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当在逃村姑,没让你把天下打下来!》 第一章 开局嫁给张屠户? 散乱的木柴,泥土的地面,破败的蜘蛛网。 这是舒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画面。 “这是……一个柴房?” 勉强活动了一下身体,只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肚子传来深深的饥饿感,好像有一张嘴巴在啃食着自己的胃。 脑子忽然有些疼痛,一股陌生的记忆翻涌上来,舒莹足足用了五分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穿越了?” “一个叫大梁国的国家……” “女子十三岁就要被出嫁,若是超过十六岁还未嫁出去,那每年赋税翻倍。” “这具身体也叫舒莹,如今已经十六岁,但因为家境贫寒,没有嫁妆,所以无人愿娶,最后好说歹说,终于说好给张屠户做妾。” “原身不肯答应,结果被亲爹狠狠抽了一顿,关在柴房里饿了三天……” 靠着双料硕士的强大归纳能力,舒莹快速梳理了一遍记忆,总结出关键的信息。 至于为什么原主不愿意去嫁给张屠户。 记忆中,张屠户大腹便便,五十多岁,浑身散发一股肉腥味,脸上横肉堆叠,一条刀疤掀开了头皮,咧嘴一笑,仅剩的几个大牙带着烟垢。 而且,张屠户每天喝醉了就关上门打老婆,那是真用刀子砍,谁家好姑娘嫁给他,半年之内就会莫名“病死”,足足送走了五个! 最关键的是,张屠户是和他弟弟一同娶亲。 自己嫁过去,就得被两个男人折腾。 也难怪那些嫁过去的婆娘会跑,也难怪原主不愿意,换了谁谁也得跑,谁也不会不愿意! 穿越而来的舒莹也不愿意。 一时间,舒莹有点难受。 别人穿越,要么贵妃王妃,要么好歹也是被许配给将军什么的。 结果自己刚刚穿越,开局差点饿死在柴房,更是要被强行嫁给屠户,还是两兄弟齐娶亲? 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不是说好了穿越古代,非富即贵吗?”舒莹感觉自己穿了个假越。 拖着饥饿无力的身体站起来,舒莹看着柴房里那半坏的铜镜,模糊可见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身子骨勉强算是长成,但却没多少肉,双手上带着老茧,显然是常年劳作导致身体没长开。 还没长开的脸蛋也算清秀文静,却带着苍白,身上穿着的简单白裙满是尘土,算作是嫁给张屠户的嫁衣。 事实上,这也是原主唯一的衣服了,家里父母给她穿白裙,倒不是为了好看,只是不需要染色,布料便宜。 一头秀发也因为营养不良而变的枯黄分岔,舒莹抚摸着那充当发簪的粗擦木棍,叹了口气:“这大梁国女子的地位,还真是堪忧啊。” “我好歹也是化学和工程学双料硕士,穿越竟然穿越到这个环境。跟回到古代一样……不,还不如古代女人的生活环境。” “好好一个女孩,不愿意嫁人,就被活活打死饿死!” “不过既然我来了……”舒莹那带着乡村少女的老实的双眼中,猛然迸发出一缕寒芒! 自己一个化学和工程学双料硕士,还能被一群野蛮村夫欺负了? 必须反抗! 不然还要真嫁给什么张屠户两兄弟?以后自己在穿越者中怎么抬头?对得起自己学习的化学和工程学双料硕士吗? 新时代女性,反对包办婚姻! 而就在此时。 “咔哒!” 柴房的锁忽然转动,舒莹眼中的寒芒顿时散去,连忙退到墙角,俏脸上只剩下恐惧和委屈。 来人是一个身形佝偻的妇女,常年的操劳让她双鬓斑白,身形也佝偻如虾米,双手带着厚厚的老茧,一双眼睛都有些昏花。 但舒莹知道,这眼前的老妇就是原主的母亲舒氏,其实也才四十多岁,只是整天没日没夜的纺织劳作,再加上吃不上好东西,这才如此老态。 明明是原主的母亲,但看起来就像是外婆一样,完全是六十多岁的模样。 “莹儿啊,”舒氏打开门锁,有些心疼的看着闺女:“现在你知道错了吗?” 知道错了吗? 不嫁,就是错了? 舒莹眼中再次闪过寒芒,但随即露出乞求的模样:“娘,我知道错了!” “哼,早这样不就行了吗!”舒氏身后,拿着棍子的舒父冷哼一声,嫌弃道:“在家吃了十几年的饭,养了你这赔钱货十几年,好不容易能送出去了,你还不答应!就是欠板子!” “要是还不知道错,再打一顿,饿她三天!看她老不老实!” 舒父身后,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掐着腰,老气横秋道:“就是,饿死这赔钱货才好!” 被自己儿子这么火上浇油的一说,舒父似乎骂还不过瘾,抄着棍子就要动手。 “知道错了就好,知道错了就好。”舒氏连忙打了个圆场,有些畏惧的拉了舒父一把,连忙道:“既然莹儿知道错了,你一会去叫张屠户来接人,我……我先去做顿饭……” “做什么饭,还要让她多吃我们一口?”舒父两眼一瞪,抬手就给了舒氏一巴掌。 “啪!” 舒氏被打了个趔趄,捂着脸小声道:“总归是……养了十几年,而且万一饿死了,张屠户和他兄弟不认账怎么办,人家可是给了三两银子,还送了半斗白米……再说了,一把野菜,算不上什么的……” 此话一出,舒父没有再说,瞪了一眼舒莹,转身往破旧的农屋里走去,一屁股坐下。 “那就快点做!我吃饱了去一趟村头,让张屠户来接人。” 舒父坐在破凳子上,敲着桌子催促道:“磨叽什么呢!快去生火!” 站在原地的舒母这才像是得到准许似的,缓缓走向厨房,舒莹沉默片刻,也帮着去厨房忙碌起来。 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小跑着跑到舒父的身旁,一把抱住舒父的打退,大声道:“爹,我要吃白米,还有大肉块!” “好,好儿子,好大宝,给你做白米,做大肉块!” “他娘,给大宝做两碗白米!我昨天弄来的野鸡,也给他做了!”舒父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一脸骄傲。 不多时。 一桌饭菜已经端上了桌子。 在这大梁国,农家日子并不好过,只有两盘菜。 一盘是水煮的野菜,舒母小心翼翼的只撒了几粒盐,寡淡无味,更是没有半点油花。 另一盘则是猪油爆炒鸡肉,香气扑鼻,满是油香。 闻到肉味,饿了三天的舒莹肚子顿时咕咕乱叫,也顾不得什么,下意识一手端起一碗米饭,一手拿起筷子伸向鸡肉。 但。 “啪!” 一双筷子狠狠抽在舒莹手背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舒莹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把手中筷子掉落。 “爹,舒莹要吃我的鸡肉!”舒大宝拿着筷子,一双眼睛满是愤怒和凶狠的盯着舒莹,仿佛护食的小狼! “砰!” “真是没规矩了!”舒父狠狠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指着舒莹手中的一碗米饭,咬牙道:“这是给你吃的肉吗!这是给你吃的饭吗!” “你吃了,你弟弟怎么办!” “你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让你吃了十六年,最后还想多吃我们一口是吗?赔钱货!” 舒父越骂越起劲,就要起身动手。 舒莹握紧筷子,但理智告诉她,自己如今这饿了三天的身子绝对打不过眼前这个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却有把力气的野蛮村夫! “你吃!”舒莹咬着牙,把那碗米饭递过去,自己拿起一张小小的糠饼。 桌上的主食有三样,一个是窝窝头,摆在舒父面前。 两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摆在白白胖胖的舒大宝面前。 舒氏和舒莹面前,则是一盘糠饼。 舒莹还是第一次吃这种糠饼,一吃下去,只感觉一股堆放许久的腐臭味,粗糙的口感更是夹杂着沙子。 显然,毫无营养。 也难怪原主会营养不良。 “多吃点菜。”舒母叹了口气,把那盘水煮野菜推在舒莹面前,想安慰几句,但犹豫许久,也只能道:“吃菜……对身体好。” 舒父看了一眼舒母,夹了一筷子野菜尝尝,冷哼道:“盐放多了。” “我这不是……最后一顿了吗……”舒母畏惧的声音都在发抖。 饿极了的舒莹忍着恶心。吞咽着寡淡无味的野菜和糠饼,舒大宝却没急着吃,一手捧着米饭,一手夹着一块鸡肉,像是在逗舒莹一样:“嘻嘻,我要吃了哦。” “哈哈,乖大宝,多吃点。”舒父哈哈一笑,摸了摸大宝的脑袋:“等这赔钱货一走,这家里的以后都是你的,咱也不用养着她了。” “有了张屠户的银子,爹再攒攒钱,给你也说个婆娘伺候你。” 才十岁的舒大宝瞬间两眼一亮,开心道:“婆娘!我也要婆娘!” “好好好,到时候给你娶个好生养的婆娘,再生个大胖小子。”舒父哈哈一笑,随即看了一眼小口吃着糠饼的舒莹,轻蔑道:“可千万别再生个赔钱货,养了她十几年,给她糠饼吃,她还不乐意呢。” “对了,一会儿吃饱了,你也别闲着。”舒父补充道:“去踩踩纺车,把今天的纺线做足了,卖不出五文钱,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再把那二亩地也浇一遍,临走前总得帮家里干点活。” 说着,舒父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不吃了?”舒母连忙起身问道。 “吃饱了,我去找张屠户,早送出去早省心。”舒父说着,关上门:“你在家看好了这赔钱货,别让她跑了,让她最后多干点活。” “要是她跑了,我打死你!” “砰!” 木门关上。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去,只有舒大宝还在举着白米饭,对舒莹笑道:“嘻嘻嘻,我要吃了哦,你吃不到,赔钱货!” 第二章 成何体统 舒莹没有生气,而是朝着舒大宝笑了一下。 舒大宝直接就愣在那里了,他不明白,这赔钱货为什么会对自己笑,以前这个赔钱货可是只会默默低下头的! 还没等舒大宝反应过来。 “啪!” 舒莹一双手快如闪电,直接夺走了舒大宝手中的白米饭。 这一下子彻底惊醒了舒大宝,稚嫩的胖脸无比凶狠,握着两个拳头扑向舒莹:“赔钱货,你敢抢我米饭!” “砰!” 舒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脚踹开了舒大宝。 舒大宝虽然被养的白白胖胖,但说到底也才十岁,个头也就到舒莹腰间,在父母的宠溺下从小没干过一点活,可谓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舒莹虽然身子骨瘦弱,但也从小挖野菜纺织,骨子里有把子力气。 更何况,穿越来之前,舒莹还是跆拳道黑带,对付一个小屁孩手拿把掐。 这一脚直接踹的舒大宝跌出三四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赔钱货!”舒大宝凶狠的就要扑上去,但眼见舒莹又要抬脚,竟是打了个哆嗦。 舒大宝两眼眨巴眨巴,脸上的凶狠忽然变成了委屈,小胖眼带着泪花,指着舒莹道:“娘!这赔钱货抢我米饭吃!” 舒莹懒得去管舒大宝,一手捞过桌上另一碗米饭,把那一盘猪油炒鸡肉端到面前,埋头就开吃! “大宝乖,大宝不哭……”舒母一手拍着舒大宝的后背,抬头看向舒莹。 本想如以往一般劝女儿忍耐,但看着那瘦弱的女儿大口扒饭的模样,舒母还是低声道:“让你姐姐吃吧,最后一顿了……多吃点。” “不嘛!”