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乾坤系列之华衣决》 第1章 仙妖恩怨 自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捏土造人之后,仙、魔、人三界逐渐形成。 仙界众神,自是至高无上,清修无为、逍遥自在。 人界的凡夫俗子,则基本是围绕着生下来,活下去的六字定律而生。 然,既为凡人,免不了要受七情六欲之苦,贪嗔痴怒之侵。 魔界则处于三界之末,其中的妖邪精怪,就是靠吸收凡人的怨念、欲望来修炼,并以此为祸造孽。 仙界的诸神,倒不是没能耐根除魔界,不过是秉持着,世间万物,唯相生相克,方有平衡的法度。 ?????????????? 时值,王母寿诞在即,众神皆为此而忙碌着。 且说南极仙翁云游在外,只有一个受仙翁点化后,在他座下修行的梅树精寒英,在看守洞府。 寒英虽然是精灵,又受过点化,但自修得人身,便是女儿身,自是爱美得很。 只见她,正坐在仙池边,打理着一头秀发。 那如云似墨的秀发,是寒英除内丹之外,最珍而重之的。 然,细看之下,那及地的秀发,却并不完美。其中,竟隐藏着一撮烧焦的断发。 当她摸到那撮断发时,即若有所思起来。 但看她玉手轻扬间,面前便出现了一道光幕。 待寒英再度轻挥玉手后,光幕中呈现出一片梅林。 有几个小孩子,正在一株梅树下玩耍。 只见其中一个小孩,将爆竹挂绕在梅树上后点燃。 不料,火星溅开,烧着了树身。 几个孩子见起火,吓得拔腿就跑。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名青衣书生。 他见梅树着火,情急之下,竟然跑过来徒手灭火。 火倒是让他给扑灭了,他手臂却也因此被烧伤了。 他却并未在意,拍了拍衣服后,转身走了。 只听寒英喃喃自语:“你可是我的大恩人……若不是你,只怕我早就灰飞烟灭了……掐指算来,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不过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因为,我已经在你手上留下了标记……”说着,俏皮一笑。 正当寒英沉浸在遐想中时,只见一道红光,蹿进了仙果园。 寒英有所觉后,回过神来,遂开始巡视仙果园各处。 她在一棵果树的枝头,发现一只闪着红光的蝴蝶。 她见蝴蝶色艳如火,又闪着光,便喜欢得紧,遂将其吸入掌中把玩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看守南天门的南天将,飞身而至。 寒英正想问他来意,却听他断喝一声:“大胆妖孽!擅闯天庭!罪无可恕!还不快速速现形伏法!” 话音未落间,但见一道金色的龙形剑光,直射向寒英。 寒英躲过剑光后,当即直指南天将斥问:“喂!妖孽吼谁呢?平白无故的,你干嘛要攻击我?我虽是个小散仙,但散仙也是仙啊!也不是好惹的!” 她说着,就要给以还击,却听手中的红蝴蝶发出一阵哧哧怪叫声。 跟着,只觉掌中似火烧。 她一惊后,手一松,但见红蝴蝶作一道红光后,闪进了藏珍阁。 南天将当即要追进去,却被寒英所阻:“藏珍阁只有仙翁可以进!” 南天将严肃地道:“可现在有妖孽闯进去了!” 寒英得意地道:“那又如何?哼,无知小妖,不自量力!不仅擅闯天庭,还敢来仙翁这儿捣乱!藏珍阁内,处处是结界和法宝!它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南天将正色提醒道:“看这孽畜,已会幻化之术,修为已近千年。此次来闯天庭,定有其目的。寒英,你且让开,本将要去擒下它才行!” 寒英却仍是横加阻拦:“昊辰,你既是南天将,守好你的南天门便是!这是仙翁的府邸……” 可还未等她说完,昊辰就径直往里冲。 寒英不禁气恼,当即亮出法器铁骨梅花,跟昊辰动了手。 就在二人打斗间,忽见藏珍阁内迸出一股五彩光芒。 寒英一见,大呼一声:“糟糕!”随即便要冲进藏珍阁去。 却见藏珍阁内飞出一只鹰般大小、赤红如火的蝙蝠。 随即,只见它慢慢化出了人形,并兴奋大笑着:“成功啦!我终于成功了!哈哈哈哈……” 寒英又气又着急,遂斥喝:“妖孽!快把五色丹吐出来!不然要你好看!” 火蝠痞痞地回道:“吐出来?吃都吃了,再吐出来,咦!你不嫌恶心啊?” 转而,他挖苦寒英:“呵,你叫本座妖孽,你自己难道就是仙了吗?你不就是株成了精的梅树,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南极仙翁那老小子收录门……不对,也不算收录,你充其量,也就是个看守洞府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说话间,火蝠的人形已渐生成,只是周身包裹着黑雾,尚自看不到样貌。 寒英气得不行,喝了声:“臭蝙蝠!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她正待要进攻之际,昊辰已然抢先向火蝠发动进攻。 但听火蝠发出一声尖厉的笑声后,自战袍中飞出一对带着火焰的奇形的兵刃来。 随着双方交手,一场仙妖大战上演了。 他俩打得是难分难解,可害苦了那些奇花异草,连带仙池里的金鲤也遭了殃。 寒英看着被刀光剑气劈毁的仙树,又是心疼,又是害怕。遂大喊:“你们两个要打,给我滚出去打!” 转而,她反应过来:“不对不对,五色丹被那个妖孽给偷吃了,仙果园也被毁。等仙翁回来了,我怎么交代呢?不行!不能让他们跑了!” 她想到此,一振手中的铁骨梅花,加入了战团中。 昊辰本就气寒英阻挠自己在先,现又见她插手其中,更为之光火。 于是,他边与火蝠拼斗,边喝令寒英:“你别碍手碍脚的,快退下!” 寒英则边打,边与昊辰斗嘴:“要我退下?你凭什么呀?” 说话间,火蝠的刀光向寒英袭来。寒英虽然躲开了正面一击,但被削掉了撮秀发。 她立时心疼得不行,竟自握着那撮断发哭了起来。 再说打得不可开交的那两位,火蝠刚获得五色丹,正急于要调息吸收,故无心恋战。昊辰却是一副抓不住他死不休的架势。 火蝠为求尽快摆脱昊辰,遂趁寒英失神间挟持了她。 可正当火蝠,想以寒英为人质突围时,体内的五色丹出现排斥,令得他气血逆行。昊辰见状,趁势突袭。 火蝠在五色丹和昊辰的内外夹攻之下,真元受损,现出原形后逃遁。 ?????????????? 且说昊辰,对火蝠是紧追不舍,竟一路追到了人界。 火蝠用声东击西法,将受损的真元藏入一墓穴后,以真身引开昊辰。 谁知,昊辰看穿了火蝠的伎俩,遂将计就计,留下身外身,将火蝠的真元封印在墓穴里,真身则继续追赶火蝠原形。 火蝠被昊辰追得慌不择路,情急之下,躲进了一名贵妇人的披风里。 昊辰苦于神剑不得伤害凡人,无计可施之际,闻星官召唤。于是,只得返回天庭。 火蝠待昊辰离开后,折回墓穴去取真元,才知真元已被昊辰的身外身给封印了。 他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于是,扔下一句狠话:“南天将,我与你生生世世,不共戴天!”随即,寻找隐秘处蛰伏去了。 ?????????????? 天庭的凌霄宝殿上,寒英与昊辰正跪在阶下,接玉帝给予的处罚。 但听星官宣读玉帝的旨意:“南天将昊辰,疏于职守,纵使妖孽扰乱天界安宁,罚其于迷离天思过。散仙寒英,杂念难消,不思静修。看管南极仙翁府邸不利,导致被妖孽捣乱。罚其,脱仙籍下界为人,经受轮回之苦…… (未完待续) 第2章 祸起风水 话说,北宋末年,出了一位叫赖澄山的风水堪舆师。 经他点探过的山坟家宅,无不福泽其后人。 他不仅风水术了得,还有一副尤胜医者的仁慈心肠,经常凭借风水命理,助人渡厄化煞。故此,备受百姓推崇。 在外,他名噪一时,利也滚滚来。在内,则家有贤妻。膝下前前后后,也有了三个儿子。一家和乐,羡煞旁人。 然,许是应了好人没好报之说,又或是,是上苍怪赖澄山过分炫技,泄露太多天机,而遭到报应。 他刚成年的大儿子凤歧,因为在参加乡试时,偶感风寒。却非要带病完成试题。结果,病危,咳血而亡。 再就是二儿子凤扬,在一次,跟同伴下河捞鱼时,不幸溺毙。 而年幼的三儿子凤鸣,因为目睹二哥死状,竟自吓成了痴傻。 赖澄山尽管悲痛,也只能叹一句,时也、命也。 幸好,没多久,赖澄山的夫人又有了身孕。 赖夫人怀胎十月,一朝生产。新来的小生命,让沉浸在悲痛中的赖家,增添了不少喜气。 赖澄山将一切希望,皆寄托在了这个小儿子的身上。 他花了七天七夜的时间,替小儿子册起了一个名字,叫凤罡。 赖澄山在痛失二子之后,已然有所醒觉,知道再不可滥用风水助人逆天改命。于是,他决定收山。 可是,就在他选好日子,准备退隐之际,一名叫秦隗的富翁,慕名而来,说是在迁祖坟,非要请赖澄山给选块福禄双全之地。 秦隗为了能请动赖澄山出马,不但不惜重金,还不顾身段,又跪又求的。 赖澄山被缠得没奈何,心一软,便应承了下来。 ?????????????? 话说赖澄山,在对秦家附近的几座山头逐一勘测后,测出一个难得的龙在九天宝穴。 赖澄山有个改不了的作派,就是每每寻到宝穴,都会欣喜得得忘形意。 秦隗见赖澄山那兴奋样,遂赶紧过来询问:“赖大师,是不是探得风水宝地了呀?” 赖澄山大笑点头道:“探到了、探到了……不单是块风水宝地,还是块绝佳的宝穴啊!” 秦隗好不激动,连声追问道:“噢,绝佳宝穴?敢问是如何的绝佳?烦请赖大师给讲解讲解啊……” 赖澄山遂一边指明宝穴位势,一边说明:“秦老爷,此穴乃朝阳金气所在,龙气由南到北,乃朝阳之格。左右青龙互相呼应,前朱雀,后玄武。主名利双收,名传天下。还有,左右青龙,夹带着龙气,直冲九霄云外,是为龙在九天穴。凡先人葬此穴中,其三代子孙,定大富大贵,位高权重。前有灵神水,后有父母山。难得、难得……” 说话间,但见一名身着锦衣的方脸男子,从远处匆匆走来问:“那三代之后呢? 赖澄山先是愣了一下,待上下打量了那男子后,不由得眉头微锁。 但听秦隗过来引见道:“赖大师,这是犬儿秦桧……得蒙许些祖荫,薄有文才,谋得一官半职……” 秦桧先向赖澄山施礼,随即接上父亲的话,客套道:“秦某不才,腆为一方小小知县而已,让赖大师见笑了……” 赖澄山似晃了个神后,还礼:“噢,原来是秦大人,有礼、有礼……” 转而,他回复秦桧之前所问:“秦大人请放心,龙在九天,自然驰骋千秋。贵府后人,代代兴隆,世承福荫……”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名鹅蛋脸、杨柳腰的锦衣女子。 只见她,一路走来,笑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 待走到近前,她即向秦氏父子娇声道喜:“啊呀!恭喜老爷!恭喜夫君,恭喜咱们秦家得此宝穴!那自此之后,老爷就福厚寿绵,夫君就平步青云、步步高升了……” 秦隗闻言,欣喜不已,笑赞道:“儿啊!你这位娘子可真不愧为巧嘴呀!” 秦桧得意地着重道:“何止是巧嘴,还是福星呢!孩儿自娶了她,咱们秦家可说是好事连连啊……” 这头,秦氏一家因得拥宝穴,而喜不自胜。 那头,赖澄山亦是欣悦难抑。 他忍不住感慨道:“金龙跳脱,纵横方圆十里之遥,所有的阴宅,都会得到恩泽。此方众生,有福了……” 秦桧听了这话后,脸上即掠过一丝不悦,遂问:“赖大师,依你所言,这附近的山坟都将会沾染到此穴的龙气,那岂不是会分薄了我秦家的福泽?” 赖澄山笑道:“噢,也不能说,会分薄了贵府的福荫……其他阴宅,大多都处于宝穴未边。即便沾到龙气,其后人虽也会有一二位得享福禄,但与贵府而言,并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秦隗闻言,也不乐意了,脱口便是一句:“那也不行啊!他们怎能与我秦家相比!想我秦家乃……” 但听秦桧打断父亲道:“诶,爹,先别管这些了。赖大师这么辛苦替咱们家探得宝穴,咱们理应好好款待……” 秦少夫人遂接口道:“是啊是啊!你看这大热天的,累得赖大师一身汗的。咱们快些回府吧……” ?????????????? 当晚,秦氏一家,设下豪宴款待赖澄山。 赖澄山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推杯换盏间,言语不卑不亢之余,眼神中,却隐显鄙夷。 酒过三巡后,忽听秦桧问:“对了,赖大师,你我在山上初见面时,赖大师似乎若有所思,但不知,是否是看出在下有何不妥之处?” 秦少夫人闻言,先是讶然,随即急忙询问:“啊!赖大师,是不是看出我夫君有什么事啊?你快说说……” 秦桧则一副淡然地道:“赖大师,有道是,君子问凶不问吉。赖大师若然看出个什么来,但说无妨……” 秦隗也急迫地催问:“是啊是啊,赖大师有什么就直说。我儿要是有什么劫难,还望赖大师给予化解……” 赖澄山笑了笑,回道:“噢,有无劫难,尚未可知……赖某虽然懂得些风水数术,也会点化劫解煞之法。然,非神仙,岂能尽知人之命运……不过,命定于天,运定于己。为人处事,不可过于苛求。留有余地,与己、与人,都不失为,是一种修福……” 秦少夫人杏目一转后,当即心领神会道:“啊!赖大师的意思,是说,只要多做好事,就能有更多的福报啊!” 她说着,以手肘碰了碰一脸不明所以的丈夫。 秦桧当即就恢复了笑容,并热情地再三向赖澄山劝酒。 赖澄山却以惦念家中幼子为由,起身告辞。 ?????????????? 赖澄山走后,秦桧一回到房间,就开始大发脾气:“姓赖的,你不过就是个给人看风水算命的!三教九流之徒!就算是士农工商中的末等商贾,都要强过你许多!居然还装清高,拐弯抹角地教训人!你要真自命清流,就别给那么多有钱人看风水啊!” 秦少夫人遂劝道:“夫君啊!你也说他是不入流的,那你跟他置什么气嘛!心宽,则体健,量大,则能乃百川。夫君是做大事的人,切不可轻言喜怒。” 秦桧听了这番话,不禁化怒为喜,遂搂过妻子,轻捏着她的下巴,调笑起来:“还是慧珍你会说话……从你这一点朱唇吐出来的,可都是字字珠玑啊!” 秦少夫人娇声啐道:“你呀,少给我贫嘴啦!现在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谁知道以后,你有了别的女人,还会不会记着我的好……” 秦桧赶紧温言哄:“诶……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但也不是个个都一定要左拥右抱的嘛……我有你这么又漂亮、又会出主意、又有帮夫运的好娘子啊,胜过拥有千娇百媚……” 秦少夫人先是报之一笑,随即露出些许愁容。 继而,她低下头,微叹道:“先不论你说的是甜言蜜语,还是真心话。单就论这人伦孝理,怕你最终,也会言不由衷……想我嫁与你已近三年,却一直无所出……老爷对此,已有些微言,再这么下,不让你纳姬妾,也难……” 但听秦桧宽慰道:“这有何难的?那个姓赖的不是给咱们家寻到了风水宝穴了嘛!待等爹选好黄道吉日,将先人棺椁逐一移入宝穴后,秦家万世其昌,何愁没有子嗣啊!” 他说到此,似想到了什么,遂起身道:“对了,关于宝穴,我有些事要跟爹去商量一下。慧珍,你且先安歇,我去去就来……”说着出了房间,径直去了父亲的住处。 第3章 殃及池鱼 赖澄山回到家后,一进门,就被告知,凤罡偶感风寒,高烧不退。妻子为此,已衣不解带,守护连日。 当赖澄山见到病得不省人事的幼子及憔悴又焦灼的妻子时,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赖夫人因已痛失过两个儿子,怕再会经历一场丧子之痛,情绪激动之下,哭求丈夫:“老爷……先是凤歧和凤扬都是死于非命,后是凤鸣变成了痴傻。如今……凤罡他尚在襁褓,就要受病痛折磨……若是因为泄露天机,而遭天谴,你我夫妻,本为一体,再重的报应,我也能承受……可若是,要我们的儿子也受到连累,就太残忍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啊!老爷,我求求你,你不要再给人看风水了!你收山吧!就当是给凤鸣和凤罡积点德吧……老爷……”说着便要下跪。 赖澄山赶紧扶起妻子安慰:“夫人,你切莫要太过激动了……你要保重身体啊!凤罡还这么小,凤鸣又……唉,你若有什么万一,叫他们怎么办啊!我这不是已经准备收山了嘛……” 赖夫人遂哭责:“那你还答应那位秦老爷,替他看山坟……” 赖澄山叹了口气道:“是,我是答应了秦老爷。如今,也已经替他寻得一个宝穴,还是难得一见的龙在九天穴。就待秦老爷敲定黄道吉日,我安设好护穴阵,便可功成身退了……” 赖夫人遂指着病床上的幼子,问丈夫:“那你就不顾凤罡的死活了吗?万一他要是挨不过……”她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 赖澄山愁苦地道:“夫人,凤罡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顾他死活呢!这样……我听说,人称赛扁鹊的纪元尘,云游至邻镇,我这就连夜去邻镇,请他来给凤罡看病……顺便也让他替凤鸣看看……”说着,匆匆出了门。 ?????????????? 天明时分,赖澄山将纪元尘请了回来。 经过纪元尘的诊治后,赖凤罡终于退了烧。 但看纪元尘的脸色,仍有些凝重。赖澄山遂询问:“纪神医,犬儿的病可有大碍?” 纪元尘先是观察了一下赖夫人的气色,随后捋了捋胡须,问赖澄山:“恕老朽唐突,尊夫人可是生产过多次?” 赖澄山遂答:“神医灼见,内人前后替我赖家育有四子……可惜,前两个不幸早亡……余下的三儿又患有痴傻症,如今这小儿……” 纪元尘摇头微叹后,言道:“这就是了……妇人天生纤弱,若再经历多次生产,更易伤元气。再加上,尊夫人曾两度承受丧子之痛。又于忧愁伤痛期间再次怀胎,即使调养得再得当,母体元气折损,必引致孩子本身不足。照这种情形来看,赖大师的这位令郎,难免体弱多病,药不离身……” 赖夫人一听,不禁悲从中来,伏在床头抹起了眼泪,赖澄山则发出一声长叹。 转而,赖澄山调整了情绪后,对纪元尘道:“那烦请神医,替赖某的三子凤鸣诊看诊看……” 纪元尘点点头后,起身提着药箱,随赖澄山出了房间。 二人来到另一个小院子,只见赖凤鸣呆坐在树下。 赖澄山遂上前呼唤儿子:“凤鸣,凤鸣啊……爹带了大夫来,你要乖乖的配合,知道吗?” 赖凤鸣却似听不见,仍自呆坐着不动。 纪元尘遂坐下来,依次替赖凤鸣把脉、观气色、察看眼神和头颅。 随后,他向赖澄山提问:“但不知令郎是何故变为痴傻的?” 赖澄山叹气道:“凤鸣自目睹他二哥凤扬溺毙后,就变成这样了……” 纪元尘凝重地道:“原来如此……令郎是受惊过度,以致心窍自闭,耳不辨声、目不识人……此乃心病,非药石能够根除的……恕老朽,不敢妄言药到病除,只能开些通窍清神的丹药为辅。最重要的,还是得靠至亲的关怀,和他自己的意念了……”说着,从药箱里取出纸笔来写药方。 少时,纪元尘分别写好赖凤鸣和赖凤罡的药方后,便告辞而去。 赖澄山手握两张药方,看着依旧傻坐在那里的赖凤鸣,再抬头看看赖凤罡的住处方向,不由抚额哀叹。 ??????????????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 赖澄山正在书房里,耐着性子,尝试教赖凤鸣写字,赖夫人则与奶娘忙着哄赖凤罡吃药。 这时候,忽见一名仆从来向赖澄山通报:“禀大师,门外来了几个外地人,吵吵嚷嚷的,还,还辱骂大师您……” 赖澄山闻言,错愕问:“哦……那可曾向他们询问过因由?” 仆从遂答:“那些人群情激动……但零星听到,一个浑身是伤的汉子,像是个带头的,说什么,掘人祖坟,丧尽天良……” 赖澄山听得一头雾水,遂安抚了儿子几句后,出房去了解。 赖澄山刚走到大门口,就见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正指着自家的门楣,向过往路人控诉着。 他遂走上前,向那男子一礼后,询问:“敢问兄台,我赖某人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吗?以致兄台要当门斥诉?” 但见那汉子,怒目圆睁,指着赖澄山的鼻子骂道:“你就是赖澄山!好你个赖澄山!无德术士!欺神骗鬼不够!竟丧尽天良到助纣为虐!毁人祖坟!你就不怕遭天谴!绝子绝孙吗!” 一头雾水的赖澄山,被骂得气恼莫名,但为了弄清楚来龙去脉,他耐下心来再度询问:“兄台,请暂息怒气,将事情说个……” 那汉子忿忿难平地打断道:“你装什么蒜啊!就是你给秦家找的那个什么龙在九天的宝穴,害得我们的先人不得安宁!” 说话间,与那汉子一起来的几个人开始情绪失控,上前就要打赖澄山。 赖家的仆从赶紧保护主子,双方遂发生了冲突。 这时,但见一名大腹便便的妇人,吃力地朝赖家这边走来。 当她走到近前时,那汉子等人,正与赖家仆从在撕打。 混乱中,她被撞倒。那汉子见了,大惊失色,急忙去扶,众人也随之收了手。 但听那汉子,对那妇人又是询问,又是责怪:“翠芬啊,你怎么样了?伤到哪儿没有啊?你也真是的,一个妇道人家,又身怀六甲,不好好在家待着,跟来做什么嘛!这万一要是……那可怎么好……” 只听那翠芬,顺了顺气后,关切地道:“荣哥,我是担心你啊……再说,我身为方家的媳妇儿,方家的先人受此羞辱,我怎么能坐得住呢……我,我要问问那位赖大师,我们方家,还有其他那几户人家……我们,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他要这么,这么狠毒的对付我们……” 这时候,赖澄山算是对事情捋出了头绪,他是既意外,又气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此事是与自己当日寻穴时太过夸夸其谈有关。 他遂怀着歉意,向方荣夫妇等人重新施礼道:“方兄弟、方大嫂,各位,此事既是由寻宝穴而引起的,赖某自不会推脱该负的责任。赖某这就与各位去趟秦家,据理力争一番……” 转而,他看了看方荣的妻子后,建议道:“看方大嫂身怀六甲,又大老远的跟着方兄弟而来,也是辛苦得很。方兄弟若觉得赖某尚可信得过,就让方大嫂暂时留在赖某家中休养,以免再受奔波之苦……” 方荣也是怜妻之人,看着妻子那么辛苦,自己更是不好受。 他考虑了片刻后,气鼓鼓的对赖澄山道:“好!我且信你一次。就让我娘子暂时留在你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娘子在你家有个什么的,我定与你没完!”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他叫过两个同伴来叮嘱:“阿坤、良哥,麻烦你们帮我留在赖家照顾翠芬。” 二人遂齐声应诺:“放心吧方大哥,我们哥俩一定寸步不离的守着嫂子。” 赖澄山见事情刻不容缓,也不及与妻子去细说,只向仆从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同方荣等人走了。 第4章 被迫收山 话说,赖澄山与方荣等人,急匆匆赶到了秦家,却被告知,秦隗已带人上山修造祖坟去了。于是,众人赶紧往山上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外出应酬的秦桧夫妇回来了。 二人从仆从口中得知,方荣与赖澄山要去找父亲理论的事后,秦桧表示着急。秦少夫人则于眼眉一动间,即计上心头。 随即,她向丈夫耳语了几句。秦桧听后,大为振奋,立马带着人手兴冲冲而去。 山上,秦隗正在督促着工人们清理宝穴周遭的树木杂石,准备大兴土木。 赖澄山一上来,即指责秦隗:“秦老爷!赖某人虽然说过,这方圆十里的阴宅,会受到宝穴的龙气沾染,但对于贵府先人,及后世子孙,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你又何苦逼他们移祖坟呢?须知,擅起先人遗骨,事关重大。稍有不当,轻者,家宅不安。重则,不但前人福荫尽毁,还会累及子孙命途突变!” 秦隗冷笑道:“我秦家既得此宝穴,当然要好好守护啊……哪怕就是损失一丁点儿的龙气,那也不行!” 赖澄山忿而斥诉:“你为一己之私,就要赔上那么多人,你就不怕……” 还及等他说完,即被秦隗打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赖澄山遂怒指:“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有违天道,必定难逃天谴!赖某人奉劝你,就此罢手,或能补救……” 但听秦隗冷然回敬:“赖澄山!你有嘴说人,无嘴说己。你又是好人了吗?你自恃精通风水、擅观人之命相。就泄露天机、扭转乾坤、改人命运!你不也是在倒行逆施!有违天道!你只道,你是在造福众生,然,你敢说,你没有做过,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的事?若论报应,你与我,还不知道是谁先谁后呢!” 这番话,无疑是戳中了赖澄山心中的隐痛。 他先是摇头苦笑,继而演变为怒极而笑。 跟着,他恨声道:“秦隗!你休要颠倒黑白!你执迷不悟,是你的事!我赖澄山绝不受这助纣为虐的骂名!好,这宝穴,我能寻得,也能毁得!今日,我就冒大不韪!废了此穴!” 他说着便要动手,却见秦桧抱着赖凤鸣走来。其后,是抱着赖凤罡的赖夫人被押了过来。 赖澄山见状,立时怒发冲冠:“好你个秦桧!枉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又是有官职在身的。竟然做出这等掳人要挟之事,你视王法于何物?” 秦桧轻蔑地笑道:“哈,你也会说,我是官啊!官字两个口,那本官就是王法!你企图破坏我秦家风水,本官就先拿下你的家人,看你还敢不敢造次!” 但听方荣急问:“我娘子呢?秦桧!你把我娘子怎么了?” 秦桧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哼,你算什么东西!哪值得本官费劲!” 赖澄山眼见投鼠忌器,势不与我,唯有服软:“好!那敢问秦大人,要如何处置赖某,才肯放了赖某的家人?” 秦桧遂开出条件:“照之前说好的,选个黄道吉日,你替宝穴设下护穴阵,但前提是,你得先发一个毒誓。以确保你,不会在布阵之时做手脚……” 赖澄山又气恼,又无奈地道:“风水数术中,虽有取巧偏法,但我赖澄山光明磊落,才不屑取用这等龌龊伎俩!” 秦隗遂道:“好啊!你既自诩坦荡,那又何惧一个毒誓呢!” 赖澄山看了看,一脸惶然的妻子,及两个孩子,叹了口气后问:“也罢!秦大人要赖某发个什么样的毒誓?请明示吧……” 秦桧得意地笑了笑后,言道:“本官要你赖澄山,以你赖家家运,及你两个儿子赌誓,若你敢在宝穴上动手脚,迫害我秦家,你赖家将首当其冲受害!你三子赖凤鸣将痴傻疯癫一世!你小儿赖凤罡则英年早逝,不得好死!” 赖澄山虽忿恨万分,却无从抗争。遂向天宣誓:“我赖澄山,若在秦家祖坟做半点手脚,必首当其冲受害,祸延三代。三子凤鸣痴傻不治,幼子凤罡不得善终!” 他话音方落,但闻一声震撼人心的旱天雷降下。 秦桧表示满意地点点头后,道:“三天之后,即是吉日。就请赖大师贤伉俪一家,暂在本官府中小住,也免了到时来回奔波。”说着,示意仆从请赖澄山一家回府。 ?????????????? 方荣见赖家一家人被挟持,也很是气愤,但更多的,是念着妻子的安危。于是,赶紧赶去赖家。 谁知,他到了赖家后,一进门,就被告知,妻子因为受了惊吓,不但引致早产,还是难产。 方荣堂堂一男人,竟然被急哭,还又跪又求,乞求满天神佛保佑妻子。 大半日后,经过稳婆和赖家奶娘的多番努力,翠芬终于产下一女。 方荣得知妻子母女平安,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三天后,赖澄山替秦家祖坟布好了护穴阵。 秦隗也不吝啬,大方地给了赖澄山一笔可观的酬金。 秦桧还额外将两块沾过宝穴龙气的长命锁,分送给赖凤鸣和赖凤罡。但在给他们佩戴时,偷偷取了二人的一根头发。 赖澄山一家回到家后,得知方荣的妻子,虽得以平安产下个女儿,但因脱力过度,而折损身体严重。 赖澄山自觉是自己的错,向方荣致歉之余,提出一议:“方兄弟,只因我赖澄山的一时多言,引祸于己不说,更累及无辜。今后,秦家与我赖家,必为世仇。方兄弟也难免会受到秦家的诸多刁难。此地已非久安之所。赖某已决定举家迁移他处,尽量避免受到秦家荼毒。赖某不求得到方兄弟的原谅,只想尽一己之绵力护你一家安全。请方兄弟随赖某一起走,今后,无论去往何处安身立命,你我两家,定世为依傍!” 方荣听了这建议后,犹豫了片刻后道:“赖大师言重了……赖大师的建议周到,方荣自是铭感于心的……只是,故土难离……” 这时,赖夫人走来劝道:“哪个不是故土难离……可如今,这故土,已成难安之所。我们走后,秦家人定会迁怒于你们。我夫君已经愧疚难当,若就此离开,万一你们受到些迫害,那,不单是我夫君万死难辞其咎,我赖家也会为世人所唾弃……” 方荣有些作难,遂道:“那……那且容我,与我娘子商量了之后,再做定夺吧……”说着转身往客房而去。 ?????????????? 且说翠芬,听了丈夫转述赖澄山的建议后,当即表示赞同:“对啊!要不是他姓赖的,我们平白无故的,怎么会遭此祸事?他既愿意负责,那是再好不过了啊!” 方荣却说出顾虑:“话虽如此,但一来,这故土难离……二来,若是就此投靠了赖家,岂不是寄人篱下……” 翠芬打断道:“什么叫寄人篱下?那是说那些,自己无能,有求于人、需要仰人鼻息的人!我们不一样啊!是姓赖的,欠我们的。他对我们,那是叫责无旁贷!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吃喝拉撒都要占人便宜啊。你身强力壮的,大可替赖家做工。我虽然不能跟平常人一样干活儿了,可基本的针线活儿,我还是可以的。我相信,姓赖的既然愿意承担责任,自然不会嫌我们吧……” 方荣似被妻子说动,遂又问:“那先人遗骨怎么办?难道,要他们寄居寺庙吗?” 但听方翠芬嗔怪道:“说你憨,你还傻!秦家那对无德的父子、夫妻,看我们走了,不能找活人撒气,那还不迁怒于死者!就算咱们把先人供到寺庙里,也难免会再受侵扰。不如,一起带走。天大地大,何处不能落地生根?说不准啊,换个地方,还能改换家运呢……” 方荣听妻子说得有道理,遂也打消了顾虑。于是,赶紧去回复了赖澄山。 经过几天的收拾打点后,赖、方两家人,于一个微雨的清晨,悄悄地离开了家乡。 一行人晓行夜宿,跋涉近千里后,来到一座名为西莱的小镇。 赖澄山见小镇风水颇佳,民风又挺淳朴的,遂决定就此定居下来。 第5章 华衣初见,命轮暗转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一转眼,赖、方两家人,已在西莱镇平静的度过了八个年头。 赖凤鸣业已是十三岁的少年,虽仍然呆讷,不能与人交流。但在赖澄山的苦心教导下,已会读书写字,且还画得一手好画。 赖凤罡与方荣的女儿方青梅,同为八岁,正是最爱玩闹的年纪。 然,赖凤罡体弱多病,常年与药为伍,不能拥有寻常孩童该有的快活,故多少显得内向寡欢。 方青梅则是生性活泼,嘴又甜,很能哄得大人们开心。 ?????????????? 一日,赛扁鹊纪元尘,云游至西莱镇,要办义诊惠民。 赖澄山得知后,当即腾出了一半的住所,设为临时医馆,以供纪元尘收治病人,并出资承揽了一些贫苦病人及其家属的食宿。 义诊持续了七天,闻讯而来的求医者,仍是络绎不绝。 其中,有一对风尘仆仆的母子,比较引人注目。 母亲身患咳疾,年龄不大,容颜虽显消瘦,额边有道伤痕,但不失清秀。举止言谈,亦显端庄,看着不似寻常妇人。 儿子七八岁的样子,长相随母,眼眉清雅。腰背挺拔,像是个练武的。且很懂事、孝顺,除了去买食物,拿水、拿药,几乎与母亲寸步不离。 赖夫人见那当母亲的面善,做儿子的又惹人怜爱,遂借送食物,与其攀谈了起来。 经询问,那母亲只称自己为陈氏,儿子姓傅名天华。对于家乡和夫家,则是避而不谈。 赖夫人见她似有隐衷,也就没再细问。 义诊第八天 这天,纪元尘正在给陈氏针灸和熏疗。 陈氏看出儿子有些坐不住了,遂笑言:“天华,是不是闷了……那就去院子里玩会儿吧……” 傅天华先是摇摇头,道了句:“不,孩儿不闷……” 转而,他忍不住探问式地请示:“娘啊,孩儿已经有些日子没练拳了……” 但听陈氏轻叹一声,道:“天华,以你的年纪,早该是入塾的,都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说着抹起眼泪来。 傅天华则表示:“娘,孩儿不喜欢读书,孩儿就喜欢打拳。拳馆的师傅说,练武也可以有出息的……” 陈氏心知儿子是在安慰自己,既感欣慰,又有些内疚。遂叮嘱道:“那,你就去院子里打会儿拳吧……但记住,别影响到别人,更不可生事,知道吗?” 傅天华欣喜点头后,就往外跑。恰巧赖夫人来送甜点,遂叫住他,给了他一块糕点。 傅天华道了声谢后,便去院子打拳了。 另一边,方青梅正在劝赖凤罡喝参汤:“凤罡啊,来,快把参汤喝了,赖伯母说要趁热喝的……来呀,喝了,我陪你去玩那……” 但听赖凤罡气鼓鼓地道:“喝喝喝,为什么老让我喝药?我不要喝!” 方青梅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地道:“嗯……赖伯母说你身体不好,得那什么……噢,固本培元……凡是补药,都对你有好处的……” 赖凤罡倔强地再次申明:“我不管!反正我就就不想喝!不要喝!” 方青梅遂撅起小嘴嘟囔:“你怎么这样啊!凤鸣不也要定时喝药的嘛……虽然,他不太爱理人,但也不会闹别扭不肯喝药……那像你……” 赖凤罡似乎更生气了,冲口道:“三哥那是笨!自是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的……” 方青梅打断道:“凤鸣才不笨呢!他看书好快的!画也画得好!赖伯伯都夸他聪明呢!你才笨呢!老是偷偷去阁楼看一些古古怪怪的书……” 赖凤罡气得大嚷起来:“好,就三哥是最好的!我是病秧子!那你别理我了呀!你去找三哥玩啊!”说着跑出了房间,方青梅遂也追了出去。 两个小孩子,一前一后跑到了院子里,正好看到傅天华在打拳。 赖凤罡眼见傅天华打拳打得虎虎生风,忽生一念:“纪大夫不是说,练武可强身嘛……好,那我也要练武!我要让自己强起来!” 他一念生成,即付诸于行动,遂脱去外衫,试图跟着傅天华学。 谁知,他在转身之际,左脚绊到右脚,继而跌倒在地。 傅天华听到身后有人呼痛,急忙收拳回头看。 当他见有人摔倒,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碰到了对方,于是,赶紧过去扶对方。 赖凤罡刚想要站起来时,恰好傅天华微倾着身体,伸出一手来扶他。 此时,正值艳阳当空。 傅天华是背对着太阳的,他去扶赖凤罡的瞬间,造成赖凤罡整个人被他的身影所笼罩。 赖凤罡于抬头间,呈仰望式的看向傅天华。 但听傅天华微笑着致歉道:“不好意思,是我撞到你了。你没受伤吧?来,我扶你起来……”说着,单手去托赖凤罡的手臂。 赖凤罡却突然发起脾气,一把甩开傅天华的手,并叫嚷:“谁要你扶啊!你给我走开!走开!” 傅天华脸上滑过一抹尴尬后,礼貌地退开了两步。 却听一旁的方青梅数落赖凤罡:“凤罡,你怎么这样啊!人家好心扶你,你做什么凶人家嘛!” 赖凤罡白了她一眼后,准备起来。 方青梅遭他白眼,立时不依不饶起来:“你还好意思瞪我!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你不好嘛……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行,软手软脚的,还想学人家那样练武功……” 赖凤罡闻言,气得不行:“方青梅!你够了啊!你老拿我跟我三哥比,也就算了,谁让他是我三哥呢!可你现在,竟拿我跟外人比!你过分了!” 他说着,随手抓过一把沙土,就丢向方青梅,正中她的新衣裙上。 方青梅那叫一个一蹦三尺高:“这衣裙是娘刚做的!赖凤罡!你太可恶了!我不要理你了!” 随即,她转身对傅天华道:“走!我们玩我们的去……”说着,拉起傅天华就走。 傅天华愣了下后,缩回手道:“我娘在看病,我不能走远的……” 方青梅遂耸耸肩道:“噢,那……那就去水池那边,我们玩做饭啊……” 傅天华有些嫌弃,但又觉得不好直说,遂只是摇了摇头。 但听赖凤罡嘟囔:“就会拿泥巴跟草来当饭菜……有什么好玩的……” 方青梅听后,本想回嘴的,但一转念后,扭头对傅天华道:“你打拳打得好好哦!教教我呗……” 傅天华又是一愣,脱口道:“教,教你……” 方青梅点点头后,问:“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傅天华遂礼貌地自我介绍:“噢,我姓傅,名天华。” 方青梅笑道:“哦……傅天华……天华,很好听的名字……我叫方青梅。” 随即,她卷起衣袖道:“好了,天华啊,那开始教拳吧……” 傅天华遂解释道:“噢,拳馆的师傅说,要练武,得要从基本功开始,就是扎马步……” 方青梅爽快点着头问:“噢,好啊,那要怎么个扎法呢……” 傅天华看方青梅这么饶有兴趣,也不好意思让她失望。 说完,他就拉开架势扎起马步,方青梅遂一板一眼地跟着他学。 赖凤罡虽说体弱,性格却很好强。他看方青梅能做到,自己更不能落于人后,遂也跟着扎马步。 于是,三个小孩子,就这么顶着大太阳站着。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日头也有些偏向西。 扎马步对傅天华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相对于他的精神饱满、纹丝不动,方青梅做为女孩子,又是初次练功夫,自是有些顶不住。 只见她小脸已微红,眉毛也打成了结,汗水顺着额前发,一滴滴往下落。 她有些耐不住,想要放弃时,斜眼瞟到满头大汗的赖凤罡,正龇着牙,看着自己。 方青梅一瞬又来了精神,心里嘟囔道:“哼,你病央央的都还能撑着,那我更不能认输了……好,我倒要看看,谁先当逃兵!” 她这么想着,赖凤罡心里也在嘀咕着:“是,我是个病秧子,可好过你个女孩子。我要让你知道,到底谁没用!” 这时,忙完手头上事的赖夫人,在赖凤罡房里不见其人影,遂一路寻到院子里来。 同时,完成针灸治疗的陈氏,也出来找儿子。 赖夫人首先看到儿子,只见他脸色泛白、虚汗淋漓、喘着粗气。 赖夫人心疼不已,赶紧上前,一边拿出手帕给他擦汗,一边半责半问:“凤罡啊,好好待在房间里的,怎么跑这儿来晒太阳啊?还有,怎么不把药给喝了呀?” 只听赖凤罡上气不接下气地嚷:“我都说了,我不喝药!我要练拳!我要变强!”说着,咳嗽起来。 赖夫人立时紧张起来,忙给儿子拍背顺气。 这一幕,正好被途经院门的赖澄山看到。 他看了看精气神十足的傅天华,再看看孱弱的儿子,摇头叹息之余,眼中隐显丝丝恨愤。随即,他转身而去。 但听赖夫人哄劝儿子:“凤罡啊,你都八岁了,要懂事点了……你跟人家不一样,你从小养尊处优的,身子骨又不好。练功很辛苦的……再则,这练功,除了能强身,也没什么……你该你听爹的,好好念书才是正途……” 陈氏听了这话后,不禁黯然神伤。傅天华的情绪也有所影响,眼眸中的光彩瞬息暗淡了下来。 这时候,天色渐变。 陈氏遂提出告辞:“赖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客栈去了……”说着示意儿子走。 但听赖夫人挽留:“傅大嫂,你一个妇道人家,又带着个孩子。不宜常住客栈,不如就在府中小住……” 陈氏遂推辞:“萍水相逢,那如何使得……” 赖夫人笑道:“诶,相逢即是有缘,有什么使不使得的……再说,你咳疾的病根,还得多番针灸熏疗。与其,来往与客栈和府中这么辛苦,不如住下来省力,也能让你好得更快些……另外,府里除了青梅,跟我两个儿子,也没其他的小孩子。难得令郎,与青梅,及我儿凤罡年纪相若,让他们互为玩伴,相处几日也不错啊……” 说话间,天下起了雨。赖夫人遂笑言:“你看你看,老天爷也要留客,傅大嫂,你就莫要推辞了……” 她说着,转头吩咐方青梅:“青梅,去跟你爹说一声,晚饭多备些菜……” 方青梅答应了一声后,蹦蹦跳跳而去。 第6章 凤鸣怀心病青梅不知愁 且说赖澄山,心情郁结地踏进了三子赖凤鸣的住处。 只见赖凤鸣,正照着窗外雨景,在泼墨作画。 赖澄山看儿子作画的神态飞扬、眼中有光,不禁暗自惊叹。 忽然,他耳边响起当年,秦隗的一些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官字两个口,本官就是王法……” 继而,他默念起了当年,自己被迫所发的毒誓:“我赖澄山,若在秦家祖坟做半点手脚,必首当其冲受害,祸延三代。三子凤鸣痴傻不治,幼子凤罡不得善终!” 他愤愤之余,更多的是不甘心。但看到儿子作画时的表现,又令他产生了希冀。 他走到桌前,唤了声:“凤鸣……” 赖凤鸣停顿了一下后,放下笔,抬头看向父亲。 赖澄山遂将手按在儿子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道:“凤鸣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一切都是天意。没有人责怪你,你也无需再自责。你出来吧!不要再困着你自己了……你资质上佳,只要振兴起来,必有所成。到时候,定能拔萃翰林……凤罡孱弱,又没什么心思读书。赖家的兴衰荣辱,爹就寄望于你了呀……” 赖凤鸣未给予父亲回应,只是顾自继续作画。 但赖澄山的这番话,让前来找赖凤鸣的赖凤罡,受到了震撼。 他先是冲着父亲和三哥的背影,愣看了片刻,随即板着小脸转身而去。 ?????????????? 再说方青梅,虽然嘴上应着赖夫人的吩咐,却并未去找父亲,而是着急忙慌地回房换衣服。谁知,还没来得及进屋,就被母亲逮了个正着。 翠芬一看到女儿的衣裙脏兮兮的,就皱眉责斥:“臭丫头!又跑去哪儿疯了啊!这可是你刚做的新衣服哪!你也这么大了,也该知道,你娘我的身子骨如何!娘容易吗?你就这么糟践娘的心血吗!” 方青梅表示委屈:“娘啊!又不是我弄脏的!这得怪凤罡!” 翠芬闻言奇问:“凤罡?这关凤罡什么事?你,你们闹别扭了?打架了?” 方青梅小嘴一撇,道:“哼,谁跟他闹别扭了!是他跟我闹别扭!还有,就他那样,能跟我打架吗?” 翠芬气笑问:“那怎么说你衣服弄脏了得怪他?” 方青梅遂道:“娘,你听我说嘛!是这样的……我本来是给凤罡参汤的,可他说药苦,就是不肯喝,还跟我急。最后,还想跑,那我得追啊!然后,我追他到院子里,就碰上了天华……娘,你知道吗?天华打拳打得好好……人也挺精神,不知道好过凤罡多少倍……” 但听翠芬打断道:“诶,臭丫头!让你说清楚衣服弄脏的事,你这说到哪里去了?谁是天华?什么打拳啊?” 方青梅撒娇似的道:“啊呀!娘啊!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嘛……那个……碰到天华后,我看他打拳打得好,就让他教教我喽……谁知道,凤罡也要学。他也不看看他那身体……没两下子,就摔倒了……我就说了他几句,他就拿沙土扔我!这么着,衣服就弄脏了嘛……” 翠芬遂又责:“臭丫头!你明知道凤罡是病秧子,你就少招惹他嘛!万一他要是磕着、碰着,或给气着了,可吃罪不起!” 说话间,方荣走来。 他一听妻子又在大放厥词,赶紧劝止:“翠芬啊,你怎么又说这些呢!被老爷、夫人听到了,怎么好?你还当着女儿的面说,唉,真是的……” 翠芬白了丈夫一眼,呛道:“老爷?夫人?哈,叫得真殷勤!真好听啊!敢问你是哪家的奴才啊!” 方荣莫奈何地纠正:“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奴才了?这么叫是尊重!怎么说,赖家对咱们有恩嘛……” 翠芬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以手指戳着丈夫的脑门责斥:“恩?什么恩?他赖家与我们何来有恩啊?方荣啊方荣,你是不是脑袋撞墙上撞傻了呀!是赖家欠我们的!要不是赖澄山,方家山坟会被人挖吗!要不是赖澄山,我们用得着移居他乡吗!要不是赖澄山,我会因为难产,弄得像废人吗!”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方荣赶紧劝慰:“诶,翠芬、翠芬!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唉,你是知道的,我不会说话……我知道,是老……是赖澄山亏欠我们……也怪我无能,保护不了先人,保护不了妻儿……” 翠芬虽然有气,但又不忍心看着丈夫自责,遂半嗔半劝地道:“你看你,每次都这样。我不就是呕得慌,发个牢骚嘛!”说着,在丈夫胸口捶了几下。 方青梅在一旁看着,似懂非懂地捂着嘴笑。 转而,她想起了赖夫人的吩咐,一惊一乍地道:“啊呀!差点忘了!刚才赖伯母吩咐说,让爹多备些菜来着……” 方荣遂问:“哦,老爷要请客吗?” 方青梅笑点头:“是赖伯母要请天华跟他娘吃晚饭,还要留他们小住呢!” 方荣遂又问:“天华跟他娘?是什么人啊?” 方青梅开心地解释:“天华是我今天刚认识的一个新朋友啊!他打拳很厉害的!我打算让他教我武功!” 方荣笑责道:“臭丫头!一个女孩子家,又是小小年纪,学什么武功啊!” 翠芬表示不认同:“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哦!这世道,老实人总被那些官吏富豪欺负,有理也没处诉。若有一技傍身,好歹也能少受其害嘛!” 方荣想想也是,遂转移话题:“那随你们娘儿俩,我去厨房准备了……” 方青梅讨好似的道:“爹啊,我帮你啊……”说着,挽起父亲的手臂,向厨房走去。 第7章 小家宴董氏女早慧招人爱 当晚,赖氏夫妇与方氏夫妇,正准备招呼纪元尘、陈氏母子一起用晚饭,但听仆从来通报说,门外有一位董夫人要见纪元尘。 纪元尘闻讯,甚为欣喜,赶紧让仆从去将那位董夫人请进来。 过不多时,只听厅外传来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呼唤声:“师公、师公……” 跟着,就见一名身着锦衣,气质典雅的女子,抱着个年约三四岁,粉雕玉琢的女童进得厅来。 纪元尘当即站起身,笑迎:“玉茹,你怎么来了呀?” 转而,他即张开双臂,要去抱那女童:“啊呀,丫丫,你也来了!可想煞师公喽!” 丫丫遂眉开眼笑地又唤了一声:“师公!”跟着投进了他的怀里。 但听玉茹温言哄女儿:“丫丫,你都这么大了,要懂事了,师公是老人家,快,快下来……” 纪元尘却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丫丫难得来看我这个师公嘛……” 随即,他向众人介绍玉茹母女:“各位,这是我徒弟董怀德的夫人,和他们的女儿丫丫……” 玉茹遂与赖氏夫妇、方氏夫妇,及陈氏道了个万福。 赖夫人赶紧命人加座添碗碟,众人寒喧着入了席。 酒菜上齐后,玉茹见女儿还在与纪元尘玩闹,遂微责:“好了,丫丫,咱们跟师公,都是在别人家做客的,切不可有失礼仪。来,过来,坐好……” 丫丫看了看众人后,听话地从纪元尘的膝盖上滑下来,走到母亲身边,乖乖的坐下。 这时候,方青梅也先后叫来了赖凤鸣、赖凤罡和傅天华。 几个孩子在赖夫人的提示下,向玉茹见了礼后,才各自坐到了父母身边。 当玉茹准备给女儿喂饭时,丫丫却不肯吃,小手拉着母亲的衣袖,似想要说什么。 玉茹心知女儿的意思,宠溺地摇头笑笑后,对纪元尘道:“师父,怀德常年在军前为军医,不久前,蒙康王器重,调回京城。免不了要有一些应酬。他怕误了师父的寿辰,故让玉茹,带着丫丫来陪您老过寿……” 她说着,提示女儿:“丫丫啊,你不是说,要送一份很特别的寿礼给师公的吗……” 丫丫兴奋地点点头后,跳下座位,走到纪元尘跟前,背起小手,一脸认真地诵念起来:“如畜扶桑,若藏霹雳,姹女气索,婴儿声寂,透出两仪,丽于四极,壁立几多,马驰一驿,宛其死矣,适然从革,恶黜善迁,情回性易……” 纪元尘先是表示惊奇,随即大笑着连连点头。 赖夫人遂夸道:“好聪明的孩子啊!纪大夫,您后继有人了啊!” 方青梅跟着拍手叫好:“好好玩的妹妹!这么小就会念诗了……那……” 她说着,忽欲言又止,跟着,转头看了看板着小脸的赖凤罡后,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随即,她又偷瞟了一眼赖凤鸣。 只见她眼珠子一转,偷笑着微微点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但听赖澄山道:“噢,原来是纪大夫寿辰,那赖某在此,恭贺您老,壮如松柏、福寿双全。”说着向纪元尘敬酒。 赖夫人与方氏夫妇、陈氏,也紧跟其后向纪元尘敬了杯酒。 随后,赖夫人又让两个儿子和方青梅,给纪元尘重新致礼以贺。 陈氏因感念纪元尘的医治之恩,执意让儿子向纪元尘行了跪拜礼。 傅天华虽然表现得很乖巧,很有礼貌,但精神头,却比之前差了很多。 众人再度寒暄了几句后,才正式开始用饭。 当玉茹刚喂了丫丫两口饭,丫丫就对邻座的赖凤鸣产生了兴趣,时不时的老转过头去看他。 玉茹见状,遂催促:“丫丫,别东张西望……快,乖乖把饭给吃了……” 丫丫遂张嘴吃了口饭,却含着不肯咽下去。 转而,她又扭头去看赖凤鸣,嘴里则含糊地叫着:“小哥哥、小哥哥……” 赖凤鸣则顾自吃着饭,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丫丫见赖凤鸣不理自己,遂跳下座位,走到赖凤鸣的跟前,歪着小脑袋问他:“小哥哥,为什么不理我?” 赖凤鸣微瞥了丫丫一眼后,依旧没言语。 丫丫似来了脾气,抬手就去拍打赖凤鸣。 玉茹见状,正要去责备女儿,却被纪元尘所阻。同时,他亦示意众人不要出声。 只见丫丫,边拍打赖凤鸣,边不停地喊:“小哥哥说话……小哥哥说话!” 赖凤鸣似是被丫丫给叫烦了,放下碗筷后,微瞪向丫丫。 丫丫则眨巴着小眼睛,歪着头,看着赖凤鸣。 继而,她笑嘻嘻地又叫了声:“小哥哥……” 但看赖凤鸣的眼中滑过一丝莫奈何后,甩出两个字:“吃饭。” 赖夫人立时激动得眼泛泪光,赖澄山更是欣喜万分。 丫丫则是像得到命令一样,点点头应了一声:“噢!”随即,回到座位上,张开嘴,等着母亲喂饭。 赖澄山握了握妻子的手,以示安慰后,招呼众人继续吃饭。 少时,众人已吃得差不多,丫丫却还是磨磨蹭蹭的。 玉茹不免有些烦躁:“丫丫啊!你乖啦!快点吃哪!” 说话间,吃好饭的赖凤鸣,站起身离桌。 丫丫当即扭头喊他:“小哥哥、小哥哥……”赖凤鸣没理会,自顾自的出了厅。 本来还有两口饭没吃完的赖凤罡,忽然耍起性子,放下碗就走。 赖澄山当即脸一沉,待要叫住儿子训斥,却被妻子给制止了。 方荣见状,赶紧示意女儿去追赖凤罡。 方青梅跑出厅后,并没有去追赖凤罡,而是去追赖凤鸣了。 厅内,玉茹看女儿依旧慢吞吞含着饭不下咽,忍不住责斥:“丫丫!你看小哥哥们,还有小姐姐,吃饭多快!你看看你,饭都凉了还没吃好!你再这么不乖,以后,娘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但见丫丫,指着赖凤罡碗里的剩饭道:“这个小哥哥不乖!” 跟着,她又指向还在闷头吃饭的傅天华笑道:“这个小哥哥也不乖……” 玉茹不禁哭笑不得,遂轻轻在女儿的小手上打了一下后,哄道:“好,他不乖,你乖……那你就跟这个小哥哥比比谁吃得快吧……” 丫丫点了点头后,向傅天华咧嘴一笑后,开始继续吃饭。 好不容易,玉茹终于给女儿喂好了饭。 这时,有丫鬟端来了水果。 赖夫人看着傅天华也吃好了,遂拿了个荔枝哄逗丫丫:“嗯,丫丫吃得比这个小哥哥快,这是赖伯母奖励你的。” 丫丫接荔枝后,边塞到嘴里,边说谢:“谢谢……赖伯母……” 随即,她又伸出小手,向赖夫人要起水果。 玉茹遂要制止,赖夫人笑道:“诶,小孩子,随她了……”说着,又拿了个荔枝给丫丫。 丫丫接过荔枝后,径自走到傅天华跟前,将荔枝递上道:“小哥哥,吃。” 傅天华懵愣了一下后,有些局促地接过了荔枝。 丫丫冲傅天华笑笑后,转身回到了母亲身边。 赖夫人见丫丫可爱又乖巧,越看越喜欢的同时,想起了方才,丫丫引得凤鸣开口的情形,不禁心生一念:“看这两个孩子挺有缘的……待他俩长大了,撮合成一对,定是良配啊!”她想到此,不免欢喜之情更甚。 一旁的翠芬察觉到赖夫人看丫丫的神情不寻常,遂心里犯起了嘀咕:“怎么着,她这是把人家闺女看到眼睛里拿不出来了?那丫丫是挺可人的,但也没必要这么盯着看吧……诶,不对不对……这,怎么这么像是婆婆看儿媳妇儿的眼神呢……啊,她不会是想跟姓董的攀亲家吧……那她打算给她哪个儿子呢?是凤罡?还是凤鸣呢……” 她正寻思着,只听丫丫嚷嚷:“娘,丫丫困困……” 赖夫人遂亲自引着玉茹母女去了客房,众人也各自去休息了。 翠芬本想着,去客房偷听下赖夫人与玉茹的对话,却见女儿没精打采地走来。 她遂上前问:“你爹不是让你去追凤罡吗?你回来做什么?” 方青梅气鼓鼓地道:“谁管他呀!我是去找凤鸣!本来想问他,丫丫念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他却又开始画画。他本来就不爱理人,画画或看书时,更是目中无人了……” 翠芬微一皱眉后,探问:“这家里,又不是凤鸣一个人会识文断字,凤罡也可以的呀……” 但听方青梅冲口道:“凤罡?哼!算了吧!让他知道,我要向他请教,他指不定会怎么笑我呢!” 翠芬遂又进一步探问:“那凤鸣就不会笑你了?” 方青梅笑道:“娘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凤鸣一向都是懒得理人的,他会笑我?再说,就算凤鸣跟常人一样好了,他也不会像凤罡那样的……” 翠芬听到此,冷不丁冒出一问:“丫头,这么说,你是喜欢凤鸣喽……” 年幼的方青梅,哪能听出母亲的意思,她想都没想,冲口就回道:“嗯,凤鸣的画,画得好,我当然喜欢……但他不肯陪我玩……凤罡虽然老跟我呕气,可他肯跟我玩……只是,他玩不起,动不动就咳咳咳的……不过,现在有天华了……他又会说话,又能打拳……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说着,情绪开始低落。 翠芬被女儿的这番话,弄得不知所措。 转而,她看着女儿一脸稚气,不禁失笑自语:“我这是在做什么呀?女儿才这么点大,懂什么呢?我这操心也操得太早了吧……” 她想到此,遂提醒女儿:“好了、好了,这都疯了一天了,快去沐浴、休息吧……” 方青梅答应了一声后,蹦跳而去。 ?????????????? 话说赖夫人,引着玉茹母女至客房后,就边陪玉茹哄女儿睡觉,边寻话题来闲聊。 当她得知丫丫尚未正式起名字时,便提议:“我家老爷精通命理,董夫人若不嫌弃,我让他替令千金推算个好名字如何?” 玉茹考虑了片刻道:“赖夫人何言嫌弃二字,赖大师盛名远播,能得赖大师赐字为名,那是小女的福气。” 赖夫人遂问:“那请董夫人相告令千金的时辰八字。”说着,就拿了纸笔过来。 玉茹将遂将已睡熟的女儿抱到床上安顿好后,提笔写下女儿的时辰八字给赖夫人。 随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赖夫人才起身离去。 第8章 母若不强子必生执 再说陈氏母子,自到了客房后,傅天华就一直蔫蔫地坐在一边。 陈氏心知,儿子定是为了赖夫人在院子里时说的话难受,遂想哄劝几句。 未料,傅天华忽然冒出一问:“娘,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家啊?” 陈氏闻言,先是一愣。 随即,她捂着心口,语塞良久。 傅天华见母亲不说话,遂又问:“娘啊,我们离开家这么久了,怎不见爹来找我们?是不是爹不要我们了?” 陈氏不禁悲从中来,将儿子一把搂进怀里后,努力克制着情绪哄道:“不是的……哪有……你爹人很好的,他怎么会不要我们呢……是大……等你再长大些,娘再跟你仔细说……你现在只需明白一点,你爹不是不疼你,也不是不要我们……傅家家大业大,你爹太忙了,娘是不想影响你爹,才带你出来的,等你爹忙好了,我们就回去……再说了,有娘带着你到处玩,不好吗?” 傅天华终究年纪小,被娘哄了几句后,便又开心了起来:“嗯,有娘陪着到处玩,当然好啊……” 陈氏遂抚着儿子的小脸,提醒:“今日,你打了拳,也累了,早点睡……” 傅天华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后,脱下外衣躺上床。 陈氏替儿子盖好被子后,就坐在床沿上,轻拍着儿子肩头,哄他入睡。 很快,傅天华就睡着了,陈氏则陷入沉思中。 随着陈氏回忆起往昔,时间倒回到了四年前…… 时值稽城傅家祭祖之日,一大早,身为主母的陈氏,就带着儿子,及已怀六甲的妾室,到门口等候外出经商的丈夫归来。 傅天华还有些没睡醒,边揉着小眼睛,边问母亲:“娘,我们为什么要站在门口啊?” 陈氏笑答:“今天是祭祖的日子,咱们要等你爹回来,一起拜祖先啊……” 傅天华遂又问:“噢,等爹回来……那爹什么时候回来?” 陈氏蹲下身子,摸着儿子的脸,温言细语道:“你爹一会儿就回来了……天华乖,耐心等等……” 过了才没一会儿,只听傅天华又发问:“娘啊娘啊,怎么还不见爹回来?天华想爹……” 但听一旁的妾室,不耐烦地甩出一句:“给我闭嘴!” 傅天华有些被吓到,瘪起小嘴看向母亲。 陈氏遂先拍了拍儿子的肩头,以示安慰。 随后,她安抚那妾室:“巧红妹妹,怀了孕的女人,是会烦躁一些,你顺顺气,别动了肝火影响到胎儿……天华还小,不懂事……” 还未等她说完,就听巧红呛道:“是啊,小孩是不懂事,那大人就见得懂事了?小孩不都得靠大人来教的吗?哼,不过呢,这大人若不懂事的话,又岂能教得好小孩呢!” 陈氏有些不悦:“巧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巧红抬手挽了下头发,轻笑道:“素蕊姐,您觉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喽……” 素蕊缓了口气道:“你我都是傅家的妻妾,无益互相置气。今天又是祭祖的日子,夫君难得回来……” 但听巧红再一次打断道:“哟,这是又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来教训妾身了!哼,别以为,你是原配正妻,就了不得了!我可是贵妾!当年,赫郎在经商途中遇险,若不是我哥相救,他还能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傅家还能富上加贵?” 素蕊听得耳痛,遂道:“这些我跟夫君都知道,我们也都铭记于心,更从未怠慢过你和你哥。你就不必总挂在嘴上了……” 巧红却不依不饶,走上两步,挺了挺隆起的肚子道:“好啊!不说就不说!那说说我这肚子!大夫和相士可都说了是男胎!哼,别以为,就你会给赫郎生儿子,我也会!而且,我还会给赫郎生个富贵命格的儿子!才不会像你,好生不生的,生了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阴命儿子!” 素蕊忙捂住儿子的双耳,并微责巧红:“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难听!对孩子不好!” 但听傅天华嚷起来:“不许你欺负我娘!坏女人!不许你欺负我娘!”说着就去拍打巧红。 素蕊生怕儿子会碰到巧红的肚子,赶紧去拉回儿子,巧红则要扯过天华来打。 混乱中,只见巧红一个屁股蹲儿,跌坐在门槛上。 她先是一愣,随即叫嚷起来:“好你个陈素蕊!你好歹毒的心肠啊!居然教唆你儿子暗算我……我儿子!” 二人的丫鬟们,本来见妾室和主母斗嘴,都尴尬地躲得远远的。但看做妾室的跌倒了,赶紧过来扶。 巧红却耍赖似的推开丫鬟,一个劲地斥诉素蕊:“做正室就这么蛮横的吗?就这么容不得妾室的吗?就你是大家闺秀吗?就你注定是当主母的命吗?我家也是世代书香!我也是大家闺秀呢!我也合该是当主母的!要不是……要……啊!我的肚子……啊……好疼……” 她呼痛之际,但听一名丫鬟发出惊叫:“啊!红……见红了……” 素蕊闻言一看,只见巧红的裙摆处渗出了血。 巧红自己也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见有血,吓得尖叫一声后,晕了过去。 素蕊赶紧命丫鬟们抬巧红回房,并急令仆从去请大夫。 此时,下起了雨。 素蕊又着急,又有些心慌地在巧红房外的走廊里来回踱着步。 傅天华则是一脸懵愣的,看着走来走去的母亲,及着急忙慌跑进跑出的丫鬟们。 在房里接受大夫施救的巧红,则是一会儿鬼哭狼嚎,一会儿骂骂咧咧。 素蕊听巧红还能大呼小叫,估摸着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遂压下心慌,哄慰起儿子。 就在这时,但听房内传出巧红近乎癫狂的一声嘶喊。 紧接着,是她的咒骂:“陈素蕊!你个毒妇!你指使你儿子害我儿子!你不得好死!傅天华!你个阴司恶鬼投胎的丧门星!我儿子若出不得世,我也定要让你永坠地狱!不得超生!” 素蕊哪堪得如此恶毒咒骂,尤其是辱及儿子的,更让她难以承受。 一时间,她也不管不顾了,就想冲进去训斥巧红。 这当口,傅家的家主,傅锦赫回来了。 他看家里乱哄哄的,遂拉住素蕊询问:“娘子,家里出什么事了?” 就在素蕊要与丈夫说话间,早有丫鬟去通知了巧红。 巧红本已因腹痛加剧而乏力叫嚷,但得闻丈夫回来,即又来了气力,遂哭闹起来:“赫郎!您可回来了!正室欺辱妾室!巧红苦不堪言!求赫郎替妾身做主啊!”跟着,则是一声惨呼。 傅锦赫闻言,讶然的同时,有些焦灼起来,遂再次催问素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不快说!” 谁知道,素蕊刚开口叫了一声:“夫君!”就见一名丫鬟,捧着个木盆,哭着走了出来。 傅锦赫上前一看,但见木盆的水中赫然泡着个血胎。 傅锦赫立时感到一阵晕眩,踉跄着问:“这……这……怎么会这样?我临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 但见大夫走出房来告知傅锦赫:“傅爷,之前,老朽替张小娘子诊脉时,就曾说过,张小娘子坐胎不稳,需小心养胎……” 还没等大夫说完,傅锦赫就转头责问起素蕊:“你,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你也是生养过的,怎么就这么……说!你给我说清楚了,怎么会弄成这样的?说!” 素蕊在又气又慌又委屈之下,不免凌乱:“是……今日是祭祖之期,一大清早,我就带着天华,还有巧红,到门口等你……因为……因为,因为一点小口角……巧红就……就……” 这时,只见巧红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支撑着身体走了出来。 但见她,指着素蕊母子,声泪俱下地道:“什么一点小口角!你就是容不得我!早就存着心害我!今日,终究是让你逮到机会了啊!就是你!是你教唆你儿子坑害我的!是你儿子夺了我儿子的命!” 傅锦赫闻言,惊怒不已,当即喝问儿子:“华儿!是你伤到你巧姨娘的?你不知道你巧姨娘怀有孩子啊?那可是你弟弟!” 素蕊忙替儿子解释:“天华他不是故意的!这是意外……” 傅天华还未曾见父亲对自己这么凶过,一时怕得想往母亲身边躲。 傅锦赫气恼之下,一把拽过儿子,扳着他的小肩膀训斥:“华儿!为父原以为,你早慧。没成想,你竟然是这般的顽劣!为父才出门几日,你就闯出这等大祸来!” 傅天华本来是害怕,被父亲这通训后,小脾气上来了。 只见他小脸涨红,气鼓鼓地嚷:“谁叫她欺负我娘!她是坏女人!她欺负我娘!”说着,挣脱开父亲后,就冲向巧红。 傅锦赫赶紧一个健步上去,揪住儿子的衣领后,一拽一推。 傅天华摔倒后大哭起来,素蕊赶紧去扶起儿子。 随即,她带着哭腔指责丈夫:“天华是你儿子啊!他这么小,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但听巧红哭怼:“噢,就你生的是傅家子孙,我这个也是傅家子孙啊!就这么被你儿子害没了!你下手何止是重,简直是恶毒之极!” 素蕊刚要反驳之际,竟被傅锦赫重重打了一耳光。 她受力之下,转了个圈后,一头撞向回廊的美人靠,继而跌倒在地。 她的额头,被美人靠突出的边角划伤,立时鲜血直流。 傅天华看见母亲受伤,遂哭喊着跑过去:“娘!娘!痛痛……呼呼……” 傅锦赫眼见素蕊受伤,不免有些怜惜,遂想过去扶,却听巧红又哭诉:“赫郎啊!妾身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儿子!妾身愧对赫郎的一番爱怜!无颜苟活于世,不如随儿子去了,也免得儿子独赴黄泉,受孤魂野鬼的欺凌!” 转而,她指着傅天华恨声咒怨:“我死了也不会放过害我儿子的人!我要他一命抵一命!” 她说着,就作势要去撞墙,却晕了过去。 傅锦赫犹豫了下后,还是选择了去探看巧红。 素蕊坐在地上,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捂着伤口,看着丈夫抱起巧红进房的背影,耳边尽是巧红的咒骂怨语。 她伤心之余,害怕起来。随即,她抱起儿子急步回了房。 母子俩回到房间后,巧红的咒骂声一直萦绕在素蕊的耳边。 那句:一命抵一命,更让她感到心惊肉跳。 她怕丈夫真会听了巧红所言,要儿子偿命。 她于凌乱中,脑海里闪过一串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她瞬间感到心寒,竟自抱起儿子,冲出了家门…… 正当素蕊身陷回忆,感伤之际,只听熟睡中的傅天华,发出梦呓:“爹……你为什么要打娘……爹,你帮坏女人欺负我娘!我讨厌你……” 素蕊惊觉后,泣不成声。 继而,她走到窗前,跪倒在地乞求上苍:“老天爷!一切罪过,都在我!是我无能,是我害得儿子有家归不得。我愿意承受所有的罪责!若是要一命抵一命,就用我的命来抵!老天爷!我无所求,只求天华能回家,能得到他爹的原谅。我愿意折寿,换取我儿一生一世平安!”说着连连对天叩头。 第9章 测名藏玄机暗语注三生 另一头,赖澄山的书房里,赖夫人正在劝丈夫破例为丫丫测八字起名。 赖澄山实在是拗不过妻子的软磨硬泡,只好接过丫丫的八字进行测算。 赖夫人因太过开心,不停地念叨着丫丫的好:“啊呀,丫丫这孩子真是可爱又乖巧,还这么的聪明。最难得是,她竟然能让凤鸣开口说话!啊,老爷,你说这是不是因为,我们这几年,好事做得多,上天开始垂怜我们的孩子了……又或是……丫丫是凤鸣的命中贵人,亦或是凤鸣的姻缘良配……” 忽听赖澄山拍案叫好:“好!好命格啊!” 赖夫人一听,更加是欢喜万分:“是吗?啊,有灵气儿、命格又好、又能对儿子有帮助……不行,这么好的人选,得早点定下来才行……” 她说着,转头问了一声丈夫:“老爷啊,您说是不是啊?” 赖澄山顾自测算着,并未在意听,随口就回了句:“嗯……好……” 赖夫人欣喜之余,想起了什么,遂走到一柜子前,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锦盒。 继而,她拿着小锦盒问丈夫:“老爷啊,我想送件礼物给丫丫……”说着,打开锦盒,示意丈夫过目。 赖澄山忙于测算,随口道了句:“你做主好了……” 赖夫人边拿出锦盒中玉佩把玩,边笑得合不拢嘴。 ????????????? 第二天一早,赖夫人就拿着丈夫替丫丫测好的名字及玉佩,去见玉茹。 玉茹正在给丫丫喂粥,赖夫人遂先将写有测好名字的红纸递与她过目。 玉茹打开红纸一看,但见上面写着江天一色月映锦鲤,君卿同心凤求凰十四个字。 她不解其意,遂问赖夫人:“请恕玉茹才疏学浅,不知赖大师所示何解?” 赖夫人忙讲解:“噢,老爷说,令千金的名字,就藏在这十四个字里,至于是那两个字,那就要她自己找了……” 玉茹好奇地问:“要她自己找?怎么个找法呢?” 说话间,丫丫忽然打了个喷嚏,含在嘴里的粥,喷溅到了玉茹的手上、脸上。 玉菇有些小懊恼,一边放下红纸去拿手帕,一边数落女儿:“丫丫,你怎么回事啊……好好怎么……唉……” 赖夫人遂想拿出自己的手帕帮丫丫擦嘴,却瞥见有两颗饭粒,沾在了红纸上,正好分别沾在月、卿二字上。 她立时欣喜提醒:“啊呀,找到了找到了……丫丫有好听的闺名了,月卿,董月卿!” 玉茹看着月、卿二字,甚为文雅,遂也很满意:“嗯,好,那就叫月卿。” 转而,她对赖夫人道:“义诊已经多天,病人络绎不绝。就师父一个人,我怕累着他老人家。我随我夫君,也学得些医理。我想从旁协助他。烦请赖夫人找个人替我照顾下丫丫……” 赖夫人爽快应道:“不成问题,我这就带月卿去找青梅,让青梅陪她玩,你尽管放心好了……” 随即,她拿出玉佩,给董月卿戴上道:“这是伯母送给你的,你可要好好贴身戴着喔……” 玉茹忙推辞:“小孩子没轻没重的,这么贵重的饰品,万一丢了,岂不是拂了赖夫人的美意……” 赖夫人笑道:“是护身玉,小小心意而己……” 她说着,抱起董月卿道:“走,伯母带你去玩……” 玉茹遂叮嘱女儿:“丫丫,要乖乖听赖伯母和青梅姐姐的话哦……” 董月卿笑着点点头,玉茹遂顾自帮纪元尘接诊了。 赖夫人将董月卿交给方青梅后,也管自己忙事情去了。 ?????????????? 话说方青梅,带着董月卿在院子里玩了没一会儿,就无聊得浑身难受。 只听董月卿,玩着玩着,提道:“姐姐,我念诗给你听吧……” 方青梅气闷地道:“念诗?念诗有什么好玩的……” 转而,她提议:“啊,不如我们去找天华,让他教我们打拳啊……” 董月卿摇头道:“娘说,女孩子家要端庄守礼……嗯……娘还说,男女授受不亲……” 方青梅闻言,皱了皱眉后,有些没好气地道:“那好,那你首诗来听听!” 董月卿点点头,仰头想了想道:“姐姐,我念首诊脉诀给你听吧……” 她说着,背起小手诵读起来:“切脉下指先看心,心脉浮大为正形,次看肝脉法又长,若然有病也无故……” 这时,傅天华走来。 方青梅当即迎上去道:“诶,天华,你来得正好,教我打拳吧……我快闷死了!” 傅天华却道:“青梅……我是来代我娘辞行了……” 方青梅奇怪道:“怎么,你们要走?要去哪儿?” 傅天华答道:“娘说,要带我回家。但她不想惊动大家,就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方青梅急道:“可是,你还没教我打拳呢!” 傅天华愣了下后道:“噢,那我现在打一套简单点的拳法,你记一下,以后你慢慢练……很简单,很好记的,你看着啊……”说着,拉开架势演练起来。 就在方青梅全神贯注地看傅天华打拳之际,董月卿跑了开去。 她在东转西转后,跑进了赖凤鸣的住处。 赖凤鸣正在庭院里的石桌旁作画,董月卿好奇心起,遂爬上石凳,半跪着攀在石桌边看。 赖凤鸣先是有些意外,随后对她笑了笑。 董月卿也冲他一笑,继而指着画要求道:“丫丫也要画画……小哥哥,丫丫要画画……” 赖凤鸣遂收起自己的画,给董月卿另拿了张宣纸。 于是,董月卿开始有板有眼的画起画来。 再说方青梅,在看完傅天华练拳、并与其道别后,才发现不见董月卿,于是赶紧找人。 当她一路寻至赖凤鸣住处外时,正好看到赖凤鸣在手把手的指导董月卿画画。 她没来由地一阵气气,喊了声:“丫丫!” 董月卿微有些被她吓到,愣愣地看着她。 赖凤鸣则甩出句:“你凶什么?”接着,随手抱起了董月卿。 董月卿见赖凤鸣板着张脸,竟伸手去捏他两边的脸颊,并念叨:“小哥哥,笑……笑……” 赖凤鸣先是露出一丝尴尬,随即莫奈何地展颜一笑。 但听方青梅对着董月卿,口气冲冲地道:“丫丫,你都出来多久了!你就不想你娘的吗?你娘一定担心你,要找你了。走,我带你去找你娘去!” 她说着,走到赖凤鸣的跟前,踮起脚,从他手上抱过董月卿就走。 第10章 归家招嫌弃前行遇豺狼 且说素蕊母子,出了西莱镇后,走至山道上。 但听傅天华,边走边问母亲:“娘,我们真的是要回家吗?可是娘的病还没治好呢……” 素蕊牵着儿子的小手,语气略显凄苦地道:“娘的病,不重要……最重要是你……天华,你放心。无论如何,娘一定会为你争取……让你重回家门……娘不能让你被人看不起……”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还是有些纠结。 她的脑海里,闪现出携子离家后的情形…… 当时,惊慌失措的她,抱着儿子跑出家门后,一口气跑去了邻县。 就在她彷徨之际,碰到一名尼姑。她遂借礼佛为由,跟那尼姑去了庵堂。 母子俩在庵堂里小住了几日后,镇定下来的素蕊,越想越觉得自己此举欠妥,遂萌生了回家的念头。 当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儿子走到家附近的街角时,正值傅锦赫外出归来。 但看傅锦赫沉着脸,向门口的仆从问了几句话。 随后,他似有所感地回头冲街角张望了一眼。 傅天华似害怕被父亲看到,直往墙角躲,素蕊哄慰之际,只见一名笑容可掬的男子,从宅子里面跑出来迎接傅锦赫。 素蕊认出那名男子是巧红的大哥张有材,她立时又紧张起来。 再看傅锦赫,在听张有材说了几句话后,脸色更显得难看。跟着,一甩衣袖,进了家门。 素蕊犹豫再三后,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转而,她决定回娘家嵊县,求助父母出面。 当素蕊来到娘家家门口时,碰到了管家,从他口中得知,傅锦赫来娘家找过自己,并与父亲闹得很不愉快。 她担心父亲会被气着,遂赶紧去探看。 在路过花厅时,但听从厅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埋怨声:“老爷子是不是老糊涂了啊!哎,他怎么能跟傅锦赫这么说?什么叫自己的女儿不劳他傅锦赫操心、傅天华自有他这个外公管……还说让傅天华随母姓!凭什么呀?” 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丽娘,你小声点,爹跟娘刚进去,爹刚才那么生气,你这话万一让他老家人给听到了,会气上加气的……” 丽娘当即打断呛道:“哎,我说错了吗?这古语有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说句不好听的,她若哪天没了,灵位墓碑上,写的也是傅氏!入的也是傅家祖坟!与我陈家何干啊?” 那男人遂诺诺地道:“可她终究是我妹妹……总不能不闻不……” 还没等他说完话,即被丽娘再次再断:“陈子贵!你念着兄妹之情,那就不顾父子之情了?你可曾想过,你将素蕊母子找回来后,老爷子要真让傅天华姓了陈,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那儿子显阳,生性木讷,不讨喜。那个傅锦赫常夸口他那个儿子早慧,看那小子嘴也算甜。老爷子要是被哄得高兴,把家产都留给了傅天华。到那时,这个家还能容得下我们吗?” 陈子贵闻言,不禁语塞。素蕊听着则是心寒,遂抱着儿子扭头就走。 母子俩刚走出门,就见那管家追出来问:“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素蕊怅然地叮嘱管家:“齐叔,不要跟爹娘说我来过……免得他们……” 齐叔遂劝:“唉,小姐,少爷跟少夫人就这德性,你别管他们说什么……” 但听素蕊苦笑打断:“齐叔,你不用说了……我不想爹娘为我烦忧,你切莫说我来过……我既已为人妇,自会承担在夫家的所言所行……” 齐叔遂取出几张银票来,递与素蕊道:“小姐,看你跟天华少爷也是匆忙离开傅家的,身上应该没带什么银子……老奴这儿,正好有笔收回来的账,你先拿去,找间客栈住下,待老奴……” 素蕊犹豫了一下后,拿过银票,抱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素蕊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之际,忽听远处有人喊了她一声:“傅夫人!” 随着喊声,但见一人走来,竟然是张有材。 只听他惊喜地道:“啊!我还当是我看错了呢……原来真是傅夫人啊!四年了,可是让我给找到你啦……” 跟着,他蹲下身体,伸手摸了摸傅天华的头,笑赞:“啊呀!天华!哈哈,都长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可爱。来,让舅舅抱抱……”说着就将傅天华抱了起来。 素蕊待要上前抱回儿子,只听傅天华冲着张有材喊:“你不是我舅舅!你骗人!我舅舅不是你……” 他一边嚷着,一边手脚并用,对张有材又打又踢。 张有材先是吼了声:“臭小子!你再撒泼,信不信我揍你啊!” 转而,他掐着傅天华的小脸哄:“天华乖喔,舅舅吓着你玩的,别怕、别怕啊……” 素蕊很担心张有材会对儿子不利,想去抢回儿子,却奈何自己力量不够,四下又无过路人可求助。 她只好先安抚儿子,以免他惹怒张有材,遂哄道:“天华,乖,不可以这么没礼数……有材舅舅是跟你玩呢……” 傅天华看向母亲的瞬间,似从母亲眼中看懂了些什么,立时安静了下来。 张有材遂夸道:“啊,傅夫人不愧为大家闺秀……不仅知书识礼,还教子有方,将天华教得这么乖巧!唉,我那儿子绍祖,就不受教了,顽劣得不行。自从他娘去了之后,就更是难管得……” 他说到此,停顿了一下后,摆出一副苦笑样,感叹道:“不过话说回来,没娘的孩子也挺可怜的……想我们兄妹,不也是打小没了娘,后又没了爹……有道是,长兄为父。可是我这个哥哥没当好,宠爱多过了管教,才令得巧红这么娇纵蛮横……” 转而,他带着哭腔接道:“是,巧红的孩子是没了……还是个男胎……这换谁也受不住啊……那日,巧红对傅夫人说的那些恶言,丫鬟也都跟我说了,我虽然难过,可我也有数落她的。我说,傅夫人是正室、是主母。你一个当妾室的,就算是有了家主的骨肉,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再怎么身体不爽利,你好好说不行吗……非要跟人闹,闹到孩子没了……自己受痛楚不算,还让妹夫跟着伤心气恼,以致病倒,更连累傅夫人要携子出走……” 素蕊闻听丈夫病倒,遂急问:“夫君病倒了?严重吗?” 张有材遂又作头痛样:“唉,傅夫人你是不知道……你走后,妹夫曾去陈家找过你。结果,翁婿之间,一言不合,就翻了脸。妹夫本来是一肚子气,这下成了两肚子气。回到家后,我那妹子又不得消停。妹夫既烦,又伤心,就这么病倒了……辗转病榻间,一会儿喊什么孽子不可恕!一会儿又说什么可惜了我儿……诶,生病之人,大多都是满口胡话,莫当回事……” 素蕊听孽子不可恕五个字,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随即,她声音微颤地探问:“那夫君病了多久?还有……巧红可……可有大碍?” 张有材察觉到素蕊害怕后,偷笑了下,言道:“噢,妹夫病了近三个月才得起身呢……人可清瘦了好多……至于我妹子嘛……唉,遭此痛苦,身体是调养得不错,可心伤难愈啊……我呢,也是听丫鬟说的,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说我那妹子,恨极了的时候,竟然拿天华的衣服撒气,剪得是七零八落的……妹夫看见了,倒是不高兴,可也没说什么。我想,许是妹夫怕责怪的话,会刺激到我妹子,就先由着她……” 转而,他紧张地道:“哎,傅夫人,你可别生气啊!有没有这事,还未可知呢……说不准,是我那妹子没管好她那些丫鬟,是她们胡说八道的……” 跟着,他正色劝问:“对了傅夫人,你们母子也出走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回去了吧?天华虽然闯出这么大的闯,但终究是傅家子孙。妹夫总不会真就……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嘛……至于,我妹子……到时候,闹肯定会闹……不过,应该也不会……真要天华的命吧……” 素蕊听着,脑海里竟闪现出巧红咬牙切齿剪儿子衣服的情形。继而,是巧红拿着剪刀逼向儿子,夫君在旁冷眼看着的扭曲画面。 她不敢再往下想,近乎嘶吼地冲口而出:“把天华给我!把儿子还给我!” 张有材见攻心策见效,遂冷笑一声后,放下了傅天华。 傅天华当即跑向母亲,素蕊急忙将儿子搂入怀中,紧紧抱住。 但听张有材又探问:“傅夫人,你可想好了,要不要回家啊?” 素蕊此时已凌乱,只是抱着儿子摇头哭泣。 张有材遂摆出副为难地样子道:“那个,傅夫人啊……你要是有所顾虑,不如这样好了……你把你们母子俩的落脚处告诉我,待我回去跟妹夫好好说说,让他来接你们……放心,我不会让我妹子知道的……” 但听素蕊,略显歇斯底里地摇着头道:“不……不用了……” 张有材遂佯装劝慰:“诶,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嘛……老这么拖着,对谁都是没好处的……” 素蕊实在是怕自己假想的事会真的发生,遂甩出一句:“不!我不回去!我们母子俩就算过得再苦,也不会回去!我宁愿儿子有家归不得,也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张有材遂换了副嘴脸,取出一包银子,丢到素蕊脚前,暗含威胁地道:“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别转个头,改变主意又回去了……到时候,迎接你们的是什么……可就难说了……” 素蕊先是发呆落泪,继而呕出一口血来。 傅天华见状,吓得连声哭喊:“娘,娘啊……” 转而,他抹了把眼泪,回头冲着张有材叫嚷:“坏女人欺负我娘!坏人你也欺负我娘!爹也变成了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他在叫嚷之际,瞥见张有材身后不远处有个斜坡。他遂卯上劲,想去撞张有材。 素蕊赶紧抱住儿子:“天华,不要,你这么小……打不过的……不……”说着猛咳起来。 但见张有材,鄙夷一笑后,拂袖而去。 傅天华望着张有材远去的背影,小拳头紧攥,眼中恨意满满。 转而,他去搀扶母亲道:“娘,你又咳了……我们再去找纪大夫看看……” 素蕊边咳,边点头后,撑着身体,牵着儿子的手,向西莱镇走去。 第11章 为避迫害潜居小镇且安身 素蕊母子俩一入镇,就碰上了瞒着丈夫出来兜集绣品的翠芬。 翠芬很是奇怪,遂问:“咦,你们母子出来做什么啊?” 傅天华因见母亲咳得厉害,遂代答道:“娘本来说要走,可是又咳嗽了,就回来了……” 翠芬虽听不太详细,但也没细究,只是劝说:“唉呀,病还没好,就接着治嘛……纪大夫又没说要走,就算要走,他跟赖老爷交情不错,只要让赖老爷说两句话,让纪大夫再多留些时日,准没问题的……” 随即,她看了看素蕊的状态后,提议道:“傅大嫂啊,看你咳成这样,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待我去请纪大夫来看诊吧……” 素蕊先是犹豫:“这……这如何使得呢……” 但听傅天华哭道:“娘,娘刚才吐血了……” 翠芬一听,关切地道:“啊!那还了得!不行,一定得请纪大夫来看!” 素蕊遂道:“那,那烦请方大嫂帮忙找间客栈……” 翠芬却不赞成:“住客栈怎么行!一来,孤儿寡母的,太不方便。二来,你生着病,需要好好静养才是……再说,那些客栈老板大都是狗眼看人,见你病着,岂会给你住……” 素蕊闻言,不禁彷徨:“那……难道又要……” 却听翠芬建议道:“你这病,本来就得好好治、慢慢养。不如,找间宅子住下,又自在,又利于养病……正好,我识得的一户镇民,有闲宅要外租。地方小是小点,不过胜在干净又清静,挺适合你们母子住的……租金方面嘛,我替你们去说,没问题的……” 她说着,也不管素蕊有否考虑好,搀起她就走。 ?????????????? 且说翠芬,带着素蕊母子拐过一条街后,来到位于镇东边的一处宅院外。 她先让素蕊母子,坐在一旁等着,自己则去寻那宅子的主人。 少时,就见翠芬,兴冲冲拿来了钥匙,开了宅院的门。 但见里面,果如翠芬所述,麻雀虽小,倒是五脏俱全。 屋子内外,不仅洁净,还透着些许雅致。素蕊看了,也是中意得很。 翠芬遂进屋收拾了下床铺,安顿好素蕊后,便去请纪元尘了。 ?????? 傍晚时分,翠芬带着纪元尘过来给素蕊看诊。 经纪元尘针灸熏疗后,素蕊的咳疾得以缓解,人也累得睡了过去。 翠芬出于关心,待纪元尘走出屋外后,询问:“纪大夫,傅大嫂这咳症何时能痊愈啊?” 但见纪元尘摇头微叹道:“这位傅大嫂的咳疾,本是因为外感风寒,加上疲劳过度所致。原是以,针灸熏疗,辅以汤药,可根治。但如今,不知她是碰到了什么变故,以致心身俱损,这咳疾,怕是要伴她一生了……” 翠芬先是惋惜不已,转而,她叫过傅天华来问:“天华,你跟你娘,是不是打算离开西莱镇的?那出镇后,碰上什么事儿了?” 傅天华却低着头,紧闭着嘴不肯说话。 翠芬有些来气,责道:“哎,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问你呢?说啊!” 傅天华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纪元尘留意到了傅天华在不停地搓手,小小的身体似在发抖。 他遂劝止翠芬:“孩子这么小,懂什么……莫吓着他……你先回赖家,去替傅大嫂取药……” 只听傅天华,尊了一声:“谢谢纪大夫”后,跑进了屋子里。 翠芬走后,纪元尘通过窗户,看了看守在素蕊床前的傅天华。 他在转身走时,低语感叹道:“慧极必伤……但愿此子长大后,能懂得恕己恕人……” 第12章 同辰不同命人算不如天算 两天后,玉茹母女离开了赖家。 隔日,纪元尘结束义诊后,继续云游四方去了。 数天后,恰逢赖凤罡的生辰。 一大早,赖夫人就忙着给儿子做好吃的。 赖凤罡则显得格外高兴,因为只有这一天,他可以破例不用喝药。 临近中午,赖夫人为使儿子的生辰过得更热闹些,遂让方青梅去请素蕊母子过来共庆。 方青梅刚走到素蕊母子俩住的小院外,就嗅到阵阵的浓香。 她遂推门而入,只见院里的石桌上摆着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她细一看,不禁露出馋相惊呼:“鱼头鲜菇煲、糖醋鱼块、脆香鱼尾、焖竹笋、麻辣豆腐……咦,怎么有还红鸡蛋啊……” 但见素蕊,端着碗长寿面从厨房出来笑答:“今天是天华的生辰,这些都是天华爱吃的菜……对了,青梅,你来得正好。来,陪天华一起过生辰啊……” 方青梅惊喜道:“啊!怎么这么巧,凤罡也是今天生辰呢!” 素蕊也感意外地道:“哦,天华比凤罡少爷小一岁,生辰却在同一天,那是巧了……” 说话间,只见身着浅红色新衣的傅天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方青梅见了,顺嘴就道了句:“呀,好漂亮的新衣服,好像新郎官……” 说着,就去摸绣在傅天华领口上的锦鲤。 谁知,傅天华抬手就去打方青梅的手,并嚷:“这是娘几天不睡觉做的新衣服,不许碰我!” 素蕊遂笑责:“天华,不许这样没轻没重,青梅姐姐是夸你衣服好看……” 转而,她又笑对方青梅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什么新郎官,天华才多大啊……” 方青梅嘻嘻一笑:“婶子,我就是想说好看嘛……” 素蕊莫奈何地摇了摇头后,指指桌上的菜,招呼道:“好了、好了,菜都齐了,都趁热吃啊……” 方青梅舔舔舌头后,大喇喇坐下就吃,似乎完全忘了此来为何。 ?????????????? 再说赖家那边,饭菜已上桌,人也都到齐,却久等不见方青梅回来。 方荣不好意思看着赖氏一家坐着干等,遂道:“老爷、夫人,两位少爷也都饿了,请用饭吧……” 但听翠芬念叨:“青梅也真是的,让她去传个话,请素蕊妹子娘儿俩的,也就两条街的路程。这都要过午了,却还不见人影!这孩子怎么就越大,手脚越慢,越没那丫鬟麻利了呢……”说着,瞟了丈夫一眼。 方荣却未予察觉,翠芬不禁暗恼。 这时候,方青梅回来了。 只见她,摸着肚子,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嘴里一边咂吧滋味儿,一边絮叨:“啊,婶子做的菜,真的好吃啊……比娘做得还好吃……” 翠芬一见女儿,即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揪住女儿的耳朵就训:“臭丫头!让你替你赖伯母传个话,你疯去哪儿玩了啊!” 方青梅呼痛,大叫起来:“啊!疼啊娘!娘你干嘛呀!爹!爹啊!” 赖凤罡见方青梅挨训,竟自捂着嘴偷笑起来。 