来,却先是惊呆在了原地。 因为他已经发现,袁小云已经带着满脸的泪水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才来!”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重重的耳光。 方天成叹了口气,现在的他只想带袁小云回去,哪里还计较这些。 “小云,是我的不好。” “袁姑娘?这就是你说的人?真是不像话,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女伴,我是绝对不会甘愿让她哭的。” 方天成听见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猛地抬起了头,却发现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年轻人手中的刀。 袁小云破涕为笑,走到了年轻人的身边,向方天成道: “这位是佐佐木先生,刚才是他救了我。他啊,可比你强多了!” 年轻人看了看袁小云,也笑了出来,“鄙人佐佐木小次郎,幸会!” 方天成张大了嘴巴,“你,你说你叫佐佐木?” 佐佐木微笑道,“别紧张,虽然鄙人有些名气,但见义勇为的事情,是我应该做的。” “你会,说汉语?” “这些事情,我们稍后再说吧,袁姑娘受了惊吓,我们先不提这些事情,怎么样?” 方天成还没有从惊讶中清醒,佐佐木就已经在袁小云的相伴下,大笑着向着旅店走去了。 而现在,当方天成看着跟袁小云紧挨在一起坐着大吃着生鱼片的佐佐木,却好像是自己吃了生鱼片一样难受。 “阁下便是佐佐木小次郎?”徐云野向佐佐木敬了杯清酒,未曾想方天成这么一出去,竟还带回了佐佐木小次郎,徐云野知道,这位佐佐木,可算是当今日本最强的几个剑豪之一,而与他齐名的几位,已经都是年纪很高的人,佐佐木能在这个年纪就赢得这样高的知名度,足可见他的刀法之精妙。 “正是。”佐佐木也回敬了一礼,可眼睛却看着袁小云。 “我虽是中国人,却也听过阁下的名号,早在中国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阁下的刀法可以从天上斩下飞过的燕子。” 佐佐木看了看徐云野,又微笑着道,“这一招名叫‘燕返’。我看阁下也是佩刀的,那么阁下从千里迢迢的中国来到我国,也是为了学习刀法的?” 徐云野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佐佐木又道,“那阁下算是来对了地方,中国虽然地大物博,可论起刀法,可还是我国的人才更多一些。” 徐云野听见这话,这是轻轻笑了笑,可一旁的沈飞儿却已先忍不住道: “我看也未必,想当初我国的武林前辈华开天孤身前往日本,可据说他大战了日本的诸多高手,还未曾败过。” 佐佐木当下便是一愣,再也说不上什么,因为他知道,华开天当年还真是打遍了天下无敌手。 徐云野见场面尴尬起来,便打岔道,“阁下的汉语,说的真是不错啊。” 佐佐木道,“这没什么,鄙人平日里除了习武,还偏爱围棋,正巧教我棋术的老师是中国人,我也顺便跟他学了几句中国话。”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要感谢你救了小云姑娘了。” 佐佐木又微笑着看向了袁小云,“我记得你们中国有个成语,叫英雄救美,虽然鄙人算不上什么英雄,但袁姑娘这样的美人,谁又能不拔刀相助呢?” 袁小云听见这话,u看书 .uknh.om 也不生气,反倒是向着佐佐木微笑着点了点头。 方天成正在喝酒,突然被佐佐木的这句话给呛了一下,此时的他真是有苦说不出,自己跟袁小云赌气的这段时候,怎么让这家伙给钻了空子? 徐云野上下打量着佐佐木,又向他问道,“阁下既然是日本第一的刀客,不知你听没听过藤海千刃这个人?我在中国的时候,就听说过他,据说是知名的刀客。” 佐佐木似乎很得意的道,“哪里,哪里,我算不上第一刀客,当然啦,也不会是最差的那一类,可阁下说的那位藤海千刃,我却从未听过。” 徐云野点了点头,看来秋田所说的,确实是实情,虽然藤海千刃身怀绝技,可作为丰臣家的幕后家臣,他的名声的确不为外人得知。 可这,或许才是藤海家真正可怕的地方。 佐佐木见徐云野不再说话,便又问道,“对了,阁下大老远的来,是要去哪里?咱们顺不顺路啊?” 方天成巴不得赶快让这个古怪的家伙滚蛋,便爱答不理的说道,“大阪城。” 可佐佐木却大笑了起来,“太好了,我师父也在大阪城,过几天要举办一次空前的围棋比赛,我正是去观看的,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啊?”方天成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看着眼前盘子里装的生鱼片,方天成真的是欲哭无泪。 鱼,可真他妈的恶心。 165 黑白子 一百六十五黑白子 大阪城,日本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或许在这座高耸的城墙之内,已经换过了不知几代的主人,可无论风雨多么飘摇,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城墙表面上的风斑。 当方天成被拥挤的人流推进了城中,他依然有些难以置信的感觉,故事的结局会是怎样?这是一个谁也无法告诉他的答案的问题。 但幸好,现在的他就站在折扇大门的前方,而自己也拥有着开启这扇门的机会。 不过比起这些,现在更让他郁闷的,是跟在佐佐木小次郎身边笑逐颜开的袁小云。 或许在他的心中也明白,他跟袁小云的感情是经得起考验的,可往往越是牢不可破的城墙,就越会被一些柔软的东西所侵蚀。 就好比他现在面前的大阪城。 虽然他放下面子,耐心的寻求袁小云的谅解,可面对着她不咸不淡的敷衍,他总是觉得自己有种被巨石压身般的束缚感。 也许自己不该那样总是把案子的事情放在首位,完全忽视了身边的她?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方天成这个人还究竟是不是他自己? 但好在,大阪城的祥和气氛的确暂时消减了他的郁闷,行走在这繁华的街道上,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看来无论外面有多少的明争暗斗,都掩盖不住老百姓对生活的热爱,更何况后天便是那场激动人心的围棋大赛了呢? 妙手斋,全日围棋界最大的世家,说是世家其实也并不太准确,因为妙手斋不仅仅是属于本源家族创立的围棋派系,更是全日本,乃至全世界围棋界的瑰宝。不计其数的围棋高手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加入这一极富盛名的围棋组织:真正喜爱围棋的,自然想要向棋力最高的人学习;想证明自己的,没有什么比得上加入妙手斋更加更磨炼人的棋艺;而对于一些假借着围棋,获得进入上流社会资格的,也都想尽了方法要往妙手斋里钻。 而这些,不仅仅得力于妙手斋这一名称背后的传承和价值,也更加得力于现任妙手斋主人的日本棋圣—本源清因。 虽然说直到现在对于日本国内的第一剑豪是谁,仍没有一个统一的答案,这些名利双收的剑豪们,似乎早就厌恶了曾经用刀与血奠基起的王位,他们或是大隐于市,或是广收门徒,毕竟有了名利之后,谁也不想再靠刀尖来吃饭,但围棋界则不然,比起真刀真枪的战斗,棋盘上的硝烟要少得多,自然也就有更多的人想要达到棋艺的顶点,而现在屹立在这个顶点的,就是本源清因。 本源清因,这位已经六十余岁的老人,却已经有大概三十年没有输过一盘棋,在他人生中的六十年,不计其数的围棋天才都败在了他老而弥辣的棋艺之下,而正是这三十年的未尝一败,让他拥有了棋圣的称号。 可面对着坐在王位顶点上的人,总会有人想方设法的把他从王位上拉下来,不过这一次与以往不同,挑战的人,是一个中国人。 围棋,相传为尧帝发明,在这传承了不知几代人的智慧结晶中,富有创造力与想象力的中国人开创了不计其数的传奇,也诞生了天马行空的幻想:有人说在围棋中可以看出排兵布阵的兵者之道,也有人说围棋的棋盘与旗子象征着广袤的银河…… 当然,作为康概的传播者,围棋同样流传到了日本,可令人咋舌的是,虽然日本的围棋比中国发展的晚了很多,可现如今日本围棋已经超越了中国的围棋。虽然这是一个并不太会让人想去承认的说法,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这是不计其数的日本围棋高手来到中国亲身证明的。 作为一项技艺的开创者,如今徒弟反倒超越了师父,虽然这或许对于围棋是一件好事,但对于中国,则似乎完全相反。不过对于日本的棋手,他们大可以笑逐颜开的嘲讽着老师父,再放肆得将位置抬到师父的上面。 但时至今日,日本的围棋界再次的遭受了考验,而这个考验的人,正是已经被他们当做笑柄的中国棋手。 但令人疑惑的是,这个中国棋手,并没有说出他的名字,反倒是留下了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代号—黑白子。 当然,作为围棋界的第一世家,妙手斋不可能随意得让一个连本名都不愿意讲的人随便挑战他们的家主,本想打着随便应付应付的妙手斋门徒们,便想着用自己深不见底的棋艺打消这个来路不明的中国人一夜成名的念头,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得意的妙手斋棋艺,也会有失败的一天。 不是一次失败,而是连着四十八次,因为在那一天,这位名叫黑白子的中国人,竟然以一己之力战胜了妙手斋的四十八名围棋高手。 而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三日后的这场大战。 作为一场旷世罕见的大战,它自然也吸引了不计其数的人来观看,不论你是真的想一睹这或许是当今天下围棋界最强高手的对决,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发一笔横财,这都会是一个不能错过的好机会,所以此时此刻的大阪城,才会如此人声鼎沸。 但对于徐云野等人来说,他们的理由则简单得多,因为他们不过是来杀人的。 可直到现在,徐云野还是呆呆的站立在这座不大的屋子的门口,似乎跟入了魔一般。 此时此刻,就如同他从佐佐木的口中听到那位中国的挑战者的名字,黑白子时一样。 看着已经成为了一块木头似的徐云野,佐佐木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便上前敲响了门。 “谁啊?”门内传来了一阵柔和的声音。 “是我,师父,佐佐木小次郎!” “回去吧。” “回去?我才刚来啊,师父?”佐佐木有些尴尬,自己明明说好了是黑白子的得意门生,如今被拒之门外,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 实际上,虽然佐佐木身为一位天下知名的剑客,他的兴趣却更在琴棋书画与佳人上,否则以他的身份,说与这位黑白子平起平坐也丝毫不过分,甚至作为一位武士,他的地位要更高得多。 但现在,这位名动天下的剑客,却像是一个小学生一样谦逊。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师父,后天还有一场大赛,恕我实在无力待客。” “那,你连我也不想见吗?”徐云野突然开了口。 但虽然他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态,可他的声音还是在不停的颤抖。 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消瘦的人。 他大概三十多岁,但或许是多年苦研围棋的缘故,头上却早已是满头白发,脸颊也深深得凹陷了下去,整个人也似乎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不过这却丝毫不影响他明朗的眼睛。 但那双眼睛在看见徐云野的一瞬间时,却翻涌出了激动的泪花。 “你是,六弟?” “果然是你,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紧接着,两人激动得拥抱在了一起,就好比两条同根而生的树枝一样紧密。 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而沈飞儿也围上了前去,向着那个满头花白的人大喊了一句: “五哥!” 面对着已经紧紧抱在一团的三人,方天成才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位,就是徐云野和沈飞儿的五哥。 他也突然想起,徐云野似乎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位五哥的事情,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他身在日本的缘故。 佐佐木张大了嘴巴,指着眼前的三人道,“你们,认识?” “进去说吧。”黑白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牵着徐云野和沈飞儿的手走进了房间。 方天成也跟着三人走进了房间,可却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了一跳,因为这间屋子除了正中间的一张棋桌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有些简陋吧,我一个人住惯了,也没想着换。”黑白子摇了摇头,又道,“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 沈飞儿简短的讲述了这些年发生的种种经历,而当说到自己那些生死流亡的兄弟时,黑白子却突然猛烈的咳嗦了起来。 “五哥,怎么了?”徐云野关切的问道。 黑白子摇了摇头,“我没事,没想到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其实,大哥他,一直都很想你。” “这些话,等我们到了下面,让他亲自对我说吧,我想,我们的日子都不多了。” “你,你这是……” 黑白子摆了摆手,看向了眼前的众人笑了笑。 “没什么,我看在场的还有几个眼生的朋友,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在下姓赵,单名一个弈字,不知几位大名?” 方天成站起身拱了拱手道,“在下六扇门捕快,方天成。这位是海南袁家的袁小云姑娘,这位是峨眉派的慈言道长。” 赵弈本来好好的,但不知是听到了那一句话,他竟又猛烈的咳了起来。 “五哥,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徐云野问道。 “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这位方捕头就是你们刚才讲得那个一直帮助你们的那位?” 徐云野道,“是,天成虽然是公门人,但是却侠义凌然,这次也是来帮助我的。” “那真是,多谢你了啊。”赵弈上前握了握方天成的手,又向徐云野问道: “那你们,这次是来干什么的?” 徐云野顿时咬紧了嘴唇,又看向了一旁的佐佐木。 “那个,佐佐木先生,我想请你先去外面转转,怎么样?” 佐佐木立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师父,我才来,你就又让我走?” “这样吧,请你先去买两瓶好酒来,等一下我教你两招,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啊,师父,那我现在可就去了!”佐佐木听见这话,又转悲为喜,提起长刀就跑出了门外。 “没想到,日本著名的剑客,也是你的弟子了。”沈飞儿轻轻笑了笑。 “什么弟子啊,只不过是有一次我喝多了酒,不知怎么就跟他下了几盘棋,他就一直赖上我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那个燕返佐佐木。” 赵弈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佐佐木,又向徐云野道: “这场,可以说了吗?” 徐云野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 “十二弟,他,他遇害了!” 赵弈的瞳孔瞬间张大了几分,可随即又慢慢聚拢起来。 “凶手,不会就在日本吧。” “是,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遇见你。”徐云野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而打断这段沉默的,却是方天成。 “那,请问赵兄,认不认识一个叫藤海的?” 赵弈轻轻闭上了眼,用平和的语调道,“不认识,我早在选择来日本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隐退江湖的打算,至于你们说的什么人,我不可能会知道。” “是这样吗?”方天成叹了口气,“我只是说了藤海的名字,你又怎么会知道他是江湖中人呢?” 赵弈的脸色顿时暗淡了下来,他的身体不停的抽搐,修长的手指直指向了方天成。 “方神捕,我们还不算太熟吧?” 方天成看了眼徐云野,可徐云野也只是低头不语,方天成便向向着沈飞儿寻求些帮助,可沈飞儿却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没有办法,方天成只能低头认错道,“赵兄,是我言语不周……” “赵兄?你什么时候有资格跟我称兄道弟?这里是大阪,不是大明!” 方天成一下了愣住了,眼瞅着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赵弈,又怎么会突然间暴怒起来呢? “不是,你怎么回事啊,现在死的是你的兄弟,凶手就是日本人,你难道连些问题都不愿意回答吗?”袁小云站起身,愤怒的瞪赵弈。 虽然平日里,方天成肯定会埋怨袁小云不知礼数,可现在的他却突然从心中升起了一丝温馨感,因为这还是袁小云这两天以来,一直在跟自己闹别扭,这回她站出来为自己说话,是不是也算是 “出去!都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赵弈站起了身,下起了逐客令。 “五哥,你别这样,天成他也是……”徐云野看赵弈动了气,赶忙劝到。 “对,这位方神捕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我不过是个远走高飞的混蛋,那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快滚,都滚!” 徐云野叹了口气,可他却并未再说下去,只是先一步迈出了门。 “五哥,保重。” “不送!”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赵弈赶出了家门,uu看书 .uksh方天成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一旁默默不语的徐云野和沈飞儿,他还真的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多话造成的缘故,这也怨不了别人。 可如果赵弈真的是这样一个毫不讲理的人,他当时又何必握自己的手呢? 而这个时候,袁小云打他的身后走了过来,方天成见状赶忙叫住了她: “小云。” “干嘛?”袁小云连头都没有回。 “那个,刚刚,谢谢……” 袁小云猛然转过了头,插着腰瞪了眼方天成。 “不过是本小姐见不惯这样不讲理的人罢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天成突然又被噎住了似的,“不是,小云,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无理取闹!” 说罢,袁小云就扭头大迈步得离开了,任由方天成怎么叫,也叫不回来。 方天成失望得叹了口气,而突然他的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那人却是徐云野。 “天成,我五哥的事,你不要介意。” “不,徐兄,我想这还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刨根问底,或许……” 徐云野伸出手,不让方天成再说下去,他抬起头,看向了天空,淡淡的说道: “想不想,听听我五哥的事情?” 166 2难之选 一百六十六两难之选 方天成回想着临别前黑白子消瘦且愤怒的脸,却也能看出那掩盖着的些许哀伤。 虽然或许赵弈可以掩盖很多东西,但这些却是一个人无法掩盖的。 白莲教十三太保,义结金兰,这本应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就如同桃园三结义,亦好比水泊梁山的一百零八好汉一样。英雄们,都是惺惺相惜的。 但故事,终究是故事,人们渴望着完美,用虚构和想象来填补他们对美好的向往,可事实,远要比故事凄惨得多。 如今的白莲教十三太保,死走逃亡,分崩离析,这是可以用命运这一词汇来简简单单的描述的吗? 人心,这一世间最真诚,最美好的东西,也总是会有阴暗的一面。虽然人们渴望着人心的美好,渴望着故事的美好。但人心,却永远是人类猜不透,也改变不了的。 十三位好汉,或带着梦想,或带着向往,齐聚一堂,共同聚义,可他们在饮下结拜酒的那一天,会不会也曾想过今天的结局?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也同样是自主的,身体上的团圆根本就代表不了每个人的内心,或许说,似乎从徐云野他们结拜的那一天起,就是错误的? 没人知道答案,但方天成知道,即使是拥有着杀人不沾血的刀法的徐云野,依然也有着他无法改变的东西,那就是人心。 而此时此刻,那间狭小到只能容纳一方棋桌的房间的心,又是什么样的呢? 实际上,方天成对答案,并不是很在意,因为有的时候,问题的本身比答案更有意义,可看着现在的徐云野,他或许突然明白,提问的人并非是自己,而是徐云野本人。 “说说吧。”方天成向徐云野点了点头。 徐云野好似如卸重负一般,闭上了看向天空的眼睛,开始了他并不激动人心的讲述。 “事情,是从很久之前开始的,那时候,我才刚刚同大哥相识,可五哥,却已经是他的得力干将,和……最好的兄弟了。” “大哥以武定天下,五哥以智掌乾坤,那个时候的他们真的是一对无可匹敌的搭档,自从那一天,一切就都变了。” 方天成道,“我想,这跟峨眉有关,对吗?” 徐云野诧异的张开了眼睛,可看见的却是同一张阴云密布的脸。 “在刚才,我向赵兄自我介绍的时候,提到了慈言是峨眉的人,那时候他的表情很不正常,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可我却看出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 徐云野叹了口气,“你都看出了什么?” “自责,亦或是惋惜,说实话,我很少见过一个人的表情能有这么复杂。” 徐云野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事情确实与峨眉有关,你还记得岳沛萍吗?” “有点印象,是岳教主的那个独生女是吗?” “不错,那你知道她的母亲是谁吗?” 方天成想了想,“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传闻,据说当年岳教主,同一位峨眉的女侠相爱了。” “女侠吗?你太瞧不起大嫂了,她是我见过最不凡的女中豪杰,虽然我与她并没有见过几次面,可我却能看出她跟那些名门正派出来的人都不一样,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我的意思。” 方天成笑了笑,“名门正派的弟子嘛,多多少少都有些酸气,让人看着难受,就好像那个李青峰,我见到他就酸得不行。” 徐云野也笑了,“对,可是大嫂不同,虽然天底下都认为白莲教是邪教,可大嫂却是真心实意对待大哥,对待我们的。” “但她,亦或是岳教主,都改变不了世间对白莲教的看法。” 徐云野点头道,“是,他们虽然想努力的证明他们的感情,可无论是谁,大都不会认同这一段感情的,不过庆幸的是,在经历了艰难险阻之后,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方天成似乎察觉出了什么,“那,你五哥呢?他是怎么看的。” 徐云野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他,不赞成,不过不是出于这些世俗的看法,只是因为他,也爱上丁秋水。” 方天成顿时一惊,自古英雄爱红颜,这本无可厚非,可这天下,多的不是视兄弟为手足,而可以看淡男女之情的人,而是那些选择退步,成全他人的。 友情,总是平淡的,而爱情,大多数轰轰烈烈且如火如荼的,这或许就是友情在爱情前,脆弱不堪的原因吧。 正如方天成本人一样,是在帮助徐云野还是关心袁小云上出了这样的矛盾与抉择,虽然可能他面临的问题并没有这样尖锐,可也同样是两难的抉择。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那,丁秋水本人,是怎么看的。” “可惜的是,她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那就是我大哥。” 方天成沉默了半晌,过了半天才说道,“那,赵兄,最后是怎么选择的?” “他退出了,为了成全他最好的兄弟,他心甘情愿的退出了,当时大哥便是感到百般的愧疚,总是认为一直欠着他些什么,正巧这个时候,大嫂也怀了孕,于是大哥就萌生了退意。想让五哥成为白莲教的教主,这或许是对他些许的补偿吧。” “那,赵兄的选择呢?” “最初,他没有接受,那个时候,他经常找我喝酒,每一次都喝得跟一滩泥一样,而也是几乎每一次,他都跟我说过,他不后悔。他的选择只是出于对兄弟,而绝非是为了什么名利,当然大哥也清楚这些,只是五哥越是这样说,他就觉得亏欠得越多。于是五哥在众人的劝说下,也终于当上了白莲教的教主” “那么,赵兄又是因何而来到日本的呢?”方天成问道。 徐云野揉了揉眼睛,疲惫得摇了摇头。 “事情,就在五哥继任后的八个月后,那一天,就是噩梦的开始。” 徐云野继续道,“八个月后,到了大嫂临盆的日子,当时的我们,都争着想去看看出生的究竟会是侄女,还是侄子,可那一天,产婆带来的却是一个沉重的消息。” 方天成似乎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捂住了嘴。 “大嫂,在生下了沛萍后,就因为难产而死了,当时的我们既悲伤又高兴,所有的人都把这份关爱投注到了沛萍的身上,本以为这件事情就可以带着不那么圆满却还算温馨的发展一直走向结局,可就在事发的几年之后,当时还担任白莲教教主的五哥突然在狂怒之下找到了大哥,说他突然得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徐云野紧紧闭上了眼,“五哥说,他查出了大嫂死亡的真相,那个真相就是当初在大嫂难产的时候,是大哥提出,保小不保大的……” 方天成沉默了一会儿,“那,岳教主他是,怎么说的?” “大哥,他,他竟然,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说,可我们都看得出来,那不是他的想法,他们明明那么相爱,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方天成拍了拍徐云野的肩膀,“那,后来呢?” “后来,盛怒之下的五哥,就甩下了白莲教教主的位置,去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因为他无法接受他当初忍痛放手的爱人,居然会被无情的放弃。” 徐云野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之后的情况,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我们当初找遍了中原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现在我才知道,他是来到了日本。” 徐云野停止了讲述,又突然看向了方天成。 “这就是我五哥的故事,虽然现在的他或许已经变了,但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我五哥,因为,这是我们亏欠他的。”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徐兄,你,你总是这样,或许,你有的时候应该为自己想一想。” 徐云野却突然笑了笑,“下辈子吧,或许这辈子,我就是这个样子了。” 在徐云野说完了这句话后,两人相对而视,却彼此都没有说话。 “谢谢你,天成,愿意听我的唠叨,可能今天我的话是多了些吧。” 方天成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把头扭到了一边,说些有的没的的话: “那,下一步,我们该干什么?”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天,我打算潜入丰臣的府中,看看有没有线索。” 不知为何,方天成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真的很想一把拉住那个一往无前的身子,把他按在椅子上,让他好好歇一歇,可自己,却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而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口哨声,让两人都把眼光移了过去。 那人,自然是打酒归来的佐佐木,和他身边的袁小云。 “唉?你们怎么都在外面站着,进去啊,酒我打来了!”佐佐木拎起自己手上的酒葫芦,又突然向着身边的袁小云笑了笑。 而袁小云,也回应了一个甜蜜的笑。 但在听完了徐云野的讲述后,此时的方天成已经无心再在意这种报复或是挑衅了,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摇头苦笑。 “我们,不喝了。”方天成走到佐佐木的面前道,“我们有事,先走了。” 佐佐木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些为难的表情,他挠了挠头,“怎么回事啊,你们要是走了,师父该找借口不教我下棋了,小云姑娘,你说呢?” 袁小云看了看佐佐木,又看了看方天成,脸上充满了抉择时的艰难,现在正是他跟方天成的冷战期,她本不想顺着方天成的意思,可如果她真的不随方天成走,又要怎么办呢? 可就是这犹豫的刹那,方天成却直接走向了门口。 袁小云的眼泪,瞬间又要奔涌出来,她没有想到,方天成竟然真的连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就要选择离开。 但方天成的心中,此刻已经异常坚定,他已经知道,一个男人,有的时候必须要放下一些东西,哪怕是在一切事情结束,他甚至可以跪下来求袁小云的原谅,但显然现在不是这个时候。 既然徐云野可以为了兄弟不顾一切,他又怎么能让徐云野独自去面对那些可怕的杀手呢? 只是,为什么走的时候,心中那样的难过呢? 可就在他要迈出门去的时候,却又迎头装上了一个人。 “バカ、目がないのか?(蠢货,没长眼睛吗?)” 方天成猛地抬头一看,却发现那人是一个邋邋遢遢的浪人,满头都是稻草,凌乱的不像是样子,浑身穿着破烂,只有腰间的两把刀,还算得是些值钱的东西,可就算是这样,他却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中一般,他一把推开挡路的方天成,就直直的走到佐佐木的面前。 “ささき,今日はあなたと決死します(佐佐木,今日我便要与你决一死战。)” “和我打?你是那一位啊?”佐佐木摇了摇头,不知这突然闯入的邋遢浪人究竟是谁,怎么敢向自己发起挑战? 浪人似乎也不答话,随手便要拔出手中的刀,可佐佐木却突然拦住了他。 “你要和我打,也不是不行,你先问问这几位中国的朋友愿不愿意,哦,你是不是听不懂汉语啊?” 浪人先是一愣,便用蹩脚的汉语笑道,“佐佐木,怕是不行了,你的阴谋!” 虽然语法不通,但好在徐云野他们倒也听得懂,一边的沈飞儿正着急要走,也就随意的问道: “佐佐木君,这位是……” 佐佐木还未开口,那浪人便先开口: “在下宫本武藏,日本第一的剑豪!” 徐云野等人都是面面相觑,宫本武藏?这个名字他们可从未听说过,难道这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隐居高手? 可佐佐木却笑笑道,“不认识,不认识,你快让开,我还要找师父下棋去呢。” 宫本武藏也笑道,“哈哈,天下闻名的,佐佐木,竟然还喜欢,那些小孩子玩的东西,快快跟我打一场,打完了,我就是天下第一的剑豪了!” 佐佐木皱了皱眉,他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宫本武藏不过也是个想着一夜成名的三流刀客,自己怎么可能屈尊跟他决斗? 可宫本武藏却不依不饶,“快来,快来,看看是你的燕返厉害,还是我的二天一流强。” 佐佐木听见这话,却又是想笑出声,二天一流,这是什么刀法,u看书 ww.ukanshu 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于是他便打趣道: “二天一流?不会是阁下自创的吧?” 宫本武藏却开心的点了点头,“正是,正是,既然你知道,那就跟我决一高下!” 宫本武藏话还没有说完,手便向佐佐木拉了过去,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佐佐木的身子,便被一个人推开了。 “抱歉,我们跟佐佐木君还有事要做。” 徐云野知道,想要得知丰臣家的一些情况,还需要从佐佐木那里入手,如果现在跟这个宫本纠缠起来,不知要等多久。 “你是谁?为什么破坏我的好事?”宫本瞬间大怒道。 “没什么,请你让开。” “混蛋,既然你非要拦我,那我就先跟你打一场!我看你,不也是带着刀的吗?”宫本武藏的眼神看向了徐云野的刀,却突然怔了怔。 “哪里来的,你的刀?” 徐云野瞬间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本武藏笑了笑,“直田大叔的店里,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刀,买得好多好多钱,我买不起,你又怎么买得起,看来你还是个小偷啊!” 徐云野浑身的血液都顿时冰冷起来,自己的这把刀,一直是随身携带,又怎可能会是什么直田家的东西? 可他突然却想起,当初的玉剑君子正是拿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刀,来骗取孙康的信任的。 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别的隐情吗? 167 别离 一百六十七别离 徐云野低下头静静凝视着他腰际的刀,看着刀鞘上历经风霜和岁月洗礼的凹痕,他似乎总有一种肩负重任的感觉。 当他拿起这把刀的时候,他不过才十几岁大,而现在,他却连胡子都有了。 回首往昔,似乎在他人生的三十几年中,他们经历过苦难,也享受过辉煌,但他们却从未有过安息的一天。 似乎在那从来不沾一滴血的锋刃上,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徐云野叹了口气,看向了宫本武藏道: “那个叫直田的人,是干什么的?” 宫本武藏本想戏谑着嘲讽一下这个眼前的小偷,可当他凝视着徐云野的眼睛时,却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心虚或是畏惧。 “大阪城最优秀的铸剑师,也是全日本最优秀的。” 徐云野点了点头,“谢谢。” 看着眼前的这个怪人,宫本武藏似乎也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他举起自己手中的刀,又向着佐佐木道: “那我们开始吧。” “且慢,宫本武藏,是吗?”徐云野又一次挡在了宫本武藏的面前。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这是我们的事,跟你这个中国人有什么关系?” 徐云野笑了笑,“我只想问你,你究竟为什么非要跟佐佐木君打一场?你们有恩怨?” “没有。” “那是别人派你来的?” “也不是。” “那么,你图什么呢?” 宫本武藏的嘴角轻轻上扬,他将武士刀背到肩膀上,用大拇指指向了自己的鼻尖。 “因为我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剑豪的人,而佐佐木就是我面前的阻碍!” 佐佐木皱了皱眉,面对着这个不修边幅又口出狂言的浪人,他除了莫名其妙之外什么也感受不到。 天下第一,有的时候,连佐佐木本人也不清楚这至高的荣誉到底有什么用,他是个生性懒散的人,比起练武,他更喜欢下棋,喜欢唱歌,喜欢看戏,喜欢这世界上每一件赏心悦目的东西,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完全是因为他那异禀的天赋,或许这句话说出来会让不少人嫉妒,可实际上,他对于刀,根本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他也当然无法理解宫本武藏的行为,看着眼前落魄的浪人,佐佐木竟也稍稍产生了些许的怜惜,对于像这样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家伙,难道不应该更脚踏实地一些吗? “宫本君,我劝你……” 佐佐木本想劝谏一些宫本武藏,让他赶快离开,对于他来讲,宫本武藏根本算不上一个对手,虽然他懒得动手,可如果宫本武藏一直死咬不放的话,身为武士的自己,也不得不与他一战。 而虽然佐佐木或许向来懒散,可只要他下定了决心去做一件事,那就绝不会留有任何的情面,学棋是如此,学刀是如此,比武也是如此。 因为他明白,武士之间的决斗,就是赌上了荣耀与信念的战斗,而他最为在意的东西,就是荣誉。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云野打断了。 徐云野看了眼宫本武藏,郑重得问道: “那么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想当天下第一?” 宫本笑了笑,随意往嘴里叼了根稻草,“当上了天下第一,就能有地位,我可以开剑道馆,或是当其他大名的座上宾,到时候我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众人在听到这样不像话的回答后,都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起宫本的庸俗,难道他发了疯一样得找人打来打去,只是为了钱吗? 但徐云野却没有笑,他紧盯着宫本武藏的眼睛道: “为了它,你甚至可以放弃你的生命?” 宫本武藏听见徐云野的话后,先是沉默了半天,可突然,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是,与其浑浑噩噩得活一辈子,不如赌一把大的。” “笑话,就为了这些,你就可以不顾性命?那好,我答应……”不知为何,佐佐木突然发怒了,他的手紧握住长刀,想要迈步向前,可就在这个时候,徐云野却已经出刀了。 而就在那一瞬间,佐佐木却已经惊讶得魂飞天外。 因为他根本看不清徐云野的动作,他唯一可以看见的,就只有宫本武藏嘴边已经被斩断的草根。 “回去吧,你连我都打不过,跟不会打得过佐佐木。”徐云野微笑着合上刀,拍了拍自己的肩。 佐佐木清楚,徐云野的这句话或许是为了替自己减少麻烦所讲的托词,因为此刻,这位日本第一的剑豪,正在扪心自问,那就是他自己究竟能不能斩出这样的一刀? 或许,自己要是尽了全力,也可以做到?佐佐木不禁有些发慌,他所想的究竟是事实,还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虚言呢? 而宫本武藏的身体甚至已经无法动弹,他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既然你有值得你献出生命的事情,就不要在梦想没有实现之前,随便浪费自己的生命。” 宫本武藏依然有些发愣,而突然间,他便直起了腰板,郑重得向徐云野鞠了个躬。 “在下,万分感谢。” 宫本武藏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握着刀一步步向门外走去,但就在他要迈出大门的时候,他却又转过了头。 “请教阁下的名字。” “徐云野。”徐云野点了点头道。 而宫本武藏的脸色突然紧张起来,“你说你叫徐云野?” “正是在下,怎么了?” 宫本武藏咽了口唾沫,“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大阪城,可我能说的是,你现在或许有生命危险。” 徐云野顿时一惊,“你说什么?” 宫本武藏叹了口气,“像我们这样的浪人,平时也会接一些杀人的活计,而现在阁下的人头,在黑市至少可以值这个数。” 宫本武藏伸出了五根手指,又突然笑了笑,“现在我是终于知道你的人头为什么这么值钱了。” 徐云野等人面面相觑,难道他们到达大阪城的消息,已经先被那些杀手知道了? “我能知道是谁想要我的人头吗?”徐云野道。 “我猜在大阪城,除了丰臣家,没人能出得起这个价。”宫本武藏摇了摇头道,“临走前,我还有一句话想说,虽然我不清楚阁下为什么要来日本,又是怎么招惹了丰臣家的人,但如果你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忍者的手下,那你只有最后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后天的围棋大赛,因为妙手斋背后的支持者,就是丰臣家,他们也一定会参加那场大赛,如果你想先下手为强,别错过这个机会。” 说罢,宫本武藏就摇摇晃晃得走出了大门,就好像喝醉了一样。 可直到宫本武藏走出去了很远,还是没人能说出一句话。 终于,还是方天成打断了这片沉默。 “看来,我们的计划要变一下了。” 徐云野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院子里的木屋,突然拍了怕身边的佐佐木。 “啊?”佐佐木显然还有些迷糊,不知是因为徐云野的刀,还是因为徐云野被通缉的消息。 “现在,我们是通缉犯了,佐佐木阁下要是想走,就快走吧。” 佐佐木握紧了手中的刀,额头上也露出了汗珠。麻烦,他很讨厌麻烦,按理说如果换了是别人,他肯定会一头走开,可此时此刻他却突然产生了一种愤慨的情绪。 那就是他想看看,自己跟徐云野的差距究竟有多么大。 “我,我要是现在走了,你们不会怕我告密吗?你们的命,可很值钱啊。”佐佐木苦笑道。 “不会,我看得出,阁下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不会是缺钱的人。” “我想知道,你们来日本,究竟是想干什么?”佐佐木道。 徐云野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了,那就真的不能让你走了。” 霎时间,佐佐木便犹豫了,自己究竟是应该留下,还是继续为了这帮不认识的人深陷危险呢? 最终,佐佐木还是做出了他的选择。 “那么,在下就告辞了。”佐佐木也敬重得行了个礼,随后便黯然得向着大门走去了。 或许,身为日本第一剑豪的他,依然有很多不敢去做的事情,虽然他敬佩徐云野,可似乎他根本不需要为这个刚刚认识的人去死。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默默的在心底为他们祝福了吧。 “等等,佐佐木君,我,我跟你走!” 所有人都猛地回头看去,那人竟然是袁小云。 “袁姑娘,你……这是为何?”佐佐木顿时一惊,虽然他自认为有些人格魅力,可他还不会相信袁小云真的会喜欢上自己。 “小云姐,你不会真的要走把。”慈言急忙拉住了袁小云的胳膊道。 “不,我已经决定了,这里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下的了。”袁小云叹了口气,突然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瞪了一眼方天成,随后,她便挣脱了慈言的手,走向了佐佐木。 “方大哥,你,你快拦住她啊!”慈言急迫得快要哭出来。 “让她,走吧。”方天成默默得扭过了头。 “好,我再也不会回来了!”终于,袁小云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向着门外狂奔而去。 “这,这,方君,你还是劝一劝她吧。”这一次,连佐佐木都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的确爱和袁小云开些玩笑,但这也是出于他天生爱玩的性格,而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袁小云,因为他早就看出了袁小云和方天成的关系。 “不用了,佐佐木君,如果有机会的话,把她送回中国,我们要做的事情,的确不适合她。” 直到现在,方天成依然还是没有说出心中想说的话,看着那扇敞开的大门,他似乎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肝肠寸断的疼痛。 但至少,她安全了,也许这样也好吧。 “我会的,我用我武士的尊严保证。” 佐佐木看着方天成的黯然神伤,也只好迈步走出了大门,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保护好袁小云了。 “天成,你……”徐云野心痛得看向方天成,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欠方天成太多了。 “没事,有空想这个,不如想想现在该怎么办。”方天成苦笑道。 徐云野叹了口气,他明白,他已经做不了什么了,虽然方天成的武功可能比他弱得多,可是他的坚定,却丝毫不比自己差。 就算是自己想要替方天成追回袁小云,以现在的方天成也一定不会同意,那么,他能做的,也许就只有赶快处理好这件事情,再向方天成赔罪了。 徐云野看了一眼屋子的门,“我去跟五哥好好说说,让他带我们参加那场比赛,也许就有了接近丰臣家人的机会。” “好,好主意。”方天成虚弱得点了点头。 “我去说!他要是不让,我们就逼着他带我们去!”沈飞儿赶忙要去推开赵弈的门,实际上,他也早就把方天成当成了自己的朋友,看着他这副样子,沈飞儿也是焦急得很。 “等等,沈大侠,我们……” 一旁的慈言不知为何,却突然开了口。 可沈飞儿立刻打断了她,“小道姑,我们现在没时间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慈言低下了头,却什么也说不出。 “哎呀,没事就别捣乱,放心,方老弟,五哥他就是嘴臭,u看书 ww.uknu 一会儿我骂他,说什么也要让他给我们带去。” “不行,赵先生不能参加这次大赛。”慈言的眼睛中突然缓缓流下了两行泪。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云野皱了皱眉,他知道慈言不会是无理取闹的人,她这样说一定是有她的理由。 “赵,赵先生他,他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如果让他参加,那样高强度的比赛,他会,会死的!” “你,你说什么?”沈飞儿瞪大了眼睛,“我告诉你,小道姑,你要是再咒我五哥,我可要生气了!” “我没有说谎,是真的,赵先生的症状是,是肺痨,而且我看他的样子,已经是……很严重了,只有悉心调理,病情才不会恶化。” “你放……”沈飞儿刚要骂人,就被徐云野拦住了,徐云野紧盯着慈言的眼睛,缓缓的问道: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 “是的,我没有看错。”慈言美丽的眼睛中充满了哀伤。 实际上,徐云野已经大概清楚了答案,当初在黄七爷的船上,正是慈言一眼便看出了还有一线生机的秋田,如果她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她大概不会看错。 “不行,我还是不信,我必须亲自问问五哥。”沈飞儿像是着了魔一般,向着赵弈的房门冲去,可当他登上第一阶的台阶时,门却自动打开了。 而里面,依然是那张消瘦的,憔悴的脸。 “你们都……进来吧。” 168 轻如鸿毛,重如泰山 一百六十八轻如鸿毛,重如泰山 众人再一次进入了那间只能容得下一个棋桌的屋子,可比起第一次的喜悦和惊讶,他们的脸上却再也无法露出笑容。 看着赵弈消瘦得甚至有些凹陷的脸颊,徐云野不禁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整整十年的别离甚至已经让他忘记了赵弈本来的面貌,而当他平复下激动的心,却发现当初的五哥,早已经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么,随着面貌的改变,他的人还会不会当年的那个人呢? 虽然说真挚的情感,总是可以经历时间的考验,可时间却能改变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 而当一切都改变之后,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跟着一起改变呢? 徐云野不知道在这十年中,赵弈究竟过得怎么样,也不清楚他的心中是否还对曾经的恩怨无法释怀,可就算他知道了这些,又能做什么呢? 在漫长的沉默后,终于还是赵弈开了口: “你们问吧,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很多事情想问。” “五哥,你都听见了?”沈飞儿惊道。 赵弈苦笑道,“我这个破院子,可好久没有像今天这么乱了。” “那,你是不是……” 赵弈突然间又瞪起了眼睛,他看向慈言,拍案道,“她一个小小的道姑,懂得什么,我自己的身体好不好,难道我还没数……”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又剧烈得咳嗦起来,他咳得实在太厉害,甚至可以让人听见他那空洞的胸腔一般。 “五哥,你到底是怎么了?”沈飞儿赶忙跑过去替赵弈抚着后背,但赵弈却好像一头受惊的野兽一般,推开了沈飞儿的手,可他越是做这样大幅度的动作,就越是咳个不停。 终于,伴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干咳,赵弈胸腔中的鲜血终于喷了出来,洒满了棋桌上的棋盘。 可似乎在咳出了血后,赵弈便舒服了很多,他佝偻着背,鼻孔喷着一股股热气,终于还是平复了下来。 但这种平复,却更像是鸟兽临死前的悲鸣。 “好了,你们满意了吧。”赵弈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捡起地上的抹布,仔仔细细得开始擦起了棋盘上的血。 可他的手在落到棋盘上的一瞬间,便被紧紧握住了。 “够了,你还要继续这样作践你自己多久!” 徐云野手背上的青筋条条绽起,他实在无法认同眼前这个自暴自弃,毫无情感的人,会是自己的结拜兄弟。 可明明十年前,他还不是这样。 十年,徐云野莫名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因为他突然发现这整整的十年中,自己似乎还是无法改变任何一件事,自从十年前的那一天,义结金兰的兄弟们如同陨落的流星般相继离开,而身处其中的自己,却除了麻木的看着以外,什么也做不到。 可徐云野却明白,既然已经离开的人已经无法挽回,可他却还能挽救那些依旧鲜活的生命。 “我作践我自己?我现在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我不用每天对着那张破交椅露出笑容,我不用逼着我自己却处理我不想处理的工作,我也不用看着我心爱的人死在我最好兄弟的手里!” 不知是因为自己的病,还是因为想起了伤心的往事,赵弈的声音竟突然开始了颤抖,从最初的激动到最后的沉默,他似乎是在用心呐喊,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你们走吧,不要在管我了,后天我就要做一件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事情,我现在,真的很累了。” 想到这里,赵弈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笑容,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可以为了自己做些什么,但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可是,赵兄,你的病如果悉心静养得话,还有好转的机会,可如果你还是继续这样苦熬自己,那谁也救不了你了。”方天成突然开口道。 “我苦熬自己?你哪只眼睛看到了?难道我自己还不清楚我的病?” 方天成叹了口气,“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他指了指桌边的那盏油灯,“根据灯芯的燃烧程度,和灯里的灰,你昨晚至少是寅时睡的。” 赵弈听完了方天成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六扇门,还真是出人才啊。可本源清因的棋艺精湛,如果我不多加练习……” “你还没明白吗?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徐云野突然吼了起来。 “死?”赵弈叹了口气,“死了就死了吧。” 他闭上双眼,又将另一只手按在了徐云野的手上。 “六弟,有一点,你说的没错,这么些年,我的确浑浑噩噩,而如果我能选择从这种噩梦中走出来,就算是死,我也认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和妙手斋的人下那盘棋?我知道你绝不是一个在乎名利的人!”徐云野痛苦得摇了摇头。 赵弈凝视着徐云野的脸,缓缓道,“当年,我一气之下来到了日本,想要断绝一切的杂念,专心研究围棋,于是我就一直留在了大阪城,因为在这里有着全日本最出名的围棋宗派,妙手斋。不过到了大阪城的这么多年,我却没有跟他们下过一盘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赵弈叹了口气,“我累了,与其跟人争个高下,不如安安静静躲起来过日子,无论外面有多少风吹草动,我都是充耳不闻,我本以为在那件事情之后,我的所有热情都随着秋水一起死了,但直到一个月前,我才发现,我居然也会有冲动的一天。” “大概在一个多月前,妙手斋的人不知怎的,突然去了趟中国,说是要见识见识中国的棋术,关于这件事,一开始我是没在意的,毕竟咱们中国那么大,随便来几个高手便能打败这些蛮夷。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那一次的游行战绩是,百战百胜。” 赵弈沉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于是这帮妙手斋的人回国之后,便开始大肆得宣扬自己的战果,在他们的言语中,将中国围棋贬低得一文不名,至于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我就不讲了,讲出来又得生气。” 赵弈突然又笑了,“正巧,那一天,我喝多了酒,就误打误撞得走进了妙手斋的大门,那帮倭人还在下棋,我打眼一瞧,便看出不少漏洞,于是就在一旁笑了起来,可那些日本人突然生气了,说什么非要和我下一盘。” “结果呢?我下了四十八盘,也赢了四十八盘,而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妙手斋的主人,本源清因,出来了。” “我该怎么说那个老头呢?我之前看过他下得棋,的确是好,他的棋风很独特,你看似他一直在避让你,一直在防守,可你只要是一旦犯了贪念,那就必定会进入他的圈套,而他这个人也跟他的棋一样,绵里藏针,看着他像是笑眯眯的人,但我怎么看,却只能看出别扭。” 赵弈突然又咳了两下,“于是,咳咳,我没事,当他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他,我那天喝的有点多了,记不清我们都说了什么,我只记得他说了一句。” “他,说了什么?”徐云野道。 “他说,‘普天之下,只有君一人称得上我的对手。’” “那你又回了他什么?” 赵弈突然笑道,“我只回了他三个字,知道了!” 在说到了这里的时候,赵弈已经笑弯了腰,可大笑之后,他的眼神又露出一瞬的哀伤。 “我活了四十多年,或许只有在那一天才算是个人,六弟,八弟,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我,真的值得你们这样对我吗?” “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我五哥!” 赵弈摇了摇头,“我不配,我抛弃了你们,抛弃了白莲教,抛弃了大哥,在日本的这十年,我无数次的问过我自己,我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我想不清楚,或许我生来就是一个只会逃避的人。” “五哥。”徐云野握着赵弈的手愈发用力,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或许我可以死,默默无名的死在异国他乡,可一个人生来,至少也要做些大事,而我能做的,就是打败本源清因,证明中国围棋,就是比日本围棋强!” 说罢,赵弈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看向窗外。 是的,或许他一辈子也没有做出一次正确的选择,但在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他却明白了自己生存的意义。 爱情,友情,这些东西已经不会再属于他,可他却能做一件更有意义的大事。 而自己,在到了下面的时候,也终于可以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事无成。 到那时,他是不是才能真正有资格,去面对已经死去的她了呢? “不,你错了!” 一声微微颤抖的声音突然响了出来,在这件不大的房屋中徐徐回响。 而但所有人将眼神注视到声音的主人时,却也惊讶得无以复加。 那竟然是慈言。 “小道长,你说我错了?” 慈言突然仰起了头,不知是让自己并不高大的身躯显得高大一些,还是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 “你说了这么多,可你要做的,不过也只是为了你一个人!” “你为什么这样说?你根本就不懂我!”赵弈也站了起来,直视着慈言的眼睛。 “我的确不懂你,可我却知道什么才是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请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自己在做的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兄弟们?” 赵弈听见这句话,突然愣在了原地。 “你的兄弟,死在了日本人的手中,而此时此刻所有人正需要你的帮助,可你为什么要死?你只是为了证明你的棋艺比本源好罢了,你根本就没有想过任何人。” “不,不是,我,我是为了中国围棋……” 慈言瞪大了美丽的眼睛,“你错了,如果你是为了中国的围棋,你就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去把自己的围棋技术流传下去,这样才是光大中国围棋的方法,像你这样选择用死来解决一切,只能证明你是一个逃避一切的懦夫!” 此时慈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她的声音虽然甜美,可却足够震撼每一个人的内心。 “我可以容忍很多东西,可我决不能看着人轻贱自己的生命,如果你为死去的兄弟想做些什么,就请你珍爱自己的生命,因为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那就注定了你的生命不止属于你一个人!” 赵弈突然坐了下来,不停得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他沉默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带徐大哥他们去那场比赛,然后跟徐大哥他们一起把犯人找出来!” 慈言咬紧了嘴唇,眼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出来,“最后,活下去!” 赵弈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道姑,突然在她的身上看出了当年那个人的影子,虽然她们的长相完全不同,可在某些地方却是别无二致。 “我,答应你,我会带六弟他们去那场比赛。如果那里真的隐藏着凶手,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慈言瞬间破涕为笑,“你答应了!” “但有一件事情,恕我不能同意,那就是那场比赛,无论如何,我都要参加,不管那是为了什么,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还是会参加。” “可……” 慈言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赵弈打断了。 “放心,我不会轻贱自己的生命了,无论那场比赛的结果是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要一个结果。u看书 .uukahu.co” 赵弈叹了口气,又看向了徐云野道,“到了那里,千万不要冲动,毕竟你们现在还是通缉犯,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救不了你们。” 虽然赵弈的话看似绝情,可徐云野却已经能察觉到其中的温度。他点了点头,眼睛却看着一旁的慈言,看来自己选择带她来是正确的,只是凭她的几句话,便可以让本来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的人,重新燃起信念。 而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的慈言,本人又经历了什么呢? 徐云野默默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他也已经不愿再想,于是他站起身,走向了大门。 “徐兄,你要去干什么?”方天成问道。 “我出去一趟。” “外面现在很危险。” “我知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徐云野道,虽然他清楚现在的情况,可有一件事情,他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等等!”赵弈突然喊道。 徐云野转过了头,他不清楚现在的五哥究竟还能说出些什么话。 “带点酒回来。”赵弈突然笑了。 “好的。” 徐云野迈步走出了门,看着晴朗的天空,他的心情似乎也好起来了。看来无论是中国还是日本,天空都会是这样的晴朗。 而徐云野也突然间明白了过来,只要还有着这样的好天气在,那两颗处在大海两岸的心脏,也会永远的血脉相连。 169 快刀 一百六十九快刀 日本,一个由樱与刀筑建起来的国家,既有着樱花的浪漫,也有着刀尖上的野蛮。 直到现在,这两者已经深深铭刻进了日本民族的血液中,而作为这个民族支柱之一的刀,也早已不再是只是他们手中的武器,而成为了他们心中的理想具象化的象征。 而这,或许就是老人继续还坐在铁砧前的原因。 老人已经不再年轻,似乎在将宝刀淬入清水中的时候,那飞起的火星也在他的脸上刻下了岁月的痕迹,但无论是谁,却从未看见过老人有过叹息的时候。 不论外面有多乱,也不论外面有多么繁华,老人始终就像那千磨万凿的铸铁一样,虽然已经改变了当年的模样,可依旧有着惊人的锋芒。 只不过这份锋芒,他却从来没有流露过。 也许对于武士,对于大名,一把好刀是他们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可对于老人,刀就是刀,他不会大言不惭的逢人便夸耀自己的刀有多么好,因为一旦他的刀从他的手中交纳了出去,他便再也不会留意这把刀带给主人的的功勋;他也不会假惺惺的说自己对待自己的刀就如同对待儿女一般,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儿女。 铸刀,是他的谋生的手段,亦或许是他生来的使命,他需要做的,就只是将好钢锻成一柄柄锋利之刃,而至于其他的,那都与他无关。 所以直到现在,他依旧卖力的将铁锤敲打在胚子上,那一声声带着火星的金属相撞之声,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老人敲完了铁,便拿起了椅子旁的茶杯,他撩起衣袖,让风自然得将胳膊上的汗水吹干,此时此刻的他就宛如一个得胜归来的武士一样,淡然自若,却又雄心勃发。 可在外人看来,他也不过是个打铁的老人罢了。 老人喝完了茶,突然双眼茫然得看向了门外,不知他是在等人,还只是单纯的看着。 但似乎他的等待并非没有意义,因为一个身影也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这里,还真不好找。” 那人说完了话,便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这里是日本,他说的是汉语,又有谁能听得懂呢?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老人却用汉语回应了他。 “买刀?” 那人笑了笑,“你会说汉语?” 老人也笑了笑,“看你的样貌,就不像是日本人。” “那么,我并不是第一个来这的中国人?” 老人看了看铁砧上还未成型的刀,又道,“不是,可你跟他们似乎都不太一样。” 那人走进了铺子,将挂在店内墙壁上的武士刀全部看了一遍,却突然叹了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来这里的人,出了买刀,还会干什么?” 老人突然站起了身,捡起一块抹布擦了擦手,走到了柜台前。 “也许吧,那我现在可以问你,看上哪一把了吗?” 那人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墙上的刀,道,“你是姓直田,是吗?” 老人笑了,“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 “我只是听说直田的店里只有好刀,可直到现在,我却连一把也没有看见。” 老人沉默了良久,皱了皱眉道: “刀的好坏,并非是看刀的本身,一个不会刀的人,即使给了他一把好刀,又能怎么样呢?” 那人道,“可天底下,因技不如人而怪罪自己兵刃的刀客,可不是一个两个,正如你所说,是人成就了刀,可刀未必就不能成就人。” 老人凝视着那人的眼睛,似乎看出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他挠了挠稀疏的白发,自言自语道: “很久之前,有一个人跟你说了一样的话。” “我想我应该是不认识他,我才刚来日本。” “那可未必。”老人故弄玄虚的笑了笑,突然走向了后门。 “等着,我去给你找好刀。” 那人点了点头,可眼神却依旧停留在满墙的刀上,实际上,他说这屋中没有好刀,只不过是逼老人拿出镇店之宝的托词,如果实话实说,那么这小小的铁匠铺中的任何一把刀,都是连他也很少见过的珍宝。 于是他随手拿起一把,将刀缓缓拔出刀鞘,那有些昏暗的室内便立刻升腾起一阵青光。 而这,也足够让他叹气。 “你要的好刀,来了。” 那人立刻放下手中的刀,走到老人的面前,可看着老人怀中那三柄平平无奇的刀鞘,他当时便又叹了口气。 “这,就是你说的好刀?” 老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突然拔出了其中一柄,当刀刃完全暴露在那人的视野中时,他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此刀名曰观世正宗,为镰仓年间所作,当初为石田三成所有,关原大战后辗转流落到了我的手里。不过你也不用想了,过几日德川家的人就会来取这把刀,作为献给大纳言的礼物。”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那人的神情,可他本以为会惊讶的跌掉下巴的那人,却依旧平静的站在那里。 “的确是好刀。” 老人先是愣了愣,可随即便又拔出了一把刀,这把刀拔出的刹那,便是好像是带着妖气的黑云一样,让人无法透过气来,在暗黑的刀柄延续到刀身的优美的弧线上,似乎还残留着无法洗净的血腥,和死者无法言说的哀怨。 “此刀名曰村正,但就是这样的好刀,可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一个能一直拥有他的主人,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这是一把下克上的刀,直到如今,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大名,死在了家臣手中的村正下,而正因为如此,他也被人称为妖刀。” 老人似乎挑衅似的看了看那人,想要看看他惊讶的表情,可那人却只是轻轻笑了笑。 “如果没有这些传说,这还姑且算是把好刀。” 老人的眉毛轻轻上挑,“阁下不会是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妖邪之物吧?” “那倒不是,只是一柄用来专杀自己主君的刀,怎么也算不上什么好刀。持刀的人心术不正,反倒辱没了刀。” 这一次,老人握刀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突然间,他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又将第三把刀拔了出来。 这一把刀,却又与刚才的观世正宗,妖刀村正都不同,如果说观世正宗的朴素的美,村正是邪魅的美,那么这把刀便是梦幻中美,剑身的通体都呈现星空的蔚蓝之色,而借着屋内投进来的光线,立刻便将刀身照耀出了星星点点的光彩。好像铸成刀身并非是钢铁,而是那璀璨的星河。 “此刀名曰千星丸,是我自己打造的,用的是天上的陨铁。当时我作了两把,其中一柄送给了朋友,这是剩下的另一把。” 老人只用了简单的话语评价了这把刀,可那人的眼神却在刀身上停留了好久,直到老人将刀收回刀鞘,那人才默默叹了口气。 “只有他,还算有些人情味儿。” 不知是因为那人夸了自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老人突然笑了笑,他将三柄刀轻轻放在柜台上,又向那人问道: “我已经没有再好的刀了,如果你还不满意,那我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那人摇了摇头,“不,你还有一柄没有拿出来。” 老人疑惑的道,“什么?” 那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间将藏在背后的刀拿了出来。 那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中国刀,说不上精美,也说不上锋利,可却让老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这把刀至少不止我手中的这一把。” 老人叹了口气,突然又走进了库房,过了好久,才走了出来,他的手上,竟又出现了一把刀。 而那把刀,竟然与那人带来的一模一样。 那人立刻迈步上去,将老人手中的刀夺了过来,他细细看了半天,才终于开了口: “像,太像了。” 老人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他手中两柄一模一样的刀,叹气道: “其实,也不太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这把,没有沾过血。” 那人突然轻轻一笑,“我的这把,也没有沾过血。” 老人顿时大惊,他连退了几步,终于一下子跌倒在了椅子上。 “我知道了,你就是这把刀真正的主人。” “怎么看出来的?” 老人走出柜台,坐在了铁砧边,“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刀,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才真是让人笑话了。” “可你当然也绝不会是凭着想象,就做出了一柄和我的一模一样的刀来。” 老人点了点头,“大概一年之前,曾经有一个中国人来找过我,说要我给他做一把刀。” 那人皱了皱眉,“那人什么样子。” “我年纪大了,说不清,只是记得他戴了一身的玉,像是什么贵公子一样。” 那人立刻大惊,“那,他一定是有刀的图谱,你才能做刀的。” “不错,他的确带来了一个图谱,但当我看见那柄刀的样式时,我不过只是笑了笑,你可知为何?” 那人道,“我猜,是你看不上这种普普通通的刀吧。” “正是,可那人只说了一句话,就改变了我的想法。” 老人突然站起了身,走到了那人的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说,这柄刀曾经杀过无数的人,可却从未沾过一滴血……” 可那人只是笑了笑,“你信了?” “我不信,可是……” “可是你还是打了这柄刀,而且不止一把。” 老人叹了口气,“是啊,我给自己留下了一把,虽然我不信天底下会有杀人不沾血的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做了他。” 那人也叹了口气,“那你知不知道,当初来找你做刀的人,想拿这把刀干什么?” 老人看向了那人,“你作为他的主人,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你错了,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到这里来。” “难道那个人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你?” 那人大笑道,“当然不是,就算他想说,也说不了了。” “为,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就死在这柄刀下!” 那人举起自己手中的刀,抬到了老人的面前,可老人还来不及惊讶,便先是被人给吓了一跳。 因为此时此刻,他小店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好几个举着武士刀的浪人。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日本话,虽然身为中国人的那人听不懂,可老人却已经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说什么?”那人看了眼门外的浪人,又看向了惊恐万状的老人。 “你,你是通缉犯?那你为什么来我的店?”老人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 可那人却只是笑了笑,“他们有没有说我的名字?” “徐,徐云野!你就是丰臣家要杀的徐云野?” 老人不会相信,一个身负巨额悬赏金的犯人竟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而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打造出了这个犯人的刀来。u看书 w.uukanhu 这个叫徐云野,他为什么要来日本?又为什么会惹上丰臣家的人?老人已经完全陷入了恐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不安的颤抖。 “你,你快走吧。这些浪人都是买过我刀的人,应该会卖我一个面子,趁着现在,快走!” 老人在说出这句话后,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又为什么要帮助一个刚刚还是陌生人的逃犯,他的内心依旧在颤抖,可他的双腿却已经站立了起来。 “多谢你的好意,但,不用了。” 就在老人刚要上前劝说那些浪人的瞬间,徐云野已经出刀! 鲜血,洒在了老人的脸上,让这个刚刚还说着豪言壮语的老人瞬间瘫倒了下来,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那几个浪人竟然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当老人看向了徐云野手上的刀时,却好像被巨雷劈中了一样无法动弹。 因为徐云野的刀上,一滴血也没有沾。 “看来,你的刀,做的的确很像。” 当老人回过神来时,徐云野已经不见了,而原来他所站的地面上,只留下了一柄刀。 那柄由他打造的,徐云野的刀。 一阵寒风吹过,老人不禁打了个哆嗦,眼前的一切似乎什么也没有变,那柄刀,在徐云野来的时候,没有沾过血,而在徐云野走后,却依旧是如此。 就好像,徐云野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170 长城 一百七十长城 三天后,在赵弈的带领下,徐云野等人也随之来到了大赛的会场。而此时此刻,当方天成亲眼透过那间豪华的待客室的窗子看见了远处会场的盛况时,他却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方天成以前没有下过围棋,当然也没有看过任何一场围棋比赛,但他也从没有想过,赵弈同本源清因的这场比赛居然会如此宏大。 虽然说比赛还没有开始,可会场的四周已经挤满了人,无论是男女老少,贫富贵贱,日本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是围棋的忠实爱好者,此时的他们正围在一块块巨大的棋盘前,期待着比赛的开幕,但方天成却也已经发现了为数众多的持刀武士。 “情况怎么样?”沈飞儿走到了方天成的身边,也向外瞧去。 “我的天,这么多人?他们这是要打仗还是下棋啊?”沈飞儿皱了皱眉,又走到了徐云野的身边。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真的能找出犯人?” 徐云野没有说话,只是仔细擦着他的刀鞘。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既然藤海家的人已经先悬赏了我们,那他绝对不会不有所防范的。或许这次比赛就是他设下的局。”沈飞儿见徐云野不说话,却越发急迫起来。 “八弟,我看这倒是不一定,首先,你们说的那个人未必知道你我的关系;第二,妙手斋已经是日本围棋界的象征,大名武士们为了自己的这张脸,也不会敢随意出手;第三这场比赛无论是从意义上还是关注度来讲,已经是相当重要的了;丰臣家就算势力再大,也未必敢冒天下之大不讳随意打乱这场比赛。”赵弈走到了沈飞儿的面前道。 沈飞儿叹了口气,“这我是没有你懂了,但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我的直觉可是一向很准的。” 突然,门被轻轻的敲响,打外面进来一位着装整洁的年轻人来,他向着赵弈说了几句话,便又恭敬的离开了。 “妙手斋的,他们让我到会场去。”赵弈笑了笑,便迈步向着门外走去。 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不知是对于比赛的激动,还是对徐云野此行的担忧,赵弈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终于走到了这一天,或许在他走到那扇门之前,他还不过是一个虚度着光阴的失败者,而只要他推开那扇门,无论结果如何,他的名字都将被永远铭刻在史书上。 可为什么到了现在,他却依旧惴惴不安呢? 或许他应该对兄弟们说些什么?可似乎千言万语到了如今,却全都无法言状,他犹犹豫豫的转过头,却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于是他愣住了。 “你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还没有准备好吧?”沈飞儿笑着向赵弈道。 “我,我……”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你是主角。”沈飞儿走上前,替赵弈整理好了衣襟,“你可得替我们好好教训一下那帮日本人。” 赵弈突然间有些害羞,他将头扭到一边,却发现了远处正微笑着的徐云野。 而那一刻,他也突然间明白了,哪怕是为了那个微笑,自己也不会让他们失望。 “走吧,去会会我今天的对手!” 当然,徐云野等人现在还是身负巨额悬赏金的犯人,他们自然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于是在众人的商议之下,他们安排了两个最安全的人陪同赵弈,那就是方天成和慈言。毕竟他们不是死者薛天傲的兄弟,也大概不会被凶手所盯上。 可从待客室到会场的一路上,方天成依旧无法放下心来,因为他知道,当初他们在船上遇见的那个忍者,依旧没有下落,而他很有可能已经把自己来到日本的情况告诉了藤海家的人,而既然那些凶手连徐云野来到日本的消息都清楚,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但比起这些,现在方天成最担心的,却是现在不知在何处的袁小云。 自从那天他说出让袁小云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作为跟自己一起来到日本的知情人之一,藤海家会放过她吗?她真的能安全的回到中国吗? 而最重要的,她是不是还在恨着自己? 可这些问题的答案,却是即使是破获了不少惊世大案的方天成也无法回答的,他知道就算他再后悔,再担忧,都已经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应该找出潜藏在这广大会场中的杀手。 但直到两人走进了会场正中心的比赛间,他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啊,是赵先生,快请进,快请进。” 一声谄媚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方天成的胡思乱想。 说话的人是一个身材不高的日本人,他穿着一身华丽的和服,身上也佩戴着不少的珠宝,一看便是身份不一般的人,可那人的样貌却丝毫没有大富大贵人的样子,反倒是满脸的凶气,让人相当不自在。 赵弈向那人点了点头,问道,“阁下是?” “在下小林熊太郎,是秀赖殿下府上的小小家臣,也是今天大会的负责人兼主持人。由于我之前在中国留过学,也会说些中国话,今天的我也负责翻译的工作。” 方天成听见这话,先是一惊,这个小林熊太郎口中的秀赖殿下,正是丰臣秀吉的独身子,现任大阪城领主的丰臣家家主,而如果说今天小林的到来是得到了丰臣家的同意得话,那么看来那一天宫本武藏所说的话,果然不假。 而更关键的是,作为丰臣家幕后最强大的助力,也是杀害了薛天傲真凶的藤海家,也很有可能就在现场! 但事到如今,方天成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惊讶,他只是稍稍往上提了提戴在面上的面巾,便又看向了小林。 小林倒是没有在意方天成,他微微一笑,继续向赵弈道: “先生既然来了,就赶快入座吧,本源阁下可是等得有些着急了。” 赵弈也礼貌性得行了个礼,便要往大堂里走去,可突然间,赵弈只觉得肺内一阵刺痛,便又猛烈得咳了起来。 “你怎么样?我给你调的药你没有吃吗?”慈言赶忙走上前去查看赵弈的状况,面露担忧之色,原来这两天,慈言一直在想方设法给赵弈治病,可实际上,她自己也清楚,她也只是比较懂医术,距离神医还差得远,又怎么可能治得好赵弈已经病入膏肓的身体? “咳,我没事,咳,你别过来。” 也许是清楚自己病情的严重性,也许是因为过往的遭遇,让赵弈不想再面对峨眉派的人,无论慈言怎么苦口婆心的劝导赵弈,让他安心静养,他还是不屑一顾,甚至对于慈言有些刻薄。但慈言,却依旧没有放弃过对赵弈病情的研究,尽管是杯水车薪,但她却对任何一个人见死不救。可似乎她越是努力,就只能让赵弈愈发的反感。 “您,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小林也走了过来,细细得打量着赵弈,可似乎是由于他本来就凶恶的长相,竟也让人看不出一丝的好意。 “我没事,我们快进去吧。”赵弈捂着自己的嘴,不想让自己咳出来,可他越是这样,反而越咳得厉害。 小林轻轻一笑,摇摇头道,“赵先生果然是围棋界的高人,即使身体抱恙,还是如约到来,令鄙人深感敬佩,那么,请进吧。” 赵弈听见这话,一把推开一边的慈言,就向着大堂内蹒跚的蹭了进去,方天成和慈言见状,也只好跟随他走了进去。 果然,整个大堂内整洁干净,却又不失华贵,整个房屋的正中间只有一方棋桌,棋桌的一边也站着两个人,他们庄严而立,正围绕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不用说,那个老人,便是当今日本围棋界的泰斗人物—本源清因。 方天成细细打量着这个名满天下的围棋大师,却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现什么别样的地方,甚至抡起精气神来,自家的老头子白双都要比他精神矍铄得多,但即使是他今天的竞争对手,赵弈走进了大门,他却依旧正襟危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而直到赵弈坐在了他的对面,他才说了一句话: “赵君,你迟到了半个时辰。” 赵弈擦了擦虚弱的汗水,让自己露出一份泰然自若的微笑,并未理会本源,他转过头向着小林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小林点点头道,“稍等,鄙人还要做一个开场词。” 小林走到大堂的门口,望向楼下的人山人海的观赛者们,清了清嗓子,便开始了他的开场词。 开场词的内容,当然包括描述今日比赛的种种盛况跟简明扼要的介绍了参赛的双方—日本围棋界的最强高手,本源清因和来自中国的挑战者,赵弈。 但小林当然也借机吹捧了他所代表的丰臣家如何爱民,如何支持围棋界等等,但似乎是看台下的观众已经等得不耐烦,小林也及时停止了自己的讲话。 随着小林说出“比赛开始”的时候,台下的掌声岁间如雷鸣般响起,因为这场比赛已经不仅仅象征着赵弈同妙手坊一家的恩怨,也是整个围棋界决出最强高手的巅峰一战。 而在掌声响毕之后,偌大的会场竟又瞬间化为了寂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期待着两方即将到来的交锋,这不光是对比赛双方的尊重,也是台下这些热爱围棋的人们的心照不宣。 小林见观众已经安静,便又走到了本源和赵弈的面前。 “两位,比赛可以开始了。” “不急,我想先跟赵先生,讲几句话。”本源挥了挥手,让小林离开。 “哦,不知本源先生有什么话,相对晚辈说?” 本源笑了笑,“老夫自三岁起,便开始学棋,如今已经整整六十年,可我在这六十年中,还是头一次遇见向赵君这样的对手。” “晚辈的棋,倒也算不上什么,我不过也是在我国混不下去了,才到日本来的。”赵弈也是毫不留情。 本源倒也不恼,“阁下说笑了,能够打赢我门下的几个得意弟子,还说算不上什么,那可真是太过谦了,只不过在比赛之前,我有一句心里话,相对赵君说。” “请讲。” “妙手斋,到了我这一代,已经传承了二百年,虽然老夫不才,可在前几代掌门的心力下,妙手斋已经成了日本第一的围棋学院,而老夫作为妙手斋的主人,当然也不能辱没了妙手斋的威名,所以,今天这场比赛对于我来说,只能胜,不能败。你,明白了吗?” 赵弈看着本源清因的眼睛,突然正色道: “赵某一生没有什么爱好,也更无信仰可言,但我却深知一点,那就是我是一个中国人,此前贵斋在市井之中的言论,在下早就忍无可忍,今天这场比赛,不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我的国家,,也是只能胜不能败。” 本源沉默了良久,开开口道: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开始吧。” 赵弈点点头道,“那好,那么晚辈便执黑先行。” 可赵弈的手刚要按在黑棋的瓮中,却被本源拦住了。 “不必,棋桌上不分长幼尊卑,只分棋艺高低,我们还是猜先吧。”本源握起一把棋子,便攥着手伸向了赵弈。 “也好。”赵弈笑了笑,便拿出两枚棋子,本源将手摊开,里面的棋子也恰好是双数。 “天意,就是我执黑。”赵弈大笑着捻出一枚棋子,瞧准了棋盘之上,轻轻一点,便好像有着极高轻功的大侠在水面上凌波微步一般举重若轻。 赵弈的第一枚棋,下在了三三。 见到此景,本源身后的两位弟子,早就偷偷笑了起来,看来这个名声如此显赫的赵弈,也不过如此。 先手下在三三,历来是妙手斋围棋一门百年围棋理念的大忌,因为三三位在棋盘中的位置实在太低,无法影响到棋盘的中腹,被妙手斋视为开局的禁手,而现如今赵弈将第一手如此关键的棋下在了三三,莫非是在向妙手斋挑衅?可在如此关键的局数中犯下这样的错误,难道真的配跟本源掌门大战? 可本源清因在看见赵弈的这一手棋后,去足足思考了一刻钟。 终于,他颤抖着下在了更为稳妥的小目。 赵弈轻轻笑了笑,又拾起一枚棋子,正中星位,这一手如同瞄准了猎物的神箭一般,如裂帛穿丝之势,仿佛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这一下,那些刚才还在嗤笑的弟子们一下子傻了眼,难道赵弈并非是作茧自缚,而是另有妙手,在他们的围棋生涯中,还从未见过有如此开局的下法,再回想起前几日他们妙手斋的四十八位高手惨败的场景,这些弟子却突然间呆在了原地。 而本源清因只是皱了皱眉,便下在了下方的小目上,对于他来讲,无论对手怎么变化,uu看书 ww.uuanshu自己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迎敌之策。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赵弈的第三手棋,竟然下在了天元! 天元,位于整个棋盘的最中心点,围棋的棋盘之中,角位价值最大,周边为次,中腹价值最低,这是妙手斋,乃至整个围棋界都不可否认的真理,可赵弈的第三手棋,却偏偏下在了天元! 随着赵弈将黑棋落在天元的一刹那,原本在三三,星位的两枚棋子立刻便练成了一条横贯棋盘的长线,将棋盘一分为二。犹如贯通宇宙的银河,又好像阻断山脉的波涛。这一道气势无双的天堑,随着赵弈的手落在棋盘的中央,也仿佛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所有的妙手斋弟子已经开始打起了哆嗦,因为今天的所见,已经完全击垮了他们心中几十年来由传统所筑成的长城,他们万不会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的棋法。 而本源在看到那道似乎无法逾越的鸿沟后,竟然将早就捏在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瓮。用着虚弱而惊恐的语气说了一句话: “我身体欠佳,今日就到这里吧,我们……明日再战。” 在众人一片的惊讶中,本源摇摇晃晃的起身向屋外走去,而赵弈早已大笑了出来。 他看向了棋盘正中央的那道城墙,潇洒得挥了挥衣袖,他知道今天他用棋子筑造的城池,不仅仅屹立在了棋盘上,也同样屹立在了本源的心中。 而这道城墙,也将永远被世人铭记。 171 真假难辨 一百七十一真假难辨 本源请求停赛的消息,立刻便传到了下面观赛着的耳朵里,一下子,这本来还安静无声的会场便突然沸腾起来。 为什么鼎鼎大名的本源棋圣,妙手斋现如今的主人,竟然会在面对一个明明资历不如他的中国棋手时,选择了暂停比赛?谁也说不出原因,可突然起来的变故却让每一个人开始了议论,从一开始的窃窃私语,再到现如今的哀声遍天,人群中好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一样,爆发了开来。 虽然在场的安保武士及时作出了反应,小林也马上解释说是由于本源清因年事已高,不得已才中止了比赛,但坐在一旁的方天成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明白,恐怕这话连说出来的小林,也不会相信。 方天成虽然不懂围棋,但也通过刚刚妙手斋弟子与本源的表情,便可以猜出,刚刚赵弈的几手棋,的确让本源不知如何应对,那么,他可以预见到的,就是本源在返回妙手斋后,一定会同弟子商议下一招的对策,找出克制赵弈的办法。 也就是说,赵弈现在并不是跟本源在下棋,而是跟整个妙手斋的人下棋。 想到这里,方天成不禁叹了口气,平心而论,按照目前的情况,他并不认为赵弈可以赢下这局比赛:本源清因,拥有着全日本围棋界的精英人才,他们可以为本源出谋划策,可赵弈呢?现在他的身边只有自己这些人,而他们是根本帮不上任何忙的。 更何况,现在赵弈的病情,实在是不容乐观,如果在这样高强度的对抗之下,他会不会支撑不住? 方天成不敢再想,便马上走到赵弈的身边,将他扶起,可看到现如今赵弈满脸的笑容,他却是有话难言。 或许,一切,都要交给天意,和赵弈自己了。 “他们,这不是违规吗!” 方天成猛地抬头一看,却发现本来在他身后的慈言,现在已经站在了小林的身边,看着她紧锁的眉头下闪烁着的眼睛,方天成便是一惊,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慈言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这个,这个,规则上,还真的没说不能中断比赛。而且本源先生也并非是随意违约,他不是也是说好了,明日再战的吗?” “那怎么能行,要是他一直拖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下完?现在赵大哥还有着病……” 说到这里,慈言像是突然醒悟自己说错了话,便闭口不言了,可她的眼睛紧紧瞪住小林,像是在替她的嘴巴述说不平。 “对于这点,我们实在抱歉,可惜的是鄙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主持人,妙手斋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 这时候,赵弈也赶紧走了过来,他一把扭住慈言的胳膊,一边向小林点了个头,示以告别,随后便大迈步的离开了。 “赵大哥,难道你不认为这样不公平吗?”虽然离开了会场,可慈言还是气愤得很,即使是出家人的她,言语中也充满了不平之气。 “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明天你不用跟着来了!”赵弈一把甩开慈言的袖子,可突然间,他却又咳嗦了起来。 “你怎么样?先别说了,快回去休息吧。”慈言见状,马上扶住了赵弈。 可赵弈还是毫不领情,“放开我,我不需要你来管我。” 赵弈一边忍住咳嗦,一边向着前方走去,慈言一下子没了办法,便看向了方天成: “方大哥,你,你劝劝他啊。” 方天成本来在看着远处的高台,突然被慈言的话一惊,他转过头,思考了半天,又对慈言道: “慈言师妹,我恐怕需要先离开一会儿了。” “你,你要去干什么?赵大哥不听我的,我一个人恐怕照顾不好他。”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放心,赵弈远比你想象得坚强得多,这么多年他都忍过来了,这点挫折击不倒他,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这些。” 慈言的眼睛中充满了疑惑,“那是什么?” 方天成顿了顿,又道,“你们回到住所后,最好不要着急休息,最好今晚搬到一个其他的地方去住,另外,在你们回去的时候,叫徐兄一个时辰后来找我,记得让他做好伪装。” “为什么?你发现什么了吗?” “不清楚,但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想要打破这种境地,只有采取一些与往日不同的做法。” 慈言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一件事……” 方天成看向了慈言道,“你是想问苦言师太的事情吧。但很抱歉,对于她的下落,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 慈言失望得垂下头,可方天成又道: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整件事情的所有起因,不过在于藤海家的刀谱,而只要我们能揪出幕后的藤海家,我想苦言师太的下落,我们也早晚会弄清楚。” 慈言听见这话,似乎是放下了心,“我知道了,那你跟徐大哥要在哪里会面?” 方天成突然笑了笑,他伸出一只手,指向了前方的会场道: “就在这个会场!” 今日的围棋比赛,已经成为了大阪城每个家庭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比起今日赛场的盛况,人们谈论起的却还是本源暂停的比赛的做法,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连本源棋圣,也遇到了难以应付的对手? 即使是在现在的比赛会场,依然有少部分人选择留下来,提前做好第二天观赛的准备,他们有的选择了临近的酒店住下,也有的甚至临时搭起了帐篷,但无论是那种选择,他们对于比赛的关注则是丝毫不减。 可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却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场举世少见的棋局,他形单影只,孤独得站立在会场上,好像一只瞄准了猎物的老鹰一样敏锐,却又向山间的泉水一样心无旁骛。 他当然就是徐云野,在收到了慈言传达的信息后,他马上便做好准备,来到了会场,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足足在这里站立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看见方天成的踪影。 但徐云野,却已经站在风中,一动不动。街头的人来来往往,谁也不会过多在意打扮得如同一个落魄浪人般的徐云野,但同样的,徐云野也不会在意他们,虽然他已经等了很久,可他却有着一直等下去的魄力。虽然他从未离开过原地,他的视线却流过每一个经过的人,而渐渐的,他也同样发现了一些异常。 那就是在他的对面,有一个穿着破烂的小老头已经足足看了他一刻钟。 而此时此刻,那个小老头也走到了徐云野的面前,他上下打量着徐云野,突然点了点头,一把拉起了徐云野的手,就要带他离开。 徐云野顿时警觉了起来,可随着他的手移到了刀柄的时候,他却又想到了一件事,莫非这个小老头是方天成派来的? 于是他便问道,“老人家,你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 老头先是一愣,随即不知用日语回应些了什么,但他拉着徐云野的手却并未松开。 徐云野当下便陷入了两难,是应该跟他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但一想起自己已经等候了一个时辰,又看见逐渐变暗的天空,他也只好跟着老头前去。 在穿越了几条街巷之后,老头终于停了下来,他放开徐云野的手,像是如卸重负一般,笑着向徐云野点了点头,便大迈步得离开了。 “等等,到底是谁叫你来的?” 徐云野扭过头,向着老头离开的方向问道,可刚刚还在眼前的老头,居然没了踪影。 不好,难道是中计了?徐云野当下便要拔刀,可突然,他的肩膀上却有一只手拍了上来。 徐云野猛地回头一看,却又笑出了声。 原来那人正是方天成。 “天成?是你让那个老头带我来的?” 方天成没有说话,只是向徐云野招了招手,让他走到巷子的深处来。 “怎么了?”徐云野跟随着方天成走到里面,却还是没有明白他的用意,可突然间,一道闪着寒光的物体,便向着他的眉间直飞了过来。 徐云野心中顿时一惊,可手上也并非是没有防备,霎时之间,他也已经提起手中刀,随着一声金属相撞之声,那枚铁器也随之掉落。 那,像是一种飞镖,可徐云野却从未见识过这种样式的飞镖。 而再一转眼,眼前的方天成,竟然也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即使是徐云野,见到这样的场景时也不禁后退了几步,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竟然有钻出一个人来。 “累……累死我了!” 那人竟然也是方天成! 徐云野立刻做出反应,跳到了一边,用刀指向着“方天成”的咽喉道: “你,究竟是谁?” 方天成像是跑了很长的一段路一样,伏在墙边不停的喘着粗气,可当他看见徐云野的刀时,却也突然间站正了。 “徐兄,你这是干什么?” 徐云野不禁有些困惑,这里有一个方天成,可刚才的方天成又去了哪里? “说,修罗会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谁?” 方天成先是一愣,可面对着徐云野的刀锋,他却也不得不说。 “玉,玉剑君子?” 徐云野缓了口气,将刀收回鞘内,走上前拍了拍方天成的肩,“看来你是真的,这是一个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的秘密。”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还有,刚才带着你跑的那个老头,又是谁?”方天成显然不知道这些,便向徐云野问道。 徐云野简短的讲述了刚才的遭遇,又小心翼翼的捡起了地上的那枚铁镖,“这个,就是那个假扮你的人留下的。” 方天成看着徐云野手中奇形怪状的飞镖,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过了半晌,他才缓缓道: “能使用如此高明的易容术,再加上暗器和轻功,我想那一定就是秋田君所说的忍者了。” 徐云野叹了口气,“现在我才算想明白,你不会日语,又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本地的日本人来找我?看来我的确是疏忽大意了。” 方天成继续道,“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而且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一定在会场上。因为我当初的这个计划,是在那个会场上临时想出来的!” “那么你当时是在哪里?” 方天成摇了摇头,“恐怕现在说这个,已经没用了,既然他们已经有了防范,我们再纠结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你最开始的想法又是什么?” 方天成道,“实际上,我突然发现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什么误区?” “其实这也是慈言提醒我的,还记得这些日本人为什么会到中国来吗?是为了那本刀谱,而刀谱现如今在谁的手上呢?” 徐云野大惊道,“你是说苦言师太?” “对,就是她,无论她有没有把经书送到藤海的手里,现在她的下落依然不被我们所知,而我们似乎从一开始的方向,就对准那些忍者,这是错误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苦言师太,只要找到她,我们才能借机挖出藤海家的人来!” 徐云野道,“不错,这一点我怎么早没有想到?” 方天成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不过现在开始,我想应该也不算晚。” “那么,我们要怎么找出苦言师太呢?” 方天成道,“虽然现在我们似乎完全没有可以入手的点,但幸亏我们遇到了赵兄,而正是因为他与本源的这场比赛,给了我们一个绝妙的机会。虽然刚刚我还不太确定,可现在我可以百分百的确信,藤海家与妙手斋,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徐云野听完这话,点了点头,的确,如果不是方天成所说的那样,那么今天的这个忍者又是从何而来? 可他随即便问道,“那,那五哥他,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你应该可以放心,藤海的敌人,只是我们,而不是赵兄,就算现在赵兄是跟我们一起的,我想他们也绝不敢随意杀人,毕竟他们是隐秘的组织,而这场比赛已经是轰动日本的大战了,他们不会冒着身份曝光的危险,去杀害赵兄的。” 徐云野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但我还想问一件事,那就是你所说的那个机会,u看书.uukshu 究竟是指什么。” “通过今天的比赛,让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叫小林熊太郎,据说是丰臣家的家臣,可凭我的猜想,他的身份不会有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以他作为突破口?” 方天成叹了口气,“正是,我刚才不在会场的原因,是因为我一直在盯着小林,从他离开会场,便一头扎进了一所居酒屋。我本想叫你来,一起暗中观察他,但现在,我们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 方天成本来还在为已经找到了案情的突破口,而感到沾沾自喜,可现如今徐云野所经历的遭遇,则是让他如天堂掉入了地狱一样,如果那些忍者已经暗中做好了准备,那他们此刻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天成,你应该知道,如果现在我们退缩了,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方天成猛地抬起了头,却发现徐云野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走吧。” 徐云野的话,似乎永远都是这么简单,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足够让方天成的心中重新燃起了激情。 的确,这世界上,有着很多我们做不了,也实现不了的东西,方天成明白,有些事情,的确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但或许,我们只是没有为之付出努力的决心罢了。 方天成突然笑了笑,跟上了那个孤寂却又满怀温情的背影。 “不说啦,至少我现在要好好喝一杯。” 172 霸王别伎 一百七十二霸王别伎 巷子的尽头,是一家不大的居酒屋,似乎是因为今天比赛的缘故,此时的居酒屋内已经坐满了人。但与明争暗斗的棋盘上不同,这家不大的店内早已是一片欢声笑语。 看着隔桌的武士们早已喝红了脸,手舞足蹈的唱着和歌,方天成却怎样也开心不起来,他甚至有些惊慌,因为他并没有在这家居酒屋中看见小林的影子。 “人在哪?”徐云野小声对着方天成的耳边说着,可方天成却早已是汗出如浆。 “不,不见了……” 徐云野皱眉道,“怎么会?你确定那人真的进了这家酒店?” 方天成咽了口唾沫,“我是亲眼看着他进来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足足盯了他一个时辰,而且我还敢确定,这家酒店只有一个出入口。” “那会不会是在你离开找我的那段时间,他已经走了?” “这,不应该啊,我明明看见他已经喝得睡了过去,连走路都走不了的。” 徐云野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可现在你也承认,他不在这里。” 方天成咬了咬牙,“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计划?刚刚不是还有个忍者来找你吗?” 突然起来的变故让两人突然无话可说,无论是什么原因,现如今小林已经失踪,他们似乎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徐云野叹了口气,拍了拍方天成的肩,虽然这次的行动已经失败,可他也知道方天成尽了力,那么与其再纠结小林的行踪,不如回去另寻他法。 可当徐云野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方天成却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了?” 现在的方天成已经从刚刚的失望,转变为了兴奋,他让徐云野坐下,用眼神示意徐云野向酒屋的小舞台上看去。 这个舞台,是专供歌舞伎提供表演余兴节目的,这是这家居酒屋的特色,也是酒屋揽客的重要手段之一。如今这家居酒屋能有如此多的顾客,也多半是由于在这里,可以一边饮酒,一边观看戏剧的原因。 歌舞伎,这一日本传统的艺术行当,据说是起源于战国时期,著名的美女阿国。她虽然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神社巫女,却能歌善舞,热爱表演。为了筹集到修建神社所需要的捐款,她行遍大江南北,也收获了不少的美誉,而正是在她的带领下,日本的歌舞伎也越发多了起来,诚然,不少身为弱势群体的女性,不得以借着歌舞伎的身份,以皮肉生意谋生,但作为一项优美的艺术形式,歌舞伎这一行业,也的确被发扬光大起来。 而现在的舞台上,正是几个画着浓妆的歌舞伎演员在卖力的表演。 虽然徐云野不懂日语,但通过演员的演绎,他也看出了今天的曲目,是中国的传统故事,霸王别姬,但为何在日本的舞台上,却演着中国的故事呢? “他们,演的是霸王别姬?” 方天成点了点头,“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我看他们演的还真不错。” 徐云野轻轻一笑,“你不会真的只是为了看戏吧。” “当然不是,徐兄,你看见那个演虞姬的演员了吗?” 徐云野抬眼向饰演虞姬的演员望去,却着实被那个演员的美貌给惊艳到了。 那是一个典型的日本式的美人,有着一种贤妻良母般的温和旗帜。虽然现在的她,满脸都涂抹着一层厚重的白,可这却似乎更能凸显出她乌黑浓密的秀发来,她的头发如瀑布一般,撒到了她洁白的脚踝,让人不可逼视。 “看见了,她怎么了?” 徐云野当然明白,方天成绝不会是为了看这个美女,才叫住他的,而既然他这样做了,就一定有她的原因。 “那你有没有看见她衣带上挂着的那一串宝石?” 徐云野再次看去,果然在她的衣带上发现了一串明艳如血的红宝石。这串宝石,就好像是在雪地中的一抹漆黑,一下子让本来温柔美丽的女人,多了几分妖媚。 方天成突然正色道,“那是小林的东西,我盯了小林这么久,这样扎眼的东西我不可能忽略,他的身上就佩戴着这样的宝石!”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红宝石而已,大概都是一副样子。”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可能,这条链子,绝对是罕见的珍宝,以小林的身份,姑且还佩戴得起,但一个小酒屋的演员,怎么可能戴得起同样的东西?” 徐云野恍然大悟,但他却又道,“那,这串链子会不会是小林送给她的?” 方天成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依当时的情况,这基本不大可能,我是一直再盯着小林的,在他喝醉之前,这个演员还没有登台表演,小林也没有四处移动过,而在他喝醉之后,就算是他想送这条链子,恐怕也没有机会了吧?” 徐云野想了想,又道,“那你的看法是什么?” 方天成道,“如果小林是真的喝醉了,而不是在跟我演戏,那么现在小林突然消失的原因就简单得多了:要么,是店家与这个演员,见了小林身上的珠宝,起了贪欲,将小林关到了这家小店的某个密室中,这不就解释了为什么小林能在醉酒的状态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吗?” 徐云野一下便听出了方天成的话语中的矛盾,他刚要反驳,便被方天成拦住了。 “我知道,这种说法很难成立,如果店家是为了钱财,将小林绑了起来,首先会被店内的顾客发觉,而就算一切安排妥当,也断然没有盗贼,大张旗鼓得佩戴着赃物招摇过市的,对不对?所以,这就有了第二个猜想,那就是小林,跟台上的这位‘虞姬’是一伙的!” 这个说法当然足够惊人,徐云野不禁问道,“你的依据是什么?” 方天成笑了笑,继续道,“首先,我们都知道,从会场到这家酒屋的距离,只有两三条街那么远,一个醉酒的人,真的可能能在这我离开这里的短短一段时间,就完美的离开这里吗?徐兄,咱们都是老酒鬼了,判断一个人是真醉还是假醉,我想我还是判断得出来的,而既然是真醉,那么小林很有可能就没有离开过这家酒屋!” 徐云野道,“这恐怕未必吧,虽然正常情况下,你离开找我的这段时间,是不足以让他逃离的,可要是加上了遇见刚才假扮你的忍者所浪费的时间,可就足够让一个人逃跑了。” 方天成摇摇头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可是有一点是很重要的,小林是一个人来的。” 徐云野突然恍然大悟,能让醉酒的小林离开酒屋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需要其他人的协助,可孤身来此的小林,在方天成的监视下,根本就没有寻找帮手的机会。 方天成道,“所以,真相显而易见,那就是这家酒屋一定与小林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至少,这家酒屋中也一定有小林的手下。” 徐云野点了点头,可突然又问道: “那怎么解释那个女人身上的宝石呢?如果他们真的是一起的,现在他的这种做法岂不是在不打自招吗?” 方天成道,“这就涉及了第二个问题,那就是这群人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他们当然是想先下手为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到处悬赏我的人头了。” “真的是这样吗?要知道,刚才的那个忍者所瞄准的目标是你,可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我们的命,干嘛不去找武功远不如你的我呢?我可没有你的本事,要是遇上了那个忍者,我基本是必死无疑。” 徐云野一下子懵住了,的确,这一次敌人的行动相当不符合常理,可如果他们不是来谋害自己的,又是来干什么的? 方天成似乎看出了徐云野的疑惑,他指向了舞台上的“虞姬”道,“我想,结论只有一个了,那就是现在,她要向我们传达某些信息。” “她?” “是的,第一,忍者的意图,在于拖延时间,而不是要杀害我们,第二,现在她的身上佩戴着小林的宝石,这就是在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第三,别忘了,今天的这出戏,可是中国的故事,以上综合起来,都在说明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想要创造一个跟我们对话的机会。” 听完了方天成的讲述,徐云野又看向了那个女人,果然,那个演员似乎也在看着他们,就像是有话想说一样。 可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呢?此时此刻,徐云野望着女人惨白的妆容,与腰间如血般的宝石,竟然只能感到一阵不祥的预感。 而戏剧,也在徐云野的担忧和“虞姬”夺过霸王的宝剑擦过自己咽喉时结束了,演员们接受着台下的欢呼,一个个的道谢而去,走到了后台。 “我们怎么办?”方天成看了眼徐云野。 “跟上去吧。”徐云野叹了口气道,虽然这样随意得跟随着她们进到暗处,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可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两人离开了座位,在人群中蹭了过去,挤到了后台的门边,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敲响了后台的门。 门里钻出了来一个还没卸妆的军士,他一看是外人,便怒目而视道: “お前らは誰だ?(你们是谁?)” 徐云野没有理会他,只是用力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一下可把那人跌了个跟头,叫苦不迭。 “野郎!(混蛋)!”那军士破口大骂,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别不敢再骂下去。 因为“虞姬”,现在正在微笑着看着走进来的两人,之间她站起身,恭敬得向两人鞠了个躬: “我叫雪樱子,见过徐大人,方大人。” 方天成和徐云野不禁同时一惊,看来她不光是有话对他们讲,而且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雪樱子见两人大惊失色的样子,只是笑了笑,她用眼神示意歌舞伎们先离开,那些歌舞伎便马上毕恭毕敬的告辞了。 “你们,一定有很多疑惑吧?”虽然雪樱子的语气很柔和,可她的妆容还未擦去,惨白的面容让方天成不禁直起鸡皮疙瘩。 但徐云野则是毫不在意,他右手持刀,双眼紧盯着雪樱子道,“小林熊太郎,在哪里?” 雪樱子捂住嘴笑出了声,却没有回答徐云野的问题,她端起一杯酒,举到了徐云野的跟前道。 “大人,请先饮一杯。” 徐云野怒目而视,严肃丝毫未减,“你要是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雪樱子见徐云野不从,却并未太过失望,她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便轻轻拭去了嘴角残余的液滴,便突然显出一另番韵味来。 “大人可见过了今天小女子的表演?觉得如何?” 徐云野眉头轻皱,右手渐渐移向了自己的刀柄上,但突然,方天成却拦住了他。 方天成向雪樱子笑了笑,“见过了,姑娘的戏,演的极好,可不知为什么姑娘今天要演一出中国的戏呢?” 雪樱子似乎很满意,她红唇微扬,又向方天成问道: “小女子自幼酷爱中国的历史,也很佩服向虞姬这样敢作敢当,为了夫君甘愿牺牲性命的女子,所以来有了今天的这出戏。” 方天成摇摇头道,“可我却不这么看,虽然霸王力能扛鼎,百战百胜,但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得不到天下,也得不到美人的悲情英雄。而霸王别姬,也不过是出悲剧罢了。” 雪樱子听见方天成的话,眼中竟突然流过一瞬伤感,她沉默了半晌,又突然问道: “大人所言,也的确有所道理,可我是女人,看问题也是从女性的角度来看,霸王兵败,是因为你们所说的儿女情长,可我,却实在欣赏霸王重情重义的这一点。” 方天成突然觉得雪樱子话中有话,于是他便道: “是啊,uu看书 .uukansh 这或许是霸王的失败之处,但又何尝不是他的闪光点,自古英雄,都是重权力,而轻感情的。可天下的一切权力,富贵,又有什么能比得上感情的?” 实际上,在方天成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也也想到了自己。袁小云的离开,也不正是自己太过于专注案情,而忽视了她的缘故吗? 可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呢?方天成突然明白,也许感情的问题,根本就不能用对错而言吧。 雪樱子叹了口气,向方天成道: “大人,是来找小林君的吧。” 眼见本来还故意扯远话题的雪樱子竟然主动谈起了小林的事情,方天成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徐云野却抓住了这个机会,向雪樱子问道: “我们是在找他,他人现在何处?” 雪樱子摇了摇头道,“他已经走了。” “走了?”方天成大惊道,如果小林走了,那么雪樱子为何还要主动跟他们说话呢? 莫非雪樱子还有别的用意? 雪樱子道,“实际上,就算你们找到了小林君,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官,根本不知道你们想得到的东西。” 方天成的嘴角抽动了两下,“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雪樱子笑了笑,又鞠了个躬,显得那样贤惠而温柔,可她的回答,却足够让方天成和徐云野大惊失色: “小女子,就是藤海家的人。” 173 复仇之芒 一百七十三复仇之芒 雪是洁白的,樱花是艳红的。但不幸的是,盛开在四月的樱花或许根本无法同漫天的飘雪同时出现。 除了在富士山上。 每逢春季,日本的居民都会前往寄托着民族温情的富士山赏樱,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极致的美,那么,那一定是在盛开着樱花的富士山。 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从漫天飘零的花雨中透过的山峦上的积雪,也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那一片纯洁苍茫的雪雾下的层林尽染的粉红。或许人们慕名而来,并非是为了寻找美,也说不上什么寄托情绪,他们大概只是忘不了,那精致的白,与浪漫的红。 就好像现在雪樱子脸上浓重的妆和她腰上悬挂的红宝石。 诚然,雪樱子的确有着樱花般的容颜,和雪一般的温柔,但方天成和徐云野,当然不会感到身处富士山上般温馨的触动,他们此刻唯一存在的情感,便只剩下了震惊。 而对于徐云野来说,这种震惊,更像是一种愤怒。 徐云野曾经想过当自己面对着杀害自己结义兄弟的仇人,会是什么样子,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象出来,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以往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多想,因为对于他而言他的刀总要比他的脑子快得多。 但终于,理智还是战胜了他的愤怒,徐云野闭上眼睛,不再看向微笑着的雪樱子,哪怕在此之前,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的羞辱。 “说,找我干什么?” 雪樱子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情感,她又鞠了个躬,用哀痛而低沉的语气道: “徐大人,有关您兄弟的事情,小女子万分遗憾。”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不要再说了,我们只想知道,你的来意。” 方天成说完了话,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徐云野,似乎徐云野在薛天傲离世后,就变了很多,以往的他总是能够用一颗勇往直前的心去面对一切,可现在,他却真的开始顾忌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么有些话,只能自己来说了。 可雪樱子竟然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她轻轻走上前,握住了徐云野的手,将它接近了脸颊。 而即使是方天成,也从未见过这双手会接触到除了刀之外的东西。可今天的徐云野却也没有将他的手收回来。 “我能感受到您内心的痛苦,那么,徐大人,您能否感受小女子的心呢?” 徐云野听到这句话,像是受了惊一样,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又紧接着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雪樱子叹了口气,“或许,有些事情,是您这样的英雄没法理解的吧。” 方天成抢先一步道,“够了,姑娘,请停止这样毫无意义的行为吧,别忘了,我们可是敌人!” “敌人?真的是这样吗?” 许久没有说话的徐云野突然张开了口,“是敌人,也是仇人。” 雪樱子摇了摇头,“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无论是推脱也好,实话实话也罢,您兄弟的死,跟藤海大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徐云野尽力的平复着语气道。 “就凭我敢出现在您的面前。如果我真的是杀害您兄弟的凶手,我又怎么会见您?” 徐云野握刀的手已经开始了颤抖,“谁知道呢?或许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罢了。” 雪樱子转过身,看向了窗外,“虽然这句话,可能会伤害您的心,但是小女子要说的是,实际上,您兄弟的死,不过是个意外。” “意外!你告诉我是意外!跟了我将近十年的兄弟,死啦!从我刚认识的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现在呢,他死了!他死的时候,甚至连身子都被插在天花板上!” 徐云野突然咆哮了起来,眼睛也红得吓人,活像一头暴怒的猛虎。 但或许说,他只是个失去了弟弟的兄长。 “我的兄弟死了,死在了你们的手里,可现在我却还要听你的解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连方天成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徐云野,在他的印象中,徐云野一直都是一个孤傲寡语,却又永怀激情的人。 但今天他的激情早已化为了怒火,而方天也知道,一旦让这团火燃烧起来,或许即使是富士山万年不化的积雪,也依旧会被融化。 但方天成也明白,如果徐云野真的想要杀了雪樱子,那么现在,那颗美丽的头颅就会落在地上。虽然徐云野的怒火看似已经到达了极点,可他却始终在克制着自己。 而为了这份克制,他又要忍受多少的心痛呢? 方天成叹了口气,向雪樱子道: “单凭你的话,的确无法让我们相信这一点,可我想,既然你已经站到了这里,就一定想出了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是吗?” 雪樱子像是得到了救星一般,立刻将恐惧的眼神转到了方天成的身上,她缓了口气道: “是的,对于这件事情,小女子的确有些自己的看法,可是,想要解决这样的事情,毕竟需要双方的同意,对吗?” 方天成看向了徐云野,而徐云野却一言不发,就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 雪樱子见徐云野没有说话,便深呼吸了两次,尽力克服着自己的恐惧,向徐云野道: “有一件事,可能您还不知道,您还记得之前我们派往中国代表团的头领的名字吗?” 徐云野握紧了拳头,“记得,是一个叫东屋的人。” 雪樱子叹了口气道,“那么,恐怕您也应该知道,东屋死在了您的兄弟,薛天傲的手里。” “我知道。” 雪樱子鼓起勇气道,“可您却不知道的是,东屋并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员,他是藤海大人心腹重臣,东屋雷之助的亲弟弟!” “那又如何?”徐云野迎上了雪樱子的目光道。 雪樱子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前进了两步,“我要说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这场恩怨,本就是您的兄弟先杀死了东屋大人的兄弟,所结下的,如今您为了替兄弟报仇,千里迢迢的来到日本,想要把这份怨气,施加在藤海大人的身上,可您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的错误?” 方天成摇摇头道,“姑娘这句话说的并不是实情,我们已经事先调查过,是东屋他先对岳帮主出言不逊,才惹得薛兄大怒,这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报应。” 雪樱子道,“可只是因为他一句无心之失的话,就应该被薛天傲一枪挑在天上吗?徐大人,您是讲兄弟情义的人,小女子万分佩服。您失去了一位兄弟,可东屋大人的兄弟,岂不是也死在了薛天傲的手下?如果您的报仇是合情合理的,那么东屋大人的报仇难道就是错的吗?” 徐云野沉默了良久,突然又道: “你可能不会理解,但这件事情早就不是对与错的问题了。” 雪樱子道,“不,徐大人,你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徐大人想要为了兄弟,甘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复仇的话,那小女子也无话可说,但我希望您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天下的冤仇,是永远也报不完的!” 雪樱子虽然身为女流,可光是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足够让方天成诚心佩服,但他不禁也担忧起来,他明白薛天傲的死,是徐云野心中一块抹不去的疤痕,如今想让徐云野放弃仇怨,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正如雪樱子所说,仇恨,并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死而化解,反而会越来越深,而终究有一天,这份仇恨的怒火,会变成可以摧毁复仇者本身的力量。 徐云野听完了雪樱子的话,突然不停颤抖了起来,或许在他的心中,也承认雪樱子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可死的人,是薛天傲,是他最好的兄弟。 徐云野向雪樱子的身前一步步走去,而每一步,都宛如万钧的雷霆一样震天动地。 而他,也终于拔出了他的刀。 “你们杀了我十二弟,这份仇恨,就算是杀尽了全大阪城的人,也无法偿还!” 伴随着一道寒光闪烁,方天成已经完全呆在了原地,他万万没有想到徐云野终究还是走出了这一步,而他也明白,在那道寒光下,只会看到一片鲜血。 但随着徐云野把刀慢慢的收回鞘内,那片鲜红果然洒到了雪樱子洁白的足踝上,但那并不是血,而是那串已经散落了满地的红宝石珠子。 徐云野,终究还是没能斩出那一刀。 面对着惊恐万分的方天成,与早就几乎昏厥的雪樱子,徐云野却只能感到一种从所未有的疲惫感,自己没能出刀,或许这并不是他甘愿放弃仇恨的妥协,而更像是一种当局者的无奈。 如果自己真的要同藤海家决一死战,或许可以让薛天傲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慰,可说到底,薛天傲已经死了,徐云野明白,死了的人,不会再拥有任何的情感。 如果他选择复仇,那么藤海家也一定会奋力抵抗,而到了那个时候,一切的情况或许根本不会如他所想的一般发展:他或许可以杀死东屋,杀死藤海,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藤海家注定会成为白莲教的死敌,到那时方天成怎么办?沈飞儿怎么办?赵弈怎么办?白莲教的万千弟兄又要怎么办?现如今身负重任的他,早就不能再像过去一样随心所欲,也不能再像当初那个做事毫无顾忌的快刀大侠一样快意恩仇,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上,早就背负了那些本不该是由他背负的责任。 可徐云野也明白,如果真的不能为薛天傲复仇,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艰难的选择,又一次降临在了徐云野的身上,而无论是哪种选择,痛苦的永远是他一个人。 看着眼前还在因恐惧而不安颤抖的雪樱子,徐云野终究还是放下了刀,或许他早就变了,也或许他从未改变,但无论如何,他那已经放下的刀,便是一切最好的证明。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徐云野看向了雪樱子,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我,我当然不止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歌舞伎,我在藤海家的工作,主要是负责收集情报。”雪樱子已经从恐惧中缓了过来,但依然心有余悸。 徐云野点了点头,“那你究竟,都查到了些什么?” 雪樱子叹了口气,“只从那件事情开始,我就对你们每一个人进行了调查,你们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不知道的,我也已经知道了。” 徐云野道,“那么,苦言师太,现在在哪里?” 雪樱子叹了口气道,“实际上,苦言师太,现在就在大阪城里。” “你说什么?” 雪樱子道,“最开始,我们听说苦言师太已死,便想借着这个机会去峨眉取回某样东西,可当我们的先遣队到了那里,经过调查后,才知道苦言师太竟然没有死,而是来到了日本,而苦言师太来到日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了藤海家,而现在,苦言师太就在藤海府上。” “藤海囚禁苦言师太,是为了那本刀谱吧。” 雪樱子顿时一惊,“没,没想到你们已经连这个都知道了,但身为藤海家的人,这件事情,我实在不能向你们透露太多,我能说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藤海家从来没有想成为你们的敌人。” 徐云野冷笑了两声,“可现在的大阪城,可是到处悬挂着徐某的通缉令啊。” “关于这件事,其实也有两个目的,u看书ww.uukashu一是想让各位知难而退,第二,就是,藤海大人,其实是想要跟阁下,比试一场的,毕竟您的师父,同藤海大人的父亲,也曾经是对手。” 徐云野摇了摇头,“我就是我,跟我的师父无关,我跟藤海的恩怨,也只是我们的恩怨。” “大人,你……” 徐云野拦住了雪樱子,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可他自己,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真的不想再选,也不想再做不遵从自己内心的决定,可他似乎又不得不迈出那一步。 而当抉择摆在他的面前时,他也真的无法选择。 于是他看向了方天成。 方天成面对着徐云野的目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真的很想替徐云野分担一些,可有些事情,是不能让别人做决定的。 于是,他又看向了雪樱子,不是因为他也茫然无措,而是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方大人,您有什么想说的吗?”面对着方天成透过来的目光,雪樱子毕恭毕敬的问道。 方天成看了雪樱子道,“你是藤海家的人,对吧。” “当然,难道说了这么多,您还不愿意相信吗?” “那么,你刚刚所做的一切,实际上就是背叛藤海家的行为,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又是为了谁呢?” 雪樱子听完了方天成的问题,却久久没有回答,她叹了口气,看向了窗外。 “想听听,小女子的心事吗?” 174 入鞘 一百七十四入鞘 在不计一切后果的复仇与无奈的妥协中,徐云野还是无从选择。 方天成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实际上,他也不是那个永远评判对错权力的人。但在方天成经历了无数次大起大落,生离死别之后,他也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在江湖,所为的一切事情,早就不是身为江湖人的自己可以决定的了。 既然事情到了今天的这一步,也许反而是一件好事:不会再有人因此牺牲,也不会再有人为之流血,这或许也是身在天国的薛天傲想要看见的。 但方天成看着眼前的雪樱子,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奇女子,至少也是与众不同的女人,无论是她面对徐云野的刀锋所展现的不卑不亢,亦或是她那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姿态,都足够让方天成赞叹起雪樱子来。 可方天成也知道,越是这样的女人,有时才会更加致命。 他尝过败倒在女人手下的滋味,也更能明白这种以柔克刚的力量。而在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后,方天成却越来越发现了这件事情的异常。 谁能保证,雪樱子不是第二个秦凤仙呢?如果她今天的说辞,不过只是让他们放松警惕的谎言,那么如果他们轻信了她的话,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至少有一点,方天成是可以看出来的,那就是雪樱子绝非那种卖主求荣的人,更相反,她言语中无时不刻都在体现出对于藤海家的忠诚,那么,方天成必须要问清楚,她宁可背叛自己的主公,也要答应徐云野的要求的原因。 可雪樱子面对方天成的疑问,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便开始答非所问的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家父名叫泽行秀夫,原本也是丰臣家的一位肱股之臣,虽然他不算什么英雄,也绝非是那种经天纬地的国家栋梁,可他却有着在那份乱世中少有的。忠诚。” “太阁大人辞世之后,德川大人就成为了全日本实力最强的大名,而他的野心,也随之一天天增加,以至于从最开始的轻慢秀赖少君,到现在的拥兵自重,就像你们所见的一样,丰臣氏,已经无法再拥有最初的荣光了。” 雪樱子叹了口气,“有人说德川家康是枭雄,也有人说他是一个忍辱负重的野心家,可对于我的父亲和石田大人这样的人来讲,他就是一个狼子野心的反臣。于是,我的父亲,一个既没有武功,也不懂军事的人,用了他唯一可以为丰臣家效忠的方式—暗杀。”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连石田大人所联合的百万之众,都无法击溃德川家康,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可以成功呢?父亲死了,或许说是英勇的牺牲了,也或许就是狼狈的失败了。但无论如何,德川家当然不会轻易饶恕我们,而就在我们被官兵追杀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藤海大人救了我。” 雪樱子看向徐云野道,“那位藤海大人,就是与徐大人您的师父,有着不解之缘的藤海忠平郎千刃,而他,也是我父亲的旧友。从小,我的记忆中,就一直有着这位不苟言笑,却又心怀善意的叔叔。” “老藤海大人,与我父亲一样,都是丰臣家的旧臣,但与常常抛头露面的父亲不同,他是丰臣家暗处最坚实的护盾。但与我父亲不同的是,藤海大人对于丰臣家的情况,看得更加清楚,他知道德川家康已经成事,而没有了太阁大人的丰臣家,则根本不可能恢复到往日的地位,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默默的维持着丰臣家最后的尊严,虽然这说出去有些耻辱,可耻辱,也比死去更有意义。” 方天成听完了雪樱子的话,默默的点了点头,“可现在,他却要拿回那本刀谱,借此来打败德川家。” 雪樱子摇了摇头,“不,想要这样做的,不是藤海千刃大人,而是藤海次郎一心,老藤海大人的次子,那个永远对我微笑着的哥哥。” 徐云野叹了口气,“那么,藤海千刃他呢?” 雪樱子的眼圈有些发红,“他去世了,就在一个月之前,而继承了藤海家家主之位,继任了丰臣氏幕后守护者的,就是藤海一心大人。虽然他是老藤海大人的亲儿子,可他的理念则与他的父亲完全不同。老藤海大人在世时,是严令禁止一心大人寻回刀谱的,而老大人去世后,一心大人就动了他复国的念头,而事实是,他也真的实施了。” “可这份忠君爱国的理想,真的是出自于他的本愿吗?我从小跟一心大人一起长大,我知道他向来是最厌恶政治斗争的,在我的印象中,他永远都是那样浪漫,那样善解人意,他的笑也永远那样富有感染力。” 方天成道,“可他终究还是走出了这一步,或许说,他早就走出了这一步,据我所知,藤海家曾经动过易筋经的念头。” 雪樱子点了点头,“是的,早在老藤海大人重病的日子里,他就开始为自己的掌权之路开始积极策划了,但这一切或许都是有原因的,也许是为了他那已经死去的哥哥。” “哥哥?” “是的,藤海太郎大人,一位同样富有血性的男子汉,可他却在战争中,死在了德川家之下,据说由于他打仗过于勇猛,使得德川家康异常忌惮,在藤海太郎兵败切腹之后,他的尸体,还被德川家的士兵切成了碎片来泄愤……” “从此,那一直微笑着的,和蔼可亲的一心哥哥,就走上了他的复仇之路,也开始了他同老藤海大人数年的争执,因为老藤海大人即使再知道了大儿子如此惨烈的死去的消息后,还是不同意出兵,于是,这对父子的关系开始越来越差,或许在一心大人的眼中,老藤海大人只是一个随波逐流,毫无忠诚可言的贪生怕死之徒,可我知道,失去了儿子的藤海大人,才是真正心痛的那个人,他不是不想报仇,只是他明白,为了这份复仇,会牺牲那份得来不易的和平,为了这份复仇,或许就将丰臣氏最后的那一点点荣誉也摧毁得荡然无存。” 说到这里,雪樱子眼眶中的泪水已经滑落了下来,“两位大人,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方天成摇了摇头,他向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也不懂这些日本武士的忠诚与信念,究竟为何物,可他却能够明白,雪樱子身处于局中人的无奈。 雪樱子的泪水,已经打湿了她脸上的妆,随着那条晶莹的泪所留下,她那美丽的面容也渐渐浮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或许你们可能会认为,一个亲生父亲死在了德川家手下的我,会憎恨德川家,但实际上,我对于德川家的不是恨,而是怕。我怕我的家庭会破碎,我怕我的生命会消亡,我也怕失去我的藤海哥哥。无论是我的父亲,还是一心大人,他们都在用生命护卫着丰臣家,可……可我想说的是,丰臣家已经根本回不去了。” “所以,我做出了这个选择,那就是无论如何,我也要破坏掉一心大人的计划。因为……因为我不想做虞姬,也不想让一心大人成为霸王,我只是希望我们可以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哪怕是苦一点,累一点,只要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方天成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从未想过,雪樱子竟然也是一个多情的女子,而为了他的爱人,她甚至可以背叛他。