舒大宝挣扎道:“我要吃肉!那是我的肉!” 舒母低声道:“大宝乖,等你姐嫁出去了,明天娘拿你姐的彩礼去给大宝买肉吃。” 听到这句话,大宝才呼出口气,还是不忘恶狠狠的看了舒莹一眼:“赔钱货,多吃点!等爹回来,我要告诉他你吃我的肉,看他不打死你!” 只是在心里不断嘀咕,这平日里总是逆来顺受的赔钱货,怎么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那一瞬间的目光寒芒凛冽,让大宝到现在都忍不住两腿发抖,这哪里是那个任打任骂的赔钱货。 舒莹神色没变,此时全部心神都放在眼前的两碗大米饭上。 毕竟,肯定是要跑的! 但就算是跑,也要吃饱饭,不然这副身子跑不出二里地就会被抓回来。 别说,这没经过工业养殖的鸡肉的确是香,只是简单的猪油和盐巴,就让舒莹吃的满嘴油香。 也或许是这身子饿了三天的缘故,总之,这顿饭比舒莹前世吃的任何一顿饭都香。 “嗝。” 放下筷子,舒莹丝毫不在乎淑女形象的打了个饱嗝。 两大碗白米饭,一大盘猪油炒鸡,全部被吃进肚子,原本干瘪的小腹都肉眼可见的微微发鼓。 这具身体从来没吃的这么好过,一股饱腹感和满足感出现在心中,舒莹能够感受到这具营养匮乏而虚弱的身体此时正渐渐涌出力气,肚子里的暖流滋润着全身的每个角落。 舒母则错愕的看着自家女儿,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女儿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还不知道从哪找了个小木刺,大咧咧的剔牙。 哪有个姑娘家家的样子! 舒母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道:“闺女……娘知道你心里怨娘,别怨娘,娘也是这么过来的。” “过去了之后,有点妇道样子,别跟现在似的。” “娘听说那张屠户两兄弟名声不好,脾气不好,你去了之后,挨打挨骂多忍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该认错认错,跪下也不丢人,别等那张屠户动刀子,忍久了,咱女人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舒莹点点头:“行,闺女记住了。” 舒母顿时心里松快了不少,但紧接着就眼见舒莹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挥手道:“娘,我走了啊。” “走?”舒母愣了一下:“走哪去?” 舒莹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当然是跑啊。” 此话一出,舒母顿时脸色大变:“你爹马上就带着张屠户来接你了啊!” “所以我更得赶紧跑啊,不说了娘,我赶时间。” 说着,舒莹转动门环,推了一下木门。 没开。 舒莹不死心的再次使劲一推,只听门外哗啦作响。 门被从外面用横木锁死了! 舒莹心里一沉,但随即看了看旁边那两米的土墙和墙根堆放的柴火,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开玩笑。 这破院子,还能困住自己? 要是自己这个工程学和化学双料硕士,穿越第一天成了张屠户的婆娘,那才是真的天大玩笑! 舒莹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木柴堆爬上去。 追出来的舒母看到这一幕,当下一个踉跄,大声道:“下来,下来,你……你这上蹿下跳,哪里有个姑娘样子!被人看见可怎么办!” 这大梁国虽然不裹小脚,但对女子的教化也十分严苛。 三从四德,遵守妇道,苦练女红,待嫁闺中。 平日里都不让抛头露面,一个个小家碧玉足不出户,怎么可能爬木柴堆? 成何体统? 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舒莹懒得去搭理舒母,正要往墙上爬的时候却只感觉身体一沉,回头就看见舒母正用两只手抓着自己。 “娘,放开我!”舒莹大声道。 “闺女!”舒母表情格外复杂,但还是道:“你可不能走,你走了,那张屠户肯定不会饶了我们,你爹会把我给打死的!” 舒莹脸色焦急,几乎是乞求道:“那,娘你就看着我跳进火坑里吗?” “张屠户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而且带着个兄弟一起!” “女儿嫁给他,还能有好吗?” 舒母面色苦楚,但还是道:“闺女,别怨娘!” “婚约已定,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婚约都定了,哪里有女子悔婚的?你要是不去,你以后的名声就臭了!以后还怎么办!” “再说了……两兄弟怎么了,人家都给了彩礼了,多洗个衣服,多委屈一些。家里男人多,在外面脸上也有光,说话都有底气!这是福气!” 舒莹听着舒母的回答,顿时已经知道,舒母虽然心肠软,但在这世道的荼毒下,已经是被那种思想彻底洗脑,无论如何都铁了心要把自己嫁出去。 这具身体带来的亲切感瞬间消失,眼见舒母拉着自己不放,舒莹狠狠心。 “砰!” 一脚把拽着自己脚腕的舒母踹在地上。 舒莹正要接着爬,却再次感觉脚腕一沉。 低头看,只见舒母披头散发,像是一只恶鬼一样说道:“闺女,你别跑!” “娘也是这么来的,你信娘,无非就是多挨几次打,两口子过日子,哪能不挨打,这世道哪个婆娘不挨打?娘现在不也好好的?别人不也这么过来的?” “砰!” 舒莹再次一脚踹去,但舒母还是爬起来,抓着脚腕道:“闺女,你就算真的跑出去,这世道,你一个女子怕是真要连骨头都剩不下,那张屠户家大业大,还送了三两银子给咱,你过去了好歹有口饭吃,饿不死……” 舒大宝也跑了过来,一起抓住舒莹脚腕:“赔钱货,别跑!” “你跑了,我怎么娶媳妇!大宝要媳妇!” 舒莹几次把两人踢开,但舒母像是不知疲惫,一边劝着,一边不断扑上来抓住舒莹。 再加上舒大宝还不断抓着舒莹,一时间,舒莹竟然翻不了墙。 忽然。 舒莹动作一僵,舒母和舒大宝面露喜色。 外面已经能听到锣鼓声和嘈杂的说话声! 再和舒母拖延下去,怕是真的要被抓去给张屠户做婆娘! 舒莹想了又想,忽然低下头,语气顺从道:“娘,你放手吧,我从了。” “真从了?”舒母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道:“你先下来,我再放手。” 舒母死死抓着舒莹的脚腕,直到舒莹真的从柴火堆下来,这才呼出口气,终于放手。 舒母还是一脸后怕,紧紧守着舒莹:“从了就好,从了就好,人也快到了,跟娘进屋,娘给你打扮打扮。” 街上的嘈杂声已经越来越近,舒莹甚至能听到舒父的笑声。 那密集的脚步像是一只野兽渐渐走来。 舒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深呼口气:“娘,你先进屋,我先洗把脸。” 舒母也知道舒莹跑不了了,也放心的点头:“那你快进来,我给你梳妆打扮打扮。” 说完,舒母进屋子,开始摆弄那简陋的梳妆盒。 舒莹站在院子里,看着这简陋的院子,只感觉一阵无力和绝望。 难道自己真的要去做那什么张屠户的婆娘? 刚刚穿越,就被束缚了一生,承受着拳打脚踢,命运从此被注定? “肯定还有办法!” “但现在人都在外面了,现在翻墙出去也晚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正面硬拼!” “快点想个办法!哪怕只是拖延一下时间!” 舒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大脑在这一刻竟是格外清明,目光不断梭巡着这简陋的院子。 必须找个有力的工具! 第三章 小飞石来咯 但院子里根本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就算有锄头镰刀,但这幅身子也不可能拿着锄头对抗几个男人。 院子里有的,除了镰刀和锄头,只有木柴堆,以及围起一小块菜圃的拳头大小的石头。 但石头也没用,这幅身子扔出去的石头,怕是连鸟窝都打不散。 一旁的舒大宝掐着手,冷笑着看着舒莹:“赔钱货,认命吧!” 作为工程学和化学双料硕士的记忆忽然一动,舒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微微一笑。 她往木柴堆走去。 “赔钱货,你还想跑?”舒大宝瞪大双眼:“我这就去告诉娘,你还要跑!” “谁说我要跑了?” 舒莹没有爬上木柴堆,因为她知道,现在自己翻墙出去,怕是还没跑几步,就要被舒父和张屠户堵到。 舒莹快速扫了一眼,从木柴堆里拿出一根三指宽,一米长的木棍,甩了甩,还算趁手。 在舒大宝的诧异眼神中,舒莹又取下自己腰间的麻布腰带,动作麻利的将两端拴在棍子的一头。 “赔钱货,看来你还真从了,在这儿就脱起衣服来了?”舒大宝鄙夷的冷哼一声,他完全不知道舒莹要干什么。 舒莹没有说话,走到角落的菜圃旁边,捡起一块石头,放在被绑在棍子上的麻布上。 随即。 “嗡!” 猛然一挥! 抡起的棍子带动麻布带,麻布带在空中拉出残影! “嗖!” 当麻布带掠到顶端的刹那,舒莹双手一抖,其中的石头瞬间飞出! 撕碎空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撞在墙上。 “啪!” 坚硬的、拳头大小的石头,竟是直接碎成粉末状,就连青石垒砌的墙壁都掉落碎渣! “嘶!” 看到这一幕,舒大宝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他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东西! 要是打在身上,这不得断个胳膊? 一时间,舒大宝看向舒莹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有些畏惧。 那个平日里逆来顺受的赔钱货,此时浑身上下竟是有一股英气,眉眼之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凛然寒芒! “赔……”舒大宝刚开口,立刻住了嘴,顿了一下说道:“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你要干什么……” 舒莹嘴角带上一丝冷笑。 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或许还没有出现过。 但在自己来的世界,这是最原始的投掷武器。 简易投掷器! 虽然只是一根麻袋,一根木棍,但通过简单的杠杆原理,却能将投掷的力量数倍增加。 不能洞穿身体,但打断骨头已经能够做到了。 这也曾经是古人们打猎的工具,经过训练后,准头也不低。 也幸亏作为工程学硕士,舒莹学习了很多资料。 不得不说,古代的一些尖端武器,简直就是工程学的智慧结晶。 那些工程学资料就涉及到了投掷器、大型投石车等古代武器的用力方式和工程结构,为了更好的了解力学结构,舒莹甚至还练习过投掷器。 舒莹还曾发表过一篇投掷器势动能转化的文章,只是没想到这时候竟然用上了。 只是可惜,时间不够,不然靠着那些木柴,她能手搓出标枪投掷器。 