赖凤鸣则不太高兴,抬手就拍了下赖凤罡的后脑勺, 这时,方荣忙上前去拉劝妻子:“翠芬、翠芬,快放手,让老爷、夫人看着不……” 未等他说完,就听翠芬甩出句:“看着怎么了?我管教我自个的女儿,又不是别人家的丫鬟!” 方青梅借着父亲拉劝之际,挣开母亲后,捂着耳朵嚷:“娘啊!你怎么每次都不听我说完就训我!” 但见赖夫人,略显出一丝尴尬后,露出笑脸,走上前来劝道:“孩子还小,难免贪玩误点事,何必大动肝火……” 方荣遂接着劝妻子:“翠芬,你又不是不知道,青梅向来忘性大,你先顺顺气……” 转而,他提醒女儿:“青梅,还不快点跟你娘说清楚,你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 方青梅边揉着耳朵,边辩解:“我没疯去哪儿玩啊!赖伯母让我去请素蕊婶子和天华,我去了呀……” 突然,她话锋一转,冲着赖氏夫妇道:“啊,赖伯伯、赖伯母,你们知不知道,今天不仅是凤罡的生辰,还是天华的生辰呢!” 赖凤罡当即冒出一句:“同一天又怎么样了!看着就比我小!” 赖澄山则先是讶然,随即,眼眉一动,似有所思。 但听翠芬没好气地训:“臭丫头!你这说话捡不到重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让你说,为什么去了这么久,你扯哪儿去了啊!” 方青梅跺着脚道:“娘啊!我这不是要说到重点了嘛……我到了素蕊婶子家后,就看见素蕊婶子做了一桌子的菜,原来是天华过生辰。然后,素蕊婶子就留我一起吃饭啦……” 她说着,摸了摸肚子,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方荣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翠芬却依旧板着张脸,训道:“怎么,你赖伯母缺你吃、少你喝了吗?” 但听赖夫人笑着打断道:“诶,算了算了,这有什么好气的嘛……小孩子是这样的,明明知道家里都有,偏偏就是望着别人家的……好了好了,饭菜都凉了,大家快坐下来吃吧……” 方荣遂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提醒:“今天是凤罡少爷的生辰,别扫了兴,来,坐下来吃饭了……”说着,将妻子拉入座。 却听方青梅打了哈欠,道:“我好饱啊……又困……我要睡觉去……”说着揉着眼睛出了厅。 方荣没奈何地摇摇头,向赖氏夫妇表示歉意:“老爷,夫人,青梅让我给宠坏了……” 他正说着,忽觉大腿上一痛。原来是被翠芬拧得,他没好意思喊出声,唯有干笑着。 但见赖澄山摆摆手笑言:“诶,你我两家都是自己人,本就不用拘礼。我是看着青梅长这么大的,她等同是我半个女儿了……” 转而,他对妻子道:“夫人,凤罡与天华虽非同年,却是同日生辰,实属难得,也是一种缘分。这样,等下用好饭后,咱们带上些小礼物,过去看看傅大嫂母子……” 赖夫人笑着点头:“老爷说得是,这可是难得的缘分……” 一旁的赖凤鸣似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赖凤罡则有些气鼓鼓的,不停地用筷子捣着碗里的饭菜。 ?????????????? 下午,赖氏夫妇携礼至素蕊母子住处。 傅天华正端着熬好的药,从厨房出来,小脸上满是炉灰。 赖夫人见状,瞬间流露出些许怜爱之意,遂拿出手帕,边替傅天华擦脸,边笑言:“天华好乖啊!这么小就知道孝顺母亲了……怎么样啊……可有被烫到啊……” 傅天华摇摇头后,小心翼翼地端着药往屋子里走。 屋里,素蕊正小睡醒来。她一见儿子那惹人怜爱的模样,又是欣喜,又是心疼。 傅天华见母亲醒了,赶紧将药碗捧上:“娘,喝药……” 素蕊边接过药,边心疼责备:“天华啊……娘跟你说过的,你这么小,得远离水火,万一有个什么……你让娘如何是好……” 傅天华懂事地道:“娘,天华不小,天华可以照顾娘……” 说话间,赖氏夫妇走了进来。素蕊忙要起身见礼,但被二人示意劝止了。 随即,赖夫人从礼盒中取出水果糕点、补药玩具,赖澄山则拿出块长命锁给傅天华。 傅天华看了看母亲后,摇着头不肯要。 赖澄山遂向素蕊解释:“傅大嫂,方才,听青梅说,天华跟我们凤罡,是同天的生辰。相逢即是有缘,故,赖某特携内子登门,想与傅大嫂商量,让凤罡和天华结为兄。一来,孩子们可以一起读书,都能多个玩伴。二来,你我两家也有了个照应。不知,傅大嫂你意下如何……” 素蕊遂寻思:“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常年在外,也不是个事。自己有诸多不变事小,对天华的影响事大。如今,蒙翠芬姐热心张罗,也算是有了栖身之所……看赖家这对夫妇,也是面善的,又是书香人家。如若得此依傍,也可让天华,有更多学文识理的机会。再则,万一张有材又来寻事,也能有个求助的人……只是,天华……” 她想到此,又犹豫了片刻后,方才言道:“得蒙贤伉俪抬爱,原是我母子之幸……只是,天华出生时,有相士为他批命,说他是阴命人。若与令公子为兄弟,怕是会克到……” 但听赖澄山坦言:“不瞒傅大嫂,赖某本是名风水勘舆师,收山多年。阴命人确实是会刑克亲人,更有甚者,连其周遭之人,亦会受到影响。但也不是生人勿近,畏之如虎。阴命人的命格,多是遇正则正,遇邪则邪……” 素蕊闻言,立时燃起了希望,遂请求:“原来赖老爷是隐世高人,听赖老爷所言,应是有化解之法,望请赖老爷替天华脱离厄运……” 赖夫人担心丈夫又会因技痒,而招惹灾祸,于是就想出言提醒。 但见赖澄山,向妻子投去一个眼神后,转头对素蕊道:“傅大嫂言重了,隐世高人不敢当……烦请傅大嫂写出天华的时辰八字,赖某定倾以所学一试。” 素蕊遂从床上起来,向赖氏夫人道了个万福致谢后,走去桌旁,提笔写下儿子的生辰,交与赖澄山。 赖澄山收好生辰纸后,向妻子提议道:“夫人,你陪傅大嫂说说话……” 转而,他对傅天华道:“天华,跟赖伯伯去院子里,赖伯伯想考考你……” 傅天华看了看母亲,在得到她首肯后,跟着赖澄山出了屋子。 二人来到院子里后,赖澄山先让傅天华背诵几首唐诗,随后又写了些字,让他临描。 傅天华不仅诵背诗文流畅,竟还能将赖澄山写的字,临描得有一半相似。 赖澄山没料到,傅天华小小年纪,资质竟如此上佳。 他惊奇过后,脸上滑过一抹阴霾。 随即,他起身向素蕊告辞后,与妻子离开了小院。 第13章 母愁女归宿夫妻置气 另一边,翠芬还呕着气,方荣遂哄她回房休息。 夫妇俩在经过女儿的房间时,翠芬因瞥见女儿的睡态,而再度气恼起来。 她不由分说,冲进去后,抬手就要掌掴女儿。 方荣赶紧上前,抓住妻子的手,劝止:“啊呀,女儿好好的睡着,你打她做什么嘛!万一哭闹起来,这让人听着,不笑话咱们吗……” 翠芬遂顺势在丈夫胸前一捶,嗔怪道:“笑话?你还知道会被人笑话啊?打女儿会被人笑话,那你这几年,卑躬屈膝地装奴才,就不怕被人笑了?” 方荣立时头大:“翠芬,你怎么又说这些个话……跟你说了多少……” 但听翠芬打断道:“不是我总揪着不放,是你脑子老打铁!说什么说了多少回了……你不就是想说赖家对我们有恩嘛……是,赖家对我们有恩。我们方家的祖坟被毁后,若不是赖家,方家先人哪有得安息!我生青梅难产,也是靠赖家,才得保残身……” 方荣闻言,又是愧疚,又是懊恼,不由发出长叹。 翠芬见状,心疼起来,遂倚靠在丈夫肩头,柔声地道:“荣哥,我老这么说你,并不是抱怨你。我只是想说,凡事得有个头……难道,你就打算在赖家当一辈子的奴……你不为我们设想,也该替女儿设想一下。先不论,赖家怎么看我们。在外人眼里,或都已经当我们是赖家的仆人了吧……现在,女儿还小。可等她长大了,她会怎么想?最重要的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你想想看,一个在外人眼里,被当成丫鬟的女孩子,有哪个好人家会要?我们方家,虽不能与高门大户比,可也是清白的正经人家。你难道要女儿沦落到,嫁与屠夫或卖菜的?还是给人当妾室?” 方荣皱眉道:“诶,没这么严重吧!翠芬,你多虑了……” 翠芬瞬间又来了气,一把推开丈夫后,嚷道:“怎么不严重了啊?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她说着,用手指戳着丈夫的额头,嗔怪:“方荣!你啊你啊!你活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不开窍呢!当年,我只道嫁了个实成本分,会过日子的好男人。谁知道你,你竟个牛皮灯笼点不亮!” 但见方荣正色道:“翠芬,你说的,我懂,我也知道,我们跟赖家的关系有些尴尬。可是,我当初,既已说了要跟随老……现如今,若突然提出脱离,你让人家怎么想……我……” 翠芬没好气地道:“我让你一下子脱离了吗?我是要你有个打算!” 方荣挠挠头,问:“打算?那要怎么个打算呢?” 翠芬眼眉一动,试探性地问:“你想没想过,置办些产业?比如,买块地收田租?或是做个什么买卖?” 但听方荣打断:“这怎么可以?让老爷知道了不好!不行,不可以……” 翠芬立时嗔怒:“好!就当我白费口舌!你放心,从此以后,我就闭上嘴。你想怎么样,随你!”说着,独自回了房间。 方荣想跟去劝慰妻子,却吃了个闭门羹。 他没奈何地摇摇头后,走向后院做事去了。 第14章 苦心谋为子计深远 当夜,心事重重的赖澄山,在书房中来回踱着步。 书案上,摊放着两张红纸,分别写着赖凤罡和傅天华的生辰八字。 只见赖澄山,踱步至窗前,一脸凝重地望着天空,回想起当年师父的谆谆教导:“身为风水师,虽拥有逆天改命之能,但切记不可以技欺人。需知天道自有轮回,若因执念生魔,累己累人,得不偿失矣……” 但听赖澄山喃喃自语道:“想我赖澄山,自出道以来,时刻都在遵循着师门的教诲,不遗余力地助人渡厄化灾。也坚信天道佑苍生,更佑为善之人……可是,我这半生行善,换来的,是什么?我承认,在某些时候,我确实使了些小伎俩,但也是秉着善意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么重的报应?” 他说着,耳边又响起了秦隗的那些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赖澄山!你有嘴说人,无嘴说己。你又是好人了吗?你自恃精通风水、擅观人之命相。就泄露天机、扭转乾坤、改人命运!你不也是在倒行逆施!有违天道!你只道你是在造福众生,然,你敢说,你没有做过,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的事?哼!若论报应,你与我,还不知道是谁先谁后呢……你也会说,我是官啊!官字两个口,那本官就是王法……” 只见赖澄山仰头大笑着道:“好!好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好一个官字两个口!既然,世人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而埋没良心!我为了我的儿子,又何妨自私一回!若因此触怒上天,我赖澄山一力承受!” 他说着,冲到书案前,将两张生辰纸,与一道黄符投入盆中,随即滴入自己的一滴血,跟着作法引火。 一直躲在门外看着丈夫的赖夫人,见丈夫此举后,脸上的表情,先是很复杂,随即又变得像没事人一样,转身走了。 ?????????????? 再说陈家那边,陈子贵正在堂前接受父亲陈柏康的训斥:“都快四年了!四年了!这四年来,让你找你妹妹,你都做了什么啊?你到底,有没有把蕊儿当你妹妹啊?” 但见丽娘进得厅来呛道:“老爷子,您可就冤了子贵了!您也不瞧瞧,这四年来,子贵为了找素蕊俩母子,奔波各处,都瘦成什么样了!哎,他可是您儿子啊!噢,当然,素蕊也是您女儿。这话又说回来,天下何其大,要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的啊……更何况,就靠子贵,跟几个仆人,也是力不从心。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家丑不可外扬。难不成,真要借助官府,像捉拿朝廷钦犯一样,大张旗鼓地找……” 还未等她说完,就听陈柏康重重一拍桌子,喝了声:“你给我住口!” 紧跟着,只见陈夫人从后堂气冲冲出来斥责丽娘:“你还有脸说这等没心肝的话!当初,若不是你口出恶言,让蕊儿听到寒了心,她们母子何致……也怪齐管家不早说……” 丽娘反驳道:“哎,我又不知道她回来了……再说,我说的都是实在话。是她自己脸皮薄,能怪谁……” 转而,她提醒道:“怪谁?对了,这怪来怪去,还不得怪那个傅锦赫!若不是他色令致昏!想享齐人之福!也就没这档子事了!如今,我们找人找得七荤八素的。他傅锦赫做了什么?自他那个妾室,给她生了个丫头片子后,他们倒是一家合乐了!傅锦赫不仅是个负心薄性之徒!还是个欺骗世人的伪君子!你们听听,他给素蕊母子的出走,编了个什么样的理由……爱子贪玩走失,苦寻多年不着。娇妻惊急卧病,为免其睹物思人,已移居到他那个什么事都不管的老娘哪儿,陪他娘吃斋念佛去了……” 陈柏康气得连拍桌子斥喝:“够了够了!休再提那畜生!当初,是我老眼昏花!才将蕊儿错配给了个畜生!” 陈夫人则拽着儿子苦苦念叨道:“贵儿,娘知道你辛苦。只可惜,你娘我是个妇道人家,你爹也年事已高。则然,我们二老自个就去寻了。哪怕是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把我那苦命的女儿和外孙寻回来……” 陈子贵看着爹娘这么难受,心里也是不好受,遂劝慰:“爹,娘,您二老也别太着急上火,要保重身体……妹妹和外甥,我自会给找回来的……”说着,咬咬牙,转身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第15章 一场错劫急煞三家人 话说,数月后的一天。 在赖澄山的督促下,赖凤罡、方青梅、傅天华,照常于园中默书练字。 时过小半日,三个孩子开始坐不住了。 方青梅与赖凤罡,隔着傅天华,互扔起了纸团。 傅天华惦记着母亲,本就有点心不在焉,被方青梅和赖凤罡这么个闹法,更没办法静下心来。 赖澄山见三个孩子都已没心思,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遂示意道:“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傅天华当即就站起身来准备走,方青梅赶紧叫住他道:“天华,我送你回家啊……” 但听赖凤罡嘟囔:“他又不是不认得路……明明是嘴馋,想吃人家娘做的点心,找什么借口……” 方青梅先是瞪了赖凤罡一眼,甩出一句:“要你管!” 转而,她对傅天华道:“天华,我们不要理他!我们走!”说着,牵起傅天华的手就走。 赖凤罡则双手环胸,坐在凳子上生起了闷气。 赖澄山看着,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后,管自己去了书房。 傅天华与方青梅出了赖家后,先去药铺取了母亲的药。 随后,嘴馋的方青梅,因心急要素蕊做的点心,遂建议抄近道。 谁知,二人刚拐进小巷,就被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堵住了去路。 那胖男人冲口就问傅天华:“喂,小子,你是不是赖家的少爷?” 瘦男人遂拍了拍那胖男人道:“诶,老大,看他那一身光鲜,又带着个小丫鬟,准没错了……” 但听方青梅嚷:“谁是小丫鬟?我有名有姓的……” 还没等她说完,胖男人即不耐烦地推开了她。 傅天华见状,大骂那胖男人:“你欺负人!你是坏人!坏人!” 胖男人拍拍傅天华的脸,笑道:“小子,原来你会说话啊!那刚才为什么不回答老子?” 傅天华一把甩开胖男人的手后,仰头傲然道:“我干嘛要跟你说!关你什么事!” 只听胖男人冷笑一声:“呵,姓赖的是个臭脾气,他的兔崽子也是头犟驴!好!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兔崽子能犟到何时!”说着揪住傅天华的领口,将他拎了起来。 傅天华开始奋力踢打,试图挣脱那胖男人的手掌心。 方青梅则慌乱大叫着往巷口跑去,却被那瘦男人一把给逮了回来。 随即,二人麻利地将方青梅与傅天华捆绑堵嘴,塞进麻袋后,扛起就走。 ?????????????? 再说赖家那边,还在生着闷气的赖凤罡,从仆人的闲谈中得知,镇里来了个戏班子。 他遂想去请求母亲带自己去看戏,却见母亲进了三哥的住处。 他不知是出于生气,还是难抑好奇心,竟自偷偷溜出了家门。 ?????????????? 此时,镇中富户,王吉家的前庭,已搭好了戏台,连大门口也设起了流水宴。 王吉之所以不惜血本,摆这么大阵仗,是为了庆贺儿子王均考上秀才,得以被礼部尚书秦桧收为门生。 被王吉花重金请来的戏班,则是曾在京城,给达官贵人们表演的常庆班,班主是名伶百变王廉九龄。 随着一阵震天响的锣鼓声,镇民们立时蜂拥进入王家前庭。 一路寻过来的赖凤罡,也被人群给挤带了进去。 常庆班的开锣戏,是惊险的杂耍和奇妙的幻术。看得众人是叹为观止,赖凤罡更是无比好奇兴奋。 ?????????????? 话说赖家,赖氏夫妇还未发觉赖凤罡不见,方氏夫妇也当女儿是去素蕊那里玩了,就都没在意。 直到临近晚饭时分,赖夫人去赖凤罡住处叫他吃饭,但见房里没人,遂去赖凤鸣那边找,结果只有赖凤鸣一个人在。 这下子,赖夫人急了,赶紧叫上仆人丫鬟,开始满宅院找人。 一直在书房看书的赖澄山,听得外面有喧闹声后,便走出来看,并叫住一仆人询问:“出什么事了?” 但见赖夫人,一脸焦灼地跑过来告知丈夫:“老爷,凤罡不见了!” 赖澄山闻言,先是讶然:“不见了?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随即,他微显生气地道:“唉!这孩子怎么总不让人省心啊!” 转而,他显无奈地劝妻子:“夫人,你也别这么急。凤罡这么点大,身体又不好。他能跑去哪儿……说不准,在宅院的哪个角落里玩呢……没事的,让仆人们再好好找找就是了……” 这时,方氏夫妇过来了。赖澄山遂道:“对了,青梅应该回来了吧……兴许凤罡跟青梅一块儿玩呢……” 翠芬有些没好气地道:“这小半天都没见着那丫头了!多半还在素蕊妹子家贪吃糕点,乐不思蜀了呢!” 说话间,只见一个仆人从外院进来禀报:“老爷、夫人,小的刚刚在大门外捡到一封信……”说着将信递给了赖澄山。 赖澄山接过信,打开一看,不禁脸色大变。 随即,他急命方荣和众仆人:“快,你们快去把整座宅院,再给我仔细找一遍!” 赖夫人感觉到不对劲,赶紧从丈夫手上夺回信来看。 但听她一声惊呼:“啊!凤罡让人给绑了啊!” 方氏夫妇与仆人们一听,都大为震惊。 赖澄山遂劝妻子:“夫人,你先冷静一下。事情还未弄清楚呢……你想,凤罡向来不外出的,即使有人要绑他,势必要摸进家来。此信现在才送来,权且当他们是今天下的手。那这青天白日,若有外人闯入,家里这么多人,会一个都没有看见吗?” 方荣点头提议道:“说得也是,要不咱们再仔细找找……” 却听赖夫人带着哭腔道:“是,可也难保有万一啊!坊间不是常说,那些拐子的伎俩层出不穷……” 赖澄山本想再说些安抚妻子的话,但见赖夫人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地指责起丈夫:“我知道了!你是嫌弃凤罡了!你嫌他体弱多病,你嫌他是个累赘!所以你宁愿相信他只是躲在家里的那个角落,也不肯相信他被人给绑了!好,你不救!我救!”说着,跌跌撞撞地跑进了书房里。 赖澄山紧跟进去劝,赖夫人却只顾翻箱倒柜。 没一会儿,只见赖夫人从一处夹墙内取出一个盒子。 赖澄山见状,遂要去夺,却遭到赖夫人斥问:“你既已收山,还留着这通运罗盘何用?” 赖澄山赶紧解释:“这是师门的祖传宝物,我当然要珍而重之……” 但听赖夫人厉声打断:“祖传宝物再重要,有儿子的命重要吗!赖澄山!罗盘是死物!人是活的!那是人命!是我们的儿子啊!” 赖澄山被妻子的话给震撼到了,后退了两步后,喃喃地道:“没错,人命关天……儿子的命重要……” 转而,他对天遥拜:“先师在上,请恕徒儿不肖了!” 随即,他从妻子手上拿过盒子后,匆匆出了门。 ?????????????? 再说久等不见儿子回家的素蕊,更是急得胡思乱想。 于是,魂不守舍的她,撑着病体出了门,打算去赖家找儿子。 谁知,她刚到街上,就差点被一辆迎面而来的运粮车撞倒。幸得一名戴着脸谱的男人,及时出手推开了运粮车。 惊魂甫定的素蕊,赶紧拜谢救助之人,却被那男人的脸谱吓了一跳。 脸谱男人遂致礼,并自报家门:“让大嫂受惊了,失礼……在下廉九龄,是常庆戏班的班主……” 素蕊缓了口气后,再看廉九龄的脸谱,也不觉得有多吓人,不禁失笑。 随即,她还了个万福道:“原来是廉班主,请恕小妇人没甚见识,让您见笑了……” 廉九龄摆摆手,洒脱地道:“大嫂言重了……在下是个戏痴,戴脸谱已成癖好。虽知,此言行会令世人侧目,然,又如何呢……哈哈哈哈……” 转而,他询问素蕊:“看大嫂似身体抱恙,何故这么晚了还要上街?” 素蕊遂答:“噢,是小妇人久不见犬子归家,特来找寻……” 廉九龄闻言,即关切地细问:“哦,令郞多大?不见了多久?出门时,是何打扮?” 素蕊忍着咳嗽答:“七岁,穿着件浅红色衣衫,领口绣有锦鲤……今上午就去他赖伯父家学文,至今未归……” 廉九龄遂笑言安慰:“噢,既是去亲友家的,那就丢不了,兴许让你那位亲友留下用饭了……” 素蕊却道:“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放心……我得去赖家……”说着,咳嗽起来。 廉九龄也是个热心肠,遂提议:“既然这样,那在下就好事做到底,陪大嫂一程,不知大嫂可否介意?” 素蕊浅笑欠身道:“廉班主言重,小妇人只是怕会耽误廉班主的正事……” 廉九龄爽朗地道:“诶,不耽误不耽误……在下的压轴戏后天才开锣,今晚本就是兴步闲游而已……” 素蕊遂也未再推脱:“那就有劳廉班主了……” 她说着,已先行,廉九龄则在后缓步跟随。 ? ? ? ? ? ? ? ? ? ? ? ? ? 赖家这边,方氏夫妇正在劝着焦虑伤心的赖夫人。 置身于角门后的赖凤鸣,看母亲这么难过,不由挪动了下脚,但始终没能迈出那一步。 这时,素蕊过来了。 她一进门,冲口就问:“天华呢?” 方氏夫妇闻言,先是一愣,异口同声道:“天华?他不是早就回家了嘛……青梅也跟着一块儿……” 随即,翠芬反应了过来,急问:“怎么,天华没回去吗?那,那青梅呢?” 素蕊本就已经惶惶不安,这下更是急火攻心,一口气没顺过来,竟自晕了过去。 翠芬也像丢了魂似的,一下瘫坐在地上。 正当方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抱着探看情况的廉九龄走了进来。 方荣先是被廉九龄的脸谱吓了一大跳,跟着询问:“阁,阁下是什么人?” 廉九龄一边运劲于掌,替素蕊推宫过血,一边回应:“在下廉九龄,是常庆戏班班主。夜游途中,遇到这位大嫂寻子,险被运粮车碰伤,又见她抱恙,故护送她过来……” 方荣遂了然的点头致礼:“多谢廉班主……方才,请恕……” 只见缓过神来的翠芬,一把抓住丈夫的手,急嚷:“青梅……青梅丢了!荣哥!青梅丢了!怎么办?” 这时候,素蕊也醒了。几近凌乱的她,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抓着廉九龄就哭求:“帮我……帮我找天华!求你,帮我找天华啊……天华不能丢……我不能没有天华……我已经让出了所有,我只剩下天华了……他不能有事……” 廉九龄忙劝慰:“大嫂,你先冷静一下……不管孩子有没有丢,你都不可以自乱方寸……” 说话间,只听门外传来赖凤罡的声音:“娘!娘啊!我好饿啊……” 赖夫人一听儿子的声音,立时冲向门口。 只见赖凤罡,拿着串冰糖葫芦,边吃着,边走进门来。 赖夫人见状,急恼之下,抬手拍落儿子手中的冰糖葫芦后,厉声训斥:“吃吃吃!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家里乱成什么样了!” 赖凤罡瘪着小嘴,委屈地看着母亲道:“娘……你凶我……” 赖夫人立时心软了,一把抱住儿子后,带着哭腔责问:“凤罡!你怎么能随便出去呢!你身体这么弱,万一……你知不知道,你爹为了你……” 她说着,转头对方荣道:“快,快去把老爷追回来……凤罡没事……凤罡回来了……不是凤罡被绑……” 廉九龄听着,不禁皱了下眉,跟着似若有所思。 方荣赶紧点着头往外走,但走了两步后,停下来甩出一句疑问:“凤罡少爷没被绑,那被绑的谁?” 素蕊惊闻此言,整个人瞬间寒毛倒竖。 她撕心裂肺地喊了声:“天华”后,就往外冲,却与一身狼狈的方青梅撞了个满怀。 二人同时跌倒后,翠芬和廉九龄赶紧分别去扶。 只听方青梅断断续续说了句:“救、救天……天华……”跟着就晕了过去。 素蕊起身后又要往外冲,但被廉九龄给拦下了。 随即,廉九龄询问赖夫人:“救人如救火,敢问这位夫人,匪人约尊夫于何处?” 赖夫人正顾着向儿子问长问短,只简单的回了句:“城外三里亭附近……” 廉九龄遂安抚素蕊:“请大嫂安心留此等候,令郞不会有事的……”说着便要走。 素蕊却坚持:“不,我要去……我要去!天华,天华他现在一定怕极了……我要去……” 廉九龄被素蕊的爱子之情所感,遂点头应允。于是,二人匆匆出了门。 第16章 因祸得福遇良师 且说赖澄山,如约赶到了城外三里亭。 那一胖一瘦的两个男子,已等候多时。 只听胖男子向赖澄山提问:“赖澄山是吧?赎金和那东西带来了吗?” 赖澄山拍了拍手中的盒子,道:“带来了……我儿子呢?” 胖男子遂上前两步索要:“那还不交出来!” 赖澄山断然道:“没见到我儿子安然无恙,你们休想拿到钱跟罗盘!” 胖男子挑了下眉后,向瘦男子抬手示意。 只见瘦男子走去树后,扛出一个麻袋来。 胖男子从瘦男子手中接过麻袋后,对赖澄山道:“放心,令郞在此!”说着拍打麻袋。 麻袋随即动了几下,并从中传出闷哼声。 赖澄山当即喊:“凤罡别怕!爹来救你了!”接着,先行将一包银子丢向胖瘦二人。 瘦男子遂捡起银子,麻溜地点起数来。 胖男子则指着赖澄山手中的盒子威喝:“还有这个!怎么,舍不得啊?”说着,将麻袋丢在地上后踩住。 赖澄山先是紧张的喊了声:“住手!别伤害孩子!” 转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后,朗声道:“通运罗盘是赖某师门之宝,非普通人所能觊觎。既然敢拿赖某亲儿为挟,索要宝物,何以藏头露尾?无胆坦然面对赖某?” 但听夜空中传来一阵狂笑,随即,从一侧的山坡上飘下一个人影。 待人影落地,才看清是一个长脸、瘦高个子的灰衣道士。 赖澄山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来人后,冲口而出:“赵真人!原来是你!” 随即,他冷笑着甩出一句:“多年未见,想不到你还没死心!” 但听那赵真人冷讽:“说我不死心,你又何尝不是?你都收山了,还抱着你那师门宝贝不放,何用?难道要占为己有,将它当成传家宝,一代传一代,让你的子孙,早晚三炷香的供着!可惜,可惜你赖家子孙凋零。生了四个儿子,死了两个。剩下的,一个成了傻子,一个是个病秧子……啊,想想要用至宝换病子,是有些不划算哈……可是,不换吧……又与理不合、与情更难容……啊呀……这还真是难以取舍啊!” 赖澄山眼睛盯着麻袋,手上攥着盒子,耳听着赵真人的讥笑,脑海里则浮现出当年被秦桧要挟的情形。 他羞愤难当,却苦于不能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他几经纠结后,暗叹一句:“也罢,谁让你是我儿子!是缘,是孽,已是天意!” 随即,他将盒子向前一送,咬着牙道:“拿去!” 赵真人轻蔑一笑后,接过盒子打开验证了一下罗盘,才示意胖瘦二人放下麻袋。随即,三人得意地扬长而去。 赖澄山遂走去扯开麻袋,却见里面是傅天华。 此时的傅天华,业已俱疲。他迷迷糊糊地看了赖澄山一眼后,便昏了过去。 正当他错愕之际,素蕊和廉九龄赶过来。 当素蕊看到,倒在赖澄山怀里的儿子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的。 只见赖澄山,一脸不明所以地将傅天华交给素蕊后,兀自而去。 素蕊接过儿子后,先是紧紧抱住呼唤:“天华……天华,别怕,娘来了!天华,娘来了,天华……” 随后,她见儿子不省人事、手脚冰凉,不由大惊哭喊:“天华!天华你醒醒啊!你不要吓娘啊!天华……” 廉九龄替傅天华把了脉后,安慰素蕊:“大嫂请放心,令郞只是受了惊吓,一时气厥。你暂且到一旁休息休息,待在下替令郞推宫过血……” 他说着,立即替傅天华舒络筋骨、注力热身。 过不多时,只听傅天华喊了声:“好暖和啊!”跟着便醒了过来。 素蕊见儿子醒了,不禁喜极而泣,赶紧将儿子抱进怀里。 傅天华见母亲又哭又笑的,先是懵愣,随后,边用小手替母亲擦泪,边安慰:“娘,不哭……天华在……” 素蕊点点头后,便要拉着儿子向廉九龄拜谢。 廉九龄忙阻止:“诶,大嫂,举手之劳,何须言谢……” 只见傅天华,走到廉九龄的跟前,拽了拽他的衣摆道:“叔叔,你的手好暖和啊……” 廉九龄有些意外地笑问:“我戴着脸谱,你不怕?” 傅天华摇摇头后问:“叔叔的手怎么这么暖和啊?” 廉九龄见傅天华生得可爱,不禁心生喜欢,遂抱起他笑回:“不是叔叔的手暖和,这是内功……” 傅天华边伸手去摸廉九龄的脸谱,边问求:“内功?什么是内功啊?天华可不可以学?” 廉九龄轻轻捏了下傅天华的鼻子,反问他:“学功夫很辛苦的喔!还有,你学来做什么呢?” 傅天华抬了抬小拳头道:“天华学过功夫,天华可以的。天华要保护娘,不让坏人欺负我们!” 廉九龄点点头道:“嗯,难得你小小年纪,就知孝义。好,叔叔就收了你这个徒弟……” 转而,他对素蕊道:“对了,大嫂,天色已晚,你母子二人又刚刚经历过惊险,让我送你们回家休息吧……” 素蕊应声后要去抱儿子,傅天华却搂着廉九龄的脖子嚷:“天华要师父抱抱嘛……” 素蕊遂笑责:“天华,不要胡闹。哪有做徒弟的让师父抱的……还有,拜师礼都还没行过,就师父师父的叫,那是不尊重的,知道吗?” 廉九龄摆摆手道:“诶,繁文缛节,能免则免……” 转而,他对傅天华道:“来,天华,告诉师父,你家怎么走啊……” 傅天华抬起小手想指,却有些找不到方向。 素蕊心疼儿子是受到惊吓所致,不禁又抹起了眼泪。 廉九龄见状,遂逗傅天华:“啊,天华,你想捉弄师父啊!好,看师父怎么整你……”说着,就挠他的胳肢窝。 傅天华怕痒,边笑,边叫母亲:“娘啊……娘……” 廉九龄遂停了手,抱着傅天华,与素蕊往西莱镇走去。 第17章 卦不可算尽天不可逆 且说赖澄山,一回到家,就直奔赖凤罡的住处。 时值赖夫人刚将儿子哄睡着,她见丈夫一整气急败坏的样子,赶紧堵住房门提醒:“老爷,凤罡才喝了药睡着,就别吵他了……有什么事,我们去书房说商量……” 赖澄山没好气,又无奈,遂甩袖转身去了书房。 赖夫人跟着丈夫进了书房,合上房门后,倒了杯茶,递上道:“老爷,来回奔波辛苦,来,先喝口茶,顺顺气。” 赖澄山恼火地甩出一句:“辛苦?什么辛苦!是白费劲!” 赖夫人当即接口自责:“这都怪我,是我一时糊涂,是我冲动……” 转而,她庆幸:“不过,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若不是匪人看走了眼,绑错了人……只怕……” 只听赖澄山一拍桌子,气道:“我倒宁愿是凤罡!那也不至于白白将师门宝物拱手与人!还被对方给奚落一番!” 赖夫人一听,立时不乐意了,质问道:“老爷!你说得什么话?哪有做父亲的巴望儿子出事的!试问,今天若真是凤罡被绑。他才多大……又生着病。万一,再受到惊吓……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后悔莫及!你不感到心有余悸,反而咒怨儿子……赖澄山,你就这么嫌弃你这个病子吗?凤罡之所以会这么孱弱多病,难道不是你的原故吗?你坚持为人渡厄化灾,却罔顾你自己的几个儿子!你何以为人父啊!” 赖澄山闻言,立时泄了气,跌坐在椅子上后,喃喃自语:“是……是我赖澄山的错!都是我造的孽!要怪,就怪我赖澄山不该逆天而行!” 他说着,状似平静地向妻子挥了挥手道:“夫人,你受惊受累半日,去休息吧……” 赖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丈夫蹙眉抚额,也知再争论下去,只会对互相都无益,遂负气而去。 ?????????????? 再说素蕊母子,在廉九龄的护送下回到住处。 等候在门口的翠芬,赶紧迎上去问候:“唉哟,谢天谢地,你们总算是回来了!素蕊妹子,天华没事吧?” 素蕊看着已靠在廉九龄肩上睡着的儿子,心有余悸地道:“多亏了赖老爷和廉班主,天华才化险为夷,真要谢谢赖老爷……” 但听翠芬直言:“这有什么好谢的,他要不是为了……” 还未等她说完,只听素蕊致谢:“这么晚了,还要劳动翠芬姐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翠芬爽朗笑道:“咱们能认识,又这么合得来,应该的,应该的……”说着拉素蕊进屋。 廉九龄将傅天华抱进屋安顿好后,邀约道:“后日是在下的压轴戏开锣,届时,请各位务必赏光……” 翠芬笑应道:“一定、一定,我家那丫头呀就爱看热闹……” 廉九龄遂告辞,素蕊坚持送他出了门。 翠芬则与素蕊闲聊了一会儿,才行离开。 素蕊回到屋里后,看着熟睡着的儿子,不禁百感交集。 她来到窗前,跪地默告:“多谢老天见怜,令天华有惊无险……望求老天爷能再多垂怜我母子,保佑天华从此无惊无险。素蕊纵然死落黄泉,也可无愧于面对傅家的列祖列宗……” 第18章 巧报仇终得安心授徒 廉九龄压轴戏开锣之日,镇民们挤得王家外庭密不透风。 过不多时,只见赖夫人带着两个儿子,与方氏一家人、素蕊母子,先后而至。 廉九龄将众人引入事先预留好的座位后,便去准备登台事宜。 这时候,王氏父子出来了。二人出于礼仪,过来与赖夫人打招呼。 双方寒暄之际,只见赖凤罡跑去了戏班后台溜达。 时值有个戏班成员不小心摔伤,廉九龄正为他处理伤口。 赖凤罡到了后台,转悠进廉九龄的上妆间后,对廉九龄上台用的脸谱产生了兴趣。 他在把玩间,受赖夫人吩咐的方青梅寻了进来。 二人于斗嘴追打中,不慎碰落了脸谱。 赖凤罡没注意,管自己跑了出去。方青梅随手捡起脸谱,往桌上一放后,追了出去。 少顷,身穿七彩戏服的廉九龄,在鼓乐齐鸣中登台亮相。 但看他,在方寸的戏台上,翻飞腾挪,身轻如燕。 几名扮作小兵的戏班成员,不断将不同的兵器抛给廉九龄。 只见廉九龄不仅能准确地接住各种兵器,还能舞动得得心应手。 同时,他脸上的脸谱,也是千变万化。 时而,是怒目的张飞,时而,是霸气的项羽。 看得众人喝彩连连,傅天华更是激动得手舞足蹈。 再看廉九龄,演得依旧自如,却显得心有旁骛起来,总是盯着王吉,眼中怒火时隐时现。 就在这时,他耳后的脸谱机横突然出现了问题,不能自如的扯换脸谱了。 他渐显烦躁,眼中的怒火也更加灼灼。 同时,看戏看得兴奋的王吉,出现了异样。 只见他两颊暗红,脸部肌肉不停抽搐,全身颤抖不能自控。 王均见状,赶紧吩咐仆从:“来人!快去把大夫叫来!爹病发了!快!快去啊!” 廉九龄见此情形,竟自激动起来。手上一着力,扯断了脸谱几横。 随着脸谱的松落,一张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惊现于众人前。 镇民们立时如见到了妖魔鬼怪,吓得拔腿逃蹿。 赖夫人等人也吓得不轻,但为防被慌不择路的镇民误伤,遂躲在到了围墙边。 廉九龄先是凌乱,随即脱下斗篷将脸包了起来。 混乱中,王均同仆人一起,七手八脚地想扛起父亲。 却见王吉口吐白沫,瘫倒于地。继而,双眼翻白,一命归西了。 王均起初是震惊,转而,即迁怒于廉九龄:“你个丑八怪!你害死我爹!来人啊!给我拿下他!乱棍打死!” 王家众仆得令后,准备要围攻廉九龄。 但听赖凤鸣开言:“害人与否,官府公断。” 王均闻言恼火,当即就要责难赖凤鸣,但被闻讯而来的镇长制止:“王均,赖家三郞说得没错。定罪,判生死,需经官府审夺。” 但听王均咆哮:“我爹明明是被那丑八怪给吓死的!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还用得了审吗?” 定下心神的廉九龄反驳道:“是不是吓死的,还未可知吧!” 说话间,只见一仆人,带了大夫过来。 镇长遂道:“大家都冷静一下,先让大夫察看了王老爷的尸身后,再做计较吧……” 于是,大夫开始仔细检查起王吉的尸身。 赖夫人等人,恐吓坏孩子,遂想要离开。可是,赖凤鸣和傅天华却说什么都不肯走。 少时,大夫验看完毕,遂向镇长与王均禀明:“王老爷原患有羊癫疯,近期又多食油腻,加上大喜、大惊,心身难以承受,故猝然而逝……” 镇长遂安抚王均:“令尊有羊癫疯的事,也只有你,我,与几位长老知道。外人无从知,又怎么说,是人家存心加害呢……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 转而,他做出一个决定:“不过,常庆班班主廉九龄,隐瞒毁容之事,最终引起恐慌。间接导致王老爷的死,也是有责任的……这样,请廉班加倍奉还王老爷的赏金,以示薄惩吧……” 王均不服:“不行,这也太便宜了那丑八怪!” 镇长遂劝导:“那让你闹到了官府又能如何呢?难不成,还让廉班主给王老爷填命吗?以王老爷的死因,说不过去的……再则……” 他顿了顿后,小声道:“你刚考上了秀才,又拜了礼部尚书秦大人为恩师。若因官司纠缠,影响到仕途,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王均听了此言后,想想也是,遂强压怒火道:“好!镇长所言不无道理,就当那丑八怪走运!” 转而,他斥喝廉九龄:“丑八怪,把钱吐出来后,马上给我滚!” 廉九龄轻笑一声后,让人将王吉之前给的赏银,连同赔偿的银子,一并置于戏台上。随后,与戏班众人匆匆收拾了行头后,出了王家。 当廉九龄带着戏班众人走到镇口之际,但见赖凤鸣,牵着傅天华的手追了过来。 只听傅天华喊:“师父,你要去哪儿呀?你还没教天华内功呢……” 廉九龄看了看赖凤鸣和傅天华,苦笑了下,问:“我这样子,你们俩不害怕吗?” 傅天华先是点头,后是摇头。跟着小声道:“怕……但你是师父……他们才是坏人……” 赖凤鸣则言:“面美,言行劣,非人也。面丑,言行粗鲁,岂道皆为恶?人心若毒,猛于虎狼。人性若陋,与妖魔何异?” 廉九龄闻言,大笑赞叹:“好,说得好。难得少年郞能有此慧心,他朝何愁不成大器!” 傅天华上前拽住廉九龄的衣摆,求道:“师父,不要走……天华舍不得师父走……” 廉九龄轻叹一声,拍了拍傅天华的小脑袋道:“也许是天意如此……好,师父不走……” 他说着,取出自己的积蓄,遣散了戏班。 他目送戏班各人离去后,转头对赖凤鸣和傅天华道:“镇民都看到了我的样子,定会有所芥蒂。那王均更非善男信女,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就不入镇了。我自会在附近寻一个隐秘所在栖身。” 只见赖凤鸣,抬手指了指北面不远处的一片深幽茂盛的竹林。 随即,他牵着傅天华,引着廉九龄往竹林走去。 三人进入竹林后,犹如置身于竹海中。 但见风过处,翠波澜澜。耳畔只闻鸟鸣,和竹枝摇曳声。 廉九龄叹道:“真是别有洞天啊!好一处清幽所在!” 赖凤鸣遂又指了指前方,道:“左三右七前行,十丈处,有宜居。” 转而,他对傅天华言:“回家,改日来。”说完,带着傅天华往竹林走去。 廉九龄也是略懂些奇门遁甲的,遂按照赖凤鸣所示前行,很快找到了一座小竹屋。 他先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继而去猎了些野味来吃,跟着便休息了。 第19章 是龙是蛟且待拭目看 话说素蕊,起初是不愿意让儿子正式习武的,怕他会因此耽误学业,却经不住儿子的再三请求缠磨,唯有允准。但言明,要儿子白天在赖家习文,晚饭后,方可随廉九龄习武两个时辰。 于是,傅天华白天就在赖家,和赖凤鸣、赖凤罡、方青梅一起念书玩耍。晚间,就去竹海跟廉九龄练功打坐。 赖凤鸣偶尔也会去竹海看廉九龄教傅天华武功,廉九龄本想让他一起学,但赖凤鸣却无意从武。 再说赖凤罡,原本因多病,加上不太爱读书的他,忽然变得用功起来。 赖澄山看着儿子一天天的进步,他欣然之余,有了让儿子进仕途,为其铺路的打算。 反观赖夫人,对于儿子的变化,她则认为,儿子只是出于好胜,不愿落于他兄长和傅天华之后而已。 最主要的,是她知道儿子的心性散漫,再就是体质弱。故而,她倒并不十分看中儿子的才学能有多好,只望他能身体康健,平平安安。 ?????????????? 一年后,在赖澄山的努力下,得西莱镇镇长牵线搭桥,替因病未能参加乡试的赖凤罡,争取到了一次补考机会。 赖澄山的原意,是想让儿子历练历练,好早些习惯科考的场面。 谁知,出人意料的是,赖凤罡竟然一举考中了秀才。 赖澄山欣喜若狂,大肆设宴为儿子庆祝。 赖布衣成了小秀才,有了九岁神童的美誉。轰动一时之余,除了招来了王均的妒忌,还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 这个人就是赵州知县宗泽,他看过赖布衣补考的试卷后,十分欣赏,并感言,赖布衣日后必成大宋栋梁之才。还写了封简信,勉励赖澄山要好好培养赖布衣。 赖澄山看了宗泽的信后,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只见他,坐于案前,沉吟良久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观望起在园中默书的赖凤罡、方青梅、傅天华。 但听方青梅,笑着提示傅天华:“天华,你莫不是练武练傻了,怎么又默错了!这句话不是这样的……”说着,就要帮他纠正。 傅天华一边从方青梅的手中抢回默本,撕去写错的部分后重写。一边不忘解释:“什么练武练傻了!谁傻了!我一时笔误嘛……” 但见赖凤罡,拍着傅天华的肩膀,笑言:“练武用的是力气嘛……又不用脑子,怎么会练傻……天华,你别听青梅乱说……” 方青梅遂冲口呛道:“诶,你这话,就是在说天华没脑子喽!” 赖凤罡气道:“你别老是曲解我的意思好不好!我什么时候说过天华没脑子了?他只是学得慢点,也许是练武太累了……” 转而,他搭着傅天华肩膀笑问:“对吧?天华……” 傅天华点点头后,道:“学武哪有不累的……师父教我,更辛苦……” 只听方青梅嘟囔:“哼,就你是神童嘛……不学则已,一学即通……当然嫌人家慢喽……都有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什么好神气的……” 赖凤罡听后,向方青梅扮了个鬼脸道:“放心,论斗嘴你排第一,没人敢说是第二……” 转而,他对傅天华道:“天华,你我是男子汉,不与女子一般见识。对了,你不是说,对我看的风水书感兴趣吗?走,我教你……”说着,就要带傅天华走。 方青梅遂上前拦道:“诶,你忘了赖伯父禁止你再去阁楼的吗?你自己不怕受罚,可别连累天华!” 随即,她提示傅天华:“天华,你不是说,你学会了你师父教你的闭气功,可以下河捉鱼了吗?倒是让我见识见识啊……若是真的,那以后岂不是不用再花钱买鱼了……” 傅天华笑着点头:“嗯,不光捉鱼,还要学做鱼……” 方青梅则道:“那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捉鱼吧!” 傅天华想了一会儿后,转头对赖凤罡道:“那……我就先不看书了,我去捉鱼……” 方青梅未等傅天华说完,拽起他就往外跑。 赖凤罡有心想去追他们,却被母亲叫住:“凤罡,到时候喝参汤了……” 赖凤罡立时懊恼拒绝:“我没病,我不要再喝药了!” 赖夫人安抚道:“凤罡乖啊,这不是药,是补品,强身……” 还没等她说完,赖凤罡就气鼓鼓的回了房间。 赖夫人紧跟着过去,想再哄劝,赖凤罡却抵着门,不让她进去。赖夫人没办法,只好任由儿子。 第20章 轻言风水种错缘 日月轮换间,转眼已过十六年。 时值午后,在西莱镇外的一处小溪边,一名身穿浅蓝色衣裙的女子,正坐在岩石上梳理着头发,她便是方青梅。 此时的她,也已出落成了大姑娘。在样貌上,虽谈不上是闭月羞花,但也是小家碧玉,清丽出众。 当她忙于对着水面左照右照之际,从水里冒出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来。 只见他,虽然是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又光着上身。但看那圆正的脸型,和精致的眼眉,俨然是位翩翩少年郎,他即是傅天华。 方青梅被吓了一跳后,先是没好气地随手拿起粒小石子,朝傅天华身旁一砸。 随即提醒:“好了,天华,都什么时辰了?还玩?你不是还有东西要帮人送吗?还不快上来!” 傅天华抹了把脸后,边上岸,边念叨:“对对对,福来居的米还没送去……回头还得去看师父……”说着,上岸后匆匆穿戴衣服。 但听方青梅再次提醒:“对了,别忘了去吊桶陈那儿叫凤罡……” 傅天华点点头道:“噢,知道了,那你帮我把鱼送回家。” 方青梅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傅天华遂走到一边,推着一车米走了。 ????????????? 镇中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一间茶楼的偏廊外,摆着个不太起眼的算命摊子。 摊上,搭了个遮阳用的破布棚子。 在蓬子的一角,挂着块已显陈旧的布幡,上写着“吊桶陈”三个字。 一张简易的书案前,坐着名四十岁上下、头戴方帽,身着青灰色居士服、平眉细眼、青须尖脸的男子,正是自称吊桶陈的相士陈文瀚。 只见他,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一会儿抬头观天色,一会儿掐指测算,一会儿又拿龟壳占卜。 铜钱在龟壳中,不断被重复摇晃,又一次次被倒出来。所发出的声响中,还不时夹杂着陈文瀚的疑惑声。 在算命摊旁边的小巷口拐角处,坐着名二十来岁,儒巾束发、一袭白衣的男子,正背朝外顾自看着书,他就是赖凤罡。 这时候,只见一名身穿蓝底碎花衣裙、体态丰满的年轻女子,走进陈文瀚的算命摊。 她大咧咧地在书案前坐下后,开口就道:“先生,我要测算。” 陈文瀚抬起头来后,打量了下眼前的这名女子。 但看她,胖是胖了些,不过圆嘟嘟的脸上,眼眉带笑,鼻头有肉,朱唇厚薄匀称,颇有福相之余,也不失为是位美人。只是她的印堂有点灰暗,主近期时运不佳。 陈文瀚微一沉吟后,先行道了一个礼:“姑娘好。” 随即,他开问:“敢问姑娘,是问前程?还是占姻缘?” 只听那女子直言道:“身为女儿家,姻缘不就是前程,当然是占姻缘喽。” 陈文瀚遂又问:“那姑娘是测字?还是看手相?” 那女子下意识的紧握了下手后,甩出一句:“测字!就拿我的姓氏测吧!我姓薛。” 陈文瀚点了点头后,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薛字后,言道:“薛字,共一十六笔。于五行中,属木……” 他说着,屈指推算了一下之后,接道:“恕小可冒昧,若推算得不错,姑娘应该是生肖属兔……” 薛姓女子闻言,惊奇拍手:“先生好生厉害!仅从一个字,就能算出属什么的!” 紧接着,她催促:“那先生快再给算算……看看我……我什么时候才,才能红鸾星动……”说着红了脸。 陈文瀚微显欲言又止状后,捋须一笑,道:“以姑娘的姓氏,配合生肖及面相,姑娘是有后福的人。至于,这姻缘嘛……现下看,时机尚未到,不可操之过急……” 薛姓女子一听,急道:“我都这么大了!再嫁不出去,都快要被镇民们给笑话死了!不行不行!先生啊,您可得替我想个法子啊!只要能让我嫁出去,酬金不会少给您的!” 陈文瀚摆摆手道:“这无关乎钱的问题,姻缘是很神奇的,该是你的,推不掉,不该是你,也强求不来。另外,还得看时候。时候到了,你走在街上,便能跟对方撞个满怀。时候没到,你要是硬生生促成,只会徒增烦恼啊……” 薛姓女子听了,虽然似懂非懂,但还是一副急于求成的样子。 正当她想说什么时,但听一旁的赖凤罡,朗声反驳了陈文瀚一句:“就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但若没那条线,再有缘也是枉然啊!” 话音未落间,只见赖凤罡已然站起转过身来。 陈文瀚待要出言数落赖凤罡几句,那薛姓女子却被赖凤罡的潇洒模样给吸引住了。 只见她,一把推开刚要走向赖凤罡的陈文瀚后,笑靥如花地上前询问赖凤罡:“哦,听这位公子所言,应该是有独到之解喽……那还请公子明示……” 但见赖凤罡,一手拿书负于身后,一手握空拳放在嘴前,清咳一声后,笑道:“不敢说是独到之解,不过是在下观书有感而已……” 薛姓女子见对方不仅举止潇洒,连说话也是温文尔雅的,不禁有些芳心小动。 她定了定神后,复问:“公子既能说出如此观感,定是位聪明绝顶之人,还请帮帮小女子……”说着,向赖凤罡道了个万福。 但听陈文瀚在旁提醒赖凤罡:“诶,凤罡,你可别胡说八道啊!须知……” 可还没等他说完,即被赖凤罡给打断:“诶呀,我研习风水,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对的地方,我自当照说,不对的地方,我当然得纠正,怎么能说我是胡说八道……再说我爹他可是……” 说到此,他停顿了一下后,转而对薛姓女子道:“在下曾在书上看到,说姻缘未到者,可借桃花阵促之……呐,我还问过吊桶陈,他也说可行的……” 薛姓女子一听,眼睛一亮,激动地问:“真的?摆桃花阵就可以嫁得出去了吗?那要怎么做?公子啊!快点告诉我啊!”说着,竟忘情的挽住了赖凤罡的手臂。 赖凤罡尴尬的笑笑后,抽出手臂并向边上挪开了两步后,接道:“噢,很简单的,你记好了……呐,你回家后,先多插些鲜艳的花在房间里。然后,把床幔、被褥换成好看的粉红色,再拿张红纸,写上你的生辰八字,放到你的枕头里。再就是,找一位当地的好命婆,就是那种夫妻到白头都还健在的,又是儿孙满堂,和和睦睦的……求要她一惯用的梳子,每天用它来梳头,记住,一定要在每天日出时,对镜梳头……这样,不出月余,你红鸾星必定动了……” 薛姓女子一边复述,一边掰着手指头记。 陈文瀚则没好气的制止:“姑娘,你别听他的!他就会死读书,自以为懂得变通,却不知天道有常……” 薛姓女子却笃信不疑,捂着耳朵嚷道:“好了!你别吵了!我要是记错了,摆坏了桃花阵,唯你是问!” 转而,她笑对赖凤罡道:“公子说得好仔细,我一定照做……若是灵验了,我会亲自送谢媒礼到公子府上……” 随即,她变脸,冲着陈文瀚甩出狠话:“但若要是不灵,或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看本姑娘不来砸你的招牌!” 说完,抡起拳头,在陈文瀚的面前晃了晃后,掏出一串钱,丢在书案,随即扬长而去。 陈文瀚感到哭笑不得之余,待要去追上那薛姓女子再度劝说,却被赖凤罡拉住:“诶,人家急着回家办婚事,你就别耽误人家了嘛!” 陈文瀚气不打一处来,指责道:“赖凤罡!你胡闹!摆桃花阵一说,虽是有奇效的。但也是因人而异的!你只看到了它的效果,你可知它的危害?十次桃花,九次劫啊!” 赖凤罡不以为然:“你都说了,因人而异啦……你不是算出那位姑娘是木命人,又有后福,她又那么想嫁,摆桃花阵,是最快最好的方式啊……劫,人生中本就要经历无数的劫啊……只要是不伤命,就当是历练嘛……再说了,要走捷径者,必得承受一定的反噬……” 陈文瀚先是冲口一句:“倒还不至于损命,不过……” 转而,他向天轻叹一声道:“也许,这就是天意……既然是劫,终究是躲不过啊!” 说完,走去摊子上,顾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但听街道的另一头传来阵阵喧哗。 紧跟其后,只见一些商贩,像避瘟神似的落荒而逃。 赖凤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遂拉住一名商贩询问:“你们怎么了?好好的跑什么啊?” 那名商贩惊慌地道了句:“计师爷来收迎宾税了!不跑得脱一层皮啊!”说完,甩开赖凤罡,撒腿就跑。 没一会儿,街上的商贩已经跑了大半。 那些有店铺的,则没来得及关门,只能硬着头皮等挨宰。 第21章 为友出头埋祸端 少时,只见几名彪悍的衙差,一边恶行恶状的向沿街的商贩索取钱财,一边向陈文瀚的摊子走过来。 走在众衙差后面的,是个身穿皂色文士服,尖脸鱼须,鼠耳三角眼的中年男人,即是那商贩口中的计师爷计筹。 陈文瀚见状,连摊子也不及收拾,扭头就要跑,却已被眼尖的计筹给看到了。 但听计筹喊了一声:“吊桶陈!” 陈文瀚见跑不掉,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后,挤出笑脸,转过身,恭敬地叫了声:“计师爷好……” 计筹鄙夷地看了看陈文瀚后,冷哼一声问:“怎么,你也想耍赖溜走啊?” 陈文瀚哈了下腰,道:“小可哪儿敢啊!是小可今日身体不太好,刚想收摊回家,您就来了……” 计筹翻了个白眼,抬手做了个要钱的动作道:“你可是知道规矩的……” 陈文瀚无奈地边点着头,边伸手去衣袖里掏出些碎银子来,递与计筹。 赖布衣一看那些银子,立时上前阻止道:“怎么给这么多啊?吊桶陈,你不过日子了?” 但听计筹冷然道:“多吗?本师爷可是公道得很呢!那些卖菜卖肉的,都是小本经营,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个十几二十文算了。那些开铺子的,也是开销大得很,我也不好收太多啊……诶,你吊桶陈就不一样了。你做的,可是无本买卖哪!你就动动嘴皮子,掰掰手指头,这钱就往你袋里去了……” 正当他要接下银子时,却被赖凤罡给一把夺了过去。 跟着,赖凤罡先是气愤地责备陈文瀚:“就是像你这么胆小怕事的人,助长了那些朝廷蛀虫的气焰!” 转而,他指着计筹,正气凛然地斥诉:“枉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竟然如此寡廉鲜耻!真是有辱斯文!” 继而,他斥责起众衙差:“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县官师爷,就有什么样的衙差!你们的亲朋好友中,应该也不乏有做小本生意的吧?你们就不会觉得有愧吗?你们有脸向他们伸手索取这种不义之财吗?” 计筹不由得恼羞成怒:“赖凤罡!你小子,以前就老是耍小聪明,教人阻差办公!别以为我们大人不知道!我们大人是看在赖老爷有造福本镇之功,给他面子,又姑念你年少无知,这才不加追究!你倒好,越大越没个分寸,如今,竟然变本加厉,公然挑衅辱骂官爷!看来,今天要是再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知道何为官威难犯了!” 他说着,向众衙差挥手喝令:“来,给我好好伺候伺候这位赖四公子!” 陈文瀚闻言,试图上前求情阻拦,却被其中两个衙差给架了开去。 赖凤罡眼见众衙差撸袖抡拳向自己逼近,心里虽然打起了鼓,但仍自嘴硬着:“喂!你们可是衙差,胡乱殴打老百姓,罪加一等的啊!你们……” 还没等他说完,众衙差的拳头已如雨点般袭来。 赖凤罡起初还奋力抵抗,但终究不会武功,又体弱少力,哪经得住衙差的一通脚打脚踢。到最后,别说挡了,逃都来不及。 正当计筹看得兴起之际,忽觉身后传来急促的木轮滚动声。 就在他回头去看的一瞬间,已被一辆板车撞翻在地,车头正中他膝盖。 他痛得边嗷嗷叫,边嚷问:“谁?是那个混账王八蛋!敢偷袭老子?” 他话音未落,但见阳光下,一个银白色的人影,从他的头顶掠过。 紧跟着,随着两声闷哼,只见有两名衙差,被那银白色人影踢翻在地。 随后,还没等计筹反应过来,又有两名衙差被那银白色人影给摞倒了。 继而,只见那银白色人影将挨打的赖凤罡扯到一边后,方才定下身形,原来是傅天华。 只见他,脸上的汗水未干,颈上围着块汗巾。一身银白色劲装,质地虽显粗糙,却难掩他的俊朗风采。 赖凤罡被扯,受力下转了个圈。 待他停下来,便给傅天华叫好:“天华好厉害!” 计筹被另外两个衙差扶起来后,捂着腰,怒斥傅天华:“臭小子!你是活腻味了!敢伤衙门的人!” 傅天华紧握双拳,横于胸前,掷地有声地道了句:“你们伤我兄弟,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计筹气得脸皮直抽抽,再度命令众衙差:“还不给我操家伙,把这两个狂徒拿下!” 众衙差得令后,当即亮出了武器。 但看傅天华,一脸不屑地向众衙差招了招手后,紧跟出招进攻。 双方交手没几招,众衙差就被傅天华灵动的身法弄得晕头转向。 其实,这帮衙差,平日里偷懒耍滑挺有本事,身手却多半是不济的。那副凶神恶煞样,吓唬些寻常老百姓还行,碰到真正的练家子,也就只有挨打的份儿。 反观傅天华,十几年的扎实功底,打几个小喽啰,跟本不用出什么力气。没几下,就打得众衙差落花流水。 计筹见势不妙,不想吃眼前亏,遂虚晃一枪,一边撤,一边放狠话:“你们两个臭小子别得意!等我们大人接到他的恩师,安顿好一切之后,再来收拾你们……” 赖凤罡见计筹等人开溜了,冲着他们的背影嘲笑道:“喂!官威呢?喂!计师爷你说的官威呢!诶!计师爷……” 只听陈文瀚劝说:“好了!凤罡!民不与官斗,你小心惹火烧身!” 赖凤罡哂笑一声,道:“理亏的是他们!真要计较,受王法制裁的,怕是他们吧!” 他说着,转而赞傅天华道:“天华,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傅天华取下汗巾,擦了把脸后,笑道:“哪里……是他们不堪一击……我这还只是学到师父的一点皮毛而已……” 赖凤罡羡慕地道:“只一点皮毛就这么厉害!诶,天华,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呀……”说着,忍不住去摸嘴角的伤。 傅天华见状,莫奈何地笑道:“你忘了赖伯母叮嘱你的话了……” 还没等他说完,赖凤罡即气鼓鼓的打断:“我娘说、我娘说,什么都是我娘说!我都是大人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就算我从小体弱多病好了,这么多年的药吃着,也没见有事啊!再说了,我跟三哥不一样。我会想、会走,我还没有弱到什么都不会的地步!” 傅天华摇摇头,笑劝道:“好了,凤罡。你不能学功夫,但你文采好啊!你可是九岁神童,将来考上状元,可是前途无量啊!” 但听赖凤罡问:“那你呢?你不想出人头地?你不想有大好前程吗?” 只见傅天华的眼中,隐闪着灼灼异芒,微咬着牙道:“我,我当然想要出人头地啊!我娘抚养我长大,受尽艰辛。而我自己也……只要有机会,我当然要出人头地!我断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我傅天华!我还要让我娘有好日子过……” 转而,他恢复笑容提醒赖凤罡:“对了,你受伤了,走,我陪你回去上点药吧……” 只听赖凤罡大呼一声道:“不好,今天是爹外游回来的日子……” 傅天华遂急忙催促:“那还不快回去啊!”说完赶紧推着赖凤罡走。 陈文瀚正自寻思着什么,见傅天华跟着赖凤罡走了,遂喊了声:“天华!” 但傅天华已随赖凤罡走远,没听到他的喊声。 只见陈文瀚微皱着眉,自言自语似地道:“方才……是我看错了……不可能会这样的……一个人的济运,再怎么会有变化,也不至于,会这样……难道,是……” 他说着,脸色不免有些凝重。 第22章 子不知父意各固己见 且说赖凤罡,和傅天华一路谈笑着回到家。 已在门口候了许久的方荣,一见赖凤罡回来后,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门内,随即,迎向赖凤罡,轻声提示:“凤罡少爷,你怎么才回来啊!赖老爷都到家好一会儿了……这会儿,正在花厅里呢……诶,赖老爷的脸色,看着可不太好喔……” 赖凤罡微咽了下口水后,嘟囔了一句:“爹向来都没什么笑脸的,都见怪不怪了……” 这时,方荣瞧见了赖凤罡嘴角上的伤,急忙问:“凤罡少爷,你怎么受伤了呀?” 赖凤罡摆了摆手道:“没,没什么,我这就去见爹……” 转而,他对一旁的傅天华道:“天华啊,你先去我房间里坐会儿,等我见了爹,我就过去……” 傅天华点点头道:“噢,好,那我先过去给你准备伤药……” 方荣一听,急问:“凤罡少爷,你不止脸上那点伤啊?身上还有伤?” 赖凤罡白了眼傅天华后,对方荣道了句:“你听天华乱说,我没事……”说着便往花厅而去。 方荣莫奈何地摇摇头后,便管自己去做事情。 傅天华对此,只是嘴角微撇了撇,随后顾自去了赖凤罡的房间。 ????????????? 花厅里,赖澄山冷着张脸坐在藤椅上,一旁的赖夫人显得有些不安。 赖凤罡进厅后,先向父母行了叩安礼。 但听赖澄山沉声责问:“这又是去哪里惹是生非去了?” 赖凤罡怕被父母看到嘴角的伤,低着头闷声回道:“孩儿哪有惹是生非……孩儿就是在家待得气闷,出去走……”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只见赖澄山气恼地一拍桌子,训斥道:“你就不能让爹娘省点心了吗!?你从小到大,体弱多病,你知不知道,爹娘为了你,费了多少心血吗!?” 赖夫人见丈夫气得脸红脖子粗,赶紧劝:“老爷,你别动气,有话好好说,小心身体啊……” 赖澄山挥了挥手,示意妻子不要多言后,继续教训儿子:“是,你的文采是出众,不仅没让爹娘失望,更让爹娘为此引以为傲。可是,你人大心也大。终日里,不好好读书,总喜欢跑到外头去惹是生非!你要逞能,替人出头,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扛下后果!还有,就你这身体……” 但听赖凤罡忍不住顶嘴道:“说理靠的是嘴,是口才。只要据理力争……” 赖澄山没好气地指着儿子的嘴打断道:“好口才是让你这么用的吗!口才再好用,也敌不过人家的拳头硬吧!” 赖夫人闻言后,才发现儿子嘴角上的伤,立时心疼地追问:“啊呀,凤罡,你怎么受伤了呀?谁打的呀?” 赖凤罡心虚了一下后,否认道:“娘啊!我没像爹说的那样惹事,也没人打我……我是跟天华学功夫来着……这点伤算什么……练功嘛,哪有不受伤的,没事……” 赖夫人在心疼之余,责怪起了傅天华:“这孩子也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凤罡的身子,怎么还这么没个轻重!” 赖凤罡有些不耐烦:“娘啊!都说没事啦!拳脚无眼,这也不能怪天华,是我自己没用嘛……” 赖夫人遂又念叨:“凤罡,你跟天华不一样。他是吃惯了苦的,但你……” 只见赖凤罡的脸上掠过一抹反感,冲口就是一句:“娘,您天天都说这些,您不嫌烦的吗?!” 赖澄山一听,立时怒斥:“你个不孝子!胆敢顶撞你娘!跪下!” 赖凤罡赌着口气,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赖夫人见状,着了急:“天气渐凉,地上这么冷,沾了寒气怎么好!快,快起来啦!” 转而,她劝求丈夫:“老爷,你教训归教训,也得顾着点孩子的身体啊!凤罡他是有错,但他都已经是大人了,好好说,他会懂的……” 她说着,自责起来:“也怪我,我不该老念叨的……” 赖澄山莫奈何地看了看妻子,又气咻咻地瞪了眼儿子。 转而,他缓和了一下情绪后,示意儿子道:“你先向你娘认个错!” 赖凤罡也知道不该失态顶撞母亲,遂赶紧向母亲叩首认错:“娘,请恕孩儿不孝……” 赖夫人笑着摇摇头后,将儿子扶了起来。 但听赖澄山,语重心长地教导起儿子:“凤罡,正如你娘说的,你已经是大人了,做事做人,都不可以像小时候那般的任性妄为了……你该跟你三哥好好学学……阅览群书,作画遣怀,修心养性……” 赖凤罡知道父亲一说起大道理和三哥,就会没完没了,遂道了句:“爹的教诲,孩儿已领受,定当竭力遵守……” 赖夫人随即提醒道:“凤罡到时辰服药了,青梅应该已经准备好了……老爷外游归来,也疲累得很,不如先回房休息休息……” 赖澄山看着妻儿,无奈地轻叹一声后,点点头,站起身,迈步出了花厅。 赖夫人遂忙拉起儿子道:“走,娘替你去上药……” 赖凤罡拒道:“啊呀……娘呀,您都说孩儿已经是大人了,怎好让娘给孩儿上药呢……天华跟我一起回来的,让他替我上药就行……” 赖夫人寻思着道:“也是,你是大人了……好吧,那你让天华帮你吧……” 赖凤罡遂向母亲作了个礼后,转身而去。 第23章 说笑之言他朝成谶语 赖凤罡的房间里,傅天华已经捣好了敷外伤的药,正坐在书桌前随意地翻看着书。 只见赖凤罡,一脸懊恼地走进来。傅天华遂站起身,略带打趣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又被你爹训诫了?” 赖凤罡憋闷地吐了口气后,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傅天华微摇摇头后道:“凤罡,赖伯父也是为了你好……其实,我挺羡慕你有爹……” 他说着,语调变低,脸上随之露出些许黯然。 赖凤罡尚未留意到傅天华的神情,顾自气恼地道:“我当然知道,爹是为我好……可是,他老拿我跟三哥比。三哥是三哥,我是我嘛……是,我是个药罐子!是让爹娘费了不少心血。我也想强起来啊!可我的身子骨就是不争气!三哥倒是没病没灾的,却痴痴呆呆的,整天就知道躲在他那个方寸之地,不停的画画。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听。有时候,我真想跟三哥调换过来。反正我是个病秧子,痴了不更好!亦或是,不要生下我……” 傅天华忙劝止:“凤罡,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要是让赖伯父知道了,可是会气坏他老人家的,更会伤了赖伯母的心的……” 赖凤罡声明道:“我不是要气他们,我是气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你明不明白?” 傅天华安慰道:“我明白,但这也不是你气一气就能转变的嘛……你也别太心急,你现在的身体不是比小时候好很多了嘛……都能出去走动了不是……” 说着,调侃起来:“不仅能出去走动了,还能抱抱不平了呢……” 随即,在赖凤罡的背上拍了一下,正中他伤口。 赖凤罡呼痛“嗷”了一声后,责备傅天华:“你是不是我兄弟啊?明知道我受了伤,还这么重手……” 傅天华耸了耸肩后,走去茶几前,拿过伤药,笑着催促道:“好了,不跟你说笑了。快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去给我娘做饭呢!” 赖凤罡遂龇牙咧嘴地脱去上衣,让傅天华给自己上药。 这时,只见方青梅端着两碗药汤径直走了进来。 赖凤罡先是被吓了一跳,跟着,边匆忙穿衣服,边责怪方青梅:“青梅!你怎么总是不懂得遵守礼仪!门也不敲,就这么进来了!真是……” 方青梅看到赖凤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凤罡,你怎么又挨揍了呀!” 赖凤罡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压低嗓门斥责方青梅:“你这么大声干什么!你想让整个宅子都知道我受了伤,好让爹再打我一顿!让我伤上加伤,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但见方青梅杏眼一瞪,小嘴一撇,道:“要我不大声说话也行,那你就给我把这两碗药乖乖喝了,不许再像之前那样推三阻四,不然……哼哼……” 赖凤罡没好气的大喊:“你这是威胁我!” 方青梅翻了个白眼道:“你说是就是吧……那你是喝还是不喝呢?”说着,将托盘往前一送。 赖凤罡置气地一侧身,双手抱胸,摆出一副不肯低头的样子。 方青梅遂耸耸肩膀道:“行,你不喝呢,我也不能强灌……那,就只能去请你……娘了……”说着作势要走。 赖凤罡怕被父亲责罚,但更怕被母亲念叨个没完。 他一听方青梅要去惊动母亲,便立时服了软,双手合十,求道:“青梅姑娘啊!求你别闹了好不好!” 方青梅没言语,只是将托盘往赖凤罡面前一送,以眼神示意他喝。 赖凤罡没奈何,唯有不情愿地道了句:“好!我喝!我喝!” 说着,一手捏鼻子,一手拿起碗,艰难地喝起药。 但听在一旁一直憋着笑的傅天华,忍不住出言调侃:“哈,如果不是早了解你们俩,真以为你们是两夫妻,老是斗嘴……” 赖凤罡闻言,冲口就是句:“她就想了!我肯定不会娶她这种老婆的!” 方青梅随即反唇相讥:“你想娶,我还不愿意嫁呢!哼!就算我没人要啊!也绝对不会嫁给你这种人的!”说着,扭头就要走。 却听傅天华叫住她问道:“诶,青梅啊……你刚才送鱼去我家,我娘在做什么啊?” 方青梅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回了句:“婶子在绣手帕……”跟着,转头就出去了。 只见傅天华皱眉道:“娘怎么就是不听劝呢……又做活儿,一会又……” 赖凤罡遂问:“怎么,素蕊婶子的身体又不好了吗?” 傅天华一脸愁容地道:“娘最近几个月,老说头晕。而且,咳疾又犯了,我真的好担心她……” 未等他说完,就见赖凤罡随手从桌上拿过盒人参,塞到他手上道:“这个是老参,你拿回去,给素蕊婶子补补身子吧……” 傅天华忙推辞道:“这是赖伯父重金买回来给你服食的,我,我不能要……我娘知道了更会说我的……” 赖凤罡却执意要送:“诶,不就是株人参嘛……我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也没见得对我有多见效,还是给该补之人吧……” 第24章 教诲难进耳寄望成遥望 正当赖凤罡与傅天将人参推来送去之际,走在过道里的方青梅,冷不丁被母亲揪住了耳朵。 只听方青梅发出尖声的叫嚷:“啊!疼疼疼疼……娘!你干嘛呀!放手啊!疼死我了!” 翠芬揪着女儿的耳朵,将她扯到过道角落里后,方才松了手。 方青梅捂着痛得火辣辣的耳朵,委屈地冲着母亲问:“娘,好端端的,你干嘛揪我耳朵啊!疼死我了!” 但见翠芬气咻咻地道:“疼?哼!你还知道疼啊?我道你已经是铜皮铁骨了呢!原来还是凡胎活人啊!” 方青梅反驳道:“娘,我当然是凡胎活人啊!自是知道痛的!你且揪揪你自己的耳朵,看疼不疼死你!” 翠芬气得不行:“好你个臭丫头!竟然跟着凤罡学会了顶嘴!” 方青梅不服地甩出一句:“什么叫我跟他学!就他!他跟我学还差不多!” 翠芬气笑一声,道:“噢,那你是不打自认为不孝女啦!” 随即,她用手指戳着女儿的额头,教训道:“你呀你呀!你不是经常跟天华学功夫嘛……你怎么不学学天华,你看他,多孝顺他娘……” 只听方青梅反将母亲:“那,娘,您怎么不跟婶子学呢!您看婶子对天华多好!你对我呢……不是骂,就是……” 翠芬闻言,气得抬手要打女儿。方青梅躲开后,还不忘说上一句:“您看,您说着又要打了不是……” 翠芬双手叉腰道:“臭丫头这嘴还挺厉害的啊!一套一套的,谁教的?” 方青梅嘚瑟地道:“当然是书上看的啊!” 翠芬卷着袖子反问:“噢,书上看来的!好!那书上可有教你如何遵守男女大防?可有说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方青梅木愣地挠挠头道:“好像,好像有吧……可这跟您无缘无故揪我耳朵有关系吗?” 翠芬这下子火气更盛,近乎是吼一般的痛斥:“无缘无故?你当娘我是瞎子吗?你当这宅子里的人都是瞎子吗?一个黄花大闺女,大喇喇的进男人房间,人家还没穿衣服……你,你你你,你知不知道羞耻啊你!” 方青梅先是晃了一个神,随即辩解道:“娘啊!没您说的这么严重吧!凤罡是没穿好上衣,那是因为他受伤了,天华给他上药。他平时不会这样的,他也不敢……再说,这不是爹让我负责给凤罡送药的嘛……” 翠芬有些搞不懂眼前这个女儿,是真不懂事,还是动了春心。 她莫奈何地抚着额,压着火气,道了句:“都是让你爹给惯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也不跟你扯了,回头,我找你爹论去……”说着,转身而去。 方青梅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向母亲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而后,她俏皮一笑道:“爹,我可没说错哦……本来这事,就是您让我做的嘛……不然,你以为女儿我,愿意天天泡在厨房里闻药味儿啊……爹啊,你自求多福吧……”说完,顾自走开了。 ? ? ? ? ? ? ? ? ? ? ? ? ? ? 再说赖凤罡的房里,傅天华推却不了赖凤罡相赠的人参,遂在收下后离开了。 另一边,赖夫人忙完了些琐事后,见天色已近黄昏,本想着去房间叫醒丈夫,却见丈夫愁眉不展地坐在桌前。 赖夫人似是知道丈夫在愁什么,轻叹一声后,迈步入房劝慰:“老爷,这次没找到,不要紧,来日方长,总能找到的……” 赖澄山摇头叹道:“来日方长……来日苦短啊……都这么多年了……这么下去,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啊……我怕再拖下去,对他们百害无利……万一,我的命数到时,都不能做到……那之前所做的,不仅一朝功溃,更会令他们万劫不复……” 赖夫人闻言,脸露凄然之色,但仍低声劝道:“老爷,你不是说,只要未到最后一刻,都是有希望的……我相信老爷你可以的……我也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苛待我赖家的……” 赖澄山调整了一下心情后,微展愁眉,点头道:“是,夫人说得对,等我休养几日后,就再去找找……”说着,站起身,走到窗前,抬头望着天,掐指盘算起来。 赖夫人不敢打扰,遂道了句:“那我去叫人准备晚膳……”说完,退出了房间。 第25章 母慈不善教唯念他人恩 暮色下的镇东小院里,做了半日绣工的素蕊,正步履蹒跚的向厨房走去。 侧面看去,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脸庞清秀的素蕊。 多年来的艰辛,以及病痛的折磨,令她老于同龄妇人许多。 鬓边的白发错落,有几根垂在额前的发丝,随着她的咳嗽声颤动着。 她的背脊,也因为常年咳嗽,显得有些弯曲。 就在她慢慢靠近厨房,想动手做饭之际,只见傅天华,抱着人参盒,拎着篮水果进了门。 他见母亲在厨房,赶紧进去阻止母亲做事:“娘,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呢!您要渴了,就喝我给您做的酸梅汤,饿了就先将就吃些点心,饭菜等我回来会做的……” 素蕊笑着摆摆手道:“你娘我还没病到动弹不得,做饭什么的,本就该是女人干的。你一天到晚的,在外面劳作,辛苦得很,娘心疼啊……娘要是不帮你做点什么……娘心里不好受啊……” 傅天华一边将母亲扶出厨房,一边安慰道:“娘,干活儿哪有不辛苦的,孩儿身强力壮,又会武功,那些活儿,算不得什么的……倒是娘,就当是孩儿求您了,您在家就好好歇着,不要忙这忙那的了……万一,磕到碰到的,孩儿又不在身边,您让孩儿怎么安心啊……” 素蕊握着儿子的手,疼爱地道:“孩子啊……都怪娘没用,让你受苦了……这本不该是你过的日子……” 傅天华笑着摇摇头道:“孩儿不苦,只要能跟娘在一起,就不苦。再说,日子虽然清平,却也安乐,自给自足的,没什么不好的……” 转而,他岔开话题问:“对了,娘,今天捉的鱼,想怎么吃啊?” 素蕊笑道:“你怎么做,娘就怎么吃喽……” 她说着,指了指儿子手中的人参盒询问:“天华,这是什么啊?” 傅天华将母亲扶到房中坐定后,回道:“噢,这是凤罡送的老人参王,给您进补的……” 素蕊摸着儿子放到桌上的人参盒,念叨:“这可是千金难求的,你怎么能收人家这么重的礼啊!” 傅天华微显为难地道:“孩儿也婉拒来着,可是凤罡盛情难却……” 随即,他向母亲表明:“娘啊,您放心。孩儿不会欠下这人情的,等孩儿有能力了,一定会偿还的。” 却听素蕊轻叹道:“都说报仇短,报恩长……赖家对我们母子俩的恩,怕是我们母子今生还不尽了……” 傅天华一听还恩两个字,便有些烦躁地搓搓手道:“娘,孩儿知道,孩儿会尽可能还清的……” 继而,他略显得意地道:“今天,凤罡惹了那个计师爷,挨了通揍。不过,我已经替他把计师爷那帮手下教训了一顿……” 但听素蕊提醒:“你不要以为,这样就是还恩了……凤罡和你,是从小玩到大的。与情义,与恩情,你帮他,都是应该的……你可不要仗着自己有一身武功,就压着凤罡,知道吗?” 傅天华闻言,有些气馁,又有些不服,却不想顶撞母亲惹她动气,遂闷声应道:“娘,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做饭了……”说着,转身往厨房忙碌去了。 少时,傅天华做好饭菜后,又细心地将鱼挑去刺,这才端去给母亲。 桌前,烛光摇曳,母子俩对坐着用膳。 傅天华不停的跟母亲说着在外干活时遇到的趣事,素蕊则一个劲的给儿子加菜,催他多吃。 菜不算丰盛,灯烛也不算太明亮,映衬得屋内的陈设,显得有种淡淡的清冷。 但母子俩有说有笑的画面,却让整个屋子弥漫着温馨气息。 第26章 师徒对练聊心事(上) 入夜后,月明星稀。 山间竹林中,廉九龄正仰卧在竹屋的屋顶上观星。 但见傅天华,一手抱着坛酒,一手提着盏灯笼,向竹屋这边走来。 待他走到屋前,放下灯笼后,足尖轻点间,已然跃上了屋顶。 谁知,还未等他站稳身形,就遭到廉九龄的突袭。 傅天华心知是师父又要试探自己的功夫,赶紧做出反应。 只见他一个侧头转身,顺利躲过了廉九龄的一招蟠龙绕柱。 廉九龄紧跟着以指为剑,一招剑击昆仑,直袭傅天华前胸。 傅天华遂以手中酒坛为盾,并出声提醒:“师父,这可是您最爱喝的桂花酿哦……” 岂料廉九龄并未买账,抬脚就将酒坛往空中踢去。同时,向傅天华使出排山掌。 傅天华以为是师父知道了自己白天打衙差的事,要处罚自己,心虚之下,没能招架住师父的掌力。 就他在踉跄几步,眼看就要摔下屋顶时,幸得被廉九龄用软鞭套住。 而那坛被他踢向空中的酒,此刻已稳稳落在了他的手上。 随即,他一扯鞭子,带着傅天华飘然飞下了屋顶。 二人落地后,廉九龄收回套在傅天华身上的鞭子,跟着打开酒坛喝酒。 傅天华定了定神后,刚想要探问师父,但见廉九龄摇头道了一句:“唉,还是欠火候啊!” 傅天华当即冲口道:“怎么可能,老板明明说是年份已足的……花了我大半年的积攒呢!” 但听廉九龄气笑:“为师说酒了吗?为师是说你!” 傅天华不禁懵愣:“啊?我?我怎么欠火候了?我又不是酒……” 转而,他反应过来:“噢,师父是说徒儿的功夫欠火候……是徒儿疏懒了,望师父息怒……”说着,跪了下来。 廉九龄有些莫奈何地看了看傅天华后,摆摆手道:“行了,起来吧……为师又没怪你……” 傅天华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般,偷瞄了师父一眼后,确定师父的脸色还算温和,这才站了起来。 这时,但听廉九龄语气微显沉重的对傅天华道:“以你的功夫呢,已经够扎实了,也足以有,与大部分江湖人士交手的实力。只是缺少临阵对敌的经验。而为师说的欠火候,是指你的防人之心欠火候,这将会是你的致命伤啊……” 傅天华露出憨笑道:“多谢师父的提醒,徒儿以后若有临阵对敌的时候,一定会加以防范的……” 说话间,只见廉九龄,以略带审视的眼光看着傅天华寻思:“为什么总觉得这孩子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呢……小时候挺机灵的,怎么越大越木讷了呢?难不成,真是应了那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亦或是我期望过高?对他太严苛了……” 但他转念一想:“也难怪他了,小小年纪,就要替母分劳。多年来,又为了生计,吃苦受累,有所分心,也是难免的……唉……” 想到此,他抬手向傅天华示意,让他随自己走到竹屋旁的石桌前坐下。 落座后的廉九龄,喝了口酒后,向傅天华问起一个郑重而直接的问题:“天华,你想不想家?有没有想要回去?你总归是傅家的子孙,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流落在外吧?再说,都这么多年了,想必你爹的气也已经消了……说不定,他正在四处找你们母子呢……” 傅天华乍一听到家这个字,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复杂起来。 随即,他冒出句怨言:“他心里若还有我们母子,早就该找到我们了!”说着,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眼中闪着异芒,傲然地道:“回,是要回去的,但,不能就这么回去!如今,我功未成名未就。回去,只会被人瞧不起。” 廉九龄点头称是道:“嗯,有骨气!就冲你这份骨气,你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的……” 转而,他又提出一个问题:“诶,那你得先考虑成个家了。这样,你娘有人照顾了,你就无后顾之忧,可以出去闯一番事业了。待功成名就后,带着你娘与妻儿,风风光光的回家,看还有谁敢小瞧你……” 傅天华先是露出了希冀的神色,跟着,红着脸害臊道:“师父,您怕是喝醉了吧……说什么呢……” 廉九龄一本正经地道:“说什么?当然是说你的终身大事啊!你都二十好几了,难道就没想过……” 但见傅天华腼腆地打断道:“就我如今这样,有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再则,若只是为娶而娶,我宁愿不娶。我不想误了别人,又累了自己……我要的,是能与我灵犀相通,苦乐与共的知己良配……” 廉九龄听后,冷不丁冒出一问:“你该不会对青梅那个丫头有意思吧?你俩从小就喜欢在一起玩的……” 傅天华错愕地打断道:“不,不是!没有!我跟青梅只是朋友……” 廉九龄笑道:“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青梅那丫头,论样貌,是不错。手脚也算勤快……不过,这论起性情来,就不适合你了……” 只听傅天华发出一声苦笑后,自嘲道:“我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阴命人……一个刑克六亲的不祥人,谈什么知心良配……只怕今生注定孤独终老……” 廉九龄不予认同:“什么话!我命由我不由天!管他什么阴命阳命的!再说了,姻缘三生定,你也不必如此灰心丧气嘛……” 第27章 师徒对练聊心事(下)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名披发于肩,身穿水墨色衣衫的年轻男子。 随着他走进竹屋,容貌逐渐变得清晰,原来是赖凤鸣。 如今的他,已近而立之年。清瘦的脸庞,更显得他的五官棱角分明。只是眉宇间,萦绕着一抹淡淡的孤冷,给人有种不可靠近的感觉。 廉九龄见赖凤鸣来了,也是挺开心的,笑着说了声:“你来了……” 赖凤鸣点点头后,将手上的食盒放到桌上,简洁地道了一句:“爹带回来的糕点,您尝尝鲜。” 廉九龄一边去开食盒拿点心,一边念叨:“你爹又外游回来了啊……诶呀,你爹每去一个地方,就会带当地特产回来。你呢,每次都会送些过来给我,不错不错……我看看,这次是什么……” 只见赖凤鸣瞥了眼来路,道:“外面有人,鬼鬼祟祟。” 傅天华一听,待要起身去查看,却被廉九龄阻止:“诶,不用管他们,几个探子而已……” 傅天华讶然问:“探子?师父怎么知道是探子?” 廉九龄轻笑一声道:“到底还是让他给查出来了……看来,也是我该离开的时候喽……” 傅天华闻言,急道:“师父,您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您要去哪儿?” 但听廉九龄叹道:“好……你我师徒一场,也是段缘法。既然,你都将你们母子的身份告诉给我知道,那我这个当师父,也是该让你知道我的事了……” 他说着,抚摸着脸上的伤痕,讲述起自己的过去:“三十年前,我本是西莱镇的镇民,家里是做染布生意的。只因在生意上得罪了王吉,遭其迫害。爹娘不幸葬身火海,我自己,则被烧成了重伤。幸得一位游方郎中相救,才保得性命,却容貌尽毁。于是,我便进戏班学变脸。机缘巧合下,得江湖高人传授武功。苦苦等待多年后,终于找到机会,让王吉得到了报应……当时,我以为,设计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王均了查出来。” 傅天华听后,大为震惊。赖凤鸣的神色,也显愕然。 只听廉九龄坦然道:“我倒不怕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只是怕会牵扯上无辜……” 转而,他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歉然道:“天华,为师怕是要连累你了!” 傅天华连连摇头道:“不,是徒儿拖累了师父才对。当年,要不是徒儿再三挽留师父,师父早已远走高飞……” 廉九龄笑着摆摆手后,问:“天华,你可愿随师父走?” 傅天华先是点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身为徒儿的,当然是要侍奉师父左右……” 随即,他为难地道:“只是娘,她总说欠赖家很多,总念着要还……怕是不肯离开西莱镇……” 但听赖凤鸣道了句:“慢慢劝,会走的。” 廉九龄寻思了片刻后,言道:“王均的目标终究是我,他目前还忙于在讨好他的恩师秦桧。他手下即便查出我设计寻仇的事,一时半刻的,也不能有所行动……这样,天华,一方面,让为师出面,以你的前程为由,劝劝你娘。另一方面,为师去找寻帮助……以前,我带着戏班四方游走时,路过一个叫南雄镇的小镇。镇上有位叫欧承川的员外,为人仗义疏财。他的公子欧孝棠,是岳将军的麾下,常年跟着岳将军守卫边关。因此,欧家在当地很受官民礼敬。为师不求自保,只求欧家庇佑你们母子。” 傅天华情绪激动地道:“不,我不要什么人庇佑。我可以保护娘,保护师父的……” 廉九龄训道:“天华,为师知道你不愿寄人篱下。可现在不是你展显风骨的时候。你要替你娘想想啊……万一,她有什么闪失,你能安心吗?再则,你出了什么事,你让你娘怎么办?” 傅天华也明白其中道理,遂点头遵从。 于是,廉九龄不再多言,催促傅天华和赖凤鸣各自回家后,自己则去打点行装。 第28章 替女愁为徒忧各自劳心 当赖凤鸣到家时,夜已深沉。 宅子里静悄悄的,众人都已休息。 只见赖凤鸣,轻轻松松的翻墙进院后,散步似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另一边,方荣夫妇的住处,翠芬正为了女儿的事,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连带方荣也没得好睡。 但听翠芬念叨似的问丈夫:“诶,你说,青梅这丫头,是不是对凤罡那小丫有意思啊?你看啊,他们俩从小就喜欢斗嘴。凤罡总是要青梅,可青梅每回都是,这头气,转个身,又会去找凤罡,这俩就是对斗气冤家嘛……” 方荣虽然困得不行,但对妻子的说法不怎么认同,遂甩出句:“未必吧!青梅不也经常去看凤鸣少爷画画。” 翠芬当即反驳:“那照你这么说,青梅跟那个傅天华也不错,老让他教武功来着……” 转而,她纳闷地道:“真是搞不懂这丫头,到底对谁有意思呢?” 方荣不耐烦地道:“你想这么多干什么嘛!这种事情,得顺其自然……” 翠芬立时来了气,坐起身来,拍打着丈夫埋怨:“我怎么能不想!你就知道惯着女儿,从不替她打算过什么。那她的终身大事,可不只能由我这个娘来操心了嘛!女儿如今这样,都怪你!若不是你当初的决定,我们方家即使不是高门大户,不能让女儿成为大家闺秀,但也是清白人家,是小家碧玉吧!就算找婆家,也能挑个秀才当女婿啊!可现在呢?我们在赖家,亲戚不是亲戚,仆不是仆的。青梅虽然不用干粗重活儿,却像个大少爷的使唤丫鬟一般,伺候着凤罡,还得受他的气!你也不知道好好教她,弄得她没一点女儿家该有的矜持。还真就当自己是丫鬟了,在凤罡房间跑进跑出的……” 方荣听到此,打断反责妻子:“那你呢?你说我没好好教女儿,你不是更过分。你要数落女儿,带回房间不行吗?就在过道上,又是揪耳朵,又是骂,你又何尝是对女儿好??” 翠芬一拍床板,嚷道:“说着说着,你倒有理了啊!