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又为什么会找到我们?我们和藤海家的恩怨,和藤海家的行动,其实是两件事。” 雪樱子道,“最开始,我在听说了苦言师太来到日本的时候,我就先一步找到了苦言师太,并告诉了她一心大人想要刀谱的真正目的,苦言师太是出家人,自然也能明白,战争一旦开始,那就必定会是满目疮痍,尸横遍野,于是苦言师太便答应下来,哪怕是负约,也不会把刀谱交给一心大人,可就在她想要回到中国的时候,一心大人却已经找到了她。” 雪樱子叹了口气,“苦言师太虽然被拘禁了起来,可刀谱的位置,她却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所以一心大人暂时也不能将她怎么样。但问题是,只要苦言师太还继续被关押在大阪城,刀谱的下落就早晚会被一心大人知道,而我,也不可能把她救出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又打探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身在中国的先遣队,竟然还惹下了一件事情,也就是,您兄弟的事,于是我便突然想到,或许你们,可以把苦言师太安全的送回中国,而只要到了中国,一心大人便不可能在得到这份刀谱。” “可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了复仇而来,当然不会同一心大人善罢甘休,而无论是你们哪一方受伤,都是我不想看到的,于是为了跟你们见面,我故意在小林的酒中下了药,让他醉倒,又拿了他的宝石,让忍者拖延你们的时间,并让人把小林送回家,自己亲自用演戏的方式,吸引你们留下,而我的目的,只是想让你们带走苦言师太。以上,就是小女子全部的打算了。” 方天成听完了雪樱子的话,心中久久无法平复,单是雪樱子的这个计划,便是足够大胆,而雪樱子的见识,也着实让他惊讶。 于是他看了看徐云野,事到如今,事情的决定权依然还在徐云野的手里,那么,徐云野是怎么想的呢? 可现在的徐云野,并没有任何的表态,他沉默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 “所以说,从一开始,你就把我们当做了你的棋子?” 雪樱子惊恐的低下头,又鞠了一个躬,“小女子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请徐大人看在因战乱无辜受苦的百姓们,答应我的请求吧。” 徐云野摇了摇头,“我答应了你的请求,或许百姓们不必再受战乱之苦,你跟藤海,也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可我的兄弟呢?难道他就白死了吗?” 雪樱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兄弟,对于请徐云野来说意味着什么,让他放弃复仇这件事,也实在是太过困难,可事到如今,雪樱子也没有办法,她能做的,只有尽力弯下自己的腰,请求徐云野的宽恕。 可她却不明白一点,徐云野的心,是任何外物也无法打动的。 “我兄弟的死,必须有人为之负责,无论任何人说什么,也无法改变。” 尽管雪樱子知道,她所得到的,大概也是这种回答,但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再恐惧,也不再颤抖,虽然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可徐云野的心,却依然如他的刀一样,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所以,她在等待,等待那把刀真正挥向她的时刻。 可徐云野却没有出刀,而是闭紧了双眼,缓缓的说道: “我答应你,我不会再找藤海的麻烦,可你们也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雪樱子瞪大了眼睛道,“请讲。” “第一,uu看书 .uuanshu 交出亲手杀害我兄弟的忍者和武士,第二,把苦言师太安安全全的送回来,这两件事只要有一件你们做不到,那徐某就算是死,也要跟藤海家同归于尽。” 雪樱子没有片刻的迟疑,“我明白了,三天后,请两位再到这里来,到时,我一定会给两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在说完了自己的话后,徐云野突然有种眩晕的感觉,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这一步。 或许他没能挽救薛天傲的生命,也无法再为他复仇,但是他却在一年之中,挽救了更多的人。 可为什么现在,他的心仿佛就在跟滴血一样痛呢? 徐云野不再敢看向雪樱子,他一边苦笑着,一边摇摇欲坠的走出了门,夜已经深了,可他的眼前,就好像被阳光照射着一般,灼烧着他的眼睛,也灼烧着他的心。 最终,他还是没能替薛天傲复仇,就像他之前,一事无成一样。 方天成看着那副已经遍体鳞伤,却依旧坚挺着的身躯,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过去的他,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一定要追随那个人?是因为他的人,还是因为他的刀亦或是那副残破的躯壳下,依旧散发着光芒的心呢? 方天成叹了口气,追上了那漆黑中的身影,虽然徐云野已经完全沉浸到了黑暗中,可他却依旧可以看见那副身躯的轮廓。 而只要那副身躯还站立在他的身前,那么无论前面是什么,他也亦会一往无前。 175 獠牙 一百七十五獠牙 第二天,比赛继续进行。 方天成看着眼前的本源清因,却发现他已经同昨日大不相同,现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经再没有忧虑的表情,而是多了几分从容与得意。 任谁都可以想清楚,本源清因如此胸有成竹的表现,一定是想出了能够破解赵弈特有的棋术的方法,可大家更清楚不过的是,这一定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赵兄,你看本源他,好像很高兴啊。” 方天成轻轻戳了一下身边的赵弈,如果本源真得有对抗赵弈的奇策,那么赵弈还能否赢下这局比赛? “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既然能杀退他一次,当然也可以杀退他第二次。”赵弈似乎并未在意,而是转而看向了方天成。 “方神捕,昨天你和我六弟,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昨天一晚上,他都没有说话?” 方天成面对着赵弈突如其来的提问,显得有些犹豫,按理说他不应该讲出徐云野同雪樱子达成交易的事情,可他也知道,赵弈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徐云野的情况,如果他的心中始终惦记着徐云野,那么这会不会影响到他比赛时的发挥呢? 但他也同样明白,这件事情是徐云野不愿意讲出的,在徐云野的心中,答应了雪樱子的请求,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变节,对于自己兄弟的变节。 可这一切,本就不怪他,对吧? 于是方天成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道,“啊,没什么,我们去查了下凶手的下落,只不过,嗯,没有查到,徐兄有些灰心,可能是这样吧。” 赵弈听完了方天成的回答,先是疑惑的皱了皱眉,他清楚徐云野是一个不会被困难击倒的人,而所谓的困难,则反而是徐云野前进的动力,如果事情真的如方天成所说的那样,那么徐云野绝不是会是如此颓废而消极的态度。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已经来不及再问,因为本源清因,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 “本源君,您迟到了。” 赵弈的这句话,原本是昨日本源向自己说的,可今天的赵弈却反客为主,好好回敬了本源一番。但本源倒也不恼,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我老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 “没关系,人老,心不老,就行。”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像是一对相逢的旧友,又似战场上遥河相望的对手,他们本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可却只是微笑。 “那么,我们开始?”赵弈指了指还留着昨日战绩的棋盘道。 本源摇了摇头,“不急,等小林大人来,我们再开始,这盘棋之后有的是时间下,赵君不用如此着急。” 本源话音刚落,远处便跑上了一个人,他一身华贵,面貌凶恶,正是这次比赛的主持人兼裁判—小林熊太郎。 只是今天的小林,没有戴着他的红宝石串子。 方天成当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不禁笑了笑,可这反倒让一边的慈言感到了莫名其妙。 “方大哥,你笑什么啊?” 方天成摇了摇头,“这个小林熊太郎,还真像头狗熊。” 小林当然没有听见方天成的嘲笑,他走到棋桌边,微笑着向赵弈跟本源各鞠了一躬。 “哎呀,哎呀,没曾想两位居然比在下到得还早,惭愧惭愧。” 可说虽然这样说着,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惭愧的表情,却反倒有些沾沾自喜。 “小林先生,既然你来了,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赵弈也没有在意小林的态度,对于他来说,昨日刚刚在气势上压过了本源一头,自己就要乘胜追击,当然希望棋局早些开始。 可小林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急,不急,在下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 “什么事情?” 不知为何,当方天成听见小林的话时,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林没有说话,只是向本源点了点头,便走到了会场的大台前。 台下,当然是早就迫不及待的观众,他们有的是一大早就赶了过来,有的甚至直接在原地扎起了帐篷,为的就是亲眼目睹着举世少见的大赛,自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但小林却完全没有着急,他先是故弄玄虚的清了清嗓子,又足足环视了台下两圈,也不紧不慢的用日语和汉语说道: “今天的朋友,比昨天的还要多啊。大家对于围棋的热爱,鄙人实在是受宠若惊。” 说完,小林顿了顿,轻轻笑道,“比赛的规则,我昨天已经讲完了,我想大家也不愿意再听一遍,但鄙人,却要正式的宣布一条新的规则。” 此言一出,台下立刻哗然,台下的观众,也都是围棋的爱好者,围棋比赛的规则,他们早就耳熟能详,可今天小林却说要公布一条新的规则,可这条规则究竟又是什么呢? “好了,好了,大家肃静一下,其实说是规则,也很简单,大家知道,昨天本源先生,因为年事过高,身体不适,暂停了比赛。这件事啊,惹得议论纷纷,说这是黑幕,这是违规。” 小林愤怒道,“现在,我正式向大家宣布,鄙人已经作为多次大赛的裁判,从未有过一次舞弊的行为,有些人造谣生事,不仅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秀赖少君的侮辱,这是鄙人无法接受的。” 但不知为何,本来愤怒的小林又突然微笑了起来,“但,人言可畏,就算鄙人问心无愧,也架不住他人的抹黑,于是鄙人在今日正式为这次大赛增添一条新的规则,那就是在今天这场比赛的过程中,无论是那一方,因为任何理由想要中止比赛,都不会被认可,无论发生什么,比赛都不会停止!” 这一次,台下却是一片沉默。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场比赛竟然会增加这样一条新的规则。 而即使是台上的赵弈,也同样吃惊,他看了看小林,又看了看本源,却只感到一头雾水。 “赵君,不要吃惊,这条规则,还是老夫建议的,毕竟因为老夫的事情,不得不把比赛推到今天,也让老夫羞愧啊。”本源笑着看向赵弈,而右手却早已从棋瓮中拈出一枚棋子,按在了棋盘上。 这一手棋,下在了赵弈处在三三位黑棋边上的星位上,而这一手,也足够让赵弈浑身一颤。 那一天,赵弈用自己无双的妙手,在棋盘上构建出了一道坚实的城墙,也逼迫本源不得不暂停比赛,足可见这条由棋子落成的城墙,是多么震撼人心。 可本源的这一手棋,在恰好下在了这条城墙的中间,使得本来黑棋连出的巨墙,一下子被白棋打开了一个缺口,而这本来是由黑棋构筑的天险,已经被黑白两棋同时利用了起来。 这就是本源不惜暂停比赛,辱没自己威名才想出的绝妙的对策,既然赵弈的棋风恢弘庞大,那么本源就要让自己小起来,小,看似放弃争夺,在气势上落于下风,实际上则是以守为攻,后发制人。 而本源的做法,显然也得到了成效,此时此刻,黑棋铸就的城墙上赫然出现了一颗扎眼的白棋,使得这本来坚实的城墙瞬间变得脆弱不堪,这枚白棋就好像是庞大机器上一颗坏掉的螺丝,又好似一颗巨树中央啃食树干精华的蠕虫,让人挥之不去,棘手得很。 面对本源如此精妙的一手,赵弈也沉思了许久,终于,他将黑棋落在了那颗白棋的旁边。 赵弈的想法是,你敢来,我便吃掉你,虽然他的城墙已经被打通了一个口子,可白棋毕竟势单力孤,如果自己能够及时亡羊补牢,那么这枚白棋反倒成了孤军,毫无援助的成为自己的战利品。 本源的应对之策,是救,将那颗白棋与自己的主力链接起来,可这,反而中了赵弈的下怀。 赵弈轻轻一笑,随手将一颗黑子落在了他包围圈的另一头,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见白棋被围困,本源必定出手相救,可赵弈从一开始就先想到了这一层,既然本源想救,那么自己只要继续扩大包围,那么本源使出多少棋子来救,也只会向一头扎进了沼泽一般,越陷越深。 显然,看着赵弈逐渐落下的包围圈,本源也明白了赵弈的想法,于是他忽然转手,将棋子落在了棋盘的下方,既然前线已输,那么他要做的,就是赶快开辟第二战场,减少自己的伤亡。 而更关键的是,棋盘下方的小目,早就被他的白子给先落定了,如果赵弈选择继续与上方的白子纠缠,他就可以先行一步,抢下棋盘下方的土地,而如果赵弈选择与他缠斗,那么自己的人数优势,就占了上风。 赵弈面对着本源的转手,也不得不感叹起本源的棋艺来,正所谓,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时放弃已经投入的成本,重新起家的,而这,就更能体现出本源棋圣的境界。 但赵弈却也同样巧妙,既然你选择开辟新战场,那么我也不妨开疆辟土,再三考虑之下,赵弈将棋子下在了棋盘下方的另一侧。 赵弈的想法瞬间一目了然,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既不与上方已经衰败的白棋纠缠,也不同下方的黑棋争锋,这就是赵弈想出的对策。 于是,本源在右侧进兵,赵弈在左侧布局,几人接连的几手,再无正面对抗。 可到了第三十五手,赵弈的一枚棋,却突然打破了这短暂的和平。 这枚棋,下在了与天元相平的水平线上,霎时间,赵弈计算了十几手的真正意图,突然迸发了出来。 巨大的网,跃在了棋盘上,只是这样一手棋,就划分了棋盘上将近四分之一的地盘。原来,当赵弈的那堵城墙被白棋破坏后,他并没有放弃这已经打下的基础,而是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行动,看似他一直专注于下方的几倾薄田,实则早就为这一手棋做好了规划。此时的这一手,恰好是借助于本来已经无用的城墙,构筑起的新的领土,而这,是本源根本就没有想到的。 能够将本来已经成为漏洞的缺点,重新利用,赵弈这一手着实让本源大吃一惊,连他拿在手上的棋,都几乎有些握不稳,眼见着刚刚还悄然无声,休养生息的赵弈,突然间亮出了自己的攻势,本源一时间根本没有应对的办法,只好开始了苦苦的思索。 而赵弈,面对着一脸凝重的对手,当然也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正是通过刚刚本源的几手棋,让他断定了本源绝不会轻易出手,主动出击,而这,也给了他一个绝妙的机会,一个能够将自己那已经漏洞百出的城墙重新利用起来的机会。 可就在他得意的时候,自己的喉咙突然传来一阵瘙痒,终于,赵弈还是猛烈的咳了起来。 他的身体,就宛如他那道棋盘上的城墙,或许在最开始,它的确坚不可摧,势不可挡,可伴随着如跗骨之蛆一样的病魔,uu看书 ukanu一点点蚕食他的身体时,他也真的有些坚持不住。 围棋,不仅是对智慧的考验,也是消磨体力的活动,虽然赵弈在行棋的过程中,由于兴奋,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病痛,可这终究是暂时的,一切的折磨,恰巧在这个时候反弹上来,加倍摧毁着他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 “赵大哥,你怎么了?”慈言见赵弈咳得厉害,已经无法让自己安定下来,她离开座位,想要看看赵弈的情况,可突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却按住了她。 “这位姑娘,你要干什么?”小林面目凝重的道。 “赵大哥的病又犯了,需要赶快吃药。”慈言从怀中拿出一副药包。 “不行,现在正在比赛,任何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到棋桌旁边。” 慈言立刻慌了,她抬起头,焦急得望向小林道,“那,小林先生,您可不可以把这副药送过去,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让赵大哥把药吃了。” “哦,是这样啊。”小林突然笑了笑,接过慈言手中的药包,向着棋桌边走了两步,可突然他却猛的转身,用力的将药包扔下了窗外。 “你,你……” 慈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药包被扔下楼,摔在地上,又被一阵风吹得漫天飞舞,她的眼泪瞬间便流了出来。 而小林,面对着哭泣的慈言,也终于露出了他野兽般的爪牙。 “给我……滚回去!” 176 棋士无双 ????一百七十六棋士无双 ????小林熊太郎,终于还是亮出了他的利爪与獠牙。 ????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小林,与满面泪水的慈言,方天成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站起身,一把扭住了小林的衣领,举起了他愤怒的拳头。 ????事情到了现在,一切都已经暴露无遗,所谓的新的规则,就是小林与本源两人为赵弈构建的圈套。 ????赵弈身怀重病这件事,无论是对于妙手斋主人的本源,还是丰臣家家臣的小林来说,都是一个不需费力便可以获得的情报,而他们在获取了这个情报后,就开始了他们罪恶的勾当。 ????对于赵弈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一场如此消耗精力的大赛,显然是他无法承受的,而小林所宣布的比赛不许暂停的新规,看似是出于对本源中途离场的制约与惩罚,实则却是对于赵弈恶毒的伤害。 ????一旦比赛被本源拖得过于漫长,那么赵弈的身体必定会坚持不住,而随着他的体力,精神,生命力的下滑,这场比赛的胜负也就可想而知。 ????当方天成听见小林颁布的新规时,便察觉到了些异常,可他却没有想到,小林与本源竟然真的会使出这样残忍而恶毒的阴谋。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的小林,与棋桌前道貌岸然的本源,回想起小林在昨日面对赵弈病情时的态度,与今天本源泰然自若的神情,现在方天成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 ????而他也知道,面对这样的人渣,只需要一记重拳。 ????“你,你要干什么?”小林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用力想要掰开方天成的手,可那双手却坚实得如同一块沉重的枷锁。 ????“我告诉你,我可是裁判,如果你对我动手,我会当场以干扰比赛的名义,判赵弈输掉比赛!” ????方天成听见这话,当时便呆立在了原地。 ????小林趁机将方天成推开,正了正自己的衣领,侥幸的笑道: ????“坐下来,好好看比赛,分清你们的身份,不该你们管的事情,不要管。” ????说完这句话,小林便鄙夷看了眼方天成,大笑着走开了。 ????而方天成的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看着眼前丑陋的小林,他真的想当场痛殴这个令人作呕的家伙,可他却也深深的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方天成转过头,看了一眼棋桌上的赵弈,现在的他显然已经有些坚持不住: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赵弈的额头上划过,他本来不屈的脊梁也因为想要忍住咳嗦而弯曲了下来,如今的赵弈早就没有了刚刚在棋桌上的傲视群... ... 雄的姿态,反而疲惫得如同一个身负重伤的士兵。 ????可即使是这样,他握着棋子的手,却依然如同磐石一样,纹丝不动,而从他同样坚定的眼神中,方天成能够看出,他还不想放弃这场比赛。 ????正如赵弈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不怕输,但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病而输,过去的他曾经无数次的选择了逃避,而今天,他绝对不会退后一步。 ????“方大哥,赵大哥他,会不会……有事?” ????慈言眼角的泪水已经连成了一条永不干涸的泉水,可就算她再难过,再痛苦,她也依然无法做任何事情。 ????慈言自幼熟读医术,对于赵弈的情况,她是在了解不过的了,而她向方天成的询问,也不过是她寻求安慰的方式,她清楚的明白,以赵弈现在的身体情况,他根本坚持不到一个时辰。 ????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哭泣,和在心底祈祷赵弈能够扛过这次劫难。如果本源清因良心发现,回想起自己身为妙手斋主人的荣誉,与一名棋手的尊严,可以放弃用这样卑劣的方式取胜,那么或许赵弈就可以坚持下来。 ????但身为赵弈对手的本源,却彻底断绝了慈言的念头,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本轮到本源的回合,也整整过去了半个时辰,可他却始终稳坐如钟,没有任何想要出棋的动作。 ????或许是出于对良心的谴责,本源已经闭紧了他的眼睛,不再看向他已经疲惫不堪的对手,实际上,本源清因在看见赵弈的第一天,就认定赵弈是一名举世无双的围棋天才。 ????本源身为妙手斋的主人,自然也是热爱围棋的,或许平心而论,对于自己能够遇见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他是欢喜大过忧愁的。本源三岁起开始学棋,到如今名满天下,他知道,围棋水平的进步,不能单靠名师的传承与自己的闭门造车,想要提升自己的棋艺,那就必须需要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也只有在比赛中,才能磨炼人的意志,提升自身的水平。而作为自己少见的对手,本源棋圣是非常欣赏赵弈的。 ????从昨天赵弈的三手棋,本源便领悟到了自己六十年来未曾领悟过的境界,自己的棋风,向来以稳重见长,师传妙手斋的他从小便被教导,下棋是有规章的,是有律条的。而妙手斋,就是规章与律条。他从小接受着这样的教诲,又用同样的教诲引导他的弟子,几十年来,他始终认为妙手斋的棋是天下第一,是围棋界所学习的楷模,可这一切他奉若圭臬的教条,却被赵弈所构建的棋盘上的城墙,彻底瓦解。 ????赵弈的棋,没有规法,没有律条,他好像就... ... 是在简简单单的下棋,既不考虑成败,也不考虑得失。他的棋就是棋,不添加任何的情感,也没有任何的约束。 ????就好像几十年自己的棋一样。 ????想到这里,本源不禁叹了口气,如今的围棋,似乎越来越被名利与欲望沾污,天下,也似乎早就没有了纯正的棋士,可赵弈的棋,却让他看见棋的本质,也让他找回了年轻时的那种感觉。或许如果两人不是在这种场合相聚,他们可能会成为一对很好的朋友。 ????可本源也明白,他不光是一名棋手,他也是妙手斋的主人。为了妙手斋在棋坛的地位,为了妙手斋百年来的传承,他不能输,哪怕一次也不行。 ????实际上,自己与小林所计划的阴谋,并非是自己的主意,身为棋手的他本想拒绝小林想要借着赵弈的病来击溃赵弈,这一无耻的要求。可当小林把丰臣家这么多年资助妙手斋款项的账本摆到他的面前时,他却不得不接受小林的条件。 ????他不是一个人,他的门下还有无数以棋谋生的弟子,他深深的明白,如果没有丰臣家的资助,妙手斋便会立刻哄散,而他的那些只会下棋的弟子则连活下去的方法都没有。 ????所以,他必须赢,哪怕是用这种方式,哪怕是承受世人的唾骂,他也必须赢。 ????可本源的手,还是不安的颤抖了起来,终于,他还是把棋子下到了他早就想好的位置上。 ????下完这一步棋,本源竟突然看向了赵弈,可赵弈却只是笑了笑。 ????尽管他的嘴唇发紫,皮肤发白,尽管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可他却依然在笑着。 ????而霎时间,本源便犹如被一道巨雷劈中了身体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赵君,放弃吧。” ????赵弈虚弱的摇了摇头,“现在我是优势,你让我认输?” ????“你应该知道的,这场比赛,我没有输的资本。”本源握紧了拳头道。 ????“我也一样。” ????“为什么?你还年轻,这世界上有很多值得你去做的事情,以你的棋艺,一定可以创立一个不亚于妙手斋的棋坊。” ????赵弈似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可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是继续虚弱的微笑着。 ????“到你了。” ????而紧接着,便是一枚如同刺透了灵魂般的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不知为何,本源清因,这位叱咤了棋坛几十年的棋圣,却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可他不能哭,也无法哭出来。 ????所以,他也只能,... ... 继续下了一枚白子。 ????也许是因为受到了赵弈的触动,也或许是自己良心的谴责,这一次,两人下得很顺利,本源再也没有故意拖延时间,但和平却是短暂的,这微妙的平衡在赵弈的一百六十一手棋落下的瞬间,被摧毁得荡然无存。 ????凭着前期建立起来的优势,赵弈黑棋所囊括的疆域,已经布满了棋盘上的将近七成的领土,如果按照这样的发展,继续下去的话,那么本源必败无疑。 ????而本源的举棋不定,则再一次开始了。这一次,本源足足拖延到了午夜。 ????望着眼前的赵弈,本源有几次真的想狠下心来,早早结束这场棋局,可面对着那双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的小林的眼睛,他本要落下的棋子,也只好再一次的抬了起来。 ????而赵弈,在这样漫长的折磨中,也终于支撑不住了。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无法坐着,只能用两肘依靠着地板,强行不让自己倒下去,可那每一次的发自胸腔深处的咳嗦,却又总是想把他按在地上。他的嘴唇已经干裂的出血,他的汗水已经沾湿了地面,他的眼睛,也不再富有神采。 ????可他,却还是没有倒下来。 ????但谁都清楚,他的倒下,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赵先生?赵先生?” ????赵弈那快要闭上的眼皮,突然张了开来,可现在的他,眼前有的只是一片漆黑。 ????说话的人是小林,看着眼前已经快要昏迷的赵弈,似乎再也不必伪装下去。他面带笑容,兴奋得搓着手道: ????“本源先生刚刚下完了,现在到你了。” ????赵弈像是失明了一般,胡乱的挥舞着手臂,想要摸索什么东西站起了,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力气,只能柱在棋桌边上,尽力的呼吸。 ????“我看比赛也不必再继续下去了,您的状况,已经不允许你再下下去了,那么,我想是时候宣布……” ????“等,等等,我还可以……”赵弈一边咳嗽,一边扶着棋桌道,“我还可以下。” ????小林听见这话,当下便大吃一惊,可惊讶之余,他也生出了一丝憎恨,为什么这个中国人可以坚持到这种地步。 ????但小林却突然笑了,因为他明白,无论这场比赛能不能进行下去,赵弈的失败已成定局。 ????“那好吧,你可以……” ????可小林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阵悲愤的声音打断了。 ????“不,他认输了,比赛……结束了!” ????小林猛地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 ... 人竟然是慈言。 ????从上午到晚上,这几个时辰的苦难,不仅折磨了赵弈的身体,也折磨着慈言的心。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慈言无数次想要冲上前去,把赵弈给拉下来,可她却又无数次的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因为她明白,下完这盘棋,是赵弈毕生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可她却再也无法让赵弈忍受这样无尽的折磨。而在这段痛苦中,慈言无数次问过自己的内心,为什么痛苦的明明是赵弈,可她却也心痛得无以复加呢? ????现在,当她站到了小林的面前,她才想清楚了问题的答案。那就是从她遇见赵弈的一瞬间,她便爱上了这个颓废而激昂,刻薄而温柔的人。 ????不是出于医者对于病人的关爱,也不是想要弥补峨眉派对赵弈打击的愧疚,那就是爱,没有掺加任何情感的,单纯的爱。 ????所以,她必须站出来,保护她的爱人,哪怕是会被赵弈恨一辈子,她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而一边的赵弈,当然不会认同这样的失败,可现在的他,却虚弱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赵先生,认输了?”小林大惊道。 ????慈言看了看一旁憔悴而不甘的赵弈,却只是点了点头。 ????“是的,他认输了。” ????小林听见这话,立刻喜从心来,他一边笑着,一边走向台前,想要宣布赵弈认输的消息,可慈言却又拦住了他。 ????“等等,小林先生,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小林扭过头,不耐烦的轻哼了两声,“说吧。” ????慈言深吸了一口气,瞪大了她美丽的眼睛。uu看书 ww.uukahu ????“你,小林熊太郎,你根本不配当一名裁判,还有你,本源清因,你也不配当妙手斋的主人,你们都是人渣,今天的你们或许可以赢得这场比赛,可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却会永远被人们记在心中,是的,你们赢了,赢了当下,可你们却永远无法赢过真相!总有一天,真相会宣判你们,宣判你们全部的罪行!”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慈言的话给惊呆在了原地,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始终谦卑有礼的小道姑说出的话,居然会如此激荡人心。 ????方天成无奈的叹了口气,本源羞愧的低下了头,小林惊讶得长大了嘴,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但突然,慈言的身边却响起了一阵虚弱而坚定的声音。 ????“所以,我才不能认输。” ????赵弈忽然大喝一声,强行坐正了身体,他转过头,看向慈言道: ????“你说的没错,但你... ... 没有宣判他们的资本,我才有。” ????刚刚还康概激昂的慈言瞬间软了下来,她蹲下身子,轻抚着赵弈的脊背,泪水也终于再一次流了出来。 ????“赵大哥,你……” ????“你愿意,相信我吗?”赵弈笑了笑,尽管笑得相当勉强。 ????慈言早就说不出话来,只能满脸泪水的点了点头。 ????“那么,就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宣判他们的机会。” ????说完,赵弈握住了慈言的手,又看向了本源清因。 ????“我们,继续吧。” 177 落子无悔 ????一百七十七落子无悔 ????即使再悲痛,也依然有人坦然面对,即使再恐惧,也依然有人迈步向前,即使再狼狈,也依然有人整装再战。 ????这是一种力量,名为信仰的力量。 ????而对于赵弈来说,棋,就是他的信仰。为了这份信仰,他甚至可以直面死亡。 ????长达一天的比赛,就算是对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来说,也依然是一种煎熬,可赵弈,却用他病痛的身躯和坚定的意志坚持了下来。 ????尽管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尽管他的精神也恍惚迷乱,可赵弈却从未倒下,更从未放下手中的棋子。 ????因为,他的棋,从不轻易落下。 ????慈言感受着来自怀中那微弱的呼吸,泪水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可赵弈,却只是回应了一个微笑。 ????他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当然可以察觉到慈言对他的那份情感,可过去的他却没有回应这份爱的能力与资本。 ????十年,他在异国他乡整整独居了十年,这十年里,他不和人说话,也不和人来往,甚至于连自己的病情都不在意,因为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肉身存活着的死人,他的灵魂早就随着丁秋水的离去,与兄弟的背叛一同死去了。 ????可时至今日,他突然明白,他不是一具枯槁的躯壳,他也有着心,他也有着肝,他也有着情感,而这些都在证明着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任何一个人都拥有爱,与被爱的资本。 ????“你,你会死的。”慈言握着赵弈的手,任泪水肆意得流淌了出来。 ????“不,我不会这么轻易死,至少,在得到那个结果之前,我绝不会死。”赵弈轻轻从慈言的拥抱中脱出,又重新坐正了身体。 ????而紧接着,便是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那声音既不响亮,也不清脆,却似乎像是刺进了每个人的心中一样。 ????“等等,你们怎么回事?到底是下,还是不下?你们这是违规!” ????突然起来的变故让小林大为惶恐,明明刚刚的赵弈已经无力再战,可为什么现在他又重新坐到了棋桌前? ????像他这样的人,或许永远不会得到答案,而他配得到的,就只有方天成的重拳。 ????伴随着一记猛烈的打击,如同野兽般威武的小林竟然随即跌倒,鼻腔传来的疼痛与鲜血立刻让他不久不多的耻辱感忽然涌出。 ????“你,你干什么?你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谁!... ... ”方天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或许他明白因为自己的这一拳,可能会引起很多不利的连锁反应,可他却再也无法忍受。 ????“反了,反了,我要判你们违规!”小林狼狈得站起身,想要往台前走去,可突然,一阵有力的声音却使得小林再也不敢移动半步。 ????“小林君,你没有看到赵弈,刚刚落了一子吗?这就说明,比赛,还没有结束!”棋桌边的本源死死瞪着小林,右手捻起一枚白子,也跟着落到了棋盘上。 ????“既然他没有放弃,那么我也不会。” ????“你,你……”小林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根本想不通本源为何会突然替赵弈说起话来。 ????但本源却很清楚,就如同他清楚自己是一名棋士一样。 ????“好,好,比赛继续,所有闲杂人等,都给我下去!”小林愤怒得浑身颤抖,又拂袖而去,似乎他才是受到阴谋陷害的棋手一样。 ????“慈言姑娘,方神捕,听他的,下去吧。”赵弈咳了两声,又放下了一枚棋子,“你们为我做的够多的了。” ????“可是……”现在的慈言根本不想离开赵弈半步,看着他形容憔悴的样子,她又怎么能独自离开? ????可方天成,却把她拉了起来。 ????“我们走吧。” ????“不,我不能,赵大哥,你……” ????赵弈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死的。” ????原本还痛哭的慈言,在听见赵弈的话后,竟突然停止了哭泣,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看着慈言和方天成渐渐走开,赵弈终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而他的注意力也瞬间转到了本源的脸上。 ????他看着本源,本源也在看着他,两人什么也没有说,却都又把视线移到了棋盘上。 ????这一次,本源没有再故意的拖延下去,坚定的落下了一子。此时此刻,尽管他的心中倍感惭愧,可他却无需任何的表达,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于赵弈最真挚的歉意,便是努力下完这一场不算光明,却也足够流传史册的棋局。 ????但轮到赵弈的黑子时,他却久久没有落子,他的手不停的颤抖,冷汗也不停的流下,可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因为他根本什么都没有想,他没有落子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赵弈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自从慈言离开后,他那努力表现出的片刻坚强便彻底无法继续维持下去,他尽可能得想要让慈言安心,做出一副还可以坚持的样子,可这终究是暂时... ... 的。 ????他想要张开眼睛,可他的眼睛本就是张开的,他明明没有转动,但却始终身处于天旋地之中。眼前的一切瞬间如同扭曲在一起的迷雾一样,让他透不过气,可就算迷雾在他的四周,他却又碰触不到…… ????此时的赵弈,甚至连疼痛都忘记了,因为他的脑海里已经不再具有疼痛这个词,也不再拥有自我的概念,精神的极度疲劳,使他感受不到对手,感受不到台下的观众,也感受不到一旁正在流泪的慈言。 ????但他却依然可以感受到一件东西,那就是棋盘。 ????究竟是他可以看见,还是他早就失明了?恐怕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却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盘棋还没有下完,而自己的手中也依然有棋。 ????突然,那一团迷雾似乎又被一扫而光,赵弈的眼前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光明,可他的面前不是本源,也不是棋盘,而是一片无垠的星河。白子与黑子,熠熠生辉,练成一道道横纵相连的天海,而自己也正处于这一片星海之中。 ????这是现实,还是一场梦?赵弈面对着漫天的星河,突然笑了,而他手中的棋子,也随之落下。 ????比赛继续进行,没人知道赵弈是怎么落子的,也没人清楚他到底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还是濒临绝境的癫狂,可赵弈的笑,却震撼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他的棋,已经毫无章法,也完全不正确,但他就是在下棋,他的对手早已不是本源清因,而是他自己。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双方又各自连下了几十字,而随着赵弈那已经完全出自身体机械般的落子,他的优势,也转变为了劣势。原本占据了棋盘四分之三领土的黑棋,一点点被蚕食着原本属于它的领土,而白棋的攻势,也彻底爆发了出来。 ????看着眼前意志模糊的对手,本源早已是心如刀绞,虽然他不想乘人之危,但既然他已经坐在了棋盘上,那他也别无选择。 ????于是,他给与了赵弈致命的一击,将自己一点点构筑的包围圈的最后一枚棋子落下,而随着这枚棋子的落下的瞬间,比赛的悬念,已经荡然无存。 ????赵弈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他输了,而且输得很惨。台下任何一名懂围棋的人,如果让他来下,面对黑棋如此的境遇,也只会投子认负。每个人都不禁扼腕叹惋,黑子明明前期占据主动,为何后期却下得还比不上一个初学者?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赵弈后盘部分,连棋盘都没有看见。 ????可或许,这对于赵弈来说,甚至可以算是一种残忍的恩... ... 赐,他看不见棋盘,也不必知道自己的惨败。但上天似乎连这份怜悯,也不想赐予他。 ????就在赵弈神游星海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剧烈的咳嗦起来。病痛,如同一只魔鬼的手,将他从梦幻拉回了现实,眼前的星海如同撕裂的画卷一样一片片支离破碎,而赵弈的眼前,又出现了棋盘。 ????那么,他的惨败,也自然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面对着眼前的棋盘,赵弈忽然间惊在了原地,而当他把目光洒在棋盘上的时候,他已经明白,自己以成败局。 ????突然,一阵甜腥涌上了他的喉咙,或许是不甘,或许是悲愤,赵弈的鲜血,终于咳了出来。 ????鲜血,洒在了棋盘上,也刺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可赵弈在看着棋盘上自己的污血时,却突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畅快。 ????几十年的哀愤,犹如这摊始终积淤在胸口的鲜血,一喷而出,赵弈明白,无论这盘棋的结果是什么,自己的心愿,终于了解了。 ????那么,他也无怨无悔。 ????本源看见眼前的赵弈突然咳血,赶忙扶住他的身子道,“你,你怎么了?” ????赵弈摇了摇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看见那棋盘上的黑子,与自己的鲜血,哪怕是输,他也觉得是值得的。 ????可突然,赵弈却猛地抬起了头,因为他发现,这盘棋,还没有结束。 ????随着鲜血洒在棋盘所点上的血珠,赵弈竟发现这居然是一招完美的破解之法! ????棋子,重重的落在了棋盘上血珠的位置,将鲜血飞溅得如同四散的星。 ????所有的人望见这妙手偶得,却又命中注定的一手,都不禁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因为随着这颗黑子的落入,赵弈棋盘上的颓势瞬间抹除,而那些本来已死的黑子,也重新焕发了活力! ????这就是赵弈的棋,向死而生的棋。 ????接下来,赵弈用他精湛的棋艺,起死回生,奋力抵抗,将曾经丢失的土地一片片收复,又给予本源一次次反抗的重击。再次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原本已死的黑棋,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这就是赵弈,向死而生的赵弈。 ????直到棋盘上,再无半分余地,终局的时分也随之来临,人们屏息注目,细数着棋盘上的每一个角落,惊讶也随之一点点增加。 ????赵弈,负于本源清因—半子。 ????面对着本源得胜的消息,在场的小林与妙手斋弟子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可这份笑容,却怎么都怀着几分勉强。 ????赵... ... 弈,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本源,输给了他的病,却没有输给自己。 ????在结果宣布的刹那,赵弈的身体也如同一张纸片般跌倒,可迎接他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温软的怀抱。 ????赵弈笑着握紧了慈言的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还是输了啊。” ????慈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赵弈惨白的脸,对于她来说,赵弈没有输,相反,他才是今天最大的赢家。 ????一旁的本源清因,看着眼前感人的一幕,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赵弈的身边。 ????而随之,便是一个出自内心的鞠躬。 ????“赵君,uu看书 .uuanshu.om 老夫,输了” ????赵弈摇了摇头,“不,你赢了,这才是事实。” ????本源低下的头久久没有抬起,“赵君,你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棋手。虽然我赢了今天这场比赛,可我却失去了一个作为棋手的尊严。” ????“从今日起,我将辞去我妙手斋主人的职位,虽然这或许无法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可我要说的是,再遇见你之前,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围棋,赵君,你是我一辈子的老师。” ????说完,本源便转身想要离开,可突然,他却被赵弈叫住了。 ????而当他转过身所看见的,竟然是赵弈伸出的手。 ????悔恨,愧疚,敬意,瞬间涌上了本源清因的心,他走上前,紧紧握住了那只冰冷却炽热的手。久久不能松开。 ????台下,已经响起了漫天的呼声与呐喊,赵弈知道,那是在场的日本围棋爱好者,给予他们民族英雄本源的呐喊,但在此时的赵弈心中,那声音就是为他而喊,那掌声就是为他而起。 ????尽管他还是输了,可他却已经无怨无悔,他冲破了那无尽的雾,看透了虚无缥缈的星河,而他也终于感受到了现实的美好。 ????他从来不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可怜人,也从未被人遗忘。而迎接他的,将是未来无尽的美好。 ????苦难的生活,终究会有迎来尽头的一天,或许暂时的磨难会压弯你的腰,摧毁你的意志,但只要你的心中永远有着一腔热血,那么就算你输了这场棋局,你也依旧是自己的赢家! 178 惊变 一百七十八惊变 不世出的高手赵弈对战妙手斋主人本源清因这一旷世罕见的围棋大战,终于以本源清因的获胜结束了。 或许这场大战,充满了阴谋诡计,充满了黑色交易,但从结果来看,这似乎又是一件好事。 对于妙手斋,它百年围棋界王者的传承,又可以继续苟延残喘;对于中国围棋,赵弈在比赛中拼尽全力,面对妙手斋满门棋手,只负半子,也让整个日本围棋界为之一颤;对于赵弈本人,他完成了一生的夙愿,更值得庆幸的是,他又收获了新的美好。 纵然这样的结果,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但人们却又不得接受这样的事实,然后在哀叹中欣赏这残酷的美。 因为,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而对于既定的事实,我们能够选择的,就只剩下了接受。 但对于徐云野来说,一切才终于要到了尾声,因为今天,就是他与雪樱子约定好的日子。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谅解,就像赵弈谅解了本源清因一样,而他又素来是个不愿意想得太多的人,按理说此刻的他应该静静的坐在窗边,等候夜幕的降临,可此时的他却如同烈火焚身一样难耐。 “六弟,你在想什么?” 即使修养了两日,赵弈却还是一样的虚弱,毕竟前几日的大战不光重创了他的体力,也极大的损伤了他的精神。 但此刻的赵弈却依旧在笑着,事实上,在经历了那场大战之后,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与畅快。 因为他的使命已经完成,纵然身体再疲劳不堪,他也无需再为将来忧愁。 “没,没什么。”徐云野把脸扭到一边,不再看向赵弈。 “是因为,十二弟的事情吗?”赵弈从床上坐起,淡淡的问道。 徐云野没有说话,可他的沉默,却就是最好的回答。 赵弈看着沉默的徐云野,却也同样陷入了沉默,他能明白徐云野现在的心情,也知道他焦动不安的原因。 那不过只是因为,徐云野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任何一个人,都生来就拥有着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们或称之为责任,也或称之为使命,但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需要我们为之奉献一生。 蓝婉晴的使命是爱,施韬的使命是复仇,玉剑君子的使命是称霸……使命,或大或小,或长远或短浅,也许被我们坚守一生,也或许随着我们年龄与身份的变化随之变化,但无论怎样,每个人,都有着使命。 幸运的是,赵弈的使命,已经完结,可不幸... ... 的是,徐云野的使命,还没有见到终结的那一天。 而这份使命与责任,徐云野究竟要背到多久呢?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走进来的是慈言。 她美丽的眼睛,终于不用在流泪,时至今日,她终于可以笑着面对所有人。 “赵大哥,吃药了。” 赵弈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慈言手中的碗接过,看来,虽然看似他的使命已经结束,可自己却也在无形中增加了一份新的责任。 作为爱人者,与被爱者的责任。 “那么,我先出去了。”徐云野握紧了手中的刀,一步步走出了门外,但他却突然又被赵弈叫住了。 “六弟,不要太晚回来。” 徐云野转过头,回应了一个微笑,纵然他的心中再疲倦,对于自己的兄弟,他也不会又丝毫的抱怨。 夜深了,徐云野和方天成,整理衣装,并肩向前,可虽然他们脸上没有任何担忧的神色,但心中却是惴惴不安,前路究竟会有什么?雪樱子真的会履行约定吗?一切都是未知数。 穿过几条街巷,那家居酒屋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可当两人推开门,迈步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今日的场景,与前几日大不相同。 虽然街道外面还是一样的灯红酒绿,可此时的酒屋中却没有一个顾客,空荡荡的座椅排列的整整齐齐,如同一个个整装备战的士兵一样坚守在岗位上;舞台上也不再上演歌舞伎的演出,可那面帷幕却大张着,像是魔王的大嘴一样等候着他们自投罗网…… “天成,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徐云野问道。 方天成叹了口气,“我想,今天这么重要的事情,雪樱子姑娘一定不会让顾客进来的,这应该,很符合常理?” 实际上,连方天成自己也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当他走进这家居酒屋,他便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危机感,可他却又不知道这种危机感,到底从何而起。 “两位大人,请问是来找雪姬的吗?” 一个穿的很整洁的男人突然从后面走了出来,他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又用汉语向两人问道。 “雪姬?” 男人笑了笑,“啊,就是雪樱子小姐,她已经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在下了,两位如果就是雪姬大人想找的人,那就先随小人进后屋吧。” 说罢,那男人便小步走进了那天两人与雪樱子交谈的小屋,徐云野和方天成对视了一眼,也只好跟随他进去。 两人进了屋子,却发现刚才的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可这么小的房间,那个男人又能到哪里去呢?就... ... 在两人惊讶之时,堆放戏服的架子后,竟然又走出来一个画着浓妆的人。 通过他身上穿的服装样式和妆容,大概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饰演武士的男性歌舞伎,由于他的脸上都是一片浓重的白,徐云野和方天成也很难看出这个人的表情,可那人浑厚的笑声,却扎进了他们的耳膜里。 “哈哈哈,两位就是徐云野大人,和方天成大人吧。” 徐云野细细看了那人半天,才缓缓道,“我们就是,可你又是谁?” 那人鞠了一躬,“在下风月鬼之助,是雪姬大人的手下,这一次就是专程来兑现当初雪姬大人的诺言的。” 方天成疑惑的皱了皱眉,“雪樱子呢?为什么她不在这里?” 鬼之助低声道,“两位大人应该知道,那位从中国来的老道姑,就在藤海大人的府上。” “废话少说,到底怎么回事?” 鬼之助摇了摇头,却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那么,想要把她带出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们没有完成你们交代的事情?”徐云野一边说着,一边把手移到的刀柄上。 鬼之助大笑道,“大人莫急,中国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可并没有说雪姬大人会做出食言之事。” “那就把人交出来。” 鬼之助道,“这个,恐怕鄙人无能为力了,因为苦言师太,现在不在鄙人的手里。” 徐云野怒道,“你莫非是想耍我们?” “那也到不是,虽然现在苦言师太不在这里,但是她却已经被雪姬大人带出了藤海府,由于现在全藤海家的人都在追杀她,所以雪姬大人来不了这里,但我能保证的是,只要有机会,雪姬大人一定能把人送到你妹的手里。” 徐云野沉默了半晌,又摇了摇头道: “这样的话,我没法接受,如果你们交不出人,那么我就不会改变我最初的计划。” 鬼之助笑了笑,“请徐大人千万不要动怒,我们当然也知道,这样的话不够让您满意,所以,我先一步,把曾经杀害您兄弟的那个忍者和武士,带了过来。” 鬼之助拍了拍手,顿时就有三个同样化着妆的歌舞伎艺人,迈着碎步,徐徐而上,而每个人的手里,也都抱着一个匣子。 方天成轻哼了两声,“你难道想说,这些人可以被装在这几个匣子里?” 鬼之助摇了摇头,“两位应该知道,我们日本人是最在意荣誉的,虽然他们犯了错,可也是我们藤海家的家臣,而身为武士,他们也绝不愿意死在敌人的手里。” ... ... “你什么意思?” “他们切腹了,这几个匣子里,装的正是他们的头颅,虽然徐大人您或许不能亲自复仇,可现在罪人已死,想必也可以告藉您兄弟的在天之灵了吧。” 徐云野叹了口气,虽然这种情况,并非是他想要的,可既然自己的仇敌已经死了,那么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把这几个匣子装好,我要那他们的头,来祭奠十二弟。” 随后,徐云野便要往外走,可他还没有迈出一步,便被鬼之助拦了下来。 “徐大人,您,怎么也要看一看这几个害了您的兄弟的人啊,您难道不怕这是几个随便找来的替死鬼吗?” 徐云野摇了摇头,“不必了,既然这是雪樱子的安排,那么她就不会骗我,因为这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鬼之助笑道,“徐大人,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您看了,也好让小人交差,您说是不是?” 徐云野想了片刻,还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鬼之助见徐云野同意,先是轻轻的笑了笑,随即便走到举着匣子的歌舞伎身边,缓缓打开了他手中的匣子。 而当匣子中的东西暴露在方天成的视线中时,却让他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那确实是一颗人头,但它的主人却不是什么武士或忍者,而是前几日还骄横跋扈的小林熊太郎! 鬼之助看方天成惊慌,笑得却更加开心了,“这位小林先生,方大人您应该见过了,是吧。” 方天成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是知道的,小林这个人,在前日的围棋大赛上,使出了阴谋诡计来对付赵弈,这件事惹得大阪城内议论纷纷,人们都在说,本源清因,赢得不光彩。” 鬼之助向前走了几步,“而妙手斋的不光彩,就是藤海家的不光彩,所以,我派人杀了他,而这,也算是对赵弈先生和两位小小的补偿吧。” 方天成看着匣子中小林那面目狰狞的脸,不禁浑身都颤抖起来,他喘着粗气,向鬼之助问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哈哈哈,别急,刚才是送给两位的礼物,而好东西,在这个匣子里面。” 随着匣子一点点打开,那里面的东西也随之出现,可这一次,震惊的不再是方天成一人,连徐云野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里面,也是一颗人头,而人头的主人,则是秋田十兵卫! 徐云野终于忍受不住,他拔出腰间的刀,一刀斩落歌舞伎手中的匣子,愤怒得看向鬼之助道: “秋田君……你们杀了他?... ... ” 鬼之助点点头,似乎非常得意的样子,他看向徐云野,一字一顿的道: “或许,你们曾经救了秋田几次,可他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因为如果我们让他把消息传到了江户,那么主公的一切计划,可就无法实现了。” “你究竟是谁?” 鬼之助又鞠了一躬,“我说了,我叫风月鬼之助,我的身份,也的确是雪姬大人的手下,但现在,我才是千幻园的主人。” 方天成咬了咬牙,“千幻园?这又是什么?” 鬼之助笑着摇了摇头,又打开了第三个匣子,这一次匣子里的不再是恐怖的头颅,而是一块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布。 鬼之助轻轻将布匹拿起,uu看书 .uuknshu并把它展开,而这个时候,方天成才发现,那竟然是一面旗帜。 一面白色的棋,上面刻画着三种图案,虽然由于艺术的加工,使得这三种图案有些抽象,但方天成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一把武士刀,一柄折扇和那天看到的忍者的武器。 鬼之助道,“这就是藤海家的家徽,你们现在明白了吗?” “难道……” “对,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们,雪姬大人的确带走了苦言师太,所以,她成为了背叛者,而我,就是接任他的人。” 徐云野举刀向前,只指鬼之助的咽喉。 “你知道,用这种事情骗我,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鬼之助笑了笑,“徐大人,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担心你的兄弟。” “你说什么?” “现在,百忍众的十几名忍者,就在向着你兄弟居住的地方杀去,我想,现在,他们应该到了吧。” 徐云野怒吼一声,向着鬼之助斩去,可突然间,一阵白色的烟雾,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阵白烟,是歌舞伎涂妆的粉彩,但就算徐云野的眼前出现了烟雾,他也还是奋力的斩了出去。 血光飞溅,惨叫响起,可当烟雾一点点散去之后,徐云野才发现那被斩杀的人,不过只是那三个抬着匣子的歌舞伎中的一个,而鬼之助,早就没了踪影。 看着自己的同伴倒下,另外两位歌舞伎竟然不约而同的切腹自尽,一瞬之间,整个房间又变回了一片死寂…… 179 1线光明 一百七十九一线光明 硝烟散去,小屋中已是一片狼藉,歌舞伎们的鲜血顺着榻榻米的细缝中不断得渗入进去,也似乎依旧洗刷不掉他们脸上的浓妆。 方天成走到一名切腹的歌舞伎身边,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容,又小心翼翼的掰开他的口腔,而他却发现,这几名歌舞伎的唇齿中,还残留着些绿色的液体。 “看来他们也知道切腹并不会立刻死去,所以,他们竟然用上了毒药。”方天成一边说着,一边又向着徐云野看去,却发现徐云野并没有看着他。 那是因为徐云野现在正在看着另一件东西,秋田十兵卫的头。 过去的徐云野,从不会对任何一个日本人产生好感,而在薛天傲惨死于日本杀手的手下时,徐云野对日本人态度甚至变为了憎恶,但秋田十兵卫,这个对待朋友重情重义,对待主公忠心耿耿的日本人却值得他的尊重与信赖。 可现在,连秋田也死了。看着秋田那目眦尽裂的神情,不需任何人告诉他,他也明白,秋田根本没能回到江户城,也没能把藤海家即将造反的消息,告知他的主公。 而他也没能兑现与徐云野的约定,曾经答应过与他把酒言欢的约定。 即使是现在,陪伴他长眠的人,居然还是他的敌人与像小林这样的卑鄙之徒,秋田死了,死的这样不堪,死得一文不名,死的丝毫不像一个武士。 可徐云野已经没有能力和时间,埋葬他的尸首,因为虽然此刻他的心情异常悲痛,他也依然没有忘记鬼之助在消失之前,和他说的那句话。 八弟他们有危险! 于是,徐云野也只好收敛他落寞的神色,重新咬牙向前。 “我们走吧。” 方天成当然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点了点头,紧跟上徐云野的步伐,但就在临走之前,他又想起了一件东西。 那面刻画着藤海家家徽的旗。 藤海家,徐云野他们这次日本之行的真正幕后操纵者,而此刻,象征着一个家族权力,地位,荣誉的家徽,就在方天成的手中。 鬼之助既然敢当面对徐云野说出他们派出忍者的消息,那就代表这件事情,并非是一件隐秘的行动,可藤海家的人如此大张旗鼓的想要对赵弈他们下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他们只是想要自己的命,大可以继续欺骗下去,而这样直接将他们计划告知给自己,似乎对他们没有任何益处。 方天成叹了口气,将那面旗随手团进了自己的衣服,便追了上去,虽然他的心中依然有着很多的疑惑,可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 居酒屋到赵弈的家,并不算远,可如今的徐云野走在这条路上,却只感到一种遥遥无期的绝望感。 他的一个兄弟,已经死在了日本人的手中,他无法再接受,更多的悲伤。 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无能为力,而一切,只能寄希望于沈飞儿的身上,重病的赵弈,武功低微的慈言,只有沈飞儿才是他们中唯一的战斗力。 各种悲观的想法开始从徐云野的脑海出现,虽然他尽可能的让自己平复心情,可是越是接近目的地,他的心脏越跳动得厉害。 而直到,他看到街中央躺着的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心脏却又骤然间停滞了下来。 那个人,竟然是沈飞儿。 徐云野的全身都开始不停的颤抖,他飞快的跑到沈飞儿的身边,祈祷着他的安全,可当他看清沈飞儿的脸时,他的大脑却又是一片空白。 沈飞儿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烂醉如泥。 徐云野愤怒得咬紧了牙齿,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他拉起沈飞儿,拽着他的衣领怒吼道: “你为什么在这?五哥他们怎么了?” 沈飞儿还没有从醉意中清醒,他嘿嘿的傻笑着,将怀中的酒壶伸向了徐云野。 “六哥,这日本人的酒,还真好喝。” 可随着徐云野一记愤怒的耳光,沈飞儿猛然间清醒,他捂着自己的脸,茫然得看向徐云野道: “你,这是干什么?” 徐云野一把将沈飞儿撒开,飞快得向着赵弈的宅子冲去,一旁的方天成看着沈飞儿一脸迷惑的样子,也只好无奈的将他扶起,架着他走进了屋子。 可虽然方天成已经做好了大事不妙的准备,但当他真的走进了屋子中,却也还是惊讶的说不出话。 借着屋子里暗淡光,他们看见了屋子中的景象,那并非是想象中的一片狼藉,而是规整得如同他们离开时一样,但屋子里的人,却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飞儿目瞪口呆,扶着门框钻进了屋子,“五,五哥呢……” “你居然还好意思问?你去干什么了!”徐云野怒道。 “我,我不过是馋酒了,就去市集上买了一些……”沈飞儿额头上的汗已经冒了出来,他咽了口唾沫,向徐云野问道,“难道,出什么事了?” 徐云野已经愤怒的说不出话,所以只好由方天成解释。 “我们刚刚得到了个消息,藤海家的忍者,冲着赵兄他们来了。” 沈飞儿顿时傻了眼,他的身子顿时瘫倒下来,虽然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眼前空荡荡的房间,却彻... ... 底粉碎了他的侥幸。 “都怪我,都怪我,沈飞儿,你他妈的可真不是个东西。” 沈飞儿坐在地上,左一遍右一遍的抽打起自己的脸,可这并不是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产生的负罪感,而是因为他辜负了徐云野的信任。此时的沈飞儿已经不敢再看向徐云野,对于他来说,任何的错误,也比不上徐云野此刻的愤怒。 “算了,你先起来。”徐云野叹了口气,把手伸向了沈飞儿。 沈飞儿看着徐云野伸过来的手,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即他便牢牢的将那只手握紧,站直了自己的身子。 “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我太信任藤海家的人了,现在想想,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那么简单。”徐云野叹了口气,无奈的坐到了椅子上。 “六哥,我现在就去把他们救回来!” 说着,沈飞儿就要向门外冲去,可他还没有迈出一步,就被方天成拉住了。 “别急,沈兄,现在可不是着急的时候。” “不急,我能不急吗?他们落在了藤海的手里,肯定会有危险的!” 方天成摇了摇头,“这倒不一定,以赵兄当时的情况,和慈言的武功,如果他们想要加害于他们,他们早就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徐云野听见了方天成的话,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方天成没有说话,而是环顾了房间的四周,突然间,他向着南门的一堵墙飞跑了过去,而在转身时,他的手中竟出现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日本忍者的暗器,暗器的尖端,还挂着一条丝带。 “上面,写了什么吗?”徐云野赶忙凑了过来,声音忍不住的颤抖。 方天成将丝带缓缓打开,发现上面正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汉字。 “想要人,带着苦言师太来换。” 方天成叹了口气,把丝带交到了徐云野的手中,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他们是冲着这个来的。” 徐云野看完了丝带上面的字,却依然有些困惑,“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到现在,也没有见过苦言师太一面啊?” 方天成道,“其实,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从一开始,他们想要的,就只有那本刀谱。” 徐云野道,“而刀谱却在苦言师太手中,但苦言师太本人,却早就在雪樱子的安排下,逃离了藤海的家!” “不错,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只要苦言师太不说出刀谱的下落,那么寻找到刀谱的唯一途径,就是苦言师太本人,这就是他们千方百计,也非要把苦言师太找回来的原... ... 因。” “可是,苦言师太根本就没有来过,我们又怎么可能和藤海交换人质?” 方天成皱着眉,沉默了半天,依然无话可说,虽然他清楚,藤海突然对他们发难的原因,是因为雪樱子与他们进行的那场私下的约定,藤海一心一定是认定了雪樱子会把苦言师太交到他们的手上,才使出了这样的手段,可自从上次居酒屋的会面后,雪樱子就再也没有找过他们,更何谈藏匿苦言师太呢? 但就在方天成苦苦思索应对之策的时候,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而当这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个人,竟然是一个歌舞伎。 徐云野瞬间抽刀,将利刃逼在了歌舞伎的咽喉上。 “你,是来干什么的?” 出人意料的是,那个歌舞伎既没有慌乱,也没有惊恐,相反,他倒是很有礼貌的鞠了一躬。 “请几位不要误会,我不是风月鬼之助的人。” “那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歌舞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交到了徐云野的面前道: “这个,是雪姬大人让我转交给你们的,她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们。” 徐云野将刀收入鞘中,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封信,又看向了那个歌舞伎。 “她说了什么?” “雪姬大人说,对不起!” 说罢,那个歌舞伎便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生的如此突然,眼看着,刚刚还可以说话的歌舞伎瞬间躺在了血泊之中,谁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先是当初壮烈成仁的藤海三郎,再是风月鬼之助的三名手下,到如今雪樱子派出的使者,这些日本人似乎早就将生死置之于度外,对于他们来说,任务的终结,就是他们生命尽头的一瞬间。 徐云野叹了口气,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可随着阅读的伸入,他的额头也不禁渗出了冷汗。 “怎么了?”方天成走到徐云野旁边,但徐云野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信递给了方天成。 而当方天成看见了信上的内容,却也同样惊异得动弹不得。信的内容虽然不长,可每一个字,都有着极为惊人的震撼力。 “徐云野徐君,方天成方君,亲启: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们大概就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很遗憾,小女子的行动,失败了,请原谅小女子不能兑现我的约定,让你们等待了这么久。 事到如今,全部都是我一人的责任,我太低估藤... ... 海大人,也太过信任我的手下。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藤海大人早就看出了我的异常,虽然我可以饰演很多的角色,但只有背叛者,我无论如何,也没法演得像,可这说到底,似乎也不过是我无法对藤海大人撒谎罢了。 可虽然我的行动暴露,但我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在最后的一刻,我还是把苦言师太救了出来,而现在的我们,就在前往中国的船上。 小女子,终究还是食言了,在这里,我要说一声抱歉。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有没有去我们约定好的地方。可如果你们还没有动身,那就请赶快离开日本。因为藤海大人在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后,一定会来找你们,我不想藤海大人受到伤害,也不愿意你们受到伤害。所以,你们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果因为一些原因,这封信没有及时的送到,那么藤海大人一定会为了得到刀谱,用尽一切的办法,所以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意外,小女子决定先斩后奏,把苦言师太送回中国,或许这对你们或许有些不公平,但小女子,却是藤海家的人,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让你们伤害到藤海大人。 所以,这就是小女子独断的行为了,我不会让你们原谅我,但我做的一切事情,我也不会后悔,你们是真正的好人,但我却依旧利用了你们。所以,虽然有些没用,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泽行雪樱子” 读完了这封信,u看书 ww.uukanhu 方天成的内心依旧久久不能平复,虽然他知道雪樱子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可也从来没有想过她的行动竟然能如此大胆。 对于她来说,虽然她的行动暴露了,可她最初的打算,却也实现了,她救出了苦言师太,使得藤海一心没有再获取刀谱的办法,那么,他光复丰臣氏的计划也就只能宣告失败:而她也不必担心一路之上,会有人对她进行阻拦,因为现在藤海一心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们的身上。 藤海输了,他没能获得刀谱;他们也输了,因为现在赵弈与慈言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而他们也没有能够交换的筹码。唯一的赢家,就只有雪樱子一个人。方天成千算万算,却还是没有算得过雪樱子。 一阵漫长的沉默,笼罩了这件空荡荡的屋子,如果没有苦言师太,他们怎么才能救得回赵弈和慈言?硬闯吗?可他们连藤海的大本营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就算他们知道,他们又怎么才能从众多的忍者和武士手下,救走人质呢? “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沈飞儿叹了口气,看向了徐云野,可现在的徐云野,却也是一筹莫展。 似乎所有的可能性,都几乎是零,一切的一切,... ... 都正如屋中那即将燃灭的油灯一样,黯淡无光。 但突然,方天成却慢慢走向了油灯,为油灯加入了灯油,霎时间,整个屋子又变得明亮了起来。 而借着灯光,方天成也露出了他的微笑。 “也许,还有一个机会。” 180 柳暗花明 一百八十柳暗花明 本源清因挽起自己的衣袖,将抹布伸进桶中,沾了些清水,仔仔细细的擦拭着他的棋盘。可似乎无论他多么努力的想要擦净棋盘,那一面横纵交割的棋盘上却始终拥有着尘埃。 于是,他所幸将抹布扔到一边,拿起身边的棋谱细细研究起前日同赵弈的对局来,可现在的他却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本源知道,灰尘不在他的棋盘上,而在他的心里。 在取得那不光彩的获胜后,本源就以年老为由辞去了他妙手斋主人的身份,无论是为了赎罪,亦或者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来审视自己,他终究还是离开了门庭若市的妙手斋,回到了他虽然很大却空空荡荡的房间。 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一件事,那些求知若渴的围棋少年们,看中不是他本身,而是他所代表的妙手斋,而一旦自己妙手斋主人的身份成为了过去式,人们便也不会再来。 本源无奈地笑了笑,将棋子一枚枚摆放在棋盘上,可无论他怎么摆,最终的形状却还是那一道无边的城墙。 自己走后,妙手斋会怎么样?还会拥有和过往一样的荣誉吗?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在的他渴望的,只有面前的棋盘和棋子。 可矛盾的是,他却依旧希冀着门口往日的景象,他曾经把一生都献给了妙手斋,他曾是妙手斋的门面,也为妙手斋做过不计其数的违心之举,可到了现在,这些东西却又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但现在的本源,除了在哀叹声中摆下一枚枚棋子,似乎根本没有贪心的资本。 突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却突然在他的门口响了起来,听见这样熟悉的声音,本源清因立刻如同条件反射一样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得看向了他的房门。 “是,阿纲吗?” 阿纲,是他的大弟子,也是现在了妙手斋主人的继任者,时间不长,所以本源依旧记得阿纲在他走的那天,苦苦挽留的表情。 难道是他刚刚继任,遇到了什么困难?本源立刻小跑着来到门口,兴奋得将大门拉开,可当那人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却又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 “是你,那天跟赵君在一起的?” 那人就是方天成,他看了看本源,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又毫不客气的走进了他的屋子。 “我没有想到,本源先生的家里居然会这么清静。” 本源呆呆的愣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来,可直到方天成走进了屋子,他才发现这一次来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现在方天成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从未见过... ... 的陌生面孔,可比起方天成坦然,那两个人看他的表情却凝重得很。 可这也并不能怪他们不懂礼数,如果你的兄弟跟本源下了一局棋,差点死掉,你会不会对本源有什么好态度? “啊,本源先生,虽然我们见过面,但晚辈还没有正式介绍过我自己,我叫方天成,是一个中国人。” 本源依旧还是有些惊讶,显然这三个人是他不想看见的,可他们,却是自己这几天唯一的客人。 所以,他也只好搬过来几把椅子,恭敬得让几人坐下。 “方君,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方天成笑了笑,“当然可以,你是主人,又是长辈,怎么称呼是你的选择。” “那么,方君,这两位是……” “这两位,说来也不是什么外人,他们就是你的老对手,赵弈的结拜兄弟,徐云野,和沈飞儿。” 本源听见这话,顿时大吃一惊,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从两人刚刚与自己见面,便始终对自己如此敌意的原因。 可这一切,终究还是要怪他自己,虽然在比赛中使用阴谋,不是他的本意,可他却也是这场阴谋的实际操作者。 “那么,赵君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本源试探性的询问着,可却突然发现,徐云野和沈飞儿在听见自己的问题时,竟然变得更加愤怒,这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不禁连连后退了几步。 “别,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恶意。” “比起这个,本源先生,你为什么不在妙手斋,而是在自己的家里,独自一个人下棋呢?”方天成赶忙岔开了话题,指向了本源的棋桌道。 本源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 “我,我已经不再是妙手斋的主人了,我,我退休了。” “那么,是因为什么?良心发现,还是别有所图呢?”方天成继续问道。 本源突然又往前走了几步,向徐云野等人鞠了一躬。 “抱歉,那场比赛,的确是不公平的,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赵君!我鬼迷心窍,犯下了这样的错误,再没有担任妙手斋主人的资本了。虽然这可能无法弥补我对赵君造成的伤害,可我……” “算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方天成站起身,将本源扶到座位上。 看着惊讶的本源,方天成摇摇头道,“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但你能亲口说出这句话,至少证明你还有一点良心,所以,我可以相信你吗?” 本源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为赵君做的,请务必要告诉我!” 作为曾经... ... 妙手斋的主人,本源当然也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知道,今天方天成等人的突然造访,一定与赵弈有些关系。 那么,这也是自己向赵弈赎罪的机会。 方天成欣慰的笑了笑,继续道,“谢谢,我们今天之所以来找你,也的确是想问你点事情,如果你真的知道的话,请一定如实回答,可以吗?” “当然。” “妙手斋的背后,就是丰臣氏,对吗?” 面对着方天成直截了当的问题,本源虽然有些惊讶,可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这不能算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想要查出来,也很简单。” “那么,这么多年,你们跟丰臣氏的关系是什么?想必任何人不会相信,丰臣家拿着资产,供养着妙手斋,只是喜欢围棋的缘故吧?” 本源道,“其实,这也很简单,丰臣家虽然靠着东征西讨取得了天下,可武力只能取天下,并不能治天下,我想他们愿意资助我们的原因,大概也只是想多获取围棋界的支持,毕竟有资本学习围棋的,也大多是贵族阶乘的人。” “那么,除了这些深远的影响,妙手斋有没有为丰臣氏做过什么实际上的贡献?” “有,可大多数也只是政治上的宣传,可要是说真正做了什么,倒还真的不多。” 方天成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很好,那么平时给你下达任务的人,都是谁?小林熊太郎?” “不光是他,还有一些我不太了解的人。” “能说说他们的身份吗?” 这一次,本源没有立即做出回应,而是想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方天成笑了笑,“你不愿意说,那么我来说,他们是不是藤海家的人?” 当本源听见藤海两字的时候,顿时大惊,几乎要从椅子上跌下去。 “没有,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虽然本源清因否认着方天成的话,可看着他现在的表情,方天成却知道,他猜对了。 事情,并非随着雪樱子将苦言带回中国而陷入了绝境,因为方天成在这绝境之中,又看见一线的曙光。 在他和徐云野第二次去到居酒屋的时候,鬼之助将小林的人头拿了出来,并告诉他们,小林是由于办事不力,才被藤海家杀害的。 可就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雪樱子曾经说过,小林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文官,并非是藤海家的人,那么他与本源清因的交易,是怎么被鬼之助所知道的? 而这,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藤海家与妙手斋,... ... 一定存在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就是打破现在困局的关键! 方天成摇了摇头,“本源先生,你可能是一名优秀的棋手,可显然撒谎不是你的专长。” 本源咬紧了嘴唇,一脸的痛苦,可想了半天,他却还是叹气道: “对不起,方先生,有些事情是我不能说的,这不光关乎到我个人的安危,还可能牵涉到整个妙手斋,我实在是不能……” 方天成突然打断了本源的话,用威严的姿态死死瞪住了本源。 “这件事情,早就跟妙手斋脱不开关系了,如果你真的要保守这份秘密,那么我们就要用其他方法来获得它,即使是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本源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方天成突然又拍了拍他的肩。 “而且,现在赵弈也被牵扯了进去,如果你真的对他有愧,那么我希望你能说出来,可以吗?” 面对着方天成的软硬兼施,本源最终还是垂下了他的头。 “你问吧,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事情。” 方天成点了点头,“首先,你,或者说妙手斋,跟藤海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关系?我们可不配跟他们扯上关系,如果真的有的话,恐怕也是遵从者的关系吧。”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妙手斋曾经为藤海家做过什么事情?” 本源连连摆手道,“这,这倒不是,实际上,我也不过是在一个月之前,才知道藤海家的存在。” 方天成皱了皱眉,“一个月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是的,最初我们是打算去中国进行游学和比赛,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可是就在我们即将动身的前一天,丰臣家突然派来了一个陌生人。” “他大概什么相貌?” “不清楚,他的脸上蒙着面巾,似乎是故意不想让我认出他的身份,可就算我不想接见一个陌生人,但他的手中却有着丰臣家的印信,所以,我还是见了他。” “那么你们见面后,都聊了些什么?” “他只说了一句话,让我们的在去中国的时候,带上他们的人。” “他们?” 本源点了点头,“对,他没有说任何的原因,也没有提出其他的要求,只是简简单单的让我们带上他们,可如果他们是丰臣家的人,想要去中国,何必借助妙手斋呢?所以,我当时便感觉出了些异常。而到了临走的那一天,我才突然发现,他们带来的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巾!而且他们还特意嘱咐过,不许打扰他们。” 方天成想了半天... ... ,又继续问道,“那,他们并没有一直跟着你们,对吗?” 本源叹了口气道,“是的,到了中国后,他们就离开了,我们也只好继续干我们的事情,而等我们回来之后,却发现他们早就回到了船上。”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意这些故意掩盖身份的人?” “当然……在意,可按照当时的情况,我只能选择默许,毕竟,丰臣家的人,我是惹不起的。” 方天成摇了摇头,“可你之前明明说的是藤海家,但当时你却认为他们是丰臣家的人。” “其实,也差不了太多,藤海家,就是丰臣家的下属。”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本源一脸无奈的表情,他明明不想说出这个秘密,可当他看见方天成的眼睛,他似乎又别无选择。 “回到日本之后,我偷偷的调查了一下这些跟随我们上船的人,毕竟妙手斋经营了这么多年,还是稍稍有些人脉的,但得到结果之后,我不但没有安心,反而为自己的决定懊悔起来,因为我发现,藤海家是妙手斋根本无法直面的存在。” “能给我们讲讲吗?你所查到的情况。” “藤海家,说是一个家族,不如说是丰臣氏幕后的守护者,他们有不计其数的忠诚的武士,有着繁密的情报网络,甚至还有着忍者的存在,可相比较之下,我不过是个只会下棋的人。” 方天成笑道,“本源先生,你过谦了,能查出这么多东西,你还能说自己是个只会下棋的人吗?” “不,方君,你不要再取笑我了,生逢乱世,人人都需要多一点心眼,u看书 uukanhu 我这样做,不过也是为了自保而已。” 方天成突然叹了口气,“是啊,日本现在是乱世,下棋的再厉害,也比不过手里有刀的人。” 本源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全都说了,虽然我不应该问,但你们,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些?” “这似乎,与你无关。” 本源先是一愣,可随即便惊道: “莫非,是赵先生他……” “本源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方天成没有让本源再问下去。 “好,你问吧。” “你是从什么地方,查到那些线索的?” 本源沉默了半晌,却终于还是说出了他的答案。 “城市的南部,有一个大剧院,可那只是表面上的掩饰,实际上,那确是藤海家情报流通的枢纽—千幻园。” “谢谢。” 方天成微笑着向本源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徐云野。 “我们走吧。” ... ... #  “你们,要去哪?”随着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本源也赶快站了起来。 “去给一切,画上句号!” 看着三人走出自己的大门,本源却依旧不能动弹,直到现在,他也还是不能判断,他究竟是作对了,还是做错了。 但就算他错了,又如何呢?现在的他不过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罢了。 本源叹了口气,默默坐回了自己的棋桌,可心中却依旧思绪万千。 “赵君,你究竟在哪里呢?” 181 0幻园 一百八十一千幻园 幸运,似乎终于眷顾了徐云野一次。 此刻,虽然他面有强敌,外无驰援,也经历了一场场来自敌人或朋友的欺骗,可至少现在终于有了一件值得他们庆幸的事情,那就是他们已经知道了藤海家账下情报机构千幻园的所在。 但当他们以为一切都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时,现实却又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因为赵弈家中的棋桌上,又被插了一枚暗器,而上面也同样有一条丝带。 “什么?后天,他们就让我们交人?”沈飞儿读完了忍者留下的消息,又愤怒得丝带扯得粉碎。 “看来藤海一心,并不想给我们太多的时间。”方天成不停的在屋中踱步,却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一天,仅仅一天的时间,面对着稀缺的情报,与紧迫的时间,他们真的可以先从藤海家救出 人质吗? “他们是怎么说的?”徐云野叹了口气道。 “他们让我们老老实实的待着,等到后天天一亮,他们就会带五哥他们来交换苦言师太,可 现在,我们他妈的去哪找苦言?游到中国去?”沈飞儿道。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一旁的方天成突然开口道。 “什么办法?” 方天成停下了脚步,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我们已经查到了千幻园的位置,那就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去那里,一探究竟。”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方老弟,别忘了,千幻园只是一个情报机构,他们绝不会把五哥他们关到那里,而就算他们真的这样做了,只有一天的时间,我们怎么才能把人带出来?” “不,沈兄,我有预感,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现在我们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千幻园。” “你想怎么做?”徐云野问道。 方天成道,“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巧妙的办法,就是想办法掩盖身份,混入到千幻园内部,我想那里一定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那这里呢?如果他们来要人,发现我们不在,等他们反应过来,里应外合,我们不是更没有机会?”沈飞儿叹了口气道。 “所以,需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拖延时间。”方天成道,“而这个人,只能是我。” “不行,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如果连你被抓,我们就真的一点机会没有了。”徐云野摇头道。 “可现在留给我们的机会也不多了,我武功不高,如果跟着你们到了哪里,或许反而成了累赘。所以,这是唯一... ... 的办法。” 方天成的话异常坚定,而看着他同样的脸,徐云野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好吧,你留下,但要记得,一定要小心。” 方天成点了点头,随即又笑了笑,他走到床边,一下子扑在了床上。 “那么,为了任务的成功,现在,我们需要休息。” 第二天,徐云野和沈飞儿从集市上买了一套浪人的衣服,乔装打扮,早早的出了门,而通 过昨日本源清因提供的线索,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千幻园的位置。 很难想象,大阪城里会有这样大的一家的剧院,但谁都清楚,千幻园能有今日这样大的规模, 也肯定与它幕后的藤海家脱不开关系,可问题是,本应作为藤海家隐秘的情报网络,为何千幻园却处在如此广大的建筑中呢? 时间紧迫,徐云野虽然疑惑这些问题,可却没有时间再想,正午时分,借着前来观戏的人群,他们也成功的混入到了千幻园的内部。 和他们想的一样,建筑的里面果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剧场,只不过更大了一些,容纳的观众也更多了一些。两人寻找了一个靠门较近的位置,悄悄坐下。仔细观察着剧院的每个角落。 “六哥,你看见了吗?” 突然,沈飞儿轻轻戳了一下身边的徐云野,又指向了舞台的内侧。 “那里是,后台?” “对,就是后台,你发没发现,从我们进来到现在,那里只有进来的人,可却一个出去的都没有。” 徐云野拧紧眉头,向着后台前的小门看去,而突然,他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从后台进去的,不止是剧院的歌舞伎演员,还有不少观众。 “的确有些问题。但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进去?”徐云野指了指舞台边的门口道,“据我观察,那里至少有十个人在盯着。” “我有办法!”沈飞儿突然狡黠的笑了笑,又正了正自己的衣领,“说实在的,我觉得我可是天生当演员的材料。”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就瞧好吧。”沈飞儿站起了身,兴奋的离开了座位,走出了大门。 徐云野一时间也不清楚沈飞儿究竟想干什么,只好放任他离去,继续观察起后台的情况来。 的确如沈飞儿所说,剧场的后台只有进去的人,而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难道这家剧场还有后门?可他们来的时候,明明观察了剧院的每一个角落,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除了正门外的出口。 而更关键的一点是,他们进入后台,是为了什么?难道舞台的后面... ... 就是千幻园的情报站? 就在徐云野思考的时候,音乐突然响了起来,下一幕的演员也随之出场,可当徐云野用余光扫向舞台的时候,却不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沈飞儿,就在舞台上缓缓进场的演员队列中!而现在的他涂抹着一脸的白,在台上看着自己微笑。 他究竟是怎么混进去的?徐云野根本想不通,可就在他惊讶之时,舞台上的沈飞儿突然跑了起来。 原来,沈飞儿自从知道千幻园的本体是一家剧院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提前准备一盒涂面的油彩,又想办法打昏了一个去厕所小解的演员,由于这个演员本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沈飞儿脸上厚重的油彩加上演出的服装,使得没有人能够认出他,而他还真的就这样混到了舞台上! 沈飞儿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的每一个观众都不知所措,今天的剧本应该没有这一出啊? 保安们当然也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们冲上舞台,想要抓住乱跑乱笑的沈飞儿,但此刻的沈飞儿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围绕着舞台上下飞舞,保安们根本连他的一根毛都抓不住。 而沈飞儿虽然在尽力的奔跑,却也没有忘记为徐云野传递信号,他眼光如炬,直视着观众席上的徐云野,又指向了后台的方向,原来随着沈飞儿胡闹一般的行为,使得本来看守后台的保安,全都来舞台上追赶他,而此刻的后台,正是一片空虚。 徐云野又惊又喜,他点头回应了沈飞儿,便立即起身,借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舞台上的时候,悄悄进到了后台的内部。 可直到徐云野真的走进了后台,他却依旧心跳不已,虽然沈飞儿刚刚的行动的确让他有了混进后台的机会,可舞台上的他,又该怎么办?或许凭借他的武功,这些普通的保安不是他的对手,但如果他的行动引起了那些武士和忍者的注意,沈飞儿又该如何脱身? 可事已至此,徐云野也来不及考虑这些,他扣上舞台的门,可却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 徐云野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个看着他的人,竟然是一个小孩子。 “你是谁?”徐云野立刻将手摸到了刀柄上,但小孩子的话,却又让他呆立在了原地。 “我叫诸千代。” “你,你会说汉语?”徐云野惊道。 诸千代点了点头,“我父亲是日本人,但我的母亲却是中国人,我的汉语就是她教的。” 徐云野微微皱了皱眉,虽然眼前的人是一个孩子,可江湖经验丰富的他却没有掉以轻心。 “这里,... ... 是什么地方?” “叔叔你真笨,这里当然是后台啦,演员们化妆的地方!”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你的父母呢?” 诸千代一笑,嘴里便露出还没有长好的牙齿,显得又可笑又可爱,“他们都是演员,演的可好了,我也想当一个歌舞伎,可父亲说那是没出息的人干的职业,不让我学,但今天我又偷偷溜进来了。” “也就是说,你不是第一次进来?” 诸千代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捂住了嘴巴,“叔叔,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父亲,他会打我的。” 徐云野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孩子,通过自己一系列的询问,似乎这个孩子也只是普通的演员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他继续问道: “我不会说的,你自己去玩吧。” 诸千代听见这话,蹦蹦跳跳离开了,徐云野也开始了他的搜寻。而随着他的目光缓缓移动,一件东西也突然吸引了他。 那是一扇门,一扇挂着锁的门。 锁,象征着隐藏,那么这扇门的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徐云野一步步向着那扇门走去,可突然,诸千代却又叫住了他。 “叔叔,那扇门,不能进去的!” 徐云野放在门把上的手突然松开,“为什么?” 诸千代挠了挠脑袋,显得很迷惑的样子,“这个……我也不知道,可是上回我想要进去,父亲发现后狠狠揍了我一顿,说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徐云野眉头一皱,掉脑袋的事情?难道这扇门的背后真的藏匿着什么秘密?他心念一动,手上的刀也随着击发,随着一阵火星四射,门前的大锁也顿时断裂开来。 “哇,叔叔,你好厉害!比传说中的鬼武者都厉害!” 徐云野没空理会诸千代的惊呼,可为了防止诸千代告密,他摆了摆手,示意让诸千代进来。 “这,好黑啊!”诸千代站在徐云野的身后,又不禁惊呼起来,虽然现在还是中午,但由于后台没有窗户,使得这个房间也更是一片漆黑。 徐云野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借着暗淡的火光,他也发现了这件屋子,也不过是一个存放舞台道具的储藏室。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徐云野的直觉告诉他,这间房间绝对大有玄机,他借着灯火,细细观察了很久,却突然发现一堵墙的背后,是空心的。 果然,储藏室只不过是掩饰,一定还有着通往另一个房间的暗门,徐云野细细在墙上摸索起来,而突然,他也发现墙壁上的半截绳头。 徐云野用力一拉绳头,... ... 那面空洞的墙也果然有了反应,只见墙的上端突然拉开一道缝隙,直至形成了足够容纳一个人通过的通道。 但墙的另一侧,却还是一片漆黑。徐云野想了想,还是决定深入进去。 “叔叔,你要进去吗?” 徐云野点了点头,“怎么,你还要跟着我吗?” 诸千代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徐云野轻轻笑了笑,便先把身子探了进去。 隧道似乎漫长的没有边际,u看书.uukanshuco 也不知到底要通向何方,徐云野身材高大,狭窄的隧道着实让他有些透不过气,但他却走得很慢,并没有想要立刻走出去的打算。 他是在等待什么吗?亦或者是提防着什么?但这条狭小的隧道中,真的会埋伏着敌人吗? 突然,隧道中响起了一阵金属相撞的清脆声音,而伴随着声音的出现,又是一阵惊恐而难以置信的声音: “你,怎么会?”诸千代已经是大汗淋漓,可随着徐云野缓缓转过身子,火光的出现,也瞬间将他手中的匕首照亮了出来! 而那道匕首,并没有如诸千代所想的,刺入徐云野的心脏,而是直面着徐云野的刀锋。 诸千代心中大呼不妙,原来,他并非是什么演员的孩子,而是千幻园的一名杀手! 他本以为自己的身份,能够瞒得过徐云野,等徐云野进入隧道的时候,由于空间的狭窄,他定会捉襟见肘,无法施展,而自己就有了杀死他的机会,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徐云野在这样拥挤的环境中,还能挡得下他致命的一击! “作为一个孩子,你的胆子似乎太大了些。” 这,是诸千代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徐云野的刀,从不为任何人留情。 看着诸千代稚嫩的脸上,已经完全被鲜血沾染,徐云野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将刀收回了鞘中,又重新向着拥挤的前方行进。 而他的前路,究竟会是一片光明,还是如同这条没有尽头的隧道一样,暗无天日呢? 182 重获新生 一百八十二重获新生 隧道,如同没有尽头一般,昏暗的坏境加上幽闭的空间,使得这段路程变得更加漫长。而现在的徐云野,也备受着煎熬。 脚下的路似乎在上下抖动,带着霉味的空气更让他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但最让他身心疲惫的,或许还是死在了自己刀下的诸千代。 诸千代的笑容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可他却真的只是个孩子。可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忍心让一个孩子拿起屠刀?又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能使天真无邪的孩子在杀人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的怜悯? 不知为何,徐云野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以往的他从来不会为敌人产生丝毫的怜悯,可如今的他却开始恐惧于自己的所作所为。 其实,徐云野的改变,或许只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太多,所以才会对现存的美好更加珍视。 可是,他却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是在另一个地方,他是否可以饶恕诸千代的行为,并把他引上正途呢?但现实容不得些许的假设,在这条狭窄的隧道里,他们只会是敌人,至死方休的敌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徐云野的脚步也没有些许的停留,虽然隧道中的经历足够让他迷乱,可幸运的是,他也终于来到了隧道的尽头。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隧道的另一头,同样是一片漆黑。 如果不是四周束缚着他的墙壁陡然消失,徐云野甚至都不会发现他已经通过了隧道,他小心翼翼的跳了出去,借着手中微弱的光想要探究这个昏暗的世界,可这无尽的漆黑仿佛如同没有边际一般,让他根本无法分辨周围的景象。 所以徐云野只能紧贴着隧道的边,缓缓移动着脚步,虽然他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可他却明白,既然这个地方还值得诸千代用生命来守卫,那么它就一定隐藏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而随着徐云野慢慢的探索,他也终于触及到了房间一面墙壁,那么,根据自己一路顺着隧道的路程来推算,这里就一定是剧院的地下室。或许反过来才对,正是有着这间密室的存在,才需要一座庞大的剧院来掩盖。 可究竟,这里隐藏着什么东西呢?是藤海家经营多年,筹集下来的军费?还是什么秘密武器?徐云野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向着房间的深处走去,而随着他的逐步深入,他的脚步声也在房间中回响了起来。 可突然,徐云野便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呻吟,这声低吟似乎饱含了太多的哀怨,又带着些许的渴求,此时此刻,在这件暗无天日的密室中,这怪异的声音使得徐云野也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声低吟仿佛如同触动了机构的开关一般,使得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声,两声……千百个同样悲戚的声音顿时从密室的四面八方同时响起,而声音激起的回声,更让这本就恐怖的房间变成了恶鬼的巢穴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徐云野强行振作精神,不让过多的思绪影响自己的行为,他鼓起勇气,向着声音的方向一点点走去,可令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再一次的发生了! 随着徐云野的逐步接近,那一片黑暗中竟然闪现出了两枚发着幽光的亮点,徐云野大吃一惊,想要举起手中的光亮看看那是什么,可他的举动,却使得更多的亮点闪了出来。 眼睛,那两枚亮点,一定是生物的眼睛,由于徐云野手中的光亮照射进了这些生物的眼睛中,才会呈现出如此怪异的景象,如果这样,那么刚刚的低吟,也肯定是这些生物发出来的声音! 徐云野逐步向着黑暗中的生物逼近,而当他的手突然碰触到冰冷的铁笼时,他却震惊的呆立在了原地。 那些被关押起来的,并非是什么动物,而是孩子。 徐云野咽了口唾沫,步步向着深处走去,可他看见的却是更多的铁笼,和更多被囚禁起来的孩子,这些孩子在看到他的瞬间,全部都用日语在说着什么,虽然徐云野听不懂他们的话,可他却能知道,这些孩子一定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想到这里,徐云野不禁咬紧了牙关,他从来不曾想过,这件密室的存在竟然是为了关押这些本该在父母怀抱中的孩子,他也更加想不到,这件房间整整有一百个铁笼,而每一个铁笼,都囚禁着一个天真无邪的灵魂。 渴望的眼睛,可怜的哀求瞬间从徐云野的四面八方袭来,孩子看到了徐云野的出现后,全都开始敲打起关押自己的笼子,他们哭泣着,叫喊着,似乎是在恳求着徐云野将他们从囚笼中解放,又似乎是希望徐云野能够给他们一个解脱。 徐云野已经不敢再看,也不忍再听,他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向着房间的出口跑去,可突然,他的眼前又闪出了一排猩红的火光。 “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火光不安的跳动着,勾勒出说话者扭曲而丑恶的嘴脸,徐云野当然不会忘记这张脸的主人—风月鬼之助。 可与那一天不同的是,这一次鬼之助的身后,多了整整一排武士。 “风月鬼之助。” “没想到,您还没有忘记我的姓名,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徐云野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拔出了自己的刀,可就在他就要向着鬼之助发起攻击的时候,他的手却又不得不垂了下来。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人群中被绑缚着的沈飞儿。 鬼之助笑了笑,走到沈飞儿的身边,用手指在沈飞儿的脸上用力一蹭,便挂下了一层厚厚的粉。 “我读过你们的兵法,这招叫声东击西,对吗?” “嘿嘿,要不是为了让我六哥进到这里面,我才不会把你们抹在屁股上的东西,抹在我这张值钱的脸上!”沈飞儿虽然已经成为了阶下囚,可嘴上却丝毫不落下风。 鬼之助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 “可就算你们进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徐大人,你们不会认为我们会把人质,关在人流密集的剧院吧?” 徐云野强作镇定,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刀,“放人。” “放人?徐大人,您是不是还没有看清状况?现在的主动权在我的手里,你认为我会听你的吗?” 徐云野道,“你是不是忘了方天成这个人,如果我和八弟不能回去,那么他就会立刻带着苦言师太离开日本,而你们也绝对不会再得到那本刀谱!” 徐云野知道,现在的这种状况下,已经不能在采取硬攻,或许只有以苦言师太作为要挟,鬼之助才会放了沈飞儿。 可鬼之助听完徐云野的话,不仅没有慌乱,反而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徐大人,你这句话或许可以骗得过别人,可你却不能骗过我。如果你们的手中真的有苦言师太,还有冒着风险来到我这里吗?” 徐云野不禁大惊失色,而他表情的变化,也被鬼之助全都看在了眼里。 “实际上,一开始我还不敢确信,但现在,我有百分百的把握证明,我猜对了。” 鬼之助拿出自己随身佩戴的表演用的折扇,悠然自得的扇了扇风,“徐大人,投降吧,你没有机会了,如果你现在认输,我会保证不会追究方天成,赵弈,和那个峨眉道姑。我会把他们安全的送回中国,怎么样?” 徐云野咬紧了牙,握住刀柄的手也早就满是汗水,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如果他选择同鬼之助硬拼,那么鬼之助定会用手中的沈飞儿作为要挟,到时候就算自己杀得了鬼之助,沈飞儿也必定会遭遇不测,而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难道真的只剩下了认输这一条路? 可突然间,徐云野的脑海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方天成。 无论遇到怎样的险境,方天成总会找出危险中的生机,也正是因为他有着在任何时候都能心无旁骛的能力,才能一次次的化险为夷,并战胜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 那么现在的自己,是否也有着这样的机会呢? 徐云野知道,既然现在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那么他也要争取最后的机会。 于是,他将刀缓缓收入了刀鞘。 鬼之助看见徐云野收了刀,心中大喜,他挥了挥手,几个武士便要上去擒拿徐云野,可徐云野却突然又伸出了手。 “且慢。” 鬼之助轻哼了两声,“徐大人还有话说?” 徐云野叹了口气,指向了身后的铁笼。 “虽然我知道,我已经输了,可输,总要输的明白些。” 鬼之助向徐云野笑了笑,也看向了被关押起来的孩子。 “大人是想知道,这些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云野叹气道,“我自以为这里,就是你们藏匿人质的地方,可却没有想到这里关的却是一群孩子。” “孩子?不,徐大人,他们不是孩子,而是战士。” “战士?” 鬼之助道,“不错,这些孩子,就是为了替藤海大人完成那崇高的计划的战士。” “我似乎有些懂了,刚刚我也遭受了一个孩子的袭击。” 鬼之助点了点头,“我看见了他的尸体,徐大人果然机警,竟然一点也没有把他当孩子看。” 徐云野道,“你们让孩子,去做这样的事情,难道你们的心就不会痛吗?” 鬼之助叹了口气道,“徐大人,你应该明白,做大事,免不了牺牲,就算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一样把他扔到了百一岛上。” “百一岛?” 鬼之助看了看徐云野,随即又笑了笑。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没什么了,无论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一百个孩子,亦或者是你亲手杀死的那个孩子,他们的使命,就是成为最优秀的战士,而想要成为藤海大人的武士,就必须经历严格的考验。这个考验,从藤海一心大人的祖父一辈便已开始,但由于藤海千刃大人太过软弱,所以不得不中止了一段时间,不过幸运的是,藤海一心大人并不像他的父亲。” “你指的考验,究竟是?” “很简单,我们会把一百个没有经历过任何训练的孩子,全都投放到一个小海岛上,期间为一个月。岛上没有动物,没有树木,甚至连一根草都没有,但每个人身上的食物和水,只够他们三天的量。” 徐云野似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感到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心脏也不安的跳动起来。 “是的,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从其他人的手中抢过来,但我们也并不是真的没有良心,至少,我们给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把匕首。” “你……” 鬼之助大笑道,“现在,你明白百一岛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了吗?这一百个孩子,最后只会留下来一个,而那一个最后活下来的,就会是最优秀的战士!只有这样的考验,才能锻炼一个战士的内心,也只有通过了考验的天才,才能重现丰臣氏的荣光!” 徐云野听着这耸人听闻的讲述,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藤海家,他们狭隘得坚守自己心中所谓的忠诚,用暴力和血腥一点点来达成自己“光荣”的复国计划,可就是因为他们,无辜天真的孩子却不得不释放出野兽的残忍,在生存的胁迫下,无情得互相伤害。 诚然,像诸千代这样从刀山火海中走出来的孩子,是罪有应得的,可他的恶,真的来源于他自己吗?如果没有藤海家进行的残忍的考验,他又怎么可能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孤岛上的孩子们,哭泣着,哀嚎着,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而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只会让藤海家的人,为之兴奋,为之狂喜。 此刻的徐云野已经无法平复下来,他转过头,再一次看向了铁笼中悲泣的孩子们,而他,也做出了他的选择。 随着一道寒光闪过,徐云野已经出刀,而这一次,他瞄准的是铁笼上的锁! 或许他已经陷入了绝境,也根本无力回天,可他却也已经坚定了他的信念,无论怎样,他都要救出这些孩子,即使死,在在所不惜。 锁开了,孩子们如同脱离了囚笼的罪犯一般,跳出了束缚他们的监牢,一个,两个,无数被解放的孩子们,全部认准了密室唯一的出口,奋力的奔跑了出去。 “快,拦住他!”鬼之助见到这样突然的变故,赶快让手下的武士前去阻止徐云野鱼死网破的行为,但不计其数的孩子此时全都一拥而上,竟使得那些武士竟然无法前进一步。 “去,都去!杀了他!”鬼之助已经完全陷入了惊慌,诸千代已经死在了徐云野的手里,如果这些孩子再被徐云野放走,那么藤海一心绝对不会绕过他。 更多的武士加入了围堵孩子们的行动中,虽然他们的手中拿着刀,身材与力量也远远超过这些孩子,可他们却无法抵挡人类最本能的求生欲望。 而就在武士们全都去阻拦徐云野的时候,沈飞儿也有了机会! 虽然在众多的武士与武功不低的风月鬼之助的包围下,沈飞儿还是被擒,可但此时此刻,他的面前只有鬼之助一人! 沈飞儿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绑缚自己的绳索中伸出了自己早就蓄势待发的手,而他的目标也只有一个,那就是风月鬼之助。 霎时间,uu看书.uukansh.co鬼之助就立刻被沈飞儿的点穴功定在了原地,而没有了主心骨的武士们,也瞬间成为了瓮中捉鳖。 这一次,徐云野没有丝毫的犹豫,快刀如同雷电一般,穿梭在武士们的身体前,可他们却根本看不清徐云野的动作! 风月鬼之助和他的武士团,全灭! 徐云野虽然从刀光中走来,可眼神却始终移不开那些奔跑着的孩子。 他还是赢了,虽然他陷入了看似无解的境地,可他却再一次用他的拯救,成功化解了这一次危机。 看着那些可以重获新生的孩子,徐云野突然笑了。 这些孩子的未来,究竟会是如何?没有人能够知道,可或许若干年后,无论他们是成功还是失败,幸福或是痛苦,他们的脑海中,却永远都会拥有一把斩断囚禁他们枷锁的刀。 而这把刀,也从不会沾染一滴鲜血。 183 忍者之剑 一百八十三忍者之剑 凛冽的风无情得拍打着方天成的脸,将他从些许的困倦中打醒。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可徐云野他们,却还没有回来。 整整一个晚上的等待,已经让方天成不再满怀期望,事情到了现在,一切却并未改变,他们迎来的,依然是最坏的结果。 那就是在没有苦言师太的状况下,面对手上握有人质以及重兵的藤海家。 或许方天成早就清楚,徐云野这一次的行动,基本不可能带回被关押的人质,可他的内心里却总是抱着那一丝一毫的侥幸。 可现实是残忍的,当血红色的朝阳慢慢从地平线上升起,方天成的最后一丝期望便也如同漆黑的夜空一样被扯得支离破碎。 再过一会儿,藤海家就会派人前来交换人质,或许他可以拖延些许的时间,可一无所有的他又能坚持多久呢? 但此时此刻的他,反倒生出一丝无所畏惧的冲动,一切的案子,谜题,困境,一瞬间全部从他的脑海中消失,现在他的唯一记挂的,竟然是早就离他远去的袁小云。 他真的爱她吗?有的时候,连方天成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这么多天的分离,使得方天成开始重新审视起他们之间的感情,比起爱情,那更像是自己寂寞下的选择,又像是无法弥补而产生愧疚,现在看来,方天成不能否认,他对袁小云是有感情的,可这段感情却似乎不像他之前经历过的那样刻骨铭心。 但好在,她已经走了,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远离了你死我活的争斗,或许对于方天成来说,这是现在唯一能够让他感到欣慰的东西。 而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自己最后的任务。那就是拖延到最后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空中的最后一片云彩,也被光芒照耀到时,方天成竟也突然发现路的尽头,走过来一队黑色的影子。 他们的浑身上下,都蒙着一层浓重的黑,没人能看得清他们的脸,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可在方天成的心中,他们就好比催命的无常一般恐怖。 影子们走的不快,可却一样让人透不过气,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几乎沉静了下来,唯一响彻在天地间的,就只剩下影子那整齐的踱步声。 但至少,能发出声音,就说明他们不是鬼。 方天成如同灵魂出窍一般,呆呆的站立在门前,任由影子逐步的逼近他,他知道,该来的东西一定会来,可他却从没有想过,敌人竟没有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 终于,影子们停在了方天成的面前,而直到这个时候,方天成才看清那厚重黑暗下露出的一双双眼睛。 “方天成,是吗?” 方天成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为首的人也回应着行了个礼,用并不标准的汉语介绍道: “在下东屋雷藏,或许咱们没有见过面,但我想你应该听说了我的名字。” 方天成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东屋雷藏,藤海一心的左膀右臂,百忍众的首领,也同样是死在了薛天傲手下东屋的哥哥,而正是因为他残忍的复仇,事情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幸会。”方天成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慌乱,他知道,从东屋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自己便已经成为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一部分,而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下去。所以,他不能在东屋的面前,露出丝毫的破绽。 可东屋并没有回应,他迈步走进屋子,细细的看了半天,又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方大人,坐吧。” 方天成不禁有些尴尬,自己明明是主人,却反而被东屋占了先机,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拘束得坐了下来。 “我记得我交给你们的信上,是这样说的,不要随意走动。” 方天成强作笑脸道,“所以,我才站在这里等你,不是吗?” 东屋摇了摇头,“可我却并没有看见徐云野,和沈飞儿。” 方天成道,“腿长在他们的身上,我没有权利让他们一起陪我,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和你见面都是一种耻辱。” 东屋用面罩外的眼睛死死盯着了方天成,“我调查过你的事情,似乎你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而且我也没有想到,当初我已经尽力掩盖了杀人留下的线索,可你还是追到了日本来。” “彼此,曾经的我也差点死在你们派出的忍者手里,这一点上,我们算是扯平了?” 东屋道,“好了,方大人,闲话我们随时可以谈,在下的任务,是来交换人质,可通过我的观察,苦言师太并不在这间屋子里。” 方天成笑道,“可我也没有看见我想要的人。” “对不起,方大人,你们中国人的诡计实在是太多了,而在下今天也是为了藤海大人交代的事情而来,所以我不得不加以小心。” “那我们还谈什么?虽然你们现在看似占据了主动,可我们也不会轻易的认输,实话告诉你吧,徐兄已经先带着苦言师太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而在我没有看见人质之前,你们也别想找到他们。” 方天成说完了话,便只是微笑着,虽然此刻已经万分紧紧,但他却也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事情的确如他所想,藤海家的人在拥有了主动权后,定然不会以身试险,而他们越是不敢随便交出人质,方天成就有了更多的时间。 东屋听毕,轻轻摇了摇头,“看来咱们都是一样,不能够互相信任彼此,可我想请方大人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现在不是在中国,而是在日本,拖延得越久,对你们就越没有好处。” 方天成道,“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很简单,你们放人,我们交人,恐怕你我都不希望,这件事情因为什么差错变得复杂起来,对吗?” 东屋听见这话,突然大笑道,“好,阁下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就向你交个底,你们要的人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最晚不会到两个时辰,他们就会到达这里,到那时,如果阁下再因为什么理由,不交人的话,你们失去的,就不光是人质了。” 方天成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可早就心乱如麻,两个时辰,徐云野他们能在两个时辰内改变这困难的状况吗?如果时间一到,自己还是不能把人交出来,那么杀人不眨眼的东屋究竟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可此时此刻,方天成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继续拖延下去。而至少,他也要坚持到两个时辰。 “好的,阁下既然已经让步,那么我也只好向你坦白,只要让我们看见人质,我就会立刻交出苦言师太,绝不反悔。” 东屋点了点头,“很好,不管我们之前有多大的仇怨,可那终究要成为过去式了,只是我不清楚,徐云野先生……” 方天成笑道,“没关系的,来到日本这么长时间,我想我们已经认识到了藤海家的实力,那么,如果毫不顾忌的再进行复仇,那岂不是飞蛾扑火?” 东屋也笑了,“方天成先生,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之前因为我兄弟的死,我也有一些不对的地方,也希望你能够转达徐云野先生。” 方天成听见东屋如此说了,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一些,至少现在,他不会采取什么行动,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减轻他的戒律。 “哈哈,当然,我会的,不过既然我们还有一些时间,不如我们互相了解一下?” 东屋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便摇了摇头。 “鄙人只不过是藤海大人的家臣,阁下没必要了解我。” “那可不一定啊,东屋先生,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的会面,难道不应该给彼此留下一个好印象?” 东屋笑了笑,“也好,那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方天成摸了摸脑袋,“实话实说,东屋先生手下的忍者,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东屋摇了摇头,“其实,我们也算不了什么,比起那些风光的武士,大名,我们忍者一辈子不能见到光亮,一辈子都要生活在阴影之下,你死了,没人会记得你,你侥幸的活下来,也不过继续卑微的生存着,你们或许认为我们很风光,很神秘,但实际上,如果我有的选,我绝不会当忍者。” “可就算你这样说,你却也成为了最优秀的忍者。” 东屋叹了口气道,“最优秀的称号,我可不敢接受,无论是我的师父猿飞佐助,亦或是我的敌人服部半藏,他们都比我优秀得多。” 方天成道,“难道忍者之间,也是有师承,有敌对的吗?” “当然,忍者一门,一直存在两个派系,一个是我们的甲贺,另一个就是伊贺,虽然两地相隔不远,忍法也算是师出同门,可如今身处乱世,就算是亲兄弟,恐怕也不能一直待在一条船上。我们的主人,是丰臣氏,而伊贺的主人,则是德川氏。而这,就注定了我们必定会是敌人。但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方天成点了点头,“是啊,身在乱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这并不能说谁对谁错。” 随着话题的逐步深入,东屋似乎也放松了他的戒备,开始讲述起自己的过往。 “我最初,不过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就如同这乱世中的百姓一样,我没得吃,没得穿,连生存都成问题,但幸运的是,我的家族一直流淌着忍者的血脉,我的祖父,曾经为信长大人效力,我的父亲,也为秀吉大人而死,而我,当然也要为秀赖大人尽忠。武士们,用的是热血与武士刀,而我们,用的则是忍术与手里剑。” 说罢,东屋就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铁器,而这枚铁器,正是方天成那日所见的忍者手中的暗器。 “这就是手里剑?可这却不像是一把剑。” 东屋摇摇头道,“阁下是武林中人,恐怕比我要清楚得多,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能杀人,哪怕是一根木棒,都可以称作剑。” 可方天成却突然笑了,他拿起那枚闪着寒光的手里剑,又轻轻的放下。 “不,并非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称作是剑的。” “你为什么这样说?”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我曾经见过不止一位的用剑高手,可难道他们又真的配用剑吗?不是剑仙的人被称作了剑仙,不是君子的人被称为了君子,难道这天下名不副实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东屋皱了皱眉道,“阁下难道是另有所指?” 方天成轻轻笑道,“剑,是用来保护人的,而不是用来杀人的,东屋先生,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从贫民窟中长大,那你肯定也见惯了这乱世中穷苦人民的哀痛,可如今既然天下已定,你又为何要一意孤行,你要知道,一旦兵刀再起,百姓们就又会陷入苦难!” 东屋听见了方天成的话,不禁有些发怒,“方先生,你是中国人,难道你们中国人会懂得什么叫忠诚吗?” “当然,我们中国人懂得什么是忠诚,可我们的忠诚不是像你们那样狭隘的忠诚,你们忠诚的是一个人,是一个家族,而我们忠诚的是天下的正道,是心中的信念。而不是空洞无力的假象。” “你!”东屋不禁重重的拍打了一下桌子,“我们不要再说了,等人质一到,我们就立刻离开,而我奉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方天成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实际上,这些东西,他本不需要讲,可是在日本生活的这段时间,却让他见到了太多的不公正:武士们拥有着极高的权力和地位,他们依靠着自己的武力,无情的凌驾于百姓的头上,可却忘了他们的出身,不过也是一名普通的百姓;大名们穷兵黩武,毫不在意领土内百姓的死活,他们征兵,他们强加赋税,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多一些兵马,来获得争霸天下的资本。 乱世,最纷乱,最败坏的时代,可为什么东屋雷藏,风月鬼之助,藤海一心,他们却非要坚守自己狭隘的忠诚,去试图阻止天下统一的洪流呢? 方天成不禁叹了口气,或许忠诚,不过是他们口中的托词罢了,他们想要的,恐怕是假托于忠诚下统一天下的野心。 可就在方天成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东屋的身边突然走过来一个忍者,忍者低下腰,在东屋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东屋便立刻冷笑了起来。 而他的冷笑,也足够让方天成浑身发凉。 “方大人。” “怎,怎么了?” 东屋用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方天成,“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你,想听吗?” “什,什么消息?” “千幻园,uu看书 uukansu.cm 刚刚遭遇了一次袭击,新上任的风月鬼之助,以及他的手下,全都死在了这场袭击中。” 方天成不禁心头一紧,这场袭击,一定是徐云野做出来的,他现在到底怎么样?有没有把人质救出来? 突然间,一枚带着旋风的手里剑直直飞向了方天成,而等方天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一缕头发,早已被斩落了下来。 “我,似乎太小看你了,方天成。一切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你们手上,没有苦言师太。” 东屋站起身,一步步向方天成逼近,而他也又拿出了一枚手里剑。 “你说,它不是剑。可我要说的是,无论它是不是剑,都能杀了你!这一次,我不会再故意射偏了。” 看着逐渐走来的东屋,方天成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东屋的对手。 自己,终究还是没有拖延到最后一刻,而等待自己的,将是那把忍者的剑。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不是我家的时候,他的面前突然响起了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方天成猛地张开眼睛,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此时此刻,方天成的面前正站着一个老妇人,可这个老妇人没有丝毫老人的慈祥,她的脸上拥有的,却是可以超过任何一个年轻人的坚毅。 而更让方天成移不开眼睛的,是她手里的两柄剑! “苦,苦言师太!” 184 战鼓轰鸣 一百八十四战鼓轰鸣 岁月,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将皱纹刻画在了苦言师太的脸上,也爬满了她沾满风尘的剑柄。可无论何时,她的心却依然炽热得如同年轻时一般。 而现在,她就正站在方天成的面前。 难道眼前的老妇,就是自己不惜远走他乡,苦苦寻找的苦言师太?方天成一时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可他却也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两柄俊秀的剑。 峨眉双剑,天下无双,这两柄宝剑内蕴含的,不止是女性的美,还有女性那种若柔实刚的力量。 “小伙子,辛苦你了。” 苦言师太难得的笑了笑,可随即又把目光对准了东屋。 “你们是来找我的,何苦又要为难他呢?” 东屋显然有些惊讶,自己明明得到了苦言师太不在方天成这边的情报,可为什么现在苦言师太却又突然的出现了呢? 不仅是他,连方天成也没有想清楚这是为什么,难道雪樱子并没有带她离开?又或者是苦言师太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慈言被抓的消息? 但对于方天成来说,无论这个原因是什么,这对他都是一件好事。虽然苦言师太可以被利用,可以被欺骗,但只要她拿起了她的剑,就再也没人能够直面那两道锋芒。 “师太,虽然我有些想不明白,但既然你已经出现,我想你也是时候和我们回去了。”东屋平复着自己的惊讶,尽可能平静的说道。 可苦言师太却依旧是怒目而视,她举起宝剑,直指东屋道,“笑话,当初我本欲归还旧友之物,未曾想你们竟然用计诈我,还故意将我拘禁起来,藤海一心如此不懂礼数,我又怎么再上你们的当?” 东屋摇了摇头,“师太此言差矣,说到底,你手上的东西也是藤海家的,你根本就没有占有它的资格!” 苦言怒道,“放肆,连你的主子藤海一心也不敢如此对我说话,你又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东屋笑了笑,“在下只是藤海大人的家臣,可身为臣子,当然也要讲主君所不能讲,做主君所不能做的事,苦言师太,我还是要说一件事,或许在中国,你是前辈高人,是武林名宿,可在日本,你不过也就是一个老妇人罢了。” 苦言师太早年间便以泼辣闻名江湖,如今听到东屋的话,哪里还能忍受?不待东屋讲完,苦言师太便已出手,之间两道金光射出,那俊秀的峨眉双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东屋杀去! 一旁的方天成早已看得呆了,峨眉双剑的名声,他从前只是听过,可进日看到苦言师太的剑招,方天成才知道这峨眉剑法的绝妙之处。 峨眉剑招,不像华山剑以招式见长,也不像玉剑君子的玉剑一般以快称王,更不是李天师的巨剑靠力破敌。峨眉剑招的精明,就在于它并非靠着身体在出剑,而是用气在御剑。剑锋所动之处,皆是紫气弥散,绵软柔长,但你若是小看了这套阴柔的剑法,你也必定会死在那如烟如云的剑气上。 显然,东屋的忍术,并非以单打独斗取胜,忍者们的武功,更多的是依靠外界与自己的出其不意,如今他正面迎上苦言,显然无法靠自身的实力拿下苦言师太,可不要忘了,东屋也并非是孤身来此的。 霎时间,东屋身后的忍者个个都如同松开了绷紧的弹簧一般,如雷电般向着苦言师太袭去,可即使是这么多身怀绝顶武艺的忍者,却也一时间不能近苦言师太分毫。 可东屋却并不着急,虽然看似苦言师太能够以一敌众,但他们的优势依然是明显的,只要忍者们轮番上阵,以逸待劳,拿下苦言师太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候,东屋忽然感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无形的威胁。他本能的向右一避,而几乎在他扭转身子的一瞬间,一道无影的刀锋便已经擦到了他的面颊。 方天成见到这一幕,不禁兴奋的跳了起来,因为谁都清楚,这样的快刀只有一个人才能斩得出来。 那就是徐云野。 “抱歉,我来迟了。”徐云野一边用刀锋瞄准着东屋,一边又看向了方天成,但突然,他却东屋身后的苦言师太所惊讶住了。 那就是苦言师太,峨嵋派的掌门人,当今武林的名宿泰斗,也同样是爱着她师父的可怜女人。 而东屋雷藏,这个忍者界的最强之人,在腹背受敌的最坏情况下,竟也抓住了徐云野走神的瞬间,使用他顶尖的轻功,飞跃出了大门。 徐云野这才反应过来,但等到他冲到门口的时候,东屋和他手下的忍者却早就跳到了对面的屋顶上。 “抱歉,徐大人,鄙人身为忍者,无论何时都要保存自己的性命,为藤海大人带回情报,这场仗,我们改日再战!” 说罢,东屋等人便是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屋顶之间,而当徐云野在追上去时,东屋早就消失在了闹市之中。 “别让他跑了!他们这么多人,肯定跑不了多远!”一直跟着徐云野身后的沈飞儿也越上屋顶,要向着东屋逃走的方向追去,可一阵有力的呼唤却又叫住了他。 “不要追了,和忍者缠斗,可不是个聪明的主意。” 苦言师太将双剑收入鞘中,随意得坐在了椅子上。 徐云野和沈飞儿见状,也只好跳下屋顶,走到了苦言师太的面前,可就算这是他们亲眼所见,他们也不敢相信是真的。 “师太,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沈飞儿,那位是六扇门的捕快方天成。” 苦言师太点了点头,“几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们了。” 苦言师太的话不卑不亢,明明是几句夸奖的话,却总能让人听出些责备的意味。 徐云野叹了口气,又抱拳拱手道,“师太,有件事情我还是要说,慈言小道长……” “这个,我也知道了。” 一旁的沈飞儿见苦言如此严酷的态度,不禁有些气恼,他们为了苦言师太的事情,跑前跑后,多次受到生命危险,那她怎么还如此冷淡?就算不论这些,看在她往日跟徐云野的关系上,她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于是他便也没好气的说道,“师太,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跟那个小妖女逃跑?就算你不拿我们当人,可慈言是你的徒孙啊?你连她的安全都不在乎了吗?” 苦言生来便是孤傲的人,而之前自己徒弟丁秋水的事情,也使得她对于白莲教颇有不满,现在沈飞儿如此逼问,也让苦言的脸上稍有愠色。 “这是我们峨眉的事情,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你!”沈飞儿重重的甩了下衣袖,“好,你不管,我管,我现在就去把五哥他们给救出来!” 方天成赶忙拉住他道,“沈兄,万万不可,如今东屋已经逃走,藤海家的上下也肯定早有准备,如果我们没有一点准备,就动身前往的话,肯定要吃大亏的。” 沈飞儿其实心里也明白,可他就是对苦言师太不满,他用眼睛瞪了眼苦言,又向方天成道,“那怎么才好?”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有一件事,我们是可以放心的,如今苦言师太已经归来,藤海家的人便更会小心应对,至少在双方正式开战之前,他们绝不会把人质怎么样的,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 方天成看了一眼苦言,便不再做声,但苦言师太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方神捕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 “是,如今咱们被陷日本,无论我们是因为什么理由,但此时此刻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果师太愿意,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如实相告。” 苦言师太见方天成如此有利,自己也软了下来,她叹了口气道,“方神捕,这,还是让她来说吧。” 几人回头一看,却不禁同时大惊失色。不知何时,雪樱子竟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你!”徐云野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刀,他明白,如今一切的困境,全都是这位雪樱子所导致的,如果不是她私下带着苦言逃离日本,他们也不必陷入如此的被动。 但徐云野同样不明白的是,依然她已经走了,为何又要回来? 雪樱子没有说话,只是又恭敬的行了个礼。 “雪樱子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次,连方天成也不禁着急起来。 “方大人,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徐云野咬紧了牙齿,一步步向雪樱子走去,可他终究,也不能拔出自己的刀。 “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不在乎,但我现在只想问一句,你到底站在那一边!” 雪樱子又是一阵沉默,但这一次,谁也都能看清她眼中的泪花。 这是不舍的泪,是抉择的泪,是痛苦的泪,或许直至现在,她也无法说清自己究竟要选择哪一方。 她不想让百姓受苦,可她也不想看着藤海一心难过,对于她来说,藤海一心不仅仅是她的主君,也是她最敬爱的兄长,和心中最柔软的存在。 可似乎,她早就做出了她的选择,因为此时此刻,她站在了徐云野的面前。 苦言师太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了雪樱子的面前。 “你们也不要怪她了,虽然雪樱子小姐是日本人,可贫道妄活了八十岁,却也能分清谁是好人,谁是恶人。” 终于,雪樱子的泪水还是翻涌了出来,今天的她没有画着歌舞伎的妆,可却比那一日垓下自刎的虞姬还要令人怜惜。 “徐大人,方大人,我没有想到,藤海大人竟然真的会对你们下手,我本以为,在苦言师太走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方天成叹了口气,“可你既然已经走了,又为什么会回来?” 雪樱子擦去了眼睛的泪水,可却似乎擦不走她内心的忧伤。 “是的,当初的我拼尽全力,把苦言师太救走之后,就立刻被藤海大人发现了,当时我很慌乱,很害怕,在那种情况下,我不能信任你们,我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我自己。” “所以,你没有跟苦言师太交代我们的事情,而是直接选择带着苦言师太离开?” 雪樱子看了一眼苦言师太,又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知道在我走后,藤海大人一定会先找你们,这样我就可以带着苦言师太早早的离开,而不用考虑有人追赶,可是,方大人,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到藤海大人会直接选择抓走赵弈先生和慈言小道长……” “可,可你当时应该已经离开日本了,这里的情况,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雪樱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实际上,我们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离开,因为天气的原因,所有的船都不能起航,于是我们在港口待了两天,而在这两天中,有一个人把全部的情况都告诉给了我们。” 方天成惊道,“是,是谁?”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一个很漂亮的中国姑娘,就在我们准备动身的时候,是她突然出现,把这里的全部情况都告诉给了我,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当方天成听完雪樱子的话时,他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起来。 “那,那个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 雪樱子道,“我说不太好,只是她很美,可又美得很独特,而且当时她的身边还跟了一个武士。” 雪樱子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击溃了方天成的内心,他知道,那个最独特的姑娘,就是他的爱人,袁小云。 原来,她没有走,而是一直在暗处默默关心着自己的情况,从头到尾,她从未辜负过自己,而是自己辜负了她。 霎时间,方天成的内心宛如刀绞一样疼痛,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亏欠袁小云的,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偿还。 徐云野叹了口气,握紧了方天成的肩膀,又看向了雪樱子。 “那么,她人呢?为什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她,uu看书 .uukashu.co 她说她要去找藤海大人,可是无论是我还是她身边的武士怎么劝,也都拦不住她……” 方天成的心脏突然燥热起来,一股甜腥的热血,也霎时间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不禁痛苦的弯下了腰。 雪樱子惊讶的看向了方天成,“方天成,你怎么了?” 方天成闭紧了双眼,也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雪樱子姑娘,无论你现在究竟是那一边的人,我要说的就是,藤海一心已经是我的敌人,我们和他之间,绝不可能存在和平。”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天成的嗓音突然沙哑起来,“我不管藤海他以前做过什么,他之后又要做什么,但只要他敢碰袁小云一根手指头,我也绝不可能让他多活哪怕一秒钟!” “袁小云?她叫袁小云吗?”雪樱子依然是一脸的茫然,可看着方天成的表情,她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惧。 藤海一心,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敬畏,也没有些许的怜悯,他曾经以为,一切都可以靠自己的武力来解决。 但似乎,他惹上了两个他不该惹的人,徐云野和方天成。 那么幸运,还会眷顾他吗? 方天成的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一步步走向大门,注目着东屋逃遁的方向,又突然用指头直逼自己的心脏。 “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回来。” 185 故人重逢 一百八十五故人重逢 战争,终究还是打响了。 藤海一心的最初目的,只不过想完成他复国的理想,似乎他本不该站到徐云野和方天成的对立面,甚至连丝毫的交集都不会存在。 但事情到了现在,他们却不得不拿起自己的武器,站在互相的对立面上。 徐云野不禁叹了口气,这一路上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可无论如何,当战鼓敲响的刹那,他们互相也别无选择。 看着满眼悲愤的方天成,徐云野知道,有些事情现在需要自己来做,他平复了自己的心态,看向了一旁的雪樱子。 “你到底,要站在那一边?” 雪樱子沉默了良久,可却还是说不出话来,她看了看徐云野,又看了看苦言师太,最终,她还是开了口。 “我可以帮助你们救回人质,可我希望……” 徐云野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能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对藤海出手。” 雪樱子听见这话,眼神中立刻流露出一阵哀伤,可无论是谁都清楚,事到如今,一切的事情都无法担保。 “但我们,只是想救人,如果他没有站在我们的面前,我也不会出动出手。” 徐云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雪樱子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切你们想知道的事情,包括藤海家关押人质的地方,也包括全部的兵力部署,但徐大人,我也希望你可以信守若言。” “我会的。”徐云野欣慰的笑了笑,虽然雪樱子曾经骗过他一次,可如果这次她是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那么他也不会在意前嫌。 他转过身,默默的走向了屋外,或许这次的日本之行,到了现在,才刚刚开始。但幸运的是,一切都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不知为何,徐云野竟突然一个人失笑了,虽然他看似在苦苦沉思着什么,但实际上他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可就算他不想,有些事情却还是一样要发生。 “野小子,想什么呢?” 徐云野的神经突然绷紧,这亲昵的称呼一下子又让他从凝滞中清醒了过来,他转过头,却发现苦言师太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 “师太。” 徐云野想要行礼,但却被苦言拦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现在连胡子都有了。” 任谁都不会想到,一直以刚毅著称的苦言师太,竟也会现在这样温情的一面,她伸出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替徐云野正了正衣领,又突然笑了。 “但我最没有想到的,你竟然真的加入了白莲教,还成了他们的十三太保,本来以你的功夫,无论你加入那家名门正派,都会被奉若上宾,甚至你早就可以自己开立一个宗派……” 徐云野叹了口气道,“我……没有那个本事,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当管理者的材料。” “我想说的不是这些。”苦言师太道,“野小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看我?” “正如师太你所说的,你是峨眉派的掌门,而我又加入了白莲教,我知道,你向来对我们不喜欢我们这些人,我又何必惹你生气呢?” “可你是他的徒弟,只要有这一点,我就永远不会讨厌你。”苦言师太的声音竟突然有些哽咽。 “徒弟吗?也许是吧。” “野小子,你错了,无论他对你怎么样,他是你的授业恩师,这一点永远都无法改变。” “我不否认,我改变不了的事情太多了。” 苦言师太握紧了徐云野的手,“你长大了,可在我的眼里,你却还是那个倔小子。” 她看向了天空,摇了摇头,“时间过得真快,我甚至还忘不了当初那段日子,那时候,无论是你师父,还是藤海千刃,他们都……” “他们都死了,不是吗?” 苦言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正如徐云野所说,就算向开天和藤海千刃曾经有过多少的辉煌,做出过多少难以想象的丰功伟业,可他们却都已经死了,而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垂老老矣的老妇人罢了。 “看来比起你的样貌,你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辛苦你了。” 尽管两人自向开天死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可苦言却一直留意着江湖上关于徐云野的消息。而她也明白,在这些惊奇又精彩的故事背后,一直隐藏着很多的泪水与汗水。 徐云野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师太,这些年,你怎么样?” “我?还是那副样子,自从你离开后,没人再能陪我说话,于是呢,我就这么过了二十来年。幸好我还有个好徒孙慈言,别看她年纪不大,可却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 说罢,苦言师太的眼中又闪过了一丝担忧,毕竟现在,慈言的安全,还掌握在藤海一心的手中。 “那么,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是因为藤海千刃的死吗?”徐云野见苦言有些难过,便岔开了话题。 苦言点了点头,“藤海这个人啊,还真是够折磨人的,到死了也没有放过我。就在一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信,藤海的绝笔信。” “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无非还是那些话,只不过其中有一句,实在是让我放心不下。” “是那本刀谱?” “不错,实际上,关于刀谱的事情,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的,这个家伙,竟然把家传的刀谱交给了我,你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云野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苦言抬起头,缓缓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就长了,你是知道的,自从你师父输给了藤海千刃,他就一直跟着了魔一样,没日没夜的练刀,最后居然走火入魔,把两条手臂的经脉给练废了。” “所以,他才把我捡了回来,把我当做了他的工具。” 苦言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看着他颓废的样子,我当然也不能好受,可能是我太心急,就动了去日本找藤海千刃的念头来了,这一去不要紧,反倒惹出了更多的事情。” 苦言师太叹了口气道,“我师父当初给我取的这个法号,倒也真是准确。苦言,苦言,爱也难言,不爱也难言,如果我当初能把一切的事情都讲明白,又何必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吃苦受累呢?” “所以,他为了让你开心,就把自己的刀谱给了你?” “是的,可这个藤海,却一直没有把事情告诉我,他知道,一旦我知道了他为了我甘愿把家传的宝贝交给我,我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于是,他就隐瞒了这件事情,直到他临死前,才告诉我。” “那,那本刀谱?” 苦言缓缓拔出自己的佩剑,用力将剑柄尾端的配饰扯了下来,而霎时间,一个焦黄的本子就掉落在了地上。 徐云野将本子,仔细的翻开,却发现那上面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子。 “难道,它一直就藏在你的剑柄里?” “是啊,这两柄剑,我配了几十年,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原来藤海把刀谱藏在了这里,现在想想,原来他曾经说我的剑很好,非要拿回去看两天,当时他有求于他,也就随口答应,可没想到,他想要我的剑,是为了这个缘故。” 苦言叹了口气道,“‘羡煞三尺剑,锋芒如君柄似卿,终生不分离。’这是当初藤海用汉语给我填的一首日本诗,当初我还没有理解它的含意,可现在我却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徐云野看了眼眼前的刀谱,又把它放回了苦言师太的手中。 藤海千刃把向开天和苦言,比作了剑身与剑柄,而他做梦的都想的,就是等候苦言师太将剑身与剑柄分离,看见自己的刀谱,明白他心意的那一天。可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这剑身与剑柄,本就从未相连在一起。 “所以,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你就到了日本?” 苦言点了点头,“是啊,刀谱,终究是藤海家的东西,虽然事前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可我却也实实在在的占据了它这么些年,于是我就打算把刀谱还回去。但毕竟我都这么老了,孤身一人前往日本,一定会让弟子们多心,所以我就想了假死这个办法,一是让我能心无旁忌的归还刀谱,第二就是,我也累了,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歇一歇。” “可你却没有想到,藤海的儿子想要刀谱的原因,却是想要发起战争。” 苦言叹道,“我的确没有想到,但我想不明白的还不止这件事。” “还有什么?” “那就是,藤海一心,是怎么知道他父亲把刀谱交给我的?后来我听雪樱子小姐讲才知道,几乎是我要动身前往日本的同时,藤海一心也准备到中国来找我。” 徐云野皱了皱眉道,“会不会是藤海千刃在临死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的儿子?” “我想应该不会,虽然是到了日本,我才看清楚藤海一心这个人,但作为他的父亲,藤海千刃一定看的比我明白,按照他的脾气,是绝对不会任由自己的儿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徐云野听完了苦言的话,一时间也根本想不清楚,的确如苦言师太所说,为什么在藤海千刃死后,这些过去的故事就一下子暴露了出来呢?而更奇怪的一点,是双方都是几乎同时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仅仅只是巧合吗?还是说明这整件事情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呢? 但这些,就不是能够靠他就可以想清楚的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把握当下。 “徐兄,苦言师太,请进来吧,我们要说一说作战计划了。” 徐云野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说话的人是方天成。 现在的方天成,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愤怒,相反,他现在平静得很,甚至还可以笑出来。 但徐云野却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昂,他明白方天成并非是不在意袁小云的情况,而是已经将悲愤,转为了前进的力量。 而他同样明白,这样的方天成,从来没有任何敌手。 “好,我马上来。” 看着方天成走进了屋子,徐云野突然笑了,或许他最欣赏方天成的,就是他拥有任何时刻,都能够笑出来的力量。 “你有了很多好兄弟,野小子。”苦言师太道。 徐云野没有说话,只是随着方天成走进了屋,对于他们之间的友谊,他无需多言,也无需证明。 虽然他们或许是两条路上的人,也或许整整一年未曾谋面,但只要是他们需要彼此,他们也从不会迟到一秒。 方天成看徐云野和苦言师太进了屋,欣慰的笑了笑,随即又示意他们把注意力转到赵弈的棋桌上。 而现在的棋桌上,却没有棋盘,而是有了一张地图。 “这是什么?”徐云野问道。 方天成看了一眼旁边的雪樱子,“多亏雪樱子小姐的帮助,我们得到了这张地图,你们看,无论是藤海家的位置,还是他们的兵力守备,全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徐云野仔细看了半天,u看书 .uukans 果然在上面发现了每一个时间段藤海家武士的执勤情况,而这些情况,可都是绝对的机密。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方天成正色道,“计划很简单,根据雪樱子小姐的情报,人质的看管一直是东屋雷藏负责的,所以我们需要分成两队,第一队,由我和沈兄组成,主要负责的就是从东屋雷藏的百忍众手中,把人质救出来,第二队的任务稍微危险一点,需要苦言师太,徐兄,以及雪樱子小姐你们完成,目的就是直面藤海一心的大部队,给我们争取时间。”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徐云野问道。 “明天子时,那时候是武士们换班的时间,也是藤海家守备力最薄弱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我们突然袭击,一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就按你说的办。” 虽然徐云野没有丝毫的质疑,可方天成却突然犹豫了起来,他吞吞吐吐的说道: “徐兄,我还有一件事……” “你说想说,袁姑娘的事情吧。” “是的,我还不敢肯定,小云在什么地方,如果到时候她在那里……” 徐云野点了点头,“我明白,如果我们发现了她,一定会把她救出来。” 方天成感激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不必言谢,也不用再说多余的话。 “那么,明日子时,让我们把失去的东西,全都从藤海的手中夺回来!” 186 忍术 一百八十六忍术 乌云宛若一条沾湿的黑布一样,将今晚的月亮窒息在了它的魔爪之下,大风刮在树梢的声音,也像极了月亮临死前的哀嚎。 这阵让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也同样笼罩在了这间破旧的宅子头上。 包围着宅子的四面密不透风,又伤痕累累的墙上,还依稀可以分辨出那典雅的装潢,而这样的装潢,也同样象征着宅子往日的宏伟。 可这座宅邸究竟是那一位贵族的居所?而为何它又破败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没人能说得清,事实上,大阪城内的任何一个居民,都不敢靠近这所神秘的宅邸。 因为,据老一辈的人说,这里住着的不是人,而是恶鬼。 每当调皮的孩子们,想要爬上那高耸的围墙,父母们总会把他们拽下来,并用可怕的故事让孩子们再也不敢靠近它,可即使是这样,依然有着大量的儿童莫名其妙的消失在这座建筑附近。而故事,也变得更加恐怖却真实,以至于现在,连成年人也不敢随意接近这座魔鬼的花园。 可随着一阵大风刮过,零星残破的月光也终于透出了短暂的光芒,那座宅邸不远处的树丛中,竟突然闪出了两个影子。 他们是谁?为何要接近这充满了诅咒的地方?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个居住着传说中的恶鬼吗? 可事实上,他们不仅知道,而且也正是为了这些恶鬼而来。 随着乌云的再一次笼罩,洒在方天成脸上的月光也瞬间消失不见,而本来如同石头一样一动不动的他,也突然开了口。 “沈兄,时候到了。” 沈飞儿点了点头,从腰间拿出一个酒葫芦,自己喝了一大口,又递给了方天成。 “你不来点?” 方天成看了看酒葫芦,犹豫了一会儿,可还是摇了摇头。 “回来再喝,也不迟。” 不知为何,方天成突然想起了三国故事中温酒斩华雄的关二爷,可和他不同的是,华雄再勇猛,终究也是一个人,而他们要面对的,或许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沈飞儿突然笑了笑,将酒葫芦收了回去,“你,很紧张?” 方天成很想说出一个否定的答案,可现在的他却根本无法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沈飞儿叹了口气,又看向了那面高耸的围墙,围墙的里面没有一丁点的光亮,也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总要比,直接跟几百个武士正面对抗,要好一点吧。”方天成苦笑道。 “说实话,我宁可死在几百个武士的乱刀下,也不愿意跟这么一群不人不鬼的东西躲猫猫。” 可虽然沈飞儿这样说着,但他却还是向着围墙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 沈飞儿一个箭步,便攀上了围墙,霎时间,一片漆黑的街道上,又只剩下了方天成一人。 而就那瞬间,方天成的心脏也突然狂跳起来。 他忘不了在黄七爷的船上,那些忍者消失在不到一指宽的缝隙中给他的震撼,也忘不了东屋雷藏那快如雷电一般的手里剑。 可他也同样忘不了,袁小云对他的恩情。 “上来。” 一阵微弱的声音让方天成猛地清醒过来,他抬头一看,却发现沈飞儿已经站在了墙头上。 方天成伸出手,让沈飞儿把他带了上去,而就在他登上墙体的瞬间,他也真正看清了这件鬼宅的全貌。 那是一间三层高的小阁楼,看上去早已破败得不像样子;庭院中杂草丛生,足有半人之高;黑暗中偶尔闪过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似乎是老鼠来回的穿行。 “方老弟,你确定那个日本女人没有骗我们?这里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方天成摇了摇头道,“老鼠,总不会在一间荒废了这么长时间的宅子里生活,我敢肯定,这里一定住着人。” 两人小心翼翼的下了围墙,蹲伏在草丛之中,又重新观察起了眼前的宅子。 “我们,怎么进去?”沈飞儿低声道。 方天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在草丛中移动着身体,寻找着可以进去的途径。 正面进攻,显然是最愚蠢的办法,面对着这些有着极高素质的忍者,他们能够采取的,就只有出其不意。 于是他低下身子,将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用尽可能小的动作一点点向前移动着,事到如今,只有一件事是他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件破败的房屋,一定有其他的入口。 可突然间,方天成的手上却出现了一种粘腻的触觉,他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却不禁毛骨悚然了起来。 鲜血,还没有干涸的鲜血,而就在血池的旁边,正是一具死相极其狰狞的尸体。 大事不妙,方天成猛然间反应过来,想要立刻后侧,可就在他面前的尸体上,一个黑影突然间从尸体中站了起来! 面对着这惊恐的一幕,方天成竟然完全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黑影竟也举起自己手中的刀,向着方天成直冲过来! “小心!”就在武士刀即将落在方天成头颅上时,他的身体却突然间被沈飞儿冲倒,而那柄刀,也重重的砍断了地面上的数根杂草。 方天成还没有从惊恐中清醒过来,却发现沈飞儿早就和那个人缠斗了起来。 他当然是清楚沈飞儿的实力的,可如今的那人竟可以和沈飞儿完全不落下风的正面对抗:虽然沈飞儿的点穴功夫十分精妙,可那人的身体却好像灵活得如同没有骨骼一般,无论沈飞儿怎样猛烈的进攻,却也无法伤及他分毫。 而方天成也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个人就是东屋百忍众的忍者。 现在看来,他们对于今晚的行动,早就有所准备了,可令方天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具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的人也想要来这里吗? 可方天成却也来不及多想,只见忍者一边躲闪着沈飞儿的进攻,口中却是念念有词,而随着他双手如同结印的手势完成后,一道道带着旋风的手里剑便向着他们直飞了过来。 即使是沈飞儿这般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般使用暗器的手法,似乎那高速旋转的手里剑并非是依靠着忍者的双手发出,而是依靠着他的全身经脉一起爆发。面对着忍者如此迅猛的袭击,沈飞儿当然不敢冒进,只好收敛攻势,转为防守,将忍者的手里剑全部躲了过去。 但就在他自以为忍者的功夫也不过如此的时候,令他没有想到的一幕却又再次发生了。 忍者的身子,突然如同一条丝带一般,瞬间软了下去,刚刚还直立的忍者,竟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钻入了地面上尸体张开的嘴里! 沈飞儿虽然惊恐,可还是尽可能鼓起勇气,想要抓住忍者的身体,可当他的手触及到忍者的身体时,却好像握住了一把空气一样,从他的指缝间迅速滑落,直至完全钻入了地面上的尸体里。 这恐怖的一幕,让一旁的方天成完全呆立在了原地,当初刺杀他们的忍者,正是依靠着这种功夫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可当初忍者逃遁时依靠的,是一条细缝,而今天,却是依靠了一具尸体!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虽然他们都不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可眼前的情景,却不禁让他们想要呕吐出来。 这样的敌人,是人类可以战胜的吗? “怎,怎么办?”沈飞儿的身体已经有些颤抖,他似乎是有些头晕,踉踉跄跄的跌倒在了地上,无助的看向了方天成。 “我,我,我不知道。”方天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停的摇晃着脑袋,他尽可能移动着有些发麻的双腿,向着地上的尸体缓缓移动着脚步,可每移动一步,他的心中都像是被重重的打击了一下。 整个世界忽然间仿佛旋转了起来,方天成不禁一下子跌到在了地上,而当他抬起头看向地上那具狰狞的尸体,却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恐惧,人类面对未知时最本能的情绪,人类从四脚着地的猿猴,逐步进化成了世界最高级的生物,人类掌握了世界,建立全宇宙最辉煌的文明,可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高级的动物。 而只要我们还具有着血肉之躯,就一定会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瞬间涌上了方天成的心头,尽管他想出了这样绝妙的计划,也得到了雪樱子的帮助,可面对着这些如同鬼魅的忍者,他却还是无能为力。 通过刚才的较量,方天成明白了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但现在这间宅子的守备却是的确不多,可他本以为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沉重的现实却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因为他们,连一个忍者,都应付不了。 “方老弟,你怎么了?说话啊?”沈飞儿急迫的摇晃着方天成的身体,可方天成却依旧如同丢了魂一样,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尸体,就算他可以看破很多常人无法看透的事情,可面对着远超了他理解能力之外的东西,他却真的没了主意。 “振作一点,就算不为了五哥他们,你想想袁姑娘,他还等着你去救她!” 沈飞儿的话如同雷霆一般,直刺进了方天成的心,他突然醒悟了过来,他并不是为了自己在战斗,而是为了那个宁可为他付出生命的人。 “对,对,我得清醒一点。”方天成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巴掌,让自己尽可能从昏迷中醒来。 “忍者,也是人,对吧?”沈飞儿看着方天成大汗淋漓的脸,艰难的说道。 “人,对,他们是人!”方天成本来麻木的神经突然有了知觉,他站起身,走到那具尸体的旁边,深吸了一口气,细细的观察了起来。 正如沈飞儿所说,忍者也是人,而不是什么鬼怪,那么,他们的忍术,也不是什么妖法,而不过是一种障眼法罢了。 不知为何,方天成突然大笑了起来,可这却让沈飞儿有些不知所措。 “方老弟,你不会,疯了吧。” 方天成摇了摇头,“正相反,我现在清醒得很,沈兄,你有没有看过,街上买膏药耍戏法的?” “何止看过,我自己都学过,等等,你的意思是……” “对,他们所谓的忍术,也不过是一种戏法,而我们都知道,戏法,全都是假的。” 沈飞儿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当初我见过一个老头,能把三尺长的剑塞进嘴里,最初我以为他是神仙,后来我跟踪到他的家里才知道,那把剑是可以伸缩的!” 可沈飞儿又疑惑的摇了摇头,“但,人总不会是可以伸缩的吧。” 方天成笑道,“人,当然不能,可如果是他藏身的地方,另有玄机呢?” 方天成猛地飞起一脚,将地面上的尸体踢开,可突然间,那尸体下方的土地便塌陷了下去,露出了一个土坑! “你,你是怎么想到的。”直到现在,沈飞儿终于知道了忍者钻入尸体中的方法,那就是他根本没有钻到尸体里,而是借着一些手法,钻入到了尸体下方的地道中。 “实际上,我突然想到了当初我们在船上遇见的那个忍者,虽然我那时有些没想明白,可现在想想,看那人的身材,像是一个女人。” 沈飞儿恍然大悟道,“那道第二天那个海女,也是那个忍者假扮的?” “不错,实际上,就算是水性再好的人,也绝不可能在水下待那么长时间,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一直隐藏在船舱的某一个地方,而这,就让我想到了,这个忍者,uu看书 wwuukanshu.cm 一定是藏在地下。” “那我们赶紧去追上他吧,等一会儿他叫人过来,可就不好办了!” 方天成点了点头,便跟随着沈飞儿隧道里钻去,可他们还没有前进几步,又是几道迅猛的旋风向着他们急袭而来! 是忍者,不止一个忍者,方天成不禁心头一颤,看来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当初的忍者已经把救兵搬了过来! 沈飞儿立刻反应了过来,硬生生住了其中的几枚手里剑,可由于地道中实在太过狭窄,他的身上还是被刺中了几枚。 难道就算他们揭开了忍术背后的真相,却还是要死在忍者的手中吗?沈飞儿知道,能够接下这两镖,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如果忍者们第二次的手里剑袭来,他和方天成都会必死无疑! 可令沈飞儿意想不到的是,忍者抬起的手,却并没有扔出手里剑,而是伴随着他们的身体垂到了地上,这些如同鬼魅的忍者,竟然瞬间成为了尸体。 是谁干的?沈飞儿咽了口唾沫,看向了忍者的尸体,却惊异的发现,他们的额头后面,已经被石子打出了一个个血洞。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也重新听到了那声虚弱而温馨的话。 “虽然我是一直半死不活的,可我究竟还是不是死人!” 隧道的另一头,缓缓走来了两个身影,而当沈飞儿看见那两个人的面孔时,却再也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五哥!” 187 求生之念 一百八十七求生之念 慈言尽可能想要挣开捆缚着双手的绳子,可即使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坚实的绳结却还是一动不动。 事实上,她本就没有多大的力气,再加上东屋雷藏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这两天并没有给他们吃饭,现在的她早已经是虚弱不堪了。 可就算她和赵弈已经被绑缚了两日,她却还是说不上来自己是究竟怎么被抓住的,她只记得那时候自己那时候本来在厨房给赵弈调药,可突然间就是两眼一黑,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为了这帮忍者的囚犯。 虽然经过她的细心观察,发现了他们是被关押在一个阁楼上,也大概了解了忍者们每日执勤的时间,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面对着眼前整整一队如同鬼魅般的忍者,却依然想不出逃走的办法。 可即使是这样,她却也从未停止过求生的欲望,只不过现在他们眼前的问题还不止这些,比起怎么从忍者的守卫下逃出生天,她更为担心的还是赵弈的情况。 他本就患着重病,也加上那场比赛留下的伤痕与连续几日心态上的折磨,现在的赵弈眼睛中已经没有丝毫的神采,无论慈言是用神色上的交流,还是真实的呼唤,他也依旧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而更令慈言感到恐惧的是,他的样子,又回到了他们最初见面时一样。可与其说那是一种面对危机的坦然,倒不如说赵弈早就放弃了生存的希望。 可这,也并不怪他,似乎在自己的心愿已了之后,赵弈开始对一切东西都不放在心上,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整整两天,他没有跟慈言说过一句话,事到如今,赵弈早就放弃想要逃脱的欲望,似乎对他来说,与其在阴暗的牢房里拼死一搏,倒不如跟身边人安静的死去。 可这对于慈言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她还年轻,还有着鲜活的生命,她本不该被卷入这一系列的惨祸,也不该跟着自己一起走向死亡,可就算赵弈这样想,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或许他在棋桌上,是一个足够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的人,可现在,他不过是个囚犯,还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囚犯。 想到这里,赵弈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或许现在的徐云野正在想方设法的救出自己,可面对着如此众多的忍者,和隐藏在背后的藤海一家,他真的有机会吗?自己真的有机会吗? 一阵熟悉而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赵弈的思考,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一定又是慈言想要解开绳索的声音,可他能说什么?让慈言放弃?他能做什么?帮助慈言一起逃跑? 他什么也说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用声嘶力竭的喘息和偶尔的咳嗦,证明自己还没有死。 可死,似乎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赵大哥,赵大哥?” 每一次听见慈言的声音,赵弈的心里总会像刀扎那样难受,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他比她年长,比她更见多识广,可他却无法说出一句能够激励她的话,更相反,是慈言一直在激励着他。 但这一次,他终于开了口。 “我在。” 慈言见赵弈回了话,立刻露出了微笑,她尽可能向着赵弈的身边蹭了几步,小声的在他的耳边道: “赵大哥,你发现了吗?” 赵弈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什么?” “这一次,看管我们的人,好像只剩下了那两个。” 在漫长的囚徒生活中,慈言突然发现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不知为何,今晚看管他们的忍者只有门口和窗户边的两个人,而往日的人数,则大概是今天的十倍。 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徐云野他们来救自己了?但不论怎样,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可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弈的时候,却并没有看见他高兴的样子。 “我看见了。” “会,会不会是徐大哥他们来救我们了?”慈言有些失望,又有些迷惑的说道。 “我倒希望他们不要来。” “为什么?”慈言不禁喊了出来,惹得门前的忍者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她赶忙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可背后的手却不停碰触着赵弈的身体,但她能感受到的,却只有石头般的坚硬。 “赵大哥,你……” “慈言姑娘,让你陪着我这个病痨鬼受苦,真是对不起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是知道的,徐大哥绝对不会放弃我们的。” 赵弈突然转过了头“可就算是这样,我们又能坚持多长时间?他们又能坚持多长时间?你知道的,我跟六弟已经快二十年没见了……” “徐大哥不是那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赵弈闭上了双眼,“二十年,太长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的东西都在变,他或许也变了。” 的确,这么漫长的时间,足够将他健壮的身体击溃,也足够把所有坚实的友谊粉碎,对于徐云野他们来说,似乎根本不需要救自己这样一个曾经的兄弟,和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峨眉弟子。 “是这样吗?变的到底是谁?是他,还是你自己?” 赵弈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可慈言却又开口道: “你不应该怀疑你的兄弟,更不应该像这样自暴自弃,赵大哥,你好好想想,这两天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赵弈沉默了半天,又继续道: “慈言姑娘,我对不起你,但咱们都得承认,我们跑不了了。你对我很好,比任何人都要好,我真的很感激你,也很……喜欢你,可这些,是不是有些说晚了?” “这些话,我不想听一个死人说出来,更不想听见你说出来,赵大哥,我们还有机会!” “有吗?真的有吗?慈言姑娘,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确实病了,病得很重。说实话,我早就是一个半截身子进了土的人了,我……现在只想和你安静的待一会儿。” “我可以陪你,陪你一辈子都可以,但是绝不是现在。” “为什么?”赵弈瞪大了眼睛,“我们走不了的,我在日本待了这么长时间,我知道那些忍者的厉害,别说是你我,就算是六弟他,他也很难能够他们的手上占到便宜。” “所以,你就这样放弃了?” 赵弈叹了口气道,“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可为什么你在棋桌上,从没有低下过头,现在却甘愿当一个囚徒呢?” “那不一样,慈言姑娘,求你了,让我在最后的时间里,安静一下。” “没什么不一样的,你答应过我,绝不会求死的,难道你忘了吗?” 赵弈悲伤的闭上了眼睛,“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坚持?我本不该……让你这样对我的。” 慈言美丽的眼睛充满了倔强,可突然间她又笑了。 “大概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在我的家乡,突然发生了一场饥荒,一场很可怕的饥荒,人们先是吃树皮,后来再吃观音土,到最后,人们只能易子而食。” “因为人们的互相争夺,死伤在一天天增多,也出现了很多的病患,可有一个医生,却完全不顾家人的反对,决定给每一个患病的人医治,哪怕他们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力气说。” “可后来呢?医生在一次行医的途中消失了,据说是被饿疯了的灾民们给吃了。而他的家,也随之破碎,妈妈死了,哥哥死了,弟弟也死了,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可怜的小女孩。” “她能怎么办呢?看来也只有死这一条路了吧,那一天,她一个人来到寸草不生的悬崖边上,想要接受自己悲惨的一生,但就在她即将跳进悬崖的一瞬间,有一个人救了她。” “那是一个大侠,一个始终带着微笑的大侠,他给了她吃,给了她穿,又靠自己的关系,把她送到了峨眉派,而且,他还对那个小姑娘说了一句话。” “等等,你……”赵弈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可慈言却又打断了他。 “他说,‘一个人,永远都不要想着去死,任何人也没有能够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力。’。” 说到这里,慈言的眼角已经划出了泪,“看来那个大侠,早就忘了当初的小女孩,可那个小女孩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慈言,你……” 慈言摇了摇头,“那是你自己说的话,难道你忘了吗?是你告诉我一个人不应该放弃生命,也不应该放弃希望,可你现在,却为什么非要寻死呢?” 直至今日,赵弈终于明白慈言为何会突然爱上自己这样一个落魄潦倒,病痛交加的人,他从未想过,多年前的一段善因,竟然会给自己带来了一个知心的恋人。 而他也突然间明白了,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在变的,只有自己。 “我真的,不配你这样对我好。” “不,你值得,你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也让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人的生命,不论任何时候,人都不该想着去死,对吗?” 赵弈听完了慈言的话,久久没有开口,但突然,他的眼睛又重新闪出了神采。 慈言欣慰的笑了,因为她明白,那是一个人求生的眼神。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赵弈也笑了出来。 “我有一个办法,可是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力气使出武功。” “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大侠。”赵弈道,“大侠,任何时候,都能有本事保护你。” 门外的忍者安静的端坐在门前,修炼自己的功夫,事出有变,作为一个下忍,他不能跟随东屋大人去追赶那些敌人,这让他的内心不禁有些焦虑。 可就在他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准备修炼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咳嗦声却突然间爆发了出来,忍者愤恨的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个人质早就咳得快要背过气去。 “大人,请过来一下好吗?”慈言一边焦急的看着咳得不行的赵弈,一边向着门口的忍者喊着。 “我知道,你听得懂汉语,是不是?” 忍者无奈的走了过去,指了指赵弈。 “你们也知道,赵大哥他有病,每天都需要服药,可他都断了两天的药了,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慈言一边流着泪,一边痛苦的摇摇头,“我们是你们要的人质,如果他死了,那我们岂不是没有了任何作用?所以,求求你,给他带点药来,就是一种止咳所的丸药,哪家医馆都有的,好吗?” 忍者思考了一会儿,便挥挥手让另一个忍者过来,在他的耳边耳语了一番,那个忍者点了点头,便纵身飞出了窗子。 不到一会儿,那个忍者又从窗外飞了进来,手里却拿了一个小布袋。 他将布袋扔到赵弈的面前,冲他扬了扬头,示意他吃下去,可赵弈却还是不停的咳,完全无法直起腰。 “大人,您好人做到底,就喂他吃下去吧,我们的手脚都被捆着,自己一个人怎么吃呢?” 忍者狠狠瞪了慈言一眼,又跟他的伙伴不知说了些什么,但终于,他还是低下身子,捡起一枚丸药,准备塞进赵弈的嘴里。 可就在他的手刚要碰触到赵弈嘴唇的一瞬间,赵弈便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得用头撞向了忍者,uu看书 ww.uukansh忍者又惊又痛,身子不禁向后一仰,可这却给了赵弈一个绝妙的机会。 眼看赵弈尽力扭转身子,用脚把装有药丸的布袋踢到了身边,紧紧握在掌心,而随着一阵迅猛的风声,那枚丸药竟像是子弹一样,洞穿了忍者的脑袋! 他的同伴见状,也不禁大惊失色起来,他知道,药丸可不是什么铁器,能用一枚柔软的丹丸便可取人性命,这其中的功夫根本是他无法达到的,可如今忍者也别无选择,只能拔出腰间的忍者刀,向着赵弈直冲过来! 可赵弈,已经射出了第二颗丸药! 就在忍者的刀即将劈向赵弈头顶的瞬间,他的整个人却又轰然倒下,一动不动,唯一还在动的,就只剩下那贯穿他头颅的血洞流出的鲜血,和撞在地上颤动个不停的忍者刀。 赵弈用脚勾起忍者刀,斩断了捆束自己的绳索,又走上前,替慈言小心翼翼的解开。 而就在束缚着两人的枷锁彻底挣断后,他们也终于紧紧抱在了一起。 “我们走吧。” 赵弈握住慈言的手,向着生存的方向跑去,即使他曾经有过再大痛苦,受过再大的创伤,可既然现在他已经看到了生活的美好,他又何必再去寻死呢? 或许我们的生活,充满了太多的遗憾与不完美,但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应该放弃对生活的渴望,只要你还可以微笑着面对一切的困难,那么,生活也总会还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 188 亏欠与爱(上) 一百八十八亏欠与爱(上) 冷静的判断,使得方天成和沈飞儿看破了障眼的戏法,求生的欲望,使赵弈和慈言逃离了魔窟。 面对着隧道中的对方,他们都不禁有些惊讶,可这份惊讶中包含着预料之内的坦然,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知道,这条隧道的尽头一定会是彼此。 “五哥,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沈飞儿踢开脚下忍者的尸体,走上前一把拥抱住了赵弈。 赵弈看了看身边的慈言,淡淡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 “哦,对了,慈言姑娘,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怎么了?”慈言握着赵弈的手已经不愿松开,对于她来说,或许再好的消息,也比不过他们一起逃出生天的喜悦。 “苦言师太,我们找到她了。” “真的?师祖她现在在哪?” 沈飞儿耸了耸肩,“她和我六哥在一起去对付藤海一心了,不过别担心,他们还有着一个帮手。” 赵弈道,“那我们也不能光是让他们几个去面对藤海,八弟,我们也去帮他们吧。” 于是,他们奔跑了起来,冲向这片黑暗对岸的光芒,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可方天成,却怎样都笑不出来。 因为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发现袁小云的身影。 或许她并没有被藤海擒获?可方天成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袁小云天生就不是一个懂得让步的人,也根本不是一个受过训练与考验的捕快,如果她真的打算一个人潜入藤海家,那么,等待她的,或许只有阴暗的牢房。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毅然得为自己这个一直惹她生气的人,拼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 而方天成呢?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他或许可以看穿忍者的忍术,想出一个足够击溃藤海一心阴谋的计策,可他却无法保护自己的爱人。 “方老弟,你想什么呢?”沈飞儿一边奔跑着,一边打断了方天成的思绪,“这个破地方,我可不想再待下去了。” 看着方天成暗淡无光的表情,沈飞儿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方天成的肩: “或许,袁姑娘她,并不在这里,我想她不会这么容易被抓住吧,对不对?” 方天成突然停下了脚步,默默看向了身后的宅子。 “你们,先过去吧,我想再试试看。” 沈飞儿皱了皱眉,“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这样太危险了,显然在这里的忍者不是他们全部的兵力,如果他们的支援赶来……” “我明白,我会小心的。” “那好,我陪你。”沈飞儿长呼了一口气,也随之停了下来。 方天成摇了摇头,“不,你得保护赵兄和慈言姑娘,他们被关押了这么多天,如果再遇上什么危险,以现在他们的状况根本无法应付。” “那你呢?如果遇上了危险,你一样应付不了。” “沈兄,你不明白,这……是我的事,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破坏了整个行动。如果他们再出了什么事情,那我们的全部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沈飞儿还想说些什么,可又被方天成打断了。 “去吧,去帮徐兄,他现在一定很需要你们。” “那,你保重。”沈飞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又向着赵弈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已经改变不了方天成的想法,那么他也只能尊重方天成的决定。 望着沈飞儿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方天成突然间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靠在了冰冷的围墙边,静静等候着那个人的到来。 而当月光再一次从乌黑的云层中透过来的时候,他也终于看见了那个他想等候的人。 东屋雷藏。 看着这个曾经差一点杀死过自己的最强忍者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方天成只是轻轻笑了笑,他明白,事到如今,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查找到袁小云的下落,那就是直面东屋雷藏。而冥冥之中,他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袁小云一定在东屋雷藏的手里。 可问题是,他该怎么对抗这个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或许他不愿意连累沈飞儿,不愿意连累徐云野,但或许他只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 自己的爱人,只有靠自己拯救,他明白,只有这样,他才能弥补对于袁小云的亏欠。 那么,他就算是死,也不会退缩一步。 “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东屋雷藏走到方天成的身边,上下打量着方天成,“但我却没有想到,你居然选择留下。” 方天成迎上了东屋的目光,轻轻的笑了笑。 “有些事情,只有咱们两个才可以解决。” 东屋的眼神直直逼向方天成,“说,人质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东屋突然笑道,“方天成,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中国人。” “这对我来说可不公平,因为你是我见过最讨厌的日本人。” 东屋摇摇头道,“我不想再和你废话下去了,告诉我人质的下落,我可以饶你一命。” 方天成走上前,轻蔑的笑道,“如果我真的说了,那我才是必死无疑,只要我不说,你就不能轻易的杀死我!” 这就是方天成敢于留下来的原因,他知道东屋在得知人质逃跑之后,一定会想尽办法的追回人质,而此时此刻,自己这个救走了人质的人,不仅不会死在东屋的手中,反而可以用这个条件来保全自己。 但东屋也并不上当,他摇了摇头道: “不论怎样,他们都逃不了多远,我可以很快就杀死你,再追上他们!” “是这样吗?告诉你一件事,雪樱子已经背叛了藤海家,对于这样一个知道了你们全部底细的人,她会让我们这么容易被你追上吗?” 东屋听见这话,眼神中立刻流出一阵愤怒,“你到底想要什么?” “告诉我,袁小云在哪里!” “袁小云?你是说那个昨天偷偷溜进这个宅子的,不知死活的女人?原来她是你们的人。” “她,怎么样了?” 东屋并没有理会方天成的提问,自顾自的说道,“她对你,很重要吗?” 一听见袁小云的线索,方天成的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愤怒的看向东屋,可东屋却突然笑了起来。 “回答我,她到底在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想说,那就去死!” 话音未落,方天成右手铁指已经打出,虽然他从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可现在的他已经太过愤怒,以至于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面对着方天成的进攻,东屋只是轻轻拔刀一挑,便轻松的挡下,他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真的想死?” “如果你想杀我,那就让你的忍者们上啊!别只是当一个光说不做的懦夫!” 东屋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想这样做?不过很可惜的是,我的人都去追赶今日来探听消息的伊贺派忍者了,所以现在,这里只有你我。” “你说什么?” 东屋看向了宅子,又继续道,“在你们来之前,德川家的探子不知怎么突然来到了这里,我们的人都去追杀他们了,否则你认为你们怎么可能救得出人质?只不过在追赶他们的过程中,我突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果然,被你们钻了空子。” 方天成听见东屋的话,不禁一惊,原来这所宅邸并没有大量人员看守的真正缘故,是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了德川家的忍者先行赶到了这里,可他们又是怎么得到的线索?又为什么赶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突然到来? 但方天成已经没有心情再想这些,既然东屋现在是孤身在此,那么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绝妙的消息。至少他不必再担心自己会孤身迎战,可就算是他真的有了和东屋一对一的机会,自己又真的能打败这个武功远超过他的敌人吗? “但不管我是不是一个人,我都能杀了你,只不过,我还不希望这么快结束你的生命。” 东屋冷笑着收回了自己的忍者刀,向方天成勾了勾手指。 “如果你真的在乎那个女人,那就靠你的双手来证明吧!” 方天成听见这话,不禁暴怒起来,他提起铁指,快步向前,不停袭击着东屋周身的穴位,可无论方天成怎么用尽力气想要打中东屋,东屋的身体却像是一条泥鳅一样,轻易滑过了方天成的每一次进攻。 “太慢了,你就这点本事?” 方天成忍受着东屋的嗤笑,一边想尽办法看透东屋的身法,可此时此刻,他早就是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平静下来,再加上他与东屋间本就存在的差距,不到一会儿,他就已经被东屋的挑逗弄得大汗淋漓。 “你,打完了?那么现在到我了!” 随着方天成的最后一击落空,东屋也随之向后闪去,可伴随着他双手间结印的快速变动,东屋的整个身体竟然产生了一道道残影! 不,那不是残影,借着昏暗的光线,方天成猛然间被惊呆在了原地,此时此刻,东屋的身后竟然又同时出现了几个一模一样的东屋! “见识下,甲贺流的分身术吧!” 黑暗之中,不知究竟是哪一个东屋在说话,可所有的东屋竟同时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他们身材相同,服装相同,连衣服的褶皱都几乎一模一样,而这几个东屋竟同时发出了一枚手里剑,直直飞向了方天成的身体。 惊恐与疲惫瞬间涌上了方天成的大脑,随着一道道剧烈的疼痛突然出现,方天成也被手里剑正中了身体的每个部位。 可现在的他,却早就无法去在意自己的伤口,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东屋们的身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会出现几个一模一样的人? 方天成知道,这一定又是忍术,但这种忍术与他之前所见的完全不同,究竟是怎样的力量,可以让一个人瞬间分身出几个身体?难道那是幻象?可为何自己却实实在在的受到了东屋的袭击呢? 一切都是假象,是戏法,方天成不止一次在心中默念着同样的话,可看着自己伤口中缓缓流下的鲜血,他却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无法用道理解释清楚的事情了,或许人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勇气,去忽视这些远超人类想象的现象,可那究竟是来源于心底的真正的勇气,还是不敢面对未知事物的自我保护呢? 面对着突然一动不动,只能停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的方天成,东屋们只是微笑着,他知道,或许方天成的确有着人质下落的线索,他也确实无法随意的杀死他,但他还有着自己最后的底牌,uu看书 ww.ukansh 那就是恐惧。 东屋雷藏,就是经历了百一岛试炼的胜利者之一,在他的那一届试炼中,他杀死了二十九名对手,漫长的忍者生涯,足够让他忘却一切的荣辱,忘却一切的情感,但他却忘不了那种深埋在内心的恐惧。 他见过太多像方天成一样的人,也知道用什么办法来击溃这些看似坚不可摧的战士,那就是恐惧,身体上的创伤与折磨,只能打倒一次敌人,而精神上的恐惧,才是让他们臣服的唯一办法。 而此时此刻,面对着已经颤抖的方天成,他也明白方天成现在的确在恐惧,那么,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一支百万人的骑兵,也必将倒在他锋利的手里剑之下。 “怎么了?你的勇气呢?你不是说要让我去死吗?”几个东屋同时轻蔑的摇了摇头,看向了他们已经不再前进的敌人。 “闭嘴!”方天成愤怒的吼着,一边胡乱的挥舞着手臂,可谁都清楚,无论他喊得再怎么大声,手臂挥舞得再怎么用力,他却还是无法前进一步。 “那么,看来是需要给你一些刺激了。”站在最中心的东屋突然拍了拍手,他的一个分身便立刻从钻入了阴影之中,而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并非是一个人。 而当方天成看见分身拘束着的人后,他的最后一丝坚强,也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就是袁小云,那个他深爱的,亏欠的,却无法拯救的人。 189 亏欠与爱(下) 一百八十九亏欠与爱(下) 在袁云离开之后,方成想得最多的事,就是当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该什么话,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们再次重逢时,他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眼前的袁云不再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她不再会用责备的眼睛看着自己,她不再会故意一些气话让自己伤心,可此时此刻的方成却还是心如刀割。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过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想要和东屋同归于尽,可当他看到袁云惨白的脸颊跟闪烁着泪花的眼睛,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真的有能力带她走吗?亦或是不自量力的和她奔赴黄泉?可无论怎样,方成都知道,有些事情和自身的能力无关,有些时候,即使是死,也依旧要做正确的事情。 “云,是你吗?我来救你了!” 可袁云在听见方成痛苦的呼唤后,却只是更加痛苦的摇了摇头。 “你快走,不要管我!咱们之间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如果他们真的结束,袁云为什么选择留在日本,又为什么三番两次的献身死地来为方成争取情报? 真相就是,袁云不会一走了之,更不会抛弃方成,自从在当年航船上整整数日的陪伴时,袁云就已经认定了方成,而她绝不会背叛她的爱人,也绝不会背叛她自己。 可是她也清楚,方成不是东屋的对手,如果他真的因为自己,选择牺牲自己的生命,那么她宁可从来没有遇见过方成。 但方成当然明白她的心意,而袁云越是这样,却只能让他感到越深的愧疚,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经常惹袁云生气,也不太懂得如何权衡他们的感情,可为什么袁云还是一直不离不弃呢? 可爱情就是这样没有道理,无论方成会让自己伤心多少次,袁云也从不会真的怪罪他,甚至可以为他赴汤蹈火。 “不,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我们都留下。”方成将自己破损不堪的衣服扯了下来,狠狠的扔在霖面上,让自己的胸膛暴露在了夜风的吹拂下。 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或许他曾经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但是今,即使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也绝不会退缩一步。 “为什么?方成,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要为我去死!”袁云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她奋力的想要挣脱忍者的束缚,可却根本无法移动半分。 “不为什么。”方成突然笑了笑,“云,不管你是会怪我,还是会恨我,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你从我的身边离开,哪怕一次都不会!” 方成一步步走向眼前的东屋们,尽管他再恐惧,再懦弱,他也还是勇敢的走了上去。 曾经的他,选择了让袁云离开,而到了现在,他才明白当初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如果真的有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紧紧抱住她,但方成也明白,过去的已经过去,永远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似乎人们总是这样的矛盾,当你拥有的时候,你总是满不在意,将自己的一切当做毫无价值的东西一样尽情挥霍,而到了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选择珍惜。 或许直到现在,方成也不明白自己对于袁云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因为亏欠的自责,可他却深深的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绝不会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来吧,东屋,今我们终究要有个了断!” 可东屋只是轻蔑的笑道,“真的很感人,但是还不够打动我,方成,你认为我真的会放过你吗?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再杀了她。” 方成怒不可遏,再次向东屋发起了猛攻,此时的他已经听不见耳边呼啸的风声,也听不见袁云歇斯底里的呐喊,他想要的只有一样,那就是杀死眼前的敌人。 可实力的差距,是巨大的,无论方成怎样变换着自己的招式,却还是无法碰触到东屋的身体,血液上涌,直冲进了他的大脑,让他不禁感到有些旋地转,看着眼前不知道究竟是多少的分身如一层层黑云一般的压来,方成也终于再一次倒在霖上。 可方成,却还是没有放弃,他强压着体内乱做一团的气息,一次次的跌倒,又一次次的爬起,向着高不可攀的对手发出一次次奋不顾身的袭击,可他越是这样,只能加速他的惨败。 不知是第几次,方成再一次跌倒在霖上,而这一次,他没能爬起来。 但即使是这样,方成依旧没有低下他高昂的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地面登出了一个深深的土坑,想尽办法的想让自己站起来,可他却发现,东屋和他的分身,已经将自己团团包围。 直到现在,当他近距离的看清了身边的敌人,他才明白自己与东屋间实力的差距:四周的黑影,有着完全一致的面容,完全一致的身材,也有着完全一致的武功,方成曾经想过,这或许只是东屋的障眼法,可面对着真实得不能再过真实的包围圈,他还能这么想吗?如果这些黑影不是东屋的分身,他们又怎么如此动作一致,又如茨毫无破绽呢? “你,还是不想放弃吗?”方成正对面的东屋眯紧了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想让我放弃,除非……让我死。” 东屋道,“方成,你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真的不想杀死你,如果你愿意按我的做,我可以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方成摇着头笑了笑,“还有这样的好事?” “如果你愿意出人质的下落,我就会放了你,当然,连那个女人,我也会一起放了,我会保证,从此以后,没有人会来伤害你们,也不会有人再追究你犯下的事情,你认为怎么样?” 方成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道,“你先放她走,我就会告诉你。” 东屋疑惑的看了看方成,又看了看袁云。 “不行,我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你们中国人,实在是太狡诈了。” “难道你认为,我还有力气反抗吗?你放了她,我绝不会反悔。”方成伸出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无力的握住了东屋的脚腕,眼神中满是恐慌与哀求。 东屋轻轻摇了摇头,看来方成的确是已经到了他的极限了,正如他一开始所想的一样,现在的方成已经陷入了恐惧,而恐惧的人,是不会谎的。 “让她走。” 东屋向着拘束袁云的分身挥了挥手,那个分身便可以放开了袁云,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袁云又怎么会一个人离开? “不,我不走,成,你不是不会让我一个人离开吗?” 方成忍住了自己的泪水,抓紧霖上的泥土。 “让她走,否则我不会一个字的!” 东屋眉头一皱,那个分身便立刻又架住了袁云,强迫着她一起向着远方离开。 当袁云的呼喊声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的时候,方成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他望着袁云离开的背影,默默的低下了头。 “抱歉,我还是食言了。” 东屋无奈的叹了口气,用忍者刀指向了方成道: “我已经兑现了我的承诺,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话了?” 可方成却突然抬起了头,而当东屋看见方成的表情时,却不禁再一次怒火中烧。 因为那是一张笑脸,一张丝毫没有恐惧的笑脸。 “我不会抛弃我的爱人,更不会出卖我的朋友,关于赵弈他们的下落,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什么?”东屋突然暴怒,用力踩向了方成的脑袋,可方成的脖子却如同钢筋一般坚韧,似乎无法被撼动一般。 一股难以置信的感觉瞬间涌进了东屋雷藏的内心,他见过太多看似硬气的对手,可他们却无一不败在了自己的恐惧之下,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中国人,却似乎像是完全不懂得恐惧是什么一般呢? 或许东屋只是不明白,信念的力量,或许武力可以击垮一个饶身体,恐惧可以摧毁一个饶意志,但信念,却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抹除的存在。 而方成的信念,就是保护好他所珍视的每一个人,既然他可以为了袁云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么他也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出卖自己的朋友。 东屋不禁有些慌乱,虽然他的武功远超过眼前这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可他却突然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击倒他,从百一岛的试炼中留下的强烈求胜欲瞬间让东屋有些头脑发热,既然方成不愿意屈服他,那么他就要让方成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 是的,他只不过是嘴硬罢了,只要自己将全部实力展现给方成,那么他也一定会松口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东屋狠狠咬紧了牙关,口中念动着忍术的咒诀,手中也不断变换着结印,霎时间,围绕着方成的分身便迅速旋转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人,一模一样的恐惧,这便是东屋影分身的最强奥秘,他已经决定让方成目睹自己最为强大的忍术,让他知道什么才是恐惧! 影分身的快速移动,带起了一阵强烈的旋风,面对着围绕自己的,成千上万的幻影,任何人都可能会恐惧,而方成也同样低下了自己的头。 难道他真的放弃了?真的选择让东屋认输了吗?可突然间,方成忽然站了起来,向着其中一个分身发起了自己的最后一击!也是方成的全力一击。 霎时间,整个影分身的阵型立刻瓦解,他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东屋捂着自己的咽喉痛苦的倒下,可他们却完全不知道方成是怎么站起来的。 而更让东屋难以置信的,是方成究竟是怎么看破自己的忍术的? 方成看着已经震惊的东屋,突然大笑了起来,他强行让自己不要倒下去,一边向着东屋道: “你认为,我真的会被你的把戏欺骗吗?” 由于受到强烈的创伤,东屋已经不出话来,他的分身们也是面面相觑,根本不敢上前一步,而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方成更是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无论是什么忍术,都不过是骗饶戏法,方成深深的明白这一点,也就不会被东屋的话语欺骗。他知道,下绝不可能会有凭空分出分身的武功存在,那么东屋的影分身,不过也是他手下的忍者所假扮的罢了。而东屋一直暗示自己是孤身一人在此,也是他想要带给自己的潜意识。 只要看穿了这一点,东屋的忍术便不攻自破,而无论方成的面前有多少忍者,他所需要针对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直在和自己话的,东屋雷藏本人! “你是不是想,我是怎么找出你的?”方成一边笑着,一边指了指东屋的脚腕,而当东屋看向自己的脚腕时,却不禁惊恐的魂飞外。 血迹,鲜红的血迹,直到现在,东屋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时候方成不是在向自己讨饶,而是为了留下这个明显的痕迹! 东屋终究还是输了,即使他的武功远超过方成,气势也凌驾在方成的身上,可他还是败在了自己的自以为是,和方成那绝不放弃的信念。 “杀,杀了他!”东屋不禁狂怒起来,他忍住咽喉的剧痛,指挥着手下的忍者一齐上前,虽然他输给了自己,但他的人数优势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在的方成只不过是强弩之末,只要他的忍者一齐而上,他还是可以杀死方成! 可突然间,一道锋利的刀刃却已经逼在了东屋的咽喉上,东屋猛地转过头,却发现他的身后已经站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 黄七爷! 而随着黄七爷的突然出现,他的身后竟也出现了整整一对的忍者,他们快如闪电,凶猛如火,瞬间便制服了东屋的全部手下。 方成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有些诧异,可这个时候,他的背后,也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温暖。 “云?是你?” 袁云一时间泣不成声,她紧紧抱住方成,埋在他的胸膛间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情绪,而方成,也同样抱住了她,可他却还是有些想不清楚,黄七爷和这些忍者,uu看书 .ukanshu 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一旁的黄七爷道,“方神捕,咱们又见面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七爷叹了口气道,“自从我和秋田君分开后,便感觉有些不对,而当我进行流查后,果然也发现了秋田遇害的事情,于是,我便一个人去到了江户城,叫来了这些救兵,但没有这些家伙居然发现了我们,于是我们便准备离开,可突然间我们却又发现,这个叫东屋的家伙不见了。” “于是我们又追了上去,却意外的发现了袁姑娘,所以,这就是你见到的了。” 方成听完了黄七爷的讲述,还是有些不知所以,可现在的他,已经不愿再想那么多了。 他轻轻抚摸着袁云的脸颊,深情的摇了摇头。 “你真傻,为什么又要回来?” 袁云将头依靠在方成的胸口,轻轻闭上了自己眼睛。 “无论你让我走多少次,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方成一时间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他抱紧了袁云,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点,他对于袁云的情感,绝不是亏欠的自责,也不是无法弥补的痛苦,那就是爱,简简单单而又再纯粹不过的爱。 而只要袁云还永远在他的身旁,他就绝不会再轻易放开她的手。 190 天下第1刀(上) 一百九十天下第一刀(上) 纯白的刀刃上,从不沾染一滴鲜血,也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可面对着毫不怜惜自己生命的武士,如发了疯一般踩着他们同伴的尸体向着自己杀了,徐云野却依旧有些力不从心。 在他们的眼神中,徐云野可以看出他们的恐惧,可就算是他们早就已经无法握紧自己的武士刀,却还是要向徐云野发起自杀式的猛攻。 这是一种名为忠诚的力量,或许徐云野不愿承认,但事实上,他早就被这些藤海家的武士深深的打动,或许他们是愚忠,是自甘堕落,可谁却也无法不从心底赞叹这些真正的勇士。 真正的勇者,也并非是毫不畏惧的,每个人都会恐惧,也都有会怜惜自己的性命,可他们却能够战胜心底的恐惧,直面自己这个他们绝对无法打败的敌人。 不知过了多久,徐云野的双手甚至已经有些颤抖,可无畏的武士们还是前仆后继的发起着冲锋,或许他的确是个冷血的人,可他却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但即使是徐云野心存着最后的善意,并不打算伤害武士的生命,可这些武士们,却似乎完全在乎自己的生死,哪怕他们断了手臂,残了大腿,也还是要向徐云野发起最后的进攻。 那么,他也别无选择,因为此时此刻的藤海府,已经不是一家大名的豪宅,而是他与藤海的战场。 当徐云野将自己的刀刺进他眼前最后一名武士的面前时,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可当他看向眼前的满地陈尸,血流成河,徐云野这个一辈子活在刀上的人,却突然有了一种想吐的感觉。 可真正让他震惊的,是哪怕他已经杀了这么多武士,藤海一心还是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为什么这么多忠诚于他的武士愿意牺牲性命也要守住这扇大门,可又是为什么,能让藤海一心如此绝情的放弃这些武士的性命?他越来越发现自己看不透藤海一心,最初他只认为藤海是一个心怀野心的名刀客,可却从未想过他竟然是这样冷血的一个人。 “我们,怎么办?”徐云野不禁有些疲倦,他将刀收回鞘中,转过头看向了苦言师太和雪樱子,但当他真正的看到了她们的脸时,却不禁又惊呆在了原地。 苦言师太,已经满脸疲惫,伤痕累累,事实上,就算她是当今武林中最优秀的剑客之一,她却也已经八十岁了,身体的衰老让她消沉,出家人的慈悲又让她违心,而这两点,却都是生死决斗中最不应该出现的两种情绪。 所以她伤了,真真切切的伤了。 但或许比起雪樱子,苦言师太的伤痛也算不了什么,毕竟她所受的创伤,究竟还是身体上的,而雪樱子的伤痛却是在内心。 徐云野看不懂女人,更不会看懂雪樱子这样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力量,能够让她背弃的爱人,也要战在这片已是猩红的土地上呢? 看着眼神中满是落寞的雪樱子,徐云野大概也已经明白,就算是他们答应不会伤害藤海的性命,可一切结束之后,他们还有回到从前吗?不可能的,徐云野知道,藤海一心是一个把复国大业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人,而面对着破坏了自己计划的雪樱子,就算他们曾经是好兄妹,好恋人,他也不会再把她当做亲人。 可就算是这样,雪樱子还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一边是自己人生中唯一亲近的长辈,一边是宁可失去一切也要帮助自己的陌生人,徐云野已经无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搀扶住了苦言师太,又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我们已经闹得够大的了。” 苦言师太忧伤的点了点头,虽然她过去是一个嫉恶如仇,刚强心狠的女侠客,但现在,她也只是个年老心衰的老妇人。 “这么长时间,你的朋友也应该把人质救出来了吧。” 徐云野沉默了半天,根本说不出一句话,虽然他清楚方天成和沈飞儿的本事,但他却也不得不承认敌人的强大。 可他却也无法继续留在这里,因为虽然武士们没有伤害到他的身体,却已经深深击中了他的内心。 如果自己为了拯救朋友,宁可杀害这么多无辜的人,那么他又跟藤海一心有什么区别呢? “走吧。” 徐云野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摇摇晃晃的走向了离开的方向,可突然,他的手臂却又被牢牢的握住了。 “我们还不能走,如果藤海大人没有把人质放在东屋的那里,而是放在了这里呢?” 徐云野看着雪樱子洁白的脸庞,突然怒不可遏,他握紧拳头,指向了雪樱子道: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雪樱子摇了摇头,“这不能怪我,毕竟你们已经杀死了风魔鬼之助,藤海大人也很有可能临时更换了人质的藏匿地点。就算人质还在原来的地方,我们走后,也不能保证藤海大人不会另有打算。”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藤海大人,现在还没有出现。” 徐云野一时间无话可说,他握紧的拳头突然松开,眼睛却没有离开雪樱子。 “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也不能相信你。” 雪樱子摇了摇头,“如果我想害你们,根本就没有必要现在才暴露出来,我大可以告诉你们一个错误的地点,让你们自投罗网。” 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徐云野,雪樱子却突然流出了眼泪,她握起徐云野的手,感受着那上面的沧桑,缓缓的说道: “实际上,到了今天这一步,我已经不寄希望你们能够放过藤海大人了,其实我就明白,你们终究,还是只能活下来一个。” 徐云野突然间惊恐得无以复加,他将手从雪樱子的温软中抽出,又放在了自己的刀上。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拯救大阪城的百姓。” “可我们如果带走刀谱,破坏藤海一心的计划,不也是一样的吗?” 雪樱子叹了口气,“不,或许没有了刀谱,才是更加可怕的。你不明白,藤海大人对于复国的愿望是多么强烈,如果没有了刀谱,他一样也会出兵,只不过,到时候,战争一定会更加残酷。” 徐云野的全身都不禁有些颤抖,“难道,只有杀死藤海这一条路?” “是的,只有让藤海大人长眠,百姓们才会太平。” “我,我不明白,你不是……不希望我们伤害他吗?” “人们都会尽可能想着好的一面,虽然我当初是那样想的,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才明白,藤海大人的想法是不会因为一本刀谱而改变的,虽然我爱他,敬他,可比起生我养我的大阪城,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徐云野握刀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不,这是你们的事情,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吗?难道你忘了你最开始来到日本的目的了吗?徐大人,一切的事情,从开始到现在,根本没有改变!” 雪樱子的话如同利剑一般刺中的徐云野的内心,难道他真的忘记了切齿的仇恨,忘记了薛天傲的死吗?不,他从来没有忘记,也绝不会去遗忘,可这段日子,经历了太多太多,甚至已经让他变得不再像他。 甚至连他手中的刀,也不是握在他的手里一般。 “野小子,你怎么了?我们还是……走吧?”苦言师太关切的握紧了徐云野的肩膀,却突然发现徐云野的衣服早已湿透。 “不,我不能走,十二弟的仇,还没有报。”徐云野有气无力的举起了自己的刀,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抗拒。 是继续一路孤行的报仇,还是选择继续举起自己的屠刀?徐云野已经完全陷入了挣扎之中,他的到来,是为了心中的侠义与情义,可现在他所作的一切,还究竟是不是出自于自己的本心?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已经无法选择,因为在不知什么时候,藤海府那黑洞洞的大门里,竟然出现了整整一对的武士。 而在武士们全部站定,目光如炬般看向自己的武士刀时,他们中间也终于走出了一个人。 “徐大人,我们终于见面了。” 徐云野不禁有些失魂落魄,看着眼前这个算不上英俊,却又如此气势凌人的日本人,徐云野一时间竟也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一路上追随的仇人—藤海一心。 “在下,藤海次郎一心,久闻徐大人的名号,今日特来挑战!”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藤海一心随手一挥,他手下的众多武士便一起发起了冲锋,将三人团团围住,而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苦言师太与雪樱子! 徐云野立刻也反应了过来,可这一切毕竟太过突然,再加上他本就纷乱的心境,使他的动作不禁慢了几分,而就在他即将从包围圈中拉出苦言师太的时候,一把锋利的武士刀,也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把闪耀着点点星光的蔚蓝色的刀,那刀锋所照耀出的每一片光芒,都宛如一片绚烂的星河。 “千星丸?” 藤海一心点了点头,“未曾想徐大人连我的佩刀是什么名字都清清楚楚,我想,这跟我的雪樱子妹妹应该脱不开关系吧?” 突然,藤海一心的脸上又流露出些许的忧伤,他转过头,看向了被武士擒住的雪樱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没有想过,我最喜欢的妹妹,竟然会背叛我。” 雪樱子也是黯然神伤,可她的话语却永远都是那样斩钉截铁。 “究竟是我背叛了你,还是你背叛了你自己?” 藤海一心竟突然大笑了起来,“或许我曾经想过,我会败在德川家的铁蹄下,会死在忍者的暗杀下,却从没有想过,你会背叛我。” “藤海哥……大人,你已经不是最初的自己了,你再也不是那个会给我唱歌,会向我微笑的兄长了,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一个杀人魔头,一个自掘坟墓的野心家!” 藤海一心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缓缓道: “我从来,就没有变过,正如你就算是背叛了我,我也越绝不会伤害你一样,把她……带下去吧。” 雪樱子身后的武士听见藤海一心的话,立刻准备把雪樱子带下去,可雪樱子却挣扎着身体,用力的喊了出来: “我不会走的,除非在一切都结束之前!” 藤海一心顿时大惊,他看了看雪樱子,又突然看向了徐云野。 “徐大人,虽然作为一名武士,我很想与你一战,但我作为一名丰臣家的家臣,我却不得不承认你是我不想遇见的人。” “为什么?就因为我师父和你父亲的关系吗?”徐云野道。 “不,虽然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可有两点是我敢肯定的,第一,我不像我的父亲,u看书 wwukanshu 第二,你也不像你的师父。” “但我们却终究还是要有一战,而且是你死我活的一战。” 藤海一心点了点头,“但,还是那一句话,我是丰臣家的家臣,所以,我也不能用一名武士的身份,来同你决战。” 藤海一心指向了地上的尸体,又指向了苦言师太,“那本刀谱,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所以我才会逼而不战,让这些武士先行消耗掉你的体力,对此,我真的很抱歉。” 徐云野看着藤海一心逐渐弯下去的腰,突然笑了笑。 “你们日本人,难道都是这样?明明是做了不光彩的事情,却还是要假惺惺的道歉吗?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这些为了你而死的武士,和那些被你们剥夺了生命的孩子!” 藤海一心迎上了徐云野愤怒的眼睛,举重若轻的摇了摇头。 “他们是武士,只因为这一点,他们便不需要我的道歉。” “可武士也是人,难道在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连心痛的感觉都不会有吗?” 藤海一心长叹了一口气,“生逢乱世,我们都没有多少选择,我走的每一步路,都如同踩在极薄的冰面上,所以,即使是牺牲他们的生命,我也不会有一点点的愧疚。” “荒谬,你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你自己一个人罢了。” 藤海一心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191 天下第1刀(中) 一百九十一天下第一刀(中) 庭内的樱花,如飘洒的细雨一样缓缓飘下,落满了在场每一位武士的肩头。 在今晚阴暗的天空下,每一个武士都是那样庄严竖立,也许他们的脚下,正踩着昨日还一起饮酒的同伴的尸体,可他们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与悲怆。 实际上,徐云野看不透这些武士的所作所为,但他却能够明白一点,那就是他们都是为了心中的信念可以牺牲性命的人,只不过徐云野为的是义,而武士们为的是忠。 或许他同样看得出来,藤海一心冷静的外表下,早已是心乱如麻,但身为武士的领袖,丰臣家幕后的保卫者,他不能哭,甚至连些许的慌乱也不能有。但这不代表他的心中,真的毫不在意这些为自己付出生命的武士。 徐云野叹了口气,又看向了藤海一心。 “你问吧。” “徐大人,你知不知道,当初太阁大人为何要向朝鲜发兵,断送了自己的江山呢?” 关于藤海一心所说的事情,徐云野也是知道一些的,就在几年之前,已经统一了全日本的丰臣秀吉忽然做出了一个在今日看来,似乎异常愚蠢的决定,他没有稳固自己刚刚到手的江山,而是选择了继续向朝鲜出兵,而最初的局势,似乎对于丰臣秀吉来说,是大好的,因为腐朽衰败的朝鲜军队,根本无法与经历了多年战争的日本军队抗衡,几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朝鲜的半壁江山便已经沦丧,可这场战争,却并非继续顺风顺水下去,而是出现了一个惊天的变故。 那就是作为朝鲜的宗主国大明,做出了援助朝鲜的决定,而这,就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负,就算日本军队战斗力再强,也无法以一个岛国之力面对幅员辽阔,国力强盛的大明,至此,日本军队节节败退,直至彻底失败,而作为战争的发起者丰臣秀吉,也在大病之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当初丰臣秀吉没有做下这样的决定,而是稳固自己的江山,一切是不是都会改变?可历史,却是无法改写的,而这,就是历史最真实,最残酷,却也最迷人的一面。 但徐云野当然不会考虑这么多,面对着藤海一心的提问,他能感到的只有疑惑。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太阁大人的决定,是有原因的!” “我不能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他不惜千千万万武士的生命,也要去做一件根本无法完成的事情,但我想,这一切的背后都离不开‘野心’两个字。” 藤海一心听见徐云野的话,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诚然,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可我想说的是,野心并不是太阁大人的全部。” 徐云野皱了皱眉道,“你为什么要怎么讲?就因为你是他的家臣,所以连他的错误也要一并掩饰?” “不,你错了,正因为我是太阁大人的家臣,所以我才能够明白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说到这里,藤海一心不禁有些伤感,他向着身后的武士们叹了口气,又继续道: “徐大人,你认为,我们都是一群怎样的人?” “虽然你是我的敌人,可我却还是要承认,你们都是真正的勇士。” “那么,何谓真正的勇士呢?打仗勇猛?不惧死亡?徐大人,我们不是什么勇士,我们只不过是一群只剩下生命可以挥霍的躯壳,一群除了卖命之外,一无是处的人。” 藤海一心紧紧闭上了双眼,就似乎他的身边再无任何外物,也没有任何牵挂。 “随着战争的结束,武士的使命,也就宣告着终结。我们,或许背负着勇士之名,可在和平的时代,我们只是旧岁月的残党,一群被社会遗忘的人。国内的战争结束后,我们都丧失了生活的目的,丧失了当初的雄心,而一个人最狼狈的时候,不是他最穷,最贱的时候,而是当他放弃了自己的信念的时候,作为一群只会拼命的人,没有了战争,我们的生命,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太阁大人,从最低微的下仆,做到了一统天下的将军,我能知道,他跟任何一个大名都不一样,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杀戮,只有战争,可太阁大人的心中,却有着爱。对于我们这些被遗忘者的爱。在当时的条件下,他大可以稳固内政,肃清像德川那样狼子野心的恶徒,可他没有这样做。” 藤海一心的眼睛突然张开,可眼神中却包含了太多的思念。 “你们中国有一个传统,那就是每一代的开国皇帝,都喜欢杀功臣,那么丰臣大人呢?他当然可以抛弃我们这些已经对他毫无用处的武夫,他当然可以削减我们的土地,剥夺我们的爵位,可是他没有,而是让我们这些已经成为旧时代弃子的武士,重新有了第二次生命!” 藤海一心正色道,“所以,你明白了吗?武士的使命,就是死亡,我让他们去死,他们不会有任何的怨言,而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惋惜,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宿命,这就是武士的宿命!” 藤海一心的话语康概激昂,感染了在场的每一名武士,他们颤抖着,哽咽着,哭泣着,却从不低下他们高昂的头。就如藤海所言,武士的使命,就是死亡,也只有如同樱花凋落般的死亡的瞬间,才是他们生命中最美丽的一瞬。 可面对着藤海的回复,徐云野只是笑了笑。 “你们人生的意义,是死亡,对吗?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珍爱自己生命,热爱着自己生活的人,你们的死亡,也许是你们最美好的时刻,可这天底下,你们终究是少数人!” 徐云野一步步走到了藤海一心的面前,用锋利的眼睛死死瞪住了他。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因为战乱而失去家园,失去生命的百姓?你们有没有想过,失去爱子的老人和被强行拉出母亲怀抱的孩子?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人生的意义,可你们却无时不刻不在剥夺着其他人渴望着生命人的尊严!” 藤海一心摇了摇头道,“成大事,都需要牺牲,你说的,我无法认同。” “大事?什么才是大事?统一天下?兴复你主君的家业?藤海阁下,你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伟人,也不存在什么英雄,我们都是人,最简单不过的人。” “是这样吗?徐大人,你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英雄,那么你又在干什么?难道你不是在自以为是的去破坏我的计划,想要证明我是个穷兵黩武的野心家?难道你所在意的,不也是大侠的威名吗?” “不,我不是英雄,更不是什么大侠,之所以我现在站在你的面前,想要取走你的首级,只不过是因为你害死了我的兄弟,绑架了我的朋友!” 徐云野的话,让藤海一心瞬间呆立在了原地,他面对着眼前这个他最大的对手,却不得不对他产生了一种由内到外的佩服。 “既然,我们都说到这里了,不如我们聊一点更现实的。” 徐云野摇了摇头道,“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单从我父亲和你师父的关系,我们就还有话说。” 徐云野突然苦笑道,“师父吗?虽然我从来都不想承认,他是我的师父,可你们却始终把这个称呼,一次次的摆到我面前。” “看来我们还真的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你知道吗?我也从不认为藤海千刃,是我的父亲。” “为什么?就因为你们政见不同,所以你连自己亲生父亲也不愿意承认?”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就因为他从来没有对你好过,你就这样憎恨传授了你武艺,让你活到至今的授业恩师?” 徐云野突然哑口无言,他明白,自己根本也说不出来什么。 “所以呢,我不是一个好儿子,你也不是一个好徒弟,但可笑的是,我们都彼此憎恨着那个人,却又不得不因为过去的恩怨,再次互相伤害。” “我说了,我跟你的恩怨,只是你我之间,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藤海一心摇头道,“真的是这样?徐大人,你得承认,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太多了。” “我……我是为了我的兄弟。” “到了现在,你究竟是为了你的兄弟,还是为了你自己心中埋藏的愧疚呢?徐大人?” 徐云野突然像是被雷电劈中了身体般浑身麻木起来,他轻抚着自己的刀柄,紧咬着自己的牙齿道: “你认为,你很懂我,是不是?” 藤海一心笑道,“我不懂你,可我却希望你能懂我,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如跟你讲讲,我的兄弟们。” “在藤海家,我是老二,我不如我的大哥,一样英勇,一样武艺高强,我也不像我的三弟,他最听父亲的话,也最讨人喜欢。”藤海一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他们却都死了,为丰臣家而死,徐大人,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甘愿背负骂名,也要干出我想干的事情?” 徐云野沉默了很久,还是点了点头。 “会,或许我不能像你干的那样彻底,可我却还是会做。” “所以,我们都是一类人,不管你想不想承认,我们都是同一种人:你,要为了你最厌恶的师父而战,我,要为了我那个不称职的父亲而战;你的兄弟,背叛了你,离开了你,我的兄弟姐妹,也背叛了我,离开了我;你的身边有着知心的朋友,可你却依旧孤独,而我的身边也有着忠诚的下属,可却还是没人懂我。” “但,我们却仍然有着不一样的地方。”徐云野突然笑了笑。 “哪里不一样?” “你的刀很慢,我的刀很快。” 藤海一心也突然大笑起来,两人一时间竟然像是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而根本不是一对即将你死我活的敌人。 “所以,今天的战斗,我们都逃不了?” “你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但你应该知道,无论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者是谁,我们都只能留下一个人。” “我当然清楚。” “而我认为,这场战斗,我会赢。”藤海一心道,“这里,是我的家,是日本,这个庭院的每一片土地,都站立过我的双脚,而你却是一个中国人,一个根本不熟悉这里的外来者。但最为关键的,是你的心里杂念太多,u看书 ww.unsh 思虑太多,你不得不担心苦言师太,不得不担心你的兄弟们,这都是决斗所必须摒弃的东西。” “这些东西,你都没必要和我说,而就算你说了,也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藤海一心叹道,“是啊,我真的想跟你实实在在的打一场,可对不起,我不能。” 徐云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拔出了自己的刀。 一阵风声袭过,驱散了天空的云雾,将月光洒在了徐云野的刀刃上,那是一把从来都没有沾过血的刀,也是一把毫无情感的刀。 可他的主人,却是天下,最有情义的男人。 面对着眼前明晃晃的刀刃,藤海一心似乎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于是,他也再一次拔出了自己的千星丸。 那是一把闪耀着璀璨星光的刀,一把充满了无数幻想与野望的刀。 可他的主人,却是天下,最孤独,也最残酷的男人。 两把刀,快刀,与慢刀。两个人,残酷与情义,他们有着太多彼此相通的地方,却又那样毫不相同,可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两个刀客。 而刀客间的照面,永远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月光,照耀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他们或是悲哀,或是担忧,又或是兴奋,可徐云野和藤海一心,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而当樱花同时从两人的刀尖上滑落的时候,他们也同时呐喊出了相同的一句话: “我们,开始吧!” 192 天下第1刀(下) 一百九十二天下第一刀(下) 命运,将徐云野和藤海一心紧紧束缚在了一起,纵然他们有着太多的相似,也有着太多的委屈,可这一战,却也是命中注定,无法逃避的。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他们显得那样雄伟高大,可在风云变幻的天地之中,他们又是那样的渺小,但不论如何,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平凡之夜。而不管双方想与不想,他们也只有一个人才可以活下来。 两人同时拔刀出鞘,却又不肯先一步主动出击,在漫天的狂风与飘零的花瓣中,两人足足对峙了一刻钟,徐云野才终于发起了自己的进攻。 徐云野的刀,素来以快著称。众所周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或许徐云野不是一个喜欢自吹自擂的人,但在当今之武林,青黄不接,老一代名门相继受挫之时,徐云野的武功足可以排进天下前五之位,可即便是拥有着杀人不沾血刀法的他,面对着眼前岿然不动的藤海一心,却依然有些没有底气。 或许这是因为,当初自己的传业恩师,并未战胜藤海一心的父亲藤海千刃之故,可时过境迁,如今的徐云野早已超越了自己的师父,而藤海一心在没有自家刀谱的情况下,也未必习得藤海千刃的全部刀法,或许徐云野本不该有所顾忌,可实际上,让他心力交瘁的却并不是这一点。 跟自己唯一有交情的长辈,如今陷落敌手;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和几次风雨同舟的挚友还生死未卜,这些都无疑是扰乱徐云野心力的重要因素。而此时的徐云野,也已经杀过了太多他本不该杀的人,这也让素来以侠义为本的他,产生了严重的不自信。 自己,从不是什么大侠,只是一个爱憎分明的普通人,可一个普通人,真的有能力战胜日本最强的刀客藤海一心吗? 眼前的花瓣如飘散的玻璃碎片一样,一道道从他的眼前划过,呼啸的风声,也如同利箭一样刺进他的耳膜,尽管徐云野还是无法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下来,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战。 所以,电光火石之间,那天下第一的快刀便已经闪烁到藤海一心的面前,刀光粼粼,斩落天上的樱花;刀锋啸啸,刺破漫卷的狂风,即使心中在过挣扎,徐云野却依旧展现出了作为中原第一刀客的极高素质与实力。 众人早已看得呆了,无论是从小看着徐云野长大的苦言师太,亦或是在场身经百战的武士,都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刀法。此时此刻,似乎徐云野的手中并非是一把刀,而是一道使人目眩神迷的光束,他们的眼中唯一可以留下的,就只有一阵强烈眩晕后,留在眼底的黑。 可作为徐云野的对手,藤海一心却显得极为平静,面对着一阵阵的刀光袭来,藤海一心只是默默的笑了笑,随即便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他是要扬刀而战,还是要举刀防守?可面对着徐云野的天下第一快刀,藤海一心竟然只是用身躯去闪躲,竟完全没有依靠让他成名的刀法。 藤海一心的身法,异常高妙,似乎他并不是在躲避徐云野的刀,而是先一步预判到了徐云野刀锋将要划过的位置,可谁都清楚,徐云野那连鲜血都来不及沾染的刀锋,岂是凡人的躯体可以去闪过的? 但藤海一心就是这样做了,而他也的确做到了,或许这一切对于众人来说,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但对还未学会走路,就已经先学会握刀的藤海一心,他早就看惯了天下的刀,掌握到了每一把刀的攻击范围与可以施展的极限,或许徐云野的刀法的确无法用肉眼察觉,可只要他知道了徐云野刀锋所能触及的范围,即使是看不清,又有什么关系? 但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极难,虽然藤海一心看似举重若轻,如轻盈的燕子一般在徐云野的刀光边缘上下起舞,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徐云野的每一次进攻,都是在超越他以往的认知与极限,他心里明白,几乎有好几次,徐云野都差一点就取走了他的性命! 所以,他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那么自然,他的手也放在了那把陨铁打造的千星丸上! 可藤海一心虽然已经做好了出刀的准备,却并未真正的出手,无论徐云野怎样迅猛的进攻,藤海一心却依旧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一动不动。但这并非是因为他无从下手,也不是他心生畏惧。他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最完美的时机,一个足够将徐云野彻底斩杀的时机! 这,就是藤海家的慢刀,让尽了先机,却依旧无所不破的刀法! 藤海一心明白,虽然徐云野的进攻看似百无一疏,快如雷霆,但只要他继续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态,寻找到那个可以一击破敌的时机,那么这场胜利必将属于他。而他也同样发现,徐云野现在已经开始喘了。 虽然徐云野曾经和胧月楼的“剑”敌上了整整一夜,也并未力竭,可今时不同往日,在徐云野现在的心境下,他已经很难保持自己最好的状态,也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可藤海一心却是一个远比“剑”还要恐怖的对手。 所以,徐云野的失败,似乎是必然的,面对着稳如泰山的藤海一心,他便越是心焦,而他越是心焦,藤海一心便越能占据主动,在这场并不公平,却也怨不得任何人的缠斗中,最开始占据主动的徐云野,已经展现了颓败之势! 而当徐云野终于看似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时机,可以攻击到藤海一心的身体时,他的手脚却突然麻木,血液也凝滞到了冰点,因为藤海一心那隐忍了一个时辰的刀,终于夺鞘而出! 那一瞬间,似乎连天地都为之一颤,徐云野已经看不到天空,看不到花瓣,更看不到藤海一心,因为他的眼前,只有那道闪耀着星光的刀! 那一刀,足够包含一切席卷天下的力量,也足够抵过徐云野的千百次快刀,在那可以切开凝滞空气与众人惊叹的锋芒中,徐云野才明白,那是自己绝对无法挡下的刀。 而那,也是足够取走他性命的刀! 徐云野,终究还是输了,或许他并没有输给藤海一心,可他却输给了自己,曾经的他击败过无数强大的对手,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最强的对手,其实是自己。 最后的一刻,藤海一心没有丝毫的怜悯,也没有些许的犹豫,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刀锋脱出刀鞘的时刻,便是敌人生命的终结,他从未留情,也从不改变自己的心意,因为无论是对于敌人还是自己,这都是最后的终结。 可当一声凄厉的哀嚎划开了这最后的沉重时,藤海一心竟然放下了本来要砍向徐云野的刀。 “且慢,他输了!” 一旁的苦言师太,早已是泪流满面,虽然她不愿承认,也不能承认,可她终究还是无法看着这个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成为今晚的败者,一切的慈念,一切的仁善,似乎都随着那撕裂天地的刀法瞬间崩溃,苦言师太终究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或许她,是武林的前辈,是峨眉的掌门,可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动过凡心,也受过情伤的女人。 “我,会把刀谱交给你。” 藤海一心听见了苦言师太的话,却没有看她,反倒是看向了眼睛惊愕不止的徐云野。 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和已经握不住刀的手,藤海一心知道,徐云野已经输了,对于徐云野这样的人来说,输了,也就跟死,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轻轻的笑了笑,将千星丸缓缓收回鞘内,走缓缓走向了苦言师太。 “我答应你。” 尽管有太多的无奈,苦言师太却依旧还是颤抖着将自己的剑柄打开,拿出了那张已经泛黄的小册子。 那上面,写满了着天下最为高深的刀法,也充满了藤海千刃对于自己爱人的情感,可随着岁月的打磨,那本刀谱,也即将成为藤海一心可怕计划的起点。 藤海一心接过那本泛黄的本子,鄙夷的笑了笑,他是在笑自己的父亲,还是在笑苦言师太?亦或者是笑话那个已经成为了自己手下败将的徐云野?没有人知道,人们看到的,就只有藤海一心打开刀谱时眼中闪出的狂热的光芒!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当藤海一心将刀谱彻底打开,那阵光芒却突然暗淡,反而变成了极致的惊恐。 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本刀谱,记下了藤海家最强刀法的刀谱,即使是拥有了它整整几十年的苦言师太也从不怀疑这一点,可她却不懂日语,知道了本子上记载的是刀法的她,也不会想着去探知藤海家的武功,可或许她从未想过,那个本子上,从来没有记载过什么刀法,因为那不过是一个写满了甜言蜜语的情书! 藤海千刃以死,没有人再能够得知他为什么要开这样一个玩笑,可这个玩笑对于藤海一心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不可能,不可能,我家传的刀谱呢?苦言!是不是你把它藏了起来!你回答我?” 现在的藤海一心,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面对着对他而言宛如一张废纸的“刀谱”,他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的,顷刻之间,他的复国大业,他的雄霸野心,全部都随着真相浮之水面而彻底告破,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那个最憎恨的父亲,根本没有私藏自己的刀法,而是早就将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 看着眼前大叫着,狂跳着的藤海一心,徐云野也稍稍恢复了些许的理智,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竟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六弟!” 是赵弈和沈飞儿,他们回来了! 徐云野的眼中顿时湿润,这是第一次,他的兄弟们没有再抛弃他,没有再离开他,而是真真切切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股未知的力量,重新翻涌进了徐云野的全身,他瞬间觉得眼前的世界不再灰暗,自己的心中也不再阴郁,或许曾经的他,是兄弟们的支柱,是兄弟们力量的源泉,可今天,他的兄弟们也终于回报给了他无尽的力量。 而这样的徐云野,也注定将要战无不胜! 藤海一心本来还看着手中的“刀谱”发出痛苦的笑声,可突然间,那柄无双的快刀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或许在没有看见事情的真相之前,他当然可以躲过这一刀,可现在的他,却根本无法看透那阵刀光中蕴含的全部力量! 一阵微风拂过,吹落了漫天的樱花,可即使是樱花已经洒满了藤海一心的尸体,人们却依然没有看见徐云野刀上的鲜血! 两天之后,黄七爷的小船再次起航,而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不再是异国他乡,而是生养自己的中原。 一切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徐云野报了兄弟之仇,杀死了自己的宿敌,得以荣归故里;他们接回了苦言师太,也了解了老一辈人几十年来的恩怨;黄七爷,也终于为自己的挚友秋田十兵卫报了仇;而在苦言师太的同意下,善良美丽的慈言,也终于可以陪伴在曾经几乎要丧失生存信念的赵弈身边,留在日本,开始他们新的生活。甚至对于德川家来说,他们不仅得知了丰臣家的野心,也失去了一个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敌人。 但对于方天成来说,他最为感动的,还是自己和袁小云的感情,又重新回到了正轨,而他明白,自己对于袁小云的爱,也永远不会有终结的一天。 可现在的方天成,却依旧依靠在船舷上,虽然所有事情似乎都迎来了一个完美的结局,可他却还是没法安下心来。 而那个始终扰乱他心境的人,就是雪樱子。 在藤海一心时候,雪樱子便收纳了藤海家的武士,成为了藤海家新的主人,虽然仍有很多忠诚的武士选择以死明志,可大多数还是没法敌过雪樱子的温柔与美丽,成为了她的下属。 对于方天成来说,雪樱子作为藤海家的主人肯定要比藤海一心要好的多,毕竟她在继任的当天,便宣誓自己不会重蹈藤海一心的覆辙,也马上停止了百一岛试炼这样残忍的行为,可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认为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方天成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看得出,雪樱子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而自己一路上的遭遇,更是让他产生了新的疑惑,那就是为何整件事情,都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一般呢? “天成,你想什么呢?” 一阵轻柔的呼唤传来,让方天成不禁笑出了声,他拥抱住了袁小云的肩膀,摇了摇头道: “没什么啊,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是不是?” “可不,我走的那几天,佐佐木那家伙一直带我吃生鱼片,我都要吐了。”袁小云看着方天成,眼中说不出的甜蜜。 方天成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了,你走的那几天,可让我担心死了,你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这边走了,还不忘一直打听藤海家的情报,这多危险啊。” 袁小云突然有些惊讶,“没有啊,虽然我是很关心你,想要去帮助你们,可是我还没有成功,就先被藤海家的人抓了起来,还好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来救我……哎,你怎么了?” 听完了袁小云的话,方天成已经是大汗淋漓,因为袁小云所说的话,是他从前根本就没有听过的! 当初雪樱子亲口告诉自己,是袁小云告诉了她们自己这边赵弈和慈言被抓的情况,才不得以返航帮助他们的,可如果按照袁小云的意思,她那个时候已经被藤海家的忍者先抓了起来! 那么,赵弈和慈言成为人质的消息,究竟是谁告诉雪樱子的?雪樱子又是怎么知道袁小云被抓的消息的? 方天成早已是全身发冷,uu看书 .uukanshu 事到如今,或许事情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件事情,全都是雪樱子一手操控,是她,将苦言师太怀有刀谱的消息告诉了苦言师太和藤海一心,又是她,鼓动了忍者,武士杀害薛天傲,使得徐云野盛怒之下来到日本,铲除了藤海一心,而她真正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不费自己的任何力气轻松取得藤海家的权力! 可方天成又不禁苦笑了起来,的确,这些都是他的假想,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而事到如今,就算真的存在证据,他还能重新回到日本,揭开雪樱子美丽面容下的邪恶吗? “天成,天成?” 方天成猛然间清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笑着的袁小云,也同样笑道: “又怎么了?”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咱们临走的时候,雪樱子小姐还特地给了我一个本子,说是让我转交给徐大哥,只不过这上面全是日语,我也看不懂啊?” 袁小云从怀中拿出本子,交给了方天成,但方天成毕竟也不懂日语,他细细的翻了几遍,却也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却也能看出,这似乎是一份类似于名单的东西。 但突然,满页的日本文字中,竟赫然出现了一个让方天成既熟悉,又陌生的中国名字,而当他看见了这个名字的时候,却不禁惊讶的无话可说。 那个名字只有三个字,却已经是当今中原武林最有权势的人。 萧易鼎! 中插14 少年,少年 中插十四少年,少年 若是有一群手持利刃的黑夜人在半夜时分突然闯入你的住所,你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在脑海中无数次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薛天傲就不会,实际上,现在的他面对着眼前如一片遮天黑云的敌人时,他还在安静的喝酒。 他的酒杯是冷的,他的床榻是冷的,他的面容也是冷的。 薛天傲已经忘记了他是怎么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但他还依稀记得,自己从小便不爱说话。尤其是自己方父母死在自己眼前之后。 或许这并不能怪他,可他又能怨恨什么人呢?似乎从小到大,他始终是一个不被人喜欢的人。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自己天性的孤僻,都不能推脱给任何一个人。 “日本人?” 薛天傲的话语永远是那样简洁,他抬起头,看向了眼前龇牙咧嘴,口吐唾星的黑衣人,却不禁有些想笑。 可他终究还是笑不出来,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笑。 除了当他第一次遇见徐云野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单枪匹马,孑然一身的少年,他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天是怎样的情景,可他却始终忘不了,那一天,是个酷暑的夏天。 那个夏天,少年突然来到了那个小镇,又突然停在了一家酒店,可即使是他想要去尽量笑着面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那些客人就越是离他远远的,不知道是因为他那似笑非笑的脸,还是他枪尖上沾满的血。 但好在,酒店的老板不至于连上门的买卖都不做,长途跋涉,背井离乡的少年终于可以暂时舒缓一下他紧绷的神经,可当他面对着眼前散发着寒气的酒,却不禁有些神情恍惚。 或许谁都会想当然的认为,一个敢杀人的少年侠客,大概上也是喝酒的,可少年究竟还是个少年,直到现在,他还从未喝过酒。 但至少,他已经杀过人,凡事大抵都有个第一次,既然他可以杀人,那么也就可以喝酒。 可少年却还是绷紧了他的眉头,用冰凉的酒沾湿了自己的衣袖,擦拭起了自己的长枪,可无论他怎样想要摸去枪尖上的血迹,本来片尘不染的枪尖却也无法回到从前。 少年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从今往后,他不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或许这是每一个胸怀热血的年轻人一直想要去完成的一件事,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却依然没人可以笑出来。 “你这样擦,怎么能擦得干净?” 少年听见这突然起来的话,有些发愣,他缓缓抬起头,却发现面前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 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侠客,说不清年岁几何,但却让少年感到了一种许久未见的成熟感。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他的脸,还是因为他的刀。 少年当然不会理睬他,长时间的孤独早已让他忘记了怎样和人说话,也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 白衣客见少年不应,倒也没有生气,他哈哈大笑,挥手叫来了一边的伙计。 “来一壶酒,再打盆热水来。” 伙计见这两人实在太怪,也不敢稍有迟疑,只一会儿,便端上一壶酒和一盆腾发着热气的水。 白衣客接过水盆,挽起袖子,露出一双健硕的臂膀,将随身带着的白布沾湿,又突然看向了少年。 “把你的枪给我。” 少年顿时大惊,自己与这白衣客素不相识,哪有见面就向人讨要兵刃的说法?可当少年透过热水冒出的蒸汽,看到了白衣客的笑容时,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缓缓把枪递了过去。 白衣客接过长枪,在手心掂量了几下,再看那少年时,眼神中也顿生了些欣赏之意,他摇着头笑了笑,调转枪头,用沾透了的湿布细细擦拭起少年的枪尖。 “血是热的,你用冰酒擦,怎么可能擦的干净?” “你,你这么熟练,刀上又沾过多少人的血?” 白衣客听见少年的话,只是笑了笑,他一边为少年擦枪,一边随口向少年问道: “你多大?”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从小喜欢缄言的少年竟突然有些多话。 “十三,十五?记不清了。” “家住哪里的?” “山那边的村子。”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都,都死了。” 白衣客手上突然停了下来,他长呼了一口气,又继续问道: “门外的白马,是你的?” 少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点了点头,实际上,他跟这匹白马相认,也不过才几个时辰,可只是这几个时辰的交情,他们便已经成为了同生共死的朋友。 因为他们不光互相拯救了对方的生命,也跨越了一道从前二者都不敢跨越的鸿沟。 “宝马配英雄,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想你一定也是个英雄。” 少年不禁有些诧异,又看向了白衣客,可白衣客却微笑着将长枪交还给了少年。 看着已经光亮如新,在骄阳下闪烁着光芒的长枪,少年竟看得呆了,这柄长枪陪伴了他十几年,却是在今天才如此散发光彩! “我,我不是什么英雄。” 少年垂下头,黯然神伤的叹了口气,或许他今天的话实在是太多,可作为一个刚刚成为了男人的少年,这种排解也恐怕是他唯一的方式。似乎那积郁了十几年的愤慨,伴随着他枪尖上的血同时爆发了出来,而再想收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那可不一定,英雄也分很多种,枭雄,奸雄,狗熊。” 白衣客大笑着甩了甩手上的水,又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但我不管你是那一类,只要能喝酒,就不愧成为英雄!” 少年看着白衣客举起的酒杯,早就是惊讶的说不出话,可心中燃起的激情,却让他也不得不举起自己的酒杯来。 两人举杯示意,便各自满饮。白衣客喝完一杯,身子一颤,大呼过瘾,可少年喝过一杯,却不禁浑身发麻,喉头发烫。 这终究还是他第一次喝酒,也是他第一次杀人,而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少年,一个刚脱了稚嫩,即将面对江湖险恶的少年。 看着少年痛苦的表情,白衣客也只是大笑,他摇了摇头,又给自己斟满一杯,淡淡的说道: “看你这样子,跟我第一次喝酒时一模一样。” “我不明白,酒,真的有那么好喝吗?” 白衣客沉默了半晌,又叹了口气道,“那也不一定,主要是看跟谁喝。” “比如呢?” “喝酒,当然是要跟朋友喝。” 少年不禁叹了口气道,“我,我没有朋友。” 白衣客皱了皱眉,又细细看了那少年半天。 “真的吗?人在江湖,岂能没有朋友?” “有,倒是有。”少年指了指门外拴好的白马,竟突然心头一酸,再讲不出一句话。 白衣客听见这话,举起酒杯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可待他刚要讲话,门外便传来了一阵粗暴的吼声。 “大哥!你看那马!” “他妈的,那贼小子一定藏在这里!待我进去把他千刀万剐,为兄弟出气!” 徐云野回头一看,却发现门外竟已出现了整整一对山匪打扮的人,个个都是目露星光,咬牙切齿,为首的那人,身材高大,却尖嘴猴腮,腰间系着一对铁锤,摇摇晃晃发出碰撞之声,定是这伙山贼的头领;头领的身后,是一个和他同样高大的汉子,却生了张又黑又丑的怪脸,让人不寒而栗,只不过见他身上到处都是新的伤疤,却是被枪戳的! 白衣客当即便明白了些什么,他看向身边的少年,却发现少年的全身早已颤抖起来,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恐惧。 “几位客官,想要来点……” 一旁的店小二本是好心上前,可还没走两步,便叫那首领一锤打飞,再看那小二,胸口竟陷了一个大洞,早已是死了! 这首领一出手,店内的人便是惊不可遏,如此身法,如此凶残,不是黄河六魔中的老大黑心魔还能有谁?众人便几乎同时低头,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生怕黑心魔看自己一眼,可他身边的黑脸大汉早已叫了出来: “大哥,就是那小子!” 黑心魔顺着兄弟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手持银枪的少年和一个腰佩长刀的白衣客,他嘿嘿一笑,大步走向少年,厉声喝道: “就是你这娃娃伤了我的三弟?” 少年咬紧牙关,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无法逃避,刚欲站起同黑心魔斗个你死我活,可他的手却被白衣客一把按住。 白衣客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的往少年的杯中倒酒。 “奶奶的,老子在跟你说话,你为何不应?” 少年实在无法再忍,可白衣客却已经举起酒杯,敬向了少年,少年一时间不知所措,早已是呆立在了原地。可这样的场景在黑心魔看来,却是对自己极大的侮辱。 “死吧!” 黑心魔怒吼一声,举起自己的铁锤便向少年的头上砸去,可白衣客却突然翻身站起,抬手用刀柄直撞向黑心魔的肚子,竟将黑心魔直直击飞数尺远! 黑心魔又痛又惊,心中怒意更甚,可面对着逐步向自己走来的白衣客,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在和朋友喝酒,你们难道没有看见?” 冷汗,瞬间从黑心魔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他身为匪首,行事残忍无情,却能够在江湖上横行数十年,靠的就是自己的天性机敏,不知不觉间,黑心魔便已经看出这个白衣客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战胜的人。 “贼汉,伤我大哥,看爪!” 黑心魔的三弟剜心魔却不明白这一点,他见大哥被打,当然无法忍受,于是便使出自己的剜心功夫,想要趁机偷袭白衣客,可突然,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剜心魔的人头竟突然滚落在了地上! 可直到剜心魔如大山一样的躯体瞬间崩塌,人们才看见白衣客的刀已经拔出了刀鞘!虽然现在正是酷暑,可所有人却只能感到一阵透心的冰冷,因为那白衣客的刀上,连一滴血也没有沾! “徐云野,你是白莲教的徐云野!” 少年早已看得呆了,听着黑心魔不断重复的名字,他才知道,原来这个白衣客叫徐云野。 “爷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给你赔罪,我的兄弟得罪了你的朋友,他该死,该死!” 黑心魔不停的磕着响头,可徐云野依然不为所动,于是黑心魔便跑到自己兄弟的尸首前,用铁锤狠狠捶打起他的尸体来。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徐爷,您别生气,我……” 可黑心魔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再也无法说出话来。所有山匪看着黑心魔又死在了剜心魔的尸体上,全都发狂般的逃跑了,不再敢回头看一眼。 “你,也配当别人的大哥?” 徐云野斩下了黑心魔,却依旧气愤难当,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将杯中酒饮尽,便突然又看向了少年。 “你说你,没有朋友?” 少年的大脑早已是一片空白,看着眼前的徐云野,他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侠客。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你的朋友。” 少年被这突然起来的一句话弄得无法可说,可就在他惊愕之时,他面前的酒杯也被再次斟满。 “来吧,跟我喝一杯,朋友!” 酒是冷的,泪是温的,冰冷了十几年的少年,终究还是被那个炎热的夏季所融化,而时隔多年,他也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初的那种感觉。 酒,当然还是冷的,只不过这一次,温热的是他的血。 虽然敌人根本无法接近薛天傲,可薛天傲却还是倒在了藏在阴影处的忍者手下,看着喷涌的鲜血不住从伤口中喷出,一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薛天傲终究还是死在了别人的手下。 看着那柄夺命的寒枪,终于跌倒在了地面上,所有的武士都露出了狂热的表情,他们大笑着,大叫着,庆幸着薛天傲的生命一点点流逝,也唾弃着这个已经倒下的英雄。 可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是,即使是薛天傲的鲜血已经流淌了一地,他却还是没有立刻死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的伤可是在咽喉,uu看书 ww.uukanshucm那是足够瞬间致命的,可为什么薛天傲还是匍匐着前行,没有倒下呢? 不知为何,虽然现在的薛天傲已经无力反抗,可所有的武士还是不住的向后退却着,他们眼睁睁看着薛天傲爬出房门,爬到院外,却根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薛天傲的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感受不到冷,也感受不到热,可他却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解开了拴在院外白马的缰绳。 而更让武士们惊恐的,是白马的眼睛中竟然滑下来两行泪,它用脸轻轻刮蹭着主人的身体,想要将他再一次唤醒,可就算它真的是天上的神马,却也无法挽救薛天傲最后的生命。 “告诉,六哥,我,先走一步了……” 薛天傲的手,终于还是垂了下来,这位冰冷的,却又始终饱含着热忱的人,终究还是死去了。 武士们小心翼翼的走进薛天傲的尸体,反复确认了几次,才放心下来,他们轻蔑的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武士刀,将薛天傲的尸体狠狠钉在了房梁,肆意羞辱着这个带给了他们强大震撼的敌人,可就在所有人弹冠相庆,想要离开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马的嘶鸣,而当他们看向远处,却都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远处的山峰上,悬挂着一轮巨大的满月,满月之上,正奔跑着一只如同蛟龙的白马,白马奔跑着,跃动着,飞翔着,而那激昂向前的白马背上,也同样坐着一个手持寒枪,冰冷却激昂的少年! 中插15 沛萍 中插十五沛萍 任谁也不会想到,白莲教的十三位太保此时此刻竟然齐聚在同一扇门前,更不会想到众人中间那个满头大汗,神情紧张的人竟然会是人称血海阎王的白莲教前教主岳虎阳。 这个连杀人都不会眨一下眼皮的大侠,此时此刻却已经是手脚冰凉,他翻来覆去的在庭院外踱步,紧紧靠在门边听着屋内的声音,仿佛自己即将要面临一场艰难的考验。