至于要干什么…… 舒莹再次给投掷器装上一块石头,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明明一介女流,却颇有一夫当关的豪气。 “谁进来,我打谁!” 手中的投掷器随时都要挥动,文静的脸蛋多出凛然英气,双眸若寒星。 另一边。 街道上,锣鼓喧天。 舒父笑容满面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身穿棉衣、相貌丑陋的张屠户,年纪比舒父似乎还要大上几岁,一身肥膘,脸上横肉,棉衣上带着一层反光的油渍。 最后方则是四个敲锣打鼓的汉子。 排场有些寒酸,毕竟张屠户娶媳妇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娶一个死一个,也不是什么好事,张屠户也就带了四个本家兄弟。 反正没意外的话,半年后又得娶下一个。 其中一个敲锣的年轻男人则哈哈笑道:“哥,老规矩,后半夜可得给我啊,我也凑了一两银子!” “哈哈,放心吧,哥哪次忘了你?”张屠户哈哈一笑。 舒父则装作没听见,兄弟两人合伙娶亲,在这年月并不罕见,就跟合伙买了一头猪崽似的。 街上的行人都驻足观看,神色中带着鄙夷的看着舒父和张屠户,小声指指点点。 “这老舒把女儿都卖了……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吗,那张屠户两兄弟祸害多少姑娘了,哪个能活半年了?还病死……我呸,上次我还看见他拿刀砍呢!” “就是,打打就行了,还动刀,至于吗?娶个婆娘也花不少银子呢。” “谁让人家张屠户有钱呢,听说,这次可是一口气给了舒家三两银子……不嫁难不成还留在家里多吃口饭吗?而且那舒莹已经十六岁了,再不出嫁,赋税可是得翻倍呢。” “也是,我家闺女也十三岁了,回头我也得想办法让她早早嫁出去,早晚都不是自家人,多吃一口就亏一口。” “倒是可惜了舒莹那丫头,嫁给张屠户……而且还是两兄弟,不知道怎么被折腾死。” “两兄弟怎么了,给了彩礼,人就是自家的了,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上一个都被锁起来了还敢逃,要是我也给打死。” 旁人的议论声不断传入舒父耳中,但并不能影响他脸上的笑容。 舒父在前面领路,走过一个拐角,笑容满面道:“张爷,我家就在前面。” “哈哈,就别叫爷了。”张屠户哈哈一笑,“娶了你家闺女,我还得改口叫你呢。” “是是是。”舒父笑得愈发灿烂,一脸喜色。 “一会儿咱们就随便走个过场,然后我就把她带回家,抓紧把事办了。”张屠户说到这里,忍不住舔舔嘴唇,摸了摸鼓起的肚子:“呵呵,十六岁……也还行,不过应该不如上次十三岁那个……只可惜,细皮嫩肉,还一心想着跑,最后才五个月就没了。” 舒父连忙道:“张……张哥,我家闺女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算水灵,生了个好模样,肯定不亏您那三两银子。” 张屠户两眼一亮,随即笑道:“哈哈,瞧你说的,我还能问你要回来不成?” “这倒不是,张哥,我的意思是你就放心吧。”舒父连忙道:“我家闺女从小懂事,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每天在家里纺的线,我都能卖五文钱!” “那丫头很是听话,三从四德,遵守妇道,我说一,她绝不敢说二……” 舒父正说着,忽然一愣。 张屠户也揉了揉眼。 只见第三间房子里,依稀可见一个脑袋忽然从墙头钻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似乎正要翻墙…… 但挣扎几下,又回去了。 张屠户脸色复杂,欲言又止:“那应该是你家院子吧……刚才是什么玩意儿,嗖一下过去了?” 舒父脸色尴尬,自己刚说完三从四德,遵守妇道,这丫头还翻墙了? 真是胆子大了,还想跑不成? 一会儿得收拾收拾! 舒父擦了擦脑门的汗,连忙笑道:“您,您看错了,那是家里养的猴,嗯,对,养的猴……我闺女可是听话得很,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怎么能翻墙呢?” “我跟您说,回头您娶了她,不听话,您就打!往死里打!” “她绝对不敢还手,她要是还不听话,您就拿铁链子给她拴上!” 张屠户哈哈一笑,也不再纠结。 毕竟,猪在他手里都老老实实地,那些女人? 呵! 跟猪一样的贱皮子,有的是办法收拾。 不多时,张屠户和舒父走到了院门, 张屠户舔舔厚嘴唇,笑眯眯道:“开门吧。” “哎,张哥您放心,我闺女模样可好了,家里调教的也有规矩!我这就给您领出来!”舒父连忙走上前去。 一边拆下锁门的横木,一边隔着门喊道:“准备好了吗?” 四个汉子也愈发卖力的敲锣打鼓,气氛也变得更加喜庆。 院子中。 听到门外的动静,舒莹眼神渐渐变得凛冽,张开嘴巴微微喘息,握着简易投掷器的双手却更加沉稳。 心脏在剧烈跳动,喧闹的锣鼓声仿佛都听不见了,只有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 绝不屈服! 女人,就能被像货物一样买卖? 这一刻,舒莹感觉这具身体前所未有的有力! 而听到外面的动静,刚打开梳妆盒的舒母立刻冲出屋外,有些错愕的嘀咕道:“这么快就来了。” 不过现在想要给女儿梳妆打扮也已经晚了,再说了,这张屠户娶了那么多次亲了,也就不需要注重什么了。 舒母不放心的看了眼舒莹,虽然看不懂舒莹为什么握着根捆着绳子的奇怪棍子,但见舒莹没有逃跑的举动,当下放下心来,隔着门道:“准备好了,进来接人吧!” “哈哈!” 舒父拆下横木,让出道路:“张哥,您进去吧。” 张屠户咧嘴一笑,笑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前。 他努力深呼口气,想要平静一下,毕竟一开始就吓到小娘子总是不好的,就算是收拾也要带回家再好好收拾。 只是脑子里的各种想法让他难以抑制的激动。 张屠户喘息粗重,咧着一嘴黄牙推开门。 “吱嘎~” 油腻的胖脸探了进去,舔着嘴唇笑道:“小娘子,相公来咯……” 却只听“嗖”的一声,一团黑影劈头盖脸的砸来! “小飞石来咯!”舒莹用力挥动! “砰!” “哎呦!” 张屠户什么也没看到,只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脑袋剧痛,当下捂着脑袋跌了出去! 围观的人都惊呼起来。 “血!” “出血了!” 张屠户拿下捂着头的手,只看到满手的血! 头破血流! 鼻梁骨都断了! “这……”张屠户此时还一脸懵逼,完全没回过神来。 舒父也一脸懵。 身后那个敲锣的年轻汉子反应最快,阴沉着脸说道:“贱皮子,还没过门,就敢跟自家男人动手?” “真是欠收拾!” “哥,你歇着,看我进去给她打得老老实实!” 第四章 反了!真是反了! 眼见张屠户被打,张家老二两眼通红,从腰间拿出捆猪的麻绳就往木门走去。 实在是大逆不道! 在这大梁国,彩礼都付了,这就是自家的婆娘了,三从四德是必须的,惹得男人不开心了,挨两巴掌也是应该的。 从来都是男人打自家婆娘,哪有女人敢动手打自家男人的? 更何况,这彩礼还有他一两银子呢,这婆娘有他一份! 找死! 一时间,就连看热闹的乡民都忍不住了,那些平日里干农活的男人一个个也咬牙道:“真是反了天了!” “造反了!” “女人都敢打男人了?” “这还没过门呢!必须好好收拾收拾!让她知道厉害!” “打死她!” 一些跟着自家男人来的民妇也小声议论:“这舒家闺女……真是没规矩!” “平日里看着挺乖巧老实的,怎么这么作死?” “就是,不就是嫁人吗,张屠户就算名声不好,但人家给了彩礼,人就是张屠户的!就算要侍奉两兄弟,也不能这样啊!” “不守妇道,一点也没有礼数,三从四德都没学会?” “平时挨打都不敢还手的,还敢打男人了?被打死活该!” 也有年轻妇人觉得心中暗爽,但听着旁边那些老妇和男人们的话语,也不敢表态,只能帮腔。 但年轻汉子还没走进木门。 “嗖!” 又是破空声! “砰!” 年轻汉子下意识捂住脑袋,但那拳头大小的石头直接打在腿上! “哎呦!” 年轻汉子直接跌倒下去,捂着腿哀嚎起来,左腿竟是扭曲变形! 骨折了! 刹那间,人群安静下去,只有张屠户和张家老二在地上哀嚎,画面惨不忍睹。 围观的众人都瞪大双眼,看着不可思议的一幕,这实在是冲击了他们的一切认知。 这世道,女人哪能打男人? 更何况还没过门呢! 谁家丫头不老老实实的待嫁闺中,大婚当日就带着红盖头走进花轿,嫁给那个她们可能都不认识的男人。 众人止不住的议论纷纷:“舒家丫头疯了吗?” “她就不怕被活活打死?” 张屠户已是说不出话来,捂着鼻子支支吾吾,张家老二捂着腿在地上哀嚎打滚,满脸痛苦,咬牙道:“反了,真是反了!” “舒家的!”张家老二看向舒父:“今天这事,你得给个说法!” 而另一边。 舒莹大口喘息着,再次往麻布带里塞上一块石头,握紧棍子死死盯着房门,像是一只等待猎食的猫咪。 风起。 白裙飘荡。 门外是一群嗷嗷叫的男人,是那要卖了自己的舒父,是那魔鬼一样的张屠户和张家老二。 院内,只有自己一个女子,所能依仗的也只有手里那简单制作的投掷器。 “赔钱货!你反了?”舒大宝目睹了整个经过,稚嫩的脸蛋满是愤怒,握着小拳头就冲过来:“你不嫁,大宝怎么娶媳妇!” 还没等舒大宝扑过来,舒莹猛地一脚踹翻舒大宝,高高举起棍子,狠狠打在舒大宝屁股上! “啪!” 清脆至极。 “我嫁不嫁,跟你有什么关系!”舒莹目光冰冷的看着舒大宝。 “赔钱货……”舒大宝被打的直抽凉气,刚想再骂两句,但眼见舒莹那冰冷的目光,以及再次举起的棍子,当下再也不敢说什么。 “呜呜呜……”舒大宝忍不住哭了起来,从小到大,他哪曾受过这种委屈,捂着屁股对屋子里喊道:“妈!舒莹,舒莹打我!” “当啷!” 屋子里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慌乱的脚步声中,舒母踉跄地跑了出来,只见舒大宝在地上捂着屁股哭, “大宝!” 舒母立刻心疼的抱着大宝,抚摸着大宝肿起的屁股,双眼满是埋怨的看向舒莹:“你,你打大宝干什么!” 有舒母撑腰,舒大宝像是有了勇气,在舒母怀里瞪着舒莹,指着门外道:“妈,舒莹,舒莹刚才把新郎官打了!还,还把张家老二打了!” “什么!” 舒母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之前在屋里摆弄物件,只听到外面乱哄哄的,还以为是人家等不及了,准备闹婚了。 结果,竟然给打了? 哪里是闹婚,简直就是闹剧! 侧耳一听,院外原本喜庆的敲锣打鼓声不知何时停了,只有哀嚎声和谩骂声,以及议论声传来。 “完了!” 舒母脸色顿时惨白,还没过门,女人就敢打自家男人? 那张屠户扒了舒莹的皮,都是应该的! 甚至舒家的名声都臭了,整个石柱村都会把舒父舒母当成笑话,教出这么没规矩的女儿! “你反了?快把棍子放下!”舒母立刻起身,扑向舒莹,要像之前一样把舒莹抱住。 但这一次,舒莹手里有棍子! 面对恶鬼一样扑来的舒母,舒莹眼神愧疚,但随即再次抡起棍子。 “砰!” 一棍子结结实实的打在舒母腿上,直接把舒母打倒在地! “反了!!反了!”舒母头发散乱的趴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舒莹,“你,你,你敢打娘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娘?” 舒莹两眼通红道:“娘,女儿真的不想嫁!