我这叫恨铁不成钢!我是气急了呀!女儿都这么大了,难道真让她不清不楚的待在赖家虚耗青春?可若真要给她说亲事,又怎么说?你让媒婆怎么给她选人家?就冲我们跟赖家这说不清理不明的关系,想说高不成低不就,都没我们的份!” 方荣没好气:“你小声点好不好!你这些话让人听到怎么想?让赖老爷知道了,怎么看我们!” 翠芬最受不了的,就是丈夫对赖家的过分尊敬。 她恼火地拿起枕头和被子,劈头盖脸地往丈夫身上一扔后,斥道:“合着这么多年,我说了无数次,是白费力气是吧!好!外面凉快,你给我出去好好清醒清醒去!” 其实,方荣也不是不明白妻子说的话。只是,他不想食了当初对赖澄山的应承。 看着妻子气咻咻,又委屈的模样,他心里也不好受,遂一言不发地,抱着枕头被子出了房间。 ????????????? 话说第二天一大早,廉九龄以要去探望旧友为借口,去向素蕊辞行。 在与素蕊母子一起用早点时,廉九龄劝说起了素蕊。 但听他开门见山,直言重点:“傅大嫂,有道是,男儿志在四方。你总不能让天华这辈子都窝在这个小镇里吧?他若生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或可不必过多指望他什么。但他却是出身世家,不让他有所作为,未免对他不公平啊!” 素蕊起初对廉九龄突然提及儿子的将来,有些奇怪,但思忖过后,不禁心生焦虑。 廉九龄见状,遂说出昨晚自己询问傅天华心意的事:“我呢,已经问过天华了。他的意思是,他要做出一番事业,功成名就后回家。我很认同,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有所成就。” 素蕊闻言后,看向儿子。 傅天华有些不敢直视母亲,但眼神里尽是期待母亲的首肯。 知子莫若母,素蕊当然看得出儿子的心思。 她看着儿子,脑海中,充斥着种种往事。 这时候,只听廉九龄言道:“傅夫人也不必急于决定什么,九龄此去探望旧友,正是想替天华谋个小前程。傅夫人大可待九龄回来后,再做定夺。” 素蕊遂问:“那廉大哥几时回来?” 廉九龄看了眼傅天华道:“南雄镇离此较远,这一去一回,少则十几天,多则月余吧……” 素蕊点了点头后,叮嘱儿子:“那,天华,可要替你师父多备些干粮……” 傅天华感受出母亲似被师父给说动了,不由得暗喜,赶紧应道:“知道了,娘,我会的……” 廉九龄遂起身道别,他在走出门口时,回头看了素蕊一眼,似是有些许不舍。 第29章 卜言未参透起念惩恶吏 且说傅天华,一路送师父出镇外,二人方才惜别。 在返回镇的路上,傅天华寻思着,若真要离开西莱镇了,那得尽量还清以前积累下来的欠账。因为,他不想走了还要再回来。 此时,镇里,计筹又带着衙差们在到处索取迎宾税。 一伙人气势汹汹的从街口挨家挨户收了钱后,来到街尾的老庞铸铁铺。 但听铺子里,不断传出叮咣叮咣的打铁声,和热铁入水后的哧哧声。 几个衙差遂走到铺子门口喊嚷:“庞老头!庞老头!”却无人回应。 计筹显得很不耐烦,亲自冲铺子里喊起话:“诶,庞鑫!你还没老到听不到声音吧!别装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劝你还是乖乖的缴纳了这迎宾税!莫要自讨苦吃!” 他话音未落,只见从铺子里走出来一名须发半白,打着赤膊,汗流浃背的老人,正是铸铁铺的主人庞鑫。 计筹见庞鑫出来了,鄙笑着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胳膊始终是拧不过大腿的……” 庞鑫似无奈又不屑地摇摇头,从腰间摸出两吊钱,甩到一旁的木桌上后,一边用汗巾擦汗,一边言道:“除却该给皇上他老人家的,能给你们的,就这么多了……” 计筹表示不满,待要再说些狠话相逼,但见傅天华走来。 只见计筹眼眉一动,示意衙差拿起那两吊钱后,便要离开。 就在计筹从傅天华面前走过时,冲他冷笑了一声。 傅天华一看到计筹这帮人就来气,忍不住又想动手教训他们,但被庞鑫给及时拦住了。 但听庞鑫劝道:“唉,算了算了,谁让他们是官,我们是民啊……” 傅天华很是不忿:“官如何?民又如何?是官就可以无法无天?是民就要逆来顺受吗?” 庞鑫摇头道:“如何?没什么如何!这远比家长里短,更说不清……” 傅天华表示不认同:“有什么说不清的!就算他王家是当地一霸,就算他王均是官,是秦桧的门生,不还有皇上,不还有王法嘛!” 庞鑫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道:“天华啊,你还年轻。等你经历得多了,你自会明白……或者说,等你成了他们中的一个,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王法……” 傅天华闻听此言,不由心里一动,眼中随之闪过一抹异芒。 这时候,只听庞鑫询问:“对了,天华,你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傅天华收回心神回道:“噢,娘这段时间又不舒服了……” 庞鑫叹了口气道:“那又得花钱看大夫买药了吧……”说着,抬脚从裤腿上解下两吊钱递给傅天华。 傅天华原本是来要工钱的,但看庞鑫遭计筹诈取,就没好意思开口。遂赶紧推脱:“庞老爹,您也不容易,我那些工钱不着急,等您宽裕些了再说……” 庞鑫苦笑道:“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一日三餐,清平过活。哪有个宽裕的时候……不过,再怎么说,该给的工钱,还是不能欠的……再说,你娘看病吃药,开销不少。任凭你年轻有力气,做多了也扛不住啊……这钱,也不多,但好歹,能贴补着点,你就拿着吧!”说着,将钱塞进傅天华的手里。 傅天华动容之余,向庞鑫透露了自己打算离开的想法:“庞老爹……我可能会跟我娘去别处……” 庞鑫闻言,先是微一愣,随即点头笑道:“换个地方也好,年轻人出去闯闯是好事。不过,世道艰险,你们娘俩儿可要万事小心啊!” 傅天华点了点头后,告辞道:“庞老爹,我还有些事要做,先走了,您老保重。” 庞鑫挥挥手道:“行,你忙你的。对了,你们娘俩儿起行的时候,别忘了平说一声啊……” 傅天华应声做了一个礼后,转身走了。 ????????????? 傅天华离开老庞铸铁铺后,先去还清了油盐杂账,随后去药铺给娘抓药。 几圈转下来,已过小半日。 眼看着快要到午时,傅天华遂赶紧往家赶。 他正走着,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陈文瀚。 只见他醉醺醺的,打着酒嗝问傅天华:“咦,天华?好巧啊!你怎么……” 谁知,他话说到一半,脚软一个踉跄。 傅天华赶紧扶住他,并询问:“吊桶陈,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喝得这么醉啊!” 陈文瀚大笑几声,舌头打结似的道了句:“醉?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酒逢知己千杯少……”说着呕吐起来。 傅天华看他醉成这样,不好放任他在街上乱走,遂决定先送他回家。 ????????????? 当傅天华连哄带劝的将陈文瀚送到他住处时,他已经是烂醉如泥。 傅天华安顿好陈文瀚后,就准备要走,却被陈文瀚突然拽住。 但听他含糊不清地提醒傅天华:“天华……你……你最近时运有变……很奇怪……你要小心点……还有,你,你们俩不对太对劲……你们中,有一个会害死另一个的……” 傅天华听得是一头雾水,又急于回家,也就只当他在说醉话,于是安抚了几句后,就管自己走了。 ????????????? 一回到家后,傅天华就忙着张罗饭菜。 母子俩用过午膳后,傅天华趁着母亲小睡,一边熬药,一边编竹篮子。 他编着编着,一不小心,竹刺扎进了手心里。 他在拿针小心翼翼挑竹刺时,忽然想起陈文瀚说的醉话:“天华,你,你最近时运有变,很奇怪,你要小心点,还有,你,你们俩不对太对劲,你们中,有一个会害死另一个的……” 他边想边喃喃自语:“吊桶陈说的是醉话?还是意有所指呢?” 随即,他猜测:“说什么我最近时运有变……会不会跟师父提议离开西莱镇有关……那是变好呢?还是变坏?” 转而,他疑惑:“那什么叫,你们两个不太对劲?你们中有一个会害死另一个?你们……指的是我跟谁?是我跟师父?难道是说,我会害死师父?不,我怎么会害死师父呢!” 继而,他自责:“傅天华,你忘了你是阴命人,刑克六亲!当年,若不是你缠着要拜师,师父兴许已远天边,哪还会让王均找到……” 他想到此,耳畔忽然响起庞鑫说的话:“唉,算了算了,谁让他们是官,我们是民啊……天华啊,你还年轻。等你经历得多了,你自会明白。或者说,等你成了他们中的一个,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王法……” 他不由得恼恨起来:“王均!是你那个爹,害惨了我师父一家。我师父单只让他一个人填命,已经是对你们王家仁慈了!” 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你想算计我师父是吧?好!我就让你先尝尝被算计的滋味儿!” 第30章 为徒奔波赴嵇城 话说,廉九龄出了西莱镇后,并未直接前往南雄镇,而是先赶去了稽城。 因为,他要去完成一桩考虑了多年的心事。 几天后,他到达了稽城。一进城,他就径直往傅家。 却见傅家中门大开,里里外外挂满了黑绫白灯,映衬着古雅华丽的宅院,悲寂中透着幽邃。 守在大门内外的仆从和丫鬟,都穿着丧服,一脸肃穆。 时不时的,还有身着素衣的宾客登门。从他们所坐的车驾看得出,全是些富商乡绅。 廉九龄见状,很是讶然,但由于不方便直接询问傅家的人,便去附近的店铺进行打听。 他走进一间名为柳记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后,边吃边向老板探问:“敢问老板,傅家那位仙逝了?” 老板微叹一口气后,回道:“唉,是傅老爷……” 廉九龄做讶然状道:“傅老爷?傅老爷的年纪不大啊……怎么就……” 老板摇着头接道:“傅老爷因为常年经商在外,积劳已久。这两年,身体本就越来差……前阵子,急病不治,就这么走了……唉……” 这时,但听一位来给老板送茶水的妇人插嘴道:“傅老爷身体不好,不假。至于,急病嘛……呵,多半是让他那个妾室给气死的……” 老板当即提醒她闭嘴:“事不关己,你别乱说话招惹是非!” 转而,他对廉九龄笑道:“我那个婆子,就是喜欢说道,让您见笑了……” 廉九龄觉得那妇人应该知道不少傅家的事,遂先向妇人道了个礼:“噢,原来是老板娘,有礼了……” 妇人笑了笑后,还了个万福。 随即,廉九龄开始套话:“听闻傅老爷有位正室夫人,以及一名长子,说是失踪多年,可曾找回来啊?” 老板不想多事,便向妻子递眼色示意她走。 妇人白了丈夫一眼后,有些不平的道:“找?呵!都巴不得她们母子走得越远越好呢!失什么踪啊!是让那个妾室逼走的!唉!谁让这位当家夫人太柔弱好欺负!加上生的儿子又是个阴命人。傅老爷则是个耳根软,心肠硬的。就为了那个妾室肚子里掉了个半人不成形的儿子,逼走了自己活生生的长子……” 廉九龄做不解状道:“傅老爷怎如此狠心啊!那,那个妾室可再有生育?” 妇人哂笑一声道:“许是报应,自从那次掉了个男胎后,后面又怀过,但小产了。最后,好不容易又有了,却是丫头片子……” 廉九龄当即捏住重点问:“诶,既然如此,傅老爷就该把长子找回来啊!怎么能跟自家香火置气呢!” 妇人听了,又没好气:“都说了,傅家长子是阴命人,刑克六亲。那妾室就是因为他掉了孩子的,傅老爷怎么敢找回来!万一找回来,克到了自己,怎么办啊?” 廉九龄闻言,心下感触之余,又有些小窃喜。转而,却又有一丝顾虑。遂再问那妇人:“那,如今傅老爷仙逝,傅家无当家夫人,又无男丁,岂不是那妾室独占了这偌大的家业?” 但听老板接话道了句:“傅家还有位老祖宗呢!” 只听妇人嘲讽似的道:“傅家的这位老祖宗,在庵堂两耳不闻窗外事,吃斋念佛近三十年,从未出过庵堂半步。就连她那儿媳妇儿和孙儿失踪,都没见她过问过一句……” 老板不认同地责备妻子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傅老太君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家里人不让她知道,里情有可原的。这傅老爷过世的消息,傅家不也没让人传去庵堂嘛……再说,黄梅不落,青梅落,本就犯忌……” 廉九龄见打听得也差不多了,便借故走了。 他出了包子铺后,向街边的小贩打听到傅老太君所在的庵堂叫镜心庵后,遂前往拜访。 第31章 谋人家产张氏兄妹各算计 与此同时,傅家那边,巧红正在后院小阁内会见兄长张有材。 但见她,一身素缟,双目通红,精神也有些恍惚。 看来,傅锦赫的死,确实让她很悲痛。 反观张有材,则是一副假模假式的哀伤,一边心里打着小九九,一边劝着巧红:“妹子,逝者已矣,你就算哭瞎了眼睛,也是哭不活的……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是伤心的时候!” 巧红悲痛之余,不禁懵愣:“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是伤心的时候?我的赫郎死了!后天就出殡了……”说着,抹起眼泪来。 张有材一边以手指敲打着茶几,一边点拨道:“丧夫之痛是一时的!你的今后,才是重中之重!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妹子!” 巧红闻言,似反应了过来,遂擦着眼泪道:“诶呀……我……我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哥,你有什么话,能不能说得清楚些啊……” 但听张有材,名为提醒,实则怂恿地道:“自从陈素蕊带着她那阴命的儿子走了之后,这傅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务,可都是你在打理的。这十几二十年来,若没有你,傅锦赫能安心做生意吗?你是傅家的大功臣啊!可如今,眼看着,你的功劳,就要付诸于东流了啊!你虽然有功于傅家,但你也有过!你的过,就是没能给傅家育有男丁。这对于傅家来说,没什么……毕竟已经有长子嫡孙了!虽然是个刑克六亲的阴命人,可终究是长子嫡孙!横竖是要被找回来继承家业的,难道会破例让天云这个丫头片子继承吗?你想想,到时候,先不论,你替人做了嫁衣,白白辛苦了几十年。你认为,傅天华不会对你怀恨报复?” 他说着,痛心地揪着衣领,紧张地道:“哥是替你感到心惊胆寒啊!你身为妾室,又痛失男胎,只有一女,不能有子送终,已经够可怜了……若是被扫地出门,甚至……不得好死……不!都怪哥,是哥的错!哥不应该同意让你当人妾室!哥更是个的没用的!哥没能保护好你……”说着,竟自打起耳光。 巧红虽然强悍,但总归是女人。丈夫突然撒手人寰,没了主心骨,已然是六神无主。 张有材的这番话,又都句句扎在巧红的软肋上。令她慌乱之余,亦心有不甘。 只见她边阻止兄长自责,边询问解决之法:“哥,你别这样……我知道,哥是为我好的,你也不想的……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从小到大,就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那么多难关,我们都有办法过,这次,也可以的……” 张有材忽然扳住巧红的肩膀,激动地道:“对,没有什么能难倒我们兄妹俩的……你替傅家付出这么多,哥不能看着你失去一切,哥不允许……有的,有办法的,只是……” 巧红见兄长欲言又止,急问:“哥,只是?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张有材一脸为难地道:“哥怕说了,你会以为哥想染指傅家产业……” 巧红冲口道:“怎么会啊!哥这么为我,我怎么会这么想哥……再说,我的不就是哥的嘛!你就说吧!” 张有材遂献计:“办法有两个,一是让绍祖入赘傅家,二就是把绍祖过继给你……但,依天云这丫头的脾气,第一个办法,一时半刻的,是做不到的。唯有第二个办法最直接,而且还得快。不然,等正主回来,可就无计可施了!” 巧红思量片刻后,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要委屈了哥……而且,这着急忙慌的,用什么名目呢?” 张有材得意道:“傅锦赫出殡,没孝子执幡引路怎么行!就以这个名目,让绍祖在灵堂上,尊你为母,替傅锦赫披麻戴孝……” 转而,他蛊惑似的哀声道:“只要妹子能度过难关,即使要我这当哥哥做再羞耻的事,哥也心甘情愿……”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已经盘算好,一旦拿到傅家的财产,立马远走高飞。 巧红对于兄长的全力相护,很是动容,当即跪地拜谢的恩情。 张有材的脸上,闪过一抹得逞的狞笑后,扶起巧红道:“诶,都自家人,何须如此……来来来,我们再好好详细的商量商量……” 第32章 傅天云不是嫡女胜似嫡女 灵堂里,陆续有宾客入内吊唁。 一位年约十六七岁,身穿孝服、脸如满月、五官秀丽的女子,正跪在棺木旁,向吊唁的宾客揖礼致谢。 她就是巧红与傅锦赫的女儿,傅家二小姐傅天云。 细看她的鼻尖和眼眶,虽然都是红红的,但与其母巧红的悲惶相比,她的戚哀中多了份坚强。 就从她能够从容应对宾客的表现来看,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她才是嫡出的大小姐。 正当她恭送走一批宾客,被丫鬟扶起,准备休息喝茶时,只见一名二十几岁,看着相貌堂堂,身穿锦衣的男子,端着盏瓷盅走了进来,他便是张有材的儿子张绍祖。 他一见傅天云要接过丫鬟递上去的茶,当即上前阻止:“诶,云表妹,你这几天,天天在灵堂待客,没得好睡,身体会吃不消的。来来来,我给你准备了上好的血燕,炖了好几个时辰呢!茶有什么好喝的,喝这个才滋补呢……” 说着,推开傅天云身边的丫鬟后,挨近她,将瓷盅打开,边吹散盅里冒出的热气,边殷勤地催促她喝:“来啊,云表妹,快喝点……一会儿,要又有宾客来,就喝不安稳了……” 傅天云眉头一皱后,淡淡地道:“你忘了,我吃不得燕窝的……” 张绍祖愣了一下,道:“是吗?你说过吗?什么时候?” 傅天云淡漠地摇摇头,道了句:“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 张绍祖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后,笑问:“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或是让人去给你买。” 说话间,只听门外传来一名男子的取笑声:“连人家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不用心记,还好意思舔着脸,扮猫儿狗儿,围着人家转圈!” 张绍祖闻言,羞恼不已,冲着大门喝斥:“哪里来的畜生,胆敢乱吠!” 但听门外的人反问了一句:“畜生吼谁呢?” 张绍祖刚想回嘴,但立马反应了过来。 就在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名,二十出头,穿一身黑蓝色相间绸衫,头戴儒巾,眼眉秀朗的男子。 张绍祖见了此人,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喝道:“陈显阳!这儿是稽城傅家,有你什么事?你来干什么?” 陈显阳双眉微挑,反问:“那又有你什么事?” 他说着,绕开张绍祖,径直走到棺木前,准备行礼。 张绍祖见状,冲过去拦阻道:“陈显阳!你凭什……” 但还没等他说完,就听陈显阳打断道:“我姑姑是傅家的当家夫人,我来吊唁我姑父,请问你是什么身份?” 张绍祖一时有些气结,略显结巴地道:“我,我来陪云表妹的,我,也是来吊唁姑父的……” 这时候,随着一声:“陈家真是好家教啊!”只见张氏兄妹从灵堂一侧的门后走了出来。 说话的,正是巧红。但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含威,直视着陈显阳,一步步走来。 巧红把持傅家多年,早就以当家主母自居。单看这架势,倒也算是不容小觑。 陈显阳微一怯后,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略显浮夸的冲巧红行了个礼,道了声:“二……夫人好!” 张有材听得陈显阳故意将那二字拖长音,当即训斥:“小子!你想耍横,还嫩着点!” 转而,他示意巧红入座后,扭头向儿子招招手道:“绍祖,见了你娘,还不过来叩头敬茶!” 张绍祖闻言,错愕地道了句:“啊?娘?” 但随着张有材的一个眼神,张绍祖似有所了然。于是,他赶紧随手拿过丫鬟手上的茶,走到巧红跟前,一本正经地跪下,喊了一声:“娘,喝茶。” 此言一出,令还没走的宾客,以及陈显阳、傅天云,都是大为吃惊。 傅天云忍不住想要出声问母亲,巧红已然接过茶喝了。 随后,巧红示意张绍祖起身后,以对众宣布的口吻叮嘱道:“绍祖,今后,为娘跟你妹妹,可就得靠你,撑起门户了……后日,你爹入土为安,你可要好好尽孝心啊……” 张绍祖听着这话后,向父亲投去了一种不明所以的目光。 张有材也有那么点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陈显阳倒是想笑,但念及母亲的嘱咐,唯有忍着。 反观傅天云,则是一喜一惊。喜的是,母亲认张绍祖为子,那与自己,即为兄妹,就不能再纠缠自己。惊的是,母亲这么做,与夺家产何异。 再看那些宾客,基本都只是与傅锦赫在生意上有来往,哪会管他的家事,自是不予置评。 傅天云寻思片刻后,似有了计较。只见她,冲着张绍祖莞尔一笑,道了个礼,并亲热的叫了声:“哥!” 巧红本以为,依女儿的心性,总会有所质疑,却没想到她是这么个表现,意外之余,倒也暗呼省了心。 但听傅天云再度唤张绍祖道:“哥,既然你我成了兄妹,那哥可要多多照顾妹妹啦!对了,方才哥不是心疼妹妹守灵守得辛苦嘛……那,今晚就麻烦哥代劳了……” 说着,也不等张绍祖做出回应,就向母亲欠身告退:“娘,请恕女儿偷个懒了。”随即,便转身带着丫鬟离开了灵堂。 陈显阳见张绍祖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遂出言相讥:“怎么?害怕了?不应该啊!那可是你姑父,不,从现在起,是爹了,你怎可以怕!” 张绍祖咽了下口水,逞强道:“怕?我会怕?笑话!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何况,他是我姑……爹……” 陈显阳遂笑道:“那就好,但愿你能做到……”说着,告辞而去。 第33章 廉九龄拜问傅老太君 再说廉九龄,一路打听着,寻到了位于城郊的镜心庵。 庵堂座落在一片树林中,占地不算大,却气势巍然。 一眼望去,但见白墙环绕,内中殿舍,飞檐垂铃,青烟袅袅间,闻得阵阵敲击木鱼铜钵之声。 廉九龄见庵门前,有一女童在扫台阶,遂上前询问:“敢问小师父,傅家的老太君,可是在贵庵修行?” 女童见来人戴着面具,先是有些好奇地歪头看了会儿,随后点头回道:“是的,傅老太君已在庵中清修多年。” 廉九龄继而提出请求:“那可否麻烦小师父代为引见。” 女童摇摇头道:“老太君是从不见外人的,施主请回吧……”说着便要转身进门。 廉九龄赶紧喊住她:“诶,小师父且慢回庵……” 随即,他现编起了说辞:“小师父,是这样的……我年轻时,途径此地,遭遇了些困难,是傅老太君帮了我一把,我今日是来谢她的……佛门敞向众生,望小师父替我通报一声,让我见一面老太君,还了我的心愿……” 女童寻思了一下后,应道:“好吧,那我去替你问问,但见不见你,可在老太君……”说着,转身进了庵。 少时,只见那女童,引着一位五十开外,面相精明、居士打扮的妇人,来到庵门外。 但听女童向廉九龄引见那妇人:“这位是老太君身边的梁妈妈。” 廉九龄遂上前施礼,梁妈妈打量了他一番后,皱眉道:“我是从小就伺候着老太君的,老太君在家时,就很少出门或见客,来此修行后,更是不曾见过外人,何时帮过你啊?” 廉九龄遂摸了一下面具道:“老太君有菩萨心肠,救助过人,自是不会放在心上。何况,我这个样子,更不可能认得我了……我也不求,见到老太君的正脸……毕竟,我这脸,也怕是会让老太君受惊……这样,您就让我隔着门,叩谢下她老人家,听听她声音,也好让我知道她老人家身子骨硬朗不硬朗……” 梁妈妈似乎已从廉九龄的言谈中,看出他来意不一般,沉吟片刻后道:“老太君这时候正在观音殿诵经,我先带你去廊下候着吧……” 说着,示意廉九龄进门后,带着他往观音殿走去。 二人来到观音殿外的回廊上后,就站着静等着。 但听里面传出敲打木鱼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念经声。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诵经声停止了。 这时,有女童送来茶水。 梁妈妈接过茶水后,进了观音殿。 少倾,但听从殿内传出一个温和的老妇人声音:“阁下有记恩之心,实属难得。只是老身年事已高,记性不好,还真不好说,有没有帮过阁下。现下,阁下已如愿听到老身的声音,也算是一种缘法。至于叩谢,就免了吧……” 随着老妇人话音方落,殿内传出了拐扙拄地声,以及一阵奇怪又好听的嗡嗡声。 廉九龄知道是傅老太君要离开观音殿,赶紧提出请求:“傅老太君请留步,在下尚有事相询……” 但听拄拐声停了下来,但那嗡嗡却仍在隐约作响。 继而,听得傅老太君缓慢而略含威仪的声音问:“阁下高姓大名?来镜心庵见老身,所为何来?还请明言。” 廉九龄从傅老太君的语气和话意中觉出,她并非寻常妇人,遂选择了直言相问:“傅老太君,请恕在下冒犯了。敢问您老,何以忍心让令郎无子送终?何以忍心任由孙儿留落在外?” 这一问,换来的是观音殿内的瞬间沉寂。 随后,又传出一阵嗡嗡声。 跟着,是傅老太君低沉的声音:“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有子送终是福,无子送终是命……在眼前的,过得未必好。不在身边的,未必过得不好……对于他而言,那才是能让他过得好的。既然知道他过得好,又何须常挂心间?” 在廉九龄看来,这番话乍听之下,像是禅语,但再细听,分明是傅老太君在表明,她是知道素蕊母子的境况的,却又不愿接他们回来。 他这么一想,便认定是傅老太君忌讳傅天华是阴命人,怕被刑克到,才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的。 他不禁暗自气笑自责:“呵,廉九龄啊廉九龄,你怎么这么天真!你原是来向傅锦赫要那一纸和离书的,你以为,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照顾她。可是,你没想到吧?他们傅家,根本就没把素蕊当回事!你是白来了!不,你是不该来啊!莫说傅锦赫已死,就算没死,他也没资格出合离书!他就是个混蛋!他不配!” 但听傅老太君发问:“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因何有此一问?” 廉九龄不屑地笑笑,道了句:“噢,在下闲人一名,微不足道。不过是道听途说而来,出于好奇一问而已……” 转而,他告辞道:“恕在下叨扰老太君的清修了,就此别过……”说着,转身就走。 只见梁妈妈追出来,想要喊住廉九龄,但被傅老太君制止:“算了,不用追了。” 梁妈妈一脸担忧地道:“老太君,此人来意不明,万一是张家的探子,岂不是会危及到孙少爷……” 但听殿内的傅老太君,轻笑了一声道:“我们能查到的,张有材那厮会查不到?他若真要对天华他们母子不利,早就动手了。他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无非就是为了从锦赫那里多讹诈钱财。必要时,拿天华做为威胁罢了……” 梁妈妈是知道傅锦赫已逝的,但怕老太君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才一直忍着不说。 她听老太君提及傅天华,便顺着话题试劝:“老太君,可别怪我多嘴。您就这么让孙少爷和夫人流落在外,终究不是个事吧……我看,不如派人去接回来算了……” 只听殿内的傅老太君发出一声叹息道:“我又何尝不想见到我那乖孙……这么多年了,我听得到有关他的消息,却不能见到他的人,我也不好受……可我不能让他现在回来。他是个阴命人,刑克六亲……” 站在门外的梁妈妈听了这话,忍不住嘟囔:“他不在家这么多年,也没见得家里人丁兴旺啊!” 殿内的傅老太君未留意到梁妈妈说话,顾自接着念叨:“在他小的时候,我曾让昙师太替他化命。昙师太坐化前,再三告诫,必须要等他三十五岁后,才能回家。否则,对他,对锦赫,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梁妈妈听到此,心中愁苦,冲口而出道:“若等孙少爷三十五岁后回来,只怕这个家已经易主了!” 她话一出口,好不后悔,赶紧捂住了嘴。 但傅老太君似乎已听到了几个字,询问道:“阿荷,你嘀咕什么呢?你说孙少爷什么?” 梁妈妈赶紧找说辞搪塞:“噢,我是说,既然,老太君都想好了,那就让孙少爷再在外面待几年好了,就当是磨砺嘛……” 随即,她岔开了话题:“对了,快到晚膳时辰了,我陪您回房净个脸,换身衣服吧……”说着,走进殿内。 但听一阵拐杖拄地声和嗡嗡声,接着是打开门的响动,随后,观音殿内就悄无声息了。 第34章 陈显阳夜探镜心庵 是夜,傅家。 灵堂里,被迫守灵的张绍祖,看着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实则心里打着小鼓。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仆人丫鬟们相继都去休息了。 宅子里逐渐变得安静,灵堂里只剩下了张绍祖。 外面除了偶尔有虫鸣,就是定时响起的打更声。 正当张绍祖疑心生暗鬼,东张西望之际,但见陈显阳,神秘兮兮地出现在傅家后门附近。 原来,他白天从傅家出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稽城,而是在茶楼里坐等到天黑,为的是来戏弄张绍祖。 可就在他戴上鬼脸谱,准备翻墙进傅家时,只见披着斗篷的傅天云,在丫鬟的掩护下,从后门溜了出来。 陈显阳好奇之下,一路尾随着傅天云出了城。 此时,夜已深沉。 月光下,傅天云行色匆匆的来到镜心庵后,急迫地连连拍打庵门。 少顷,有女童来开了门。傅天云当即入内,直奔庵堂后院。 后院的门也是紧闭着的,傅天云上气不接下气的上前,边叩门,边喊:“梁妈妈!梁妈妈开门啊!祖母!云儿有急事相告,求祖母容云儿一见!” 随着傅天云的叫喊声,位于院中南边的一间房间先亮起了灯。 继而,只见梁妈妈披着衣服走出来开门。跟着,位于院子东面的一间房间也亮起了灯。 傅天云待梁妈妈开了门后,也不及与她说话,径直跑到东面的房间前,扑通跪倒,带着哭腔喊了声:“祖母!” 但见房间的窗户上,映出傅老太君手执龙头拐杖的身影。 跟着,是傅老太君的沉声问话:“怎么?这是又在你娘那儿受了什么委屈了嘛?” 傅天云还没定下气,又哽咽着,一时没能回上话。 这时,翻墙进来偷看的陈显阳来到了院门外。 他看傅天云是来见傅老太君的,便想离开。 怎料,他在转身之际,被一只突然蹿出来的花狸猫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口。 就在这当口,只听傅老太君再度发话:“好了,有什么事,好好说。” 只听傅天云哭着道:“爹……爹,走了……本来,是想……能瞒您多久是多久……可是舅舅他……他竟怂恿娘,让绍祖表哥过继过来,充当孝子……” 转而,她替母亲申辩:“娘是一时没了主张,才同意的,她不是故意的,都是……” 还未等她说完,但听一声沉重的龙头拐杖倒地声。 跟着,又一阵不绝于耳的嗡嗡声。 梁妈妈怕傅老太君出事情,待要进房去探问,却听院外传来连声猫叫。 梁妈妈遂让傅天云去看傅老太君,自己则去查看院门。 院子外,陈显阳正跟那只花狸猫在瞎较着劲,见梁妈妈出来后,赶紧找地方躲,但已然被她发现,逮了个正着。 院子里,傅天云本想进房间探视祖母,却遭傅老太君低喝一句:“我有让你进来吗!” 傅天云闻言,又委屈,又尴尬,小心翼翼翼地道:“祖母,云儿不敢,望祖母节哀、息怒……” 傅老太君没再出声,傅天云也没敢多言语。 一瞬间,房里和院中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这时,梁妈妈押着陈显阳进来。她看傅天云愣在傅老太君的房门口,又不见房内有动静,遂赶紧推门而入。 傅天云乍一见到陈显阳,当即惊恼斥问:“陈显阳?你怎么会来?噢,你跟踪我!” 陈显阳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半夜三更偷溜出家门……我本来是想……” 傅天云念及祖母,也没心思跟陈显阳吵,只顾关切地借着门缝往房间里张望,却只看到了梁妈妈捡起龙头拐杖的一幕,门就被她关上了。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不难看出,那根龙头拐杖的材质非凡品,雕刻也极是精巧。龙嘴里有颗琉璃珠,那奇怪又好听的嗡嗡声,正是琉璃珠受震转动后发出的声音。 随后,傅天云隐约听到梁妈妈的低语声,但听不清内容,应该是在劝慰傅老太君。 良久,但听房间里传来傅老太君沙哑而缓慢的声音:“走……走就走了吧!人,早晚都是要往西边去的……这是他的命数,也是我的命数……纸,是包不住火的!任你们,再怎么,这头瞒,那头骗,终究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且不说,谁是主谋。无论拿谁家的儿子来充当孝子,那都是充数而已……鱼目怎可混作龙珠,蛟与龙的血脉相近,或能乱人眼,然……” 说到此,她轻叹了一声后,以打发人的口吻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傅天云与陈显阳慑于傅老太君的威仪,不敢多做停留,赶紧告退了出去。 二人走出镜心庵后,陈显阳见傅天云一副又伤心又生气的样子,便想上前搭话。傅天云却不予理会,兀自拂袖而去。 同时,庵内后院里,但闻房中传出阵阵的哭泣声,正是傅老太君在为亡子悲痛。 第35章 傅天华耍奸诓取迎宾税 再说西莱镇这边,傅天华按照自己所计划的准备就绪后,去了镇外的一个小村子。 他看着村口的枣树,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来摘枣子吃,遭一名胖妇人打骂的情景。 随即,他的耳边,响那胖妇人的谩骂声:“你是饿鬼投胎的啊!见吃的就抢啊!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贱种!” 他立时怒火燃胸,紧攥着的双拳咯咯作响。 这时,从枣树边上的一间草房中走出一人,正是那名胖妇人。 那胖妇人见有人站在她家门前,开口就问:“喂!你是什么人啊?干什么的啊?” 只见傅天华,眼眉一动后,松开拳头,笑着微作一礼道:“我是计师爷派来收迎宾税的。” 胖妇人皱眉质疑:“收迎宾税?计师爷不是还在收镇里的吗?这么快轮到镇外的了?” 但听傅天华煞有其事地道:“计师爷就是忙于收镇里的,没空,也懒得出镇来。所以,就差我来收。唉,我也没做过这差事,可是,您也明白的,衙门让做,怎么敢推掉呢……” 胖妇人表示赞同:“是啊,都说城皇好见,小鬼难缠……哼,这帮官老爷,审案子不行,敛财倒是能得很……” 转而,她没好气地问:“那这次又是要收多少啊?” 傅天华笑回道:“噢,按计师爷的意思,是每户不得少于五银……” 他说着,摆出一副为难样道:“这村子看着有十几二十户啊……这一家家收的话,可是又费时辰,又费口舌啊……唉……” 随即,他以商量的口吻,对胖妇人道:“诶,大娘,要不这样好不好……计师爷有私印给我,您给个村里人家的实数。我按数,把私印打在布条上。您帮个忙,代我去收一下,每收一户,就给一块有私印的布条为证……” 胖妇人闻言,不太愿意地道:“我也没做过这个……不好吧……” 傅天华遂故作姿态央求:“大娘,您就帮帮忙吧……您看,我这么年轻,又不太会说话。您是住在村子里的,看您的面相和善,平日里,跟村民们一定挺和睦。您说的话,一定比我有用得多。您放心,我也不会让您白受累。这样,您那份,我替您出一半……” 只见胖妇人转着眼珠子盘算了会儿后,瞟了一眼放在门口待劈的柴,道了句:“这倒是使得,不过,我还有活儿没干完。回头,我男人回来了,又该数落我了……” 傅天云嘴角微撇了下后,摆出一副爽快样,卷起袖子道:“这好办,交给我好了。这点柴,我三五下就能劈好。” 胖妇人当即露出占了便宜后的得意笑容,点头道:“那就麻烦小兄弟把私印盖好给我,我立马就去帮你收税。”说着,回屋取了些碎布出来。 傅天华遂拿出事先仿刻好的计筹私印,逐一打在布条上,让胖妇人以此为据去收税,自己则帮她劈柴。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只见那胖妇人笑咪咪的抱着包钱物回来了。 傅天华按之前说的,收了胖妇人一半税后,拿上钱物,即扬长而去。 ????????????? 傅天华一路窃喜着回到家后,一进门,就问母亲:“娘啊,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啊?” 却听素蕊念叨:“咱们现在不是住得好好的嘛……又何必……再说,赖家对我们母子有……” 没等她说完,但听傅天华懊恼打断道:“娘啊!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树挪死,人挪活……” 转而,他以央求的口吻劝说:“娘,您也想孩儿好的,不是吗?难道您真愿意让孩儿在这儿耗费一生吗?” 素蕊疼爱地道:“娘当然是希望你好啊……可是……” 傅天华看出母亲有点被说动了,遂耐着性子再劝:“娘,我知道,您心心念念着,就想要还恩。那孩儿就更要出去闯闯了,等孩儿有了些许成就,不就可以好好还他们的恩了嘛……像现在这样子,拿什么还?难不成,要孩儿卖身为奴来还恩吗?” 他说着,跪在母亲跟前苦求:“娘,孩儿从小到大,都是听您的。这次,您就听孩儿的,就这一次,娘!娘啊!” 在素蕊心里,除了念恩,就是对儿子的内疚。她也深知,已经耽误了儿子一时,不能再耽误他一辈子了,遂点了下头。 但转而,她看着四周道:“可住了十几年,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啊……” 傅天华赶紧安慰:“娘你放心,这几天,我已经结清了工钱,还了大部分的欠账。剩下的一些,等我们在新地方安置好后,我会尽快赚钱来还的。” 素蕊听了,安心的点点头道:“那娘就听你的,回头,我就收拾收拾……” 傅天华欣喜之余,提醒道:“对了,娘,在我们没走之前,您可别跟人说我们要离开……我不想在事未成之前,就人人皆知……” 素蕊觉得儿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便应承道:“好,娘就先不说。等你师父回来接咱们的时候,娘再跟你赖伯父和赖伯母、还有翠芬他们去道别……” 傅天华见终于说服了母亲,总算松了口气,心里则念着师父赶快回来。 但他却不知,此时的廉九龄正在去往南雄镇的路上。 第36章 陈家儿暂代傅家孝子引幡送葬 话分两头,且说嵊县陈家那边,回到家的陈显阳,正在向父母讲述在傅家和镜心庵看的人和事。 丽娘听完儿子的叙述,闭目琢磨了片刻后,轻拍一下桌子道:“有意思!有意思!只道那傅老太君只会吃斋念佛,原来还懂得谋划计算啊!” 陈子贵闻言,讶然:“夫人,你是从何认为傅老太君有谋划计算了?” 但听丽娘点明道:“就冲那句,鱼目怎可混珠,蛟与龙血脉相近,或可乱人眼……这位老太君啊,是在教我们做事了……” 陈显阳愣问:“做事?没听老太君吩咐过什么事啊!” 丽娘没好气地道:“姜是老的辣,你一个毛头小子,哪能领会得了其中的玄妙……” 随即,她吩咐儿子:“显阳,明天傅锦赫出殡,你得替你天华表哥当孝子披麻戴孝。” 陈氏父子闻言大为错愕,异口同声地道:“啊!什么?当孝子?这,这怎么使得!我\/我爹还没……” 但听老夫人走来赞成:“怎么会不使得!太使得了!显阳和天华是表兄弟,由显阳代天华尽孝,有何不可?” 丽娘还是头一回见婆婆赞同自己,不禁有些恍然。 陈老夫人见状,笑着嘉许:“丽娘,是婆婆小看你了。平日里,只看到了你的斤斤计较和嘴不饶人,却未曾留意到你的细心巧思。” 转而,她对孙儿道:“显阳,你莫要以为,这孝子难当。待他日,天华回来继承了家业,你就会知道,你所做的,有多值得……” 但听陈子贵叹道:“回来?人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丽娘闻言,遂重新捋了一遍儿子所述的傅老太君言行。 几番琢磨后,但听她念叨起来:“人早晚都要到西边去……到西边去……西边……西……” 转而,她喜道:“对,西边!人一定在西边,或是跟西有关的地方。而且,不会太远,否则,傅老太君不会那么淡然自若这么多年……” 随即,她微一冷哼道:“好一个深谋远虑的傅家老祖宗啊!若不是因为傅锦赫的死,引发了变数,还真不知道您老藏得这么深……天华有您这么位祖母,呵,真是三生有幸啊……” 一旁的陈显阳,听了母亲这话后,不由得替自己这位多年不见的表哥捏了把汗。 继而,他偷看了眼自己的祖母,再想想在镜心庵的所听所见,不禁头皮发麻,暗自庆幸道:“还好,我祖母没这般心思,不然,我可就惨了……” 他想到此,摇头默念道:“唉,天华表哥要是回来了,可有他受的……” 就在他心念电转间,丽娘已然差遣了可信的仆从去找人了。 ????????????? 翌日,天色阴沉沉的。 但见傅宅大门内外,一众丫鬟仆从分跪于两旁。 随着执礼道士的一声高喊:“傅公锦赫,劫满离尘,乘鹤归位,起!” 只见披麻戴孝的张绍祖,一手抱着傅锦赫的灵位,一手执幡,在前引路。居中是由八名壮汉抬着的金漆大棺,左右各有两名丫鬟跟着,负责撒纸钱。随后是穿着孝衣,白纱掩面的巧红和傅天云,以及张有材。 当出殡的仪队行至街上后,引来不少路人的围观。 其中,几个管不住自己嘴的,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只听有的说:“诶,这孝子怎么是傅老爷二房那边的侄子啊?” 跟着,就有回应的道:“噢,这不是傅大少爷失踪多年,一直没找到嘛!那傅老爷这一走,总不能没儿子送终吧?于是就让二房的侄子给顶上了,侄子不也是子嘛……” 随即,又有好事的插上了一嘴:“不算侄子了,已经过继了。也真是难为了那位二房的舅老爷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替别人家老子披麻戴孝……” 这话刚好被经过人群的张有材给听到,他恶狠狠的瞪了那好事者一眼,并咬牙切齿地暗自咒骂。 就在这当口,只见同样披麻戴孝的陈显阳出现在街口,身后还跟着三名面相严谨的老者。 四人当街挡住出殡仪队的去路后,陈显阳指着张绍祖,掷地有声地道了一句:“你,没有资格当我姑父的孝子!” 张绍祖愣了一下后,待要反驳陈显阳,但见张有材冲上前来喝斥:“小兔崽子!还嫌那天没闹够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岂容你再放肆!识相的,最好给我让开!不然,休怪我们不给你们陈家面子!” 只听陈显阳挑眉道:“哼,说得好!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丢的……” 说着,走到张绍祖跟前挖苦:“张绍祖,你身为人子,令尊健在,你就过继他姓,为他姓人戴孝执幡。如此数典忘祖,可不是一句有没有面子,能说得过去的……” 张绍祖羞恼得面红耳赤,冲着陈显阳吼道:“那你呢?你爹娘也都在堂,你这又给谁穿丧服呢?” 陈显阳正色以回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替我天华表哥代为尽孝,名正言顺,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三位傅家的宗老……”说着,侧身恭请三名老者上前。 待三名老者来到近前后,但听其中一名最年长的,貌似个老学究的老者,捋着胡须,不紧不慢地道:“论亲疏,陈家小姐是傅家的当家夫人,又育有嫡长子。只是因故失踪多年。一非身死,二非获罪,名姓犹存于祖谱上。即使,是傅公锦赫亡故了,也没有找人过继充孝子的必要。何况,张氏巧红是妾室,张家只能算旁戚。陈显阳是傅家当家夫人的亲侄,陈家是为正戚。天华是傅家唯一的男丁,显阳与他是嫡亲的表兄弟。表哥未及归来尽孝,身为表弟的,本就该当仁不让的……” 此言一出,立时引起了路人们的议论。 只听好事者嚷道:“傅三太爷说得对啊!傅老爷的独子只是失踪了,还没找到,又没说人不在了,谈何过继嘛!原就该让陈家公子出面料理傅老爷的丧事才对啊……” 巧红眼见傅家的宗老都出了面,又听众论都倒向陈家那边,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张有材纵然善于耍狠,但当着傅家宗老和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轻举妄动自找亏吃。 张绍祖看母亲和舅舅都认了怂,自己更没了底气,唯有任由陈显阳将灵位和丧幡抱了过去。 只见站在远处观望的梁妈妈,目送着陈显阳执幡引路,带着出殡仪队出了城门后,转身而去。 第37章 老太君哀儿念孙廉九龄爱屋及乌 镜心庵里,观音殿前的香炉旁,两名女童正在焚化着元宝。 殿内,传出一阵阵傅老太君诵念往生咒的声音。 平和的氛围中,带着些许悲伤。 过不多时,只见梁妈妈回来了。 她未敢打扰傅老太君念经,走到观音殿的廊下后,便垂首静候着。 但听殿内的傅老太君,暂停诵经问道:“锦赫走得可顺当?” 梁妈妈欠身应道:“顺当,是让陈家人送的行。陈家的那位公子还挺硬气的呢……” 只听傅老太君先是叹了一口气,说了句:“走得顺当就好!” 接着,她轻哼一声道:“这么多年了,也该是他陈家硬气的时候了。不然,我都后悔当年让傅陈两家结为姻亲……” 梁妈妈遂出言请示:“那,老太君,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傅老太君沉声道:“不管天华是阴命人,亦或是龙还是虫,都是我傅家的长子嫡孙。如今这局面,势必要找他回来了。否则,陈家人再怎么硬气,我们再怎么跟张氏兄妹周旋,都是徒劳无功,师出无名……” 梁妈妈当即应道:“那我这就让我家那小子去接孙少爷……” 傅老太君遂郑重叮嘱:“陈家那边,一定也派出了人去找。让柱子记着,不用跟陈家的人比快,让他们先找到了不要紧,反正我们目的一致。重要的是,不能让张有材的那些爪牙找到。所以,宁可让他多绕几个圈,也别直冲冲的就往西莱镇去。” 梁妈妈点头谨记道:“老太君放心,我那小子机灵得很,一准能把孙少爷平平安安的接回来。”说着,赶紧告退而去。 ????????????? 再说廉九龄,到了南雄镇后,便去拜访欧承川,却被告知,欧承川去邻镇谈生意去了,要过几日才回来。 廉九龄遂想着,这来都来了,就等上几天,若能求得欧承川帮忙,也好对素蕊母子有个交代。 于是,他就找了一间小客栈住了下来。 用过午膳后,他闲来无事,就想给素蕊买些穿戴的东西。 他在街市上逛来逛去,穿梭于脂粉铺、布庄、金店之间。 选了大半天后,他才在一家玉石店里挑中了一支刻有杜鹃花的翡翠簪子。 他豪爽地买下簪子后,揣在怀里,欢欢喜喜的回到客栈。 进到客房里后,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希冀,对着簪子爱不释手地自言自语起来:“素蕊喜欢杜鹃花,这簪子做得这么漂亮,她定会喜欢……也是最配她的……不,她才是最漂亮的……” 他说着,摸着自己的脸上的的脸谱,自卑低语:“是我……配不上她才对……” 转而,他释然的轻笑一声,自我安慰似的道:“配不上,也没关系……至少,得让她知道我的心意。就算说了,她会拒绝,也没关系,我一样会守护她一生,也一样会对天华好……我会给他们傅锦赫给不了的……” 他说着,推开窗户,仰头看着已上树梢头的月亮,憧憬起了往后。 第38章 桃花阵变桃花债仍未自省 西莱镇,赖家。 赖凤罡在书房里读了半日的书,只觉得眼晕脖子酸,还气闷得很。 于是,他放下书本,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后,想溜出去找傅天华游玩。 没成想,他才刚跨出房门,就和来送药的方青梅撞了个正着。 方青梅一看赖凤罡那副做贼似的模样,就知道他又要偷溜出门,遂故意大声提醒:“你爹在家呢!你敢偷溜出去,仔细挨训受罚啊!” 赖凤罡闻言,气恼地指着方青梅教训:“你看看你,身为女子,却没有一点女子的样子!说话这么大声,举止又粗鲁,谁还敢要你啊!” 方青梅立时忿然反斥:“喂!你的书是白读的吗?那些圣人有教你礼义廉耻之外,没教你要积口德吗?我有没有女子的样子,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说话大不大声、举止粗鲁与否,更轮不到你来数落!赖四少爷!请你放心,我方青梅就算没人要,也不会赖给你的!” 赖凤罡没好气,扔下句:“我好男不跟女斗!”跟着,就要往外走。 但听方青梅大喊:“赖凤罡!你给我站住!” 赖凤罡头也不回地甩出句:“懒得理你!” 方青梅窝着火道:“你,给我把药喝了!我才懒得理你呢!” 赖凤罡却充耳不闻,顾自往外走。 这时,只见一名仆从急匆匆跑来,差点就跟赖凤罡撞了个满怀。 仆从站稳后,抬头一看是少爷,赶紧先赔礼:“四少爷,小的该死!您没事吧?” 赖凤罡对方青梅的余气未消,口气冲冲的道了句:“行了,本少爷还没弱到一撞就坏!”说着,推开仆从就走。 仆从忙赶上去拦着禀道:“四,四少爷,您不能走……小的有……” 但未说完,就被赖凤罡不耐烦地打断:“怎么?连你也敢阻挠本少爷了?” 仆从先是连连摇手:“不,不敢,小的怎么敢啊!” 随即,他再次禀告道:“四少爷,是这样的……刚才,门外来了位自称姓薛的姑娘,说要找四少爷您算账……” 赖凤罡闻言错愕:“什么什么?姓薛的姑娘?谁呀?我都不认识的!她找我算什么账啊?” 仆从接道:“那位薛姑娘一进来,就嚷嚷要找您,说什么,您替她摆了个桃花阵,害她被人骗婚,损了名声,又失了钱财……” 赖凤罡听着听着,猛然想起当日在陈文瀚的算命摊上,替人出主意摆桃花阵的事。 他先是暗自嘀咕:“不会吧?没道理不灵的啊?难道真让吊桶陈说中了?” 随即,他连问仆从:“那她人呢?对了,爹跟娘在做什么?” 仆从吞吞吐吐地道:“那位薛姑娘现在,在偏厅……老爷……跟夫人……也在偏厅……小的,就是奉老爷之命,来请四少爷过去的……” 赖凤罡闻言,瞬间慌了神,一会儿抚额,一会儿咬拳头。 方青梅在旁看着,甚是幸灾乐祸,并一个劲催促着赖凤罡:“诶,凤罡,你爹叫你呢!还不快去啊!” 赖凤罡气咻咻瞪了方青梅一眼后,咬咬牙,道了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就去!”说着,硬着头皮往偏厅而去。 ????????????? 偏厅里,只见那位薛姑娘,正捶胸顿足地哭诉着,一双眼睛是又红又肿。 赖夫人正耐着性子在旁劝解着她,赖澄山则是铁青着脸,负手而立。 赖凤罡走到偏厅门口,犹豫了一下后,才走进去,低着头向父母请安,喊了声:“爹……娘……” 薛姓女子一见赖凤罡,立时冲上前来,一把扯住他哭骂:“姓赖的,你个杀千刀的!你害惨了我啊!”说着,抬手就要打。 赖夫人急忙过来劝阻:“诶,姑娘,有话好好说……” 但听赖澄山一声吼:“孽子!给我跪下!” 赖凤罡先是一哆嗦,随即顶嘴:“我没错!为什么要我跪?” 赖夫人闻言,赶紧拍了下儿子的肩膀,以示责怪。 跟着,她温言提醒丈夫:“老爷,凤罡是不对,但要打要骂,也该关起门来打骂,这当着外人面的,儿子又这么大了,也是要颜面的……” 但听赖澄山一拍茶几怒斥:“噢,就他,还知道颜面?他若知道颜面二字,就不会整天在外惹是生非了!你替他顾惜颜面,那你又知不知道,你我的颜面何在啊?” 他边说,边气得拍打自己的脸。 赖夫人见丈夫是气极了,赶紧阻止他,并示意儿子跪下。 赖凤罡懊恼地看了看那名薛姓女子后,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倒在父亲跟前。 却听赖澄山指着薛姓女子,对儿子道:“你跪我做什么?你对不起的人,是她!你跪她才对!” 这下子,是赖夫人急了眼:“老爷,你莫不是气糊涂了!你怎么能让儿子别人啊?” 但听薛姓女子哽咽着嚷嚷:“我才不稀罕,也受不起他的跪,我还不想折寿呢!我只要他赔偿我损失的钱财!要双倍的!还有,还要他替我写正名书,贴满十里八乡,证明我还是云英未嫁。” 赖凤罡闻言,弹跳起来气道:“要赔双倍?你怎么不去抢啊?还要正名书证明你还云英未嫁?你这还是嫌知道的人不够多是不是啊?” 转而,他反将道:“我问你,我教你的桃花阵不灵吗?是你一心想要嫁出去的,现在不是嫁了吗?那就证明这桃花阵是灵的,没问题的,有问题的那个,是你!吊桶陈也说你有一劫啦!是你走得太急,不听全,怪谁!” 薛姓女子闻言,又哭嚷:“你,你强词夺理!你,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的错,你倒振振有词啦!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难怪别人说你是病秧子了!原来是不积口德而来的报应!” 这话正中赖夫人的痛处,只听她沉声道:“薛姑娘,犬儿失言,令你失财损了名声。是他的错,我们身为父母的,自会严加管教……” 转而,她吩咐仆从:“去账房,支二百银子给这位姑娘。”仆从赶紧应声去办。 薛姓女子心有不甘地问:“那正名书呢?” 但听赖澄山缓和了一下情绪后,言道:“看姑娘的面相,是有后福之人。这次应了桃花劫,对于姑娘而言,可以说是有好处的。姑娘也不必太伤心,回去后,斋戒沐浴,再将住处清扫冲洗,熏香祛晦后,运势定然会转好的。” 薛姓女子半信半疑间,只见仆从拿着银两进来。 赖澄山遂拿过银两递给薛姓女子,承诺道:“姑娘请放心,今后,姑娘若因此事,而婚姻受阻,赖某定会亲自去男方家替姑娘澄清,这不比写正名书到处贴要妥当得多吗?” 薛姓女子一边寻思着,一边看着那二百两银子。 她在犹豫再三后,终于点头道:“那我就再信你们姓赖的一次,但若是我以后被人非议得紧,嫁不了,又或是嫁得不好,你们赖家,可得全权负责!” 但听赖凤罡气鼓鼓地小声嘟囔:“这怎么负责?难道要我娶了你不成吗?就你……”说着,一脸嫌弃地看了眼薛姓女子。 薛姓女子未听清赖凤罡在嘀咕些什么,但料定不会是好话,遂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没说一声告辞,扭头就拂袖而去。 正当赖凤罡冲着薛姓女子的背影小声嘀咕时,但听赖澄山喝斥:“孽子!你真当为父的话,是马耳东风啊!从小到大,为父说过多少回了!啊!叫你好好研读四书五经,将来能入仕途,光耀门楣。你却整天看那些风水杂书!你,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是要气死了为父,你就松快了是不是!” 赖凤罡当即辩解道:“四书五经,我没少看啊!但我更喜欢风水数术!风水书才不是杂书呢!老祖宗既然创了这门学问,就一定有其妙用。爹,您不也曾用风水数术帮过人嘛?您可以,孩儿一样可以啊!” 但听赖澄山冷声道:“哼!你不是那块料!” 赖凤罡再度力争道:“您都没有好好的教过孩儿,您怎么知道孩儿不是这块料?给那位姑娘摆的桃花阵出了问题,那是因为,爹还不曾正正经经的教过孩儿,单凭孩儿自己看着学,难免会断章取义的嘛……” 赖澄山被儿子这套似是而非的话,说得气恼之余,亦感五味杂陈。 只见他,一脸凝重地摆了摆手后,迈着似灌了铅的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偏厅。 赖凤罡待要叫住父亲,但被母亲示意阻止了。 第39章 东窗事发插翅难逃悔不及 镇东的小院里,傅天华正趁着母亲小睡,在清点准备带走的物品。 突然,屋里传出素蕊近乎哭喊的惊呼声。 傅天华闻声后,急忙丢下手中的物品冲进屋去。 只见躺在床上的素蕊,双目紧闭,满头大汗,手脚乱舞,正困于梦魇中哭喊着。 傅天华见状,一边轻拍母亲胸口,一边呼唤:“娘,娘您醒醒!娘,您快醒醒啊!天华在呢!您别怕,您快醒过来啊!娘……” 可不管他怎么叫,素蕊依旧被梦魇缠绕着醒不过来。 傅天华情急之下,唯有注力于掌,出劲拍击母亲后心,终于迫使她清醒了过来。 素蕊醒后,抱着儿子,惊魂难定。傅天华也是满头大汗,被吓得不轻。 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后,安慰起母亲:“娘,没事了……天华就在您身边,您别怕,天华会保护娘的……” 素蕊紧紧抓着儿子的手臂,哆嗦着道:“天华……娘,娘真怕醒不过来……真的好怕……天华,娘还没看到你成家立业……娘不放心你啊……天华……” 傅天华再度安慰:“娘啊,做恶梦而已,您别想太多了……您当然会看到天华成家立业……到时候啊,您还得天天逗孙子孙女呢……” 素蕊的情绪似乎还是不稳定,忽而点头,忽而摇头的,傅天华遂给母亲倒了杯热茶。 素蕊喝了口热茶,定了定神后,却又哭了起来。 傅天华赶紧又劝:“娘啊,您哭什么嘛……” 素蕊一边抬起头看着儿子,一边哽咽地道:“这段时间,娘总是做噩梦,还好几次梦到你爹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怕是你爹他……” 傅天华一提到父亲,就心生怨怼,气道:“他都不管我们母子,您又何必管他有没有事!” 素蕊哀叹一声道:“可他始终是你爹啊!” 但听傅天华吼了声:“他何曾当我是他儿子啊!” 随即,他忿然起身,一拳砸在床边的柜子上。 柜门立时被砸出个大洞,傅天华的手也被木刺划伤流血。 素蕊见状,赶紧拿出手帕帮儿子包扎,并心疼地责备:“你看看你,一发脾气就老伤到自己……天华,你该改改你这脾气了……你师父不是常教你凡事要懂得宽忍……” 傅天华缓和了下情绪后,安慰母亲道:“行了,娘我知道了……” 转而,他提醒母亲:“对了,娘,估计师父这几天就会回来,孩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您一会儿看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但听素蕊喃喃地问:“天华,真的非要离开这里吗?” 傅天华一听,不禁又气急起来:“娘啊!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嘛!您……” 却听素蕊打断道:“自从决定要走,我就总觉得心神不宁,老做恶梦……兴许,这是老天爷在提醒我不要走……毕竟,这里还有很多事不能放下……” 傅天华不由得再度烦躁起来,激动地道:“说来说去,您还是不想走!还是觉得我们母子俩欠赖家的!娘啊!到底是还恩重要?还是您儿子我的前途重要啊!” 说话间,忽听外面传来院门被撞开的响动。跟着,是连串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 还没等傅天华出去看,只见十几名手持铁尺的衙差冲了进来。 随着为首的衙差一声令下:“来啊!将傅天华拿下!”众衙差便上前来拉扯傅天华。 素蕊不知就里,见他们要抓儿子,急忙下床追问:“你们……你们干什么要抓我儿子啊?我们可是本分人家,你们可要弄清楚了啊……” 但听为首的衙差冷笑一声道:“本分人家!好一个本分人家!连官府的钱都敢骗,还有脸说是本分人家!” 傅天华心知是收迎宾税的事被揭穿了,遂牙一咬,心一横,从一名衙差手中夺过铁尺,虚晃一招后,拽起母亲就往外冲。 母子俩来屋外后,本想直奔出门,怎料门外已有衙差把守。 这时,赖凤罡来找傅天华。 他见小院内外都是衙差,又看傅天华母子遭围困。 他先是惊讶,跟着不管不顾的,随手抄起路边的一根木棍,就往院里冲,却被守门的两名衙差阻拦并遭殴打。 傅天华一边要护着母亲,一边要跟衙差打,已经是分身不暇,也顾及不上挨揍的赖凤罡。 倒是素蕊,见赖凤罡被打,急得连声喊:“凤罡少爷……你们别打凤罡少爷啊!他身子弱,打不得……唉呀,凤罡少爷,你快跑……你……” 转而,她催促儿子:“天华,你快帮帮凤罡少爷啊……” 但傅天华正忙于跟衙差过招,哪有空听母亲说话。 这时,为首的衙差以傅天华护母为突破口,趁其不备,去抓素蕊。 他得手之后,即以素蕊为人质,威胁傅天华:“小子,若想你娘能得善终,就给我乖乖的束手就擒!” 素蕊吓得直哆嗦,想叫儿子,却说不出话来。 傅天华见母亲被擒,气急败坏:“一人做事一人当!得罪王均的,是我傅天华!你们要抓要杀,但凭本事!掳人为质,卑鄙行径!实在羞为公门中人!” 但听为首的衙差冷讽道:“小子,又能打,又能说,还挺能耐啊!” 转而,他以铁尺敲打着素蕊脖子,喝令傅天华:“你少给老子废话!再不束手就擒,小心你娘血溅当场!” 傅天华顾及到母亲的安危,唯有认栽:“好!只要你们放了我娘,我跟你们走就是了!”说着,扔掉了武器。 为首的衙差原就是志在抓傅天华,见他放弃抵抗,遂示意手下将他戴上镣铐后,放开了素蕊。 就在众衙差准备押傅天华走时,却被赖凤罡堵在门口斥责:“你们这帮欺软怕硬的混账!劫持人质,迫人就范,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你们凭本事抓天华啊!看他会不会打得你们哭爹叫娘啊!” 为首的衙差早就因为赖凤罡常跟他们作对,而看他不顺眼,见他挡道,便要借题发挥。 只见他,从赖凤罡的手中夺过木棍后,抬手就敲向一名手下的额头。 跟着,他扔下木棍命令手下:“赖凤罡打伤官差,给我拿下!带走!” 还没等赖凤罡反应过来,就被两名衙差给架住锁了起来。 这时,从惊慌中回过神的素蕊,追了出来。 傅天华生怕母亲再受到伤害,忙劝阻母亲上前:“娘,您别担心,孩儿不会有事的……您要好好待在家里,等师父回来……记住啊!娘,要等师父回来,不要……” 赖凤罡也跟着叮嘱:“对啊!素蕊婶子……别担心,我们不会……” 还未等两人说完,已被众衙差给架走了。 素蕊只念着儿子的安危,哪还能稳坐家中。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赖澄山,于是不顾病体,跌跌撞撞地直奔赖家而去。 第40章 爱子陷囹圄急坏俩母亲 且说众衙差将傅天华和赖凤罡押回县衙,投进大牢后,来向计筹复命。 但听衙门口传来一声宣报:“大人回府!” 只见一名三十几岁,身穿七品县令服、方脸刀眉、狼眼鹰鼻的男子,阔步进入衙门,他就是王均。 计筹在迎接王均之余,待要禀报抓获傅天华与赖凤罡的事,却见王均面带愁容。 善于察言观色的计筹,遂一边殷勤献茶,一边小心探问:“大人为了尊师,辛苦数日,一定是累坏了吧……” 王均摆摆手道:“侍候恩师,何言辛苦……” 他说着,叹了口气道:“本官是为了恩师带来的一个坏消息而忧心……” 计筹微做讶然地问:“哦?坏消息?是什么样的坏消息让大人如此担忧,可否说与小可听,也让小可替大人分担分担……” 王均抚着额道:“是战事吃紧,金兵势如破竹,北边怕是守不住了……本官是担心,万一大宋被金人所占,那该如何是好?” 计筹闻言,先是眉头一皱,随即摇扇笑道:“从古至今,朝代更替,难免战乱四起。然,生死富贵,往往就在于一个乱字。只要懂得顺应之道,管他是谁当皇帝,都一样可以官运亨通的。再者说,两方不是还没决出胜负,大人也不用过早担心的……” 转而,他岔开话题:“对了,大人,那名冒名收取迎宾税的小子,已经被小可抓回来了。” 王均遂怒问:“哦!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计筹气恼地道:“就是那个老帮着赖凤罡的臭小子傅天华!” 王均一听,双目立时迸出凶光,恨声道:“傅天华,居然是你!好哇!本官正要找你那个师父算账,你就自动送上门来了!好!很好!” 但听计筹请示道:“不但是傅天华,那个赖凤罡也给抓来了,要如何处置他二人,敬请大人示下。” 只听王均恶狠狠地道:“赖凤罡那小子,老跟衙门做对,也该是让他好好吃苦头的时候了!至于那个傅天华,本官跟他那个师父,有不共戴天之仇,势要将他千刀万剐!本官也不会轻饶了傅天华!” ????????????? 与此同时,素蕊业已到了赖家,正在向赖氏夫妇求救。 赖氏夫妇得闻儿子被抓后,大为震惊。 赖夫人也来不及细问素蕊详情,只一个劲催促丈夫:“老爷,快想办法救儿子啊!” 素蕊更是哭跪哀求:“赖老爷,求您一定要救救天华……他是不争气,闯了祸,更不该连累到凤罡少爷……可是,他纵有千般错,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赖老爷若要怪,就怪我这个当娘的……千万别怪他……您一定要救救他呀……” 赖澄山忙扶素蕊起来道:“傅大嫂,你别这样……你先起来再说……” 翠芬也从旁劝道:“是啊素蕊妹子,你先缓口气。天华和凤罡他们是年轻气盛,可也不至于正面跟官府较劲,这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让赖老爷弄清楚了,准没事的……你看你,跑得满头大汗,走,去我房里歇会儿……” 赖澄山也是急着想要弄清楚事情,遂叫上方荣就要出门。 但听方荣提醒:“赖老爷,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去……不管凤罡少爷是得罪了他们,还是受连累。您这一去,那个王大人铁定是要敲您一笔的了……” 赖澄山听后,很是无奈,遂房去拿了些银票后,急匆匆带着方荣出了门。 就在赖澄山赶往衙门之际,陈家派出的仆从,以及跟踪他而来的张有材手下,先后来到西莱镇。 两方一进镇,就到处打听素蕊母子的行踪。 此时,傅天华和赖凤罡被衙门抓走的消息,已传遍小镇。镇民们出于不想惹事,都没敢说镇上有素蕊母子其人。 陈家仆从和张有材的手下,未能在镇上打听到什么,以为找错了地方,便自离开了。 第41章 为保儿赖澄山无奈折腰 另一头,县衙大牢内,傅天华正在替赖凤罡查看伤势。 赖凤罡痛得龇牙咧嘴的同时,受到牢中湿寒之气所侵,开始咳喘。 傅天华看赖凤罡这么难受,没好气中,也夹杂着些许过意不去,遂冲口一句:“你明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又身子弱,何苦添乱惹麻烦!” 赖凤罡咳嗽着道:“怎么?你嫌弃我没用啊!” 转而,他缓了口气,笑言:“诶,一直都是你帮我打坏人的。这次,就当是换我帮你打坏人……虽然,我没你有本事,没能打过……但是,谁让我们是兄弟呢!是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 说话间,只见衙差又押进来一人,竟然是陈文瀚。 傅天华见状讶然,忙上前询问:“吊桶陈?你怎么也被抓了?” 陈文瀚先是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随后,他忽然盯着傅天华和赖凤罡看。 二人被他看得懵愣不已,正想出言询问,但听他神色紧张地指出:“天华、凤罡,你们俩的气色好差!” 傅天华懊恼地甩出一句:“人倒霉,当然气色差喽!” 陈文瀚强调道:“你们俩不止是气色差,时运更不对劲!只是,尚还看不出会不对劲到什么程度……” 只听赖凤罡以讽刺的口吻对傅天华道:“你别听吊桶陈的!他真要是那么能掐会算,还会只摆个破算命摊?” 他说着,转而笑问陈文瀚:“诶,吊桶陈,你说我们俩气色差,要倒霉,那你可有给自己看过气色?可算出会被抓呢?” 陈文瀚有些生气,脸色微一沉,道了一句:“我这是以小祸渡大劫!你懂什么!”说完,自顾自坐到一边,闭目养神去了。 赖凤罡对此,是一脸的不屑。傅天华则有些烦乱,整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 再说赖澄山,与方荣赶到县衙后,经再三请求,终于得以见到王均。 二人随衙差来到衙内的小花园,只见计筹正陪着王均在水池边投食喂鱼。 赖澄山虽然对官吏素无好感,甚至是心存厌恶,但为了保出儿子,也只能卑躬屈膝一回了。 他随先向王均见礼道歉:“王大人,犬儿顽劣,常对贵衙不敬。是赖某有失管教,望大人海量汪涵,莫要与个小子计较。” 但听王均冷笑以回:“呵!顽劣?令郎的口才极佳,文采更是出众,他可是有九岁神童之美誉啊!怎么说是顽劣?赖老爷更是教子有方,岂可说是有失管教啊……” 转而,他故作为难地道:“本官虽比不得那庙里的弥陀佛有肚量,但还不至于这么容易跟人置气。再则,令郎是九岁神童,是有功名的,也不是本官说要办就能办的。实在是令郎太重义气,非要跟兄弟共进退……唉,本官在服佩之余,也是头大如斗啊……你说,若就这放了吧,显得太轻巧,实在有损官威。但要是不放,好像又显得本官有借题发挥之嫌啊……” 赖澄山知道王均难缠,遂耐着性子赔笑求道:“大人言重,说来惭愧,犬儿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向来是不受教的,赖某也是头痛得很,也盼得有人能让他知道厉害,可父子连心,真要看他受苦了,赖某也属实不忍……就请大人高抬贵手,稍加薄惩后,放了犬儿。今后,赖某定当严加管束,绝不再给大人增添麻烦……” 说着,从袖中取出装有银票的信封递与王均。 王均抬眼看了一眼信封后,示意一旁的计筹接收。 跟着,王均吩咐计筹道:“既然赖老爷这么父子情深,我们也自当是要成全的,那你就去请赖四公子出来吧……” 转而,他向赖澄山言明道:“本官可以对令郎既往不咎,但是,傅天华罪在难逃,你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了的!” 赖澄山护子心切,遂道:“保得一个是一个,已经是大人宽厚,赖某怎敢有过多奢望……” 第42章 逞意气赖凤罡拂父颜面 这时,牢房里,赖凤罡正在劝解坐立不安的傅天华:“诶,天华,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走来走去的了呀……走得我头好晕……不就是为了那个什么迎宾税嘛……这本就是不义之财,就算是你冒名收了又怎么样?量他王均也不敢依法处置你,他不怕自揭其短吗?” 傅天华摇头道:“我担心我娘,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我被关在这儿,娘一定六神无主……” 赖凤罡遂又劝:“事情闹这么大,我爹娘一定也知道了……放心,就算我娘不出面,翠姨也会照顾素蕊婶子的……我爹嘛……肯定会很生气……不过,娘一定不会让他不管我的。我爹会来救我们的,到时候,顶多被他责罚罢了,没事的……” 但听牢房外传来计筹的笑语:“哈,赖四公子胆识不错嘛!身陷囹圄,还能如此气定神闲,难为令尊在外忧心如焚啊!” 赖凤罡闻言,欣喜:“我爹来了!我爹来救我们了!” 转而,他得意地对傅天华道:“我就说我爹会来救我们的嘛!” 只听计筹冷声道:“四公子说对了一半,令尊是来求大人高抬贵手的。不过不是保你们,是只保你……傅天华冒充衙门中人讹诈钱财,既有人证,又有物证。罪行滔然,绝难姑息……” 赖凤罡恼火打断道:“明明是你们知法犯法在先,竟想倒打一耙!还有,我爹是不会不管天华的,一定是你们恶意刁难我爹!” 转而,他提醒傅天华:“天华,你不要信他们胡说!你我情同手足,爹是知道的,他不会只保我不保你的……” 计筹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行了,赖四公子!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下。你爹还等着呢,跟我走吧!” 却听赖凤罡一口绝拒道:“不!天华不走,我也不走!你去告诉王均,要么把我们两个都放了,要么就等事情闹大了让知府大人来秉公处理!” 傅天华心知王均会冲着与师父的恩怨针对自己,遂劝道:“算了,凤罡,你爹说得对,能保一个,是一个。你快走吧……你看你,又有伤,牢里阴寒,你会受不了的……” 赖凤罡却就地盘腿而坐,耍赖似的坚持道:“我们是兄弟嘛!我怎么能为了自己脱困,而罔顾道义呢!” 计筹哂笑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不肯走的,那我只好如实回复大人和令尊了。”说着,拂袖而去。 ????????????? 计筹返回小花园后,将赖凤罡所言转述给了王均和赖澄山。 赖澄山不禁暗恼:“不孝子!都什么时候了!还任性妄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听王均似笑非笑地道:“诶,赖老爷,你听到了啊!这可是令郎自己愿意的,本官可没说不放人……” 转而,他做感叹状:“只道赖老爷方才所言过谦,原来令郎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不过也是,谁还没有个年轻气盛,恣意妄为的时候……只是难为了赖老爷……本官要是有像赖老爷这样的爹,唉,真是夫复何求啊……” 赖澄山预料到,单凭几张银票,和三言两语,王均是不会轻言放人的。再加上儿子的不识好歹,就更得费些周折了。不过,从王均的态度来看,针对傅天华居多,儿子是受连累,皮肉之苦难免,性命应无虑。 他想到此,没好气多过于担心,遂道:“犬儿着实是不懂事,犯了错,还敢大胆妄言,是该受些教训了。赖某相信大人定能秉公处理,不会有失偏颇。” 王均撇撇嘴道:“当然当然,赖老爷大可放心,本官自有分寸……”说着,做了个疲倦的动作。 一旁的计筹立时会意,遂提醒赖澄山:“赖老爷,我家大人刚刚回府,很是疲累。待大人休息好后,有了精神,自会劝教令郎,请赖老爷回去静候吧!” 赖澄山没奈何,只得和方荣告辞离开。 不想,二人刚走出衙门口,就见翠芬母女陪着素蕊和赖夫人等在了外面。 赖澄山见状,皱眉问:“你们来做什么啊?” 素蕊和赖夫人都焦灼不已,几乎是异口同声反问:“天华\/凤罡怎么样了?人呢?” 赖澄山没好气地回道:“都在牢里!一个出不来,一个不肯出来!” 素蕊闻言,急问:“是谁出不来?是天华吗?” 赖夫人也跟着追问:“老爷,你倒是说清楚啊!凤罡到底怎么了嘛?” 赖澄山略显烦躁地道:“天华冒衙门之名骗钱,人证物证俱全,怕是难逃罪责……凤罡,凤罡是因为之前老跟衙门的人捣乱,这次又帮着天华拒捕,被逮个正着,估计要受点皮肉之苦了……” 他说着,待要责备妻子几句,只见情绪激动的素蕊要冲进衙门,却被守门衙差推倒在地。 方青梅赶紧去扶素蕊,并斥责守门的衙差:“你们这么凶做什么?就算天华犯了错,关他娘什么事?你们凭什么对一个百姓逞凶?” 方荣怕女儿惹事,连忙阻止她:“青梅!你就不要添乱了!快跟你娘,带你素蕊婶子走。” 却听素蕊哭喊:“不,我不走!我要救我儿子!天华,天华不能有事的,我不能让天华有事……” 跟着,她不顾一切,跪倒在衙门口哀求起来:“大人!求求您,放过我儿子吧!他有什么错,我这个当娘的来替他受就是了!大人!大人求求您,开开恩吧……” 赖夫人也很担心儿子,遂催着丈夫道:“老爷,你快想想办法救儿子出来,牢里又脏又冷,凤罡怎么受得了……” 赖澄山抚额道:“钱也送了,好话也说了。本来王大人是会放人,可凤罡这小子却犯浑,就是不肯出来,说什么跟天华是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妄言威胁王大人,要放两个一起放,不然就等事情闹大让知府知道……你说,这下人家还肯放人吗?” 赖夫人听后,又急又气:“凤罡怎么这么糊涂啊!天华不学好,他怎么也跟着胡闹呢!” 说话间,素蕊转头来求赖澄山:“赖老爷,我知道,这次是天华连累了凤罡少爷。我对不住你们,本不该再有所求的……可是,我不能看着天华出事。赖老爷,您想想办法吧……您救救天华,我们母子俩会感恩一辈子的……” 赖澄山为难地道:“不是我不想救,是天华他……唉……” 转而,他劝素蕊:“傅大嫂,事到如今,你再急也没用。这样,我虽不能保他全身而退,但我会尽量打点,让他少受些罪,或可轻判……” 只见素蕊绝望地瘫倒在地,捶胸自责:“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好好教天华,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他出来!不,是我不该生下他,让他跟着我受苦……” 赖夫人见状,也很难过,遂示意翠芬和方青梅带素蕊回去。 二人好不容易才劝得素蕊站起身,她却拒去赖家:“我们母子俩,都是不祥人,已经给赖老爷一家,徒增了诸多麻烦。如今,天华又惹出这般大祸。我是没脸再求你们帮忙……”说着,凄凄惶惶地转身就走。 方青梅和翠芬见状,很不放心,忙赶上去劝慰,并搀扶她回去。 随后,赖澄山夫妇和方荣也无可奈何地走了。 第43章 嘴硬不极刑具硬 再说衙门里,王均正准备沐浴后休息,却闻衙差来通报,赖凤罡在牢房里大吵大闹,令王均大为恼怒,遂决定要给以惩治。 当王均气势汹汹去到牢房时,赖凤罡正在大放厥词。 王均遂出言威喝:“赖凤罡!本官是念在令尊的一片护子之情,才对你网开一面的。你却不识好歹,不但不走,还敢咆哮乱吼!你真当本官办不了你!” 赖凤罡当即反唇相讥:“呵!网开一面?说得好听!要不是我爹给你钱,你会网开一面?大宋朝廷就是因为有像你这般的贪官污吏,才会国运渐弱,被外虏所欺!” 王均勃然大怒,一声喝令:“来啊!掌嘴!” 两名狱卒领命后,打开牢门,卷起袖子准备掌掴赖凤罡。 赖凤罡一边躲闪,一边嚷着:“滥用私刑!你们不怕罪加一等吗!” 傅天华见赖凤罡与狱卒拉扯不下,怕他有失,遂上前相护,怎奈手脚被镣铐所束,施展不开。 只听王均凶狠下令:“赖凤罡、傅天华,知罪不认,冥顽不灵,负隅顽抗,企图逃狱,给我拖出去大刑伺候!” 就在众狱卒七手八脚将傅天华和赖凤罡拖拽出牢房之际,计筹已命人在大牢的天井里为王均备好了藤椅和茶点。 待计筹殷勤地将王均引到天井落座用茶后,傅天华和赖凤罡被带了过来。 二人在狱卒们的推搡下,被迫跪倒在天井的台阶下。 随后,只见几个小役陆续拿来了诸多刑具,逐一摆放在傅天华和赖凤罡的面前。 王均喝了口茶,扫视了一眼那些刑具后,冷笑着问傅天华和赖凤罡:“来,选一下,想先试哪样?” 二人瞟了一眼刑具,微咽了下口水后,怒视着王均不语。 王均冷哼一声道:“行,不想选,也没关系,反正都是要试的……那,你们俩,谁先来?还是一起?你们俩不是兄弟吗?做兄弟的,当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二人依旧瞪视着王均,咬着牙不作声。 但听计筹讥道:“诶,怎么都不说话了?赖凤罡,你不是挺能说的吗?这会儿怎么成哑巴了?是怕了吗?那就快向大人求饶啊!” 只见赖凤罡指着天忿忿然道:“怕?该怕的是你们!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若是不怕被天打雷劈,就尽管为恶!想让我们求饶,休想!” 王均拍桌怒笑道:“好!赖凤罡!你还嘴硬是不是?那就看看你的身子骨是不是也够硬!来啊!先将赖凤罡杖责二十!” 话音方落,只见两名狱卒已上前架住了赖凤罡。 赖凤罡试图反抗,但被撂翻在地,分别摁住了手脚。 傅天华有心想护,却被另两名狱卒给制压着动不了。 赖凤罡看有狱卒拿来了杖子,开始乱了方寸,拼命大嚷:“我是秀才,有功名在……啊……” 没等他喊完,板子已经噼里啪啦的打在了他的屁股上,立时痛得他嗷嗷直叫。 二十杖打完,只见赖凤罡的屁股已被打开了花,并渗出了血。 但这伤势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肉受损。 毕竟,王均是拿了赖澄山的钱,就算再怎么看赖凤罡不顺眼,也不好做得太过。 何况赖凤罡也没真正触犯到刑律,又是有功名在身的。 再则,王均本来就志不在惩治赖凤罡。他的目标是找廉九龄算账之前,先拿傅天华开刀。 所以,计筹早在施刑前,就已得王均授意,暗示过了狱卒,让他们下手掌握些分寸。 王均看着赖凤罡趴在地上呼痛的狼狈样子,鄙夷道:“啧啧啧……病秧子就是病秧子……唉!你说你,不好好在家抱着药罐子过活,非要逞能惹麻烦,自讨苦吃!真是犯贱!” 转而,他阴恻恻地看向傅天华,道了句:“下一个,该轮到你了!”说着,向计筹示了个意。 第44章 公报私仇恶吏施毒招 只听计筹遂冲着门外喊了声:“把人证带进来!” 只见一名衙差带进来一人,正是那位被傅天华设计了的胖妇人。 胖妇人一见傅天华,气就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扇了他两耳光。跟着,是破口大骂:“你个挨千刀的!我是挖了你家祖坟了啊!你要这么害我!看你好模好样的!却是这么阴毒!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贱胚子!” 傅天华本来还有些心虚,但听到那句:有娘生没爹教,立时怒火中烧,当即回击:“是!我是有娘生没爹教!那又怎样?说我阴毒!你不更阴毒!你小心无子送终!不得好死!你个老不死的!” 胖妇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傅天华直抽抽。 但听傅天华咄咄逼人地补上句:“想指证我是不是?你怎么不承认你自己蠢呢?噢,我让你做你就做!我让你去跳河,你怎么不照做呢?” 胖妇人差点没被当场气晕过去,只见她脸涨得通红,捂着胸口气促难平。 但听王均冷讽:“傅天华,你很有些小聪明,还很牙尖嘴利。只是,运气不太好……”说着,示意衙差将那胖妇人带了出去。 只见计筹将那些傅天华冒自己私印的布条扔到他脸上,恶狠狠地道:“何止是有小聪明和牙尖嘴利,手还挺巧!居然能以假乱真!” 继而,他拿出事先写好的供词进行威胁:“小子!你跟赖四公子可不能比!人家是既有功名在身,又有个好爹拿钱护着。莫说,只是平日里跟官府捣个乱而已,就算真犯了点什么事,也能化险为夷的。你呢!呵,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虽有说,宁可有个讨饭的娘,也不要有个做官的爹!可你现在,还真就缺个做官的爹啊!呐,如今,人证物证具全。你没得可辩,已如砧板上的肉。想少受些罪的话,就乖乖的画押认罪。若再逞强,惹得大人动了真火,再想讨饶可就来不及喽!” 只听赖凤罡忍着痛提醒傅天华:“天华……你别怕……别信他们说的……爹既能保我,也会保你……你,你别中了他们的离间计……别放弃……” 转而,他哂笑一声,对王均道:“你不就是为了钱嘛……大不了,天华骗了你多少,我让爹想办法替他还你……” 王均闻言,击掌大笑:“好!好一个有情有义的赖四公子啊!” 随即,他阴狠地道:“本来,本官也不想过多为难你赖四公子。既然,你这么讲义气,本官就唯有成全你了……这样,傅天华欠本官的钱,就算在你赖家的账上。但,本官依旧要治他的罪!不然,本官何以立威啊!” 赖凤罡气得大骂:“王均!你个贪得无厌的狗官!酷吏!” 王均不予理会,威喝傅天华道:“小子,你也别太担心,就凭你这点能耐,还犯不着劳动本官收你这条贱命……无非就是你认罪画押后,杖责几十板子,然后披枷戴锁,游街示众数日,以儆效尤……虽说是有些羞辱,但总好过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亦或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吧……” 傅天华一听王均拿母亲相胁,立时急火攻心:“王均!我傅天华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伤害我娘!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王均讥道:“你做了鬼,那你娘怎么办?一个又病又困苦的老妇人,无依无靠,流落街头……唉,想想就让人心酸啊!” 傅天华被说得,眼前恍然闪过自己身死的画面,以及母亲的凄凉晚景,不禁一阵心寒,跌坐在地。 计筹见傅天华面露凄惶,遂将供词和笔往他面前一扔,催促道:“不想死,就快画押吧!” 傅天华看着供词,心中寻思:“也不知道师父回来了没有……只要师父回来了,娘就有了保护……好,我权且认了这罪,只要与你们周旋到师父来接应,到时候,你们又能奈我何!” 他想到此,便伸手缓缓拿起笔,在供词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计筹将供词拿去给王均过了一下目后,收了起来。 第45章 锁骨钉加身命悬一线 随后,只见王均一脸冷厉地道:“好,这条冒认官差的罪名,本官就当是你认罪诚恳,可以给予轻判……行了,来说说你另一条罪名吧……” 傅天华闻言,瞬间惊怒:“王均!你什么意思?我除了冒收迎宾税,我没做过别的!你不要妄加罪名冤枉我!” 王均突然怒起,将手中茶杯往傅天华面前重重扔去。 茶杯摔落地后,其中一块碎片径直弹向傅天华。 他下意识地侧头躲开,但碎片已从他右边脸颊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但听王均恨声道:“傅天华!你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你那个师父廉九龄是什么人!当年,我爹就是在看他的戏时暴亡的!我曾一度认为,我爹的死,是因为大喜大食,引发旧疾所致。原来,竟是廉九龄设计……” 傅天华忿忿不平地打断斥诉:“是你爹迫害了我师父的家人!我师父只让你爹一人赔命,已经够宽……” 还未等他说完,王均已冲过来,给了他一耳光,并一脚踢在他肚子上。 正当傅天华捂着肚子后退之际,王均随手抓过一名衙差手中的铁尺,就要向他抽去。谁知道,却被赖凤罡抱住了腿。 就在王均要甩开赖凤罡的当口,傅天华发起狠冲了过来。 计筹见状,赶紧喊众狱卒制止傅天华,双方扭打了起来。 赖凤罡在被王均狠狠踢开的同时,左侧的脸上挨了一铁尺,痛得他呲牙咧嘴,蜷缩在地。 傅天华则是因为双拳难敌四手,又受到镣铐所限,几乎是处于挨打之势。 突然间,只听他发出一声呐喊。跟着,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运劲震断了镣铐。 众人对此都是始料不及,不禁呆立当场。 但见傅天华双目赤红,像头发狂的猛兽,径直扑向了王均。 可就在傅天华要撂倒王均之际,后颈被一暗器击中,立时不得动弹。 随即,只见一名道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竟然是赖澄山的对头赵真人。 王均遂向赵真人致谢:“幸得真人及时出手制住这厮,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多谢多谢……” 赵真人稽首一笑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承蒙大人看得起小道的微末之技,馈以重金,小道自是要处处尽心尽责……” 说话间,但听傅天华发出痛苦的叫喊:“臭道士!你使的什么鬼暗器?快弄出来!啊!” 赵真人怪笑着,将傅天华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叹道:“如此奇格的阴命人,还真是难得一见。只可惜,桀骜难驯,易伤导主……” 计筹心有余悸地插嘴道:“是啊!这小子刚才就跟疯了一样!不,是像要吃人一样!” 王均冷哼一声道:“再狂再凶,还不是栽在真人的手上!” 说着,一手揪住傅天华的衣领,一手拍打着他的脸,恶言相激:“真不知道你爹娘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有你这么个阴命人的儿子!