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让岳虎阳高大的身躯也颤抖不止,他咬紧牙关,想要一口气推开那扇狭窄的门,可他冰凉的手却突然被人按住了。 “大哥?” 岳虎阳猛的回头一看,却不禁有些神情恍惚,他苦笑着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 “五弟,你来了?” “你说什么傻话?我一直都在这里啊?”赵弈摇了摇头,又突然紧紧握住了岳虎阳的肩膀: “放心,你要相信大嫂,她是最坚强的女人,不是吗?” 岳虎阳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什么也没有说,更什么都说不出来,事实上,他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赵弈。 自己,终于还是在友情和爱情中选择了后者,虽然这可能不是他的本意,但感情这种东西,谁也无法强求。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在粗犷的自己和文质彬彬的赵弈之间,丁秋水还是选择了自己,可他却也知道,有些事情,本就没有一点道理。 还记得那是一个北风萧瑟的秋天,岳虎阳和赵弈两人当时也不过是两个鲜衣怒马的青年,他们把酒言欢,东征西讨,将垂危的白莲教变为了今天这样盛大的帮派,岳虎阳曾一直认为,他可以把任何东西都分享给自己这个最好的兄弟,可他却没有想到,那个秋天不止有北风,还有一泓秋水。 毫不掩饰的说,丁秋水的确是岳虎阳见过最优秀的女人,优秀到即使是自己这个一向不在意儿女情长的男人,也无法忽视她的魅力,可直到现在,自己即将成为人父,岳虎阳却突然想起了那段没有丁秋水的日子。 那时候,赵弈的脸上总会挂着笑,他会一边微笑着下棋,一边看自己挥汗如雨,笑话自己是个粗人,他也会喝的醉醺醺的,搂着自己的肩膀吹嘘自己的精明。 现在,赵弈还是会下棋,也还是会喝酒,只不过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再不会找自己。 岳虎阳明白,赵弈绝不是一个重色轻友的人,更相反,他对自己的情义远远超过任何人,可正是因为他重情重义,他也绝不会轻易忘掉自己爱过的人。 或许自己对赵弈的亏欠,根本不是让出教主之位可以弥补的,甚至在岳虎阳自己看来,把教主的重担推到赵弈的身上,更像是一种人生圆满,无欲无求的人对一个情场失意之人的嘲讽。 但他还有别的可以给出去吗?直到现在,岳虎阳才深深的明白,纵然自己有着天下第一的武功,有着无数忠心耿耿的下属,他却还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普通人。 可突然,门开了,岳虎阳肩膀上的手也随之猛然滑落。 “怎么样?”赵弈咽了口唾沫,眼睛直直瞪住了那个接生婆道。 可接生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伸出了自己不知碰触过多少孩子的手,突然拉住了岳虎阳。 “岳教主,你夫人让你进去。” 岳虎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一下子弄得不知所措,他抿了抿嘴唇,竟先是看向了赵弈。 “还等什么?嫂子让你去,你就赶紧去!” 岳虎阳就这样被赵弈直接推进了门,可就在接生婆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岳虎阳也突然变了脸色。 “快,快,秋水她怎么样了?” “你知道的,夫人她,身子实在太虚了,可能……” 岳虎阳强咬着牙,突然从地上站起,他伸出他强而有力的手,一把握住了接生婆的领子。 “我告诉你,如果秋水今天出了丁点的闪失,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接生婆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人,她顿时大惊失色,不停的摇晃着脑袋,连连讨饶道: “岳教主,我已经尽力了,可是……夫人她恐怕快不行了!” “够了,你再敢说一句,我就……” “夫君,你在吗?” 内厅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让岳虎阳的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他飞速跑向里屋,掀起了帘子,冲到了他妻子的身边,可当他看见了丁秋水的脸,这个厮杀了半辈子的男人竟突然想哭出来。 丁秋水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她那双温柔细嫩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落在了早就被鲜血沾满的床单上,这个名动江湖的美人,此时此刻早已没有任何美感,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让人窒息的死气。 “秋水,我在,我在这里。” 岳虎阳抓紧了丁秋水的手,将它们贴近自己的脸,但此时此刻他可以感受到的,只有一阵透骨的冰凉。 “能见到你,真好。”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不是天天都可以见面,从前是这样,以后是这样,就算我们老了,连走都走不了,我也还是会在你的身边。” 丁秋水惨白的嘴唇轻轻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她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怎么回事?你们都在干什么?” 旁边的几个女眷根本不敢说话,可她们眼中的痛苦与悲伤却也已经说了一切。 “没事的,你会没事,我们的孩子也会没事。” “可我,应该看不到孩子出生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傻话?”岳虎阳额头的青筋突然暴起,“你可是峨眉的女侠,这点困难对你算不了什么的,你能挺过去,对不对?” “不,夫君,人,都会死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我想,我应该就是现在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这么说?今早的时候,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一旁的接生婆见岳虎阳如此的痛苦,只好走上前,轻轻的叹道: “岳教主,夫人……生产大出血,再这样下去,她,她真的会死的……” “那你们去救啊!救人啊!你不是接生过几百个孩子吗?你去救人啊!” 渐渐的,岳虎阳的怒吼也转变为了哀求,这个白莲教的前教主,天下武功最高的人,却突然间跪在了接生婆的面前。 “我求求你,救救她,我求你了……” “夫君,你过来,我,我好冷。” “别怕,我在这,我在这,李婆婆是最好的接生婆,她一定能救你的。”岳虎阳听见丁秋水的呼唤,又突然爬了起来,他握住丁秋水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可他却能够感受到那双手中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着。 “夫君,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对不起你,当初,你为了接我下山,受尽了我师父的责难,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件事情,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岳虎阳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当初他私上峨眉,通过苦言师太设下的千难万险,面对了峨眉派一十二位高手的挑战,才终于把丁秋水带走的事情,或许任何人都只会认为那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可对他来说,那却是一段不愿想起的心酸过往。 丁秋水说的没错,岳虎阳的自尊心一直很强,强到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所做的一切决定,可如今的他,甚至已经可以为丁秋水向一个老太太下跪。 “不说了,不说了,你要相信自己,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夫君,难道我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不清楚吗?我……和孩子,只能留一个了。” 说完了这一切,丁秋水眼中的泪水突然流了下来,她把脸扭到一边,不再让岳虎阳看到现在自己的样子,又淡淡的说道: “让孩子留下来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以后还可以有孩子,有很多很多孩子,可我不能没有你!” “夫君,我……问过李婆婆了,她说,就算是我这一次能够活下来,以后也没有生产的能力了,虎阳,这个孩子,是我们最后的孩子了!” “那我也不会让你去死!就算是没有孩子,我们一样可以过的很好,比有孩子还要好,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孩子了!” “不,虎阳,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去死。” 岳虎阳的双眼早已是一片血红,红得宛如丁秋水床上的被单。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留下吗?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丁秋水突然转过了头,尽可能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又向岳虎阳道: “我知道,我一直欠你的,你对我那么好,我却连一个孩子都不能给你,我,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可我不想要孩子,我只想要你!” “但,我想要孩子,我和你的孩子,虎阳,我一辈子只任性过两次,一次是我选择和你下山,另一次,就是留下这个孩子,虎阳,难道你连我最后的要求也不想答应我吗?” “不会,我不会答应你,哪怕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决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离开!” “可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宁愿去死。” 丁秋水的话突然让岳虎阳怔了怔,或许他曾经听过很多震撼人心的话,却从未真的有一次像今天这样震惊。 “你,你真的要这样吗?” 丁秋水微笑着点了点头,可能在生命的末路一刻,还能笑得出来的,究竟能有多少人呢? “是的,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岳虎阳伟岸的身躯突然抽搐起来,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他终究还是从喉咙中嘶吼出了那句话: “我答应你。” 时间,又流逝了一个时辰,虽然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于岳虎阳这样的伟人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可这一次,他却好像度日如年。 而突然,一阵清亮的哭声瞬间响起,岳虎阳像是触了电般的猛然站起,又冲向了丁秋水的床前,可这一次,床上不止有她,还有了一个婴孩。 岳虎阳强忍着自己的泪水,缓缓走到了丁秋水的旁边。现在的丁秋水,正满怀笑意的看着她的孩子,脸上竟然产生了一阵神采。 可岳虎阳知道,那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虎阳,你快看,是个女孩。” 岳虎阳小心翼翼的将女儿抱起,将她搂在怀中,可奇怪是,本来哭闹的孩子一经过她父亲的手,便立刻破涕为笑起来。 “你看,她多好看啊。” 岳虎阳的声音已经哽咽,“是啊,她长大了,一定很像你。” “让我抱抱她,让我看看咱们的女儿。” 岳虎阳将女儿放到了丁秋水的怀中,可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水涟涟。 “虎阳,快给女儿起一个名字吧,你不是说你早就想好了吗?” 不知为何,岳虎阳竟突然笑了,他摇了摇头,轻轻的道: “沛萍,岳沛萍,好听吗?” 实际上,岳虎阳根本没有想好孩子的名字,可就在那一瞬间,u看书 ww.ukau 他便已经决定。 翩翩之萍,充沛丰盈,可再丰盛的浮萍,却还是永远都离不开那一泓沉静的秋水。 “真好听,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沛萍了。” 丁秋水抱着自己的孩子,静静的微笑道: “小沛萍,你要听话,不要惹爹爹生气,娘有福气生你,却没有福气养你,但你一定要记得,娘永远爱你。还有,以后,你要代替娘好好陪在你爹的身边,知道吗?” 岳虎阳的泪水已经无法停止,他咬紧嘴唇,痛苦的向丁秋水看去,可这一看,却竟然是他最后一次再见自己的妻子。 丁秋水,终于还是没有了呼吸,但在她人生的最后一刻,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恨。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一次被推开,兄弟们看着岳虎阳和他怀中的漂亮的女婴,都已是笑逐颜开。 可只有赵弈,看到了岳虎阳深埋心中的痛苦。 “大哥,嫂子呢?她怎么样了?” 岳虎阳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也根本没有去说,只能任由赵弈扒开他的肩膀,硬生生闯进了屋子。而随即,屋内便传来了一阵声嘶力竭,痛不可遏的哀嚎。 岳虎阳叹了口气,但终究还是选择默默的走开,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听不见风声,听不见兄弟们的呼唤,更听不见赵弈绝望的喊叫。 此时此刻,他耳中唯一的声音,就只有怀中婴孩的娇喘。 “沛萍,咱们,回家吧。” 中插16 岩流岛之战 中插十六岩流岛之战 岩流岛上,春意融融。 初春的时节,往往最令人神清气爽,更何况的素来最喜欢游山玩水,纵情山野的佐佐木小次郎呢? 可现在的佐佐木却是眉头紧锁,心焦气躁,这个年纪轻轻却早就名动天下的日本第一剑客,此时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乱。 他并不是怕,而是急。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整整过了一个时辰,可一片汪洋上,却没有只帆片影,有的只是被风吹拂得无法安静的水面。 实际上,佐佐木本不应该急,他虽是靠刀法成名,却偏偏喜爱锦绣丹青,琴棋书画这些静的东西。在此之前,没有人看过他着急的样子,也没有人看过他紧张的表情,可不知为何,现在的佐佐木却几乎连刀都握不稳。 因为他知道,这场决斗,他不能输。 可让不可一世的佐佐木如此紧张的对手,却并非是什么知名侠客,哪怕到了现在,比赛的举办方细川家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佐佐木对手的来历,他们只知道,那是一个邋遢粗鲁的,玩世不恭的浪人。 但佐佐木却知道,那个浪人的名字叫宫本武藏。 就在昨天,他还在教细川家那个蠢笨不堪的少爷练习最基础的刀法,虽然他早已恨透了自己同意愚蠢的工作,可身为一个喜欢游历天下的刀客,他也不得不为五斗米稍稍的低一下头。 但就在细川公子好不容易才斩出一刀像样的刀法时,那个嘴里叼着稻草的,一头乱发的浪人,竟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知道,宫本武藏是来找自己的,而他也找了自己好几年。 自从那一日,他和宫本武藏在赵弈的宅子中相遇,那具粗犷的身影便一直如同一个幽灵般不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可虽然佐佐木每一次都是笑着离开,嘴上说着不屑与他相斗,但每次的相逢,却只能让佐佐木的心态更加纷乱。 他是日本第一的刀客,人人都是这么说的,包括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直从那一天,那个名叫徐云野的中国人将那把根本看不见的刀亮在他的面前时,他却连动也无法动一下。 从那天起,他恍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有人可以超越自己,那么宫本武藏也可以超越自己。 所以这一次,不知为何,当佐佐木再一次看见宫本武藏的身影时,突然狼狈的躲到了内屋,可他本不该躲,也从不是一个躲避的人。 可这世上有些东西,你越是躲,它便追你追得更厉害。 “佐佐木君?” 佐佐木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叫他的人竟然是细川中兴,自己现在的老爷。 “怎,怎么了?” 细川叹了口气,“门外……有人找你,他已经喊了快一个上午了。” “我,我不认识他。”佐佐木叹了口气道。 “可他却说他认识你,佐佐木君,我,我有句话可能不中听,但是……” “您讲吧。” “那人说,他的刀法,比你的还要强,还说你根本不配当我们家的刀术师父……” 佐佐木的心头突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佩刀物干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吧,如果你不愿意理他,我现在就把他赶走,你看怎么样?” “不,请让他进来,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好,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细川中兴便走了进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后果然跟着那个邋遢慵懒,满脑子都是功名利禄的宫本武藏。 可宫本武藏在看到佐佐木的时候,却并未很激动,他走到佐佐木的身边,看着细川家公子拙劣的刀法,忍不住摇了摇头。 “看来,你也就是这样了,是不是?” “宫本阁下,到底想要干什么!” 佐佐木当即便怒不可遏,他站起身,缓缓走到宫本武藏的身边,可突然,他的满腔怒火竟全部转为了惊讶。 因为此时此刻,宫本武藏的眼睛里再没有他往日的懒散,而是散发出了一种无可匹敌的坚毅。 “我想要的,你一直都很清楚。” 佐佐木的嘴角不禁抽了两下,“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死咬着我不放!” “因为你的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武藏笑道。 “无耻,作为一名刀客,难道你真的只在乎功名富贵吗?” 宫本武藏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的,我想出名,我想有钱,这都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 “那你就根本不配做一名刀客,你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对刀的尊敬!” 武藏摇了摇头,“那可未必,我的本事,能让我吃饭,我的本事,能让我富贵,可这不代表我不尊重我的职业。” “笑话,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的刀客?” “可笑的是你,小次郎。我喜欢钱,喜欢名声,可我从不讳言这些,但你呢?你自认为你是个清白纯正的刀客,可你现在却还不是当上了细川大人家的教习?” “我说的没错吧,细川大人?” 见佐佐木被自己的话气得满脸通红,宫本武藏又突然看向了细川中兴。 细川中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知道他所需要的,是一名真正强大的刀客,强大到让所有大名都羡慕,强大到让更多声名显赫的人服从他。 而这种人,向来只能有一个。 “佐佐木君,你是我的老朋友了,可是我想这位宫本君说的,也没错,所以……” 佐佐木拦住了细川,狠狠看向了宫本武藏。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场决斗,能够分出谁才是天下第一刀客的决斗!” “好,既然这是你选择的,那我就答应你!” 佐佐木突然的一句话,让一旁的细川不禁有些惊讶,按理说佐佐木这样闻名天下的刀客,根本不需要理会一个无名之辈,但细川不明白的是,佐佐木在那一刻,已经做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他已经挣扎了五年。 “很好,至少在这一刻,你还算是个男人!” 宫本武藏突然大笑起来,他甩了甩自己肮脏的袖子,迈着大步出门而去。 “等等!” “你,还想说什么?”武藏转过头,尽力想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可却早就掩盖不住嘴角的笑容。 “时间,地点。” 武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向门外走去,但就在他即将消失在门口的一瞬间时,他竟又扭过了头。 “三日后的清晨,岩流岛。” 于是,佐佐木来到了这片荒无人烟的海岛,此时此刻,当咸腥的海风吹进他的鼻腔,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答应了宫本武藏。 可虽然佐佐木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但现在,宫本武藏却还是没有来。 望着一片无际的汪洋,佐佐木却早已是心乱如麻。之所以他终于还是答应了和宫本武藏的决斗,只是他不想再让那个邋遢的身影一直如噩梦般出现在自己身旁,可现在的他却在期待着宫本武藏的出现。 但终于,海平面上远远驶来了一艘小船,而小船上,正端坐着宫本武藏。 佐佐木看着宫本武藏的船缓缓靠岸,又看着宫本武藏那副自信满满的脸,一阵莫名其妙的愤怒便突然占据了他的大脑。 “武藏,你迟到了!” 宫本武藏却只是笑笑,“迟到了吗?我感觉还不算太晚。” “够了,你我皆为刀客,有什么话,便用自己的刀来说吧!”说罢,佐佐木便拔出自己的长刀,随手将刀鞘扔在了地上。 可宫本武藏却并未出刀,他眯起眼睛看了看这个自己追了整整五年的对手,缓缓的摇了摇头。 “小次郎,你已经输了。” 佐佐木又惊又怒,“什么?” “刀和鞘,生来便是一体的,只有死人,才会拿着一把没有鞘的刀。” “混蛋,赶快下船来,跟我一绝死战!” 佐佐木的眼神中满是愤怒,以至于连他的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的刀客,自己以往的逃避,绝不是害怕,而是不屑! 今天,他就要向天下人证明这一点,向自己证明这一点,或许他的确是个不称职的刀客,但他却绝不能败给那个眼中只有富贵功名的宫本武藏! “佐佐木,看来你还是没有懂,现在的你,根本不值得我拿刀。”宫本武藏拿起船上的木桨,放在手心颠了两下。 “我就用这个。” “你找死!”佐佐木已经无法压抑自己的怒火,他提起长刀,向武藏发起了自己的进攻,可他长刀还没有碰到宫本武藏的身体,自己便先被长长的木桨拍到了一边。 佐佐木早已是大惊失色,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自己的刀法,素来以刀身的长度优势克敌。他的成名绝技燕返,也正是因为佩刀的长度足够,才可以斩下天上的飞鸟,可如今武藏放弃了自己的短刀,选择以木桨迎战,并非是轻视自己,而是选择了一条稳妥到甚至有些无耻的捷径。 可如果他不这样做,那便不是宫本武藏了。 “怎么?佐佐木君,你为什么不上了?是害怕了吗?” 佐佐木知道,决斗的时候,心中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杂念,更何况是他现在已经陷入了宫本的圈套中,可即便是这样,他却还是不能向宫本有任何的妥协,他无法揭穿宫本的阴谋,也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宫本,因为他生来就是远高出宫本的人。 所以,他只能战,而且必须赢。或许宫本输了,他还是那个邋遢的浪人,而自己输了,则将一无所有。 于是,佐佐木再一次扬起了自己的长刀,向宫本武藏冲去! 自己,必须赢,必须要赢下这个根本不配当一名刀客的无耻之徒! 但此时此刻,佐佐木近乎偏执的求胜欲,却已经完全掩盖了他的理智: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开始摇摇欲坠,而无论他怎样挥舞那足可斩落飞鸟的刀,也无法碰到宫本武藏的一根汗毛。 所以,佐佐木的心态也突然产生了动摇,他开始慌乱,开始紧张,甚至开始害怕,因为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根本无法击败这个自己从来都没有放在眼中的人。 而随着佐佐木的心态一点点崩溃,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被木桨刺伤的伤痕。木桨激起的浪花,灼烧着他的伤口,也同样灼烧着他的心。此时此刻,这位天下第一,不可一世的刀术天才,竟然已经完全落于了下风。 “佐佐木,认输吧,你知道的,你赢不了我。” “闭嘴!”佐佐木双眼发红,又狠狠斩出一刀,可他的刀尖能够碰触到的,只有一片虚空。 “知道吗?你养尊处优太久了,佐佐木,平心而论,你到底多长时间都没有真正的和人决斗过了?”宫本武藏又是一桨,将佐佐木击退。 “和你这种人,根本算不上决斗!你不配!” “所以你就要用死来证明这一切?别闹了,佐佐木,细川家的人还在看呢,他们总不会希望自己家的教习这么狼狈吧?” 宫本武藏不知有心还是无心的话,再一次点燃了佐佐木的怒火,他收起了自己的长刀,突然屏气凝神,死死盯住了宫本武藏。 他,不能输,不能输给这个无耻的家伙,不能输给一个手上拿着木桨的浪人,更不能输给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佐佐木那惊鸿的“燕返”突然发出,这是他绝杀的一招,也是凝聚了他毕生心力的一刀。 可当刀锋即将超越木桨,刺向宫本武藏的瞬间,宫本武藏却突然勾起了自己的双刀,迎上了那不可一世的燕返,打出了自己的二天一流。 二天一流,既不华丽,也不壮观,它平平淡淡,甚至有些拙劣,可这一招,却足够了结佐佐木的生命。 又一阵海风吹过,宫本武藏已经收刀入鞘,他看着佐佐木的尸体,竟突然产生了些许的怜悯。 或许佐佐木小次郎并没有输给他,而是输给了佐佐木自己。 但宫本武藏明白,只要佐佐木还依旧恪守着他迂腐的信念,那么他就注定要输。 “宫本君!宫本君!” 宫本武藏回头一看,却发现细川中兴早已跑到了他的身边,uu看书.uukahu.om此时的细川眼中没有半分的恐惧,也没有半分的怜惜,他的眼中只有近乎狂热的渴求。 “我真是眼拙,怎么没有早些看出您的本事来?承蒙不弃,请务必教教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宫本武藏叹了口气,不再看向佐佐木的尸体,他尽力挤出一个笑脸,让自己看上去很得意。 “可以是可以,但我想我的价值,应该要比佐佐木高吧?” “那当然,那当然,只要您愿意,什么都好说,这样,请回我的寒舍,咱们边吃边谈?怎么样?” 不知为何,宫本武藏突然很想哭出来,他知道,如果现在死的人是自己,细川恐怕连些许的难过都不会用,甚至还会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哭,更相反,他笑了,大笑,开怀的笑。自己的理想已经达成,他当然可以无拘无束的笑。 可为什么那笑声中,竟还有着些许的悲哀呢? 中插17 年轻的刀(上) 中插十七年轻的刀(上) “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一万……” 伴随着第一万次的挥刀,徐云野的整个身体就好像一具年久失修的机器般突然倒下,如今的他如同一具尸体般躺在草垛上,却闻不见干草的气味,因为现在的他已经丧失了他全部的感觉。 或许多年之后,人们每当提起徐云野,都会忍不住赞叹起他杀人不沾血的快刀,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徐云野为了能够斩出那样的一刀,曾经经历过多少的苦难。 年轻的徐云野努力张开自己的眼皮,想要看一看蔚蓝的天空,可此时此刻他的眼前,却只有一片漆黑,和一张目露凶光的脸。 “起来,起来,你这个废物!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我要你有何用?” 可徐云野却已经站不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老迈凶狠,浑身酒气的男人,他真的不想承认这就是当年天下第一的刀客,向开天。也不想承认他是自己的师父。 “还不起来?看来你非要吃点苦头,是不是?” 向开天因醉意泛红的脸上,突然变得更红,他唾了口唾沫,在自己已经不再纤细的腰上解下自己的腰带,突然狠狠向着徐云野的头上打去。 “我让你偷懒,我让你不练功!” 腰带每一次抽到徐云野年轻的脸上,就留下一道红红的伤痕,但现在的徐云野既没有躲闪,也没有站起身,事实上,他早已习惯了师父的毒打,也习惯这样的生活。 但今天,少年徐云野的双眼中再没有恐惧,也再没有屈从,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叛逆的怒火,和年少的轻狂。 “反了,反了!” 由于向开天抽的实在太过用力,以至于现在他因昔日走火入魔,经脉残破的手臂也不禁开始酸痛起来,于是他所幸扔下腰带,向徐云野怒吼起来: “我告诉你,野小子,是我,从你那两个不是东西的爹妈手里给你买回来的,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说不定还睡在猪圈,难道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徐云野没有说话,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无论他想与不想,他都得承认向开天说的的确属实。 像大多数故事中的主角一样,徐云野出身在一家本就贫困不堪的家庭中,但幸运的是,孩提时代的徐云野并未太多感受到生活的艰辛,但这一切自从徐云野的母亲离世后,就彻底发生了改变。 他的父亲,向来是一个软耳朵的窝囊废,他的继母,又是一个刻薄的女人,这也似乎就注定了少年徐云野悲惨生活的开始:他吃不饱,穿不暖,却要用自己瘦小的肩膀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但最可悲的,却是他的父母根本就不爱他。 当向开天发现他时,徐云野还躺在猪圈里,而从那一刻开始,向开天就知道自己必须把徐云野带走,可这并非是出自他的善良,而是出自他无边的恨意与强烈的自尊心。 因为事实上,向开天的善良早在几年前,都跟酒一同下了肚。 最后,向开天用了两头猪的价钱,买走了年少的徐云野,可这并不意味着少年徐云野悲惨生活的结束,更相反,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向开天给他吃,给他穿,那么徐云野就必须练,练习他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刀法。诚然,能够让向开天动心,甘愿倾囊相授,是足以证明徐云野那与生俱来的天赋的,可作为一个孩子,他需要的不是每日无穷无尽的苦练,而是和同龄人快活的嬉戏。 但他不能,因为向开天不许,每当徐云野偷偷的看向远处田野上奔跑玩耍的孩子,投出艳羡的目光时,向开天总会拧着他的耳朵,把远比真刀沉重十倍的木刀塞进他的手里,再狠狠的给他两个耳光。 但这些,似乎都已经无法刺痛徐云野的心,也无法伤害徐云野的肉体,因为他的身体经过了惨无人道的训练,早已坚不可摧,而伴随着他身体的变化,他的心也似乎正随之改变。 他已经十五岁了,正是一个孩子叛逆的时候,在自己师父的责骂和殴打中,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个早就肥胖衰老的中年男人,也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所以,此时此刻的他,用来回应向开天殴打的,只有自己叛逆的眼神。 “你再瞪我?你再瞪一下试试?” 向开天似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可他越是吼,徐云野便越是瞪他。 “他妈的,我今天非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向开天扬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握过刀柄的手,想要给徐云野一个耳光,可他的手只是刚刚举起,便被一个人紧紧的握住了。 “师兄,你这是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见到那个人的到来,徐云野的眼中稍稍流出了一瞬的温情,或许自己的生活的确悲惨,可幸而自己的身边还有着苦言师太。 年纪轻轻的他,不明白苦言师太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位不算慈祥的长辈,绝对不是一般人,可这样一位不寻常的女人,却为何总是陪伴在自己这个颓废的师父身边,无论向开天怎样恶语相向,都不离不弃呢? 可无论他懂与不懂,苦言师太却从未放弃过自己的爱人。 因为向开天不仅仅是他的师兄,也是她的青梅竹马。 峨眉长青道人,虽然早已辞世,可却是整个武林千年不遇的传奇高人,他不单单会用剑,更会用刀,而他也教导出了当今武林中刀法与剑术都已成为当世最强的两位弟子,一位是苦言师太,一位便是向开天。 虽然世上的人早就忘了向开天,也早就忘了他曾经是峨眉的弟子,但这一切,苦言都不会忘,她不会忘记他们还想徐云野这样大的时候,陪在师父膝下玩闹的日子,也不会忘记那青涩的时光中,向开天留给她美好的回忆。 可她也同样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年那个翩翩少年般的师兄,会变成这副样子。 “你松开我,我买了他,我就有资格让他干一切事情,就算我让他死,他也得给我去死!”向开天一把扭开苦言的手腕,又狠狠看向了徐云野: “我告诉你,你现在赶快去给我练刀,你要是不练,就赶快给我滚出这个家!” 少年徐云野听见向开天的威胁,却丝毫没有妥协,相反,他现在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虽然现在的他还的确是个少年,可少年的徐云野,却也依然是那个从不低头的男子汉。 “你他妈的,我今天非要……” “师兄,我求你了,你别这样……野小子,你快给你师父赔个不是,你,你说话啊?” 徐云野当然不会说一句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错。 苦言师太见师徒两个此时就好比两个仇人一般,心中比他们还要着急,她一边轻抚着向开天的后背,一边不断的安慰他,可向开天又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钱呢?带来了吗?” 谁也不会想到,那位名动天下,巾帼不让须眉的苦言师太此时竟然会像一只小猫一样温顺,她小心翼翼的打开背囊,从中拿出一个布袋,想要交给向开天,可向开天却先把它夺了过来。 “这,怎么就这么点?” “你知道的,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连杀人也是一样。” 苦言师太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位生性高傲的女侠,顾来不喜欢做这样杀手的行径,哪怕她杀的都是一些声名狼藉的恶人,她也还是心中有愧。但为了自己的师兄,她却不得不让自己洁白的剑刃沾上血污。 “峨眉那么大的帮派,你现在又是峨眉的掌门,难道还会没钱?苦言,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师兄!”苦言师太的眼角竟突然闪出了泪花,“峨眉的掌门人是咱们师父传给我的,我怎么能拿那种钱呢?” 向开天突然怒道,“放屁!师父他死了,我可还没死,我都三天没喝酒了,难道你非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愿意把钱拿出来?” “你,你既然这么喜欢喝酒,为什么不靠你自己的双手去挣,为什么非要难为我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呢?”苦言师太哽咽道。 向开天勃然大怒,“我倒是想去挣,我的手废啦,我是个废人!” “可我看你的手,却还是能打孩子!” “你,你还敢这么说我?那好,我问问你,你这一个月没来,是干什么去了?” 苦言师太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的站着,可向开天却又开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日本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苦言师太顿时大惊。 “好啊,你还真的敢去?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说!你去干什么了?” 此刻的向开天,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他唾沫横飞,胡乱的挥舞着手臂,似乎像是要吃人一般。 “我,我去找藤海千刃了……我想让他……跟你道个歉。” “什么?他是我的仇人,我恨他恨到了骨子里,你居然还敢去找他?啊,我知道了,你想通了,你答应那个日本人了,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苦言师太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她可以忍受向开天无理的要求,可以忍受向开天的无理取闹,但却无法忍受向开天的羞辱。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怎么不能这么说?”向开天突然露出一副无耻的表情,“我的武功不如他,人品也不如他,也没有他有钱,你干嘛还要陪着我?干嘛还当什么劳什子的峨眉掌门?去跟他过日子多好?” “向开天,你就是个人渣!” 苦言师太痛苦的跑出了门,让自己的泪水肆意在风中飘洒,虽然她的确是个坚毅的女人,可坚毅的女人也终究还是女人。 “滚!滚蛋!别在进我家的门,还有你,混小子,你也给我滚!都给我滚!”向开天见苦言师太跑出了门,又开始把愤怒挥洒在徐云野的身上。 可他的愤怒,也只能换来徐云野的反抗。 看着徐云野也跑出了大门,向开天顿时瘫倒了下来,泪水淌满了他发福老迈的脸,可他却顾不得再擦,他大喊着,在地上打滚,发泄着心中的痛苦,可就就算他再痛苦,他也只是个连生活都需要师妹照顾的废人。 这一切,难道他不知道吗?他不羞愧吗?向开天其实全都明白,他大吼,他发怒,其实都只是掩饰,掩饰自己不是一个废人,他幻想着过去的光荣,幻想着自己还是当年的那个天下第一刀客,可每当梦破碎的时候,他却总是愧疚的无法呼吸。 可谁都明白,无论他愧疚也好,痛苦也罢,他都不该向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发泄。尤其是还是个孩子的徐云野。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现在的徐云野,正躺在一片树丛中不住的发抖,的确,天气已经渐渐转凉,而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但比起身体的寒冷,徐云野的内心才是极致的严寒,此刻的他望着天空的月亮,竟突然发现,他们都是一个人。 可突然,树丛的对面传来的一阵火光瞬间吸引了徐云野的视线,他真的很冷,也真的很累,此刻他需要一片火,一片温暖的火。 但随着他缓缓钻出身子,走到了树丛当中的空地时,却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眼前,是整整一队的山匪,他们围坐取暖,大口饮酒,口中还说着不堪入耳的脏话,但真正可怕的,还是一旁被绑在树上,奄奄一息,满身是血的男人。 徐云野瞬间又躲进了树丛,想立刻离开这片恐怖之地,可突然,他却又停了下来。 “小子,别管你是什么大侠也好,还是那个妓女的野种,你敢暗算我们大哥,就得给爷爷死!” 一个山匪突然拿起一块通红的烙铁,缓缓走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狠狠的笑道。 可他还没有笑出声,uu看书 ww. 便被男人一口吐在了脸上。 “哈哈哈,就你也配杀我?你只配吃老子的口水!” “他妈的!”山匪一把甩掉脸上的唾沫,一边愤恨的扇了男人两个巴掌。 “说,谁让你来的?否则爷爷就给你尝尝烙铁的滋味儿!” 徐云野看见那通红的烙铁,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可那个男人却依旧笑着。 “十里红杀人无数,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我又何必受别人的吩咐?要杀便杀,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们!” 听见那男人的话,徐云野瞬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男人口中的十里红,可是附近最强的山匪头目,其杀人成性,无恶不作,可却武功高强。近来无数的好汉,都已经坏在了他的手中,可为什么这个男人却丝毫不怕呢? 一阵年轻的激情瞬间涌进了徐云野的大脑,他注视着男人无所畏惧的眼神,心中激荡万分,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可却对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敬佩。 而徐云野,也突然看向了自己的刀。 天上的月亮,已经还是那么冰冷,少年徐云野的内心却如同热火一样炙热。 或许他的人生可能的确悲惨,但徐云野却不眼睁睁看着另一出悲剧的产生,他已经决定,救下那个男人! 今晚的月光,再一次挥洒在这把在年轻的刀刃上,而这把刀的未来也注定会闪耀着无尽的光芒! 中插17 年轻的刀(下) 中插十七年轻的刀(下) 当这些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匪徒们看见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拿着刀的孩子,没有人再能说出一句话。 他们见过太多离奇的事情,也听过太多骇人的传闻,但这些却都比不上少年徐云野站在他们前面的震撼。 望着徐云野稚嫩的脸庞,和同样稚嫩的刀刃,他们似乎在这份幼稚中又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可在一阵短暂的惊愕结束过后,他们就又笑出了声。 “娃娃,走错路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家去找你娘吧。” 可徐云野没有丝毫的退缩,相反,他向前迈进的步伐一步比一步坚毅,他握着刀的手也越来越紧。 “把人放了!” 听见徐云野未脱稚嫩的声音,匪徒们笑得更放肆了起来,他们前仰后合,捧腹弯腰,更有甚者直接从裤裆中摸出一把铜钱,掷在了地上。 “拿去买糖人吃吧,娃娃,莫叫你家大人着了急。” 可徐云野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他知道,无论他是死是活,是贫还是病,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去关心他。 但无论世人如何轻贱他,如何唾弃他,他的心境却依然能够跟他的刀刃一样洁白,事实上,他已经深深的知道了世间的残酷,那么他便不会再把残酷施加在任何人的头上。 “快放人!” 看着眼前少年锋利的眼神,匪徒们已经再也笑不出来,到了现在,没人能够再看轻这个少年,也不会有人再把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待。 “你,是来寻死的?” 徐云野苦笑着摇了摇头,死,究竟代表着什么?是肉体的消亡,还是被人遗忘,如果死亡代表的是后者,那么他现在岂不就是一个死人。 “孩子,你快走,何必为了我,枉送性命?我死了之后,自然会有人替我报仇!” 被绑缚的男人再也无法忍耐,本来以为会死在荒郊野外,无人问津的他突然看到还会有人替他站出来,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温暖,可他同样也知道,这份温暖,不该是一个孩子给予的。 可匪徒听见这话,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虽然他们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敢来谋害他们的大哥,但他们也清楚,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另有主使,如果今天放任这个孩子离开,说不定还会惹出多大的事端来。 所以,匪徒们也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步步走向了徐云野。 “娃娃,莫要怪我们无情,怪就怪你非要多管闲事吧!” 话毕,几个匪徒便一同向着徐云野杀去,可当他们看见徐云野那拙劣慌乱的迎敌架势时,却不禁在心中大笑起来。 孩子,终究还是孩子,哪怕他的胆识远超过很多的成年人,可他却未必见过江湖险恶的风浪。 但他们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实际上,徐云野所经受的磨难,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而往日天下第一刀客向开天的弟子,也绝不可能只是个孩子。 刀声响起,男人已不再敢看将要到来的悲惨场景,可直到绑缚自己的绳索突然崩断,男人才看到了真实的景象。 徐云野并没有死,死的是那群匪徒。 “你,快走吧。这里还是那群山匪的地盘,如果他们发现了尸体,很快会追上来的。” 男人顿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不仅仅是因为徐云野斩杀了这群残忍的山匪,也是因为他那在这个年龄的近乎可怕的冷静。 可当男人注视到徐云野颤抖的双手时,也不禁感叹起来。 “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徐云野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无法回答任何问题了,虽然他成功的击败了眼前的敌人,可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在今日才真正杀过人的孩子。 男人叹了口气,拉起了徐云野的手,便向着树林中狂奔而去,直到两人的双腿没有了知觉才停下来。 可哪怕是到了现在,徐云野却还已经沉浸在刚才的惊心动魄之中,望着自己刀尖上的新留下的鲜血,徐云野只能感受到一阵凄寒。 杀人不见血的刀,那是向开天一辈子都想达到的境界,可他达不到,却要求着徐云野达到。 天下,真的存在这样的刀法吗?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么自己这悲惨的几年,岂不是就是毫无意义的吗? 徐云野越想越难过,他拎起袖子,发了疯一样擦拭着刀尖上的血迹,而直到他擦净了鲜血,他的耳边便突然传来一阵亲切的呼唤。 “来一口?” 徐云野猛然回过了神,眼前便赫然出现了一个不大的酒囊。 “我被抓的时候,他们把我的东西都没收了,但还好我留下了这个。”男人大笑着把酒囊塞进徐云野的怀里,无奈的摇了摇头。 过去的徐云野最厌恶的,便是这散发着香气的液体,他见过向开天喝过酒后的无赖和残暴,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既不好喝,又让人丧失理智的东西。 可在不知是第几次的犹豫中,徐云野还是仰头喝了下去,喝的一点不剩。 而在那温热滑进了他喉中的瞬间,徐云野才终于明白了问题的答案:如果酒能让人忘记恐惧,忘记忧愁,忘记自己不过是一个废物,那么谁不会爱它呢? 可谁都明白,酒精或许可以麻痹一个人的大脑,可以让人忘却一切不想回忆起的东西,但当它被血液稀释,被肉体消化后,我们却还是过去的自己。 “你,倒是给我剩点啊……你,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喝过酒后的徐云野突然痛哭起来,男人的笑容也一点点凝固起来,或许他可以凭着心中的正义与勇敢,挑战十里红,但他却看不透一个人的过去。也看不透这个勇敢的少年为何会突然如此伤心。 “嘿,听着,小兄弟,你救了我的命,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 徐云野当然不会去说,因为他的苦楚,根本也说不完。 男人叹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不信我?我可是白莲教的人!” 徐云野听见了这话,突然停止了哭泣,他茫然的看向了男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白莲教?是江湖上有名的那个白莲教吗?” 男人突然笑道,“你也听说过,对吧。我们白莲教的弟兄个个都是好汉,最讲究的就是情义,你既然救了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那你认不认识岳教主?人家说白莲教的岳教主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人!” 徐云野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一被打岔便忘却了不开心的事情,他瞪大眼睛,满怀期许的看向了男人道。 “那当然,虽然我不敢保证岳教主是天下武功最高的,可我却敢担保他是天下最讲情义的人,别说是我们这些帮里的兄弟,就算是无辜的可怜人,他都会不吝相助。这样,我给你讲我们岳教主当年血洗海沙帮的故事……” 听着男人亦真亦幻的讲述,徐云野早已听得呆了,从前的他从未听过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也从未听过如此侠情义胆的大侠,此时此刻虽然他的人还坐在这里,可心却已经飞到了故事当中,和岳虎阳并肩作战。 男人见徐云野听到认真,自己也兴奋了起来。 “懂了吧,岳教主就是这样一个行侠仗义的人,就拿这次来说吧,他只是听说了十里红那个狗东西干的坏事,便先叫我去打探风声,只不过我的武功不及他,被他擒了,但我跟你说,别看他现在得意,等我回了教里,立刻召集弟兄,把这个狗贼千刀万剐!” 男人叹了口气,又看向徐云野道,“小兄弟,这一次,我是因为你,我才捡回一条性命来,江湖人不言谢,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只要是不违背江湖道义的事情,我绝不推辞!” 徐云野听见这话,一下子激动起来,可他刚要说话,就立刻垂下了头。 “你又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就算是我不能帮你,岳教主也一定能帮你。”男人见徐云野刚才大哭,又见他现在这副模样,也稍稍感觉到了些不对,这个看似勇敢,却心中有着不愿告人秘密的少年,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可当徐云野真正的说出了他想说的话,男人却一时间呆若木鸡。 “我,我可以加入白莲教吗?” 男人怔了怔,又突然笑道: “能,当然能,我看的出来,你是条好汉,我们白莲教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好汉!” 可徐云野又叹了口气,“可我……什么都不会,你们,真的会接纳我吗?” “小兄弟,你虽然还年轻,可你的刀法却是连我都比不上的!你为什么要这样看轻自己?” “我,我不知道……” 痛苦的回忆,再一次涌进了徐云野的脑海,他真的如男人所说,是个真正的好汉吗?可为什么身为好汉的自己,却还是继续在苦海中挣扎呢? 男人见徐云野突然不再说话,又摇了摇头,将手搭在了徐云野的肩膀上。 “听着,虽然武功高,的确是很值得人佩服的事情,可在这个世界上,却有着比任何武功都要重要的东西。” “那,那是什么?” “情义,一个人或许可以没有父母,可以没有兄弟姐妹,也可以没有爱人,但他却不能没有朋友,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一个人会对你好,但情投意合兄弟却永远都是可以信赖的。” 徐云野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些东西都是他从未听过的,也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或许我的表达可能绝对了点,但我的说的却是真的,我加入白莲教,不是因为我佩服岳教主的武功,而是我敬佩他重情重义,小兄弟,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我敢保证,凭你的为人,你绝对会成为白莲教不可获取的人。” “我,真的,能成为岳教主的朋友吗?” “会,你会,而且现在,你也已经是我的朋友!”男人大笑着搂住徐云野的肩膀,似乎早就忘却了自己的伤痕累累,也忘却了正在靠近的危险。 “哼哼,你们认为,你们可以跑得掉吗?” 男人和徐云野瞬间浑身一颤,两人慢慢回头看去,却发现身后竟然已经站满了一队的山匪。 “十里红?”男人一边惊呼,一边牵着徐云野的手缓缓后退,本来以为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他,却未曾想自己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危机。 为首的山匪,气宇轩昂,仪表不俗,可却依旧难以掩盖他眼中的凶狠,他狠辣的笑了笑,看向了男人道: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有逃走的力气。” 男人眉头紧锁,咬紧牙关道: “你,你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 匪首摇了摇头,“小子,你可知我为什么绰号十里红?可不仅仅是因为我杀过的人,足可排到十里开外,告诉你吧,只要是我盯上的人,哪怕逃得再远,我也能追上!” 男人怒道,“十里红,你作恶多端,人人都愿生吃你肉,活剥你皮!如今你还跟我谈什么废话?”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究竟比的比不上你的武功!” 之间十里红身影一闪,他整个人便可以移到了男人的背后,男人惊愕不止,立刻回击,但却先被十里红一招击退,跌倒在了地上,直喷出一口鲜血来。 徐云野见男人受伤,立刻趴下来查看男人的伤势,可男人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小兄弟,快走,快走,你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尚且还能留他片刻,你赶紧趁机离开!” “什么?那你岂不是……” 男人擦去了嘴角的鲜血,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辈江湖中人,本就是这样朝生夕死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恐怕早就死了。” 徐云野的泪水又一次翻涌了出来,“你,你不能死,咱们一起和他打,或许可以赢他的!” “不,小兄弟,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的了,既然你救了我,那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如今能救下你,我已经知足了。” 男人强撑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道: “人活于世,最重要的,就是情义,小兄弟,今天我能够为了你这样的朋友而死,我无怨无悔!” 说罢,男人便一把推开了徐云野,又向着十里红发起了奋不顾身的猛攻。 一旁的徐云野早已看得呆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甘愿为了自己这个才见了一面的朋友选择牺牲自己的生命,他也不明白,男人口中所说的情义,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东西,但此时此刻,少年徐云野的内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阵强烈的波澜,而这种感觉,是他以往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 可就在徐云野迟疑之际,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瞬间崩溃:男人虽然想为徐云野谋取一条求生的路,可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十里红竟然能够一招就杀了他。 十里红抽出插在男人胸腔中沾满鲜血的手,又突然盯紧了眼前的少年,向来杀人如麻的他,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的。 于是他轻轻一笑,u看书 .uukanhu.cm 又向着徐云野缓缓走去,可突然间,十里红却已无法移动一步。 因为他已经看见徐云野眼中的杀意,和他手中那洁白的刀! “野小子!野小子!” 向开天一手拿着酒囊,一手拿着油灯,在树林中搜寻着徐云野,可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他妈的,吃我的,喝我的,还跟老子耍脸子,学了这么些年,什么都学不会,我当初真该让你烂死在猪圈里!” 向开天骂骂咧咧的坐下,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脸上又稍稍露出了一些笑容,似乎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又变回了那个曾经的天下第一的刀客。 可突然,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了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喊,向开天赶忙起身,向着声音的方向跑去,他扒开茂密的枝叶,从树干中缓缓挤出身子,却发现那个哭喊的人正是徐云野。 “他妈的,赶快给……” 向开天的话还没有喊出来,他却已经无法开口,因为眼前的一幕,已经让他瞬间清醒。 冷汗,向开天的额头上流出,流进了他的眼眶,让他的眼睛无比酸痛,可他却不敢闭上自己的眼睛。 满地的陈尸,被月光笼罩上了一层忧郁的灰,在那一片血河之中,正傲立着泪流满面,悲壮如同一尊雕像的少年徐云野。可无论他再悲伤,再痛苦,他也没有放下他的刀,而那把为自己朋友复过仇的刀上,竟然没有沾上一滴血! 193 灵堂 一百九十三灵堂 载满了凯旋而归的勇士的帆船终于停靠在了大明的疆土,可此时此刻,徐云野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却只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诚然,他杀死了藤海一心,替薛天傲报了仇,可无论怎样,逝去的人都不会回来。 故土的空气,不断刺激着徐云野的鼻腔,一切的一切,都跟他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现在的徐云野,还会是当初的他吗? 或许徐云野的刀可以一尘不染,但他不行,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渴望着宁静,渴望着温情,却被沉重现实一次又一次打击的普通人。 “徐兄?你怎么了?”方天成看着眼前两眼空洞的徐云野,不禁关切的问道。 “我,也许我累了吧。”徐云野尽可能露出一个微笑。 “没事的,都结束了,我们都能好好歇一歇了,不是吗?” 徐云野没有说话,他转过头,又再次看向了空无一人的港口,可周围的一切越是平静,他越是心乱如麻。不知为何,自从昨日起,他的心脏就一直跳得厉害。 “好了,好了,咱们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这样吧,咱们去喝一杯,这次我请客。” 一旁的沈飞儿将双手搭在了方天成和徐云野的肩膀上,轻轻的笑了笑,可当他的视线转到港口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的面前,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阿四?” 沈飞儿快步走下梯子,向着来者跑了过去,可脸上的表情却凝重得如同一块石头。 阿四当然还是那个一直谦逊老实的阿四,可现在的他却穿着一身孝衣。 “你来这干嘛?还有,你干嘛穿的这么丧气?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阿四的脸上比沈飞儿还要凝重,他虽然已经站在了沈飞儿的面前,可眼睛却一直躲闪着沈飞儿。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又一句话也没有说。 “说话啊,哑巴了?” “八爷,我……您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你他妈的找抽是不是?有话赶快说!”沈飞儿早已是急不可耐,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岳教主,他,他去世了……” “什么?!” 一刻钟后,徐云野一行已经坐在了港口附近的一家酒屋里。可这一次,这些爱酒的酒鬼们看着桌上的美酒,却没有一个人举杯。 方天成看着酒桌前的徐云野,心中百感交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徐云野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赶快说,大哥,他,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飞儿轻抚着自己的脑袋,有气无力的向阿四问着,现在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惨白的如同阿四身上穿的孝衣。 “八爷,六爷,我,我……” “你他妈的说话!” 沈飞儿一把扭住阿四的衣领,可阿四却能够感受到,现在的沈飞儿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八爷,你是知道的,你走之后,是我留下来照顾你的那些宝贝,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就在前天,萧代教主突然派人找上门来……” “说重点,到底怎么了?”沈飞儿的眼睛已经是一片血红。 “他们说,岳教主病情恶化,去世了,虽然教里请了很多有名的大夫,可还是……”说到一半,阿四已经声音哽咽,再也无法说下去。 岳虎阳,这位名动天下的天下第一豪侠,最终还是死在了他的疾病上,或许谁都明白,以他的身体状况,死亡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坦然面对。 “你是骗我,对不对?阿四?你差一点就骗到我了,可我不上当!” 沈飞儿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又举起桌上的酒杯。 “不可能,大哥,他不可能出事的,前几个月我还去看过他,他身体很好,据说都能下来走路了,你骗我,你骗我!” “八爷,我,我真的没有骗你……” “滚!你给我滚!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一个下人,你没资格跟我一起喝酒!你快滚啊!”沈飞儿勃然大怒,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认清现实吧,八爷,岳教主的身体情况,你是知道的,出了这样的意外,谁也不想的!”阿四早已是泪水涟涟,但他却不是在为岳虎阳哭泣,而是为沈飞儿心疼。 “你再敢说一句!”沈飞儿突然抬起右臂,想要一巴掌打在阿四的脸上,可他的手却突然被沈飞儿紧紧的握住了。 “阿四,葬礼……在什么地方。” “六哥?你不会真的信了吧?这种一听就是谎言的话,你难道也信?”沈飞儿的表情抽搐成了一团,显得既疯狂又愤怒。 可谁都清楚,他只不过是在掩饰内心的痛苦。 徐云野松开了自己的手,突然看向了面前的酒杯,他面无表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看向了一旁的方天成和袁小云。 “天成,袁姑娘,我不能在陪你们了,呃……保重。” “徐兄,你……” 方天成看着徐云野如同铁幕一般的脸,竟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可徐云野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去,见大哥了。” 可徐云野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健壮的身躯便突然重重摔在了地上,昏厥了过去。 而当徐云野再次张开眼,他已经坐在了前往岳虎阳家中的马车上。 “六哥,你醒了!” 看着眼前的沈飞儿,徐云野却像是失忆了一般,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忍受着强烈的头昏,虚弱的问道: “八弟,咱们,这是要去哪?” 沈飞儿的眼眶顿时湿润了,他转过头,望向窗外,可眼前有的却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 “八弟,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我梦见……” “六哥,那不是梦。”沈飞儿的泪水终于流淌了下来,“我接到了二哥的信,大哥,真的走了。” 霎时间,徐云野只感到一种肝肠俱裂的痛苦,他打开窗,竟一下子呕吐了出来。 “六哥,你,你……” 现在的徐云野已经开始了颤抖,虽然现在还是温暖的春天,但他的全身都像是掉入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冰窟窿。他的额头冷汗直流,牙齿紧咬,可当嘴唇渗出的鲜血流进他的喉咙,他还是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 “六哥,你到底怎么了?” 沈飞儿从来没有见过这副样子的徐云野,在他的印象中,徐云野一直都是那个严肃无畏的兄长,但现在的徐云野却恐惧的像是一个脱离了父母怀抱的孩子。 “八弟,我……” 沈飞儿痛苦的叹了口气,紧紧抱住了徐云野的身子,他明白,岳虎阳的离去,对于徐云野来说是一个无法接受的打击,因为岳虎阳不仅仅是他的大哥,更是他儿时的偶像。 “我应该在的……为什么?为什么连他的最后一面,我都没有见到!” 沈飞儿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或许他真的希望徐云野能够好好的痛哭一场,可他却也知道,在兄弟的面前,他不能哭,甚至连些许的软弱也不能表露。 两人互相依靠着,度过了整整一个难熬的夜晚,直到马车真正停靠在了岳虎阳的灵堂前,两人才下了马车。 小屋,当然还是那个破烂的小屋,只不过这一次,小屋的外面围满了白莲教的弟兄,可当徐云野和沈飞儿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他们却都不约而同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步,两步,徐云野的脚步声如同丧钟一般,在岳虎阳的灵堂中回响着,而便随着徐云野的出现,整个灵堂中的所有白莲教弟兄,竟全都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哭声,脚步声,微风穿过灵堂的声音,无数次折磨着徐云野的耳膜,但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能再表现出一丁点的悲伤。 而当那口漆黑的棺材中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徐云野的面前时。那一刻,徐云野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此时此刻的他脑海中回响着的,就只剩下了岳虎阳往日的音容。 “六哥,八哥,你们怎么才来啊?” 身后响起了一阵悲痛的哭喊,徐云野猛然间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人竟然是孙康。 “十弟!” 孙康一把搂住了徐云野,嚎啕大哭起来,可现在的徐云野,除了叹气以外,什么都无法去做了。 “六哥,八弟。” 人群中又钻出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人身材高大,一脸的虬须,露出了一副哀伤的神情,可无论他的表情多么痛苦,他的语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哀痛。 “七弟,你也来了。” 那人便是白莲教的七太保,闯王高迎祥。但即使是徐云野却也对这个自己的结义兄弟并不太过熟悉,因为实际上他们根本也没有见过几面。 “唉,大哥走了,我怎么能不来呢?你说说,我出去办马场的这些年,都发生了些什么?我听说,十二弟他……” 悲伤的往事再一次浮现在了徐云野的脑海中,他紧紧闭上了双眼,一句话也再说不出,可突然他的耳边,又传来了一阵轻柔的呼唤。 “六叔,八叔。” 命运,似乎就是这样无情,尽管徐云野不想在众人的面前表达出自己的软弱,可老天却似乎一次次把能够让他联想起伤感往事的人故意出现在他的面前。 “四侄女?你,你来了?” 上官小慧叹了口气道,“是,我来了。” “四哥呢?他怎么样?我曾经去找过你们,可你们却已经搬走了。” 自从胧月楼的大案破获之后,上官一家便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即便是徐云野想尽办法的寻找他们的下落,却也还是一无所获。 上官小慧的眼神中立刻转过一瞬的痛苦,“我爹,他病了,自从双哥走后,他就一病不起……我爹说,他不能来,很抱歉……” 徐云野叹了口气,转过头,又看向了眼前的灵柩,望着那熟悉而陌生的面容如此安详的躺在棺材里,徐云野竟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幻觉。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白莲教庞大的厅堂,他的四周,又出现了曾经的兄弟,他们把酒言欢,共叙豪情,像是要把明日的欢乐都挥霍在今日一般痛快。 可再一转眼,他的眼前,又只剩下了那座漆黑的棺材。 徐云野已经无法分辨,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幻,事实上,他所经历的一切都跟今日一样,他的兄弟,一个个的离他远去,他的朋友,一个个的死走逃亡。在如今这间狭小的房间之中,他不是一个人,可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孤独。 似乎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又回到了当初年少时一个人孤独的时刻,也又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暗。 可突然,肩头上传来的寒冷,又再一次把他拉回了现实,徐云野茫然的回首望去,却发现一只铁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肩上。 “六弟,你出来一下。” 铁手萧易鼎,十三太保中排名第二,白莲教的代理教主,不,现在是白莲教的教主了。 看着萧易鼎那冷峻的面容再一次浮现在他的面前,徐云野的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下来,或许此时此刻,在整个白莲教中,唯有萧易鼎,才能让自己不必再做出一副兄长的姿态,也唯有萧易鼎,能够让徐云野振作起来。 两人缓缓走出了灵堂,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天上的太阳,彼此沉默了良久。但最终,还是萧易鼎先开了口: “你,终于回来了。” “二哥,我……” 萧易鼎叹了口气,“你什么也不必说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难熬。” 徐云野刻意的坚强终于崩溃,突然间,他身子一软,又要再次跌倒,但这一次,他的身边有着一只钢铁打成的手臂。 “你,不能这样,徐云野,你得坚强起来。” “二哥,我不能,我,我太累了……” “可你必须坚持,徐云野,所有的兄弟之中,uu看书 ww.uukanshu 我唯一能够依赖的,就只剩下你了。”萧易鼎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了一阵的温情,“你得明白,这不光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整个白莲教。” “可是我,真的……” “没有什么可是,六弟,你知道的,死去的人,再也不可能回来。我们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难道真的要为了已死的人放弃所有吗?” 萧易鼎的话,永远都是那样如他的铁手一样让人寒冷,可徐云野却能够看出,他眼神中的痛苦。 但他的眼中却没有迷惘,因为萧易鼎,从来都知道自己身为何人,又要走向何方。而他的坚毅与信念,一直都是支撑着徐云野的动力,和徐云野最后的依靠。 “六弟,虽然现在可能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是,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 徐云野叹了口气,又突然低下了头,纵然有千百般的伤感,他却也知道,一个人永远不能停滞不前。 “你说吧。” 194 残阳 一百九十四残阳 或许徐云野的确是一位坚强而严肃的兄长,但在岳虎阳和萧易鼎的面前,他永远都是一个天真而软弱的幼弟。而虽然现在岳虎阳已经离世,但好在他的前方还有萧易鼎。 如果说岳虎阳是他内心中侠义的引导者,那么萧易鼎就是他实际上的引路人。曾几何时,萧易鼎铁一般的身躯几乎成为了他迷茫生命中的一盏明灯,给了他生存的意义,也给了他前进的方向。 徐云野明白,生而为人,便一刻不能得闲,而为了他的兄长,他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 所以即便是现在的徐云野已经痛彻心扉,他也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同意了萧易鼎的请求。 “六弟,有你在,我真的很欣慰。” “咱们之间,没必要说这些。你让我去做的,我都会去做。” 萧易鼎笑了笑,又看向了身后的灵堂,既没有一丝的犹豫,也没有一丝的哀伤。 但徐云野明白,萧易鼎是一个高瞻远瞩的人,对于已经成为白莲教新任教主的他来说,他没有时间哭,甚至连些许的伤感都不能有。 “你知道的,一个多月前,我准备比武大会的那件事。这件事情我筹备了整整一年。这是一个在好不过的机会,一个可以让全江湖的人都重新认识白莲教的机会。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 萧易鼎的目光又突然转到了徐云野的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期许,也充满了劝慰。 “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你刚才也见过七弟了,对吗?” 徐云野苦笑道,“是,他还跟过去一样,没太多变化,只不过看来他没少过好日子,发福了不少。” “发福的可不一定是他的身体。”萧易鼎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随着一个人的位置逐渐变化,他的心也会变,你知道现在高迎祥手下的产业,价值多少?你也知道,他整整离开教内好几年了,跟我们一直都没有往来,为何今日他却突然来了?真是简简单单的吊丧,还是为了打探白莲教的内情?” 徐云野当然无法回答上了,他不想去质疑自己的任何一个兄弟,可最近江湖中种种的传闻,却似乎都在表明高迎祥似乎早就不是那个勤勤恳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了。 “当然,你也别多心,都是兄弟,我也不想怀疑谁,可你也知道,白莲教不光要面对这些内部的压力,还有外部的。如今大哥走了,人心涣散,我真的是害怕传到我手里的教会,就这么完了。” 萧易鼎突然举起自己的铁手,轻轻拍了拍徐云野的肩膀。 “白莲教十三太保,死走逃亡伤,我能信赖的人,真的不多了,你知道,老八他一直都是懒散的个性,我不能委托于他,十弟也是闲云野鹤,难当一面,十一弟我倒是可以放心,可他能干的,也都是一些小事。” “所以,六弟,二哥现在跟你说一点掏心窝子的话,整个白莲教,我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只剩下你了。所以,你千万不能自暴自弃,这不光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大哥留下来的这点家底!” 徐云野一瞬间又突然有了种想哭的感觉,事实的确如萧易鼎所说,现在的白莲教真的已经太过脆弱,也太过凄凉了。 但幸好,像他们这样侥幸苟活于世的人,还可以报团取暖。 “我明白,有什么是你需要我的?” “这次大会的很多事情,我恐怕都要拜托你,首先是和每个帮派间的来往联络,这一次来的帮派太多,也不能随便就找几个普通弟兄去做这些事,我一个人也抽不开身,很多的事情都需要你来做,而且,我希望这一次的大会,你可以代替白莲教参加。” “我?我真的做不来。” “听着,六弟,我知道你是最讨厌这些没有意义的打斗的了,可你也得明白,白莲教这么大的帮派,一直都被江湖上的名门正派瞧不起,咱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站出来,威震天下的人,过去,这个人是大哥,现在,这个人就是你。” “我,我……” 萧易鼎摇了摇头,“近些年,你在江湖上做了很多侠义的事情,正是被人推崇的时候,白莲教需要你这样一个正面形象,而你的武功,我也相当放心,你不用非要把它当做一项任务,只要用平常心面对就行,我相信你,普天之下,已经没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 话说到这里,徐云野的心中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答应,可他却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走下战场,走上擂台,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可既然过去的英雄已经死去,那么总要有一个接替他的人,而或许徐云野,真的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说完了话,萧易鼎的脸上又浮现出难得的笑容,“我的话讲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没有了……” 萧易鼎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想问沛萍侄女的事情?” 徐云野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是,我现在,很担心她的情况。” “她跟她父亲一样,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可再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萧易鼎突然拍了怕徐云野的肩膀,“她在村子附近的河边,我知道她怕生,就没有让她来,可我明白,现在的她一定很需要陪伴,你去吧,我的交给你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着急。” 徐云野像是突然受了惊吓一般,连话也没说,就向着河边的方向跑去,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感,竟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记忆中,那个天真可爱的少女,也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记得上一次和她见面,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那么现在,她又将如何?父亲的突然离世会带给她怎样的打击? 可当徐云野真的来到河边,看着那个将双脚浸泡在溪水中的少女时,却突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她也长大了。 但似乎,一切却也未曾改变,因为她的头上,还带着当年徐云野送给她的银簪子。 她就是那样,像平常一样安静的坐着,从不多说一句话。午后的阳光,直投过稀薄的云层,照射进了温柔的河水中,闪出一阵和煦的白光,可比那光芒更洁白的,是少女娇嫩的足背;一阵清风吹拂,搅动着平静的河水,也搅动着徐云野的心,那如同心潮起伏的微波,轻轻刮蹭着岳沛萍的小腿,也沾湿了她身上惨白的裙角,可她不会去擦,也不会去移动自己的身体,她就是那样,和平常一样安静的坐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像是经历了人生中最艰难的考验。 那一瞬间,徐云野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梦幻之中,在梦幻之中,他已经看不清岳沛萍的脸,更看不见那清净的河水。似乎在那里坐着的,是曾经的丁秋水,可或许,她也只是一个刚刚失去了至亲的少女。 一道泪水,突然从岳沛萍美丽的脸上滑落,滴撒进了河水,汇入了奔涌的大海之中,可究竟是本来咸涩的海洋中多了一滴泪,还是那海洋,本就是泪水聚集成的呢? 但少女不会想那么多,甚至于什么都没有想,但随着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脑海中的空白,也再一次被染上了鲜艳的色彩。 “沛萍?” 岳沛萍猛的一激灵,下意识的擦去了眼角的泪,可却掩盖不住眼圈的红肿。 “六叔,是你吗?” 徐云野闭上了眼,尽力平复着自己的语气。 “是我,一直都是我。” “我,见到你,真好。” 徐云野叹了口气,也坐在了岳沛萍的身边,可他本以为自己有很多话想说,此时此刻他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里很美,不是吗?”终究还是岳沛萍先开了口。 “你,最近……” 徐云野的话还没有说出,岳沛萍却又拦住了他。 “小的时候,同龄的孩子们总不喜欢跟我一起玩,他们说我爹爹很凶,害怕他,可我却知道,他们都在背后笑话我是没有娘的孩子。” “六叔,我没有见过我娘,我跟爹一提她,他就是总是要哭,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徐云野已经无话可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世界总是这样的无情,你越是拥有的东西,老天却总是要硬塞给你,可你真正想要的,或许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 “我看过我娘的画像,她真的很美,也真的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女侠,所有人都说她跟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吗?” “是,当然是,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得上你爹,也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你娘。” “可作为他们的孩子,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会做,我不会武功,不会营生,连普通女孩子会的刺绣,我也不会做,我真的配成为……” 徐云野拦住了岳沛萍,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每个人是独一无二的,你不需要幻想成为别人,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听我说,沛萍,这天下缺了谁都可以,但是唯独不能没有你。” “真的是这样吗?那为什么我娘会在我刚出生的时候离开我,我爹又为什么会离开我?为什么我想要的每一件东西,都在想方设法的离我远去呢?” 岳沛萍的话语,似乎比河面还要平静,可现在的徐云野听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觉得心如刀割,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更说不出任何可以宽慰的话。 而实际上,岳沛萍已经听了太多让她放下的话,可她从未拿起,又何谈放下呢? 不知为何,岳沛萍又突然笑了,她看向徐云野,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轻轻的问道: “六叔,这一年以来,你都在干什么?”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老样子,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那一天会死。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也可能是明天。” 岳沛萍摇了摇头,紧紧凝视着徐云野饱经风霜的脸。 “能给我讲讲吗?这几年里,你的故事。” 午后的风,还在不停的吹着,可在风声中飘扬的,不止再是少女的长发,还有一段段激动人心却又悲壮哀伤的故事。或许徐云野不是一个很好的讲故事的人,可似乎他天生具有的沧桑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故事。 听着徐云野的遭遇,岳沛萍似乎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轻轻眯上了眼。时光,一眨眼就过去了,不知不觉之中,徐云野再次抬眼,却忽然看到了一片血红的夕阳。 而当那片血色的残阳铺撒在湖面,照射到他的面前时,徐云野却也突然像是被骨头卡住了嗓子,什么也讲不出来了。 “沛萍?你,还在听吗?” “在,我一直都在听。” 可徐云野已经无法再讲了,他抬起头,让阳光直直照射进他的眼睛里,他的过往正如同这片如血的阳光一样,布满了伤痕与血泪。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你,又要走吗?”岳沛萍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阵哀伤。 徐云野叹了口气,“是,但我向你保证,不会很长的。” “可我已经不想再等了,六叔,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你会想我爹一样,再也不能回来。” 徐云野的喉咙突然酸涩起来,他闭紧眼睛,摇了摇头道: “不,我答应你,我会回来,一定会回来,这是我和你的约定。” 可突然间,uu看书.uukanshuco 徐云野又不禁想到,自己似乎已经违背了太多的约定。 但这些,你不能怪他,对吗? “好,我等你,等你忙完了,一定要回来看我,我也会一直等你,等你把故事讲完。” 岳沛萍突然站起了身,轻轻拾起自己的鞋子,又赤着脚跑向了回家的方向。 茫然间,徐云野也转过了头,可当他看向了站在夕阳下的岳沛萍时,却突然间有一种连呼吸都要停止的感觉。 如血的残阳,照耀在了岳沛萍的银簪子上,也照耀在了他那把从来没有沾过血的刀上。他已经不再敢看着岳沛萍美丽的笑脸,可却根本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当夕阳沉入了平静的湖水中时,远处的岳沛萍,也再一次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但徐云野的心却在告诉他,岳沛萍就在那里,从未离开。 而只要自己还有着可以守护的人,他也绝不会放下自己的刀! 195 旧友 一百九十五旧友 太阳,每都会落下,也总会在第二升起,可过去的人一旦离去,便再无见面的机会。 或许一个人可以拥有权力,拥有财富,拥有一切这世上所存在的东西,但唯有生死,是我们无法掌握的。这虽然并非是多么深奥的道理,可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坦然面对生死呢? 车轮滚滚,不停的驶向前方,终于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徐云野的身边就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或许生而为人,已经足够艰难,但不幸的是,徐云野身在江湖。而江湖人,似乎总要抛弃掉一些多余的情福 于是徐云野又不得不再次开启他新的旅程,他前脚刚从岳虎阳的灵堂中出来,就必须要前往比武大会的会场。而这一切,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可他又能怎么做呢?生来就把情义放在第一位的徐云野,终究还是必须忍受起内心的煎熬和背后的无情无义的骂名奔赴新的战场。事实上,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所以,这位拥有无情刀的有情人,终于还是站到了如今会场的大门前,可如今的徐云野望着会场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江湖侠客,却突然产生了一种恍如昨世的感觉。 名声低微的,谄媚着名声显赫的;武功次等的,讨好着武功高深的。人们笑着,聊着,攀谈着,客套着。可他们的眼中似乎都带着与他们表情不符的不屑与鄙夷。 人们常,文人相轻,实际上,武人又何尝不是?文人们的相轻,或许只是写写文章,互相贬低一下对方的品德,可武人间那相互间犹如平静水面下隐藏波涛般的明争暗斗,才是最可怕的。或许在前一秒,两位大侠还把酒言欢,可后一秒,就有可能拔刀相向。徐云野知道,即便是结义的兄弟,都可能会背叛你,远离你,更何况是这些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人呢? 可什么时候,这样的交际,成为了江湖?又是什么时候,自己也不得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呢? 也许江湖早就没有了,也或许,这样的江湖,才是真正的江湖。 徐云野叹了口气,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疲惫的面容,缓缓走进了大门。他平复着内心复杂的情绪,尽可能给与每一个自己见过的人一份微笑,可他们回应徐云野的,却是瞬间收起自己原本的笑容,敬而远之。 但面对这些的情况,徐云野也只能一笑了之,他明白,或许自己跟这些所谓的大侠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他们连那些虚假的客套都不会樱对于这些名门正派的江湖侠客,哪怕徐云野做了再多的侠义之举,他也还是那个邪教中杀人不沾血的妖人。 或许这就是萧易鼎举办这场大会的原因?可饶偏见,真的会因为一场普同庆的宴会就烟消云散吗? 徐云野没有再想,也不会在意别人看他的目光,所以他所幸找了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孤独的坐了下来,可他刚想拿出自己的酒囊喝一口酒,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酒囊早就空空如也。 “是,徐施主吗?” 徐云野抛下酒囊,回头看去,却突然笑了出来。 “修梅师兄?” 不知何时,徐云野的身后已经站了十几位少林僧人,而为首的那一个,正是自己的老朋友,修梅。 “一年多没见,徐施主可还安好?” 修梅还是当初的那个修梅,只不过少了些豪性,现在他更慈悲,更豁达,却也褪去了些当初的的激情。 徐云野笑了笑,又默默摇了摇头。 “还,还好吧。” 修梅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自从玉剑君子死后,少林就一直在追查修罗会的余党,所以,贫僧才难得与你一见,没想到今在这里,又见到了徐施主你,贫僧真是……唉,不了。” 徐云野点零头,有些情感就算不表达,他也能够领会。 “那么你呢?这一年多,你怎么样?思禅大师又怎么样?” 修梅道,“谢谢,贫僧还是那样,师父他也还好,只不过他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不便参加这样的集会,所以这一次,就由我代表少林来了。” 徐云野欣慰的点零头,又道,“这大会,还不错吧,你看,这么多的武学宗派全都到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势。” 可修梅却突然眉头一皱,似乎是有话难讲的样子。 “怎么了?修梅师兄?” 修梅淡了口气道,“徐施主,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关于这场大会……” 看着现在修梅的表情,徐云野似乎像是察觉出了些什么,“这场大会怎么了?” 修梅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少林弟子退下,待四下无人,才低声向徐云野道: “徐施主,这场大会,恐怕不像表面那样安详啊。” 徐云野顿时一惊,“师兄这话怎讲?这场大会是我二哥苦苦筹备一年,才得以举办的,目的也就是想和下的英雄一聚,难道还会有别的企图吗?” 修梅摇摇头道,“徐施主,萧教主的想法,未必不是好的,如果贵教真的能借此机会,重塑在江湖中的声誉,那当然是一件幸事。可你也知道,贵教在江湖的名声,一直不算太好。” 关于修梅所的,徐云野就算不想承认,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自古以来,白莲教就常被人称为邪教,教中所出之徒,也大多是狼子野心,借着宗教谋图篡政的人。像是方腊,韩山童等起义军的领袖,无一不是白莲教中的弟子,更甚至当今大明的太祖皇帝朱元璋,也曾经是白莲教的一员。 “可修梅师兄,你是知道的,自从我大哥岳虎阳担任白莲教教主一职以后,白莲教就不再是过去的样子了,难道下有一个人敢我大哥不是一个大侠?” “我当然明白,徐施主,我当然明白,可你知道,刻板的印象,是很难改变的,它不会因为一代人改变,更不会因为一个人改变。”修梅突然又叹了口气,“徐施主,你和白莲教当然永远都是我的朋友和恩人,也是永远都是少林的朋友和恩人,可普之下,庞大如少林,也只是一宗一派罢了。” “修梅师兄,你这话的意思是……” 修梅环顾四周,见无人偷听,便又声道: “近来,我听到了一些传闻,据已经有好几家帮派组织起来,准备在这场大会上杀杀你们白莲教的威风,而且,都是一些名门正派。” 修梅顿了一下,又道: “徐施主,你好好回想一下,近一年,白莲教是不是扩张的有些太快了?” “莫非……” “不错,整个江湖,也就这么大,既然白莲教多占了一部分,那么其他帮派就会失去一部分,徐施主,你们白莲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树立了很多敌人了!” 听完了修梅的讲述,徐云野早已是大汗淋漓,他当然只是一个纯粹的江湖汉子,过去的他从来不会去在意这些江湖上的明争暗斗,可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面对严苛的现实。 修梅叹了口气道,“徐施主,我们少林的弟子,都是佛门弟子,这些江湖上的争斗,我们既不关心,也不会参与。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普之大,少林也不过是一尊寺罢了。” 话已至此,徐云野也只能同样叹气,他知道,即便是透露这样的信息,也已经是修梅能够为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如果战争真的到了无法避免的时候,恐怕修梅是不能再凭着他当年的一腔热血,为白莲教挺身而出的,毕竟,他现在也不是当年那个游荡江湖的行脚僧,而是未来的少林方丈。 “修梅师兄,你能这么多,我真的很感激你。” 修梅摇了摇头道,“惭愧,惭愧,徐施主,我真的,想和你站在一起,可是……” “你不用再了,你想的,我都明白。” “那么,贫僧就,先告辞了。”修梅无奈的站起身,想要离去,可突然他又停在了原地。 “徐施主,贫僧还有最后一句话想。” “师兄请讲。”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对那些名门正派出手,这件事,哪怕是我求你也好,切记,切记!” 看着修梅诚恳的眼神,徐云野已经不出一句话,他明白,修梅是为了他好,可这世上有的事情,你越是躲避,它却追你追得越厉害。 直到修梅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徐云野却还是一个人坐了很久,似乎冥冥之中,又有一副重担压在了他的肩上,让他无法呼吸。 可如果一切真的如同修梅所,那么他真的能够替萧易鼎,替岳虎阳,替自己的兄弟们守护好白莲教吗? 但无论他能还是不能,他都必须做到,因为这本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宿命。 “这不是徐施主吗?” 突然间,又是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让徐云野从思考中清醒,他猛地抬头一看,却发现面前已经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位,便是许久前还见过的峨眉静斋师太,而另一位,则是当初胧月楼大案时,那位华山派的年轻代表,李青峰。 实际上,虽然徐云野也很久没有再见过这位公孙剑仙的传人,可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传闻:李青峰,这位锋芒毕露,年纪轻轻的青年剑客,在公孙休死后,竟然力压几位比他年长的师叔,和众多华山优秀的弟子,一跃成为华山新任的掌门,一时间风光无量,几乎见过他的人,没有一个不夸赞他的年少有为,所有人也都看好这个年轻饶未来。 可在徐云野的眼中,李青峰也不过是一个泛泛之交的路人罢了。但因为现在的情况,他也不得不稍稍恭敬起来。 “原然是你们两位?真是好久没见了。”徐云野起身行礼道。 李青峰拱手还了一礼,轻轻笑道,“徐施主,当年是您替整个华山找出杀害我恩师的仇人,此番恩情,晚辈万死无法相报,您可千万不要如此多礼。” 一旁的静斋也随口道,“徐施主,也是我们峨眉的恩人,如此看来,今还真是可喜可贺。” 徐云野点零头,又向静斋道,“静斋师太,苦……那位故人,现在怎样了?” 自从下了船之后,徐云野便立刻得知了白莲教的情况,甚至都没有同苦言师太告辞,如今他见静斋前来,也便关注起了苦言的情况。 静斋轻挥浮尘,淡然笑道,“那位故人,现在很好,只不过,既然故人自己已去,那么,我这个晚辈也不上什么,但有一件事,请你放心,无论是因为你的恩情,还是出于之前的承诺,峨眉,这一次都会重新和白莲教重修旧好。” 这话完,李青峰的脸上便稍稍显出了半分的犹豫,但马上便转为笑容。 “是啊,是啊,我们华山,也是白莲教的朋友。” 徐云野没有察觉到李青峰表情上的异常,他点零头,继续问道: “那就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可不知今日,两位怎么是一起来的。” 还未等静斋答话,李青峰便先抢言道: “我和静斋师太,也是偶遇,uu看书.uukans 毕竟我还是一个晚辈,江湖上的种种,还要多向静斋师太请教,徐施主,您可不要笑话清风年少无知,担当不了华山的门面啊!” 徐云野只是轻轻笑笑,挥了挥手,可他却突然又想到了,名门正派准备对白莲教下手的事情,如今华山与峨眉两派的掌门都在这里,或许可以从他们的口中问出一些别的线索,于是他便又站正了身子,拱手道: “静斋师太,李掌门,徐某,还有一件事想问。” 静斋道,“徐施主有话但讲无妨,贫道知无不言。” “就是,最近江湖上,是不是有什么传闻,是关于我们白莲教的?” 静斋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徐施主,你也知道,因为那一件事,峨眉已经闭了一个月的山门,哪怕是这一次出来参加大会,也是前才动身的,我不知道你讲的究竟是……” 静斋话未讲完,李青峰便拱手道: “可晚辈却听了一些消息,或许正是徐施主需要的呢?” 徐云野当即大惊道,“请李掌门快快道来!” 李青峰突然一笑,挥了挥衣袖,指向了明朗的空。 “好,那就且听晚辈道来!” 196 妥协 一百九十六妥协 当徐云野真正的看到了那个倒悬在树干上还依旧可以喝得下去酒的人,他才突然发现,原来这场大会上的异类,或许并非只有自己。 那个倒挂着的人,大概四五十岁,和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成熟,一样的沉稳,可但凡是个明眼人,就绝对不会认为一个没有事好端端倒吊在树上的,会是什么正常的家伙。 可那个男人却依旧还是这样,忍受着旁人鄙夷的目光,接受着武林中人的嘲讽,似乎任何事情都比不上他手上的美酒。现在的那人,正袒胸露怀,慢悠悠的将酒囊抬到嘴边。那人只是双唇轻轻一动,囊中的醇酿便像汇聚成为一道水流,直直被吸入了男人白花花的肚皮里。 但真正让徐云野惊叹的,却并非是男人举重若轻,似乎不把任何放在眼里的仪态,而是那满囊的美酒,竟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徐云野知道,这样的功夫绝不是单单依靠手法就可以做到的,如果没有极其纯正的内力,是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当下,徐云野原本质疑的脸上,也多多少少消减了一点。 可当他真正走到男人的跟前,上下打量起这个奇怪的人时,却还是无法轻易相信,这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就在前不久,本来对于这场大会所隐藏的阴谋还一筹莫展的他,忽然得到了现今华山掌门李青峰的相助,但李青峰虽然言语诚恳,自信满满,却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让他来寻找这个倒悬身子,开怀畅饮的男人。 难道这个男人,真的知道有关整场大会幕后的阴谋吗? “哎,那汉子,你都看了我半天了,你说我也不是什么美人,你看我干嘛?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别的癖好?” 突然间,那个倒挂的男人竟开了口,可此时此刻,他用来说话的嘴巴却依旧还是大口灌着美酒。这不禁让徐云野又心生佩服,究竟一个人是怎么做到,在身体颠倒的情况,依旧还能喝酒说话两不误的呢? 但男人并未等候徐云野回话,便又说道: “白短衫,乱胡子,右臂一条青龙,还带着刀。你是……白莲教的徐云野!” 男人突然一下子翻身下树,哈哈大笑起来,“错不了,错不了,你一定就是那个杀人不沾血的徐云野。” 徐云野上下打量了那个男人几下,却只是摇了摇头。 “未曾想,徐某的名号,居然传的这么响。” 男人一边喝酒,一边答道: “徐大侠太谦虚了,斩施韬,杀玉剑,破丐帮,闯少林。徐大侠,你这些事迹,可是别人几辈子都干不出来的,现在不知道你徐大侠的,那个敢说自己是混江湖的?” 徐云野道,“可我们素味平生,阁下光是一眼就认出了我,恐怕也不是泛泛之辈吧。” 男人连连摆手道,“谬赞,谬赞,徐大侠,我呢,就是一个老酒鬼。跟您呢,那是没法比的。” 徐云野轻轻笑道,“阁下说笑了,刚才看你那一招‘龙吸水’,便是多少精研内功数十载的高人无法相比的,阁下怎么如此看轻自己?” 男人突然打了一个酒嗝,“白莲教比武大会,全天下的英雄齐聚于此,我这点不入眼的功夫又算得了什么?我要是真的像您所说,恐怕也就不会一个人在这里独酌喽。” 语毕,男人稍稍坐正了身子,毫无忌惮的挖起了鼻屎,又狠狠抹在了地上。 “只不过我看,徐大侠,你好像,也挺清闲的嘛,怎么着了?莫非那些自己夸耀自己交友广泛的武林大佬们,都结交不上徐大侠?” 听到男人似乎略带挑衅的话语,徐云野却只是笑了笑。因为最开始,他不过是认为自己找错了人,可既然现在这人言语不俗,恐怕也绝非常人。 可男人却似乎是并未察觉到徐云野脸上的变化,他笑得更大声,喝得也更畅快。 “徐大侠,既然你我都是被人家瞧不上的人,看来我们也是有缘分,这样吧,不如你我二人好好喝上他娘的一杯,你看怎么样?” 面对男人的邀约,徐云野却摇了摇头道: “阁下自以为很懂我,可你所见的却未必属实。” “怎么?我听说快刀徐云野,刀法乃当世第一,想必酒量也必然不错,莫非徐大侠是怕了不成?” 徐云野突然正色道,“不,我不是怕你。酒,我也当然爱喝,只不过,徐某向来只跟朋友喝酒,可你,还未必是我的朋友。” 男人眼色微微一动,“哦,那怎样,才能成为你徐大侠的朋友呢?” “简单,告诉我,最近江湖上关于针对白莲教同盟的事情!” 徐云野话音未落,男人却已是大汗淋漓,以至于连握住酒囊的手也有些颤抖。 “徐,徐大侠,你又说笑了,白莲教现在如此强盛,又召开了这么盛大的集会,还有那个不要命的人敢去针对你们?再者说了,我就是一老酒鬼,徐大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徐云野突然笑道,“我看未必,阁下音容样貌,的确不俗,依我看来,你倒是很像昔日里,江湖上的一位高人。” “那,那一位?” “千里耳,杨十六!” 男人听见这话,顿时大惊失色,只是一瞬之间,他那一副泰然自若,举重若轻的态度便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久久不能散去的惊恐。 “开,开什么玩笑,千里耳杨十六,早就已经死了,据说是他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也触碰了太多本不该是他所触碰的利益,被江湖几大门派的追杀至死,跌落太行山崖,尸骨无存!徐大侠,你想咒人,也用不着如此刻毒吧。” 徐云野笑道,“正如你所说,千里耳杨十六,的确是跌落下了山崖,可直到现在,不还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尸体吗?”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云野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我是再想,如果当初那些围杀杨十六的高手们知道,当年号称对于江湖内幕无所不知的杨十六,现在还苟活于世,他们会怎么想?” 现在的男人,早已是汗水涟涟,喉咙不断的滚动,眼神中也像是见证是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空洞得只剩下了一片死气。 而终究,他也还是叹了口气,垂下了自己的头。 “徐大侠,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所以,你就是那个千里耳杨十六?” 男人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杨十六,当年的我,习得一身极好的飞檐走壁,隐匿藏踪的本事。于是我便打探各家的内幕,做情报买卖,并以此发家,可未曾想,我这一身的本事,反倒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阁下的往事,我已知晓,只不过,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杨十六道,“自打那一日,我被仇人追杀,不得以一跃而下太行山崖,可天无绝人之路,那山崖之下,却正好是林深树茂,救了我一命,故此,那些仇家才没有发现我的尸体。可我却也因为那一次遭遇,全身武功尽失,只剩下一身的内力,但所幸,我还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徐云野道,“所以,你就隐居了起来,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事?” 杨十六叹道,“是啊,过去的我总以为,人活于世,当需知时务,晓天机,才能活得明白,可现在想想,当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人哪,知道的越多,越可能连是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徐云野轻轻一笑,又道,“可阁下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心中却未必是这样想的。” “你,你这是何意?” “如果你真的痛改前非,不再做以前的买卖,就应该躲在深山老林,颐养天年,可为何你明知来到这里,可能会遇见你以往的仇家,却还是一意孤行的前来呢?” 杨十六咬紧牙关,直视徐云野道: “徐大侠,究竟是谁让你来的!” “别紧张,是一位朋友,让我来找你的,他说,从你这里,我可以知道我想要的情报。” 杨十六想了一会儿,又突然笑道: “徐大侠是在说,现任华山掌门的李青峰吧,哼,那小子,恐怕是当今为数不多知道我底细的人喽。” 徐云野摇了摇头,“是谁让我来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不知,我想要的东西。” “徐大侠如此苦心孤诣的难为我这个我酒鬼,恐怕还是为了你们白莲教的事情吧。” “不错,杨十六兄弟,你我虽然是初次相见,可如果你真的了解一些有关这次大会的内幕的话,请务必要告知徐某!” 说罢,徐云野竟撩起袖子,向杨十六深鞠一躬,可杨十六却只是笑笑。 “免礼,免礼,徐大侠,你这样一个人尽皆知的大侠客,向我这样一个废人行礼,岂不是折煞了我?罢了,罢了,既然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也无妨。” 徐云野顿时激动起来,“杨兄此话当真?” 杨十六摇了摇头,又大饮了一口酒。 “当然,徐大侠,这一次你还真是找对了人,我千里耳杨十六,或许的确断了手脚,可只要我有着我这对耳朵,天底下就绝对没有我不知道的情报!” 可杨十六却又话锋一转,“只不过……” 徐云野皱了皱眉道,“只不过怎样?” “只不过,我杨十六这个人,也算是经历了一次生死的考验,有关于涉险的事情,我可不太想去做喽。”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开口?”徐云野不禁有些发怒。 “别急,徐大侠,你刚才说了,你只跟朋友喝酒,我这个人呢,也是一样,我只跟朋友,才说真话。” 徐云野轻哼道,“那么,怎么样才能成为杨兄的朋友呢?”、 杨十六大笑道,“哈哈,徐大侠,没人能成为我的朋友,告诉你吧,天底下,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才是我的朋友。想要情报?徐大侠,你能开出我想要的价格吗?” 徐云野长呼了一口气,平复情绪道: “我现在,没有钱,可只要你的情报正确,我可以保举你做白莲教的堂主,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钱,都没有关系。” 杨十六摇了摇头,又道: “一个堂主?还远远不够!这可是有关你们白莲教生死存亡的大事,万一你一个不慎,事情败露,让白莲教破灭了,那我还怎么捞钱?” “那你要什么?现银子?白莲教现在有的是钱,只要你答应,这些都不是问题!” 现在的徐云野,早已是气愤填胸,过去的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可此时此刻,为了白莲教的存亡,他却不得不降低身份,去讨好这个无耻的情报商人。 杨十六哈哈大笑,“徐大侠,我知道,你是一个大侠,我又怎么能如此庸俗呢?”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徐云野已经忍耐不住,将手放在了刀上。 杨十六见状,却也丝毫不慌,他双眼轻闭,微微笑道: “简单,虽然钱固然很好,但钱也不是万能的,徐大侠,只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情,我可以不要一分银子,告诉你这个秘密!” “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杀人!” 听见这话,徐云野顿时再也忍耐不住,他一把拧住杨十六的衣领,狠狠的说道: “你拿我徐云野当什么人?杀手?告诉你,杨十六,我徐云野绝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可即使是杨十六如今已经被举到了空中,却也还是笑着: “徐大侠,你我都是江湖中人,还说这些话干什么?就算你真的不想帮我,那你身上,也早就不是干净的了!” “那你也别想让我去替你杀人!今天,uu看书.uukanh你不说,也得给我说!” 只是一瞬之间,徐云野便已经拔刀,而当那无法看见锋芒的刀尖,袭上了杨十六的咽喉,他却也终于稍稍低下了头。 “徐,徐大侠,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冲动……” “杀你?你还不配!你既然不说,那我就自己去查个明白!” 徐云野一把扔下杨十六,愤然收刀,想要离去。或许事情的确紧急,可徐云野却又不会向杨十六认输,既然无法从他的口中得出消息,那么他就自己去找!他当然不会畏惧困难,因为他的刀,便就是天生为了斩除困难而存在的! 可突然间,他却又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因为杨十六似乎随意的一句话,已经让他大汗淋漓。 “徐大侠,就算你真得不管白莲教,难道连你大哥的遗孤,也毫不在乎吗?” 一瞬之间,徐云野已经无法动弹,无数的回忆从他的脑海闪过,让他瞬间心乱如麻。 或许他真的是一把无情的刀,无情的人,可这世界上,他可以抛弃任何人,却无法抛弃岳沛萍,而这,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结义兄弟的女儿。 那么,自己就算是去死,也不能看着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于是,杀人不沾血的快刀,人人畏惧的徐云野,终于还是低下了他高昂的头。 “说吧,杀谁?” 197 隐藏 一百九十七隐藏 熬过了整整一日的辛劳,武林中各帮各派的代表也都结束了各自繁复的应酬。各位大侠也都相互告别,回到了白莲教为每个帮派准备好的休息室,准备起几日后就要到来的盛会。一时间,本来人声鼎沸的会场,就又一次陷入了平静中。 可此时此刻,在一间远比周遭任何一间休息室都要大的三层小楼上,却已经还是亮着灯火。那灯火那样的脱俗,那样的迷幻,似乎也注定了,能够被安排在这间屋子中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事实的确如此,这间最别致的三层阁楼,就是为了武林中最大的名门正派之一的崆峒派所准备的。 相传自上古黄帝时期,便有奇人异士隐居于崆峒山上,寻求长生不老之法。而由于山中毒虫猛兽甚多,修士们不得不钻研出一套自卫防身的功夫,后来历经几代高人的改进,最终便形成一家门派。 但事实上,崆峒派为人称道的,并非是崆峒派的武功,人们更加推崇的,是崆峒派千年传承下来的修身之道。自崆峒开宗真人广成子以来,崆峒派历来都以严格修身作为立宗之本。故几千年来,崆峒派的弟子们,都是清心寡欲,不问世事,一心钻研道术武学,也因此,崆峒一派为历代武林中所推崇。 而当今崆峒派掌门,清心子谢玄兔,也更是江湖上德才兼备的前辈高人,据说清心子自打出生起,便异于常人。传闻说其母亲怀孕之时,曾经梦见过一轮新月入怀,故为之起名玄兔。而着月轮托生的孩子,便当真是一个不平凡之人。自打谢玄兔十五岁之年,便孤身闯荡江湖,威名渐起,而后其拜入崆峒门下,更是大展雄才,曾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继任为崆峒派的掌门人,至今已有廿五之年。故当今天下英雄,无一人不敬重其辈分之高,品德之深。 所以即使是现在夜深人静之时,这座三层高的小楼,还是有人慕名前来,只为瞻仰清心真人真容。 可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此时此刻,那位一脸胡子,满面愁容的大汉,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若是你是自诩是一个老江湖,那么你便定会认得此人,原来这如老虎般健硕的大汉不是旁人,正是山西通背拳的二十八代传人,人称通天大圣的侯猛。 说来这侯猛倒也不是凡夫俗子,自幼便习得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少年顽劣之时,曾因抱打不平,一人赤手空拳,战胜几十个短刀长枪的硬手子。近些年虽稍稍收敛少时本性,但也依旧义薄云天,仗义出手,称得上是一条好汉。 可现在的侯猛,只能屈膝颔首,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上,等候着眼前人的发落。 侯猛身前的一块蒲团之上,正端坐着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道。老道似睡似醒,看似只是简简单单的盘坐,却又像是在修习着怎样的功法一般。身上青烟徐徐,香气异常,倒真像是个得了道的仙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道终于吐出一口浊气,微微挣开自己的双眼,足足凝视了侯猛好长时间。 “侯施主,来了有多久了?” 侯猛像是一个刚刚得知自己被赦免的死刑犯一般,顿时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清心真人,我可算是见到你了,前番几次,都叫您的弟子拒之门外,这一次,我总算是见到您的仙容了!” 清心子听着侯猛的奉承,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向侯猛道: “施主不必如此多礼,刚才贫道正在修习清心之法,未曾想怠慢了你,倒是贫道的错了。” 侯猛哪里敢应,只是继续低头道: “哪里,哪里,清心真人,这几周以来,弟子从崆峒山追到这里,为的就是见您一面,如今得偿所愿,弟子激动还来不及,哪敢怪罪真人啊!” 清心子摇摇头道,“唉,罢了,罢了,侯施主既然来了,那便还是请坐,咱们慢慢聊,如何?” 可侯猛却还是跪着,丝毫没有些许的怠慢,他以额触地,久久不愿抬头,再开口时,早已是声如哀蝉。 “清心真人,请您一定帮我!” 清心子上下看了看侯猛,又道: “施主这是何意?有话但讲无妨,何必如此多礼?” “真人若是不答应,那姓侯的便是死,也不敢抬头!” 清心子叹了口气道,“好,好,那你追随贫道如此之久,到底是为了何事?” 突然间,那人高马大的侯猛竟然哭得如同泪人一样,他捶胸嚎啕,泣不成声,竟一点也没了通天大圣的气魄。 “小子本与真人并无来往,也绝对不敢攀附与您,可我也听闻崆峒派清心子是一位德高望重,行侠仗义的前辈,这才不得不有求于您。清心真人,请务必为小子讨一个公道啊!” “侯施主请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痛苦?” 侯猛紧咬嘴唇,流出一嘴的鲜血,悲愤异常。 “清心真人,就在一个月之前,我家幼子路过陕西,见当地武学大家邓氏强抢民女,对平民百姓动武,故仗义出手,打伤邓氏一家数人,未曾想这一下便接下了仇怨,没过几日,那邓氏一族便不知从什么地方招来了几个武功极高的人,竟然将我幼子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打成废人!我见孩子的伤势便知,我绝非那几个高人的对手,故特来请真人出手,替我抱这血海深仇!” 听完侯猛的话,清心子脸上愁容顿起,他摇了摇头,又道: “唉,侯施主,你的心思,我已知晓,可你也知道,我们崆峒一派,皆是出家之人,这样江湖上的争斗,我们不好出手。” 侯猛大惊道,“真人,真人,您是武林的前辈,又是当今的高人,当然也知道,我们习武之人,最重要的便是侠义二字,是邓氏一家先对平民出手在先,我儿子才先动手的!真人,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想着他将来继承我的衣钵,如今他身体残废,连生活都成了问题,我这个做爹的,更是痛如刀割。真人,姓侯的求您了,就请您破一次例,除灭这帮江湖败类吧!” 清心子眼中稍稍流过一阵哀伤,却还是摇头道: “不可,不可,侯施主,你的心意我明白,可崆峒一门,也有着我们的规矩,其实你前番几次来找,弟子说我不在,都是托词。只不过是今日实在不能相避,我才见你一面。徐施主,你的请求,贫道万万不能答应,还是……请回吧。” 侯猛见清心子连连挥手,更是心如火燎,他咬紧牙关,心头一狠,便又从怀中掏出一串极品的宝石珠子来。 “真人,我求您,我求您,我们家没有多少财产,这是我变卖祖业,才换来的宝贝,如果真人愿意相助,我甘愿将此宝献与真人!” 可这一次,侯猛的话还没有讲完,清心子便顿时起身斥道: “侯施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贫道清心寡欲数十载,早就视钱财如同粪土一般,如今你拿这样的东西给我,岂不是故意侮辱我多年的清修,侮辱我崆峒一门?” 侯猛大惊失色,慌忙收起珠子,在地上连连叩头。 “不敢,不敢,是小子愚蠢,我一时心急,未曾想惹您生气,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您帮……” 清心子一甩衣袖,愤然离座,大声道: “够了,天色晚了,贫道也要休息了,还是请侯施主回去吧,你的事情,我绝对不会答应!” 说罢,清心子便走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只留下捶胸顿足,后悔莫及的侯猛。 要是自己没有拿出这串珠子,是不是清心真人就会帮助自己?侯猛现在早已是方寸大乱,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最不应该的,就还是没有认清清心子是怎样的一个人。 于是,在崆峒弟子的催促下,侯猛还是无可奈何的回去了,但或许他也未曾想到,现在的清心子,正在阁楼上的窗户边,看着自己。 突然间,清心子平静的脸上,顿时泛起一阵邪恶的笑容,他见侯猛走远,便立刻翻到床边,拉出了藏在床下的一口大箱子。 而随着清心子将箱子缓缓打开,那一道道的珠光宝气便瞬间跃到了清心子的脸上。 此刻的清心子满脸都是贪婪之色,竟丝毫没有了一丁点出家人的涵养,他嘿嘿一笑,抓起一把璀璨的珠宝,轻轻的自言自语道: “姓侯的,可不是我不愿帮你,人家出的价格,可是你给不起的!” 原来自从那日邓家的人被侯猛之子打伤之后,邓氏便派人先找上了清心子,并出以高价,让清心子派人将侯猛之子打残。可惜侯猛不识清心子为人,倒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未曾想清心子早就已经是邓家的人了! 可清心子当然不会在意这么多,事实上,如果侯猛可以出到比邓氏还要高的价格,那么他便立刻会转手对付自己的曾经的合作伙伴! 这就是清心子历来的江湖之道,多年之前,年纪轻轻的他,就是靠着毒害自己的授业恩师,才当上了如今的崆峒掌门,这个表面上仙风道骨的道士,其实早就没有半分出家人的慈悲,甚至于连为人的正气也绝不存在,他想要的,只有利益,只有财富,而为了这些东西,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可就算,他做了再多令人发指的事情,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人知道,因为所有知道他底细的人,都已经死了!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清心子立刻收起箱子,一个翻身到了床上,装出一副修炼功夫的样子,假惺惺的问道: “谁啊?” “师父是我。”门外的声音却是极其微弱,像是故意掩盖自己的身份一般。 可听见这个声音,清心子立刻起身下床,拉开房门,将门外的弟子请了进来,随即又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怎么样?没有人看见你吧。” 那崆峒的弟子点头道,“放心,师父,绝对没有人看见。” 清心子嘿嘿一笑,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又突然指向了他手中的大布袋。 “这一次,带来的,可是雏儿吗?” “绝对不会差,我可是确认了好几次,师父,我做事,您还不放心吗?” 清心子脸上顿时现出一副淫笑,“你小子,少说废话,等我玩完了,这个丫头我自然会留给你。” 原来这清心子虽然年老,但却依旧没有放下那种事情,他所好的,就是未出嫁的黄花闺女,事到如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女子,坏在了他的手上。 那弟子听见师父如此说,更是乐不可支,他连连诚谢,便就放下布袋,出门而去,等候着师父的赏赐去了。 清心子见徒弟已走,心中大喜,立刻迫不及待的抬起地上的布袋,就要推到床上。 “哎,怪了,这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沉重?” 可清心子虽然疑惑,但却早就忍耐不住,这几日前来参加大会,可足足熬了他好长时间,如今美人就在眼前,他怎能再等?于是清心子,便一把拽住布袋上的绳头,用力一拉,一下子将布袋上的扣子解了下来,可突然之间,当那布袋中的人出现在他眼前之时,他却早已是惊恐得魂飞天外。 “你,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清心子望着那人缓缓走出,一直逼近到他的身前,却顿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的面前,正是那把杀人不沾血的快刀。 徐云野长长的呼了口气,又突然笑了笑,可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却足以让清心子肝胆俱裂。 “你,你是白莲教的徐云野!你来这干什么?你,你又笑什么!” 突然间,徐云野的笑容便已凝固,而随之到来的,就只有那道无法用肉眼所见的快刀! “我还以为,uu看书.uuanshu杀你的时候,我会自责,可现在看来,你是真的该死!” 午夜的风,轻轻的吹拂着会场上那颗老槐树的树梢,一片树叶飘落,正好落在了杨十六的酒囊上。但现在的杨十六,却已经不会在乎这些,因为他的眼前存在的,就只有那把从不沾血的快刀。 “这么快,你就回来了?你不会在骗我吧?” 徐云野轻哼道,“是真是假,你这个千里耳自然能够查清楚。” 原来,杨十六想要徐云野去杀的人,正是崆峒的清心子。所以,纵然有太多的不情愿,徐云野却还是悄悄的跟踪上了崆峒派的弟子们,而这一去,还真叫他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清心子或许直到连死的时候,都不会明白,徐云野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可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徐云野是偷偷换掉了藏匿自己和那个女孩的布袋后,他一定会因为自己的邪欲追悔莫及。 但杨十六当然不会在乎那些,他舔了舔嘴唇,突然放声大笑道: “好,快刀徐云野,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次,我信你一回。” 可徐云野却一把扭住了杨十六的衣领,“少废话,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杨十六一脸的笑容,摇了摇头道: “好,既然徐大侠己经兑现了诺言,那么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198 群英会(上) 一百九十八群英会(上) 明月,依旧高挂在今晚的天空上,可崆峒派那轮早已漆黑的月,却最终还是命丧在徐云野的刀上。 或许清心子的确是一个名不副实的恶徒,但徐云野知道,他似乎也没有剥夺任何一个人生命的资格。 可这就是江湖,这就是现实,你不吃人,终究要被人吃掉。所以最终,徐云野还是选择为了他的兄弟,做一些自己根本不想去做的事情。 但现在想想,这样的事情,他难道做得还少吗? 看着眼前杨十六的一脸笑容,徐云野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并不是在为自己大仇得报而感到高兴,也许他真正笑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 “徐大侠,我想你也不用太过失落,其实呢,清心子和他的崆峒,也是这一次反白莲教同盟的一员,所以与其说你是在替我报仇,倒不如说,是你先解决掉了一个你潜在的敌人。” 徐云野双眉紧锁,厉声叱道: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杨十六摇了摇头,又轻轻笑道: “好,好,那我们就聊一些别的。徐大侠,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反白莲教同盟的一员,面对如今声势浩大的白莲教,你会怎么做?” “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杨十六摆了摆手,“不,徐大侠,你可能不明白我们干情报这一行的。这么说吧,你认为那些所谓的机密情报,都是怎么来的?” 杨十六见徐云野不答话,便又道,“其实脱不开一个字,猜!机密嘛,你想知道,人家也一定会极力的隐藏,而无论你的人脉有多么广泛,最核心的机密,你也很难窥探得到。所以,其实我们这一行拼的不是你有多少情报来源,而是通过零星的碎片,拼成一副完整图画的能力。” “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想你,他们都是些什么人,都想干什么?” 杨十六却还是故弄玄虚,“有关这一次的事情,其实并不难猜。首先我可以告诉你,参加这一次同盟的,都是江湖上一些老牌的名门正派。你知道名门正派最在乎的什么?面子!他们绝不会随意出手,主动向白莲教挑衅。因为这些名门正派,最在乎的就是脸面,所以,他们绝不会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条件下,随意对白莲教出手。” 杨十六突然伸出了一根手指,“那么,他们选择的,便是在暗地里动刀子!徐大侠,我就直说了,如果现在的白莲教教主,萧易鼎突然被人谋害,那么白莲教还可能继续存在吗?绝不可能!谁都清楚,白莲教的今天都是靠岳虎阳和萧易鼎所赐。而没有了他们,白莲教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 徐云野听见这话,心中虽然愤怒,却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反驳的借口。正如杨十六所说,他所在的白莲教,正是靠着自己的两位兄长,才能发展现如今的水平。自己纵然有着无人匹敌的快刀,却也还是一介武夫,而想要维持一个帮派,光靠武力,是不行的。 但徐云野却还是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没有道理,我二哥执掌白莲教这么多年,也遇到了不计其数的刺客,可他们却连我二哥的一根汗毛都碰不到。而且我不相信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会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主动出手的。” 杨十六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萧教主武功极高,平常的小鱼小虾根本奈他不得,而那些名门正派的高手也都是出了名的人,自然不能随意出手。可徐大侠,你似乎忽略了一点,现在的白莲教,重要的人可不止他萧易鼎一个!” 霎时间,徐云野的双眼中立刻泛上来一阵惊恐,如果说白莲教中身份特殊,武功还不高的人,似乎只剩下了一个。 “你,你是说,我大哥的女儿!” “不错,就是那位岳教主的千金。徐大侠,你是知道的,岳教主前些日子刚刚去世,白莲教现在正是人人缅怀于他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档口,有人选择对他的女儿下手,那么白莲教必然会人心动荡!到那时,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们,只需要派人以岳教主女儿的性命作为威胁,便可以一举击破整个白莲教!” 听完了杨十六的话,徐云野已经完全陷入了恐惧之中,如果一切真的如杨十六所言,那么白莲教便真的会陷入无法想象的危难之中。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杨十六微微一笑,“当然,徐大侠,我不会骗你的,可如果你真的不信,现在还刚好有一个可以让你自己去寻找答案的机会!” “快说!” “明日上午,在大会会场附近的桂花楼饭店,参与了这次行动的帮派代表们,会聚在一起开一个小会,我想如果你可以混进去的话,你可以收获一些你想知道的情报。” 杨十六的话还没有讲完,徐云野便已经忍耐不住,先行施展轻功离去。如果杨十六所言非虚,那么他现在必须做好一切的准备! 难道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真的会对一个没有一点武功的小女孩下手吗?徐云野现在的大脑早已是一片混乱,以至于根本无法平静的思考,可此时此刻,他却也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江湖上的争斗,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如果崆峒派的掌门人都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那么这些名门正派的掌门们,又何尝不会对岳沛萍下手? 呼啸的夜风,不断撩拨着徐云野本就躁动不安的心,他已经无法想象,岳沛萍如果真的出事,白莲教会陷入到怎样的窘境。而他也更加不能接受,刚刚失去父亲的岳沛萍,会真的落入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手中。 所以徐云野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停留,他回到住所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沈飞儿和孙康写下了一封信,让他们赶快把岳沛萍先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事已至此,他已经根本无法赶回去亲自去做这件事情,现在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就只剩下了自己的兄弟。 而他要做的和可以做的,就是直面那些参与了这次阴谋的谋划者,可他明白,清心子已死,这无疑是已经打草惊蛇,现在的他真的可以混入到酒楼的里面吗?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趁着今晚的夜色,先行做好一切的准备,可直到徐云野悄悄走出了房门,走到了桂花楼的门前,却还是感到心有余悸。 因为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整个武林中的半壁江山,而且这一次,他的身后再无一人的援军。 可徐云野已经别无选择,为了已经死去的兄长,为了整个白莲教,他又不得不再一次扛起这些本不该是他所承担的重担。借着今晚的月色,徐云野攀上了桂花楼的屋顶,悄悄潜入了进去。藏在酒楼天花板上的缝隙间静静的等候着,那场邪恶集会的到来。 而这一等,便就是整整五个时辰。 终于,就在徐云野已经快要无法继续坚持下去的时候,他的下面,便也突然响起了一声房门打开的声音。 徐云野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从天花板的缝隙中向下望去,果然看见了值得他等候的东西。 伴随着一道道沉重的脚步,徐云野的眼前果然也出现了那些名门正派掌门的身影,可当那些衣冠整洁,气度不凡的武林高手全部到齐之时,他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楼下的圆桌,已经坐满了人,从左到右,没有一个人不是当今武林声名最显赫,武功境界最高的前辈高人。徐云野只是草草一眼扫去,便已经发现了五大剑派中恒山派,嵩山派和衡山派的掌门人。 此时此刻,光是这一桌之上,便已经坐了整个武林的半壁江山。过去的徐云野,很少在乎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利益争夺,可知道现在,他才突然明白了,白莲教这几年的蓬勃发展,究竟惹下了多少敌人。 而突然间,伴随着主位上那个衣冠整洁,仙风道骨的道人忽然开口,本来嘈杂的环境,便又一次平静了下来。 那个人,便是当今嵩山派的掌门,金门道人。自从公孙休被害之后,五大剑客便以名存实亡,而武林中的剑派,便就以这位与公孙休同为五大剑派的金门道人为尊。事实上,早就有人曾经评价过,金门道人的剑法早就不在公孙休之下。如果这次反白莲教同盟的盟主真的是他,那么他也一定会成为徐云野最大的敌人之一。 “诸位,贫道在这里,感谢各位的准时到来,如果这一次的行动有了几位的助力,那么我们的行动,也必将成功!” 几位掌门听见此话,都是抚掌而笑,互相吹捧起来,可人群之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是吗?我看未必啊!” 众人的眼神,全都汇集到说话的那人身上,原来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衡山剑派的掌门,飞花落雨,成尚峰。此人不单单习得一身的好剑法,琴棋书画也是样样聚通,据说他曾经与衡山峰顶的石壁上,题画了一幅雨打吹花图,竟引来蜂儿鸟儿,落到那画上的假花之上,足见他画技之高超,故也因此得以如此的称号。 金门道人见成尚峰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也稍稍有些不快,他眉头一皱,向成尚峰道: “成师兄,为何突然这样说?我们这一次剿灭魔教,本就是侠义之举。所谓名正言顺,以我们的正义之师,对抗那些邪魔外道,焉有不胜之理?” 金门道人话音未落,人群却又传来一阵哄笑之声,只见大笑之人形貌丑陋,破衣烂衫,阔大的嘴巴咧得如一口大缸,露出一口黄牙,一看便知道是个乞丐。 “金门老道,我们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还干嘛说那些让人牙酸的话,说到底,我们还不是觊觎人家的那点家底,想要争抢过来罢了。” 金门道人听见这话,心中虽有不快,可却并未发作: “老塘鹅,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这些名门正派,尚且不能占有那些产业,那些邪魔外道中人,又怎配拥有?且不说这些,你们丐帮的上一任的龙帮主,就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鬼岛之上,虽然少林的大和尚说龙啸风是死在了修兰的手上,可这件事情,恐怕跟白莲教的人脱不开关系!难道阁下现在贵为丐帮帮主,就不想为龙帮主报仇吗?” 老塘鹅大笑道,“哈哈,你说是啥,那就是啥,老花子可不跟你这个牛鼻子理论,反正呢,剿灭了白莲教,对我们丐帮百利而无一害,老花子我也姑且算是卖你个人情,这一次的行动,丐帮也定然会尽力!” 人群中忽然又有一人道,“不错,且不论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次剿灭魔教,是势在必行,成掌门,你也不用太过多虑,我们坐在这里的,可算是当今武林中实力最强的一批人了,难道还斗不过那什么萧易鼎?” 