你要真把我当女儿,就别强迫我嫁给张屠户!” 院子外。 舒父脸色难看道:“这赔钱货,真是反了!” “张哥,你先缓缓。” “我去给她揪出来。”舒父咬着牙,走向院门。 还没走到院门,舒父就已经骂了起来:“你这赔钱货,到底想干什么!!” “不就是让你嫁个人吗!那三两银子我都收了!” “养了你十几年,还敢不听话了?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院内却传来女孩的呼喊:“你别进来,你进来,我连你一起打!” “小崽子,还真反了你了!我是你老子,你还敢打我?”舒父勃然大怒,就要冲进院内,把那赔钱货打一顿拖出来! 他还不信了,那赔钱货还敢对自己动手! 自己可是她老子! 但舒父刚要跨进院门的刹那。 “嗖!” 又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破空而来! “砰!” 结结实实的打在舒父的身上,舒父当下倒退几步,跌出院门,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有人想要去扶,舒父却连忙摆手,额头流汗道:“别,别碰我。” “肋骨,断了。”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肋骨肯定是断了! 捂着疼痛的肋骨,舒父的眼神中满是愤怒! “反了!” “反了!” “敢,敢打她老子……不就要她嫁人吗……连老子都敢打!” “这赔钱货……” 眼见舒父竟然也被打了,周围的人也都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愤怒。 “这舒家闺女疯了吗,那可是她爹!” “就是,不知感恩的东西,大亲当日,敢打他爹了!” “舒家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养了十几年白养了!” 其中一个妇人更是愤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就是让她嫁个人吗!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这世道,嫁人,也就是这么回事。 自由恋爱?想都别想! 无非就是货物一样的交易,在他们眼里,没出嫁的女人就跟货物没什么区别。 一时间,就连原本同情舒莹的一些妇人都愤怒谩骂,她们无法理解舒莹为什么不愿意嫁人,甚至还打舒父! 第五章 直面这世道 院外,群情激奋。 围观众人看着连续被打的张屠户,张家老二,舒父,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实在是今天这事太反常了。 原本的喜事,忽然变成了挨打现场,挨打的还是新郎官兄弟!打人的还是没过门的婆娘! 甚至连舒父这个当爹的都挨打了。 这件事怕是往后十年都要被拿出来说,舒家和张屠户一家可算是丢人现眼了。 别说石柱村,就算是周围几个村子,都得笑掉大牙! “姓舒的!”张家老二捂着腿,两眼通红的看着舒父:“这就是你说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和我大哥都成笑话了!被没过门的婆娘打成这样!” 舒父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这赔钱货……平时不这样的……谁知道今天怎么回事。” “我不管,今天要不你把三两银子退给我,再赔我二十两银子的诊金,要不,把这婆娘拎出来,剩下的交给我和大哥!” 张家老二语气狠辣,他已经想好了,这舒莹只要过了门,一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舒父脸色则更加难看。 退彩礼? 那可是留着给大宝娶媳妇的! 更何况,自己一个农夫,从哪弄来二十两! 但现在自己被打成这样,站起来都费劲,还怎么把舒莹拎出来。 舒父眼珠一转,忽然用尽力气道:“老少爷们,谁把我家那赔钱货弄出来,我给谁五钱银子!” 五钱银子! 一时间,人群激动起来! 在这大梁国,穷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农夫一年到头的刨地干活,也就能让两口人饿不死。 女人待在家里纺织,一天也就卖出个三文钱,除非是熟练工,而且还得是没日没夜的纺织,手指头都磨破了,也才五文钱。 这还是家里有纺织机的,否则想赚钱都找不到门路。 更何况还有严苛的赋税,谁家但凡出点事情,就会交不起税,每年都有不少壮丁被强行充兵。 五钱银子,对于石柱村的村民们来说,可是不少的钱财了! 顶得上县城里两个月的工钱了,足够四口之家半年赋税! 原本还打算维持秩序的村长老者也带着三个儿子站了出来,抚须道:“这不光是钱不钱的事。各位,我石柱村出了抗婚,闹得这么大,要是不快点解决,咱们可得丢大人了!以后旁边几个村子,谁愿意嫁过来,谁敢娶咱们姑娘!” “这事关咱们石柱村的规矩和脸面!” “老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为妇纲。这舒莹一个没过门的婆娘,打了相公,打了舒父,简直目无规矩,今天怎么也得收拾了她,不然咱石柱村,咱们这些男人颜面何在!” 一时间,喧闹的人群短暂安静,一团团火焰在男人们的眼眸燃烧。 剩下三个敲锣打鼓的本家汉子放下家伙,隐隐围住院门。 看热闹的村民们也撸起袖子。 名正言顺,事关颜面。 更何况,还有足足五钱银子! 而院里,只有一个弱女子在反抗! 一群农夫围住了院门,但一时间,却没人敢冲过去。 实在是舒父和张家兄弟的下场太惨了,那舒莹也不知怎么做到的,明明是个女娃,扔出的石块却威力极大,打中了就是骨折! 要知道,这大梁国可没什么外科手术,也没什么ct扫描。 吃饭都吃不饱的世道,还提什么科学医疗? 其实,骨折这种事情说大不大,治疗得当,休息两三个月能长好。但在这世道,骨折了无非就是送床上躺着,敷点草药,能长好就长好,长不好就长不好。 石柱村去年还有一个农夫,因为耕地时候被锄头砸了脚掌,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就那么死了。 当然,也有一些会接骨的大夫,但那种大夫可不是他们这些村夫能请来的,动辄十两八两的出诊金更是村民们不能负担的天文数字。 在这种条件下,骨折轻则一生残疾,重则莫名其妙的死掉。 就算是一生残疾,那也就是跟等死差不多了,连活都干不了,下场就是饿死,弄不好还要拖累一家人。 一时间,反倒是没人敢上去。 “怕什么!”村长老者冷声道:“我们人多!” “大家一起冲进去,我就不信她能一口气扔几十块石头!”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两眼一亮,整个小巷乌泱泱的人群都快步往院门走去! 院内。 舒莹没再去看站不起来的舒母和嗷嗷大哭的大宝一眼,只是紧紧握着又装了一颗石头的棍子,死死盯着院门。 门外,人山人海,一个个男人目光火热! 门内,一个弱女子举着棍子。 仿佛在与整个世道为敌。 舒莹前世为了读书,也当了大龄剩女,很烦父母催婚的唠叨。 但这世道,反而没有催婚,只有那不被自己掌控,被别人随意决定的命运!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夫为妇纲,夫唱妇随。 就是女人注定的命运! 白裙在风中激荡,瘦削的脸蛋带着一股凛然英气和不屈。 舒莹大口喘息着,整个院子仿佛寂静的只有她的喘息声,院外则是一声声男人的嘈杂喊声。 舒莹听到了舒父的“悬赏”,听到了德高望重的村长的“事关颜面”,也听到了繁杂的脚步声往院门走来。 那一声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一股股浪潮,压得舒莹喘不过气来。 她没想到,她不愿意嫁给张屠户,不光要面对舒父舒母和张屠户一家,更要面对整个石柱村! 面对整个世道! 好像整个世道都在阻拦着她,让她认命,好像这个世道就如潮水一般淹没而来,要将她拖入深渊。 而她,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手中的一根棍子,一条布袋,一块石头。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舒莹有些绝望。 这匆忙制作的简易投掷器扔出的石头威力极大,而且大概方向也能掌握。 只要有人进来,她只管朝着那院门扔过去就行。 之前舒莹也是占了便宜,那狭小的院门一次只能通过一人,根本无法两人同时进入,也无处躲避,舒莹只管朝着院门扔过去就行。 但简易投掷器也有一个缺陷,就是装填太慢,而且使用时十分耗费体力。 舒莹此时已经感到双臂沉重如灌铅,而一旦很多人不顾伤亡的往里冲,只怕是都来不及装填,最多只能扔出一块石头,后面的人就会进来把自己摁倒! 到时候,自己就只能如一只猪崽一般,被摁在地上捆起来,送到张家兄弟手里。 那跟去了地狱有什么区别,就凭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落在那张家兄弟手里,怕是连死都是奢望! 听着门外走来的道道脚步声,舒莹只感觉那脚步声如浪潮,淹没自己,那是一股绝望的窒息感。 “必须坚持住!” 舒莹咬了咬牙,深呼口气压抑那股绝望,努力让头脑清晰,终于大喊道:“对,你们人多,我一次只能扔一块石头!只能给一个人打断骨头!” “但,谁走在第一个!” 外面的脚步声都是一顿。 “谁走在第一个!谁断骨头!”舒莹忍着绝望,大声喊道,“有本事就走进来!反正我早晚要被抓住,我无所谓了,你们谁想要躺在床上,每天一碗糠粥的等死,谁来!” 这一刻的舒莹,就像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只准备狠狠咬下最后一口,拼个你死我活。 困兽犹斗! 舒莹咬牙继续喊道:“到时候,干不了活,不能养家,就忍着老婆孩子的白眼,跟个废人一样在床上看着自己婆娘去找别的男人!呵,到时候,你家地别人种,你家婆娘别人睡,等你死了,你家房子别人住,你家孩子跟别人姓!我不怕死,看你们谁来!” 前世双料硕士的强大思维瞬间上线,舒莹语速极快、逻辑也变得清晰。 既然来到这里。 既然世道如此。 那就直面这该死的,男尊女卑的世道! 哪怕手里只有一根绑着破布的棍子,哪怕面前是一个个想要冲进来摁倒自己的男人,也不能后退! 而随着舒莹此话一出,原本围住院门跃跃欲试的男人们都是一愣,竟是没人敢第一个冲进去! 第六章 从天而降的绳子 舒父见村民们忽然停下来不进去了,当下喊道:“怎么,你们怕什么!一个女娃而已,你们这么多男人,还怕她?” 此话一出,顿时有村民不乐意了。 “说得轻巧,要不你来走第一个?” “就是,里面是一个女娃,但你不就被打趴下了吗?就算只断了肋骨,也得躺两个月吧?” “五钱银子……回头被打断胳膊,还不够请大夫的!” “二哥,刚才你不最起劲了吗,你走第一个呗!” “滚!谁愿意第一个进去就进去,我第二个!” 一时间,所有村民都不急着冲进去了,而是互相推让起来。 在这世道活到现在,谁也不是傻子。 那女娃虽然只能扔一块石头,但谁走在第一个,谁倒霉! 五钱银子虽好,但也得有命拿啊。 回头被打断了胳膊,种不了地,活活饿死? 