害人害己!最可恨的是,你个混账东西还敢和廉九龄一起,跟我作对!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我要你们一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傅天华已是目眦欲裂,但苦于动弹不得,唯有怒吼:“王均!狗贼!不许你伤害我娘!你要杀要剐,冲我来!” 王均狞笑道:“冲你来!今天不就是冲着你来的嘛!在我对付廉九龄之前,就先拿你开刀!你说,我要是把你弄得不成人形,然后游街示众,你娘见了,会不会心疼死?你那个师父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你啊?” 傅天华闻言,愤怒到了极点,奋力运着劲,试图冲破钳制。 计筹见状,忙提醒王均:“大人,小心他又要发疯啊!” 但听得王均一声大喝:“给我拿锁骨钉来!” 一名小役应声后,赶紧跑去了刑具库。 不一会,就见他麻溜地跑了回来,将一个盒子递给王均。 王均接过盒子后打开,从中取出两枚约二指长的铁钉。 他拿着两枚铁钉,在傅天华眼前晃了几晃后,阴鸷地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叫锁骨钉!是专门为那些武功好,又凶悍的江洋大盗准备的,普通囚犯可没资格用。不过,你有幸,可以享受……” 傅天华看着那锁骨钉,不但锋利,还布有细刺,且透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他不清楚这锁骨钉的用途,但看着王均狰狞的表情,不禁心生惧意:“你,你想做什么?你要不就爽爽快快的给我一刀!要不……” 王均冷漠打断道:“杀了你?那谁帮我把廉九龄引出来啊!再则,你跟赖四公子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官,不能罔顾王法的嘛!” 但听赖凤罡嚷道:“王法?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均大笑几声道:“有权有势,就是王法!” 转而,他以锁骨钉敲着傅天华的额头道:“小子!你要怪,就怪你跟错了师父!要恨,就恨你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罪了我王均!” 话音未落间,只见他手起钉落,分别将两枚锁骨钉,狠狠扎进了傅天华的左右琵琶骨。 随着一阵锥心刺骨的巨痛,傅天华发出连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接着,他痛苦的倒在地上,开始全身抽搐,冷汗如雨。 赖凤罡见状,惊急大骂:“王均!你不是人!” 随即,他连滚带爬的想去替傅天华拔出钉子。 但听王均冷然提醒道:“诶,这锁骨钉扎进去容易,取出来可就难了!没有功力的人去拔,只会让他伤上加伤,流血不止而死……不拔的话,还可以勉强行动,不过超过七天不拔,就会致瘫成废人!” 只见傅天华双目充血,紧咬牙关低吼:“王均!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王均不予理会,抬手示意狱卒将赖凤罡和傅天华押回牢房后,与赵真人谈笑风生而去。 第46章 妄劫临头安危难测料 陈文瀚见傅天华和赖凤罡被押回牢来,遂上前去探问情况。 当他见到二人脸上的伤时,不禁皱眉大呼:“难怪我一直没看出个端倪来,原来应在这里了呀!劫数!大大的劫数啊!” 赖凤罡忍着杖伤,边搀扶傅天华坐下来休息,边忿忿然地道:“当然是劫数啊!简直就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我挨了顿板子还是轻的,天华就惨了!被那什么锁骨钉给扎了琵琶骨啊!” 陈文瀚闻言,惊讶地道:“什么!锁骨钉!这么严重啊!” 转而,他质疑自问:“不对啊……左颊为父,右颊为母……这生死大劫明明是……” 傅天华正自痛楚难当,一听陈文瀚此言,当即追问:“什么叫左颊为父,右颊为母?什么生死大劫?吊桶陈,你说清楚点……啊……” 陈文瀚遂指了指二人脸上的伤,说明道:“左颊为父,右颊为母……凤罡,你左边脸上的伤,青紫中呈现黑气,主令尊有劫……而天华你,你左颊暗灰,是为父子缘浅,兴许令尊早就……你右脸上的血痕,凝结后泛青白,可能主令堂……” 但听赖凤罡打断道:“吊桶陈!你别胡说八道!我爹身体好好的,我娘也没病没灾的……天华是没爹,但他娘虽然多病,可……” 还没等他说完,只听傅天华冲着他沉声一吼:“就你有爹!是!我是没爹!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不想,说话用力,牵扯到了伤口,痛得他无力的瘫靠在墙边。 赖凤罡赶紧解释:“天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那个,你别往心里去……”说着,想过去看傅天华。 却听傅天华歇斯底里地大喊:“别过来!走开!别管我!走开啊!” 跟着,他咬牙忍着痛,将身体缩进了墙角的阴影中。 赖凤罡还想过去劝,但被陈文瀚给拽到了一边。 ????????????? 另一边,镇东小院里,翠芬正跟女儿在商量着如何安顿素蕊。 这时,处于昏睡状态的素蕊被噩梦惊醒。 翠芬母女听到惊呼声后,赶紧进屋里探看素蕊。 只见素蕊,一脸冷汗交织着泪水,拽着翠芬哭诉:“天华……我刚才梦到天华了……他,浑身都是血……天华,天华一定是出了事!我的天华一定是出了事……我要去见天华……”说着,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翠芬急忙拉住她安慰:“妹子,你别急……天华虽然犯了事,可也不大,即便是遭些罪,顶多就是挨些板子……再说,你只是做梦,是你想太多了……” 素蕊摇头道:“不,母子连心。刚才虽然是做梦,但好真实。天华的样子很痛苦……不行,我得去看他……” 方青梅拦住直言道:“婶子,你去了也是白去!衙门的人,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素蕊哭道:“不让我进,我就跪在衙门口,求到他们让我进去!” 翠芬再度苦劝:“妹子!你这样做,不是更让天华难过嘛……” 她说着,数落起傅天华:“这孩子也真是的,好惹不惹的,偏要去惹衙门的人!” 但听方青梅没好气地道:“凤罡不也是喜欢惹事,还大多都是天华帮忙解的围的呢!” 转而,她想起了廉九龄,遂询问素蕊:“诶,对了,婶子,怎么不见廉师父啊?” 素蕊抹着眼泪道:“噢,廉师父前阵子外出了……” 方青梅跺脚道:“唉呀!真是的!廉师父要是在就好了,他身手好,一定能救天华的。” 翠芬闻言,眼眉一动,想到了暂时安抚住素蕊的办法,遂道:“就是啊!廉师父跟天华是多年的师徒,他一定会救天华的。我说妹子啊,你就安心等廉师父回来,待他救出天华后,你们干脆一起离开这儿,去别处过活。天华只是骗了些衙门的不义之财,又没杀人放火,走就走了,难不成,还会下海捕公这通缉他不成……好了好了,这天也这么晚了。妹子,你这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我让青梅去做点饭菜,咱们一起吃了,好休息……”说着,示意女儿去厨房,自己则陪着素蕊闲聊安抚。 ????????????? 与此同时,赖家那边,赖夫人也是心念着儿,辗转难眠。 而赖澄山也一直感到莫名的心烦意乱,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 就在他抬头看向窗外时,惊见天象有些异常。 他忍不住掐指卜算,结果卜出一个凶卦。 这时候,赖夫人过来找丈夫,见他一脸惊愕地跌坐在椅子上,赶紧上前探问:“老爷,你怎么了?” 赖澄山缓了个神后,叹道:“夫人,我们一直不愿面对的事,终究还是避不过了……” 赖夫人闻言大惊:“老爷,当初不是说有他,暂时是……” 赖澄山摇头道:“那是治标不治本的无奈之举,本来是想借此争取时间,找出一个吉穴,利用其吉气,拼上我的毕生功力,来替凤罡转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凤罡无端惹得官非,成了变数。若在三天之内,不做法解决,怕是要……” 赖夫人大急,哭道:“凤罡不能出事的!老爷,我们都做到这份上了,你不能前功尽弃啊!” 赖澄山闭目沉吟了片刻后,语气沉重地道:“既然得不到吉穴相助,那就只有反其道而行之……虽然,借凶穴的戾气转命,会让凤罡成为孤煞命格,但总好过英年早逝……” 他说着,用力拍了下椅子扶手后,站起身来,走到书柜前,打开柜门,取出尘封已久的寻穴器物。 跟着,他将寻穴器物包好后,走出书房,到树下挖出了儿子和傅天华的生辰八字。 随后,他与赖夫人对视了一眼,继而咬着牙出了家门。 第47章 受困牢笼恨难平 夜半时分,天空中飘浮着一层轻淡的乌云,令得时隐时现的星月透着股神秘光彩。 县衙大牢内,没什么灯火,囚犯和狱卒们都已睡着。 明暗不定的月色,通过监牢狭小的天窗,投射到牢房里。 只见赖凤罡和陈文瀚,一个趴着睡着了,一个则已打坐入定。 傅天华依旧蜷缩墙角的阴影里,独自忍受着锁骨钉的折磨。 透入骨髓的巨痛,令他的身体不停的抽搐,导致他的气息都是颤抖的,时而还能听到他咬磨牙关的咯咯声。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从天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慢慢照到了傅天华的身上。 当他缓缓抬起头后,只见他的脸色苍白,令他右颊上的血痕更为明显了。 额前渗出的汗水,已将他散落的头发浸湿。 衣服上的血迹已干,两枚扎在琵琶骨上的锁骨钉钉头,赫然可见。 他的眼眶红红的,眼中隐显着泪光和恨意。 他的脑海里,则不断闪过王均、赵真人、计筹,以及那个胖妇的嘴脸,一个个的,都是面目可憎,令他作呕。 他的耳畔,则回荡着王均和计筹的诛心恶言:“小子!你跟赖四公子可不能比!人家是既有功名在身,又有个好爹拿钱护着。莫说,只是平日里跟官府捣个乱而已,就算真犯了点什么事,也能化险为夷。你呢!呵,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虽有说,宁可有个讨饭的娘,也不要有个做官的爹!可你现在,还真就缺个做官的爹……已如砧板上的肉……但总好过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亦或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你做了鬼,那你娘怎么办?一个又病又困苦的老妇人,无依无靠,流落街头……真不知道你爹娘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有你这么个阴命人的儿子!害人害己!最可恨的,是你个混账东西,还敢和廉九龄一起,跟我作对!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我要你们一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权有势,就是王法……” 继而,他想起了庞鑫的话:“唉,算了算了,谁让他们是官,我们是民。天华啊,你还年轻。等你经历得多了,你自会明白。或者说,等你成了他们中的一个,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王法……” 转而,他耳边再度响起那胖妇人的咒骂:“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贱胚子!” 他又是忿恨,又是难受,忍不住捂着耳朵哽咽起来。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阵奇怪的响动。 陈文瀚听到后,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细听,却又没了动静。 转而,他站起身,走到蜷缩在墙角的傅天华跟前,从袖子里拿出块饼,递给他道:“天华,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傅天华不愿让人看到自己流眼泪,遂将脸转向墙面,并想抬手去擦脸,却因牵动伤口而发出闷哼。 陈文瀚见状,便从腰间解下酒壶,打开盖子后,塞到傅天华的手上,提示道:“牢里湿气重,这里面是我事先备好的祛湿酒,你喝一些暖暖身子,也好借着酒力,减轻点疼痛。” 傅天华迟疑了片刻后,艰难地拿起酒壶喝了一口。 辛辣的酒乍一入喉,呛得傅天华直咳嗽,连带呼痛呻吟。 但他没有停下来,而是强行灌了自己好几口酒。 但听陈文瀚劝道:“天华,凡事只要还没到最后一刻,都是有变数的……一时的困顿,何愁无舒展之日?百忍成金啊!只要你能咬牙扛过去,只要你还活着,今后,必有还报!” 傅天华闻言,眼眸中迸射出异芒,恨声赌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傅天华若能逃过此劫,定要让欺我、害我之徒,付出双倍的代价!” 第48章 遇劫牢趁乱逃生 就在二人说话间,但见离赖凤罡趴睡处不远的地面忽然隆起。 还没等陈文瀚定睛细看,就见从隆起的地方钻出一个浑身是土的矮个汉子来。 陈文瀚被着实地吓了一跳,傅天华也是一脸错愕。 那矮个汉子没理会二人,只顾一边掸着身上的土,一边到处看,嘴里则念叨着:“诶,怎么不见老大?难道挖错地方了?” 就在他转身间,一脚踩在了赖凤罡的手背上。 赖凤罡呼痛惊醒后,待要骂人,却被眼前的矮个汉子和地面上的洞吓得大叫起来。 叫喊声惊醒了狱卒,接着便有人拿着灯火过来查看。可还没等他们看清楚牢房中的情形,就被矮个汉子掷出的飞镖结果了性命。 随即,矮个汉子从鞋筒中拿出把匕首,砍断门锁出去后,边与狱卒打斗,边逐一断开各牢房的门锁,寻找他口中的老大。 各牢房的囚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弄得很是懵愣。但其中不乏有反应快的和胆大的,赶紧趁乱逃跑。 傅天华眼见牢房大乱,机不可失,急忙提醒陈文瀚和赖凤罡快跑。 赖凤罡却犹豫道:“跑?那不就成了越狱?” 傅天华捂着伤口,没好气地道:“不跑?还等着你爹来加钱保你啊!” 陈文瀚拽过赖凤罡提醒道:“那人一定是山贼,是来救他老大的。这地洞又是挖在我们这里,他杀了狱卒,救了老大,又放走了其他犯人,一走了之!你认为,王均会相信我们跟这没关系吗?就算他放过你我,他会放过天华吗?” 赖凤罡听到此,意识了利害关系,赶紧和陈文瀚一起,扶着傅天华出了牢房。 此时,那矮个汉子已然找到他的老大。 二人正与狱卒边拼杀,边突围。其间,有不少犯人被误杀。 陈文瀚和赖凤罡扶着傅天华,三人在混乱中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才逃出了衙牢。 傅天华心念着母亲,当即就要赶回家,可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从衙门过来增援的衙差。 三人避开后,陈文瀚向傅天华提议道:“不行!你就这么回去,会把衙差也引去你家的,到时候,你要带你娘走,就更麻烦了!这样,我们兵分几路,引着那些衙差跟我们到处跑,把他们转晕转累了以后,你再回去带你娘走。” 赖凤罡遂道:“对,好办法!天华行动不便,我跟他是兄弟,理当一路。吊桶陈,你恐怕是难逃这麻烦了,你还是直接远走高飞吧!”说着,也顾不上屁股疼,背起傅天华就走。 陈文瀚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感叹道:“但愿,他二人真能如兄弟般守望相助……” ????????????? 且说县衙那边,计筹忙不迭地去叫醒了王均。 王均得闻监牢发生暴乱后,暴跳如雷:“岂有此理!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劫囚越狱!那帮狱卒是饭桶啊!” 计筹解释道:“这大半夜的,谁能想到有人挖地道去劫囚啊!对方又是猛虎寨的人,本来就是棘手的主儿!” 但听王均追问:“那傅天华和赖凤罡那俩兔崽子呢?” 计筹没好气地道:“猛虎寨的人挖地道,正好挖到他们俩的牢房。他们俩见牢门被人打开了,还不跑嘛!” 这时,被惊动的赵真人过来探看。 王均当即命令计筹:“让所有身手好的衙差,去全力追捕在逃的猛虎寨主,格杀勿论!” 转而,他对赵真人道:“傅天华中了锁骨钉,赖凤罡又是个病秧子,还挨了顿打,都是跑不远的。但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傅天华跑了!烦请赵真人帮本官去抓他回来,本官定有重谢!” 赵真人点点头后,跟随王均出了县衙。 第49章 疲于奔命险相生 再说赖凤罡,背着傅天华绕了两条街后,就上气不接下气走不动了。 傅天华见他辛苦,遂道:“凤罡,你不用管我了,你回家吧……有你爹在,王均奈何不了你的……” 要凤罡却摇头道:“不行……这怎么可以……我们是兄弟嘛……我可不干那背信弃义的事!你,你放心,你一直这么护我,我也会护着你的……” 说话间,只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赖凤罡遂咬着牙,继续背着傅天华往前跑,跑着跑着,竟跑到了郊外。 赖凤罡实在是坚持不住了,遂放下傅天华来休息。 就在他擦汗之际,瞥见不远处的雾霾中隐隐显出一片树林。 他遂向傅天华建议:“天华,咱们这么跑,也不是办法……我看着那片雾霾后面应该有可躲避的地方……这样,我先背你进去藏好,然后我去接你娘来跟你汇合……” 傅天华担心道:“那万一……” 赖凤罡打断道:“王均的目标是你,他现在一定只想着抓你,应该还没想到你娘,你又行动不便……所以,我去比你去方便。你放心,我一定会安全的将你娘带来的……” 说着,再度背起傅天华,向那片雾霾走去。 待赖凤罡背着傅天华,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穿过雾霾,进入树林后,走不多远,前方出现了个乱葬岗。 赖凤罡将傅天华安置在一棵大树下后,便急匆匆往回走。不料,竟然迷了路,径自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 ? ? ? ? ? ? ? ? ? ? ? ? ? 此时,天已渐亮,树林虽还笼罩在雾霾里,但已可看清地形。 坐在树下休息的傅天华,则是越等越着急。 最终,他实在坐不住了,遂将陈文瀚酒壶中剩余的酒喝了,想借酒力来支撑自己。 谁知,他才走了没多远,就撞上了王均和赵真人。 只见赵真人拿着根头发,得意洋洋地道:“大人,你看,贫道这追魂术可灵验?” 王均大笑道:“灵验得很,真人有如此神通,怕是那赖澄山也望尘莫及!” 赵真人气恼地道:“哼!赖澄山不过是仗着他是玄门正宗而已,论真本事,他未必是贫道的对手!” 说话间,王均已一脚踢倒傅天华,并故意去踩他琵琶骨上的锁骨钉。 傅天华的惨叫声划破了树林中的寂静,也震动到了沉睡在墓穴里的火蝠真元和昊辰的身外身。 同时,赵真人所带的通运罗盘也随之发出异动。 赵真人见状,惊喜地连声念叨:“通运罗盘一动,附近必有奇穴……必有奇穴啊……”说着,就拿着罗盘到处探看起来。 只见王均,一脚踩在傅天华的胸口上,一手以铁尺拍打他的脸,狞笑着嘲讽:“别人来劫囚,把你给连带放跑了。本官以为,你小子是走了狗屎运!哈,原来,你还是霉运当头!你怎么不拼命跑,跑远点啊!” 他说着,将铁尺移到锁骨钉上,故作恍然道:“噢……本官差点忘了,你身上有这东西,想跑快也不行啊……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痛极又怒极了的傅天华,一把抓住铁尺,目眦欲裂地冲王均大吼:“狗贼!我再说一遍!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王均狂笑数声道:“后悔?后悔的怕是你吧!你想死,不用急,等抓到了廉九龄,本官自会送你们师徒上路的!到时候,恐怕你娘也会追随而去。诶,这样一来,你们母子、师徒就团圆了,你是不是该谢谢本官啊!” 但听傅天华一声咆哮,跟着,拼力用双脚蹬开了王均。继而,跃起身扑倒王均,横握铁尺抵住了他的脖子。 王均措手不及下,唯有边挣扎,边向赵真人呼救。 赵真人闻声赶过来后,随手甩出铜钱线勒住了傅天华的脖子。 王均趁势反击,抓过铜钱线,在傅天华的脖子上连绕几圈后,欲置他于死地。 第50章 血释火蝠劫生劫 危急关头,在山间相遇的赖氏父子赶了过来。 赵真人见到赖澄山后,担心他会与自己争抢奇穴,当即就拔剑相向。 赖澄山则是一恨赵真人夺走了通运罗盘,二怕他会阻碍自己借奇穴为子换命,遂也放手一搏。 双方一经交手,便打得不可开交。 赖凤罡还不曾见父亲动过武,不禁看傻了眼。 这时,傅天华已经被王均勒得直翻白眼。打斗中的赖澄山看到后,急忙喊儿子去帮忙:“凤罡!快去救天华!” 赖凤罡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撕扯殴打王均,极力迫使他放开傅天华。 王均为甩开赖凤罡的阻碍,放松了手上的劲力。 傅天华得以有喘息的机会,从而挣脱了王均,但已被勒得够呛。 王均已对傅天华起了杀心,要再度向他痛下杀手,却被赖凤罡死死抱住,王均遂转而暴打赖凤罡。 赖澄山见儿子被人摁在地上打,很是着急,但被赵真人缠斗着不得分身。 傅天华有心相护,但因还未缓过气来使不出力。 这时,只听王均发出一声惨叫,接着,就看他一脸是血,捂着只眼睛连连后退。 再看赖凤罡,手上拿着根带血的树枝,愣坐在地。 而受了伤的王均,先是呼痛嚎叫,随即像发了疯似的,扑向赖凤罡。 赖凤罡回过神来后,赶紧站起来就跑,却被王均抓住腰举起后扔了出去。 赖凤罡被扔飞出去后,无巧不巧,正好重重的摔在了藏有火蝠真元和昊辰身外身的那座奇穴上。 赖凤罡当即摔出内伤,口吐鲜血,昏死过去。傅天华见状,急忙踉跄着过去探看。 但见二人的血,相继悄无声息地滴在地上,很快就渗进了墓穴里。 昊辰的封印被人血沾染后,当即失去了法咒。 同时,火蝠的真元得到人血的浇灌后恢复了部分妖力。 正当赖澄山和赵真人要各自去查看赖凤罡和王均的伤势之际,只见一股由黑气包裹着的火焰,破墓而出。紧跟其后的,是一道耀眼的紫光。 随着紫光与黑气在空中盘旋碰撞,刹那间,天昏地暗,狂风骤起,飞沙走石。 赖澄山与赵真人自出道以来,寻穴定墓不计其数,见过的奇穴也不少,但对于墓中飞出的黑气紫光互斗的异象,还是震惊莫名。 这时,只见赖凤鸣寻了过来。赖澄山大为意外,遂上前询问:“凤鸣?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 赖凤鸣只回了句:“担心您……”随即去看赖凤罡,却见他已气息奄奄。 赵真人则因难辨黑气紫光的吉凶,恐防受害,急忙带着王均离开了。 赖澄山替儿子搭脉后,发现他竟已陷入垂死状。 赖澄山震惊之余,看到了儿子和傅天华的血渗入墓中留下的痕迹,脸上的神情变得难以言表。 就这当口,只见黑气虚晃一枪,摆脱紫光后遁逃,紫光随即紧追而去。继而,天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赖澄山遂准备带儿子走,傅天华待要跟着,却听赖凤鸣道了句:“快回去,带你娘走。” 赖澄山遂也出言催促:“是啊天华,王均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快回去,带上你娘,远走高飞吧!” 傅天华看着人事不省的赖凤罡,担心地道:“可是凤罡他这个样子,我怎么能管自己走呢……他伤了王均的一只眼睛,王均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要不,我们一块走吧……” 赖澄山背起儿子道:“你只管带你娘走,我自有办法……” 但听赖凤鸣又提醒傅天华:“走,越快越好!” 傅天华心念着母亲安危,遂也未再多言,微一礼作别后,踉踉跄跄而去。 只见赖凤鸣,搀扶背着弟弟的父亲走了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傅天华艰难前行的背影,眉宇间掠过一抹担忧。 第51章 力脱桎梏变中变 镇东小院里,方青梅勉强劝得素蕊服药后,准备出来洗衣服,正好看到浑身是伤的傅天华,步履蹒跚的走进来。 她很是吃惊,上前就问:“天华!你怎么伤成……” 傅天华赶紧制止:“小声点!别让我娘听见……” 方青梅随口道:“婶子喝了药,在休息呢……” 转而,她瞥见了傅天华琵琶骨上的钉子,吓得大叫起:“天华!你身上怎么会有钉子啊!” 但听屋里传来素蕊急迫的询问:“青梅,你是在叫天华吗?天华回来了?” 傅天华担心母亲看到自己的伤会难过,赶紧躲进了柴房里。 这时,素蕊走了出来。 方青梅赶紧上前解释:“婶子,您听错了……我正准备洗衣服,看到天华的衣服弄那么脏,我数落他呢……” 素蕊叹了口气道:“天华小时候很要干净的,可现在,为了照顾我,为了赚钱给我买药,才没空打理自己……唉,都是我不好……害得他如今……”说着又抹起眼泪。 方青梅忙劝:“啊呀,婶子,您又来了。是,天华是犯了错。可也不是什么杀头大罪喽……放心吧!赖老爷也算是看着天华长大的,跟凤罡又是好兄弟,他们不会不管天华……您刚喝了药,快去躺一会儿……您要是不听我的,回头我娘来了,可又要揪我耳朵了……” 素蕊莫奈何地道:“就数你的嘴最能说了……” 转而,她皱起眉头看向大门,口中念叨:“廉师父怎么还不回来……” 方青梅遂再度劝:“廉师父回来了,我一定叫您,您快去睡会儿吧……” 素蕊经不住方青梅的再三劝慰,只好回屋里休息去。可她哪能安心好睡,只是靠在床沿干着急抹眼泪。 躲在柴房里的傅天华,听着母亲的哀叹声,鼻子直发酸。 这时,方青梅拿来了衣服、水,和一些伤药给傅天华。 正当傅天华艰难的给自己清理伤口时,廉九龄回来了。 眼疾手快的方青梅,及时叫住了要进屋见素蕊的廉九龄,并将他带去柴房看傅天华。 廉九龄惊见傅天华一身伤,还中了锁骨钉,愕然问:“天华,你,怎么弄成这样?” 傅天华遂将事情的经过,向廉九龄说了一遍。 廉九龄听后又急又气:“天华,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为师对你说的话,你都没记在心里吗?” 傅天华忍着痛,跪下认错:“师父,是徒儿一时冲动,没好好掂量,就鲁莽行事……” 只听方青梅在旁提醒道:“廉师父,现在不是教训徒弟的时候,那个王均一定会来找天华的晦气。你们不如尽快离开这儿啊!” 傅天华也是急得不行:“是啊师父,您快想想办法,说服娘走……我这个样子,我怕她见了我会……” 廉九龄沉重地道:“走,一定是要走的。你娘那边,我自会去劝。但当务之急,是将锁骨钉取出来。这东西在你身上多待一天,便对你多一分伤害。来,天华,你且静心打坐,什么都不要想。取钉的过程会很难受,你要忍着点!” 傅天华惨然一笑道:“再痛的都受过了,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转而,他叮嘱方青梅:“帮我陪着我娘,别让她过来。”说着,席地打坐,开始调息。 ????????????? 再说赖家那边,赖夫人看着伤得不省人事的儿子,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于是忙不迭地让人请来大夫诊看。 可是,前后请了两位大夫给赖凤罡诊治,都说回天乏术。 赖夫人几近崩溃,却见赖澄山无悲无喜的坐在一旁,遂上前哭责:“儿子都命在旦夕了!你怎么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啊!那是我们的儿子啊!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做到的吗?可你做到了吗?你看看,儿子是活蹦乱跳的出去的,怎么成这个样子回来了?你说!你给我说清楚!你说啊!”说着,一把扯住了赖澄山的衣领。 方荣夫妇赶紧上去拉劝,好容易才将赖夫人拉到一边坐下。 赖凤鸣见母亲气急攻心,遂走去轻拍母亲手背,劝了句:“娘,别哭,小心身体。” 赖夫人见三子开始会关心人了,于焦灼中略显出些许安慰。 赖澄山待妻子的情绪好了些后,示意她随自己去书房。 夫妇俩来到书房后,赖澄山关上房门,才将开了口:“夫人,换命之术,本就是取巧伎俩。若不是为了凤罡,我也不屑为之……须知,有得必有失……” 赖夫人哽咽道:“这些话,你已经说过无数遍。我也知道,此举会有反噬之险。但我也向天乞求过,若有报应,就落到我身上……可是为什么……” 赖澄山抬手打断道:“换命,靠的是一半人为,一半天意。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全。能及时找到奇穴,也是天意始然……只是,那奇穴突生异象,也不知道,对凤罡渡生死大劫,是吉,还是凶啊……” 第52章 急远走与母起分歧 说回镇东小院,方青梅正一边没话找话的陪素蕊聊天,一边时不时的探头向柴房张望着。 柴房里,廉九龄费了好一番气力,总算是将傅天华琵琶骨上的锁骨钉顺利取出。 傅天华谢过师父后,未敢耽误他调息,遂包好伤口换了衣服后,准备去劝母亲跟自己走。 素蕊乍见面色苍白的儿子,先是大惊失色,上前拉住儿子问:“天华?你这是怎么了?” 随即,她向外看了眼后,复问:“你怎么回来的?是县老爷放了你吗?” 傅天华无暇细说,催促道:“娘,您先别问这么多了……您快收拾收拾,我们马上跟师父走……”说着,着手去帮母亲拿衣服。 素蕊讶然:“廉师父回来了?走?走这么急做什么……” 转而,她想到了什么,一把扯住儿子追问:“天华,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啊!你是逃出来的!” 傅天华有些不耐烦:“啊呀!娘啊!您就先问这么多了,好不好!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到了地方,孩儿再跟……” 谁知,还没等他说完,就挨了母亲一记耳光。 方青梅见状,忙上前劝:“婶子,您这是做什么嘛!有话好好说啊!天华身上有……” 但听傅天华打断方青梅的话,捂着脸,委屈地道:“娘!我是惹了祸!我是逃出来的!我若不这么做,怕是再也见不到您了!我不怕死!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们白受这么多苦!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不做傅家的大少爷,也照样能出人头地,甚至显贵于人前!” 他说着,跪倒在地,带着哭腔求劝母亲:“娘!孩儿求求您了,您先跟孩儿离开这里,等到了安稳的地方,您要打要骂,孩儿绝无一字怨言……” 素蕊却像是钻了牛角尖似的,哭骂起儿子来:“天华啊!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小时候,你也任性,可还不至于不学好!怎么现在越大越爱闯祸了!衙门的钱是能骗得的吗?啊!你还敢逃出来!这一走,可就成了逃犯!从此要亡命天涯了呀!你,你遑论出人头地啊!再则,我们这一走,会连累赖老爷一家的!赖老爷、赖夫人一直对我们母子关照有加,凤罡少爷更视你为兄弟,这还恩尚且不及,你却给赖家招了这么一场大祸!” 只听方青梅有口无心地劝:“婶子,您说得也太严重了,天华不就骗了点钱嘛……就算天华走了,衙门也不会太追究的……再说,天华也不算连累凤罡,凤罡本来就爱捉弄衙门的人,这次是他活该!您放心,赖老爷能处理的。您就尽管跟天华他们走好了!没准,你们走了,事情就不了了之呢……”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经方青梅这么一劝,反倒让素蕊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但听她自责似的念叨:“是,我们母子都是不祥人,当年,本就不该留下来祸害人家……不,是不该……” 傅天华原已是伤痛难耐,又心急着要走,再听母亲又在念叨,恼火之下,冲口打断道:“是!我就是那个祸害!我是阴命人嘛!刑克六亲!不该留下来的不是我们!是我!是我不该来这人世!娘!当年,您就该听巧姨娘的,把我掐死在襁褓里!那我也就不会累你无家可归!又让自己这么难受了!” 这时,只见廉九龄走进来大声制止傅天华:“天华!你怎么能跟你娘这么说话!” 素蕊则是又气又伤心,捂着心口欲哭无泪。 廉九龄见状,遂对一旁的方青梅示意:“青梅,你先带天华到院子里去休息休息,让我来劝劝傅大嫂……” 方青梅应声后,扶起傅天华走了出去。 二人才到院子里,只见傅天华胸前的衣服上渗出了血。 方青梅忙扶傅天华坐下,并劝:“天华,你又不是不知道婶子的脾气,你何苦跟婶子硬杠呢……你看看你,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了……” 傅天华神情黯然地揪着衣领,喃喃自语似的道:“伤口就是伤口,包得再好还是会裂……还是会痛……” 方青梅未解其意,顺口道:“包得好就不会裂了,要是诊治得好,莫说不会再痛,连疤痕都有可能不会留下……” 第53章 失至亲悲痛欲绝 说话间,但觉小院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方青梅以为要下雨,嘟囔着抬头看了看天。 这时,只见从院子四周的围墙外陆续扔进来不少坛子。有落在屋顶上的,有直接砸到地上的。从里面流出来的油状物,很快就溅得到处都是。 傅天华嗅到气味后,惊呼一声:“不好!是火油!” 就在这当口,带着火焰的箭雨铺天盖地袭来。 火一沾到油,立时疯狂蔓延,势不可挡。 傅天华和方青梅懵愣了一下后,赶紧冲向屋子,但屋子已被大火包围,不能靠近。 二人遂急得大喊:“娘啊!师父!\/婶子!着火了!快出来啊!” 其间,方青梅于恍惚中看到一片梅林,和一个正在扑救着火梅树的书生。但景象是一闪而过的,方青梅被弄得莫名其妙。 这时,屋里的廉九龄,正极力护着素蕊出来,但被大火给堵住了去路。 只听得素蕊一边咳嗽,一边惊慌失措的喊叫着:“天华!天华救我啊!廉师父!廉……” 傅天华惊急万分,要再冲进屋子里救人。 但听廉九龄大声提醒:“天华,你别进来!火太大!快!快去找人救火!” 方青梅闻言反应过来后,赶紧往外冲,却怎么也打不开院门。 原来,院门已被计筹锁死,火油和箭正是他带来的衙差所投掷的。 随行的赵真人则在旁对着地上的小旗子指天划地,像是在作法念咒。 看阵仗,他们是奉了王均的命令,誓要将廉九龄和傅天华除之而后快。 这时,院子里的火已将地面烤得滚烫,屋子也被烧得开始塌落。 傅天华见状,发了疯的要往火海里冲。 方青梅赶紧拼命拽住他:“不行啊!天华,火太大了,你进不去的……” 傅天华一边使劲挣开,一边近乎嘶吼:“不!娘跟师父还没出来!我得进去救他们!你放开我!让我去救他们!” 火海里,廉九龄见屋顶开了口子,遂抱起素蕊奋力跃了上去。 眼看着二人就能冲出火海,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阻碍,竟被压了回去。 二人相继摔落火海后,整座屋子轰然倒塌。 傅天华惊见母亲和师父被活活压在了火墟中,整个人陷入了崩溃。 这时,闻讯赶来救火的邻舍,与计筹等人发生了冲撞。 混乱中,赵真人插在地上的小旗子被人踩断。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跟着,是一声闷雷。 紧随其后,倾盆大雨,骤然而至。 院中的火,瞬息间被雨水浇灭,却浇灭不了傅天华的悲痛和怒火。 他先是歇斯底里的在废墟里挖找母亲和师父,任凭方青梅怎么劝都不肯停下来。 转而,他又扭头向外冲,要去找王均,不想,一阵天旋地转,跟着,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方青梅赶紧拍打院门,求得外面的人相助,砸开门后,将傅天华带去赖家救治。 计筹鉴于众怒难犯,只得带人逃之夭夭。 ? ? ? ? ? ? ? ? ? ? ? ? ? 而傅天华,被方青梅带回赖家后,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翠芬得知素蕊惨死,很是难过。再看傅天华浑身是伤,又因悲痛过度而病倒,不免心生怜惜,遂再三叮嘱女儿好生照顾。 隐身在窗外的赖凤鸣,看着昏迷中的傅天华,不由得蹙眉低叹。 第54章 恶吏欲谋乱世财 再说县衙那边,受眼伤的王均正在向给自己上药的大夫大发脾气,弄得那大夫也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就在这时候,但见计筹,和赵真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王均一看二人,便气咻咻的问二人:“取了他们的狗命没有啊?!” 计筹赶紧哈腰回复道:“一切都已遵照大人吩咐行事,只不过……” 不等计筹说完,王均当即怒拍桌子打断喝斥:“只不过什么?吞吞吐吐的!是不是你们这帮饭桶没用!让人给跑了?” 计筹连忙解释:“顺利!当然顺利,大人的妙计高谋,怎么能不顺利呢……只不过……小可是想说,大火只烧死了廉九龄和傅天华的那个娘……至于,傅天华那小子,目前重伤病倒,已被赖家给收留去了……” 王均听得廉九龄死了,很是畅意,但闻傅天华还活着,便又恼火起来。尤其是提到姓赖的,他更是怒不可遏。 只见他,捂着上了药但还在往外渗血的左眼,愤恨地道:“赖凤罡,此仇不报非君子!傅天华,也绝留不得你!本官定要将你二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说着,转头吩咐计筹:“去!带人去赖家,把赖凤罡和傅天华给本官抓回来!罪名是,赖家窝藏逃犯傅天华!赖凤罡行刺朝廷命官!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计筹得令后,正要带人出门,但见一名衙差带着一位侍卫打扮的人来见王均。 王均认出侍卫是恩师秦桧的手下,遂询问:“鲁连?你不在恩师身边护卫,来此有何事?” 只听鲁连略带焦急地回道:“金兵入侵,帝城失守。尚书大人与其余几位大臣正力保康王及蓉郡主南下。尚书大人特命属下来召王大人前去勤王。” 王均一听大宋失势,不禁自危,赶紧寻思起自保之计。 鲁连见王均不说话,再度要催促,却被王均抬手示意阻止。 这时,只听赵真人笑容满面地指点迷津:“大人,贫道测观天象,得窥许些天机。康王将会是新主,大宋气数尚可延续。大人理应顺天命,协助尚书大人保康王,他日定富贵……” 转而,他劝解:“如今,廉九龄已经死了,大人也算是替令尊报了仇。赖凤罡和傅天华这俩小子固然不能放过,但大人应以大局为重。待得拥助新主收回天下后,再处置那两个小儿也不迟……” 王均听了赵真人的话,掂量再三之后,决定赌上一把,遂命令计筹:“好,那就依真人所言,尽快去打点一切。” 待计筹领命退下后,王均便邀请赵真人加入:“真人既有才略,又有得窥天机之能,不如与我一同勤王。说不定,真人还能当上国师。届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赵真人虽为玄门中人,但好名利,当下便爽快点头:“承蒙大人不弃,贫道自当追随左右……” 二人又寒暄互捧了一番后,便连夜动身起程了。 第55章 梦境忆往事 再说回赖家,方青梅在父亲的帮助下,给傅天华灌下汤药后,看他还算安稳,遂放心地到外间小睡去了。 服过药的傅天华,气息虽已不似之前的紊乱急促,但仍处于迷糊中。 身在梦境里的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他先是梦到自己在家时,与母亲、丫鬟们在花园里追逐嬉闹。 随后,他梦到自己撞倒巧红,令其失去孩子后,她的咒骂,以及父亲的责斥。 继而,是母亲维护自己,被父亲推倒受伤。 接下来,是梦到母亲带着自己出走后,居无定所的经历。 他不想面对这些,但梦魇却缠着他不放。 几经挣扎后,他梦到了当年自己偷听私塾先生教书,被一帮富家子弟发现后欺辱的情景。 小小年纪的他,就被逼着要钻人裤裆。 他气不过,发狠后打了带头欺负他的富家子弟。 结果,被对方找到暂住处后,百般刁难母亲。 母亲为息事宁人,委曲求全下,将他痛打了一顿。 这是让他最感到不堪的往事,他气得牙咬得咯咯响,却还是醒不过来。 随即,他梦到了张有材拿自己威胁母亲的事。 张有材的嘴脸,令他作呕。但接下来,出现在他梦境里的王均,更让他在厌恶之余,有些许害怕。 随着面目狰狞的王均,拿着锁骨钉扎向他的瞬间,他惊呼着冲出了梦境。 方青梅听到傅天华的惊叫后,赶紧跑进来看。 只见傅天华一头冷汗,脸色惨白,嘴唇抽搐着,身体也在不停的颤抖。 方青梅忙从水盆中绞起汗巾给傅天华擦汗,却被他一把甩开。 方青梅吓了一跳后,出言安慰:“天华,是我啊,我是青梅啊……你,怎么了?是做恶梦了吗?你清醒一下,这里是赖家,你……” 还没等她说完,只见傅天华撑着身体要下床。 方青梅急忙上前阻止:“诶,你身上有伤呢……烧也还没退,你不能随便下床的……” 傅天华的情绪很是激动,听不进方青梅的话,只兀自念叨着:“娘,师父,我要去找娘和师父……娘,师父……” 方青梅遂再度安慰:“天华,你先好好的养病、养伤。婶子和廉师父的身后事,我娘已经找人代你操持了……” 但听傅天华一声吼:“什么身后事?我娘跟师父都好好的!”说着,就要往外走。 方青梅见傅天华的神志不清,遂横身挡在门口道:“天华!就冲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可以让你出去的!万一,你出去什么事,我怎么向婶子交代……” 傅天华又歇斯底里起来,怒对着方青梅道:“你给我让开!我要去找我娘和师父!” 方青梅气急冲口而出道:“天华!你清醒点!婶子和廉师父已经死了!他们已经死了!” 只见赖凤鸣走进来提醒傅天华:“他们已经葬身火海了,你该接受事实。” 傅天华闻言,脑海中突现小院起火的情景。 他再度崩溃了,整个人瘫倒在地,痛不欲生。 方青梅想去劝,但听赖凤鸣道了一句:“切身之痛,唯有自愈。” 这时候,但见方荣惊急地跑来通知女儿:“不好了,凤罡少爷没了!” 方青梅闻言一愣:“没了?什么叫没了?” 赖凤鸣倒是明白方荣的意思,但还是不可置信地直奔赖凤罡住的院子。 方荣遂再次提醒女儿:“凤罡少爷伤重不治,刚刚断气了!” 方青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随父亲而去。 傅天华则因为沉浸在悲痛中,对外界的人和事已是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第56章 离魂看自身 当赖凤鸣与方氏父女先后来到赖凤罡的住处门外时,但闻房里传出赖夫人的阵阵哭声。 赖凤鸣迟疑了下后,迈步入房。 只见翠芬正在劝慰哭泣的赖夫人,赖澄山则相对平静一些,正在安排仆从们做事。 床上,赖凤罡仰天平躺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但听赖澄山对妻子道:“行了,生死有命,你也莫要太过悲伤。” 转而,他示意翠芬:“你送夫人回房休息去吧……” 赖夫人却不愿意:“不,我要陪着凤罡……我不相信他就这么走了……” 翠芬遂劝:“赖夫人,您爱子情切,凤罡也是孝顺的。您这么难过,凤罡会更难过的……再则,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唉,您已经守了他那久,也累了,再怎么也是要休息的,别弄坏了身子……” 只见赖凤鸣走到床前,看了看弟弟后,转头对父母道:“二老去休息,弟弟由我料理。” 赖澄山已是神伤心疲,听得三儿子竟能主动提出分担,讶然之余,也是欣慰的,遂就首肯了。 于是,在赖凤鸣的主持,及方氏父女的协助下,仆从们开始张罗起赖凤罡的丧事。 ????????????? 众人忙碌至天亮后,在偏厅布置好了简单的灵堂。 少时,棺材铺的伙计送来了棺木,赖凤鸣遂让人将弟弟穿戴好后,置于了棺中。 谁知道,赖凤罡的身虽死,但他的魂魄却还不自觉,仍在宅子里飘荡。 他看着忙进忙出的丫鬟仆从,对自己都是视而不见,不理不睬。 他又是奇怪,又是生气,遂去找母亲,却见她在哭。 赖凤罡赶紧询问:“娘啊!您哭什么呀?孩儿这不是回来了嘛……娘,您别哭了,您看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他说着,却不见母亲有回应。他于错愕中,慌张起来。 于是,他在宅子里冲来撞去,大喊大叫。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就在他凌乱之际,发现了位于偏厅的灵堂。 当他向灵堂靠近时,突然感到一股吸力袭来。 转瞬间,他被吸进了棺木里。 接着,他只觉身体一沉后,直向下坠落。 他害怕不已,想喊,却出不了声。 随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他就像是一片落叶般往下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身体接触到了地面。 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定了定神后,摸索着查探起周围地形。 走了一阵子后,他依稀看到前方似有昏暗的灯光,他遂寻了过去。 待他走到近前,才看清那发出昏暗灯光的地方,是一个类似书阁的所在。 他走进去后,只见里面排列着不少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放着一本黑色封面的册子。 他好奇之下,随手拿了本册子打开来看,原来是人的生死命书。 他连续翻看了多人的命书后,忽然想看看自己的。 经过一番仔细的寻找后,他终于翻到了自己的命书。 他当即迫切地打开看,可才阅到自己二十四岁那页,竟发现后面全是空白的。 他立时方寸大乱,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二十四岁以后呢?为什么没了?难道,我命终于此?不,不可能的……不会的……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人的生死命书?为什么……不,我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没……” 他念叨之际,只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耳边嗡嗡作响。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一头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 ? ? ? ? ? ? ? ? ? ? ? ? ? 再说那梁妈妈的儿子柱子,为了确保不被人跟踪,绕了几个弯子后,才到了西莱镇。 他一进镇,便径直去了镇东小院,但只见到一片焦土废墟。 他吃惊之余,赶紧找人打听,却无巧不巧的,碰到个结巴。 结巴说得不清不楚,令柱子误以为素蕊母子都已葬身了火海,于是匆忙赶回去报信去了。 第57章 得重生脱胎换骨 入夜时分,但见一道黑气包裹着的火团,蹿进了赖家,正是火蝠。 他是来确定那滴浇在他真元上的血是谁的,因为那人将对他的修为大有作用。 怎料,昊辰的身外身也紧随其后追到。 火蝠很是没好气:“诶,你可是个天将身外身哎!怎么弄得像个冤鬼缠身似的没完没了的!” 只听昊辰的身外身怒斥火蝠:“大胆妖孽!刚挣脱束缚就想残害生灵!本神断不会让你再造杀业!” 火蝠哂笑一声,讥道:“本神?你算吗?你不过只是一名小小南天将的身外身!说好听些,你是昊辰的一点灵气所结。说不好听的,你跟生人的魂魄又有何异……本座脱离制束,心情甚好,就奉劝你一句。你是做为身外身的,能离开原身这么久而不灭,已经是不可思议了。你呀,还是趁早回你的天庭去,别等到你湮灭于人间!” 昊辰的身外身经火蝠这一提醒,也觉得奇怪,可转而一想,应该是自己追捕火蝠的意念太强所至。 于是,他坚定地道:“妖孽!你休想妖言蛊惑!本神虽只是一点灵气所结,但既然能封印你这么久,自然也能灭了你!”说着,与火蝠打了起来。 双方打斗所产生的紫光和黑气,先是在赖家上空盘旋,继而开始扩散笼罩至全镇。 这时,只见一位手持竹杖、鹤发童颜的居士路经镇外。 他被紫光黑气吸引后,决定进镇一探究竟。 另一边,在跟昊辰身外身打斗的火蝠,其实也是无心恋战的。只是被封印了这么久,觉得憋屈,才想出口气。若真要计较,他自知真元未复,无谓硬碰硬。 于是,他将昊辰的身外身戏耍了一番后,便狡猾地遁走了。 昊辰的身外身待要去追,但想到火蝠方才所言,多少还是有所顾虑。 他遂想返回天庭,与昊辰合体后,再来对付火蝠。 可是,当他催动灵力,以让昊辰来接应自己时,却未能成功,反而令自己的功力折损。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开始幻化消散,心有不甘之际,忽然感应到一股同样满含不甘愿的力量。 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引导,径直向赖凤罡的灵堂走去。 他进入灵堂后,来到赖凤罡的棺木前。 但见他只是看了一眼赖凤罡,就被一股吸力吸进了他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那名白发居士也来到了赖家门外。 他见黑气已散去,但紫光仍逗留在宅院里若隐若现,遂叩开大门要求见一见主人。 赖澄山得闻仆从通报后,便出来接待。 他见来人一派仙风道骨,心知必定是位世外高人,遂恭敬致礼询问:“不知高人前辈深夜驾临,恕赖某有失远迎。敢问前辈有何指教?” 但听那白发居士笑呵呵地道:“指教谈不上,老朽只是路经此地,偶见一异象,出于好奇,寻到贵宅而已……” 赖澄山不明所以:“异象?寒舍虽然是有些风水格局,却也没什么特别出奇之处啊……” 白发居士环顾了一下四周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赖澄山。 随后,他捋须点头道:“噢,原来阁下也是玄门中人,难怪,难怪……” 赖澄山谦然一笑道:“噢,赖某只是略懂皮毛,见笑见笑……” 转而,他询问起对方身份:“敢问前辈尊姓高名如何称呼?” 白发居士大笑几声道:“老朽年老昏聩,早就忘了自己的姓氏,你就叫老朽为回梦老人吧……” 说话间,只见方青梅急冲冲跑出来通知赖澄山:“赖老爷,赖夫人本来睡得好好的,却被梦惊醒。然后非说凤罡没死,正在灵堂哭闹要人把凤罡抬出棺材呢……” 赖澄山闻言,很是莫奈何,道了一句:“夫人,你这又是何苦来哉啊!” 说着,向回梦老人匆匆一礼后,转身往灵堂而去。 ????????????? 灵堂里,赖夫人正哭着催促仆从把凤罡抬出棺材。 方荣夫妇在旁苦劝不已,赖凤鸣则一直默不作声地搀扶着母亲。 赖澄山进来后,先是制止了想要动手抬人的仆从。 随即,莫奈何地劝问妻子:“夫人,你怎么不听劝呢……为夫之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凤罡他……” 泣不成声的赖夫人却坚持:“凤罡没死!我刚才梦到他了,他的手是暖的。他没死!凤罡真的没死!老爷,你快想办法把他弄醒啊……” 这时,但见回梦老人走了进来。 只见他微皱眉捋须,拄着竹杖,绕着棺材看了一圈后,奇道:“棺中人,非死非生,怪哉也……” 赖澄山闻言,眼眉一动,问道:“前辈,何为非生非死?” 赖夫人则像是看到明灯的迷路人,急迫地上前追问:“那是什么意思?凤罡到底能不能救活啊?” 却听回梦老人道了句:“或死或生,一念轮转”后,便沉默不语了。 赖澄山听了这番话后,似有所思。 救子心切的赖夫人,则跪求起回梦老人:“前辈,您定是位高人,救您慈悲为怀,救救我的凤罡……我已经失去过两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凤罡了……前辈,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 赖凤鸣眼见母亲如此悲切,难过之余,却另有一种滋味在心头。 回梦老人沉吟良久后,抬头向天感叹道:“也罢,缘来缘去,既是缘法,终得了结……” 他说着,运气出掌,将棺材里的赖凤罡吸起后,在他的后心击了一掌。 只听赖凤罡发出一声咳嗽后,吐出了一口浓痰。跟着,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赖夫人见儿子醒了过来,当即抱住儿子,喜极而泣。 赖澄山的情绪也很是激动,甚至还有些手足无措。 方氏一家直看得目瞪口呆,赖凤鸣的神情则显复杂。 反观赖凤罡,看似如梦初醒,但看众人的目光却陌生得很。 他下意识地挣脱开赖夫人的拥抱,起身跨出棺材后,转头看了眼棺材,继而抬手低头打量自己。 方青梅定了定神后,好奇心起,遂大着胆子,走到赖凤罡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地询问:“凤罡,是你吗?你没……” 可没等她问完,只见赖凤罡嚯地转过头,眼神深邃地看向方青梅。 方青梅与赖凤罡对视瞬间,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后,向后退了两步。 赖凤鸣似乎察觉到弟弟有些异常,虽感疑惑,但未过多流露出来。 这时,赖氏夫妇才想起要向回梦老人致谢,却已不见的踪影。 赖夫人遂转头向儿子念叨起来:“凤罡啊!你知不知道娘这几天为了你,有多难受……如今好了,你没事了,娘就安乐了……对了,你死……不是,你昏迷了这么久,之前又受过伤……快,快跟娘回房休息……啊!不对,得先让你沐浴更衣去晦才是……” 她说着,赶紧吩咐丫鬟仆从:“快,快去给四少爷准备沐浴……还有还有,快让厨房做些清爽滋补的汤羹……” 相对于赖夫人的激动,赖凤罡则是淡漠得多。 他虽然是顺着赖夫人的意思在做,却始终像个人偶,面无表情。 众人只道他是起死回生,还没回过神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第58章 终得父允习风水 且说赖家上下,为了死而复生的赖凤罡,忙碌了一晚。 第二日,赖夫人依旧是难掩欣喜之情,非要设酒席合家庆祝一番。 赖澄山不想扫妻子的兴,遂就由她去张罗。 午膳时分,赖氏一家和方氏一家齐聚一桌。 方青梅只是想着让傅天华舒缓下心情,遂好说歹说的,让他换了身蓝布衣衫后,拉他去花厅一同用膳。 傅天华入座后,闷声不响,一边听着众人讲述赖凤罡死而复生的经过,一边看着两家人合乐的样子,心中无限酸楚,却又不能失仪离席,唯有忍受着。 酒过三巡,赖澄山向众人宣布了自己的一个决定:“蒙高人出手相救,凤罡得以脱胎换骨,再世为人,是为我赖家之大幸。然,福祸相依。凤罡与县令王均结了怨,对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决定,举家迁移他处,希望能避开祸端。凤罡没死的消息,我也已经叮嘱仆从丫鬟们不得对外宣扬。届时,用空棺下葬,以避耳目……” 但听方青梅插嘴甩出一句:“啊!又要搬家!” 转而,她指着傅天华道:“那天华怎么办?他现在无依无靠的,留下他一个人怎么过?再则,难保那个王均不会欺负他……” 翠芬遂接口道:“那就让天华跟我们一起走喽……”说着,转头喊了声傅天华。 傅天华有些晃神,含糊地摇了摇头后,又想说什么。 却听赖澄山道:“天华这么大人了,他应该会有他自己的想法……” 赖夫人随即接口道:“是啊,这关乎他的将来,让他自己考虑清楚的好。反正,打点起行还需时日,不急……” 傅天华听赖氏夫妇这么说,也就没再开口。 翠芬却听着赖氏夫妇的话有些不舒服,遂想再对傅天华说些什么,却被丈夫示意阻止了。 一旁闷头吃饭的赖凤鸣,则是眉头微皱着,似乎对父母的话也有些想法。 这时,只听赖凤罡对父亲道:“爹,孩儿有些事要跟您单独说……” 众人和赖澄山闻言,都微微一愣。 随即,赖澄山笑了笑,点头道:“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那,有什么事,去爹的书房说吧……” 赖氏父子遂先后起身离席,一前一后出了花厅。 随即,傅天华也站起来告退而去。 ????????????? 赖氏父子来到书房,刚一进门,就听赖凤罡向父亲直言请求:“爹,孩儿想正式学习风水术数,求爹成全!” 赖澄山虽然已知儿子热衷于风水数术,但还不曾见他正面请求自己传授。 他在意外之余,略显出些许不快,沉声重申道:“为父不是已经说过了,希望你熟读四书五经,认真考个功名,入仕途光耀门楣。至于,风水数术……” 但听赖凤罡以质问的口吻打断:“您曾是闻名一时的风水堪舆大师,我是您的儿子!您不把衣钵传给我,您要传给谁?是要留着传给三哥吗?” 这话让赖澄山始料不及,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 赖凤罡随即走上两步,直视着父亲道:“不是吗?这么多年来,你不是一直在等三哥走出来吗?在我出生前,三哥不就已经是你寄于厚望的传人吗?若不是三哥心性受损,你会选择让我出生?我只是您退而求其次而存在的,您觉得对我公平吗?” 这番话还真就是戳到了赖澄山的软肋,令他有些气结的同时,也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儿子变得好陌生。 他很想将儿子训斥一顿,可自己确实存偏心之举。 他哑然了片刻后,缓声道:“风水数术是把双刃剑,能帮人,也能害人。同时,自身也会受到一定的反噬……为父承认,对你跟凤鸣,确存有偏心。但是那是以前……如今,为父看透了许多事情……当年,为父一心想借风水造福苍生。可是,替别人造了福,自己却要承担果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和二哥是怎么死的,你三哥心性受损,也是因为看到你二哥的死。但,罪魁祸首是为父!为父不让你碰风水数术,也是不想让你步了为父的后尘……” 只听赖凤罡将语气转软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孩儿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孩儿相信,只要孩儿掌舵得法,是可以避免的。您看,孩儿都能在鬼门关前转个圈回来,还有什么可畏畏缩缩的……爹,您要孩儿入仕途,是替孩儿着想,是为孩儿好。可是,孩儿志不在此。即使入朝为官,也会无所适从的。爹,您难道就忍心看着孩儿郁郁不得志?那与步您后尘有何不同?” 赖澄山沉吟片刻后,苦笑着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也许就是你我父子的宿命了……” 转而,他一脸郑重地提醒:“凤罡,你可要想好了。你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承受起,它给你带来的一切!” 赖凤罡坚定点头道:“孩儿不怕,孩儿可以承受,但求爹成全!” 赖澄山遂莫奈何地应允:“好,那从明天起,为父就正式教你风水数术。” 赖凤罡欣喜叩首:“多谢爹成全,孩儿一定全心全意受教。” 赖澄山示意儿子起身后,略带宠溺地道了句:“你跟你娘一样,就知道拿人短处,软磨硬泡,唉……” 赖凤罡看父亲同意了后,露出憨笑的同时,眼里却闪动着狡黠,和一点淡淡的不屑。 转而,他试探性地问父亲:“对了,爹,刚才青梅和翠姨说让天华跟我们一起走,您似乎不太乐意……” 赖澄山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后,轻笑道:“噢,也不是不乐意。天华跟你情同兄弟,为父当然是希望你们能守望相助的。但你也知道了,傅大嫂跟廉师父死得这么惨,天华是刑克六亲的阴命人,为父是担心,你跟他再相处去下,会被他……” 赖凤罡不以为然地打断道:“诶,孩儿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足以证明,孩儿的命有多硬,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孩儿与天华既然已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若是在此刻丢下他一个人,岂不是有违义气二字……” 转而,他语带同情地接道:“天华经历了丧母丧师之痛,正是需要我这个兄弟关心的时候……从前,是他帮我。如今,该是我照看他了……” 赖澄山见儿子这么坚持,也就不再多言。 第59章 处境迥然有人沾喜有人悲恨 另一边,傅天华正呆坐在房间里想着心事。 只见翠芬过来叩门,傅天华回过神来后,忙起身招呼:“啊,是翠姨啊,快请进来坐……” 翠芬进房入座后,见傅天华面带哀苦,遂劝道:“天华,死者已矣,你也别再难过了。相信你娘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傅天华调整了一下情绪,点头以礼道:“多谢翠姨的关心……天华不会让自己就此一蹶不振的,娘和师父的仇,还等着天华去报……”说着,眼中闪出仇恨的戾芒。 但听翠芬转移话题探问:“对了,刚才我提议让你跟我们一起走,你怎么不向赖老爷争取呢?” 傅天华略显犹豫地回道:“是赖老爷他……噢,是天华不想再给赖老爷他们添麻烦了……娘在世时,就一直念叨着欠赖老爷很多……天华若再……” 未等他说完,但听翠芬直言责备起素蕊:“唉!不是我对死者不敬……妹子也真是的!就这也劳她常挂嘴边吗?跟我那荣哥一样,说好听是实诚,说白了就是那个……那个,对,就是迂腐!” 转而,她劝傅天华:“天华,不是翠姨巴望着你过寄人篱下的日子。翠姨也是希望你能有个风光的将来。唉,你娘命苦。拖着副病体,将你抚养长大。眼看着你出头有望,却这么走了。翠姨也知道,你孝顺,这仇,你肯定会豁出命去报。但是,你也不能白废了你娘对你的期望。仇要报,命也要保,前途更是要紧。只有等你有了足够的能力,才可以有命报仇啊!” 傅天华听了翠芬所言,不禁想起了庞鑫和王均的一些话。 他遂暗下决心:“对,我要想办法出人头地!只有拥有了权势,我才有能力报仇,才有资格向他们证明我自己!如今,我得忍,我要等待机会!” 这时,但见赖凤罡走了进来。 翠芬遂起身笑言:“呦,凤罡,你不是在跟你爹说话嘛……” 赖凤罡随口回道:“噢,刚跟爹谈完了话,就过来看看天华……” 翠芬看了眼傅天华后,笑道:“那,你们俩兄弟聊着,我做事去了……”说着,走了出去。 赖凤罡待翠芬出去后,先向傅天华表示哀悼和歉意:“天华,你娘跟你师父的事,青梅跟我说了,对不住,我这会儿才能来看你……你节哀顺变啊……” 跟着,他开始劝解:“天华,你娘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这么难过,她是不会安宁的……” 但听傅天华感叹:“人,真的是不能不信命……就说凤罡你吧……你就福泽深厚,能得以死而复生……可我娘却这么不幸……” 他说着,情绪激动起来:“试问,我娘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她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还有我师父,他只是想为家人报仇,他又做错了什么?” 转而,他恨声道:“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王均!” 但听赖凤罡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天华,你现在大病初愈,琵琶骨又受过重创,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才行的……” 随即,他义愤填膺地道:“再则,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真要杀王均,也不算太难。可是,你杀得了一个王均,你能杀尽所有像王均那样的贪官酷吏吗?” 说着,他激励起傅天华:“我爹一直希望我入仕途,只可惜,我志不在此。我只想凭风水数术,替苍生排忧解难。天华,你的才华并不并于我啊!你可以试试涉足仕途……万一成功了,你当了官,不仅可以报仇,还可以将那些贪官酷吏,一一铲除!这岂不是更大快人心吗?” 傅天华闻言点头道:“不错,我一定比他强!我一定要出人头地!” 赖凤罡遂拍着傅天华的肩膀,再度鼓励:“我相信你,你一定会的!届时,你我兄弟,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为国为民,同心同德!” 傅天华被赖凤罡说得信心十足,激昂地道:“对!只要你我兄弟齐心,守望相助,没有什么能打倒我们的……” 这时,但听房外传来方青梅炸炸呼呼的声音:“凤罡!你刚活过来就到处乱跑什么!药熬好了,该喝药了!赖四少爷!” 只见赖凤罡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嘟囔:“她怎么这么烦人啊!都说了,我已经脱胎换骨,重生了!还用再喝那些药吗!” 转而,他提醒傅天华:“诶,就说我没来过!” 话音未落间,已见他从后窗跳了出去。 傅天华怕赖凤罡会摔伤,赶紧去探看,却已不见他人影。 这当口,方青梅进来了,傅天华急忙关上了窗户。 方青梅见房间里只有傅天华,遂奇道:“咦,天华啊,凤罡不是说来看你的吗?人呢?” 傅天华有些凌乱地回道:“噢,是没来,不是,是刚走……” 方青梅闻言气责:“哼!天华,你怎么又胡乱帮他!” 随即,她不罢休地道:“赖凤罡!我不管你喝不喝药!但你耍我就不行!你躲啊?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说着,气咻咻而去。 第60章 他人篱下难定心佛祖座前稳如山 再且说翠芬,在厨房做了些零星小事后,便回了房。 可她刚进门,就看见丈夫愁眉不展的坐在桌前。 她遂冲口调侃:“呦,是什么事情让一向乐天安命的荣哥发愁啊?” 方荣没好气,侧头白了妻子一眼,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找我斗嘴!” 翠芬笑道:“什么叫都什么时候了?诶,斗嘴本来就是看心情的嘛……” 方荣急道:“赖老爷他们要离开这儿啦!” 翠芬从桌上抓过一把瓜子,边嗑边悠然地道:“行了,要离开,那咱们就跟着呗!反正,你都跟惯了的……” 方荣气急起来:“那那些置办多年的田产怎么办?不要了吗?” 但听翠芬风轻云淡地道:“你不是看不上我置办的那些产业吗?怎么,现在上心了?” 转而,她见丈夫那焦灼模样,遂认真的道:“放心吧!能脱手的,早就脱手了。就剩间小绣坊,我也已经找了亲好的姐妹代为照管了。” 方荣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也省得拖了赖老爷的后腿……” 翠芬一听,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好啊!方荣!我还以为,你是替我们这个家业着急,原来,你是为了赖家!你,你……” 谁知,她只顾说话,不小心让瓜子给卡住了喉咙。 方荣见状,赶紧替她催吐,及时将瓜子弄了出来。 翠芬的喉咙通畅了,可是气却消不了。 方荣遂百般哄劝,费了好些工夫,才让翠芬消了气,休息去了。 ????????????? 再说那话未听全,就急着回稽城的柱子,见了母亲后,便禀告了素蕊母子的“恶耗”。 梁妈妈惊愕之余,不禁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去向傅老太君复命。 她思虑再三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告知。 镜心庵内,傅老太君照常在观音殿里诵着经。 梁妈妈来到殿外后,忐忑地候在廊下。 少时,只听殿内的诵经声停止后,传出傅老太君的问话声:“是不是柱子回来了?” 梁妈妈小声地应了声:“是……” 傅老太君随即就问:“那天华也回来了?”语气有些急,隐含着期盼。 梁妈妈沉默片刻后,略带支吾地回道:“孙少爷没回来……柱子,只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夫人跟孙少爷住的院子走水……他们已经……”说着跪倒在地。 但听傅老太君震惊地道了一句:“什么?” 跟着,就听到一阵佛珠掉在地上的响动。 梁妈妈唯恐傅老太君撑不住,赶紧起身要去劝慰。 却听傅老太君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道:“他不是阴命人吗!刑克六亲,克死了谁都不稀奇!他会把自己克死?祸害遗千年那!” 转而,她吩咐梁妈妈:“你,再让柱子去一趟西莱镇!莫说我不信他短命,就算真是葬身了火海,总该有遗骸骨灰吧?我不管,总之,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梁妈妈本来就是吃惊多于难过的,再听傅老太君这么一说,似乎也对儿子带回来的消息有所质疑,遂赶紧应声照做去了。 随着她急促离开的脚步声,观音殿里再度响起了诵经声。 第61章 拾亲遗骨随身携前途不知明和暗(上) 几天后,方荣按照赖澄山所示,给赖凤罡置了座假坟。 待空棺下葬后,赖夫人便开始遣散仆从和丫鬟,以及准备行装。 而对于素蕊和廉九龄的身后事,翠芬本来是建议就地入土为安的,但傅天华却想带他们一起走。 翠芬遂带着傅天华去了暂放素蕊和廉九龄遗体的义庄。 待傅天华拜祭了母亲和师父后,义庄的人就要着手火化遗体。 傅天华不忍母亲和师父再受一次火焚,但又怕留下他们,会被王均侮辱。遂强忍悲痛,亲自点燃了火堆。 看着母亲和师父的遗体逐渐消失于火中,傅天华的眼睛亦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不停地对着慢慢燃尽的火堆磕着响头,口中则自责着:“娘,孩儿不孝!师父,徒儿不孝!累死你们不算,还令你们再受火焚之苦!你们在生之时,天华尚未尽孝保护好你们。天华实在害怕你们会再遭到什么迫害。万不得已,只有将你们带在身边,望你们恕天华不孝不敬之罪!” 翠芬见傅天华那悲痛模样,心态地劝道:“天华,别太自责。你娘跟你师父会明白的。只要你尽快找好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好好厚葬他们,再办个大法事超渡他们……” 她说着,从义庄的人那里取来了素蕊和廉九龄的一些随身遗物,递与傅天华道:“这些你可收好了,就当是个念想吧。” 傅天华接过来后,一边翻看,一边哽咽不已。 忽然,他留意到一支刻着杜鹃花的发簪。簪身虽然已被火熏黑了些,却依旧润泽通透。 傅天华奇道:“这簪子不是我娘的,怎么会……” 但见义庄的人过来回道:“噢,这簪子本来是在那位廉公的手上攥着的。” 只听翠芬顺口道了句:“许是廉师父买来送什么的人吧……” 傅天华闻言,虽觉得错愕,但也没心思细究,将遗物收好后,就去收殓骨灰。 这时候,只见庞鑫寻了过来。 他一见傅天华,先是安慰:“天华,人都难逃一死。重要的是,在生的人,要如何个活法。为人父母的,都是想让儿女好的。你要记住,好好的活着。你是替你娘,替你师父活,更是替你自己活!” 转而,他从袖子里取出个荷包,递给傅天华道:“你家那院子被烧,你娘走得匆忙,定然没给你留下些什么。你如今无依无靠的,总要有些钱傍身……” 傅天华很是感动,但还是谢绝:“庞老爹,您的日子清苦,天华不能要您的钱……” 但听翠芬冲口来了句:“庞师父,天华会跟赖老爷他们一块走,路上不愁没个照应的。” 庞鑫似有些不悦,将荷包往傅天华手里一塞,言道:“不愁照应,那也就是三顿温饱。有道是救急不救穷,赖老爷总不可能养天华一辈子!天华更不可能长久仰人鼻息……” 随即,他叮嘱傅天华:“天华,你这么大个人了,在路上,想吃点什么,买点什么的时候肯定有。总不能伸手向别人要吧?这里的钱虽不多,但好歹是个傍身。还有,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拿。这是庞老爹我借给你的,等你以后有出头之日了,可不能赖账哦!” 傅天华还想再推辞,却听庞鑫气鼓鼓道:“怎么,小子,你是看不上这点钱呢?还是觉得欠着难受?又或是担心你庞老爹我等不到你出头之日来还?” 傅天华赶紧解释:“不不不……庞老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庞鑫遂拍着傅天华的肩膀笑道:“傻小子!不是这个意思就好。那庞老爹就等着你衣锦荣归啦!” 傅天华感激不已,当即双膝跪地叩谢庞鑫:“我傅天华的出人头地之日,即是老爹享福之期。” 庞鑫乐呵呵地调侃:“好啊!诶,到时候,你可得让人伺候老爹我。还有还有,别忘了给老爹生一堆娃娃带……” 傅天华腼腆地点点头道:“那是当然要啊……” 庞鑫遂着头,和傅天华作别而去。 翌日,夕阳晚照,暮色苍茫。 只见傅天华和方荣,各自驾着辆马车出了西莱镇。 第62章 拾亲遗骨随身携前途不知明和暗 (下) 话说赖澄山一行人,离开西莱镇之后,一路向东南而行。 数日来,赖凤罡自从父亲答应教自己风水数术后,很是积极好学,几乎不放过沿途休息的时间。 赖澄山见儿子如此热衷于风水,心里很是矛盾。 一方面,他因衣钵有了传人而感到欣慰。另一个方面,却又担忧儿子余生将像自己一样,逃不过宿命的魔咒。 再说傅天华,他每每看到赖氏父子形影不离,共研风水的样子,是又羡慕又难受。 可他并没有避开,反而还借着送水送食物的机会,试图亲近赖氏父子。 翠芬留意到傅天华的行为后,以为他也对风水术产生了兴趣,遂示意他找机会求赖澄山教他。 而赖凤鸣,则依然故我的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只要停下来休息,就是画画。 这天,赖澄山等人乘的马车,在烈日下行了几个时辰,都找不到个荫凉处可以歇息。 其他人倒还能坚持,翠芬却因体弱扛不住而中了暑。 正当众人为此犯愁之际,赖凤罡发现远处有片山林,遂提示众人:“你们快看,前面有山林!应该会有溪水和荫凉处,或许还能找些治暑气的药草。走,我们再坚持一下……” 赖澄山看了眼远处的山林后,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什么时,但听赖凤罡催促:“大家快些上马车吧!” 赖澄山看翠芬那么难受,也不好耽搁,遂就同众人各自上了马车。 一行人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到达了那片山林前。 山林并不太大,但所幸树木还算茂盛,其间还有条小溪。 众人下了马车后,方青梅赶紧扶母亲到溪边坐好,随后用手巾沾溪水为母亲暂缓暑气,方荣则忙着去寻采药草。 当傅天华待要去捡柴时,但见赖凤鸣跟上来,道了句:“你伤没好,赶车够累,让我帮你。”寥寥几句,却足以暖人心。 傅天华有些激动,愁锁的眼眉间露出了一丝憨笑,点点头道:“好啊,我们一块去……” 正在溪边洗好脸站起身的赖夫人,看到儿子跟傅天华在林中捡柴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 另一边的赖凤罡,则又缠着父亲说风水上的学问。 少时,赖凤鸣和傅天华捡柴回来,方荣也寻来了些草药,方青梅遂忙着生火熬药烧水。 转眼近黄昏,赖凤鸣眼见满天晚霞绚丽,不禁画兴昂然,遂带着画具去找地方画日落去了。 方荣见天色渐晚,遂向赖澄山提建议:“赖老爷,您看这天也快黑了。我估计着,就算现在动身,出了这山林,也未必能找到过夜的地方,我看,不如就在这将就一晚吧……” 赖澄山似有些不愿意,可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赖凤罡赞同道:“好啊!这儿有山有水,还有些野味儿出没,爹,我们就在这儿住上一晚好了。反正翠姨身体不好,不适合着急赶路……” 转而,他向傅天华伸手要弹弓:“对了,天华,把你弹弓给我,我去打点野味儿……” 但听方青梅取笑道:“让你去打野味儿?别开玩笑了!你会吗?弄个不好,我们野味儿没得吃,还得饿肚子花力气找你呢!” 赖凤罡不服气地道:“换作以前,你可以小看我!但现在,我已经重生了,已经脱胎换骨了!我不再是那个病秧子了!我不仅要学好风水数术,我还要让自己的身体强壮起来,我也要学武!” 方青梅鄙夷地撇撇嘴道:“瞧把你给能的!重生?很了不起吗?要不是有高人救你,你行吗?” 赖凤罡气起,待要再言,却被母亲喊住:“行了,凤罡,车里还有些干粮,大家凑合着吃就行了……” 她说着,对方青梅和傅天华道:“青梅啊,你再去烧些茶水。天华,麻烦你再去捡些柴……”二人点点头后,遂去照做。 当晚,众人就地而眠。 第63章 鱼未成龙且做虾游 再说那王均,带着赵真人和计筹,随着鲁连,一路紧赶慢赶几日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驿站中,见到了扮成商人的秦桧夫妇。 正当双方在驿站大堂寒暄之际,只见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岁、样貌端正,面带书卷气,却一身浮夸商贾少东打扮的男子。 秦桧待那男子步下楼梯,走到近前后,向王均等人引见道:“这是本官的内侄秦哲轩。” 但见秦哲轩向众人微欠身一礼,王均等人遂逐一做了番自我介绍。 双方入座后,只听王均以奉承地口吻对秦桧道:“恩师,学生早就听您说过令侄。说他文采过人,博古通今,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令学生引以为憾。没想到,今日竟有幸一会。啊!秦公子果然如恩师所赞,真是一表人才,丰神俊朗啊!恩师好福气啊!” 秦桧先是得意地捻须大笑,继而做谦虚状道:“哪里哪里……轩儿自幼父母早逝。我这个当叔叔的,再怎么也得不惜心血栽培他。当然,轩儿这么优秀,也是他天资好,肯学肯做……”说着,宠溺地拍了拍侄子的肩膀。 一旁的秦夫人眼见他们叔侄俩如此亲好,本就不痛快,听了王均的话后,更是一副如同吃到了苍蝇一般难受。 这时,只听王均话锋一转,向秦桧询问:“对了,恩师,不是说您保着康王和蓉郡主的吗?敢问二位贵主何在?” 但听秦桧气道:“别提了!前几日,被金兵追赶,冲散了!” 却听秦夫人提醒纠正:“康王已经承袭大统,该称皇上了!蓉郡主也得改公主……只是时局有变,也不知道咱们这位皇上,何时才能登高一呼!” 秦哲轩遂接口安慰道:“叔叔,我们沿路都留有记号,相信皇上他们会找过来的……” 秦桧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后,皱了皱眉,道了句:“但愿如此吧!” 只见赵真人掐指算了算道:“真龙必得神灵庇护。虽有磨难,但都是有惊无险。尚书大人,大可不必杞人忧天。” 说话间,驿中小二端来了酒菜。 ? ? ? ? ? ? ? ? ? ? 就在众人吃喝之际,离驿站外不远处的山道上走来一群人。 只见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身穿员外服、五官中正饱满的男子。 看他的脸色,虽显倦怠,还略带些许烦躁,但依旧掩盖不住他眉宇间所含的贵气,他就是康王赵构。 在他身侧,小心搀扶着他赶路的,是名年过半百,做家丁打扮的内侍。 跟在二人后面的,是名仆妇装扮的宫女,手里抱着个正在哭闹的男童,正是赵构的宝贝皇子赵旉。 在他们的左右,各有数名打扮成镖师的侍卫护着。 其后,是两个中年男人。二人虽然都穿着商旅服饰,但一个红光满面,官威十足。一个迈着方步,气定神闲。 红光满面的那位,便是宗泽。另一位,是其同袍赵鼎。 走在最后面的,是一名头戴斗笠、身穿浅绿衣裙、体态微显丰盈的女子。 只见她走着走着,停下来撩起斗笠前的围纱透了口气,竟然是那名曾找陈文瀚算姻缘的薛姓女子。 但听她不太耐烦地向走在前面的宗泽询问:“义父,怎么还没到啊?” 宗泽回头笑道:“快到了……燕琼,你就再坚持一下吧……” 薛燕琼无可奈何的吐了口气后,放下面纱继续赶路。 这时候,赵旉哭闹得越来越凶。 赵构听着很是心疼,但自己也已经累得不行,难免要心烦气躁,遂训斥起那宫女:“你个奴才,小皇子哭得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好好哄啊!朕的小皇子若哭坏了身体,朕就斩了你!” 只见那宫女,一边哄着赵旉,一边战战兢兢求恕:“是奴婢该死,求皇上开恩……” 内侍见状,忙进言劝赵构:“皇上息怒啊……皇上您看,这路途颠簸,大人们尚且耐不住,何况是小孩子。等到了地方,再让张乳母好生哺喂,应该会好的……” 说话间,赵鼎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小驿站,遂赶上几步,提醒众人:“到了到了……” 赵构将手搭在前额上,向小驿站的方向了望了下后,示意内侍:“徐迪,在前引路!” 徐迪躬身一诺后,麻溜先行。 第64章 小栈露龙影大雨现倩影 驿站内,秦桧等人正自谈笑风生的用着膳,一见赵构一行人进来后,赶紧起身见礼。 但众人刚喊出一个“皇”字,就当即被徐迪打断:“诶,你们不是要见黄员外吗?这不来了嘛……” 众人会意后,遂改口称赵构为黄员外,并将其请入座。 徐迪则催促张乳母去哺喂皇子,秦夫人遂命随从带他们去客房。 这时,只见秦哲轩向外张望着问赵鼎:“诶,赵大人,怎么不见董世伯和月卿?” 赵鼎笑回道:“噢,我们在路过一个小山谷时,怀德兄这个药痴,看谷里有些少见的药草,就非要去收集。月卿担心他爹,就跟丫鬟一同陪着他进去了。不过,有何铸护着,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已经过来了呢……” 但听秦夫人不冷不热的对秦哲轩甩出一句:“月卿从小就跟着他爹上山下崖寻药采药的,可不是你们男人眼中那些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寻常女子……” 她说着,留意到了跟在宗泽身侧的薛雁琼,遂询问宗泽:“咦,宗大人,这位姑娘从未见过,敢问是哪家千金?” 宗泽遂介绍道:“她叫薛雁琼……是这样的,我们在途中被金人追截,是雁琼帮我们躲过了一劫。老夫感念她的恩义,又见她孤身一人。想着,若被金人发现她帮过我们,岂非害了她。于是就收她做了义女……”说着,示意薛雁琼向众人见礼。 秦夫人上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薛雁琼后,轻笑着赞了一句:“长得倒是珠圆玉润,挺有福相的……” 转而,她调侃似地提醒秦哲轩:“哲轩啊,你以后娶妻可得要娶个有如此福相的才好!秦家能否开枝散叶,可要靠你了,你可不能辜负了你叔叔对你的期望啊!”说着,看了眼丈夫。 秦桧没吭声,轻咳了一下后,笑了笑。 薛雁琼则是脸红之余,偷瞟了一眼秦哲轩。 反观秦哲轩,看似对秦夫人的话不以为然,心里面却那叫一个不痛快。 但听秦桧问赵构:“对了,黄员外,怎不见蓉姑娘随行?” 赵构叹了口气,担心地道:“妹子说要替我们引开追兵,就带着几个随从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摆脱掉那些金人……别看她平时喜欢舞刀弄枪的,但总是女儿家,怎么能跟那些带兵打仗的比呢……” 秦夫人遂劝道:“年轻人嘛,难免会任性些的……不过,黄员外也不必太担心了。您不是也说蓉姑娘喜欢舞刀弄枪的嘛……再说,年轻人的脑子转得快,没事的,没事的……” 说话间,外面下起了雨。 ??????????? 少时,只听雨声中夹杂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跟着,从门外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子说话声:“这越往南边走,天气就越多变,刚才还好好的,说下雨就下雨了,真是的……唉……” 随着说话声,只见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三十来岁,浓眉大眼、虎背熊腰、镖师打扮的男子。 随后进来的,是一位五十开外,面相和善,背驮药篓的青衣秀士。 秦哲轩一见二人,上前便问:“董世伯、何铸,月卿呢?” 这时,但看门外走进来两名女子。一个年约十五六岁,梳着双髻,身穿粉黄底碎花衣裙,模样娇俏。 再看另一个,头戴斗笠,一袭月白色衣裙。外罩的纱衣,已被雨水打湿。纱衣上以银丝线绣的竹叶,沾着点点水珠,随着女子轻盈的步履,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同时,从她身上还散发着阵阵药香,沁人心脾。 第65章 浪徒空作丑难搏佳人笑 话说那名女子,虽然隔着斗笠围纱,看不太清真容,但从她那匀称高佻的体态,和围纱后面那张朦胧脸廓,定然是一位如月夜幽兰般的美人。 秦哲轩一见,立时一脸痴迷地迎了上去,并轻声细语地问长问短:“月卿,方才听说你们被金人追截,你没受伤吧?对了,下这么大雨,你看看你,都被淋湿了……”说着,取出汗巾递了过去。 董月卿却没去接秦哲轩的汗巾,而是拿过那梳双髻女子递来的手帕。 一旁的薛雁琼,见秦哲轩对董月卿这么殷勤,已然把对他之前的好感大打折扣。再看他被董月卿拂了意,不禁为之鄙夷。 再说王均,自从董月卿走进门,他就被董月卿如仙般的身姿所吸引。 他一直极力瞪大自己的那只单目,想要窥清董月卿是何样貌。 正当秦哲轩还在尴尬之际,只见那梳双髻的女子,已经帮董月卿摘去了斗笠。 就在董月卿摘掉斗笠,露出容颜的那一刻,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但见她,云鬓乌亮,发饰简洁,面如皎月,眉似远山,眼眸宛若秋水,悬胆鼻配以薄唇,相得益彰。而眉宇间透出的一股清冷,令她的美更具魅力。 王均整个人看呆了,心想:“我王均自问见过的女人也不少了……却还不曾见过这等极品……真是……真是……” 他想着想着,便起了垂涎之心,不禁神魂颠倒起来。 赵真人则是欲言又止地赞了句:“真是好面相!难得啊!只是……”说着,微摇了摇头。 秦哲轩发现王均色眯眯盯着董月卿后,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并没有当众斥责王均,而是先前上挡在正要搀扶父亲落座的董月卿身前,随后怒视着王均。 王均见秦哲轩挡住自己看美女,很不甘心,遂想直接上前去搭讪董月卿,但被计筹所阻。 他没好气之下,张嘴就要骂人,却听计筹小声提醒:“大人,真龙在此,小心触犯龙威。大局为重,来日方长。” 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猜人心思极准的秦夫人,早已将秦哲轩与王均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因为秦氏夫妇一直没有子嗣,秦桧素来就偏爱侄子秦哲轩。 对此,秦夫人虽然是很不痛快,却也不好说什么。所以,她对秦哲轩的态度总是半冷不热的。 她见秦哲轩和王均似乎想闹事,本来是懒得去理会。 但她一想到,有一次在外游时,于无意间耳闻到秦哲轩的酒后之言:“我叔叔没儿没女,就我一个侄子,那少不得要我尽孝……反正,他们的富贵荣华,不终究是要给我的嘛……” 当时,秦夫人并未将此事告知于丈夫。因为她明白,丈夫虽然出于夫妻情深,不予计较她没能育有一男半女。但丈夫更宠秦哲轩,毕竟是唯一的血脉。 