成尚峰抬头看去,见那人竟然是一个大喇嘛,那大喇嘛头戴僧帽,身穿佛衣,倒也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只是他那双眼中流露的阴狠,却让人无法直视。 成尚峰轻咳两声,叹了口气,“老活佛,话可不要说得太满,你久居西藏,不知中原之事,近些年来,那白莲教的威风早已不比当年,那白莲教的十三太保,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是真的打将起来,我们还真的很难得胜啊!” 大喇嘛哈哈一笑,uu看书 .ukanshu.cm “成掌门,莫要蒙骗小僧,我虽然久居西藏,却也没少留意中原的事情,那白莲教的十三太保,近些年死的死,逃的逃,能打的还剩下几个?若是当年的白莲教教主岳虎阳在世,小僧尚且惧他三分,只可惜岳虎阳前些日子病逝,这便是佛祖要灭他们白莲教,谁也挡不住了!” 成尚峰冷笑道,“老活佛,你的注意力,都放在岳虎阳的身上,却完全没有顾及到剩下的那十二个太保,且不论别人,光是那铁手萧易鼎,我们就已经派出了无数的高手想要暗杀他,可是呢?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回来!这个人表面冷酷,内心却极为细腻,真可谓是当今的一大奇才,我们万不可小看了这人!” 这一次,成尚峰说完了话,所有人都是沉默不语,事实的确如此,萧易鼎作为近些年白莲教的实际掌控者,又岂能是个简简单单的人?可如果他当真是如此的老谋深算之人,那又该如何胜他? “成掌门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老子还就真的不怕这个萧易鼎!” 但突然间,人群中又传来一阵豪言壮语,可究竟着说话的人,又是谁呢? 199 群英会(下) 一百九十九群英会(下) 成尚峰的一番话,着实让在座的各位武林豪杰们面面相觑,虽然他们都是当今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但若是提起了萧易鼎,他们还都是在心中暗暗感叹望尘莫及。 或许萧易鼎并不像岳虎阳那样战绩卓着,但时至今日,江湖上却没有一人可以瞧了这个始终隐藏在幕后的铁手,正如成尚峰所,萧易鼎虽然很少与人争斗,但凡是他真正出手,还真的没有谁能够逃得过那只混铁打成的手臂。就算这一次他们人多势众,可也未必能够在萧易鼎的手下占到什么便宜,因为萧易鼎做事,从不依赖于自己的武艺,而是靠自己的脑子。 可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人群中忽然站出一位如同山峰般高大的汉子,这人一脸的虬须,整整占据了他半张脸的位置;头上也是一团凌乱的长发,活像是一头獬豸。 “成掌门,你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俺还真就不怕这个萧易鼎!” 那人如同雷鸣的豪言响起,便引得在座的英雄们一同瞧将过去,原来这大汉便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狮子”,山东第一好汉屠健。 要起此人,倒也真不是平凡之辈。屠健此人自幼便习得一手好九环刀,打遍了山东无敌手。现如今山东境界,一提起这“玉狮子”,可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屠健性情暴躁,醉酒后常常大开杀戒。故直到现在,依然有人拿屠健的名字,来哄吓调皮的孩子。 成尚峰见屠健得这样的话,默默叹了口气,可他刚要话,身边便又传来了一阵似哭非哭,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哟,这不是山东的没毛狮子嘛,怎么着?瞧你现在这副盛气凌饶样子,看来是当初李师没把你的毛给剃干净?” 藏在花板上的徐云野听见这话,心中顿时涌上来一阵酸楚。想当初自己的好友李师,见屠健酒后随意滥杀无辜,便出手修理了这厮一番,将屠健一把俊美的长髯全部剃光。使其丢尽了脸面。可时过境迁,故人早已作土,像屠健这般的人,便又冒了出来。 徐云野心中一痛,注意力便不自主的移到了那话的人身上:只见那人形容枯槁,看似病入膏肓,连眼窝也深深的陷了进去,全身上下,竟没有一点常饶生气,反倒是隐隐约约的显出一副死饶样子来。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饶手中正紧握着一根比他的手臂粗不了多少的引魂幡,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金门道人这样的武林名家,倒像是个哭丧的孝子。 屠健看那人揶揄自己,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怒火,他握紧拳头,如狮子鬃毛般的胡子个个绽起,便真像一头发了狂的狮子。 “他娘的,一个半死不活的僵尸,也敢来这样的场合胡言乱语?金门道长,你要是非留下这般阴邪的妖人,那俺就趁早回山东去,省的染上一身的尸毒!我屠健绝不跟这样的妖人为伍!” 金门道人叹了口气,站起身安抚屠健道: “屠贤弟,不要如此生气,来,坐下来慢慢聊,现在在这间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又何必争斗?对付白莲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我们内部先闹了起来,岂不是给敌人机会吗?” 金门道人安抚好了屠健,又转过头对那僵尸一般的壤: “齐先生,你也是,如今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又何必提起那些陈年往事?你要是真有这好勇斗狠的念头,等到了真刀真枪打起来的时候,自然要你出力!” 那人听见金门道人都这样了,也只好随意得向屠健拱了拱手,有气无力的道: “哈哈,姓齐的就是一个赶尸的,终日跟死人为伴,早就忘了怎么和活人话,屠大哥,你可不要怪罪我啊。” 屠健听见此话,虽还是一脸嫌弃,但也不好多,也只是草草还了一礼。 “对,这样才对嘛,大敌当前,自家人怎么能先起了内讧?”金门道人见两者消停了,也稍稍放下心来,可突然,他的目光就又汇聚到了成尚峰的脸上。 “成掌门,你刚才所言,的确不假,可如今我等义士,共同起事,也未必真的就怕了那个萧易鼎,难道他还能一个人对付我们这一群人不成?” 成尚峰叹了口气道,“金门道长,这些我都明白,可难道诸位就真的如此觑了那白莲教?别忘了,萧易鼎的身边,还有他那些兄弟们!” 席间又一人起身道,“成掌门太过多虑,现如今那白莲教十三太保还剩下几个?再了,就算是他们都在,又有几个人能挨得了女子这一身的毒功?” 隔板上的徐云野听见这声音甜蜜柔媚,竟像是个女饶声音,而当他抬眼一看,便果然发现了一个身穿着一身带着浓郁民族风情的裙子的美艳女子。这女人看上似乎还不到三十岁,可言语中的媚气,却着实能让人骨头酥麻。 成尚峰见那女子突然起身,却还是摇头不止。 “百越之地,素来生得毒虫猛兽,而黄三娘您的功夫,也确实是让成某佩服,可黄三娘,你是僮人,不熟悉我们中原的情况。唉,我就直了吧,诸位可曾听过白莲教的徐云野?” 成尚峰此言一出,满堂的英雄便立刻惊叹起来,虽他们都是成了名的武林高手,可提起徐云野,却是无人再敢出一句话。因为近些年,白莲教的这一把快刀所创下的伟业,都是他们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此时的徐云野,却突然很想笑出来,过去的他只想过自己平平淡淡的日子,可似乎老爷总是铁了心要和他作对。那些在众人眼中,几乎无法达成的伟业,竟然没有一件是他真心想去做的。 “那……依成掌门所言,我们真的没有胜算吗?”一旁的屠健突然开了口,只不过这一次,他刚刚脸上如同怒狮般的威猛早已荡然无存,竟活像一只得了瘟的猫。 可这似乎也并不怪他,对于在场的每个人而言,徐云野都是他们无法触及的顶点,如果这一次他们真的要同时面对萧易鼎和徐云野,那么胜负还真的不可知晓。 “这还不算最坏的事情,有一件事,看来我也不能不了!” 屠健连忙道,“还,还有什么事?” 突然,成尚峰的额角上,便缓缓流下了一行冷汗,他嚅嗫半,声若游丝的道: “几位,是不是……没有看见清心子啊。” 屠健听见这话,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番,可人群还真的就没有崆峒派的清心子。 “那是因为……清心子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副惊恐之色,连齐僵尸那向来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也是一片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么会?清心子的本事,僧还是知道的,到底是什么人能杀了他?”大喇嘛突然问道。 “这件事情,我也是今早上刚刚得知,可你们不用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我已经看见了清心子的尸身!你们知道吗?他的全身上下,就只有一道伤痕,也就是,他是被人一击致命的!” 见众人早就不出话,成尚峰便继续道: “虽然我还不能百分百的确信,清心子就是白莲教中人所杀,可大家想想,在这个当口,还有谁有理由杀害清心子道长?各位帮主,各位大侠,或许咱们的这点心思,早就被人家知道了,那我们再继续下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成尚峰的话,如一柄重锤一样击打在了每个饶心头上,如果事情真的如成尚峰所言,那么他们聚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就在每个人都在各有所思,垂头丧气之时,金门道人却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引得众人皆是浑身一颤。 “够了,诸位!你们都是江湖上各帮各派的扛鼎之人,难道就只会这些丧气话?” “唉,金门道长,也不是我成某故意长他们的威风,可光是一个萧易鼎,就足够我们应付的了,再加上那个杀人不沾血的徐云野,我们的胜算就又降低了不少,如果我们真的要跟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咱们可就收不了手了!别忘了,少林,峨眉,武当这三个大宗派,可还是按兵不动呢!” 完这话,成尚峰又是长叹一声,其实一切正如他所言,虽然他们已经集结了整个武林的半壁江山,可白莲教的势力已成,一时间根本无法撼动。再加上他们都是所谓的名门正派,根本不好主动出击,只能采取一些类似暗杀的行动。可暗杀,讲究便是一个暗字,如果人数太多,必然会引起白莲教的注意,到那时,先行动手的他们反倒不占任何道理,而保持中立的三大宗派,可就未必会再中立下去了。 金门道人听见成尚峰的话,却是丝毫没有任何表情。 “哦?成贤弟的意思是,我们不占理,所以,三大宗派的人很有可能会帮理不帮亲?” “金门道长,你还不知道吗?现在的三大宗派,表面上是中立,其实反倒是偏向白莲教更多一些:少林的修梅,是那徐云野的朋友;峨眉呢,销声匿迹了一个月,咱们一直联系不上;而武当的紫云,更是一个从不喜欢蹚浑水的家伙,咱们更是指望不上他!如果我们这边先出了什么事,他们肯定要帮白莲教,到时候,咱们可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可金门却突然大笑道:“你错了,成贤弟。难道你忘了吗?我们已经有理了!” 成尚峰一脸恍惚,“什么,什么理?” “话可你自己的,难道你自己都忘了吗?” 猛然间,成尚峰便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咱们可以用清心子的死,来做文章?” 金门道人抚掌而笑,“正是,贫道所忧虑,就是咱们没有道理,可如今清心子一死,咱们便有了理,不论清心子究竟是不是白莲教中人所杀,咱们都可以把帐全部算到白莲教的头上,再怎么,清心子也算是名门正派的宗师,三大宗派就算是想替白莲教话,也做不到了!” 一旁的老塘鹅道,“高,高,金门道人果然是高,,只是一番话,就把咱们的劣势变为了优势,老花子今算是服你了!” 金门冷笑道,“还不算完呢,各位想想,就算是咱们可以拿清心子的死大做文章,可到头来还是免不了和白莲教一战。” 黄三娘皱了皱眉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金门道,“不慌,我心中已有计。我知道,各位其实忧虑的,不是白莲教的萧易鼎和徐云野,而是白莲教那上下如同铁桶一般的团结。可我告诉各位,他们的团结,到头了!” 成尚峰大惊道,“金门道长,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样的计,快讲来听听!” 金门道,“诸位可知道,岳虎阳近日病故的事情?” “怎么不知?可岳虎阳一死,白莲教上下反而因为悲痛更加团结,这难道还算好事?” 金门摇了摇头道,“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岳虎阳死了没能击垮白莲教,可目前,有一个人对于白莲教来,是最为重要的!” 众人皆道,“是,是谁?” “你们还记得岳虎阳的那个独生女吗?别看她没什么武功,也没什么地位,可她毕竟是白莲教已故教主岳虎阳的女儿。只要我们把她擒到手,白莲教上下必乱!到那时,以我等精锐,对付白莲教之辈,岂不是唾手可得?” 听见这话,成尚峰猛地一拍大腿道,“好计!贤兄果然高明,如果事情成功,那我们就必然大胜!” 罢,满堂之人皆是放声大笑,u看书 .uukanhu可隔板之上的徐云野却早已是大汗淋漓。 事情果然如杨十六所言,反白莲教同媚目标,就是岳沛萍,如果他们真的得手,恐怕白莲教还真的就会败亡在他们的手上!可此时此刻,金门道人却又已开口! “哈哈,今日与诸位英雄相聚,贫道实在是喜不自胜。昔日东汉末年,东吴的周公瑾,曾经在大破曹贼之前,开了一场群英会,今日之景,真是更胜往日。诸位,贫道斗胆比肩前人,今日的盛会,岂不也是一场群英会?哈哈哈!” 众人听见此话,也同时喝彩起来,可徐云野心中的愤怒,却是无法忍耐,此时自己眼下的这群名门正派之徒,虽然个个德高望重,干的却是阴损之事,怎配和古人相比? 可就在他想要冲下隔板,怒杀这群狼狈为奸之徒的时候,人群却突然响起了一声义正言辞的吼声: “够了,你们这群人,难道一点点的廉耻都没有了吗!” 神捕与快刀 200 冲冠1怒 二百冲冠一怒 当那个人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矮瘦弱的男人吼出了那一声惊动地的呼喊时,在没有一个人可以笑得出来。 而当徐云野回过神,看向那个男饶时候,一时间他也只能感到一阵难以置信。 那人就是恒山掌门,郭繁树。可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像一棵树。如果硬要的话,那么他大概更像是一株灌木。 和在场这些名声远扬的大侠们不同,郭繁树没有什么响亮的雅号,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绝技。甚至用刻薄一点的话来,他根本就不算是一个练武的材料。 恒山剑法,五大剑派中最朴实无华,也最平凡的一门。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恒山剑,他却用了整整半辈子才堪堪登堂入室。 但凡是见过这个身材矮,平平无奇的男人,任何人都几乎很难相信他就是五大剑派中恒山派的掌门人。他的武功不高,身材不高,连待人处事都透露着一股让人心焦的木讷。可以,恒山派繁字辈的任何一个弟子,在任何方面都要远胜于他,可事实是,他才是恒山派那个最容易被人忽略,可又确实存在的掌门。 但正因为郭繁树似乎太过于平庸,这一声突然其来的吼声,才更让人感到惊讶。 现在的郭繁树,眼中满是愤怒。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野狗。可不知为何,全场的英雄们,竟然真的对这只以往对他们而言真的像一只狗的人,感到了恐惧。 在他们的眼中,无论郭繁树来或者不来,似乎都没有多少区别。眼前这个矮的男人,唯一能让他们看中的一点,就只有他恒山掌门的身份,可如果抛开这个身份,他又算是什么东西? 有关这一点,或许郭繁树才是看得最明白的那个人,像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见过太多,也经历过太多。生的缺陷,已经让他的内心中产生了一种由内而外的自卑,他知道,在这些英雄们话的时候,他只需要听;在大侠们庆贺的时候,他只需要笑。按理,无论今是不是应该有人站出来,那个人都不该是他。 可不知为何,当郭繁树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位置上,听见了金门道人那完美的计划时,他就再也无法继续隐忍下去,也再无法闭口不言。 但为什么,就算到了现在,他的身体还在不安的颤抖呢? 金门道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郭繁树,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出了一句话: “坐下来,我会当什么也没有听见。” 郭繁树的身体还在抖着,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他的双腿却根本没有屈下的意思。 “老郭,你这是干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别耍孩子脾气!”一旁的成尚峰反应很快,急忙站起身子,想要把郭繁树按在座位上,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个身材矮的郭繁树,不知为何竟突然像是有了一副强健如山的身躯,任由他怎样推动,都是毫不放松。 “成贤弟,放开他,让他自己坐!”金门道人突然瞪大了眼睛,狠狠看向了郭繁树,“郭掌门,不要让我再一遍,给我坐下!” 金门道人此时的态度,早就不似当初劝慰屠健与齐僵尸时那样苦口婆心,对于他来,郭繁树根本就不值得他去劝慰,这种人也不应该被劝慰,所以他唯一的做法,便就是威胁。 他还依稀记得,当初他找上恒山,向郭繁树发起这一次反白莲教同媚邀约时,郭繁树脸上苦涩的表情,可他也同样清楚,无论郭繁树有多么不情愿,他还是来到了这间屋子。 可这一次,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顺利,因为此刻的郭繁树,眼中竟没有半分的畏惧。 “金门道长,你们的行动,我不会参加,项师弟,咱们走,回恒山!” “掌门师兄,你当真要走?这一次是金门道长看得起我们恒山,才请我们来参加这样的盛会,师兄,咱们可不能辜负了金门道长的一片好意啊。” 人群又突然站起了一个留着两缕长须的俊秀男子,他看上去比郭繁树了几岁,可无论是仪表还是谈吐,都远远超过了他口中所的掌门师兄。 他就是恒山派的二号人物,人称北岳松的项繁空。 或许直到现在,江湖上的侠客们在酒余饭后,都会不约而同的讨论起同一个问题来,那就是为何当初恒山派的夏掌门,会指名道姓的选择郭繁树作为自己的接班人,按理无论从那个方面来,项繁空都已经远远胜过了他的师兄郭繁树,可夏掌门却偏偏就认准了郭繁树这个样样都不行的人。 事情一怪,往往传言就更怪。有人郭繁树只是表面木讷,其实城府极深,还有人郭繁树是靠着假传遗命,才当上了恒山的掌门,更有甚者,还郭繁树是夏掌门的私生儿子! 但这一切流言,都在人们见识了郭繁树本人之后,就全部消失了。因为但凡是见过了郭繁树的人,都只会认定一件事,那就是郭繁树是真的憨,不是假的傻。 可就是这个憨人,这个最不被人看好的郭繁树,成为了五岳剑派之一的掌门,也就是他,喊出了那一句惊动地的话。 而此时此刻,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师兄弟,郭繁树也是毫不低头。 “项师弟,你糊涂!师父临走的时候,叮嘱过我们,少参与江湖上的恩怨,只需要踏踏实实的做自己的事情,难道你忘了老人家的话吗?” 项繁空看了一眼金门道长,轻轻一笑道: “糊涂的是你才对吧,师兄,自打你当上掌门以来,咱们恒山派都流落到了什么地步?如今金门道长给了我们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珍惜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当众让金门道长难堪?要我……” 金门道人突然打断了项繁空,又看向了郭繁树。 “郭繁树,你真的铁了心要走?” 郭繁树突然抬起头,奋力高呼道: “金门道长,我无意与你作对,只不过你难道不认为你的做法,根本就是违背江湖道义的吗!” 金门道人不屑一鼓道,“道义?什么是道义?白莲教贪得无厌,气焰嚣张,难道他们就讲究江湖道义了?郭繁树,我告诉你,邪教妖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妖人,而我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传人,生来就是他们的死敌!” 郭繁树道,“好一个名门正派啊,金门道长,我倒要问问你,对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女孩下手,难道是名门正派该做的事情吗?” 金门道人顿时一惊,“你,你……” “够了,不要再狡辩了,金门道长,我本来就不想参加这次集会,是量在我们五岳剑派,一气连枝。再加上我师父和你师父是昔日旧友,我才不得以前来参加,可如今你居然做出如此伤害理的事情,我郭矮子就算是死,也绝不和你们同流合污!” 此时此刻在徐云野的眼中,郭繁树那矮的身躯,竟一瞬间高大了起来。他本以为这场宴会,本就是一场狼狈为奸之徒的报团取暖,却未曾想在一众蝇营狗苟的所谓大侠当中,竟然还真的有一位响当当的汉子! 但实际上,郭繁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他能够挺身而出,揭穿金门道人虚假伪装的原因,只不过是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在一阵因为大声吼叫后的短暂眩晕中,郭繁树突然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那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帘初师父的病榻之前,而他也绝不会忘记那一,因为那一,是他第一次看见师父哭。 “繁树,我已经……决定了,让你来做恒山的掌门人……” “什么,师父,我怎么配呢?繁空师弟,还有别的师兄弟,他们都比我强太多了,我真的……” “好啦,好啦,繁树,不要推辞了。我知道,你的本事不如你的那些师弟,又不会待人处事,恒山派到了你的手上,基本很难有多少发展……” 突然间,郭繁树的手上顿时传来了一阵温暖,他不禁看向了自己的手,突然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声。 “但是,繁树,你是个知道初心的人,你明白什么才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你记住,衡量一个饶优秀,不是看他究竟有多少才干,而是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繁树,光是这一点,你就……已经是合格的了。” 猛然间,郭繁树又一次的睁开了眼睛,而这一次,他的身躯也不再颤抖。 “金门道长,告辞了!项师弟,我们走。” 罢,郭繁树头也不回的迈向了大门,而项繁空,也只好咬着牙跟上了他的师兄。 一旁的成尚峰顿时大惊失色,可他惊的倒不是失去了郭繁树和他所代表的恒山派,他真正担心的是,现在的郭繁树已经知道了太多东西,如果他在这个时候走了,不定要惹出多大的麻烦!于是成尚峰马上转头看向金门道人,希望他能够做点什么,但他只是轻轻的一瞥,便已经不出一句话。 因为现在金门道饶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露出了一副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啊!师弟,你……” 只是一瞬之间,不仅仅是成尚峰,连隔板之上的徐云野,也再难掩盖自己的震惊。因为此时此刻,郭繁树那既高大又矮的身体上,已经被刺进了一柄剑!而那柄剑的主人,正是他的师弟项繁空。 项繁空狠厉的抽出刺在郭繁树后背上的剑,又嫌弃的将剑身上的鲜血甩净,咬牙切齿的指着已经倒地不起的郭繁树道: “师兄,这可怪不了我,要怪,就怪你实在是太不听劝啦。” 郭繁树身受了致命的一击,再加上愤怒与惊恐,直喷出一口鲜血,再也不出一句话,可他的双眼却死死盯住了项繁空,一刻也不愿合上。 “够了!别那样看我,我别看我啦!” 不知是因为杀害师兄的自责还是想要斩草除根的狠毒,项繁空竟突然有些癫狂,他拿起佩剑,一次又一次的向着郭繁树的身体上刺去,可直到郭繁树的最后一口气消失,他还是没有闭上双眼。 木讷,迟钝,懦弱的郭繁树,直面了自己的内心,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可终究,他还是死在了师弟的剑锋之下。 “不是我杀你,是你自己杀了你,你本来就不配当掌门,这就是你从我手中夺走东西的代价!” 即便是郭繁树已经身亡,项繁空却还是一副疯狂的样子,可随着金门道饶手掌缓缓拍上了他的肩头,他也稍稍平复了下来。 “繁空贤弟,你做的很好,我早就过,恒山的掌门就应该是你的,放心,这里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 金门道人又转过身子,看向了在场各有所思的英雄,淡淡道: “这一次,还有谁敢反对这次的行动?” 见没人答话,金门道人不禁大笑起来,可突然间,一道不可阻挡的锋芒直直得冲破了花板。飞向了金门道人。 金门道人反应极快,身体向后一侧,躲过了来者的袭击,可随着他的脸颊上流出了一行鲜血,他才发现他连自己是怎么赡没有看见。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就只有一人。 “徐……你是徐云野?” 徐云野握紧了自己的刀,也露出了自己那要将一切斩断的眼神。或许此时此刻,他已经感觉了自己的行动有些冲动,可身在隔板之上的他,却已经无法继续忍耐一秒。 徐云野环视四周,看着这些所谓的英雄,他却只能感到一阵恶心。他对付恶心的事物,从来不需要话,他只需要他的刀。 而且这一次,他不会再给金门道人躲开的机会! 但就在徐云野准备再次出刀,一击结果金门道饶时候,他的眼前竟突然一黑,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眩晕,他的整个身子也轰然倒塌。 金门道人似乎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来,他捂住额头,沉默了半,才对站在徐云野身后的黄三娘道: “黄三娘,这一次,贫道是被你给救了。” 黄三娘微微一笑,走到徐云野的身边,拔出了他脖颈后的毒针,又叹了口气道: “先别高心太早,uu看书 .uukanshu 他可还没死呢。” “啊?那还等什么,杀了他!”一旁的屠健也是惊魂未定的道。 黄三娘点零头,拉开衣袖,伸出了自己洁白如玉的手腕,而她的衣袖中竟然也赫然钻出了一只血红色的蝎子,显得异常扎眼。 “等等!先别动手!” 就在黄三娘要把蝎子放在徐云野身体上的时候,金门道人却一把拦住了她。 “怎么?金门道长,现在不杀他,还等什么时候?”成尚峰惊道。 金门道人擦去了额角的汗水,又看了看已经昏迷的徐云野,忽然冷笑了几声,他将自己的脚踩在了徐云野的头顶,缓缓道: “我想到了,一个新的计策!” 神捕与快刀 201 逃亡与救赎 二百零一逃亡与救赎 桂花楼最上层的套间里,正躺着两个一动也不动的人。 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另一个的情况,似乎也好不了太多。 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就是恒山掌门,哦不,是前掌门郭繁树,而另一个,当然就是徐云野。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睡过去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死是活。他就是那样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沉睡着,似乎唯一能够证明他还存活的,就只剩下了徐云野那微弱的脉搏。 可为什么徐云野明明还活着,却还是没有醒来呢? 或许他真的死了,也或许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可这如果真的是梦,那为什么这梦却如此真实而可怕呢? 空白,一望无际的空白,徐云野甚至已经忘却了自己是谁,忘却了自己究竟在哪,在那种恍然飘忽的梦境中,他什么也做不了,更无法醒来。 他就如同一个刚刚学步的婴孩一样,在那片无尽的空白中奋力的奔跑,希望能够找到一条出去的路,可无论他怎样尽力的奔跑,他的眼前,还是一片空白。 可在那一片空白之中,徐云野竟然似乎可以看见自己的过往。 昔日的景象,一幕幕从他的眼前划过。可那对于其他人来,如同壮烈史诗般的过往,在徐云野的眼中,却完全是用他的血泪描绘成的。 事到如今,他还是救不了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改变任何的事情,就像这一次,他依然救不了岳沛萍,也无法挽救其他的兄弟。 他今年四十岁,也已经在苦海中游荡了四十年。似乎无论他做了多少努力,他也无法真正的从这片苦海中挣扎出来。 所以,徐云野放下了他的刀,他平躺在地上,任由那片惨白将他的身体渐渐吞噬,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愿意再重新站起,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也许他真的失败了。 可就在徐云野的身体即将要完全陷入的时候,他的耳边又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六弟,站起来。” 徐云野睁开眼睛,却突然间连一句话也不出来。因为他的面前,正站在他的大哥,岳虎阳。 “大,大哥,你……没死?” 可徐云野瞬间又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他闭上了眼睛,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是我死了吧。” 岳虎阳叹了口气道,“不,六弟,你还不能死。” “为什么?我们又见面了,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岳虎阳道,“听着,六弟,我们总有一会相见的,但绝不是今。你现在必须站起来!” “我,我不行了,大哥,这些年,我真的是太累了。我……我想歇一歇。” 可徐云野的身子却突然被扯了出来,而就在那一瞬间,他身边的白色,也开始一片片破碎了开来。 “你,还不能倒下,决不能!” 猛然间,徐云野一下子从沉睡中清醒了过来,他张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也流出了连续不断的汗水。 徐云野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竟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挣扎着站起身,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却已经还是心跳不止。 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借着些许的月光,徐云野的视线,却突然汇聚到了身边的尸体上。 郭繁树,终究还是因为他所坚持的正义而丧失了性命,看着那双连到死也无法合上的双眼,徐云野的内心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个孔般的刺痛。 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还是无法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人坚持自己的道路,往往会失败呢?又是为什么,自己已经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还是无法改变任何的事情呢? 不知为何,此刻的徐云野忽然想起了崇圣寺的戒贪大师,他曾经对自己过,如果自己放不下心头的执念,或许一切,都只会走向最坏的结局。 当年的他,不过认为这只是个笑话,可未曾想这个笑话,居然一语成谶。 徐云野叹了口气,走到郭繁树的身边,将他的眼皮缓缓合拢。在做完这一切后,徐云野突然苦笑了一下,又走向了房间的大门。 而在那一刻,他也再一次的确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那就是绝不退缩! 哪怕那真的是必成恶果的执念,徐云野也一定会坚守这份执念,至死方休。 可就在徐云野即将要迈出大门之时,门外又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 徐云野皱了皱眉,将耳朵贴近门边,仔细的听着门外的动静,而他也突然间意识到,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你们,有人杀了人?你们不会骗我吧?” “不会,不会,刚才是那个道长亲口对我的,绝不会有错!” 徐云野顿时大惊,他转过头,看向了郭繁树的尸体,便马上就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便是金门道人口中所的,完美的计划。他留下徐云野性命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来承担杀害郭繁树的罪责! “一派胡言?难道人犯是傻子?杀完了人不走,等着我们去抓吗?” “大人,那人犯已经被制服了,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你就放心吧!” “哦,原来是这样,那赶快,你们几个,把门给我打开!” 徐云野听见这话,心中大呼不妙,可他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用力抵住大门,又用力拉过来一座大柜子,挡在了门口。 “哎?怎么回事?怎么打不开?” “废物,你们几个,用力推啊!” 门外话音未落,便又顿时传来一阵咚吣撞门声,只将那柜子装得摇摇欲坠。 “不好,那人犯把门堵住了!你们快去后门那里,把他围住!” 徐云野心中又是一惊,他明白此时此刻,自己恐怕已经不能再躲,与其等这些官差冲进来,倒不如他自己先杀出去。 可突然间,他举着刀的手,又渐渐的沉了下去。 徐云野明白,既然现在自己已然蒙受不白之冤,那么如果再出手反抗的话,肯定会造成更大的误会,到那时,不等金门道人先去白莲教挑事,自己便已经成了全武林的敌人! 可难道真的让他束手就擒吗?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给他一个辩驳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得清呢? 徐云野咬紧了牙关,握紧了双拳,此时此刻他可以想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逃。 虽然他之前从未逃过,也绝不会逃,可现在他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徐云野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窗前的帘子一把扯下,又拿起宴会上没有喝完的酒,全部洒了上去。 火焰,点燃了酒精,瞬间又攀上了整条窗帘,望着渐渐其势的大火,徐云野知道,如果要逃,这就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于是他打开窗户,忍着全身的虚弱,向着窗外奋力一跃,逃向了远方,可就算是他已经离开了房间,却也可以听见那些捕快们的惊呼。 “不好了!他放火了!他要把这间酒楼都烧掉!” 借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徐云野的身影也被完全的忽略,他奔跑,不停的奔跑,可他却根本不知道该奔向何方。 或许现在,自己唯一可以去找的人,就只剩下了萧易鼎。可如今自己给萧易鼎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又会如何责备自己呢? 可徐云野已经来不及多想,他施展轻功,从屋顶上反复的飞跃着,可突然,伴随着后颈传来的一阵酸麻,他的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徐云野的身体,重重的跌倒了下来,摔在了坚实的台阶上,看来虽然黄三娘的毒针并不致命,可却还是让他受了不轻的伤势。 这还是徐云野第一次这样狼狈,也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疼痛。 屈辱,不甘,痛苦,一瞬间全部涌上了徐云野的心头,他明明是那把下第一的快刀,可为何这样他却还是要逃窜呢? 徐云野咳了两声,努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就在他抬起头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面前,竟然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全身都掩盖得严严实实的人,可就算他掩盖得再好,徐云野却也可以看出他身上那强大的气场。 “你就是,徐云野吗?” 徐云野顿时一惊,他挣扎着站直了身子,想要拔出自己的刀,可此刻的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你,你是谁?” 那人没有答话,只是用透在外面的双眼紧紧盯住疲惫不堪的徐云野。 “回,回答我!”徐云野咬紧了牙关,也艰难的拔出了自己的刀。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要去哪儿。” “我要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快给我让开!” 那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又道: “杀害郭繁树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听见这话,徐云野心中不禁一颤,他反复端详着眼前的神秘人,可却还是看不出他究竟是谁。 于是他只能摇头叹道,“不是我杀的,可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可神秘人却突然笑道,“你身上的伤可不轻,就算是逃,你又能逃多远呢?” 徐云野道,“阁下,是要杀我吗?” “不。” “那阁下是要帮我?” “也不是。” “那你又为什么非要挡在我的面前!” 神秘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看向了远处冲的火光,又突然叹了口气。 “我是来,给你指一条明路的。” 徐云野顿时拧紧了眉头,“你到底想什么?” 神秘壤,“我看阁下逃走的方向,好像是比武大会的会场?” 徐云野点零头,“我二哥在那里,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神秘人摇头道,“不,你现在绝不可以回去,徐施……徐云野,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把岳沛萍给救出来!” 徐云野不禁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沛萍侄女会有危险。” 神秘壤,“既然你今已经出现在了金门道饶面前,那么他们就必然会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所以他们一定会加紧计划的进行!” “那又如何?我已经写信通知了我的兄弟,他们一定会先一步把沛萍侄女给救走的!” 不知为何,神秘人竟突然有些发怒,“够了,徐云野,你难道认为金门道人是那种会先话后办事的人吗?或许就在那你写信的时候,金门道人已经先下了手!” 神秘饶话如同一柄利剑,顿时刺痛了徐云野的心,他不停的摇着头道: “这,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徐云野!现在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去,快去!把岳沛萍救回来!” 徐云野本来酸麻的身体,在神秘饶话语作用下,竟突然又重新翻涌上了一阵力量,他抬起头,直视着神秘饶双眼,缓缓问道: “阁下,究竟是谁?” “人犯就从这里跑了,快追上他!” 神秘人刚欲开口,巷子的尽头便又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叫喊声,他急忙转过身子,向徐云野道: “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可现在不是时候,去吧,徐云野!做你该做的事情!” 纵然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可徐云野却也无法再问下去,他感激的向神秘茹零头,就又再一次向着远处跑去。 奔跑,不停的奔跑,此刻徐云野的身躯,已经再也感不到一丝的疲惫,他已经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岳沛萍,哪怕是他没有辩解的机会,哪怕是他被当成一辈子的杀人犯,他也毫不退缩。 白昼接着黑夜,黑夜又接着白昼,在不知经过了几的跋涉之后,徐云野又再一次来到了那间依旧悬挂着白帆的屋子,而他,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但就在他带着颤抖不安的心缓缓将大门打开的时候,他却又突然惊呆在了原地。 因为他的眼前,不是真美丽的岳沛萍,而是沈飞儿和孙康。 “怎,怎么回事?沛萍侄女呢?”徐云野看向了沈飞儿,可沈飞儿却早已是满头汗水。 “六……六哥,我们来的……时候,大侄女她,就已经不见了!” “什么!” 徐云野的内心,忽然像是被重重的打击了一下,积劳几日的疲惫,终于压溃了他高大的身体,让他一下子跌倒在霖上。 “六哥,你,你别这样,uu看书w.uuknshu.om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去找她的。”孙康走上前,想要握住徐云野的手,可徐云野却突然像是触羚一般,一下子从地上弹起,发了疯一般的向着门外跑去。 “六哥!六哥!你,你回来啊!” 沈飞儿和孙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追赶上徐云野,可不知为何,徐云野却像是一具失控聊机器,根本无法再停下来。 此刻的徐云野,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着了,此时此刻,徐云野血红的双眼前只有那一道美丽的身影。而就在徐云野跃向空的那一瞬间,他也真正的明白了,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沾上无数的鲜血,他也要再一意孤行一次! 风声散去,沈飞儿和孙康气喘吁吁,双眼茫然的看着徐云野已经消失在云端中的身影,在恍惚之间,他们所能看见的徐云野,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刀! 一把伤痕累累,千疮百孔却从不沾血的快刀! 神捕与快刀 202 太原神龙 二百零二太原神龙 夜已经深了,可六扇门府衙最靠里的房间却依旧亮着灯。 蟋蟀轻鸣,晚风吹拂,正是一片春意盎然之景,但无论外界有多么祥和,似乎都无法让书案前的年轻人放松下来。 年轻人就是方成,神捕方成。 可就算他真的是第一的的神捕,这世上也有着太多让他看不透的东西,就好比现在方成眼前的册子。 自从日本之行过后,方成就同徐云野分手了,而袁云也由于思念故乡,回到了海南。但似乎这份得来不易的寂寞没有让方成恢复往日的懒散,而是让他更加专心于对这本册子的研究。 由于岳虎阳的病逝太过突然,方成并没有来得及将那本雪樱子留下的册子交给徐云野,但这并不代表方成忽视了上面所记载的东西,而随着他研究的逐步深入,他也越来越发现这本册子上记载东西的重要性。 通过自己几日来的翻译与研究,方成可以初步的断定这是一份名单。一份百一岛试炼人员的名单。 百一岛试炼,藤海家残忍而血腥的传统,可就在方成亲眼见证这一页页由血和泪所铭写的名单时,却只能感到一阵难以言状的惊讶。 为什么百一岛试炼人员的名单上,会莫名其妙的出现白莲教现教主萧易鼎的名字?难道他曾经参加过百一岛试炼?亦或者他根本就是一个日本人?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整本册子上就只有这一个中文名字? 可无论是怎样,方成都不能轻视这份名单所记载的东西,因为他知道,雪樱子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那么她便更不会随意转交一份没有意义的东西。但如果她的所作所为,的确有她的深意的话,那这份深意又究竟是什么呢? 是新的阴谋,还是别有用心的欺骗?现在的方成根本想不通这一切,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再去寻找徐云野,而徐云野也绝对不是一个好找的人。 想起徐云野,方成不禁推开了那本写满了异族文字的册子,疲惫不堪的叹了口气。 徐云野,究竟去了哪里?又最终要走向何方?他不知道,也似乎永远都不会知道。虽然他与徐云野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可一旦危险的浪涛平复下来,他们却又仿佛像是一对各走各路的陌生人,再难相遇一次。 可方成同样明白,无论徐云野在哪里,他们都是一生的朋友。他忘不了那把杀人不沾血的刀,也忘不了那个永远重情重义的人。 只是有些时候,当方成想起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容时,总会觉得于心有愧。似乎自从他们相遇之后,一直是徐云野在帮助着他,而他能为徐云野做的,却少之又少。 但这并不怪他,因为这世上,也再难有一个人能够帮助到徐云野。哪怕是像自己这样的,徐云野最亲密的朋友,也似乎只能在远处默默的看着那个坚毅的背影。 或许这就是徐云野所选择的路,一条永远伴随着孤独与痛苦的路。可难道在这条漫长的旅途上,他真的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吗? 想到这里,方成又揉了揉发红的双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一次将那本册子翻开。 他明白,徐云野已经为自己做了太多,那么自己也一定不会忘记这个最好的朋友。也许他能做的并不多,可只要是能对徐云野有那么一丁点的帮助,他都绝不会轻易放弃。 可就在这个时候,方成房间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成,你还没睡吗?” “快了,正到关键的地方,等我把这一页翻译完,我就去睡。”方成叹了口气,向白双随意的招了招手,又重新把目光转移到了册子上。 白双看着眼前辛劳的方成,沉默了一会儿,又叹气道: “是为了,徐云野的事情吗?” 方成突然停了下来,摇头对白双道: “师父,你知道的,徐兄帮了我这么多次,我也总该为他做点什么的。” 白双突然怔了怔,又苦笑道: “那,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可方成却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些什么一样,他站起身,扶住了白双的肩膀问道: “师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跟我?” “没,没事了。” 方成皱了皱眉,突然指向了白双脚上的靴子。 “这双靴子,你有好几年没穿了。” 白双突然笑了,“那又怎么了?刚刚收拾屋子,翻出来的。我看这双靴子还没坏,也舍不得扔,就拿来穿了。” 方成摇头道,“不,在我的印象里,你只有办案的时候,才会穿这双靴子。而且,如果没有事的话,你收拾屋子干嘛?” 白双微微一笑,可又露出了一阵短暂的忧虑,他走到椅子边坐下,看着方成满桌子的书本,叹了口气道: “我教你的本事,可不是让你用来分析我这个老头的。” “可,可你一定是有别的事情,对吗?” 白双沉默了很久,才又继续道: “是有一件事,就是……算了,我直吧,明我要出一趟门,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 “干什么?办案?师父,有什么事情,我去做不行吗?” 可不知为何,白双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哪那么多事?嫌我老了,以为我什么都干不了是不是?好好的在家待在,少管我的闲事!” 罢,白双竟气呼呼的站起身子,就要向门外走去,可他的脚还没有踏出一步,手臂便又被方成紧紧的握住了。 “师父,你越是这样,就越只能明出了大事。” 听见这话,白双也再无法装模作样下去,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向方成道: “是,是有一个案子,但这一次,我不希望你去了。” 方成顿时大惊道,“为什么?” “你,你最近太累了,我也正好闲得慌,再了,人家是指名道姓让我去的,你去,我怕人家不满意。” “可之前的每个案子,不都是这样?师父,你难道还不放心我?” “我,我当然很放心……”白双突然拍了怕方成的肩膀,“但这一次,你真的不能去,我是为了你好。” 罢,白双便直接抽出了手臂,头也不回的向着门外走去,只留下方成一个人呆若木鸡。 师父所的大事,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不让自己去呢? 方成一时间根本想不明白这一切,看着白双远去的背影,他竟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福或许,这一次,他应该听师父的? 可忽然间,方成的全身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疯狂的向白双追去。强烈的求知欲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根本无法自拔。 方成的一生,便就是为了求知而存在,如果真的让他屈居幕后,什么都不管的话,那么他根本无法认同! 可就在他冲出大门,向着白双追去的时候,他的肩膀却忽然被紧紧的握住了。 方成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却不禁大吃一惊,因为眼前的人,是他从前根本没有见过的。 可这里是六扇门,难道六扇门也能被外人随意的闯进来吗? 但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方成不禁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于是他仔细的端详起眼前的人,可还是想不出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那人大概五六十岁,却精神矍铄,气度不凡,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凛然的正气,让人心生敬佩。只不过由于他的右眼带着一副眼罩,也使得整个饶身上,也多添了些许的狠辣。 老人见方成紧紧的盯着自己,却也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就是方成?” “我,我就是,请问您是哪位?” 老人摇了摇头道,“你这是要干嘛去?” 方成看向了远方,见白双早就没了踪影,心中焦急万分,但就在他想脱身而走的时候,却发现老饶手掌像是一幅沉重的铁钩,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这突如其来的情景,让方成不禁又看向了那个老人,但老人虽然武功不俗,却只是不想让他走,并没有加害他的意思。 “老先生,晚辈现在有事去做,恕我不能相陪了!” 可老人却并未松手,甚至又加了几分劲力。 “哼,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看老饶面容突然增添了几分的凶狠,方成却也还是想不通他究竟是谁,只好答道: “晚辈不知。” “你连我也不知道是谁?哈哈,告诉你吧,我就是施韬的朋友,今日前来,就是为他复仇的!” 听见这话,方成顿时大吃一惊,他翻手提腕,想要用铁指功击开老饶手掌,可老人只是食指轻轻一动,他的全身便立刻酥麻了起来。 “想动我?就凭你的那点微末武功,也能奈何得了老夫?” 方成见老人武功实在远胜自己,便散去了自己的功夫,可他的气势却没有丝毫消减。 “老先生,你你施韬的朋友?可你究竟知不知道,施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老人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哦,那你,施韬是怎么样的人?” 方成正色道,“施韬虽然明面上是朝廷的四大神捕,可暗地中却是杀手组织胧月楼的首领,这么多年,他一直为了他口中的复仇,杀尽了无数无辜之人,难道他不是罪有应得吗?” 老人听见这话,微微点零头,可突然手上的劲力又顿时爆发而出,痛得方成咬牙切齿。 “哼哼,你了这么多,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无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都是我的朋友,如果是你的朋友做了这么多的恶事,你难道不会为他复仇吗?” “不,我不会!” 老人顿时一惊,放在方成肩膀上的手也随之拿开。 “这是你的真心话?” 方成一边揉着疼痛的手臂,一边咬牙道: “对,如果我的朋友做了不正确的事情,我不仅不会纵容他,还会亲自逮捕他!” 老人皱了皱眉,又道: “当真?如果是你最好的兄弟,救了你几次性命的人犯下了错,你还是会大义灭亲吗?” 听见这话,方成顿时察觉到了些什么,他紧紧瞪住老人,怒不可遏的问道: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徐……” “我在问你,能不能做到,回答我的问题!”老人声若洪钟,堵住了方成的话,一时间,方成竟然丝毫不敢直面老饶锋芒。 “能。” 方成大口的喘着粗气,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肩膀,可眼神中却没有半分的犹豫。 “我会尽力查清真相,还他一个清白,可如果他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那么就算是我再对不起他,我也一定会把他缉拿归案!” 可就在方成完了这番话后,老人竟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出来吧,白老头,你调教了一个好徒弟啊!” 看见这样奇怪的一幕,方成不禁惊讶不止,可就在这时,白双竟然从远处的树丛中走了出来。 老人看着方成惊讶的面容,uu看书 w.uuknshu慈祥的拍了拍方成肩,可那刚好是方成受赡位置,让方成又是疼得一哆嗦。 老人见状,又不禁大笑道: “成子,老夫手劲大了一点,你可不要怪我啊。” 方成一脸的茫然,不停的摇晃着脑袋道: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双走上前,欣慰的点零头,又指向了身边的老人。 “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朋友,跟我并称四大神捕的太原神龙,郑标。也算是你半个师叔。” 听见这话,方成的惊异更是深了几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在自己的时候,也曾经见过这位同师父并列四大神捕的太原神龙,怪不得自己刚刚会对这个老头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此时此刻,郑标深夜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郑标大笑道,“你就别损我啦,咱们可都是快死的东西了,以后还不是都要靠这些年轻人。方成,最近些年,你的活跃表现,可都是传到山西了啊!” 方成尴尬的笑了笑,但突然他的心中又产生了一阵不好的预感,既然郑标来到这里,想必是江湖上又发生什么奇案,那么莫非师父刚才所的案子,就与他有关。 于是方成又收敛了神色,恭敬的问道: “郑师叔,那不知您试探晚辈,究竟是为了何事?” 郑标和白双对视一眼,又叹了口气道: “方成,我有个案子,想让你参加,可以吗?” 203 捕快之路 二百零三捕快之路 面对着与自己师父白双齐名的太原神龙郑标发出的邀约,方天成一时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可天性机敏的他却早就从郑标的话音当中,看出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如果有什么案子,是连这位名满天下的太原神龙都无法靠一人之力解决的,那么这必将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案。而通过刚才白双与郑标的表现来看,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与自己密切相关。 回到六扇门的方天成,一直醉心于百一岛试炼的名单之中,竟然对于目前江湖上所发生的的情况一无所知。但突然间,方天成却想起了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 还记得他们当初为了替薛天傲被害的事情追查线索的时候,徐云野曾经跟他透露过一个消息,那就是白莲教即将要在一个月后举行一场盛大的比武大会,而按照时间来推算,比武大会就恰好要在几天之后举办。 恰逢这个特殊的时节,又是一件和自己有着牵连的事情,莫非郑标口中所说的大案,就与这场比武大会有关? 想到这里,方天成顿时便想起了那位自己的挚友,快刀徐云野。如果是这件大案是因为比武大会而起,那么作为东道主的他,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而会不会,这场大案,本就是他所为呢? 不知不觉之中,方天成的脸颊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幕幕不祥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竟然让他忘记了眼前的郑标。 “方天成,方天成?” “啊,郑师叔,您讲。”方天成猛地回过神道。 郑标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天成,又突然默默地叹了口气道: “其实,你师父是不想让你牵扯进来的,可事到如今,恐怕你作为老白的徒弟,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方天成不禁正色道,“敢问郑师叔,您所说的案子,究竟是……” 郑标看了一眼白双,示意让他来说,可白双却依旧是一副沉默的样子,于是郑标只好又亲自对方天成道: “说实话,方天成,当初我听说施韬是被你所擒获的,我还真的有一点恨你。” 方天成刚要说话,便被郑标拦住。 “平心而论,无论是我,还是你师父,我们虽然都顶着那所谓的四大名捕的头衔,可实际上,我们也不过是普通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说到这里,郑标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了一阵忧伤,他叹了口气,又继续道: “也许你还不知道,我跟施韬,是过了命的交情,他也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捕快。你知道我刚开始得知施韬死亡的消息后,想干什么吗?告诉你,当时我真的想冲到京城,把你这个小子撕成八瓣!” “可就在我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我才明白,你是对的。可方天成,你知道吗?无论施韬究竟是谁,又做了多少错事,他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可就算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在他犯下了这样的大错之后,我也依然不会为他辩驳任何一句话。” 说到这里,郑标的声音竟突然有些哽咽,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指向了方天成身上的捕快服道: “所以,你明白了吗,穿上这身衣服,便一辈子都是公门的人。公门的人,便一辈子都不能拥有私情。我说这么多,并不是想告诉你,我们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一旦踏入了这一行,我们便没有多少选择。” 可方天成在听完了郑标的讲述后,却早已是大汗淋漓,似乎他已经要预知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所以,这件案子,跟……徐,徐兄有关。” 郑标点了点头,“不错,不仅与他有关,我可以正式的告诉你,他已经是我们通缉的罪犯。” “为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一旁的白双突然轻咳了两声道,“冷静点,天成,有些事情,你必须要面对。” 郑标道,“或许你还不明白这些天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你吧,崆峒派的掌门清心子,与恒山派的掌门郭繁树,已经被害,而目前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白莲教的六太保,快刀徐云野!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这件案子!” “不可能!徐兄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杀他们!”方天成的身体早已是颤抖不止,连语调也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样。 郑标道,“我知道你一定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我来找你,第一是因为你是一个杰出的捕快,第二就是因为你和徐云野的关系,如果凭你们的交情,可以寻找到徐云野的下落的话,那么便可以省去我们很多的时间。你,想清楚了吗?” 此时此刻,方天成看着眼前的师父与郑标脸上的神情,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并非是空穴来风,可难道徐云野真的会去主动杀害两个跟他并没有仇怨的人吗? 他知道,这绝不可能!曾几何时,徐云野那侠肝义胆的性格,便被他深深的刻入了记忆之中。即使是现在郑标如此言辞凿凿,也无法让他相信徐云野真的就是犯下了这一切罪行的人。 所以,方天成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浊气,重新镇定了起来。因为他知道,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要凭自己的努力,和郑标据理力争。 “郑师叔,你所说的,恕晚辈无法认同,请问你口口声声说徐云野就是真正的犯人,可他为什么要做下这样的事?您也是出了名的神捕,难道还不清楚犯案,是要有动机的吗!” 可郑标也是丝毫不惧,他拧紧眉头,向方天成道,“他有什么理由,跟我们没有关系,方天成,你要记住,你是一个捕快,不是江湖上的浪荡游侠,兄弟情义那一套我劝你还是趁早扔了吧。我只问你一句,到底愿不愿意跟老夫走一趟?” “不,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我不会和您走的,晚辈也斗胆问您一句,您凭什么断定徐云野就是杀人犯!” 听见了方天成的质问,郑标久久没有说话,此时此刻,他似乎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而他也竟突然发现了,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着一些十分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不想和你争辩了,方天成,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那么我也不会强迫你。老白,我告辞了。” 说罢,郑标便向白双抱拳拱手,就要向着门外走去,可突然间,他的身后又响起了一阵康概激昂的声音。 “等等,郑师叔,我没说,我不去。” 郑标不禁大惊,他急忙转过头来,可他看见的,却并不是一张妥协的脸。 “我会和您前去,而如果徐兄真的是犯下了一切的罪人,我也绝不会包庇他。但是……” “但是什么?” 方天成紧紧凝视着郑标的眼睛,“但是,我要做的,只有一样,那就是查清事情的真相,如果徐兄是被冤枉的,那我就要靠自己的力量,还给他一个公道!” “什么?你究竟还是要替着那个徐云野说话吗?我已经说过了,你是一个捕快!” 方天成摇了摇头道,“不错,我是一个捕快。但郑师叔,您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捕快的职责,并非是大义灭亲,而是让真正的罪犯绳之以法,替无辜的人抹清冤屈。从始至终,我们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查清真相!” 方天成的声音并不洪亮,可足够让郑标呆立良久,而不知为何,这位身为四大神捕的太原神龙,竟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老白啊,你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啊!” 白双也是满怀欣慰的看向方天成,不住的点头。因为方天成刚刚所说的话,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呢。 郑标一边微笑,一边走到方天成的身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方天成,我可以和你一起查清真相。” 方天成听见这话,大喜过望,他一把握住郑标的手,兴奋的问道: “那,那我们何时动身?” “就在明天!” 第二日,方天成早早的收拾好了行囊,便同白双道别。他坐上了郑标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一路扬尘而去。 可虽然昨天他还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但今天的他却再难掩饰自己的忧愁。 徐云野,真的犯下了那样的大案吗? 虽然方天成的内心,是不相信这一切的,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徐云野本就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而死在他快刀下的鬼魂,也早就多得数不清楚。再加上岳虎阳死后对他的打击,那么,他真的就很有可能出于一些缘故杀害清心子与郭繁树。 但方天成也同样明白,徐云野绝非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或者更相反。对于他的朋友,徐云野便就是最好的兄长,那么,究竟是什么,能够让徐云野不顾一切的对两位名门正派的掌门痛下杀手?当然,也许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他被陷害了。可如果这样,是谁想要陷害他?又为什么陷害他呢? 或许平时的方天成在遇到这些问题的时候,总会想着放松一下,换换心情。可现在的他却始终无法放下心中的疑问。因为这一次,他要处理的是徐云野的案子。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或许他跟徐云野并非常常能够相见,但徐云野却早已是他最好的朋友。几年的交情中,徐云野只教会了他一件事,但这一件事却像是被镌刻在了他的心头一般,让他根本无法忘怀。 那就是情义,兄弟间的情义。而为了这份如同金石般情义,方天成哪怕是拼尽自己的最后一口气。也一定要还给徐云野一个最公正的评判! 可问题是,徐云野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方天成,你想什么呢?” 方天成猛的回过神来,向郑标摇了摇头。 “没,没想什么。” 郑标皱了皱眉道,“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想,我才会认为你没出息。你是想了解关于这件案子的事情吧。” “请,请您务必讲给我!” 郑标道,“嗨,我请你来帮我,肯定要跟你讲明白案情的,你也不用这么激动。” 他顿了一顿,又道: “其实,案子的情形,十分简单。可被害人的身份,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是崆峒派的掌门清心子,和恒山派的郭繁树,这个我听您提起过。” 郑标点了点头,“对,就是他们。可是,方小子,你知道清心子是怎么死的吗?我看过他的尸体,可令我惊讶的是,他的身上只有一处伤痕,没有任何中毒或疾病的迹象,那就意味着犯人杀死他只用了一击。这……能说明什么?” 方天成叹了口气,“这能说明……犯人的武功极高。” “不错,而且那处伤痕,是刀剑所致。请问天底下,能够用刀剑一击杀死清心子这样高手的人,还有几个。” “我,我能想到的……不过三四人而已。” 郑标道,“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方天成,不是我非要认准那个徐云野不放。正如你所说,拥有这样的本事,还拥有充足的作案动机的,还有多少人?” 话说到这里,方天成也不得不承认郑标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如今天下刀剑功夫顶尖的人,也不过五指之数,而当中只有徐云野,uu看书ww.uukanshu 是一个无依无靠,浪迹江湖的人,那么,他的作案动机,便的确是最高的。 但方天成却也还是摇头道,“但,郑师叔,你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毕竟凶手很可能是使用了一些特殊的方法,让被害者无法抵抗,甚至根本没有抵抗的想法。” 郑标皱了皱眉道,“你是说,熟人作案?” 方天成道,“我当然也不能确定,但至少我们不能忽略这一点。因为郭繁树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是吗?” 可郑标却忽然摇头道,“的确,我还没有看过郭繁树的尸体,可是还有一件事恐怕是你不想知道的。” “什么事?” 郑标叹了口气道,“有不止一个的目击证人,说徐云野就是真正的杀人犯,而且据说他杀死郭繁树后,还放了一把大火,并借此逃脱了。” 听见这句话,方天成的内心竟又矛盾不已。他忧虑的,是有关徐云野犯罪的证据,他欢喜的,则是徐云野现在还没有被抓住。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一时间全部表现在方天成的脸上,竟让他看上去有些面目扭曲。 郑标看着方天成的面容,也大概知道了些方天成的想法。他拍了拍方天成的肩道: “算了,别想那么多。不管事情究竟是怎样,我们都必须先把徐云野找回来。” 方天成叹了口气,“可,现在我们没有线索,不是吗?” “是,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什么地方?见谁?”方天成不解的问道。 郑标轻轻一笑,伸出手指向远方,缓缓说道: “去比武大会,见萧易鼎!” 204 会场硝烟(上) 二百零四会场硝烟(上) 骏马奋力的扬起四蹄,毫不停留的奔向比武大会的会场。在经历了一天的跋涉后,方天成和郑标终于及时的赶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可直到现在,方天成的内心依旧还是起伏不安。徐云野究竟在哪?他又是否是犯下了一切大案的真凶?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只有在见到了萧易鼎后,才会知晓。 但当他真的站在了萧易鼎面前,他本来满腹的疑问却又突然无法讲述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这位名满天下的白莲教教主见面,过去的他常常想过,立下了无数丰功伟业的萧易鼎会什么样子。他究竟是一个精明算计的智者,还是一个真知灼见的先驱? 可现在他的眼前,只站一位相貌平庸,毫无表情的男人。 但方天成也同样看见了那个男人的手臂,一条由混铁打造的手臂,而光是这一点,他就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萧教主,在下山西郑标,幸会!” 郑标见方天成只是呆呆的站着,便只好先开了口。 但萧易鼎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郑神捕客气了,请进吧。” 郑标皱了皱眉,轻轻笑道,“萧教主,您也不问问在下是因为什么来的?” “不打紧,进去再说。”萧易鼎伸出铁手,随意得挥了挥,但突然,他的目光便又汇聚到了方天成的身上,他足足沉默了很久,才又开口道: “这位是?” 方天成连忙站正了身子,毕恭毕敬的道: “在下六扇门方天成,见过萧教主。” “哦,方神捕,我最近听说过你的一些情况,可我却没能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 说罢,萧易鼎便向着方天成伸出自己的铁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或许,咱们还可以好好聊一聊,但是,还不是现在。” 方天成还来不及与萧易鼎握手,萧易鼎便先大笑着走进了大厅。让方天成不禁有些发愣。 “哎,方小子,你说说,这个萧易鼎像是什么样的人?”郑标拍了拍方天成的肩膀道。 方天成叹了口气,不停的摇晃着脑袋,“看不透,可这种看上去什么都没有隐藏的人,或许才是隐藏得最深的。” “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都要去面对他,走吧,方小子,今天的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说罢,郑标就先行踏进了大厅,只留下方天成一个人苦苦思索。 萧易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又究竟站在那一边?或许方天成本不应该怀疑这位徐云野最亲近的兄长,可百一岛试炼的名单上出现他的名字,却还是让方天成无法放下心来。 但不论怎样,既然已经来了,那他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方天成叹了口气,又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他明白,既然自己想要帮助徐云野,那么首先他就必须让自己清醒。于是他也稍稍收敛了一些疑问,走进了会场的大厅。可他只是刚刚走了进去,便又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方施主,别来无恙啊!” “是,修梅大师吗?”方天成见到来者,不禁大喜过望,毕竟在这样陌生的场合,能够见到一个熟人,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坏事。 但不知为何,此时的修梅看见方天成后,却突然露出一副忧虑的神色,他东张西望,久久不敢和方天成对视,像是在提防着什么东西一般。 “修梅大师,您这是?” 修梅摇了摇头,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道: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方天成惊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修梅沉默了半晌,又道,“方施主,你对我也要装糊涂吗?凭你的身份,突然前来这场大会,难道还不是为了……那件事情吗?” “您是指……徐兄的事情吧。” 修梅拧紧眉头,捶胸顿足道,“阿弥陀佛,要是我知道因为我当初的一句话,竟然会惹下今天这样的事情,那贫僧就算是死,也不会把事情告诉徐施主的!哎呀!” 方天成急忙扶住修梅,“大师别急,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 修梅长叹一声,“事到如今,我说了又有什么用?方施主,贫僧……真是糊涂啊!” 方天成正色道,“大师,你是知道我和徐兄的关系的,我这一次前来这场大会,就是为了替徐兄洗刷冤屈,如果有什么线索,请你务必告诉我。” 修梅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将反白莲教同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方天成,可方天成在听完了事情的原委后,反而更加心慌意乱。 如果清心子和郭繁树,真的是反白莲教同盟的话,那么以徐云野的性格,他还真的很有可能杀死他们。可如果那样,那么徐云野的犯罪岂不是成为了事实? 一阵不好的预感,忽然从方天成的心头升起,他知道,江湖上的事情,素来是只看重事实,不看重原委的。哪怕清心子和郭繁树,真的有对白莲教下手的打算,可在他们没有付诸实际的时候,那么任何人也无法将他们定罪,而一切的罪责,则都需要被先动手杀人的徐云野承担。 而更加关键的一点,就是清心子与郭繁树,都是名门正派中人。方天成明白,只要背上了这个头衔,那么无论这个人背地里做过多少下贱的事情,只要没有人发现,那么他就是一个正人君子。而杀害了“正人君子”的徐云野,则当然就是一个罪犯! 想到这里,方天成不禁又冒出了一头的冷汗,难道事情真的如同郑标所言,从一开始,徐云野便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吗?而在如此多的江湖限制下,他真的可以替徐云野找到一丝脱罪的机会吗? 可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再想了,因为就在他听着修梅讲述案情的时候,大厅的门外,又走进来了一队气度不凡,衣冠楚楚的人。 那便是嵩山派掌门金门道人和衡山派的掌门“飞花落雨”成尚峰,当今武林名门正派的代表,五岳剑派的两大首脑。 现如今,方天成看着两者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态度,便已经可以猜出十之八九,想必他们二人,正是来为清心子和郭繁树讨要说法的,甚至他们二人,就是反白莲教同盟的一员! “萧易鼎!你给我出来!” 随着金门道人中气十足的话语传出,大厅内便立刻翻涌上来一阵气浪,震动在场的各位武林豪杰都是心头一颤。 事情果然如此!看见此情此景,方天成早已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明白,这一次金门道人与成尚峰突然到访,必定是早有准备,那么他究竟能不能从这两人的口中,探查出一些他想知道的情报呢? “方小子,你怎么还在这站着?” 不知何时,郑标已经出现在了方天成的身后,本来他对于方天成现在的表现,还颇有不快,可当他看见方天成身边的修梅大师,却也还是惊讶起来。 “这……修梅大师?您……还认识这个小子?” 修梅双手合十,“啊,郑施主,贫僧与方施主是老相识,适才见面,不禁多聊了几句,你们如果有事,那贫僧就不叨扰了。” 说罢,修梅便就要转身离去,可忽然间,他又对方天成道: “方施主,贫僧知道的,全告诉你了,如果可能的话,请务必要保证徐施主的周全!” “我会的,请您放心。” 郑标见修梅和方天成如此亲近,又不禁对方天成另眼相看了一番,可就算是这样,他的态度也还是没有多少改观。 “方小子,咱们可没时间了,你看没看见金门道人和成尚峰?” “当然。他们莫非就是……” 郑标点了点头,“不错,他们就是这一次的原告,刚才我和金门道人交流了一下,怎么说呢,看来这件事情,绝不会轻易了解。看来他们想要的,是徐云野的命啊!” 听见这话,方天成不禁大惊失色,可就在这时,大厅上又缓缓走来一人,正是刚刚还与他见过面的萧易鼎。 可萧易鼎看见了台下气势汹汹的金门道人和成尚峰,却是没有任何的慌乱,他微微一笑,向两人招呼道: “哟,这不是金门道长与成掌门吗?大会马上开始,请你们稍候片刻,不用这么着急。” 金门道人听见这话,更是怒从心起,“大会?萧教主!这场大会,今天你就别想再开下去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虽然他们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通过最近的风声,他们也稍稍感觉到了些许的异常,于是这些侠客便全部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生怕牵连到自己。 但萧易鼎只是皱了皱眉,“不知道长这话,究竟是从何而起啊?” 金门道人身边的成尚峰怒道,“你少跟我装糊涂!萧易鼎!你身为这次大会的主办方,竟然公开派遣手下,接连杀害两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宗师!你该当何罪?” 萧易鼎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你们究竟想要说什么。” “好,那我就让你看个明白!抬上来!” 说罢,门外便缓缓走进了几个身高力壮的汉子,可当众人看见那大汉肩膀上所扛的东西时,竟全都倒吸了一口寒气。 因为那竟然是两具棺材! 萧易鼎顿时脸色一变,“两位这是何意?莫非是故意拆我萧某人的台不成?” 金门道人轻哼一声,“不错,我们今天不光要拆你的台,还要取你的人头!项贤弟,请跟各位英雄讲讲,这帮邪教妖人所干出的罪行!” 之间抬棺的人群中,忽然钻出一个双眼红肿,满脸是泪的男人,他捶胸顿足,泣不成声,像是死了亲妈一般痛苦。 片刻,他走到人群当前,双眼满含怒火,向萧易鼎道: “奸贼!你杀我师兄,我今日非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说罢,他便抽出随手的宝剑,想要冲向高台,幸得成尚峰在身后一把抱住他,才侥幸将他拦住。 金门道人叹了口气,又对在场的众人道: “诸位看好了,这位就是恒山派的项繁空,而那棺材里躺着的,就是他的师兄郭繁树!而另一具棺材里的,则是崆峒派的掌门清心子!” 一语既出,满堂侠客皆是一幅不可置信的神色,郭繁树和清心子,皆是当今名门正派的扛鼎之人,谁人不晓?可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够杀得了这两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宗师呢? 金门道人悲愤难当,又道,“杀死了这两位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白莲教的六太保,徐云野!诸位,或许我们都被骗了,白莲教举办这次大会,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在等我全部聚集于此的时候,将我们一网打尽!萧易鼎,你好狠毒啊!” 金门的一番话,顿时让在场的侠客们大吃一惊,此时此刻,他们的脸上又惊又怒,全部看向了高台上的萧易鼎,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可他们一想起白莲教徐云野那杀人不沾血的快刀,却又是纷纷低下了头,露出一脸的苦涩。 可萧易鼎却丝毫没有任何表情,他皱了皱眉,竟又突然笑道: “对于两位宗师的被害,萧某也是痛心疾首。可金门道长,我量你还是一个高人,故对你敬佩有加,可你为何又突然说出如此荒唐的言论?你口口声声说人是我兄弟杀得,可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成尚峰道,“哼!少来这一套,萧易鼎,如果人不是白莲教的徐云野所杀,那么他人呢?在哪里?为何不敢露面!” 萧易鼎道,“我六弟素来是个闲云野鹤的人,连我也很少见他几面,这会儿说不定又去哪里喝酒了,谁知道他在哪?单凭这一点,你就说犯人是他,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你,你!” 萧易鼎的一番话,激得成尚峰哑口无言,金门道人见状,便挥手拦住成尚峰,自己开口道: “证据?你想看证据?那我就给你证据!桂花楼的老板,你可以露面了!” 只见人群中,又缓缓走出一个面容朴实的中年人,可他虽然站了出来,却是畏手畏脚,瞻前顾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金门道人道,“老板,你莫要害怕,这里有我为你撑腰,你只管讲出事情的原委,其余一概不必计较。” 男人这才放下心来,他咬了咬牙,狠下心道: “我,我就是,是桂花楼的老板,那一日,那位姓郭的先生,突然来我们酒楼吃饭,可这一上去,便就是好长时间,我察觉不对,便私下上去,想听听是什么情况,uu看书w.uukanshu.om这一去不要紧,便只听见那屋内传来一阵撕打之声,我知道上面坐着的,是会功夫的高人,一个人不敢进去,急忙让伙计叫来了官老爷,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可那里面的犯人,知道大事不妙,便放起了一把火,烧着了小的的酒楼,趁机跑出去了,可虽然人跑了,但我却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金门道人道,“是不是一个穿着白衣,满脸胡茬,腰上别刀的中年男人?” “对,对,就是这个样!几位老爷,小的开个酒楼不容易,这下闹出这样的大事,可叫小的破了产,这,这我可找谁说理啊!” 金门挥了挥手,让老板退下,又突然指向萧易鼎道: “怎样?还敢狡辩吗?这老板所说的白衣汉子,不是你兄弟徐云野,又是何人?告诉你,不光是这一个老板看见了,附近百姓,官府的差人,可都是看见了这一幕,萧易鼎,你还有何话说?” 金门道长见萧易鼎沉默不语,轻轻一笑,又高声道: “郑神捕,你也出来说说吧!” 205 会场硝烟(中) 二百零五会场硝烟(中) 听见金门道人突然话锋一转,提及了自己,郑标也是一时间有些诧异,可身为捕快三十余年,郑标也早就养出了一副机敏的反应。于是他微微一笑,走上当前,又抱拳拱手,拜了四方道: “实不相瞒,郑某此行而来,也正是为了解决这件大案。” 金门道人点了点头,又突然指向萧易鼎道: “萧教主,如今郑神捕在此,不容的你再继续狡辩下去了!快快交出人犯徐云野,否则今日,吾等就算是死,也定要为两位掌门复仇!” 可萧易鼎却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他看向郑标道: “哦,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郑神捕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这件案子。看来,你们是一起的了?” 郑标先是一愣,可随即便皱了皱眉道: “萧教主不必误会,郑某当了一辈子的捕快,历来办案只讲究事实,绝不存在徇私枉法之事。” 萧易鼎轻哼道,“那就请郑神捕讲一讲,这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标摇了摇头道,“通过目前的证据,我还不能断定这件案子,就是徐云野所为,可金门道人的话却也不假,刚才我追问了附近府衙的官差,他们的证词,却是跟那个老板一模一样。” 那老板听见郑标提及他,便急忙道,“那是,那是,几位都是高人,小的怎敢欺瞒几位?” 金门道人冷笑道,“不错,如今连郑神捕也证明了证词的真伪,难道事情还会有假?萧易鼎,你指示手下谋害两位掌门,莫不是真的想将我们一网打尽?让你白莲教一家独大?” 金门此话一出,满堂的侠客们皆是一幅又惊又怒之色。众所周知,白莲教近几年的势头越来越大,否则也绝对举办不了如此盛大的比武大会。可难道事情真的如金门道人所言,白莲教举办这次大会的目的,就是为了靠屠杀来一统江湖吗? 霎时间,整个大厅便嘈杂了起来,众人全都瞪圆了双眼,愤怒的看向了萧易鼎。虽说他们的武功,都不及这位有着一只铁手的白莲教教主,可要是他真的图谋不轨,在场的这么多侠客,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眼见场面即将要进入失控的局面,一旁的方天成早已是急不可耐,可就在他刚要挺身而出之时,人群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带有着些许威压的声音。 “诸位英雄,切不可冲动!依贫僧之见,此事或许未必是徐云野所为!”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都是一惊,原来说话的人正是当今少林寺的代理方丈,修梅大师。 修梅大师缓缓迈步上前,双目微睁,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诸位,事情尚未明朗,我们万不可听信一家之词,就草草做出决断,金门道长,你为何如此笃定,人犯就是徐云野施主?” 听见修梅义正言辞的话语,方天成的心中不禁又泛起一阵暖流,看来此时此刻,徐云野并非是孤身而战,他的身后,也依然有着这些可以为他挺身而出的朋友。 可金门道人却丝毫不慌,“这不是我的老邻居修梅大师吗?难道您刚才没有听见,郑神捕所说的话?既然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了徐云野,那人犯还会是其他人吗?” 修梅摇头道,“不然,我听郑神捕刚才所言,这件案子对于徐施主的指控,还不能百分百的确认,那么既然有着些许的可能,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妄下结论呢?郑神捕,你说是不是?” 面对金门道人和修梅的同时追问,郑标竟也一时间无法说得出来。虽然事到如今,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了徐云野,可既然现在徐云野本人还没有被擒获,那么他还真的不敢随意确信徐云野真的就是犯人。 “这,这么说也对,可是……” 金门道人见郑标摇摆不定,便抢先一步道: “不用再说了,修梅大师,你也是武林名门正派的高人,怎么如今还为白莲教的妖人说起话来?难不成你跟萧教主,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金门道人的话,顿时引得堂内一片议论纷纷。少林寺曾经受过白莲教的大恩,修梅与徐云野的私交甚好,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如今修梅如此袒护徐云野,莫非他们真的是一起的? 此时的少林弟子,听到金门道人的话,也都是大惊失色,他们纷纷以眼色示意修梅不要继续追究下去,毕竟现在的少林寺在经历易筋经失窃一案后,早就不复当年的声誉了。此刻与天下英雄唱反调,可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但修梅却是丝毫没有退缩,他一把甩开身后弟子拉扯自己衣袖的手,向金门道人怒目而视道: “金门道长,什么是名门正派?什么又是武林高人?贫僧昔日受了徐施主的大恩不假,可如果他真的是穷凶极恶之徒,那贫僧便早就不会为他说上任何一句话。正因为我清楚徐施主的为人,我才绝不相信他真的会犯下这样的大事来。倒是你们几个,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冤枉他人,又算的了什么名门正派?” 修梅的话语义正言辞,又像是带了几分内力,使得在场的侠客又不禁稍稍冷静了几分。仔细想想,徐云野跟清心子,郭繁树二人本来并无仇怨,他为何要杀死他们?要是说这是萧易鼎的阴谋,他又何必做下这种一眼便能叫人看出来的事情,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诸位,不要上了他们的当!我等名门正派与白莲教中人,素来不睦,如今他们这样的行动,也并非是全无道理,修梅大师,你说犯人不是徐云野,那你倒是说说,谁才是真正的犯人!” 见在场众人突然质疑起来,金门道人却也不慌不忙,他的一番话语脱出,还真的让众人的情绪又被煽动了起来。 可突然间,人群中又响起了一阵声音:“金门道长,你我都是修道之人,何必如此动怒?以我看来,此事当然不能草草下了结论,既然我们这么多人在此,难道还找不出真凶吗?” 金门道人紧锁眉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却发现那人竟然是峨眉的静斋师太。这可着实是让他大吃一惊,什么时候连峨眉也站到了白莲教的那一边去了? “对,我们也不相信徐大侠是杀人犯!” 只见人群又站出了两个汉子,一个高大威猛,气势如虎,正是金银窟的河北虎张阔,而另一个则是身穿戏服,画着一张大花脸,正是梨园堂的当家人刘远。 想当初,这两位也是受了徐云野的恩情,才找到了胧月楼的首领施韬,报了血海深仇,如此他们也都代表了各自的宗门,前来参加此次的比武大会的。而此时此刻,面对徐云野所遭受的质疑,他们当然也绝对为徐云野挺身而出。 听见这几人的话,金门道人身边的成尚峰,早就是一副惊慌失措之色,几乎快要昏倒在地上,可金门道人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缓缓走上前道: “未曾想,白莲教的帮手,竟然这么多啊。” 张阔道,“呸,老牛鼻子,少说那些个没用的,你说人是徐大侠杀的,可还有什么证据?” 金门道人冷笑一声,又道:“证据?我不需要证据,诸位,不要被他们欺骗了过去,他们刚刚说的一切话,只能证明真凶或有其人,可却依旧无法消除徐云野的嫌疑,我倒是问问你们,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犯人不是徐云野吗?能吗!” 这一下,无论是张阔,刘远,亦或是修梅大师,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事实的确如此,既然现在徐云野下落未明,那么他就还真的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想让他们寻找到一个另有嫌疑的人,却真的是找不到了。 金门道人见众人默不作声,轻轻笑道: “没有,是不是?不要多说了,萧易鼎,速速交出人犯,我们便不与你过多计较!” 可台上的萧易鼎,却依旧是沉默不语,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可巧的就是,人群中竟真的传来了一阵康概激昂的声音。 “且慢,我有证据!” 霎时间,全场侠客的视线,又转到了那个说话人的身上,而当他们真正的看见那人时,却也都是惊讶起来。 因为那人竟然是一个年轻的捕快。 “放肆,你是何人?敢来插嘴?” “在下,顺天府六扇门捕快,方天成!”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近些年来,方天成的名号,可真谓是响彻了大江南北,提起方天成,更是无一人不佩服于他的年少有为。而既然方天成现在出现,难不成案子还真的有新的转机? “哎呀,这不是方神捕吗?请受我们一拜!” 方天成微微一笑,扶住了前来相拜的张阔和刘远,随即便又看向了眼前的金门道人。 “金门道长,小子有礼了!” “方小子,你,你难道真的有证据?”郑标见方天成突然出现,也是一副惊讶之色,可莫非这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还真的看出了连自己也看不出来的东西吗? 方天成摇了摇头道,“这个嘛,我需要先看看尸体。” 说罢,方天成就要向着厅前的棺材走去,可项繁空却猛地一把拽住了他。 “放肆,我师兄的尸身,也是你能碰的?” 方天成微笑道,“怎么?不想让我看,是因为害怕我看出什么东西吗?” “你,你!” “够了,项贤弟,方神捕既然敢站出来说话,那就必然有所高见,让他看看又何妨?”金门道人轻哼一声,拦住了项繁空。他看向了方天成,又作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方天成随意检查。 可虽然金门道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心中却早已是笑了不止几次,想当初项繁空杀害郭繁树,早就是他预谋已久的事情了,故项繁空杀害郭繁树的那一剑上,根本没有使用任何的恒山剑法。所以无论怎么看去,那都是一记十分普通的刀尖伤痕,绝不会暴露他们的底细。除非方天成有着洞悉过去的本事,否则他又能看出来些什么东西?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方天成只是轻轻的瞟了一眼,便已经是一副胸有成竹之色。 “郭繁树,绝不是徐云野所杀!” “你,你凭什么这样说?”金门道人大惊失色道。 方天成轻轻一笑,走到大厅的中央,直指郭繁树的尸身道: “诸位,我想问问,徐云野是靠什么出名的?” 张阔道,“这还用说?徐大侠快刀杀人不沾血,往往一刀便可取人性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错,我与徐兄相交数年,最佩服的,就是他快不可当的刀法,想当今之天下,论起刀来,又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金门道人大怒道,“方天成,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可没时间听你恭维那个邪教妖人!” 方天成摇摇头道,“别急,金门道长,我只问你一句,为何徐云野的刀法,总会一刀致命?” 金门把脸扭了过去,“这,这我哪里知道。” 方天成笑道,“还是我来说吧,徐兄杀人,往往只瞄准敌人的咽喉,故他杀人,也只用一刀。可我想请诸位看看,郭繁树掌门的伤口,是受在哪里!” 众人抬眼一看,却全都是一副惊异之色,原来那郭繁树的伤口,果然不在咽喉,是在于胸口,而更为关键的一点是,他的身上不止有一处伤痕,而是遍体鳞伤。 “所以,uu看书 .ukau你们懂了吗?徐云野,绝对不是凶手,因为徐云野的刀,从来不会给敌人第二次机会!” 方天成的话,使得在场的侠客们皆是惊叹不止,事实的确如此,郭繁树身上的伤口,虽然看不出是哪一家的功夫所为,可这样的伤痕,也绝不是是徐云野的刀法可以斩的出来的! “不,不,难道不会是郭繁树奋力抵抗,使得徐云野根本没有瞄准他咽喉的机会,所以才不得以接连斩出几刀的吗?你说的这些,根本就不能作为证据!”一旁的成尚峰早已是慌得昏头涨脑,连话也有些说不清楚。 可方天成却突然迈步上前,直视着成尚峰的双眼,逼得他连连后退几步,而他的话,也更是让成尚峰惊愕的魂飞天外。 “请问,当今天下,谁能挡得了徐云野的快刀?你能吗?你的脖子,难道还硬得过施韬和玉剑君子?告诉我!如果徐云野现在就在这里,你还敢说出这样的话吗?” 听见这话,成尚峰一下子跌到在了地面之上,连爬也爬不起来,因为他知道,他根本就连徐云野的刀长什么样子都无法看见。 可突然,方天成锋芒毕露的双眼,却忽然又迎上金门道人那闪烁着星点邪光的眼神。 “你说的,很好,可清心子道长的伤势,你又如何解释?” 方天成急忙奔向清心子的棺材,可猛然间,他却竟已经呆了在了原地。 因为清心子的伤口只有一个,而且是在咽喉。 而那种伤痕,方天成也早已经在梦境和现实中,见过了无数次。因为那种伤痕,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得到。 那就是,快刀徐云野。 206 会场硝烟(下) 二百零六会场硝烟(下) 清心子咽喉上暗红色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可即使是那刀痕上的污血已经凝固,方天成却还是可以看出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因为那种伤痕,只有徐云野的刀才能做得到。 事实,的确如同郑标所言的一样,一处伤痕,一击致命。但或许只凭一处伤痕,是很难判断真正的凶手的,可方天成明白,那定然是徐云野所留下的证明。 也许这道伤痕与其他的伤痕差不了太多,可他们曾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见证过荣辱。霎时间,一种冥冥中的感觉顿时涌上了方天成的心头,在他亲眼目睹了那道伤痕之后,他似乎又看到那把从不沾血的快刀,也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永远落寞的背影。 难道,徐云野真的是那个凶手吗?可如果他真的杀死了他所不应该杀死的人,那么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此时此刻,方天成早已呆立在了原地。事已至此,他已经再也无法为徐云野辩驳一句,所以他只能站着,活像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站着。 因为他最不想遇见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方神捕?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金门道人轻轻的笑了笑,又扶正了成尚峰的身子,他走到方天成身边,毫无顾忌的用鄙夷的目光横扫着方天成已经呆滞的面容,又再一次看向了高台上的萧易鼎。 “好了,现在,大家还有什么别的话说吗?” 这一次,全场鸦雀无声,他们看着方天成,希望于他可以讲出一些话,但现在的方天成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在他内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可这答案,却是他最不愿承认的那一个。 终于,方天成还是低下了他的头,事到如今,他也在没有任何办法。 “那么,大家就是承认徐云野是凶手了?” 金门道人环顾着周围人的面容,而他脸上的笑意,也再忍耐不住,看来无论是修梅,还是名满天下的神捕方天成,也都无法阻止他的计划。 但突然间,金门道人的笑容便瞬间凝滞,因为那许久不曾开口的萧易鼎,终于说了话: “且慢,金门道长,就算是到了现在,你也还是不能定徐云野的罪。” 金门道人道,“笑话,既然方神捕也已经无话可说,难道事情还不能确定?萧教主,你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 萧易鼎缓缓走下高台,又摇了摇头道: “自欺欺人的,是你自己吧。我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如此确信,犯人就是我六弟呢?” “我为什么不能确定?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徐云野,难道人犯还会另有其人?” 萧易鼎轻轻笑道,“证据?我没有看见证据,我所看见的,只不过是一群狼狈为奸之徒的掩耳盗铃的手段罢了。” “萧易鼎!你少血口喷人!如今证据确凿,哪里容得你狡辩!”成尚峰怒道。 可萧易鼎却是丝毫不惧,他走到成尚峰的身边,直视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 “我要是非要狡辩呢?” “你,你!” 面对萧易鼎冷峻的神色,成尚峰一时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冲着萧易鼎胡乱得挥舞着手臂。 金门道人见状,急忙拦住成尚峰,又向萧易鼎道: “萧教主,现在不是你说的算的时候了,就算你死不认账,难道在场的这些英雄,都是任人宰割的吗?” 说罢,金门道人便伸手指向了在场的侠客们,试图煽动起在场众人的情绪,可是萧易鼎却只是冷眼一扫,那些刚要发声的侠客们便再一次沉默了下来。 “金门道长,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在场的都是明眼人,谁会瞧不出你的那点小算盘?” 萧易鼎冷笑一声,又看向了在场的侠客道: “诸位,今日之事,萧某的确欠各位一个说法,可我萧某人,也绝不是那种任人宰割之徒!这样吧,既然无论怎样,这件事都已经和白莲教脱不开关系,那么萧某便斗胆提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各位觉得怎么样?” 成尚峰刚欲反对,金门道人便再次拦住了他。 “你想怎么办?” 萧易鼎轻轻撩起衣袖,露出自己那一只铁手,紧紧握拳道: “既然金门道人口口声声说犯人就是徐云野,而我则不相信金门道人的话,那么何不让徐云野本人,来亲自说呢?我的想法很简单,找出徐云野,真相便立见分晓!” 金门道人笑道,“哼哼,萧教主,万一徐云野不会说出真相,那又如何?” 萧易鼎摇摇头道,“事情的真相,已经不是靠我们在这里斗嘴,就可以了解的了。既然金门道长不认同我的办法,那就请你想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出来。不过,我要提醒诸位的是,千万不要被某些人,当成手中的刀!” 听见这话,在场的侠客们都是纷纷发出赞许之声,毕竟这些敢于混迹江湖的,都是明白人,在事情没有百分百的定论下,谁会愿意先出头对付白莲教?倒不如先看看情况,再做定夺。 一旁的修梅也闻言大喜道,“好,萧教主此言甚好,贫僧虽然鲁钝,但也愿意做一个公证人,等日后寻觅到徐云野的下落,我与诸位英雄定会做出一个公正的评判!” “对,对,我们也愿意支持萧教主的做法!”张阔与刘远也随声附和起来。霎时间,满堂的侠客们便也都是站在了萧易鼎的这一边。 看见此情此景,方天成早已是惊不可遏,既然萧易鼎能够凭借一番话语,便暂时化解了眼前的危机,那么看来他还真的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萧易鼎见有人响应,脸上的神色也稍稍舒展了一些,于是他又看向金门道人道: “怎么样?金门道长,萧某的办法,你还同意吗?” 金门道人紧锁眉头,沉默良久,才终于叹了口气道: “罢,罢,既然大家都认同这一做法,那么我又何必与诸位作对。可既然我答应了萧教主的要求,萧教主也应当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 金门道人道,“再怎么说,萧教主与徐云野曾经义结金兰,交情甚厚。恐怕免不了包庇之事,故我不能只让白莲教的人去寻找徐云野的下落。贫道要求发出通缉令,但凡是今日在场之人,都有义务去将他缉拿归案,如何?” 萧易鼎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可以,金门道长所顾虑的不无道理,为了避嫌,我答应道长的请求,也请各位务必监督萧某。好啦,金门道长,你还是先回去,让两位宗师入土为安吧。” 金门道人听见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一片阴沉,可他也却并未发作,只是草草抱拳拱手道: “好,那么贫道就先回去准备通缉徐云野的事情了,成贤弟,项贤弟,咱们走!” 说罢,金门道人便拂袖而去,成尚峰虽然诧异,也只好跟着金门道人一齐离开。 见几人走出了大门,萧易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向在场的侠客们道: “诸位,今日之事,实属突然,萧某先向各位赔个不是,稍后萧某定然会挨家挨户的登门谢罪,请诸位也都先回吧。” 侠客们听萧易鼎这样说,也不愿久留,都纷纷说了些客套话,就离席而去了。 可虽然事情告一段落,方天成的心中还是空落落的,他强行露出笑意,与修梅等人一一告别。但自己却还是不愿离去。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疑问与苦恼实在太多,但现在,谁又能替他分担呢? “想什么呢?方小子,咱们也要回去做准备了!”郑标走上前,拍了拍方天成的后背。方天成也只好叹了口气,准备跟郑标立刻。 可突然间,方天成的手腕上又传来了一阵透骨的寒意,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却又不禁大惊失色起来。 因为他身后的人,正是萧易鼎。 “郑神捕,我跟方神捕,还有几句话说,可以吗?” “啊,啊,好吧。方小子,你先去吧,我在客栈等你。”郑标虽然不情愿,可还是点头同意,先行离开。霎时间,广大的厅子里,就只剩下了方天成和萧易鼎两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方天成大为震惊,可就算他想破了天,也还是想不明白萧易鼎为什么要找他。 于是,方天成便只能疑惑的问道: “萧教主,您找我有事?” 萧易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天成,轻轻笑道: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我想和你谈一谈,现在,是时候了。” 哪怕是离开了会场,成尚峰的心中却还是忐忑不安,一想起刚刚萧易鼎那冷峻的神情,便让他忍不住全身发冷起来。 看来,和他作对,果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可当他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金门道人后,却不禁大惊失色起来,因为此时金门道人的脸上不仅没有任何慌乱,反而多填了几分笑容。 “成贤弟,有话就直说,我脸上难道有字吗?”金门道人道。 成尚峰一脸的苦涩,他先是看了看金门道人,又看了看项繁空,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 “金门兄,你,你就这样答应他了?” “不答应,又能怎么办?你没看见在场众人的反应吗?再死咬不放下去,说不定不能危及到白莲教,反而把咱们的那些事都暴露了出来。” 这话可着实是让金门道人身边的项繁空吓了一大跳,连整个身子都几乎要瘫软下去。 金门道人见项繁空这样,便安慰他道: “项贤弟,你不必多虑,从他们刚才的表现上来看,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做的事,你只需要好好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其余的,交给贫道就好。” 听见这话,项繁空顿时向金门道人深鞠一躬,态度谦卑的道: “那是,那是,繁空的今日,都是靠道长所赐,以后无论道长有什么吩咐,繁空定然不会推迟!” 金门道人欣慰的点了点头,便又看向了成尚峰。 “明白了吧,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太过心急,你也看见了,修梅和静斋都是什么态度。” 可成尚峰还是一脸的苦相,“可,可我们也不能答应萧易鼎的话啊,要是徐云野先被他们发现,那他们就肯定知道了我们做的事情,到时候咱们岂不是反而陷入了被动?” 金门道人笑道,“这一点,你就放心吧,白莲教的人是不会找到徐云野的。” “为什么?”成尚峰和项繁空皆是大惊道。 “很简单,因为徐云野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什么事情?” 金门道人双眼微睁,又道: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天我说过的事情?” 成尚峰突然拍手道,“莫非,莫非金门兄你已经把那个小丫头擒到手了!” “不错,早在我跟你们说出这件事情之前,我就已经派人行动了。” “啊,我懂了,u看书w.uukanshu.co如果我们的手上有岳沛萍那个丫头,徐云野就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把她救出来,而如果他这样做,就必然会陷入我们的圈套!”项繁空道。 金门道人笑道,“正是,我已经派遣老塘鹅他们几个,去准备这件事情了。到时候,无论他徐云野有几把快刀,他都得败在我们的手下!” “可是,徐云野的武功,还是不能小觑的啊!”成尚峰道。 “成贤弟不必多虑,别忘了他的身上,还中着韦三娘的毒,此毒虽然不能致命,倒也能够大大消减他的实力。” “高啊!金门兄,要是这样,徐云野岂不是束手就擒?” 金门道人突然看向了远处的天空,又放出了肆意的大笑。 “是的,这就是徐云野和白莲教的劫难,而这番劫难,他们也别想破解!” 这,就是金门道人的全部计划,而他的计划,也绝对是无人可以看破的计划。 但或许他未曾想到,远处的城楼之上,正有一个人在紧紧的凝视着他。 那个人就是方天成,虽然他没有听清金门道人他们的对话,可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他也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件事或许没有这么简单。 可比起这些,现在方天成更为在意的是,萧易鼎为何要突然找他。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又看向了眼前的萧易鼎。 虽然在以前,方天成总是有着一副可以洞穿人内心的眼睛,但此时此刻,看着如同寒铁一般的萧易鼎,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于是他只能默默的坐下,向着眼前的萧易鼎,发出了来自于内心的疑问: “萧教主,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207 密谈 二百零七密谈 伴随着方天成的疑问道出,天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乌云,犹如一幅极大的屏障,遮挡住了整个天空,将阳光紧紧锁在他的囚牢里。天地万物,也顿时丧失了他们原本的色彩。唯一还能够证明这世界真实存在的证明,也就正剩下了乌云中低沉的雷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霎时间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降低至了冰点。望着眼前犹如一尊雕像般沉默阴郁的萧易鼎,方天成竟然一时间有些后悔。或许他本不该接受这样一位陌生人的邀约,也不该向他提问。 可比起方天成的紧张,萧易鼎的表情却依旧没什么变化。从前一秒的阳光明媚,到现如今的阴云密布,萧易鼎的铁手也从闪耀着光泽的银白,变为了一团乌黑。而直到此刻,方天成却还是不敢相信,一个人类的肉身上,竟然会生长着一只铁手。 铁打的手臂,铁打的内心。这是方天成可以对萧易鼎做出的唯一评价。或许他曾经极其自信于自己那套识人的本事,可现在的他,却根本无法看透眼前的人。 冷汗,突然从方天成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不知是因为畏惧还是忧虑,现在的他甚至已经不敢再看向萧易鼎的眼睛。可萧易鼎的眼神,却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脸。 猛然间,一道如同利剑般锋利的闪电瞬间劈落,照进了这间隐秘的房间。电光迅猛袭过,一下子让萧易鼎的铁手反射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而就在那道光芒使得方天成不得不眯起眼睛的时候,萧易鼎竟也突然开了口: “方神捕,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不知为何,方天成竟突然有些失魂落魄,他茫然的摇晃着脑袋,却始终不敢直面萧易鼎。 “哪里,哪里,都是我……该做的。” “真的,是这样吗?”萧易鼎突然微笑了起来,“虽然同为捕快,可你与郑标的立场,似乎完全是对立的。能说说为什么吗?” 方天成顿时大惊道,“萧教主,你,你是想试探我?” “方神捕多虑了,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站在我们这一边,实话实说,今天在会场上有一瞬间,我几乎也要认定了六弟就是凶手了。” 说罢,萧易鼎突然向前探了探身子,紧盯着方天成道: “不管怎样,你都是郑标带来的,可你的所作所为,却完全不像是你该表现出来的。所以,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为什么而来。” 面对着萧易鼎冷峻的眼神,方天成不禁咽了口唾沫,可这一次,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躲闪。 “我并非是郑师叔带来的,我要来参与这件案子,完全是出于我自己。” “能和我讲讲吗?” 方天成道,“首先,从个人的角度上来讲,我是不相信徐兄会犯下这样的大案的。而作为他的朋友,我有理由为他洗刷冤屈;而作为一名捕快,我也有义务,查清事情的真相。” 萧易鼎点了点头,“不错,于公于私,你的确有来的理由。但光是为了这两点,你甚至可以不惜得罪郑标与那些名门正派的宗师吗?” 方天成沉默了一会儿,又摇摇头道: “徐兄曾经为了救我,多次置身死地,现如今他陷入危难,我又怎能弃之不顾?说实话,我不害怕什么太原神龙,更不会去怕金门道人,我只怕……” 萧易鼎挥了挥手,打断了方天成道: “你怕的是,真相,根本就不会因为你的到来而发生改变,甚至,或许你不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方天成无奈的点了点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事实就是如此,随着对案情的逐步了解,他竟发现徐云野的嫌疑越来越深。 想到这里,方天成不禁又长叹了一口气,难道徐云野真的会是那个犯下了一切罪责的犯人吗?可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他又该如何选择呢? 见方天成脸色阴沉,缄默不语,萧易鼎也是眉头紧锁,可突然间,他又向方天成问道: “所以,你那时候的表情,是因为你发现了什么,对吗?” 听见这话,方天成顿时全身一颤,虽然萧易鼎并未明言,可他却知道,萧易鼎所指的,就是当自己看见清心子尸身时产生的表情。而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对徐云野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萧易鼎见方天成不说话,又道: “你不说话,就代表我说对了。那么,我可不可这样想,你的心底,已经开始确信,徐云野就是真凶,而你现在,也正在为自己抉择犹豫不已?” “萧教主,你……你多心了。” 此刻的方天成,早已是一副极度惊恐的表情,他不能明白,为什么萧易鼎能够准确的看穿自己的内心,他也同样想不清楚,萧易鼎为何要对自己说出这一番话。 但萧易鼎的脸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他伸出自己的铁手,突然指向了方天成的胸口,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到底是不是多心,你自己清楚。但现在,我不想再和你辩论这些问题了,我想问的,只有一句:此时此刻,在你亲眼见证金门道人所谓的证据之后,你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我,我……” 现在的方天成,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曾经的他,是一个可以为了正义与真相,甘愿牺牲一切的男人,但在与徐云野经历了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之后,他越来越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比真相更为重要的东西。 见方天成沉默不语,萧易鼎却突然正色道: “你回答不出,是因为你已经对徐云野产生了怀疑,是吗?” “我,我不知道。”方天成有气无力的说道。 “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永远都不会怀疑徐云野,而就算他真的是杀害了清心子与郭繁树的凶手,我也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听见这话,方天成顿时大惊道,“什么理由?” 萧易鼎摇了摇头道,“你一定知道,我和六弟有一个大哥。” “当然,岳虎阳教主,是真正的大侠,对于他的离世,我也很惋惜。” “可你知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 方天成点了点头,“知道,几年前,我曾经有幸见过岳小姐一面。” 可萧易鼎却突然长叹道,“可你却不会知道,现在,沛萍侄女已经失踪了。” “什么?” 萧易鼎道,“就在昨天,八弟和十弟,就是你曾经见过的沈飞儿和孙康,他们突然来教里找我,说……说沛萍侄女,现在已经被人带走了。” 方天成大惊道,“这,究竟是谁赶着这个时候,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 萧易鼎苦笑道,“不知道,可我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是谁?” “我这样跟你说吧,在八弟他们发现沛萍侄女失踪之前,他们曾经收到了六弟写给他们的信。那封信件,字迹潦草,一看就是匆忙之下临时所写。故上面没有关于犯人是谁的信息。可你知道这封信发出去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吗?” 突然间,方天成竟开始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紧张的咬住嘴唇,小声问道: “不会是……在那件事之前?” 萧易鼎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这封信传到八弟手里的时候,刚好就是郭繁树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天,所以,我们可以推测,六弟在打算写这封信的时候,就一定在案发之前。所以,你明白了吗?” “萧教主,你,你是说,徐兄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会写出这封信,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去杀害郭繁树和清心子?” 萧易鼎道,“不错,可他这样做的原因,也一定是因为……” “那一定是因为,想要去绑架岳小姐的,就是清心子与郭繁树,甚至于今日的金门道人,也是这件事情的谋划者之一!”方天成顿时激动的道,“那么也就是说,徐兄杀人,并非是出于主动,而是金门道人等人先行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这样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刚刚不讲出来?有了这些,我们完全可以反将一军,徐兄的罪行,也就当然是可以被谅解的了!” 可萧易鼎却突然叹了口气,默默道: “方神捕,你是捕快,有关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说是清心子他们先谋图绑架,六弟才不得以将他们诛杀,可证据呢?方神捕,我们没有证据!” 萧易鼎的话,如同一盆冰山,瞬间浇灭了方天成心头的火苗。而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他也又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案子的真相,到现在只有徐云野一人得知,如果他们还没有发现徐云野,那他们又怎么能够证明金门道人的罪行呢?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为什么在会场上那么说?一方面,是为了消除那些侠客对于我们的质疑,而另一方面,方神捕,如果想要为六弟脱罪,那么我们就必须要找到他!” “可是,可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为什么不去找你,或者去找我呢?我们都可以帮助他啊!”方天成无奈的道。 萧易鼎用铁手抵住自己的太阳穴,缓缓道: “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我们都知道,六弟是一个向来不愿意给兄弟添麻烦的人,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为兄弟们解决着麻烦……” 突然间,萧易鼎的声音竟有些伤感,“这件事情,还是怪我,我曾经对他说过,这次比武大会很重要,是能够扭转白莲教现目前局面的关键。可现在想想,无论白莲教怎样去改变,怎样去革新,在那些名门正派的眼里,白莲教便永远都是邪教!我们便永远都是妖人!而这一切……我竟然要让六弟一个人承担。” 萧易鼎闭紧双眼,又道: “他太要强,又太敏感。面对着这样严峻的事态,他一定不会愿意让我们卷入其中,所以,他当然不会去找我们,可,可为什么,他总是这样,一个人默默的承担下所有事情呢?” 不知为何,见到眼前的那个铁人,现在竟如此的悲痛,方天成的心也一下子软了下来,可就在他想要去说些安慰的话时,萧易鼎却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不论是我,亦或是整个白莲教,都亏欠徐云野太多了。所以这一次,哪怕是死,我也一定不会让六弟遭受这样的不白之冤。所以……方神捕,你愿意帮我一次吗?” 这一次,面对着萧易鼎缓缓递过来的铁手,方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紧紧握住了萧易鼎的手道: “萧教主,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见到方天成同意,萧易鼎的面容上便立刻露出难得的微笑,他点了点头道: “虽然这件事情,本该由我去做,但现在,我却不得不留在这里,继续监视金门道人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替我,把徐云野找回来!我知道,你是最优秀的捕快,也是徐云野最好的朋友,而真的能够把徐云野找回来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人!” 面对着萧易鼎真诚的情感流露,方天成的心中也是大为触动,他紧握着萧易鼎的铁手,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明白,哪怕是你不说,我也一定会做到!” “那就,太感谢你了。”萧易鼎轻轻的笑了笑,又突然站起了身。 “好了,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忙,就不留你了。” 说罢,萧易鼎便就要往外走去,可就在他即将站起身子的瞬间,窗外竟又突然响起了一阵震耳的雷声。 而这声惊雷,也瞬间让方天成冷静了下来。 “且慢!” “怎么了?方神捕,你还有事吗?”萧易鼎转过头问道。 方天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又忽然从怀中掏出了那本小册子。 “或许,我不应该问,可是萧教主,这上面,为什么会有你的名字?” 萧易鼎拿起册子看了看,却并没有翻开,他随手将册子交还给了方天成,随意的问道: “这是什么?” “百一岛试炼的,名单!” 霎时间,萧易鼎的脸上便流过了转瞬而过的惊讶,可突然间,他又苦涩的笑了笑,再一次坐了下来。 “我是知道,你们去日本的事情的,可我却没想到,你们连这个东西都能找回来。” “那,我可以问一下……” 萧易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行的,说实在的,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其实,我是当年百一岛试炼的,第一批试炼者。” 虽然方天成早就通过自己的翻译,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可现在当他亲耳听到萧易鼎讲出这一切的时候,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本来是沿海渔民家的孩子,当年倭寇闹得凶的时候,我就被带到了日本,而在哪里,我也度过了一段,不怎么美好的日子。” 萧易鼎突然扬起了自己的铁手,摇摇头道: “这只手,就是他们为我换掉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可每一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那段经历,也正是这样,我才能坐到今天的这个位置。” 听见这话,uu看书 ww.ukns方天成早已是惊不可遏,因为他从来都不曾想过,萧易鼎的那一只铁手,竟然是他在百一岛苦难岁月的证明。 可萧易鼎却早已站起身,他拍了拍方天成的肩,缓缓道: “这些,都是过去了,方神捕,你知道,比起过去,我们更应该关注当下,不是吗?” “是,是啊。” 看着窗外滂沱的大雨,方天成也再一次陷入了沉思。的确,他现在不应该再去关注这些往事,因为正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可是,单凭他一个人的努力,真的可以拯救徐云野吗?而徐云野,又究竟会走向何方呢? 细密的雨点,重重得敲击着窗框,留下了一阵杂乱的响声,可不论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此时的方天成的内心,却只有一个问题,在久久回响。 “徐兄,你究竟在哪呢?” 208 命运 二百零八命运 大雨,依旧无休无止的下着,似乎要将一切美丽的事物全部泞成一滩污浊的泥水。 在雨水的作用下,街角的墙壁上早已爬满了粘腻的霉斑。可这世间仅存的最后一抹绿,却带不来任何一寸生机,只能留下一片斑驳的腐烂。 腐烂,从外部直接烂到内心的腐烂,让每一个人都不敢继续停留在街上。人们谨小慎微的躲藏在家中,生怕被雨水沾染了身体。霎时间,这片繁华的街道上,就剩下了雨水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可突然间,那令人心寒的咚咚声中又忽然夹杂起了一阵蹒跚的脚步声,可在那如同铁幕般的雨帘之下,人们却什么也看不到。 但就算他们真的看到了什么,也不敢去确信,那大雨中像僵尸一样行走的人。面对这样的大雨,人们连自身的潮湿都无法避免,又何苦去关注一个如此落魄的行尸走肉呢? 所以,他就只能那样走着,迈着沉重却并不坚实的脚步,一步步向前走着。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更没人清楚他到底要走向何方。人们可以看到的,就只有滂沱下那踽踽独行的身影。 那具摇摇欲坠的身体,究竟还能坚持多久?两天?一天?甚至就在现在?可比起他能够走多远,人们更加关注的,是他究竟什么时候倒下。 可无论那具身体多么残破,又多么疲倦,他却也绝不会倒下。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着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而只要自己还没有完成那件事,那么他也就永远没有倒下的理由。 一步,两步,男人奋力的迈出着自己的步伐,可现如今,哪怕是简简单单的移动,便足够让他疲惫不堪。因为他要面对的,不止是无情的雨,还有满身的伤痛。 雨水,不断的灼烧着他的伤口,让污秽的脓血直顺着他的脖颈流到脚踝,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依旧是艰难的向前。此时此刻,他竟然也不再像是漫无目的的行进,而更像是再和死神赛跑。 但既然他已经受伤,就足可证明他还是一个人,而只要是一个人,就无法胜过自己的命运。 于是,男人的身躯,终于还是跌倒了下来,而这一次,他也再没能站起。 满地的泥水,打湿了他布满胡须的脸颊,也湿透了他本就不再坚韧的内心。此时男人的身体,竟然像是一块干瘪的海绵,在吸饱了地上的雨水后,便也再无法恢复原本的样子。 可事实上,他也早就回不去了。 命运与现实,早就磨平了他过往的锋利。可就算他已经想尽办法的让自己圆滑隐忍起来,老天却依旧不想放过他。 孤独,痛苦,疲惫。现在的他,甚至连一条自由自在的野狗都不如。可到底是为什么,一切的苦难,都要靠他自己来承担,又是为什么,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而他也不需要别人的答复。 此时此刻,哪怕是他全身都在颤抖,哪怕是他的意识早已模糊,他却还是没有放弃向前的欲望。因为就算没有了站起来的力量,他却还是能够爬。 但沉重的现实,却又一次次的击溃的他不多的理智,面对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这个曾经纵横江湖的大侠竟突然发现,普天之下,竟然连一个可以让他喘息的地方都没有。 或许,他真的应该好好哭一场,可他没有哭,也不能哭。因为他知道,哭,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他的敌人看笑话。 所以他依旧强忍着全身的疲惫,忍受着肿胀的伤口,继续的爬行着,而他的眼前,也终于出现了一道敞开的门。 霎时间,男人像是一个在沙漠中看到绿洲的旅行者一般,又重新燃起了一丝求生的欲望,可就在他用尽全力,爬进了那扇大门里的时候,他却又一次听到了那种让人心寒的话。 “起开,起开,我们这不接待乞丐!” 男人茫然的抬起了头,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家酒店,而跟他说话的人,也大概是酒店的伙计。 “怎么?没听见我说话?快滚啊!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一阵强烈的愤怒,瞬间涌上了男人的心头,可伴随着透骨般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却也不得不再次放弃自己的尊严。 “我,我不是乞丐,是过路人……” 伙计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半死不活,形容憔悴的男人,却还是一副鄙夷的神色,他蹲下身,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又道: “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如果你不是乞丐,那我就是皇上了!” “行行好,我,我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我只是想……想在贵店歇一歇。”男人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尽力降低着自己的态度,可他却终归不是一个乞丐,更从来也不是一个会低头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却真的再不是一个大侠,甚至连成为人的资格都没有。 “少废话,快滚!非要爷爷赏你一顿打,你才舒服是不是?” “我,我真的……求你了。” “嘿!你还来劲啊?看来我真的要……” 伙计见乞丐不走,便突然想要拿起身边的扫帚,向着乞丐的头上狠狠打去,可就在他的手腕抬起的一瞬间,便又被一个人紧紧的从后握住了。 “干什么呢!来者都是客,这大下雨天的,生意可不好做。” 男人本来已经做好的挨打的准备,可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不禁惊讶得抬起头,向那个人看去。 那是一个外表精明的中年人,看打扮,大概是这里的掌柜。 掌柜笑着搓了搓手,挽起袖子,将男人抬进了酒店的门口,又俯下身子,笑眯眯的问道: “您是住店,还是吃饭?” “只要,随便给我点吃的,就好。谢谢。” “去,快端酒菜来。”掌柜向着伙计瞪了一眼,又笑着对男人道: “您看看,您这身子都湿透了,要不我去给您打盆热水,好好洗一洗,再给您带套换洗的衣服?” 男人苦笑道,“不,不必了,我只想吃点东西,绝不敢再叨扰了。” 掌柜道,“瞧您说的,小店虽然小,但也不能屈了您。您看当我看不出来是不是?瞧您这身打扮,一定是混江湖的那位大侠吧。便看我这副样子,想当年我也算是道上混的!” 掌柜正说着,伙计便已经端上了酒菜,放在了男人的面前。可虽然他已经按照掌柜说的去办,但却依旧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吃吧!” “嘿,你小子,怎么跟大侠说话呢?快点的,给大侠扶起来,让大侠去座位上好好吃。” 可男人却突然伸出了手,不停摇头道: “真的不用了,我吃完就走,吃完就走。” 说罢,男人便已经用手抓起一只馒头,想要往嘴里塞,可掌柜的却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又低下了身子,皱着眉问道: “您,是哪门派的大侠?” 男人一时间什么也回答不出,因为他根本就无法讲出自己的情况。 见男人吞吞吐吐,有话难言,掌柜刚刚的恭敬竟突然变为了怀疑,他伸出手,一把将餐盘从男人的面前推开,向男人问道: “不好意思,咱们这是小店,一向是先付账,再吃饭。” 听见这话,男人瞬间低下了头,一脸窘迫的说道: “我,我没钱。” “没钱?没钱你吃什么饭?”一旁的店小二,瞬间暴怒起来,他拎起男人的衣领,想要将他轰出门去,可掌柜却又拦住了他。 “哎哟,这就难办了。咱们这规矩,可是一直都没坏过,这可怎么办才好?” 看着掌柜满脸的虚伪,男人也顿时悲愤起来,他强行用手臂拄着地面,想要往外爬去,可突然间,掌柜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别急啊,大侠,没钱,可以用东西抵。” “我,我身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男人叹了口气道。 “我看您的刀,就不错,这样吧,用你的刀来换,怎么样?” 掌柜的目光,却顿时贪婪起来,可就在他的手即将碰触到男人的刀时,男人却突然将身子扭到了一边。 “不行,这把刀,决不能给你!” “为什么?你的刀,难道比你的命还值钱?你也别装了,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还想不想吃饭了!”掌柜的语调突然刻薄了起来。 霎时间,男人的身体又一次颤抖了起来起来,因为就算现在让他去死,有些事情,他也究竟还是做不到。 于是,男人便再一次艰难的爬行了起来,他爬出酒店的门框,爬进密不透风的雨幕,也重新爬进死神的怀抱。 终于,在生命与尊严之中,男人还是选择了后者,可为了虚幻的尊严,放弃生命真的值得吗? 可男人清楚,他选择的不是自己的尊严,而是自己的希望。而为了他的希望,即使是真的付出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但他的这份坚持,却并没有带给他任何生机,终于在不知经历了多远的爬行后,男人的身体也再感受不到雨水的冰冷。 一切,都结束了吗?可不知为何,此时,在男人濒死的脸上,竟突然泛起了一丝笑容。 或许,他还是没能完成自己的愿望,可一个人,如果能够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死,那是否也足可以说明,他的一生,都是值得的呢? 可就在男人的双眼,即将合上的时候,他的面前,竟又突然传来了一阵轻柔的呼唤。 “哎,你怎么了?” 此刻的男人,已经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他只能依稀的知道,自己似乎是正被一个人背负着逃离这漫天的雨幕,来到了一片屋檐之下。 而随着一阵坚硬的触感袭上了他的嘴唇,他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可当他亲眼看见了眼前那个人手里的半块煎饼时,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吃吧,你一半,我一半,咱们啊,谁也别亏待了谁。” 男人接过煎饼,毫不犹豫的吞咽了起来,又再一次重新审视起了眼前的那个乞丐。 那是一个年老的,跛了一只腿的乞丐,但虽然乞丐的面容说不上慈祥,可男人却突然产生了一阵发自内心的温暖。 “咋的了?你还没吃够啊?那这半张也给你!。” 男人很想说一声谢绝的话,可他也清楚,如果他现在还依旧保持着往日的姿态,他根本无法活下来。 看着男人迅速的又吃掉了半张饼,乞丐却突然笑了笑,他搬起自己的半只废腿,让自己依靠得更舒服了一些,向男人道: “我看你,不太像一个乞丐啊。” 雨水,如同一道道细密的帘幕,从屋檐下急速划过,让男人再也无法看清外面的世界。可无论他过去到底是怎样的人,现在的他,却只能凄凉的和一个老乞丐躲在屋檐下,分吃一块凉饼。 见男人不说话,老乞丐又叹了口气道: “我也不问你了,反正有些事情,你早晚也得知道。人啊,活着,就不能太要脸。” 面对着眼前的老乞丐,男人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愚钝的表达着自己的情感道: “谢,谢谢你了。” “你不用谢我,唉,咱们这些苦命人,就得这么互相依靠着,才能活下来。” 