或者直接伤口溃烂,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躺床上死了? 在这都不知道感染为何物的乡村,受伤可不是小事。 一时间,画面古怪起来,一群大男人竟是被一个小女子弄得不敢上前,那院子里就好像有只凶猛老虎似的。 还是德高望重的石柱村长见过大场面,咳嗽几声,止住众人的吵闹,缓缓开口道:“这女娃扔的石头,倒是有点厉害,打在身上就伤筋动骨。” “不过也就是石头嘛,咱不让它打在身上就行了。” “离家近的,去拆自家门板,咱顶着门板进去!” “我还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男人,还能被个女娃给拦住。” 此话一出,村民们顿时恍然。 “还是村长脑子聪明!” “对啊,说到底,不就是石头块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家就住在巷头,我这就回去拆门板!” “我也去,等我!你们在这儿围着别让她跑就行了!” 一时间,一些离家近的男人纷纷呼喊着,往家里跑去。 而其他的村民也不着急了,一个个守着院门,有胆子大的还从门后把院门关上,只等回去拆门板的人带着门板回来。 院子里。 舒莹像一只困兽,紧紧握着仅有的木棍,死死盯着那关上的院门。 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听到了村长的喊声,也知道现在已经有人回去拆门板了! 等到这院门再打开,那些男人就会顶着门板走进院子,自己的简易投掷器就完全失去了作用,石头根本无法贯穿门板! 到时候,自己依旧难逃宿命! 依旧要被一群男人摁在地上,被当做猪猡送到张屠户兄弟手上! “闺女,认命吧!”舒母捂着小腿,安慰舒莹道:“娘知道你心里不愿意,但,娘也是这么来的,这大梁国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这就是咱们的命,女人的命。” “你这次闹得这么大,怕是要被活活打死。赶紧放下棍子,娘给你求求情,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以后好好跟张屠户两兄弟过日子,好歹也能活着啊!” 舒莹摇摇头:“娘,你别说了,就算被打死,我也不嫁给张屠户!” 舒母看着闺女,只感觉这闺女前所未有的陌生。 以前那个任打任骂的赔钱货,似乎消失了。 此时的舒莹,眼神中的坚定是舒母从来没见过的,她从未在女人的眼中见过那种光芒! “娘,别的女人跟我没关系。” “但我必须反抗!” 舒莹也不知道自己要反抗什么,或许是反抗嫁给张屠户兄弟,或许是反抗所谓的父母之命,或许是反抗这个浑浑噩噩的世道。 舒母擦着眼泪叹道:“反抗,反抗……你怎么反抗的了啊……咱老舒家,这次可是在石柱村丢了大脸了!” 听着舒母的哭声,舒莹心里几乎绝望。 还是要被抓住了? 舒莹颓然叹了口气,不再去看那马上就要有人冲进来的院门,而是一边后退,一边四下打量。 目光停在身后坚硬的墙壁上。 撞死自己么? 就这么一头撞死,一了百了,或许也比落在张屠户兄弟手里要好。 舒莹深呼口气,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眼神变得决然! 只是有些感慨,没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被强迫嫁给张屠户不说,竟然还被逼的要撞死在这儿。 “真是给穿越党丢脸了,也真对不起自己一肚子的工程学和化学知识了。” “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但就在舒莹转身要去撞墙的刹那! “啪!” 一根麻绳竟是从舒莹面前的墙上掉下来,砸在舒莹的脑袋上。 “舒莹姐!”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努力趴在墙头上,小声喊道。 灰扑扑的脸蛋带着稚嫩,一副还没长开的模样,此时这张稚嫩的脸蛋满是害怕。 舒莹错愕的看着这个从墙头上冒出来的女孩,微微一愣:“小花?” 这小女孩赫然是舒莹记忆中,邻居家的女孩小花。 邻居家里三个男孩,小花是最小的孩子,也是女孩。 但有三个哥哥的她,却没有得到哥哥的疼爱,反倒是每天都要努力纺织和摘野菜,去供养一家人。 毕竟这里和现代社会不一样,可没有什么哥哥疼妹妹,在父母眼中,男孩才是自家人,早晚要嫁出去的女娃就是赔钱货。 那三个哥哥也动辄欺负小花,可怜小花还得拖着幼小的身子去挖野菜,去纺织,挖不够数量,纺不出足够的麻线,便要被打被骂,被罚不能吃饭。 舒莹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和自己同样处境的女娃也十分同情,有时候偷偷把自己挖来的野菜和纺出的麻线给她,有时候则把自己不多的糠饼留一些送给她。 却没想到如今…… “舒莹姐,小花,小花来救你了!” 女孩见舒莹还没被抓走,当下开心的笑了一下,但随即紧张道:“舒莹姐,抓着绳子,看看能不能爬上来!” 在大梁国,村民的生活并不安全,时刻需要提防强盗和窃贼,青石垒砌的院墙足有三米高。 舒莹根本不可能徒手爬上去,哪怕是男人都没法徒手爬上去,但有了绳子就不一样了! 第七章 跑! “你把我举高点!我……”小花忽然低头朝着下面喊道。 下面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我,我没力气了,你怎么这么沉……” “砰!” “哎呦!” 小花瞬间消失在墙头,取而代之的是两声稚嫩的惨叫,显然摔得不轻。 “小花,没事吧?”舒莹连忙问道。 “没事。”小花来不及抱怨,忍着哭腔,立刻隔着墙头喊道:“舒莹姐,赶紧爬出来,绳子那头已经捆在树上了!” 舒莹深呼口气,抓了抓那根绳子,果然很牢固。 但舒莹却没立刻往上爬,而是喊了声:“等一下!” 小花焦急的低呼道:“舒莹姐,你还要干什么?那些大人马上就进去抓你了!” 但院内却无人回应。 舒莹拿着木棍,大步跑到屋里,直接跑到舒父舒母的床头,掀开被褥。 只见床板上赫然有一把碎银子和铜钱! 银子约莫有四两多,铜钱零零散散大概有三十多枚。 既然要跑,自然得拿盘缠! 不然一个弱女子,怕是要饿死在逃跑的路上! 舒莹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呼吸都变得急促,但还是强忍着只拿了三两银子,然后又抓了一把铜钱,约莫十几枚,放在怀里。 “赔钱货,你干什么!”刚才还躲在舒母怀里哭的舒大宝见舒莹朝家里藏钱的地方走来,当下小跑过来。 眼见舒莹竟然拿家里银子,舒大宝像是发了疯的小兽,小胖眼睛圆瞪:“赔钱货,你还敢拿家里银子了?” "那可是小爷娶媳妇的银子!" 舒大宝仿佛看到以后伺候自己的媳妇跑了,直接扑过来! 但舒莹空手的时候,他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舒莹现在还提着棍子。 “砰!” “呜呜呜。”舒大宝捂着头顶上的大包跌坐在地上,哭喊道:“娘,赔钱货打我!她,她还拿家里的钱!” “什么!”在外面捂着红肿脚腕的舒母尖叫起来,“舒莹,你,你真要反了?你还敢拿家里的银子!” “那可是给大宝娶媳妇的!” 舒莹快步走出,看了眼院里的舒母,沉声道:“这是我的银子。” 舒母一愣:“什么你的银子……” “娘,我这些年,每年挖的野菜就不说了,每天没日没夜的纺织,一天五文钱的麻布都被爹拿去卖了。”舒莹一边走向后墙垂下的那根绳子,一边语速极快道:“一天五文钱,一个月一钱半。” “一年就是小二两银子。” “我八岁纺线,到现在也有二十两了。” “这些银子我可是一点都没花,都被爹拿去买酒,给舒大宝买肉买衣服了。” “现在,我只拿三两银子。” 说完,舒莹一把抓住绳子,“走了,娘!” 眼见舒莹要带银子跑,舒母想要站起来扑过去,但刚站起来就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脚腕已经红肿一片。 “闺女!”舒母跌坐在地上哭喊道:“给我们留条活路吧,那可是张屠户娶你的彩礼啊。” “你跑了,还带着银子跑,你让我们怎么办啊。” “我们还不了银子,得被张屠户欺负死!” “算是娘求你,你留下,娘保证让你爹把银子退给张屠户,咱退婚不嫁了!还有,那你二十两银子,娘一定还你好不好……算娘求你了!” 听着舒母的哭喊,舒莹心里不是滋味,但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跑,这辈子就算完了! 非得被张屠户兄弟活活打死不行。 至于舒母声嘶力竭的保证……打死也不能信! 舒莹又去了一趟厨房,在舒母的尖叫中从还未完全熄灭的灶膛里铲出一块木炭,用力朝着房顶一扔! “嗖!” 通红的炭块掉落在房顶的茅草上,安静灼烧。 舒莹这才用力的抓着绳子,往上爬去,门外已经再次喧闹起来。 “门板,门板来了!” “快点扛过来!” “妈的,一会儿咱们就扛着门板进去,非把那女娃打个半死不成!” “不用半死,我张屠户不要人了,直接打死她!”张屠户捂着被砸断的鼻子,支支吾吾的喊道。 "对,打死她!一个没过门的女娃还敢反抗,还敢打男人!今天咱石柱村可是把祖祖辈辈的脸都丢了,必须打死她!” “不光打死她,还得把她扔在村口,让野狗啃,不让她入祖坟!" 嘈杂的喊声像是野兽的嘶吼,门外的男人像是一群嗷嗷叫的野兽,随时都要冲进来把舒莹撕碎! 舒莹用力的向上爬去,纤细的双手死死的拽着绳子,双脚用力蹬着墙壁。 “呼,呼,呼。” 剧烈的喘息仿佛要喘出肺来。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更何况之前还拿着棍子对峙了那么久。 但舒莹只能咬着牙往上爬,用所有力气往上爬! 因为她面前,只有这么一根绳子! 一根能让她逃离命运,逃出这个院子的绳子! 身后,是一群要将她撕碎的男人,是一个要把她啃食的世道。 娇小的女孩像是一头不知疲惫和伤痛的幼狼,双手被绳子勒出鲜血,但依旧死死抓着,整个身体都蹭着墙壁,头顶时不时有被绳子蹭掉泥土砸落,砸的舒莹一身尘土。 或许是那两碗白米饭和一盘鸡肉起了作用,或许是这具身体也不愿意认命,在最后的力量被榨干之前,舒莹终于爬到了墙头。 小花急促道:“舒莹姐,快下来!” “小花,你们让开,别砸到你们。”舒莹用双手把自己吊下去,深呼口气,闭上眼,松开手。 “砰!” 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很疼,或许是因为这身体太瘦,非但没脂肪缓冲,反而被骨头又硌的生疼。 但好在,没有受伤。 之前在下面举着小花的小男孩已经把绳子从树上解下来并且收回来了。 他倒是没想隐瞒痕迹这么深,只是对于农家来说,纺织出的麻绳也是很值钱的,尤其是这又粗又长的、八股麻绳缠在一起的绳子,简直堪称珍贵。 抱着绳子,小男孩小跑到舒莹面前:“舒莹姐,现在怎么办?” “跑!” 舒莹二话不说,忍着全身的疲惫和屁股的疼痛,大步往巷子的尽头跑去! 好在此时全村的人都被吸引到了院子前的小巷里,此时这院后的小巷反倒是空无一人,根本没人注意这里的动静。 小花看着舒莹快跑的背影,再看看喧闹的院子,眼神略微纠结,忽然追向舒莹:“舒莹姐,等等我!” 小男孩愣了一下,也连忙追了过去! 这一大两小,就这么像是做贼似的,大口喘息着,躲着村民,用所有力量往村口逃去。 第八章 放火炮路 就在舒莹离开院子不久。 