故而,她就算再看不顺眼秦哲轩,也得等待一个可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好机会。 而此刻,秦哲轩跟王均若为了董月卿争风吃醋,秦桧势必袒护自己侄子。 秦夫人也看出王均不是什么善茬,一旦被惹毛,是不会顾虑师生情分,而与秦哲轩善罢甘休的。 秦哲轩也不是省油的灯,自是跟王均没完没了。 届时,把秦桧激怒了,秦哲轩和王均都没好果子吃。 秦夫人若再加把火,说出秦哲轩的酒后妄言,那可有好戏看了。 她想到此,不禁拿起手帕掩嘴窃喜起来。 但转而,她看向董月卿,念及同为女人,不由得要替她着想些。 于是,她假装突感身体不适,抚着额呻吟道:“啊……唉呀……怎么头忽然好晕,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我老了不中用……唉呀……” 董怀德见状,遂让女儿过去给秦夫人诊看。 待董月卿替秦夫人把脉后,未觉不妥。 可她正想说话时,却被秦夫人扯住请求:“那个……月卿啊……我头晕得厉害……你快扶我回客房,帮我针灸几下吧……”说着,又呻吟起来。 秦桧见状,有些莫奈何,遂挥手示意董月卿:“月卿,你就陪她回房好了,反正我们还有要事商量……” 董月卿遂扶起秦夫人往楼梯走去,怎料秦哲轩也跟了过来。 秦夫人当即给以辞色:“你跟来做什么?没听你叔叔说,有要事商量嘛!” 但听那梳双髻的女子,俏皮地提醒秦哲轩:“是啊秦公子,不单秦大人有要事商量,你也有重要的事要做哦!”说着,看了看还在盯着董月卿的王均。 只见董月卿微一皱眉后,低声训斥梳双髻的女子:“紫苏,不得无礼!” 紫苏撇撇嘴后,帮着董月卿扶秦夫人上楼而去。 秦哲轩受了气,转而待要迁怒于王均,但让鲁连使眼色阻止了。 众人也是又累又饿了,遂各吃了些饭菜。 而后,秦桧、宗泽、赵鼎,何铸、及董怀德,随赵构去了客房议事。 第66章 拜师遭拒(上) 且说赖澄山等人,在山间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早晨,方青梅刚烧好水泡了茶,正准备要分给众人。 却见傅天华,从方青梅手中拿过一碗茶后,径直走到赖澄山跟前跪下请求道:“天华也想学习风水数术,请赖老爷收天华为徒。” 众人见状,都有些意外。 但听赖澄山错愕着笑问傅天华:“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想学风水了?” 傅天华赶紧申明:“不是无缘无故,是天华经过多日考虑后的决定。风水数术,博大精深,可以助人渡厄化劫……当然,天华有自知之明,不奢求能有赖老爷那样的济世之能,但求能靠一技之长,施展抱负。” 赖澄山听后,捋着胡须,略带审视地看着傅天华。 傅天华以为赖澄山是觉得自己不够诚心,遂再次重申:“赖老爷,天华是经过考虑,下好决定后才向赖老爷提出这个请求的。您放心,天华不会做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荒唐事。天华一定会虚心受教,有始有终的学好风水数术,求赖老爷成全!”说着,郑重地向赖澄山敬茶。 只听赖澄山笑道:“天华,你也算是赖伯父从小看到大的。赖伯父知道,你做事向来都是有恒心的,也知道你很有资质……不过,收徒之事嘛……”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儿子后,婉转地道:“赖伯父的年纪也不小了,有很多事情,都已经力不从心了……天华,你别误会。赖伯父的意思是,单就教凤罡一个人,就已经觉得吃力,怕是分不出精力教你,那岂不是反而耽误了你,对你也不公平……再则,这世间上,无论是做夫妻,还是做兄弟,亦或是做师徒,都是要讲究一个缘法的……” 傅天华微显尴尬,但还是想再争取一下,遂捧着茶碗,恳切再求:“求赖老爷给天华一个机会吧!” 赖澄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后,接过了傅天华手中的茶碗。 傅天华以为赖澄山被打动了,欣喜不已。 谁知,却见赖澄山将茶碗放到了一边,淡淡地道了句:“都说了,要看缘法的。强求,会反成害……”说着,示意傅天华起身。 这下,傅天华不止是尴尬,还有些懊恼。 他没奈何地站起身后,闷声甩出一句:“那……赖老爷,我去摘些野果……” 却听赖澄山叫住他道:“天华,虽然你我成不了师徒,但赖伯父依旧会待你如子侄。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赖伯父,别叫赖老爷这么生分……” 只见傅天华,不卑不亢地欠身一礼道:“娘常说,赖老爷对我们母子有恩,要天华时刻谨记恩德。那,赖老爷既是恩公,天华理应知尊卑。再则,礼记有云,君子当正衣冠。不仅指仪态穿着,更重言行礼数。”说完,转身而去。 方青梅似看出傅天华负气,赶紧也借摘果子为由,去追劝傅天华。 但听赖凤罡问父亲:“爹,您为什么不收天华为徒啊?我从小就看风水书,有底子,您不用费太多心力教我的,您可以多花点心思教天华。他的资质不差的。” 赖澄山白了儿子一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阴命人……阴命人不止会刑克六亲,还是把遇正则正,遇邪则邪的双刃剑。” 赖凤罡闻言,转头看向已走远的傅天华。 只见他的眼中,先是透露出不相信的眼神。但随后,逐渐转变成了半信半疑,直至闪过一抹不明所以的异芒。 第67章 拜师遭拒(下) 另一边,方青梅追赶上傅天华后,见他脸色很不好看,遂劝解:“天华,你别这个样子嘛……不就是风水数术嘛,不教就不教嘛!不学这个,你还可以学别的呀……啊,比如,你那么喜欢练武,你可以去一些名门大派学艺啊!等你艺满下山了,你不就是除强扶弱的大侠了嘛!那岂不是,比给人看山坟算命要神气得多……” 但听傅天华气鼓鼓地道:“你不用安慰我了……谁让我不是他儿子呢!” 方青梅更正道:“我不是安慰你……还有,这跟你是不是赖老爷的儿子无关吧……以前,赖老爷不也没教过凤罡?现在教,也是……” 傅天华不耐烦地道:“你也会说是以前不教现在教了,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是父子嘛……” 方青梅被他这话给堵得,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时候,只见赖凤罡寻了过来。 方青梅也许是想替傅天华出个气,也许是一向跟赖凤罡斗嘴成了习惯。 她看到赖凤罡,张嘴就是一句:“你不跟着赖老爷学风水,跑来做什么?” 只见赖凤罡,双手环抱于胸前,笑回:“我是来看看天华的,怎么,碍着你了吗?” 傅天华不想听二人斗嘴,遂要管自己去摘野果。 但听赖凤罡叫住他道:“诶,凤罡,你先别走,你听我说啊……” 傅天华停下了脚步,但没回头,只闷声说了句:“我明白,我没事……” 赖凤罡见傅天华这副态度,似有些小烦躁,遂走到他前面进行解释:“天华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的为人!他就是这样,说好听,是不拘言笑。说那个点,就是固板……你看,我不也是现在才求得他教我……天华,你也别太灰心了。也许,爹说的力不从心,并不是推辞呢……你看,现在我们正在赶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落地生根的地方。爹的心情肯定很烦乱,可他又得耐着性子教我。所以,他才没答应你。但是,等到地方安顿好后,爹就没那么累了。届时,我们俩一起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傅天华闻言,似是又恢复了些许希冀,遂看着赖凤罡探问:“你的意思,是我心急了点?” 赖凤罡笑道:“急是急了点,不过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我在我爹不肯教我之前,我也是又心急,又生气。要不,我怎么会偷着去看风水书呢……” 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递给傅天华道:“啊,这样好了……这本寻龙点穴诀,你先拿去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随时可以问我。我也会把我爹教我的,教给你。就当是让你打底,那么到时候,无论是我爹教你,还是你学,都会轻松得多啦……” 傅天华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但再一想,学一点是一点,也就欣然地接过书道:“那,谢谢你了凤罡……” 赖凤罡拍着傅天华的肩膀笑言:“谢什么谢?天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了呀?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喽!我们可是兄弟啊!” 傅天华笑着点头道:“是,是兄弟,我们是兄弟……” 赖凤罡遂轻拍了下手道:“好了,那我们一起去摘野果吧……”说着,先行向前走去。 方青梅冲着赖凤罡的背影撇撇嘴,嘟囔了下后,便管自己找野果去了。 再看傅天华,则是怀着心事,有一下没一下的摘着野果。 反观赖凤罡,倒像是个难得出来玩的孩子,甚是开心。一会儿摘果子,一会儿捡柴拿树枝当剑,挥来舞去。一冲看,还似模似样的。 第68章 奇穴葬亲(上) 当赖凤罡和傅天华、方青梅相继返回溪边时,赖凤鸣也回来了。 本来赖澄山打算接着赶路,但看翠芬还是不太有精神,只好再留一天。 当晚,众人遂围坐在火堆前,就着茶水和野果,吃了些干粮。 随后,傅天华以自己睡不着为由,主动代替方荣守夜。 众人见他坚持,也就随他了。 ? ? ? ? ? ? ? ? ? ? ? ? ? ? 夜深后,天上繁星点点,弯月如钩。 山野中的夜晚,处处笼罩着一股神秘色彩。给人一种想探究,却又望而却步的莫测魅力。 周围除了虫鸣,就是风吹过树叶所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宛若琴音的溪水流淌声,和柴枝在火中爆裂后有节奏的噼啪声。 傅天华坐在火堆前,怀里抱着母亲和师父的骨灰坛,黯然神伤着。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惊人心魄的狼嚎。 傅天华乍听之下,下意识地把身体一缩。 随即,他警惕地环顾了一遍周围。跟着,赶紧向火堆加了些柴。 由于他动作幅度过快过大,引致他琵琶骨上的伤口又开始作痛。 正当他捂着伤口难受时,只听马车里传出方青梅惊醒后的喊嚷:“娘啊!那那那,那是什么在叫?是狼叫吗?” 但听翠芬安抚道:“这荒山野岭的,有狼叫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再说,咱们这儿生着火,又有天华看着,没什么事的,放心睡吧……” 随后,母女俩又低语了几句,方才重新入睡。 方氏母女的寥寥几句对话,更增添了傅天华对亡母的思念。 他忍着痛,将母亲的骨灰坛捧起,贴到自己的脸上,然后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母亲的音容笑貌。 起初,他脸上的表情是悲喜掺杂,而后,却显露出了一股恼恨。 但听他负气哽咽道:“娘,您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孩儿的呢……我们要是早点离开,您和师父也就不会……孩儿是做错了,但不是错在干了糊涂事,而是错在为了所谓的孝,凡事都迁就您……” 他说着,眼眶再度红了起来。 转而,他又恨意满怀:“娘,师父,天华不会让你们白死的!我傅天华对天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我要忍,我会等,我绝不放过一丝机会。只要我出人头地了,就可以手刃仇人。只要我有了权势,看谁还敢欺辱我!” 这时,又传来一阵令人胆寒的狼嚎声。 这次,傅天华不仅不以为然,反而侧耳欣赏起狼嚎声。 只见他,一手抱着骨灰坛,一手揪着衣领,红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远处深邃的山林。 ????????????? 清晨,众人简单洗漱,吃过早点后,继续赶路。 马车在山道上行不多久,方荣就发现傅天华的精神头不对,整个人看着像在梦游似的。 方荣担心车内的妻儿会受到颠簸,但自己负责赖澄山一家的马车,腾不出手来,遂喊女儿:“青梅啊!出来驾会儿马车……” 方青梅刚应声,就见赖凤鸣掀开帘子对方荣道:“荣叔,让我来。”说着,便伸手来拿方荣手上的马鞭。 方荣赶紧阻止:“诶,凤鸣少爷,这可使不得,还是我来好了……” 这时,方青梅已经从马车里出来,准备接替傅天华。 傅天华反应过来后,拍着额头醒神道:“噢,我没事……青梅是姑娘家,怎么好让她赶马车……我,我会注意的,我慢点就行了……” 但听方青梅不服气地道:“姑娘家怎么了?天华,你什么时候跟凤罡一样小看我!” 赖凤罡闻言,立马掀开车窗帘子针对起方青梅:“诶,你怎么听不懂好坏话的啊!天华那叫怜香惜玉!” 方青梅正待回敬,但听车里传来母亲的提醒:“好了,青梅,你要么就替下天华,让他休息。要么别再聒噪,影响到他……” 傅天华遂也催促道:“行了,青梅,你回车里好了,我可以的……”说着,去扯动缰绳,让马儿继续走。 第69章 奇穴葬亲(下) 话说马儿被缰绳带动后,打着喷嚏,晃着脑袋往前走。 不想,前面有个斜坡,马蹄踩到坡面上的碎石后,向前一滑,车身受力之下,被带向前,撞到了马屁股,马儿受痛后,往前一蹿,导致车身发生摇晃。 方青梅赶紧去护母亲,傅天华也急着要去护住母亲和师父的骨灰坛。 结果,两个人撞了下后,碰到了骨灰坛。翠芬见状,急忙去扶。 混乱中,素蕊的骨灰坛直接掉出车外,顺着斜坡,向一边的山涧滚落。 傅天华连滚带爬的赶紧去抢护骨灰坛,坛子却已经撞在山涧的石头上碎裂。 傅天华眼见母亲的骨灰撒落一地,整个人立时凌乱不堪。 但听翠芬急声提醒:“天华!快用衣服把你娘盖住,别被山风吹散了!” 转而,她忙让女儿去帮忙:“快,青梅,快去帮帮天华啊!” 随着方青梅跑下山涧,赖凤鸣和赖凤罡也相继跟了下去。 傅天华经翠芬提醒后,匆忙脱下衣服盖住骨灰。 随后,他跪在地上,边磕头,边痛哭认错:“娘,都是孩儿不好!孩儿不该怪娘,娘,您别生气!孩儿知错!孩儿知错了!娘……”说着,竟抽起自己耳光。 方青梅赶紧去阻止:“天华,你干什么呀!这是意外而已,你别这样!” 但听赖凤鸣劝了句:“天华,你娘看着你,你要冷静。” 赖凤罡也待要劝几句,却被山涧的地形所吸引。 他四处查探了一番后,返回山道向父亲要了罗盘,随即再下到山涧进行测算。 另一边,傅天华经方青梅与赖凤鸣劝说后,忍着悲痛,小心翼翼的将母亲的骨灰一点点收起。 这时候,但听赖凤罡兴奋大喊:“太好啦!我找到奇穴了!天华,你要走运了!” 方青梅闻言,气道:“诶,赖凤罡!你是不是人啊!你兄弟遭了这么多罪,连婶子的骨灰都差点没了!你还说风凉话!” 赖凤罡仍自很激动,跑过来扳住傅天华的肩膀提示:“天华,你知不知道,这山涧里,隐藏着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穴!” 转而,他拽着傅天华,边带着他环顾四周,边进行说明:“天华,你看,这山涧虽然背阳,却不见有潮湿。土色成赤红,干而不松散。虽草木不生,却依旧有股灼灼阳气。此穴名为火龙冲天,若将先人葬于此穴中,后人必定非富即贵,平步青云!” 傅天华尚还有些懵怔,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赖凤罡遂再度说明:“我是说,这里有个火龙冲天的奇穴,把你娘葬在此,你就能一飞冲天,平步青云了!” 方青梅听着表示怀疑:“奇穴?凤罡啊,你才学了多久的风水数术,你就这么确定这里是奇穴?我看着就是一个普通山涧嘛……” 赖凤罡未加理会方青梅,继续对傅天华道:“你别青梅乱说,你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准,你问我爹啊……” 他说着,拉着傅天华返回山道上,向父亲请求:“爹,您再看看,那个山涧是不是火龙冲天穴……” 赖澄山从儿子手上接过罗盘,对山涧进行测算后,点头道:“不错,的确是个奇穴啊!” 赖凤罡遂更加兴奋:“天华,你听,我爹也说是奇穴。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傅天华转头仔细看了看山涧后,又看向赖澄山。 他犹豫了片刻后,问赖凤罡:“那,那我要怎么做?” 赖凤罡用手指敲着太阳穴道:“依书所示,葬于火龙穴的先人,不得配棺,不得隆土,要天葬。就是将骨灰直接撒在穴上,然后盖上层薄薄的石灰粉。” 傅天华闻言急道:“那岂不是要我娘受日晒雨淋?这……” 赖凤罡摆摆手道:“天葬就是如此,不然,就不灵了……” 傅天华仍觉得不妥:“有没有折中点的方法?要不选在附近……” 但听赖凤罡问:“天华,你不是说要出人头地的吗?有此奇穴助你平步青云不好吗?” 傅天华闻言,寻思再三后,咬着牙点了点头。 赖澄山遂示意方荣去取些放在马车顶夹层防雨的石灰。 但听翠芬问:“对了,那廉师父的骨灰怎么办?” 傅天华看了看周围,道:“那就让师父也葬在此处吧……省得娘冷清……” 于是,众人开始着手安葬素蕊和廉九龄的骨灰。 只见一旁的赖凤鸣,一会儿看着众人忙碌,一会儿皱着眉头东瞧西看,眼神中似有些质疑,又有些担忧。 少时,待众人安葬好素蕊和廉九龄后,傅天华简单地祭奠了母亲和师父。 他对着两处墓穴,心中默祷:“娘,师父,今日事急从权,只能将你们潦草安葬。待他日,天华功成名就,定然将此处好生修整,再给你们大做法事。” 跟着,他郑重地向母亲和师父叩了三个响头后,才站起身,依依不舍地随赖澄山一行人继续前行。 第70章 独眼蛤蟆垂涎天鹅肉 傍晚时分,小驿内。 董月卿替父亲做好一些药丸后,便想去小驿附近走走散散心。 她刚带着紫苏出客房,就迎面碰上了王均和计筹。 董月卿本不屑理会二人,但出于礼仪,遂微点头一礼后,便要下楼。 却见计筹赶上来请求道:“董小姐请暂且留步,小可有一事相求……” 但听紫苏不耐烦地道:“计师爷,我家小姐一不是神仙,二不是官,您求什么都没法给的……” 计筹哈着腰,陪着笑脸道:“紫苏姑娘说董小姐不是官,那不错。但说不神仙,就不对喽……哈,要知道,董太医的医术可堪华陀啊!董小姐自幼随父习医,医术之精,可想而知……再则,董小姐国色天香,仙气飘飘,与神仙何异啊!” 紫苏听得直翻白眼,嘟囔了句:“马屁精!” 但见董月卿眉头微皱后,问道:“计师爷有什么事就说,这个求字,小女子不才,是受不起的……” 计筹先是客套地道了句:“受得起,怎么会受不起……” 继而,他话入正题:“是这样的,我家大人的眼伤一直反复,折磨得他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啊!本来呢,小可是想去求董太医的。可是,偏巧小皇子患病,董太医忙得不可开交。小可自是识趣,不敢相扰,所以,只能冒昧来求董小姐,帮我家大人摆脱苦痛……” 说话间,只见王均捂着伤眼走了过来。 董月卿秉承父亲所嘱的医者父母心之则,遂问王均:“但不知王大人这眼睛是怎么伤的?是何物伤的?” 王均一被问到受伤过程,就怒火中烧,冲口就是句:“是被畜生弄伤的!” 转而,他自觉失态,赶紧向董月卿赔礼:“请董小姐恕下官失仪之罪,下官实在是心中气忿难平才……” 但听董月卿打断道:“凡伤病者,除忌口之外,还须忌心……烦恼、悲伤、愤怒、惊恐、大喜,皆会引动心火,心火一起,小病小伤,都会有药石不灵之险……苦入心,降心火……王大人可多食些性味甘苦的汤水,降了心火,眼伤自然也就好得快些……”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个瓷瓶道:“这瓶中药,是家父独门所制的伤药,可外敷,可内服。王大人,你每日将药粉化水洗眼即可。” 王均当即欣喜地上前准备接药,却见董月卿将药瓶给了紫苏,示意她交给计筹。 这时,只见秦哲轩兴冲冲跑上楼来喊董月卿:“月卿……昙花……驿站后面的山坡上开了朵昙花!想不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昙花!而且,天还没黑就开了……月卿,快去欣赏欣赏……昙花一现,时不再来啊!” 却听紫苏不屑的道:“昙花一现,有什么好看的?再说,小姐常跟着老爷,还有纪大夫四处采药,什么样的奇花异草没见过啊……” 但见董月卿给了紫苏一个眼神后,下了楼,紫苏遂也跟着走了。 王均待要跟着董月卿主仆,却遭秦哲轩横身阻拦。 王均不禁恼火,呛道:“秦哲轩,别以为,你可以仗着与董小姐相识在先,就想当然,董小姐连你送上的汗巾都不屑一顾,这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就不用我……” 但听秦哲轩沉声反讥:“王均,那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月卿连个正眼都不曾给你!你连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不配!” 说话间,只见秦桧从位于二楼另一边的客房出来。 当他看到王均和秦哲轩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立时沉下脸斥问:“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 二人闻声,赶紧向秦桧见礼,各自尊了声:“叔叔\/恩师。” 其实,秦桧在走出客房之前,就已经从窗口看到王均试图搭讪董月卿,遭秦哲轩挤兑的过程。 但听他轻咳一声后,先出言训斥二人:“如今虽然是非常时期,但你们俩也该顾及下自己的身份!大庭广众之下,恶语相向,成何体统!” 转而,他着重斥责起王均:“尤其是你,你虽只是个七品县令,但也是代表着朝廷。你失仪人前,丢的可是朝廷的颜面!” 王均被秦桧这通斥责,弄得很是难堪,强忍着气认错:“恩师教训得是!学生定当自省!” 秦哲轩看着王均那副憋屈样,忍不住得意的笑,却遭秦桧数落:“轩儿,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收敛脾气,以后如何能在官场上应对自如!” 秦哲轩随即正色以对:“叔叔放心,侄儿定会谨记叔叔的良言。做大事者,当以大局为重。” 只见秦桧莫奈何地道:“行了,别光顾着耍嘴皮子了,去看看厨房准备好晚膳了没有……”说着,给了侄儿一个眼神。 秦哲轩立时会意,做了个礼后匆匆下楼而去。 王均见状,遂向秦桧告退,却被他叫住:“对了,王均,老师有些事,要与你商讨。来,你随老师回房细说。” 王均一心再去接近董月卿,却又不能拂了恩师的意,唯有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秦桧进房密谈去了。 第71章 斯文败类觊觎俏佳人 且说董月卿主仆,出了驿站后,来到一个山坡上。 但见满天晚霞,映衬着山峦叠翠, 宛如画境,美得不可方物。 正当董月卿欣赏着风景时,只见秦夫人笑容可掬地走来。 董月卿见状,礼貌的向秦夫人道了个万福。 秦夫人忙扶起董月卿,拉着她的手笑道:“诶,都是自己人,又出门在外,就别这么多礼了……” 转而,她接道:“月卿啊,哲轩那小子就是那样,你别理他就是了……至于那个王均,更是不值得一提……” 董月卿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秦夫人遂换了个话题道:“对了,我们已经在这个小驿站待好几天,一直不见公主来跟我们汇合。皇上为此很是担心,相公跟宗泽他们轮流劝了,但皇上还是很担心公主,还说要去找……月卿啊,你跟公主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同姐妹。不夸张的说,皇上也算是你半个兄长,不如你去试试劝劝看嘛……” 只见董月卿浅笑回道:“秦夫人,言重了,自古君臣有别,不可僭越……” 跟着,她感触的道:“当年,娘亲病逝,爹一心于医术,加上疼爱月卿,怕若是续弦不慎,会累我受苦,于决定不再娶……那时候的我,还是个离不开娘的孩子,天天哭着要娘,性子也变得乖张,府里的丫鬟仆人都不得近身……爹见我如此,就常常带着我一起进宫制药诊病。有一回,我与公主,为了个藤球发生争吵,后来竟然成了玩伴……然,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茶忌沏满,月盈则亏……” 她说着,于神情黯然间,抬手去抚摸挂在颈上的玉佩。 秦夫人见状,眼眉一动,说道:“怎么?你还记着你娘说的那件事啊?诶,这都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人家还……还当不当一回事呢……” 董月卿摇摇头道:“不是……只是这玉佩上的绳结是娘打的,我舍不解开,所以才将玉佩随身带着……” 秦夫人了然的点头后,再次转变话题:“诶,月卿啊,你人美,性情温婉,又孝顺,医术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唉,可惜我福气不够,没能生出一个,像你这般有仙气的女儿来……哈,也不知道谁家的俊俏郎君福泽深厚,能娶到你喔!” 说话间,只见秦哲轩跑来找董月卿:“月卿,你在这里啊……我以为你去看昙花了呢……” 他说着,看向秦夫人,道了句:“婶婶也此啊……” 但看秦夫人板着个脸,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秦哲轩则是视而不见,笑着对董月卿道:“月卿,你要是不想去看昙花,我去给你采来,听说,这昙花也可以入药的……” 却听董月卿漠然的给了秦哲轩三个字:“不用了。” 随即,她向秦夫人一礼道:“恕月卿失陪。”说着,转身带着紫苏而去。 秦哲轩待要跟去,却听秦夫人嘲讽似的提醒:“虽有说烈女怕缠夫,可一味死缠烂打,难免不叫人厌恶。何况,月卿不是一般女子……你呀,就别费力气啦!省得你叔叔跟着你一块丢人!”说罢,甩袖而走。 秦哲轩恨恨的瞪了秦夫人背影后,紧握着拳道:“董月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第72章 思母心落寂见画得慰藉 连日来,赖澄山一行人,在途中陆续获知了北边失守,赵氏皇族南移的消息。 赖澄山在感叹天下纷乱,百姓唯苦之余,忍不住停下脚步,对大宋国运进行占卜。 赖夫人见状,便让众人就地休息。 方青梅遂从马车中拿出干粮和水分给众人,傅天华则自顾自的坐到一边去看书。 从饱受锁骨钉之刑,到经历丧母、丧师之痛,再到拜赖澄山为师被拒,以及母亲和师父的骨灰意外落葬在位于山涧的火龙穴,傅天华悲痛恼恨之余,亦有些期许,但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他开始变得不爱说话,除了在赶马车时,偶尔与方青梅母女搭个腔,再就是赖凤罡向他滔滔不绝的转述赖澄山所授风水学时,会提些问题。其余时间,他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待在一边看书或发呆。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会在意他在想什么。 但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傅天华的变化,他就是赖凤鸣。 只见他,从方青梅手中接过干粮和水后,走向傅天华。 他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将干粮和水,以及两卷画,递给了傅天华。 傅天华犹豫了一下后,将两卷画打开来看,但见一幅是画着他与母亲同桌用膳,互相给对方夹菜的情景。另外一幅,则画的是他跟师父练功的情景。 两卷画画得栩栩如生,傅天华不禁看得泪目。 转而,他向赖凤鸣表示感激:“谢谢你,凤鸣大哥……” 赖凤鸣报以微笑,轻轻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后,转身走开了。 另一边,正在看着父亲占卜的赖凤罡,见父亲的神色喜忧不定,遂好奇询问:“爹,您占卜出什么了吗?大宋的国运如何啊?” 但听赖澄山欲言又止地道:“世间万事万物,自有其道,生死兴衰,各有定数。天机不可测,亦不可露……” 转而,他催促众人:“看天色,将会有风雨,赶紧赶路找地方躲避……”说着,上了马车。 赖凤罡待要追问个明白,但被赖夫人示意阻止了。 随后,众人先后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 一行人走着走着,只见天空逐渐乌云弥漫,且伴有隐隐雷声。 众人眼见着风雨将至,赶紧四处张望寻找可避之处。 但听赖凤鸣发出一声提醒:“看前面山坳。” 众人闻言,齐向前看,但见不远处的山坳隐显一角飞檐。 只听方青梅称赞赖凤鸣:“唉呀,不愧是会画画的人,眼睛就是好呀!这样都能让你看到!”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随着紧跟其后的响雷,豆大的雨点从天撒落。 方荣和傅天华急忙驾着马车,冲山坳方向疾跑过去。 隐于山坳后面的,原来是座规模不小的庙宇。只是门墙破败,尽显苍凉。 此时,已是电闪雷鸣,风狂雨急。众人也顾不得细看庙宇外观,先下车进去躲雨要紧。 众人进庙后,只见四周杂草丛生,蛛网密布。 正殿门首的匾额业已残破歪斜,但还能依稀看得出是十王殿三个字。 赖澄山将庙中格局大致打量了一番后,微显担忧地道:“这庙中供奉的是冥神,风水布局属阴,又荒废得有些年头了,阴气太重,恐怕会有些不妥……” 方青梅闻言,不禁心里发怵,左右瞄了一眼后,咽了下口水。 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总归是个姑娘家。这打雷闪电,狂风骤雨,已经够让她心慌意乱。再加上身处于阴森破庙,更是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只见她,打了个寒颤后,怯怯地提议:“既然是阴地,就不是久留之地……那,那我们还是走吧……” 但听赖凤罡朗声道:“诶,我们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怕什么?更何况,这里供的是冥神,是阎君……阳间律法由皇帝执掌,阴间的律法是由阎君执掌。只要你阳寿未尽,没损阴德,他能耐你何?” 方荣遂接口劝慰女儿:“对啊!阎君是正神。青梅,没什么好怕的……再说外面下这么大雨,也没法赶路……” 只听赖澄山提醒众人:“大家权且在正殿休息就好,待雨停了后再走。但切记,不可去庙的西面。西面是整座庙阴气鼎盛所在,生人勿近为好……” 众人遂进入正殿休息,方青梅则强作镇定地给大家分水和干粮。 第73章 古刹飘魅影月夜来贵女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可外面的风雨丝却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哗哗的雨声,让人听着有些心烦的同时,又有点让人不自觉的犯困。 众人本来就因为赶路颠簸,而心身疲乏,再加上眼见风雨不停,心情已由初时的气闷,转为既来之则安之,继而有昏昏欲睡之感。 没过多久,众人便先后睡去,连一直提心吊胆的方青梅,也紧靠在母亲身边打起了盹。 只有傅天华毫无睡意,坐靠在柱子旁,神情黯然地呆看着地面。 随着夜幕的降临,风雨渐渐停歇。 意识到天黑了的傅天华,看了看熟睡中的众人后,起身往外走,打算去找些可以生火的东西。 此时,雨后的夜空,如同被清洗过一般,星月显得格外明亮,将十王殿大部分地方照得清晰可见。 傅天华出了正殿,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后,看到位于两侧靠墙的回廊上有不少朽木,遂走去捡拾。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道粉红色的雾团,自西面而来。 雾团在半空中转了几转后,落在正殿飞檐上的同时,竟然幻化成了一名女子。 但看她,一身粉红色锦衣,面相妖艳,举手投足间,更是风情万种,让人着迷。 正当她想悠闲的欣赏月色之际,发现了在回廊捡拾朽木的傅天华。 她先是欣喜地道了句:“哈,这地方清静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活人了!” 她说着,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后,感叹道:“唉呀,整日里只能闻到草木腐朽之味,好久没闻过人味儿啦!” 转而,她奇道:“咦,对了,会是什么人呢?这么大胆,敢夜宿于此……” 但见她动念之间,已然从飞檐上飘然落地,正好跟准备回正殿的傅天华打了个照面,傅天华却没看到她。 当她看清傅天华的模样后,先是讶然,随即以袖掩口,轻笑道:“哈,只道物有相同,人有相似……怎么一个凡人也会跟妖长得一模一样的……莫不是他在……” 这时,只见从大门外走进来两名女子。 但看走在前面的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青色衣裙。脸型微圆,眼眉娇俏中带着精明。 再看走在她后面的女子,二十岁上下,发式考究,额前两束双月垂发,衬映柳眉凤目,显得好不娇俏。一身白色的衬底衣裙,外罩粉黄色带后披风的长夹,腰带上还镶有珠串,俨然是非富则贵的身份。 且说那青衣女子,发现傅天华后,当即警惕地拔出匕首,上前喝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傅天华冷不丁的被人用匕首指着自己,先是一愣,随即没好气地反问:“你又是什么人?为何来此?” 说话间,但见那黄衣女子走过来,嗔责青衣女子:“小敏,你别动不动就草木皆兵好不好!” 转而,她对傅天华浅笑了一下,并轻声道了一句:“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在皎洁月色的照射下,黄衣女子的梨涡浅笑,轻语致歉,立时将傅天华深深吸引住,为之怦然心动。 那叫小敏的女子见傅天华目不转睛地盯着黄衣女子看,遂气恼喝斥:“喂!你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啊!” 傅天华回过神来后,虽自觉失仪,但出于对小敏态度的不满,不屑与之多言,遂向黄衣女子微一礼后,便顾自往正殿走去。 小敏见状,气不一打处来,上前拦住傅天华,再度以匕首指着他斥问:“好你个大胆狂徒!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就想走?说!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傅天华瞪视小敏片刻后,双手环抱于胸前,气笑一声道:“你凭什么要我回答你?你谁啊?” 小敏急恼之下,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我家公……” 但听黄衣女子轻咳一声,小敏立时就闭了嘴。 第74章 一眼情丝动怎料成妄缘 这时,赖澄山等人相继从正殿内走出来。 小敏一惊后,赶紧退回到黄衣女子的身边护卫。 黄衣女子将众人打量了一番后,不以为然地对小敏道:“看他们都是普通百姓,你就别太大惊小怪啦……” 小敏却戒备心未减,低声提醒:“公主,看着像普通人,不一定普通,说不定是金人假扮的……” 原来,这名黄衣女子即是赵构的妹妹赵蓉。 赵蓉听小敏说得在理,寻思了一下后,待要离开,不料又下起了雨。 但听赖澄山表明身份:“二位姑娘,不必多虑,尽可在此避雨歇脚。在下姓赖,原居西莱镇,因故携同家人迁移他处,路遇大雨,致使滞留此处……”说着,抬手示意二人进正殿。 小敏仍不放心,但眼见雨势转大走不了,不禁作难。 但见赵蓉指了指位于西面的偏殿,对小敏道:“这样好了,我们去哪里休息一下,等雨一停,我们就走……” 赖澄山一听,急忙阻止:“二位不可去西面,此处原是供奉冥神的,又荒废已久,阴气太重,恐对生人有损……” 赵蓉闻言,竟然摇头哂笑,道了一句:“怪力乱神,愚民自惑。” 随即,她背起双手,带着小敏,顾自往西面的偏殿走去。 赖澄山想再出言阻止,但听赖凤罡不耐烦地劝道:“爹,人家既然自诩是身正不信邪,您又何苦多废口舌呢!” 方青梅见这主仆俩傲慢,也是看不顺眼,遂附合赖凤罡的话道:“是啊,赖伯父,人家没见过邪,哪会听得进您的良言。等她吃了亏,自然会来找您求助的。我们管自己就好,别理她们!” 赖澄山看着黄衣女子主仆的背影,喃喃地道:“看这位姑娘天庭饱满,应是非富即贵之人,但观其印堂,却有股淡淡的黑气,难免要遭遇些邪祟,受些惊吓……”说着,摇着头和众人回正殿。 傅天华听赖澄山这么一说,不由得替黄衣女子担起心来。 且说那妖艳的粉衣女子,一直看热闹似的将一切看在眼里。 但听她对赖澄山的话嗤之以鼻:“一个凡人而已,能有多少道行?就这么看了一眼,便口出妄言断论,真是可笑之极!” 转而,她看到傅天华那傻呆呆看着西面偏殿的模样,不禁笑叹:“长得虽然跟他一模一样,可惜,全然没有他的霸气,到底是凡夫俗子啊……不过,有他没有的傻气,也挺好玩的嘛……” 她说着,眼眉一动,凑到傅天华的耳畔,魅惑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位姑娘了?” 傅天华竟然能听到,他先是腼腆的点点头,而后又红着脸猛摇头。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一边惊问:“谁?是谁?是谁在说话?” 只见粉衣女子先是轻挥衣袖,在傅天华面前显了个身。 跟着,但听她媚笑着道了句:“少年人,喜欢就是喜欢,让姑奶奶我帮帮你吧……”说着,向傅天华吹了口气。 傅天华立时像被摄走了魂魄一般,眼神变得迷离,双颊泛出了桃红色。 但见粉衣女子以袖掩口,笑叹了一句:“哈,还真是动了情呢……唉,可惜啊……” 她欲言又止后,轻哼一声,推了把傅天华道:“姑奶奶是妖,本就视天道如无物,管他违不违!去吧,年轻人!” 只见傅天华痴笑着,向西面偏殿缓缓走去。 ? ? ? ? ? ? ? ? ? ? ? ? ? ? 偏殿那边,小敏正在给赵蓉收拾休息的地方。 赵蓉眼见偏殿内破乱阴森,嫌弃之余,不免有些紧张。 小敏看出赵蓉的心思后,微撇了撇嘴道:“公主,您是金枝玉叶,自有神灵相佑,不用紧张。等天一亮,雨一停,我们就可以走了……” 赵蓉平抚了下情绪后,转而挂念起了兄长:“唉,也不知道皇兄可安好,他可不能有事的……” 这时,傅天华已走到偏殿门口,但他却没进去,而是站在那里似是若有所思。 粉衣女子见状,不由诧异:“咦,怎么会这样?姑奶奶我这春思引可是百试不爽的,莫说是凡人了,就算是些散仙精灵,只要一动情念,必中此术,情难自禁。为何这小子还能有剩余的神志抵抗……” 随即,她待要加注法力,却察觉到身后有股力量袭来。 就在她回头之际,只见火蝠已从她身侧掠过,带走了傅天华。 此时,小敏于无意间向门口瞥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火蝠所发出的黑气一闪而过,她被吓到后,发出一声惊呼。 同时,那粉衣女子也紧随火蝠其后而去。 再说赵蓉,听到小敏的惊呼声后,也是吓了一跳。 她先是慌张地问了句:“怎么了?” 随即,她自觉失仪,遂故作镇定地责备小敏:“这才离开皇宫几日啊!就变得没规没矩!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只见小敏脸色微白,略带结巴地指着门口道:“有,有怪……有不干净的东西啊……” 赵蓉闻言,愣了一下后,向门口张望了一眼,却未见任何异样。 她立时没好气,再度责备小敏:“你不要听人家胡乱说了些什么,就捕风捉影,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转而,她埋怨起小敏:“唉,当初,只道你机灵能干,又会些武功,可以陪我练功,才留你在身边伺候的。此次避难,也特意带上你。却不想,你是这般经不起事的……” 小敏听后,似是来了脾气,冲口就反驳赵蓉:“说我不经事!你就是个经事的吗?那这一路上,又是谁,嫌这嫌那的,把避难当成微服出游的?” 赵蓉乍被小敏这一通数落,弄得有些懵愣,继而没来由的一阵气结。 同时,小敏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过激了。 但听她不卑不亢地道:“是,是奴婢没规矩、没见识……奴婢这就好好伺候公主就寝……”说着,向赵蓉做出一个请安的动作。 赵蓉本要再教训小敏几句,但实在是太累,也不想再多言,遂顾自走去小敏收拾过的地方席地休息了。 第75章 冥炎选中应劫人 且说火蝠,带走傅天华后,径直回到了位于十王殿下面的地宫。 但见地宫的石梁石壁上,刻满了诡异难辨的浮雕,用以照亮的则是幽蓝的磷火,更增添了地宫的恐怖气息。 再看火蝠,已褪去护体黑气,但红色斗蓬下的脸依旧被黑气挡着,只露出了一对赤色的双眸,正自上下打量着傅天华。 傅天华则还受制于法术,犹如梦中人,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这时,只见那粉衣女子轻笑着飘然而至。 她看火蝠在端详傅天华,遂出言调侃:“冥焱,是不是像在照镜子啊?噢,可惜你真元未复,只能显出一半人身,不然就可以好好对比对比啦……唉,我刚看到这年轻人的时候,也着实意外得紧呢……若不是与你相识了好几百年,多少知道你的脾性,我还真以为你是假借被封印,去人间风流快活,而有了这情种呢……”说着,娇笑起来。 冥焱闻言,恼怒地转头看向粉衣女子,双眸中迸射着火焰。 粉衣女子的脸上掠过一丝怯意后,依旧笑靥如花地打趣:“诶,不然你干嘛要阻止我帮这个年轻人?还把他带来地宫?” 但听冥焱发出一声冷哼,语含嘲讽地道:“帮?魅姬,你所谓的帮,就是趁人动情之际,施以春思引,待到人,情到浓时,再取其一点精气,以助己修炼而已……” 魅姬不以为然地道:“是又如何?姑奶奶是狐狸嘛……世人都道狐狸是仗着媚术为祸人间,姑奶奶我自然是得恪守不怠啊……” 随即,她反讥冥焱:“诶,你不也是妖嘛……你我之区别,只在于,你是以人的贪念、执念来修炼,而我,则是以人的色心情欲来修炼,咱俩是彼此彼此啦……”说着,向冥焱投去一个媚眼。 转而,她看了眼傅天华,接道:“不过,这个年轻人挺特别的,姑奶奶倒是可以破例一次,认真帮他……” 只见冥焱嫌弃地一甩衣袖,以命令的口吻道:“此子,本座自有用处,无需你多事!” 魅姬奇道:“诶,你这么护着他,你们俩该不会真的是……” 还未等她说完,当即被冥焱沉声喝断:“住口!他只是在机缘巧合下,助本座冲破封印的人。” 魅姬听后,大为稀奇:“哦!就是这个年轻人的血,助你冲破封印的?他不过是一介凡人,竟有此能耐?”随即,认真的打量起傅天华来。 但听冥焱问道:“怎么样?可看出此子,有何不同寻常?” 魅姬仔细端详了傅天华后,皱起双眉,以手抚着香腮道:“他命格属阴,自幼命运多舛……前不久,刚受过灾劫,身遭重创,有至亲死于非命……而且还死得……” 冥焱不太耐烦地甩了甩衣袖,打断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子既然可以助本座冲破封印,自然也可以助本座增强修为……凡人皆有执念欲望,此子尤甚,且潜藏魔性。只要假以时日,引导得宜,必成本座手中之利剑。届时,莫说是个身外身,就算昊辰亲自来,本座要灭他,也不在话下……另外,对于千年雷劫,也有了替受……”说着,大笑了起来。 却听魅姬泼冷水道:“能入你冥焱之眼的人,自非俗物。但你也说了,他有潜藏的魔性……他对我的春思引,尚且有残余的意志抵抗,说明他不是个容易受控制的人。你想让他对你言听计从,怕是得费你一番功夫……” 冥焱负手冷笑道:“只要是本座志在必得的,就没有不成的!此子,命格有异,身藏魔性,不正是本座的天选之子嘛……” 但听魅姬不解地问:“昊辰不是还在迷离境受罚嘛……不如,先解决了他的身外身,你也好静心修炼真元哪……” 冥焱摆手道:“唉,这就不好玩了。本座被封印了多年,气闷得很,不好好玩玩怎么行……” 魅姬莫奈何地道了声:“行……” 转而,她提醒冥焱:“对了,吸收月之精华的时辰到了,你切莫错过……” 冥焱微一点头后,吩咐道:“那你将此子解了术制,送回正殿去……” 魅姬娇笑应道:“是是是,他可是你的宝贝,姑奶奶我自然会加以关照的,你就放心吧……” 话音未落间,只见冥焱已显出蝙蝠真身遁走。 第76章 魅姫相助多情种 只见魅姬,轻笑着耸耸肩后,轻挥衣袖,便解去了傅天华中的春思引。 傅天华清醒后,发现自己身处诡异所在,还有个样子奇怪的女人,正笑着看着自己。 他错愕之下,连声急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什么人?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但听魅姬娇笑一声,翘起玉指向上一点道:“上面既是十王殿,这儿当然就是地狱啦……” 傅天华闻言大惊:“什么?地狱?你你……这……” 魅姬先是被傅天华那紧张的样子惹笑,随即认真地道:“姑奶奶我骗你做什么……此处几百年前是乱葬岗,是位善心员外,出资建了这十王殿。本意是想借此帮助那些无主孤魂得归地府,以便投胎。可惜,往生咒渡得了孤魂,却难化他们的执念……” 只听定下神来的傅天华打断:“呐,你别危言耸听啊……你到底是谁?带我来这里,究竟想怎么样?” 魅姬妩媚地瞟了一眼傅天华后,神秘地回道:“你还是先别知道姑奶奶我是谁的好……至于,其他的嘛……等他找你说时,你自会知道……” 傅天华听后,又是疑惑,又有些气恼,待要再次追问之际,只见魅姬眼眉一动。 转而,她探问傅天华:“对了,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位姑娘?” 傅天华先是一愣,跟着略带结巴的否认:“什么……我哪有……” 但溢于他眼角和嘴边的含情笑意,已然将他的心思展露无疑。 随即,他回过神来,冲着魅姬懊恼地甩出句:“这与你何干?” 魅姬双手一摊,莫奈何地道:“这本来是跟姑奶奶我无关,但是,他既选中了你,那就跟姑奶奶我有关啦……” 傅天华遂又发出一连串追问:“他?哪个他?他是谁?选我做什么?” 却听魅姬有些不耐烦地提醒:“你就先别问这问那了,你那位心仪的姑娘即将有难,你想不想英雄救美啊?” 傅天华闻言,立时紧张起来:“她有难?她怎么了?” 转而,他即质疑:“你,你怎知道她会有难?” 魅姬一边把玩着头发,一边风轻云淡地道:“姑奶奶我自有看透乾坤,洞察人心的神通……” 傅天华牵挂着心仪之人的安危,来不及多想,当下便要去救人,却不知道怎么出去。 但听魅姬提问:“年轻人,你只看了那姑娘一眼,就这么认定她了?” 傅天华微一沉默后,笃定地道:“只那一眼,我就知道,她就是那个能和我一生一世的人……” 魅姬点明道:“但是,那位姑娘并未将你放在眼中啊!” 傅天华笑了笑道:“女孩子家害羞,自然是要矜持的……” 魅姬复问:“你真的认定了她?你就不怕痴情错付?” 傅天华点点头,道了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魅姬似笑非笑地看了傅天华片刻之后,抬手变出一条红绳,递给他道:“那既如此,这红绳送与你。在遇到危急之时,只要你能让那位姑娘,与你各自握住这红绳的两头,共渡难关,你便可得偿所愿。但切记,此红绳,虽可收放自如,可若你二人中,有人松了手,那就会前功尽弃了……”说着,指了指位于地宫北边的一道石门 傅天华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接过红绳,随即照着魅姬所示,打开石门而去。 魅姬看着傅天华消失在石门后的背影,笑叹道:“是人是妖,终是难过这情关。明明知道其中苦,却非要做那扑火之蛾,真是可笑又可怜啊!” 第77章 赵蓉困暗壁 此时,发现傅天华不见的赖凤鸣、赖凤罡,正相继出来找寻。 就在兄弟俩在正殿附近转悠之际,忽听西边偏殿传来打斗声,遂循声去看。 但见赵蓉和小敏,正与一对身穿异族黑色戎装的年轻男女在拼斗。 混乱中,依稀看二人的样貌,男的浓眉大眼,女的英气逼人。 那黑戎装男子,见有人进来,便以为是对方的援手,不由分说,就向他们发动了袭击。 赖凤罡推开赖凤鸣后,与那黑戎装男子展开了打斗。 就在双方混战之际,只见殿内忽然刮起阴风,继而接连出现黑色旋涡,分别将赵蓉主仆和赖家兄弟,以及那对黑戎装男女,吸进去后,即不见了踪影。 ? ? ? ? ? ? ? ? ? ? ? ? ? ? ? 再说傅天华,因为急着救人,在如同八卦阵般的地宫甬道里七拐八绕的,越走越迷糊。 就在他懊恼时,忽听前方的甬道里隐约传来阵女子的呼救声。 傅天华惊疑中停下脚步侧耳细听,但闻那呼救声有些闷,似隔着堵墙,却又像近在咫尺。 他犹豫了片刻后,大着胆子,冲着声音来处喊问了一声:“谁?是谁?” 前方的甬道里立时传来那女子略带欣喜的回应:“外面是不是有人啊?快,快来救救我!我,我被困住了……这里好黑好黑啊……我好怕啊……” 傅天华闻言,忙做回应:“噢,好,你先别急,我这就过去救你……” 随即,他试着凭借那女子说话的余音,向前面的甬道走去。可奇怪的是,那里并没有人。 傅天华不禁纳闷,遂再度喊话:“姑娘,你,你在哪儿啊?我怎么看不到你啊?” 话音未落,但听那女子的声音从傅天华身后传来:“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啊……我是被一阵风,不,是旋涡,黑色的旋涡吸了进去……然后,然后就在这里了……” 原来,那女子正是赵蓉。 且说傅天华听后,惊奇地在回荡着女子声音的甬道里来回探看了两三遍。 最后,他确定了声音是来自甬道两侧的某一处石壁。 他先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开始一边敲击两侧石壁,一边对那女子进行询问:“姑娘,我不清楚你究竟被困在什么地方……这样吧,我试着敲打这里的石壁,你静心听,看我敲在何处是你听得最清楚的,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只听身处石壁后的赵蓉催促:“那,那快点啊!这里好黑……” 她说着,忽然发出惊呼:“啊!有东西咬我!好疼啊!快救我!救我啊!” 傅天华闻言,一边加紧敲打石壁,一边急问:“有东西咬你?是什么……” 谁知,还未等他问完,就被一股无形的吸力给吸进了石壁中。 石壁后面,一片漆黑。 傅天华正自适应摸索着,但听那赵蓉焦急喊问:“外面的人呢?你还在吗?你想到办法了没有啊?” 傅天华这才听清楚对方的声音,认出正是自己一见钟情的人。 他不禁欣喜,赶紧出声应答:“姑娘莫怕,我在,我就在你旁边……” 第78章 傅天华救美不畏险 赵蓉正自无助中,一听对方这么,便激动起来:“你,你进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快,快带我出去啊!这里太吓人了……” 傅天华先是尴尬地回道:“我,我也是被一股吸力吸进来的……” 转而,他忙安慰:“不过,姑娘请放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带你出去……” 只听赵蓉懊恼地打断道:“你都被吸了进来,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啊!真是的!啊……”说着,又发出一声惊呼。 傅天华闻声着急,一边摸索着想靠近保护,一边询问:“怎么了姑娘?是又被什么东西咬了吗?” 却听赵蓉略带哭腔地抱怨:“什么鬼地方嘛!就不该听小敏那小妮子的!真是倒霉!” 她正说着,肩上又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 她在害怕之余,烦躁起来,喊叫着东撞西撞想要出去。 傅天华怕她会伤到自己,赶紧循声去劝。 一番摸索后,他终于触碰到了她的手。 瞬间,傅天华一阵耳热心跳。 赵蓉则是出于害怕,碰到傅天华的手后,就抓着他慌乱地问:“我要出去!这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我不会出不去吧?我会不会死在这里啊?啊?你说话啊?你快想办法啊!” 傅天华回过神来后,正待安慰她,忽觉背上被什么东西啄了一口。 他忍着痛,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姑娘,你先冷静一下,会,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你困死在这里的……” 赵蓉的情绪还是很激动,一个劲地催促:“想办法、想办法……你倒是快想啊!” 傅天华一边连声应着:“好好好,我想……”一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神。 寻思间,他想起师父曾说过,但凡是阵法或是机关陷阱,只要不是倾刻取人性命的,都是有破口可以脱困的,就看你能否不受惑扰。 于是,他在心念电转后,便有了主张:“姑娘,这诡异的所在既然能将人吸进来,那石壁上定有玄机……这样,我们就沿着石壁,记着步子往前摸索,如果摸到头,还没有找到出口,就按步数回来。然后,再以同样的方法,往另一边摸索……虽然,这个方法有些笨,又费时费力,但是,总好过在这里茫然无措吧……” 赵蓉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遂略显无奈地答应:“事到如今,也就只好试试了……” 随即,她以命令的口吻道:“那你走前面。” 傅天华连忙应着:“是是是,那是当然……” 转而,他忽然想起了那根红绳,不由动起了小心思:“也不知道那个人说的是真是假?存着什么意图……不过,试试,应该没什么吧……再说了,我又不是贪恋女色,我是真心要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想到此,便有了些底气,遂一边取出红绳,一边微显忐忑地提议道:“姑娘,我这儿有根绳子,你抓着它,跟在我后面,我牵着你走……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说着,抬手将红绳送向前。 在赵蓉摸索着去接傅天华递来的绳子时,二人的手又触碰了一下。 傅天华正自愣神之际,但听赵蓉催问:哎,那先从哪边找啊?” 傅天华忙收敛心神回应:“噢,先从左边吧……”说着,扯了下红绳作为示意。 又听赵蓉不安地问:“那,那些咬人的东西呢?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毒……伤口好痛啊……” 傅天华压低声音,小声安慰道:“我想,多半是之前我们的动静太大,才招惹了它们,只要我们说话走路小声点,应该会减少被它们袭击的……”说着,慢慢向左边挪起步来。 赵蓉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后,小心翼翼地跟随其后。 第79章 完颜凤涉诡境 此时,在地宫的另一边,赖家兄弟和那对戎装男女,以及小敏,正被困于充斥着诡异浓雾的迷阵里。 雾中,时不时有狰狞的鬼魅出没作怪。 小敏几经惊吓后,心力不支昏了过去。 但那些鬼魅,似对戎装男女身上所佩戴的紫水晶有所顾忌,未敢过多靠近二人。 而对于赖家兄弟,鬼魅则趋于避讳赖凤罡。 再看赖凤鸣,虽然是头一回碰见邪祟,但凭借着心明冷静,倒也能泰然应对。 就在四人各自边躲闪着鬼魅袭击,边寻找出路时,只见魅姬,正站在从地宫深处延伸出来的藤树上观看着他们。 在她身后,站着个看上去七八岁、梳着双髻、穿着红肚兜的男童。 只见他,脸泛青色,神情凶恶,毫无孩童该有的稚气。 但听魅姬轻笑着言道:“蚩童,这些生人当中,可是有几个硬茬儿,你想通吃,怕是……” 未等她说完,就听蚩童冷哼一声,冲冲地道:“不用你提醒,你爷爷我有几百年修为,不比你和冥焱差!我早就逐个看透了他们的底子。” 却听魅姬取笑道:“哈,有几百年的修为又如何?不还是放不下心中执念,宁愿承受非人非鬼之苦,都不肯走出这十王殿。” 蚩童被魅姬的话戳中了心思,翻了个白眼后,双眸迸出了血色红光。 魅姬见蚩童生怒,摇摇头后,提醒道:“好了好了,不跟你斗嘴了,来说说正事。蚩童,这几个生人,随你处置。但是,在迷离幽境里的那两个人,你不得动分毫。尤其是那个小子,他可是冥焱的宝贝。” 她说着,挑眉问蚩童:“那几个硬茬儿中,有个特别棘手的,要不要姑奶奶我出手相助与你呀?” 蚩童哂笑以回:“相助?呵,你不用激将,你是想替冥焱除去隐患而已。不就是个守南天门的神将的身外身嘛!莫说他依附凡人之躯不久,未成气候,就算他做到人神共一,你爷爷我也能灭了他!至于,另外两个硬茬儿,也不过是依仗着紫水晶灵力的凡人罢了。看来,百来年没见九绝,他也没长进多少!” 说话间,只见他施法变出几个小纸人后,指挥着他们向赖家兄弟和那戎装男女飞扑而去。 谁知,纸人刚近到赖凤罡身边,就自行燃烧了起来。 他正错愕间,赖凤鸣已被纸人箍住了脖子。 他赶紧上前,帮兄长将纸人抓了下来。 纸人一经他手,当即自焚,令赖凤鸣惊奇不已。 另一边,那对戎装男女也与纸人纠缠起来。 戎装女子一不留神,就被纸人箍住了脖子。 她试图甩开纸人,却被箍得几近窒息,遂呼喊同行男子:“可……可达,可达……” 可达听到那戎装女子的呼救声后,不顾被纸人死死箍紧脖子的痛苦,拼力相护与她。 好不容易,可达才将戎装女子脖子上的纸人甩开后,刚问了句:“公主,你受伤了没有?”就被纸人附了体。 可达知道自己即将会失去神志,遂催促道:“公主,快走!” 戎装女子却不愿意,凛然道:“我完颜凤是堂堂大金儿女!即使,是在战场上被打败,也不曾当过逃兵!更不可能做出丢下同伴!独自逃命的行径!你我既是一起来的,那就得一起回去!”说着,取出了把匕首。 可达见状,急忙出言阻止:“公主,不可!” 但随着纸人在身体里作祟,可达心智渐失之下,扑向了完颜凤。 完颜凤闪身避开可达后,急以匕首划破手掌,然后握住紫水晶,试图去戳可达的后脖颈。 岂料,可达的力气大得惊人,完颜凤被推出丈余之远后,撞到了刚和兄长走散的赖凤罡。 赖凤罡被撞后,以为受到了袭击,随手就是一掌,正中完颜凤的肩膀。 完颜凤护痛,踉跄了两步后,回身要看是什么人打自己,却被浓雾阻碍了视线。 第80章 蚩童怨执惑人心 急着找兄长的赖凤罡,也没顾得上对方是谁,就管自己走了。 就在这时,失去神志的可达冲了过来。 完颜凤避开可达的正面袭击后,顺势绕到他身后,将带血的紫水晶戳向他的后脖颈。 伴随着一声怪叫,只见可达的后脖颈冒出一股黑气。随即,他便恢复了神志。 他见完颜凤以手捂肩,以为是被自己所伤,当即便要向完颜凤请罪。 完颜凤刚说了一句:“你没伤到我,是……”就见前方浓雾中有人影晃动。 她回想起方才挨掌击的过程,确认对方是人不是鬼魅,遂喝了声:“暗施偷袭!无耻小人!”跟着,便径直冲了过去。 待可达反应过来要追,却遭到浓雾中的鬼魅纠缠。 且说完颜凤透过浓雾看到的人影,其实是赖凤鸣。 他正自寻找着弟弟,却遭完颜凤的袭击。 赖凤鸣先是出于防御性的和来人对拆了几招,随后,一边以虚招退避,一边问:“姑娘,何以无故打人?” 但听完颜凤冷哼一声,道了句:“明知故问!”跟着手上加劲,连出狠招。 赖凤鸣被弄得一头雾水之余,只得还手。 话说,他虽不喜欢习武,但经常会将廉九龄教傅天华练功的情形画下来。对于招式,早已刻于心中。故而,面对对方的攻击,倒也能见招拆招。 这时候,在浓雾中寻找兄长的赖凤罡,撞见了可达。 在藤树上做壁上观的魅姬见状,心念一动,道了句:“神仙是不得伤害凡人性命的,那就看看凡人要伤害神仙,神仙又当如何?”说着,摇身一变,变成完颜凤的模样后,飞身进了雾阵。 阵中的可达正在忙于应付鬼魅的攻击,无暇理会赖凤罡。 只见魅姬所变的完颜凤,跌跌撞撞的从赖凤罡身后的浓雾中出来后,直指着赖凤罡向可达下令:“可达!还不快替本公主杀了这厮!” 可达未疑有他,只道是完颜凤被人所伤,立时怒火中烧,不由分说,就要杀击赖凤罡。 赖凤罡见对方来势汹汹,也不予示弱。二人一经交手,即大打了起来。 另一边,完颜凤和赖凤鸣也是打得不可开交。 尽管赖凤鸣处处相让,完颜凤却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忽然,从浓雾中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喊声。 赖凤鸣先是感到奇怪,随即挡开完颜凤的攻击后,循声而去。 完颜凤正自气头上,岂肯罢休,遂紧跟去追。 而赖凤罡则急于寻找兄长,不耐烦与对方多做纠缠,虚晃一招后就走,可达却是穷追猛打。 且说赖凤鸣,循声穿过浓雾后,发现一名小孩被困于藤树上。 那小孩正是蚩童,他是故意将人引过来,以便于取其精魄增强修为。 但见赖凤鸣,看着眼前哭喊呼救的小孩,脑海中随即闪过当年二哥溺死的情景。 他的心不由一紧,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蚩童见有人上了钩,遂做痛哭状求助:“哥哥……救救我……树要吃我……我怕……哥哥救我……” 赖凤鸣受心结所制,不能自已,但听着呼救声又于心不忍。 就在他不知所措间,完颜凤追了过来。 她见有小孩子遇险,本有心相救,但觉手中的紫水晶发出震动。 她当即出言制止待要靠近藤树的赖凤鸣:“喂!别过去!他非我族类,会伤人的!” 赖凤鸣正处于纠结中,不免显得有些焦躁,冲着完颜凤就是一句:“看你这打扮,才是非我族类!” 完颜凤闻言,当即反唇相讥:“宋虽为泱泱大国,我大金也不容小觑!有朝一日,我大金国入主中原,届时,非我族类的,怕是你们!” 说话间,只见一名相貌丑陋、身着兽皮戎装的彪形大汉,从地宫的顶部顺绳滑落下来。 完颜凤见了那大汉,很是意外:“鬼奴?你怎么会来?” 鬼奴走到完颜凤的近前后,垂首禀道:“回公主,是国师占卜到公主与可达将军此行会有些阻碍,特遣属下前来接应。公主,此处凶异,请公主速随属下离开险地。” 却听完颜凤担忧地道:“不行!可达跟我走散了,我得去找他,我不能丢下他不管的……”说着,看了一眼赖凤鸣后,便要去找人。 鬼奴赶紧躬身拦阻:“公主是金枝玉叶之躯,此次亲自执行刺杀任务,已属冒险,若有些什么损伤,那……” 但听完颜凤打断道:“诶,我自十二岁就跟随王兄上了战场,十余年来,出生入死多少回了……” 鬼奴则接着劝:“公主,此处不比战场,还是请公主速随属下离开。至于可达将军,待公主安全出去后,属下立刻就回来接应可达将军。” 他说着,看完颜凤还在犹豫,便有些急躁起来,遂道了句:“公主,恕属下无礼了!” 随即,他一手拽着完颜凤,一手扯动绳子,即往地宫顶部飞身而去。 第81章 险出迷境诡影仍相随 且说被困在迷离幽境的傅天华和赵蓉,已在其中摸索了许久,却仍未能寻到出口。 傅天华虽有些心急,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拍击石壁找出口。 赵蓉则是又累又渴,开始不耐烦地怪这怨那。 就在她发脾之际,又遭到那些隐在黑暗中的咬人怪物袭击。 傅天华听到赵蓉喊叫后,待要去相护,却被突然而至的冥焱推出了石壁。 赵蓉手上还拿着傅天华给的红绳,受力后,跟着被拖向石壁。 她还未及反应过来,手上一松,放开了红绳。 与此同时,赖凤罡为摆脱死缠不放的可达,也进入了与迷离幽境一壁之隔的甬道,正巧撞上被冥焱推出石壁的傅天华。 急匆间,赖凤罡和傅天华都未能看清对方是谁。 赖凤罡抬手就打出一掌,傅天华本能的去接招,但因琵琶骨有伤,吃痛之下,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还未待他站稳,又遭紧追赖凤罡而来的可达袭击。 傅天华闪避不及,挨了可达的一拳后,岔气晕倒。 赖凤罡见状,当即冲上来跟可达打了起来。 就在二人交手之际,只见鬼奴,一边顺着绳子从地宫顶滑了下来,一边呼叫可达:“将军,不要恋战!速离险地重要!” 可达闻言,犹豫了一下后,挡开赖凤罡,接过鬼奴抛过来的绳子,便飞身而上。 赖凤罡追了两步,即转念回身去探看傅天华。 傅天华虽然晕倒,但尚还有意识,却不知红绳另一头已松。 他吃力地抬起握着红绳的手,指着石壁,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救……救人……”跟着,便不省人事。 赖凤罡有些不明其意,拿过傅天华手中的红绳后,顺着绳子走向石壁。 正当他一边摆弄红绳,一边好奇的打量石壁时,石壁里的赵蓉被魅姬推了出来。 甫得脱困的赵蓉,先是一阵懵愣,跟着是欣喜。 继而,她看到了赖凤罡手中拿着的红绳,想当然的就将他当成了在石壁中帮助自己的人,冲口便相谢:“多谢公子相助!” 赖凤罡则是一头雾水,待要询问,赵蓉却突然晕倒了,赖凤罡赶紧上前探看。 原来,是魅姬施术弄晕赵蓉的。 她本来是想成全傅天华和赵蓉的,却没料到赖凤罡会出现。 就在她为免弄巧成拙,要去救醒傅天华时,却被冥焱所阻。 魅姬对此很是不解,忍不住问:“冥焱,这小子不是你的宝贝吗?你为何不成全于他?” 但听冥焱只甩出句:“成不成全他,与本座要用他何干?”说完,化为黑气后,隐没在了甬道尽头。 魅姬在看了一眼晕倒的傅天华和赵蓉,以及赖凤罡手中的红绳后,摇头轻叹了一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说话间,只见赖凤鸣牵着蚩童寻了过来。 魅姬见状,不禁诧异,蚩童则报以诡异的笑容。 赖凤罡正试图叫醒赵蓉,见兄长找来,赶紧迎上去问长问短:“三哥,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你没什么事吧?” 赖凤鸣未多言,只是冲着弟弟笑了笑。 赖凤罡遂又问起跟在兄长身的孩童身份:“三哥,这小孩是什么人啊?” 赖凤鸣摸着蚩童的头,简单地回了一句:“救的。” 转而,他看着受伤昏迷的傅天华和赵蓉,问赖凤罡:“他们怎么了?” 赖凤罡愣了一下后,略带敷衍的催促:“噢,先别问这么多了,找出路出去重要……” 赖凤鸣点点头后,将傅天华扶起负于背上。 转而,问赖凤罡:“男女授受不亲,那位姑娘怎么办?” 但听赖凤罡坦然道:“只要君子不欺暗室,秉着救人之心,怕什么……”说着就去搀人。 赖凤鸣想想也不无道理,遂背着傅天华,带着蚩童,与弟弟循来路往外走去。 当他们刚走出甬道,就听到地宫的顶部传来方青梅父女的呼唤声:“凤罡少爷、凤鸣少爷\/凤鸣、凤罡、天华……你们在不在下面啊?” 赖家兄弟听后,很是意外。 随即,赖凤罡赶紧回应:“在!快,快想办法拉我们上去!” 但听方青梅应了声:“噢,好,你们等会儿,我这就去找绳索……” 少时,只见从地宫的顶部,缓缓垂下来一条由破旧帷幔搓成的长绳。 但听赖凤鸣说了声:“让小孩子先上去……”便要去拿绳子。 赖凤罡却道:“还是让天华和这位姑娘先上去吧……他们俩有伤,早点上去了,也好让青梅帮他们疗伤。” 赖凤鸣未反对,遂与赖凤罡合力,先后将傅天华和赵蓉送了上去。 随后,赖凤鸣准备送蚩童上去。却听赖凤罡提议:“三哥,青梅和荣叔先后拉了两个人上去,一定也累了……不如你上去后,合三人之力,一次拉我们上去,岂不省些工夫……” 赖凤鸣觉得这样也无不可,遂哄慰蚩童:“那你乖乖的,等哥哥上去后,马上就拉你上去。” 蚩童斜眼看了看赖凤罡后,冲着赖凤鸣摆出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点了点头。 赖凤鸣见状,先是摇头笑笑,跟着摸了摸蚩童的脸颊,而后,拍了下他肩膀,这才攀绳而上。 赖凤罡待兄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浮于地宫顶部的雾气中后,转头看向了蚩童。 只见他一脸冷凝,眼眸中则闪动着异芒,竟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再看蚩童,也正眼泛血光,神情阴恻恻地看着赖凤罡。 二人冷冷对峙了片刻后,赖凤罡沉声一喝:“大胆妖孽!踞地为祸,罪不可恕!” 谁知,他话音还未落,就听蚩童冲着地宫顶大声哭喊起来:“哥哥!哥哥救我!哥哥……” 此举令得赖凤罡措手不及,不禁气结。 听到呼救声的赖凤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遂赶紧顺绳滑下来看。 但见蚩童眼泪汪汪的跑过来,抱着赖凤鸣的大腿,委屈地道:“哥哥,那个哥哥好凶!我怕……” 赖凤鸣一边拍着蚩童的后背安慰,一边看向弟弟问:“凤罡,怎么回事?” 赖凤罡晃了下神后,先是摇头道了句:“没什么事啊……” 随后,他拽过绳子催促:“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上去吧……”说着,先行往地宫顶攀去。 赖凤鸣似觉出弟弟有些不对劲,待要询问,但鉴于尚未脱离险境,便想着容后再说,遂背起蚩童,小心翼翼的顺绳往上攀去。 当赖家兄弟上到地面时,天已经大亮,赖澄山夫妇也闻讯过来了。 赖夫人刚要向两个儿子询问情况,却听方青梅抢着连声提问:“你们不是去找天华的吗?怎么会在地底下呀?天华怎么会受伤?还有,这个女人怎么会跟你们在一块?” 方荣见状,忙责备女儿:“青梅!你问这么多,你让赖夫人怎么说话!”说着将女儿拉到了一边。 赖夫人则急切上前,边查看两个儿子的手脚,边略带哭腔地问:“凤鸣、凤罡,你们没受伤吧?” 赖凤罡安慰道:“娘,您放心,我们没事……” 说话间,方青梅看到了躲在赖凤鸣身后的蚩童,遂好奇地问:“凤鸣,这个小孩子又是谁啊?” 赖凤鸣将蚩童拉到身前,摸着他的脑袋,只道了句:“是我救的。” 但听赖澄山提醒:“好了好了,既然都没事就好,咱们先回正殿整理行装,顺便给天华和那位姑娘处理下伤口,然后尽快离开此地。” 众人遂点着头,向正殿走去。 第82章 情根错种红绳空系 众人返回正殿后,方荣就催着女儿烧水弄早点,自己则去检查马车。 赖凤罡在母亲的再三询问下,简单讲述起在地宫的经历。 赖凤鸣和母亲,及翠芬,则分别忙着照看傅天华和赵蓉。 蚩童在一旁看着众人忙碌,脸上的神情不明所以。 过不多时,方青梅准备好食物和水后,逐一分给众人。 当她将食物和水分给蚩童时,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多大了?怎么会受困在那个地宫里的呀?” 蚩童以审视的眼光看了方青梅片刻后,答道:“我叫宝儿,住在离这儿几里外的南雄镇,我是被抓来的……” 这时,赖凤罡走来询问方青梅:“对了,青梅,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地宫出口的?” 方青梅边逗着蚩童,边回应:“噢,是赖伯母久不见你们回来,就让我跟爹出来找你们。其间,我看到一只黑色的兔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兔子奇怪,于是就去追……然后,误打误撞的,就发现了那个地洞……爹怕你们是掉在里面了,我们就试着,冲里面喊你们的名字啰……” 说话间,只见蚩童的嘴角滑过一抹诡异的冷笑。 就在这时,傅天华和赵蓉先后醒了过来。 傅天华一睁开眼睛,冲口就问赖凤鸣:“那位姑娘怎么样呢?” 赖凤鸣看傅天华那紧张的样子,微一讶然后,回道:“她没事,已醒,有翠姨照顾。” 傅天华听后,松了一口气,并转头去看。 只见翠芬正在拿水和食物给赵蓉,赵蓉愣了片刻后,先接过水一口喝下。 傅天华在细看赵蓉后,觉得她比昨晚月下初见时更光彩照人,不禁为之痴迷。 赵蓉这边,喝了水,定了定神后,环顾着四周问道:“小敏人呢?” 翠芬摇头道:“听丫头说,就只看到凤鸣、凤罡,带着天华,你,还有一个小孩子,从那个地宫出来,没见其他人啊……” 转而,她打量着赵蓉询问:“对了,姑娘,你是什么人啊?怎么一个姑娘家家的,要走夜路宿荒庙啊?” 正当赵蓉犹豫着待要编个说辞搪塞一下时,只见赖澄山夫妇和赖凤罡走了过来。 赵蓉遂起身见礼,跟着便询问赖凤罡:“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赖凤罡还礼后,依次介绍起自己和身旁的父母:“在下姓赖,名凤罡……这位是家父,这位是家母……” 正说着,方青梅和赖凤鸣、傅天华相继过来了。 赖凤罡遂先拉过兄长来介绍:“这位是家兄凤鸣……” 随后,他指了指方青梅和傅天华介绍道:“这两位是我朋友,方青梅、傅天华……” 傅天华刚要上前向赵蓉见礼,但听赖凤罡直问赵蓉:“敢问姑娘芳名?因何赶夜路宿荒庙?又因何遭人追杀?” 赵蓉正待说话间,但听从门外进来的方荣通知众人:“马车已经整理好了,随时可以启行……” 话音未落,只见方青梅大咧咧地拉过父亲向赵蓉引见:“这是我爹……” 跟着,她走到母亲身边做引见:“这是我娘……” 赵蓉向众人点头以礼后,自报了姓名:“我姓赵,单名一个……” 但听赖凤罡以猜测的口吻打断:“姑娘姓赵?赵乃国姓……观姑娘面相有贵气……现今正值金人犯我宋境,姑娘又遭那两名异族人追杀……姑娘莫不是皇族中人?” 赵蓉见问,心想对方救过自己,也就不再隐瞒,遂先点头笑赞:“想不到,赖公子不仅机智又仗义,还懂看面相,真是年少英才……” 跟着,便顺嘴道了明身份:“不错,我正是康王的妹妹蓉郡主……” 众人闻听此言,皆感意外。 尤其是傅天华,他本以为赵蓉是位落难的千金小姐,不曾想竟是位金枝玉叶。 他在惊讶之余,不由得萌生了些许自卑,心想:“我虽身为傅家子孙,却因是个阴命人而不容于家族,与母亲在外困顿多年……如今,母亲和师父都已死于非命……自己随赖家迁移,就算跟着他们找到地方定居,那也不是我的安身之处……至于,前途,更是无从预测,又如何能与佳人匹配……” 第83章 爱屋及乌枉费心意 就在傅天华感慨之际,但听赵蓉向赖凤罡致谢:“赖公子的救助之恩,待国事安定下来后,本郡主定有厚报。” 傅天华听后,整个人立时怔住了。 而一旁的赖夫人,之前只听得儿子说了如何陷落地宫和如何脱身的事,对于儿子重生后,有此能耐,已经是惊讶连带着欣慰,现下又闻得儿子救了人,救得还是位郡主,不禁激动起来。 赖凤罡则是错愕了一下后,赶紧进行解释:“郡主,你误……” 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不知内情的母亲给打断了。 只听她,先是含着宠溺和得意的语气微责儿子:“凤罡,你刚才怎么没说你救人的的事?这是好事情嘛,做什么不承认?真是傻孩子……” 转而,她冲着赵蓉道了句:“凤罡就是这么个人……” 赵蓉遂笑赞:“仗义行善,不求留名者,乃真仁义,人皆应敬之……” 这时,回过神来的傅天华,本想要说明救赵蓉的是自己,但话到嘴边,却又有所顾虑:“我若只是仗着救助之恩,得了她的芳心,与趁人之危者何异?再则,她身为郡主,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日,我俩在一起,她定会为我谋官禄,劳心劳力……她定是好妻子,而我却非好夫婿……我不能这么做……我是要出人头地,却不可以依附于人,更不可以靠女人,我要凭自己……待我要功成名就,她嫁我,才会幸福……她现在错认凤罡是救她之人,不要紧,相信她,会弄清楚的……” 他正思忖着,只听赖凤罡没好气的叫了一声:“娘……”跟着,对赵蓉道了句:“郡主,你听我说啊……” 傅天华心念已定,既然自己不想说明,更不愿让别人说,遂岔开话题问赵蓉:“赵……噢……郡主……敢问郡主,你确定,你那名丫鬟是与你一起陷入地宫的?” 赵蓉肯定地道:“确定!当时,本郡主和小敏,正跟两名金人刺客打斗,忽然出现几股诡异的黑色旋风,把我们全都吸了进去……” 傅天华听后,甩下一句:“那好,我这就去救她……”说着,就往正殿外走去。 赖凤罡赶上几步,叫住他劝道:“天华,那个地宫诡异凶险,你身上有伤,又学风水不久,别救人不成反受困。” 傅天华不听,出了正殿后,径直往之前脱身的洞口而去。 赖凤鸣不太放心傅天华一个人去地宫,遂向父亲要了罗盘后,就去追赶傅天华。 方青梅想去帮忙,遂上前催促赖凤罡:“走,我们也去……” 话音未落,但听翠芬出言阻止:“臭丫头,你很能耐吗?添什么热闹!” 担心儿子的赖夫人则急催丈夫:“老爷,凤鸣才脱离险地,却又要去涉险,你快想想办法……” 赖澄山也怕儿子有个意外,正待去追,却听赖凤罡劝道:“爹,您跟娘已经为了我跟三哥担心了大半宿,一定都很累了……翠姨的身体又不好……这样,你和娘、荣叔、翠姨,先上马车,到山坳外面等着,我跟青梅自会去接应三哥和天华的……” 转而,他向赵蓉提议:“郡主,有道是事急从权,就委屈郡主,与我爹娘他们同乘一辆马车,待离开险地后,再替郡主另寻座驾……” 惊魂甫定的赵蓉,此刻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也顾不上什么讲究,遂点了点头。 却听赖夫人坚持:“不行,万一,凤罡或凤鸣出点什么事,如何是好?我,我要留下来……” 赖澄山沉吟了下后,劝道:“夫人,凤罡这么安排也对,一来,是为我们着想。二来,也是为免事情有变,反受其乱……” 说话间,方青梅插嘴问道:“那宝儿呢?” 只见翠芬起身揽过蚩童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当然是带上这孩子呀……” 她说着,摸着蚩童的脸叹道:“可怜的孩子,被人抓到这种鬼地方,一定吓坏了……唉,也不知道你爹娘急成什么样了呢……” 蚩童见此,遂一边以余光探看赖凤罡的反应,一边顺着翠芬的话装起了可怜:“嗯……宝儿想娘亲,宝儿要回家,送宝儿回家……” 赖凤罡闻言,不自觉得的皱了皱眉后,言道:“爹跟荣叔要分别照顾娘跟翠芬姨,郡主的身份又……还是让宝儿跟在我和青梅身边好了……” 随即,他催促众人:“好了,事不迟疑,你们先走,出了山坳等我们……” 赖氏夫妇遂和方氏夫妇,及赵蓉相继出了正殿。 第84章 重涉险误招桃花 且说傅天华和赖凤鸣,来到那个地洞口后,却见地洞口变成了枯井。 就在傅天华有些讶然之际,但听赖凤鸣道了句:“障眼法而已……” 随即,只见他将手中的罗盘翻转,借助镶嵌在背面的铜镜,把阳光折射到了井中,井底立时现出一个洞口。 傅天华见状,不禁惊奇:“凤鸣,你怎么会用这些风水数术的?是什么时候学的?好厉害啊!” 赖凤鸣淡然一笑后,道:“以后说,先救人。记好镜光方位,步行八卦,小心。” 傅天华点点头后,顺着还拴在一边树上用破帐幔搓成的绳子,小心翼翼的通过枯井下到了地宫。 当他刚站稳脚,正待查看四周后再找人时,只听不远处传来小敏带着哭腔的呼救声:“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公……公主你在哪儿啊……” 傅天华遂喊了一声:“小敏姑娘!” 此时的小敏,被吓晕醒来不久,正困在浓雾中,心身已几近崩溃,咋听有人喊自己,立时激动起来。 她赶紧拼命回应:“是……是我,我是小敏……快,快救救我……” 傅天华虽然有依照赖凤鸣所示,步行八卦,但也不敢太远离从洞口射下来的镜光,于是尽量用喊话引导小敏往自己这边走:“小敏姑娘,你别慌……我这边有洞口照进来的光……你顺着我的声音过来,就能看到了……” 小敏闻言,试着循声走了几步,但觉来人的说话声由远渐近。 她不禁欣喜,赶紧跟着说话声继续往前走。 穿过重重浓雾后,她终于依稀看到前方有一束光亮。 她如同是濒临溺死的人抓到了漂浮的木头,冲着光亮便处狂奔而去。 可就在她刚跑到光亮近处之际,却突遭一只怪鸟袭击。 傅天华见状,赶紧上前驱赶怪鸟。 谁知,受惊吓过度的小敏,失控之下,竟然抱住了傅天华。 傅天华长这么大,除了母亲、赖夫人、翠芬和方青梅母女,几乎不曾与其他女子有过接触,就算之前与赵蓉共处于黑暗石壁中,也只是偶尔触碰下手而已。 他先是一阵懵愣,跟着就下意识的要推开小敏。 小敏却哭着惊叫着,并紧紧箍着傅天华的脖子不放。 傅天华看着小敏那张近在咫尺,梨花带雨的俏脸,嗅着她散于发间的香味儿,心生怜惜之余,不由得心神微荡。 但转瞬间,他立时清醒了过来,赶紧用力将小敏推开。 这时候,从洞口传来了赖凤鸣的声音:“天华,人可找到?” 傅天华定了定神后,回应了声:“找到了……” 同时,被傅天华推开的小敏也回过了神。 她想起方才的言行,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但听傅天华提醒:“小敏姑娘,此地不宜久留,快些上去吧……”说着,将绳子递了过去。 小敏有些局促,闷声不响地接过了绳子。 傅天华遂向洞口喊了声:“凤鸣,帮忙拉一下……” 小敏赶紧抓好绳子,借着赖凤鸣的拉拽,慢慢向洞口攀去。 赖凤鸣将小敏拉上去,迅速放下绳子让傅天华上来。 当小敏看清傅天华的俊朗模样后,感激之余,更是芳心暗动。 她强自平抚了下心情后,便上前向赖凤鸣和傅天华拜谢:“多谢二位公子的搭救,请受小敏一拜……” 就在这时,从井中传来阵阵怪鸟的叫声。 傅天华急道:“糟了!要是让这些鬼东西飞出来,可就麻烦了!”说着,赶紧去找石头来堵井。 第85章 终脱困却引祸殃 与此同时,赖凤罡和方青梅在正殿等候已久。 等得不耐烦的方青梅忍不住问赖凤罡:“哎,凤罡,我们就这么等着算什么嘛!凤鸣和天华都去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回来,会不会又碰到什么麻烦啊?我们是不是该过去接应啊?” 但看赖凤罡,似乎没听到方青梅的问话,只是死死盯着蚩童,眼神中充斥着肃杀。 再看蚩童,也正直视着赖凤罡,双眸中满是挑衅和不屑。 方青梅见赖凤罡没回应,不觉来了气,遂大步走到他跟前,双手叉腰,大声质问:“喂!我跟你说话呢!凤鸣是你三哥,天华是你好朋友,你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 谁知,还没等她说完,就见赖凤罡向她投来一个冷冷的眼神。跟着,是沉声一句:“让开!” 方青梅似是被吓到了,怔怔的看了赖凤罡片刻后,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去看蚩童。 蚩童见方青梅看向自己,当即变换眼神,摆出了一脸委屈又害怕的样子。 当方青梅待要扭头再看赖凤罡时,却听蚩童颤声唤她:“姐姐……宝儿……怕……” 只见方青梅晃了一下神后,不自觉的走到蚩童面前,蹲下身子,温言安慰道:“宝儿莫怕,有姐姐在……” 随即,她站起来,将蚩童护到身侧后,转头斥责起赖凤罡:“宝儿招你惹你了?你干嘛凶他?” 但听赖凤罡再度沉声一喝:“给我让开!” 不服气的方青梅在与赖凤罡对视之间,忽然觉得他变得好陌生。 方青梅于疑惑间,冲口道了句:“怎么你好像变了个人……” 这话正好被来找他们的方荣听到,他当即就责备女儿:“青梅,你怎么可以跟凤罡少爷这么说话!” 话音未落,但听方青梅又气又委屈的向父亲埋怨:“爹!为什么每次不管是谁的错,你总是教训我?我们又不是谁家的下人,凭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 随即,还没等方荣再说什么,方青梅抱起蚩童后,就顾自往外走。 赖凤罡见状,待要去阻止,却听方荣既无奈又尴尬地拦道:“凤罡少爷,这丫头,都是让我跟她娘给惯坏了,你别往心里去,我会好好说说她的……” 说话间,只见蚩童搂着方青梅的脖子,靠在她肩膀上,冲着赖凤罡诡异的笑着。 赖凤罡见状,再度露出怒容。 这时,只听方荣问赖凤罡:“对了,凤鸣少爷呢?” 赖凤罡似是晃了个神后,回问:“荣叔?爹跟娘他们没什么事吧?” 方荣摇头道:“噢,放心,赖老爷和赖夫人没事,只是牵挂你跟凤鸣少爷,让我来帮忙接应……” 这时,赖凤鸣和傅天华带着小敏过来了。 方荣当即急步迎向赖凤鸣:“凤鸣少爷,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啊!可叫老爷和夫人担心坏了呀!怎么样……没碰到什么危险吧?有没有受伤啊?” 赖凤鸣没回应,只是笑着摇摇头。 傅天华遂接口道:“是我们怕地宫里的怪鸟出来害人,就找来石头堵井口,谁知道,在乱草中发现了不少白骨。凤鸣就提议将他们掩埋,也是行善积德,好让此间的阴气减少些害人……所以就耽误些时辰……” 说话间,赖凤罡走来,拍着赖凤鸣的肩膀,道了句:“三哥,你也过于太冒险了……” 转而,他冲着傅天华,略带责怪地道:“还有你,你也是……” 未待他把话说完,但听小敏急着询问:“公主呢?怎么不见公主?” 傅天华闻言,不由愣问:“公主?不是郡主吗?” 小敏遂笑着解释:“噢,傅公子,是这样的……皇上在洛阳时,就已继位,只是未及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就……公主仍自称郡主,是还不习惯而已……” 方荣随即催促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没事就好,赖老爷和赖夫人还等着二位少爷呢!快走吧……” 众人遂匆匆出了十王殿,直奔山坳外与赖氏夫妇等人汇合后,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第86章 游古镇各人各心思 且说赖澄山一行人,在急赶了一段路程后,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蚩童所说的南雄镇。 众人进镇后,但见镇位周正,镇中房舍林立,街道两旁开有不少店铺,行人虽不怎么多,倒也算热闹。 赖澄山见此,不禁感叹:“好有灵气的风水布局啊!也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啊……” 转而,他提醒赖凤罡:“凤罡啊,你可得好好看看,定能令你受益匪浅。” 赖凤罡环顾了下周遭后,点头应了声:“是,孩儿知道了……” 傅天华听赖澄山这么说,遂也细心观察起各处。 另一边,陪着赵蓉闲逛的小敏,则是时不时的会偷瞟一眼傅天华。 就在这当口,方荣替众人找好了客栈。 客栈名祥隆,里里外外收拾得窗明几净,各处的摆设也是不落俗套,看着很是让人舒坦。 栈中小二见有客到,当即上前招呼众人落座用膳。 众人除了疲惫之外,对于十王殿的经历都存有不同程度的余悸,遂也没心情多说话,匆匆用了膳之后,便在小二的引领下去了客房。 在分配客房时,蚩童闹着要跟赖凤鸣住。 傅天华则故作随意的选了赵蓉客房对面的房间,以便能多看几眼赵蓉。 待得众人安顿好,已是夜深人静,遂各自休息。 翌日,众人相继起身后,陆续去到大堂用早膳,却迟迟不见赵蓉和小敏出来。 赖夫人遂秉着虽逢国难,但人家总归是金枝玉叶,难免娇贵些的想法,于是就让方青梅去给赵蓉送早膳。 方青梅本不太情愿,但看父亲向自己使眼色,便只好勉为其难。 翠芬见状,不乐意,待要阻止,却被丈夫给拉住了。 另一旁,赖凤鸣则向父母提出要送宝儿回家,经二老点头后,便带着蚩童出了客栈。 客房内,刚起身的赵蓉正坐到梳妆台前让小敏给自己梳头。 二人闲聊间,门外传来了方青梅的声音:“公主,赖伯母让我给你送早膳过来……” 小敏经赵蓉抬手示意后,冲门外喊了声:“进来吧……” 只听随着一声门响动,方青梅走了进来。 小敏瞟了眼方青梅手中托盘上的白粥小菜后,略带嫌弃地道了句:“就这些啊……” 方青梅撇撇嘴道:“早膳不就是这些吗……”说着,将早膳放到桌上。 小敏有些不痛快,但没说什么,只是白了方青梅一眼。 赵蓉则顾自对镜摆弄着秀发,眼皮都没抬一下地打发了句:“行了,你出去吧……” 就在方青梅气结之际,有小二来送洗脸水。 方青梅被小二看了一眼后,没来由的一阵尴尬,跟着,转身跑了出去。 当她刚跑到客房外的庭院里时,正好撞上从大堂过来的赖氏一家、方氏夫妇、及傅天华。 方青梅负着气,没理会众人,兀自回了自己的客房。 