乞丐又突然笑了笑,“看你的样子,过去是一个大侠吧。” “也,也不算是吧。” “不是最好,大侠?哼,要我说,都是一帮没良心的东西,老子进了丐帮这么多年,经历了几任的帮主,也没看那一个去帮帮我。” 男人听见这话,顿时一惊道: “你,你是丐帮的人?” 老乞丐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反正混了这么多年,还不是继续要饭的命?人啊,永远斗不过老天,你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 “真,真的吗?”男人突然叹了口气道。 “那可不,你看看现在的那个帮主,老塘鹅,过去还不是跟我屁股后面混的?现在呢?平步青云,当上帮主喽!也不认识我这个老瘸子了!” 老乞丐越说越气,又道: “他娘的,想起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嘛,现在他富贵了!还巴结上了那些名门正派的人,据说这个白吃饭的,明天就要开一场庆功宴,我呸!他可又有什么功劳了!” “庆功宴?” “对啊,庆功宴,就在这个镇子里。据说有不少江湖上混的,都要去呢。” 男人沉默了很久,竟突然一下子站起身来,u看书 wwuukanhu 想要重新冲进雨幕之中。 “哎!你干嘛去,雨这么大,你还受着伤,不要命了?”老乞丐突然大惊道。 可男人却突然笑了笑,他扶着墙壁,看向远方道: “谢谢你的饼,我已经没事了。” “不是,那你到底要去干嘛啊?”老乞丐不解的问道。 “我想看看,人到底能不能斗得过命运!” 此时此刻,男人惨白的脸上,竟忽然泛起了一阵激昂的红色,而他的步伐,也重新坚定了起来。 而漫天的雨幕之中,已经重新站立了一位绝不低头的男人,无论风雨有多大,无论他的命运是否坎坷,他都不会再退缩一步。 因为他想要的答案,只能够靠一件东西来印证。 那就是,他的刀! 209 最后的晚宴 二百零九最后的晚宴 醉香楼的生意,似乎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好过。可不知为何,此刻老板的脸上,却只剩下了一片阴沉的铁青。 究竟是什么时候,连这些衣不蔽体,满身污垢的乞丐也可以堂而皇之的走进这样的大饭店吃饭,而又是什么时候,自己也不得不做起这样的生意来呢? 但不论怎样,既然那群乞丐已经坐在了饭桌之上,他便再也不能将他们赶走。因为他明白,这些人,绝不是自己可以招惹得起的。 这并非是很难看出来的事情,首先作为一群乞丐,他们能花的起足够的银子,包下今天的整场,这就已经足够说明他们似乎并非是普普通通的乞丐。不过更让老板感到惊奇的,则是现如今坐在主位上,那个嘴巴大得出奇的乞丐头领。 他并非像其他的乞丐一样,上倒下颠的摇晃着椅子。也不会和他们一样,用筷子敲打着桌子,唱着些低俗的歌谣,逼迫后厨快快上菜。此时的那个老乞丐,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但又并非是出于他的腼腆,反倒更像是一个即将期待着丰盛大餐的优雅的贵族。 可他究竟还是一个乞丐。那么一个乞丐,又为何能包下整个醉香楼,举办这样盛大的庆功宴会呢? 想到这里,老板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既然那个乞丐,都似乎不再把自己认为是一个乞丐,那么自己也不该继续保持着这家大酒楼老板的态度。 于是他只好强行露出一副笑脸,毕恭毕敬的走到老乞丐的面前,轻轻的笑道: “几位爷,还需要什么,请尽管跟我提。” “牛肉!上大块的!”“来点好酒!”“我要吃整只的肥鸡!”“不对,不对,还得是生鲜才过瘾哪!” 几个乞丐见老板来了,便一窝蜂似的哄闹了起来,他们上蹿下跳,脸红脑胀,活像是一群饿死鬼一般。 “肃静!” 可突然间,随着大嘴老乞丐的一声喝叫传出,那些小乞丐便再也不敢说一句话,全都低下头,默默的听着。 “我昨个儿跟你说的那几样儿,可都备齐了?”老乞丐轻瞟了一眼老板,又拿起身边的茶碗来喝了一口。 可老板却突然露出了一脸的难色,“不好意思,您说的那些东西,小的几乎都没怎么听过。我们想尽了办法,也才弄出来……三样。” “我可是听说,你们这是附近最大的饭店了,怎么连这些东西都办不好吗?”老乞丐顿时皱了皱眉,可当他看见眼前焦急的徒子徒孙时,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算了,算了,又几样就上几样吧,今天我高兴,没空搭理你!” “是,是,小的马上去办!” 见老板一脸窘迫的走开,老乞丐又是气愤得将茶碗里的茶一口喝干,随手扔到了一边。 “废物,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里吃饭了!” 边上的小乞丐见老乞丐生气,便笑着安慰他道: “帮主,别生气啊,今儿要不是您请客,咱们哪能吃得起这样的大餐?” 老乞丐听见这话,心中稍稍舒畅了些,“哼,这就算大餐了?等事情全部办妥了,咱们就算是天天吃,顿顿吃,还嫌不够呢!” 小乞丐笑道,“那是,那是,要不我之前总是说,无论是花花神丐,还是龙啸风,都比不过您的英明神武呢!” 老乞丐也大笑道,“不错,花花神丐,就是一个老糊涂,那个龙啸风嘛,倒是有点才干,只不过也是一个自视甚高之辈,最后也不还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说论武艺,论精明,咱们帮里还有那一个比得我老塘鹅?” 说罢,在场的大小乞丐们都是仰天大笑,唱起了数来宝。一曲歌声过后,那小乞丐便又问道: “对了,帮主,小的斗胆问您一嘴,今天这个庆功宴到底是为了庆什么功啊?这,这我们,无功不受禄啊!” 可听见这话,老塘鹅的脸色便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也是你该问的?” “哎呦,死罪,死罪,我多嘴,我多嘴。”小乞丐见老塘鹅生气,便连着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老塘鹅见状,又好气又好笑,便稍稍安慰他道: “算啦,今天开心,免了你的罪过。告诉你们吧,今天的这场,还不过只是个开头,只要你们尽心尽力的跟着我干,我保证你们以后再不用上街讨吃食,每天准点,咱们都上这样的饭店吃饭!” 大小乞丐听见这话,便一同兴高采烈的鼓起掌来。一时间,整个醉香楼,又似乎变成了污秽不堪的垃圾桶,满是污言秽语和刺鼻的臭气。 “上菜了!” 就在此时,醉香楼的老板便又再次登场,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后还跟着整整一队的女侍。 女侍们个个花枝招展,青春靓丽,端的是秀色可餐。这哪是那些乞丐见过的?一时间,大小乞丐的目光便都如同小刀一般,狠狠的扎向了女侍们的脸蛋,恨不得一口将那秀美的吞咽下去。 可就在女侍们将手中的餐盘缓缓端上餐桌,那些乞丐们便又是大惊起来。 光是那餐具,便就称得上是难得一见:银质的餐盘,雕花的木箸,珐琅的酒盅,白瓷的小碗……每一样都像是宫廷中皇家使用的器具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而那盘中的佳肴,则更是让人望而垂涎:肥鸡肥鸭,壮牛嫩羊,熏肉腊肠,河鲜海货,各色蔬菜,时令瓜果,美酒佳酿,甜点小菜……各是应有尽有。光是看着,便足够让人食指大动,而那扑面而来的异香,更是让人飘飘若仙。 这样的美食,便是这些乞丐们听也未曾听过的。霎时间,乞丐们好比是饿了几天的疯狗,又好似钻入了羊群的老狼,一下子便扑到了那满桌的食物之上。 他们吃着,喝着,浪费着,扫荡着。有些人早就抱起餐盘,吃到了桌子底下去;有的则是狼吞虎咽,几乎要把自己噎死,只好借着一壶壶的美酒,才能缓过气来;更有甚者,为了一口的大餐,你争我抢,拳打脚踢,竟像是一对互相杀了亲妈的仇人…… 乞丐们如同横征暴敛的精兵铁骑,绝不会放过任何眼前能吃的东西。只几乎是在一瞬之间,那满桌的饭菜,便已经是一片狼藉。他们吃饱了饭,便捧起圆涨的肚皮,拿起桌上的残骨,剔起牙来,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大肆夸耀起饭菜的美味。 可突然间,所有的乞丐的视线,便再一次转到了老塘鹅的身上,而见到现在的老塘鹅,每个人都是大惊失色起来。 因为,从始至终,老塘鹅都没有动过一筷,甚至连一杯酒也没有喝! “帮,帮主,您怎么不吃啊?”小乞丐又不禁问道。 老塘鹅轻轻一笑,拿起身边的茶碗,漱了漱口,一字一顿的道: “别急,正菜,可还没上呢。” 听见这话,满桌的乞丐们又是一惊,难道刚刚的这些大餐,还称不上是正菜?可究竟是怎样的饭菜,才能入得了老塘鹅的口?是鲍鱼海参?鱼翅燕窝?可这些东西,刚刚不就已经上过了吗? 可就在这时,醉香楼的老板便又已经缓缓走上前来,对老塘鹅低声道: “大爷,您要的菜,已经做好了,我想是不是……” 老塘鹅眉头微舒,张开了自己如盆般大小的嘴巴,大笑道: “上菜!” 霎时间,众乞丐便再一次看向了端上饭菜的女侍,可此刻的他们甚至已经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因为他们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饭菜,才能让这位尝遍了天下美食的老饕如此笑逐颜开。 可当他们亲眼的看见了那端上来的大盘子时,却又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那老塘鹅所谓的正菜,竟只是一只烤全羊。 “帮主,您,就吃这个吗?”小乞丐不禁皱了皱眉道。 老塘鹅瞥了一眼小乞丐,又舔了舔嘴唇道: “你懂什么?快,拿刀,把这只羊的肚子刨开!” 这时候,众乞丐才发现,这只烤羊的肚皮,似乎异常的胀大。竟似乎是另有玄机。而当小乞丐掏出餐刀,将烤羊的肚皮刨开时,却惊讶的发现,那羊的肚子里,还有一只小羊! 老塘鹅见状,大笑着撕下一块小羊的肉,放在嘴中细细品尝了起来,又向众人解释道: “这叫子母羊。” “子母羊?” “不错,这道菜的精髓,便是取一只即将临盆的母羊,不经宰杀,直接放在炭火上烤熟。而我们要吃的,则是它肚子中的小羊。只有这样烤,羊肉才会最细嫩!” 听见这话,众乞丐早已经是大惊失色。这样残忍的吃法,哪怕是他们生了这么些年,也从未听过,可老塘鹅却早已是大快朵颐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说着,老塘鹅便又示意女侍将第二道菜打开,而这盘子里的东西,则是让所有人都摸不到头脑。 “帮主,这道菜,又是什么?” 老塘鹅笑道,“这道菜,名叫龙须凤爪。你们看,那一根根的,像不像龙王爷的胡子?这便是鲜活的鲤鱼的触须,俗话说,鲤鱼跃龙门,这鲤鱼的须子,也多多少少带点龙的滋味儿!” “那这爪子?” “这爪子,便是从孔雀的身上取得的,所要的孔雀,也必须是色彩最艳丽,模样最漂亮的那一种,这样,才称得上是凤爪嘛!” 说罢,老塘鹅便早已是大笑起来,可众乞丐见到老塘鹅的大笑,却早已是大汗淋漓。 看着如今眼前满满的一盘“龙须凤爪”,这究竟是需要多少只鲤鱼,多少只孔雀才可以做成的?可老塘鹅吃的,却只是他们身体上最精华的一部分。而为了这一部分,这些生命却不得不葬送掉自己的全部身体。 可这时,女侍便已经揭开了第三道菜的盖子,而这道菜,也更是让在场的众人心头一寒。 因为那正是一颗猴子的头颅,现如今,猴子的头盖骨早已经被圆圆整整的切削开来,正露出白嫩的猴脑。 老塘鹅拿起勺子,轻轻一舀,便剜下一块滑嫩的颤颤巍巍的猴脑来,他张开大口,轻轻一吸,那猴脑便已经吸入了他的肚子。 “这道菜,叫醉猴头!所取的猴子,皆是身在深山老林中,最矫健的那一种。而为了做好这道菜,还必须经过一些繁复的步骤。” 老塘鹅放下勺子,又道: “众所周知,猴子是最难抓的,可也是最馋酒的,所为了抓住这些猴子,需要猎户将美酒留在林子中,揭开盖子,那猴子们低挡不住美酒的香味儿,下树畅饮起来,而当他们被酒精麻痹了身子,就是他们丧命的时候!” 说罢,老塘鹅轻轻的摇了摇身子道: “像猿猴这样的灵动兽类,尚且无法抵挡口舌之欲,我们这样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哈哈哈,能够吃得上这样的美食,我老塘鹅就算死,也值得喽!” 老塘鹅一语话毕,满堂的乞丐们却早已是默不作声。难道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舌,真的要用尽如此残忍的做法吗? “是这样吗?那我便满足你的愿望!” 突然,一声沉稳且愤怒的吼声,便撕开了这片阴郁的沉默,而当众人将目光移到那个说话之人的身上时,却全都惊恐的魂飞天外。 因为那个人,就是快刀,徐云野! 看见徐云野的突然到来,老塘鹅也是大为震惊,几乎连口中的饭菜,也要一口喷出,可随即,他却又轻轻的笑道: “没想到,你居然来的这么快!” “很快吗?”徐云野摇摇头道,“可我敢和你保证,我的刀,绝对比我的人快!” 听见这话,在场的乞丐们早已是两股战战,几欲逃跑,可他们却是吃的太多,此时此刻的他们甚至连站都无法站起来。 老塘鹅听见徐云野的威胁,又摇摇头道: “徐大侠,你这又是何苦呢?虽说老花子我的武功远不如你,可现在非比往日,我想,你就算可以来,凭现在的实力,又要怎么对付我们一屋子的人呢?” 说完这话,老塘鹅又是不屑的笑了笑。他明白,现在的徐云野已经中了韦三娘的毒针,而那枚毒针虽然不足以致命,但也足够让他的实力大打折扣。 而如果是这样,徐云野的此番行径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面对着老塘鹅的嘲讽,徐云野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说的没错,现在的我,根本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可又是谁告诉你,杀人一定需要刀的?” 猛然间,老塘鹅似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你……” 徐云野道,“不错,就在你刚刚咽下肚的几道菜里,已经被我下了剧毒!虽然我不喜欢这种方法,可是这一切,不都是你们逼的吗?” “啊?” 徐云野话音未落,那些个大小乞丐,便一起扣起了自己的喉咙,强迫着自己呕吐出来。就好像自己刚才吃的,不再是美味的佳肴,而是比他们自己更污浊的秽物。 而本来泰然自若的老塘鹅,也终于软了下来,他的整个身子瘫倒在椅子上,活像他刚刚吃下去的猴脑。因为他明白,徐云野绝非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既然他敢用现在的这副身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也就证明他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徐大侠,不,不,徐爷爷,您,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都是那个老牛鼻子逼的,我真的是不敢与白莲教作对啊!” 徐云野轻蔑的笑了笑,一步步走到老塘鹅的面前,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敢上去拦住他。 因为即便是他的身体已经破损不堪,他也依旧是那把杀人不沾血的快刀! “是你,抓走了岳沛萍吗?” 面对着眼前寒光闪闪的刀锋,老塘鹅只感到腹内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此时此刻,就算他真的是什么都敢吃的人,也在不敢继续把秘密留在肚子里。 “我说,我全都说,岳小姐是我抓的,可她现在已经被送走了!” “送到哪里?” “送到……送到屠健的手上!” “你,没有说谎?” 老塘鹅连连叩头道,“不敢,不敢,我说的都是真的,只求您把解药拿出来,我现在就回丐帮的总部,再不敢和您作对了!” 说罢,uu看书 .uunsh 老塘鹅便稍稍抬起了头,想看看徐云野的反应,可眼前的徐云野,却只是在轻轻的微笑。 “很好,不过解药,你也没必要吃了!”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下毒!” 可霎时间,徐云野的刀锋,便已经刺破了老塘鹅的咽喉。 而就算现在的徐云野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可面对着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敌人,他的刀依旧不会沾上一滴血! 看着早已四散奔逃的丐帮的弟子,和眼前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的老塘鹅,徐云野的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因为他明白,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叹了口气,举起了桌上的酒壶,一口气全部喝干,默默走向了远方。 而他要做的,就是将这场最后晚宴上剩下的几道残羹,一扫而光! 210 病牛战雄狮 二百一十病牛战雄狮 任谁都不会想到,那样一个如山峰般强壮的汉子,此刻竟会躲在墙角颤抖。 可也正是没人想得到,他才可以肆意得发泄着心中的恐惧。 毕竟只要是人,应该都会恐惧。而每个人害怕的事物,也都各不相同。 有人怕蛇,有人怕虫,也有人怕鬼。可这个大汉恐惧的,却是一个人。 其实这也难怪,无论是蛇虫,还是猛兽,大抵都不会愿意主动的攻击人类。甚至在相比较之下,反而是人类对于它们的伤害更多了些,如果不是人类侵犯了它们的领土,它们也不会随意伤害眼前那两腿走路的没毛猴子;而鬼怪呢?则完全是出于人类的幻想,要不是人类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也不会去相信鬼怪的存在。 那么,我们恐惧的源头,是否最终还是要归结于我们自己的身上?那真正让我们恐惧的,又是不是人类呢? 也许是的,毕竟,人是真实存在,却又会主动害人的唯一集合体。也许野兽在狼吞虎咽你的身体之时,还会给你留下几根遗骨,可是人吃起人来,那便真的是尸骨无存。 而那个让大汉汗流浃背,面无血色的人,便就真的是一个吃人的人。 可我们都清楚,恶狮在捕食野牛的时候,瞄准的往往都是那些病入膏肓,老迈年幼的牛,绝不会去随意挑衅一头年轻力壮的公牛。而同样的道理,为什么这样强壮的一个汉子,还是会沦为他人的盘中餐呢? 看着眼前色彩艳丽,雕刻精美的摔跤面具,大汉早已是泣不成声。这原本带给了他荣誉和财富的面具,此刻在他的眼中,竟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一般可怕。 面具的造型是一头公牛,一头愤怒而强健的公牛,而大汉在擂台上的绰号,便也叫大力神牛。 可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根本不是大力神牛,而是胡铁牛。 胡铁牛从小便一直生长在农村,像大多数朴实勤劳的农民一样,他打小便练就了一身强健的身体。而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本来会种一辈子的地,娶一个邻村的女人,再生下一帮农家的孩子。 可不幸的是,在他十八岁那年的时候,他被一帮从城里来的摔跤手看中,便也稀里糊涂的成为了一名摔跤手。 从此,胡铁牛便不再是胡铁牛,而是披上了鲜红的长袍,戴上了狰狞的面具,成为了大力神牛。而他每日工作的场所,也再不是带着浓重泥土气的田地,而是满是血汗味儿的擂台。 但从一开始,他却并没有因为这份具有危险性的工作而感到些许的不适,反而开始庆幸起自己当初的好运。毕竟,他个子高,力气大,又有着天生的侵略和野蛮。这都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摔跤手所必要的素质。 或许说,他便真的是一个天生的摔跤手。 而也因此,他娶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生下了几个可爱的儿女。赚到了比在过去,几辈子也难赚到的钱,成功的跻身于上流社会。但最重要的,是他收获了英雄的声誉。 大力神牛,是无数孩子们梦想中的英雄,是无数故事中行侠仗义的侠客。曾几何时,在挥洒着鲜血的擂台上,只要有大力神牛出现,便足够引起一阵绝不停止的贺彩。人们赞美着大力神牛,尊敬着大力神牛。而大力神牛,也始终会用自己强健的臂膀和灵巧的身法,来回敬着这些爱慕自己的观众们。 可那段日子,也终将在今天,迎来终结。 想到这里,大汉又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手中面具上瞪着怒眼的公牛,他竟有些开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威武的大力神牛,还是那个会烂死在田地中的胡铁牛。 过去的他,常常会故意隐去自己的过往,隐瞒自己曾经只是一个农民的事实。可无论他怎样想方设法的遗忘,在那副面具之下的他,却终究还是那个胡铁牛。 是啊,大力神牛,不过是他的伪装,伪装他的懦弱,伪装他的无能。过去的他只要带上这副面具,便就是那个一往无前的英雄,可此时此刻,这副面具,却已经再也无法给他力量。 因为他明白,无论是大力神牛还是胡铁牛,都不是那头狮子的对手。 在他刚入行的时候,便就听师兄弟们提起过,山东玉狮子屠健的名号。据说这个人身高体壮,面相凶狠,便是不带面具,也能够给人吓个半死。而最让他惊讶的,还是屠健的那个特殊的癖好。 那就是摔跤。 屠健嗜酒成命,而酒性发作之时,最喜欢同人摔跤。而且他只挑那些已经成了名的摔跤手当对手。可无论是多么强的摔跤手,便都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他的手下逃生。 摔跤手们之间,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在擂台之上,能够假打,就尽量假打。毕竟大家都是靠身体吃饭的,没必要真的斗个你死我活。可屠健,一不是摔跤手,二又有着不俗的武功。这些靠假摔骗饭的,又怎么能敌得过那那头凶狠的狮子? 更要命的是,如果你不愿意跟他打一场,那么你的下场,远会比在擂台上更惨。因为屠健的摔跤功夫,其实还不是最凶狠的。他真正的本事,是他手上的那柄九环大刀。 是选择直接被大刀砍成八段?还是在擂台上赌一赌运气?我想大多数的摔跤手都会选择后者。可即使是他们心存着些许的侥幸,走上了本是他们所熟悉的擂台,却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胡铁牛早已是颤抖不止。因为他深深的清楚,他不是英雄,不是偶像,更不是大力神牛。他只是一个打打假拳,糊弄观众的懦夫!事到如今,原本憎恨自己过往的胡铁牛,却突然开始厌恶起眼前的这副面具。如果真的让他再选一次,他宁肯回去当一个朴实却安逸的农民!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胡铁牛竟再也无法直视眼前的面具,于是他用力的将面具扔出,希望能够将它扔个粉碎。 可面具不禁没有碎,反而被一个人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而那个人的话,也足够让胡铁牛惊恐的魂飞天外。 “你,就是大力神牛?” 胡铁牛一把挡住了脸,疯狂的喊叫了起来。 “我不是,我不是,你走开!我不认识什么大力神牛!” 可他越是这样说,便越让那人深信不疑。他叹了口气,看着眼前颤抖的大汉道: “不,你就是,因为我曾经在擂台上看过你。”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求求你放过我吧,饶我一命,我现在就离开这里,再不敢在这摆台卖弄了!”胡铁牛见那人认出自己,便连连哀求道。 那人笑了笑,又道: “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今天和你比试的人,不是我,而是那头狮子。” 那人话音刚落,门外便立刻响起了主持人的叫喊声: “大力神牛,大力神牛在不在?快些出来!屠大爷可等不及了!” 胡铁牛听见这话,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可就在他即将要瘫倒下去的一瞬间,他庞大的身躯却被那人牢牢的立直了起来。 “或许你说的没错,看你现在的样子,又哪里像一头神牛了?” 那人的调笑,似乎触动了胡铁牛的心,他擦去眼角的泪花,恶狠狠的瞪向了那人道: “好,好,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死的痛快些!把面具给我!我现在就上擂台去和屠健拼命!” 可突然间,那人又再一次将胡铁牛拦住,叹了口气道: “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又何必骗自己呢?” 听见这话,胡铁牛猛地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裤裆,却已经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尿了裤子。 但这一次,那人却没有笑话胡铁牛,他看了看大力神牛的假面,又道: “听着,我希望,你可以让我替你参加这场比赛。” “什么?”胡铁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反正,他们认准的是这张面具,而不是面具底下的人,那么我想,我可以糊弄过去。” 说罢,那人便为自己戴上了大力神牛的假面,又轻轻笑道: “还挺像,是吧?” 此刻的胡铁牛,早已是呆若木鸡,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他根本就想不清楚,为什么眼前的这个陌生人,会愿意为了自己送命! 那人看着胡铁牛惊愕的样子,又叹了口气道: “放心,我知道,我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人。而这次的比赛,也只有我可以参加。” “你,你到底是谁?”胡铁牛再也忍耐不住,向那人问道,可突然间,他却已经看到了那人腰间上所别挂的刀。 “莫非你是……屠健的仇家?可难道你不清楚吗?你要是用刀,可能会死的更惨!因为……” 那人拦住了胡铁牛道: “我明白,我没打算用刀,因为现在的我,根本用不了刀。” 说罢,那人便将腰上所悬挂的刀解下,交给了胡铁牛道: “可有些事情,不需要刀,一样可以解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胡铁牛一下子惊不可遏,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便又已响起了一阵如同狮吼般的喊声: “大力神牛!你到底在干什么?再不出来,老子可要亲自来找你了!” “好了,我要去了,这把刀,就请你暂时保管一下了。”那人突然笑了笑,又大步向着擂台迈去。 而就在胡铁牛想要拦住那人的时候,他也突然发现了一件让他更加震惊的事情。 虽然那人,在尽力稳住自己的脚步,可他却依旧可以看出,那人身体上的创伤! 此时的那人,虽然已经戴上了大力神牛的面具,可他的身体,却完全是一头得了病的瘟牛。似乎即将就要跌倒下来一般。可如果他的身体已经受伤,他又为何要去面对哪个凶狠的狮子呢? 胡铁牛已经不敢再想,于是他飞快的跑出了房间,奔向了擂台。可此时此刻,那头“大力神牛”已经站立在了擂台之上! 而虽然,他的身体千疮百孔,他的精神饱受摧残。但他依然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坚毅的站着。哪怕是他的面前,已经站立了一位不可战胜的敌人,他也绝不会往后退缩一步! “哈哈哈,你就是大力神牛?要我看,你就是头死牛!” 擂台上的屠健,看着眼前的“大力神牛”,只能感受到一阵可笑。他将碗中的美酒一口喝干,大笑着一脚将椅子踢下擂台,又向大力神牛道: “准备好,受死了吗!” 可“大力神牛”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轻轻的向着屠健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向自己进攻。 屠健天生便是个脾气暴躁之人,此时又正在酒劲上头之时,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于是他怒吼一声,绷紧了大腿上的肌肉,用力向后一蹬。如同饿狮扑食一般,直直得向大力神牛质冲了过去。 台下的胡铁牛,早已是惊恐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清楚,这便是屠健最厉害的摔跤功夫,雄狮一扑!曾经,无数的摔跤好手,都是败倒在了屠健的这一手之下,如今屠健上来便使用杀招,正是要将那人秒杀于擂台之上! 可就在胡铁牛不忍再看,微微闭上双眼之时,周围的观众们竟突然喝彩起来。 因为,那人并没有被雄狮一扑击中,而是灵巧的绕到了一边。完美的躲过了屠健的进攻! 可究竟是为什么?那样一个满身伤痛的人,还可以躲得过如此凶狠的袭击?难道他的伤势,都是装出来的吗? 实际上,那人的的确确受了伤,也根本无法使出全力。可此时此刻,在摔跤的擂台之上,则根本不需要武功,则是完全靠摔跤的技法。这就给了那人一个绝妙的机会! 如果现在,让两人真刀真枪的比试一场,那么他将完全不是屠健的对手。可要是在擂台之上,那人便可以完全占据主动。原来在少年时,那人不光学了一身好刀法,还练就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短打擒拿功夫,而这些功夫都是不需要内力,便可以使用的。 而更为关键的,是屠健早就被酒色削弱了身子,再加上他本就看不起大力神牛,实力也难以发挥,可那人却是带着血海的深仇和满腹的战意,故而能够用出远超过本身实力的功夫!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屠健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依旧无法伤及到那人的分毫,那人则依旧是精神满满,气势勃发! 而突然间,擂台下又响起了一阵犹如雷鸣般的呐喊声,因为就在屠健向着“大力神牛”再一次发起猛攻之时,那人却早就纵身一跃,跳到了屠健的脖子上! 屠健见到此景,不禁大惊失色起来,可他就算用尽全力,也无法将“大力神牛”摇晃下来。而大力神牛更是紧紧抓着他浓密如同狮子鬃毛般的胡须,让屠健的每一次挣扎,都痛苦难忍。 一拳,两拳……“大力神牛”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狠狠落在在了屠健的脸上,打得屠健七窍流血,满面淤青。他每打一拳,台下的观众也叫喊的更加热烈。 此时此刻,胡铁牛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因为他不能相信,一头病牛在面对一头雄狮的时候,依然可以占据主动。而他也更不相信,那头病牛,竟然已经将屠健打倒在了地上! “好汉,好汉,饶过我吧,我不敢了!” 屠健的酒劲,早就那人的铁拳打的所剩无几,而清醒过来的他,面对骑在他脖子上的“大力神牛”,竟也只有讨饶。 “让我放过你?也好,那你告诉我,岳沛萍现在究竟在哪里!” 屠健听见这话,顿时大惊失色道: “你,你究竟是谁!” 那人缓缓将面具抬起,露出一个缝隙,可这,就足够让屠健毛骨悚然。 “徐云野!你是徐云野!” 徐云野轻轻一笑,又将面具戴好,狠狠得向着屠健的鼻子上打了一拳。 “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我全说,我已经将那个小婊子……不不不,将岳小姐送到了金门老道的那里,她现在,真的不在我手上啊!” “哦,是这样啊!” “那我回答了问题,你可以放过……” 可屠健的话还没有说完,u看书.ukanshu.om他便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因为徐云野的手腕已经折断了他的喉咙! “大力神牛!大力神牛赢啦!” 台下的观众们,早已是欣喜的欢呼了出来,看着已经死去的屠健,他们全都为这位除掉了恶狮的英雄,发出了由心的呐喊。 可面具之下的徐云野,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叹了口气,从擂台上一跃而下,又缓缓走到了胡铁牛的身边。 “我的刀呢?” 胡铁牛哪里还敢说话,只能毕恭毕敬的将徐云野的刀双手奉上,而徐云野在接过了刀后,却也同样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向着远方走去。 “哦,对了,你的面具还你!” 此时的胡铁牛,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就在当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面具,已经被徐云野扔在了脚下。 而当他再抬起头时,徐云野早已不见了。 211 刀与刀(上) 二百一十一刀与刀(上) 夜已经深了,可刘才却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可这也难怪,毕竟他的隔壁,还正睡着一个不知道姓名的,凶狠恶煞的男人,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外人到访。可那个男人却偏偏要留宿在他的家中,这怎么又能让他放心下来呢? 但令人无奈的是,直到隔壁传来的沉重的呼噜声冲进了他的耳膜,刘才依然还是无法拒绝男人留宿的请求。 因为,他已经亲眼看见了,男人手中的那把刀。 不知为何,当刘才看见那柄黑色的刀时,却早已是不知道如何去拒绝男人的请求了。似乎那柄刀上,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根本无法直视,也根本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所以,现在的那个神秘男人,正躺在他的隔壁,发出疲惫的鼾声,让刘才无法入眠。 可真正让他睡不着觉的,却还不止这点。而那撩拨着他的情绪,使他无法静下心来的,则是因为他的那张空床。 刘才已经快四十岁了,可却依旧没有讨到老婆。 可事实上,刘才并不丑,也绝非是那种一事无成的男人,或许更相反的是,刘才还真的算是这个村子中唯一的读书人。他上过私塾,写得一手好字,心情不错的时候更能随口吟出几句诗。虽说刘才与真正的大学问家还有着极大的差距,可在这样的小村子里,他便真的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 可即使是这样一个人,却也依旧是打了四十年的光棍。 想到这里,刘才不禁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抬眼看着窗外缓缓流淌而入的月光,却突然的发现,他们都是一个人。 情感上的空虚,使得刘才经常有时间审视自己。而有关他为何依旧打光棍的原因,他能够得出来的结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没钱。 曾经的刘家,虽说不算富裕,但还是有几亩薄田。可这些年,为了刘才的学业与交游,刘家仅剩的财产,也就只剩下了这件两居室的小屋。 刘才的父母,两个望子成龙的老人,穷尽一生的心血,变卖家中的田地,只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考取功名,成为人上人。可不幸的是,命运似乎一直在和刘才开玩笑。因为即便是刘才从二十岁考到了四十岁,他也依旧没有中举。 而这样的窘迫,也在刘才的父母亡故之后,达到了顶峰。因为十几年的教育,和遍布南北的游历,虽然教会了刘才吟诗作对,四书五经,却并没有交给他怎样去生活。 那么,即便是他真的是一个饱读诗书,有着光明未来的人,可面对现如今生活的窘境,又会有谁家愿意把姑娘托付给刘才?所以刘才只能继续孤独的生活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生活着。可难道只因为没钱?他就真的只能孤苦终老吗? 他当然不甘,也当然嫉妒。每一次,当他路过村中王老财家的三层小楼,看着他新娶的那房美艳的小妾,就总是气得浑身颤抖。明明王老财只是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老文盲,可为何这么多的姑娘,就偏偏愿意和他过日子呢? 于是,他怪罪老天,怪罪命运。他憎恨自己的时运不济,名落孙山。他憎恨自己的父母一事无成,不能给他一个好的条件。可却偏偏忘了憎恨他自己。 因为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可以高中的文曲星,却又为何接连几次都无法考中功名呢? 可人往往都是这样,只愿意把一切的罪责,都推给命运,推给外物,却始终不敢直面真实的自己。 而即便是现在,刘才听着耳边不断的鼾声,竟突然开始怪罪起了那个前来借宿的人。为什么他就不能是一个妙龄的女子呢? 刘才看过不少书,其中也包含一些民间的平话怪谈。他常常听过,天上的仙女,会因为欣赏凡间学子的才华,不惜一切,哪怕触碰天条,也要同才子相伴一生。 可为什么自己的身边,就没有这种好事?难道是天上的仙女都瞎了吗?自己又有那一点比起牛郎,董永差了? 因为怨念太深,刘才也经常会做起一些奇异的白日梦来,而当今晚的月光,打在刘才的脸上时,他心中的寂寞与期盼,也忽然越来越深。 如果在这个时候,能有一个仙女,来到自己的房前。那该是多么甜蜜的一件事啊。 想到这里,刘才竟似乎已经听见了门外的敲门声,但转瞬间,他不禁又清醒了起来。 难道是自己真的太过寂寞,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可为何,那声敲门声,却如此的真实呢? 猛然间,刘才的心脏已经是跳动不安,一种来自于本性的呼唤,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深深的笃信,门外站着一位仙女。 于是,刘才快速的穿好了衣衫,心潮澎湃的冲向了大门,而就在他打开大门的一瞬间,他也竟真的得偿所愿了! 因为此时此刻,门外真的站了一个美艳的,满怀着女人韵味的姑娘。 不知不觉中,刘才早已是看得呆了,难道上天听见了他的期盼?也真的派下了一个仙女,和他共度余生? 是的,那一定是仙女,如果她不是仙女,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大哥?大哥?” 猛然间,一阵甜腻的呼唤,打醒了早已是一脸痴像的刘才,让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自己只是刚刚和这位姑娘见面,又怎么可以如此放肆的盯着人家看呢?如果让她误认为自己居心不良,那岂不是要让他后悔终生? 可姑娘却似乎并没有介意,反而是甜美的笑了笑。 “大哥,这么晚了,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刘才咽了口唾沫,手足无措的道: “没有,没有,我这人,本来就睡觉晚。” 可自己刚说完这话,刘才却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人家姑娘难道还会在意自己晚不晚睡?看来自己真的已经太久没有跟女性说话了,根本就忘了应有的礼仪。 应该怎么介绍自己?叫刘才?是不是有些俗气?叫刘生,是不是又有些卖弄?叫刘秀才?自己连个功名也考不中的,也配叫自己秀才吗? “那个,我,我……姓刘。” 姑娘见刘才窘迫的样子,却似乎并没有多么在意,反而是先介绍起了自己。 “小女子名唤春梅,本来家住京城,这一次出来本来是想要去见见老家的外婆的,只可惜半路之上,我们遇到山贼,我的爹娘,也为了救我,全部命丧与山贼之手,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如今我流落天涯,早就无处安身。幸而现在遇见了刘大哥你,才让小女子稍稍心安了些。” 听见这话,刘才不禁一惊,原来这个姑娘,还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可为何听她的口音,却完全不像是京城人士呢? 但此时此刻,刘才已经没心思去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忍住心中的惊喜,故作哀伤道: “姑娘的遭遇,实在令在下伤感,可不知道现在姑娘究竟要往哪里去?” 春梅叹了口气道,“小女子思量着,还是准备先去寻找外婆,再做打算。可刘大哥,你也知道,现在是在深夜,小女子身轻力薄,又怎能再行?只盼望刘大哥你,能够让春梅暂借一晚,若是如此,春梅日后也定会回报大哥的恩情!” 刘才听见这话,心中大喜。可突然间,他便又想起了,自己的客房里,已经住下了那个男人。 于是刘才转了转眼珠,故作为难之态道,“春梅姑娘,你住到鄙宅,我本是十分愿意,只可惜,我的叔叔,前天刚刚来了,占了我的客房,我身为晚辈,也不敢打扰长辈休息,你看这……” 可春梅却轻轻一笑,摇摇头道,“这有什么大碍?小女子本是客人,当然要让着叔叔,这样吧,如果刘大哥你不嫌弃,今晚我们两个便先住在一起,怎么样?” 刘才脸上丑态一闪,便又轻轻笑道,“好是好,只是如今你我二人,孤男寡女,我怕辱没了姑娘的清誉。” “无妨,小女子已然是孤苦伶仃之人,又何必在乎这些?刘大哥,你就收留了我吧!” 说罢,春梅的脸上,便也出现一副魅惑的神色,一下子让刘才忍不住春心荡漾起来。于是他竟大起胆子,一把握住春梅如绸缎般的手腕,想要看一看春梅的反应。可春梅不仅不怒,反而更是娇媚一笑,直接将刘才的骨头,都酥麻了半边。 看来这女人,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刘才见状,嘿嘿一笑,便直接拥抱着春梅,缓缓走入屋中,可刚一进屋子,刘才便再也忍耐不住,张牙舞爪,一把搂住了春梅细嫩的腰肢。春梅也是半推半就,面如桃花,也随即抱住了刘才,两人缠绵许久,一下又滚到了床上。 此刻的刘才,早已是心如火焚,看着眼前美艳的佳人正躺在自己的怀中,他竟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今天,就是自己转运的时机吗? 可突然间,一阵强烈的刺痛,便顿时从他的脖颈处传出,而眼前的春梅,也顿时露出了一副狠毒的面容! 但可惜的是,此刻的刘才甚至来不及惊讶,便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而随着他缓缓跌下身子,他的脖子上也赫然出现了一只鲜红的毒蝎! 可叹刘才自诩饱读诗书,却连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清楚。他自认为,天上的仙女,会爱上凡间的才子,可他却忘了,会主动投怀送抱的,不止是仙女,还有吸人魂魄的狐妖! 只见春梅轻轻一笑,便翻上了刘才的后背,摸了摸毒蝎脊背,那毒蝎便听话的钻入了春梅的衣袖。 “虽然老了点,可应该还是个处男!” 春梅叹了口气,便突然张开樱桃小口,直接吸食起刘才伤口的血液来,可令人惊恐的是,那明明可以一击致人死亡的毒蝎的剧毒,竟完全奈何不了春梅分毫! 原来,这个春梅,便就是当初的韦三娘。而她该换妆容,深夜来此,也只不过是为了寻找徐云野的下落。 丐帮帮主老塘鹅,山东玉狮子屠健,已经命丧于徐云野的手下。这是韦三娘,乃至金门道人也无法相信的事情,究竟徐云野是怎样凭借着残破的身躯,杀害了武功根本不弱的两人?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动力,能够让徐云野如同恶狼一般紧咬不放呢?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金门道人都明白,徐云野已经是他们不得不除掉的人,而他也相信,只要自己先一步主动出击,那么没有武功的徐云野,便根本就是他们的瓮中之鳖。 于是,凭借着自己的情报网络,金门道人寻找到了徐云野的大致下落,也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干将,韦三娘来料理这件事情。因为他相信,韦三娘既然可以废了徐云野的武功,便也足够将徐云野彻底铲除! 可虽然韦三娘听闻徐云野就在此地,但却依旧没有查到他的行踪。但似乎今晚,她并非是一无所获,至少,她也已经猎食到了她想要的猎物。 虽说韦三娘今年已经四十余岁,可却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美貌,这一切靠的,便是她这一身毒功! 韦三娘的毒功,异常狠毒,修炼的方法,也更是骇人听闻。为了保持自己的功力与自己的美貌,每隔一段时日,她便要吸食一名处男的鲜血。而更加可怕的一点是,直到现在,她也依旧没有失手过一次。uu看书 ww.uukansh 而这,就是因为她那出奇的容貌,与天生的媚骨。她自信的认为,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住她的诱惑,而事实证明,她的自信,并非是没有道理。 韦三娘吸饱了刘才的鲜血,又极尽媚态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此时此刻,她借着月光,看着镜中自己那绝美的容颜,竟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 色欲,永远都是男人最致命的软肋,而自己便就是最能击溃这道软肋的人。因为自己有着绝美的容貌,也最懂男人的内心。她知道对付怎样的男人,应该用什么样的姿态。而只要是男人,便无法逃脱她的魔爪! 可突然间,韦三娘的笑容便顿时凝滞,因为她的身后,已经响起了一声正气凛然的话语。 “你如果,是为了找我?又何必杀害他呢?” 韦三娘猛然回头,却不禁大惊失色,因为她的面前,正站着那个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人。 快刀徐云野! 212 刀与刀(下) 二百一十二刀与刀(下) 看着眼前那个让自己苦苦追寻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任何线索的男人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即便是韦三娘也还是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惊恐。 为什么,徐云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能够让这让一个已经无法使用武功的人还敢直面自己?现在的韦三娘根本想不通这一切,可她却也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可不知为何,韦三娘的视线却始终无法从徐云野的身上移开,她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这个名动武林的天下第一快刀。也忍不住那发自于内心的惊叹。 现在的徐云野,早就没有当初在桂花楼时,风姿飒爽的姿态,反而更多填了些窘迫与狼狈。 他的衣服不再洁白无瑕,他的胡须不再干净整洁,他的身体也不再像去过一样挺拔。可无论徐云野变了多少,他的双眼,永远都是那样饱含热情。 而瞬间,韦三娘也似乎想通了问题的答案,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着这样一个,无论承担了多少的痛苦,无论遭受了多少的磨难,也依旧有着一双这样的眼睛的话,那么或许天下,就没有他无法做到的事情。 可在惊叹之余,韦三娘却也同样感到了一丝不屑。因为她清楚,只要徐云野还是一个男人,就依旧无法从她那温柔而凶险的怀抱中逃脱。 所以,她也不禁稍稍收敛了一些惊讶,毫不困难的做出一副可以迷倒任何男人的笑容,向着徐云野缓缓道: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徐云野却似乎像是完全没有听见韦三娘的话一般,他径直走向了刘才的尸体,探了探他的鼻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我不明白,无论你们想要做什么,都必须要牵扯一些无辜的人吗?” 韦三娘鄙夷的看了一眼刘才那死前丑陋的表情,又笑了笑道: “徐大侠,你也是江湖人,难道有关于这些事情,还需要我多说吗?” 徐云野站起身道,“我要是真的明白,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听见这话,韦三娘不禁怔了怔,可她随即便又开口道: “徐大侠,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糊涂呢?” 徐云野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懂也好,装糊涂也罢,反正现在,咱们就已经是敌人了,而且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韦三娘道,“但这,你根本怪不了别人,因为江湖上的争斗,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不是吗?” “可你们应该针对的,是我,而绝不是那些无辜的人!” 说罢,徐云野的眼神突然又锋利了一些,直直看向了韦三娘。 可韦三娘的表情,却并没有多少变化,她笑着走到了徐云野的身边,又道: “看来,你还真的不懂,徐大侠,你应该知道,一旦双方彼此站到了对立的位置,那么无论是什么狠毒的计策,无论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不应该成为受到谴责的理由。真正该自责的,是那些即使到了悬崖边上,还畏手畏脚的人。” 徐云野听见韦三娘的诡辩,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这些东西,我都不想明白,也不会明白。所以,我们也依旧是敌人。” “可敌人,有的时候,也可以变为朋友,不是吗?” 韦三娘的话,让徐云野不禁皱了皱眉,可随即,他便又岔开话题道: “你能来找我,这说明,金门道人已经知道了老塘鹅和屠健的死讯?” 韦三娘点点头道,“不错,金门道人让我来的目的,就是杀掉你。因为现在的你,已经成为了我们最大的隐患!” 徐云野突然笑了笑,“没想到,哪怕是现在的徐某,也依旧还是会遭人的嫉恨。” 韦三娘道,“这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无论你现在究竟有没有武功,你都还是徐云野,而只要你一天存在于这个世上,便总会有嫉恨你的人。” 徐云野抬起了头,看向了韦三娘。 “听你的这话,似乎你很懂我?” 韦三娘微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要击败你,也就必须要了解你,对吗?” “那你就说说,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韦三娘轻轻坐到了床边,缓缓道: “徐云野,男,四十岁,独身,身为白莲教的六太保,天下第一的快刀。现任白莲教教主萧易鼎最得力的帮手。性孤僻,寡言语,对待敌人毫不手软,可对待兄弟却是重情重义。甚至曾经为了自己的结义兄弟,战胜了满堂春施韬,硬闯少林,还击败了天下五大剑圣之一的玉剑君子。我说的没错吧?” 徐云野听完了这段讲述,突然苦笑了几下,又摇摇头道: “也许吧,有的时候,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 说罢,徐云野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依靠着墙壁,轻轻闭上了眼睛。 而不知为何,当韦三娘看见了现在的徐云野时,眼中的神色竟也稍稍变化了一些。 “是啊,人往往能够看得清别人,却总是无法看清自己。” 徐云野笑了笑,“可我不光看不清自己,还看不清你。” “我?” “对,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怎么多事情。我记得你是僮人,对吧?” 韦三娘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出生在百越,从小生活在僮乡,现如今,也是僮人的领袖。” 徐云野叹了口气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帮助金门道人,插手中原的事情呢?白莲教和名门正派的争斗跟你本没有关系。” 韦三娘道,“其实,你说的不错,本来我们僮人,是不该牵扯到这件事情中的,可为了我的部落和族人,我并没有太多选择。” “我不明白。” “我们僮人,已经龟缩在蛮荒之地太久了,也受尽了汉人的歧视。而这么多年过去,我想也该轮到我们翻身的时候了。” “帮助金门道人,就可以达成你的愿望?” 韦三娘笑了笑,“不错,如果可以除掉白莲教,得到你们手下的产业与势力,那么借着这个机会,我们僮人便可以走出山林,正式的迈进文明的社会。所以,我选择帮助金门道人,不是因为我和他的交情有多么深,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我的族人。” 可听完这些,徐云野却突然大笑起来。 “你,你笑什么?”韦三娘不禁疑惑的问道。 徐云野摇摇头道,“看来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在问你,而不是问你的族人。” “什么意思?” 徐云野顿了顿,又道: “我虽然生在中原,却也常常听闻,僮人韦三娘的名号。据说她不仅仅是一个美人,更是一个奇女子。由于她从小便练就了一身特殊的毒功,可以百毒不侵,而更加骇人听闻的是,她的这身毒功,需要靠吃食处男的鲜血才可保持。” 听见这话,韦三娘不禁有些发怒,可随机她又露出一副笑脸道: “徐大侠,你刚刚说,你看不懂我,可现在看来,你不是很懂吗?” “不,我还是不懂你。但至少,我认为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可为什么这样聪明的你,还会犯下这样大的失误呢?” 韦三娘皱了皱眉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云野笑着道,“我的意思是,当初在桂花楼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我?你当时,明明是有机会的。” 韦三娘先是一怔,可随机便又笑了笑道: “怎么,我没有选择杀你,你不仅不感谢我,还要怪我不成?” 徐云野点点头道,“关于这件事,似乎我还真的应该谢谢你,因为如果我死了,我就无法达成我想要去做的事情。” 韦三娘轻轻一笑,道: “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谢我,当初的我,不过是犯了一个错误,否则你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可徐云野却摇摇头道,“不,至少那时你不会杀我,更从来没有想过杀我。” “为什么?” 徐云野道,“因为,你想要留住我的命,让我可以有能力,来对付金门道人,而等到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最大的受益者,就只有你,和你的族人了!” 听见这话,韦三娘不禁大惊失色,可随即她便再次恢复平静道: “现在,我才终于明白,徐云野为什么是徐云野了。没想到,连我的这点小心思,都完全被你看在了眼里。” 徐云野苦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虽说徐某是个不成器的人,但好在我还有几个优秀的朋友,这些分析问题的手段,也都是他教给我的。” 韦三娘看着眼前的徐云野,足足沉默良久,又忽然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 “但是,徐大侠,虽然你分析的不错,可这也并非是我全部的理由。” “是吗?那我还真的就想不出来了。” 突然,韦三娘的面容,又变得娇媚无比,她双眼脉脉含情,似乎要勾出人的魂魄来。 “我不杀你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舍不得杀你。” 徐云野感受眼前的韦三娘红唇中轻轻吐出的香气,却又不禁大笑起来。 “这,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渐渐的,韦三娘的双手,已经抚摸上了徐云野的脸颊,她的发梢,也刮蹭上了徐云野的鼻尖。 “徐云野,说实话,我韦三娘一生见过不少男人,可像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说罢,韦三娘突然停下了手,又再次看向徐云野道: “你说过,我是个美人,那么你认为,我美吗?” 徐云野沉默了许久,又长长呼出一口气道: “美。” 韦三娘轻轻一笑,撩起自己的秀发,站起身来,在徐云野的身前转了一圈。 “是真的吗?” “是,只不过,我觉得这身汉人的衣服,并不适合你。” “那好,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脱了它。” 说罢,韦三娘的玉手便慢慢移到了自己的扣子之上,而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韦三娘身上的长裙,也瞬间滑落。 此时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韦三娘的身体,宛如一块美玉一样洁白。虽然她已经四十岁,可由于天生毒功的作用,她的躯体,竟还依旧散发着青春的香味。那每一道弧线,每一处光泽,都像是无比精美的艺术品一般,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女人最美妙的风韵。 而紧接着,那具身体,就贴紧了徐云野坚实的胸膛。 “徐云野,我知道,你已经太累了,你需要一个女人,而我,也需要你。” 即使是生性坚毅的徐云野,面对如此诱惑的身体,也很难把持自己的理智。可他却依旧紧闭着双眼,刻意的回避着那一抹柔情。 “来吧,徐云野,让我们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相信我,我可以让你快乐起来。” 而终于,在那如同醇酿的芬芳下,徐云野也渐渐张开了自己的手臂,拥抱住了怀中温热的身体,也轻轻闭上了自己的双眼。毕竟,他真的太累了。 可他却不会知道,他怀中的韦三娘,正用着一阵邪恶的笑容,紧紧凝视着自己的脸庞,而她的手腕上,也忽然出现了那只血红色的毒蝎。 难道,韦三娘真的爱上了徐云野吗?或许,徐云野的确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可的确很让韦三娘欣赏。甚至如果可能的话,她并不介意同徐云野发生一段感情。可她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最初她没有选择杀死徐云野,正是为了让他去制衡金门道人,可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已经开始让韦三娘明白,徐云野绝非是一个可以被她玩弄在掌心的人,而如果这样,那么她便不会让这种情况继续发生下去。她所选择的办法,也就只剩了一个,那就是斩草除根! 而她同样也知道,徐云野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寂寞的,疲惫的男人,那么,这样的徐云野,就无法抵挡她那致命的温柔! 想到这里,韦三娘不禁笑得更放肆了一些,看着毒蝎缓缓爬上徐云野的手臂,她已经知道,这个名满天下的第一刀客,即将就要死在自己的手中! 可突然,她的笑容却又再一次的凝固了,因为她已经看见,徐云野睁开了眼睛。而他那把杀人不沾血的刀,也狠狠的刺在了毒蝎的身子之上! “你曾经放了我一次,所以这一次,我也放你一回!” 看着眼前如同他的刀一样锋利的徐云野,韦三娘已经完全惊呆在了原地,因为她根本就想不清楚,徐云野究竟是怎样摆脱她的诱惑的!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那就是徐云野本就是一个从不会被诱惑麻痹的人。 既然他的心中,还有着未完成的事业,那么在那件事情完成之前,他也绝不会再次迷惘! 此刻的徐云野,已经站直了自己的身子,他轻轻一甩刀柄,将刀尖上的毒蝎一把摔在了地上,又狠狠的将它踏成粉末! 而那把刀,也移动到了韦三娘的咽喉之上。 “把你毒针的解药交给我,我就放你走!” 韦三娘看着眼前高大的徐云野,整个人却依旧还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 徐云野眉头一皱,又不禁将刀尖逼近了一些。 “交给我!” 可突然,韦三娘似乎像是发了疯一般,拼命的哀嚎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够清醒过来!这可是你说的,我很美不是吗?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 徐云野长叹一声,摇摇头道: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被你蛊惑,韦三娘,虽然你的确很美,可你的心,却让我恶心!” 听见了徐云野的话,韦三娘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而她那整整四十年间所产生了强烈的优越感,也瞬间如同她的毒蝎一般粉碎。 “哈哈哈,你说我,恶心?徐云野,你说我恶心!” “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恶心,徐云野,告诉你,你想要的解药,这辈子你也永远别想得到!” 说罢,uu看书.uukanshu 韦三娘竟忽然用纤细的脖颈,直接撞上了徐云野的刀锋,而那如同毒蝎般狠辣,却如仙子般美丽的女人,也瞬间香消玉殒! 徐云野见到此景,顿时大惊,他俯下身来,翻找着韦三娘的衣物,可却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于解药的东西。 而终于,由于失望与疲惫,他的身子也再一次瘫倒在了地上。 月光,洒在了徐云野满是胡须的脸上,却照不亮他的内心。他没能救出岳沛萍,背负了许许多多的骂名,更是武功尽失,落魄潦倒。而现在,他更是失去了恢复武功的唯一机会!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吗?可如果自己没有武功,又怎么能救出岳沛萍呢? 天下之大,却已经没有徐云野可以去的地方。江湖虽远,可却没有一处,能过够让徐云野安心。 月光之下,疲惫不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徐云野,已经在此踏上了他的征程,可这条看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路,究竟能不能有迎来终点的那一天呢? 213 重获新生 二百一十三重获新生 无论岁月怎样流逝,无论事物怎样变迁,我们的言行,也总会留下一些难以抹去的痕迹。 就如同前日的大雨,虽然现在,天空早已晴朗,可山坡上那些被雨水冲刷的一尘不染的墓碑,却是那场大雨曾经存在过的最好的证明。 也许,我们的一生,就如同这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雨水一样短暂。可即使是这样的我们,不也在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让世界上留下我们的记号吗? 但这道痕迹,又究竟会保留多长时间?一年?一周?一天?或仅仅是一瞬之间? 墓碑,或许的确已经被冲刷干净,可这短暂的整洁又会持续多久?而当那方狭小的石碑,再一次被尘土遮蔽,这世上,又会有多少人记得这场大雨? 个人的力量,在命运的面前,永远都是那样苍白无力。我们渴望着改变世界,渴望着改变命运,却似乎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命运牢牢的握在掌心。 或许,这个世界,本就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灰蒙蒙的天空,几乎要让人透不过气来,在一片阴暗的云雾之下,徐云野所能看见的,也就只剩下满山的坟墓。 而他,终于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可不知为何,当现在的徐云野,站在那新老交加的坟山中时,他却忽然有了一种彻头彻尾的坦然。 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成为它们之中的一部分。可在大限将至的那一天之前,他究竟还能做一些什么呢? 或许,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而死亡,也似乎即将摸到了他的脚后跟。 现在的他,举目无亲,背负罪名。而且,他也失去了自己的武功。 韦三娘的死,似乎已经浇灭了徐云野心头的最后一丝火苗。因为他明白,自己是一个武人。而一个没有武功的武人,就已经和死人差不了太多了。 一路走到现在,他的运气,还能眷顾他多久?也许他可以杀死麻痹大意的老塘鹅,杀死气焰嚣张的屠健。可对于已经警觉的金门道人,他又该如何面对呢? 而就算,他真的杀死了金门道人,救出了岳沛萍。他之后的人生又会如何?是选择以一个罪犯的身份苟且偷生,亦或是成为一个壮烈的英雄以死明志?可似乎无论他如何选择,他都已经再无法回到那个最初的自己。 也许,快刀徐云野,从来没有杀死过任何人,他唯一杀死的,就只有自己。 一处处的墓碑,平静的卧在光秃的山头。这里埋葬的,或许是英雄,是君王,也或许是匪徒,是贼盗。但无论怎样,他们都再也无法说出他们以往的故事。而唯一陪伴他们的,就只有那永远也无法消散的尘烟。 望着阴云之下的墓园,徐云野已经缓缓的坐了下来,而不知为何,现在的他却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此时此刻,在徐云野的身边,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寂静,死一样的寂静。而疲惫不堪,千疮百孔的徐云野,也终于有了可以稍稍缓一口气的时间。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放弃了吧。如果自己所选择的路,真的是一条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路,那么趁现在停手,是不是也不晚呢? 面对着无尽的死寂,徐云野已经不愿再想下去,他感受着四周,那些即将与自己融为一体的坟墓,安静的轻轻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可忽然间,他的脚腕,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握住了一般,让他从片刻的宁静中清醒了过来。 难道那就是命运吗?这该死的命运,甚至连让他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吗? 徐云野缓缓睁开双眼,向着自己的脚腕看去,却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那仿佛束缚了肉身的东西,不是他的命运,而是一只手掌! 手掌,发紫浮肿的手掌,早已没有任何生气的手掌,正缓缓的从被大雨浇灌之后的松软的泥土中挣扎出来!手掌的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都仿佛带着地狱中的浊气,散发着死前的绝望。而此时此刻,那只手掌正牢牢抓紧了徐云野的脚腕,似乎要将他的整个身体,都拉倒地狱之中。 面对如此突然的一幕,即使是徐云野,也不禁全身发麻了起来,可哪怕是他使劲了全力,抽出刀狠狠刺向了那只土地里冒出来的手。手掌青黑的手指,也没有一丝放松的意思。而更加让徐云野恐惧的,则是那只手掌就算已经被他用刀刺了好几道伤痕,也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而突然间,那只手掌,竟加大了它的力道,似乎要从土地中冲出一般。 手臂,肩膀,脑袋,随着土地的裂缝,一点点加大。那只手掌的主人,也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 可那,却是一个死人! 肿胀的躯体,腐烂的血肉,狰狞的表情,那土地之中冒出的僵尸,在满山的烟云之下,已经重新站立了起来!而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所瞄准的目标,则就是他身前的徐云野。 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恐怖的景象,徐云野甚至一时间忘了该怎样去思考。难道,连这些死人也嫌弃落魄的自己,不愿意同自己为伍?还是他们已经认同自己也是一个将死之人,要带领自己走向死亡? 不知为何,现在的徐云野,早已放弃了抵抗。他任由僵尸拉扯着自己的衣衫,抓挠着自己的双脚,却连动一下,都已不愿再做。 如果,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那是不是,也比现在的情况,更好一些呢? 但就在徐云野闭紧了双眼,等候着死亡的降临之时,那拉扯着他身体的僵尸却又突然定在了原地。而徐云野的身后,也同时响起了一身如同死亡的呼唤。 “我真的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徐云野,居然连一个死人,都敌不过。” 猛然间,徐云野已经张开了眼睛,也看到了那个逐步向自己走来的人。 那是一个比起眼前的僵尸差不了太多的人。他说不清多大年纪,也看不出有多少情绪。惨白的脸被一块破碎的斗笠压盖着。只露出一双勾魂的眼睛。他穿着一身比他的脸还要白的衣服,手中拿着一根几乎要秃了的引魂幡,似乎像是传说中的白无常一样可怕。 “还记得姓齐的吗?” 徐云野叹了口气道,“记得,湘西赶尸人,齐僵尸。” 齐僵尸鬼魅般的笑了笑,又摇摇头道: “他们都叫我齐僵尸,但其实我有名字。” 徐云野轻哼了一声,又看向了远方的墓碑。 “你不必强调,因为这个绰号很适合你。” “是吗?可有的时候,绰号这种东西,也并不符实。”齐僵尸抬起了自己的斗笠,又走到徐云野的身边道: “就比如你,快刀徐云野,因为现在的你,已经用不了快刀了。” 齐僵尸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痛了徐云野的心。可事实就是如同齐僵尸所说的一样,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可,徐云野,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没有武功的你,依然可以杀死老塘鹅和屠健?你难道真的有什么神力?” 徐云野轻轻一笑,“你少说了一个,韦三娘,也死了。” 齐僵尸听见这话,却没有太多的惊讶,他叹了口气,又向徐云野道: “好,好,但无论是为了什么,徐云野,你知道的,我不会放过你。” “我当然知道,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徐云野不禁又闭上了双眼,因为他明白,或许自己可以依靠计谋,杀死老塘鹅和屠健,可如今,让他直面齐僵尸这样的高手,他根本没有胜算。 齐僵尸凝视了徐云野很久,眼神中竟忽然产生了一阵怪异的光芒。 “你就这么想死吗?” “不想,可你们,却一直期盼着我去死。”徐云野道。 齐僵尸摇了摇头,又道: “其实,你本来不必死,可你却非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上。说实话,我真的不明白……” “正因为你不明白,所以,我们注定就是敌人。” 此刻的徐云野,虽然已经放弃了抵抗,可却依旧坚毅的如同一块顽石。 而面对着这样的徐云野,齐僵尸又是沉默了良久,而转瞬他又叹了口气道: “你是个英雄,徐云野,你是个真正的英雄,或许这一次,我们赢了你,但实际上,我们才是真的的输家。” 徐云野摇了摇头,苦笑道: “动手吧。” “动手?你还不用这么心急,也许,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徐云野睁开了眼睛,不解的道: “你,要放过我?” 齐僵尸脸上邪容一现,“不,但我还是要给你一个机会。”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放过我,因为只要有机会,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听见这话,齐僵尸如同死人的脸上,也不禁稍稍露出了一丝寒意,可他却还是假惺惺的笑了笑,又道: “起来!” 齐僵尸话音刚落,之前徐云野身前的那只僵尸,便再一次站了起来! “这就是我给你的机会,如果你能够敌得过他,我就饶你一命。” 徐云野看着眼前狰狞的尸体,听着齐僵尸似乎带有嘲讽的意味的话音,不禁紧紧咬住了自己的牙齿,可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可以珍惜这最后的机会,或许他还真的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再一次拔出了自己的刀。 可他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向一个死人拔刀,来获取求生的机会。 “开始吧,徐云野,虽说你没有了武功,可对付一个死人,也不算太为难你吧?” 齐僵尸嘿嘿一笑,便放下引魂幡,躺在了地上,而那只僵尸,也随即向徐云野发起了进攻! 面对着奔向自己的尸体,徐云野心头一横,便举到相迎。可令他惊讶的是,不知为何,那只僵尸的行动,竟突然间加快了起来,再也不似刚才的那副慢吞吞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赶尸人的赶尸之术吗?可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让死人复生的武功存在? 恐惧与惊讶,如同一只大手,不断揉搓着徐云野的心脏。而更加让他惊恐的,则是那个僵尸的武功! 僵尸的进攻,并非是胡乱一气的,而是有着明显的招式和套路。虽然说这套武功,算不上精妙,可却依旧是现在的徐云野所应接不暇的。 只是寥寥数合,徐云野的身子上,便已经满是汗水。面对着僵尸迅猛的进攻,他也已经明白,如果继续这样耗下去,他将绝对不是这个死人的对手。 究竟是什么时候,当初杀人不沾血的徐云野,居然连一具尸体都敌不过了?看着眼前狰狞的尸体,与一旁发出嘲讽笑声的齐僵尸,徐云野的理智与心力,都已完全受到了重创,而他的身上,也已经被尸体抓伤几道深深的伤痕。 难道,自己今天就要死在一具尸体的手中吗?而自己未尽的事业,也终将还是无法完成吗? 渐渐的,徐云野已经开始握不稳自己的刀,因为他已经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这个僵尸的对手。 但就在他即将放弃的一瞬间,他的眼神,却忽然间聚焦到了躺在地上的齐僵尸身上。 虽然,齐僵尸只是在悠闲的躺着,可徐云野却已经发现,他的双手,正似乎在进行着极为微妙的动作,而虽说这种动作看似微乎其微,但却已经让徐云野发现了他所谓赶尸之术的漏洞! 这世上,绝对没有什么法术,那么,齐僵尸能够让尸体行动起来,也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想到这里,徐云野当机立断,他身子向后一侧,将刀锋从尸体的身上移开,转而瞄准了齐僵尸双手附近的空气,而随着一声轻微的蹦断之声,那本来张牙舞爪的僵尸,也瞬间跌倒在了地上! 原来,在齐僵尸与尸体之间,有着一条透明的细线,而这条细线,则就是齐僵尸可以让尸体运动起来的原因! 看着自己的赶尸术被破,齐僵尸的脸色,也更加阴沉了几分,可就在他刚要站起身来的时候,徐云野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我赢了。” 齐僵尸沉默了良久,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可怕的笑声,他站起身,看了看眼前的徐云野,轻声道: “不错,你赢了,可徐云野,你现在,还能站得起来吗?” 齐僵尸话音刚落,徐云野便只感到双腿之处,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让他无法站稳身子,而齐僵尸只是轻轻一推,便足够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不好意思,徐云野,从一开始,我就没想放过你!” 伴随着身体的跌倒,徐云野的大脑,也瞬间麻木了起来。 “那只僵尸的身上,早就被我下了尸毒,徐云野,在你答应和他决斗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此刻的徐云野,甚至已经听不见齐僵尸的嘲讽,因为他的双眼前,就只有一片漆黑。 “我该,怎么处理你呢?”齐僵尸缓缓蹲下身,凝视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徐云野,又道,“或许,你是一个很好的收集品,我可以把你的尸体挂在房檐上,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只不过是一个被我牵在掌心的僵尸!” 可随即,齐僵尸便已再次站起身,摇了摇头道: “但,你不配,徐云野,你根本不配!你只配,死在这片乱葬岗!” 说罢,齐僵尸便再次拿起自己的引魂幡,大笑着向着远方走去,因为他知道,凡是中了他尸毒的人,绝不可能活得过一分钟。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夜幕,也再一次笼罩上了这片布满坟墓的山头。可就如同一去不复返的齐僵尸一样,徐云野,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死了,终究还是死了,这位拼尽了生命,uu看书ww.uukanshu 去与命运抗争的英雄,最终还是凄惨的死去,死在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大雨,再一次的下了起来,似乎是老天,也在为了这悲壮的英雄而哭泣。可无论是多大的雨水,也似乎再无无法洗干净徐云野的身躯。 难道,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吗?难道,即便是拥有着天下第一快刀的徐云野,也最终还是难逃命运的摆布吗? 突然间,一道惨白的闪电,直直的从天空中劈落了下来,照亮了今晚的夜空,也撕破了那无尽的漆黑。 而就在那道惊人的雷电,降临到世间的瞬间,那具不屈的身体,竟突然挣扎了起来。 大雨,再一次落满了徐云野的脸庞,闪电,再一次照亮了徐云野高大的身躯。可此时此刻,即便是再大的雷雨,也无法盖过徐云野悲壮的呼喊! 那具不屈的身体,那个激昂的灵魂,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伴随着他声嘶力竭的吼叫,一阵熟悉而强大的力量,也再一次涌进了他的身体! 无论是韦三娘,还是齐僵尸都没有想到,他们那引以为傲的剧毒,却互相是对方的解药!两种剧毒,在徐云野的身体中相互作用,非但没有让徐云野死去,反而让他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力量! 大雨,闪电,惊雷,再一次笼罩在了这片满是尘埃的泥土上,可现在的徐云野,却已经是一尘不染! 或许,他的确已经死了,可在今晚,这片如泣如诉的大雨之下,他却已经重获新生! 重生的人,重生的刀,已经重新回归了这片本就属于他的土地。 那么,注定,这今晚的雷雨,便就是他的敌人们的,最后的哀嚎! 214 不屈的灵魂 二百一十四不屈的灵魂 晚间的雷雨,打破了村庄中的寂静,也惊醒了安眠中的人们。 可也没有办法,生而为人,有的时候我们连自己也无法掌握,又怎么能够决定上天的意志呢? 于是,村民们唉声叹气,忙东忙西,纷纷跑到各家的院子里,将好不容易才晾上的衣服又带回家里。几乎是一瞬之间,宁静的村庄又再一次陷入了骚乱之中。 可就在这场哄闹之下,仍有一个人还在不紧不慢,态度从容的在庭院中漫步着。 他似乎不怕雨,也不怕雷电。在众多惊慌村民的衬托下,那个人就像是在享受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般。他哼着小曲,挂着一脸的微笑,将挂在晾衣绳上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摘下,又满不在意的将它们抬回屋子里。 在漫天的大雨之下,那人的姿态,是那样的脱俗,也是那样的畅快。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你似乎也不知不觉的随着他一起笑出了声。现如今,在这纷乱的尘世,还能够有几个人能够保持这样的坦然,又还有几人,能够如此的洒脱? 可随着一道电光,直直的从空中劈下,照亮了雨幕中那人的面孔与他手中的东西时,便在没有一个人可以笑得出来。 因为那人晾晒的东西,居然是一具具的尸体! 风声呼啸,大雨涟涟,浇透了齐僵尸单薄的衣服,却浇不灭他心中的喜悦。 因为就在今日,他已经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有人做到的事情,那便是杀死了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快刀—徐云野! 想到这里,齐僵尸脸上的阴沉,也随之一扫而光。他面带微笑,从晾衣绳上解下一具具干瘪的尸体,又轻轻的将它们抬进棺材中,替它们盖好盖子。看着这些如同深沉熟睡般,再也无法起身的尸体,齐僵尸的面容,也突然像是一个安抚着孩子的慈母一般。他亲吻着每一具尸体的嘴唇,凝视着那一张张狰狞的表情,却发出了由内而外的笑容。 “你看看你,全身都湿透了,一定很冷吧。”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齐僵尸低沉的嗓音,在久久回响。可那在外人看来,极其恐怖的一幕,对于他而言,则像是温馨的婚礼现场。 齐僵尸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女尸惨白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深情的看着眼前面目扭曲的尸体,替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又轻轻咬着她的耳朵道: “别怕,别怕,红儿,今晚,有我陪你,你什么都不用怕,好吗?” 说着,齐僵尸的脸上,便又浮现出一阵兴奋的笑容。虽然对别人而言,眼前的红儿,不过是一具已经发臭的尸体,可对于他来说,红儿就是他的妻子。 还记得大概三十年前,齐僵尸还不叫齐僵尸,他的性格,也不和现在一样阴沉。 他只记得,自己那时,也生活在和这里差不了太多的村庄,每天陪伴他的,也不是尸体,而是活生生的人。 时间过去了太久,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当初,自己隔壁家的那个整天陪着自己厮混的傻小子,但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忘记一个人。 那就是红儿,村西头买豆腐的王瘸子的女儿,也是他曾经最爱的女人。 直到现在,他也依旧想不清楚,像王瘸子那样又丑又瘸的老废物,是怎么生出那样美丽的女儿的,可他却清楚一件事,即使是那样的王瘸子,也绝不会让自己当他的女婿。 可说实话,他想要的,只不过是能够在每天凌晨四点,趴在王瘸子家的墙头,看着磨盘上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露出甜蜜微笑的红儿。光是这样看着,他就可以高兴一整天。 于是,每一天,他都会翻上王瘸子家的墙头,凝视着园子中的红儿。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自己,也从未跟自己说过一句话。可他却也从不会奢求什么,因为他明白,只要是自己能够每天这样的看着,自己就已经是最幸福的男人。 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那一天,他再一次爬上了王瘸子家的围墙,也再一次看到了那块坚硬的磨盘。可这一次,他的眼里,却在没有那张甜蜜的笑脸。 红儿出嫁了,以十两银子的价钱,嫁给了村里刘员外的那个弱智儿子。可他明白,那不过是明面上的东西,事实的真相就是,刘员外早就看上了红儿,只不过因为家里母老虎的缘故,他没法明目张胆的娶红儿当小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为自己弱智儿子找一个老婆,再近水楼台。 知道了这件事的他,哭了整整一天一夜,可他不恨王瘸子,也不恨那道横隔他们中间的,那道高高的院墙,更不恨扒灰的刘员外。他唯一憎恨的,就只有一事无成的自己。 但至少,他还可以每一天故意闲逛到刘员外的家,在门口傻傻的站上两个时辰。因为他明白,无论他不能再见到红儿,红儿都在那里,而只要她还在那里,那么他便还可以坚强的微笑下去。 可是,当那一天,他再次走到刘员外家的大门前时,却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因为他已经看见,那门口悬挂的,如雨水般轻柔的白帆。 红儿死了,据说是刘员外的老婆,发现了丈夫与儿媳间的勾当。于是,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晚上,红儿就那样死了,死的那样不明不白,死的那样一文不名。 他疯了,彻头彻尾的疯了。他不能明白,为何自己拼尽全力,想要的东西,却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也不能明白,为何那些获得了他挚爱的人,却总是能够将他最珍贵的的东西当成废纸一样丢掉! 那一夜,也和今晚一样,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而疯狂之下的他,也一个人奔跑到了墓园,用双手挖出了红儿的棺材。 棺材里的红儿,还是那样美丽,始终都带着微笑,也还是向以前一样,从来都不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那一夜,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红布,遮住了红儿满是伤痕的脸。在漫天的大雨之下,他们就以那具棺材,作为了他们的洞房,草草的进行了一个不算太隆重的婚礼。可是那一夜,却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夜晚。 他们没有前来贺喜的宾客,但他的身边却有着一块块的坟墓;他们没有甜蜜的喜酒,可天上却有着无穷无尽的雨水。他们没有一个像样的婚房,可天空和大地,便就是他们最温馨的家。 而那一天过后,村子里的人,便再也没有看见过齐家的那个小子,他们唯一看见的,就只有红儿空荡荡的棺材。 时隔多年,当初的齐家小子,已经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齐僵尸。他身边的“红儿”,也因为尸身腐烂,而换了一个又一个。可他明白,无论他怀中的人究竟是谁,在他的眼中,那都是他的红儿。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像过去一样,连一个像样的房屋都不会有。现在的他,有厨子,有仆人,甚至有了孩子。可不知为何,现在的他却总是再难感受到当年的那种快乐。 或许,他本来,就只是一个无法得到一切的失败者。 他,有了武功,有了可以让死人复生的异术。现在的他,早就不再是过去那个,被人冷落,被人看轻的臭小子。可无论怎样,他却也都是一个注定,得不到尊重,得不到爱情的废物。 虽然他可以杀死任何,看不起他的人,也可以获得,从前想也想不到的东西,但唯有一点,是他永远也无法从他们的身上获得的,那就是尊重! 不知为何,怀抱着“红儿”的齐僵尸,忽然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声,他是在笑什么?没人能够知道,可他,也根本不需要人们了解他。 因为在他不算漫长的人生中,他只学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死人,远比活人亲切的多。至少,死人不会在他背后指着他的脊背,骂他是一个一事无成的烂人,也不会夺走他心爱的东西。 此时此刻,窗外又突然爆发了一阵惊天动地的雷鸣,而霎时间,齐僵尸也再一次紧紧抱住了怀中的“红儿”。 “别怕,别怕,一切都结束了,等金门道人他们把事情办妥了,我们就有了钱,到时候,我会给你买一具最好的棺材,不,十具!” 想到这里,齐僵尸的脸上,又不禁泛出了一阵短暂的红晕。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徐云野死后,这世上便无人再可以替他作证,而手上握有岳沛萍这个筹码的他们,便有机会,一举瓦解白莲教。而到时候,他就真的有了钱,而有了钱的他,是不是就不用再继续,陪伴着这些阴冷的尸体?而有了钱的他,是不是就可以受到别人的认可呢? 他不清楚,也没人能够告诉他,因为就算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功,让红儿动起来,他却也无法再让红儿开口说话。 齐僵尸默默的叹了口气,一阵莫名其妙的酸楚,忽然从他的眼眶中冒了出来,可当他再次回头,看向眼前的红儿时,却又露出了一副笑脸。 “走吧,红儿,咱们去床上睡。今晚,咱们都能睡个好觉了。” 说罢,齐僵尸便轻轻抬起红儿的身体,又缓缓走向了自己的那张狭窄的床,可突然间,又是一阵爆裂的闪电袭来,照亮了他的屋子。 而霎时间,他也已经看见了,那投射进房间之中的影子! 一阵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了齐僵尸的心头,他颤抖着放下红儿,又渐渐的转过身子,可当他看清了来者的面容时,他却也已经惊恐的魂飞天外。 因为,那个人,就是已经被他杀死的,快刀徐云野! “你,你……” 齐僵尸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任由着徐云野一步步走向他的身前,可突然间,他却已经发现,现在的徐云野,似乎再也不像是今早的样子。 现在的徐云野,已经不再疲惫,也不再畏惧。此刻的他,就宛如是重获了新生一般,始终保持着新生的激昂与热忱! “齐僵尸,我们,又见面了。” 望着一步步向着自己迈进的徐云野,齐僵尸甚至已经忘了怎样去思考,他不断的向后撤退着身子,直到自己的身体触碰到红儿冰冷的身体。 “徐云野,你为什么……” 徐云野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可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徐云野上下打量着颤抖不安的齐僵尸,又道: “也许,我已经死了,可在死之前,我也必须,要把你们带下去!” 说罢,徐云野便又顿时拔出了自己闪亮的刀锋,直直对准了齐僵尸道: “来吧,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过你。” 不知为何,现在的齐僵尸,竟已经完全没有了过去那如同死人一般阴沉的姿态,他的身体,早已颤抖不止,他的心脏也在无休无止的狂跳,而他的汗水,也早就打湿了他的衣襟。 霎时间,他似乎已经明白,现在的这个徐云野,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徐云野了。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无论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可能成为徐云野的对手。 但与此同时,齐僵尸的内心中,又忽然生出了些许的侥幸。如果,他可以战胜徐云野一次,那么是不是,自己也就可以战胜他第二次? 渐渐的,齐僵尸本来僵硬麻木的身子,又忽然泛起了知觉,看着地上一具具的尸体,他也瞬间行动了起来! 这一次,u看书ww.uukanshu.c齐僵尸直接操纵起来整整十具尸体!随着齐僵尸双手微微一挑,地面上的尸体便又再一次站立了起来。他们咆哮着,狰狞着,向着徐云野发起了绝命的猛攻! 可徐云野却丝毫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面对着十只奔袭而来的僵尸,他只是轻轻的呼吸了一口。 但就在徐云野的呼吸结束的时候,齐僵尸的身体,已经重重的跌倒在了地面之上。可就算齐僵尸的身体上已经中了结结实实的一刀,他却依旧没有看清徐云野的刀法! 终究,他还是输了。输给了重生的徐云野。 可,他的失败,又何尝不是命中注定呢?虽然他和徐云野,都同样是这悲惨世界下的弃子。但徐云野面对着残忍的现实,却从未怨天尤人,自暴自弃,也从来就没有自甘堕落到与死人为伍! 因为,徐云野从来就不会因为失败而退缩,反而会因为失败,一次次的重生。 望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齐僵尸,徐云野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但就在他即将离开屋子的时候,却又听见了齐僵尸最后的一句话。 “求,求求你,把,把我和红儿,葬在一起……” 漫天的雨幕之下,行走着一个,抬着棺材的白衣侠客,虽说他根本不必答应齐僵尸的请求,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齐僵尸临死之际的眼神之时,他却似乎已经别无他选。 当第二天的太阳,重新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之时,他们竟忽然发现,之前的那具鬼宅之前,已经出现了一座新的坟墓。 而在那崭新的墓碑之下,也同时埋葬着两具尸体,和一个不屈的灵魂! 216 红叶禅院(上) 二百一十六红叶禅院(上) 红叶禅院,这纷乱的江湖中唯一的净土。 每逢秋季,禅院内的株株的枫树便会如同炙热的火焰一般,点燃禅院的每一个角落。而每当这个时候,无数的旅者,诗人,游侠也便都会心照不宣的前往这片圣地,去享受这肃杀之季的最后一寸温情。 无论你是性如烈火,亦或是暴戾成性,只要你踏入红叶禅院,亲眼目睹了那层林尽染的红叶,便就不会再存在一丝的躁气。因为红叶虽然胜火,可也依旧能如同清水一般,清洗掉你心头的尘埃。 但似乎,让人能够放下一切,摆脱浮躁之气的,也不单单是红叶。 红叶禅院之所以能够闻名江湖,不单单是因为这里的风景,更是因为这里的住持,枫林大师。 如果说,红叶禅院是江湖上最为特殊的存在,那么枫林大师,便也是江湖中最特殊的人。比起那些武功超然绝世的绝顶高手或是那些依靠精明算计的野心家,枫林大师便就真的如同他禅院内的红叶一般,一尘不染。 他不会武功,也从不去干涉江湖上的闲事。可光是这样,他便已经成为了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角色。也是江湖上最受人尊重的人。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真的有一颗平静而纯粹的内心。 他从不与人争斗,却又总是可以化解江湖上的纷争;他从不揣摩人心,因为任何复杂的内心在他的面前都会清澈见底。他更不会去拉帮结派,可天下的英雄却总是愿意主动成为他的朋友。 这是不是说明,江湖上最高的境界,就是无招胜有招?但无论怎样,枫林大师都在用他的言行证明着,在这个明争暗斗,你死我活的江湖中,依然有着人与人之间最为宝贵的东西,那便是真诚。 真诚,如枫叶一样的火红,也如同秋风一样的爽朗。可此时此刻,站在红叶禅院的徐云野,却根本什么也感受不到。 因为现在是春天,没有红叶,也没有秋风。 而更加让徐云野想不通的,是金门道人为何会在红叶禅院。 或许他本不该去疑惑这些问题,毕竟枫林大师交友广泛,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可问题是,恰逢现在这样特殊的时节,枫林大师又何必趟这摊浑水呢? 徐云野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去多想,因为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他已经失去了全部的东西,那么他也不必患得患失。 他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用手中的刀,消除挡在他面前的一切敌人! 于是,在枫树林的掩盖下,徐云野渐渐潜伏进了红叶禅院,也真正的站在了禅院中那唯一的大厅前。 而虽然,徐云野早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直到现在,他的心脏却还在剧烈的跳动。 现在的自己,正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之前,可如果自己真的打开了那扇大门,又真的能否找到一切的答案呢? 霎时间,徐云野的额头,早已满是汗水,而就在他即将破门而入之际,门内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老迈却慈悲的声音。 “金门道长,你还是不愿放下吗?” 听见这话,徐云野不禁浑身一颤,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探探里面的情况。 于是,徐云野用手指在窗前轻轻的刺破了一个小洞,而通过小洞看去,他也真的看到了,那个陷害他,折磨他的仇人。 金门道人! 但比起那一日的嚣张与阴险,现在的金门道人则是平静的很,脸上也满是忧愁,似乎他才是那个受害者一般。 而金门道人的对面,正是那位鼎鼎大名,德高望重的枫林大师。像大多数得道的高僧一样,他面容仁善,举止温和,让人顿生出发自内心的尊重。 可此时此刻,枫林大师的双眼中,却却难掩盖他心中的哀伤,就似乎他的身体虽早已摒弃了凡尘俗世,可灵魂却依旧牵念着人世的疾苦一般。 他究竟在担忧什么?又为何会和金门道人在一起?但就在徐云野疑惑之际,金门道人却已经开口: “不,枫林大师,有些事情,我绝不可能放手!” “为何?”枫林大师不禁叹了口气,“你我都是出家人,有些道理,根本不必讲明。金门道长,难道你真的就如此在乎这些尘世的俗物虚名吗?” 金门道人沉默了良久,又摇摇头道: “枫林大师,也许跟别人,我不会说实话,可在你面前,我不想再隐瞒了。是,我这次的目的,的确是出于对白莲教的嫉妒。” 听见这话,枫林大师便顿生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金门,论年齿,我是你的长辈。而你的师父,也是我的旧友,所以有些话,我可要直说了!” 金门道人苦笑了两下,“您想说的,我都知道。可事到如今,我根本不可能放手了!” “为什么?难道你们双方,就真的要斗到你死我活的下场?大家都是江湖人,又为何不能放下一些成见呢?”枫林大师不解的问道。 “不能,枫林大师,虽说整个武林,没有一个人不尊重您,也没有人否认您是江湖人,可有些事情,您还是看不透。”金门道人叹气道。 “我看不透?我还真的看不透,我始终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你们就非要把对方当做生死仇敌一般对待!” “因为,这就是江湖。”金门道人突然笑出了声,“江湖上的斗争,只有你死我活,谁手软,谁就只能成为失败的一方。谁心狠,谁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枫林大师闭紧双眼,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金门,为什么你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难道现在,你的眼中就只有利益?只有争斗吗?” “您认为,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这些?”金门道人看向枫林道。 “要不然呢?金门,你变了,你真的变了,过去的你,从来不会这样,更不会为了那些利益,去绑架一个无辜的少女!” 听见这话,金门道人不禁大惊失色,他咬紧嘴唇,低下头道: “您,您都知道了?” 枫林大师长叹了一口气,又道: “其实,你干的很隐秘,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可幸好,我的一位朋友,把这些事情全都告诉了我。” “谁?” “事到如今?你难道还在关心这些吗?金门,我就实话实说了,今天我找你,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这件事!”枫林大师突然激动了起来,“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放人?” 可面对枫林大师的质问,金门道人却笑出了声,而笑着笑着,金门道人竟突然暴怒起来。 “放人?你让我放人?那我倒要问问你,如果我放了人,谁又能把我的徒弟给救回来!” 霎时间,金门道人的全身,都在因为愤怒而不住的颤抖,而见到这样突然的一幕,枫林大师也不禁心软了下来。 “怎,怎么回事?金门,你的徒弟……” 金门道人双眼通红,咬紧牙关道: “您,应该听说过,嵩山五子吧。” 提起这个名号,即便是从不行走江湖的枫林大师,也是非常清楚。所谓嵩山五子,正是现如今嵩山派年轻一代,最为杰出的五位弟子。而这五人无一例外,都是金门道人的徒弟。可为何现在,金门道人要提起他们呢? “他们……他们全都死了!” 听见这话,枫林大师早已是目瞪口呆。而此时此刻,金门道人脸上的忧伤,已经无法掩盖,他拭去眼角的泪花,又长叹一声道: “那一天,正是我的生日,本来他们是想要一起为我庆生,可……” 枫林大师道,“不,不会,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年轻人,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金门道人突然提起一掌,重重拍向了身前的茶几,“我的大徒弟,是他们当中武功最高的,也侥幸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金门道人咬紧牙关,扼腕道: “当时,他就躺在我的怀里,满身都是血,我用尽全力给他运功,可还是无法阻止……所以,从那一天,我就立下了一个志愿,如果我能够向杀害了我徒弟的凶手复仇,那么无论是怎样下作的方法,我都在所不惜!” 突然,枫林大师便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可即便事情到了现在,他却还是依旧不敢相信金门道人所说的话。 “难道,那些凶手就是……” “对,他们是白莲教的人!” 枫林大师长叹一声,摇摇头道: “金门,你真的查清楚了吗?嵩山派素来与白莲教无冤无仇,他们又怎会杀害你的弟子?” 可金门道人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地站起了身子。 “清楚?我不能再清楚了!凶手的来历,是我的大弟子临死时亲口跟我说的!” “他,他都说了什么?” 金门道人紧闭双眼道,“‘红尘如狱,众生皆苦,轮回不止,忧患不休,怜我世人,有神天降,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枫林大师,您可曾听过,这十六个字的偈语?” 枫林大师无奈的点了点头道,“知,知道,是……白莲教的教义。” “这就没错了。”金门道人道,“我的大徒弟,在遇袭之前,从凶手的口中所听到的,就是这十六个字,那么,我想问问您,凶手既然在行凶之前,说出白莲教的教义,他不是白莲教的人,还会是什么人?” 枫林大师听见这话,沉默了良久,又摇摇头道: “金门,如果凶手真的是白莲教中人,他又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这岂不是自己暴露了自己吗?” 可金门道人却叹气道,“不,枫林大师,白莲教的嚣张,是今日才有的吗?他们就是抓准了我没有证据的这一点,才敢如此放肆的留下这些话!因为他们知道,单凭嵩山一派的能力,根本无法跟白莲教对抗!” “可,金门,你真的仔细想清楚了吗?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白莲教中人所为,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我管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金门道人又不禁大怒道,“他们这些邪教妖人,做什么事情,需要理由吗?需要吗?既然他们可以在背地里搞这些阴谋诡计,我又为什么不能绑架他岳虎阳的女儿!” “金门!够了,就算你真的为了复仇,又何苦造下这样的大孽呢!”枫林大师长叹道。 “造孽的,究竟是我,还是白莲教的妖人?”金门道人的双眼狠狠看向枫林,“枫林大师,我一直都很尊重你,也只有在你的面前,我才能讲出这些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组织这样的一个反白莲教同盟吗?” “是,是为了复仇?” 金门道人眼中寒芒一闪,“有一部分原因,但就算我的徒弟不死,我早晚也有一天会做下这样的事情。因为我想要的,只不过是把这些年白莲教所欠我们的东西,都通通拿回来!” “什么?”枫林大师顿时大惊失色。 “是的,这就是我的原因!”金门道人顿了一顿,又道: “这些年,白莲教的崛起,实在是太快了。如果不加以阻止,谁知道他们最终会走到那一步?从他们杀害我的徒弟这一点来看,便就是最好的证明!枫林大师,我劝你还是早些认清现实吧,这些白莲教的妖人,根本不值得你的怜悯!” 听见这话,枫林大师也顿时起身,苦口婆心的劝道: “金门,你这又是何苦呢?事情无论是怎样,终究都会有一个正义的审判,既然你还无法确定凶手是谁,又何必把一切牵罪到白莲教的身上?” “够了!”金门道人捏紧拳头,又道,“你还没有明白吗?我们这些名门正派,和他们这些邪教妖人,本就是天生的对头!而我现在做的,就是最为公正的审判!” 可金门道人话音未落,房间的门便已经瞬间破碎,而当他看清了出现在门口的人时,也瞬间惊恐的魂飞天外! 因为那个人,uu看书uukashu.co 便就是他一直想要除掉的徐云野! 一步,两步,徐云野的每一道步伐,都如同磐石一样坚毅,因为此刻的他心中明白,金门道人所说的一切,全都是胡言乱语! 身为白莲教的六太保,他对于白莲教的事情是最清楚的,这些年来,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有任何关于对嵩山派的行动,又何谈有人去谋害金门道人的弟子? 那么,他所讲的一切,不过只是为了他那邪恶计划所披上的虚伪的假象!而他现在,就要将金门道人虚伪的假面,彻底撕毁! “徐云野?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韦三娘,齐僵尸?他们……” 现在的金门道人,早已是惊恐的连话也说不清楚,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徐云野手中的快刀。 可就在徐云野即将冲上前去,斩杀金门道人的时候,他的面前,却已经站上了一个人。 那就是,枫林大师。 217 红叶禅院(下) 二百一十七红叶禅院(下) 面对着已经站到自己面前的枫林大师,徐云野竟突然有些神情恍惚。 无论他究竟是不是杀人不沾血的快刀,他也都永远是一个胸怀侠义的江湖汉子。而他的理智与道义都在无时无刻的提醒他,他绝不该对一位手无寸铁的老和尚动手。 可事到如今,他强大的复仇意志却也无法让他再心平气和下去。眼前着那个真正的仇人就站在枫林大师的身后,他又怎能放下手中的刀? 但看着眼前挣扎的徐云野,枫林大师的目光中,竟也忽然露出了转瞬而过的痛苦,似乎是正要做出选择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徐施主,久闻大名了。” 看着枫林大师真挚的眼神,徐云野便又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可他也清楚,真正应该为自己罪行负责的,是金门道人。 但徐云野还是长呼了一口气,用尽可能平复的语气,向枫林大师道: “晚辈之前,就很想跟您好好聊聊,但不是现在!” 说罢,徐云野便要越过枫林大师的身体,向着他身后的金门道人走去,但随即,他的身子却被枫林大师紧紧的抱住了。 实际上,对于一个没有任何武功的老僧,他根本不需要费任何的力气,便可以挣脱他的束缚,可就在枫林大师抱紧他的瞬间,他心中的戾气,便似乎已经荡然无存。 “徐施主,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谈谈吗?” 听见这话,徐云野不禁怔了怔,但随即,他便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关于这件事情,似乎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对,他说的没错,枫林大师,你不用拦他,当我在做下那件事情的时候,我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金门道人忽然叹了口气,“让他来吧,我们早晚要做个了断的!” “是吗?可既然你敢说出这样的话?又为何还是躲在大师的身后?”徐云野轻蔑的笑了笑,又道: “告诉你一件事情,或许你认为你可以依靠你的盟友,来击垮我,可事实就是,我依然能够站在你的面前!” 说罢,徐云野和金门道人的目光,顿时交汇在了一起,而在两人的眼神之中,只存有一种情感,那便是互相要将双方置于死地的仇恨! “够了!这里是红叶禅院,我不会允许你们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 见两人已经将对方恨之入骨,枫林大师也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左右回顾,看向两人道: “难道一切,就不能有一个更好的处理方法吗?” “没有,我和他,只能活下来一个!徐云野,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不杀我,那么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莫及!”金门道人毫不退让,直指徐云野道。 “好,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面对金门道人的挑衅,徐云野也是拔刀向前。 但就在双方即将出手之际,枫林大师便又挡在了两者中间,而霎时间,他的脸上也满是一副痛心疾首之态。 “你们都住手!难道非要老衲死在你们面前,你们才肯罢休吗?” 见到枫林大师这样,徐云野和金门道人都不禁停止了进攻的意图,而在短暂的凝滞之后,枫林大师又看向了身后的徐云野。 “徐施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可既然你已经来了,有些话,我也不得不和你讲明了。” 听见这话,徐云野也再无法一意孤行下去,于是他放下了手中的刀,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大师……请讲。” 见徐云野放下了手中的刀,枫林大师也稍稍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继续道: “你一定认为,金门道人在我的禅院,是因为他像借我的名号,来获取我的庇护,使你不敢再随意出手,对吗?” 听见枫林大师的提问,徐云野没有说话,可他的沉默,便也已经是他的回答。 事实,的确显而易见,虽然金门道人的师父是枫林大师的好友不假,可在如今的生死关头,他怎么会有闲心突然拜访?所以,金门道人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大概是出于他想要寻求枫林的庇护。毕竟,光是红叶禅院与枫林大师的名号,便就已经是一副最好的保护伞。 但面对徐云野的默认,枫林大师却突然摇了摇头。 “不,你想错了,金门,是我找来的。” “难道……大师,也认同他的做法吗?”徐云野不禁大惊道。 枫林大师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一点,你又想错了。虽然金门的师父,与我是几十年的交情,可对于他抓住岳小姐的这件事上,我绝不会纵容他。” 说罢,枫林又转过头,无奈的看了一眼金门道人。 “所以,请徐施主放心,老衲,绝不是你的敌人。” “那,大师是想要帮助我?”徐云野道。 “也不是,徐施主,虽然这件事情,金门做的大错特错,可难道你,就没有丝毫的错误吗?” 徐云野冷笑道,“错?我有什么错?” 枫林叹气道,“事到如今,你已经杀了这么多的人,难道这还不是你的过错吗?徐施主,请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所选择的道路,真的是完全正确的吗?” 听见枫林大师的质问,徐云野突然沉默了一会儿,可随即,他却又开口道: “如果,大师非要说,制裁罪恶,也是一种的罪的话,那么我也许就是有罪的。可大师,我也希望您能明白一点,那就是,我的一切选择,都是他们逼的!” 想到这里,徐云野心中的愤怒又不禁突然涌起。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他这一路上所遭遇的事情,究竟有哪一件?是他真正想要去做的?难道他看似残忍的手段,不也正是对于金门道人的回击吗? 但枫林大师在听完了徐云野的话后,又是长叹了一口气,向徐云野道: “你所说的,固然有你的道理,可同样的道理,在金门的面前,也可以讲得通。” 说罢,他又指向了金门道人,继续道: “不管金门他有没有骗过别人,可他绝不会骗我。那么,我想先问问你,有关嵩山五子的死,难道白莲教就没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吗?” 徐云野瞥了一眼金门道人,冷笑道: “对不起,有关白莲教的事情,没有比徐某更清楚的了。可是金门道长说我们的人杀害了他的徒弟,我只能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听见这话,金门道人顿时勃然大怒,“看见了吗,枫林大师,我早就说过,跟这些邪教妖人,根本不用讲什么道理,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不讲理的人!” “究竟是我不讲理,还是你在为你的可耻行为找借口?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邪教妖人,可你干的事情呢?又究竟是不是名门正派所为?”徐云野也是丝毫不让。 “哈哈哈,对,我不配!因为对付你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能用正常的方法!”金门道人冷笑道,“你们这些妖人,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你们最喜欢干的,就是拿自己的离经叛道当做反抗规则的勇敢,而在失败之后,就会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妄图告诉世人,你们才是那个受到压迫的可怜儿!你以为我会跟你讲理?不可能!对付你们,只能用你们的方法!” 见双方再次剑拔弩张,枫林大师又赶紧拦住两人道: “够了!你们就不能听我说一句吗?” 金门见状,也退后一步道,“好,枫林大师,我给您一个面子,可我也还是要提醒你,有些人,是不能用道义来改变的!” 枫林大师紧皱眉头,同时看向两人道: “好了,你们的想法我都明白了,可我也想要同时问你们一个问题。” “大师,有话直言便好。”听见枫林大师似乎无穷无尽的提问,和金门道人丑恶的嘴脸,徐云野本已不愿再忍,但依旧还是尽力平复的说道。 而面对情绪绷紧的双方,枫林大师也是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的问题,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在你们双方这场两败俱伤的斗争中,谁才是那个最终获利的人?” 枫林大师突然的提问,不禁让徐云野和金门都是心头一颤。因为他们似乎突然发现,枫林大师提出的这个简单的问题,竟然是他们一直以来都未曾想过的。 事已至此,无论对于他们双方的任何一人来讲,事实都是残酷的。徐云野,虽然击倒了反白莲教同盟的几大主力,可却依旧没能救出岳沛萍;而金门道人,看似掌握了岳沛萍这枚关键的棋子,可事情却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顺利,反而是步步受挫。 难道,这一切的争斗,都正被一个潜在的第三方看在眼中?而这场争斗的真正受益人,便就是那一直隐藏的第三者吗? 此时此刻,无论是徐云野,还是金门道人,都已经陷入了深沉的思考。而枫林大师,也继续开了口: “其实,无论是我说这么多话,还是把金门你找来,都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在帮一个老朋友的忙。” “谁?”金门道人大惊道。 枫林大师摇了摇头,“我不能说,因为他的身份很特殊,立场也很特殊。所以,我不能跟你们讲出他的名字,可有一点,是我可以告诉你们的,那就是你们的这场斗争,看似是一种偶然,而其实,这是出于一些人所谋划的必然!” “那么,那个谋划了一切的人,又是谁?”徐云野道。 枫林大师沉默了良久,又叹了口气道: “不清楚,因为连我的那位朋友,也没有说出他的名字,可对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我却绝不会怀疑。因为我相信,他那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可听见这话,金门道人却突然笑道: “大师,莫非是天下,就根本没有这个人吧。” “难道,你还不明白?”枫林大师正色道,“我们都自以为自己才是正义的那一方,可诸不知,你们那自以为的正义,已经变成了别人手中可以利用的把柄!” 说到这里,枫林大师又不禁叹了口气,沉痛的继续道: “我知道,让你们彼此放下成见,放下恩怨,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可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的不可能,才会被那个潜在幕后人所利用。所以,我希望,不,我恳求你们,先暂时停手,可以吗?” “停手?您让我停手?就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构的第三方,就让我放弃我之前所筹备的一切?这绝不可能!”金门道人愤怒道。 “关于这一点,我还是第一次和你这样不谋而合。”徐云野冷笑了两声,又道,“我可以放弃很多事情,但唯有这一点,我绝不可能答应。” “为什么?我说了这么多,你们为什么还是这样顽固?”枫林大师由于过度激动,脸庞也突然红得像他禅院外的枫叶一般。 “你们就不能互相退让一步吗?金门,把岳小姐放了,交给徐施主,徐施主你也是一样,不要再继续追究下去了!” “什么?”金门道人忽然暴怒了起来,“凭什么让我让步?难道我迁就隐忍的还不够多吗?岳虎阳生的那个小婊子算人,我的徒弟呢?他们不是人吗?他们的死就能一了了之了吗?老塘鹅他们呢?他们也全都白死了吗?” “你,再敢说一句!” 听见金门道人对于岳沛萍的侮辱,徐云野也顿时怒火中烧,而他握了许久的刀,也再一次的拔了出来! “我说了又如何?徐云野,别以为我会怕你!你们白莲教,无论怎样,就都是最下作,最肮脏的东西!” 突然间,徐云野的理智,已经完全被愤怒掩盖。因为他可以忍受很多东西,却无法忍受任何人对于他的兄弟的侮辱! 于是,那杀人不见血的快刀,也再一次重现了它的锋芒,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徐云野的快刀,并没有刺中金门道人,而是刺中了枫林大师! 在最后一刻,面对那任何人都无法抵挡的快刀,枫林大师却用自己的肉身,挡住了徐云野的刀锋! 可枫林大师,明明是没有武功的! 虽然跟徐云野相比,枫林大师不过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凡人,可在徐云野刀锋所挥出的瞬间,他却用内心中的信念与坚持,铸成了一道可以阻挡下徐云野刀锋的城墙! 面对着已经缓缓倒下,奄奄一息的枫林大师,徐云野已经是呆若木鸡,他没有想到,自己那无法阻挡的一刀,居然会被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洞穿,跟无法相信,枫林大师为了他的信念,甚至可以付出他的生命。 “徐施主,不要……再……” 枫林大师最后的一句话,还是没能说得出来。但其实他想说的,早就全部表达了出来。 可虽然枫林大师希望双方可以和解,但此时此刻,他的死亡,则更是让双方的仇恨,更加深入骨髓! “徐云野!你……你为什么要杀害枫林大师!”金门道人尽力的想要让怀中的枫林大师重新醒来,u看书 .uuknsh 可就如同他故去的弟子一般,这一次,他也依旧无法达成他的愿望。 “我……我……” 现在的徐云野,根本无法说出一句话,可即便是他再去怎样狡辩,也无法洗脱他杀死枫林大师的罪行! “好,好啊!徐云野,如果你有种的话,明日午时,咱们嵩山顶上见!你不是想要岳沛萍吗?我可以把她交给你,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金门道人双眼血红,紧咬牙关,愤怒的指向了徐云野,又转身离去。 而虽然,徐云野本可以就在这个时候,杀死他一直以来的敌人,可事到如今,他又怎有拿起他沾满罪孽的刀的勇气呢? 于是,他就只能呆傻的站在那里,看着金门道人一步步走向远方。可不知为何,现如今,那满园翠绿的枫叶,在他的眼中,就如同深秋时的血红一般。 难道,自己又错了吗?可究竟又是什么时候,连追求心中的答案,也变成了一种错呢? 想到这里,徐云野的内心,又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他抱起枫林大师的尸体,长长的叹了口气,想要尽可能做自己最后的赎罪。但突然间,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的大脑,又变为了一片空白。 因为,他的面前,正站着那个,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最亲密的战友,最肝胆相照的兄弟。 神捕,方天成! 218 分道扬镳 二百一十八分道扬镳 徐云野和方天成的相遇,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 此时的红叶禅院,寂静无声,可当两者四目相对的一霎那,他们的心脏却也忽然迸发出了一阵强而有力的共鸣。 我们大概已经忘却了故事的开端,也当然无法预测故事的结局,但我们却深深的明白,在这个残酷而冰冷的人世中,还依旧残存着一丝最后的温情。 那便是友情,如金子般珍贵的友情。 人类,从未开化的荒蛮,便就开始不自觉的报团取暖,而在经历了那一次次的生死考验之后,这种不得以的团结,也终于变为了人类最真实的情感。 正如徐云野和方天成一样,或许,他们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也终究要天涯一方。可他们的内心中,却早就无法遗忘彼此。 生与死,荣与辱,艰难与坦途。他们已经走过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而在这两条交集的路上,他们也早就明白,他们之前那不可磨灭的友情。 可不知为何,当徐云野真的看见了那个让自己朝思夜想的人时,却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但也难怪,事到如今,他真的已经太累,也太委屈了。 而即便他真的是那柄杀人不沾血的快刀,也同样有着柔软的一面。可矛盾的是,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在那个唯一可以让自己宣泄的人面前宣泄自己的情感。 因为他明白,无论他们曾经是多么要好的兄弟,他们也都有着各自的身份。现在他的身份是罪犯,而方天成是捕快。 所以,他不想让方天成为难,也不想让他动摇。可是,他又真的有勇气,和方天成站到对立的一面吗? 而现在,同样的抉择,也正摆在方天成的面前。 幸运的是,方天成那惊人的敏锐与天赋,从未在他的身上消散。可不幸的是,这一次,他却要用自己的本事,来对付自己最好的朋友。 自从那一日,他和萧易鼎短暂的密谈之后,他就踏上了寻找徐云野的道路。可随着他的探究的深入,他也越来越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无法再为徐云野辩驳一句。 事实就是如此,无论徐云野的原因是什么,他都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也犯下了太多的错。而现在,他也已经杀死了枫林大师。 也许对于老塘鹅,屠健等人的死,方天成还可以用理由为徐云野开脱,可枫林大师不同,作为一个声名显赫,受人爱戴的前辈,他的死,无疑是一种无可辩白的罪孽。 那么,事到如今,他又究竟要走到何方,又要选择什么?可就算方天成的确是一个可以看透别人无法看透事物的天才,他也依旧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此时此刻,两人都像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一般,再也无法说出一句亲近的话,也再无法站到相同的位置。他们只能那样站着,仿佛是彼此相隔了一条银河。 可忽然间,两人的目光,又是相互闪烁了一下,也同时莫名其妙的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你,最近怎么样?” “还……还不错。” 相同的问题,相同的回答,可就在他们说出了这些话后,又忽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可望着眼前疲惫不堪,满身鲜血的徐云野,方天成似乎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感,但就在他即将走上前的时候,徐云野却拦住了他。 “天成,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方天成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惊慌的避过了徐云野诚挚的眼神。 “老办法,你知道的,况且,找到你,对于我来说,并不算困难。” 听见这话,徐云野点了点头,又苦笑着向方天成道: “所以,你是来抓我的?” “我……我……” 方天成当然无法亲口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就算到了现在,他也依旧无法抉择。 可徐云野却已经开口道,“听着,方天成,我知道,我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也知道我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徐兄,你……” “听我说完。”徐云野叹了口气,又道,“而如果抓我的人是你,我不会逃,也不会躲。” 听见这话,方天成眼角上的泪珠,已经像是叶片尖端的露珠一样,只需轻轻一触,便会滚落下来,但终究,他还是没能哭出来。 “徐兄,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是不是被冤枉的。” “是,与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吗?”徐云野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怀中的枫林大师。 “有些事情,只需要看结果就够了。” “不,当然不是!”方天成突然激动了起来,“如果你真的有着苦衷,又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说呢?你知道的,我可以帮你洗脱罪名,也可以……” “不,我不需要。”徐云野打断了方天成的话,又道: “我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时间,等我把我要完成的事情办完,天成,到时候,哪怕是你让我去死,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说罢,徐云野抬起了头,看向了窗外的天空,可此刻的窗户却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霜,让他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可忽然间,方天成的话,却再一次让他本来麻木的心,狂跳了起来。 “是为了,岳小姐的事情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 “萧教主,已经把事情的大概,都告诉了我。”方天成道,“所以,我想让你明白的是,无论你到底有什么罪,我们都站在你这一边。我……我可以为你做很多。” “不,天成,你已经做的够多的了,你根本没必要再这些下去,我想要的,只是把事情了解,到时候……” “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你现在去找金门道人,那无疑是去寻死!”方天成大吼道,“他们肯定已经设下了陷阱,等着你去钻!” “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徐云野突然苦笑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而且这件事,你帮不了我。” “不,我可以!就算我不行,你还有你的兄弟!”方天成道,“听我说,徐云野,你现在,决不能自暴自弃,你可以跟我把道理讲明白,让大家明白事实的真相!” 听完了方天成的话,徐云野沉默了良久,又缓缓道: “真,真的吗?” “当然,徐兄,你知道吗?我能够找到这里,还是多亏了萧教主的帮助,而且,沈兄他们也一直都在找你!”方天成顿了顿,又道: “我们都没有放弃,所以,你也不能放弃!把你的遭遇,告诉我!” 面对着此刻方天成坚毅而诚挚的眼神,徐云野似乎已经无法再强硬下去,而方天成的话,也同样让徐云野知道,他并非是一个人在战斗。 于是,在这片已经沾染上了鲜血的红叶禅院之中,徐云野也缓缓的讲述出了他所经历的一切,而虽然他的语调并不激昂,可却足够让方天成心跳不止。 “所以,郭繁树,是项繁空杀害的?” 徐云野点了点头,“不错,可在那之后,沛萍就已经被他们抓走了。所以,你知道,我没有多少选择。” 方天成想了片刻,脸上的愁容也稍稍缓解了一些。 “那么,或许,这件事情还有着转机!” “是吗?”听见这话,徐云野的眼神中也不禁泛出了一阵光彩。 “嗯,虽然,你的确有着一些罪过,可这些,都是自卫,或是反击!”方天成轻轻的笑了笑,“如果在比武大会上,我可以把你所说的,全都讲出来,那么你的罪行,也不一定不会被谅解!” 想到这里,方天成已经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是的!有了这些证据,就足够为你翻案!至少,萧教主他们,包括修梅大师,他们都站在我们这边!” 此刻,无论是方天成还是徐云野,都已经重新展露出了笑容,可忽然间,随着一阵浑厚的声音传来,两人的笑容,又瞬间的凝滞了。 “想得美,有我在!徐云野,你就一辈子别想脱罪!” 门外,已经缓缓的走进来一个相貌果敢,戴着一只眼罩的老人,而这个人的出现,也顿时让方天成惊讶的目瞪口呆。 “郑师叔!” “你干的很好,方小子!”郑标轻轻一笑,走上前拍了拍方天成的肩膀,又突然看向了徐云野。 “要是没有你,单凭我一个人,想要找到你,恐怕可不简单!” 霎时间,徐云野也已经发现,那人便正是与方天成的师父白双齐名的四大神捕之一,太原神龙郑标。可究竟他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郑标冷笑一声道,“方小子,自从你提出要单独行动,我便已经看出了些问题,而果不其然,你真的找到了徐云野!” 突然,郑标的眼神又凶狠了起来,“可难道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你是一个捕快!” “郑师叔!我刚刚已经问过了,徐兄是被冤枉的!” “冤枉?你跟我说冤枉?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他现在的怀中,到底抱着什么人!” 听见这话,方天成的面容又顿时凝重了起来,因为他明白,枫林大师在江湖中的名望与身份。也更加清楚,徐云野所犯下的罪,究竟有多么深。 “所以,光着一点,他就已经不是无辜的了!”郑标狠狠瞪了方天成一眼,又一把推开了他。 “现在,这里的事情,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郑师叔,你,你要……” “对,我亲自逮捕这个杀人犯,徐云野!如果你的心里,还有着一点点的良知的话,就赶快束手就擒!”郑标话锋一转,又对向了徐云野。 可此刻的徐云野,面对着盛气凌人的郑标,却只是叹了口气。 “抱歉,郑神捕,就算你要逮捕我,也绝不是现在!” “怎么?你还想拒捕吗?”郑标轻哼一声道。 “是的,无论怎样,我都要向救回沛萍,而在那之前,谁也无法阻拦我!” 霎时间,徐云野的目光,已经变得无比锋利。 “哈哈哈!真是可笑,徐云野,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你是一个罪犯,既然是罪犯,就少给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因为你没有资格!” “所以,阁下是非要挡在我的面前了?”说罢,徐云野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见到此情此景,方天成当然无法再沉默下去,他一把握住郑标的手臂,苦苦劝说道: “郑师叔,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我和徐兄已经把话讲明白了,这件事,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你懂个屁!”郑标突然暴怒起来,一把挣脱方天成的束缚,恶狠狠的看向他道: “一天是罪犯,一辈子就是罪犯!而我要做的,就是把所有有罪的人,统统带到地狱里去!” 说罢,郑标又转而看向徐云野,提起两掌道: “来吧,徐云野,今天,我们两个只能留一个!” 但面对着狂怒之下的郑标,徐云野却只是轻轻放下了枫林大师的尸体,向着郑标笑了笑。 “你,究竟真的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别的?” “你什么意思?”郑标不禁大惊道。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太原神龙郑标,与满堂春施韬,是过了命的交情,对吗?” 可郑标却丝毫没有掩饰,“是,你说的没错,没有施韬,今天的郑标早就成了一具尸体,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但是,徐云野,这些东西,跟今天的事情,都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郑标忽然摸上了自己已经失明的右眼,意味深长的苦笑了两下。 想当年,满堂春施韬,还不是胧月楼的首领,可那个时候的他,便就已经是郑标的挚友。也正是他,从江湖恶贼通天六臂的手下,挽救了郑标的性命,但即便如此,郑标却还是瞎了一只眼睛。 可事到如今,这只瞎眼,非但没有成为郑标的耻辱,反而成为了他与施韬见友谊的证明。而即便施韬真的是那个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杀手头目,在他的心中,施韬永远都是那个永远盛开的满堂春。 但他之所以无法饶恕徐云野,其实还真的不是因为,徐云野是杀害了施韬的仇人。而是他心中一直都不能想通一个问题,那就是同样是罪人,为何徐云野就可以有辩驳,有翻身的机会,而为什么那个自己的最好的兄弟施韬,却始终无法洗脱他的罪名呢? 强烈的不平衡感,已经完全占据了郑标的大脑,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同为罪人的徐云野可以逍遥法外,更不能忍耐,施韬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所以,他要做的,也就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亲自杀死徐云野,让天下的人都明白,他不过也是一个无法被饶恕的罪人! 此时此刻,郑标心中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点,而伴随着他龙爪神功的发出,整个红叶禅院之间,也顿时爆发出了他震撼人心的怒吼! “死吧,徐云野!” 郑标的一击,带着他无尽的怨恨,也带着他对旧友的亏欠,而这一击,也同样是他自打有生命以来,最为凶猛的一击! 龙爪翻动如风,似乎带着一道道尖锐的雷电,可面对着郑标的全力一击,徐云野却只是坦然的拔出了他的刀! 其实他明白,自己是有罪的。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摆脱一切的罪责。可他却也清楚,自己不是施韬,也决不能成为施韬! 或许,自己终将迎来那无法避免的审判,可这个审判,绝不在今日! 只要他一天还没有救出岳沛萍,他就永远也不会认罪,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比那公文上的正义,更为重要的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两者身影相撞,而倒下的,也正是郑标。 “不,不可能!”郑标紧紧捂住自己胸前的伤口,发出了一阵阵不可置信的惊叹,可他却也深深的明白,自己输了。 “郑师叔!你,你怎么样?”见到郑标受伤,方天成立刻冲到了郑标的身前,可比起心痛,他更多的自责,自责自己没有能力,去阻拦自己的长辈,与最好朋友间的争斗。 可就在此刻,方天成的身体却突然被徐云野拉了起来。 “放心,我没有用杀招。”徐云野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轻轻的拍了拍方天成的肩膀。 “对不起,天成,我又让你失望了。” 霎时间,方天成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因为他根本想不到,即使是在生死相斗之际,徐云野依然在在意他的感受。 可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徐云野却已经转过了身子,向着远方默默走去了。 “徐兄!你,uu看书 w..cm 你要去哪?你不是说好了,要跟我……” 见到这样的一幕,方天成忽然急迫的向着徐云野追赶而去,可他的脚还没有离开原地,便又突然听见了徐云野阻拦的话: “天成,我,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回去!” “为什么?”方天成根本不敢相信他听见的一切。 徐云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沛萍,还在他们的手里,我没有可以耽误的时间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徐云野突然回过了头,“天成,我身后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时间去管了。我能做到的,就只有眼前!” 说罢,徐云野就再次踏出了他前行的脚步,只留下方天成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可突然,徐云野又转过了头。 “替我安葬好,枫林大师。等一切都结束后,我们会再见的!” 直到听见了这句话,方天成才猛然间清醒过来,可他的眼前,却已经再没有徐云野的身影。 难道直到最后,徐云野和方天成,还依旧是分道扬镳了吗?可徐云野所说的,再见的那一天,又究竟是在何时呢? 219 嵩山顶上(上) 二百一十九嵩山顶上(上) 时隔多年,当徐云野再一次登上少室山的顶峰时,竟忽然之间又看见了和沈飞儿,薛天傲一起被少林寺的护院僧围困在罗汉大阵中时,天空上那灼目的太阳。 似乎直至大地崩落,河水西流,万物消亡的那一天,太阳依旧还会是太阳。可尽管阳光还是那样的炙热,也还是那样明亮,阳光下的徐云野,却已不再是当年的他。 因为,当初与他一起攀登山巅,和他一起沐浴在阳光下的人,现在也不在他的身旁。 有的时候,徐云野常常会想一个问题,那便是人死之后,究竟是会去往另一个世界,还是彻底的消散在这样的阳光下呢? 过去的他,常常希望有来生,有轮回。可现在,他却真的希望,人类没有灵魂这种东西。 毕竟人只是生活一世,便已是百般的艰难,又何苦在生命的终结之后,再次重返这浑浊的人间呢? 也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轮回的说法。所谓的轮回,也不过是现存于世的人,出于逝去亲人的怀念而凭空想象出来的。可为什么,人类往往总是寄希望于来世的缥缈,却忽略了现世的美好呢? 每到这个时候,徐云野总会想起自己已经离开的兄弟,而一想起他们那仿佛远在云端的面容,徐云野就总是会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自责。 到头来,他还是没能留住他身边的一切,也依旧无法改变已经确定的事实。 所以,这才是人类渴望着重生,渴望着轮回的真正原因吧?正因为这一世,我们有着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才会幻想着一个重新弥补的机会。 可我们又是否想过,如果有些事情是今生无法做到的,那么即便是到了来世,我们又能多做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徐云野已经不愿再想下去,此时此刻,望着浩瀚的云海,他的内心却仿佛是顽石一般坚定。 因为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相信来世,只相信眼前的一切。而他也明白,有些事情,就算是有来生,他也不愿再等下去。 