院门外的村民们已经开始排好队形,最前方的男人举着刚到的门板,后面则跟着一个个男人。 “都跟好了!” “我要进去了!” “放心,都跟好了!” “都躲在门板后面,别给那女娃机会!” “抓住那女娃,打死她!” 一个个男人满腔愤怒的喊道,他们这么多大男人,何曾被一个女娃逼到这份上! 就连断了鼻子的张屠户都爬了起来,满脸是血,披头散发,看起来如同恶鬼一般,咬牙切齿的跟在后面。 “大家伙,这女娃我不要了,今天必须打死她!” 阵型摆好,最前面顶着门板的男人面色森然的伸手推开虚掩的院门。 “吱嘎~” 干涩的开门声中,为首的男人顶着门板,一步步走进院子里。 其他男人和张屠户则缩在门板之后,如临大敌一般,满脸愤怒的跟着。 还是张屠户第一个忍不住,当走进院子几步之后,当下怒吼一声:“舒家闺女,哪里跑!” 其他人也纷纷从门板后冲出,如一群野兽一般喊道:“女娃,今天你别想活!” “打死她!” 一群男人举起手中的镰刀柴刀,但下一刻,所有人都傻了眼。 只见院子里,完全不见舒莹的影子。 只有舒母躺在地上捂着腿哀嚎,以及嗷嗷大哭的舒大宝。 “人呢?”满脸是血的张屠户错愕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有几个男人快步冲进屋子里,但随即脸色阴沉的走出,对张屠户道:“屋里没人!” 张屠户错愕看着眼前这一幕,刚才那女娃还在,难不成还能飞了不成? 忽然。 “舒莹,她……”捂着腿哀嚎的舒母指着后墙,恐惧的看着张屠户,开口道:“她带着家里的银子,从后墙跑了!” “这女娃,还想跑?”张屠户脸色阴沉,“给我追!咱们这么多大老爷们,还能让她跑了?” 只刹那,村民们已经开始往外走。 “快点追,一个女娃能跑多远,追上她,打死她!” “这要真让她跑了,真实丢大脸了!” “这是咱们石柱村的耻辱,老祖宗在这儿定居这么多年,还没出过这种事!” “绝不能让她跑了!” 但下一刻。 “不能追,不能追啊!”舒母忽然声嘶力竭的喊道。 扶着门站起的舒父脸色大变,忍着疼喊道:“你这婆娘,说什么胡话!” “各位,帮我追那赔钱货!” “追上了,不用给我留面子,打死她!这赔钱货,不过是让她嫁人,她还敢带银子跑!” 舒母哭喊道:“她往房顶扔了……” 话音未落。 “呼!” 火苗猛然从房顶窜出。 房顶的厚重茅草在太阳暴晒下十分干燥,遇火便燃! 只刹那,那火焰已经席卷开来,熊熊燃烧!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有人呆呆的看着那熊熊火焰,错愕道:“走水了!” “都别管,给我追!”张屠户已经上头,满脸是血如恶鬼似的喊道:“今天那婆娘怎么都得死!不然我张屠户的脸面,咱石柱村的脸面,今天都丢没了!” “不能追,不能追啊!”之前还愤怒不已的舒父此时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先帮我家灭火!再这么下去,我家房子就烧没了!” 张屠户转身怒目而视,但舒父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这火要是烧起来,他今晚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房子要紧! 而村民们也不再追那婆娘,而是开始组织往下扛茅草,组织打水,就连那德高望重的村长都不断吆喝。 在乡间,失火可是大事! 倒不是村民们多么团结,而是这火一旦蔓延开来,周围的邻居都得遭殃! 弄不好整个石柱村都得被烧个干净! “先救火!”村长大声喊道:“别管那什么女娃了!救火!” 只刹那,原本还要去追舒莹的众人都开始灭火,整个石柱村都乱糟糟起来。 就连之前看热闹的妇人们都抬着水盆帮忙! “快点!” “把还没烧起来的茅草打下来!” “水!水!这边烧起来了!” “完了,我的房子!舒老二,我家房子也着了!” 舒父呆呆地跌坐在地上,看着熊熊燃烧的房顶,和乱作一团的院子。 一脸是灰的村长脸色阴沉的走过来:“这次,多亏了你家闺女,咱石柱村可真成笑话了,舒老二!” “一个女娃,没过门就敢打男人不说,还跑了!还点了房子!” “成何体统!咱石柱村以后要被十里八乡笑话!” 张屠户也脸色森然的走来,满脸是血,批头散发如恶鬼。 舒父浑身一抖,连忙道:“张哥……” “砰!” 张屠户一脚踹翻舒父,冷声道:“谁是你张哥!” “张,张爷!”舒父忽然一把抓住张屠户的大腿,乞求道:“那三两银子彩礼,我,我退给您!今天这事要不就……” “三两银子?”张屠户再次一脚踹开舒父,面容狰狞道:“今天,要不你把那女娃抓来,要不……不赔我三十两银子,这事不算完!” 舒父猛然跌坐在地上,表情呆滞道:“三,三十两银子?” 忽然,他表情愤恨:“那赔钱货!” 他是真的恨那个白眼狼! 自己给她吃了十几年的饭,不过是让她嫁人,她就…… “别扯那什么赔钱货,这事出了,你自己看着办!这火还不知道能不能灭呢!要是灭不掉,这事闹上去,你就等着被县老爷砍头吧!”张屠户冷哼一声,扶着张家老二踉跄离开。 而另一边。 舒莹大口喘息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村口跑。 肺部火辣辣的疼,双腿像是灌了铅。 但即便如此,舒莹也一步不停,瘦弱的身躯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狂奔。 身后两个小不点也大口喘息着,努力跟上舒莹,跑向村口。 好在此时整个村里都已经乱了,所有人都在忙着灭火,舒莹甚至能听到众人灭火的吆喝声不断传来,也没人再来追赶舒莹,显然是舒莹临走前从灶膛里掏出来,扔在房顶的炭火起了作用。 这才让舒莹一路跑到村口。 石柱村的村口是一条连接官道的小道,舒莹沿着小道一路跑,终于跑上了官道。 “呼。” “呼。” 躲在齐人高的草丛里,彻底跑不动的舒莹大口喘息着,恢复着体力。 第九章 娘? “呼,呼,”小花也跑得满脸煞白,缩在草丛里紧张地看着小道那边,有些疑惑道:“姐,后面怎么没人追来,还,还有人喊走水了……” “我放的。”舒莹回答道。 显然,自己临走前扔在屋顶茅草上的火炭起了作用。 “嘶……” 小花顿时瞪大双眼,就连旁边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都倒吸一口凉气。 谁家正经女孩放火啊! 小花像是第一次认识舒莹一样,满脸震惊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平日里一直文文弱弱的姐姐。 “舒莹姐,我,我都不敢相信你还是舒莹姐了。”小花声音有些颤抖道:“平时你都不敢大声说话,今天,又把张屠户两兄弟打了,又放火跑了。” 舒莹无奈道:“我也不想的……怎么,害怕了?” “不,不是。”小花连连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今天的舒莹姐,很厉害!” 稚嫩的眼里满是羡慕和崇拜。 在小花的生活里,所有人都教她一个女孩要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等着长大了要伺候男人。 那些女人也的确这么做的,小花也以为自己长大了会和别的女人一样,嫁给一个没见过的男人,然后嫁鸡随鸡。 唯独今天,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拿着棍子对抗世道,告诉她女孩不需要规规矩矩,不需要别人注定的命运,也不一定非得去伺候男人! 小花回过神来,连忙问道:“舒莹姐,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舒莹叹了口气:“回去肯定是不能了,我只要回去,肯定会被打死。” “可是不回去,怎么办?”小花担心道:“舒莹姐,你一个女孩,在这世道……弄不好,就得……” 跑出来,也不见得是好事。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人生地不熟的在外面乱转。 饿死在路边都算是好了,万一遇见山贼歹人,真是要被活活折腾死。 “那也不能回去!”舒莹从怀里掰了块糠饼,一边咀嚼着,一边往小花两人手里塞了些,皱眉道:“接下来,我打算顺着这官道跑。” “肯定是不能往县城方向去。那边繁华,时不时就有石柱村的人进城,容易暴露。” “得往另一边走,往更偏的地方走,到时候再找个村子。” “总能有办法活下去的。” 舒莹呼出口气,但自己也有些心里没底。 经历了这些事,她已经感受到了一个女人想在大梁国生存有多难。 但走到这一步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次多亏你了。”舒莹咽下最后一口饼子,摸了摸小花的头,“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被打死了。” 小花低着头道:“总不能看着舒莹姐被打死……要不是舒莹姐以前帮我,偷偷给我野菜,给我纺线,小花不知道要被阿爸打多少次。” “你爸妈应该也再找你,小花,你回去吧,别跟别人说见过我。”舒莹此时也喘过气来了,眼见还没人追来,最后摸了摸小花的头,笑道:“我走了。” 但。 “唰!” 小花一把拉住了舒莹的裙摆。 “舒莹姐,”小花两眼带着泪花,“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舒莹愣了一下,连忙道:“别闹,小花,舒莹姐这是逃跑,弄不好第二天就被歹人打死了……” “小花不怕!小花就想跟舒莹姐走。”小花忽然哭了起来,撸起了袖子,“小花每天都要挨打。” “以后没舒莹姐帮我,小花怎么找一篮子野菜回家,怎么能纺那么多线!” “阿爸会打死我的!” “小花也不想长大了之后,再嫁给一个都不认识的男人,去挨打挨骂,去伺候他。阿爸去年就已经到处找人谈价了,听说河东村的王老头不要嫁妆,他就要把我嫁给王老头!” 稚嫩的眼眸中满是畏惧,仿佛回家对她来说像是回地狱一样。 看着小女孩这明显和年龄不符的瘦弱身躯,以及那满脸害怕的眼泪,舒莹心里也知道了这小花的境遇。 只怕是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甚至还要惨。 农户的日子不好过,但农户家里,女娃的日子更不好过。 “小花,舒莹姐知道。”舒莹摸了摸小花的脑袋,但还是道:“但你不能跟舒莹姐走。” 小花顿时浑身一抖,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竟是直接跪在地上,抓住舒莹的裙子道:“舒莹姐,求求你带我走……小花吃的很少的,小花可以自己找野菜,小花很听话的!” “我是逃难。”舒莹叹了口气,“我能活多久还不好说呢,怎么还能带上你一起去逃难?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别的不说,如果我们走在路上,遇见三五个男人起了歹意呢?” 舒莹知道,接下来肯定是一路的危险! 带上小花,反而是害了她。 见小花哭个不停,舒莹心里软了下去,蹲下摸着小花的脑袋,安慰道:“小花乖,今天你救了姐姐,舒莹姐跟你保证。” “只要舒莹姐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找到了活下去的法子。” “姐一定把你接过去!” 小花的眼神中这才多了一丝光芒,抬起头来看着舒莹,啜泣道:“舒,舒莹姐,你说真的?” “舒莹姐保证!”