翠芬看出女儿的脸色不对,遂紧随其后而去。 众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自错愕间,只见小敏从客房中走了出来。 赖夫人见状,待要上前询问,却听傅天华抢先问小敏:“小敏姑娘,公主可用了早膳?” 小敏笑回道:“噢,公主自幼的饮食起居,都是十分讲究的,像白粥小菜这等粗糙的吃食,怎可入她的口……我得去厨房看看,可有相对精细些的点心才行……” 说话间,在客房内的赵蓉,通过窗户缝隙看到了赖凤罡,便出来向他打招呼。 赖凤罡在还礼之际,目测了下赵蓉的气色,不禁皱眉道:“公主眉间隐现晦色,怕是在十王殿沾染到了阴气……” 赵蓉闻言,当即紧张起来:“那,那赖大哥可有办法帮我化解?” 傅天华也很紧张,刚想要说什么,但听赖凤罡回赵蓉:“噢,公主也不必太担心,不过是沾染到了些许阴气,问题不大……玉器温润,又有灵气,只要以玉器贴身佩戴,即可抵消阴气……” 只听小敏为难地道:“公主随身的妆盒,已不慎丢失……” 但见赵蓉眼眉一动后,向赖凤罡要求道:“那就麻烦赖大哥帮我务色件玉器吧……所需费用,回头自会给你……” 赖凤罡遂点头道:“也好,反正,一会儿要去买干粮的……” 方荣听后,遂道:“凤罡少爷,我陪你一起去吧……” 赖凤罡却道:“噢,不用,有天华就行了……”说着,转头喊了声傅天华。 傅天华正以余光看着赵蓉,听到赖凤罡叫自己,晃了个神后,方才应声。 随即,二人便往客栈外走去。 只见赵蓉和小敏,都不约而同的抬眸目送二人背影。 赖夫人已觉出赵蓉看儿子的目光有异,心中不禁有少许欣喜。 ????????????? 方青梅进客房后,刚闷坐到桌前,就听母亲没好气地道:“唉……女生外向,真是没说错……将你从小养到大的亲娘,说破了嘴,也不见听得的,时不时的,还要顶撞几句……呵,可对于旁人的支使,却是言听计从……” 话音未落,方青梅气恼打断道:“娘啊!你说什么呢?” 翠芬轻哼一声道:“你还知道谁是你娘啊!” 方青梅跺脚道:“娘!你还说!” 翠芬不依不饶地道:“哼,我说错了吗?难为我,为了生你,弄得自己像个废人!全家更是要仰人鼻息似的!” 她说着,抬手在女儿的额头上连戳几下后,怨责道:“你爹是个浑不清!你还偏就随他!你真就当自己是人家的丫鬟啦!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那要有一日,人家让你去送死,你是不是头也不回的去?!” 方青梅本就满腹不痛快,被母亲这通斥责后,更是委屈得不行,一下没忍住,哭诉道:“爹要我那样,你又要我这样……娘,我也很难受的!我也不想让人看不起……” 翠芬训道:“光是知道和难受是不够的!你要是不想跟你爹那样,一辈子依附在赖家,你就给我直起腰板来,好好弄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转而,她将语气微缓道:“青梅,为娘这么数落你,也是为你好……你爹为人实诚,不是不好……只是,人善被人欺……再则,你早晚是要嫁为人妇,娘是怕你,被人支使惯了,以后会更受欺负……” 方青梅闻言,先是愣愣看着母亲,转而娇嗔道:“娘啊!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直陪着娘……” 翠芬笑叹道:“女大不中留……你也不要将话说满……你瞒得了你爹,却瞒不了你娘我……唉,虽然,我不赞同你爹对赖家的态度,但只要你开心,你选他们任何一个,娘都会替你开心……” 方青梅听得是一头雾水:“娘,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叫选他们任何一个?选什么呀?” 翠芬不由己气笑:“说你随你爹,还真是的!” 转而,她正色问道:“对了,丫头,你到底打算选那个啊?是凤罡?还是凤鸣?” 这一问,让方青梅又是错愕,又是害臊:“娘,什么选凤罡还是选凤鸣!你说什么呢!” 但听翠芬冲口又一问:“不是他们俩吗?难不成,是天华?” 方青梅这下再也坐不住了,嚯地站起身,甩出一句:“娘,不要老是胡乱猜想了好不好!”随即,夺门而出。 第87章 赖凤鸣好心送蚩童回家 再说赖凤鸣和蚩童,二人出了客栈后,在经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子时,细心的赖凤鸣还不忘给蚩童买了一串来吃。 面对赖凤鸣递过来的冰糖葫芦,蚩童不禁抚额。 在赖凤鸣的眼里,只当蚩童是个孩子,未疑有他,所以,一看他这小大人儿似的举动,便不由得笑出了声。 蚩童见状,有些不悦,冲口问:“你笑什么?” 赖凤鸣遂忍住笑,将冰糖葫芦塞到蚩童的手中道:“不笑,送你回家,走,带路。” 蚩童嫌弃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冰糖葫芦,本想扔掉,但当他看到赖凤鸣那温和的目光后,不自觉得的去尝了一口。 随着一股酸甜味儿进入口中,蚩童的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愣了一下神后,甩出一句:“那走吧!”随即背起手,转身向前走去。 赖凤鸣看着,笑着摇摇头后,跟了上去。 二人走过两条街后,来到了镇的另一边。 只见前方街道的两旁,各有两座高墙大宅。 看那左边的大宅,门额上写的是欧府,再看右边的大宅,门额上则写着吴府。 但见蚩童指着吴府大宅,对赖凤鸣道了句:“我到了……” 赖凤鸣遂要上前叩门,却听蚩童拦道:“我外公很凶,我得从后门进。”说着,便往大宅旁边的小巷走去。 赖凤鸣跟着蚩童进入小巷,拐了两个弯后,到了吴府的后门。 蚩童走到门前,将门轻轻推开后,回头招呼赖凤鸣:“哥哥,进去啊……” 赖凤鸣自觉不妥,遂笑着道:“既已送你到家,我便安心了……”说完,转身就走。 蚩童看着赖凤鸣的背影,迟疑了片刻后,顾自进了门。 赖凤鸣出了小巷后,正准备照原路回客栈,但见一辆马车迎面驶来。 马车在吴府大门前停了下来,车夫下车后,摆好垫脚凳的同时,只见车帘一掀,走出一人来,正是神医纪元尘。 赖凤鸣认出纪元尘后,当即上前见礼:“凤鸣见过纪大夫。” 纪元尘一时未反应过来,待得上下打量了赖凤鸣后,方才认出了他,遂欣然道:“你是凤鸣……啊呀,多年未见,你是愈发的沉稳俊朗了呀……” 赖凤鸣谦逊地笑道:“惭愧,而立未立,纪大夫见笑。” 纪元尘摆摆手道:“诶,大器不怕晚成,莫要妄自菲薄。” 转而,他问:“对了,你何以在此地啊?” 赖凤鸣简单应道:“举家迁移,路经此处。” 说话间,只见吴府大门内走出一名身穿福字团绣员外服、五十开外、笑容可掬的男人。 那男人一看到纪元尘,便急步上前见礼:“纪大夫,您总算是来了……” 纪元尘微一礼道:“路上偶遇风雨,耽搁了些时间,还望吴员外见谅。” 吴员外摆摆手道:“哪里哪里……能得纪大夫不辞辛劳来替小女诊病,吴某人感激尚且不及呢……快快快,快请进府……”说着,便招呼纪元尘进门。 纪元尘遂对赖凤鸣道:“凤鸣,若无急事,可随老夫同往吴家。” 赖凤鸣一则出于礼貌,二则也想再看看蚩童,便点头应邀,并向吴员外见礼:“晚生赖凤鸣,见过吴员外。” 这吴员外也是好客得很,一路寒暄着,将纪元尘和赖凤鸣引进了家门。 三人来到大厅坐定后,丫鬟们当即奉上了茶点。 纪元尘喝了一口茶后,便询问起吴家千金的病情:“敢问吴员外,令嫒是何时染的病?有何症状?” 吴员外一经提到女儿,便即一脸愁容。 只见他沉重的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后,述道:“我与内子,只此一女。内子早逝,唯靠小女承欢膝下……女孩子家柔弱些不奇怪,可是小女却总是病秧秧的,有时候,竟然还会莫名昏迷数日不醒……之前来看诊的大夫,有说小女是阴虚之症,又有说是嗜睡症……总之,为此吃过不少汤药,却如石沉大海,不见一点效果……” 他说着,哀声向纪元尘求道:“纪大夫,您可要救救小女啊……小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叫我死落黄泉后,如何面对内子……” 赖凤鸣闻言,不禁想起爹娘为了自己和四弟,也是操碎了心,不由蹙眉。 但同时,他又有些奇怪,吴员外为何对宝儿只字不提。 但看纪元尘,低眉拈须,沉吟片刻后,道:“吴员外切勿太过悲观,待我看过令嫒再论……” 吴员外遂急切起身道:“好好好,那就请纪大夫随我来……” 纪元尘点头站起身后,向一旁的赖凤鸣叮嘱了一句:“凤鸣,你且在此稍等片刻……”说完,便随吴员外出了厅。 第88章 宿世劫病美人雪上加霜遭邪侵 且说纪元尘,在吴员外的引领下,穿园过廊后,进到了大宅深处的一所小院子。 院内栽满了翠竹,一座暖阁被包裹在其中,清幽中,透着些许阴霾。 只见一名端着食盘的小丫鬟,从暖阁走了出来。 吴员外见状,上前急问那丫鬟:“怎么,小姐没用早膳吗?” 丫鬟躬身回道:“回老爷,小姐说不舒服,没胃口吃……” 吴员外叹了口气后,问:“那小姐人呢?” 丫鬟扭头看向阁楼,回道:“小姐说要一个人待着……” 吴员外和纪元尘闻言,抬头看向阁楼。 只见阁楼的窗边,倚着位身穿浅黄色衣裳的女子。 虽然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单从她直挺的鼻梁,以及细密的睫毛,就知道定是位大美女。 只是气色不佳,身形也有些消瘦,又是临窗对风,更显得她羸弱,惹人怜惜。 但听吴员外心疼地提醒女儿:“蕴仪啊,不舒服就别吹风了,快回屋里,爹请了纪大夫来给你诊病……” 吴蕴仪闻言,低头向窗下看了一眼后,应道:“爹,女儿这就下来……” 就在吴蕴仪下楼之际,吴员外已将纪元尘请进了暖阁的小厅里。 此时,虽才入秋,厅里却已安置上了火盆。 盆中尚残留着未燃尽的木炭,散发着零星火光。 竹制卧椅旁的茶几上,点着一炉檀香。 淡淡的青烟和香味儿,在厅里悄无声息的弥漫着。 吴员外和纪元尘落座后,吴蕴仪款步而来。 她先是分别向纪元尘和父亲见了个礼,跟着从送茶的小丫鬟手上接过茶奉于二人。 但由于身体不适,单就做了见礼和奉茶这两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有些气促。 吴员外见状,赶紧示意丫鬟将女儿扶到卧椅上休息。 其间,纪元尘业已细观了吴蕴仪的气色。 只见他,微一皱眉后,从随身的医箱中取出个腕枕,准备给吴蕴仪把脉。 吴蕴仪略有些害羞,在迟疑了片刻后,方才慢慢将手放到腕枕上。 纪元尘见此,笑着解释道:“吴小姐不必紧张……悬丝诊脉只针对浅症,若要找出顽症所在,还是得靠叩脉。”说着,开始给吴蕴仪把脉。 当纪元尘的手指接触到吴蕴仪的手腕后,他惊奇地发现,吴蕴仪的肌肤竟然是冰冷透骨的。 虽说,女儿家的体质偏寒是常理,但还不至于寒到如此冰冷。 这让从医数十年的纪元尘,震惊之余,不免有些疑惑。 吴员外似看出纪元尘脸色有异,忙问:“纪大夫,小女的病怎样啊?” 纪元尘没回应吴员外,而是询问起了吴蕴仪:“吴小姐,敢问你的体寒源自何时?” 只见吴蕴仪双眉微蹙,略显吞吐地回道:“自六年前,坐船游湖,不慎落水后,就一直畏寒……” 这时,但听一旁的小丫鬟,心有余悸地插嘴道:“那次真是吓死人了!小姐差点就没命了,还好被一团水草给托住了……说来也是奇怪,那团水草……” 谁知,还未等她说完,就遭到吴员外的一声喝斥:“没规矩!还不退下!” 小丫鬟吓得赶紧闭嘴,倒退着出了小厅。 对于吴员外的这个举动,纪元尘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解后,继续给吴蕴仪把脉。 少时,纪元尘诊看完毕后,先给吴蕴仪开了副祛寒固本的药方,又教了套活血行气的小功法,以助药效。 此时,已是临近午时。纪元尘本打算告辞,吴员外却再三挽留。 纪元尘见盛情难却,便答应用了午膳再走。 二人刚离开暖阁,就见蚩童现身在窗口。 只见他,冲着吴蕴仪招手:“娘,来啊,来陪我玩啊……来嘛……来陪我玩嘛……” 但看受到招唤的吴蕴仪,双眼变得迷离,脸上则是洋溢着笑容,喊了声:宝儿”后,缓步向蚩童走去。 第89章 虚妄缘情种倾囊买钗赠心上人 且说赖凤罡与傅天华,置办好干粮和一些所需品之后,便去给赵蓉买护身玉。 二人在一家卖饰品的小铺子里转悠了圈后,赖凤罡挑到了块成色不错的玉牌。 就在他在跟老板讲价之际,傅天华看中了一支名为蝶恋花的发钗。 只见金丝编织的蝴蝶,依附在红色绒花的边缘,蝶嘴上还挂着颗水滴状的小珍珠。一动钗身,蝴蝶和珠子就跟着摆动,甚是精巧,让人爱不释手。 傅天华一边欣赏把玩发钗,一边寻思:“这钗虽不贵重,却很精致,戴在公主的云鬓上,一定很好看……公主也一定会喜欢……” 当他正想得出神时,走过来的赖凤罡,从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傅天华在回过神之余,本能的反手去扣赖凤罡的手腕。 赖凤罡下意识出劲震开傅天华的手后,略显生气的问了声:“天华,你怎么啦?” 傅天华转头一看是赖凤罡,遂尴尬致歉:“是你啊……不好意思……” 赖凤罡先是气笑着道了句:“当然是我啊!” 跟着,他看到了傅天华手中的蝶恋花发钗,遂出言调侃:“咦,好漂亮的发钗哪!哈,是不是想买了送人啊……是想送给……公主吧……” 傅天华腼腆的低下头后,扭头去向老板问价:“老板,这发钗怎么卖?” 老板打量了下傅天华后,甩出四个字:“一两银子。” 傅天华一听,摸了摸衣袖里的钱袋后,搓了几下手。 随即,他咬了咬牙,取出钱袋,将里面的钱尽数倒在柜台上,恳切地对老板道:“老板,这发钗对我很重要,可我现在就只有这么多钱,您就给算便宜点吧……” 老板略带嫌弃的清点了下桌上的钱后,本想拒绝,却在晃了下神后,点头笑道:“行行行,就看在你跟这发钗有缘的分上,我就当只赚个本钱了……”说着,将钱收入了抽屉。 赖凤罡却拦道:“诶,天华,这可是你的所有啊!你以后不用钱啦!” 傅天华紧紧攥着发钗道:“没事,钱以后再想办法赚就是……” 说话间,但见隐身在门外的魅姬,莫奈何的摇摇头。原来,正是她向那老板施的法术。 就在老板将发钗装盒之际,赖凤罡忽问傅天华:“天华,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公主,是你救了她?” 傅天华依旧是着抱之前的想法和决定,遂淡然一笑,随口道了句:“那有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赖凤罡见傅天华说得风轻云淡,遂也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不说,那你呢?” 赖凤罡不由一惊,边转头看,边脱口问了声:“谁?” 可是,铺子里除了老板、自己和傅天华,并未见其他人。 就在赖凤罡感到莫名其妙之际,铺子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只听有人连声喊着:“老神仙……老神仙……” 跟着,是一个老者笑着回应:“大家好……老朽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个修道之人……” 赖凤罡听着那老者的声音像是回梦老人,于是赶紧跑出铺子去看。 只见街上,几个镇民正争先将手里的瓜果蔬菜塞给回梦老人。 回梦老人几番推却不了,只能每样收了一点。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挤过人群的赖凤罡上前来向他行礼,尊了一声:“老前辈。” 回梦老人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赖凤罡后,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神情,随即笑了笑,道了句:“哦,是你啊……” 赖凤罡遂再次作礼致谢:“晚辈赖凤罡,多谢老前辈的再造之恩……” 但见回梦老人,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什么再造之恩?一段缘法而已,老朽早已不记得啰……”说着,转身就走。 赖凤罡忙赶上两步挽留:“老前辈,慢走……您虽不记善举,但晚辈却不能忘恩……现下,晚辈一家客居于此,烦请老前辈屈驾往客栈一行,好歹,受用晚辈一杯水酒为谢……” 回梦老人却头也不回,只念叨了四句禅语:“误坠森森白骨中,夜空现一道殷红,莫问是非由来处,方知谁是网中人……” 话音未落间,回梦老人已然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赖凤罡对于回梦老人的言行,既感困惑,又觉失落。 他寞然的吁了口气后,转身回到饰品铺,却不见傅天华的踪影。 他向老板询问后方知,傅天华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第90章 迷镜月天骄女收礼看人不看心 祥隆客栈这边,赖氏夫妇与方氏夫妇已在大堂准备用膳。 但听赖夫人念叨:“凤罡和凤鸣都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回来呢……” 赖澄山虽然也有些挂念,但嘴上却不以为然的劝妻子:“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先用好了……” 这时候,有小二来上菜,赖夫人遂问:“小二哥,可有按照我吩咐的,给那位赵姑娘送去午膳?” 小二摆好菜回道:“噢,送了……不过,那位姑娘的丫鬟说,已经给准备了午膳……” 闷坐一旁的方青梅闻言,指着桌上的菜呛道:“人家是什么身份啊?人家可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吃这些个粗鄙之食呢!这些啊,只适合进我们这种俗人的肚子!” 方荣赶紧扯了扯女儿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 赖夫人微皱着眉头看了眼方青梅,赖澄山则示意大家用膳。 就在这当口,只见傅天华兴冲冲而来。 他因急于将发钗送给赵蓉,又为了不引人注意,遂绕道至客栈后门进入。 客房内,赵蓉正在享用小敏跑了多家点心铺才买到的可口糕点。 傅天华来到客房外后,轻叩房门,唤了声:“公主……” 小敏听到傅天华的声音后,脸上立时现出喜色。 她本想马上去开门,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妥,遂看向赵蓉,以征求她的意思。 二人在交换了眼色后,小敏隔着房门问傅天华:“傅公子,有什么事吗?” 傅天华轻声回道:“噢,是……是有样礼物要给公主……” 小敏闻言,不禁心里不舒服起来。 她轻咬了下嘴唇后,再度看向赵蓉征求她的意思。 赵蓉则以为傅天华是替赖凤罡给自己送护身玉的,遂示意小敏去开了门。 小敏虽然心情别扭,但开门后,还是很礼貌的叫了声:“傅公子。” 傅天华向小敏点点头,笑了笑后,向赵蓉见了个礼。 当他看到桌子上的点心后,赶紧关切地询问:“午膳时辰,公主怎么只吃点心啊?” 但听小敏冲口就是一句:“那些粗糙饭菜,怎么能给公主食用啊!” 赵蓉看了眼小敏后,问傅天华:“不是说有礼物要给我吗?” 傅天华遂从怀中取出那装发钗的盒子,微笑着道:“之前,听闻公主遗失了梳妆盒。方才,天华在饰品铺看到支发钗……虽然不名贵,但是做工精巧,于是就买了下来,献于公主……望公主能喜欢……”说着,将盒子打了开来。 赵蓉得知傅天华并不是来替赖凤罡送护身玉的,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但想到自己丢了梳妆盒后,云鬓间少了些点缀,确实影响妆容。再看那钗子,尚算能入眼,遂示意小敏收下。 这时候,赖凤罡过来了。 他进门看到傅天华后,道了句:“天华,原来你早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去哪里呢,害我好一通找……” 傅天华不想让人看出自己急于送发钗的心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遂找了个借口道:“噢,我饿了,我先去用膳了……”说着,向赵蓉欠身一礼后,出了客房。 就在赖凤罡扭头看傅天华出去时,但听赵蓉先是喊了声:“赖大哥……”跟着吩咐小敏:“小敏,看座……” 小敏愣了一下后,给赖凤罡搬了张凳子。 却听赖凤罡推辞道:“噢,多谢公主了,我爹娘还等着我用膳……”说着,从袖中拿出玉牌递于赵蓉。 赵蓉欣然接过玉牌后,一边把玩,一边说道:“好漂亮的玉,赖大哥的眼光真好……噢,对了,花了多少钱啊?” 赖凤罡摆摆手笑道:“区区一块小玉牌而已,何足挂齿,公主不嫌弃,笑纳了就是……” 赵蓉握着玉牌,眼眉带笑道:“这么好看的玉,又是……怎么会嫌弃,那谢谢你了,赖大哥……” 赖凤罡遂告辞道:“那就不打扰公主了……”说着,转身出了房。 小敏眼见赵蓉对赖凤罡和傅天华的态度大相径庭,不禁皱眉,却不好说什么。 第91章 医痴技痒苦寻方 再说赖凤鸣和纪元尘,在接受了吴员外的款待后,吴员外要留纪元尘在家小住,却被素来喜欢清静的纪元尘给婉拒了,吴员外遂派人引领纪元尘去镇外的闲舍。 赖凤鸣本想回客栈,但又对宝儿的事有些放心不下,再加上纪元尘多年未见赖凤鸣,很想看看他的郁结症可有所解。于是,二人一起前往闲舍。 闲舍位于镇外的一外溪水边,环境清幽,布置雅致。 纪元尘对此很是满意,打发了吴家的家丁之后,便和赖凤鸣坐下来煮茶聊天。 可是,聊着聊着,纪元尘就忙着翻看起医札来。 赖凤鸣见纪元尘双眉微锁,便探问道:“纪大夫,吴家小姐的病棘手?” 纪元尘捋了捋胡须,回道:“棘手倒也谈不上,自从医以来,比她病情更复杂的大有人在……只是……” 他停顿了片刻后,接道:“只是,若如吴小姐所述,她是因为意外落水而畏寒的话,也只该是表寒……粗观此地天时地理,也非阴寒所在……寒气侵入骨髓脏腑的可能性甚微……然,吴小姐身上的阴寒之气却非同小可……” 转而,他展眉道:“不过,老夫就喜欢治些疑难杂症……” 赖凤鸣闻言一笑后,又探问:“怎不见吴员外千金的夫婿?是嫌她多病?” 纪元尘微一愣后,回道:“吴小姐因病之故,还待字闺中呢……” 赖凤鸣一听,不禁心疑:“未出阁?那宝儿为什么说自己是吴家的孩子?” 他想到此,不由得回忆起解救宝儿的过程,心中立时疑云骤起。 但听纪元尘反问:“凤鸣,你因何有此一问?” 赖凤鸣回过神后,犹豫了片刻,没直面回答,而是试探的反问:“纪大夫可信鬼神?” 纪元尘笑道:“古人云,举头三尺有神明,又有说,敬鬼神,而远之……其实,鬼神皆在人心……” 赖凤鸣赞同道:“纪大夫一语中的,不错,鬼神皆在人心。” 随即,他起身告辞:“时辰不早,凤鸣改日再来打扰。”说着,出了门。 纪元尘望着赖凤鸣远去的身影,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在门口伫立了良久后,复又回到桌前坐下,继续翻看起了医札。 ????????????? 祥隆客栈这边,赵蓉站在窗前把玩着玉牌,时不时的还会低头偷笑。 小敏实在看不下,遂上前提醒:“公主,我们跟皇上走散多日,该去之前约好的地方汇合了……” 赵蓉于晃神中甩出一问:“啊……你说什么……” 小敏见状,不耐烦的重复了遍:“我是说,我们跟皇上走散多日。该去之前约好的地方汇合了……” 赵蓉反应过来后,摸着玉牌道:“可是……我还没……” 未等她说完,小敏打断问道:“你就不怕皇上担心你?又或是皇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赵蓉经小敏这么一说,算是完全回了神:“对啊……这一路上,皇兄已经受了不少颠簸和惊吓,还有旉儿……”说着,起身便要走。 小敏对于赵蓉这副说风就是雨的脾气,早已是习以为常。 正当她撇撇嘴后准备跟着走时,但见赵蓉停下脚步道:“不行,走之前,得去向赖……赖家道个别才行……” 第92章 心上人飘然去空留相思结 另一边,赖澄山夫妇的客房里,刚回来的赖凤鸣,正在被母亲问长问短。 赵蓉进来后,先向众人问了个安。 随即,她见赖凤罡不在房间里,便问:“对了,怎么不见赖大哥?” 说话间,只见方青梅和赖凤罡走了进来。 赖凤罡听到赵蓉找自己,便随口问道:“公主找我有事?” 赵蓉笑了笑,回道:“是这样的,如今,大家都已脱困,我也休息够了,是时候去跟我皇兄汇合了,所以,特来辞行……”说着,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赖凤罡。 赖凤罡并未察觉,不以为然的道了句:“噢,那一路上,万事小心。” 赖夫人却已留意到了赵蓉的用意,遂提示儿子:“那,凤罡啊,你就代爹娘送送公主吧……” 赖凤罡闻言微愣后,点了点头。 这时,只听小敏问道:“对了,傅公子去哪儿了?” 方青梅还负着气,冲口便呛:“他有手有脚,大活人一个,去哪儿,哪用得着个不相干的人惦记着吗!” 小敏当即反驳:“怎么不相干了?傅公子救过我……我……” 但听赵蓉教训小敏:“就算是出门在外,也不能不分尊卑,当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转而,她笑对赖凤罡道:“那就有劳赖大哥了……”说着,示意赖凤罡和自己出了门。 小敏虽然因为没能向傅天华道别而感不悦,却也莫奈何,只好悻悻然跟着赵蓉出去。 窝着一肚子火的方青梅,则冲着赵蓉主仆的背影直翻白眼。 赖夫人见状,摇摇头后,提醒方青梅:“青梅,你不是在给你娘熬着药吗?时辰差不多了吧……” 方青梅听后,赶紧跑出房,直奔厨房而去。 ????????????? 方青梅一跑进厨房,就看见傅天华在炉灶前忙碌着。 她当即奇怪地问:“咦,天华,你怎么在这里啊?” 傅天华闻问,转过头,擦着额头上的汗,笑道:“噢,公主午膳时只吃了些点心,我看这厨房里有鲜藕和鸡肉,就打算做个糖醋藕,和鸡肉粥……糖醋藕开胃,鸡肉粥鲜而不腻,应该合公主的胃口……” 方青梅直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一把抢过傅天华手中的锅铲,跟着埋怨道:“她有什么好?不就是个落难公主嘛!怎么就让你们一个两个的,这么忍让她、讨好她!” 傅天华被说得一头雾水:“青梅,你这是怎么了?” 他说着,闻到了一股糊味儿,扭头一看,原来是锅里的藕快焦了。 他一着急,一边夺过被方青梅抢去的锅铲去盛藕,一边责备方青梅:“你看你,害得我把菜烧焦了,又得花工夫重重做了……” 但听方青梅气鼓鼓的泼冷水道:“重做十次也没用了!人都走了!” 傅天华闻言大惊:“什么?人走了?你是说公主走了?她,她怎么走了?” 方青梅翻了一个白眼道:“人家是公主,是皇帝的御妹,当然是去找她那个皇兄啰……人家还得忙着应付金兵,东山再起,岂能与我们这些个闲人厮混在一起……” 傅天华本就因赵蓉的离去而大感失落,再听到方青梅的这番话,心里不由得凉了一大截。 他默默的将已经焦了的藕铲出锅子后,倒入了泔水桶。 跟着,他解开围裙,道了句:“我回房换衣服去了……”说着,迈着落寞的脚步走出了厨房。 ????????????? 傅天华回到客房后,并没有什么心思换衣服,他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走到水盆架子前,想洗个脸,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当他看到架子上镜子里的自己后,愣了良久。 继而,他苦笑着自嘲起自己:“傅天华呀傅天华!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人家是金枝玉叶,那些官宦之后都未必能入她的眼,你又有什么能让人家刮目相看?你别忘了,你还有娘和师父的仇没报!你还没有功成名就,向傅家要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如今的你,不该有儿女情长……” 他说到此,连连用手捧起盆中的凉水泼向自己的脸。 透心凉的水溅了他满头满脸,也令他冷静许多。 他的情绪得以平复了一些后,取出汗巾将头发和脸擦干。 随后,他脱去外衣,在床沿上闷坐了一会儿后,振了振精神,随手从枕边取出本风水书来看。 第93章 三人行各惴心事生烦恼 翌日,众人用过早膳后,赖氏夫妇便去拜访纪元尘了。 赖凤鸣则以找地方画画为由,准备对宝儿的事一探究竟。 赖凤罡则打算和傅天华去看镇中的风水布局。 翠芬因见女儿的心情不怎么好,便鼓动她跟赖凤罡和傅天华去逛街散心。 三人出了客栈后,看似在浏览着小镇各处布局,实则却是各怀心事。 先说方青梅,她从小就时常因为自家和赖家之间的事,而夹在意见不同的父母中间为难。 伴随着年龄的渐大,她也觉出自家与赖家这主仆不似主仆,友不似友的关系是很尴尬,也已令她有些许自卑。 如今,再加上赵蓉对自己的那种态度,更是让她懊恼不已。 她不禁想起了母亲教训自己的那番话,遂下意识的分别看了看赖凤罡和傅天华,但心里却毫无波澜。 再说赖凤罡,自从那天碰到回梦老人,得他四句禅语后,就一直在琢磨其中含意。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在困扰着他,就是他察觉到自己偶尔会莫名其妙的产生恍惚感。 他怀疑这跟自己的死而复生有关,所以,他很想找回梦老人问个清楚。 只是他不知道,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昊辰的身外身误打误撞进入了他的体内。 最后说傅天华,他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还沉浸在对母亲和师父之死的悲伤中,以及对王均的痛恨。 另一方面,他又因为赵蓉,而患得患失。 这也让他对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的渴望,愈发强烈。 就在三人边想心事边走之际,但见前方的街口处,一群难民闹哄哄的围着个布施棚子,几名家丁打扮的男子正在耐心的劝说众人排队。 谁知,难民中有几个不安分的开始借题发挥,一边叫嚷着,一边将老人和孩童推向那几名家丁。 这时,赖凤罡、傅天华、方青梅闻声过来了。 正当三人想要出面时,只见一位衣着素净、面相和善的中年妇人,从街市的另一头走来。 在她的身后,跟着四名手提食盒的丫鬟,以及两名推着木头车的家丁。 正在与闹事者说理的家丁们一见那中年妇人,赶紧分开人群腾出通道。 中年妇人走到近前后,示意丫鬟们将食盒放入棚子里的桌子上,推木头车的家丁也跟着将车上的两个大木桶搬了下来。 随后,中年妇人转头面向难民,微笑着温言道:“大家不要急,一个个来。我知道你们一路避难,受尽艰辛,我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些馒头和白粥,每个人都有份的……” 难民们一听到有馒头和白粥,立时都眼睛发光,争相讨要了起来。 中年妇人见状,忙再三强调:“大家不要乱,都有的……年老体弱的、妇人孩童先领,身体好的男子后领……若再有不听的,打翻了食物,或是伤了别人和自己的,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话间,只听难民中有懂理的应和起中年妇人,其余的难民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中年妇人待难民们都排好队后,遂命丫鬟家丁们开始依次分发馒头白粥。 方青梅见那中年妇人既心善,又能服众,便好奇地向街边一个卖糖人的老者打听:“诶,老伯,那位施粥的夫人是什么人啊?” 老人得意地回道:“那是欧老爷的夫人……欧老爷和欧夫人是我们南雄镇的大善人,经常救济我们穷人……还有,欧家的公子,是岳家军,常年跟着岳元帅抗金的……欧公子可是独子,唉,真是难得啊……” 傅天华闻言,不禁想起师父曾打算让自己投靠欧家的事,遂心中盘算着是否要去见一见那位欧老爷。 这时,但听赖凤罡询问那卖糖人的老者:“老伯可知,被贵镇镇民称为老神仙的前辈住在何处?” 卖糖人的老者一脸崇敬地道:“说起那位老神仙啊……可是我们镇的大恩人呐!我们镇本来风水没那么好,都是经老神仙指点了以后,才变好的,连带着日子也好过了……” 他顿了一顿后,接道:“老神仙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会来我们镇走走,没人知道他住在何处……” 说话间,只见一名十几岁的小厮,急匆匆跑进施粥的棚子里,向欧夫人低声禀告了几句。 欧夫人听后,立时脸色大变,向站在身旁的一名丫鬟吩咐了几句后,就带着其他随行婢仆离开了。 另一边,赖凤罡见没能从卖糖老者口中问到回梦老人的去向,便想去别的地方打听,遂叫上傅天华和方青梅继续闲逛。 第94章 蚩童诉前尘 话说赖凤鸣,在吴家附近徘徊了许久,曾几度想要去叩门,但又想不好该用什么样的借口。 就在他犹豫之际,只见蚩童的身影出现在吴家围墙边的树荫下。 赖凤鸣乍一看到蚩童,先是一怔,随即上前气问:“为什么要骗我?!” 但听蚩童阴恻恻地嘲讽:“凡夫俗子除了迂腐和愚蠢,就是虚伪。做了所谓的好事,嘴上说着不足挂齿,却巴望着人家报答和宣扬,以名为荣。但别人若真不当回事,或恩将仇报,便会后悔帮错人,近而谴责。反之,做了坏事,则道貌岸然,极力粉饰,唯恐遭到非议,甚至做出更狠辣的事……” 赖凤鸣闻言,不予苟同:“虽说天下之大,人各有不同……世间万物,本就是互生互克的,有好就有坏。但,好人中不乏有沽名钓誉之徒,坏人里也可有性情中人,岂可一概而论……” 随即,他大胆质问蚩童:“你为何谎称是吴家小姐之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亦或是,你不是……” 未等他说完,只听蚩童怪笑一声承认道:“没错,我不是人,我是那阳间不容,阴间不收的婴灵!” 他说着,双眸迸出了血光,全身的皮肤也变得幽绿。 赖凤鸣虽然有信鬼神之说,也怀疑着宝儿的身份,但真正亲眼见到了,着实还是吓了一大跳。 他有些害怕,又不太敢相信,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阳光甚好,可照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温暖。 蚩童见状,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但眼底却滑过一丝凄然。 赖凤鸣缓了口气,定了定神后,毅然斥责蚩童:“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吴家小姐何辜?你为何要缠着她?令她受病痛之苦……” 但听蚩童又怪笑一声,怨道:“她何辜?她的罪孽,就算已经轮回了十世,也抹杀不掉!她苦?她有我苦吗?你可知道,被打落的孩子,成为婴灵后,有多苦吗?” 赖凤鸣闻言,大为错愕:“什么?你是说,你是吴家小姐打掉的孩子?” 蚩童纠正道:“准确的说,是十世前的她……” 他沉默片刻后,述道:“那时的她,也是位富家千金,很是任性,喜欢上一个游历的文士,不惜为他与家人闹翻,也要跟他在一起。怎料那文士以受不了她的小姐脾气为由,不辞而别了。可她已经怀了我……她走投无路,便回了娘家。不久,就传来了那个文士中举,以及另结新欢的消息。她气不过,加上家人急着想把她远嫁出去,以图掩盖了家丑。她为了不受我的拖累,竟然喝堕胎药打掉了我!” 他说着,歇斯底里起来:“辜负她的是那个文士,我可是她的孩儿啊!她怎么就这么忍心不要我……她就这么丢掉了我,管自己嫁人去了……不!她不可以不要我!我是她的孩儿!我是她的宝儿,她是我的娘亲!我不能离开她,她也不能离开我……我找了她好几世,终于找到她了……她再也丢不掉我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生生世世,她都是我娘,我都是她的孩儿……” 赖凤鸣听着,怜悯之余,亦觉毛骨悚然,忍不住甩出一问:“那你是想让她跟你一样,死后永不超生?” 蚩童冷然回道:“她是我娘,她就该陪着我!” 赖凤鸣随即又问:“那你为何不痛痛快快的索了她的命?” 蚩童没回应,只是以迸着血光的双眸凝视着赖凤鸣。 赖凤鸣虽然有些发怵,但也没回避蚩童的目光。 二人对视了良久后,蚩童向赖凤鸣发出警告:“你一个凡夫俗子,最好莫管鬼神之事。不然,遭殃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说完,隐身而去。 第95章 众人话当年(上) 黄昏时分,赖凤罡和傅天华、方青梅回到客栈。 只见大堂里,赖氏夫妇正与纪元尘在喝茶闲聊。 原来,纪元尘是受赖氏夫妇的再三邀请,来与众人共用晚膳的。 赖夫人见赖凤罡回来了,忙向纪元尘引见:“纪大夫,这就是凤罡……” 赖凤罡遂向纪元尘致礼:“凤罡见过纪大夫。” 纪元尘已从与赖氏夫妇的交谈中知道了赖凤罡死而复生的事,但他行医多年,也偶有见过濒死的病人复苏,倒也没有过多的惊奇。 他打量了一番赖凤罡后,看其精神奕奕,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也是为之高兴,遂半祝贺半提醒地道:“嗯,好,很好……能经生关死劫,是上天垂佑,乃大幸也,可要珍而重之,善加利用才好啊……” 赖凤罡欠身回礼道:“多谢纪大夫赠以良言,凤罡一定铭记于心。” 说话间,纪元尘留意到了傅天华和方青梅。 他看了看二人后,问道:“这是天华和青梅吧?” 但听方青梅先是激动地回道:“是,我是青梅,纪大夫还记得我啊……”跟着,上前道了个万福,叫了声:“纪大夫好。” 傅天华也是甚为欣喜,赶紧走上前去,向纪元尘行礼问好:“天华见过纪大夫……” 纪元尘笑着点头示意二人不必多礼后,先是赞了方青梅一句:“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跟着,他向傅天华问起了素蕊的近况:“对了,天华,令堂的病痛可轻减了些?” 这一问,立时让傅天华悲从中来。 他忍着哽咽回道:“多谢纪大夫的关心……家母……家母已于不久前……意外过身了……” 纪元尘闻言,脸上掠过一抹诧异之后,安慰道:“死者已矣,你也莫太悲痛了……” 傅天华向纪元尘垂首一礼后,道了句:“谢纪大夫……” 就在这时,只见略显魂不守舍的赖凤鸣从门外走了进来。 赖澄山遂喊了声儿子:“凤鸣啊,纪大夫来了,还不过来见礼。” 赖凤鸣闻言,回过神来后,整了整精神。 就在他上前向纪元尘见礼之际,但听赖夫人支会一旁的小二:“时候差不多了,人也齐了,可以上菜啦。” 小二遂叫上同伴,麻利地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摆上酒后,便忙着去厨房取菜。 只见赖夫人,先请纪元尘坐到了左边的第一个座位上,后示意方氏夫妇坐在纪元尘的旁边。 随后,她又安排赖氏兄弟入座:“凤罡、凤鸣,你们俩坐右边,帮着你爹招呼好纪大夫……” 翠芬见此,微皱眉后,赶紧提示女儿:“丫头,那你就坐爹娘对面……” 谁知,方青梅却不愿意。 她冲着赖凤罡翻了个白眼后,气鼓鼓地道:“我不要跟他坐一起……” 说着,她一把拽起已经坐在末位的傅天华道:“天华,你跟他是兄弟,你们坐一起好了……” 傅天华出于礼让,也没说什么,便与方青梅调换了位置。 赖夫人见状,皱眉之余,看着方青梅和傅天华的眼神,变得不明所以。 翠芬对于女儿的所为,则是懊恼不已,心想:“合着我说了这么多,臭丫头是没听进去?还是听差了?怎么就愈发低看起自己了?居然还主动坐末位!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 第96章 众人话当年(下) 但听赖夫人笑着对纪元尘道:“让纪大夫见笑了,青梅和天华从小就没大没小,打闹惯了的……” 她说着,一边给纪元尘倒酒,一边探问道:“对了,聊了这许久,倒忘了两个人……但不知,董夫人和丫丫,如今怎样了?” 但听纪元尘轻叹了一声道:“玉茹命薄,在丫丫六岁时,不慎染上了疫症,过世了……丫丫就跟他爹怀德,相依为命至今……所幸,丫丫懂事又聪慧,深得我和怀德的真传,医术精湛不说,更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容貌也是出众得很……只是,她性情喜静,不善与人交往……” 赖夫人听后,看了眼儿子赖凤鸣。 随即,她顺着纪元尘的话题,先是表达了对玉茹的哀悼:“唉,当年一见,我与董夫人挺投缘的,本以为,还能再见,谁知道……” 跟着,她便转了话峰,有一句没一句地道:“啊,丫丫的大名,还是老爷给卜算后取的呢……月卿,董月卿……我还送了她一块护身玉……也不知道她可还戴着没……喜静好啊……女孩子家,就该文静端庄……” 转而,她又提示赖凤鸣:“凤鸣,你还记得丫丫的对吧?当年,你们俩相处虽不过几天,但丫丫可是很喜欢亲近你的。那一声小哥哥、小哥哥,叫得那叫一个惹人疼……” 但听翠芬打断道:“文静端庄,品貌俱佳,也不一定只有大家闺秀有,小家碧玉也可以的……不过,要是跟金枝玉叶相比,那可就难说了……” 方荣也感觉到了赖夫人对女儿的轻视,但碍于赖澄山,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他尴尬地扯扯妻子的衣袖,示意她点到为止。 另一边,赖澄山自也是清楚妻子的心思,遂借着向纪元尘敬酒寒喧,来淡化气氛。 反观赖氏兄弟和傅天华、方青梅,则是各有各的心思,并未过多察觉到父辈间的隔阂。 这时,小二已陆续将菜上齐,众人遂开始用膳。 少时,众人用过膳后,赖夫人想借着闲聊,再向纪元尘多探问些关于董月卿的事。 未料,却见纪元尘起身告辞道:“我此行是受吴老爷所请,来给他千金治病的。吴小姐身染寒疾,需以至刚至烈之物为药引……听镇民说,离镇十里之外的网山中,曾有百年火貂出没。我打算明早前往寻找……现下时辰已晚,我就不再叨扰了……” 一旁的赖凤罡一听到网山二字,不由得心念一动,立时想起了回梦老人那四句禅语,遂冲口就问:“网山?是那个网字?网中人的网吗?” 众人闻听后,都有些不解。 但听纪元尘回了句:“正是……”随即便要走。 赖夫人忙叫住纪元尘道:“纪大夫,深山大泽,难免会有凶兽出没,貂儿又生性狡猾。纪大夫不易孤身涉险,不如让凤……” 谁知,未等她说完,就听赖凤罡冲口而出道:“那就让我陪纪大夫去吧!” 赖夫人当即阻止:“不行,凤罡你不能去……” 只听赖凤罡略带不耐烦地打断母亲道:“娘啊!孩儿知道,您是担心孩儿。可孩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病秧子了。自从孩儿死而复生后,就脱胎换骨了。现如今,孩儿有能力自保,也有能力保护人,您不用再替孩儿操心了……” 转而,他向父亲说明道:“爹,孩儿昨天偶遇到了助孩儿死而复生的回梦老人,他给了孩儿四句禅语,其中有提到网中人,而此镇附近就有个网山……孩儿想着,这应该是老前辈暗示要我去找他……对了,爹不是说过,南雄镇的风水布局极巧妙嘛……那正是出自老前辈之手……孩儿虽有爹的衣钵亲传,但有道是,学海无涯。孩儿既然选择了以风水数术造福苍生,自当是要更上一层楼才是。所以,孩儿想拜回梦老人为师,以期学得更精深的风水学……” 赖澄山听了儿子这番话后,虽然欣然之余,微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赞同了儿子,遂劝妻子道:“夫人,凤罡如此好学有志气,是好事,你就放宽心随他吧……” 赖夫人有些莫奈何的点点头后,叮嘱儿子:“那,凤罡,你跟纪大夫可要万事小心啊……” 赖凤罡点点头,应了声:“孩儿知道了。” 这时,傅天华向赖凤罡提议道:“凤罡,要不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也免得赖伯母挂心……” 赖凤罡却回绝道:“你琵琶骨有伤,还是尽量休养为重。” 傅天华闻言,略显不悦的抬手摸了下胸口。 纪元尘留意到傅天华的这个举动之后,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但眼中却露出了做为医者的关切。 赖凤罡则向母亲道了声:“娘,那孩儿先送纪大夫回闲舍了……” 随着赖凤罡送纪元尘走出客栈,众人也陆续各自回客房休息去了。 第97章 观天象测国运赖澄山又窥天机 话说,赖夫人回到客房后,就坐在床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赖澄山以为妻子仍在担心儿子,便耐心劝问:“怎么,还是放心不下凤罡?唉,凤罡说得对,他已不是病秧子了,你也该省心了……更何况,他都是大人了……” 赖夫人微一皱眉后,言道:“这我知道……我是在担忧另一件事……自从离开西莱镇后,我们就居无定所,总不能一直这么四处漂泊吧?还有,金兵入侵我中原,大宋半壁江山已失,万一尽数落入金人之手,那我们该何去何从?” 赖澄山听到此,不由得也是一筹莫展。 他轻叹一声后,踱步至窗口,习惯性的仰头去观天象。 但见夜空繁星点点,其中有颗格外闪烁不定,正是象征着帝王的紫微星。 赖澄山立时眼眉一动,遂取出罗盘卜算了一番。 赖夫人赶紧上前探问:“老爷,卦象如何啊?” 赖澄山沉吟片刻后,走到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了“风中楼台”四个字。 赖夫人有些不解:“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 赖澄山先是摆摆手,示意妻子莫再问。跟着,便负手走了出去。 ????????????? 再说返回客房的方氏夫妇,二人进门之际,方荣想着妻子一定又要大发脾气了,可翠芬却十分平静。 只见她,走到床前坐下后,从怀中取出个绣囊,将收藏在里面的银票及一些小首饰倒出来,一边翻看,一边盘算起来。 方荣见状,紧张又不解地提醒:“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啊?这儿可是客栈,财不露白啊……” 却听翠芬言道:“赖老爷不是说南雄镇的风水极好嘛……那若是在此安身立命,岂不是,既能挣起一片家业,又可福泽子孙啦……” 方荣听后,错愕道:“你是想在此安家?” 翠芬抬手挽住丈夫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然后侧头倚靠在他的肩头,以略带哀怨的口吻问道:“荣哥,过了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如今又跟着他们四处漂泊,你不累吗?” 方荣听后,一股莫名的酸楚油然而生。 但听翠芬幽幽地接道:“我累了……我想要一个真正的家,一个只属于我们一家三口的家……荣哥,你就算不为我们自己着想,也得替我们的女儿着想着啊……总不能,让她的后半辈子跟我们一样,过着不明不白,寄人篱下的日子吧?她还得嫁人哪!你让她未来的夫家如何看待她?你这个当爹的能忍心,我这个做娘的可不忍心……她可是我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她若是过得不好,那我这一身的病痛,岂不是太不值得了吗……”说着,哽咽了起来。 翠芬的这番话,让方荣的心更加难过了。 他低下头,抬手挽了下妻子的额前垂发,内疚又心疼地道:“翠芬,自从你嫁给我,我都没能让你过过好日子,还令你饱受难产之苦,落下一身病痛……都怪我没用……” 翠芬摇摇头道:“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谁让我喜欢你呢……你也不是没用,你只是太实心眼了……我也不是要你做忘恩负义的人,但至少,你得替我们自己着想一点吧……” 方荣的眼眶有些泛红,连连点着头道:“好,就依你,你想怎么置办,都随你……只是,打理产业什么的,我也不太懂,又要你辛苦操持了……” 他停顿了一下后,小心翼翼地接着道:“不过……也不能说脱离就脱离了赖家,总得找个合适的时候……” 翠芬直起身体,用手指轻戳了一下丈夫的额头,嗔道:“我又没让你马上翻脸不认人……等我在镇上找好地方,张罗了差不多后,再说就是啦……” 她说着,也不等方荣做回应,打着哈欠道:“时辰不早了,睡吧……明天一早,我就去镇上物色地方……” 第98章 不满术士诓众傅天华初露锋芒 第二天一早,早膳后,赖凤罡就匆匆赶去闲舍,陪同纪元尘前往网山。 稍后,方氏一家和傅天华也先后借故外了。 赖凤鸣则因蚩童的事,一直闷坐在客房里。 赖氏夫妇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一个管自己看着书,一个在补衣服。 且说傅天华,出了客栈,从镇民口中打听到欧员外家的所在后,便准备前往。 可是,他走到一半,又有些犹豫起来,心想:“师父生前,虽然说过,与那欧员外有些交情,却不知深浅……我就这么冒冒然的去拜访,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介意……更何况,我如今这般境地,若说是去投靠的,弄不好,还会被人轻贱……不行……” 他想到此,便转身往回走,谁知,差点跟一群迎面跑过来的小孩子撞个满怀。 紧接着,又看见一些镇民朝这边走来。 傅天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遂好奇地向一名中年镇民询问:“敢问大叔,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中年镇民停下脚步回道:“噢,是欧员外请了道长做法事,要给欧公子,以及其他镇民从军的子弟祈福求平安……欧员外平日里很照顾我们的,这次,又是施粥,又是祈福,我们自当也得出点力……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说话间,只听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妇人念叨:“唉,欧家公子常年追随岳元帅抗金,很久没回过家了……如今,北边沦陷,战事吃紧,欧员外都几个月没收到欧公子的家书了,也不知道欧公子……” 她说着,叹着气往前走去,那中年镇民也跟着走了。 傅天华沉吟了片刻后,也紧随镇民们往欧家走去。 而此时,欧家大门外,已聚集了不少镇民,法事也开始了。 只见摆满祭品香烛高烧的供桌前,一名尖嘴猴腮、身着黄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正口中念念有词的一手撒米,一手舞剑,看着煞有介事。 一旁,一位年约五旬,身穿青色宽袍,面相和气的男子,则神色凝重的捻香默祷着,正是镇民口中的欧员外。 傅天华过来后,本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挤进人群围观的。 但他只看了一会儿,就被道士那来来去去,反反复复的几招把式,搞得皱眉。 傅天华虽是最近才开始学风水数术的,但因为早慧,学什么都快,也已经算是半个内行。所以,他很快便看穿了那道士的骗人伎俩。 他遂哂笑一声,然后上前两步,冲着那道士故作稀奇地道:“诶,道长,你手中的米好神奇啊!竟能助长烛火!” 道士闻言,停下手,得意地道:“这米可不是凡品,乃是贫道向祖师爷嗑破头求得的,既能辟邪除魔,又可祛晦祈福……” 傅天华听后,忍住笑,抬手握拳,掩住嘴,轻咳一声后,道了一句:“哦,是吗……” 道士依旧很是得意,回了句:“那是当然!” 傅天华随即接道:“既有如此神力,那正好,在下最近诸事不顺,敢请道长赐予些神米给在下祛晦吧……” 只见道士脸上掠过些许心虚的神情后,恢复镇定道:“神米有灵性,只有在贫道手中,以贫道多年苦修之功力方能运用自如,普通人是碰不得的,碰了会有所损伤的……” 傅天华嘴角一撇后,将双手环抱于胸前,以轻蔑的目光看着道士道:“真是巧了,在下的一位兄弟是出自风水堪舆之家的。在下也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对于个中的门道,略懂一二,应该是可以承受得住这神米的灵性……” 他说着,不等道士再言,伸手便扯过拴在道士腰带上的米袋。 跟着,他从米袋中抓出一把米,捧在手上,给众人看了看后,随即撒向供桌上的火烛。 火烛的火苗立时蹿得老高,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道士见状,急了眼,想要将米袋抢回来,却扑了个空。 但听傅天华向众人揭发道:“各位可知这米为何会令烛火高燃……那是因为掺入了硫磺粉……只是江湖术士拿来骗取求愿者信任的小把戏,小孩子都可以信手拈来……” 镇民们一听,立时纷纷指责起了那道士。 欧员外更是恼火得很,当即就吩咐家丁抓道士去见官。 道士慌了神,一边死撑着辩解,一边准备脱逃。 第99章 风铃之争1 就在那道士逃脱之际,只见从镇外赶回来的吴老爷,气恘恘地扒开人群进来,一开口就斥问欧员外:“欧承川!你又趁我不在家,针对我是不是!” 欧承川的脸色微沉了一下后,耐着性子解释:“这话从何说起啊……我只是替犬儿和其他乡亲们的……” 吴员外打断道:“呵,从何说起?就从你为了当年的那件事说起!你就一直针对我到现在!你老想着要我怎么不好过!哼!只可惜,你不让我好过,你也一样好过不了!” 这话明显是戳到了欧承川,令他的脸色再度变得阴沉。 只听他沉声道:“吴江和,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欧承川没做过违心之事。一直揪着那件事不放的那个人,是你。” 吴江和被欧承川说得愈发气恼,二人对立瞪视着对方。 这突如其来的焦灼气氛,令得镇民们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 再看那道士,早已趁机溜之大吉。 傅天华则似乎对欧、吴二人间的恩怨很感兴趣,带着探究的目光,静静的看着。 这时,从吴家跑出来一名丫鬟。 只见她神色慌张,略显结巴的向吴江和禀告:“老爷……不好了……小姐,小姐她……” 吴江和一向就很紧张女儿,当即扭头追问丫鬟:“蕴仪怎么了?说啊!” 丫鬟看了看众人后,欲言又止地回道:“老爷……小姐有些不舒服,您还是快回去看……” 还没等她说完,吴江和就已经急着往家走。 但走了两步,他又转过头,冲着欧承川放出狠话:“姓欧的,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事,我唯你是问!”说着,甩袖而去。 欧承川看着吴江和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转而,他缓和了下情绪,走到傅天华的面前致谢道:“小兄弟,方才多亏了你,不然,我们都不知道,会被那神棍欺骗多久,损失多少钱财……真是多谢小兄弟啊”说着,便要致礼。 傅天华赶紧还礼阻止欧承川,谦然地道了句:“欧老爷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 欧承川见傅天华衣着略显寒酸,但举止文雅,遂出言询问道:“看小兄弟是外地来的,但不知,来南雄镇是探友还是游玩?” 傅天华有些干涩的笑了笑后,回了句:“在下是路过而已……” 欧承川又接着问:“那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 傅天华犹豫片刻后,含含糊糊地回道:“噢……免贵……在下,姓福……” 欧承川遂客套的拱手道:“原来是福公子啊……” 跟着,他看了看天色后,邀请傅天华:“对了,福公子若不嫌弃小地方酒菜粗鄙,请到舍下用顿便饭,就当是酬谢公子啦……” 傅天华连忙推辞道:“萍水相逢,怎敢叨扰……” 欧承川笑道:“诶,相逢即是缘,公子就不要推辞啦……” 傅天华遂微欠身解释:“欧老爷的好意,在下心领……在下是跟一位兄弟,及其家人同行的。他们都在客栈等着在下,在下若久不回去,怕是……会让他们担心……” 欧承川听后,也就不勉强了,于是点点头,笑着道:“原来如此,那就不挽留公子啦……不过,我还有一事,要烦请福公子帮忙……” 傅天华微一错愕后,礼貌地问:“有什么事要在下一出绵力的,欧老爷但说无妨。” 但听欧承川说道:“福公子既能一眼识破神棍的伎俩,又是认识风水堪舆之士的,那定也是位个中行家,就请福公子指点指点家宅的风水吧……” 傅天华忙连连摆手:“在下确有在学风水数术,但才是入门而已,尚登不得大雅之堂……方才,只是不自量力,一时技痒,才班门弄斧,也幸很那道士是学艺不精,不然,出丑的,将会是在下了……” 欧承川却坚持道:“诶,福公子莫要过谦了,请……”说着,便要引领傅天华进家门。 傅天华见推辞不了,只好跟着欧承川进了欧家。 第100章 风铃之争2 再说吴家那边,吴江和跟着丫鬟来到花园后,但见几个丫鬟,正一脸诧然的呆看着位于大树底下的秋千架。 空空的秋千架还在缓缓的晃动着,应该是刚刚有人坐过。 吴江和见状,即费解地问众丫鬟:“到底怎么回事?小姐人呢?” 只听那名请回吴江和的丫鬟,语气微带颤抖地禀道:“老爷……是这样的……今天早晨,茉儿去伺候小姐起身梳洗,却不见小姐身影……正当茉儿寻找小姐的时候,喜儿跑来说,小姐在花园里玩秋千……还说,小姐很古怪,一个人在这里,又说又笑的……起初,茉儿以为是喜儿胡乱说笑的,可是,到了花园,看到小姐后……” 吴江和听后,不可置信地追问:“什么?怎么会这样?那现在小姐人呢?” 这时候,在那几名呆立着的丫鬟中,有一人回过神来,蹦出一句:“小姐刚刚还在的,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吴江和闻言,一头雾水之余,不由得寒毛倒竖起来。 他强自镇定了一下后,当即喝令:“那还不快去找!通知所有家丁、丫鬟,给我去找!每个角落都别漏了!快!” 丫鬟们应声后,赶紧去招集人手。 与此同时,欧家那边,欧承川正带着傅天华,一边参观家宅各处,一边讲述着。 傅天华见欧承川这么认真,自己也不能懈怠,于是,他尽量用所掌握的风水数术,再三对照宅院布局后,方才给予建议。 欧承川虽说对风水术不甚了解,但还是有些见识的。所以,但凡觉得傅天华说得在理处,都会让家丁给记下来。 再说回吴家这边,视女儿如珠如宝的吴江和已经是着急上火得不行。 这时候,只见茉儿兴冲冲跑来通知吴江和:“老爷老爷,找到小姐了……” 吴江和忙问:“找到了!在哪里?” 茉儿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在,在房间里……不过……” 还没等她说完,吴江和已然疾步直奔女儿的住处。 当吴江和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女儿的住处后,原以为看见的会是安然无恙的女儿,却见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吴江和赶紧上前呼唤女儿:“蕴仪、蕴仪……女儿啊,你醒醒啊……” 可是,一连唤了好几声,吴蕴仪依旧是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但听随后跟进来的茉儿,断断续续说道:“老爷……没用的……我找到小姐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我怎么叫她……都不见她醒……” 吴江和听后,直觉脑袋嗡嗡作响。 他抚着额,强撑着吩咐茉儿:“快,快让人去请纪大夫!” 茉儿应声后,还来不及缓口气,便一路小跑的出去了。 而此时,在欧家那边,欧承川已经带着傅天华看过了大半个宅院。 在又转了一圈后,傅天华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要告辞。 欧承川遂示意家丁将准备好的一封红包递与傅天华。 傅天华待要推辞,但听欧承川笑着道:“福公子直言揭穿神棍,又给看了家宅……耽搁了公子这么久,这也是公子应得的,还请公子笑纳……” 傅天华见欧承川如此盛情,感念之余心想:“自从买了那支发钗,已是身无分文,也不知道还要跟着赖家再漂泊多久,总不能,真要沦落到仰人鼻息的境地……” 他想到此,也就坦然接受了欧承川的好意,执礼谢过后,从家丁手中接过了红包。 就在欧承川吩咐家丁送傅天华出门之际,只见欧夫人的丫鬟来向欧承川禀报:“老爷,夫人因为心神难安,又不肯进食了……” 欧承川闻言,又是担心,又是无奈地道:“唉,婧芝也真是的……战事如此吃紧,家书都不一定能及时收到,那些传来传去的口头消息,又如何能做得了准呢……”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神中还是透露出一丝凄茫。 傅天华听得欧夫人这么牵挂儿子的安危,不禁想念起了自己的亡母。 他在感触过后,向欧承川建议:“风铃有顺遂之意,所发出的清脆声音,还能让人心悦神宁,欧老爷不妨在大门和欧夫人的窗前各挂一串。” 欧承川想了想后,觉得可行,便吩咐家丁去办。 傅天华则在再次作礼告辞后,离开了欧家。 欧承川目送走傅天华后,就急忙去看妻子。 卧房里,只见一位中年美妇,正愁眉不展的斜倚在床头,几名丫鬟正在劝说她进食。 她便是欧承川的妻子,闻氏婧芝。 欧承川见状,叹了口气后,挤出笑容,强作调侃道:“想当年,因为生意失利,险些倾家荡产的时候,都不曾见你皱一下眉头。如今,倒被一个不确切的消息,弄得没了方寸……” 欧夫人一听,气恼的坐起身道:“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家业没了,可以东山再起。儿子若是有什么,可就……” 她说到此,自觉失言,遂下意识的抬手掩住了嘴。 欧承川也知道说得不妥,连忙改口安抚:“婧芝,是我话说得不合时宜,可我也是想让你放宽心嘛……” 他说着,从丫鬟手中拿过燕窝粥后,递到妻子面前,正色劝道:“孝棠出生之时,就得有道之士批命,是福寿双全的命。即使是身陷险境,也能够化险为夷的。再说,孝棠跟随岳元帅身经百战,岳元帅又深谙兵法,领导有方。与金兵对抗,苦战是在所难免,但绝不会输与那金人……” 欧夫人接过燕窝粥道:“这我自是知道的……可是,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放在眼前尚且怕他有病痛,怕他冷着热着……更何况,他如今在战场上浴血杀敌……” 转而,她自嘲道:“再则,我都是什么年纪了……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闻婧芝啦……我只是个日夜期昐爱儿平安归来的寻常母亲……”说着,苦笑一声后,端起燕窝粥喝了两口。 欧承川听了妻子的这番话,不由得有些黯然,但看她肯喝粥了,还是挺开心的。 第101章 风铃之争3 且说傅天华,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过了午。 方氏一家与赖氏夫妇都用好了午膳,正各自在客房里,休息的休息,闲聊的闲聊。 傅天华遂到厨房,自行做了碗素面,然后端回客房去吃。 他在吃了两口面后,想起刚才欧承川给的红包,便拿出来打开看,只见里面是一张数额为五两的银票。 傅天华看着手中的银票,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只听他淡淡的道了句:“到底是镇中大户,出手还真是大方。”说着,将银票放到一边后,继续吃面。 可是,吃着吃着,他竟然莫名的笑了起来。 继而,他的眼眶渐渐泛红。 但他还在笑,并扒着碗,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面条。 最后,他被面条呛到,不住的咳嗽,这才停下吃面。 他低下头,双手支着桌沿,好一会儿才定住了咳嗽。 随着他缓缓抬起头,只见他的眼眸中泛起了些许雾气。 他看着那张银票,良久后,苦笑一声,自嘲道:“傅天华啊傅天华,你身为傅家的长子嫡孙,怎么就落到如斯田地了!” 转而,他仰头看向天窗外的天空,发出怨问:“娘!您为什么要带我离开傅家?!” 旋即,他摇着头重问:“不对!应该是我,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人世!娘,既然我是阴命人,您为什么不直接将我掐死在襁褓中?!那样您就可以再生一个好命的儿子,就不用怕巧姨娘了……而我,也就不用活得这么累了……” 随着他情绪的失控,扯动了琵琶骨上的伤口。 他痛苦地一手捂着伤口,一手为枕,靠在了桌上。 傅天华的这些举动,早已经被倒悬在天花板角落处的一只蝙蝠看在眼里。 它正是冥焱的真身,是感应到了傅天华的怨念而来的。 ????????????? 转眼间,已近黄昏。 但看镇外的小道上走来两人,正是纪元尘和赖凤罡。 只见纪元尘的脸上虽然带着些失望,但步履却很轻松。 反观赖凤罡,则是一脸的懊恼,脚步也有些沉重。 但听纪元尘笑言:“凤罡,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闹脾气啊……” 赖凤罡闻言,否认道:“我哪有……我只是没能找到回梦老人,有些……” 纪元尘摇摇头,笑了笑后,开导道:“今日找不到,那就明日再找嘛……我不也是没找到火貂……世上的人和事,都是各有各的机缘的。莫说无机缘的苦寻无着,白费心力,就是有机缘的,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赖凤罡吁了一口气后,点点头道:“纪大夫说得是……也对,古有三顾茅庐,我这才找了一次,是不算什么……” 就在二人说话间,忽听不远处有人喊纪元尘。 纪元尘遂循声去看,但见一名满头大汗的家丁正朝他们跑来。 纪元尘一看来人是吴家的家丁,就赶紧上前问话:“怎么了?是不是你们家小姐有什么……” 未待他说完,只听家丁气喘吁吁地急声道:“纪,纪大夫,您可回来了……我们家小姐……都晕了快半日了……怎么叫都叫不醒……老爷都快急疯了!” 纪元尘闻言,很是紧张,也来不及跟赖凤罡说一声,便跟着那家丁疾步往南雄镇赶去。 赖凤罡则在原地愣了片刻之后,才向南雄镇走去。 ????????????? 就在纪元尘和赖凤罡一前一后,快要到吴家之际,只见吴江和与欧承川正在争吵。 但听吴江和气急败坏的指着欧承川的鼻子斥责:“姓欧的!你是害我还不够,居然还要置我女儿于死地!你好歹毒的心肠啊!” 欧承川随即气极反斥:“吴江和!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不好!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你就不怕损了口德,遗害于子女吗!再说,令千金抱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众所周知,她自小就体弱,又曾落过水,从而得了寒症……” 此言一出,无疑是直戮吴江和的心。 他近乎是暴跳般指着挂于欧家门楣上的风铃吼嚷:“是!蕴仪是多病!就因为她本来就有病,再被你这天杀的风水局一冲,能不雪上加霜吗!”说着,便要去扯那风铃,却被台阶绊到,险些摔倒,幸得被欧承川给及时扶住。 吴江和却不见情,推开他后,还要指责欧承川。 纪元尘见状,赶紧跑上前,拉住吴江和劝说:“吴老爷,有什么事,好好说,动怒伤身啊……” 吴江和见是纪元尘来了,也就顾不上再跟欧承川吵,当即便拽着纪元尘往家走。 他一边走一边急道:“纪大夫,您来了就好,快,快去看蕴仪……她……怎么都叫不醒她……她……她……”说着说着,语调变得哽咽。 纪元尘遂一路安慰着,跟吴江和进了吴家。 欧承川则是懊恼的叹了一口气后,吩咐家丁收拾起门边被弄乱的花盆。 再看赖凤罡,只见他,望向吴宅的目光中掠过一抹异芒。 随即,他晃了个神后,转头将目光投向了欧家大门上的风铃,并皱起了双眉。 这时候,欧承川正要迈步进门,但听赖凤罡上前叫住他,问道:“欧老爷,敢问这风铃是什么人提议让您挂上去的?” 欧承川闻问,停下脚步,转身后,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遍赖凤罡,随后回道:“噢,是一位路过的福公子提议的,他还帮我揭穿了一个神棍的把戏呢……” 转而,他探问:“怎么?这位公子是觉得哪里有何不妥吗?” 却听赖凤罡冲口反问:“姓福?你确定是姓福?那他是什么模样的?” 欧承川听后,虽然有些错愕,但还是给予了回复:“噢,是姓福……年纪嘛,大概在二十三四岁,相貌俊俏,文质……” 谁知,还没等他说完,就见赖凤罡脸色大变,转身而去。 欧承川一头雾水之余,似有些不悦,摇头轻哼了一声后,便顾自回了宅子。 第102章 风铃之争4 且说客栈这边,傅天华的情绪已有所稳定。 他见天色已暗,遂起身洗个脸后,准备出去。 这时候,有小二来提醒用膳和送灯油。 傅天华接过灯油,往桌上一放后,盯着那封红包,犹豫了片刻后,将红包塞进了衣袖,随后走出了客房。 就在他关好房门,转身之际,只见赖凤罡走进院来。 傅天华当即迎上前道:“凤罡,你回来了……找到那位回梦老人了吗?” 谁料,回应他的,却是赖凤罡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今天是不是替镇上一户姓欧的人家看过风水?” 傅天华有些发懵,愣了一下后,答道:“噢……是这……”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遭赖凤罡打断:“天华,虽然你从小因为我爱看风水书的缘故,也有所涉猎其中。现今,我也有将我爹教我的,尽数转教给你。但你终究没正式拜过师,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人看风水呢!” 面对冷着脸指责自己的赖凤罡,傅天华感到一阵莫名的不适,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怨抑,再度袭上心头。 但他还是忍着难受,向赖凤罡做解释:“凤罡,你听我说……其实,那也不算是给人看风水……我只是给了欧老爷一些小建议,没别的……” 不成想,他话音未落,就又遭赖凤罡的责问:“没别的?那个风铃又是怎么回事?” 这下子,傅天华再难掩饰情绪,口气冲冲地回道:“是!那个风铃,是我提议让欧老爷挂的……我也承认我没正式拜过师,是没资格看风水。但风铃寓意顺遂,铃声可安人心,本就对家宅风水布局没有什么影响,何来不妥之处?” 赖凤罡闻言,气恼的抚了下额后,以教训似口吻道:“天华,我知道你从小就心气儿高,我也明白你一直都想要出人头地。这一路上,你那么不记辛苦的专研风水书,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你也不能急于求成啊!试问,一步岂可登天……对,你说风铃寓意顺遂,不会影响家宅本有的风水布局。可是你忘了一点,那就风铃的材质。你都没问算过欧家及其比邻对门人等的五行命格,就冒冒然建议挂上了铁质风铃,你知不知道,这是可大可小的。轻者,会惹是非口角。重者,是会损伤人身的!” 傅天华听赖凤罡说起风铃材质,也自知是疏忽大意了。 他本想向赖凤罡承认这一点,但赖凤罡前面说的那几句话,却刺痛着他。 再加上,走廊里有几个在挂灯笼的小二,正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俩。 傅天华不由得心头火起,当即反唇相讥了起来:“是啊!你赖大公子,是出身于风水堪舆世家,又有九岁神童的美誉,自是得天独厚。即使是自幼孱弱,也不妨碍承袭衣钵……噢,差点忘了,你是死过一回的人。如今,已经脱胎换骨,风水数术当然是一日千里。相比之下,我这个拜师无门,又自不量力的,是该自惭形秽、俯首受教……” 说话间,只见赖氏夫妇和方氏一家相继从客房中走了出来。 傅天华的这番言论,正好被他们听到。 方氏夫妇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方青梅也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反观赖澄山,先是皱起了眉毛。继而,眼里流露出了诧异。随后,脸上掠过一抹不明所以的庆幸。 再看赖夫人,也是微锁双眉,面有忧色,但眸中却闪显出某种不甘。 而赖凤罡,更是被傅天华的话呛得受不了,气问道:“天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只见傅天华负起双手,身体微向前一倾,然后直视着赖凤罡反问:“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赖凤罡气笑一声道:“我什么意思?我是为你好!你是我的兄弟,我不能看着你行差踏错不管……” 傅天华闻言,直起身体,微挑着眉再度反唇相讥:“我行差踏错?那你呢?你莫不是忘了,在西莱镇,你抢着替吊桶陈做生意,给一位求姻缘的姑娘出主意摆桃花阵,结果,却令那位姑娘被骗婚,人财两空、名声受损……敢问赖大公子,你这又算是什么?” 就在这当口,一名小二来到傅天华身后的廊檐下挂灯笼。 随着灯笼挂上廊檐,只见傅天华背对着光的身影投射向赖凤罡。 陡然间,赖凤罡想起了小时初见傅天华,他背对着阳光扶自己的情景。 赖凤罡本就被傅天华的话激得心烦意躁,这下更觉得一股莫名的压迫感直冲脑门。 他当即冲口反驳:“我现在跟你说风铃,你怎么扯桃花阵?这是两件事,能相提并论吗?我是看那位姑娘恨嫁,所以想帮她,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但她只是损失了钱财,而你那个风铃,一个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孰轻?孰重?” 傅天华哼笑一声道:“那就是说,你是在帮人,而我却是在害人啰!” 赖凤罡闻言眉一横,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傅天华道:“天华,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越来越奇怪了……我明白,你娘跟你师父的死,还有你被王均伤了琵琶骨,让你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你有怨恨,你想报仇,无可厚非……但你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心眼,做出些伤人又伤己的事情啊!” 转而,他难受地道:“天华,我们是兄弟,我实在不想看到你毁了自己!相信你娘跟你师父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这话再一次戳痛了傅天华,令他又不自觉的去摸琵琶骨。 跟着,只见他嘴角收紧,怔怔的直视了赖凤罡片刻后,默默绕开他,向外走去。 再看赖凤罡,则余气未消似的站在原地。 方青梅见傅天华要走,忍不住赶上两步,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声:“天华,这么晚,你要去哪儿啊?” 傅天华没理会方青梅的喊问,但在迈出院门的时候,他侧头看了一眼赖凤罡的背影,随后顾自而去。 傅天华的那一眼,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让方青梅捕捉到他已红了的眼眶。 随即,方青梅转身责怪赖凤罡:“凤罡,你干嘛那么说天华啊!你不是说你们是兄弟吗?既然是兄弟,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说的嘛!” 赖凤罡白了一眼方青梅后,甩出一句:“你懂什么!” 但听一旁的翠芬,顺着女儿的话,酸溜溜地说道:“兄弟间,本该是什么话都敞开来说的,但也得看看地方,顾顾兄弟的颜面嘛……” 赖夫人听后,很是不舒服,正待说翠芬几句,却见赖凤罡甩袖往外走。 赖夫人赶紧叫住儿子:“凤罡,要用晚膳了,你还往外跑什么……” 赖凤罡却只回了一句:“我得去趟欧家。”话音未落,人已出了院门。 赖夫人见儿负气走了,转而看向翠芬,似责怪之意。 但听赖澄山咳嗽了一声后,对方青梅道:“行了,要用晚膳了,去叫一下凤鸣……” 方荣赶紧附和:“对对对,凤鸣少爷在房里闷半天了,青梅啊,快,快去叫他……” 方青梅挠了挠头后,应了声“噢,好……”跟着,转身往赖凤鸣的客房走去。 方荣则尴尬的冲赖澄山笑笑后,催着妻子先跟自己去大堂张罗。 而赖夫人,虽是一肚子的不痛快,但看丈夫都没什么反应,也只能作罢。 随着众人散去,只见冥焱夹带着黑气红焰,在廊檐间呼啸而过后,蹿至屋顶,跟着,飞向天空,消失在夜幕中。 第103章 风铃之争5 话说欧家这边,丫鬟们业已张罗好晚膳。 欧承川正等着妻子出来一同用膳,但听家丁来禀报:“老爷,福公子在外求见。” 欧承川听后,先是觉得奇怪,道了句:“咦,福公子去而复返是何意……” 随即,他倒也没再多想,吩咐家丁道:“那就请福公子进来吧……” 却听家丁回道:“福公子说,只想向老爷说几句话,就不进宅叨扰了,烦请老爷移步大门口一见。” 这时,欧夫人从厅堂另一侧的门走了进来。 她已听到家丁的禀报,遂对丈夫笑言:“这位福公子倒是挺有意思的……承川啊,那你也别让人久候了,快出去见见人家吧……” 欧承川看了看刚摆上饭桌的一个瓷盅后,吩咐丫鬟:“那你们先服侍夫人把补汤喝了。”说着,走出了厅堂。 大门外,傅天华正伫立在阵阵夜风中等候着欧承川。 欧承川出来后,客套的向傅天华打招呼道:“是福公子啊……但不知福公子去而复返,还有什么指教的吗?” 傅天华忙执礼道:“欧老爷是长辈,在下身为晚辈,怎担得指教二字……” 他顿了一顿后,接道:“在下折返叨扰,只为奉还酬金……”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封红包递与欧承川。 欧承川大为错愕:“福公子,这是你应得的,你为何……” 傅天华微显尴尬地打断道:“之前算是应得……但现在……总之,请欧老爷收回就是……还有,那风铃也请取下来吧……” 他说着,将红包塞给欧承川,向其一礼后,转身就要走,却见赖凤罡迎面而来。 赖凤罡见傅天华也来了欧家,先是有些意外,随即上前询问:“天华,你来做什么?” 傅天华未予理会,顾自要走。 赖凤罡见状,横身拦住道:“怎么?天华,你还是认为,我刚才说你说错了吗?是,我刚才的话,是重了些,但我也是为你好啊!因为你是我兄弟,若换成旁人,我……” 还没等他说完,只听傅天华沉声甩出两个字:“够了!” 欧承川似察觉到二人有些不对劲,遂走过来询问傅天华:“福公子,你跟这位公子是相识?” 赖凤罡一听到欧承川称傅天华为福公子,不禁又气不打一处来,冲口就指责:“天华,你明明是姓傅,怎么对人说姓福,你……” 傅天华没等赖凤罡说完,就当头反讥了一句:“够了!别再讲什么大道理教训人了!”说着,紧咬牙关瞪视着赖凤罡。 欧承川听到来人道出傅天华的身份后,先是眼眉一动,随即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嘲道:“唉!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眼睛还好使,耳力却不行了,傅跟福,怎么就能听岔了呢……” 他说着,忙向傅天华致歉道:“傅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啊……” 傅天华没料到欧承川有此一说,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赖凤罡则是讶异之余,又觉气结。 但听欧承川再度询问傅天华:“傅公子与这位公子是相识吧?” 傅天华看了赖凤罡一眼,没吭声。 赖凤罡收敛了下情绪后,向欧承川执礼报了家门:“在下赖凤罡,见过欧老爷,之前,是在下有失了礼数,望欧老爷莫怪。” 欧承川笑着摆摆手道:“年轻人气盛些,没什么……想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急脾气呢……” 转而,他发出邀请:“对了,今日有幸,结识到两位后生才俊,也是有缘。现下已是晚膳时辰,二位若不嫌弃,请入内共用晚膳。”说着,便示意家丁引路。 赖凤罡忙推辞道:“素昧平生,怎敢受邀……再则,家父、家母还在客栈等着在下呢……” 傅天华此时心情极差,哪还吃得下饭,遂也推却道:“只因在下一时口快,已令欧老爷徒增了烦恼,岂敢再给欧老爷添麻烦……”说着便要告辞。 谁知,欧承川竟上前一把拽住傅天华道:“这是什么话……是我累二位闹了误会,是我的不是才对……二位就当是给我欧某人一个面子,一同用顿晚膳,那个……看二位也是交情匪浅,正好,当给二位做和头酒了……” 他说着,吩咐家丁:“快,去客栈,将赖公子的家人接来……” 转而,他招呼了声赖凤罡后,携起傅天华的手,就往家里走。 赖凤罡见欧承川不但没怪过傅天华一句,反而对他还有所维护,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一股隐隐的酸味儿泛上了心头。 他在犹豫了片刻后,才接受了家丁的引领,抬腿迈进了欧家大门。 此刻,厅堂里,迟迟不见丈夫回来的欧夫人,正想要出厅,但见丈夫带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欧承川将傅天华带到妻子面前后,笑着做了引见:“婧芝,这位,就是傅公子。” 欧夫人闻言,打量了一下傅天华。 傅天华赶紧向其执礼:“天华见过欧夫人。” 这时,家丁引着赖凤罡进了厅。 欧承川遂接着向妻子引见:“噢,这位是傅公子的相识,赖公子……” 欧夫人点点头后,同样打量了下赖凤罡。 赖凤罡遂也向欧夫人执礼:“在下赖凤罡,见过欧夫人。” 但听欧承川吩咐丫鬟:“再去置些酒菜和碗筷,一会儿还有客人到……” 随着丫鬟应声而去,欧承川先将赖凤罡和傅天华请到一旁的小偏厅用茶。 继而,欧承川在妻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紧跟着,只见欧夫人身旁的丫鬟,在她的示意下,匆匆出了厅。 第104章 造访吴家王均存图谋 且说吴家那边,纪元尘先后对吴蕴仪施以了针灸和药薰,却始终未能令其苏醒。 正当吴江和急红了眼之际,忽听家丁来通报:“老爷,王大人到访……” 吴江和听后,先是感到意外,跟着是眉头一皱,略带不快地吩咐家丁:“小姐一直不省人事,我哪有心情会客。这样,先请王大人去客房休息,好生伺候着,待小姐有所起色后,我自会过去见他……”说着,挥手示意,让家丁退了出去。 转而,他又焦灼地看向纪元尘。 只见纪元尘的额头渗着细汗,眉头已打成了结,但仍坚持着继续给吴蕴仪针灸。 吴江和见状,忍不住问:“纪大夫,蕴仪怎么还不见醒,她会不会……” 但听纪元尘打断道:“吴老爷稍安勿躁,令千金虽仍未清醒,但心脉尚存生机……” 吴江和眼见爱女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哪里还能沉得住气,冲口就责:“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都半日了,都没有醒!你不是大国手吗!怎么连个昏厥症都治不好!” 纪元尘对此倒也不生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耐心安抚道:“吴老爷请放心,我定然会竭尽全力救治令千金的……” 这时候,只见之前那个家丁又跑来通报:“老爷,王大人请老爷移步客房一见,说有要事……” 可还没等他禀告完,就听吴江和烦躁地打断:“再大的事,也没我的蕴仪重要!” 家丁咽了下口水后,小心翼翼地接着禀道:“其实……是王大人带来的一位道长要见老爷……说是关乎小姐的,请老爷务必要见……” 吴江和一听跟女儿有关,疑惑了片刻后,转头对纪元尘道:“那小女就拜托纪大夫了,我去去就来……”说着,三步一回头地出了房间。 ????????????? 就在吴江和前往客房见客的同时,赖氏一家和方氏一家到了欧家。 双方在互相引见后,欧承川得知赖澄山是隐退多年的知名风水堪舆师,忙表示敬意:“原来是赖大师啊……久仰大名,今日有幸得见赖大师一家,真是难得……来来来,赖大师、赖夫人,快请上座。” 赖澄山谦然还礼道:“欧老爷言重,赖某人隐退多年,已不复当年虚名。” 说话间,丫鬟们陆续端来了酒菜。 欧氏夫妇招呼众人入座后,即先向赖氏夫妇和方氏夫妇敬酒。 双方遂于寒暄中,推杯过盏,吃喝起来。 与此同时,吴家这边,吴江和推门进了客房。 只见房中,有两人正分坐于桌子左右品着茶,正是王均和赵真人。 吴江和在门口微做停留后,上前向二人见了个礼。 王均一边吹着浮于杯口的茶叶,一边挥了挥手,以示吴江和不必多礼。 赵真人则是没起身,只是随意的做了个稽首的动作。 吴江和眼见二人的傲慢样,心里大为不快,但碍于王均的身份,加上心念着爱女,也没心思多做计较。 于是,他先开口询问赵真人:“方才听家丁来报称,道长有关乎小女的事要见我,但不知是何事?” 只见赵真人甩了下手中的拂尘,清咳一声后,言道:“贫道本是陪同王大人来南雄镇的,但在进镇之前,却见镇中有股隐隐的邪祟之气蹿动,料想镇中必有鬼魅为祸……” 吴江和闻言,当即摆手否认:“不可能、不可能,南雄镇自从得高人布下风水阵后,一直人人安乐、六畜兴旺,五毒邪煞更是退避三舍……” 但听赵真人打断道:“诶,不错,此镇风水确实布局精巧,内可利人畜,外可退邪毒。然,贫道所见的邪祟之气,并非是趁虚而入,而是由镇中的人带进来的,这个人,就是令千金!” 吴江和一听对方针对起女儿,立时急了眼,冲口就甩出一句:“你休得胡言乱语!” 只听王均开口道:“吴员外先别急着生气,赵真人可不是那些江湖术士,他是有真材实料的,你且听他说完,若有与你所见不符,你再指出不迟……”说着,示意赵真人继续。 赵真人也不多废话,直言道:“听闻令千金,在几年前的一次出游中,因落水而得了寒症,一直卧病,近来的情况更是堪忧……” 吴江和听到此,一怔后脱口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赵真人看了看王均后,回道:“一半是从王大人那里知道的,一半则是贫道掐算出来的。” 只见吴江和的神色微一变后,对王均笑言道:“想不到,十几年前的一个不期而遇,秦大人还记得吴某人,还这么关心吴某人……” 但听王均似笑非笑的道:“恩师的眼光向来独到,但凡有些才能的,他都会看中,不一定是仕途中人,商贾名流,甚至是贩夫走卒,只要入了他老人家的眼,也必定能入其心……” 他说着,提醒赵真人:“道长,吴老爷爱女心切,你就别卖关子。” 赵真人遂接道:“吴小姐中的这个邪祟,是她的冤孽债,更是吴家的宿债。吴小姐体弱,都是因为被邪祟迷惑控制所致,如今,她之所以昏厥不醒,乃是被邪祟勾去了魂魄,若在七日之内不得魂魄回体,势必香消玉殒……” 吴江和听后,大惊失色:“什么?那那那……如何是好……道长可有……” 赵真人起身,一甩拂尘道:“为今之计,需得借助吴家祖荫,再加上贫道的招魂秘术,或可与邪祟一拼,抢回吴小姐的魂魄……” 吴江和已有些乱了方寸:“那,那要怎么做?道长请明示……” 只见赵真人和王均对了个眼色后,言道:“贫道要在吴家祖坟内起坛作法七日,其间,不得有生人靠近祖坟半步,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作法一应所需,贫道自会写下来,你让你的下人照办就是了……” 吴江和此时虽然有些六神无主,但心里还是半信半疑。可是,爱女心切的他,还是选择了听从赵真人。 第105章 做客欧府天华叙经历 再说欧家这边,用好晚膳的众人,在欧氏夫妇的再三挽留下,住了下来。 于是,众人在家丁的引领下,各自去了客房。 就在傅天华进房之际,只见一名小厮跑来传话:“傅公子,老爷有请。” 傅天华有些讶异,冲口问了句:“欧老爷还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小厮回道:“老爷没说,只是命小的来请公子去花园相见……” 傅天华遂也没再多问,便跟着那小厮往外走。 这时,只见赖凤罡朝这边走来。 