所以,即便是可能会受到金门道人的埋伏与陷阱,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来到了嵩山的顶峰。等候着他宿命的降临。 而终于,当刺眼的阳光,重新普照到了嵩山的每一处角落时,他所苦苦等候的人,也终于来到他的身旁。 今天的金门道人,与昨日没多少不同,想反,面对眼前的徐云野,他显得更平静了一些,也更坦然了一些。 因为他们都知道,无论过去如何,将来如何,所有的问题,都将在今日得到终结。 所以此时此刻,这对积怨已久的仇人,竟忽然像是一对多年的挚友一般,彼此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也互相打开了尘封的话匣。 “你来了?”金门道人道。 “我来了。” “你,终究还是来了。” “是的,我终究还是来了。” “可是,你本不应该来的。”金门道人竟突然叹了口气。 “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既然选择了这里,作为你我决战的地点,也就代表着我,有十足的把握。” “我当然知道。”徐云野摇了摇头,又道: “可是,我真的不得不来。” 金门道人冷笑了几声,“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是这样一幅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咱们或许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实在是不明白,你的那种自负,是天生的吗?” “谁知道呢?”徐云野叹了口气,“但现在,我真的不愿再伪装下去了。你可知,我为什么明知道你一定会设下陷阱,还是决定在这里与你决战吗?” 金门道人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道: “除了自负,我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不,实际上,就算哪天我真的杀了你,你的手中还依然掌握着沛萍,那么,无论我杀不杀你,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金门道人皱了皱眉,“你,就真的那么自信,认为你一定可以杀死我?” “无论是自信也好,自负也罢,这些不都是你强加给我的吗?”徐云野道。 霎时间,两人又沉默了良久,可终于,还是金门道人先开了口: “徐云野,到了现在,我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可是唯有一条,希望你能告诉我。” “请讲。” “我的徒弟,到底是谁杀死的?” 徐云野想了想,又道: “如果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会相信吗?” 可金门道人却突然点了点头。 “我相信,至少那一天,当我亲眼看见你杀死了枫林大师时的那种表情,我就明白了,你或许,跟那些邪魔外道,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无论是我怎样的人,你我不都已经是敌人了吗?” 金门道人笑道,“是啊,就如同你一定要杀了我一样,我也绝不会放过你,可我真的没有想到,我最大的敌人,居然会是你。” 金门道人长叹一声道,“最开始,我的眼中,只有萧易鼎,可现在我才发现,或许白莲教之所以能够成为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你。” “不,我不配,我只是……” “不,你配,徐云野,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着许许多多的成功者,他们有的靠的是武力,有的靠的是智慧,但无论是他们中哪一种,都绝对无法胜过依靠意志的人,就比如你。”金门道人指向了徐云野,又指向了自己。 “当然,也包括我。” 徐云野突然笑了笑,“你刚才还说我很自负,可你呢?” “说得对,像我们这种什么都没有,就只能靠着意志存活的人,如果再没有一点自负的话,也许我们早就疯了。”金门道人也大笑了起来,可忽然间,他的面容又变成了铁一般的阴冷。 “但这毕竟是一场战争,徐云野,如果一个人不分场合的自负,那他就是蠢货!” 徐云野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可他还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准备好的陷阱了吗?” “当然可以!成贤弟,把人带上来吧!” 说罢,山峰的另一侧便缓缓走上了一个如同丹青书画般淡雅的儒者,而那当然就是衡山派的掌门,飞花落雨,成尚峰。 可此时此刻,当徐云野亲眼看着成尚峰缓缓走来时,却突然间震怒到了极点,因为他已经发现,成尚峰的肩膀上,正抬着一尊漆黑的棺材。 “金门,你!” 见徐云野几乎快要爆发,金门道人却淡定摇了摇头。 “开棺!” 随着金门的一声令下,成尚峰便已经缓缓打开了棺材的的盖子,而幸运的是,里面并不是一个死人,而是那个让他一路追逐至此的人。 岳沛萍。 当阳光,再一次闪耀在岳沛萍头顶上的银簪时,徐云野早已惊呆在了原地。 霎时间,徐云野又似乎回到了岳虎阳家门口的那条小河,也又一次的回到了那天的那个下午。直到现在,当满怀热泪的岳沛萍,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心中的愤怒,荣辱,得失,已经变得荡然无存。 所行一路,自己追逐的人已经出现在眼前,那么,是不是自己的使命,已经终结? 恍惚之中,徐云野已经听不见风声,听不见金门道人的笑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见,此时此刻,看着那个永远温柔的眼睛,他已经不愿再做任何事,甚至放下自己的刀。 可他当然也明白,还不是时候,距离一切的结束,当然还剩下一件事。 于是,徐云野突然又睁开了眼睛,也重新握紧了自己的刀。 “沛萍?你,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现在的岳沛萍,当然已经无法回答徐云野的话,但这不光是因为她的嘴巴已经被塞了起来,更是由于她在看见徐云野的那一刻,已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那一天,在岳虎阳的葬礼结束之后,岳沛萍就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送走了前来吊唁的白莲教教众,也谢绝了萧易鼎提出要带她离开的好意。可当一切归于寂静,当她独自守护着空荡荡的房间时,她却也忽然哭了出来。 自从岳虎阳走后,岳沛萍那本来就只剩下一半的天空,便就又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或许,她是白莲教大侠岳虎阳和峨眉女侠丁秋水的女儿,也是整个白莲教身份最尊贵的一个特殊的所在。可实际上,她不过也是一个孤独的少女。 而能够让这个孤独的少女继续坚持下去的,也就只有徐云野的约定。 当老塘鹅的人,找上了她家的时候,她实际上已经大概知道了要发生什么。可即便是这样,她依然选择了用尽全力,进行反抗。 可这,却只不过是为了当初的那个约定,因为她知道,徐云野会回到这里找她,而如果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又会不会对自己失望呢? 但,无论她怎样去反抗,她都是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心力交瘁的少女。而那样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孩,也当然无法逃脱金门道人的手心。 所以,她还是被关了起来,从老塘鹅的手上,转移到屠健,再从屠健的手上,转移到金门道人。可身在监牢中的她,面对冰冷的铁窗,脑海中却只存在着一个身影。 那就是徐云野。 但现在,当他们四目相对,沐浴着如同那天晚霞一般的嵩山顶上那独特的阳光时,岳沛萍却突然间希望,徐云野永远都不要来救她。 可既然,徐云野是那个值得她等,也终究会如约到达的人。那么也就证明着,徐云野永远都不会放弃她,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就算,此时的岳沛萍,已经无法再回答徐云野的问候,徐云野也再一次明白了自己所在做的事情。 瞬间,徐云野的刀锋,再次映照而出他那张坚毅的脸。 “金门道人,你所谓的陷阱,就是沛萍吗?” 金门道人轻哼了两下,又看了看棺材中的岳沛萍道: “你觉得呢?” 徐云野的眼神中,顿时涌上一阵尖利,他举刀直指金门道人,用着从未有过的,阴沉的语气道: “回答我的问题!” 可面对着狂怒的徐云野,金门道人却只是笑了笑。 “我知道,这个小丫头对你意义很大,对白莲教意义很大,或许我只需要把我的剑,架在她的咽喉上,再逼你自杀,一切就都结束了。” 说罢,金门道人便缓缓抽出了他手中的剑,拍在了岳沛萍的肩膀上,可忽然,他又叹了口气。 “可我不能,徐云野,不是说我真的是名门正派,我就非要保持着这些没有意义的道德。” 他顿了顿,又道: “徐云野,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你是为了你的亲人,我是为了我徒弟,所以,至少我不会再用这样的手段逼迫你。” 金门道人说完了话,就忽然又放下了自己的剑,看向了有些惊讶的徐云野道。 “可这,不代表我会饶恕你,来吧,大家都出来吧!” 突然间,徐云野的四周的峭壁上,便突然飞跃而上了三位佩剑的侠客,再加上他面前的金门道人与成尚峰,正好就是五个人。 “徐云野!现如今我五大剑派的掌门,都已在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金门道人冷笑两声,又向着徐云野道: “虽然这里,不少都是你认识的老朋友,不过,我还是要向你介绍一下。贫道,嵩山派掌门,法号金门。” 可面对如此险峻的情形,徐云野不仅没有慌乱,反而是恭敬的拱了拱手。 金门身后的成尚峰假惺惺的抱拳拱手道,“在下衡山掌门,飞花落雨,成尚峰,见过徐大侠。” “有礼!” “在下,恒山掌门,项繁空。徐大侠,你还记得我吗?” 徐云野大笑道,“当然,项掌门那天的一招杀兄剑法,徐某这辈子都不会忘!” 听见这话,项繁空的脸上立刻难看了起来,可就在他刚要出口反驳的时候,不远处便又传来了一阵轻细的声音。uu看书 .uukanhu “徐大侠,贫道是泰山派的新任掌门,法号独海。虽说你我往日并无仇怨,可此事既然已经牵扯到了五岳剑派,贫道也不得不为金门道兄助拳,多有得罪了。” 徐云野转身一看,便果然看见一个精瘦的道士。而这个人,也正是现任的泰山掌门,孤山道人的师弟—独海道人。 原来自从上一任泰山掌门,孤山客死鬼岛之后,泰山派的实力便顿时一落千丈。以至于完全没有了和其余四大剑派并列的资格。但就在所有的人都认为,泰山派会彻底消失在江湖之中,完全没落的时候,泰山派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财富,并开始逐渐的恢复了起来。 而这,是不是就与独海道人颇有缘故?但突然之间,徐云野竟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是说,嵩山,恒山,衡山,泰山的掌门,都已经加入了这场围歼他的战斗之中,那么,会不会…… “徐,徐施主,小道……华,华山掌门,李……” “怎么了,李师侄,说不出来吗?那么,我来替你说!”金门道人突然冷笑了两声,缓缓指向了那个,明明受尽了徐云野的恩惠,也自称是徐云野朋友,可现在却已经站在徐云野对立面上的人。 “华山派掌门,李青峰!” 220 嵩山顶上(中) 二百二十嵩山顶上(中) 看着现如今李青峰手足无措,无地自容的表情,徐云野实际上也并未感到太多惊讶。 因为其实他早就明白,自己跟李青峰,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也许,他的确帮助过李青峰,也在某种意义上,做了很多行侠仗义的事情,可实际上,他做了这么多,也不过是为了自己。 如果他当初没有找出杀害公孙休的真凶,那么一切的罪责都会降临到上官是非的身上。所以,事已至此,他真的不怪罪李青峰的背叛,因为说到底,李青峰终究还是名门正派的人。 可为什么,他明明可以想通这一切,却还是会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心酸呢? 想到这里,徐云野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看向了李青峰道: “李道长,我们又见面了。” 面对着徐云野意味深长的问候,李青峰当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即便他似乎有着很多难言之隐,他也依旧举起了他的剑。 “对嘛,这就对了,清风,你得明白,谁才是你的朋友。”金门道人笑了笑,“有的时候,选择一个正确的位置,比什么都要重要。” 看着李青峰已经拔剑出鞘,金门道人忽然感到了一阵的舒畅。也肆意的放声大笑了出来。 看来,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自从公孙休死后,华山上下便乱成了一团。所有华山的弟子,也都参与到了新一任掌门的竞争当中。 但实际上,李青峰是没有什么优势的,毕竟公孙休还有着不少的弟子,也有着很多平辈的师兄弟,按理来说,华上掌门的位置,本不应该是属于他的。 可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李青峰的时候,金门道人却做出了一个决定,那便是全力推举李青峰上位。因为他相信,李青峰这个年轻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庸碌之辈。所以,在他的帮助下,李青峰力排众议,成为了新一任的华山掌门。 而虽说这个决定,在当时看来,是毫无理由的,可现如今再看,这又是一个极其明智的决定。 因为无论怎样,李青峰已经站到了他的一边! 想到这里,金门道人又不禁大笑了起来,可突然间,他的眼神又转到了徐云野的身上。 “徐施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徐云野再一次环顾了四周,沉默了半晌,可却突然苦笑了起来。 因为事到如今,他似乎终于想通了当初李青峰为何要告诉他有关反白莲教同盟的线索,也明白了为何李青峰当初看自己的表情,那样的怪异。 或许,他早就陷入了一个圈套,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而这个原因,只不过是自己太愿意相信别人。 此时此刻,徐云野忽然间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委屈。可实际上,他只是不愿意相信,立场与利益真的比情义更重要罢了。 而难道,自己唯一可以相信的,就只有自己和那些仅存的兄弟们了吗? 见徐云野沉默不语,金门道人又是冷笑了两声,他提起长剑,看了看自己映衬在剑身上的身影,摇摇头道: “徐云野,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我还是要说,单凭一个人,我无法击败你。” “金门道长,你太看得起他了!”项繁空鄙夷的瞥了一眼徐云野道,“可对付这样的家伙,我们也不需要讲究江湖道义!” “是吗?可你,跟江湖道义这几个字,又有什么关系呢?”听见这话,徐云野忽然笑出了声。 “你……我不想和你多说了,金门道长,我们还等什么?这样的妖人,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是降低了我们的身份!”项繁空见徐云野嘲笑自己,不禁大怒起来,可就在他要提剑而上的时候,金门道人却又拦住了他。 “徐云野,我们的话,的确讲的够多了。我只想问你一句,在你死后,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徐云野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如果,我今天真的死在了你们的手里,我只希望,你们可以把沛萍安全的送回去。” 金门道人沉默了一会儿,又点点头道: “可以,我答应你,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绝不会伤害岳小姐。” “如此,我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徐云野欣慰的笑了笑,又拔出了自己的刀。 “我们,开始吧!” 正午的烈日,似乎像是要发泄出自己被黑夜遮蔽了一夜的愤怒一般,将浑身的炙热,无情的烘烤在大地之上。而在这片翻滚着热气的峭壁上,所有的人,却都平静得如同一块寒冰。 风声袭过,五大剑派的掌门们,也逐渐缩小了自己的包围网,屏气凝神的紧握着手中的剑,瞄准了正中心的徐云野。可比起内心的焦躁与激动,他们更多的却是紧张。 毕竟无论获胜的是哪一方,今天都将是一个被载入史册的日子。 而当阳光,闪耀到了金门道人的宝剑之上,发出了刺眼的光芒之时,五大剑派的掌门,也同时向着徐云野发起了猛攻! 五大剑派,中原之地最为强盛,也最为源远流长的剑派宗门。正因为如此,他们五人的配合,也像是天生的本能一般,毫无任何破绽。 而此时此刻,五大剑派的掌门,也早就发挥出了他们全部的水平。因为对付天下第一的快刀,他们根本没有松懈的资格。 可即便是他们已经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也配合的天衣无缝,可面对围在包围网之中的徐云野,他们一时间竟也完全占据不到上风! 徐云野,一个受尽了千般磨难,却已经锋利的人,而他的刀,当然也从未沾上过一滴血! 事到如今,徐云野已经看不清他四周的一切,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似乎在他的眼中,就只剩下了他手里的刀,和身边的五把剑。可这却丝毫不影响他那由心发出的刀。 长时间的苦难生活,早已将他的身心,打磨的坚不可摧,也早就将他的刀变成了一把所向无敌的利刃。过去,未来,那些让他根本想不通,看不懂的东西,早就被现在的他挥之脑后。 既然,他终究无法改变过去,也无法预知未来,那么他能够把握的,也就只有这真实而冰冷的当下。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也早就忘了自己的名声与荣誉,而那唯一还笼罩在他心间的东西,就只有那在阳光之下闪耀的银簪!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岳沛萍带出深渊,因为这已经不光是他和岳虎阳的约定,更是变成了他生而具有的责任。而为了这份责任,即便是死,他也要斩出那每一道无法预见的刀锋! 可即便是这样的徐云野,却也依旧对于他强大的敌人,无能为力。 虽然这五位掌门的实力,没有一个可以成为他的对手。但现在,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位剑宗领袖,而是似乎带着天生的默契与传承的骨肉兄弟一般的五个人! 嵩山金门道人,剑法精妙绝伦,更是以气驭剑的行家,而似乎在现如今,当他面对着徐云野这个命中注定的敌人之时,他的剑法更是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慨,全部击发! 衡山飞花落雨成尚峰,丹青铁剑双绝的名儒大家。自幼便练就了一手足可以假乱真的好画工,而他的剑法,也多多少少带有一些书画的意味,可那看似如同软弱线条的剑锋,却真真切切的是致命的诱惑。而虽说成尚峰的性格向来软弱谨慎,可此时此刻,身旁的几位同僚,早已成为了他心底的屏障,也使他的剑法,更加的大胆起来! 恒山掌门项繁空,生性狠辣阴毒,而他的剑法,也正如同他的性格一般,让人望而却步,既然当初的他,连对付自己的师兄,都可以毫不顾忌的使出杀招,那么对于徐云野,他的全部底线也早就荡然无存。现如今,项繁空手中的一道道金光剑芒,正直刺徐云野的关键要害。似乎要将他那无法言说的怨念,全都发泄在徐云野的身上! 泰山掌门独海道人,自孤山以来泰山剑派的武功最高之人。而既然他本来就有着参与泰山剑阵的基础存在,此时此刻,身在五人边锋之侧的他也更是如鱼得水一般!看似他没有出力,像是悠然自得的胡乱挥剑,其实则是为其余几位掌门最好的掩护!可你若是小觑了他,不在乎这绵软的剑力,那么独海道人那如同大海的剑锋,便会立刻转而夺命的巨浪! 华山掌门李青峰,五人之中身份最为特殊的所在。为什么明明受尽了徐云野大恩的他,现在要站在徐云野的对立面之上?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想法,可当然也没有人了解他那奇异的剑招!师承公孙休的他,早已将公孙休那刚猛与柔和并重的华山剑,练就的炉火纯青。而现在,放弃了软弱友情与恩情的他,似乎也更加的所向披靡! 面对这现如今世上最强的五把剑,徐云野早已是应接不暇。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也更加没有后悔的理由。 因为虽然此刻,他的眼睛已经不能看向身外之处,可他的心,却像是已经和岳沛萍连成了一条无法折断的纽带!或许他明白,自己今日的做法,的确缺少了考虑,可他却同样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存在些许的忍让! 时间,正在一点点的流逝,而徐云野的身上,也早已满是一道道的伤痕。渐渐的,徐云野强势的刀锋,已经有些凌乱,他的体力,也早就被消磨殆尽。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依旧没有放弃他强烈的欲念。 可他的疲态,却同样映照在了五大剑派掌门的眼里,谁都清楚,徐云野的倒下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于是,他们的剑法越来越快,他们的战意,也越来越高!因为只要他们坚持下去,徐云野便注定,会倒在嵩山的烈日之下! 难道,徐云野真的命中注定葬身于此吗?难道,他的使命,也终将无法完成吗? 随着体力与心力的同步下滑,徐云野的身体,也忽然间又被命中了几剑,可就在冰冷的剑锋刺破他肌肤的一瞬间,他似乎竟也突然清醒了过来。 武斗,永远就不单单只是武力的较量。而更相反,在武斗中失败的一方,却往往是因为武功优势所带来的骄傲与自满,才葬送了自己与大好的机会。 霎时间,徐云野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个让他无法错过的机会,而那个给他提供了转机的人,正是飞花落雨成尚峰! 看着自己即将迎来胜利,成尚峰的心态,似乎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作为一个从不愿意沾湿衣服的人。他的剑法也从最开始的全力以赴,变为了虚张声势。因为他知道,既然他们的胜局已定,那么他最为担心的,就是徐云野在走投无路之际的拼死反击! 成尚峰小心谨慎的性格,让他从众多的竞争者中,成为了衡山的掌门人,可此时此刻,他的过度谨慎,却也给了徐云野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徐云野,却天生是一个敢赌敢拼的人,在看准了这个机会后,徐云野突然放弃了周身的防御,将全部的精力,都对准了他身后的成尚峰。而果不其然,本来稳扎稳打的成尚峰在面对徐云野舍身的进攻之时,也立刻方寸大乱。 因为恐惧,他不得不逃避,因为谨慎,他不得不防守。可在现如今五人齐力的剑阵当中,一个人的怯懦,将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由于成尚峰的退缩,金门道人的剑气,必须要顾忌到旁人;项繁空阴毒的招式,也随着徐云野身体的离开,丧失了行动目标;独海道人的辅助,在没有了其他人进攻的之下,也随之毫无意义了起来;而李青峰,一个本就心存愧疚的人,又怎能继续鼓起勇气,对付自己的恩人呢? 霎时间,徐云野的舍身进攻,打乱了剑阵全部的节奏!而打乱了每一个人平稳的心态! 见到此情此景,金门道人不禁在心中,痛骂了成尚峰千百般,u看书ww.ukansh 但他却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作为领头人,他必须要将众人离散的心,重新聚拢起来! “成贤弟,不要退!有我们在这里掩护,他根本不能伤你分毫!” 可这个时候的成尚峰,早已听不进任何话了。对于那把从不沾血的快刀,他一直就心存戒律。而此时此刻,面对着狂怒之下的徐云野,他的优雅,从容,也早就被自己遗忘的一干二净。那么,他能够想到的,就只剩下了逃亡。 “我,我不行了!你们快来帮我啊!” 成尚峰的脸上,已经满是惊恐,而他最初且战且退,也顿时变为了彻头彻尾的溃逃! 可徐云野,从不会给任何敌人,逃亡的机会! 当阳光,洒满了徐云野的刀锋,照亮了整个嵩山之巅的时候,成尚峰所能够看见的,却只有自己映照在徐云野刀身上的,惊恐至极的表情! 风声,呼啸过了嵩山的每一片峭壁,也呼啸到了每一个人的心头,可此时此刻,人们能够听到的,却只有成尚峰临死前的哀嚎! 而当灼心的烈阳,洒满了成尚峰的尸体之时,人们也忽然惊恐的发现,那正被徐云野举过头顶,举过嵩山之巅的刀上。 根本没有一滴血! 221 嵩山顶上(下) 二百二十一嵩山顶上(下) 在不算遥远的过去,金门道人常常会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 事实上,千百年来,这个问题也始终萦绕在我们的心头,可即便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也没有人可以回答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不论如何,对于金门道人而言,他就是正义。 正义,并非是一味的忍让,也绝不是单纯的一视同仁。如果一个人对于恶行,还依旧用狭隘的正义来绥靖的话,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不是也是为恶行推波助澜的一份子呢? 其实对于徐云野,金门道人本不是那样的恨之入骨,甚至还有些欣赏。可问题的关键,便在于他们那始终无法扭转的立场。 可自从那一天,枫林大师用死亡给他敲醒了警钟,他就开始渐渐明白,在自己看似掌握了整件事情的背后,或许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也更不会去选择其他的选项。因为他明白,如果自己不能再坚持到底的话,那么白莲教有朝一日一定会掌控整个武林。 而他更不能接受的一点是,那个即将掌控整个武林的人,是自己的仇人。 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的大徒弟死在自己怀里时,那不舍与遗憾的眼神,更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夜里,飘满嵩山的大雪。 所以,即便他真的已经想通了一切的玄机,他也始终无法放弃自己的使命。可又究竟是为什么,即便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做出了自己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却依旧难逃失败的命运呢? 当阳光,再一次洒满了成尚峰的尸体,也照亮了徐云野未曾沾血的刀锋时,金门道人竟忽然莫名其妙的笑出了声,因为虽然那个倒下的人是成尚峰,可金门道人却似乎已经预见了即将倒下的自己。 或许,他可以用利益,来笼络老塘鹅,屠健这样唯利是图的人,也可以用权谋来诱惑项繁空,甚至可以用恩威,来劝说李青峰反水,但他却永远都无法改变,他们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本质。 此时此刻,成尚峰的死亡,便如同一根强而有力的破城锥,迅速的瓦解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防线,也击破了反白莲教同盟那脆弱的团结。 “几位掌门,成掌门已死,我等不为他报仇,还等何时?” 看着已经犹豫不前,只能一步步后撤的项繁空等人,金门道人的内心,竟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可即便是他费劲了唇舌,相反设法的想要激起三人战斗的欲望,却依旧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而事实上,连他自己,也开始退却了起来。 金门道人明白,整个反白莲教同盟,从一开始,便就是一个并不牢靠的联盟,因为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人是带着命中注定的使命感。而既然这些人会因为利益加入他,也同样会因为利益背叛他。 而无论是任何的利益,都比不上生命的威胁! 几乎是成尚峰丧命的一瞬间,所有的剑宗掌门都不禁连连退却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想不起财富,想不到权力,更想不到金门道人的恩情。因为此刻他们的眼中,就只有那一柄杀人不沾血的快刀! 但无论其他人是怎样的畏惧,金门道人都决不可能退缩。 “他已经受了伤!我等无需多虑,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金门道人一边举剑向前,一边振臂高呼,因为他看得出来,在徐云野杀死成尚峰的几招之中,已经极大的消耗了他的体力,再加上他之前所受到的伤势,现在的徐云野根本是强弩之末!只要他们能够重整旗鼓,再次组起剑阵,徐云野在他们的手中绝对走不下十个回合。 “金,金门道长,我,我不想干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使得金门道人不禁浑身一颤,可当他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其余的几位剑宗掌门时,却突然间震惊的动弹不得。 因为在他迈步向前,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徐云野的时候,其余的三人,连动都没有动一步。 “你,你们……” 沉重的现实,再一次狠狠的向着金门道人的内心发起了无情的打击。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和自己齐名的剑派宗师竟然会如此的懦弱。 “咱们撤吧,金门道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项繁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要惊叫出来,可无论他怎样掩饰,他的恐惧也都被他的表情暴露无遗。 “什么?到了现在,你让我放弃?”金门道人咬紧了牙齿,瞪紧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你们要是敢走!便是与我金门道人为敌!” 听见这话,三位掌门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可此时的他们,脸上除了忧愁与恐惧,再无任何一种的表情。 见三人依旧不为所动,金门道人的热血一下子涌进了他的大脑,他举起长剑,振臂一挥,又再次对准了徐云野道。 “徐云野,你拿命来!” 说罢,金门道人便提剑而上,向徐云野发起了又一轮的进攻:剑气直冲,犹如翻江巨龙般从四面八方,向着徐云野的身体击打而去;寒光点点,好似嵩山上的飘雪,直刺徐云野的脉门! 可此时此刻,面对着金门道人发狂般的攻击,徐云野却只是在轻轻一笑之间,便已经将金门的剑气,个个化解。 “金门,你的心乱了!” 徐云野的嘲讽,瞬间让金门道人气得五脏俱焚,可他越是动气,内功的运作便越是凌乱,剑气也更无法发挥出全部的水平。而光是这一点,他便已经无法再成为徐云野的对手! 而金门道人盛怒下所暴露出的破绽,也被徐云野看在了眼中。他手避过金门缭乱的剑气,手起刀落,直刺进了金门道人的肩胛骨,也洞穿了他整个的肩膀。 “啊!” 强烈的疼痛,使得金门道人不禁一下子连退了十几步,直至他撞上绑缚着岳沛萍的棺材,才重重的跌倒了下来。 随着身体的负伤,金门道人的额头上,也顿时淌满了冷汗。可此时此刻,即便是他已经无力再战,他却依旧没有放弃这最后一次斩杀徐云野的机会。 于是。金门道人紧咬牙关,强行依靠着棺材坐正了身子,也向着那刚欲施展轻功逃跑的项繁空等人喊道: “三位!你认为……你们就算是跑了,徐云野就会,放过你们吗!” 听见这话,项繁空等人便立刻停了下来,也再一次颤抖着拔出了自己的剑。 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是今天他们选择了逃跑,依照徐云野的性格,他也绝不会放过自己,那么,与其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死的不明不白,还不如在现在,就把一切的隐患消除! 想到这里,项繁空和独海道人,便再次向着徐云野缓缓的迈动着自己的脚步。可这一次,这段并不漫长的路途在他们的脚下,却像是没有尽头一样的漫长。 因为就算他们真的选择了战斗,可徐云野的刀在他们心中留下的恐惧,却像是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他们真的有机会赢吗?还是这一切,本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错误呢? 于是,项繁空和独海道人便又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敢向前,可突然间,如雕像般屹立着的徐云野,竟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撕破天地的怒吼: “徐某,就在这里!如果你们想取走我的脑袋,就亲自来拿!” 徐云野的怒吼,犹如横断山谷的巨雷一般,一下子让项繁空恐惧得失魂落魄,而随着一声宝剑掉落在地上的清脆之声,项繁空也突然发了疯一般的逃窜了起来! 可战斗,才尚有一线生机,逃亡,却只有死路一条! 可笑的是,当初的项繁空,在杀死了自己的师兄郭繁树之时,便就是在郭繁树的背后使出了那致命的一刀,而今日的他,也同样是死在了那来自背后的必杀一击! “徐……徐大侠,饶命!饶命!我真的,真的是被金门逼迫的啊!” 看着刚刚还跟自己一起向前的项繁空突然暴毙,独海道人已经完全了陷入了惊恐,可此时此刻,无论他怎样尽力的哀求,也无法换回自己的生命! 利刃,从独海道人的咽喉轻轻上划过,就仿佛春日的雨露一般,润物无声。 可此时的嵩山之巅,却只剩下了那道春雨中震撼天地的闪电! “金门道人,轮到你了!” “徐……徐云野!” 徐云野的话语,像一把利剑一般刺入了金门道人的心窝,看着现如今地上的陈尸,和徐云野那把闪亮的刀刃,金门也瞬间陷入了崩溃之中。 终究,他还是败了,即使他苦心积虑,谋划出了这样一个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可最终,他还是败在了白莲教的手下,也败给了他最大的敌人,徐云野! 可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已经为了自己的使命,宁可牺牲一切,却还是彻头彻尾的惨败?为什么自己的弟子与岳沛萍的生命看来,就这样一文不名? 忽然间,本来已经无法动弹的金门道人,忽然发疯一般的狂笑了起来,也举起了他的剑。 可这一次,他的剑,对准的不是徐云野,而是棺材里的岳沛萍! “徐云野!来啊,来杀了我!我敢保证,在你出手的一瞬间,我的剑也能刺进岳小姐的身子!” 现实的打击,与多日以来的焦虑,已经瞬间让金门道人的理智支离破碎,也让他的荣誉与尊严荡然无存! 不知是因为身体的痛苦,还是精神的崩溃,此刻金门道人的表情,已经完全扭曲的不像样子。他一把拎起岳沛萍纤细的手腕,又一边发出着可怕的笑声,似乎像是丧心病狂的恶鬼一般。 “啊,岳小姐,你的命,还真是好。”金门道人捻起自己的剑柄,在岳沛萍的脸上轻轻的摇晃着,“为什么,徐云野这样冷血的一个人,还会为了你,如此的拼命呢?” 面对着金门道人的胁迫,岳沛萍的双眼中,早已是满是泪水,可由于嘴巴被捂住,身子被捆绑,她却也无法向金门道人发出任何的反抗,但即便是这样的她,却也不敢再看向徐云野一眼。 因为她明白,徐云野为了救她,已经付出了太多。而既然她已经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父亲,那么她就无法再接受,徐云野为了她而死! 可徐云野的使命,他一路而来所坚守的信念,便就是为了救出岳沛萍。而为了这份使命,即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金门,你放开她!我知道,你所顾虑的,只是我。” 突然间,徐云野长叹了一口气,也放下了自己的刀。 “你放了她,我留下。” “好,有种!徐云野,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保证岳小姐的安全!” 说罢,金门道人的眼神,立刻变得丑陋又贪婪了起来,他轻轻一笑,将剑尖放在了岳沛萍的咽喉上,又向四周扫视了一周,而果然,他也在自己的身后,看见了那个自己想要找的人。 “看见了吗?李师侄,最后,还是咱们赢了!” 此时此刻,金门道人已经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狂笑,他抽出利剑,直指徐云野,向着李青峰道: “去,青峰,给他最后一击!这一次,咱们真的可以给所有人报仇了!” 听见金门的指示,李青峰点了点头,也顺从的拔出了自己的剑,向着徐云野一步步走去。 面对着逐步向着自己走来的李青峰,此刻的徐云野却已经是真的无能为力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而如果,岳沛萍真的可以得救的话,那么他的死,是不是也是值得的呢? 随着阳光闪耀在李青峰高举的剑上,所发出的那刺眼的光芒,徐云野也不禁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可当光芒散去,眼前的一幕,却瞬间让徐云野惊讶的目瞪口呆。 因为李青峰的那柄剑,没有刺向他的身体,而是刺在了金门道人的胸口! “李青峰,你!” 在承受了这记不可预见的一剑后,金门道人的身体,也顿时跌倒了下来。 金门道人死了,最终,他还是没能完成他的使命,也没能赢过徐云野。 霎时间,嵩山之巅的天空,也忽然暗淡了下来,几乎在前一秒还阳光普照的山崖,竟瞬间陷入了一片灰蒙蒙的云雾之中。 嵩山的云雾,造就了金门道人,也最终埋葬了他。 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幕,徐云野却只是叹了口气,他捡起自己的刀,又匆忙的跑到了岳沛萍的身边,替她一层层的松绑。 而在岳沛萍的双手真正的解放之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力的拥抱住了徐云野。 “六叔,我真的……好害怕……” 此刻的徐云野,已经说不出来什么,也无法再做什么了。他唯一可以回应岳沛萍的,也就只剩下了自己的拥抱。uu看书 .uuknshu.om 但突然,徐云野的目光,又停留在了李青峰的身上。 见徐云野在看自己,李青峰也赶忙低头弯腰,诚惶诚恐的道: “徐施主,其实……”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看见了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 李青峰顿时大惊失色,“徐,徐施主,我真的……糊涂,我……” 但徐云野似乎并不在意他糊涂不糊涂,他想做的,就只有斩草除根。 可突然间,随着怀中人轻声的呼换,徐云野只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软了下来。 “六叔,我们,走吧。” 徐云野长叹了口气,又将自己的刀收回鞘中,和岳沛萍相互搀扶着,向着远方走去。 而当李青峰惊魂未定,满头大汗的再次回过神来,他却突然间发现徐云野和岳沛萍,已经消失在了嵩山之巅的云雾之中。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一旁死得不明不白的金门道人,整个人都似乎陷入了黑暗之中。 顷刻间,他又感到了一阵目眩神迷,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能看见的,就只有嵩山之巅的云雾,和云烟之后的,高悬的太阳。 222 诛杀令 二百二十二诛杀令 无论何时,迎春客栈的生意都是那样的好。 可即便是名满天下的迎春客栈,也依旧无法留住那即将逝去的春天。 此时此刻,面对着这场说来就来的大雨,所有的江湖侠客们,都开始长吁短叹,抱怨起这个多雨的夏季,也抱怨起了最近如同乌云笼罩般的天空一样的江湖来。 但除了抱怨,他们又能做什么吗? 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承认,我们都心知肚明。身在江湖,你常常要面对像今天一样的阴晴不定的天气,也常常不得不陷入一场场新的危机。 因为,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成为了这场棋局中,无足轻重,却无法逃离的棋子。 但幸好,我们还可以抱怨,还可以把一切都推到这潮湿燥热的天气,而当我们怨天尤人,望洋兴叹的时候,似乎我们就可以暂时的忘记,一切的烦恼。 此刻,酒店中侠客们,正散漫的拿着自己空空的酒杯,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如繁星陨落一样的大雨。可正如同他们看不透着厚密的雨帘一样,他们也同样看不清这暗流涌动的江湖。 可好事是,这场大雨,似乎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完,所以他们也当然有着大把的时间挥霍。 于是,侠客们开始不自主的凑到了一起,共同分享残杯中剩下的薄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闲天。 “这雨,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长衫侠客郁闷的叹了口气,无聊的拿出了自己的飞刀,上下把玩了起来。 “这就坐不住了?我看哪,这雨,估计是要下一天喽。” 邻桌的胖子轻声一笑,拿起空空的酒壶掂了掂,可那足够三四个人喝得大醉的酒壶,在他宽厚的手掌中,竟然像是小孩子玩的玩具。 “所以说,你着什么急呢?我看阁下这一身衣服,可值不少钱,要是淋得一身湿,多不划算?” 胖子身边的老者细心的劝慰着长衫侠客,又随意的向后面喊了一嗓子。 “小二,没酒啦!” 可长衫侠客,却还是一脸的不耐烦,他狠狠将飞刀扎进桌子,似乎是想要冲出这片大雨,可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了那密不透风的雨幕,却又再一次坐正了身子。 “平时不行善,出门大雨灌!晦气。” “哈哈哈,老弟,你急也没用,咱们南方到了夏天,总是这个样子的。”老者微笑着接过小二新装满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了一杯。 “所以,咱们还不如好好喝一杯!” “这话我爱听!”胖子大笑一声,也为了自己倒了杯酒,又向着长衫侠客捧了捧杯。 “来,老弟,咱们走一个?” 长衫侠客看着胖子颤抖着的肥硕的身躯,本来并不像接受他的好意,可面对着这场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的大雨,他也只好稍稍的抬起了手,喝完了杯中的酒。 “好酒,好酒!”胖子喝干了酒,又擦了擦自己的嘴唇,而突然,他又看向了长衫侠客插在桌子上的飞刀。 “哎?这飞刀,我好像……从哪里见过。” 长衫侠客听见这话,立刻紧张的拔出了飞刀,缩进了衣袖里,像是被人看见自己的内裤一般。 “什么……你,你看错了吧?” 老者见长衫侠客这般的姿态,不禁嘲讽道,“啧啧,瞧你穿的不错,怎还是这么一个不爽利的人?能坐在客栈里一个下午,也没正事干的,不就是咱们这样跑江湖的?既然出都出来了,还怕人看着不成?” “你,你懂什么?这可是我家传的宝贝!也是随便就能让人看的?” “怕看啊,你就别拿出来显摆!小老儿我也算是吃过见过的,还会惦记你的那点小花样不成?”老者轻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向着身后的人喊道: “哎,你老兄,觉得是不是这个礼?” 可老者的主动搭话,却并没有引起那人的任何反应。那人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一般,只是一味的拿着筷子,给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夹菜。 “哎!老兄,我和你说话哪!” 老者见那人不理睬自己,心中不禁稍稍生了一股火气,可即便是他怎样放声大喊,那两个人却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究竟是怎样的两个人?老者一时间也说不太清楚。可此时此刻,看着那两个人身上披着的厚重的披风,和藏在面纱下的眼睛,老者却也突然间怔在了原地。 那两人一个高大壮实,一个纤瘦矮小,像是一男一女。可即便是男人现在正在耐心的为女人夹菜,老者也丝毫看不出他们之间有着情侣般的恩爱。但如果说他们是兄妹,却也少了一点相互的关怀。难道他们是父女?可他们之间的亲密,断不会是老父与成年女儿间应该表现出来的。 看着看着,老者竟突然对这一对隐藏着自己形容的男女,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们是谁?又为何会到这来?而他们如此想方设法的掩盖自己的身份,又是因为什么呢? “看什么呢?老头,你也别光说人家,你要是有什么好玩应儿,怎么不拿出了让我们开开眼呢?” 突然,胖子的话语,让老者一下子从思绪中清醒。他瞥了那对男女一眼,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过身对胖子道: “嘿,我要真不拿出点东西,你们还小瞧了小老儿我了!看好了,可别眨眼!” 说罢,老者便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两颗铁核桃,拍在了桌子上。 “你们看,这是什么?” “不就是俩核桃吗?这种东西,也算得上是宝贝?”长衫侠客见老者吹嘘了半天,就只拿出这样的东西,不禁轻蔑的笑了笑。可当他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胖子时,却又眉头紧锁了起来。 因为此时的胖子,早已是目光呆滞,张大了嘴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等等,你先别说话。”胖子咽了口吐沫,又看向了老者。 “敢问老先生大名!” 老者哈哈大笑道,“看到没有?还是有明眼人的。” 说罢,老者又拿起了自己的铁核桃,向着长衫侠客晃了晃。 “小老儿我姓王,江湖人称,鬼手王!” “什么?原来您就是鬼手王老前辈?”胖子听见老者的话,立刻惊叫了出来,浑身的肥肉不断的颤动。 “真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老前辈,您看看我,还记得我‘小泰山’吗?” “哦?你就是屠健的结拜兄弟?”老者听见胖子如此说,也不禁惊讶了起来,“真是的,你大老远从山东来,莫不是……” “罢了,罢了,先不提这些破事了。老前辈,如今胖子我见了你,可就是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哦!” 胖子一脸苦相,抱紧双拳,长叹道: “老塘鹅和我大哥的仇,可就指着您来报了!” 老者摇了摇头,也回了一礼。 “唉,泰山老弟,你也不必多说,你和屠健是过了命的交情,我和老塘鹅又何尝不是患难之交?你尽管放心,这一次,不管是怎样,我都要找那徐云野要个说法!” 可就在两人互相倾诉不平之事的时候,一旁的长衫侠客竟也全身颤抖起来,而紧接着,这位刚刚还一肚子瞧不起他们样子的侠客,却突然哭了出来。 “两位,晚辈刚刚言语冒犯,实在是死罪。可我哪里想得到,咱们竟是一路人啊!” “什么?那阁下是?”胖子不禁大惊道。 长衫侠客拭去泪水,长叹一声道: “晚辈乃是衡山弟子,飞花落雨成尚峰,便是我的授业恩师!” 听见这话,鬼手王和小泰山皆是大惊失色,急忙问向那衡山弟子道: “莫非,成掌门他……” 衡山弟子苦笑道,“就在昨日,我师父他跟了金门道长,前去嵩山剿灭徐云野,可未曾想……他,他和金门道长,还有其他的几位掌门,都葬身在了嵩山啊!” 衡山弟子的话,让两人都瞬间失魂落魄起来。如果他说的话都是真的,那岂不是证明,连五大剑派的掌门,也无法击败徐云野吗?可如果这样,他们这样的人,又怎么有本事像徐云野报仇呢?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霎时间,这三位天涯相逢的侠客,竟全部痛哭流涕了起来,他们哭的那样可怜,也那样忘情,以至于连他们身后的两个人蒙面人正要起身离开,也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可就此时,客栈的后厨里,便突然传来了一阵大笑。这阵笑声,顿时让三人停止了哭泣,也让想要离开的两人,停下了脚步。 “哭,继续哭!你们这样哭下去,还能把徐云野哭死不成?” 听见这话,鬼手王顿时大怒起来,他站起身子,握紧铁核桃,冲着后厨大声斥道: “你是何人?敢说话,还不敢露面吗?” 可他的话还没有讲完,那个刚刚说话的人,便已经走到了大厅,他皮肤白净,邋遢得很,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却足够让那个蒙面人瞪大了他惊恐的眼睛。 “露面就露面,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畏惧的了!” 衡山弟子见那人出来,便也起身大怒道: “你这家伙,为何出言讽刺我等?我们斗不过那徐云野,难道还怕你这样的烂人?” 那人轻轻一笑,摇摇头道: “别别,我可打不过你们,只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们既然有着这样的血海深仇,为什么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喝着小酒呢?” 小泰山听见这话,像是被打了一个耳光一般,可他还是咬着牙向那人道: “你,你懂什么?连金门道长那样的高手,都不是徐云野的对手,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哼,你自己不行?还不会去找帮手吗?” “谁?”三人同时惊道。 “白莲教教主,萧易鼎!” 听见这话,鬼手王不禁又更气愤了一些,“你在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萧易鼎是徐云野的结义兄弟,难道他还会转过头来,帮我们除掉徐云野不成?” 可那人却又大笑道: “看来,你们还没有听说,萧易鼎已经对徐云野下达了诛杀令?” “什么?这怎么可能,那一日在英雄大会上,他不是力保徐云野的吗?这,这怎么会?”小泰山大惊道。 那人轻轻一笑,摇摇头道: “你们毕竟不是专业干我这行的,也难怪你们不知道。告诉你们吧,萧易鼎已经放出悬赏,只要能够杀得了徐云野的,赏银一百万两!” 听见这话,在场的众人无不是惊讶的目瞪口呆。究竟为什么萧易鼎会突然对自己的结义兄弟下出诛杀令呢? “你,你这些消息,根本就不是真的!你,你根本没有证据!”衡山弟子直指向那人道,“你以为我们凭什么会相信,你这样的人?” 可那人却突然自信的拍了拍胸脯。扫视了一圈,一字一顿的道: “就因为,我是杨十六!” “什么,杨十六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人冷笑道,“死了?我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隐居了起来。只不过,现在,我没有再隐居的理由了!” 事实的确如此,自从那一日,杨十六被清心子打下山崖,侥幸活命之后,他便隐姓埋名,开了这家迎春客栈。而这,就是为什么迎春客栈,可以拥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情报的原因! 可也正如杨十六所说,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再躲藏起来,因为他的仇人清心子,因为成为了一具尸体。而那个杀死清心子的人,便就是现如今被全天下人追杀的徐云野! 想到这里,杨十六的便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神清气爽。因为现在,他已不用继续躲藏。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徐云野已经替代了他,成为了那个一辈子只能活在阴影里的老鼠! 可就在杨十六放声大笑,庆幸自己的好运时,他的面前,却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而嘶哑的怒吼: “你说,我二哥,在追杀我?” 霎时间,全场的人,都不禁被这阵声音震惊的魂飞魄散,而随着他们转过身子,看向了那个一直蒙着面的人,却惊恐的发现,他就是快刀,徐云野! “徐云野!你是徐云野!” 徐云野扯下了自己的面巾,一步步的向前走着,可尽管他的身体,已经满是伤痕,此刻的他却也依旧可以发出那足够让天地变色的怒吼: “不可能!我二哥!绝不会对我下出诛杀令!” 但此时此刻,他的怒吼,却已经无法吓退任何人,面对着眼前的仇敌,鬼手王三人各自拿出武器,向着徐云野冲了过去。 “兄弟们,杀了他!为成掌门他们报仇!” 看着疲惫不堪的徐云野,uu看书 ww.uukanshu.co和满腔愤慨的复仇者,杨十六又不禁笑出了声,因为他知道,以现在徐云野的状况,根本无法发挥出他全部的实力。可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他的笑容,却瞬间凝滞了起来。 因为,那些高喊着口号的复仇者,竟全部倒在了地上,而那把从不沾血的快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咽喉! “你,再敢说一遍,我就让你死!” “徐,徐云野!”杨十六瞬间恐惧的魂飞魄散,“你,你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因为你现在,已经是全天下的敌人!” “啊!” 随着徐云野的一声怒吼,杨十六的咽喉,也被切开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但此刻的徐云野,明明杀死了只会摇唇鼓舌的杨十六,却突然间完全癫狂了起来。他胡乱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又冲出了漫天的大雨之中,狂跑了起来。 “六叔!六叔!你要去哪?” 岳沛萍见徐云野发了疯,焦急的也跟着他跑出了客栈,可忽然间,她却已经发现,徐云野已经昏厥了过去。 而当她跑到徐云野的身边,扶起了他满是伤痕的身体,却又突然被眼前的一幕,完全惊呆了在了原地。 徐云野身前的墙壁之上,正挂着一张被雨水打烂的告示。而那张告示之上,却只有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 但见徐云野,格杀勿论! ——萧易鼎。 223 无尽黑暗 二百二十三无尽黑暗 当徐云野再一次从昏睡中醒来,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雨后的空气,带着些许的泥土气,也掺杂着午夜被大雨打落花瓣的芳香。可此刻的徐云野,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温馨。 强烈的头昏,和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传来的疼痛感,让他不自主的大口喘起气来,可无论他怎样用力的呼吸,他的鼻腔和喉咙,却还是火辣辣的干涩。 雨过晴,本是最让人舒心的时候。当降的雨水,湿润了干涸的泥土,万物,也都重新开始了萌芽。可此时此刻,那本名为恐惧的种子,却像是扎根在了徐云野的心头一般。 终究,他还是成为了那个,被所有人仇视的目标。也成为了那只过街喊打的老鼠。 望着空中支离破碎的彩虹,徐云野忽然沉重的叹了口气,他掀开自己的被子,想要尽快逃离这个逼仄的房间,可随着身体上传来的一阵剧痛,他又再一次重重的躺在了床上。 木质的花板,直逼着徐云野的鼻梁,让他瞬间感受到了一阵奇怪的压抑。可当他扭过头去,不敢再直视着眼前的一切时,他的眼泪,却也忽然积满了他的眼眶。 那漫长而恐惧的梦境中,是那样的真实,也是那样的悲凉。可比起这些,更加残酷的事情,便是这个梦,本来就是真的。 直到现在,徐云野还是想不明白,萧易鼎为何会下达对于自己的诛杀令。他也更加想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往哪走。 或许,他真的应该好好的哭一场,祭奠自己逝去的青春,哀悼自己不幸的命运。可他却依然没能哭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一切,本就是他自己选择的。 可即便是徐云野强忍住了泪水,也压抑住了濒临崩溃的内心。此时此刻的他,却依然无法从坚硬的床板上爬起。而恍惚之间,他也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身边,没有了自己的刀。 强烈的恐惧,瞬间占据了徐云野的大脑,他像是一个失去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猛然间从床上爬起,丢了魂一般的四下寻找起自己的刀。可即便是他翻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 突然间,一阵极致的绝望,便再次涌上了徐云野的心头,他紧咬着嘴唇,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一般,站在油滋滋的地板上呆傻的看着柜台上的镜子,而当他看向了那张疲惫而憔悴的身影时,他也惊讶的发现,自己像是老了十岁。 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审视过自己了?可为何,在他眼中,只是白驹过隙的一瞬,却让他产生了如茨变化呢? 看着镜中的自己,徐云野突然笑了出来。他笑得那样畅快,也那样疯狂。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是笑话自己,还是笑话那面污浊的镜子。 可就在此刻,徐云野身后的房门,却吱呀一声的打开了。 “六叔,你醒了?” 听见这声熟悉的呼唤,徐云野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一下子钻到了床上。又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被里。可即便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岳沛萍,岳沛萍的脸上却还是依然挂着微笑。 “你,怎么样了?昨我看你突然昏了过去,可给我吓坏了。” 岳沛萍一边着,一般轻轻的掀开徐云野的被子,将一块温热的湿毛巾,贴到了徐云野的脖子上。 “这个,或许能让你好受一点。” 猛然间,当徐云野的身体,接触到了那块毛巾,他的身体也本能的抗拒了起来。可随着岳沛萍的鼻息钻进了他的耳朵,他却又一次的,陷入了宁静。 岳沛萍心翼翼的为徐云野擦拭着每一寸皮肤,又耐心的拿起伤药,涂抹在了徐云野的伤口上。但尽管她已经足够的心,可当药物融进伤口的灼烧感传进徐云野的身体时,徐云野还是不安的抽搐了起来。 上完了药,岳沛萍便安心的微笑了一下,她凝视着徐云野浑浊而呆滞的眼睛,缓缓道: “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拿些吃的来。” 可就在岳沛萍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的手腕,却被徐云野牢牢的握住了。 “不,我……我不想吃。” 听见这话,岳沛萍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了一阵短暂的忧虑,可她还是耐心的坐到了徐云野的床上。轻轻的抚摸着他满是伤痕,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肌肉道: “那你像吃什么吗?我去给你做。” 霎时间,徐云野只感到,自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身体不断的颤抖,可却已经不出一句话。 遥想当初,在徐云野孤身一饶时候,即便是他受到了再严重的伤势,他也依旧能借着酒劲,拿针线一针针的缝好自己的伤口。可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却沦落到了,连这些伤痛都会让他站不起来的地步呢? “酒。” “什么?”岳沛萍听着徐云野含糊不清的话音,不禁疑惑的问道。 “我,我想喝酒。” “可是你还患着病,喝酒对你的伤口……” “没听见吗?我,我想喝酒!” 突然间,徐云野像是发了疯一般,从床上坐起,向着岳沛萍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 而徐云野这样突如其来的样子,也让岳沛萍怔住了半,可随机,她便微笑着点零头,打算去楼下带些酒来。 但就在她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徐云野却又一次的拉住了她。 “沛,沛萍,我,对不起,我不该,向你吼的。我只是,有哪里不对劲……” 罢,徐云野便低下了自己的脑袋,浑浑噩噩的摇晃着脑袋。但突然,他的脸颊上,被抚摸上了一只纤细洁白的手。 “我不怪你,我都明白。”岳沛萍笑了笑,又道: “爹爹在最难受的时候,也是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的,这些,我都懂。” 徐云野缓缓转过头,凝视着浅浅微笑着的岳沛萍,一种难言的苦涩,却又再次涌上了心头。 那张年轻而纯洁的脸,究竟经历了多少磨难?又遭受了多少的委屈? 从岳沛萍刚刚诞生,她的母亲,便永远的离开了她。而没过几年,她的父亲岳也忽然一病不起,直至追随她的母亲,一同离开。 这么多年,她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想到这里,徐云野的内心,便突然泛起了一阵灼热的痛感,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可当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岳沛萍的脸时,他却惊讶的发现,他的面前,还是一副笑脸。 “怎么了?还要什么吗?” 当任何人看到那副笑容时,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真可爱的少女。所拿到的,却是一份最悲惨的剧本。可即便是这样,岳沛萍却还是能够始终用她的笑容,来迎接她悲惨的人生。 霎时间,徐云野只突然感到了一阵想哭的感觉。他强忍着眼窝的酸楚,尽力的还与岳沛萍一个微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我,我没事了,我好得很。” “你还受着伤!”岳沛萍看着徐云野的微笑,忽然间皱了皱眉,“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你放心,我很会照顾人。也一定能照顾好你,只是……” “只是什么?”徐云野心中一酸。 “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向以前一样,再也不能回来。” 屋顶的雨点,从瓦片的凹槽汇聚成一条溪流,又轻轻的滴落在了窗台上。霎时间,整个房间,也充满了一片温馨而祥和的宁静。 看着眼前的岳沛萍,徐云野突然叹了口气,他抱紧岳沛萍的肩膀,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不会的,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走了。” “真的吗?”岳沛萍的眼睛,顿时闪过了一阵欣喜的光彩。 “是,是真的。沛萍,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我保证。” 听见这话,岳沛萍的嘴角,便又再一次扬起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她闭上眼睛,轻轻的将头靠在了徐云野的肩头,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呼吸。 可当那道温热,突然传到了徐云野的身体上,他也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沛萍,我们,去吃饭吧。” 徐云野尴尬的笑了笑,又轻轻扒开岳沛萍柔软的身体,怅然若失的站起了身。就一头冲出了大门。可就在他打开房间,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时候,他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福 自己,是不是太昏头了?到底,岳沛萍,还是自己的侄女。 他要做的,是一个叔父。是一个可以在背后保护她的叔父。而他们的关系,也只是简简单单的叔侄。 不知为何,直到现在,徐云野还依旧无法忘却,他肩膀上那阵滑腻的触感,也已经无法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 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累了?现在的徐云野只能这样劝慰着自己,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尽可能想要忘记刚才的一牵可就在他整顿好了心情,想要重新走进去的时候,他脖子后的汗毛,却突然根根站立了起来。 “喂!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 一阵粗犷的嗓音,瞬间打破了街道上的宁静,也让徐云野不禁皱紧了眉头。 远处的路口上,正远远的走来,一队耀武扬威,气势汹汹的人。可跟大多数这个镇中人不同的是,他们的腰上,都挂着刀剑。 “大哥,我们把附近都翻了个底朝,可还是没找到他啊!”一个瘦弱的男人一脸苦相,走到了领头的大汉身边,不断的摇着头道。 “放屁!一个受赡家伙,带着个丫头,还能躲到哪去?你真的都找过了?” 大汉恶狠狠的踢了那饶屁股,又指着徐云野所处的街道大声道: “那儿呢!那条街上找过了吗?” “还……还没有!” “那你他妈的,还不赶快给我去?你他妈的懂不懂?徐云野的人头,现在可值一百万两!” 听见这话,众人都是大惊失色。 “大哥,他……他真的这么值钱?” 大汉轻轻一笑,舔了舔舌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白莲教的萧易鼎,已经对徐云野下达了诛杀令,凡是行走在江湖上的侠客,见到徐云野,便就如同死敌!别是拿他的人头了,光是提供线索,就能值这个数!” 大汉贪婪的伸出五根手指,又转而发出了一阵粗暴的大笑。 “如今老爷保佑,让徐云野流落到这个地方,岂不是下掉银子让我们花?你们几个,别磨蹭,赶紧去给徐云野找出来!” “是!” 大汉一声令下,人群便四散开来,而此时此刻,在窗前看着这一切的徐云野,却已经是大汗淋漓。 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快刀大侠,而是一个被全下通缉的罪犯!而只要是自己一还尚存于世,那么对于他的追杀,便永远不会停止! 或许,这些对于当初的徐云野,并非是特别残忍的。因为他过去的人生,似乎也比现在好不了太多。可事到如今,他却不能不再顾虑自己身边的危险,因为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徐云野的冷汗,已经流满了他的全身。可忽然间,一声轻柔的呼唤,便又再一次的将他拉回了现实: “六叔……我们,还去吗?” 看着真可爱的岳沛萍,徐云野的内心,忽然像是刀割一般的疼痛。可他也明白,现在不是心痛的时候。 既然,自己已经向岳沛萍做出了自己的约定,那么就算死,他也一定会保护岳沛萍的安全! “沛萍,我们,得离开这里。”徐云野一把拉住岳沛萍的手道。 “为什么?我们不是……是不是,那些人,他们要来……” 徐云野摇了摇头,不让岳沛萍再下去,只是一边拉住了她的手,一边向着楼下离去。 可突然间,徐云野却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沛萍,我的刀呢?” 听见这话,岳沛萍的脸上,便又浮现出了一阵犹豫。 “六叔,你,你又要……杀人吗?” 徐云野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是吧。” “可是,我们就不能,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岳沛萍焦急的咬紧了嘴唇,“我不想,再看见你杀人了。” 徐云野沉默了半晌,看向了远处的空,又突然道: “你后悔吗?后悔,跟我一起,就这样,被人追杀一辈子吗?” “我……我不后悔!”岳沛萍忽然间喊了出来。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后悔!” 罢,岳沛萍就跑进了房间,可等她再次出来,她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刀。 从不沾血的快刀! 看着自己的刀,徐云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可忽然间,他的背后,已经沾满了刚刚前来追杀他的杀手。 “那,那就是徐云野!兄弟们,给我上!” 霎时间,uu看书w.uukanshu 徐云野只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虚幻而失真。事到如今,他依然想不明白,究竟错的是自己,还是这个世界。 可突然间,随着徐云野的手心,传来的温热,他的眼前,却也再一次清晰了起来。 是啊,现在的自己,还有必要去追问这么多吗?就算他问了,又能得到什么呢? 想到这里,徐云野的全身,突然涌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因为他已经明白,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放心,沛萍,我一定会找到一个,属于我们的地方!” 罢,徐云野已经拔出了他的刀,奋勇的奔向了前方的敌人,也奔向了远方无尽的黑暗! 可他却知道,只要自己的手中还有着刀,他的身边,还有着她。那么,他们也终究,会冲出这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神捕与快刀 224 星空之下 二百二十四星空之下 时间,总会默默的改变着我们所熟知的一切,但有些东西,却似乎永远无法改变。 就如同此刻,岳虎阳家门前的那条小溪,依旧在安静的流淌着。 忧郁的微风,从山的那一头缓缓吹过,亲吻着每一个流浪儿的面颊,也摆动着溪水下柔软的水草,让它们永远也无法安息下来。 徐云野坐在溪边,怅然若失的望着溪水中的倒影。可随着溪水的流动,他的身影也跟着变得飘忽不定,让他根本无法看清自己的脸。 可在不知经历了多久的跋涉之后,徐云野和岳沛萍却还是来到了这里。因为不管怎样,这里便是他们唯一的家。 一路之上,徐云野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刀上,又新增了几条孤魂。也完全记不起,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可幸好,那条溪流,永远都不会变。也永远都可以洗净他身上的血。 徐云野捧起一把溪水,仔细的擦拭着脸上的污渍,涤清自己的伤口。但似乎无论他怎样的清洗,却都无法让他露出哪怕一瞬的笑容。 可随着一捧清水,打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也瞬间怔在了原地。 “六叔!你想什么呢?” 岳沛萍一边微笑着,又一边挽起袖子,将水花泼在徐云野的身上。 “没……没什么。” 徐云野摇了摇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怎么一直都是这样?我们到家了,不是吗?” 说着,岳沛萍便轻轻脱下了自己的鞋袜,跳到了清澈的溪水中,畅快的玩起了水。 一滴滴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一颗颗晶莹的宝石一般,倒映出了岳沛萍的笑脸。霎时间,天地之中,竟似乎出现了千百个她。 清脆的笑声,伴随着水珠敲打在水面的叮咚声,久久的回荡在徐云野的脑海里。望着阳光下的岳沛萍,霎时间,他竟然突然有了一种,甘愿为了此刻而死的触动。 宁静,难得的宁静。此时此刻,徐云野甚至忘记了伤痛,忘记了烦恼,也忘记了他是谁。 可徐云野脸上短暂的笑容,又忽然转为了忧虑。因为他知道,这份宁静,恐怕不能维持多久。 或许现在,谁都不会想到,他们会回到岳虎阳的家。可渐渐的,他们找遍了整个天下,便一定又会回到这里,那么,到时候,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有的时候,美好,何尝又不是一种痛苦?在你明知道一切都只是转瞬而逝的时候,又有谁能够笑着面对眼前的一切呢? 可不论怎样,岳沛萍,永远都是带着甜蜜的微笑。此时此刻,她头顶上的银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了一阵阵柔和的光彩。霎时间,似乎天地与万物,都已经沉醉在那道光彩之中。甘愿的为她当做配角。 她本就是主角,因为这里,是她的家。 看着呆滞的徐云野,岳沛萍又是轻轻的笑了笑,她撩起裙子,小心翼翼的走到徐云野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用柔和的语调说道: “来吧,我们回家。” 看着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徐云野似乎变成一个孩子。他笑着站起身,将掌心的水珠弹到岳沛萍的脸上,和她又跑又闹的回到了那座熟悉的房门前。 小屋,还是那座小屋。只不过此时此刻,门前的白帆,却都已经被风刮得无影无踪。可这反倒让现在的小屋变得更温馨了一些。 两人推开房门,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样,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屋子。但幸运的是,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哎呀,这么多天没人收拾,怎么这么多灰?” 岳沛萍假装埋怨的撅起了嘴,上下扫视着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可随机,她的脸上,便又露出了笑容。 “我要好好收拾一下,你快出去吧!” 说着,岳沛萍就推着徐云野的后背,将他推出了房门,可就在徐云野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岳沛萍便又探出了脑袋。 “你也别闲着啦,去后山上找点东西,要不晚上我们吃什么?” 看着已经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岳沛萍,徐云野突然笑了出来。而这也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发出由自内心的笑容。 对于他这样一个浪子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馨。 而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哼着小曲,带着整装的行囊,从一个名为家的地方出来。更不会想到,自己也会开始为生活,忙前忙后。 但,无论他有多么劳碌,那都是为了他自己。从此刻开始,他不需要再继续思考那些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也再不必为了别人的幸福,穷尽自己的心力。这是徐云野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觉得,只是为了自己而活。 游走在后山的树林中,感受着花草自脚腕而来的香气。徐云野忽然间开始发现,自己人生的前四十年,根本毫无意义。在这里,它不再是白莲教的六太保,也不再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兄长,更不是杀人不沾血的快刀,而是一个人。 一个真正意味上的人。 当太阳,散尽了它的余晖,憔悴的沉入了山的另一边时,满载而归的徐云野,也再次回到了家。虽然此时此刻,他的背囊已经沉重无比,可他的心头,却像是飘在水面的小船一样,轻松自在。 于是,他满怀微笑,敲响了家门。而他的那个她,也当然永远都在哪里。 “你回来啦!让我看看,你都带回了什么?” 岳沛萍兴高采烈的拉住了徐云野的手,打开了他身后的背囊,发出一声声惊叹道: “这么多?这都够我们吃一周的了。” “不够的。”徐云野笑着放下了自己的背囊,“我们要在这里,生活很长时间。这还远远不够。” “好好好,你是大功臣!”岳沛萍轻轻一笑,又突然道: “为了奖励你,我准备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现在还不是时候哦。”岳沛萍挽住徐云野的胳膊,“还要再过半个时辰。” 就这样,徐云野一边怀着期待,一边带着忐忑,坐在长椅上静候的半个时辰,而等到岳沛萍再次出现在他的身前时,他也忽然间急不可耐的站了起来。 “沛萍,到底是什么?” “你看。”岳沛萍蹦蹦跳跳的走到门前,一下子将大门完全的敞开,而随着遮挡着天空的一切荡然无存之时,一道布满星光的夜空,也瞬间呈现在了徐云野的面前。 “你,没有见过这里的晚上吧。” 看着璀璨的星光,徐云野已经完全深陷了进去。因为他从未想过,这里的夜空,竟然会这么美。 “没,没有。”徐云野忽然间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毕竟,这还是第一次,他可以有时间静下心来,享受身边的美好。 “走吧,我都准备好了!”岳沛萍拉起徐云野的手腕,指了指门外的篝火。 说罢,岳沛萍便拉着徐云野,跑到了今晚的星空下。那一刻,天地之间,似乎什么都不在存在,只剩下了那满天的星星,和星光下的他们。 点起篝火,烧起晚饭。吹拂着宁静而祥和的夜风,徐云野已经完全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可当他低下头,透着抖动的火光,却真实的看见了岳沛萍的笑脸。 “家里还有一些酒哦。”岳沛萍微笑着抱起身旁的酒坛,向徐云野道,“爹爹留下来的。” “这么好?我刚刚还在想,没有酒,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说着,徐云野便要接过岳沛萍手中的酒坛。可突然,岳沛萍又把酒坛给拿了回去。 “给你是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徐云野大笑道,“好好好,你说,有什么要求。” “就是……就是……”岳沛萍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道红晕。 “你得把剩下的故事,给我讲完!” “就这事?”徐云野道,“你还说是为了奖励我,可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你自己?” “什么啊!”岳沛萍假装生气道,“你那次明明答应了我的,你说话不算数!” “行!我给你讲,好吗?” 徐云野的眼中,顿时流过短暂的温情。 “你答应你的,绝不会反悔。” 祥和的晚风,不断吹拂着岳沛萍和徐云野的发梢。而在那阵火光之下,他们的脸上,也挂着永远都不会凝滞的微笑。 悲伤的故事,伴随着徐云野尘封的记忆,突然间暴露在了今晚的星空之下。可在此时此刻,那一段段哀伤的记忆,却在星光的照射下,瞬间变得熠熠生辉。 他不必再在意,究竟有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也再无需追寻,遥遥无期的未来。因为他知道,无论怎样,他的故事都永远有着一个人愿意倾听。她会为他流泪,为他开心,而这一切,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而也同样是在不知什么时候,两人也开始突然间,坐到了一起。 在今晚星空的见证下,这样一对曾经孤寂了一生的人,此刻却都像是与彼此融为了一体一般。 虽然,他们的过去,的确有着很多无可奈何的悲哀,可此时此刻,他们的心,却永远都不必孤独。 听着徐云野的往事,徐云野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双眼迷离了起来。因为她从来都不曾想过,那个在她记忆中英雄般的徐云野,竟然会这样的,冥冥之中与她有着相同的际遇。 而此刻,岳沛萍眼中的徐云野,也瞬间变得那样让人心痛。于是,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徐云野坚实的胸膛,嘴唇,也轻轻的点在了徐云野的脖颈上。 “六叔,我想……我……” 同样,此时的徐云野也是一样的心存渴求。毕竟,他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寂寞的男人。而岳沛萍,则是第一个能够让他感受到温暖的女人。 可就在双方的嘴唇,即将碰触到一起的时候,一阵强烈的羞耻,也瞬间涌上了徐云野的心头。 “等等!沛萍,我……我醉了,我醉了。” 徐云野一把推开岳沛萍,又尴尬的喝了一大口酒,可此时此刻,那辛辣的触动,却再也无法让他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为……为什么?”岳沛萍的眼中,顿时闪过一阵失望。 “你,讨厌我吗?” “不,不,沛萍,你不明白,这不是讨厌不讨厌的事情。我只是……” “徐云野!”岳沛萍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一直……就对你……” “不,我不明白!”徐云野突然间坐直了身子,“我不明白,永远也不会明白,而你……沛萍,你最好也清醒一点。” “为什么!徐云野,你应该早就知道,从我小的时候,我就……” “叫我六叔!” 徐云野沉重的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你还太小,你不明白。等你大了……” “可我已经够大了!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岳沛萍一边流着泪,一边抓紧了自己的裙子。 “我喜欢你,我想要成为你的女人,而不是你的侄女!” 岳沛萍的话,如同一道利剑般刺进了徐云野的心口,可即便是现在的他再过不忍,也必须说出他该说的话: “可我已经四十岁了,咱们两个,整整相差了二十岁!你知道的,天下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怎么没有!我爹和我娘,也差了几乎二十岁!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这些根本都不是借口!”岳沛萍突然一反常态,大声的吼了出来。 “可我是你的六叔!” 徐云野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默默的叹道: “我和你爹,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如果现在……我和他的女儿……唉,沛萍,认清现实吧,咱们……根本不能在一起。” “记住,沛萍。”徐云野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作为你的六叔,不能保护你一辈子,我只能替你爹,陪伴到你嫁人的时候。当然,或许很多年后,我还可以抱着我的侄外孙……” “够了!”岳沛萍猛地堵住了耳朵,“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而且每个字,都要给我牢牢的记在心里!”徐云野突然间莫名其妙的愤怒了起来。 “我是你的六叔,我绝不会喜欢你,uu看书 ww.uuansu 也不可能让你作为我的女人!” 可徐云野的话还没有说完,岳沛萍便已经洒着泪水,奔跑进了屋子。 呼啸的风声,不断从岳沛萍的耳边刮过,可徐云野那字字诛心的话,却依旧刺进了她的心里。 因为她不能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虚伪的称呼,就会让徐云野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而又是为什么,即便是他的心中有着很多的委屈,却还是要坚决的拒绝她呢? 可这些问题,即便是徐云野本人,也无法回答的出来。 看着遥远的星空,徐云野已经彻底丧失了最后一丝的力气,他摇摇晃晃的跌倒了下来,便再无法站起。也不知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看多了那让人炫目的星星。 但突然间,随着一阵微弱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徐云野却也再一次站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的汗水。 “六哥,我们又见面了!” 225 最后的任务 二百二十五最后的任务 传闻每逢月圆之夜,悬崖绝壁上,便总会有一只,对着月亮哀嚎的孤狼。 正如只有孤独的人才会唱起悲歌,那声凄厉的嘶啸,也只有在离群的狼喉中才能发出。 可现在,天空明明没有满月,却为何依旧出现了一只孤狼呢? 一开始,徐云野还以为是自己喝的太多,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但随着那只散发着红光的双眼,逐渐从夜幕中浮现,徐云野却早已是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那只孤狼,便就是独孤信。 孤狼独孤信,白莲教十三太保排行十一,萧易鼎最信任的属下。可比起他的结拜弟兄们,独孤信的名字和身份,却常常会被人忽略。 他皮肤白净,相貌平平,属于那种钻入人群中,便再也认不出来的那一种。但实际上,他反而并不难找,因为他绝不会出现在任何人多的地方。 他很少笑,当然更不会哭;他没有什么喜好,也看不出讨厌什么东西。就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正如他的绰号一般,独孤信便真的是一只离群的野狼。即使是在白莲教之中,他也绝对是最特殊而孤独的存在。 徐云野还依稀记得,每逢白莲教举行大型集会的时候,那十三把交椅,便永远都会空缺一把。久而久之,人们甚至忘记了白莲教还有一个叫独孤信的人。 可人们对于他的遗忘,却恰恰成为了他最致命的武器。 直到现在,已经有不知道多少的冤魂,倒在了独孤信那残酷而致命的孤僻之下。可正如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更加没人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那么,当然,这样一头孤狼,也没有人可以驾驭的了——除了萧易鼎。 最初,独孤信本是没有机会加入白莲教的。但这也难怪,虽然他的武功足够高强,可白莲教这样一个以兄弟情义所建立起的组织,又怎会需要一个薄情而孤独的人? 但就在所有人都对独孤信投出了反对的一票时,萧易鼎却斩钉截铁的让独孤信加入了白莲教,而且还让他成为了十三太保之一。 或许是为了回报这份信任,也或许是出于孤独之人难得的友谊,从那天开始,独孤信便成为了萧易鼎最忠实,也最有利的助手。如果说,白莲教的今天的辉煌是依靠着萧易鼎的领导,才得以实现的话,那么独孤信,便就帮助萧易鼎完成这惊天壮举的第一功臣。 可即便是这样,现在的武林中,却几乎没几个人知道独孤信的名字。 但他并不会因此气馁,也不会因此自怨自艾。因为他的孤僻与冷血,便就是他生而有之的天性! 他不需要朋友,不需要爱人,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感情。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些都不过是拦路的绊脚石。他所需要和唯一需要的,便就是萧易鼎的指令。 望着星空下的独孤信,徐云野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声毫无情感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他才意识到,独孤信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六哥,我们,又见面了。” 霎时间,徐云野只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壮与愤慨。因为他知道,独孤信的到来,也就意味着,他的宁静生活,已经到了终点。 可,为什么,这份宁静,却终究是如此的短暂呢? 徐云野叹了口气,默默的摇了摇头。没有说任何话,因为就算从前,他和独孤信,也几乎很少有这样单独见面的机会。 而或许,这一次会面,便就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相逢。 看着沉默不语的徐云野,独孤信也并未有多少诧异,他面无表情的走到徐云野的身边道: “见到我,你什么都不想说吗?” 徐云野苦笑了两下,又突然坐了下来。 “我这里还有酒,你要吗?” 独孤信的眼中顿时闪过一阵惊讶,可随即,他便也跟着徐云野坐了下来。 “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徐云野摇摇头,“不必,普天之下,除了二哥,恐怕就没有人会知道我在这里了。” 提起徐云野,独孤信的脸上,便又显出一副骄傲与敬佩。 “是,除了他,没有人能知道。因为这天下,本就没有能够及得上他的人。” 徐云野没有答话,只是大饮了一口酒。可不知为何,彼才香醇的美酒,此刻在他的口中,却是那样辛辣苦涩。 “那么,你不想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独孤信像狼一样扭过了脖子,看向了徐云野道。 “我……没必要问了。或许,现在能在这里见到你,也算是一件好事。” 徐云野无奈的苦笑了两下,便又陷入了长久的寂寞。 或许,他的心中,的确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最后要将他斩尽杀绝的人,会是自己的二哥。可是他也清楚,自己的罪孽,根本就没有偿还的方法。 死,何尝又不是一种解脱呢?如果,自己可以死在萧易鼎的手中,那岂不是比死在那些让自己厌恶,也厌恶着自己的无名之辈要好得多呢? 而且,如果他死了,那么岳沛萍那不应存在的情感,也是不是终于有了回到正途的机会? 可面对着平静如同春水的徐云野,独孤信只是笑了笑。 “六哥,你是不是,理解错了?” “不,我明白,我犯下的错误,已经不是二哥和白莲教能够为我承担的了。”徐云野摇了摇头,“如果你是二哥派来的,那么我便没有任何怨言。” “只不过。”徐云野顿了顿,又道: “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讲。” “我希望,在我死后,你们能替我照顾好沛萍。”徐云野突然看了一眼岳虎阳的屋子。 “替我告诉她,我……又食言了。” 霎时间,夜空中的繁星,忽然不安的闪烁了起来。就好像他们,也再为徐云野抱以最后的微笑。 但听完了徐云野的话,独孤信突然笑出了声。 “我不能答应你。” “什么?”徐云野顿时大惊失色起来。 “因为,这是你的职责,你也永远,都没有推脱的机会!” 说罢,独孤信站起了身,又向着徐云野伸出了手,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六哥,也许,你真的不如二哥懂你一样懂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独孤信摇了摇头,“你真的认为,二哥下出的诛杀令,是他的本意吗?” 听见这话,徐云野全身的神经,忽然全部颤抖了起来。 “听着,徐云野。”独孤信叹了口气,又道: “你不应该怀疑你的兄弟,更不应该怀疑二哥!事实上,二哥从未想过放弃任何一个兄弟,更不会放弃你!” “你……你的意思是……”徐云野已经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孤独信苦笑道,“人这一生,能够拥有一个真心的朋友,已经算是难得,而你的朋友,却很多很多。” “所以,你不用担心。”独孤信拍了拍徐云野的肩膀,“无论怎样,二哥和白莲教都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可是……那份诛杀令?”徐云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没明白吗?那些,不过是表面上的东西。”独孤信摇了摇头,又道: “你知道的,二哥,不光是咱们的兄长,也是白莲教的教主,他要顾忌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其实,不需要独孤信讲明,徐云野也能够知道。这一次的事情,他已经给萧易鼎增添了太多麻烦。也让他承担了很多他本不必承担的责任。 “如果二哥不下出那份诛杀令,那么白莲教便会成为全武林的公敌。所以……有时候,我们都没有多少选择。” 独孤信叹了口气,又忽然看向了天空。 “可是,虽然二哥从未在别人的面前表露过他的情感,但这一次,我能感受的到,他真的是有很多的委屈。因为,能够理解这份苦心的人,真的很少很少,你知道吗?当二哥被逼无奈,下出这份诛杀令的时候,八哥他们差一点就要和二哥拼命,可他们不懂的是,二哥,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 霎时间,徐云野的喉咙,突然酸涩的发胀。一想起,当初自己和萧易鼎在岳虎阳家的门前时的那段经历,他便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责。 最终,他还是没能替萧易鼎,分担他应尽的义务,反而是给萧易鼎惹下了这样的祸端。 可即便是这样,萧易鼎也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更没有放弃过他。此时此刻,当徐云野想起了自己对于萧易鼎的怀疑,忽然间痛苦的无地自容。 “所以,你明白了吗?我不是来抓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二哥很想念你,他也一直在等待,为你洗脱罪名的机会!”独孤信道。 可徐云野却咬紧了牙关,痛苦的摇了摇头。 “我……我真的,还有机会吗?” “有,你当然还有机会。”独孤信突然笑了笑,“我听说,你有一个朋友,叫方天成?” 听见这话,徐云野顿时又激动了起来。 “天成,他怎么样了?” “你放心,八哥他们已经前去接他了。按照他飞鸽传来的书信,大概三日后,他们就会到比武大会的会场。”独孤信顿了一顿,又道: “到那时,只要方天成有足够的证据,可以为你翻案!那么二哥,就会马上中止那份诛杀令。而你,也可以重新的回到白莲教了。” “真……真的吗?”徐云野惊喜的道。 “是的,二哥已经订好了日子,邀请全天下的英雄,来参加这次审判。只要一切顺利,你当然就是无罪的!” 可忽然间,独孤信的表情,又忧愁了起来,他沉默了良久,又缓缓道: “但在这件事情之前,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或许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独孤信摇了摇头,“那就是,金门道人,并非是反白莲教同盟的真正领袖。” “什么?可如果不是他,还会是谁?”徐云野顿时大惊失色道。 “他的名字,你一定不会陌生。”独孤信的语气,忽然冰冷了起来,像是秋天的寒霜。 “武当派掌门——紫云道人!” “这……这怎么可能?”徐云野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紫云道长,德高望重,清静无为,又怎么会随意插手江湖上的争斗?” “哼,正因为他足够胆小,足够谨慎。所以,才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底细。”独孤信眯紧了双眼,“可没有什么,是二哥查不出来的!” 说到这里,独孤信的眼神,又柔和了一些,他拍了拍徐云野的肩,缓缓道: “你放心,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二哥是不会妄下结论的。但既然我们已经查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便就不能让他参加到这次会议中来!” “你是说,紫云道人,会参加这次会议?” 独孤信点了点头,“不错,可你也发现了一些异常,对吗?按理说,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插手这些事情的,可既然他突然之间准备要来,这就一定说明,他有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罢,独孤信又长叹了一口气道: “六哥,二哥让我来的目的,一是为了看看你,第二,便就是为了这件事。你要知道,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止是二哥的请求了。它,还关乎到你个人的命运!所以,二哥希望,你能够在会议开始之前,先除掉紫云道人。而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够做的到!” “我……我不能……”徐云野痛苦的摇了摇头。 “你可以,而且也必须做到。”独孤信拍了拍徐云野的肩,轻轻的说道: “因为,这是你最后的任务了。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你就自由了!” 此时此刻,即便是徐云野的心中,有着太多的痛苦,也有着太多的无奈。可当独孤信的话,传入了他大脑的瞬间,他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于是,徐云野长长的叹了口气,又轻轻的点了点头,跟上了独孤信的脚步。可忽然,他又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独孤信皱了皱眉道。 “等我一下。” 说罢,徐云野便飞快的奔跑进了岳虎阳的屋子,他跑的是那样的快,像是一个追逐着风筝的孩子。可直到他站在了那扇门前,却忽然间心痛的肝肠寸断。 而无论他怎样猛烈的敲打着房门,却依旧无人应声。 可面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徐云野却既然决然的拔出了自己的刀,将门锁一下斩断,冲入了岳沛萍的房间。 但当他真的看见了那个,满脸泪水,哭的死去活来的岳沛萍,他坚毅的心,也终于软成了一滩烂泥。 “沛萍,我……” “你走!你走!”岳沛萍紧紧抓住床单,任由自己的泪水,沾湿了一大片,却还是不愿意起来。 可忽然间,她的腰肢上,却顿时环抱住了一副坚实的臂膀。 “对不起,uu看书 ww.uukansu 沛萍,真的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喜欢你……” “好了。”徐云野轻轻的抚摸着岳沛萍的后背,将她的头埋到自己的肩膀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沛萍,关于你的问题。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复。” 他抬起了头,紧紧凝视着岳沛萍神情而美丽的眼睛,缓缓道: “但,我跟你保证,等这一次结束之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或许……我不是一个好叔父,但……我也许可以做一个好男人。” 说罢,徐云野忽然握紧了岳沛萍的双手,将它们贴近了自己的胸口道: “等我,好吗。” “我……我会等你,为了你的答案,我会一直等你!” 午夜的风,就好像永远也刮不完一样,不断撩拨着树枝的安静。可此时此刻,徐云野的心,却已经无比的坚定。 他扣上了房门,缓缓走到了独孤信的身边,看着满天的繁星,说出了他最后的问题。 “紫云,在哪?” 看着刚刚走出房间的徐云野,已经和刚才大不相同,独孤信的脸上,还依旧有些不可置信,但面对着徐云野的提问,他也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十里江,长青坡!” “替我,照顾好沛萍!” 说罢,徐云野便提起了自己的刀,重新迈向了那未知的黑暗。 226 何为真相(上) 二百二十六何为真相(上) 正如十里江并非只有十里,长青坡也不总是长青。紫云道人也并不是真的一朵云。 毕竟,江湖,永远不是一个可以依靠躲避,就能安然无恙的所在。甚至有的时候,你越是想要明哲保身,就越是会深陷入到无尽的泥沼之中。 这也许就是紫云道人离开武当山,准备参加英雄大会的原因?没人能够知道,因为他们所能看见的,就只有如同视死如归的将军一样,仗剑下山的紫云道人。 可为什么,他谨小慎微了三十余年,却终究还是要涉足与这混乱的江湖呢? 碧波荡漾,微风轻拂。此刻的紫云道人,就只是形单影孤的屹立在船头。可即便他的眼前,只有一片茫茫的江山,但他的心,却从未随波逐流。 “道爷,您都站了一天了,坐下歇歇吧。” 撑船的艄公向紫云道人递过一碗清水,又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您着急也没用啊,咱们离目的地,可还远着呢。” 听见这话,紫云道人不禁叹了口气,可随机,他便露出一阵微笑,接过了艄公的水,仰颈一饮而尽。 “船家,贫道,不是在着急咱们的行程。” “那,您这又是为了什么?”艄公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问道。 紫云道人笑着摇了摇头,可目光中,却还是无法掩盖自己的忧虑。 “贫道,在等一个人。” “等人?在江上等?”艄公大惊道。 紫云道人点了点头,望向江面道: “对,就在这里等。” “可是,道长,这十里江这么大,可有个什么等头?既然道长您想要等人,何不跟他在岸上约定?” 紫云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跟他约定,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啊?那,那他,是你的朋友?”艄公听了紫云道人的话,根本摸不到头脑。 “朋友吗?如果他不来,那他就是我的朋友。” “那要是,他来了呢?” 紫云沉默了半晌,突然摇了摇头道: “如果他来了,他便是我的敌人。” 听见这话,艄公只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什么智障,便不再向紫云答话,只是继续荡起自己的桨。可紫云却还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的道: “所以,我才要等,因为逃避,从来就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可就在紫云道人话音还未落的时候,江面的另一侧,便远远驶来了一个小船。一开始,小船只露出了风帆的尖角,而现在,小船的整个船身,也赫然出现在了江面上。 看着道士的话竟然成真,艄公不禁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可正当他要向紫云道人问清楚是怎么个情况之时,紫云道人却已经站到了船头。 “船家,咱们,就到这里吧。” “什么?道长,现在可是在江上,我可到哪里送您下岸啊?” 紫云道人苦笑两声,又道: “不必了,如果天命在我,我便坐他的船,而如果我命该绝,那么,我根本不需要船了!” 说罢,紫云道人便轻甩长剑,纵身一跃,向着涛涛的江上跳去。 艄公见到这样惊人的一幕,顿时惊呆在了原地,可他本以为紫云道人会像是一片树叶般被江水卷得无影无踪,却万万都没有想到,紫云道人竟然飞了起来! 此时此刻,天空中的紫云道人,便真的像是一片扶摇而上的紫云。他是那样逍遥,也是那样睢县,让人根本就无法相信,这是已经决定和敌人一决生死的姿态。而直到紫云道人的靴子,真切的踩在了来者航船的船舷上,他的全身,竟也没有一片被江水打湿的痕迹。 “武当梯云纵,果然名不虚传。” 船上的男人冷冷一笑,便扯下了自己的斗笠,而那斗笠之下的面孔,也自然属于快刀徐云野! 但面对着徐云野的称赞,紫云道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他凝视着徐云野的脸,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徐施主,幸会了。” “幸会!”徐云野拱了拱手,又向紫云道: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当然。我当然知道。”紫云道人笑了笑,“你是来杀我的。” 不知为何,面对着紫云道人坦然的神情,徐云野的内心之中,竟忽然传来一阵惋惜与愧疚。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但我还是想说一声,抱歉。” “哈哈哈,抱歉?”紫云道人陡然蹙眉,“死在你徐云野手中的人,还少吗?如果你每一个都要道歉的话,可真不知该抱歉到何年何月。” 听见这话,徐云野不禁叹了口气,可随机,他便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刀。 “来吧,紫云道长,你知道的,你我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 紫云道人见徐云野拔刀,却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默默的叹道。 “徐云野,我真的是,看错了你!” “也许吧。可我也何尝不是没有看出,你才是幕后的那个人。” “哦?”紫云道人皱了皱眉道,“这些话,是萧易鼎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这么想的?” “这,又有什么区别?”徐云野冷笑道,“二哥所想,便是徐某所想。二哥所为,也就是徐某所为!” “好啊!”紫云道人咬紧牙关,冷冷道: “可你就从未想过,你所行一路,都究竟做了多少错事?徐云野!这些罪孽,你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的清!” 徐云野长叹道,“我承认,我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你说这些都不重要?”紫云道人突然激动了起来,“你千不该,万不该,都不应该杀害枫林大师!就算金门他们,的确是做错了事,可枫林!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想起枫林的死,徐云野的内心,便是说不出的愧疚。可事到如今,他却已经说不出任何一句愧疚的话。因为此时的他,根本已经无路可退了。 “紫云!够了,我没有必要跟你讲这些没用的废话……” “你说这是废话!”紫云道人顿时大怒道,“徐云野!我从前,还真的以为你是一条好汉,可现在看来,你还真是萧易鼎的一条好狗!” “你……再敢说一句?”徐云野也是丝毫不让。 “哼哼。”紫云道人冷笑一声,又叹了口气。 “岳虎阳啊,你真是,看错了人啊!” “住口!”徐云野听见这话,顿时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根本不配,提起我大哥的名字!” “你还知道他是你大哥?”紫云的手,渐渐摸到了自己的剑上。 “如果你真的念及和岳虎阳的兄弟情分,就不该帮助那个,妄图谋权篡位,杀害自己大哥亲生女儿的萧易鼎!” “什么?”徐云野瞪大了双眼道,“你……到了现在,还在说这些可笑的话吗?” 可紫云道人却依旧是一副正气凌然的姿态,竟逼得徐云野有些站不正身子。 “笑话?究竟什么才是笑话?笑话就是,我根本就不应该,在你从桂花楼逃跑的时候,放你一条生路!” “你,你说什么?”徐云野大惊道。 紫云道人长叹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那一天,救走你的那个蒙面人,便就是贫道!” “不,你绝不可能是他!如果那个蒙面人真的是你,你又何必救我?” 可既然是徐云野嘴上这么说,他却已经惊恐的发现,紫云道人的音容身材,与那天的那个蒙面人几乎一模一样。 难不成,那天的蒙面人,真的是紫云道人?但突然间,徐云野便又大笑了起来。 “哈哈,我,我明白了!”徐云野竟有些癫狂,“你不是救我,而是不想让我去找我二哥破坏你全部的计划!你所做的,无非是想离间我们两个!紫云道长,你可真的是使得好计谋啊!” “你究竟,还要执迷不悟到多久!”紫云道人突然大吼了一身,直激起一阵汹涌的浪涛。 “如果我真的是金门幕后的人,又为何会让枫林大师,从中调和你们二人?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和金门道人放下争执,我到底做了多少努力!” “你……枫林大师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我……我不相信!”徐云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但他也已经想起,枫林大师曾经说过,想要促使他与金门道人放弃争执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朋友,可难道这个人会是紫云道人不成?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相信我?”紫云拧紧眉头,直指徐云野道: “徐云野,我再问你,岳沛萍现在到底在哪?” 徐云野冷笑道,“沛萍,在十一弟的保护下,不会有任何危险,你,放心好了!” “什么?”紫云道人听见这话,顿时大惊失色,“你怎么能任由独孤信把岳沛萍带走?你到底知不知道,萧易鼎才是那个真正想杀害岳沛萍的人!” “一派胡言!”徐云野的双眼,红得像是他自己的鲜血。 “我二哥,为什么要害沛萍?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对这样一个小女孩下手!更何况沛萍是大哥的女儿!” “没有吗?”紫云道人轻哼一声道,“那我且问你,自从岳虎阳死后,白莲教的教主,应该是属于谁的?” “那还用说?自我大哥病后,白莲教的一切事务,便都是由二哥负责的!而最好的继承人,也当然是他才对!” “可是,你们白莲教的教主选举,历来需要上一任教主的委任!但萧易鼎的继位,你可曾听过岳虎阳的遗命吗?” “笑话!就算我没有亲耳听到任命,我大哥,也不会把这样的重任,随意托付他人!” “可是岳虎阳却亲口对我说,要把教主之位,传给岳沛萍!”紫云道人顿时大怒道,“我告诉你,萧易鼎的教主之位,分明就是他欺骗得来的!” “你说,大哥把教主之位,传给了沛萍?”徐云野大笑道,“这根本没有理由!你告诉我,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何沛萍从来就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紫云道人拧紧眉头道,“对于,一个没有武功,没有任何势力的女孩子,告诉她这些,无疑是让她去死!可他却也不敢把位置传给你,因为如果那样,你一定会再把教主之位推让给萧易鼎!” “那你又怎会知道?我跟了大哥足足二十年,这样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对我说!”徐云野反驳道。 “糊涂!徐云野!你好好想想,岳虎阳病重的时候,你究竟在哪?他就算想对你说,你又怎么可能听的到?” 听见这话,徐云野的心中,不禁酸楚了起来。想到岳虎阳病危之时,自己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未曾看见。他最想对自己说的话,也再也没有机会听到。 可即便是这样,徐云野却还是摇了摇头道: “你的话,根本没有道理!有关教主的继承权,是白莲教的首要大事,大哥向来就不是一个异想天开的人,他何必要临时更换继承人?就算他早就有了此意?为何不早些跟我说明?而最重要的一点,他为什么会怀疑我二哥?” “那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萧易鼎所做出的那些勾当!”紫云道人厉声道。 徐云野笑道,“我只知道,二哥让白莲教变得比以前,还要强盛。白莲教,也不能没有他!” “冥顽不灵!徐云野!你简直是走火入魔了!”紫云道人大怒道,“白莲教的强势,都是萧易鼎用鲜血所构成的!你知不知道他为了走到今天的这一步,究竟杀了多少人!” “有些人该杀,又为何不能杀!” “你,你真是鬼迷心窍!”紫云道人咬紧牙关道,“亏得岳虎阳如此的信任你,他还跟我说过,如果这世上,能有一个人可以保护岳沛萍的安全,u看书 ww.uukansu.cm 那个人,便就是你。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配成为岳虎阳的兄弟!” “住口!”徐云野顿时暴怒了起来,“你……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紫云道人冷笑道,“我说了又如何?徐云野,你不是岳虎阳的兄弟,你只不过是萧易鼎的一条忠犬!” “啊!” 听见紫云道人的嘲讽,徐云野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再也不能释怀。 而能够让他消解恨意的,也只有紫云道人的鲜血。 可看着徐云野已经亮出的刀锋,紫云道人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伴随一阵清风吹过,江面上,也随即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而那条弧线,也像极了紫云道人的剑! “徐云野!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的大哥!让他亲自告诉你,你……不配!” 227 何为真相(下) 二百二十七何为真相(下) 直到紫云道人亮出了他的剑,也脱下了他单薄的长衫,徐云野的视线,却瞬间停留在了紫云道袍中心的太极图上。 太极,道家教义中,宇宙最初的混沌形态。而在万物都是一片虚无的时候,太极,却先是衍生出了阴与阳。而阴阳二气的相互交感,也渐渐产生出了这个我们熟知的世界。 可究竟,何为阴,何为阳?他们是单纯的对立,还是难分的互补,亦或是两者兼具? 徐云野当然想不通这些高深的道理,也从来不会追究这些虚幻的猜想。但事到如今,那面仿佛旋转不停,循环往复的太极图,却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眩晕感。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无法分辨,谁才是正确的一方。 正如太极图上言明的一般,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所有的问题也并非只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可徐云野眼中的世界,却根本就没有所谓阴阳转化般辨证的关系。 毕竟他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也只有一个可以站立的位置。 那么,事到如今,他是应该相信眼前的紫云道人,亲口承认自己过去的人生,都是一个错误,还是继续坚持自己从始至终的道路,永远相信自己的兄弟呢? 或许他根本不必听紫云道人的话,也根本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就在紫云道人,说自己不配成为岳虎阳的兄弟时,他却忽然间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之中。 难道自己真的应该相信紫云一次?可如果紫云只是在欺骗自己,那么自己现在的行为,不就是相当于对萧易鼎的背叛? 现如今,在这条分岔的路口上,徐云野已经完全不知该如何选择。而正因为如此,他刚刚还举起的刀,却也突然被他放了下来。 “徐云野,还愣着干什么?出招啊!” 紫云道人看着犹豫不决的徐云野,冷笑了两声,又横剑向徐云野道: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话想对你说了。” 可徐云野却突然间闭上了眼睛,也终究还是低下了自己高昂的头。 “我……你,这些事情,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刚刚还暴怒着的徐云野忽然间有些低落,紫云道人的心也似乎软了一些。于是他放下自己的剑,又叹了口气道。 “徐云野,你到底,站在哪一方?” 可这个问题,却是现在的徐云野所根本无法回答的。所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用新的问题,来掩盖这个问题。 “我,在问你话!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紫云道人沉默了一会儿,便又开口道: “有件事情,或许你还不知道。其实,我和你大哥,是很多年的朋友。” “你骗人!如果你真的跟大哥有故,为何这么多年从未来看过他,他也从来就没有提起过你!” “那是因为,岳虎阳本就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说到这里,紫云的脸上不禁浮现出短暂的笑容,“你知道,江湖上的人,都是怎么说我的?” 徐云野道,“紫云道长,剑法卓着,德高望重。历来被人尊敬,只不过……” “说下去,只不过什么?” 徐云野冷笑道,“只不过,你太过洁身自好,又从不参与江湖上的任何事情,所以,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你是一个懦夫!” 听见这话,紫云道人非但不怒,反而点了点头。 “不错,但无论我是懦弱也好,是胆怯也罢。徐云野,这是我的本性,所以,即便岳虎阳真的是我多年的好友,我也不会下山见他一面。” “真是可笑。”徐云野把脸转到了一边,“那你又凭什么说你是我大哥的朋友?” 紫云道人摇了摇头道,“就因为,他能在临死之前,把一切都告诉给我。” “你,又要讲那些无稽之谈了吗?” “不,那不是无稽之谈。”紫云道人叹了口气,“徐云野,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说到这里,紫云道人又遗憾的摇了摇头,缓缓道: “许多年前,我和岳虎阳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但只这一次,我便知道,他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而幸运的是,他也同样信任我。所以,他才会在你不在的时候,选择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 “谎言!”徐云野紧咬牙关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早就应该站出来,而不是一直藏在背后。” 紫云道人长叹道,“是,这件事情,我的确做错了。一开始,对于岳虎阳的嘱托,我却还想着从长计议,还想着忍让。可我没想到的是,在岳虎阳刚死后不久,萧易鼎便已经开始了他征服全武林的计划!” “这种事情,我从未听说过!” 紫云道人道,“可它却已经进行,且即将完成!徐云野,你到底知不知道,萧易鼎如此积极的谋划这次比武大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是为了成为全武林的主人!” 徐云野冷笑道,“你的话,真是互相矛盾!如果这些事情,是我大哥早就知道的,他为什么不早一些做出决断,为什么一直隐瞒着我们这些兄弟?” “那是你不知道,实际上,如果不是岳虎阳一直在暗地中制约着萧易鼎的行动,他早就得偿所愿了。而之所以他从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是因为当时的他,根本没有证据,也根本无法与萧易鼎抗衡,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想让你为难!徐云野,你好好想想,就算岳虎阳真的跟你说了这些事情,你会相信吗?而如果你不信,他又何必去说呢?” 说罢,紫云道人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向徐云野道: “实际上,岳虎阳本可以不管这些,也当然可以任由萧易鼎掌握整个武林。可是……他没有,即便是他已经如此病重,他也丝毫没有放弃过他的侠义。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敌得过自己的病……” “徐云野,或许,岳虎阳已经再也无能为力,但是你还有机会,你现在,就可以跟我一起前往英雄大会,把萧易鼎的真实一面,彻底的揭露出来!” 说罢,紫云道人,便向着徐云野伸出了自己的手,可迎接他的,却不是一只有力的手,而是一把冰冷的刀! “你说的这些,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徐云野突然大吼道,“没人能证明,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但这就是事实,徐云野!你究竟还要执迷不悟到多久?”紫云道人望着徐云野的刀,紧皱眉头道,“你可以不相信我,难道你还不相信你大哥吗?” “我相信的,就只有我亲眼看见的!”徐云野又道: “而我看见的,就是我大哥始终信任二哥!而我二哥也永远都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哥的事情!” 听见这话,紫云道人突然怔了怔,可随机他便又大声道: “徐云野!你究竟是不愿意相信,还是你本身就是萧易鼎的人?” 可突然间,徐云野的目光,却变得无比尖锐。而那副眼神,也足够让紫云道人握紧自己的剑柄。 因为那种眼神,不是执迷不悟的迷惘,也不是气急败坏的愤怒,而是矢志不移的信赖。 “这个问题,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徐云野紧紧凝视着紫云道人道: “因为,无论是我大哥,还是二哥,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跟贫道斗一斗了?”紫云道人正色道。 “不错。”徐云野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刀,又深吸了一口气。 “不论怎样,我都永远不会怀疑我的兄弟!” “那我们,就不要再说下去了。”紫云道人叹了口气,又突然笑了笑。 “我还真的想知道,你的刀,是不是跟传闻中的一样快!” 十里江头,清风徐来。 可在这样一片祥和的碧波之上,却已经浮上了一艘如同战场般硝烟弥漫的船。 而就在那扑面的江风,吹动了紫云道人的胡须之时,徐云野也已经出刀! 那把刀,永远都是那样充满着无尽的激情,也永远都是那样,快的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而此时此刻,徐云野的心也正如同他的刀一样,无比的坚定。 或许,他还是没有想清楚,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错的。也还是无法避免的一步步走向黑暗,可是他却始终都明白,他的生命与刀,便就是为了自己的兄弟而存在! 那么,只要他的身后,还有着值得他为之而战的人,他便永远都不会停止他的锋芒。 但这一次,他的对手,却并非是一般人。 紫云道人,武当派现任的掌门。也是天下实力最强的五大剑圣之一。 自从张三丰真人开宗立派,武当的传承,也延续了将近四百年。而现如今,整个武当门下,能够将武当派的多种功法全部研习精通的,也就只有紫云道人一人! 正如他的道号一样,紫云道人也真的像是天际的一朵浮云。虽然在阳光普照,万物祥和的时候,没人能够注意到他,可当乌云蔽日,至暗之时。那朵紫色的云彩,也必将闪耀这漆黑的天空。 而现在,这朵紫色的云彩,也已经漫卷到了整片十里江上。 无论徐云野的刀,是不是真的快的无法让人看清,也无论他是否能够做到杀人不沾血。紫云道人的心与剑,却似乎根本就不在徐云野的身上。此时此刻,即便是徐云野已经用尽了全力,施展出了十二分的快刀。可他的刀尖却依然无法碰触到紫云的身体。 这,便是紫云赖以成名的太极剑法! 与太极拳相似,太极剑也一样讲究以巧驭力,四两拨千斤。只不过紫云道人的太极剑,却已完全达到了更深一层的境界:正所谓,太极生万物。繁复的一切,都是缘由极简的单元而衍生出来。紫云的太极剑,也完全像是没有任何章法,单靠随性而来。可那看似简简单单的挥剑,却似乎是万物的开端一般,毫无任何破绽可言! 虽然徐云野的刀锋所施出的威严,已经让这艘不大的小船,几欲崩溃。可直到现在,紫云道人却也没有移动分毫。面对着四周无穷的杀意,与徐云野无尽的愤慨,他唯一需要做的,便就是将徐云野带入自己的节奏。 他是在出剑?还是在清修?徐云野已经开始怀疑,紫云道人是不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因为无论他怎样从刁钻的角度,打出一次次不可能被防下的进攻,紫云道人的剑,却总是能够出现在正确的位置,挡住他的攻势。 看着这样惊人的一幕,徐云野不禁有些心焦气躁。手上的刀法,也变得更加没有准度。而随着他施尽全力的一击再次落空,他们二人脚下的小船,也瞬间被他击打的粉碎开来! 但即便是这样,紫云道人却依然不为所动。只见他脚尖轻轻一点,便像是仙人腾云般直直的升起了一丈之高,而随着紫云道人的身体,在空中荡出了一道优美而简朴的弧线之时,他的双脚却已经稳稳的立在了一片木板之上。 正如徐云野当年所说,紫云道人的轻功,已经完全不在张翼飞之下,甚至从某种意义来讲,他的梯云纵,反而要比张翼飞的轻功更为精妙。看着紫云道人如此轻易的便站稳了身子,而此时的自己还必须紧紧贴近小船的残骸才能勉强不坠入江水。徐云野也顿时看出了他们彼此间的差距。 难道,紫云道人,便真的是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吗? “徐云野!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放弃吗?”紫云道人如仙人出世般屹立在江上,缓缓向徐云野道: “你是赢不了我的!” 听见这句话,徐云野的内心中,不禁微微的颤动了一下。或许他说的没错,紫云的太极剑的确是自己快刀的克星,而如果自己继续这样下去,也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那么,也许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就在徐云野即将低头认负之时,他的眼前,却忽然飘过了刚刚破碎小船的一块木板。 看着那块无依无靠,又不知去往何方的木板,徐云野竟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难道自己的人生,不也是如同这块木板一般,随波逐流,始终也无法决定自己的方向吗? 随波逐流?突然间,徐云野的大脑之中,竟忽然涌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木板,并不会主动移动,而是在江水和风的作用下,才会漂浮。而自己的刀之所以会被紫云看破的真实原因,也是不是由于自己的刀是在紫云的控制之下呢? 想到这里,徐云野的全身,竟都已被汗水湿透,而就在这种通彻的感觉,传遍了他的全身之时,他也已经做出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决定! “你,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徐云野的举动,紫云道人甚至无法想象自己的眼睛,因为此刻的徐云野,已经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条,把自己的眼睛给蒙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通了。” “笑话!徐云野!你少在这里自欺欺人,你别以为你蒙着了眼睛,我就会手下留情!”不知为何,紫云道人竟突然有些慌乱。 “不需要!你要做的,就是接下这一刀!” 话音未落,徐云野便已经对准了紫云声音的方向,发出了凶猛的进攻! 看着逐步向着自己逼近的徐云野,紫云道人已经完全陷入了惊恐之中。因为事实正如徐云野所想,他的太极剑之所以能够拦下徐云野每一次的进攻,不是因为他真的看破了徐云野的刀法,而是他依靠太极剑使得徐云野按照他的意图去进攻的缘故! 可如果,徐云野已经看不见他的剑,他又何谈去操控徐云野的刀呢? 霎时间,看书 wwuukans 紫云道人的眼中便只剩下了恐惧, 而他能想到的,就只有逃! 毕竟,他的轻功,天下无人能及,他能快的过徐云野,也当然可以快的过他的刀! 可就在紫云道人即将施展梯云纵,飞往上空之时,他的身下,却已经袭来了一道无法被逃过的,必杀的一刀! 鲜血,瞬间洒满了整个江面。可直到紫云道人死亡的瞬间,他也还是不敢相信,徐云野的刀,竟然真的那么快! 徐云野缓缓接下遮眼的布条,又看着紫云道人的身体,已经再也无法浮出水面。此时的徐云野却忽然间长叹了一口气。 或许,直到最后,他依然还是没有看见事情的真相。可现在的他,却已经对这些完全都不在乎了。 因为他知道,他还欠她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也远比一切真相,都重要得多。 228 答案(上) 二百二十八答案(上) 最后的任务,终于结束了。 行走在静谧无人的山间小路,目睹着四周的鸟语花香,徐云野竟然是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竟然如此美好。 是啊,他终于不用继续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也再无需以一个被遗忘者的身份,追寻生存的意义。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但此时此刻,却依然有一个更大的考验摆在了徐云野的面前。那就是他还欠岳沛萍一个答案。 想到这里,徐云野又不禁叹了口气。或许他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可对于这件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接纳岳沛萍的爱意?正如他不清楚,自己的未来一样,他也同样无法想明白这个问题。 诚然,对于岳沛萍,他并非是毫无情感的。因为在自己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里,陪伴他的也唯有她一人。而在这段并不漫长却足够刻骨铭心的日子里,他也同样开始发现,他已经不能再把岳沛萍当做自己的侄女。 可事情的关键便在于,他们的身份。 岳虎阳,是徐云野少时的偶像,也是他最好的兄弟。虽然故人已逝,但这却丝毫无法动摇岳虎阳在徐云野心中的地位。那么,如果自己真的爱上了兄弟的女儿,那是不是,也是一件无法被饶恕的罪孽呢? 但徐云野的罪孽,还少吗? 可每这当艰难的抉择,摆在徐云野的面前时,他却依旧不知如何去选。尽管他已经想方设法的让自己不愧他人,可每一次,他亏欠的,都是自己。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随心所欲一次?可如果自己真的那样做了,他又究竟是不是自己? 在无尽的挣扎与抉择中,徐云野的脚步,也不禁放缓了下来。因为如果连他自己都不能给自己一个交代的话,又怎么给予他人一个确切的回答呢? 可只要是路,便一定会有尽头。不知不觉之中,徐云野竟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岳虎阳家的门前。 他深呼了一口气,尽力想让自己笑出来。也许现在就让他做出一个答案,还是太过困难。可时间,总能化解一切的问题,对吗? 于是,徐云野轻轻的叩响了房门,等候着那张温馨的笑脸。 毕竟不管怎样,一切都结束了。以后的事情,他有着大把的时间来面对。 可即便是徐云野第五次敲响了房门,屋内也丝毫没有传来任何一句回应。 “沛萍,是我,我回来了!” 徐云野僵硬的笑了笑,又再一次敲响了门,这一次他敲得更用力,也更急迫。 可门内,还是无人回应。 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一阵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了徐云野的心头,而在那一刻,他也突然间想起了,紫云道人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你根本,不配做岳虎阳的兄弟!” 冷汗,哗的一下流满了徐云野的面颊。而他全身的力气,也如同决堤的江山一般,奔逝的无影无踪。 霎时间,徐云野的心中,已经惊恐到了极点。他伸出手,紧紧抵住了大门的铁环,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甚至连一道木门,也无法打开。 难道,自己真的受到了萧易鼎的欺骗? 不可能,绝不可能。徐云野无数次的重复着同样的话,也无法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 可如果这样,岳沛萍又去了哪里?负责保护他的独孤信,又在何方呢? 是的,一定是有人找到了这里,所以独孤信为了保护岳沛萍的安全,才会带她离开这里。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徐云野又忽然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般,盲目的奔跑了起来。可无论他怎样去找,四周也完全任何他们遗留下来的线索。 突然间,徐云野的身体,也终于再也无法承担起他的恐惧。而终于,他也再一次的摔到了下来。 地面上,还依稀残留着那一日篝火的痕迹。但和他一起仰望星空的人,却已经不在他的身旁。 此刻的徐云野,已经无法站起他的身子,也在没有力气,去追寻他想要的一切。因为那片潮湿的土地,已经变成了无边的沼泽,将他的精神与身体,完全的吞噬了进去。 为什么,岳沛萍会突然的离开自己?是因为,她已经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吗? 烂泥中弥漫着的腐烂气味,已经让徐云野根本不能思考。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也渐渐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冷。 但就在徐云野的全身,都要跟这滩烂泥融合在一起的瞬间,他的耳边,竟似乎传来那阵熟悉的声音。 “我会等你,永远的等你!” 霎时间,徐云野的全身,又突然像是被烈火焚烧着一般。而他的意志,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现在,还不是自己自暴自弃的时候,因为他还欠岳沛萍一个答案! 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传进了徐云野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块肌肉。而他的身体,也突然从泥沼中站了起来。 无论怎样,自己都要找到岳沛萍! 于是,徐云野擦干净了脸上的淤泥,也擦干了心中的灰烬。而紧接着,他便重新的向着山的远方奔跑了起来。 可岳沛萍,又究竟在哪里呢? 山间的小路上,正行使着一辆极速奔驰的马车,可驾驭着马车的,并非是技术高超的车夫,而是一头孤独的野狼。 岳沛萍蜷缩在马车的一角,神情慌乱的看着独孤信的背影。而突然间,独孤信的脖子,却如同狼顾般的扭了过来。 “你,到底在看什么?” 岳沛萍长大了嘴巴,却连一句惊恐的大喊,也无法叫得出来。 于是,她只能低下头,回避着那双散发着青光的眼睛道: “十一叔,我们……我们不等六叔了吗?” 独孤信轻蔑的笑了笑,又狠狠的扯了一下缰绳,使得马儿又加速了几分。 “不用了。” “为什么?如果他回去的时候,没有找到我们,他会担心的!”岳沛萍惊讶的道。 可独孤信却忽然拧紧了眉头,他紧咬着锋利的牙齿,不耐烦的道: “我说,大小姐,你们岳家的人,都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十一叔,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岳沛萍洁白的脸上,又更白了。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独孤信却忽然癫狂的大笑了起来。他笑得是那样瘆人,也是那样可怕。 “哈,哈哈,岳沛萍,你,不会跟那个徐云野,一样白痴吧。” 岳沛萍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的面前,已经出现了独孤信那青绿的眼睛。 “徐云野,他已经死了!” “你……你说什么?”岳沛萍大惊失色道。 “是啊,他死了,和你老爹一样,你都永远也见不到他了。”独孤信轻轻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是个白痴!彻头彻尾的白痴!” 听见这话,岳沛萍一下子惊恐的大叫了起来,可就在她即将爬出车门的瞬间,独孤信的狼爪,却已经按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着急死,沛萍,你不会像他们一样的。因为,二哥还需要你的一样东西!”独孤信狠毒的笑了笑。 “什么,什么东西?” “你的人头!” 说罢,独孤信又用指甲轻轻的划过了岳沛萍的纤细的脖颈。 “二哥会把一切的事情,都推到你和徐云野的身上,而到时,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白莲教教主的位置,而借此,我们便可以一统整个江湖!” “只是可惜啊。”独孤信摇了摇头,“可惜徐云野无法见到这一幕了,但其实,我还真想知道,他如果能够活着见到今天的场景,他究竟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说完这话,独孤信便又癫狂的大笑了起来,可这一次,当他的目光,突然移到马车前的小路上时,他的笑容,却也瞬间凝固了起来。 因为,在那条路的正前方,已经站立了一个人。 快刀徐云野! 也许是因为相知之人的心理感应,也或许是强烈的玉望,指引着徐云野的道路,虽然独孤信自以为走的十分隐蔽,却还是被徐云野给追了上来。 可当徐云野,亲眼见证了马车上的独孤信,和一旁颤抖不安的岳沛萍时,脸上却先是显出了一阵释然与庆幸。 因为他终究还是无法相信,那个欺骗了他的人,会是自己的兄弟。 “沛萍,十一弟!你们,你们真是给我吓坏了。你说你要走,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徐云野尴尬的笑了笑,狼狈不堪的走上前拉住岳沛萍的手。可当他的指尖,即将要碰触到岳沛萍的手腕之时,那只狼爪,却又突然狠狠的将他的手,打倒了一边。 “你,十一弟,你这是干什么?”徐云野顿时大惊道。 “六叔,你快走!” 忽然间,独孤信身边的岳沛萍竟痛苦的大喊了出来,她的声音是那样悲怆,也是那样令人心痛。就似乎即将要面对着生死离别一般。 可岳沛萍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唇上,却已经按上了独孤信的狼爪。 “多嘴!你们岳家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静下来!”独孤信狠辣的看了一眼岳沛萍,又将右手轻轻的点在了岳沛萍的咽喉上。 “十一弟,你,你在干什么!”徐云野顿时大怒起来,可就在他刚要飞跃上去,将岳沛萍夺回的时候,独孤信的指甲,却已经刺破了岳沛萍洁白的皮肤。 “站住!徐云野!你给我站住!” 徐云野只能站住,可此刻他,看着那滴鲜血,却早已是心痛难忍。 “好,很好。”独孤信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又道: “你别乱动,否则,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你们……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徐云野突然间笑了出来。 “沛萍,十一弟,够了,这……这不可笑。” “六叔,你快走啊!他……他想要杀你!”听见徐云野的话,岳沛萍竟突然哭泣了出来,她紧咬着嘴唇,痛苦的凝视着徐云野的脸,用凄厉的声音道: “六叔……我们,都被骗了!” “什么?这,这不是真的!”徐云野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痛苦的敲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的道: “你们,一定在和我开玩笑,是这样吗?” “哈哈哈。”独孤信冷笑了几声,看了看一旁哭泣却并不畏惧的岳沛萍,又叹了口气道: “徐云野,你难道,还没有咱们的大侄女看得清吗?事实就是,我骗了你。” “你……为什么?”听见这话,徐云野犹如是感受到了一阵五雷轰顶一般。 难道,这么多年,他所信奉与坚守的理念,不过都是一场骗局?