舒莹点点头:“你爹他不就是要钱吗?明年你嫁人之前,舒莹姐一定把你接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花看着舒莹,眼神终于再次有了一丝光芒,像是又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但随即小花幽幽道:“可你不是君子,你是和我一样的女娃……” “女娃也一样。”舒莹伸出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花学着舒莹,小手和大一点的手拉钩。 “那,我先回去了。”小花恋恋不舍的站起身走出草丛,看着那通向石柱村的小路,眼神畏惧又带着些希望道:“舒莹姐,记得要来接我。” “拉钩了,那就是一定的事。”舒莹在草丛里摆摆手:“走吧,坚持住,姐一定去接你。” “嗯。” 小花重重的点了点头,握着小拳头,一步一回头的往村里走去。 走在半路,看到一簇野菜,连忙蹲下去用小手挖土。 挖着挖着,小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但随即拿沾满泥土的小手抹了抹脸。 像小花猫一样的小花蹲在地上,捧着野菜啜泣道:“小花不哭,舒莹姐答应来接我的。” 草丛里,舒莹看着小花消失在小路,随即转头看向那个小男孩:“小花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前身平日里就在家纺织,要不就在一个人背着篮子挖野菜,也就认识村里几个一同挖野菜的女孩,对村里的男孩只是眼熟,并不知道谁是谁家的。 毕竟男女有别,这里的规矩格外森严,舒莹这种没嫁人的女孩跟男孩说句话都是错。 眼前这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但长得倒是结实,似乎不是农家的孩子。 但小男孩只是一句话,就把舒莹惊得差点跳起来。 “娘,”男娃认真的看着舒莹,“我不回家了,我跟你走。” 第十章 我当娘了 舒莹差点跳起来! “你叫我什么?”舒莹眼神错愕的看着小男孩,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重复道:“娘啊。” 舒莹顿时石化。 娘? 自己怎么就成娘了? “娘,有什么问题吗?”小男孩皱眉道。 舒莹瞪大眼睛,压着声音道:“有什么问题?当然有问题!” “麻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今年才十八岁!才比你大五六岁!” “我一个黄花大闺女,都没过门,怎么就该当你娘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碰瓷也不能这么碰瓷吧!咱看看年龄好吗?” 舒莹内心格外震惊。 自己穿越过来,开局被卖给张屠户就已经挺惨的了,怎么莫名奇妙当上娘了? 小男孩却不急不躁,倒是很有礼貌的说道:“娘,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第一次见娘,我先说一下,我叫张小虎。” “别叫我娘!”舒莹打断道。 小男孩愣了一下:“可,你不是要嫁给我爹吗?那不就是我娘了吗?” 此话一出。 舒莹彻底傻眼。 “谁要嫁给你爹,我都不知道你爹是……”舒莹说到一半,忽然愣住,咽了口唾沫。 嫁给他爹? 这娃子叫张小虎? 舒莹声音干涩的问道:“你爹……不会是张屠户吧?” “对啊。”小虎点点头:“我姓张,张屠户的张。张屠户就是我爹,你就是我娘。” 一时间,刚逃出来的舒莹全身冰冷,只感觉如坠冰窟! 张屠户有儿子? 而且,还一直跟着自己? 这岂不是说,张屠户其实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早早派儿子跟着自己了? 看着眼前的张小虎,舒莹仿佛看到了自己马上就要被张屠户摁住拖回去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还是难逃这个命运吗? 舒莹再次看向通向村子的小道,但好在依旧没人追出来。 “娘,”张小虎反而催促道:“咱们快走吧,一会儿马上就要有人追出来了!” 脸色焦急的好像逃跑的是他,而不是舒莹一样。 “咱们?”舒莹此时已经完全搞不清情况了:“你……你不该帮着你爹抓我吗?” “抓你做什么,娘。”张小虎一愣,不知想起了什么,两眼瞬间变红,忽然道:“娘,快跑吧!” “再不跑来不及了!” 拽着舒莹就要跑! 一时间,舒莹都分不清这是张屠户和张小虎这对父子玩的欲擒故纵的游戏,还是张小虎真的想帮自己跑。 她怕自己万一真的出去,张屠户就在前面等着自己。 一时间,舒莹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娘,你怎么不跑!”小虎往前跑了几步,转头见舒莹愣在草丛里,小脸几乎要急哭了,稚嫩的声音颤抖着道:“娘再不跑,就真来不及了,娘会被打死的!” 舒莹回过神来,看着张小虎焦急的小模样,心里隐隐信了他几分,但还是摇头道:“我可以跑,但你回去!” “啊?”张小虎一愣。 “你回去!”舒莹沉声道:“我是逃难,第二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不是带你出去玩!” 还有一句话,舒莹没说。 她还是信不过这叫小虎的娃娃。 这可是张屠户的儿子! 带他在身边逃难,这不是多了个雷吗?万一他暗地里偷偷把自己的下落告诉张屠户呢? 到那时,自己躲在哪里,张屠户一清二楚! 都说上阵父子兵,不管怎么说,这娃子是张屠户的儿子,自己是还没过门就大闹一番,趁乱逃跑的婆娘。 这小娃子和自己之前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瞒着他爹帮自己逃跑? “你回去!娘就跑!”舒莹沉声道。 “娘!小虎不回去!”小虎忽然变得激动起来,直接扑在舒莹身上,缩在舒莹的怀里,鼻涕眼泪直流道:“小虎回去,又得被爹打!” “娘不知道,爹每天喝醉了就打人!稍有不顺心就打小虎!” “以前娘在的时候,还能帮我说几句,但后来,娘被打死了……爹后来又找了几个姐姐,也都被打死了……” “娘,求求你带我走吧!” 看着怀里的男娃压抑的哭着,舒莹也不知怎么想的,轻轻拍了拍男娃的后背:“娘真的不能带你走。” “娘,”小虎抬头看着舒莹的脸蛋:“小虎不想和娘再分开了。” “昨晚,娘还在梦里跟我说,说娘今天就回来看我,带我走,不带我爹。” “今天娘果然来了!小虎虽然忘了娘的模样,但,小虎还记得……小虎画了幅画,娘,你看。” 小虎七手八脚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小心翼翼的打开。 稚嫩的笔迹,简陋的木炭画。 似乎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瘦弱娇小的身躯提着一桶水,费力的往家门走去。 旁边还画着一个小男孩,踉跄的跟着。 虽然那女子的面容模糊,但隔着画面,都能感受到那女人脸上慈爱的笑容。 舒莹看了看这简陋画作上的女子,再看看自己这娇小身子穿着的白裙,竟是真的有几分神似! “娘,现在你认出小虎了吗?”小虎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把舒莹当成画上的女子,急切道:“娘,快跑吧,带小虎一起跑!” “再不跑,娘又会被抓住,小虎不想再看到娘被爹打死!” “带小虎一起,小虎也不想和娘分开了,我们不要爹了,爹天天打小虎!” “娘,这次小虎和你一起走,这次小虎保护你,小虎想过了,娘只要不嫁给爹,就不会被打死!” 小虎红着眼,满脸紧张和乞求。 他单纯的以为,舒莹活着,他的娘就活着。 或者,他真的以为舒莹就是他的娘,那个还没嫁给张屠户,朝气勃勃的娘,这个孩子天真的想要保护这个娘,改变被打死的凄惨命运。 舒莹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好,那娘带你走!” 她看得出来,这小虎真的不想回去。 而且似乎真的把自己当娘了,要帮自己跑。 带在身边,总比让他回去和张屠户交代自己的去向要好。 另一方面,看着这个小娃子,听着他喊娘哀求自己,舒莹心中也有一种母性的天然冲动。 “以后,你就把我当娘。我就是你娘。” 舒莹话音落下,刚才还一脸哀求的小虎瞬间蹦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花,开心的往官道一头看去:“娘,那我们快跑吧!再不跑,真来不及了!” 第十一章 逃离 炙热的太阳灼烧大地,路上黄沙滚滚,光线都有些扭曲。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身是土的走在路上,白裙仿佛都被风沙染得微微发黄,汗珠掉在地上摔成八瓣。 虽然顶着青草编制的头环,勉强可以遮挡一些阳光,但后背都被汗水打湿。 “娘,我好热。” 小虎大口喘息着,“能不能休息一下?” 舒莹回头看了眼来路,再次确定没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舔着干裂的嘴唇看了看前方的道路,舒莹接下包裹道:“下个村子还有几里地,马上就到了。” “不过这大中午的赶路的确太晒,去旁边林子里休息一下,喝点水,吃点干粮。” 小虎终于松了口气:“听娘的。” 舒莹:“……” 这小子一路上一口一个娘,似乎很高兴又有娘了,只是舒莹听得十分不自在。 毕竟自己前世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姑娘,连男朋友都没有。 这还没过门,忽然就当妈了…… “商量个事,”舒莹无奈道:“能不能别叫我娘了?” 小虎神色一紧:“娘不要小虎了吗?” “娘……唉,算了,随便吧。”舒莹叹了口气,懒得掰扯,毕竟理论上来说,自己的确是他爹没过门就跑了的婆娘。 距离逃出石柱村,已经有三天了。 这一大一小一直沿着官道往偏远的方向走,日夜兼程,三天下来差不多走了百里路。 实在是这具身子太虚弱,走一会就得休息休息。 就连小虎的体力都比舒莹强了不少。 能撑到现在,舒莹全靠一股子意志,那股宁死也不愿意被抓回去的意志撑着她一步步走来。 舒莹和小虎在路边的树荫找了地方坐下,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个装着水的葫芦,又从小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两个饼子。 “给你,吃。” 递给小虎一个,自己拿着一个,就着水啃了起来。 逃出来时候,顺手从厨房拿的两个糠饼第一天就吃完了,好在银子还在,舒莹在第二天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花十文钱买了五张饼子,折合两文钱一张。 至此,舒莹身上还有三两碎银外加三十二文。 饼子并不好吃,也是麸糠做的,但饿极了什么都能吃下。这三天下来,舒莹已经从当初的难以下咽变成了如今吃的津津有味,本就瘦削的身子更瘦了一些,皮肤也变得黑了一些。 “娘,”小虎吞下最后一口饼子,抬头看着前方的道路,小脸满是无奈道:“走了三天了,咱们什么时候才不走了啊。” 