他看到傅天华跟着个小厮走了,很是奇怪,于是忍不住尾随而去。 此时,已经是月悬中天。 但见花园的凉亭里,欧承川正在喝着茶欣赏月色。 小厮引领着傅天华进入园门后,便退了出去。 傅天华走近凉亭后,待要向欧承川见礼,但听欧承川笑责:“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来了,怎么不直接上门来,反而故意隐瞒身份,是想捉弄你世伯我吗……” 傅天华闻言,愣神之余,心里顿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欧承川看傅天华发呆,遂调侃:“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斟茶赔礼……” 傅天华回过神来后,连忙致歉:“欧老爷,天华并非有意欺瞒,只是……” 欧承川听出他有些吞吐,便笑着摆摆手道:“诶,行了行了,你瞒我一次,我逗你一回,扯平了……来来来,坐下再说……” 傅天华被欧承川的平易近人所感,也就少了些拘谨,致谢入座后,主动替欧承川添了杯茶。 这时,赖凤罡已在花园外。 他鉴于是在人家家里做客,不便冒昧直入,却又难抵好奇心,于是就绕到一旁,借着揽景窗往里张望起来。 且说欧承川,喝了口傅天华为自己添的茶后,便开始念叨起与廉九龄的过往:“我跟九龄,虽然认识了将近二十年之久,但九龄生性淡泊,我也是整日忙着生意,所以,我们基本上都只是书信来往……当年,我跟人谈生意,差点中了圈套,幸得九龄仗义执言,才没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说到此,他抬手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赞许道:“说到这一点,你跟你师父很像……九龄的眼光真是不错,更是教导有方……” 转而,他略带好奇地问:“对了,天华,你既然是九龄的徒弟,应以武功见长,怎么会风水数术呢?” 傅天华沉吟片刻后,回道:“噢,其实,对于风水数术,天华原本也是个门外汉,不过是在闲暇时,跟着凤罡随便看看的,不值一提……” 欧承川听后,点点头笑道:“未专其中,都能指出这宅子风水布局的不足之处,那要是学精了还了得……” 但听傅天华苦笑一声,自嘲道:“我连设个风铃小局都要出错,还谈什么学精?更何况……”说着,不禁蹙眉。 欧承川见状,似已有所了然,遂先是道了句鼓励的话:“诶,万事开头难,小小挫折,切莫气馁……” 跟着,他问起关于廉九龄的事:“对啊,九龄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之前,他为了你的事来找我,我们还没好好叙过旧……” 傅天华一提到师父,脑海中即浮现出母亲和师父葬身火海的情景。 他强忍着悲痛回道:“师父……师父已遭仇人迫害身故……我娘也……” 说到此,他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欧承川听后大为震惊,但见傅天华那难受的模样,也不好细问,遂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以示安慰。 随后,他岔开话题道:“天色也不早了,天华,你先回房休息去吧……” 傅天华遂调整情绪,起身告退:“那欧老爷,天华就……” 未等他说完,欧承川纠正道:“不要再张口闭口的叫欧老爷了,你是九龄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子侄,要叫世伯知道吗……”说着笑了起来。 傅天华也跟着笑了笑,并改口叫了声:“世伯。” 随后,欧承川再度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开导道:“天华,死者已矣,你也莫再困顿于悲恸之中……虽然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但也不可因此自怨自艾……你既来了世伯这里,就先别多想什么,好好休息休息,万事,等心情好些了再做计较……” 在花园外的赖凤罡,虽然可以通过揽景窗看到欧承川和傅天华,却听不到二人的谈话内容。 他眼见欧承川对傅天华礼遇有加,疑惑二人关系的同时,竟然心生些许妒意。 就在这时,傅天华从花园出来了,赖凤罡赶紧闪身躲到一旁的树后。 待傅天华走远后,赖凤罡才从树后出来。 他望着傅天华远去的背影,良久之后,方才离开。 第106章 天下父母多为子女计深远 话分两头,且说欧承川回房后,见妻子还未就寝,便关切地道:“靖芝,你身子不好,怎么还不休息啊……” 欧夫人笑着打趣道:“我是说过我比不得从前,可也没那么不中用,晚睡个一时半刻,没什么的……” 转而,她正色问:“与天华聊了这许久,可对他有所了解?” 但听欧承川叹了口气道:“九龄过世了……” 欧夫人不禁诧异:“不是前不久还来找过你吗……怎么就过世了?” 欧承川语气沉重地回道:“天华没细说,只说是遭仇人所害,连他母亲也跟着遭了害。看天华那难受的样子,想来他们走得一定很凄惨,详情如何,只能等天华的心情好些后再问了……” 欧夫人默然了片刻后,探问:“那你打算如何安置天华?” 欧承川一边想着当日廉九龄来找自己的情景,一边言道:“与九龄相识了多年,他从不曾接受过我给的钱物,更没向我提过什么要求。如今,他既然开了口,托我照拂他的徒弟,我自然是不会推诿的……” 欧夫人点点头道:“看来,九龄很疼他这个徒弟……天华这孩子样貌出众,人也挺活络的,若调教得当,定会有所作为……” 听到此,欧承川笑道:“单冲他能站出来揭穿神棍的伎俩,这孩子的品行就不错,不然,九龄也不会这么的替他着想……” 他说着,顿了一顿后,接道:“只是这孩子的心思很重,脾气也挺硬的,这点倒有些像我年轻时的样子……还有,当我看到他那个兄弟跟他起争执时,更让我想起了当年,我跟江和……” 说到此,但听他轻叹一声后,默默的踱步至窗前。 欧夫人见状,知道丈夫的心病又犯了,遂拿起披风,走到丈夫身后,替他披上,并温言提醒:“夜凉如水,小心身体……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又何苦总念着……” 欧承川苦笑一声道:“是啊……时过境迁,如今,我们都已经是半百之年,即使释然了心结又如何……” 转而,他回过身,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提这些,还是说说怎么安置天华吧……” 但听欧夫人调侃道:“你这从一进门到此刻,不就都在说天华嘛……” 欧承川闻言,笑问:“怎么?你是在替孝棠吃醋?” 欧夫人一提到儿子,便是一脸的骄傲:“孝棠是个直肠直肚,又是战功赫赫的岳家军,岂会像个孩子般,爱与人争闹。我这当娘的,就更不会……” 可未等她说完,却听欧承川轻哼一声道:“战功赫赫又如何?我大宋朝素来轻武重文。即使岳元帅能驱逐金人,收复山河,但若立与那朝堂之上,也未必能多得荣宠。” 欧夫人听后,认同道:“也是,朝堂党争,不亚于沙场对敌,不是说,看淡了生死,无惧无畏就能应对的……单就这轻武重文,也难保孝棠入朝后不会备受排挤……更何况,那秦大人与岳元帅不和,宗大人又为人刚正,万一孝棠有什么应对不当,怕是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啊……” 说话间,但听门外传来丫鬟的叩门探问声:“老爷、夫人,可曾安睡?” 欧承川眉头微一动后,问了句:“何事?” 丫鬟遂回报:“宁伯要见老爷。” 欧氏夫妇听后,不禁脸色一变。 随即,欧承川叮嘱妻子:“时辰不早了,你先睡,我去去就回……”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房外,走廊的拐角处,站着位六十来岁的壮硕老者。 欧承川出来后,与那老者低语了几句,跟着,二人便匆匆出了门。 第107章 天华思前途 凤罡讳过往 且说傅天华,自从回到客房后,就一直闷坐在床前,想着今天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想着想着,不由得萌生了一个念头:“既然凤罡都这么看我了,我再跟着赖家,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就此留在欧家……虽然,免不了也是要寄人篱下,但好歹,不至于像面对赖家那般的难堪……” 想到此,他略带无奈的抬头环视了下四周。 但转念间,他又有些忐忑,继而自嘲:“傅天华,你想得那么好,人家未必有此意……师父与欧老爷虽是相识,可师父已然身故,有道是,人走茶凉。欧老爷留你小住,也许只是出于客气,你可别自以为是的就去攀附,到头来却落人笑柄,那岂不是更加让自己在赖家那里抬不起头来了吗……” 这么一想后,令他心烦之余,陷入了迷茫:“可若欧家这里留不得,赖家那边又相处不下,我又该何去何从?” 他被自己问得头痛起来,遂低下头不停抚额。 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自勉:“就算两头都靠不了又如何?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既然让我娘生下我,这世间上就必有让我走的路……好!无论这条路是独木桥,还是荆棘路,我傅天华都会照闯!”说着,眼眸中掠过一抹异芒。 ????????????? 再说说赖凤罡这边,只见他一会儿坐下,一会儿来回的踱步,显得十分烦躁。 在他体内的昊辰身外身不堪其扰,遂出声点明:“与其自寻烦恼,不如去问个明白。” 赖凤罡正懊恼着,冲口道:“凭什么要我去问?应该是他来跟我说!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竟不知他……” 他说到一半,猛的反应了过来,惊问道:“谁?是谁在说话?” 但听昊辰身外身不太耐烦的回了一句:“我是你啊!” 赖凤罡闻言一怔,随即略显凌乱地质问:“我是我,你怎么是我?你到底是谁?装神弄鬼,是何居心?” 话音未落,只听昊辰身外身不屑地提醒:“你已经不是你,你忘了你在重创后梦到过什么?” 赖凤罡立时如遭当头棒喝,脑海中赫然闪过自己命书的内容,情绪也随之失控。 他连连退了几步后,不予置信地念叨:“不可能……这不可能……那只是个梦,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的……” 转而,他一脸迷惘地问:“若如命书所示,我注定命绝于二十四岁,那我如今是什么?是活人?还是死人?还是重生?还有,你呢?你又是什么?是我的魂魄?还是……” 但听昊辰身外身打断:“本尊不是什么!本尊是天界南天将昊辰的身外身。昊辰为捉拿擅闯天界的蝙蝠精,追捕至人界,被召回天界后,受罚于迷离境。本尊为免蝙蝠精逃脱,以己为封印,将其真元困于一墓穴中多年。谁料,被尔等误打误撞破了封印,导致蝙蝠精逃脱不说,还连累本尊要屈居于你这凡人之躯……” 赖凤罡听后,先是惊愕,跟着,质疑道:“你说你是天界的?那就是,你是神?好,那你现身给我看!” 昊辰身外身气道:“本尊若能离开你的身体,早就自行回了天界,还用得着在此间忍受凡人的污浊之气!如今,就能等着昊辰受罚期满后来接本尊了!” 赖凤罡当即追问:“那你离开我的身体后,我会怎么样?” 昊辰身外身未做正面回应,只道了一句:“凡人自有命数……”随即,便不再作声。 这让赖凤罡又急又火,但任凭他再三叫喊,昊辰身外身就是无回应。 赖凤罡又是无奈,又是疲惫不堪,瘫倒在地后,昏昏睡去。 第108章 欧承川念及故友有意助小辈 翌日,众人起身后,陆续来到花厅准备用早膳,却迟迟不见赖凤罡和傅天华出来。 赖夫人为免有失礼数,赶紧示意方青梅去催他们。 就在方青梅不太情愿的转身之际,傅天华走进门来。 只见他,一身棕褐色绸缎劲装,黑色筒靴,护腰和护腕为皮制,腰带则是铜制的连环扣式样,束发的发带与圆形琥珀冠饰为同色。 这身衣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仅俊朗,还多了份英武。 众人见了,都不由得对之瞩目。 方青梅更是新奇不已,冲口就是一句:“天华,你这身衣服好神气啊!可以去考武状元啦!” 她说着,转头问赖凤鸣:“你说是吧凤鸣……” 赖凤鸣向傅天华报以一个赞赏的眼神后,点头称是。 傅天华笑着道了句:“都是欧世伯送我的……”随后,走到欧氏夫妇的面前道谢。 欧承川笑着摆摆手道:“时间仓促,就将给孝棠准备的衣服,给你穿了,你不嫌弃就好,谢什么谢……” 只见欧夫人,边打量傅天华,边欣然言道:“原以为孝棠魁梧,让天华穿他的衣服,会有些宽松,想不到,还蛮合身的,到底是练家子,身板就是好。” 但听方青梅插嘴:“那当然啦!天华可是打小就有练武的,后来拜了廉老板为师,功夫就更好了,身板当然更强健啊……” 跟着,她忍不住嘟囔了句:“哪像那个凤罡,整天病秧秧的,动不动就要喝药……” 方荣见女儿又在乱说话,正待出声阻止,却听翠芬冲着傅天华来了句:“天华,欧老爷与你不过初见,就如此厚待你,你们还挺投缘的嘛……” 但听欧承川笑着接口道:“不光是投缘,我与天华的师父还是故交呢……” 此言一出,令赖氏夫妇等人都皆感意外。 翠芬也是没想到,遂脱口道:“啊,欧老爷,原来您跟廉老板是故交?” 欧承川先是点头道:“是啊,这算起来,我与九龄相识快二十年了……前不久,他还来找过我,托我照拂他这个徒弟……想不到,那次竟然是最后一次见面……”说着,叹了口气。 转而,他看着傅天华,责备道:“说到这儿,你这孩子也是,来都来了,却不来找我。要不是你那个兄弟,你我不就错过了,那岂不是有负与九龄……” 傅天华忙再度致歉:“是,都怪天华不懂事……” 翠芬听后,欣然道:“原以为,素蕊妹子和廉老板过身后,天华就此无亲无故了呢,诶,想不到,还有欧老爷这么一位世伯……啊呀,那就好了,天华有了欧老爷照拂,素蕊妹子的在天之灵,也算能多些安宁啰……” 赖氏夫妇听着翠芬这些话,脸色都不由得有些难看。 同时,众人的这番话,也正好被走到花厅门口的赖凤罡听到。 他的表情立时变得很不自然,但在犹豫了片刻后,他还是迈步进了花厅。 方荣见赖凤罡进来了,赶紧将女儿拉到一边,并示意妻子莫再作声。 赖夫人则强抑着情绪,向儿子招手提醒:“凤罡,怎么这么晚啊!也不怕失了礼数,让人笑话,还不快向欧老爷、欧夫人问安。” 赖凤罡遂向欧氏夫妇见礼问安,其间,与傅天华照了个面,但谁也没理会谁。 此时,丫鬟们上齐早膳已有一会儿了,欧夫人遂招呼众人:“人到齐了,那就快趁热用早膳吧……” 第109章 赖凤罡欲寻名师罔顾父感受 早膳中,各人大都吃得有滋有味,唯独赖夫人,因心中不爽快,吃得是如同嚼蜡。 赖凤罡则是闷着头,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看着像是负气,又像是急于吃好去做什么。 他这个举动,其他人倒没有过多在意,却惹得原就憋着气的赖夫人,更加窝火。 她虽知不好在人前发作,但还是忍不住,借着给儿子夹包子时,拍了下他的手背。 赖凤罡遂下意识抬起头,正好看到母亲给了自己一个气恼的眼神。 他会意后,以余光扫视了下众人的同时,放慢了吃东西的动作。 随后,他干脆放下了碗筷。 欧夫人早已将赖氏母子的举动看在眼里,见赖凤罡停筷,遂笑问:“赖公子怎就用了这么些?是不合胃口吗?” 赖夫人见问,待要替儿子说话,但听赖凤罡客套回道:“贵府的膳食色香味俱全,怎会不合胃口……是晚辈有些事情想做,故……” 还未等他说完,只听赖澄山开口教训道:“凤罡,长辈尚且还在座,你就离席,不怕失礼吗!再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做,也得等大家都用好了膳……” 赖凤罡有些莫奈何,遂拿过还剩小半碗的粥来喝。 却听欧承川笑道:“诶,没什么,赖公子既然有事,尽可自便……” 他说着,瞧了眼厅外略显阴沉的天空,接道:“只是,这天看着会下雨,但不知,赖公子要去哪里办事?我让下人给你准备些雨具吧……” 赖凤罡先作礼道了声:“多谢。”随后回道:“噢,晚辈是要去网山寻访回梦老人。” 但听欧承川奇道:“哦,回梦老人,那可是一位活神仙啊……赖公子有何求要寻访他吗?” 赖凤罡笑了笑后,直言道:“是有所求,晚辈是想拜入他老人家门下……” 欧夫人闻言,看了眼赖澄山道:“赖公子,令尊的风水数术,可谓是当世知名,赖公子何故放着家学衣钵不承,反要另拜师父?” 赖凤罡待要回应,却听赖澄山谦虚说道:“诶,什么当世知名?虚名而已,赖某人早已经隐退多年,不提也罢……至于,什么家学衣钵嘛……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犬儿既有幸得遇高人,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希望他能学到更精深的风水术……” 这话引起了欧承川的共识,只见他点头感慨道:“是啊……为人父母者,则为之计深远,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啊……” 一旁的傅天华听了这番话后,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刺痛,随之,眉宇间闪过一抹酸楚。 就在他心绪拨动之际,只听欧承川赞许赖凤罡:“赖公子如此好学,真是难能可贵啊……将来必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名满天下的风水大师……” 转而,他看向傅天华问道:“对了,天华,你有赖公子这般有志向的兄弟,你定也不是个懈怠之人,那你可有什么打算?” 晃神中的傅天华未及反应,于不知所措下,支吾其词:“啊……我……” 欧承川则接道:“你若有意经商或是入仕途,世伯都可尽量代为引领,要是想从军报国,孝棠在岳元帅跟前,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当然,你若着意于风水数术,世伯也会支持你的……” 他说着,看向赖澄山,道了句:“那良师非赖大师莫属了……” 却听傅天华自嘲道:“天华连个风铃小局都摆不好,若拜赖大师为师,岂不是会连累师门名声受损。” 赖氏夫妇闻言,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赖凤罡更是气得想要出言相责,但被赖凤鸣给拉住了。 但听欧夫人提醒丈夫:“诶,你这么冷不丁一问,让天华如何回答你,来日方长,给他点时间,让他想周全了再说嘛……” 欧承川遂点点头道:“是是是……是我问得唐突了……那就慢慢再说……” 说话间,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赖夫人见状,便对儿子道:“凤罡,下雨了,山路难行,你就别着急去了,须知欲速则不达……” 赖凤罡看着雨势不小,遂无奈地点点头:“知道了,娘……那我等雨停了再去,我先回客房收拾收拾……”说着,起身一礼后,出了花厅。 但见欧承川眼眉微动后,向赖澄山道:“对了,难得赖大师留住舍下,正好我要修缮一下祖坟,想烦请赖大师帮忙指点指点……” 赖澄山谦然一笑,应道:“欧老爷客气,只要是赖某人能效劳的,定然尽力为之……” 欧承川遂道:“那就请赖大师随我去书房详谈……”说着,起身招呼赖澄山往外走。 另一边,欧夫人则向翠芬和赖夫人发出邀请:“他们男人有事要谈,我们女人也不能闲着……园子里荷花开了,雨中欣赏,可是别有一番意境……” 这话倒也合上了翠芬的心思,她正想着,若是要在南雄镇置起产业,就得与当地的富户搞好关系,遂当即应承了句:“好啊,难得欧夫人这么不见外,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赖夫人却以不予苟同的眼神瞟了一眼翠芬后,婉拒道:“凤罡要去的网山有些路途,我想替他打点,免得他丢三落四的……”言毕,道了个万福后,转身而去。 欧夫人倒也不以为意,则是转头问傅天华和方青梅、赖凤鸣:“那你们可有兴趣赏荷?” 方青梅爽快地抢着应道:“好啊,反正下着雨,也不能出去,看看花也挺好的……” 转而,她拽过赖凤鸣,向欧夫人推荐道:“对了,凤鸣画得一手好画,让他把雨中荷花画下来,那欧夫人就可以天天欣赏了……” 傅天华则怀着心事,哪有什么兴致赏什么雨中荷花。 欧夫人看他神情恍惚,遂道:“噢,天华,当日,九龄来去匆忙,有些随身之物未及带走,你世伯已命人送去你客房里,你且去收好,当个念想。” 傅天华闻听师父有留有遗物,便告退道:“好,那天华失陪了……”说着,匆匆而去。 第110章 赖夫人探问天华去留之意 且说傅天华回到客房后,一进门,只见桌上放着套衣服,正是廉九龄生前时常所穿。 傅天华睹物思人,不禁悲从中来,遂急步走到桌前,将衣服捧起,却见从中掉出一封书信。 他弯腰捡起书信,但见信封上写着素蕊亲启四个字。 这让他很是错愕:“师父为何要给娘写信?还以娘的闺名为署名……” 他遂想去拆看,但又觉得不妥,可待要放回衣服里,却又犹豫了。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拆开了书信来看。 只是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这封信竟然是师父写给母亲的表白信。 但见信中写道:素蕊,若换做以前,我这么直呼你的闺名,会很唐突,但如今不同了。我在来南雄镇之前,去做了一件事,一件我一直想做,却踌躇至今没做的事,就是去傅家见傅锦赫,我要让他跟你和离,因为他不配为夫、为人父,他任由你们母子流落在外多年,不闻不问。不过,你们的关系虽然早已名存实亡,但天华终究是傅家的子孙,无论他是怎么想的,怎么决定的,我这个当师父的,不能太自私。只不过,我没能见到傅锦赫,倒是见到了傅家的老太君,与她简单交谈后,我改变了我原有的想法,我决定了,我要跟你说清楚,我要用余生照顾你。至于天华,他想回傅家也好,跟我们在一起也好,我都会当他是我们的孩子。这些话,本该当着你的面说的,可我怕我对着你,会说不出来。所以,我写了这封信,并给你买了支簪子,素蕊,希望你能接受。 看完信的傅天华许是被惊到了,又或是不能接受,一甩手,扔掉了书信。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叩门声,接着是赖夫人的探问:“天华,你在吗?” 傅天华先是一愣,随即,赶紧将书信捡起,塞进袖子里后,回应道:“噢,我在……”跟着,便去开门。 只见站在门口的赖夫人,向房里看了眼后,笑容可掬地问:“天华,在做什么呢?没打扰到你吧?” 傅天华随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衣服,回道:“噢,没做什么……欧世伯说,师父留有些随身之物,让我收一下……” 赖夫人点点头道:“噢,这样啊,那你可得收好了……” 傅天华看出赖夫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遂问道:“赖夫人是有事找天华?” 赖夫人听傅天华叫得如此生疏,不免有些不舒服,遂略带尴尬地道:“是,是有些事想跟你……” 未等她说完,只见傅天华做了个请她进门的动作道:“那请进来坐下说。” 赖夫人遂迈步入内,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傅天华则将桌上衣服收起后,给赖夫人倒了杯茶递上。 赖夫人接过茶,喝了口后,先来了句:“天华,你这位世伯对你挺不错的,也挺关心你的……” 傅天华笑了笑后,回应了一句:“是天华有幸,得蒙欧世伯错爱……” 随即,他便直言以对:“赖夫人不是有事要跟天华说吗?请但说无妨。” 赖夫人见此,便渐入正题:“天华,你呢……也别怪伯母多事……你欧世伯对你很是礼遇,方才,又问起你有什么打算,还替你设想了不少出路,依我看着,他是有意留你在身边,你呢?你可想留下来?” 傅天华把玩着茶杯,似有意,又似无意地道:“天华这么大个人,有手有脚的,想必留在哪里,都应该不怕养不活自己吧……不过呢……若是能留在世伯这里,也挺好啊……反正,自风铃一事后,天华也已自省,在资质和底气上,我都及不上凤罡,倒不如,跟着世伯学做生意,当个寻常商贾……免得沦为误人误己的不学无术之士……” 但听赖夫人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对老爷没收你为徒的事,耿耿于怀,这才会改了对我们的称呼……再就是,前日里,凤罡当众说的那些重话,伤了你,你心里憋屈,说话难免会冲。但是,你气归气,关乎自身的事,还是要好好想清楚的……” 她说着,顿了一顿后,絮叨似的接道:“说到凤罡呢……唉……他跟你不一样,他从小就身子孱弱,药不离身,他也不好受啊……再加上,也是让我给宠惯了,脾气是不好,说话做事,经常不分轻重……还老是闯祸,每每都要你替他解围,也是难为了你……老爷更是不止一次的教训过他,可他总是当成马耳东风,老爷也是头痛得很,我就更拿他没有什么办法……有时候啊,我真是挺羡慕和佩服素蕊的,她能把你教得这么知书识礼,有你这么一个懂事孝顺的孩子,真是她的福气……” 说到此,她笑着自责了句:“唉,说着说着,就说远了,真是人老了,就总爱唠叨……” 转而,她微显歉意地道:“天华,我说这些呢……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那个风铃置得是草率了些,但只要能及时止损,也出不了什么纰漏,是凤罡过于紧张……不过,话又说回来,亲兄弟都难免会有怄气的时候……更何况,你跟凤罡从小玩到大,那么要好,偶尔有争吵,也较不得真……天华,虽然凤罡比你大一些,又经历过死而复生脱胎换骨,可脾气还是那么臭,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你就不一样了,你比他懂事,你是有气量的……至于,你赖伯父不肯收你为徒……是,我知道,他是有私心的……你赖伯父是自知泄露天机太多,为免受业报而退隐的。所以,他原不想让凤罡承袭衣钵,可偏偏凤罡就是要学,以至于,令他们父子关系一直不好……你赖伯父之所以改变心意,答应教授凤罡,一来,是想改善父子间的关系,二来,是为了能让凤罡收收心,省得他东想西想,再弄出诸多事端……怎料,他却要拜那位回梦老人为师……你赖伯父也是无奈得很……” 转而,她探问道:“不过这么一来,对你来说,许是好事……不如这样,回头,我去跟你赖伯父说说,让他考虑一下,接受你当日的拜师请求,可好?” 对于赖夫人的这番说辞,傅天华看似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心里却已百转千回。 赖夫人的那句“他跟你不一样”,让傅天华想起小时候,陪母亲到赖家找纪元尘看病,初见赖凤罡的情景,让他很不是滋味。 而赖夫人说羡慕他母亲教子有方,夸他懂事孝顺,以及赖凤罡孱弱却爱闯祸,每每都要自己替他解围之类的话,则让他想起母亲常挂在嘴上的念叨,要他感念赖家的照拂之恩,要他护着赖凤罡。 他想到此,于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苦笑。 而赖夫人最后提出让他再拜赖澄山为师的话,更勾起他当日在茶铺拜师遭拒的尴尬情景,一股羞愤油然而生。 同时,也让他萌生起要与赖凤罡争胜的念头:“想我傅天华,除了如今的境遇不如你之外,又有哪里逊色于你……好!既然要比,那就来好好比一比!” 这时,但听赖夫人叫了他一声:“天华……” 傅天华心念既定,遂回应道:“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机会已经过去了,强求未必有益。若让赖伯父为难,那天华岂不是辜负了赖伯母的嘉许……” 他说着,看了看外面已经放晴的天空,道了句:“雨停了,想必凤罡也该动身了吧……”随即,便走了出去。 傅天华的这番言行,弄得赖夫人很是错愕。她在愣了个神后,跟了出去。 谁知,就在她走出门口之际,只见一股诡异的黑气迎面而至。 赖夫人受到惊吓后,摔倒在地,继而,晕了过去。 第111章 天华凤罡各揣心肠寻名师 与此同时,赖凤罡和傅天华,正一前一后,走出了欧家大门。 因是雨后,又加上时辰尚早,街上没什么行人,两旁的店铺也基本上还未开市。 赖凤罡发觉有人跟着后,当即警惕地转过身。 同时,傅天华也停下了脚步。 两人因为前日发生过争执,此刻相对,脸上的表情都不免有些不自然。 但相比之下,赖凤罡的眼神里,隐隐多了分戒备。 但听他语气微冷的甩出一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赖凤罡的这种态度,让傅天华很不痛快,遂冲口反问:“那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这时,只见纪元尘踱步走来笑问二人:“怎么?你们兄弟俩还在怄气啊?” 二人闻言后,都转头看向纪元尘。 随即,赖凤罡抢先做出回应,抬眉摇头道:“哪有怄气……我只是赶着去网山,有些心急而已……” 纪元尘点头道:“名师,是可遇不可求的,的确是要好好争取……不过,也不能太过执着,弄得不管不顾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说着,看向傅天华笑问:“那么你呢?你这么行色匆匆的,又是急着去哪里呢?” 傅天华微一愣后,坦言道:“噢,我也是去网山……” 赖凤罡听后,于诧异中略带紧张地问:“什么?你也要去网山?你去网山做什么?” 还没等傅天华有所回应,但听纪元尘调侃似的道:“哦……凤罡去网山,是去拜师的……” 说到此,他故意停顿了下后,接着调侃:“那,天华,你也去网山……莫不是,也是去拜师的……啊呀,你们俩兄弟还真是默契,这都能……” 可未及纪元尘说完,就听赖凤罡脱口而出两个字:“不行!” 傅天华一怔后,冲口反问:“为什么不行?没试过怎知不行?你不是说我没正式拜过师,不能给人看风水吗?那我就正正经经的拜一位师父啊……怎么?你是觉得我没资格拜回梦老人为师?还是怕回梦老人同时收两个徒弟会厚此薄彼,造成你我之间有悬殊?” 赖凤罡闻言,先是不耐烦的甩出一句:“天华,你怎么又这样……” 随即,他见纪元尘在看着自己,遂压下情绪,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是想说,但凡是高人隐士,大多都有些脾气……回梦老人,久居深山,难免会性情古怪,我是怕,万一惹恼了他老人家,岂不是适得其反吗……” 转而,他以安抚似的口吻接道:“天华,如果你真有心想拜师,我一定会帮你的……这样,你先回欧家耐心等待,等我找到回梦老人,征求了他老人家的同意后,我再带你去见他老人家……” 跟着,他又补了句:“若不成事,也不打紧,大不了,就像爹教我什么,我都转教给你那样……” 傅天华听到此,气闷不过,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赖凤罡撂下句:“时辰不早,我得走了。”说着,向纪元尘匆匆一礼后,顾自而去。 傅天华看着赖凤罡远去的背影,心里面那叫一个气恼。 这时,只见纪元尘走到傅天华的身旁,略显阴阳怪气地道:“怎么?你不是说,没试过怎知道不行?噢,他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再说了,即便是那回梦老人性情古怪,焉知他见了你后,是喜还是恼呢……” 傅天华听后,眼眸中即闪过一抹异芒。 跟着,他嘴角一紧,似做出了什么决定。 继而,他自语道:“好!你越是害怕我去做的事,我就偏要去做!”说着,甩袖就走。 再看纪元尘,只见他诡谲一笑,一个旋身后,竟然是冥焱。 ????????????? 再说赖澄山,在欧承川的书房看过欧家祖坟的草图后,便在欧承川的陪同下,去了欧家祖坟。 但见与欧家祖坟比邻的吴家祖坟,已被重重法幡围了起来。 正当赖澄山对此表示惊疑之际,赵真人现了身。 赖澄山一看到赵真人时,就不由得气上心头。 赵真人则哂笑着打招呼:“赖大师,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赖澄山冷哼一声后,指着围住吴家祖坟的法幡,斥责赵真人:“你又在借风水害人!真是死性不改!你就……” 赵真人抬手打断道:“诶,赖大师请慎言,贫道乃是吴老爷出重金请来,替他的千金除煞,和修善祖坟风水的。” 跟着,他反问:“对了,敢问赖大师何故来此啊?莫不是,也是来给人看风水的?” 他说着,拍了拍额头,讥道:“啊,贫道真是多此一问呐!赖大师早就收山了,怎么可能再给人看风水呢……” 说话间,只见王均朝这边走来。 他走到近前后,似笑非笑地冲着赖澄山道:“赖澄山,当日,你不声不响的举家迁离西莱镇,本官只道你们已经远走天涯,自在逍遥去了,没想到,竟会在此……不过也是,你们赖家可是大名鼎鼎的风水堪舆世家,要选终老之地,当然得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才配得上身份嘛……” 一个赵真人已经让赖澄山够窝火的了,现下又来一个王均,更是让他气冲脑门。 就在这时,一名欧家的丫鬟急匆匆跑来通知赖澄山:“赖大师,您夫人不知道怎么,晕倒在客房的院子里,怎么叫都叫不醒……” 赖澄山闻言一惊,赶紧疾步往欧家跑去。 ????????????? 欧家那边,昏迷不醒的赖夫人已经被抬回了客房。 翠芬母女正忙着给赖夫人掐人中、抹药水。 欧夫人也在旁帮忙,尝试着叫醒赖夫人。 赖凤鸣虽然是默默的站一边,但眼中满是焦灼。 赖澄山进来后,见妻子脸色煞白,不省人事,急问原因:“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儿?” 但听一旁的一名丫鬟回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来送茶时,就看见赖夫人晕倒在院子里了……” 欧夫人看赖澄山着急,便劝道:“赖大师,你也别太紧张了,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正说着,就见一名小厮引着位大夫走了进来。 欧夫人忙示意众人让开,以供大夫看诊。 可谁知,大夫在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后,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好权当是普通的晕厥症,就先给开了帖清神通窍的药方。 赖澄山不放心,遂想起了纪元尘。 欧承川秉着救人为重,便命人去吴家请纪元尘,却被告知,纪元尘一早就去了网山。 第112章 身入网山心亦入网 话说那网山,山势虽然不怎么高,但山峰延绵余里,加上灌木丛生,蒿草层叠,又被雾气所笼罩着,给于人一种神秘感。 赖凤罡虽说是曾跟着纪元尘来过一次网山,但由于地形太过复杂,连探山经验老道的纪元尘,也未敢轻易深入。 然,赖凤罡此行,已经打定主意,见不到回梦老人是誓不罢休的。 于是,他照着之前走过的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网山深处走去。 少时,傅天华也寻了过来。 他看到赖凤罡留下的脚印后,便跟着进了山。 紧接着,冥焱也来了,但却被隐藏在雾中的结界所阻,不得而入。 他本想打破结界,但因真元未复,再加上方才强行幻化过人形,更折了他许多功力,于是只得作罢。 而这时,位于网山深处,一个别有洞天的小山谷里,回梦老人正坐在梅树环绕的竹亭中下棋自娱。 但听一声清脆的鸟鸣,只见一只七色鹦鹉飞入竹亭。 鹦鹉在回梦老人的头顶盘旋了几圈后,落在他的肩上,晃着小脑袋连声叫着:“有闯山的、有闯山的……” 回梦老人却不以为然,笑了笑后,继续管自己下棋。 ????????????? 再说先后进入网山的赖凤罡和傅天华,二人一开始,还能够很明确的辨识方向,但到后来,越走岔路越多,逐渐迷失在其中。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二人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 赖凤罡是有备而来的,带有水和食物,倒是没什么顾虑。 傅天华却是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只能忍着饥渴继续找路。 可不断出现的岔路,却让他头痛不已。 在又走了一段路后,他实在是累得不行,遂停下来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但见从不远处走来一人。 傅天华发现来人后,定睛一看,原来是纪元尘。 同时,纪元尘也发现了傅天华,并向他这边走来。 待二人走近后,只听纪元尘略显讶然地道:“天华?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傅天华此时正口干舌燥,看到纪元尘的背篓上挂有水袋,也顾不上见礼,指着水袋讨要道:“纪大夫……水……” 纪元尘会意后,赶紧取下水袋递给了他。 傅天华接过水袋,忙不迭打开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纪元尘见状,很是诧异:“天华,你怎么会来网山的?还弄成这个样子?” 傅天华刚解了渴,还没缓过气来,随口就回了句:“噢,我是来找回梦老人的……” 纪元尘闻言,奇问:“不是凤罡要找回梦老人吗?” 这时,傅天华已经缓过气来,头脑也清醒了些,听到纪元尘这么一问,不禁一愣。 他看了看纪元尘的神情,似乎也不像是在明知故问。 他遂心中犯起嘀咕:“刚才在街上,纪大夫不是明明听到了我跟凤罡的对话吗……他还鼓励我来呢……怎么……” 随即,他意识到事有蹊跷:“不对,是我跟凤罡先离开镇子的,纪大夫就算是紧跟在后,脚力也不可能快过我们,而且,当时,也没见他带背篓……” 他想到此,脱口而出道:“你,你不是纪大夫!” 纪元尘听后,错愕道:“天华,你在说什么呢?” 说话间,傅天华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在十王殿时所遇到的异事,不免让他联想到鬼神之说。 他当即后退两步,警惕地问:“你到底是谁?” 纪元尘很是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以对:“天华,你是怎么了?我是纪大夫啊……你……” 转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这山中瘴气重,常会令人神志不清,你该不是中了瘴气吧……快,快来让我看看……”说着,便想给他把脉。 傅天华犹豫了一下后,试探性的伸出了手。 随即,只见他一个擒拿手,抓住了纪元尘。 纪元尘的胳膊被他拧得生疼,忍不住叫嚷起来:“啊!你臭小子,想要我老命啊!凤罡还说你琵琶骨受过重创,我看不像,出手这么重,你个臭小子!还不快放手!” 傅天华见对方确实不像是有武功的人,也没看出其他不对劲的地方,遂只得松开了手,并致歉:“是天华弄错了,望纪大夫……” 谁知,还没等他说完话,忽觉手臂上一阵麻痒,跟着,身体就动弹不得。原来,是中了纪元尘的银针刺穴。 但听纪元尘略带气恼地道:“你弄错了?好,那看看我有没有弄错……”说着,一把就扯开了傅天华的衣领。 只见他琵琶骨上的伤口清晰可见,红肿未消。 纪元尘察看过后,言道:“幸好,幸好下手之人,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要不然那,你小子,早就给废了……不过,拖得有些久了,若要彻底根治,可得花些功夫了……” 傅天华起初是既紧张又恼火,但听了纪元尘的这话后,不禁黯然。 纪元尘见状,关切地问了一句:“天华,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对方要下如此毒手?” 只见傅天华眼冒怒火,咬牙切齿地道:“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此仇不报,我傅天华誓不为人!” 纪元尘听了,先是微一皱眉。 跟着,他摇头轻叹了句:“难怪你变得这般紧张多疑啊……唉……” 随后,他从腰间的药囊中拿出一盒药膏来,边给傅天华上药,边说道:“我此行,成药带得不多……这是我独门治骨伤的药膏,配制耗时,这盒只够用七次,你且先用着,等我回药庄后,会多赶制些给你,但最好是蒸药浴……”说着,收回了扎在傅天华手臂上的银针,并示意他调息。 傅天华照做后,只觉得伤口处忽热忽凉,那一直折磨着自己的痛楚,也随之消减了不少。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 但听纪元尘有些失望地道了句:“看来,今日又寻不到火貂了……” 不成想,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的草丛中掠过一道红影。 纪元尘当即眼前一亮,激动道:“火貂……火貂啊……” 傅天华为谢纪元尘赠药之情,遂主动请缨:“纪大夫,您且等着,我去给你抓……”说着,展开轻功去赶那火貂。 ????????????? 且说冥焱,虽然破不了结界,但还能勉强追踪到傅天华的行止。 当他看到傅天华质疑纪元尘身份时的言行后,略显满意地道了句:“看来,本座没选错人……” 话音未落,但听空中传来魅姬的笑怼声:“不见得吧……那小子身藏魔性,却又是个痴情种子,怕是很难任由你摆布的……” 冥焱对此,报以一声冷哼后,漠然问:“你怎么有兴致来此?” 只见魅姬现身后,正色道:“是为了蚩童,他将吴蕴仪的魂魄带回了十王殿地宫,却没有让吴蕴仪断气……” 冥焱沉声道:“他的事,本座已懒得再理!” 魅姬急道:“蚩童已经不能再滞留于阴阳界之间了,他得去投胎,他要是开了杀孽,会灰飞烟灭的!” 冥焱不耐烦地打断:“那是他自己的选择!随他去!” 魅姬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冥焱隐藏于斗篷下的双眸射出两道寒芒。 魅姬似受到了震慑,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第113章 逢机缘遇灵兽引路 再说在山里头兜兜转转的赖凤罡,眼见得日落西山,不免有些急躁起来。 他遂想停下来喝些水,调整一下心绪,却发现水袋中已经没有了水。 他懊恼之下,甩手扔了空水袋,继而闷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从石头后面的草丛里蹿出一只小猴子来。 赖凤罡正苦恼于如何走出困境,并未察觉到那只小猴子。 小猴子静静看了他片刻后,便盯上了他系在腰间装食物的袋子。 只见它慢慢靠近赖凤罡后,趁其不备,一把扯过袋子,飞快蹿到了一旁的树上。 赖凤罡先是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被只猴子抢走袋子后,不禁气笑。 随即,他玩心大起,想逗逗那小猴子,遂走到树下,拿出在寻路时为解闷而信手编的草蜻蜓,哄道:“诶,猴儿,你把袋子还给我,我就把这草蜻蜓送给你……可好玩了……” 谁知道,那小猴子不吃这一套,自顾自从袋子里掏出食物来就吃。 赖凤罡见状气起,威胁道:“喂,你别吃啊!快把袋子还给我!别等我出手你就惨了……”说着,撸起袖子,作势要上树。 小猴子却不买账,不仅拿咬碎的食物砸他,还冲他一个劲龇牙咧嘴。 赖凤罡恼火之下,当即展开轻功纵身上树。 可还没等他在树间站稳,小猴子早已迅捷地溜下了树,并又冲着赖凤罡龇牙咧嘴,还连带吐舌头。 赖凤罡哪甘心被只猴子耍弄,转身从树上一跃而下后,就直扑小猴子。 小猴子灵巧躲开后,撒开腿就跑。 赖凤罡有些恼羞成怒,甩出句:“臭猴子!不逮着你好好教训,我就不叫赖凤罡!”跟着,便紧追而去。 ????????????? 且说在追逐火貂的傅天华,自从他琵琶骨受创后,就跟着赖家一路迁移颠簸,不能练武也无暇练武。 现下又是大半日未进过食,也就喝了些水,体力本该大受影响。 不过,幸得他底子好,加上纪元尘的药颇具神效,已令他的伤势轻减了好几分,人也就自然得以松快。 只见他,健步如飞的追赶着火貂,有好几次,差一点就将火貂抓住。 怎奈那火貂滑如泥鳅,狡若脱兔,每次都能从傅天华的手里逃出。 这让他很不服气,他就像是个玩疯了的孩子,对火貂那叫一个穷追不舍。 火貂被追得急了眼,开始攻击傅天华。 傅天华看那小东西冲着自己张牙舞爪的样子,觉得挺好玩的,遂忍不住笑言:“哈,你还挺凶啊……怎么,想咬我啊……” 谁知,他话音刚落,火貂竟然扭头跑了。 傅天华反应过来后,气道:“好你个小东西,居然跟我玩心眼啊!好!我就不信你还能斗得过人……”说着,疾步紧追。 没成想,他追了没多远,忽觉得脚底下一软。 他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侧身去抓一旁的蒿草,但因跑得冲劲过大,已然收不住力。 随着脚下的草丛下陷,他径直从一个狭长的陡坡滚了下去。 幸得陡坡下面只是些腐木石子,但也让他摔得够呛。 就在他查看被石子擦伤的手脚时,只见那火貂在陡坡上蹦跳了几下后,摇摆着尾巴离去。 傅天华见状,立时火冒三丈,当即猛提一口气,纵身上坡后,直追火貂而去。 第114章 赖凤鸣忆过往执念递增不自觉 欧家那边,赖夫人还未苏醒。 赖澄山正紧锁着眉头守在床前,但听有开门声,他转头一看,原来是赖凤鸣。 赖凤鸣走到父亲跟前后,先叫了一声:“爹……” 跟着,他看了眼昏睡在床上的母亲,转而对父亲道:“爹去用膳休息,让孩儿照看娘……” 赖澄山听后,似有些意外。 随即,他笑了笑,站起身道:“噢,好,那爹等会儿来替换你……”说着,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后,走了出去。 就在赖澄山走出房门的同时,只见赖凤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犹豫了片刻后,他走到床边的水盆架前,将浸在水中的帕子绞干后,替母亲擦拭了下额头。 随后,他搬过凳子坐下,静静的端详起了母亲。 在他的印象里,自从懂事以来,他们母子之间,就没怎么亲近过,像此刻这般的独处,更是少之又少。一是因为自己目睹二哥的死,得了心病,变得寡言不理人。二是因为母亲有了四弟后,一颗心就全放在了四弟身上。 他看着母亲,不由得忆起了些儿时的事。 如母亲给自己喂饭、带自己玩、哄自己睡觉的情景,接连在他脑海中闪过。 紧接着,是母亲为了照顾体弱多病的四弟,逐渐忽视自己的事情。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他被魔魇惊醒,赤着脚跑出房间找母亲,却见母亲抱着生病的四弟在院子里哭求上苍。 当时的他,于懵懂中,只知道母亲是因为自己不理人,而气他,才有了四弟,却不明白母亲为何这么紧张四弟。 可他也没有因此而讨厌这个弟弟,尽管自己有心病,不愿与人说话,但偶尔还是会趁没人时去看他。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让他逐渐感觉到了母亲的偏心,这让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心里不痛快,甚至萌生过怨怼。不过,后来想想,终究是母子和兄弟,也就释然了许多。 他正沉浸于回忆之际,忽觉得莫名头疼起来。 这时,赖夫人慢悠悠醒转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如梦初醒般坐起身,茫然的看了看四处后,自问:“我,我怎么会在这儿啊……” 随即,她似想起了什么,冲口就问赖凤鸣:“凤罡呢?凤罡在哪儿?” 赖凤鸣听到母亲喊自己,略一晃神后,回道:“娘,您忘了,凤罡不是去拜师了……” 赖夫人听后,似流露出了片刻的尴尬。 转而,她抚了下额,点头道:“噢,是啊,凤罡是说过要去网山来着……不过……我怎么好像忘了些什么似的……我忘了什么呢……” 赖凤鸣见状,微觉奇怪,但还是安慰道:“您应该是摔懵了……” 赖夫人纳闷地抬头问:“我摔了?我怎么会摔了?我……” 她说着,但觉脚上传来痛感,她遂去查看,只见脚踝上有些红肿。 她愣了一下后,摇头自笑:“唉,看来,我是老了……” 跟着,她问:“对了,凤鸣啊,你爹呢?”说着,便想下床 赖凤鸣拦道:“娘,您有伤,躺着,我去喊爹……” 赖夫人看了看外面后,摆手道:“娘没大碍……看时辰,也该要用晚膳了,咱们现在在别人家里做客,不可失礼于人,来,您扶娘出去……” 赖凤鸣听后,下意识的抬起手,但当接触到母亲的手臂时,他微停顿了一下。 赖夫人正在披衣穿鞋,倒也没注意到儿子的这个举动。 随后,赖夫人在儿子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去。 第115章 一局残棋试炼人心 在网山深处的小山谷里,回梦老人依旧坐在竹亭里面下着棋。 棋盘旁边放着的一壶酒和一盘花生,不时引来那只七彩鹦鹉的啄食。 回梦老人遂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脚后,略带宠溺地对鹦鹉道:“行了行了,知道你饿了,走,咱们去厨房做佛跳墙吃……” 鹦鹉听后,扑棱着翅膀,欢快的向小山谷深处飞去。 就在回梦老人走出竹亭之际,一只小猴子蹿了进来。 紧跟着,赖凤罡也追了进来。 回梦老人看到赖凤罡后,脸上不禁流露出了讶然的神色。 转而,他皱起眉头,看了眼棋盘。 跟着,他又看向躲在梅树上的小猴子,眼神中隐隐含着些许责备。 赖凤罡则是兴奋不已的跑到迥梦老人面道:“前辈,可找到您啦……” 说着,当即要行礼拜师:“晚辈赖凤罡,恳请前辈收为徒……” 可还未待他躬身作礼,就见回梦老人一拂衣袖。 随着一道真气涌现,直将赖凤罡逼得后退了好几步。 继而,只听回梦老人淡然道:“老朽不过是个山野闲人,怎能当得人师……” 赖凤罡闻言,急道:“前辈的风水数术,造诣非凡,从南雄镇的风水布局就可见一斑……凤罡是诚心诚意拜前辈为师的,万请前辈收下凤罡……” 就在回梦老人不予理会,待要下逐客令之际,只见傅天华追着火貂跑了进来。 火貂一进来,就径直钻进了回梦老人的衣袖里。 回梦老人乍见又有人闯入,先是面露不悦,待看清来人后,神情转而变得有些不明所以。 反观赖凤罡,对于傅天华的到来,则是既惊又恼。 只见他,一把拽住还未及站稳的傅天华,竖眉而问道:“天华,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我自会替你……” 傅天华不等他说完,就甩开他的手,呛道:“怎么?就许你能来,我便来不得吗?” 他说着,转头向回梦老人行礼:“晚辈傅天华,见过老前辈……” 赖凤罡略显气结后,抢着引见:“前辈,天华是晚辈的兄弟,是听说晚辈要来拜师,就……” 只见回梦老人摆手打断道:“行了,不要再说了,你们走吧……” 谁知,话音未落,忽听得天边隐隐传来阵阵雷声。 回梦老人抬头看了看天,无奈地冷哼一声后,郑重言明道:“老朽是看在要下雨的份儿上,权且留你二人在此……不过,你们不得乱走、乱碰,天一亮,就速速离开……”说完顾自转身而去。 赖凤罡不甘心,遂想追上去再求,却被那猴子扔来的树枝击中了发冠。 他很恼火,但思及拜师为重,不好发作,遂冲着那猴子做了个抡拳头的动作。 猴子回以一个龇牙咧嘴后,溜下树跟着回梦老人走了。 傅天华虽然正负着气,却被那猴子的举动逗得没忍住,偷笑了一下。 赖凤罡听到后,转身瞪向傅天华。 就在这时,下起了雨,二人遂赶紧躲进竹亭避雨。 没一会儿,就大雨倾盆,雷电也接踵而至。 傅天华不禁担心起纪元尘:“雨下得这么大,也不知道纪大夫可有找到地方躲雨……” 他正想着,但觉饥肠辘辘。 他着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左右看了看,见棋盘旁有些花生和酒,便走过去拿。 恰巧,烦恼中的赖凤罡也走过来取酒。 二人面对面之际,都是气鼓鼓的,但因为各自都有心思,也就没多理会对方。 赖凤罡取了酒后,走到一边,斜靠在栏杆上喝了起来。 傅天华则在棋盘旁坐下,顾自吃起了花生。 第116章 傅天华陷棋局历往事心魔丛生 且说傅天华,吃着花生,于不经意间,看了眼那棋局,竟不由得技痒起来。 虽然,他想到回梦老人有言在先,不得随意触碰亭中之物,但他终究没能克制住棋瘾。 于是,他揣摩了片刻后,准备尝试破局。 岂料,他刚走了一步棋,只见棋盘上突然迸发出灼灼白光,直晃得他睁不开眼睛,跟着,是一阵天旋地转。 当他好不容易的睁开眼睛后,竟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熟悉的街道上。 他正惊疑之际,一个熟悉的小孩子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娘,我们为什么要站在门口啊?” 但听一个久违的妇人声音回应道:“天华,乖,今天是我们傅家祭祖的日子,咱们呐,要等你爹回来,一起拜祭祖先啊……” 只听小孩子的声音再询问:“噢,等爹回来啊……那,爹要什么时候回来?” 正说着,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喝斥声:“你给我闭嘴!” 傅天华听后,震惊莫名,当即转过身去。 但见他的身后,赫然是自家的大门,而站在门口对话的,正是年轻时的母亲和小时候的自己。 再看那出声喝斥的女人,则是父亲的小妾张巧红。 傅天华恍如隔世的同时,又难以置信。 就在他凌乱之际,只听那张巧红开始吵嚷起来。 但听那她说道:“哼,就你陈素蕊会给赫郎生儿子吗?我也会,我还会给赫郎生个富贵命格的儿子。可不像你,好生不生的,竟然生了一个阴年阴月阴时的阴命儿子!” 傅天华正为张巧红的这番话恨意横生之际,眼前又显现出自己推倒张巧红后的混乱场面。 他看着母亲力护自己的同时,竟意外的发现,小时候的自己在竟然在笑。 虽然,那一笑,是一闪即逝的,却惊到了他。 他不禁脱口自问:“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会笑?难不成……不……不可能会……那个张巧红虽然讨厌,可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孩子……我推倒她,是因为她欺负我娘……我只是一时失手推她的……我应该害怕的……怎么就……难道,是我故意想要她小产的?!” 想到此,他整个人就好像被雷劈到了似的,浑身为之一颤。 他不敢再想下去,于是,转身就要走。 可他才走了几步,就迎面碰上了风尘仆仆归家的父亲傅锦赫。 傅天华下意识的想躲开,却见父亲竟然从自己的身体穿了过去。 同时,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又将傅天华带回到了家门口。 他在诧异了片刻之后,抬起脚,跨进了家门。 立时,张巧红那恶毒的咒骂声直击他的耳膜:“陈素蕊!你个毒妇!你指使你的儿子害我的儿子!你不得好死!傅天华!你个阴司恶鬼投胎的丧门星!我儿子若出不了世,我也定要让你永坠地狱!不得超生……我死了也不会放过害我儿子的人!我要他一命抵一命……” 继而,他眼前所见的,是父亲的责斥,以及自己顶撞父亲后被推倒,母亲因维护自己力求解释,却遭父亲掌掴摔伤的情景。 张巧红的那般咒骂,对于当时尚年幼的傅天华来说,或许还不能听懂,但对于现如今的他来说,是字字诛心。 而父亲责骂掌掴母亲的行径,已令当时的他心里种下了怨怼。此时再度看到这一幕,更是让他忍无可忍。 他当即冲上前去谴责父亲,却见又一道白光闪过。 转瞬间,他已经置身于家门外。 随即,他看到母亲抱着自己跑出了家门,消失于夜雾中。 同时,他也被夜雾所包裹住。 当他拨开夜雾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母亲带着他回到了娘家。 可没一会儿,母亲又带着他离开了。 对于母亲带自己出走,回了娘家,却因舅母的几句嫌言而离开的做法,傅天华小时候是不明白,长大了则是不理解。 随着白光的又一次闪现,他再次被带回到家附近。 他看到了母亲带着自己躲在远处偷望着家门,看到了在家门口父亲和张巧红的弟弟张有材。 那时候的他,还以为母亲是带他回家了,心里还挺高兴,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只是跟母亲出去玩了几日,但看到父亲时,还是有些怯怯的。 而母亲,则始终都没有勇气回家。 最后,她竟然选择了远走他乡。 他看着母亲带自己远去的身影,既悲又怨的自语道:“娘……为什么……你可是傅家明媒正娶的正室,是主母,为什么要容忍一个妾室的欺凌?是!我是害她小产了……那又如何!爹已经有了您,已经有了我这个儿子,为什么还要有别的女人……即便我是阴命人,那我依旧是傅家堂堂正正的嫡长子,就算是嫌子嗣不够多,爹也大可跟娘多生几个……为什么……为什么……娘,您为什么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您要是不走……或者,您不理会舅母所言,留在娘家……那今日的我,也不至于寄人篱下……娘,您真是太傻了……爹则是太狠心,竟不来寻我们母子……不,他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他儿子……不做他傅锦赫的儿子,我傅天华照样可以出人头地……” 他说着说着,情绪愈发的激动起来。 继而,竟自怒极而笑起来。 这时候,随着又一道白光的乍现,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他们母子俩四处漂泊的景象。 他看到自己以出去玩耍为借口,跑去书塾,躲在窗下偷听先生授课时,遭到一帮富家子弟欺辱,幸得一名镖师经过,不仅替自己教训了那帮富家子弟,还教了自己一些拳脚功夫,用以防身。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有了要凭自身出人头地,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心思。 他看到此,思及母亲,不禁黯然。 随即,他看到是母亲带自己离开西莱镇,路遇张有材的情景。 他看着张有材那副可憎的嘴脸,直觉恶心。 而当看到年幼的自己,被张有材挟持着,他气得是牙痒痒。 再看母亲,被张有材那诛心之言威胁得几近崩溃,他又好不心痛。 最后,他看到自己推张有材下坡未成,眼见他扬长而去,那小拳头紧攥,眸子里满含恨意的样子,他竟然接受了之前自己推倒张巧红后的那抹暗笑。 随即,他恨声道:“傅锦赫固然寡情薄意,张氏兄妹更是恶毒之极,你们加注在我们母子身上的痛苦和羞辱,有朝一日,我傅天华定要向你们百倍千倍的讨还!” 随着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白光闪过。 转瞬间,他已置身于西莱镇。 立时,与赖凤罡之间的事,如走马灯般接踵而至。 从他二人小时候初次见面,到后来一起学文,再到长大后,自己经常替赖凤罡出头,再就是自己连累赖凤罡跟着受牢狱之灾,直至到了南雄镇后,二人为了风铃一事起争执。 他看着这一幕幕,宛如发生在昨日一般,心里面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旋即,白光再一次闪现。 这一次,白光将傅天华带到了衙门大牢中。 他看到王均将锁骨钉插进自己琵琶骨的一瞬间,那锥心刺骨的痛楚,立时蔓延于四肢百骸。 他浑身颤抖,目眦欲裂,冲上去就想结过了王均,可是,却碰不到他。 只见白光又闪处,将他带回了他们母子俩住的小院。 他先是看到母亲和自己同桌吃饭的温馨画面,后则是母亲因为自己犯事又逃狱而痛斥自己的情景。 接着,是小院起火时的景象。 他再次目睹母亲和师父葬身火海,整个人立时崩溃。 就在他跪伏于地,痛不欲生之际,忽觉有人走近他。 他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赵蓉。 只见赵蓉莞尔一笑,温言问:“天华,你怎么了?” 傅天华大感意外后,于愣神间,揉了揉眼睛再看。 但听赵蓉又笑着问:“天华,你怎么了?”跟着,向傅天华伸出了手。 心念之人来到眼前,令傅天华顿感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他轻唤了一声:“公主”后,便要伸出手去挽赵蓉的手。 怎料,赵蓉整个人竟然化成了烟雾,消散无踪。 傅天华立时变得歇斯底里,竭力想要去抓住那散开的烟雾。 这时候,只见一面面的镜子,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在每一面镜子里,不断重复着他之前看到的一切,逐渐的将他困陷在了其中。 第117章 赖凤罡困幻境看自身执念渐显 且说在竹亭里的赖凤罡,仍自为拜师的事烦恼。 他眼见得雨一直下个不停,气闷难耐之下,试图冒雨去见回梦老人。 就在他跨出竹亭之际,但见一道闪电划过,跟着,是一声震耳的惊雷,雨势也随之作大。 他赶紧退回竹亭,却于不经意间撞到了坐在棋盘旁的傅天华。 他本以为傅天华会借题发挥找自己争吵,谁知,却见他一动都不动。 赖凤罡出于下意识的好奇,遂绕到他的正面探看。 只见傅天华,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手支着桌子,另一手按着落下的棋子,脸色青白,一头冷汗,双眼怔怔地盯着棋盘。 赖凤罡见他如此异样,不禁锁眉审视。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了棋盘。 虽然,他对棋艺不甚热衷,但棋局奇巧的布设还是吸引住了他。 就在他落子之际,只见耀目白光乍现。 一转眼间,他竟发现自己回到了在西莱镇的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自己的住处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吵闹声。 他循声过去后,陡然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因为不愿喝药在跟方青梅吵嘴的情景。 正当他错愕之际,听到了方青梅数落自己,及夸赖凤鸣的那些话:“你怎么这样啊!凤鸣不也要定时喝药的嘛……虽然,他不太爱理人,但也不会闹别扭不肯喝药……那像你……凤鸣才不笨!他看书好快的!画也画得好!赖伯伯都夸他聪明,你才笨呢!老是偷偷去阁楼看一些古古怪怪的书……” 这些话,已令当时的他很不痛快,如今再次听到,更让他憎厌不已。 这时,随着周遭景物一阵旋转,他已置身于庭院里。 他站稳之后,看到小时候的傅天华在打拳,以及自己和方青梅赌气站马步摔倒后,傅天华来扶自己的情景。 他看着阳光下,病歪歪的自己,被傅天华的身影笼罩着,莫名的压迫感骤然袭来。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看到母亲过来了。 当他听到母亲那两句:“你跟人家不一样……身子骨又不好……” 他眼前立时显现出自己小时候卧病在床,喝药如吃饭的画面。 转而,他看到自己去找三哥时,父亲观看三哥作画的情景。 听着父亲对三哥说的那番话:“凤鸣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一切都是天意……没有人责怪你,你也无需再自责……你出来吧!不要再困着你自己了……你资质上佳,只要振兴起来,必有所成。到时候,定能拔萃翰林……凤罡孱弱,又没什么心思读书。赖家的兴衰荣辱,爹就寄望于你了呀……” 到此,他的情绪已近失控,心中的不忿,顷刻间宣泄而出:“为什么?为什么?既然已经有了三哥,为什么还要有我?既然有了我,为什么又让我是个病秧子……” 说话间,周遭景物再次旋转,将他带到了当日看到自己命书的地方。 只见一张张的书页,旋转翻飞于他的周围。 他下意识的去抓过几页来看,却都是空白的。 他不禁愕然:“为什么还是没有二十四岁之后的?我不是已经起死回生,脱胎换骨了嘛……怎么……我到底是死而复生?还是……” 就在这时,一个模糊的人形影子乍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吃惊之余冲口问了声:“谁?” 跟着,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但听那人形影子回应了一句:“我是你啊……” 他听得那人形影子的声音竟然跟自己一样,不禁愕然。 未待他回过神来,只见人形影子由模糊变为清晰,赫然是自己的样貌。 他一怔后,即反应了过来,激动地道:“不!你不是我!你是……你是那个天将的身外身,你不是……” 影子打断反问:“你就这么嫌弃你自己吗?都不敢面对自己?” 赖凤罡气道:“什么嫌弃自己?什么不敢面对……我怎么……” 影子再次打断点明:“你嫌弃自己是病秧子,不如傅天华身体好、武功好。三哥虽有心病,才华却与你相若,又得爹偏爱,你有怨怼……” 但听赖凤罡一声断喝:“你胡说!” 随即,他想要冲出去,却被聚拢过来的书页团团围住,不得脱身。 而书页上,则反复显现出他与三哥及傅天华之间的一幕幕。 与此同时,身在南雄镇欧家的赖澄山,突然从睡梦中惊起,连带也惊醒了妻子。 赖夫人见丈夫面露惊愕、一头的冷汗,赶紧询问:“老爷,怎么了?” 赖澄山没做回应,抬手擦了擦冷汗后,起身下床,走去桌前坐了下来。 赖夫人随即也跟着下了床,替丈夫倒了杯水后,又去拿衣服来给他披上。 赖澄山不及喝水,而是微带紧张的从放在桌上的袋中取出占卜用具,推算了起来。 赖夫人极少见丈夫如此异常,遂担心地追问:“老爷,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赖澄山却只顾着反复占卜,赖夫人立时意识到了什么,失声惊问:“老爷,是不是凤罡出了什么事?” 只见赖澄山,无奈的轻叹一声后,放下占卜用具,摇了摇头。 赖夫人当即又问:“那……那就是凤鸣有事?” 赖澄山再度摇摇头后,闷声道:“我本来是要替凤鸣、凤罡占卜的,可没成想,卦象却显示的却是自身……” 赖夫人闻言一怔,随即问:“自身?那卦象显示了什么?” 赖澄山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沉吟片刻后,回道:“卦象显示,我将有一个过不去坎……” 赖夫人一听,大急:“不可能的,老爷……你不是早替自己算过……” 赖澄山无力的摆摆手道:“我穷其半生,为人改命转运,更不惜……呵,早就知道会受天遣……我只是放心不下凤鸣和凤罡……方才在梦中,我见到有两个人在相斗,却看不清是谁……” 但听赖夫人冲口而出:“凤罡和凤鸣是亲兄弟,绝不可能会相斗!一定是傅天华……那天,凤罡因为风铃的事,数落了他几句而已,看他那咄咄逼人的样子……” 赖澄山没做回应,眼神闪烁了下,转而看向了窗外。 第118章 华衣破局惊神剑 再看竹亭中的傅天华和赖凤罡,如同被梦魇扼住脖子,神情痛苦,不得醒转。 这时,一脸凝重的回梦老人执伞走来。 他见二人这情形,轻哼一声道:“不自量力……这臻棋幻境,包含了世人所有的心魔执念,我耗费了大半生,沉淫其中,尚且不得尽悟超脱,何况尔等小子……” 说话间,但见那七彩鹦鹉飞来,在赖凤罡和傅天华的头顶上盘旋,嘴里则渣呼着:“糟了……走火入魔了……死定了、死定了……” 回梦老人闻之皱眉,遂挥动衣袖,以暗劲驱赶鹦鹉。 那鹦鹉还挺顽皮,明明躲开了,却扑棱着翅膀大叫:“啊呀,中招了!” 随即,抖落了两根羽毛后,方才飞走。 其实,回梦老人也不是不近人情,他深知臻棋幻境奇巧且凶险,本意只想让赖凤罡和傅天华知难而退,但眼见二人走火入魔,性命交关,自是不会见死不救。 只见他,先按当下时辰,推算出棋局趋势。跟着,便要落子破局。岂料,却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所阻。 同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竹亭的顶被击中后崩裂。 回梦老人为之脸色大变后,发出一声感叹:“逆天改命,有违天道。以命养命,欺天难恕啊……” 随即,他左右手齐出,分别以剑指按住赖凤罡和傅天华的眉心,用传音入密提示二人:“此乃臻棋幻境,是以人之执念心魔所筑。执念不消,心魔难灭。其势随入局者而变,遇强则强。你二人已深入其中,非外力可助,唯有靠你们自己了。我这有息心诀,勉为助力,你二人可要听好了……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无欲无求,心如明镜,心神合一,静如止水……” 且说赖凤罡和傅天华,虽然都听到了回梦老人所念的息心诀,但面对各自的执念幻境,还是不能自拔。 尤其是傅天华,总是重复看到母亲和师父葬身火海、被王均钉锁琵琶骨的情景,以及赵蓉那忽隐忽现的虚影。 在不甘和悲苦的折磨下,一股戾气自他体内迸出。 但听他长啸一声,镜阵立时应声而碎。 同时,他自身亦受创,吐血晕厥。 回梦老人见状,遂上前查看傅天华的伤势。 这时,忽听一阵凌厉的剑吟声从山谷深处传来。 幻境中的赖凤罡听到后被即点醒,继而破阵而出。 回梦老人眼见赖凤罡竟能毫发不伤的冲出幻境,诧异不已。 赖凤罡则先是一愣,随即,欣喜而略带得意地向回梦老人道:“晚辈不才,险过前辈所设之试练……”说着,便要行拜师大礼。 回梦老人一摆手道:“诶,你既说是我试练于你,那就先别急着拜师……” 说到此,他顿了顿后,接道:“那剑吟声,是出自寻龙剑,此剑乃上古陨铁所铸,附有择主剑灵,已在冰火洞中沉寂百余年。你能得它的剑吟所引,出得幻境,也是有缘。你若能将它从剑池中拔出并驾驭,再行拜师之礼不迟……” 赖凤罡闻言,当即信心满满的应承道:“好,凤罡定当不负前辈所望,敢问冰火洞怎么走?” 回梦老人遂抬手指了指山谷的北面道:“向北行百步,山岩之下,即是冰火洞。” 赖凤罡点点头,看了眼昏厥在地的傅天华后,对回梦老人道:“还望前辈勿怪我二人冒失闯入之过,烦请前辈照看他一下……”言毕,转身往北走去。 第119章 得手札傅天华凭添信心 回梦老人看着赖凤罡走远后,转头走到傅天华身前,端详了他一会儿后,摇头感叹:“原该是可造之材,可惜,沾染了戾气,又受一个情字所累,平添妄劫,半生颠乱……也罢,既然误打误撞的来了,便是个缘法,该了则了……” 他说着,扶傅天华坐起后,抵掌于其背,为其推宫过血。 少顷,只见傅天华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人也很快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后,扭头看到回梦老人捋着胡子瞧着自己,赶紧起身向回梦老人道谢:“多谢前辈相救。” 回梦老人淡然一笑道:“救身易,救心难,人能自救,才是治本……” 傅天华像是听懂了,又像没听懂,笑着说道:“前辈是世外高人,所言禅意颇深,恕晚辈年轻少历,悟性有限,不得要领……不过,晚辈会记在心里,慢慢琢磨领悟……” 话音未落,只见回梦老人的脸色一沉,并负手侧过身去。 傅天华见状,忙试探性的赔礼:“前辈……请恕晚辈多……” 可未等他说完,就见回梦老人摆了摆手。随后,负手沉默。 傅天华遂也不再出声,静静的看着回梦老人的背影。 良久,但听回梦老人发问:“你是不是跟那赖凤罡一样,想来拜师的?” 傅天华闻言,眼眉一动后,随即回应道:“不瞒前辈,晚辈确有此意……只是……” 只听回梦老人又问:“你想学风水,是所为何来呢?” 傅天华听了这一问,不由得顿生期许,遂直言道明:“晚辈自幼随母亲寄居赖家,与凤罡是从小玩到大的……赖家是风水世家,晚辈多少有耳濡目染……再加上,私下里,凤罡又经常会给晚辈看些风水书,于潜移默化中,晚辈也就对此饶有兴趣……长大后,就想着,要学精此技来傍身……从此,不用依附于人、不被人轻视、能让我娘过上些好日子……不过,在经历了一些变故后,晚辈的想法已不限于一技傍身,要不受人欺,不仅要出人头地……更要像凤罡说的,平步青云……只可惜,晚辈不得赖大师青睐,拜师受挫……后来,听凤罡说,要来拜前辈为师,晚辈就也想来一试……” 回梦老人听后,大笑几声道:“好,说得好……曾几何时,有个人也说过跟你差不多的话,且比你说得还要动听受用……” 他说着,冷哼一声,接道:“我对他悉心栽培,寄于厚望。他却贪得无厌,不仅要我倾囊相授,居然还觊觎我的毕生心血……我一气之下,将他逐出了师门。他怀恨在心,竟顶着我的名号,以阴损的风水术害人敛财。为此,我几度寻他,欲除之清理门户,但都被他闻风而逃,之后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唉……收了这等孽徒,是老朽此生最大的错误和污点!” 傅天华听到此,说道:“要怪,也是怪那厮可憎,于前辈何错?都说,有了徒弟,便没了师父……晚辈曾为生计,在打铁铺做工多年,庞老爹也没尽数教我怎么才打出好铁器来啊……” 随即,他话锋一转:“敢问前辈,那厮叫什么?晚辈虽只学了些拳脚功夫,但他日若碰上那厮,定尽力替前辈清理门户。” 回梦老人转过身来,看着傅天华,轻哼一声道:“九绝年长你三十有余,不仅精通五行数术,还擅于操控毒物和猛兽。你即便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怕也是望尘莫及啊……” 傅天华闻言,似有些气结地嘴角一紧。 但听回梦老人气笑似的道:“你道那清理门户是件轻巧的事……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要我收你为徒……” 说到此,他叹了口气后,接道:“当年,逐九绝出师门之时,我心已寒,自问,此生是不会再收徒的了……” 转而,他走上两步,微眯着眼睛,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傅天华。 傅天华虽然被看得有些小局促,倒也没避开。 回梦老人见此,微微点了点头后,说道:“你这小子,说话的调调虽然有讨巧卖好之嫌,但诚意还是有的……哪天真要是让你碰上九绝,这条小命折在他手里的话,一来是可惜,二来也让我凭空惹了罪孽……也罢……你不是说打小寄居于风水世家,耳濡目染,又是看过些风水书的,底子一定是不错的,人也聪明……这样,我就将我平生,给人看相占卜、寻龙点穴的心得授于你,你慢慢琢磨去,能得多少精髓,就看你自己的了……”说着,发出口哨声。 只见那鹦鹉当即应声而来,回梦老人遂吩咐:“去,去把我的手札取来。” 鹦鹉鸣叫着飞走后,回梦老人一脸严肃的的告诫傅天华:“今日,我只是授于你心得手札,你我并无师徒之说,切不可胡乱对人言。他日,你好你坏,与我回梦无半点关连。至于,清理门户之说,更只在于你。” 傅天华也不多说什么,只管躬身执礼,应诺了一句:“傅天华定当铭记前辈之言。” 说话间,只见那鹦鹉取来了手札。 回梦老人示意鹦鹉将手札交与傅天华后,一挥衣袖道:“好了,言尽于此,你走吧……” 傅天华向北望了眼后,探问:“那凤罡……” 却听回梦老人扔下一句:“来时虽同行,去时未必并肩……”随即,飘然隐没。 傅天华在环顾了一下已空荡荡的四周后,转身向山谷外走去。 第120章 获神剑赖凤罡实力倍增 且说赖凤罡,来到北面的山岩,进入冰火洞后,只觉一阵阵忽冷忽热的气流迎面扑来。 他犹豫片刻后,沿着曲折幽深的洞道向里走去。 在拐过几个弯后,那忽冷忽热的气流变得愈来愈强烈。 一时如临隆冬,寒风刺骨。一时又似置身盛夏,汗流浃背。 赖凤罡难受不已,但为了取得寻龙剑,他还是坚持着往里走。 ????????????? 另一边,出了山谷的傅天华,在走了一段路后,碰上了因为不小心滑倒受伤,而滞留山间的纪元尘。 傅天华忙上前探问:“纪大夫,您受伤了,严重吗?” 纪元尘笑着摆摆手道:“没什么,皮外伤而已,我常年采药,受点伤,难免的……” 他说着,见傅天华手上有擦伤,心知是因追火貂所致,遂道:“诶,天华,真是难为你了……火貂迅捷又狡猾,追不上不要紧,安全重要……” 傅天华歉然道:“纪大夫放心,天华一定会想办法替您抓到火狐的……” 转而,他看了看天后,提议道:“雨小了很多,天也快亮了……纪大夫,不如让天华背您回去吧……” 纪元尘连连摇头道:“不用不用,不就一点小伤嘛……我这把老骨头可硬朗着呢……你扶着点就行了……”说着,手撑着身后的树,站了起来。 傅天华遂搀扶着纪元尘,慢慢向山外走去。 ????????????? 再说回赖凤罡,在走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后,终于找到了位于山洞最深处的剑池。 只见剑池中央的一块磐石上,插着一柄闪着异彩的宝剑。 赖凤罡心喜之下,脱口道了声:“好剑!” 跟着,他看了看剑池,虽然深,但除了些碎石外,未见有异,而磐石离池边也就几丈远。 于是,他当即展开轻功飞跃剑池。 岂料,他人刚至半空,池中突然冒出数根冰柱。 他在措手不及之下,为躲开冰柱,被迫着落到了池底。 可还未等他站稳,只见一股股的岩浆从池底溢出。 他骇然不已,赶紧再展轻功,飞向池边,中途却被一股吸力缠住。 紧接着,只见冰柱分裂为碎冰,与池底溢出的岩浆分别形成旋涡。 两股旋涡宛如两条巨龙,赖凤罡则像是供它们争夺戏耍的绣球。 身难由己的赖凤罡,时而被碎冰包裹住,刺骨的寒气渗透于四肢百骸,让他有种坠落寒冰地狱般的绝望。 时而,又被淹没于滚滚岩浆中,周身的火烧感,痛得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就在他的身体慢慢的沉入剑池底之际,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终究不过是凡夫俗子,杂念太多,空行正道……” 猛的,他睁开了眼睛。 随即,只见他目露精芒,全身一振后,冲出冰火旋涡。继而,跃上磐石,拔出了寻龙剑。 随着一阵震人耳膜的剑吟声,山洞开始崩塌。 赖凤罡晃了个神后,赶紧向洞口飞奔而去。 只见,站在一处高岩的回梦老人,看着从冰火洞中跑出来的赖凤罡,惊诧之余,微显喜色。 赖凤罡发现回梦老人后,当即飞身跃上了高岩。 站稳身形后,他得意的手持寻龙剑耍了个剑花。 但见回梦老人淡淡一笑道:“其实,你们赖家是风水世家,令尊又是名噪一时的风水大师,你的底蕴已经是高人一等了……” 赖凤罡闻言,略显懊恼,想要出言打断,却听回梦老人正色接道:“当年,我曾收过一徒,名九绝,资质甚高,颇解人意。可惜,心术不正,觊觎我所着之回梦心经。我逐他出师门的那天,发誓此生不再收徒……” 赖凤罡听到此,当即上前,执礼表明:“前辈请放心,凤罡绝不会做出有辱家风,欺师灭祖之事。凤罡定以所学,救护苍生,除恶务尽,清理……” 回梦老人打断道:“誓,我是不会破的!但念你好学不倦,又与神剑有缘,姑且就将回梦心经中的入梦解厄法,传授于你,另赠你四道符咒……”说着,从袖中取出符咒递给赖凤罡。 赖凤罡恭敬的接过符咒之际,但听回梦老人叮嘱:“这四道符咒具有灵力,非万不得已,不可用。因为每用一次,会令施法者折损福寿……至于,入梦解厄法,需引你入梦中相传……还有,你行走江湖,不得顶着我的名头!那些什么救苍生、行大义的虚名,我不需要,不害我惹臭名就好……” 赖凤罡收好符咒,尊了声:“凤罡明白,谢前辈厚赠。” 随即,在回梦老人的示意下,就地打坐入定。 第121章 窥天命赖澄山为子做最后图谋 文接前章,且说南雄镇欧家这边,赖夫人正心神不定的在房里等着赖凤罡回来。 而心事重重的赖澄山,则打算去找赖凤鸣聊天。 赖凤鸣却因一直在想蚩童的事,而浑然不理外界事物,根本听不到父亲的敲门声。 赖澄山也是素知这儿子的脾性,见敲不开门,便自行推门而入。 他进房后,轻唤了两声:“凤鸣、凤鸣……” 赖凤鸣回过神来,看清是父亲后,站起身,叫了声:“爹……” 赖澄山遂笑着问:“凤鸣啊,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赖凤鸣欲言又止的回了句:“噢,没想什么……” 却听赖澄山点明道:“没想什么?知子莫若父……凤鸣,虽然,你有心结未解,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但你天资聪颖,从小到大,少有能让你想不通的事……来,是什么事情困扰了你,说给爹听听,看爹能不能帮你解惑……” 他说着,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两杯茶后,静等儿子说话。 赖凤鸣犹豫片刻后,对父亲道:“是关于宝儿的……” 但听赖澄山道:“宝儿……对了,你只道送宝儿去找家,却还不曾细说……怎么?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只见赖凤鸣,生气的皱起眉道:“他不叫宝儿,不是吴家的小少爷,他叫蚩童,是来自十王殿里的邪祟,他骗了孩儿……” 赖澄山闻言一惊:“什么?邪祟?” 随即,他紧张地站起身,挽着儿子的双臂追问:“它骗你?它为何要骗你?是你冲撞了它?还是它要害你?你,你可受伤……”说着,上下查看起儿子的身体。 赖凤鸣见父亲这么紧张自己,心里不由得暖暖的。 他遂笑着拍了拍父亲的手背,安慰道:“爹,孩儿没事。” 转而,他接道:“蚩童是跟吴家小姐有宿世怨恨,所以一直缠着她,才导致她体弱多病。” 赖澄山听到此,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微责道:“你也是!你弟弟任性,不管不顾的去救人,你也跟着去冒险。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如何是好?幸好这邪祟不是冲着你来的,只是利用了你……” 赖凤鸣打断道:“是,是孩儿缺少了防备之心……” 赖澄山没好气的看了看儿子后,摆摆手道:“也罢,事情过去就过去,你人没事就好。” 赖凤鸣却摇头道:“事情没过去,人命关天,孩儿想尽己之力,化解蚩童和吴家小姐的宿怨。” 赖澄山听后,本想责备儿子几句,但与儿子对视之际,见他眼眸中隐隐闪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他不禁惊奇,继而,变为欣喜。 但转念,他想到昨晚的梦境,以及自己的死劫,不由得蹙眉。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后,语重心长地道:“凤鸣,你有助人渡厄的心,是好事,爹很欣慰……不过……” 这时,只见一名家丁来到房门外通报:“赖大师,我家老爷有请。” 赖澄山遂转身询问:“不知欧老爷有何事找赖某?” 但听家丁回道:“是有关我家老爷与吴家老爷祖坟的事,详情如何,还请赖大师见了我家老爷后细说……” 赖澄山闻言,点了点头后,转而对儿子道:“那,凤鸣啊,你就同为父一起去吧……” 赖凤鸣尊了声:“是”后,随父亲出了房间。 第122章 得新名赖凤罡再不是父母的儿 就在赖氏父子随家丁走过庭院,准备出院门时,只见赖夫人也正要跨出院门。 赖澄山觉得奇怪,遂叫住妻子:“夫人不在房里休息,这是要去哪儿?” 赖夫人闻声后回头,面带焦虑地回道:“凤罡都去了一天一夜了,我着急不过,想去大门外看看……”说着,就要往外走。 赖澄山赶紧上前拦道:“凤罡又不是小孩子了,拜师总是要花些时间的,你耐心在房里等着便是……再则,这是别人的家宅,让人看到你这样子,岂不是要惹人笑话。” 赖凤鸣随即也过来劝母亲:“是啊,娘,您之前晕过一次,身体要紧。” 说话间,只见方氏一家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方青梅看到赖氏夫妇和赖凤鸣后,随口就是句:“诶,你们也要出去啊……啊,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 可未等她说完,就招来了赖夫人的一记眼刀。 方荣见状,赶紧催促妻子和女儿回房:“诶,翠芬,你不是说,一大早就出去,累得很吗……青梅啊,还不陪你娘回房休息去……” 却听翠芬顺着丈夫的话头道:“是,累是累了些,不过,还是挺值得的!” 转而,她故意带着炫耀口气地对女儿道:“欧老爷俩夫妻啊,真是不愧受到南雄镇镇民的崇敬,一个乐善好施,一个能干大方……要不是欧夫人哪,我们都不知道要跑多少回,才能寻到那么好的铺子呢……” 赖氏夫妇和赖凤鸣一听此言,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方氏一家。 赖澄山随即问方荣:“寻铺子?你们是要在此做营生?” 方荣虽然已经被妻子说服,但面对赖澄山时,还是有些尴尬。 翠芬见丈夫这德性,很是没好气,遂替他回应了赖澄山:“赖老爷,是这样的……不是说,凤罡要拜那位回梦老人为师嘛……那岂不是要长期逗留在南雄镇……那你我这都是一大家子的人,总不能在欧老爷家常住吧……说到底,欧老爷是念在与廉老板的交情,留天华住下的……而您则是在给欧老爷看祖坟,自然是座上宾……我们嘛……就……” 她说着,佯作尴尬的笑了笑后,接道:“那我就想着,寻个营生,也免得让人说闲话……” 她话音未落,但听门外边传来赖凤罡的声音:“翠芬姨要当店老板啊,那恭喜恭喜啊……” 赖夫人一听到儿子回来了,立时转忧为喜,待要迈步出门,赖凤罡却已走了进来。 赖夫人遂上前道:“凤罡,你可回来了,担心死娘了……” 赖凤罡轻笑安慰道:“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不是回来了嘛……” 但听赖夫人语含宠溺地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孩儿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在家时,尚且怕有照顾不着的,这去了外头,岂能不更担心……” 一旁的赖凤鸣听了这番话后,心里不由得酸溜溜的,脸上随之划过一抹黯然。 而赖夫人,则还想要向儿子问长问短,但听赖澄山发话道:“行了,凤罡回来就好。夫人,有什么话,等凤罡休息过后再说不迟……” 赖夫人闻言,先是点头应和:“是是是,这一去一回的,是够折腾的……” 随即,她催促儿子:“凤罡啊,那你快回客房,换身衣服,洗漱一下……娘去给你弄点的……”说着就要走。 赖凤罡忙拉住母亲道:“娘啊,我不累,也不饿……” 转而,他兴奋地向众人展示了一下寻龙剑,跟着,对父母道:“爹、娘,这柄神剑名叫寻龙,孩儿有幸,已是它的主人。” 赖夫人听了,欣喜不已:“啊,这么说来,那位回梦老人已收你为徒了,那太好了……” 赖凤罡摇头道:“前辈不愿收徒,只是传授了一部分的独门风水秘笈……” 赖夫人笑着拍拍儿子的手背道:“既然传了艺,那不跟收了一样……” 但听赖澄山教诲:“学艺贵在诚心,授艺贵在用心……凤罡,回梦老人的风水数术奇绝,他肯将一部分传你,已经是你的造化了,你可得好生钻研,切莫辜负了他老人家的心血……” 赖凤罡称是道:“那是当然……孩儿定会用心钻研的……” 随即,他话锋一转,对父母道:“对了,爹,娘,从今天开始,别叫孩儿凤罡了,前辈已替孩儿起了个新名字,布衣,孩儿以后就叫赖布衣……” 众人听了,具都做出奇怪状。 赖夫人则皱眉道:“啊……布衣……好好的干嘛要换名字……布衣、布衣,听着怪怪的……哪有凤罡好听……” 一旁的方荣,忍不住插了一嘴:“是啊……布衣、布衣,是听着怪怪的……叫了这么多年凤……凤罡了,怕是不好改……” 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翠芬用手肘撞了一下腰,他随即闭了嘴。 谁知,方青梅憋着笑蹦出句:“布衣布衣,好像鸟叫似的……”说着,笑出了声。 赖布衣笑道:“孩儿淡泊名利,志在以风水术造福苍生,改名布衣,正好能时刻警励自身,勿忘初心……” 跟着,他环顾着四周问道:“咦,天华呢?