那些他想要追寻,和追寻了一声的问题,也不过只是完全的虚幻? 霎时间,徐云野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因为他终究还是没有想到,自己这样一个以义气作为人生信条的人,却最终败在了义气两字之上。 此刻的徐云野,甚至已经连绝望与痛苦都感受不到,他唯一可以体验到的,便只有自己的精神与**那支离玻碎的感觉。 “为什么?徐云野,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独孤信轻蔑的笑了笑,又道: “但是我只是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击败紫云道人的?二哥明明跟我说过,你面对紫云道人的胜率,只有零!” 听见这话,徐云野的脸上,像是被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因为之所以他可以击败紫云道人,所依靠的,便就是他对于兄弟的信赖。可事到如今,如果连这份信任,也完全是一种欺骗的话,那么他的人生,又究竟有没有存在的意义? 可是现在,即便是徐云野已经肝肠寸断,他还是不得不低声下气的向独孤信说道: “十……十一弟,uu看书ww.uuanshu 我……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六哥,那六哥就求求你,求你,放过我们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徐云野的语调,已经断断续续。 “我……是我错了,十一弟,我求你!我绝不会阻拦我二哥的任何计划,也绝不再会现身于江湖……我只希望,你可以让我和沛萍离开,就看在咱们多年兄弟的份儿上,行吗?” 而独孤信在看见了突然软弱下来的徐云野之后,也是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叹了口气道。 “你……你是认真的?瞧你说的,咱们不还是兄弟,这些事情,我也不想的。” “那,那你愿意放过我和沛萍?”徐云野激动的道。 独孤信的眼中,又闪过一阵忧伤,他放下了点在岳沛萍咽喉上的指头,点了点头,沉痛的说道: “唉,你们走吧。” 听见这话,徐云野像是如临大赦一般,兴奋的直起了身,可就在他要拉住岳沛萍的手,将她带离这个让他心碎的地方时,独孤信的爪子,却又狠狠的按在了岳沛萍的后颈! “你,你这是干什么?”徐云野顿时大惊道。 可忽然间,当徐云野再次抬起头,他的眼前,却真正的站了一头嗜血的独狼! 独狼大笑着,狂吠着,似乎在撕扯着徐云野身上的每一寸伤疤,可真正让徐云野痛彻心扉的,却还是独狼的那句绝情至极的话: “对不起,徐云野,我……还是在骗你!” 229 答案(下) 二百二十九答案(下) 当那句冰冷绝情,又带着几分嘲讽意味的话扎进徐云野的大脑中时,徐云野心灵中的最后一点期许,也在顷刻间随之破碎。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兄弟,有朝一日,会背叛自己。 曾几何时,在他的记忆中还常常浮现起,那个烽火燎原的夜晚,和那个亲口为自己指出人生方向的男人。而虽然,直到现在,徐云野依然还是不清楚,他的名字是什么。但无论怎样,他都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句话: 兄弟间的情义,比任何情感都要真诚。 可此时此刻,当徐云野亲眼见证了那只孤狼的獠牙与利爪之时,他却甚至连些许的反应,都完全消失。 因为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奉行了二十几年的准则,不过只是一个笑话。 也或许,那个笑话,其实是他自己。 此时此刻,徐云野惨白的脸上,早已没有半点血色。他的身躯不断颤抖,他的牙床上下打架,可他的心脏,却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 回想起他人生的四十多年,便真的好像是一场梦:在那里有一个广阔的厅堂,有十三把崭新的交椅,有着醇酿的美酒,更有着那些真诚的笑脸。 可只要是梦,便终有一天会醒来。 广阔厅堂,早已变为了一个人的宫殿;十三把交椅,也早已改造为了权杖的木柄;美酒没有因为时间变得香醇,反而是在霉菌的作用下,变得酸臭难闻。而那一张张的笑脸,也都已经化为了一方方狭窄的坟墓。 可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会变为今天的样子? 霎时间,徐云野的耳边,似乎又重新响起了紫云道人的话。 “你不配,成为岳虎阳的兄弟。” 事已至此,徐云野甚至无法找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也无法证明,自己究竟是一个背叛者,还是一个受骗的人。因为他深深的明白,他今天的一切,都来自于他自己。 可这,并不怪他,对吗? 如果徐云野,是一个可以怀疑,可以背叛他兄弟的人,那么他便不会是他。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无论他改变与否,他也从来就不是那个可以改变别人的人。 可又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就始终不愿意放过,这个可怜又可悲的人呢? 现在的徐云野,竟突然开始希望,当初那个死在十里江上的人,会是自己。至少如果自己的生命结束在那个时候,他便永远都是一个没有被人欺骗过,也从未欺骗过别人的人。 但不幸的是,他还是活下来了。活下来去面对现如今的一切,活下来去迎接极致的寒冷,活下来去等候新的死亡。 可此时此刻,虽然徐云野的内心早已是千疮百孔,他人生的意义与存在的理由,也都已支离破碎。但他的眼睛,却依然清澈透明。 因为,他还有着一件须要做的事情。 那就是拯救岳沛萍的生命。 徐云野知道,既然他已经无法避免的成为了那个背叛了自己大哥的人,那么他便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至少,他也要让岳沛萍安全的离开。 而这,因为不仅仅是因为一份亏欠与责任,更是因为他那始终埋藏在心中的爱。 所以,即便是那阵冰冷绝情的话,已经震碎了徐云野的全部意志,他也还是张开了自己早已言不由心的嘴。 “为什么?十一弟,咱们是……兄弟,不是吗?” “是,我们是兄弟。”独孤信突然叹了口气。 “可是,六哥,我就姑且这么称呼你吧,有些事情,你还是不明白。” “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赶尽杀绝?”徐云野沉重的咳嗦了起来。 “不为什么,六哥,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理所应当。”独孤信的指尖,缓缓的从岳沛萍的脸颊上划过: “事实就是,你的存在,无论怎样都是一个威胁。所以,你必须死。” 听见这话,徐云野沉默了良久,又忽然闭上了眼睛。而他也已经做出了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徐云野,竟然跪了下来。 可他从来都没有跪过。无论是对于他的父母,还是他的师父,他从来都没有跪过。 但事到如今,当他人生的意义都已经完全破碎,他的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独孤信不禁瞪大了眼睛,惊恐的说道: “你,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 可徐云野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此刻的徐云野,是那样的狼狈,那样的低贱。他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野狗一般,向独孤信卑贱的摇晃着尾巴,奢求着他的宽容。 毕竟,现在的他,也根本没有了再抬起头的机会和勇气。 可面对着这样的徐云野,独孤信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我说,徐云野,你好歹也是白莲教的六太保,你真的就这样下贱吗?” “是,我就是这样下贱。”徐云野点了点头,“因为我已经输了,彻头彻尾的输了。” “六叔,你,你不要这样!他这样的人渣,根本不配!”一旁的岳沛萍看见徐云野这幅样子,早已痛苦得无以复加,可此时此刻,那只如同狼爪的手,却连哭泣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不知为何,本来还自鸣得意的独孤信在听见岳沛萍的话后,竟突然狂怒了起来,他一把掐住岳沛萍的脖子,在那纤细的白绸子上勒出一道道可怖的红印。又恶狠狠的向徐云野道: “徐云野!你就是一个废物!一个什么都在等着别人给你的废物!你有什么资格,乞求我放你一条生路?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可徐云野却没有任何反驳,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我……没有打算,让你放过我。”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独孤信大惊道。 突然间,徐云野竟露出了一副坦然的微笑,他抬起头,看了看痛哭着的岳沛萍。缓缓道: “我只是……想让你,放过沛萍。” “凭什么?徐云野,你知道的,我现在就可以杀了她。”独孤信狠毒的看了看岳沛萍,又道: “你根本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是吗?”徐云野突然冷笑了一声,又缓缓站起了身。 “你知道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徐云野,你敢小看我?你信不信……” 听见这话,独孤信手上的力道,又不禁加重了几分,可徐云野的话,却又让他放开了手。 “如果,你真的敢动沛萍一根汗毛,我敢保证,我一定会让你,死得比任何人都惨。” 徐云野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威胁,甚至带着一些恳求与卑微,但光是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足够让独孤信的额头,流出冷汗。 “你……你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求你,放了沛萍,你知道的,她不会武功,也不会对你们产生任何威胁。你们唯一顾虑的,就只有我。” 但独孤信依旧摇头道,“你,你少给我耍花招,徐云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只不过是想让我先放了她,到时候,我就没有可以让你顾虑的东西,你不会……” 可独孤信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面前,便已经抛过来了一把从不沾血的刀。 “这样,可以了吗?”徐云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不会反抗,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你……”独孤信咬紧了牙关,凝视着眼前可悲却慷慨的的徐云野,竟一时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但此时此刻,他身边的岳沛萍,却已经爆发出了一阵沉痛的悲鸣: “六叔……你快走!你不要管我!他们害怕的只有你,如果连你也不在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对手了!” 可面对着岳沛萍声嘶力竭的哀嚎,徐云野却只是笑了笑。 “不,沛萍。我已经……输了。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一件事情,但我……还可以让你活下来。” “可是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我不能看着你去……” “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独孤信的面孔,顿时扭曲的丑恶无比。 “徐云野,我答应你的要求,只不过……” 独孤信突然冷笑一声,又将徐云野的刀,扔到了他的面前。 “如果你真的想救她,那么就给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这种勇气!” 看着那把陪自己征战了一生刀,徐云野不禁有些神情恍惚,可最终,他还是轻轻的将那把从不沾血的刀,拔了出来。 “可以,只是,我希望,你可以信守你的诺言。” “当然,徐云野,如果你真的愿意为了救她而自杀,我就一定会放过她。”独孤信眯紧眼睛,悠闲的笑了笑。 “只要,你敢的话!” “不要,六叔,不要听他的话!你……你不要又抛下我一个人!”岳沛萍用尽全力,想要从独孤信的拘束中挣脱出来,可无论她怎样用力,也无法逃出那只孤狼的利爪。 “对不起,沛萍,我……我食言了。” 徐云野轻轻的笑了笑,又忽然闭紧了自己的眼睛,而紧接着,他也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刀。 只不过这一次,他瞄准的目标,是他自己。 也许最终,他还是没能成为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也再也无法亲口回答岳沛萍的问题。可至少,他最后的一刀,可以让他最心爱的女人活下来。 那么,他也无怨无悔了。 想到这里,徐云野平静的脸上,又露出了一副宁静的微笑,宁静的就如同岳虎阳门前的小溪。 而那把刀,也即将带给他,最后的宁静。 可就在徐云野的刀,即将刺入自己身体的最后一瞬间,他却听见了一声惨痛的大叫。 霎时间,徐云野已经张开了自己的眼睛,可他却万万都没有想到,岳沛萍竟突然奔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替自己挡下了这必杀的一刀! 原来,在最后一刻。目睹着已经决定代替自己而死的徐云野。岳沛萍的痛苦与悲伤,竟然全部转变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她咬住了认为大事已定,精神放松下来的独孤信的手,趁着他吃痛抽身的瞬间,挣脱了独孤信的束缚! 但她却已经无法阻拦徐云野的一刀。所以,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替徐云野挡下这一刀。 可,那一刀,却足够终结她的美丽,与生命…… 看着已经倒在自己怀中,满脸是血的岳沛萍。徐云野的精神与理智,在顷刻间便已经被完全的抽离干净。可现在的他,却已经什么也看不见,而他唯一可以看见的,便只剩下了自己的刀。 沾血的刀。 这是徐云野的刀,第一次沾上鲜血。可那道血迹,却来自于他最爱的人。 “不!沛萍!” 霎时间,徐云野只感到了一阵无法呼吸般的痛苦。可无论他怎样的哀嚎,怎样的想要唤醒岳沛萍的意识,他也再无法让岳沛萍流逝的生命,停留在他的怀中。 “沛萍,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湖一般,淌满了徐云野沧桑的面颊。也许他从来就不是喜欢表露自己情绪的男人。可在此时此刻,他的痛苦,却早就不是他的意志可以抵挡得住的了。 “六叔……别哭。”岳沛萍的呼吸,已经微弱的几乎不复存在,可即便是这样,她却还是用她温柔的手,抚摸着徐云野的脸。 “能……能这样,我不后悔。”岳沛萍尽可能的露出一个微笑。 “只是……六叔……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能……沛萍。”徐云野一把拉住岳沛萍的手,努力的擦拭着那片洁白上沾染的红色,可无论他怎样的努力,也终究还是无法抹去那温热的血。 “我……爱你。沛萍,我没法把你当做侄女。我……我希望,让你当我的妻子!所以……求求你,别离开我。” “我现在,就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岳沛萍拂去了徐云野的泪水,用尽全身的力气,亲吻着徐云野满是胡须的脸。 “能……听见这句话……真好。” 岳沛萍那一吻中,饱含了太多的情感,也饱含了她全部的生命。在她用尽全力,落下自己的最后的吻时,她的洁白手,也终于重重的坠落了下来。 “不——” 看着岳沛萍的最后一丝气息,消散在这片广袤的森林。徐云野也终于声嘶力竭的怒吼了出来。可不论他怎样用力的呼唤着岳沛萍的名字,uu看书.uukanshu.om 他也都再也无法将她重新拥抱在怀里。 而突然间,徐云野泛红的双眼,便又对准了一旁早已是惊恐得无法移动半分的独孤信。 “你……六哥……这件事,真的不怪我!我……你饶了我吧!” 看着那双满含悲愤的双眼,独孤信只有不住的求饶,可正如他从来没有尊重过任何人的生命一般,在他的最后一刻,也依然没有人尊重他。 可即便是徐云野能够杀死独孤信,他又该如何让岳沛萍醒来呢? 林间的风,从树梢的末端拂过徐云野的发梢。唱出一曲曲悲壮的歌谣。可此时此刻,任何事物,都无法再让徐云野的心重新苏醒。 漫长的小路,似乎没有尽头。但这似乎丝毫不妨碍散漫的阳光,重新给这片灰色的树林洒上忧伤的金色。 而当人们,重新走过小路,经过那条潺潺的溪流,却惊奇的发现,那座空了好久的屋子前,竟忽然多了一处墓碑。 墓碑很小,也很简陋,像是路边的一朵无人留心的野花。可当所有人凝视着墓碑上工整的小字时,却都忽然间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名状的哀伤。 可那上面却只有七个字。 ——爱妻岳沛萍之墓。 230 只手遮天(上) 二百三十只手遮天(上) 厚重的云层将天空紧紧的遮盖了起来,只在云层的接缝处才露出些许的蔚蓝。 也许,天空本就是灰色的,而那几道蓝色,才是真正的云。 可此时此刻,沈飞儿的心情却比天空更加忧郁。 他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熬过了多少个夜晚。但即便是他的双眼已经通红,他的头已经疼痛欲裂;他的膝盖已经酸胀的没有知觉,他也依旧还在等待。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想拯救徐云野,那么这便是他最后的机会。 可即便是他真的等来了那个人,徐云野就会得救吗? 想到这里,沈飞儿的头似乎更痛了。 “八哥,你说……咱们还等吗?” 孙康看着沈飞儿疲惫不堪的脸,长长的叹了口气,又伸出自己像猴子一般多毛的手,仔细的替他擦去了额角的虚汗。 “等,为什么不等?”沈飞儿苦笑着拉开了孙康的手,又看向远方道: “你知道的,能救下六哥的,就只剩下他了。” “可是……如果,”孙康的话刚要说去,便又缩回了肚子里。 “要是当初我能早点追上六哥,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发生了!” 沈飞儿虚弱的摇了摇头,把住了孙康的肩膀,想说几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可现在的他却无论如何也实在没有说笑话的心情。 “好了,现在说这么多,也没用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他。” “但如果他真的要来,又干嘛会耽误这么长时间,按理说他早就应该到了!” “不,十弟。”沈飞儿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他跟六哥的情义,并不比我们差。我想他一定是有很多原因……” “原因?能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看六哥现在落魄了,不愿再帮他了!”孙康急得直咧嘴,“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二哥……” “够了!别在我面前提他。”沈飞儿激动的打断了孙康的话,可忽然间又再次沉寂了下来。 是啊,为什么,连同为结拜兄弟的二哥,都还是对徐云野下出了诛杀令? 虽然萧易鼎口口声声说他这样做,是出于为白莲教考虑。可如果白莲教没有了徐云野,那么白莲教还会是白莲教吗? 想到这里,沈飞儿又不禁叹了口气,可就在这时,远远的山路上,竟忽然奔来了一匹马。 而那匹马的背上,也当然坐着一个人。 “来了!他来了!” 看到那人的到来,沈飞儿脸上的忧虑顿时转换为了激动,他飞跃着跳下山头,径直的跑向了那骑着马的人,而等到他走到那人的身前,与他四目相对之时,他那积压了多日的泪水,也终于在瞬间夺眶而出。 “方老弟,你可算是来了!” 那个马背上的人,便就是方天成。可现在的他已经很难再露出那副自信的微笑。 “抱歉,我来晚了。” 方天成跳下马背,紧紧的拥抱住了沈飞儿的肩膀。像是一对十年没见的兄弟一般亲切。 可距他们上一次的告别,不过才过了一个月。 但这一个月的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却真的比十年还要多。 而就在两人紧紧相拥的时候,方天成的耳边却又突然传来了孙康的话语: “方神捕,你,来的可真早啊!” 听见这话,方天成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阵自责而痛苦的神色,可他只是叹了口气,又缓缓道: “对不起。” 实际上,方天成本该又很多话可以说。毕竟在这条漫长的救赎之路上,他所遭受的苦难并不比孙康他们少。 在与徐云野告别之后,方天成第一时间所想的,便是去找萧易鼎,跟他把一切的真相讲明白。可那个时候,郑标的伤势已经非常严重,为了照顾这个师父的老朋友。他不得不浪费时间先行将郑标送回太原。可就在他办妥了一些,准备马不停蹄的奔往英雄大会时,却又遇上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就是通往大会的那条唯一的栈道,竟突然断了。 或许是因为几日的大雨,击垮了这座年久失修的通路,也或许是别有用心之人的迫害,故意让方天成的救赎之路折断。可不论怎样,面对着那段无法逾越的鸿沟,方天成又不得不重新找一条新的道路前往会场。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于这本不该怪罪于他的错误,方天成却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实际上,为了能够及时赶到,方天成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也累倒了几匹千里骏马。可此时此刻,对于孙康的责问,他却没有说出一句辩解的话。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萧易鼎所下出的诛杀令。 如果自己可以早些日子到达这里,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如果在那个时候,他可以留住徐云野,也会不会根本没有这么一天? 想到这里,方天成的内心仿佛是被无数个拿着皮鞭的小鬼鞭笞着一样,火辣辣的疼痛。可他却也明白,现在不是他该心痛的时候。 “走吧,走吧,他们都在会厅上等你。”沈飞儿看着方天成自责的神情,又不禁叹了口气。 “好。”方天成苦笑着拱了拱手,“就劳烦沈兄带路了。” “不,方老弟。我……”沈飞儿的脸上突然涌上一阵苦涩,“我不去了。” “怎么了?” “我已经发誓,终生再不见那萧易鼎一面!”沈飞儿突然笑了笑。 “是因为……那份诛杀令?可是,说不定萧教主他也是有苦衷的。” “好了,方老弟,咱们不说了。”沈飞儿沉重的摇了摇头,“不管怎样,剩下的一切,都要靠你了。我只是希望……” “我明白,我都明白。”方天成突然紧握住了沈飞儿的手。 “不论怎样,我都要还徐兄一个清白。” 听见这话,沈飞儿终于欣慰的点了点头,而紧接着,他就让出了一条前往山上的路。 “会场,就在上面。保重!” “保重!” 看着已经远去的沈飞儿,方天成的内心中,便又突然感动了起来。 或许,对于救出徐云野这一件事,却是难如登天。可如果,他还有着这样的兄弟,那又有什么事,是无法做到的呢? 想到这里,方天成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而渐渐的,他也已经走到了大会会场的门前。 今天的大会,远比那一日还要盛大得多。毕竟,今天的大会,决定着那把天下第一快刀的生死。 为此,不计其数的江湖豪杰们手挽着手,一同来到了这片阴郁的山巅。他们有的兴高采烈,为萧易鼎的百万两银子积极筹划着;有的弹冠相庆,庆祝着那个不合群却不可一世的徐云野最后的审判;有的这是来游山玩水,顺便结交一些江湖上的名宿,好给自己的履历上,再多填一些光彩…… 很长一段时间,方天成都认为,江湖,不过只有那么一大点地方。可现如今,当他目睹着这些无法叫出名字的陌生人时,却突然间发现,原来这才是真实的江湖。 是啊,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又何尝不是一个江湖?可究竟是尘世如江湖,还是江湖如尘世,亦或是江湖本就不存在呢? 霎时间,方天成的眼前,竟忽然涌上了一阵难以言状的不真实感。可随着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便也有重归了现实。 “方神捕,你终于来了。” 今天的萧易鼎,跟往日没有什么区别:他还是那样高傲的站在高台,无意识的露出他那只铁打的手臂。也同样带着那副比铁手温热不了太多的脸。只是如今他的脸颊上有些发红,看上去更兴奋,也更自信了一点。 “是,我来了。” “那么,我想,我们也可以开始了吧。” 萧易鼎扫视了一圈台下的英雄们,那刚刚还你一言,我一句的大侠们便瞬间停止了一切动作,全都看向了台上的萧易鼎。 可这也难怪,毕竟在徐云野,杀光了天下的英雄之后,那仅剩的话事人,便只有萧易鼎一人。 “很好。”萧易鼎欣慰的点了点头,又向前走了两步。 “客套话,我一直都不愿意说太多,所以,我们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台下,当然没有一人,敢说出一句反对的话。 “你们知道,在大概半个月之前,嵩山派的金门道人,曾经来这里找过我。” 萧易鼎顿了一顿,又道: “那一天,就是你们现在站的那个位置,摆上了两具棺材。” 说罢,萧易鼎便伸出铁手,指了指几个大侠所站的方向。便顿时让那个几个人惊得冷汗直流。 “棺材里面的人,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那便是崆峒派掌门清心子,与恒山派掌门郭繁树。” 听见这话,台下的几名崆峒派弟子,便又不禁叹出几口怨气。 “可问题的关键,却不是这两位死者,而是凶手。”萧易鼎突然拧紧了眉头。 “而金门道长所认定的凶手,便就是我的结拜兄弟——徐云野。” 听见这个名字,台下的侠客们,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你们知道,作为徐云野的二哥,我不愿意怀疑他,也不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那天,我便向金门道长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我们先把徐云野找回来,再做商议。而金门道长也很给我面子,答应了我的要求。于是,我所有的精力,便又都投入到了寻找徐云野上。” 可忽然,萧易鼎的神色,又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紧锁眉头,又继续道: “可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徐云野,我的六弟,竟然会一错再错,直至酿下今天这样的悲剧。” 说罢,萧易鼎忽然闭上了眼睛,沉痛的说道: “或许,你们其中的一些人,已经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可既然今天我把大家聚到这里,也就有必要,把一切事情,都说明白。李道长,你是当事人,就请您讲一讲吧。” 听见这话,在场侠客的目光,便又都移到了萧易鼎所指的方向看去,而他们所看见的,便就是那个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的华山掌门李青峰。 “承蒙萧教主看得起我李某人。”李青峰向前走了几步,又面向了侠客们道: “在场的大侠们,有很多都是我的长辈,故青峰接下来要讲的,也自然不敢有所隐瞒。” 他顿了一顿,又突然悲痛的道: “众所周知,我华山与嵩山,本是一气连枝的五大剑派。故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青峰也就受了金门道长的邀约,参与到了寻找徐云野的行动中。只不过,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徐云野,竟然如此嗜杀成性,竟一举斩杀了金门道人请来的老塘鹅,屠健,韦三娘,齐僵尸,天宝法王等诸多高手。诸位,我们其实本是好意,并没有什么加害之心,只是想请徐云野把话讲个明白,可谁能想到,徐云野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李青峰的话还没有说完,台下便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吼声: “李青峰!你究竟有没有一点廉耻?你莫要忘了,当初是谁替你师父报了仇!” 说话的人虎背熊腰,瞎了只眼,便正是金银窟赵通大爷的结义兄弟,河北虎张阔。 李青峰见是张阔打断自己,脸皮上顿时泛上一阵羞红。 “你,你……今时非比往日,虽然徐云野对华山有恩不假,可如今他犯下这样的祸端,我又怎能因为这样的私情,去纵容这样的罪犯?” “罪犯?哈哈哈,李青峰,你知道徐大侠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吗?”张阔身旁的刘远道: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一刀砍了你这个家伙!” “刘远,你!”李青峰听见这话,顿时大怒,可就在他刚要拔剑上前的时候,萧易鼎却忽然拦住了他。 “李道长,不用在意那么多,继续说下去。” “好,uu看书.ukanshu.om 好。”李青峰谄媚的点了点头,又清了清嗓子,继续向台下道: “后来,金门道长见徐云野实在作恶多端,故请来我和其他几位剑派掌门,向徐云野下了战书,在嵩山之巅决战。只是……那徐云野武功实在太高,即便是我们五人对付他一个,也还是没能胜得了他,而且……而且连金门道长他们,也命丧在了徐云野之手啊!” 李青峰故作煽情的一番话,顿时引起了台下几大剑派弟子的一同悲叹。他们有的捶胸顿足,恨不得立刻杀了徐云野,为师父报仇;有的偷偷抹泪,为师父死在这样的恶徒手下感到不平;有的则是惊恐万状,只盼望徐云野不要找上自己。 见台下的气氛被自己煽动了起来,李青峰便又长叹了一口气,激昂悲愤的道: “列位,你们想想,像是徐云野这样的恶贼?到底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 霎时间,千百声义愤填膺的话语,便同时爆发了出来。在场的侠客们,无不为徐云野残忍的行径,感到愤怒。而即便是张阔和刘远,也只能默默的叹气,再不敢说出什么反对的话了。 “且慢!请诸位听我一言!” 突然,一片统一的呼声中,竟突然传来了一声不同的话语。 而当所有人将目光对准那个说话的人时,却也不禁同时大惊起来。 因为那个人,便就是当今天下第一神捕。 方天成! 231 只手遮天(下) 二百三十一只手遮天(下) 看着方天成缓缓从人群中,张阔和刘远的眼神中,便顿时散发出了光彩。 是的,如果现在还有一个人可以拯救徐云野的话,那么那个人便只有方天成。 但就在方天成面对着众人的惊讶和疑惑,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衣角忽然被人紧紧的拉住了。 “方施主,你……有把握?” 不知何时,修梅大师已经出现在了方天成的身后,而他闪亮的秃头上,也早就满是汗珠。 “放心。”方天成笑了笑,轻轻放下了修梅的手,又转身向着李青峰道: “李道长,好久不见了。” “方天……神捕,你到底想说什么?”李青峰被方天成突然打断,不禁有些紧张。 “没什么,我只是再想,究竟是什么时候,李道长的武功,竟高强到可以从徐兄的刀下逃生。”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方神捕,今时不比往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可容不得你信口雌黄!”李青峰发怒道。 “好了,李掌门。” 见两人争执不下,李青峰身后的萧易鼎突然开口道。 “我想,方神捕既然有话要说,那么一定是他有所高论,对不对?” 萧易鼎突然冷笑一下,又看向了方天成。 “咱们这次大会,便就是为了理清真相。如果方神捕真的有什么其他的看法,那么请但说无妨。” 看着现如今萧易鼎阴晴不定的脸,方天成竟忽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萧易鼎,不应该是向着徐云野的吗?怎么如今却……这么让人不舒服? 可方天成也没心思再理会这些,他点了点头,便又转过身,向满堂的侠客道: “诸位,我今天到这里,只是为了说一句话,那便是徐云野,本就是无罪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徐云野犯下这样的答案,人证物证皆已齐备。方天成却为何能够说出如此骇人听闻的言论? 当下,便有不少侠客私下议论起来,有的甚至直接当堂大喊道: “骗人!”“假的!”“你是徐云野的朋友,谁会信你这样的话?” 李青峰见台下群情激奋,便又不禁笑了笑,向方天成道: “方神捕,你也看见了。如今徐云野的罪行,明眼人都看在眼里,你又何必说出这种惹人发笑的话呢?” 可方天成却摇了摇头,继续向台下道: “实际上,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我们凭什么想当然的认为徐云野是一个施罪者?而不是一个受害人呢?” “方神捕?难道我刚才讲的,你都没有听见?如果不是那徐云野先杀害了清心子与郭繁树两位掌门,金门道长又何必如此为难他?”李青峰道。 “是这样吗?”方天成转过头,露出一副微笑。 “可你究竟知不知道,杀害郭繁树的真凶,究竟是谁?” “谁?”台下的侠客们一起问道。 方天成大笑道,“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郭繁树的师弟——项繁空!” 听见这话,台下的侠客们顿时大惊失色。难道杀害郭繁树的人,不是徐云野,而是他的师弟项繁空吗? “方神捕,够了!”李青峰听见方天成的话,顿时有些气愤。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欢迎你这种哗众取宠的言论!” 可方天成却笑道,“李道长此言差矣。别忘了,方某也是公门中人,如果没有证据,我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见方天成说自己有证据,李青峰便不禁有些慌乱,他看了一眼萧易鼎,见他没有任何神色,便又放下心道: “哦,如果方神捕真的有什么证据,何不当众展示出来?” “好,如果,你愿意的话。” 说罢,方天成便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叠厚厚的信件,向台下众人道: “这,便就是项繁空勾结金门道人,多年来留下的罪状。其中便明确提到了,谋杀郭繁树掌门的经过。需要我念一念吗?” 听见这话,台下的恒山弟子,皆是一幅复杂的神色。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想到,那个杀害了他们师父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师叔! “你……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些的?不会是你伪造的吧!”李青峰惊愕道。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方天成轻轻一笑,“但有一件事,我希望大家能够明白,那就是,任何一种罪行,都永远无法被掩盖!” 李青峰听见方天成说出这样的话,洁白的面皮上顿时有些铁青,可事到如今,他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说道: “这……什么都证明不了,方天成,你还是不能解释……” “我知道,你是想问,清心子的死因吧。”方天成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有关清心子的事情,我没能查到。” “不过。”见李青峰刚欲露出笑颜,方天成便直接打断了他。 “我找到了,清心子这么多年来,所做出的那些罪行!很抱歉,虽然我不想这样只说,可是,崆峒清心子,真的是一个大混蛋!” “方天成,你辱我恩师!我……” 听见方天成如此贬低清心子,台下的崆峒弟子当下便忍耐不住,可就当他们欲起身而上之时,方天成却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你,需要我把证据拿出来吗?我想不必了吧,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对谁都好。” 说罢,方天成便意味深长的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侠客们,而这简简单单的举动,便已经让崆峒的弟子再不敢说一句话。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清心子这么多年在背地里干下来的勾当,已经不光光是欺压平民百姓这样简单了。如果方天成把他的证据全盘道出,那势必会牵扯诸多门派,而这,是崆峒派的弟子们不敢面对,也无法面对的! 于是,此刻的他们便只有沉默,可他们的沉默却也更加证明了,清心子的罪行! “所以,这就是我要说的了。”方天成突然露出了一副自信的微笑。 “徐云野的罪行,要么是被逼无奈,要么是受人陷害。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意。而之后的一些事情,也完全是出于骑虎难下的缘故。我请问各位,如果你们受人陷害,难道还愿意束手就擒,等候别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不成?” 听见这话,台下的侠客们,便又都沉默了下来。因为事情在经过了方天成的解释后,徐云野的罪行,也并非是一种无法被赦免的罪过。 因为江湖本就是如此,如果你不杀人,别人便一定就会杀你! 而此时此刻,见台下的众人皆是一幅信服之色,李青峰早就是大汗淋漓。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方天成竟然真的有能力,找出如此多的证据。 可这就是方天成,天下第一神捕!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他也破获不了的悬案,那么这件案子,也绝对不会出自人的手中! 而之所以,方天成能够查清整件事情之下的真相,也并非是完全出于他的能力。实际上,如果没有徐云野的帮助,他也无法找到全部的事实。 所以对方天成来说,并非是他破获了这件大案,救下了徐云野,而是徐云野自己救下了自己。 但就在方天成满心欢喜,继续为徐云野开脱的时候,他的身后,竟又响起了一阵如寒铁般冰冷的声音: “方神捕,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听见这话,方天成便顿时转过头来,可当他重新看向了萧易鼎现在的脸时,却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那副可怕的面容,他从来也没有看到过。 “你说,真凶不是徐云野,可问题是,为什么金门道人会把一切的罪行,都算在徐云野的身上,而又是为什么,他即便是遭受如此的骂名,也不愿意当众把这些话讲清呢?” 萧易鼎的话语,如利刃般字字诛心,可即便是这样,方天成却依然坚定的道: “那是因为……金门道人绑走了一个对于徐兄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谁?” “前白莲教教主岳虎阳的女儿,岳沛萍!” 方天成话音未落,在场的侠客们便又是大惊起来,如果金门道人真的绑架了岳沛萍,那么徐云野便真的有理由,和金门道人拼命。可问题是,方天成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相? 可方天成当然明白,他说的是真的,因为这些话,本就是萧易鼎对自己说的! 但究竟是为什么,现在的萧易鼎却像是完全站在了徐云野的对立面呢? 而就在方天成疑惑之时,萧易鼎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笑的那样豪放,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 “对不起,方天成,你说的,都是假的。” “什么?!”方天成顿时大惊道。 “出来吧,沛萍,让大家看看,你究竟是不是被金门道人抓走了。” 萧易鼎话音未落,高台的另一侧,便已经缓缓走上了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她是那样的羞涩,也是那样的清纯,仿佛就真的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岳沛萍。 可方天成却清楚的知道,那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因为在当场胧月楼的大案时,他曾经亲眼见过岳沛萍! 但就在此刻,萧易鼎却突然挥了挥手,让那个“岳沛萍”下去,又继续道。 “明白了吗?方神捕,你说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而且,就算你能够解释得了这一切,你还是依旧无法解释清楚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方天成已经是大汗淋漓。 “那便是枫林大师,与紫云道人的死!” 萧易鼎话音未落,台下已经是一片不可置信之声。因为他们都知道,枫林大师与紫云道人在江湖中的地位,是多么的崇高。 可难道事情真的如萧易鼎所说,徐云野竟然会丧心病狂到杀害一个没有武功的老僧,和一个德高望重,隐居山川的道长吗? “我……你……” 事到如今,方天成根本没有能力,说出一句辩解的话。虽然对于紫云道长的死讯他还没有听说,可那一日,枫林大师的死,他却完完全全的看在了眼里。 “方神捕,你没话说了吗?”萧易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突然看向了在场的侠客道: “大家都知道,枫林大师和紫云道长,都是什么身份。就算方神捕刚才说金门道人的死是死有余辜,可他们两位是绝不可能和金门道人同流合污的!” 萧易鼎顿了一顿,又道: “所以,方神捕,徐云野的罪行,依旧是无法被饶恕的,即使,他是我的兄弟。” “你,你还知道他是你的兄弟?” 此刻的方天成,早已是怒不可遏。但他愤怒的,并不是萧易鼎当初对自己的欺骗,而是萧易鼎对徐云野的背叛! “徐云野,当然是我的兄弟!”萧易鼎非但不怒,反而很沉稳。 “但在场的诸位,又何尝不是我的兄弟?我萧易鼎绝不会为因为包庇一个罪犯,而让全武林的朋友,遭受到这样恶徒的伤害!而这,便就是我对徐云野下出诛杀令的原因!” 听得萧易鼎如此说,满堂的侠客们,便又是同时鼓起掌来。 因为虽然,他们的恩师,朋友,前辈,都已经遇害,可幸运的是,他的身边,还有着像萧易鼎这样大义灭亲的真正大侠。 此刻的方天成,早已经惊呆在了原地。因为现实就是,他没能救出徐云野,更无法揭穿萧易鼎的骗局! 可忽然间,高台之上的萧易鼎,却又打断了持久不绝的掌声。 “承蒙各位不弃,愿意听萧某的这些肺腑之言,但萧某,还有一言,希望诸位静听。” “萧大侠,您就讲吧,我们都愿意听!”“是啊,只要萧教主一句话,刀山火海,我们也下得!” 见台下的迎合声此起彼伏,萧易鼎不禁笑了笑,可突然间他的脸色又痛苦了起来: “如今虽然真相已经理清,可是,真凶徐云野,却还是逍遥法外……” 萧易鼎身边的李青峰道,“萧教主何必如此忧虑?只要有您在,何愁擒不住那徐云野?” “不,李道长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萧易鼎叹了口气,又道: “如今,江湖上的各位名宿大家,全都遇害。可大家想想,像徐云野这样的人,难道只有他一个吗?如果那天,江湖上又出现了王云野,赵云野,那我们岂不是又要遭受他们的毒害?” 听见这话,李青峰故作恐惧,低头向萧易鼎道: “那敢问萧教主有何应对之法?” 萧易鼎眉头一蹙,叹气道: “如今之计,便只有将武林上的大小门派,全部集合起来,形成一个新的同盟。而只有集合了全天下的力量,像徐云野这样的恶人,才会永远的消失!诸位,萧某今日斗胆向大家提出一个倡议,那就是让我们,组成一个新的同盟吧!” 听见这话,台下的侠客们便又是沉默了下来。虽然萧易鼎的话有些道理,可每个宗派,都有着自己的规矩,有着自己的传承,如果现在,将全部的门派整合到一起,那么他们的利益又如何才能保障呢? 可事到如今,在各帮各派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却再也没人能够说出一句反驳的话。u看书 ww.uukanshu 因为此时此刻,白莲教和萧易鼎,便就已经是全天下最强的存在! “好主意!”李青峰听萧易鼎如此说,激动的大声道: “如果萧教主有意,我等愿意奉萧教主为武林盟主!大家说是不是?” 听李青峰先带头发言,台下的侠客们便再也无法说出什么,尽管他们的心中是一百个不认同,可此时此刻,他们却也只能挥舞拳头,喊出一句句言不由心的话: “萧教主当盟主!”“萧教主当盟主!” “哎呀,你看,我只是……”萧易鼎听见台下一片响应,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可脸上的笑意,却早已无法掩盖。 “好!既然大家看得起我萧某人!那么从今日起,我们全武林的大同盟,便正式成立了!而萧某也一定会做好这个盟主,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霎时间,欢呼声,呐喊声,鼓掌声,便一同从英雄大会的会场上,响到了九霄之外。可这样的声音,却只能让方天成感到一阵阵透骨的寒意。 原来,这才是萧易鼎真正的意图。他背弃兄弟,陷害忠良,欺骗自己。目的不过是让他的这只铁手可以一手遮天! 那么,在那只冰冷的铁手下的天空,又究竟会是怎样的灰暗呢? 232 铁拳统治 二百三十二铁拳统治 方天成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做到一手遮天。 可谁都清楚,萧易鼎的那一只手,没有着任何的血脉与温度。 也许这就是他得以成功,一具控制整个中土武林的原因?没人能再说得清,因为此时此刻,全场响起的,便只有那如同幻梦般的呐喊。 方天成,终究还是输了。 看着侠客们高举的手臂和从嘴唇中喷出的狂热的唾星,方天成竟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无力。 可事实就是,他已经无法改变任何事,更无法还给徐云野一个清白,可谁又能想得到,那个亲手将徐云野推上断头台的,会是他的结拜兄弟呢? 强烈的不甘,瞬间涌上了方天成的内心,可当他再度抬起头时,他的面前,便只剩下了萧易鼎微笑的脸。 是啊,他赢了,当然可以笑,大声的笑,尽情的笑。可难道在这个世界上,便真的无人能够再和他抗衡吗? 想到这里,方天成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他闭上了眼睛,默默的转过身去,不敢再多看那只铁手一眼。但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慷慨豪迈的吼声。 “萧教主,你的提议,贫僧不答应!” 这一声如同雷鸣的吼声,瞬间将全场的哄乱,再次变为了寂静。也让萧易鼎的脸色,稍稍阴沉了下来。 而那声吼叫的主人,便正是修梅大师。 当方天成亲耳听见了修梅大师的呐喊时,心中便顿时升起了一阵暖流。可突然间,他的心脏却又再次狂跳了起来。 事已至此,萧易鼎的胜利,几乎是已成定局。那么,即便是修梅大师可以站出来反对萧易鼎,又能得到多少成效呢? 但这,便就是修梅为侠的本分。因为他一直都记得,思禅大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所以作为少林寺未来的方丈,他也清楚,自己应该站出来,抵制萧易鼎的阴谋。 可当他真的呐喊出了那句由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时,却还是不禁冒出了几滴冷汗。 因为现在,萧易鼎就已经是全天下武功与权势,最高的人! 而正因为如此,现在的萧易鼎,甚至都不需要亲口回应修梅的话。 “修梅大师,你这是何意?”李青峰见修梅发难,便先惊讶道: “如今全天下武林,上下离心,如果趁着这个机会,大家能够团结起来,岂不是一件好事?” 可面对着李青峰的疑问,修梅却并未退后一步。 李青峰见修梅不为所动,便又道: “修梅大师,你可是少林未来的方丈,以你的身份的地位,就算是建立了同盟之后,依然可以身居高位。这一点……萧盟主可以保证!” 萧易鼎点点头道,“不错,修梅大师,萧某素来仰慕少林的高僧,就算是将来你们加入同盟,我也不会干涉任何少林的事务。这一点,大师可以放心。” “放心?你叫我怎么放心!”听见萧易鼎的话,修梅大师终于再也无法忍耐。 “萧易鼎,这个同盟究竟是为了谁好,想必你比贫僧明白得多!贫僧再此奉劝萧教主一句,我们习武之人,为的是应该行侠仗义,修身养性,并不是为了聚众行事,呼啸山林的!” 听见这话,萧易鼎轻轻一笑,又道: “大师误会了吧,萧某发起这个同盟,只不过是为了维护大家的利益。并无任何其他的心思。待日后我等势力大了,朝廷定会派人前来招安,到那时我等共同入朝为官,封妻荫子,也不枉废了这一身的武艺,如此难道不好?” 听见萧易鼎的话,台下的侠客们,便分成了两派。一派是高声叫好,一个劲儿的夸赞萧易鼎高瞻远瞩,另一派则是不动神色,默默叹气,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把目光全部移到了修梅的身上。 而修梅也当然丝毫不惧,向萧易鼎道: “萧易鼎,你的话说出来,岂不羞愧?难道我们习武之人,练就这一身的武艺,就是为了当官享富贵的?难道大家都忘了当初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好汉的下场?有如此前车之鉴,我们便应该守好本分,做一个习武者应做的事,而是终日都想着,怎样去舔当官人的屁股!” 修梅大师当年便就是一个心直口快,不奉经典的侠僧,故如今虽然当上了代理方丈,依旧不改往日本性。可现如今他的一番话,却让李青峰不满了起来。 “修梅大师,你好歹也是出家之人,怎么还说出如此粗鄙之语?再说了,今时不比往日,萧盟主也岂是宋江那样的人可以相比的?我奉劝大师你还是不要以一人之力,违背大家的意愿,如果你现在愿意点头,将来也少不得护国大法师之位!” “放屁!”修梅大师当即勃然大怒道,“李青峰,你好歹也是名门正派的传人,如今怎会为了眼前的小利,甘愿断了你华山千年的传承?真不知广宁真人如泉下有知,该会如何唾骂你这等无父无师之徒!” 李青峰听得这话,顿时羞愧难当,恨不得钻入地缝之中,可正待他刚欲出言掩饰,萧易鼎便又开口道: “修梅大师,看来你是诚心和萧某过不去了?” 修梅大笑道,“萧易鼎,想让我做出欺师灭祖,背弃宗门的事情,除非是青天倒转,大江西流!今天贫僧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说罢,修梅便一把推开拉住他的少林弟子,横起他的戒棍道: “来来来,萧易鼎,今天贫僧便向你讨教讨教!看看是你的手硬,还是贫僧的戒棍硬!” 可见到修梅如此挑衅,萧易鼎非但不怒,反而大笑了起来。 “修梅大师,讨教呢,萧某是不配的,但求大师能够指点两招了!” “恶徒,到了现在,还敢大放厥词!看棍!” 修梅见萧易鼎竟无一丝防备之意,心头怒意更甚。便紧握戒棍,箭步上前,接连使出几道除魔棍法来。可任由修梅如何提转内力,让碗口粗的戒棍轮动如飞,每一次却也只打在萧易鼎的铁手上,除了震出阵阵巨响,便再也伤不得萧易鼎分毫! 见到此情此景,即便是处事不惊的修梅,也不禁有些慌乱。毕竟刚才自己的几招,都是在盛怒之下,使用了十二分的劲力发出。可萧易鼎的武功竟然高深到了不需任何身法,便足够挡下他全部的进攻! 此时此刻,一旁的侠客们,早已是看得呆了。看来萧易鼎虽然很少出手,可武功竟如此之高!想到这里,侠客们又不禁对萧易鼎又敬又怕,再不敢议论一句。 但接连的几次进攻之下,修梅却也忽然间发现了萧易鼎不经意间的破绽。于是他内力一震,便抓住了这个机会,直接将戒棍正正的击打在了萧易鼎的要害心脉! 击中了!修梅眼见戒棍重重的点在了萧易鼎的心脉,心中不禁大喜。毕竟无论是武功多么高深的人,但凡是心脉受损,也必定会遭受重创!可就在修梅认为大事已定,可以喘一口气的时候,他竟然又瞬间惊恐的魂飞天外。 因为萧易鼎在中了那一棍之后,竟然没有倒下,反而正看着他笑! “这,这怎么可能,萧易鼎,你不是……”修梅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修梅大师。”萧易鼎向前探了探身子,用极轻的声音的道,“你看看,萧某的易筋经,练得还可以吗?” 听见这话,修梅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可此情此景却也让他深深的明白,如果萧易鼎真的能够抗得过自己的那一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利用了易筋经,将自己的心脉,移到了别处! “你……你为什么,会有……”修梅不禁后退了几步,手中的戒棍也瞬间掉落在了地上。 “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的那么明白!” 突然,萧易鼎便爆喝一声,铁手翻转为掌,正中修梅的小腹,竟一下子将修梅直接击飞了一丈之远! 看见修梅落败,方天成急忙跑到修梅的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可此时的修梅大师,却只能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什么也做不了了! “萧易鼎,你伤我师叔!我们……”几个少林僧见状,便想要一同而上,为修梅报仇。可霎时间,当他们看见了萧易鼎那冰冷的双眼时,却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还有谁……想跟萧某过过招吗?” 随之萧易鼎的夹带着内力威压的一声响彻整个大厅,满堂的哗然也顿时沉浸了下来,而此时,每一位侠客的眼中,便只剩下了震惊与恐惧! 萧易鼎竟然能在一击之内,便击溃少林寺的最强高僧,那么他的功力,到底何等恐怖的境界? 似乎在随着修梅的身体,飞出去的瞬间,所有侠客内心中含有的最后一丝反抗,便也彻底的荡然无存。此时此刻,面对着那一尊如同雕像般屹立的萧易鼎,他们便也无法说出任何一句反抗的话! “萧盟主武功盖世!我等愿为萧盟主马首是瞻!” 听到李青峰带头呼喊,整个大厅上的侠客们,也同时呐喊出了整齐的口号。但在一片片的音浪之下,方天成却只能感到一阵极致的冰冷。 如果,连修梅大师都不是萧易鼎的对手,那么普天之下,还究竟有谁能够阻止萧易鼎的阴谋! “方施主……” 随着一阵轻微的呼唤,方天成便又再次从思虑中清醒了过来,而在他的面前,却是修梅大师的手。 “我在,修梅大师,你……你怎么样?”方天成焦急的问道。 “别……别管我。”修梅咳了一口鲜血,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小腹,“走,快走!” “我,我不能留下你,你现在……” “听我说……”修梅大师用力摇晃着脑袋,“去找,去找徐云野,只有他,才能击败萧易鼎!” “可是……” “方施主,只有你,才能……找到他,记住,无论怎样,也不能……不能让萧易鼎的阴谋得逞!” 看着痛苦却坚毅的修梅,方天成的心中,早已是千般的难受。但他也明白,现在唯有找到徐云野,才能彻底粉碎萧易鼎的阴谋。 可是,徐云野现在又在哪里呢? “去,快去!别……别管我!” “我……我明白了。”方天成长叹了一口气,便咬紧牙关,飞速的跑出了大厅。此时此刻,他已经再也听不见修梅的呻吟,也再听不见漫天的呼声。在他的脑海中,便只存在一个名字——徐云野! 而眼尖的李青峰,在看到方天成跑出的瞬间,心中便有些疑虑。于是他小心的扶到萧易鼎的身边,对他的耳边道: “萧盟主,你看,方天成他……” “不用在意。”萧易鼎一边微笑,一边向着台下的侠客们挥着手。 “方天成之所以可怕,便是在于他的心计,可现在,他根本就没有施展心计的机会!”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应该关注的,是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同盟刚刚建起,有的是事情,值得我们费力,现在对付方天成,只需一个二流的杀手,根本不需我们大费周章。” “是,萧盟主教育的是。”李青峰忧愁未消,“那徐云野……他,他是怎么杀了紫云道人的?” 萧易鼎长呼了一口气,“不知道,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啊?为什么,您不是一直说,徐云野是您最大的敌人吗?” “那是以前,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丧失了信念的废物。”萧易鼎突然苦笑了一下,又摇摇头道: “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 “那,那您……”李青峰不解道。 “我累了,去休息一下。” 说罢,萧易鼎便摆了摆手,向台下的侠客做了简短的道别,便走下了高台,u看书 ww.uukansh向着大门缓缓离去。而此时此刻,伴随着他的离开,所有侠客的目光,也随之目送他直到消失。 今日的天空,已经阴沉的让人透不过气。就仿佛是萧易鼎的心情一样。 他离开了会场,再一次攀上了那高耸的小楼。看着楼下熙熙攘攘,根本连生存的意义是何都不知道的侠客们,他的眉角,才稍稍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这个天下,终于冠以了他的名号。从今天开始,整个武林,也都将在过往的废墟上重现新的秩序。 这,是他一生奋斗的目标,而今日,他的理想,也终于实现了。 想到这里,萧易鼎不禁又笑了笑,他离开窗边,坐到了自己的那张椅子上,安详的享受着这个属于他的时代。 但就在这时,阴暗房间的角落,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如野兽般低沉的嘶吼! 那声嘶吼,是那样的痛苦,也是那样的愤怒。而随着声音的出现,那片黑暗之中,竟也突然冒出了两只血红的眼睛。 可现在,当萧易鼎看见那两只眼睛的时候,他没有慌乱,也没有恐惧。而是突然大笑了出来。 因为,他明白,那个人。便就是那个让他朝思暮想,无法安眠的人! “六弟,你——来了!” 233 断刃(上) 二百三十三断刃(上) 徐云野,一个被命运所遗忘的名字。 最终,他还是没能挽救一切。他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名誉,也失去了他最爱的人。 当那具残破的身躯,缓缓从阴暗中冒出时,似乎整个天空,又阴沉了几分。可谁都清楚,无论是怎样的阴郁,都已经在无法比得上徐云野的那已经被尘封的心。 为什么命运,是如此的不公?为什么,一切的悲剧,都要他来承担呢? 没人能够知道答案,就正如此刻的徐云野,毫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将自己身边的一切残忍夺走的人,会是自己的结拜兄弟。 可徐云野却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必须要来追问一个答案。 所以,他从那条宁静的溪水,跋涉到了萧易鼎的阁楼,也从沉寂的黑暗中,再一次站起。 但当他真切的看见了萧易鼎,那个他曾经最为信赖的兄长时,却突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事到如今,即使他能够问出一切的真相,又能如何呢?说到底,他不过还是一个一事无成,在苦海中几欲窒息的行尸罢了。 而这样的他,又究竟能不能击倒那只可以遮天的铁手呢? 但就在徐云野目眩神迷的时候,萧易鼎却已经站起了身子。他既不惊慌,也不兴奋,似乎跟一切都没有发生时差不了太多。 “六弟,你,来了。” 面对着萧易鼎突然的话,徐云野甚至都不清楚该怎么面对。此刻的他,便只能颤抖着身躯,紧咬着嘴唇,让鲜血的气味,流进自己的喉咙。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暂时让他放下那滔天的恨意。 “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萧易鼎突然叹了口气,“实际上,你现在应该躲起来,找一个天涯海角的地方,再也不出来。” 说罢,萧易鼎便露出一股轻蔑的冷笑,又走到了徐云野的面前,直视着那双既愤怒,又胆怯的眼睛。 “说实话,我不想亲手杀了你。” 可徐云野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他长叹了一口气,向萧易鼎问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萧易鼎笑道。 “为什么……你要做下这些事情,为什么……你要背叛大哥?”徐云野的双眼中满含痛苦。 可萧易鼎却摇了摇头,无奈的苦笑了两声。 “我没有背叛他,因为——我从来就不认为,他是我的大哥。” 萧易鼎的话,顿时让徐云野心如刀割,可他还是强压着心头的苦涩道: “可我……却真的拿你当二哥看。” “对于这一点,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萧易鼎叹了口气,“可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不后悔。” “你不后悔?”徐云野的双眼竟像是要喷出火,“萧易鼎,你究竟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良心?”萧易鼎也突然暴怒道,“你跟我说良心?告诉你,如果我还有一点良心,那我根本都活不到今天!” 说罢,萧易鼎似乎平静了一些。 “算了,我不想多说了。徐云野,如果你是来报仇的,那么,我给你这个机会。” 萧易鼎张开了双手,又闭上了眼睛,不知是无所畏惧,还是根本就不把徐云野放在眼中。 “不,你的罪孽,已经不是靠死可以偿还的了。”徐云野突然紧握住了刀柄,可忽然间,他便又放松了下来。 “告诉我,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吗?” “会场上的事情,你都看见了?” 徐云野点了点头,“看见了。” 萧易鼎突然笑了笑,“那,说实话,你是不是认为,我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叛徒。” “叛徒?萧易鼎,你认为光是叛徒两个字,就足够形容你所犯下的一切?”徐云野紧咬牙关,又道: “不论怎样,你都不应该,对沛萍下手的!” 说完这句话,徐云野甚至已经无法呼吸,一想起自己的爱人死在自己怀里的瞬间,他便只能感到一阵肝肠寸断的痛苦。 可看着痛苦万分的徐云野,萧易鼎只是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我不想,可是我没得选。欲成大事,就必须在心中养一只恶鬼。这些道理,我相信你不需要我来告诉你。” “所以……为了今天的这些,你甚至可以抛弃你的兄弟?” “是。”萧易鼎叹了口气,“徐云野,我其实一直很欣赏你,可是,你也是我最忌惮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太在意这所谓的……情义。”萧易鼎顿了一顿,又道: “所以,我必须铲除你。” 听见这话,徐云野突然大笑了起来,可他的笑容,却是那样让人心碎。 “那么,为了这些事情,你究竟都做了多少?” “很多。”萧易鼎摇了摇头,“甚至,从我跟岳虎阳相识的第一天起,我就明白,他是一个我可以利用的人。” “所以从那时起,你就开始筹备这些事情了吗?”徐云野苦笑道。 “不,因为你不明白岳虎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萧易鼎道,“虽然人们在评价他的时候,总是会先提到他的武功,可实际上,他的心计,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萧易鼎叹了口气,又道: “这么多年,白莲教在他的手下,早已是紧密得如同一块铁板。或许你只认为他不过是一个爱喝酒,好仗义的兄长,可白莲教的每一处地方,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这……我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那当然,因为岳虎阳,真的是一个英雄。这是我的心里话,当然,你也是。只不过,比起心计,你还远不如他。” “可是到最后,还是你赢了。” 萧易鼎的嘴角稍稍上浮了一下,“是,但为了今天,我却整整用了十年。” “十年吗?那刚好是大哥……患病的时间。莫非……”徐云野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不要多想。”萧易鼎解释道,“我是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去主动害他的,他的病,真的是因为他自己。虽然他真的是一个英雄,可他的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他太过在乎这些情义,所以,在赵弈离开之后,他才会心力交瘁,直至病倒。” “可如果他不病,也就没有你的今天了,对吗?”徐云野冷笑道。 “当然,所以,我才会告诉赵弈,是岳虎阳亲手选择放弃丁秋水的性命。” “什么?五哥的离开,也是在你的计划下?” “不错,我早就知道,丁秋水的身体不好,所以也早就准备的眼线,密切的记住了他们所说的一切。”萧易鼎得意的笑了笑,“可实际上,保小不保大的提议,是丁秋水自己提出来的。” “你……”徐云野捏紧了拳头,“原来大哥是因为你才……” “但这不能怪我,要怪,还得怪岳虎阳他太心软。”萧易鼎眯紧了眼睛,又道: “而我只不过是利用了这个机会罢了。” “那么,在大哥病倒之后,你就开始准备今天了吗?”徐云野看向了楼下的侠客们道。 “是,只不过,没那么容易。还记得我的话吗?整个白莲教,都有着岳虎阳的眼线。所以,我只能隐秘的筹备一切,直到……那一天。” “哪一天?” 萧易鼎冷笑道,“你还没有忘记,十三弟的死吧?” “难道?”徐云野已经惊讶的动弹不得。 “不错!十三弟的死,也跟我有关。”萧易鼎长呼了一口气,又道: “但这,也要怪岳虎阳他太喜欢多管闲事。如果不是他派十三弟偷听我跟九弟的密探,我也不愿意伤害那个孩子的,毕竟那个时候,他不过才十六岁。” “十七,那年,他十七。”徐云野沉痛的闭上了眼睛,因为一想到十三弟金柳子那张稚气未消的脸时,他便心如刀割。 “对,反正,也都无所谓了。”萧易鼎满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那又是什么,能够让九弟甘愿杀死兄弟,也要做的呢?”徐云野问道。 直到现在,徐云野还依旧忘不了,在那个满是火焰的院子中,自己亲手斩杀张翼飞的事情。而他也忘不了,张翼飞在临死前,对自己所说的话: “我有了一件,值得为之付出生命的事情。” 那么,那件事情,又究竟是什么呢? 但当徐云野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萧易鼎却忽然摇了摇头。 “其实,那件事情,便就是今天的这一切。”萧易鼎指了一下高楼下的地面。 “我告诉他,我要构建的,是一个全新的时代。而幸运的是,九弟是一个能够明白我所想的人。所以,即便是九弟没能看到今天,他也已经值得了。”萧易鼎叹了口气道。 可听见萧易鼎的斑驳,徐云野却只能感到一阵恶心。而忽然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所以,妖书案,也都是在你的策划之下?”徐云野又问道。 萧易鼎点了点头,“是,当年,在机缘巧合之下,我有幸见到了太子一面。而你也知道,那个时候的太子,只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福王代替了位置的废物!” 说到这里,萧易鼎的声音便又激动了起来。 “可是,在我的帮助下,太子已经凭借着妖书案,坐稳了位置。还为了他,将本是纷乱的江湖,整理的井井有条。那么,等到他继位的那一天,你说说他会怎样感谢我?” “所以……你建立这个同盟,只不过为了你日后的飞黄腾达?” “当然,像这些做皇帝的,其实最忌惮的,就是我们这些以武乱禁的人,所以,我才会替他将整个江湖的隐患,全都肃清!但实际上,这些也是我的想法。”萧易鼎冷笑了一声,又道: “可这,还远远不够。” “你……你还做了什么?”徐云野大怒道。 “还记得,那个花花公子,叫……对,刘不渝。那个自以为珍视感情,却辜负了爱人的那个天眼。”萧易鼎笑道。 “难不成……” “是的,他的离开,也在我的计划之下,不过徐云野,别忘了,这件事情,也跟你有关。” 听见这话,徐云野的内心,便又是一阵颤动。 他永远也忘不了,在云南的那片充满着死亡与希望的雨林,更忘不了,那个早就将自己的罪孽,变成了一段段青丝,从头顶上剃光的刘不渝。可更让他痛苦的,却是那件事情,他也参与到了其中。 因为如果不是自己因为丁不语的死,而像刘不渝寻找线索,刘不渝便根本不会遇到蓝婉晴,也不会选择以出家的方式,来偿还他的罪。 可难道,一切真的如同萧易鼎所说,刘不渝的离去,全是因为自己吗? 萧易鼎见徐云野不再说话,便又缓缓道: “唉,可怜刘不渝自以为,只要他离开了蓝婉晴,他所欠下的一切,就都能偿还。可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可以偿还的罪。” 说罢,u看书.uukansu 他又指向了徐云野。 “实际上,蓝婉晴自从刘不渝走后,就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而幸运的是,他找到了我。而我,当然也愿意告诉她真相,只不过,我需要一件东西交换。” “难道……” “不错,就是纳鲁族的圣药和蛊虫。”萧易鼎笑了笑,“所以,丁不语的死,其实是我指示蓝婉晴去做的。而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你,把尘封的过去,全部挑出来!” “为什么?”听见这话,徐云野顿时失魂落魄起来。 “三哥……他又妨碍你什么了?你为什么要如此对他?” “那是因为,他有着一双天眼,而那双天眼,是属于岳虎阳的!” 萧易鼎长叹道,“自从十三弟死后,岳虎阳对我的怀疑,便又增多了。可在一切的事情,都由九弟承担之后,他也无法找到任何对我不利的证据。所以,他暗地里联系了刘不渝,让他追查我的罪证。” “而那个时候,我再别无选择,因为你也明白,刘不渝有着一双天眼!所以,为了我的计划,他必须走!” “可你应该明白,你做下的这些,对三哥来说,是多么残忍!”徐云野大吼道。 “残忍?”萧易鼎轻蔑的笑了笑,“不,徐云野,这还不算最残忍的。 说罢,萧易鼎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无比,而他的语调,也逐渐无情起来。 “你还记得,胧月楼和上官是非吗?” 234 断刃(下) 二百三十四断刃(下) “你说什么?”听见萧易鼎的话,徐云野竟忽然感到全身的经脉都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 “是的。”萧易鼎笑了笑,“我是在说,胧月楼的案子,也和我有关。好好想一下吧,关于整件事情,你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就比如,施韬是如何知道上官是非就是背叛者的,还比如,他是从哪里得到纳鲁族的圣药的?”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道: “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施韬,本来是我的人。” 听见这话,徐云野突然间感到天旋地转,可在一阵难以置信的眩晕之后。他便突然间明白了萧易鼎的意思。 还记得,当初方天成设下巧记,让施韬自己主动讲出自己的阴谋之时,他曾经亲口说过一件事。 那就是,施韬的身后,还隐藏着一个幕后的黑手。 可难道,那只黑手,便就是萧易鼎的铁手吗? 萧易鼎见徐云野诧异的样子,又轻轻的笑了笑。 “是我,那个人就是我。” “可是……施韬为人高傲,他从不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那他又为何会听从你的差遣?” “那是因为,我有着足够让施韬放弃他自尊的情报。”萧易鼎道。 “你是指,四哥曾经是胧月楼杀手的这件事?”徐云野叹了口气道。 “不错。”萧易鼎点了点头,“虽然施韬这个人,向来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可只要是稍稍牵带上曾经的那件事,他就会立刻放下身份,卑躬屈膝!” 说罢,萧易鼎又轻蔑的摇了摇头,毕竟即使是施韬这样武功高强,极富心计的人。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那你,又究竟是怎么知道,四哥的过去的?” “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徐云野。”萧易鼎大笑道,“没有人可以隐藏他的过去,任何人都不行。” “所以,只要上官是非一天是一个背叛者,那么他终生,就是一个背叛者!” “四哥,不是背叛者!”徐云野厉声道,“他只是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 “也许吧,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要害怕呢?”萧易鼎用铁手直指徐云野的眼睛道: “事实就是这样,无论是施韬也好,上官是非也罢,他们,都不过只是一群沉溺与过去的可怜虫,就这么简单。” “可是……”徐云野像是被萧易鼎洞穿了内心一样,突然间连话都无法说得通顺: “你……你又为什么,非要针对四哥,他……他是个谨言慎行的人,本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 “可他却是岳虎阳的人。”萧易鼎摇了摇头,“而且是最忠诚于岳虎阳的人。” 关于这一点,徐云野的确无法否认。毕竟,当岳虎阳亲手瓦解了胧月楼,让上官是非重获新生的那一天起。上官是非便成为了岳虎阳最忠心的兄弟。 但即便是如此,徐云野却依旧无法认同萧易鼎的做法。 “可难道,只是因为这个,你就要那样老实的一个人,承受这样的折磨?”徐云野嘶哑着嗓音道。 “不,徐云野,你还没明白吗?”萧易鼎突然拧紧了眉头,“他的一切,都要怪他自己,如果不是他当初良心发现,主动去收养一个被他亲手灭门的孩子,他根本就不会有今天!” 听见这话,徐云野顿时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萧易鼎看似狡辩的话,却真的存在着一些道理。 可徐云野当然也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前因后果。如果不是萧易鼎在背后不停的推动着事情的发展,一切都根本不会到今天的地步! 而他也似乎突然想通了一件事,而这件事,足够让他的身躯,颤抖得不像样子。 “难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全都是在你的控制之下马?” “那也不一定。”萧易鼎笑了笑,“就比如,玉剑君子和修罗会的事情,跟我就没什么关系。因为你也知道,玉剑君子的野心,根本就不在我之下。” 的确,玉剑君子,并非是一个可以屈居人下的人。而作为一个想要掌控整个天下的人,玉剑君子也当然是不会同萧易鼎合作的。 但就在此时,徐云野也同样想起了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 萧易鼎似乎是看出了徐云野的质疑,他轻轻一笑,又继续道: “但当然,一些对彼此都有利的事情,我也不会拒绝。” “所以……这就是,你学会了易筋经上的功法的原因?”徐云野叹了口气道。 “不错,但你绝不会想到,我是用什么,来交换易筋经的。”萧易鼎眯紧了眼睛,“好好想一想,玉剑君子,是不是有过一个他不该有的东西?” “你是说,我的刀?” 听见这话,徐云野又不禁握紧了自己的刀柄。 “是的,就是你的刀。”萧易鼎道,“你还记得吗,许多年之前,在你喝得大醉的时候,你曾经让我看过你的刀。而幸好,我的记忆力,还不算太差。” 事到如今,徐云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玉剑君子,会拥有一把跟自己的佩刀一模一样的刀。曾经的玉剑,用这把足够以假乱真的刀,欺骗了孙康,迫使自己不得不参与到修罗会的事情之中。可那个时候,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想到,自己刀的秘密,竟然会是萧易鼎透露出去的。 但就在这时,萧易鼎却又已开口: “这还不算完呢,你一定不会忘了,十二弟的事情吧?” “难道……”听见这话,徐云野的全身的青筋都瞬间鼓胀了起来。 薛天傲,一个冰冷,却永远满怀热情的人。 过去的他,曾经是徐云野最好的兄弟,也是他最为忠诚的战友。但就在几个月之前,这个如同寒冰般坚韧的人,却永远的离开了他。 可难道,连这件事情,也在萧易鼎的掌控之中吗? 萧易鼎看着徐云野痛苦的表情,突然长叹了一口气道: “说实话,其实有关薛天傲的事情,我也很后悔。但这些,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你他妈的,萧易鼎!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徐云野瞬间狂怒了起来。 “因为你!”萧易鼎直指徐云野的拧紧的眉间,“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想让他去死!” 说罢,萧易鼎顿了一顿,又道: “其实最开始,我是不想让这些事情,牵连到你的。毕竟在我的眼里,你一直很……简单。我不知道这个词语合不合适。但是,徐云野,你是一个不会因为利益,不会因为声誉所动摇的人。” “可这,却也是我最害怕的一点。”萧易鼎拧紧了眉头,“因为,说到底,你还是太在乎这些情义。而这就意味着,我们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敌人!” “这些……你都没必要再说了。”徐云野突然苦笑了一声,“从胧月楼和修罗会的事情上,我就知道了,你想让我死。” “可你就是没死,对吗?”萧易鼎摇了摇头,“我想过很多原因,第一点,便就是因为你的身边,还有着很多愿意帮助你的人——就比如薛天傲。” “所以,你故意让他去峨眉送信,让他遇见那些日本人。而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同那些日本人接下仇怨。”徐云野叹了口气道。 “不错,我知道,那一天,那些日本人会来,所以我才会让薛天傲到峨眉去。而你为了报仇,也一定会前往日本,到那时,无论你会不会死,我都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完成我的计划。别忘了,虽然我的身边埋伏着岳虎阳的人,可他的身边,也同样有我的人,所以我才能知道,他那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听见这话,徐云野的内心便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可忽然,他又向萧易鼎问道: “可是……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苦言师太和那些日本人的关系的?这些事情,你本不应该知道。” “那是因为,这个!” 突然间,萧易鼎已经亮出了自己的那只铁手。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也已经早就厌倦了这些陈年往事。”他叹了口气,又道: “不过,正是因为这只铁手一直在提醒着我,我才永远都不会忘记,什么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不就是现在的这些吗?”徐云野眼眶欲裂,“为了这些,你就甘愿牺牲你的兄弟?” “是!也包括你,徐云野!”萧易鼎大声道,“我本以为,你会死在日本,可你却还是回来了!” “谁知道呢?”徐云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现在的我,跟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我都知道,所以,我才会安排下这样繁复的计划。从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开始行动了。”萧易鼎轻轻一笑,又道: “当年,我派独孤信杀害了金门道人的徒弟,故意和他结下仇怨。并在暗中推波助澜,让他建立了反白莲教同盟。又传出了风声,让他自以为,岳沛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实际上,她不过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小丫头,白莲教有没有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萧易鼎,你再敢说一句试试?”提起岳沛萍,徐云野便像是一头野兽一样,瞬间暴怒了起来。 “别急,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萧易鼎顿了一顿,又道: “在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便让李青峰和杨十六故意告诉你金门道人的计划,让你不得以的踏入了这摊浑水里。而以你的性格,你也一定会越陷越深,直到成为全天下的公敌!” 可萧易鼎忽然又叹了口气,“但我却还是忘记了一点,那就是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小看岳虎阳,即使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那是,萧易鼎,你做梦都不会想到,大哥在临终前,还能将你一军吧!”徐云野轻蔑的笑道。 “是,我的确没有想到,可当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后,那就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了。”萧易鼎忽然大笑道,“岳虎阳想依靠紫云道人的实力,来剥夺我白莲教教主的位置,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你徐云野,也会被我利用!” 听见这话,徐云野瞬间呆立在了原地。因为他已经瞬间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杀死了紫云道人,杀死了枫林大师,消灭了岳虎阳最后翻盘的希望;他听信了萧易鼎的欺骗,为他铲除了天下武功最高的一批人,扫除了萧易鼎前路的一切障碍。而最重要的是,他亲手杀死了他大哥的孤女,他本应保护的侄女,他最爱的人——岳沛萍。 霎时间,徐云野的身躯,竟也在无法承受他罪恶的灵魂,随着一声重重的山崩之声,徐云野的身体,也瞬间跌倒了下来。 是啊,他究竟都干了什么?为了自己那本不存在的情义,他究竟都干了什么? 随着泪水从徐云野的眼眶中流出,这个受尽了千百般苦难的男人,竟忽然间痛哭得无地自容。 此时此刻,他的身边,在没有一个兄弟,也没有一个爱人。他常常以为,自己的一切,都来自于命运的不公,可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他的遭受的一切,不过只是因为他自己。 可看着此刻的徐云野,萧易鼎却只是眯紧了他的眼睛。 “是的,徐云野,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你做的。你跟你的那些兄弟们一样,正因为你们都有着弱点,都有着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被我彻底的利用。徐云野,说到底,那个害了你们的人不是我萧易鼎,而是你们自己!” 说罢,萧易鼎突然横起了自己那只坚不可摧的铁手,直指向了徐云野的眉心。 “起来吧,徐云野,咱们之间的话,已经讲得够多的了。现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听见这话,徐云野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浑浑噩噩的站起了身。也再一次拔出了他的刀。可这一次,他的心中,却在没有任何出刀的勇气。 因为自从那把刀,沾上了岳沛萍的鲜血之后,它便再也不是一把从不沾血的刀。而这样的一把脱离了神性的刀,又究能战胜那只拥有着铁手的恶鬼呢? 可此时此刻,徐云野已经再无任何选择。他所想的,就只有尽快的结束这痛苦的一切。彻底的了解一切的恩怨。所以,即便现在的他,u看书 .uknsu.co早就没有了出刀的资格,他也还是高喊着挥出了他全力的一刀。 可随着徐云野的刀锋接触到萧易鼎铁手的瞬间,徐云野也顿时惊恐得魂飞天外。 因为他的那把快刀,已经被萧易鼎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你……就这点本事吗?” 随着一声清脆而刺心的轻鸣,徐云野的眼前,便只存在了一把折断的刀刃。而当那声断刃之声传入了他的耳膜之中时,他竟也忽然感到,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些东西,也跟自己的刀,一切折断了。 望着自己的断刀,徐云野又一次沉重的跪倒了下来。而这一次,他也再没能站起。 “你……杀了我吧。”徐云野闭上了双眼,也低下了自己高昂的头。 看着已经彻底丧失了斗志,再也不能一战的徐云野,萧易鼎突然长呼了一口气。可随即,他也张开了那只鄙夷的眼睛。 “不,徐云野,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活着。” “因为……”萧易鼎冷笑了两声,“因为我要让你活着,去面对你接下来的人生。我要让你活着,去继续承担,这些你无法承受的苦难!” 说罢,萧易鼎便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铁手,又缓缓消失在了这间阴暗的阁楼。 霎时间,整片黑暗之中,便又只剩下了徐云野。可比起那片让人窒息的昏暗,真正漆黑的,却是徐云野的内心。 因为那个坚韧的灵魂,已经彻底断成了两半…… 无标题章节 二百三十五兄弟重逢 阴晴不定的夏天,终于过去了。 而伴随着秋天的来临,江湖上也迎来了一个新的时代。 自从萧易鼎成为全武林的总盟主之后,那纷乱的江湖似乎终于得到了平静。没有人会为了些许的地盘,挣个你死我活;也不会再有人因为虚无的名利,掀起血雨腥风。似乎在萧易鼎的带领下 236 团聚 二百三十六团聚 当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徐云野也已经再一次沐浴在了今天的朝阳下。因为无论我们的昨天会是如何,第二天,都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想到这里,徐云野又不禁苦笑了两下。此时的他望着天际上那一抹醉人的血红,竟似乎从那片云层中,看见了那个永远带着笑脸的年轻人。 也许,现在的确还不是可以放弃的时候。可就凭现在的自己,又究竟怎样才能战胜那个已经击败了自己一次的敌人呢? “大爷,您醒啦!” 听着门外传来的娇呼,徐云野也猛然间回过了神。 “哎呦,这几天您是怎么了?前些日子,您还不是这样呢?” 女人微笑着走上前,轻抚着徐云野健壮的胸膛,眨了眨她那足够让人酥掉半边身子的媚眼道: “这两天,您一个姑娘也没再找过,这可有些说不过了呢。” 可忽然间,女人纤细的手腕,却突然被徐云野推到了一边。 “没什么,只不过……是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看着徐云野突然坚毅起来的眼神,女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可等到她刚要说些俏皮话,让这位多金的男人再次动心的时候,徐云野却已经走出了房间的大门。 “什么啊!真是怪人!来妓院不找姑娘,你当我们这是客栈啊?” 听着身后传来的刻薄的嘲讽,徐云野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他深呼了一口空气,摸了摸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而忽然间,他竟也大笑了出来。 是啊,自己已经颓废了太久,也堕落了太久。而现在,是该面对现实了。 时隔几个月,徐云野第一次走出了这家烟雾笼罩的青楼,也重新站在了坚实的地面上。看着四周未曾变化的景象,他的内心也忽然泛起了一阵难言的感动。 因为他的面前,正站着那位天下第一的神捕,他最好的朋友——方天成。 “你……还是来了。”徐云野用手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道。 “当然,我说过的。”方天成微笑着走上前,紧盯着徐云野的眼睛。 “我说过,我会证明给你看。” “那么,就让我看看吧。”徐云野叹了口气道。 “别急,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方天成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道: “说实话,我真的很欣慰。” “欣慰什么?”徐云野问道。 “欣慰你……终于有点人样了。”方天成大笑着拍了拍徐云野整洁的衣服,又指向了他新刮好胡须的脸。 “我……”徐云野竟忽然间有些羞涩,他将头埋进了衣领,想要说些辩驳的话,可忽然间,他的耳边却已经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呼唤。 “六哥!” “八弟?十弟?你们……”看着一边招手,一边向自己跑来的沈飞儿和孙康,徐云野一下子呆立在了原地,可这却并不妨碍,他兄弟们那热诚的拥抱。 “你他妈的……可躲到哪去了。”沈飞儿用力的向徐云野的肚子上打了一拳,让徐云野不得不弯下腰去,可就在这时,他却已经看见了沈飞儿那只空荡荡的袖口。 “你……”徐云野顿时说不出一句话,可他的面前,却依然是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 “没什么,都是小事。”沈飞儿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臂,微笑着摇了摇头。 “萧易鼎那家伙自己残了个胳膊,就看不惯老子全手全脚的。” “你跟我说没事?”徐云野的眼泪,顿时噙满了他的眼眶,“你……萧易鼎究竟对你干了什么!” “六哥。”孙康见徐云野流泪,自己也早已是泪水涟涟。 “自从萧易鼎掌权之后,便对我们这些兄弟下了新的诛杀令。如果不是方神捕他得到风声,连夜通知我们,或许我们的命都没了!可是……在我们准备逃走的时候,八哥他还是……” “放屁!我沈飞儿会逃?我只不过是去找六哥了!”沈飞儿给了孙康一拳,又突然看向了徐云野。 “总之,不管怎样,我们总算是见到你了。” “你们……”徐云野听见这话,再也无法忍耐住自己的泪水,他紧紧抱住了这些跟他同样苦难的兄弟。心中的悔意也忽然间爆发了出来。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选择逃避,或许沈飞儿根本就不会断臂。 “他妈的,你哭什么啊!”沈飞儿见徐云野流泪,自己的眼泪却也流了下来。霎时间,三个兄弟便像是一对连体的同胞一样,再也无法分开。 可就这时,他们的身后,却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天成,徐大哥!” “袁姑娘?你也来了?”看着已经向着自己跑来的袁小云,徐云野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瞧你说的,就算是为了这个家伙,我也得来帮你啊!”袁小云向着徐云野轻轻一笑,又突然走到了方天成的身边。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有没有想我?” 方天成脸上一红,赶忙扭过了脸,“现在……哪是说这些的时候。” 袁小云见方天成害羞,不禁笑得更大声了一些,可忽然间,她却又看向了诧异的徐云野。 “对了,徐大哥,这一次,来帮你的,可不止是我一个人哦!” “帮我?什么意思?”徐云野疑惑的问道。 “徐大侠,还没忘了我吧。” 突然,徐云野的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浑厚的声音,而当徐云野转过身去,看见了那声音的主人时,却不禁大惊了起来。 “袁……袁掌门?” “哈哈,徐大侠,咱们真是好久不见了啊。”袁霸海走上前,向着徐云野拱了拱手,“幸亏之前我因为路途遥远,不曾参加那个什么英雄大会,要不然,我可能还真的看不见徐大侠你了。” “袁掌门,您是怎么来的?”徐云野感动的说道。 “这还要多亏了天成他寄来的信,”袁霸海看向了方天成道,“一听说你有难,我便立刻带着门下的弟子们来了。” 说罢,袁霸海便又大笑道,“怎么说他也是我未来的女婿,这点小忙我还是可以帮的!” 听见这话,方天成便又是脸红了起来,可忽然间,他的身后,却又站上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方天成!” “是陈亮师兄?” 陈亮眉头一皱,把脸扭到了一边道,“你这声师兄,叫的可真快!” “我可是为了小师妹才来了,你可不要误会啊!” 看着这个言不由心的壮汉,方天成竟忽然想要笑出声来。可就在这时,徐云野便已经拉紧了他的袖子。 “天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天成轻轻一笑道,“我说过,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但是……” 可徐云野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后便又走来几个穿着苗家衣服的汉子。而为首的那个人,竟正是现在苗寨的族长——熊立新。 “徐大哥!徐大哥!”熊立新一边高呼着,一边走到了徐云野的面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熊家兄弟?”徐云野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着这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哽咽着道: “你怎么也来了?” “你出了事,我们当然要来,是不是?”熊立新满怀笑意,看向了他的族人,又向徐云野道: “你不知道,在你走后,苗寨可真的是大变样了!而这些,可都是靠你啊!对了,你什么时候到苗寨来,阿琪那丫头可一直吵着要见你呢!” “我……我……”徐云野听见熊立新的话,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可熊立新却又举起了徐云野的手,看向了他的族人道: “兄弟们,这就是当初帮助了我们的徐云野大侠,你说说,他现在受了欺负,咱们怎么办才好?” “打他!”“替徐大侠出一口气!”“为徐大侠报仇!” 听着苗家兄弟们并不算标准,却康概激昂的话语,徐云野的心中顿时便泛起了一阵温暖,可忽然间他的耳边,竟又传来了一声大象的嘶鸣。 远处的街头上,已经缓缓走来了一只象队。而更让人惊讶的是,那每一只大象的脊背上,都端坐着一位清新脱俗的异族姑娘。 而打头的那种最华贵,装饰最艳丽的大象上,也正坐着那个足够让天下所有男人都迷失心智的女人——蓝婉晴。 不,不对,蓝婉晴,明明已经死了。那么那个女人,又究竟是谁? 可就在众人惊讶之时,那个绝美的姑娘,却已经从象背上缓缓走下,来到了方天成的身边。 “方大哥,你……还记得彩缬吗?” 霎时间,方天成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快要凝固了起来。因为那个女人,便正是他的初恋,那位纳鲁族的女王——蓝彩缬。 “好……好久不见了。”突然的重逢,不禁让方天成有些惊慌失措,因为他似乎记得,这次的行动他并没有通知蓝彩缬。 可蓝彩缬却依旧笑着,笑得如同那遥远土地上的罂粟花一样迷人。她上下打量着往日的情人,忽然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我听说……中原武林中出了事,就立刻派族人们过来了。天成,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我……我还好。你呢?你怎么样?”方天成尴尬的问道。 蓝彩缬轻轻一笑,“我啊,我还好。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我要结婚了。” 听见这话,方天成内心中沉重的石头,便忽然间放了下来。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他却忽然间有些难受。 “他……” “他是族里最优秀的年轻人,一切都很好……”蓝彩缬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了一阵遗憾。 “那,那就好!啊!” 突然间,方天成的后背,便被袁小云狠狠的掐了一把,可此刻的他却似乎也无法将这一切都讲明白。 但蓝彩缬似乎是看出了袁小云的醋意,便主动岔开了话题道: “哦,对了,徐大哥,我来的路上,崇圣寺的一个老和尚,还特意让我带几句话。” “什么?”听见这话,徐云野顿时激动了起来,“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些年其实他一直都在留意着你,而且,他还告诉我,虽然他不能来,可是无论怎样,他都是你的兄弟。” “三哥,你啊!” 突然间,徐云野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而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却又已传来了一阵笃笃的声音。 “大家,都在啊!” “水先生?阿玉?”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方天成不禁惊讶的大喊了出来。 “哈哈,方神捕,你还是那么有活力啊!”水先生向着搀扶他的阿玉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开自己。 “是阿玉姑娘通知我这里的事情的,真是的,方神捕,你有事情,怎么能忘了我瞎子我啊?” “忘不了,忘不了……”方天成轻轻的笑了笑,又忽然看向了水先生身边的阿玉。 “玉姑娘,好久不见。” “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还想给我唱一段?”阿玉还是当年的阿玉,只不过在那阵冰冷之中,又多了几分温暖。 “可以啊,我现在就……啊!” “方天成!你是不是有些事情,该跟我说啊?”袁小云用力的掐着方天成腰间的软肉道。 “哎呀,回去再说吧。”方天成尴尬的推开了袁小云的手,又忽然看向了远方,而忽然间,他也又猛地高喊了起来。 “赵大哥?慈言道长?” 只见路的尽头,又缓缓走来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而当徐云野看见了那两个向自己走来的人时,也激动的向他们跑了过去。 “五哥?是你们?” “当然,不是我们还有谁?”赵弈微笑着看了一眼慈言,又向徐云野道: “我真没想到,才刚过了几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要不是雪樱子姑娘把一切都告诉我,我还真的不会来找你。” 一想起雪樱子,徐云野的内心中,便又传来了一阵怪异的感觉。毕竟直到现在,他也还是说不清楚,雪樱子究竟跟萧易鼎有什么关系。可忽然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哦,对了,大哥他……”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赵弈微笑着摇了摇头,又向徐云野道: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向那个一直在欺骗着我们的人复仇,不是吗?” “报仇?你们……”听见这话,徐云野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好友们,可他们每一个人也都在看着他。 “徐兄。”方天成缓缓走到了徐云野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还记得吗?我说过,你的身边,永远都不止你一个人。” “我……”徐云野咬紧嘴唇,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是,你们真的不必……” “不,徐兄,这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我们,都已经被欺骗了太久,也遭受了太久了苦难,所以,现在,我们需要你,向那个人讨回公道!” “可是,我的刀……” 说罢,徐云野便沉痛的低下了头,uu看书 .uukansh.om 可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竟已经出现了一柄刀。 一柄崭新的,从未沾血的快刀! “这是玉剑君子的那把,被我找到了。我想,它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方天成微笑着将快刀塞进了徐云野的怀中。 看着那柄熟悉而陌生的刀,徐云野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此时此刻,他却已经听见了方天成的话: “所以,徐兄,准备好了吗?让我们……一起来对抗整个江湖!” 霎时间,徐云野的全身,竟忽然间涌上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紧紧凝视着自己的刀,而顷刻之间,他也已经将那柄快刀,亮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柄刀,依旧是那样的闪亮,那样的无法直视,也永远都是那样,充满着希望! 而此时的徐云野的嘴角,也忽然浮上了一道弧线。 “我……准备好了!” 237 归来的刀 二百三十七归来的刀 午夜的风,依旧是那样寒冷刺骨。 可此时此刻的徐云野,心头却像是燃着一团剧烈的火。望着被夜色完全笼罩的山坡,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再没有丝毫的迷茫。 但直到他将目光转移到一旁被冷的哆里哆嗦的方天成时,徐云野却突然笑出了声。 “这么多年了,你怕冷的毛病,还是没治好。” 方天成一边打了个喷嚏,一边会心的笑了笑。 “我这怕冷是天生的,怎么治得好?” 说罢,两人便同时大笑了起来,竟完全不像是即将面对生死的人。 而笑着笑着,徐云野也忽然又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的那座阁楼。 那便是今天,他们之所以来的目的。而徐云野也明白,只要是自己还有着一口气,就还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萧易鼎继续残存于世。 可昨天他明明还是一个彻底丧失了斗志,只希望苟且偷生的废人,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他重新找回了战斗的玉望呢? 想到这里,徐云野又轻轻的摇了摇头。毕竟他已经知道,既然他的手里,已经有了那把刀,那么他就没有继续堕落下去的借口。 于是,他把脸扭到了一边,看向方天成道: “天成,你把我单独叫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 方天成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又挥了挥自己的手指。 “别急,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吗?” 徐云野当然知道,方天成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谁。而一想起这些能够为自己挺身而出的朋友,他的内心便涌上来一阵难以平复的感动。 或许,他的兄弟已经背叛了他,他的爱人也已经离开了他。但至少他的身边,还有着这些像方天成一样的朋友。 徐云野笑着摇了摇头,又道: “到了现在,你还要卖关子吗?” “好,我说。”方天成突然站在了徐云野的身前,扫视了一圈被群山环绕着的阁楼,又继续道: “你应该很清楚,虽然这一次我们已经集合了所有我们可以动用的力量,但敌我实力的悬殊,还是太大了。” 徐云野疑惑道,“那我们就更不能在这里看着了!” “哈哈,徐兄,你这个性子,也还是老样子。”方天成自信的笑着道: “放心,我已经定下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徐云野大惊道。 “我想,现在也不算太迟吧,不,应该说正是时候!” 突然,方天成便伸出了手,示意徐云野向远方看去。 远处的天空中,竟已经泛出了一阵轻薄的橘红,而在那抹橘红之中,正升起着淡淡的青烟。 “这,这是什么情况?”徐云野急忙问道。 “第一步,天降火雨!”方天成大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这名字怎么样?还不算太坏吧。” 听见这话,徐云野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好了,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天成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让袁叔叔和小云带着拳宗的人,在萧易鼎卫队的营帐前,放了一把火!” “放火?难道他们就没有巡逻的队伍吗?” “这一点,你就不知道了。”方天成笑道,“其实就在今天下午,萧易鼎刚刚举办了一场宴会,我想这个时候,那些护卫们,正在搂着酒坛打呼噜呢。” “你,你连这个都知道?”徐云野大惊道。 “当然,再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个神捕了。”方天成拍了拍徐云野的肩膀,“想查清这些东西,应该不算太难。” 听见这话,徐云野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说,你所谓的三日之约,只是为了等待这个机会?” “不错,实际上,大家,早就希望你可以回来了。”方天成欣慰的点了点头。 “你们……真是。”徐云野扶着额头,轻轻的笑了笑。 “先别着急,我的计划,可不止这些。”方天成转过头,对徐云野道: “你应该还知道,萧易鼎在就任武林盟主之后,还封赏了很多职位。” 徐云野回过神道,“对了,还有他们,那些干部可都是曾经各帮各派的掌门级人物,如果光靠袁掌门他们,恐怕……” “别担心,我已经事先让彩缬和熊大哥他们带着纳鲁族的圣药,提前埋伏好了!” 方天成话语未落,另一侧的山头上,便顿时传来了几声大象的嘶鸣。 “好,看来他们已经成功了!”方天成兴奋的拍起了手,又道: “这就是我的第二步,午夜来香!” 看着方天成自信满满的神态,徐云野甚至已经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随即,他便又笑着搂住了方天成的肩膀。 “可……真有你的。” 但忽然间,方天成的脸色便忽然阴沉了下来。 “等等,西北角,怎么会忽然又上来了一批人?” 徐云野顺着方天成所说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只整整齐齐的马队,他们势不可挡,如奔涌而来的洪水一般,直直的向着战场正中心的方向直冲而来。 但就在两人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们的身后,却突然跑来了袁小云。 “天成,徐大哥,你们快看,谁来了!” 两人听见这话,便立刻看向了袁小云身后的那个人,而当那个人的身影,从黑暗中浮出的时候,两人竟突然同时大喊了出来: “努尔哈赤贝勒?” “哈哈,两位,看来你们,还没忘了我啊!”努尔哈赤大笑着走上前,握住了两人的手道: “我从关外听说了中原的情况,就立刻赶来支援你们了。虽然这里是中原,我们不敢带太多兵马入关,可百十个人还是要来的!” 但听见这话,方天成又不禁皱了皱眉,因为他记得,自己似乎没有跟努尔哈赤联系过。 努尔哈赤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便又解释道: “是一个汉族小伙子告诉我的,据他自己说,好像叫吴双。” 吴双?听见这个名字,徐云野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知道,那个吴双,就是自己四哥的徒弟——上官双。 自从胧月楼大案告破之后,上官双便无法继续做自己仇人的徒弟。于是他离开了自己的未婚妻,离开了自己的师父,彻底消失在了中原的武林上,可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又到了关外呢? 想到这里,徐云野便又叹了口气,他握紧努尔哈赤的手问道: “贝勒爷,那个年轻人……” “他跟我说完了那些话后,就离开了。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曾经遭受过一些磨难。”努尔哈赤摇了摇头道: “但不管怎样,我想如果他在关外,想必也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他吧。” 听见这话,徐云野暗淡的眼神中,竟忽然闪出了一瞬的光彩。可很快,他便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看向了方天成道: “天成,你的第三步呢?” 方天成没有看见徐云野刚刚的神情,便笑着道,“第三步的名字,叫冲出牢笼!” “冲出牢笼?” 方天成点了点头,“对,徐兄,你还记不记得,修梅大师跟张阔等人,已经被萧易鼎被关了起来?” “难道,你已经派人去救他们了?”徐云野大惊道。 “不错,而能做这件事的人,想必没有比精通点穴的沈兄和神偷孙兄更合适的了吧?” “天成,没想到,你竟然能设下这样完美的计划!”听见方天成话,徐云野顿时笑了起来。 “过奖!”方天成诙谐的拱了拱手,又忽然拉住了徐云野道: “徐兄,你看看,我们才刚说完,沈兄他们就回来了!” 徐云野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了沈飞儿他们正从山坡下缓缓走来,而他的肩膀上,正依靠着修梅大师。 “修梅师兄,你怎么样?” 见到了昔日的旧友,徐云野便直接跑到了修梅的身边道。 “我……还好,都要,多亏了沈施主他们。”修梅轻咳了两声,又忽然站直了身子。 “徐施主,我没有想到,在今天,我还能再见你一面!” 听见这话,徐云野忽然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修梅的得救是依靠了方天成和沈飞儿,可自己的归来,又何尝不是因为他们呢? “哎,六哥,你叹什么气呢?修梅大师如今得救,岂不是好事?”沈飞儿打趣道。 “是,当然是好事,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快就得手了。” “啊,这……”沈飞儿忽然犹豫了一下,又道: “方老弟,你是不是还排了其他人支援我们啊?” “什么?没有啊?你们遇到谁了吗?”方天成大惊道。 “是,是这样。”孙康解释道,“其中一开始,我们差点被执勤的守卫发现,要不是那个神秘人突然出现,击倒了他们,我们可能还有跟他们纠缠好多时间。” “神秘人?” “对,是一个蒙着面的人,而且……他,还会三哥的乾坤一气手。可他的身材,却根本是个小伙子……” “什么?”听见这话,徐云野又突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突然想到,曾经在大光国,还有着一位复仇的王子。 “他,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了,我们刚想问他,他就不见了。”沈飞儿叹了口气道。 霎时间,徐云野的内心,便又重新涌起了一层波澜。因为他根本想不清楚,为什么那个被人遗忘,被人抛弃的自己,竟然还会有着这么多愿意为自己一战的人。 可当他抬起头,看向了身边的朋友们时,却惊讶的发现,他们也都在看着自己。 “六哥,接下来呢?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徐云野一下子哑口无言。 可忽然间,他的肩膀上,却又扶上了一只手。 “徐兄,大家,可都是为了你来的,还是由你来说吧。” 看着方天成温暖的笑脸,此刻的徐云野竟忽然有种想哭的心情。 的确,或许没有这些朋友,他绝不可能在拥有重新站起的勇气,可实际上,自己的这些朋友,又何尝不是在自己的鼓舞之下,才能齐聚于此呢? 想到这里,徐云野又忽然叹了口气,可他的目光,却已经无比坚毅。 “来吧,跟萧易鼎,做最后一战!” “明白!” 听见徐云野的话,在场的所有人,也同时高喊了起来,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同时冲下了山坡,向着那座高耸的塔楼,发出了高昂的怒吼。 而就在自己的朋友们,奋勇的冲杀下去之时,徐云野也拔出了自己的刀。 在冲天的火光之下,徐云野的刀锋,已经映照出了他满是胡茬的脸,可当他看清了那刀刃上的倒影时,却惊讶的发现,现在的自己,似乎已经变了模样。 “徐兄。”方天成握紧了徐云野的肩头,缓缓开口道: “你要上了吗?” “当然。” 可方天成却忽然摇了摇头,“你,还没有听我的最后一步计划呢。” “是吗?它叫什么名字。” 方天成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道: “我……还没有想好,一开始我想叫它‘斩首’,后来又改成了‘折断铁臂’。” “但现在,uu看书 uukans 无论它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对吗?” 方天成笑着摇了摇头,“徐兄,你其实都知道的,对付萧易鼎这种人,我们根本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可以一起冲上去,把他……” “可,这是我的事情。”徐云野叹了口气道。 “徐兄,到现在了,你还要说这些话吗,你……” 徐云野打断了方天成的话,紧紧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请你相信我。” 看着徐云野锋芒毕露,又情深满满的眼神,方天成忽然大笑了出来,他走上前,替徐云野整理好了衣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相信你,我永远都相信你。” 徐云野点了点头,又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的刀。而突然间,他也再一次,迈向了萧易鼎那高耸的阁楼。 “等等,徐兄,等你了解了一切后,记得来这里找我!”方天成挥舞着手臂,大声的向徐云野的背影喊道。 听见这话,徐云野忽然大笑了出来,他转过头,再一次看向了这位自己最真诚的朋友。 “谢谢你,方天成。” “什么啊,你该说的,是再见啊!” 看着已经消失在夜幕中的徐云野,方天成竟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心情。但他知道,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哭,也不需要惊慌了。 因为他知道,那把刀,已经回来了。 238 最后1战 二百三十八最后一战 寒冷的夜风,不断的从萧易鼎铁手的指缝中溜过,爬满了他满是皱纹的脸。 望着阁楼下闪耀的灯火,和天上的繁星互相辉映。萧易鼎忽然笑了笑,他离开窗边,以一个舒适的姿态,安详的依靠在自己的长扶手椅上,默默的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毕竟事到如今,他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萧易鼎将酒杯放下,目光忽然移到了自己的掌心。 那是一只没有温度的手,一只没有血肉的手。可这只手,却已经足够遮盖整片天空。 或许他没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也不存在任何知心的朋友。但对于现在的萧易鼎来说,这一切都已经值得了。 所以,他干脆不再想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转而去享受着难得的闲暇。事实上,这还是自己他就任全武林盟主以来,第一次可以有时间休息。 但想到这里,萧易鼎的脸上,便又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些忙碌,并没有白费,至少从今往后,他就将是全武林最富权势的人。 于是,在难得的安详中,萧易鼎也任由午夜的风,不断撩拨着他凌乱的发梢,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可忽然间,一道强烈的火光,便直冲进了他的眼皮,让他瞬间坐直了身子。 而正待他刚要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门外也突然闯进来了一个惊恐万状的人。 李青峰。 “萧盟主!不……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萧易鼎皱紧了眉头,缓缓走到了窗边。可随着他亲眼看见了阁楼下的景象时,却也忽然间瞪大了眼睛。 火,熊熊燃烧的火,焚尽万物的火,正从山的另一边,肆虐的吞噬着他所经营的一切。而透过那道灼热的火墙,萧易鼎也突然间听见了一阵阵惊恐的呼喊。 “到底出什么事了?”不知为何,在见到了那片烈火之后,萧易鼎平静的心情也忽然暴躁了起来,他跑向李青峰,将蜷缩的李青峰从地上一把拎起,愤怒的咆哮道: “给我解释明白!” “萧……萧盟主,有……有敌人攻上来了!” “敌人?现在整个武林都是我的!你跟我说有敌人?”萧易鼎咬紧牙关道。 “是……是真的。”李青峰早已是惊慌得不知所云,“好多好多的人,从山那边下来,放火……” “够了!”萧易鼎将李青峰重重的摔在地上,又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卫队呢?他们在干什么?” “卫队……卫队,哦,萧盟主,卫队,正在下面抵抗!”李青峰受了这一下,似乎清醒了一些,可随即,他便又露出了一副哭脸。 “萧盟主,这……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你作为武林同盟的副盟主,连怎么办都不知道?” 萧易鼎越说越怒,将铁手捏的咯咯作响。 “去,现在就给我去,查清楚他们都是什么人!” 看着萧易鼎即将挥舞下来的铁手,李青峰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连连道: “是,是,我现在就去。” 直到李青峰连跑带窜的逃离了自己的房间,萧易鼎却还是依旧没有从激动中平复下来。他铁青着脸,又重新回到了窗前,仔细观察着下面的一切。 此刻的阁楼下,依旧还是是一片火光,只是在那片火光之下,竟也突然间浮现出了一个个漆黑的影子。可无论是萧易鼎怎样的想要看清楚,他也无法辨认那火光中的身影,到底是谁。 但随即,萧易鼎便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他扶着额头,缓缓坐下。仔细思考着究竟会是谁敢来反抗自己的统治。而突然间,他的脑海便出现了一个名字。 “不,不会是他。”萧易鼎自顾自的说着,又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他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可就在萧易鼎自我安慰的时候,李青峰竟又忽然跑进了他的房间,而这一次,他却直接握住了萧易鼎是胳膊。 “萧盟主,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走?”萧易鼎忽然大怒起来,他抡起铁手,直接将李青峰击飞了数尺远。 “你想让我放弃现在的一切?李青峰,你给我注意一点,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和谁说话。” 可即便是现在的萧易鼎已经无比愤怒,李青峰却还是强忍着心口的疼痛,又惊又怕的哀求道: “是真的,萧盟主,他们已经打散了卫队,马上就要杀进这座阁楼了!” “什么?”萧易鼎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萧盟主,我真的不敢骗你,这帮家伙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出来,而且个个都像是疯了一样,只知道往前冲,咱们的卫队根本拦不住他们……” “你放屁!”萧易鼎勃然大怒道,“我的卫队可都是身经百战,以一当十的精英,怎么会被这么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家伙给冲散?” 李青峰连连叩头道,“可他们……他们是骑着大象来的!” “大象?我看你是怕昏了头吧,中原之地,哪来的那么多大象。” 可萧易鼎话音未落,阁楼的下面便忽然响起了一阵大象的嘶鸣。 “完了!全完了!萧盟主,他们真的打上来了!”李青峰听见象鸣,一下子惊恐的失魂落魄起来。 “咱们快走吧,再不走就完了!” “废物!”萧易鼎一把拎起李青峰,狠狠的给了他两个耳光。 “你乱什么,不就是……大象吗?就算卫队挡不住他们,不还是有几位护法在吗?他们可都是各帮各派的掌门人物,平时我给了他们这么多好处,现在就是该用他们的时候了!” “可是……”李青峰哭丧着脸,“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迷昏了,怎么叫也叫不起来!” 听见这话,萧易鼎的心头便突然为之一颤。 “大象,迷药……那道是纳鲁族的那帮,不,不会,蓝婉晴已经死了,又有谁能调动纳鲁族的人?” 可李青峰却又突然道: “萧盟主,还……还不光是这些,我听前面的伤员说,这一次来的,还有海南拳宗的袁霸海和关外的满人,而且……据说他们还看见了赵弈和沈飞儿……” “什么!”萧易鼎顿时有些无法站直身子,一下子瘫倒在了椅子上。 “你不是跟我说,你派出的杀手已经得手了吗!” “这……这,我是怕您担心,才故意那么说的,谁知道那些被追得满世界跑的人,还敢出来反抗……啊!” 李青峰的话还没有说完,萧易鼎便又是一掌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废物!废物!都是因为你们这帮废物,他们才会找到这个机会!”萧易鼎双眼血红,向着已经无法站起的李青峰再次抬起了他的铁手。 可忽然间,他又放下了手,叹了口气道: “让看管监牢的守卫,先从岗位上下来,全力对付他们!” “可是……”李青峰惨兮兮的擦干净了嘴角的血,抬起头道: “可是守卫,已经全灭了!牢里的修梅和峨眉的那帮人,也都被放了出来!” “你说什么?”萧易鼎几乎快要昏厥过去,“这怎么可能,监牢的位置那么隐秘,他们怎么可能会找到那里!” 霎时间,萧易鼎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而一阵强烈的不祥预感,也顿时浮上了他的心头。 “能想出这样完美计划的,难道……是方天成?” “对,你猜对了!” 听着那声熟悉声音从自己的身后传来,萧易鼎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快要凝固了起来,而当他转过头去,看向了那个神秘的来者时,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云野?” “是我。”徐云野笑着摇了摇头,深呼了一口气,缓缓走进了房间。 “你,这怎么可能,你根本……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萧易鼎大惊道。 “你说的没错。”徐云野叹了口气,“那个过去的我,的确已经死了。” 说罢,徐云野便忽然将自己那柄崭新的刀,亮在了萧易鼎的面前。 “但现在,我……又回来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萧易鼎的面容已经扭曲得不像样子,他撕扯着自己的胡须,紧咬着自己的嘴唇道: “你根本不可能站起来!徐云野,你明明已经输了!” “那又如何?”徐云野轻轻的笑了笑,“萧易鼎,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不是吗?” “你……你!”萧易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恶狠狠的捏紧了拳头道: “你别以为,只是这样的小打小闹,就可以摧毁我建立下的一切基业,这里,不过是我众多大本营中的一个,徐云野,你知道吗?你要面对的,是整个江湖!” “不,萧易鼎,你错了!”徐云野正色道: “我要面对的,就只有你!” “我?哈哈哈,徐云野,别忘了,你曾经输过我一次,你是无法击败我的!”萧易鼎大笑道。 “是吗?”徐云野自信的摇了摇头,“也许在之前,你的确赢了我一回,但这一次,你已经输了。而你失败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那个片叶不沾身的你,最终,你还是亲手把机会送给了我!” 看着徐云野满脸的自信,萧易鼎竟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他咽了口唾沫,直指向徐云野道: “你……你就算赢了我,又能如何?徐云野,别忘了,就算你能杀了我,你也改变不了你是一个罪犯的事实!现在的你,已经是全天下的敌人!” “看来,你还是没懂啊。”徐云野笑了笑,又忽然拔出了自己的刀。 “过去,我一直认为,我的人生总是在不经意的改变。但现在看来,其实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变。” 徐云野的刀,清澈透亮,倒映出他坚毅而沧桑的脸,也倒映出了他心头的火焰。 “什么……什么没变?”萧易鼎惊愕的问道。 徐云野看了看自己的刀,又忽然笑了笑。 “那就是……出刀!” 当硝烟散尽之时,太阳也已经升起。而在那片安静燃烧的废墟上,正骄傲的站立着那些已经从枷锁中重获自由的勇士。 看着每个人发自内心的笑容,方天成也不禁微笑了起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萧易鼎的铁拳统治在那片烈火下,彻底的毁灭了。而在这片旧制度的废墟上,也必定会诞生新的秩序。 想到这里,方天成不禁微微的闭上了眼,享受着轻柔的晨风,和人们欢呼雀跃的笑容。可忽然间,遥远的地平线,却突然奔来了一群面如寒霜的骑士。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方天成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拧紧了眉头,注视着这些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也再一次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可直到马队扬起的尘烟,呛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也忽然间发现,那个马背上的人,竟然是那位白莲教的七太保,闯王高迎祥。 “哎呀,哎呀,方神捕,高某来迟了!” 高迎祥翻身下马,紧握着方天成的手道: “其实我早就有心除掉萧易鼎这个欺世盗名的家伙,你说说,你既然愿意行动,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老高啊!” 可说罢,高迎祥便一把甩开方天成的手,站到了废墟上一处高地,大声的咳了咳。 “朋友们,既然我高某人已经来了,那么我也必定会承担我应尽的责任!请大家放心,萧易鼎的残党,就由我亲自剿灭!” 听着刚刚解放的人们发出的一阵阵欢呼,方天成竟忽然有些失魂落魄。毕竟,谁又能保证,萧易鼎之后,又会不会有第二个萧易鼎呢? 但随着一阵寒风吹过,方天成也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徐云野,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 想到这里,方天成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立刻站起身,冲下高地,直指的向着燃烧的阁楼就跑了过去。 “哎,方神捕?你干嘛去?” 可无论高迎祥怎样呼喊,uu看书 .uukanu 方天成却还是像没听见一样,疯狂的冲进了阁楼之中。 但当他真的站在了阁楼的最上层,亲眼看见了里面的一切时,却忽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房间的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唯一存在的,便只有那随风舞动的窗帘,跟地面之上,萧易鼎的尸体。 最终,那只可以遮天的铁手,还是被那把快刀所斩断。因为那个人,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你……真的做到了。” 方天成笑着摇了摇头,一屁股坐了下来,可即便是过了很久,也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徐兄?徐兄?你在吗?” 方天成站起身,仔仔细细的搜索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可哪怕是他搜遍了整个阁楼,却依旧没有发现徐云野的踪影。 一种强烈的孤独与痛苦,顿时涌上了方天成的内心,而霎时间,方天成也终于跪倒了下来。 但就在他的膝盖即将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温暖的微风,也突然将那幕厚重的窗帘,彻底的掀开,而在那洒满阳光的窗台上,也赫然出现了一柄刀。 见到那柄刀,方天成竟突然从地面上跳了起来,他跑到窗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忽然间痛哭的泣不成声。 因为他已经看见,那柄刀上,没有沾上一滴血。 尾声 尾声 “小姐,你看看怎么样?” 听见侍女的话,袁小云突然清醒了过来。 可当袁小云看清了镜中那浓妆艳抹的自己,竟忽然间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是,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不会。”侍女轻轻一笑,又将一朵红花别在了袁小云的发梢。 “小姐,今天可 完本感言 快刀已往“云野”去,神捕何苦笑“天成”? ——《神捕与快刀》完本感言 《神捕与快刀》这本作品,从一九年的九月十二日,一直写到了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九个月的时间。而现在,也是这段故事应该完结的时候了。 首先,我在此真诚的感谢各位读者能够在百忙之中,静下心来看一看我的东西。毕竟本人才疏学浅,文笔功力还有待提升,文章的内容,也不够新颖和时髦。所以,对于能够看到现在的读者,也真的算是一种考验了吧。 但不论如何,作为一名非文科专业的大学生,对于我自己能够写完一本百万字的作品,我本人也是感到很自豪的。虽然九个月的时间,说起来不算长,可在写《神捕与快刀》这本作品的时候,我也的确收获了很多东西:就比如为了写好“伶”的戏份,我观看了几场京剧,还比如说在描写云南,关外,日本的章节时,我查阅了很多的资料,也询问了一些当地的朋友。在此,我还是要对这些帮助过我的朋友们,说一声谢谢。 《神捕与快刀》的创作动机,主要是我在大一期间,所阅读的一系列武侠小说所致。跟大多数当代的大学生类似,在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庭,去往新的环境去开展一段新的旅程时,我们总是会多多少少的产生一些迷茫。但好在,在那段浑浑噩噩的时光里,我有幸接触到了金庸先生,古龙先生,梁羽生先生的作品,而这几位大师笔下那个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江湖,也的确让我那段百无聊赖日子,增添了些许的乐趣,同时,也为了我能够写出这样一份东西,起到了一种启蒙的思想。 在高中时期,我曾经写过不少的短篇作品,但大多数都是在高压下的一种消遣与排解,并未想过真正的将它们当做一份爱好。但在大学期间,由于课业的减轻,我的空闲时间也突然多了起来。就如同人在吃饱喝足之后,总会愿意思考一些形而上学的东西。而正是这段相对来说轻松一些的时间,让我有时间去完成这样一本长篇的小说。 综上两点,便就是《神捕与快刀》之所以可以完本的原因。虽然和大师们相比,我的东西实在太过粗略。可我想,这也算是对于大师们的一份致敬吧。毕竟在当今这个高节奏的社会中,武侠小说,并不是当下的热门,也的的确确吸引不了太多读者的兴趣。但就如同我自己写的一篇论述中所言,我认为“侠”的精神,是不会因为时代的变迁而消亡的。而正是因为我们中华儿女心中长存的侠义,才得以让这段五千年的文明,没有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上。 虽然几千年来,从唐宋时期的怪谈,到民国时期的传统武侠,对于武侠小说的内核,人们更多的关注于“武”这一点。毕竟武侠小说,如果没有“武”,只有“侠”,那么就变成了冒险故事,民间传说了。但当然,如果武侠小说中,只有“武”而没有“侠”,那么我们还不如真的去看一些搏击比赛来得过瘾。所以,相对而言,我认为,无论如何,“侠”都是武侠作品中,不可忽视的一点。而这,也就是我笔下的江湖中,武功并不是唯一一个判断一个人实力的原因。当然这一点,也是我从古龙先生的作品中所学习的一些东西。 那么,说到底,什么才是“侠”呢? 据我个人看来,虽然我口口声声说我写的是一部武侠作品,可我书中的两个主人公,似乎不算是那些传统意义上的大侠:就比如方天成,首先他本身就不是一个武功高超的人,甚至他的武功在本书的排名,足可进入倒数前几;再比如另一位主角徐云野,虽然说他的武功是本文中的第一,可是他的身上,却好像没有太多“侠”的东西。毕竟,他没有什么家国情怀,也没有做什么侠义之举,因为他一路上的所作所为,说到底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而并非是出自行侠仗义的意图。那么,方天成和徐云野,就不是侠了吗? 我想有很多的人会说不是,甚至有的时候,连我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他们两个,是真正的大侠:就拿方天成来说,虽然他作为本文中的智力担当,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刻,做出明智的判断与选择。但实际上,他也存在着不少的缺点。首先,方天成对于感情,并不是一个懂得取舍的人,甚至在一些时候,他的表现可以说是见异思迁:看见蓝彩缬爱上蓝彩缬,看见阿玉爱上阿玉,看见秦凤仙又爱上了秦凤仙。这似乎怎么说,都不像是那些看淡了儿女情长的大侠们应该去做的事情;再比如说徐云野,虽然他的武功远超众人,还有着大侠们都具有的素质——仗义。可实际上,徐云野也就是一个连自己的前路,都无法看清的普通人。虽然他有着杀人不沾血的快刀,可他也有着痛苦,有着迷茫。也会做出错误的选择。那么这样来看的话,他们不仅不是大侠,甚至更像是日常生活中的我们。 可我要说的是,即使是平凡的你和我,也可以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侠。 就像故事中讲述的一样,虽然方天成和徐云野,有着太多太多的毛病。可他们都有着一个相同的闪光点,那就是他们,从未放弃过彼此,也从未放弃过他们的理想。 只要是人,大抵都要一种名为理想的东西。方天成如此,徐云野如此,你我也是如此。可跟大多数的我们不同的是,方天成和徐云野,从头到尾,都从来没有轻言放弃:在玉剑君子的鬼岛之上,受尽情伤的方天成,可以擦去他的泪水,以自己的片瓦之身,去挑战那块无瑕的玉;失去了爱人,失去了朋友的徐云野,也可以重新握紧他的刀,去斩断那只遮天的铁手。所以,你还能说他们,不是真正的侠吗? 是的,这就是侠,侠的本质,不在于以一副英雄的姿态,去擎起将倾的大厦,而是成为我们心中的那个,最真诚的自己。 所以,这就是我笔下的江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江湖的缘故:名门正派间勾心斗角,不同势力的你争我夺,甚至于连龙啸风,萧易鼎这样的高手,都不得不去想着办法赚钱……因为我心中的江湖,其实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有人会说,你这话说的有些太严重了。毕竟当今的社会,并非是那种充斥着暴力,到处都是刀光剑影的乱世。可说到底,对于权力的渴望,对于金钱的迷恋,对于爱恨情仇的执着,哪个时代不曾拥有呢? 就像文中角色名字的预示一样,这世上的很多东西,都不是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放弃的:“蓝婉晴”,“难忘情”。你是不是也曾有过一段让你终生难忘的爱恋?“鼎”是国之重器,那么,你是不是也有着一些,即使是宁愿“易鼎”,要依然无法放下的执念?世间之事,大都如此,我们总是以为这世上的很多东西,都是可以依靠我们的努力可以做到的,可实际上,这天底下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岂不都是浑然“天成”的?我们最终的归宿,也不就是那一无所有的“云”和“野”吗? 是啊,生而为人,我们没有太多选择。也没有太多可以改变的机会。似乎在冥冥之中,我们的人生就带着一种先天的宿命。让我们没有办法逃避,更没有能力阻挡:方天成到最后也没有找回自己最好的兄弟,徐云野也无法再让那些已经离去的人,重新回来。那么,是不是我们就应该屈服于我们的命运,继续我们浑浑噩噩的一生呢? 不,绝不会! 虽然我们的人生,似乎都在被一根名为命运的线不断的牵引,我们的世界,也并不是一片光明的桃花源。可是在我们不到百年的长路上,却依然还有着一种不应该被我们遗忘的东西。 那就是理想。 我一直都认为,人类之所以有着其他生物,不曾拥有的智慧与思想,就是因为我们人类,有着一种名为“理想”的东西。试想一下,如果不是第一批人类,幻想着地面的世界,我们还能不能将双脚,踏足在这片土地上?如果不是怀揣着梦想的冒险家,驾驶着航船,一往无前的驶向未知的彼岸,我们还能不能知道,这个世界,远不止如此狭小? 是的,正因为,人类有着理想,才能得以发展与进步。所以,我们又怎么抛弃,那曾经的理想呢? 可或许有些人又会说,你所讲的不过是一些心灵鸡汤,是一些无济于事的大道理。毕竟,在命运的考验下,我们的理想是那样的脆弱,是那样的不堪一击,甚至理想这种东西,就算是没有,也毫不影响我们的生活,那么我们还干嘛去做哪些无法实现的美梦呢? 但我要说的是,无论梦能不能实现,至少我们应该有一个梦。哪怕是为了这份美梦,死在了这条与命运抗衡的路上,我们也依旧是我们的英雄。 或许方天成,的确被秦凤仙所欺骗,让他失去了前行的目标,可他依旧可以拖着残破的身体,挑战那不可战胜的敌人;或许徐云野的确成了全武林的敌人,也失去了他身边的一切,可他却也还是为了最初的理想,拔出了自己无法阻挡的快刀。他们都是被命运所抛弃的人,可他们却也都在无可奈何的宿命中,做出了自己最后的反抗! 这就是侠,一个最简单,却也最难成为的侠!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到了最终决战的时候,依然有人愿意为了徐云野挺身而出,为了方天成挥洒热血的原因。这种冲动,早已经超越了友情,超越了感恩。可以说,正是因为他们那种一往无前的精神,uu看书 .uukashu 激励了他们身边的人,也成为了最后他们得以反击的力量。 所以,这就是我要说的,真正的侠! 也许到了最后,我也依旧在讲述这些你我都清楚的大道理,也还是用粗劣的文笔和廉价的情感,妄图去解释我们复杂的人生。可我想,其实有的时候,我们根本不必装的那样深沉,因为事物的本质,往往就浮在我们所不愿意在乎的表面,不是吗? 那么,就暂时让我们回到作品本身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打算在写一写没有在正文中提到的番外内容,但由于我个人比较懒,所以这些东西可能不会像正文一样每天更新。第二个就是下一部作品的内容,由于武侠小说的阅读量实在太过惨淡,我也有可能会尝试一些新的类型,但其实我的心中已经构想好了《神捕与快刀》的下一部。具体是怎么选择,我暂时还不是太清楚,但我会尽可能在这段时间,多学习一些新的东西,也带给大家一些全新的故事。 好了,说到这里,我想讲的,也大概都讲完了,最后我就用我卷首语上南唐后主李煜的一首《相见欢》作为道别,跟大家说一声再见吧! 《相见欢》 李煜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202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