舒莹一边按摩酸痛的小腿,一边看着前方那未知的道路,仔细算了算。 三天下来,走了百里。 距离差不多够安全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是沿着往县城去的反方向走的。 在这没有汽车、交通靠走的时代,农户们出一次村不容易,除了拜访亲戚,也只有卖粮食买东西的时候才会去一趟县城。 大部分都是往县城去的。 离县城越远,也就越偏远,也不会有人专门往外跑。 所以,自己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可以考虑落脚的地方了。 “差不多了。”舒莹捋了捋头发,“接下来遇见村子,我们就可以考虑落脚了。” “到时候,找个院子住。” “那,娘……”小虎有些紧张道:“到时候我们怎么活下去?咱们不会饿死吧!” 毕竟,舒莹是一个女子! 体力不如男人,而大梁国也没有让女子读书的习惯,所有女子都是嫁人之后,靠男人养着,自己在家伺候男人,最多再去纺线赚点小钱。 在这世道,一个出逃的农家女子就很难独立谋生了,更何况还带着小虎,跑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放心,娘有办法。”舒莹笑了笑,眼神带着自信。 那股自信,小虎从未在别的女人眼中见过。 就好像赚钱对娘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就好像自己这个娘,和其他女子都不一样!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舒莹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工程学和化学双料硕士,能徒手修电路的独立女性。 或许别的女人还需要依附男人去活着。 但自己要是还得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那简直对不起自己一肚子的知识! 舒莹不光要活下去,还要赚大把大把的钱,还要过得比任何男人都精彩! 女子体力不行又如何? 自己可以靠脑子! 对一个人来说,脑子才是最重要,不然光有一身肌肉,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自己掌握的知识,可是这个时代没有的! 而自己就算体力不如男子,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也完全可以靠脑子活的很好,比很多男人都活的好! 舒莹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肥皂……嗯,不太好,需要购买肥肉,投入太大,普通人家也买不起。” “不过可以等到手里钱多些了,有些渠道了,再去做达官贵人的生意。” “目前还得做点接地气,能快速来钱的……酿酒倒是不错,粮食还是便宜些的,酿好了也可以直接卖给县城的酒楼,而且这大梁国也没有现代的蒸馏法,也就没有高度白酒。” “纺织机也可以改善一下,从工程学硕士的眼光看,大梁国用的纺织机效率太低了,只是四道丝,而且还没有踏板,如果改进,效率会提升几倍,纺线也是可以直接卖给布店的……” 而就在舒莹为未来做着盘算的时候。 “哒哒哒!” 马蹄声起! 舒莹脸色一白,还以为是张屠户来抓自己了,下意识站起身,却见来路尽头有三匹骏马疾驰而来。 其上有三个年轻男子策马前行,腰间挎刀,当见到路边的舒莹,顿时两眼一亮,缓缓停下马来。 舒莹叹了口气:“又来了。” 这情景,她在这一路上经历了好多次了。 毕竟,在这没有手机,没有监控,女人如货物的世道,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小孩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被弄死都没人知道。 更何况舒莹还是逃出来的村妇,根本没人会去在意舒莹的死活! 舒莹深呼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打起精神,整了整裙摆,站起身对三位年轻男子微微做礼道:“小女子见过三位公子,可是有事?” 第十二章 各位姨,行行好 《让你当在逃村姑,没让你把天下打下来!》第十二章 各位姨,行行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卖惨 小虎的卖力表演让那几个村妇都忍不住两眼发红。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世道艰难,她们同为女人,也有孩子,自然更同情这一对母子。 “快,快起来。” “哎呦,这孩子,没少遭罪吧。” “河州可得不近吧,唉,也是可怜人。” “你看这一身土。”那个热情的大娘立刻跑回家拿出半块糠饼,掰成两半,塞给舒莹和小虎:“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舒莹接过饼子,擦了擦眼泪:“大姐,你叫什么……” “李翠花!”大娘中气十足,“妹子你年纪小,叫俺李大婶就行了。” “妹子,你家男人呢?” 大娘抻着脖子往后看去,在大梁国,两个女子第一次见面,一般都会介绍一下自家男人。 对对方的态度,也多看对方男人的地位高低。 舒莹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啜泣道:“婶子,我男人叫王大虎,从军三年了,没回过一次家。” “上次写信还说,斩敌一十八,当上了百夫长。” “之后河州就发了大旱,我们娘俩不得不逃难,就想着先寻个落脚地再给他写信,让他好来寻我们娘俩。” 一时间。 “嘶!” “当兵的!军爷!” “而且还杀了十八个,当了百夫长!” 妇人们尽皆目光震惊,眉宇中都是羡慕。 斩敌一十八,这可是泼天战功! 更何况还是个百夫长! 大梁国连年交战,对军功还是格外看重的,若有家里有人当兵,一年可免三年赋税,若是战功卓著,归田之后更是能谋个一官半职! 当然,能不能落实就两码事了,有的老兵断了胳膊腿,明明该有五两银子的退伍费,却只能饿着肚子流浪在街上。 听说清水县里去年冬天饿死了个乞丐,当初就在战场上杀过五名敌军,明明该给个捕头,却被县令的侄子抢了差事。 但不管怎么说,斩敌一十八的战功,可是实打实的! “妹子啊,你家男人出息啊!” “妹子,你有个好命!” “别看你现在落魄,那是你男人不在,等到你男人回来了,你就是官太太了,吃皇粮的!” “到时候还不得大富大贵,你男人得把你接到县城里去享福!” “斩敌一十八,要是真算起来,怕是得给个总捕的差事,再给个几亩地!” 大娘们都目光羡慕的赞叹起来,时不时小声数落一下自家男人的不争气。 就连好奇走来的一些汉子听到了这几句话,看向舒莹的目光都变得多了几分尊敬,再也不复之前的轻视。 大梁国的女子地位虽低,但也得看男人是谁。 十八个战功的军爷!百夫长! 这还了得? 这足够让那些男人不敢冒冒失失的对待舒莹了。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只是没人管的在逃村姑,只怕就没这么客气了。 舒莹则对李大婶和几位村妇客气道:“借你们吉言了,不过那也得等我男人回来,现在我们母子……” 李大婶立刻道:“哎,这有啥的,这样,你就住我家。” “这不方便吧,住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舒莹语气委婉,她虽然想找个地方落脚,但却并不想住在别人家里。 因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无论是高度酒还是改良织布机,最好都有一个自己的院子。 尤其是酿酒,蒸馏高度酒本就不是什么高难度技术活,只是大家之前都没想过酒精还能蒸成气体,气体还能冷却成液体重新收集。 可以说,一看就会。 舒莹可不希望自己的高度酒还没问世,外人就已经知道怎么做的了。 “那也没事。”李大娘指了指村子,嗓门响亮:“村里有两户院子都空了,没人住,你去跟村长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租下来。” “这样就太好了。”舒莹眼神惊喜:“可以吗?” 李大娘张罗道:“那有啥不行的,空着也是空着,村长做梦都想租出去。我们河湾村也能收点闲钱。” 其他人也纷纷道:“就是,有个军爷的娘俩落在我们河湾村,我们也脸上有光不是!” “等你家军爷回来了,说不定也就住在这儿了,以后多多帮衬啊。” “开玩笑,就人家那战功,不得去清泉县谋个一官半职啊,还住咱们河湾村,人家以后是官太太,咱们去求人家办事都得送银子。” 这最后一句算是说到点上了。 舒莹他们要是真的在这里住了,一方面村里能多一笔房租收入。 另一方面,人家住在这里久了,能没有点感情? 处出交情来了,人家男人一回来,指定是去衙门当官的,到时候也好去求人办事。 这就是乡村百姓朴实的处世哲学,要是他们知道舒莹是逃婚出来的村妇,被赶出去已经算是好的了,弄不好男人们已经摁住她,大娘们已经跑石柱村报信了。 但一听是百夫长的婆娘和孩子,那当然得热情起来。 “那麻烦李大婶带个路了。” 舒莹跟着李大婶一路走向村中。 土路平坦,村子倒是不大,但也有百八十户,都是土屋。 砖瓦不是没有,主要是村民们盖不起。 李大婶是个热心肠,一路上跟舒莹各种讲村里的事。 “咱们河湾村东边是条小河,孩子们有时候在那边抓鱼,不过那些鱼可精了,钓是钓不上来,抓也抓不上,反倒是每年都淹死两个,你得看好自家孩子。” “村里良田不多,河边按理说该是良田,但那边的泥巴不行,一下雨就黏糊糊的,长不出庄稼。” “村长叫张德宝,在这一辈排行老大,我们都叫他张老大,以前当过兵,家里儿子也多,有两个儿子,一个会打猎,一个会打铁,村里人都很尊敬他一家子。” “村里基本都是姓张的,我不是,我是李家村外嫁来的。” “村里有辆马车,平时去城里买卖粮食,可以去找村长租马车。” 李大婶说的兴起,不住嘴一般说道:“对了,你要是租房子,我建议你租以前张老三家的,张老三家位置好,在村中心,热闹,有什么事吆喝一声街坊就都听见了。” “我看你们娘俩也没个男人,还是得注意安全。咱们村别看不大,但还是有……” 李大婶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 舒莹带着小虎道谢:“嗯,谢谢李大婶。” “这有啥的。”李大婶走了几步,停在村中心的一户比寻常人家高大、用青石和黄泥堆砌的房子:“到了。这就是村长家。你进去和他谈吧。” 说完,李大婶还主动走上前,拍了几下门:“张老大,张老大,有军爷的婆娘找你!” “哐哐哐!” 李大婶一把力气,拍的门环哗啦作响。 “来了,来了,李大婶别拍了!” 门开了,一个拎着木弓的壮硕小伙一脸无奈的看着李大婶:“大婶,我家门都被你拍坏一个,要我说,你这么有劲,就该跟我哥学打铁。” “像话吗,我一个妇道人家。”李大婶怼了一句,随即指了指舒莹:“找你爹去,人家娘俩要来咱们这租房子。” 说完,李大婶还不忘补一句:“让你爹放心,这娘俩是好人,男人是军爷,还是个百夫长。” 此话一出,小伙眼神也多了几分客气,也不和李大婶拌嘴,连忙道:“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