怎么他……” 只听方青梅先顺口回了句:“噢,不知道啊……” 继而,她调侃反问:“诶,你们俩不是称不离砣的兄弟嘛?他没跟着你吗?难不成,你们还真因为那通莫名其妙的争吵而闹到割袍断义了啊?!” 赖布衣闻言,双眉立时皱起,跟着白了方青梅一眼。 赖夫人对此,也是一脸的不悦,催促儿子道:“好了好了,就算不累不饿,也得洗漱洗漱,换身衣服……在人家家里做客,不能让人看笑话……” 但听赖澄山对儿子道:“凤鸣,别让欧老爷久等了……”说着,便准备同儿子出去。 却听赖布衣询问:“爹,欧老爷为何事找您和三哥啊?” 赖澄山边往外走,边回道:“噢,是有关欧家和吴家两边祖坟的事……” 赖布衣听了,冲口就是一句:“爹,那孩儿也去……” 赖澄山闻言,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儿子。 赖布衣解释道:“是这样的,前辈在传授孩儿风水秘笈时,曾提到有关南雄镇的风水布局,孩儿想……” 未待他说完,就听赖夫人忙着进言道:“那不正好,老爷,就让凤……就让布衣一起去帮忙出出主意……” 赖澄山没说话,看了一眼儿子后,点了点头。 第123章 华衣再次显分歧 就在在赖家父子向外走的当口,傅天华回来了。 当看到众人都聚在门口,他先是微一愣,随后,才抬腿跨进了门槛。 赖布衣看到傅天华后,刚要开口,却听方青梅抢先询问:“诶,天华,你去哪里了?一大早就没见你……” 傅天华瞥了眼赖布衣手中的寻龙剑后,笑了笑回应道:“噢,我是去找纪大夫看伤……” 赖布衣听后,当即皱眉,跟着,冲口就问:“看伤?你……” 可还没等他问完,就听傅天华语气略带高扬的接道:“是啊……看伤……自从我受伤以来,一直疲于奔波,无法顾及伤势,如今得以在欧世伯家小住,也该要好好调治调治这伤……”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药瓶来,把玩着道:“啊,说来真是难得,能遇上纪大夫……更难得的是,他老人家居然还记得我……” 转而,他感叹道:“遭遇了这诸多变故后,许多人,许多事,都变了……我原以为,会成为碍眼多余之人,所幸,尚得欧世伯眷顾,又蒙纪大夫关心,治伤赠药……” 一旁的赖夫人听了这话后,脸色不由一沉。 再看赖澄山,虽无明显的表情,却做了个状似低咳的举动。 但听方青梅插嘴道:“诶,天华,你说什么呢……什么叫许多人、许多事都变了?哪有变?我们不还是这样嘛……还有,你怎么会是碍眼多余之人呢……我、我爹、我娘……啊,还有凤鸣和赖伯父、赖伯母……我们可没有嫌弃过你呀……至于,凤罡嘛……你们俩是兄弟嘛,斗个气,拌个嘴……应该……也没什么的呀……” 她说着,向赖布衣甩出句:“是吧,凤罡……” 赖布衣却似没听见方青梅说话,而是审视着傅天华。 只见他,眼神中除了质疑,还隐隐含着一丝冷芒。 对此,傅天华起初很不舒服,但在下意识的转眸闪避后,即坦然扬眉,与之对视。 正当气氛微渐尴尬之际,但听赖氏夫妇各自喊了声:“凤罡\/凤鸣……” 一直注意着赖布衣和傅天华的赖凤鸣听后,遂向父亲靠拢了两步,以示回应。 赖布衣却充耳不闻,依旧和傅天华僵持似的对视着。 赖夫人见状,有些着急,待要再唤儿子,却听赖澄山沉声催促:“好了,欧老爷还等着呢!”随即,示意儿子跟自己走。 这时,只见傅天华撇嘴笑道:“啊,对了,纪大夫说,用药之后,需打坐调息,方可令药效尽显,那,各位,失陪啦……”说着,微一欠身后,径直朝客房走去。 赖布衣似不肯罢休,以命令的口气喊了声:“天华!”同时,向前跨出了两步。 赖夫人赶紧上前拽住儿子,低声提醒:“先跟你爹去见欧老爷,切莫失礼于人……” 赖布衣看了看母亲,继而看了看已走出门的父兄,转而,瞥了眼傅天华的背影,微一拂袖后,跟随父兄而去。 ????????????? 且说傅天华,回到客房后,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了回梦老人赠予的手札来翻看。 奈何,网山之行,已令他一日一夜没好好休息和进食,再加上又是追逐火貂,又是受困幻境,身心早已疲乏,此刻,一静下来,沉重的倦意,即席卷而来。 他遂以冷水敷脸,又灌了大半壶的冷茶,然后坐下来接着翻看手札。 可不知怎么的,才看了两页,复又昏昏欲睡起来。 最终,他强撑不住,抱着手札,抚桌睡去。 第124章 南雄镇风水起变数 再说赖家三父子,来到大厅,只见欧承川正微皱着眉头,背着手,来回踱着步。 赖澄山见状,遂上前见礼询问:“欧老爷,不知是何要事找赖某?” 欧承川急道:“是这样的……方才,看守祖坟的仆人来报,说祖坟的周围,相继有蛇虫鼠蚁乱蹿和死亡……还有,还有,我夫人今早起身后,就一直心口隐疼……这会不会跟吴家请来的道士做法有关……赖大师,您快想想办法,给化解化解啊……” 赖澄山闻言,锁眉思索之际,但听赖布衣气道:“一定是那个赵真人搞鬼,欧老爷……” 未等他说完,赖澄山打断道:“欧老爷先别太担心,且待赖某去看过详细情形之后,自当做出应变。” 欧承川点头道:“好好好……那就请赖大师随我去看看……”说着,忙引着赖氏三父子往外走。 ????????????? 话说,欧家祖坟这边,几名仆人正忙着在收拾蛇虫鼠蚁。 赖氏三父子随欧承川过来后,即对各处进行起探看。 就在赖澄山一边拿着罗盘测看,一边回应着欧承川一些提问之际,但听赖布衣一声喊:“青龙白虎二位有异!” 欧承川闻言,先是诧异,跟着,略带质疑的看向赖布衣。而后,又以求证的目光望向赖澄山。 同时,在远处的赖凤鸣也向弟弟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亦显讶异,但很快便复淡然。 赖澄山则是不太相信,扭头白了一眼儿子,但当他看向墓穴两侧的青龙白虎二位后,不由皱了皱眉头。 转而,他再次看儿子,脸上微显出赞许的表情,嘴上却不以为然地对欧承川解释道:“青龙白虎二位,如同人之气色,人身有异,先显气色,墓穴有异,此二位自是首当其冲……” 说话间,只见赖布衣折下一根树枝插进了青龙位中。 欧承川见状,待要上前询问时,赖布衣已将树枝拔了出来。 赖澄山随即从儿子手中拿过树枝来闻了一闻,跟着,又用手指甲刮了下树枝。 欧承川对此,既不解,又担心,忙问:“赖大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要不要紧啊?” 赖澄山捻着树枝,皱着眉说道:“青龙位主墓穴水脉,土质应以湿润而不潮为佳,可如今,这青龙位的土却变得干燥……而且……” 欧承川听到此,赶紧追问:“而且什么?赖大师,您若是看出点什么来,尽管说……只要能给解决,多少银子我都给……” 赖澄山摆摆手,笑道:“诶,但凡是吃风水堪舆这碗饭的,就注定是无福缘无财运的……” 转而,他正色道:“这青龙位中,不单失了水脉,土中还隐隐透着股金铁的气味……照理说,不该有的……” 欧承川听到此,焦急的神情中多了分紧张。 赖澄山见状,安抚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青龙位虽有异,所幸此处风水上佳,只要调整得当,依旧是难以撼动其根……” 还没等他说完,赖布衣便急着要请缨:“爹,不如让孩儿……” 却见赖澄山抬了抬手,跟着喊了一声:“凤鸣……” 赖凤鸣正自观察着什么,听到父亲喊自己,便走了过来。 赖澄山待赖凤鸣走到近前之后,问道:“凤鸣,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赖凤鸣环顾着四周回道:“风清、山秀、草木盛。” 赖布衣听后,冲口笑道:“三哥该不是又想作画了吧……” 赖澄山则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嘱咐道:“那,凤鸣啊,你就尽快将如何调整此穴风水的图绘出来,以便让欧老爷选择黄道吉日动工……” 赖布衣闻言不服,气道:“爹,三哥只知作画,他哪懂……” 却听赖澄山打断教训道:“我赖家是风水堪舆世家,纵然不是代代都出名,却也是个个深谙此道……你三哥平日里虽然寡言少语,寄情于丹青。但,身为赖家子孙,研习风水数术,自是理所当然……” 他说着,转而对赖凤鸣道:“凤鸣,做为赖家子孙,风水数术是传承,也可说是傍身之技,你已是而立之年,书画仅可怡情,立身还需脚踏实地啊……” 赖布衣还想再要说什么,只见赖澄山转过头来,略带提醒的解释道:“你跟天华闹出风铃事端,起因虽非在你,但你总归已参与其中,欧、吴两家又有误会在先,你不宜沾手调整欧家祖坟,为父又已收山多年,自是要你三哥担起此任……” 正说着,只见一名欧家家仆一路小跑着来到欧承川跟前禀道:“老爷,姜家来人啦……夫人差小的来请老爷您回去呢……” 欧承川闻言,看了看赖家三父子之后,吩咐家仆道:“你且回去对夫人说,祖坟这边还有些事要做,让夫人先命人准备酒席,待午膳时,众人聚拢后,再做引见……” 家仆听后,应声而去。 第125章 又一番同人不同命的交集(上) 且说欧家这边,但见大门口停着两辆考究的马车,有十几名身着浅灰色劲装的汉子,正在忙着将车上的东西往欧家的侧院搬去。 而欧家的花厅那边,丫鬟们也是忙进忙出的。 但听得,有一阵阵年轻男子爽朗的说笑声从花厅中传出。 这时候,只见傅天华,正由一名欧家的家仆引领着往花厅这边走来。 他听到从花厅里传出的说笑声后,下意识的通过花厅的窗口往里张望。 只见一位身着天青色锦袍,五官俊朗的男子,正对着欧夫人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 其间,那男子还时不时的舞弄起扇子,好像那卖力的说书先生。 傅天华见状,寻思着对方应该是欧家的亲朋,也就没在意,便举步走了进去。 花厅里,欧夫人和丫鬟们都在专注的听着那男子说笑,尚未察觉傅天华走进来。 就在傅天华要向欧夫人行礼的同时,也正是那男子说得起劲的当口。 只见他,随手便将折扇向后一挥,刚好冲着傅天华的面门而来。 傅天华出于本能,先是侧身一闪,跟着,抬手便震开了折扇。 那男子瞬时不悦,当即出手回击,二人竟自在花厅里开了打。 丫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弄得有些懵愣,不知道该怎么办。 欧夫人错愕过后,赶紧站起身来喊停:“展宏,天华,快住手!” 二人听后,遂先后停了手。 随即,欧夫人走到那男子跟前,以略带宠溺的口吻责怪道:“都这么大个人啦,又是跟着你爹见过场面的,怎么还改不了那小时候一点就着的臭脾气呢!” 那男子似是不服气,以折扇指着傅天华对欧夫人道:“婧姨,我哪有……谁叫他不声不响的就一头撞过来,我……” 傅天华听着,也来了气,打断道:“明明是你不分青红皂白……” 说话间,只见欧夫人,先抬手按下那男子的折扇,跟着,说道:“好了好了,都是误会一场……” 转而,她先向那男子引见起了傅天华:“展宏啊,这位是廉老板的徒弟,姓傅,名天华……” 那男子闻言,于微诧异间,将傅天华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笑道:“哦,原来是廉老板的高徒啊……那方才倒是有些失礼啦……” 说着,将折扇倒扣,向傅天华执礼并自报家门:“在下姜展宏。” 就在傅天华回礼之际,但见一名身穿浅灰色劲装汉子走进厅来向姜展宏禀告道:“少帮主,行装和礼品业已放置妥当。” 姜展宏点了点头后,轻挥折扇,示意那汉子退了出去。 一旁的傅天华听得姜展宏被人尊为少帮主,不禁有些稀奇:“少帮主?” 欧夫人遂介绍道:“展宏的爹是湖州福隆帮的帮主,掌握着大半的水运,可谓家大业大……” 却听姜展宏朗声笑言:“诶,不过是一帮在码头上混饭吃的粗鄙汉子……” 欧夫人闻言,不悦的责道:“展宏,你这话若是让你爹听到了,可是又得惹得他打罚你啦!” 只见姜展宏,一脸满不在乎,将折扇转动于指尖,自嘲似的道:“这从小到大,还被打得少吗……还好,还好我皮糙肉厚……若是换了旁人……呵……” 他说到一半,转而走到傅天华的身旁调侃:“诶,就说你傅老弟吧,看你细皮嫩肉的,八成你爹一定挺疼你……又或是你娘护你护得紧,你爹想打也莫奈何吧……” 傅天华听着,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楚,但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回应了一句:“姜少帮主说笑了。” 第126章 又一番同人不同命的交集(下) 欧夫人看出了傅天华的心思,遂笑责姜展宏:“你呀你,就该被你爹管着,你看看,这一离了你爹,就变得口无遮拦。就你这般,日后如何承袭家业,扛起帮务啊……” 只听姜展宏发出一声带着苦涩的冷笑后道:“我在我爹眼里,不过是个不成器的二世祖!况且,他老人家身子骨好过少年人许多,什么承家业,什么扛起帮务,哼……” 他说着,转身坐到茶几旁,从盘子里抓起一把瓜子就要嗑。 其间,于不经意中,自衣袖中露出副玉串子。 欧夫人见状,先是赶紧叫停:“诶诶诶,展宏,别嗑这个……” 跟着,她急唤丫鬟:“来人,快去换一盘姜少爷爱吃的那种……” 姜展宏听后,闻了一下手里头的瓜子,随即将瓜子放回盘子,丫鬟则紧随其后端走了茶几上的所有瓜子。 另一边,只见姜展宏上前挽住欧夫人的手臂,露出小孩子般的笑容道:“婧姨,从小到大,就数你最知展宏……” 欧夫人笑着摇摇头,用手指戳姜展宏额头的方式,将他推开,并提醒:莫让天华看着笑话……” 转而,她指了指姜展宏的手腕处问道:“这又是从哪儿让你给弄来的稀罕物件?花了不少银钱吧?” 姜展宏笑回道:“啊,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婧姨的法眼啊……” 他说着,从手腕上脱下那副玉串子递给了欧夫人。 欧夫人接过玉串子之际,只觉得一股凉意直沁人心脾,不禁道了声:“好物件!”跟着,便欣赏起来。 只见那副玉串子的每颗珠子都是大小一致,色泽也是几乎相同,皆隐隐闪着青红相间的光华。 但听得欧夫人边欣赏边说道:“这副水火龙珠,百年难见,价值不菲……” 姜展宏轻耸了下双肩,风轻云淡地道:“噢,几千两而已……” 忽而,他话锋一转,再度挽住欧夫人说道:“据说,这水火龙珠可是被高僧开过光的,不仅能通财运,还葆福寿常青,不如送与婧姨,好让婧姨更加容光焕发,青春永驻……”说着就要给欧夫人戴上。 欧夫人却笑着连连推辞:“容颜枯容与否,源自心境,长不长寿,更是天道始然,无谓靠着外物增改……” 姜展宏听后,眉宇间不禁掠过一丝悻然,但嘴上仍自说笑:“也对,婧姨还这么光彩照人,此物自是无用武之地,那就先让展宏占用着,等到婧姨百岁寿辰之日,再来献上……”说着,将玉串子收回套于了手腕上。 欧夫人则是一脸的莫奈何,唯有笑着摇摇头。 傅天华见二人这么亲近,竟自隐隐心生羡慕。 而这一幕,正被先后走进来的方氏一家和赖夫人看在眼里。 方氏一家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赖夫人的表情却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她,先是看了看欧夫人和姜展宏,而后,又看了看微显呆愣当场的傅天华,嘴角随即扯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欧承川和赖氏父子回来了。 欧承川进门后,见只姜展宏在,即问:“咦,你爹呢?” 姜展宏未立时回应,而是先向欧承川致礼,叫了声:“世叔。” 继而,他看着赖澄山一众人问欧承川:“这几位是……” 欧承川遂笑着逐一引见:“噢,这位是风水堪舆大师赖澄山及其夫人、这两位是他们的公子凤鸣、布衣……另外三位是方荣跟他的夫人,以及他们的千金青梅……” 姜展宏听罢,挑了下眉后,执扇上前,先向赖澄山一礼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赖大师啊,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啊……在下姜展宏……” 赖澄山笑谦道:“姜公子多礼了,老夫早就收山多年,昔日浮名,已不值一提……” 姜展宏随即道:“哦,那就是赖大师已传衣钵于子,敢问二位令公子中哪位有幸得大师真传啊……” 他说着,走到赖凤鸣和赖布衣的跟前,打量了二人后,执扇指着赖凤鸣,接道:“想来是这位啦……” 赖布衣原本对姜展宏没什么看法,只当他是个寻常公子哥,但在见礼间看他言行浮夸,便有些皱眉,此刻再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没好气,却又不好发作。 而赖凤鸣,则以略带探究的眼神看了看姜展宏。 但听赖澄山笑着回道:“说来真是惭愧,凤鸣虽有得老夫指点,但他却醉心于丹青,至于布衣,他已拜世外高人回梦老人为师,相信将来的成就,定然是远胜于老夫……” 此言一出,赖布衣和赖凤鸣不约而同地瞥了眼父亲。 却见姜展宏微摇头感叹道:“那赖大师岂不是无人继承衣钵了嘛……啊,也不是……令郎虽另拜名师,但不也是学风水嘛,有道是,万法不离其宗,都一样、都一样……即便令郎日后风水术出神入化,天下闻名,不也是赖家子弟,您赖大师的荣光嘛……” 赖澄山听了这番话,略显牵强的笑了笑后,说道:“看姜公子年纪轻轻,倒是挺能言善道的,真是应了句,后生可畏啊……” 转而,他笑对欧承川道:“我们真是不服老也不行了啊……” 欧承川摆手笑回:“诶,赖大师莫要这么说,展宏哪是能言善道,他从小就这样,口无遮拦惯了,不用理会他。” 姜展宏听了,转头间翻了个白眼。 这时,只听欧夫人笑着招呼道:“既然人都到齐了,不妨早些开了午膳,大家也好边吃边聊……”说着,回身示意丫鬟们去张罗。 第127章 蚩童吴蕴仪宿怨母子劫 话分两头,且说吴家那边,吴江和仍自一筹莫展的守在女儿的床前。 但听开门声,只见茉儿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走了进来。 她见吴江和的愁苦样,便上前宽慰道:“老爷,您也别太着急了,纪大夫不在想办法嘛……还有那位道长……” 可未等她说完,就被吴江和给摆手打断了。 茉儿遂将燕窝粥递上道:“那,老爷先吃些粥吧……” 吴江和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后,摇摇头道:“我吃不下,拿走。” 茉儿连忙劝:“老爷,你这不吃不喝的,万一……您让小姐怎么办……” 吴江和鼻子一酸,噙泪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这辈子,都是为了她,她要有个好歹,我……” 他说着,带着哭腔呼唤起女儿:“蕴仪……我的乖女儿,你快醒醒啊……你可不能丢下爹不管啊!你要是狠心丢下我,就是不孝,你那在黄泉的娘可饶不了你……蕴仪……蕴仪啊……你快醒醒啊……你倒是醒来啊……” ????????????? 就在吴江和声声呼唤女儿的之时,远在十王殿的吴蕴仪魂魄,则以为身在梦境中,正在迷雾中兜兜转转。 忽然,她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她赶紧回应:“爹……爹……女儿,女儿醒不过来……不知道怎么就醒不了……女儿一定是被恶梦困住了……爹爹,快想办法啊……女儿好害怕呀……这里……这里好可怕……爹……爹救……” 但听一个诡异又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吴蕴仪的呼喊:“娘,有宝儿在,为什么要走?这里是宝儿跟娘的家,又那里可怕啦……”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小身影闪现在吴蕴仪的背后,正是蚩童。 他伸手拉了拉吴蕴仪的衣摆,叫了声:“娘!” 吴蕴仪一个激灵后,转过身来一看是个小孩子,她先是一愣,随即错愕地问:“娘?你,你叫谁娘啊?你,你是谁啊?” 蚩童嘻嘻一笑道:“宝儿叫你啊,我是你的宝儿啊,娘……” 吴蕴仪闻言,既吃惊又有些脸红,啐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尚待字闺中……何来……何来……” 蚩童委屈巴巴的道:“娘,你怎么忘了宝儿,你怎么可以忘了宝儿……” 转而,他背过身去,双手揉着眼睛哭道:“也是,娘不喜欢宝儿……娘都不要宝儿了,当然记不得宝儿了……” 吴蕴仪虽一头雾水又有些羞恼,但见对方哭得伤心,不由得也跟着鼻子一酸。 于是,她绕到蚩童的正面,蹲下身来,取出手帕给他擦眼泪,并柔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迷路了?” 蚩童看着一脸温婉的吴蕴仪,心中竟自泛起一股暖意。 但转瞬,他目光一寒,一把推开吴蕴仪,恨道:“你既不要我!为什么要生我?既生了我,又为什么不要我!”说着,夹着一股黑气飞走了。 吴蕴仪大惊失色,踉跄摔倒后,吓得缩成了一团。 ???????????? 在十王殿的另一处地宫里,只见冥焱立于刻有蝙蝠浮雕的石壁前,一手负后,一手把玩着一簇泛着青黑之气的光团。 这次,他没穿红色斗篷,露出了一身紧致的黑色长袍。 一头赤发在青黑之气的涌动下,不时随之飘起,小半边的脸已若隐若现。 但听一声娇笑,魅姬已然出现在冥焱身后。 冥焱未予理会,兀自把玩着手中的青黑之气。 但看魅姬,向前轻移了两步,玉颈微前倾作张望状后,冲着冥焱背影笑言道:“咦,看来,你的真元有点恢复迹象了哦……” 说着,玉手一挥,变出一副精致无比的面具,接道:“唉,难为我呀,千辛万苦的,从火山穹顶替你取来玄铁,亲手做了这面具……” 未等她话音落,只见她手中的面具已被一股力道吸走。 再一看,那副面具已经戴在了冥焱的脸上。 魅姬见状,笑问:“怎么样?可觉合适?” 冥焱却冷冷地回了句:“暂用之物而已。” 魅姬翻了个白眼后,瞥向冥焱手中的青黑之气,略带不屑地问道:“这就是傅天华那小子的戾丹?如此微弱,何时才能助你彻底恢复真元?” 说话间,忽听传来阵阵凄厉又诡异的哭笑声。 魅姬听着,状似无奈地摇摇头。 但听冥焱不耐烦地问道:“他不是已经把吴家小姐的魂魄摄回来了吗?” 魅姬接口道:“是啊,已经快要到时辰了,只要时辰一过,吴蕴仪的魂魄就难再回到肉身,从此,就跟蚩童一样,沉沦于此。而蚩童,也会万劫不复。” 她说着,语调变得低沉,原本含春摄魂的眼眉也笼上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冥焱微侧头看了看魅姬,问道:“怎么,你想帮他?” 魅姬浅然一笑:“这好歹在一处修炼的,草木有情,难道妖就没有吗?” 冥焱沉默片刻后,问:“那,你打算怎么帮他?” 魅姬回道:“蚩童已经错失了多次投胎转世的机会,地府早已容不得他,这冥界,他怕也待不了多久,若再造出杀孽,就真的要灰飞烟灭啦……如今之计唯有……唯有破一次天道,替他造出一个投胎的机会……他不是始终执念于他母亲弃他吗?那与其让吴蕴仪同他一起万劫不复,不如让他们再做母子,共享人世间的苦乐……” 但听冥焱轻笑一声,调侃道:“那恭喜你,又要当媒婆啦……” 魅姬随即啐道:“什么媒婆!姑奶奶这叫积善缘……世人总视我狐族,只会魅惑人心,害人造孽,姑奶奶偏就要以善修炼,得道飞升……” 冥焱打断问:“那你想替蚩童找个怎样的爹呢?” 魅姬眼眉转动间,笑回:“这不有现成的人选嘛……” 冥焱闻言,转过头来看向魅姬。 只见他那原本赤色的眸子,相较之前已隐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摄人的深邃。 魅姬已从眼角余光中洞察到冥焱的不悦,但仍娇笑顾自言道:“想那吴蕴仪虽非国色天香,却也不失为一位清冷美人……若非是业障难消,常年饱受阴气所侵而体弱多病……怕是那门槛也该被十几个媒婆踏过了……再则,你要让人替你受劫,也该给人一些好处……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嘛……” 她正说着,忽听隔空传来蚩童冰冷的声音:“我的事不用旁人来管!” 魅姬略带莫奈何的摇摇头后,寻思道:“诶,蚩童似乎对赖凤鸣那小子颇有好感……莫不是,他已经想通了……不过,若是如此,那个赖凤罡必然会是一大阻力……” 但听冥焱冷呵一声打断道:“一介凡人,在濒死之际,误打误撞,成为昊辰身外身寄修的容器,杯满则溢,月满则亏……是幸或是不幸,都还未可定论,何惧之有……” 魅姬闻言,随即调侃:“说得也是,你那个天选之子不也是嘛……你借其隐戾之气修复真元,又要借他之身替你应雷劫……唉,也不知道,对他是幸还是不幸哦……” 她说着,话题回绕:“他本就有所亏损……即使给他多些,也溢不出多少来吧……” 只见冥焱微一耸肩,言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蚩童……可他不愿你帮,你又能如何?” 魅姬嘴角一扬,眼眉一动,便有了计策:“也不用太费事儿,我回头遣两个徒子徒孙,去将傅天华和赖凤鸣那两个小子给引来十王殿救美。届时,就看吴蕴仪芳心许谁便是谁啦……” 第128章 人以群分重在其心 且说南雄镇欧家这边,众人都已吃喝好,正在品尝着姜展鸿带来的鲜果。 欧承川因为担忧祖坟的事,没吃几口,就又向赖澄山询问起应对方法。 而欧夫人,看似在与赖夫人和翠芬闲聊,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姜展宏。 姜展宏则正在滔滔不绝地向傅天华和方青梅,及赖家兄弟讲述一些自己游历的事情。 傅天华和方青梅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问这问那。 再看坐在一旁的赖凤鸣,安静地听着,眼睛看着厅外的天空,像是有所向往。 反观赖布衣,却似有心事一般,干坐在那里,显得不太自在。 赖夫人留意到儿子的神情有异后,遂站起来向欧夫人致了个礼,随后走到丈夫跟前,向欧老爷一礼,道:“欧老爷请安心,我家老爷虽说已收山多年,但既然有缘遇上,又得欧老爷如此盛情款待,委以重托,自当是忠人之事……” 她说着,转向丈夫道:“老爷,此事就放手交给布衣好了,也该让他磨练磨练,你大可坐镇幕后,随时提点。” 赖澄山听后,先是看了一眼妻子,随即笑了笑,跟着转头对欧承川道:“也是……就我如今这年纪,也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不过……实不相瞒,布衣幼时身体不太好,风水数术方面,我又疏于教导,都是他闲来无事,自己胡乱看的多……后来,虽得机缘巧合,脱去病体,又拜得高人为师……但说到底,还是初学乍会……怕是……” 他顿了一顿,接道:“不如这样,让凤鸣从旁协助……凤鸣虽然喜好丹青,心无旁骛,但他心思细,有他在,布衣若有什么细枝末节没留意到的,也能及时补上……” 赖夫人闻言,不禁有些不舒服,可碍于当众,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转头看了儿子一眼。 赖布衣这边,因姜展鸿跟傅天华、方青梅聊得太欢,没能听清楚父母在说什么。 但当他看到母亲投来的目光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就在他要走向父母之际,只见姜展宏拽着傅天华走到欧夫人的跟前道:“婧姨,我想跟天华老弟出去走走……” 欧夫人听后,露出洞察一切似的笑容问:“出去走走?你们俩?” 姜展宏黠笑道:“噢,是这样的……我小时候不是曾想拜廉老板为师的嘛,可廉老板却以我顽劣而推辞……唉……其实……是我爹不让……虽然,我长大些后,也拜过几位名师……可是,婧姨你是知道我这臭脾气的……对于没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向都是耿耿于怀……” 说着,他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接道:“诶,今日可真是巧了,让我给碰上了廉老板的高足,这说什么也得比划比划啊……” 傅天华闻言,一脸懵愣:“什么?比武?姜少帮主,这……” 却听姜展宏打断道:“诶诶诶,天华老弟,可不能虚伪谦让哦……” 转而,他抬手搭住傅天华的肩膀,语气微缓地接道:“天华老弟,我就是一时技痒,放心,一定点到为止……” 傅天华想了想,还是推脱道:“姜少帮主,我不是担心这个……姜少帮主曾受名师指点,出手自是得心应手有分寸的……是我……总之,没必……” 未等他说完,一旁的方青梅忍不住插嘴道:“什么点到为止?天华十几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不用你点到为止,他也能应付自如。” 说着,转头鼓动傅天华:“天华,他既挑战,你就应战嘛,怕什么……” 傅天华还想说什么,却已被姜展宏拽着往外走。 方青梅也来了兴致,来不及跟父母说一声,就追了出去。 方氏夫妇见状,本想叫住女儿,却听赖夫人道:“年轻人爱玩爱闹,随他们去吧……” 欧夫人则摇头笑着对丈夫道:“展宏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性来……” 但听欧承川自豪地道了句:“就凭这点,孝棠可比他强多了。” 说话间,只见一名看守祖坟的仆人匆匆跑进厅来向欧承川禀道:“老爷,又出怪事了,祖坟周围的竹子忽然陆续开了花……” 众人闻言,诧异之余,赶紧前去查看。 ????????????? 与此同时,欧家祖坟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镇民。 少顷,有镇民看到欧承川一众人到来后,便纷纷上前来探问。 欧承川遂忙于安抚镇民,赖澄山则让人找来些绸伞纸旗,准备先摆个起屏障作用的阵法封住墓地。 第129章 不打不相识天华结交好友 再说姜展宏,拽着傅天华离开欧家一路出镇后,径直往一处陡坡上走去。 跟在后面的方青梅虽然有些功夫底子,但轻功不行,眼看着赶不上二人,不禁急得大喊起来:“喂……你们要去哪里啊?喂……那个……姓姜的,你要带天华去哪儿啊……” 傅天华回头间,看到方青梅跟得辛苦,遂想喊她回去。 姜展宏却不理会,顾自拽着他说笑着往前走。 方青梅见状,气得不行,想要扭头走,可又有些不甘心,双手叉腰,逞强道:“不就是个陡坡嘛!你们两个可以,我也可以……”说着,气鼓鼓的继续跟着。 傅天华随姜展宏到了坡顶后,放眼一看,才看清这陡坡原是一座分裂开来的山峰。 但见两半山峰遥相呼应,由一条铁锁桥相连着,往下望去,倒也不觉得有多高,只是底下尽是乱石和荆棘,若不慎摔下去,多少还是要吃点苦头的。 这时候,方青梅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 她乍一看这地势,先是吓一跳,随即生气的冲着姜展宏问道:“喂,你带我们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欣赏风景啊?” 姜展宏抬手展开扇子遮着额头,看着四周笑道:“风景?!这里既没有大漠的雄壮,也没有江南的秀美,不……” 方青梅不等他说完,打断道:“哪你还巴巴的带我们来……” 她说着,转头催促傅天华:“天华,我们走啦,别理这人……” 却见傅天华环顾周围山势后,对姜展宏道:“不错,这里是不如那大漠和江南……但它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深藏不露……你仔细看这些山势,其实是错落有致的,与南雄镇的风水格局是相辅相成,生生不息……” 但听姜展宏打断道:“哦,想不到傅老弟也懂这种风水数术啊……咦,你不是廉老板的高徒吗?怎么做了赖澄山的弟子呢?” 傅天华听姜展宏这语气透着不屑,心下立时掠过一丝不快。 随即,他淡然一笑道:“师父自然就一个,当然是前者。” 姜展宏当即收起扇子,朗声道:“那就好!” 话音未落间,只见他褪去天青色锦袍,露出一身蓝色金丝纹劲装。 跟着,他双足轻点地面跃起,紧接着,在空中来了一个旋身。 方青梅和傅天华只觉眼前一花,待定睛看时,姜展宏已然以一字马之姿停身于铁锁桥的铁链上。 傅天华本来没什么心情与人动手,但当他看到姜展宏一脸挑衅的向自己招手后,不由得来了脾气:“好!既然姜少帮主有兴致,那天华就献丑奉陪啦!” 说着,一个箭步向前,随即平地跃起,便飞身上了铁锁桥。 姜展宏见状,当即双足一蹬,从铁链上跃起,借居高临下,以一招苍鹰扑兔,攻向傅天华。 傅天华遂以一招拨云见日,左右掌接力式震开姜展宏攻势之余,微觉伤口隐隐作痛,不禁向后滑行了两步,同时眉头微一皱。 姜展宏留意到傅天华皱眉后,以为他是力有不逮,些许得意过后,便接着进攻。 傅天华眼见姜展宏来势强劲,心念电转间暗忖:“自己有伤在身,本不应与人相斗,但既已交手,就算不是非赢不可,也不能因为这伤让人轻视,纪大夫的药药力尚未退弱,只要我不用内力,单凭拳脚,也是不会输的……” 就在他寻思间,姜展宏已然攻到眼前,他赶紧见招拆招。 于是,二人就在这铁锁桥上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但听得,桥上的铁链,在二人打斗中不断发出阵阵撞击声,而铺在桥面上的木板,亦随之扬起了层层木屑。 一旁的方青梅,看着二人打斗的同时,望了眼桥下,不免紧张了一下。 这时,忽见天边乌云骤生。 方青梅见状,赶紧冲着二人喊:“天华,姜少帮主,快别打了,变天了,要下雨啦……” 二人正自打得兴起,对方青梅的喊叫是充耳不闻。 没过一会儿,天色即变得昏暗,跟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雷电亦随之而来。 只见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后,笔直的劈在了铁锁桥上。 铁锁桥一侧的铁链应声而断,桥身跟着倾向了一边。 幸得姜展鸿和傅天华各自抓住连接木板的粗绳,才没有失重坠落。 方青梅见状,吊到嗓子眼儿的心亦跟着落回肚。 她本以为二人应该停手了,却见姜展宏一手抓住粗绳,一手竟自又向傅天华攻去。 傅天华身体悬着,避无可避,只得腾出一只手来接招。 没料到,才过了几招,傅天华的伤口即如撕裂般疼痛。 他本想咬着牙硬撑,却痛得透不气来。跟着,手一松,向下坠去。 姜展宏见状,赶紧伸手抓住傅天华的肩膀,提劲将他送向崖坡,自己亦借着拉扯粗绳的冲力,紧跟其后。 二人落地后,姜展宏刚想开口糗一顿傅天华,却见自己手上有血渍。 他惊疑间抬头看向傅天华,但见他脸白气促地捂着胸口。 姜展宏微一愣神后,当即冲着方青梅澄清道:“哎哎哎,我可没伤过他,我可是点到为止,算起来我还救了……” 却听方青梅气恼打断:“你没伤他?哼,你找他比武,就是伤他,你知不知道他……” 傅天华未等她说完,当即摆手制止道:“终究是我耐不住好胜之心,不管不顾才会如此……” 就这当口,雨已经越下越大。 方青梅着急道:“这么大的雨,怎么办嘛……” 但听姜展宏道:“附近有间茅屋,里面不光有换洗的衣服,还有酒呢……走,我带你们去……”说着,向山坡下跑去。 方青梅也不及多问,扶着傅天华跟在了姜展宏后面。 第130章 初为友却胜似旧朋 话说三人下了山坡,小跑着拐过两个山坳后,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间茅屋。 姜展宏招呼着傅天华和方青梅进屋后,随手打开放在墙角的柜子,从中取出几件衣服递与二人。 方青梅看后,皱眉道:“咦,怎么都是男人的衣服啊?!” 姜展宏笑道:“此间是以前孝棠跟我喝酒聊天地方,当然都只有男人的衣服啰……” 转而,他拍着额头调侃起来:“啊呀啊呀,怪我怪我,怪我从没想过,会有美女来避雨……唉,我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呢……” 他说着,走去柜子翻找出一件质地相对轻软些的衣衫,扭头递给方青梅,说道:“这件是早几年婧姨给孝棠做的,孝棠嫌太料子太轻,只穿了两回,你就将就套下,等把衣服弄干了,就立马换回来就是。” 方青梅起初还有些别扭,但湿衣服贴着身体更让她难受,于是不情愿的接过了衣服。 姜展宏随即将另一件衣服抛给傅天华后,又从墙角里拿了两小坛酒。 但听方青梅嚷道:“喂,你们杵在这儿,我……” 她话未说完,被姜展宏抢白道:“怎么?书有云,君子不欺暗室……不过,我是不是君子,你自是不知,那天华老弟是不是君子,你应该知道的哦……” 方青梅之前还因姜展宏称自己是美女而心喜,这时却听他言语似癫似狂,不由得气恼起来。 可就在她刚想要开口训斥时,姜展宏却已搭着傅天华的肩膀向外走去。 他一边走还一边跟傅天华说笑:“君子不欺暗室实属混账!坐怀不乱更是无稽之谈!倒是好男不跟女斗,还算说得过去……走,天华老弟,咱们去外面檐廊下对酌一番……” 谁知,姜展宏出了门口后,又推开门旁的窗户,探头冲着里面喊道:“火盆火炭在床铺底下,记得别多放,若是熏倒了,我们这俩不知道是不是君子的,可就难办了……” 屋里的方青梅正磨蹭着要换衣服,被姜展宏这通喊,给弄得是又惊又气又有点想笑。 傅天华也忍不住笑,捂着被扯动的伤痛对姜展宏道:“姜少帮主,不要逗青梅了,一会儿,她脾气真上来,可不好收场……” 屋里的方青梅听后,气咻咻道:“傅天华!你再说!以后,凤罡要是又跟你吵,我可不帮你了……” 傅天华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黯然,随即默默的脱下湿衣服,搭在扶栏上,然后走到檐廊一角坐下,跟着从怀中取出药瓶来上药。 姜展宏这才注意到傅天华有伤,当即上前细看。 当他看清傅天华受伤处后,不由得火冒三丈:“是哪个狗东西干的?竟然下如此歹毒的手段!天华老弟,你告诉我是谁,我要他不得好死!” 傅天华仰起头看向姜展宏,见他一脸的愤然和关切,不禁有些感叹又有些不解。 他感叹的是,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对自己的关心。不解的是,此刻的姜展宏与方才比武时咄咄逼人的姜展宏竟似判若两人。 正当他寻思愣神之际,姜展宏已将两小坛酒打开。 随即,他将其中一坛酒递给傅天华道:“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发什么愣呢……来,快喝几口暖暖身吧……” 傅天华晃了下神后,接过酒坛来就喝,却被酒呛得连连咳嗽。 姜展宏见状,笑问:“怎么,喝不了烈酒啊?” 傅天华摇摇头,回道:“也随师傅喝过烈酒,但如此烈的就……” 他说着,不觉悲从中来,遂放下酒坛背过脸去整理心情。 姜展宏眼见傅天华这种种表现,不由得又是好奇又有点不要看。 第131章 方青梅观画牵动前世情丝 这时,但听得屋里有东西掉落木质地面的声响。 姜展宏听到冲着屋里提醒道:“哎,你可别乱碰弄坏了孝棠的东西啊!”说着,走到一边顾自喝起了酒。 屋里,方青梅正忙着收拾被自己碰翻的东西,却被一只突然蹿出的松鼠吓一大跳。 就在她向后退时,撞了下靠墙的书架。 但见一幅画轴从架上震落,正中方青梅脑袋,跟着掉在了地上。 方青梅边摸着脑袋,边嘟囔之际,侧目瞟见了已露出一小半画的画轴。 她莫名生出一股好奇,遂蹲下身子伸手捡起画轴展开看,只见画中是一片茂盛的梅林。 她呆看良久后,冲着屋外问道:“姜少帮主,欧公子喜欢收藏字画吗?” 但听屋外的姜展宏回道:“孝棠是武将,收藏兵书不少。至于画嘛,闲暇时倒会画一些,不过,画来画去的,除了梅花还是梅花,无趣得很……” 屋内,方青梅边听着姜展宏所言,边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抚摸画。 指间划处,一阵阵莫名的熟悉感在她心中泛起,令她又迷茫又沉迷。 此时,雨已停。 屋外檐廊下,姜展宏已喝尽了手中的酒,正自边把玩着玉串子,边在冥想着什么。 一旁,傅天华因为心情复杂,也是喝掉了一半的酒,已显微醉。 忽然,他站起身来,走到姜展宏面前问道:“还有没有酒了?” 姜展宏低转头,看了看傅天华手中拎着的半坛酒后,笑道:“你这不还没喝完嘛……” 傅天华抬眼看着远处,低声回了一句:“我想敬一敬师父……和娘……” 姜展宏立时了然,遂道:“既是敬廉老板和令堂的,该用更好的酒才是!” 他说着,步下檐阶,走到位于茅屋一侧的大树下,随即提劲运气。 只见随着他出掌一放一收间,树下泥土应声迸开,一坛埋于其中的酒,已被他吸出提于手中。 跟着,他打开酒坛的封泥,转身对傅天华道:“这是我多年觅得的一百年陈酿,用来敬廉老板和令堂最好不过!天华老弟,我先来……” 说话间,他单膝跪地,将酒坛举过头顶,郑重敬道:“廉老板,傅夫人,请受展宏一拜!” 随后,他将酒坛中一半的酒撒入了土中。 傅天华随即走过来,从姜展宏手中拿过酒坛后,跪下敬道:“师父,娘,天华敬你们……”然后,拜了三拜,将坛中酒尽数撒进了土里。 二人先后站起身来后,忽听姜展宏说道:“对了,廉老板可曾将他绝技断风斩传与你?待你伤好后,咱们可得重新比一比武功。” 傅天华闻言,脸上露出些许茫然。 姜展宏看出后,讶然问:“怎么,廉老板是没来得及传你呢?还是没跟你说起过呢?” 转而,他接道:“噢,我也未曾有幸见过,只是在学艺期间听些江湖人士提及过……” 傅天华听着,心下不禁暗想:“只道师父是戏班名角,竟不知他还有这等江湖名声……” 跟着,他忆起了师父写给娘的信,不由得忽生恼怒。 随即,他苦笑一声,说道:“都说是绝技了,哪能轻传……再则,师父他老人家又岂止没说这些……他甚至……” 他欲言又止后,话锋一转:“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终究不是父子,怎会事事言无不尽……” 姜展宏听着他念叨,也若有所感地跟着道:“这也是,也不是……亲父子就能言无不尽了吗?未必吧……” 这时,方青梅从屋里走了来,手上还拿着那幅梅花图不放。 姜展宏转头见状,调侃道:“怎么方姑娘也喜欢梅花吗?咦,姑娘的芳名中带有个梅字,不过是青梅,青梅煮酒的青梅,此梅非彼梅啊……怎么……” 说话间,只见方青梅似是晃了一下神。 当她发现手中的梅花图后,不觉一讶,于是赶紧转身回屋,将画放到回到上桌,跟着走出屋对傅天华道:“出来这么久,又遇到大雨,娘一定又会数落我了,走吧……”说着,就往外走。 姜展宏见方青梅的言行有些古怪,遂看向傅天华笑言:“方姑娘的性情好生特别啊!” 傅天华对此不好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道了句:“咱们也快些回去吧。”随即,也向外走去。 姜展宏表示奇怪的挑了下眉后,亦紧跟其后而去。 ????????????? 三人回到欧家后,刚进门,正如方青梅所料,翠芬已等在那里。 她一见女儿,便习惯性的上来就训斥:“死丫头!都多大了,怎么总是一副疯魔似的,你……” 一旁的方荣赶紧过来扯了扯妻子的衣袖提醒:“好了,这儿是人家的地方,别让人笑话……” 正说着,只欧夫人从大厅方向走了过来。 她见着三人回来了,便笑容满面的道:“回来了就好,方才那雨得又急又大的呢……” 转而,她走到方青梅面前,伸手替她挽了下尚未全干的发鬓,说道:“女孩儿家的身体最要紧的,快回客房去,洗漱整理一下,一会儿我差丫鬟给你送姜汤……” 方青梅似被欧夫人的这个举动给暖到了,不觉笑得眼睛眯成了线,嗲嗲地应了声:“噢”后,便转身小跑着朝客房处而去。 翠芬看着,生气之余,又有点酸溜溜的。 随后,欧夫人又看向傅天华道:“天华,你也是,你这刚从网山回来,又被展宏拉去比武,一定累坏了,你也快回客房休息休息……” 未等她话音落,但见姜展宏搭着傅天华的肩膀道:“那个,婧姨,天华老弟原来身上有伤……虽说不知者不罪,不过我多少还是要负点责任,这样,我陪他回房,帮他上药,再给他推宫过血一番……” 说着,也不管傅天华想说什么,拽着他就走。 欧夫人本想喊住姜展宏,但转而心想:“这孩子向来嘴硬得很,还是容后再慢慢询问他吧……”遂摇头笑了笑后,顾自回房去了。 而姜展宏,陪着傅天华回到客房之后,就忙着替他重新换了次药,又输了些许真气给他,以助他运功疗伤。 第132章 董月卿受扰引出虎将护花 但说那赵蓉主仆,凭借着赵构一行人沿途留下的零星记号,好容易才找到了那间不起眼的小驿站,却不见众人踪影。 正当二人又累又懊恼之际,只见一身村姑打扮的董月卿主仆向她们走来。 赵蓉认出来人后,欣喜的上前打招呼:“月卿!怎么是你!太好了!” 董月卿则浅笑点头,唤了一声:“公主。” 赵蓉随即急问:“对了,皇兄呢?他没什么事吧?” 董月卿摇头笑回:“公主放心,皇上安然无恙,已被煊哥哥接去军营了。” 赵蓉闻言,喜道:“小宗将军终于跟皇兄汇合了,那我就放心了……” 转而,她又问:“那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董月卿以眼角余光环顾了下周后回道:“煊哥哥找到一处甚为隐秘的所在为军营,我怕公主会跟我们失之交臂,所以就和紫苏扮成村姑,等候公主。” 赵蓉听后,急不可待地催促:“那还不快带我去!我好想念皇兄啊……” 董月卿点点头后,与紫苏转身在前引路,带着赵蓉主仆往驿站附近的山林走去。 四人进入山林走了一段路后,董月卿让紫苏照原路回去兜个圈,确定没有被跟踪的迹象后,才放心的带着赵蓉主仆接着往前走。 大约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前方出现了一条布满水藻和腐叶的浅沼。 赵蓉见状,捂着鼻子道:“咦,好臭啊!这怎么过去嘛……” 董月卿笑道:“公主放心,我已经在这浅沼里放了驱散毒物的药粉,不过,在过去之前,得先穿上此物……” 说着,示意紫苏走去一块大石头后面取出两个包裹。 小敏接过紫苏递过来的一个包裹打开看后,当即了然,遂与赵蓉跟着董月卿主仆去到了大石头后面。 少顷,四人从石头后面出来后,即相互扶着,淌进了浅沼。 随着夜幕降临,四人终于走出了浅沼。 在岸边稍休息后,董月卿指着前方的芦苇荡说道:“煊哥哥的军营就在这芦苇荡里,煊哥哥还按照古兵书所载,设了迷踪阵呢……” 但听小敏笑道:“一口一个煊哥哥,叫得好好听哦……” 董月卿微一脸红道:“从小就叫……叫习惯了……总改不了口……” 却听赵蓉催促:“那快点进去吧,我的腿都快断了,还出了好多汗,臭死了都……” 紫苏笑着插嘴道:“公主莫急,小宗将军在安下营帐之时,便命人找好了水源,待公主进了军营后,就可以洗漱沐浴啦……” 小敏又忍不住出言调侃:“小宗将军只懂行军打仗的,怎么会懂这些个,一定是月卿小姐会意的吧……” 董月卿对此,只是笑笑,转而对赵蓉道:“芦苇荡中虽有机关,但公主且跟着我就是了……”说着,转身先行。 于是,四人借着初升之月的亮光,在芦苇荡中七拐八绕了一番。 待出来时,顿觉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大片被芦苇荡簇拥的开阔地上,错落有致的搭建着十几个军帐,几军士正在忙着起火做饭。 但听董月卿对赵蓉道:“这些军士都是煊哥哥的近身亲兵,另有几队人马驻扎在附近山中,以便应急……还有,靠左边的军帐分别是皇上和皇子、公主、宗大人,我跟爹、薛姑娘的,右边的是赵大人,秦大人他们的……居中的,则是煊哥哥的……” 赵蓉点点头后,吩咐小敏:“那你先去弄水给本公主沐浴吧……”说着,向自己的军帐走去。 紫苏随即挽起小敏的手道:“我带你去取水。”二人遂说笑着走开。 董月卿亦感觉有些疲累,便想回军帐休息一下。 谁知道,她刚掀起帐帘准备进去,就被坐在里面的秦哲轩吓了一跳。 随即,她出言冷问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秦哲轩见董月卿回来了,赶紧站起来,却未答先问:“接到公主了吗?” 董月卿淡然回了声:“嗯。” 秦哲轩当即殷勤的给董月卿倒了一杯茶递上:“累了吧?来,这茶可是我亲手泡的,还好,还温着,快喝几口解解乏……” 董月卿未予理睬,顾自坐在桌前休息。 秦哲轩见状,也不生气,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后,往董月卿面前一推,以示让她好歹喝一口。 董月卿有些嫌厌的侧转过身后,冷冷的拒道:“秦公子,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秦哲轩听后,脸色微变,转而又痞笑着道:“月卿……你……” 就而这时,但听帐外传来一声洪亮的斥喝:“月卿二字也是你叫得吗!” 人随声到,只见帐帘掀起间,一位身着盔甲,脸如满月,眼眉英气的年轻将军走了进来。 董月卿见状,站起来叫了一声:“煊哥哥。” 秦哲轩虽是一脸不屑,但碍于身处的境地,还是见了个礼,遵了一声:“小宗将军。” 宗煊则皱了皱眉,正眼都没瞧秦哲轩一下,转头对董月卿说道:“军士已将一部分饭菜做好,你刚回来,就先跟我去和伯父用饭吧……” 董月卿点点头后,先行出了军帐。 宗煊这才对秦哲轩道了一句:“秦公子,你也请吧。” 秦哲轩窝了一肚子的火,咬着牙,瞪了宗煊一眼后,甩袖出了军帐。 宗煊看着秦哲轩的背影,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后,出了军帐,同等在外面的董月卿向另外一个军帐走去。 另一边,秦桧夫妇的军帐里,二人正自烦恼着什么。 但听秦夫人小声嘀咕:“这鬼地方让宗煊给弄得出入不得便,都好多天没跟那个可达将军通消息了,不知道会不会惹得人家不高兴……万一……” 只见秦桧,握拳敲着桌面,懊丧地道:“你以为我不急吗?可也得钻得了空子啊!要是急于求成,万一败露,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贪小失大,可不是我秦桧的做派!” 说话间,秦哲轩气咻咻的一头撞了进来。 秦桧见状,已知一二,教训道:“是不是又碰钉子啦?你也是,连个女人都拿捏不了,还能指望你做什么大事?!哼!” 却听秦夫人反驳道:“哎,老爷,也不能这么说。这凡做大事者,可不能被儿女情长给牵绊住的……” 转而,她对秦哲轩道:“哲轩啊,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等你有了成就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浪费时间在一个无视你的女人身上……” 秦哲轩似是听进去了,但看着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这时,有军士送来了饭菜。三人遂开始用饭,当下无话。 第133章 庞铁匠暗示陈子贵 再说那陈家,陈子贵因为寻找妹妹的事,被爹娘和妻子轮番烦得不行,遂以亲自去找为由外出,以令自己耳根清静几日。 可是,他虽然是一路西行,但心里没却是什么底。 正当他漫无目的似的走着时,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待他仔细辨认后,确定那人是傅家的仆人柱子。 他当即寻思:“咦,他怎么会跑来这里……难道他是奉了老太君的命来找人的……” 他想到此,遂上前打招呼,叫了一声:“柱子!” 柱子闻听有人喊自己,回头一打量来人后,认出是主母的兄长陈子贵,忙上前见礼:“大舅爷安好。” 但听陈子贵问道:“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是看探亲?还是访友?” 柱子见问,挠挠头心想:“这位是主母的兄长,即便将老太君命我寻孙少爷的事告知一二,应该没什么的吧……” 陈子贵已然看出,柱子是有事想说又在犹豫。 于是,他指着不远处的一间酒铺说道:“这站在路上不好讲话,来,咱们去酒铺坐坐,边喝边聊。” 柱子忙摇头道:“这怎么使得,小的是仆,您是主……” 陈子贵却打断道:“诶,你只是傅家的仆,在我这儿呢,我就……就权且当你是后生小辈。长辈跟小辈喝个酒怎么了……”说着,推着柱子往酒铺走。 二人进到酒铺坐定后,陈子贵点了几个荤素搭配的菜,和一坛女儿红,便和柱子闲聊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庞鑫提着个酒壶慢悠悠走进酒铺来。 但听酒铺的老板招呼道:“哟,您老又来啦,最近是想通了,来得这般真勤啊……” 庞鑫边将酒壶放到柜台上,边笑着道:“有什么想通不想通的,人生就这么些年岁,就这么过呗……” 忽听酒铺老板担忧地道:“北边失守了,金人就要打过来了,您老就不想往南边避一避?咱们皇上也带着皇族和一些将领往南边去了呢……” 庞鑫摇摇头道:“与其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死了还要做路边骨,不如趁此间还有几日清静日子,好生快活一天是一天,就算总逃不过一个死,好歹是葬身故土。” 酒铺老板闻言,带着哀伤又莫奈何地道:“也是……我打小就在此,这酒铺虽小,也是我半生心血,真要走,却也难……您老说得在理,咱们啊,如今就看老天爷让不让咱们活啰……” 他说着,拿过庞鑫的酒壶去给他打酒。 另一边,陈子贵与柱子已闲聊得差不多,遂导入正题问道:“柱子,老太君是不是有我妹子和外甥的消息啦?” 柱子犹豫了片刻后,避重就轻地回道:“噢,是我娘的一个熟人说,曾在这附近见过长得像主母的人,老太君就命我来找找……” 陈子贵赶紧接着问:“那找到了没?是不是我妹子?可见她过得好不好?还有,我外甥他……” 柱子被问得急了,打断道:“舅老爷啊!您一下问这么多,我,我怎么回答嘛!” 陈子贵生气地说道:“我能不急嘛!哼!当初,要不是傅锦赫袒护他那个小妾,我妹子和外甥何至出走至今,生不见人……” 但听柱子冲口维护起家主道:“哎,舅老爷,话虽如此,可您不也没给主母真正做过主嘛,这么多年来,也没见您找过多少次啊!” 陈子贵闻言,不由火起,一拍桌子站起来斥道:“素蕊是他傅锦赫明媒正娶的妻子!天华亦是他傅家的长子嫡孙。她们母子有事,我们娘家人是该出面,可真正能给她们母子做主的,不该是身为其夫、其父的傅锦赫吗?!”说着,又坐下来喝起了酒。 柱子被陈子贵的这番话给震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庞鑫听后,更是大为惊奇。 他存细打量了一番陈子贵后,心下暗忖:“一直以为天华母子是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原来竟是有亲人的,可为什么从不曾天华提过只言片语……” 转而,他又寻思:“听他二人所言,天华母子似是受了什么冤枉,被迫出走的……唉,有钱人家的事,就是说不清楚,天华不想提也是情理之中……那如今他家有人来寻他,我要不要告诉他们天华的去向呢……慢着!听那个叫柱子说,天华这位娘舅多年不曾找过他们几回,如今来找,没准是一时兴起,又或是另有所图……那傅家来寻人的目的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这样,我且半明半暗指条路给他们,让他们多辛苦些时日找人,以探其心诚否……” 他心意定下后,拍了拍大腿,冲着拿酒过来的酒铺老板,大声叹道:“诶,忽然想起以前,那个时常来帮我打铁给他娘买药的小子天华啦!” 陈子贵和柱子听后,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听庞鑫接着道:“也不知道他跟赖大师一家走后,路上可有给他们添麻烦呐……” 酒铺老板不知就里,便顺口应和起来:“你是说那个得罪了王大人,险些丢掉小命的小子啊……唉,说到这事,可真惨咯!两条人命呐!就这么给活活烧死了!” 柱子一听,急忙上前确认:“两条人命?那烧死的是……” 还没等他问完,就见陈子贵冲过来问:“烧死的是谁?是男是女?” 庞鑫看了眼陈子贵后,回道:“是天华的娘,以及他的师父。” 陈子贵瞬间怔住了,跟着身子不自主的向后倒退。 柱子怕他会摔倒,赶紧扶他到一旁的桌前坐下。 陈子贵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屏住气,问庞鑫道:“敢问这位老兄,可知天华她娘埋于何处?” 庞鑫拿起酒壶,边向外走边道:“天华不放心他娘跟师父,带着他们的骨灰走的……赖家有马车,估计也是往南边去了吧……” 陈子贵还想问什么,却见庞鑫已经走远。 柱子看着陈子贵的脸色不好看,遂提醒道:“大舅爷,要不,小的送您回去吧……” 陈子贵没理会,看着酒铺外远处的天空寻思起来:“我若就这么回去了,莫说妹子的死会让二老大受打击,定也会更怨责于我……但我若能将天华寻回,一来可让二老有所安慰,二来能在傅家之前找到天华,未尝不是件好事……至于这个柱子,与其打发他回去,让老太君再弄些人手来,不如带着他,也算是个帮手……” 于是,他叫过柱子问道:“你是回去向老太君禀告呢?还是随我去找你家孙少爷?” 柱子挠挠头道:“能找到孙少爷当然好啊,可方才那人只说孙少爷跟着别人往南边去了,那有好多个南边,谁知道是哪一边?” 陈子贵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随后提示道:“都说那姓赖的一家子的人,是坐马车走的,那一定是得走大路,我们一会儿雇两匹马,先顺着往南的官道,一路找问找问……” 说着,站起身来,顺了顺气后,催着柱子出了酒铺。 第134章 傅太君试探傅天云 按下陈子贵忙着找人不提,且说那位陈夫人也没闲着,时不时的就使唤儿子去往傅家。名义上是帮衬着傅家办傅锦赫身后的诸多事宜,实则就是想探探各人的口风。 陈显阳虽然极不情愿,怎奈这陈家父子都被陈夫人拿捏着,也只能照做。 哪曾想,陈显阳口风没探得多少,倒与张绍祖又是斗嘴,又是互相恶戏对方,有时还把傅天云拖下水,搞得傅家上下鸡犬不宁的,张氏兄妹却不知出于何意,竟自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话说镜心庵这边,傅老太君正在佛堂里诵经。 只见梁荷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着一张帖子。 她见傅老太君还未诵完经,遂站一旁静候。 少顷,傅老太君诵经完毕,梁荷赶紧上前,扶她起身去桌前坐下。 傅老太君落座间,瞧见了梁荷手里的帖子。 她笑似笑非笑的轻哼一声说道:“他倒挺有恒心的,连着这么多年,坚持着给我这么个老太婆送礼问候……” 梁荷乐道:“这不是您老的寿辰快到了嘛……他也是一番心意不是……” 只见傅老太君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悲凉。 跟着,她又是发出一声轻哼,道了句:“心意?怕是心机吧!” 转而,她问梁荷:“那他这次,除了礼物和问候之语,可还有别的?” 梁荷皱了下眉后,回道:“这次,他提出,想回来看看……” 但听傅老太君冷笑连连的道:“终究是按耐不住,要出手啦……也是,时机到了不可失嘛……” 梁荷闻言,紧张地道:“老太君,您是说,他要来……” 可还未等她说完,傅老太君接着问道:“对了,柱子那边怎么样了?” 梁荷微一顿,回道:“说是跟着那位舅老爷一起……” 这时,门外有些动静,梁荷立马闭口不言。 同时,门外传来了叩门声,以及傅天云的声音:“祖母,天云给您做了些糕点。” 傅老太君慢悠悠地允道:“嗯,进来吧……” 随着房门打开,傅天云笑容满面的端着点心进来了。 她先是向傅老太君行了礼,随后将点心放到桌前,又贴心的倒了杯茶。 傅老太君则看着她,笑而不语。 但听梁荷笑问:“二小姐,看样子,今儿心情不错啊。” 傅天云点头道:“嗯,难得张绍祖和陈显阳这俩混世魔王没来闹事,能让我安安静静的给祖母做点心……” 说着,捧起点心盘,对着傅老太君道:“祖母,您快尝尝,这是天云新学做的点心……” 傅老太君遂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后,点头赞道:“嗯,花了心思做的吃食,就是口味儿独特……但愿我们天云丫头一直有好心情,那我们可就有口福啰……” 傅天云听后,先是笑靥如花,转而又面露娇嗔地道:“若是张绍祖和陈显阳再这般胡闹下去,天云可难有好心情了呢……祖母,求求您管管他们吧……” 傅老太君端起茶,喝了一口后,问道:“怎么?你娘不管吗?” 傅天云气道:“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看不到他们俩似的,整天不是照旧在帐房忙,就是督促下人做事,再不就是跟舅舅谈话……” 傅老太君边听着,边与梁荷对视了一眼。 正当傅天云还想说些什么时,但听傅老太君冷不丁地一问:“方才的话,你在屋外听到些了吧?” 傅天云先是有些局促,转而镇定地回道:“是,听到一些……” 傅老太君接着问道:“天云,若你大哥回来了,你当如何?” 傅天云先是不假思索的冲口道:“那当然好啦!” 转而,她笑着说道:“天云是说……从小,这偌大的宅子里,就我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些丫鬟们虽然伺候的都是尽心尽力,可是,总不是亲人……我娘又整天忙得很,很少管我,若不是祖母垂怜,还请了先生教我读书识礼……” 但听傅老太君笑着打断:“你女儿家的心思,连我这个祖母,都不曾倾吐多少,就算你大哥在家,他身为男子,你怕更不会说了吧……” 傅天云遂一脸认真的解释:“天云方才就是打个比方嘛……就算不可以向大哥说女儿家的心思,可是,若是被谁欺负了,自然会有大哥撑腰的嘛……就像张绍祖和陈显阳他们欺负我,大哥要是在,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啊……” 忽听傅老太君略带关切的问:“那他们是怎么欺负你了?” 傅天云委屈地道:“那个陈显阳倒还好些,就只是嘴上不饶人,老是取笑我气我……但那个张绍祖……他,他总对我说些不干净的话……有时,还动手动脚的……我忍不住跟娘去说,她却不当回事儿……舅舅更离谱,居然说张绍祖是爱慕我,不如亲上加亲……” 梁荷有些听不下去了,啐了声:“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傅老太君则再一次则郑重地问:“你对你大哥回来没意见,是真心所向?还是只想着有个人,帮你打跑那些欺负你的人?” 傅天云虽然年纪轻轻,但从小就聪明伶俐,又得傅老太君的栽培,自然是一点就通的。 她当下就听出了傅老太君的话中之意,遂道:“虽然,天云和大哥不是一母同胞,也一直没相处过,可血脉相连,天云当然是真心昐他回来的……” 她顿了一顿后,蹲下身,倚着傅老太君的膝盖,撒娇似地接道:“天云是女儿家嘛,早晚得嫁出去。若是大哥回来了,到时候,祖母就不会没个伺候您孝顺你您的人啦……” 傅老太君听后,抬手在傅天云的脑门上轻轻一戳,笑言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只一张嘴甜起来,能把人腻歪死……” 转而,她将傅天云扶起,边端详着她,边说道:“你是越大越好看了,容貌像你娘多一点,脾气嘛……能说会道这点,也像你娘……至于,这心嘛……”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后,接道:“不过,你们毕竟是母女……像是应该的,也是没得选的……” 傅天云随即跪下道:“娘常嫌天云是女儿家,不能为她争些什么。但天云倒不认为女儿家有什么不好……女儿家也有女儿家能争的……天云要争的,是不被人看轻!” 傅老太君点头道:“嗯,好!你且回去吧……” 傅天云遂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情绪,向傅老太君一礼后,转身出了门。 梁荷看着傅天云远去的背影,询问傅老太君:“老太君,您看,这丫头,能信吗?” 傅老太君似笑非笑地道:“能,又不能……人都是有野心的,仅取决于或大或小……她是女孩儿家,与天华之间本无实质上的冲突,但她这外柔内刚的性情,却容易被人引导……” 梁荷遂道:“老太君是怕这丫头会成为二房的手中刀?那样的话,虽说也不一定能起多大的风浪,可届时,少不得有诸多狗屁倒灶的事……还有,那位也是个不省油的主儿……” 她说着,看向一旁茶几上的帖子。 傅老太君倒是一脸的淡定,站起身后,轻飘飘的道了句:“我有些乏了。” 跟着,拿起一旁的龙头拐杖,慢悠悠向佛堂后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拐杖龙嘴中又不断发出珠子转动的声音。 第135章 姜展宏玩世不恭话闲篇 话分两头,且说回南雄镇这边。 一大早,姜展宏刚打开门,想出来舒展舒展筋骨,却见一名欧家的仆人候在阶下。 仆人见姜展宏出来后,当即躬身问安:“姜少帮主安。” 姜展宏清咳一声,点点头后道:“我要去找看看天华老弟的伤……” 但听仆人禀道:“姜少帮主,不用去客房,傅公子现正在后园陪老爷用早点呢……” 姜展宏微一讶后,于点头间,又欲继续往外走。 仆人却再次禀道:“姜少帮主,老爷也请您去后园一同用早点,老爷已命厨房给您做了喜欢的吃食。” 姜展宏听后,撇嘴一笑,略带无奈的道了句:“好极好极……” 随即,负着手,在仆人的引领下,向后园走去。 ????????????? 后园的凉亭里,傅天华正陪着欧承川在闲聊。 二人的石桌前,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茶具。 一旁的小石几上,红泥小火炉正煮着水。 欧承川在说话间看见姜展宏走进园来,遂笑道:“展宏啊,来得刚好,泉水已煮开,可以沏茶了……” 傅天华当即站起身来表示:“世伯,天华略懂得些茶道,就让天华来献个丑吧……” 欧承川笑着摆手道:“不用不用,品茶有品茶的乐趣,煮茶也有有煮茶的乐趣……你世伯我呀,向来喜欢享受煮茶的经过,虽然繁复,却很锻炼一个人的耐心和细心……” 只听走进凉亭来的姜展宏对傅天华笑道:“天华老弟,世叔可不是随便煮茶给人的哦,他这是当我们是家人呢,我们啊,只需好好坐着,慢慢等喝……还有,慢慢的……”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耳朵,然后坐了下来。 欧承川见状,一手捋须,一手连指姜展宏笑道:“你呀你呀,你这是拐着弯在跟天华说我很会唠叨啊……” 转而,他扭头对傅天华道:“天华,你世伯我,是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米还多,不过,世伯可不是个净讲大道理的老古董哦……世伯也年轻过,也经过大起大落,知道你不是他,他不是我,各人自有各人的苦乐……所以,我从不劝人……” 他说着,手上不紧不慢的开始了沏茶的步骤。 傅天华听到那句“你不是他,他不是我,各人自各人的苦乐……”不禁心有感触。 姜展宏则有些心不在焉,把玩起了他那玉串子。 但听欧承川接着说道:“今天之所以叫你们俩陪我品茶吃早点,就只是想聊聊天,你们俩也可以说说你们的事情,什么都可以说,不必拘束……” 姜展宏听到此,立马抓住话尾,指着傅天华道:“我从小就是世叔看大的,来来去去的,不就那些个事儿嘛,天华老弟,你说些你的事吧,也好让世叔多了解了解你……比如,你是怎么拜廉老板为师的,又是怎么受的伤?还有,又是怎么随那个什么赖大师一家人来南雄镇的?” 欧承川是一向知道姜展宏贯会玩些避重就轻,甚至插科打诨的把戏。 他这一听姜展宏开口就问人家的痛处,不禁有些生气,遂咳嗽了一声后,训道:“天华愿意说时,他自会说,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随即,他提醒道:“对了,你让天华说他的事,好让我了解了解,那你是不是也该说说你的事,让天华也了解了解你呀……不然,你俩怎好称兄道弟?” 姜展宏耸耸肩道:“我嘛,是湖州福隆帮的少帮主……我爹掌握着大半的水运……这些,等天华老弟哪天去了湖州便可知道了……” 欧承川见他还在跟自己玩太极,便摇头道:“展宏,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世叔之所以想知道,无非就是……” 姜展宏打断道:“行!世叔的用意,展宏何曾不懂……可我爹他……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说了,您又能怎样?就我爹那油盐不进的,您又能如何?” 欧承川先是略感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想起道:“对了,两年前,我去湖州看你爹,好像听说你爹把码头上的事给了一些让你管,这不是松动了嘛……” 但听姜展宏气急地道:“休要提这事儿,提起来就生气,我不是想了些,能让码头进出的货物更通畅的法子嘛,事实证明,是有利的呀……还有,我是看到,同我爹一起打拼的那些人,都是一把年纪了,我觉得,我爹没必要让人家跟他一样劳心劳力,就给了他们其中几个身子不太好的一笔钱,让他们回家养老去了……谁知道,我爹知道后,狠狠骂了我一顿,还是当着那么些人……” 欧承川听罢,指出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即使你的这些想法做法是好的,但你总该先跟你爹说明白了才行,你也对我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爹他,那你不也一样……” 他说着,不禁摇头感叹:“你们啊,真是子不知父,父不知子呐……唉,不过,试问,天下间的父母与子女间,又是多少不是这样呢……” 傅天华在一旁听着,脑海中莫名掠过父亲模糊的样子,以及母亲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时,只见一名仆人手拿着一张帖来禀告欧承川:“老爷,这是对面吴家派人送来的拜帖。” 欧承川表示纳闷:“拜帖?他吴江和要见我?还送拜帖?” 仆人回禀道:“不是吴老爷的,是一位王大人的……” 傅天华听到“王大人”三个字,顿时怒从心起。 但听他一声吼:“王均!” 随即,在他站起来之际,抬手重重拍在了石桌上,力道之大,竟让桌面出现了一条裂痕。 同时,他的伤口也受到了影响,那撕心裂肺的痛疼和愤恨,令得他目眦欲裂。 姜展宏见状,义愤填膺地道:“是不是这个叫王均的混账东西伤的你!?我这就去替你结果了那厮!”说着便要往外走。 欧承川赶紧喊住了他:“展宏,天华与这王均的仇恨,不同于你们江湖上那些恩怨,蛮干不得!” 姜展宏却道:“有什么不同?即使他是官又如何?似这般的酷吏,我杀一个便是积福!” 傅天华此时虽然是恨极了王均,但也不能因此而令姜展宏和欧承川受到什么连累。 于是,他上前对姜展宏一礼道:“姜大哥,多谢你如此关心。杀母、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天华迟早手刃王均,取其头于先母、先师坟前,以慰其灵。” 姜展宏遂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道了一声好。 欧承川则将王均的拜帖递于仆人,吩咐道:“去将拜帖送回去,就说我忙于修整祖坟,不宜见外人。” 仆人应声后,接过拜帖转身退出了后园。 随后,欧承川叫过傅天华和姜展宏道:“来,茶已好,咱们喝茶吃点心。” 三人入座,吃喝了一些茶点后,傅天华经过考虑,还是简略地向欧承川和姜展宏讲述起了自己与王均之间的恩怨及拜师的经过。 第136章 赖布衣急显身手失分寸 另一边,客房那头,一夜未眠的赖布衣,正得意的看着自己替欧家祖坟布置的风水阵图纸。 他在再三检查图纸无误后,当即兴冲冲出了客房,直奔欧承川的书房。 他到了书房后,见房里只有两名丫鬟在打扫,遂问道:“不知欧老爷可否起身?” 其中一名丫鬟停下手中的活儿,回道:“赖公子安,老爷早已起身,现正在后园与姜少帮主、傅公子在用早点。” 赖布衣听后,眉头皱了一下,转而又问:“那欧夫人呢?” 但见那名丫鬟面露担忧地回道:“夫人今早梳妆时忽然说有些头晕,就又睡了……” 赖布衣有些小失落,遂转身去往父母住的客房。 客房这边,赖夫人正坐在床沿边整理衣服。 赖布衣一进门就问:“娘,爹呢?” 赖夫人回道:“噢,一大清早的,你爹就叫上凤鸣,说是要去看……” 还没等她说完,但听赖布衣生气的大声问道:“爹为什么不叫我去?” 赖夫人赶紧解释:“我跟你爹说了,叫上你,可你爹说,等到了正式布阵的时候再叫你……” 转而,她站起身来,劝慰道:“放心好了,你爹既然允了你入风水这一行,自然会让你一展所长的……你爹之所以对凤鸣用起心,无非就想让他的心病得解……” 她说着,留意到了儿子的黑眼圈,于是忙问:“咦,布衣,你一晚没睡吗?脸色这么差……” 可话音未落,赖布衣已然转身出了门。 出了客房后,赖布衣本想着出去找父亲,可转念间,还是决定去后园找欧承川。 就在他转身之际,只见一个身穿粉色锦缎的小女孩向他迎面走来。 赖布衣料想小女孩是欧家的亲戚,于是也没太在意,便顾自往前走。 却听那小女孩冲着自己喊问:“哎!赖凤鸣和傅天华呢?” 赖布衣闻言,先是诧异地看着那小女孩。 跟着,他将双手环抱于胸前,教训道:“哎!你又是谁?又是谁这么教你问人事情的?直呼其名,不成体统!” 只听那小女孩先是嘻嘻一笑,而后负起双手,一脸傲娇的说道:“我是谁,不用你管,谁教我的,你更是没资格知道!你只管回答我问你的问题就是!” 赖布衣不禁恼火,斥责道:“小小年纪,就这般目中无人,言行乖张,长大后还了得!” 那小女孩听后,哂笑道:“呵!小小年纪?!做你姑奶奶都行啦!到底是凡夫俗子,愚蠢!” 赖布衣闻言,脸色一沉,眼中迸出一道厉芒,喝问:“你到底是谁?” 同时,挂在赖布衣客房床头的寻龙剑似要出鞘,但随着这边赖布衣眼中的厉芒散却,寻龙剑即力有不逮的安静了下来。 赖布衣的这些变化已尽收小女孩的眼底,而她的眼中,则既有挑衅,也有些忌惮。 转而,她又露出鄙夷地笑说道:“算了,先不跟你玩儿,告诉赖凤鸣和傅天华,让他们去趟十王殿,这可关乎着吴家小姐的生死!”说着,转身就走。 可走了两步,她又扭过头来,邪魅地道:“若你也想来,也来吧……” 言毕,一个旋身,变成了一只三尾狐狸,飞身跃出了围墙。 赖布衣惊愣了片刻后,赶紧跑回客房,去取寻龙剑。 ????????????? 欧家大门外,翠芬正提着一篮子的果子准备进门,不成想,迎面撞上了冲出来的赖布衣,不仅果子掉翻了一地,翠芬更是被结结实实的撞在大门上,然后受力摔倒在地。 她本来就体弱,哪经得起这么个撞法,立时就眼前一片黑,人也有些懵懵的。 幸得,有经过的欧家仆人将她搀扶了起来。 而赖布衣,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后,就顾自急匆匆走了。 于是,欧家仆人暂时将翠芬扶到大门内侧的廊中坐下休息,然后去通知方荣。 好一会儿,翠芬才缓过气来。 她定了定神后,想起来是被赖布衣给撞倒的,于是气呼呼念叨起来:“只道他一个病秧子,一夕间,起死回生,又得高人指点,还真就能脱胎换骨啦!呵呵!却不想,竟变得如此蛮横无礼!这哪是脱胎换骨?倒更像是让邪祟侵了身子!蚀了本性!” 她这话,刚好被闻讯跑来的方荣听到。 他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翠芬啊,少爷撞你是不对,可人家也说了,少爷走得很匆忙……许是他真有什么急事……你这么说少爷,是不是……” 翠芬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身上疼,站起来就抬手戳着方荣的脑门痛责:“方荣啊方荣!当初只道你是个实心眼儿的,不会同一般男子那样会耍花花肠子,我才嫁你的!可,可原是我瞎了眼睛!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明明是个能直起腰杆子做人的你不做,却甘心当个卑躬屈膝的奴才!一口一个的老爷、夫人、少爷的喊……你,你就算不怕折福!不怕妻女跟着没脸没皮!你总该怕你老方家的祖宗因你蒙羞吧!” 方荣被这一通骂,又是尴尬,又是难过。 他看了看周围后,轻声求道:“好了好了……我从现在起改口就是,以后再不这么叫了……” 翠芬却仍旧不依不饶:“就仅此而已吗!?他赖布衣现在撞倒了你娘子我!你当夫君的,难道就这么算了?!” 方荣看了看门口,说道:“那也得人回来……” 翠芬忽然一脸郑重的看着方荣提醒道:“方荣,你给我听着,他赖布衣今天能撞我!他日,他就能打你!!” 她说着,一把推开方荣,一瘸一拐的向客房方向走去。 就在方荣想去扶着妻子时,赖澄山和赖凤鸣父子俩回来了。 赖澄山一进门,见方荣夫妇又似在闹别扭,遂问道:“方荣,怎么了?这是又惹你家娘子啦?” 翠芬不等方荣说话,开口就道:“这回不是他惹我,是您那位四公子惹到我啦!” 赖澄山眉头微一皱后,问道:“哦,布衣他如何惹你了?” 翠芬推开一再想要扶她的方荣,含着怒气,阴阳怪气的说道:“也合该是我出门不看黄历,进门又不看人物,让赖四公子这么一撞啊,差点给撞去了鬼门关呢……” 赖澄山闻言一愣后,自言自语地道了句:“这一大早的,布衣这么急着要去哪里……” 但听之前扶起翠芬的欧家仆人接上话回道:“赖公子看着不光是急着要走,还有点凶……手里还握着剑……” 一旁的赖凤鸣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父亲说了句:“爹,我去找四弟。”随即跑了出去。 赖澄山看着跑出去的儿子,又扭头看了看方荣夫妇,一头的雾水。 第137章 祸起风水阵欧夫人病倒 镇外的小道上,赖布衣正自疾步而行。 但见前方,纪元尘背着药篓走来。 他看见赖布衣后,便笑呵呵喊他:“哎,布衣,这么早去哪里啊?” 赖布衣却只是报之一笑,便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 就在纪元尘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只见那赖凤鸣,从远处跑了过来。 他跑过纪元尘的身边时,向其拱了拱手。 跟着,他冲着赖布衣喊了一声:“四弟!” 赖布衣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往前疾行。 赖凤鸣见状,遂随手,从纪元尘的背篓里取了一节药草根枝,便掷向赖布衣。 他的这一个举动,让纪元尘不禁有些错愕。 而赖布衣,感觉身后有物飞来后,即本能的回身提剑去挡。 就在他停步之际,赖凤鸣赶上来问:“四弟,你要去做什么?” 赖布衣瞟了一眼他后,气恼的道:“替你去善后!” 赖凤鸣表示不解:“替我善后?此话怎讲?” 赖布衣冷哼一声,接道:“还不是因为你招惹了邪祟!” 赖凤鸣不觉气笑,但未对此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句:“一饮一啄,自有因果。你我皆凡人,尚不得自主命运,何苦介入他人……” 却听赖布衣打断道:“乱世出妖孽,我既有所学,自当有所为。不然,如何对得起迥梦老前辈的授艺赠剑……” 赖凤鸣劝止道:“你以为,除掉蚩童就能救吴小姐,那就错了!那只会让蚩童的怨执更深!吴小姐的业障更重!” 赖布衣却不想听,甩出一句:“关乎人命,我不能坐视不理!”言毕,即拂袖而去。 赖凤鸣见劝不住赖布衣,担心会出乱子,遂扭头提醒纪元尘一句:“务必看护住吴小姐”后,即紧跟赖布衣而去。 ????????????? 再说回欧家后园这边,欧承川听完傅天华的讲述后,对死于非命的傅母及廉九龄,表示很是扼腕。 他先是安慰傅天华:“天华,死者已矣,你也切莫自困其中走不出来,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他在顿了一顿后,接道:“天华,你别怪世伯再多一言……那王均虽然可恶,但你冒其名义骗取钱财,唉,属实是不智啊……” 傅天华听后恨声道:“我也很懊悔,不过不是懊悔做了这事,而是懊恼没想周全,若早我将母亲安顿走,就……” 但听姜展宏接口道:“对,这不义之财,人人得以取之……天华老弟,周全与否,还是你心慈手软了些,若换成是我,不仅要收走那厮的不义之财,更得要取那厮的狗命!” 他说着,拍着傅天华的肩膀,告诫似的道:“打蛇打七寸,更要打准打狠,一击致命!不然,等它反口咬你,死的可是你呀!” 欧承川闻言,皱眉教训道:“展宏!你是江湖帮派的少主,这不错,可也不能视王法如无物。再说,你们江湖上,不也自有一套规矩的吗?难不成,就是一个杀字,来解决一切?!” 却听姜展宏冲口反讥:“啊呀!我倒是忘了,孝棠是武将,也是官,世叔自然事事要以王法律条为先……” 对此,欧承川虽说有些不舒服,却也没生气。 他笑了笑后,看向傅天华,转换话题,问道:“天华,那你可曾想好以后要如何?”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丫鬟,急匆匆跑来向欧承川禀告:“老爷,您快去看看夫人吧……” 欧承川闻言,惊起追问:“夫人怎么了?!” 丫鬟气喘吁吁地回道:“早间,夫人说头晕,就去睡了……谁知道刚才,忽然梦魇起来,怎么叫都……” 未等她说完,欧承川已经急得往园外冲去,姜展宏和傅天华也赶紧从后跟了去。 ????????????? 三人刚跑到卧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乱哄哄的,又是丫鬟们的呼唤声,又是闻婧芝的叫喊声。 欧承川赶紧冲进去,拉开丫鬟们,扑到床前扶起妻子后,试图喊醒她:“婧芝!婧芝!你快醒醒啊!” 但听仍处梦魇中的闻婧芝哭喊:“孝棠……孝棠小心啊……不要……不要伤害孝棠……不要……啊……孝棠!孝棠啊……” 欧承川从未见过妻子如此,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紧跟其后进来的傅天华和姜展宏见状,也是一脸的愕然。 欧承川见叫不醒妻子,又试着掐妻子的人中,并让丫鬟拿来筷子夹她的中指,可全都不管用。 姜展宏遂上前劝道:“世叔,别太着急,来,让我用推宫过穴试试……” 欧承川闻言点点头后,配合着姜展宏让妻子盘膝而坐。 就在姜展宏在为闻婧芝推宫过穴之际,赖氏夫妇和方氏一家先后过来了。 赖澄山在仔细观察了闻婧芝的情况后,询问起一旁的丫鬟:“欧夫人此前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丫鬟想了想回道:“夫人向来身体很好的……也就是因为时常挂念少爷,胃口差点,睡得不是太安稳,没以前那么有精神头了……不过,前几日,夫人曾说过,心不太舒服……好像被什么东西扯着似的……后来,就是今早,夫人说头晕后,就又睡下了。然后……然后就这个样子了……” 赖澄山听罢,一脸凝重地道:“欧夫人不是思子成疾这么简单,是因为欧家祖坟风水有变……” 傅天华闻言,忿道:“一定又是那个赵真人在捣鬼!”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却听赖澄山出言制止:“天华,不可鲁莽!” 转而,他对欧承川道:“欧老爷请放心,那赵真人虽有些伎俩,然,邪不压正。只要赖某将之前所设的阵法加以变换,便可迎刃而解。”说着,拿过妻子递来的布袋后,出门而去。 这时候的闻婧芝,在经过姜展宏的推宫过穴之后,虽未清醒,但已安静了下来。 欧承川看着妻子,心里又痛又气,忍不住要去找吴江和理论。 于是,他向一旁的傅天华叮嘱了一句:“天华,你帮忙给展宏护法,看好你伯母。”随即,便匆匆出了门。 第138章 觊觎镇中宝王均出阴招 再说吴家祖坟这边,只见王均,正斜靠在椅子上,喝着茶,眯着他那只单眼,观看赵真人启坛作法。 而在一旁坐陪的吴江和,则是一副惴惴不安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就在这时,只见欧承川,不顾吴家仆人的推搡,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他一进来,便指着吴江和斥责:“吴江和,平日里,你总跟我斗嘴怄气,我也就忍了!可没想到,你竟然,会弄一些旁门左道的风水术害人!” 吴江和反击道:“哎!你不也是一样,一会儿,弄个什么风铃阵,一会儿,又要修祖坟的……我女儿,本就体弱,被你这给闹得,病势更加严重了!你知不知道!” 欧承川听得是气不打一处来:“呵!你也说,你女儿本就体弱,那又怎么能认定,是我这边的问题!?说到严重,我夫人,突然梦魇不醒,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越说越气之下,随手拿起一旁茶几上的茶杯,就砸向赵真人,但被王均快速甩出的茶盖给震了开去。 欧承川见此,更是气极,竟自试图冲向法坛,阻拦赵真人作法。 吴江和见状,赶紧拉住他吼道:“欧承川!你别乱来!我女儿命在旦夕,她要是有个好歹,我,我跟你拼命!” 欧承川也是近乎咆哮着怒喝:“吴江和!你也给我听着,我夫人若有个闪失,我也要你填命!” 但听王均击掌笑道:“好!很好!你们一个爱女情切,一个爱妻情真……那,不如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或许,有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之法呢……” 欧、吴二人闻言,于错愕中互相看了一眼对方。 就在这当口,法坛突然起火。 赵真人一个躲闪不及,眉毛和胡子被火烧着。 他狼狈之余,咬牙切齿地道:“好你个赖澄山!你隐退多年终是不甘!竟要来与贫道为敌!” 但听门外传来赖澄山的讥讽:“多年不见,你还是只会些下三滥的伎俩!通运罗盘在你手上,真是糟蹋啦!” 赵真人遭讽,怒极反笑起来。 随即,他拿出通运罗盘,冲着走进来的赖澄山说道:“赖澄山,你既对通运罗盘心心念念,那好!那咱们就来好好较量较量!” 赖澄山看了眼赵真人手中的通运罗盘,转而哂笑应道:“有人想要出丑,赖某自当乐意成全!” 赵真人被气得嘴角直抽抽,咬着牙道:“咱们就以吴、欧两家祖坟为擂台,斗一斗风水术!赢者得通运罗盘……” 赖澄山打断:“不仅是要交出通运罗盘,还得立刻离开南雄镇!” 但听王均阴恻恻道:“赖澄山,你别以为,你赢定了……要知道,凡事,都是有个变数的……” 赖澄山笑道:“话虽如此,然,天道始然,邪不压正!” 他说着,转过身对欧承川道:“欧老爷,既然,邪术已破,那想来,欧夫人也该醒转了,我们先行回去吧……” 欧承川闻言,先是急切的笑着点点头。 跟着,他对吴江和冷哼一声,撂下一句:“吴江和,望你莫要因多年来的意气,累己累人!”说着,与赖澄山一起,转身离去。 王均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问赵真人:“你是真的有把握赢他吗?” 赵真人狠狠的道:“赖澄山虽归隐多年,本事倒确实不见减退。贫道承认,方才被他破了法,是贫道的疏忽……不过……以贫道对赖澄山的了解,他向来自视甚高,即便斗法,也秉承着所谓的仁德坦荡。所以,他只会尽力保住欧家祖坟的风水龙脉……” 但见王均,单目露出凶光,冷厉地道:“好啊,他想力保一家,那咱们就让全镇人陪着受过,且看他赖澄山如何使出浑身解数。” 吴江和听后,又是惊愕又是着急,赶紧上前求道:“啊,王大人,赵真人,之前,不是说好了,只是跟那个赖澄山过不去,将他赶走就成了……怎么,如今,竟变成了打擂斗风水?还牵扯上了全镇的人……这这这……这可是非同小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但见王均,阴冷地看着吴江和威喝道:“你以为,本官跑来这小镇,只是为了对付区区一个赖澄山的吗!从此刻起,你,最好闭上你的嘴,乖乖的听本官的吩咐做事!不然,你女儿的命,是否会被恶鬼勾走,本官不知,但,你的命,本官说拿走,就能拿走!” 他说着,冷哼一声后,甩袖而去。 赵真人遂也屁颠屁颠的,跟在王均的身后走了。 吴江和则是呆立当场,良久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见他跌坐在地,懊丧的捶胸顿足起来。 第139章 执念洗耻赖澄山势尽全力 欧家这边,姜展宏还在替闻婧芝推宫过穴。 但见闻婧芝悠悠地醒转了过来,傅天华见状,赶紧叫了声:“伯母醒了。” 姜展宏听后,遂收了功力,让闻婧芝靠到床头休息。 随后,他关切的询问:“婧姨,你好些了吗?你方才那样,可真是吓到我们了……” 闻婧芝捂着心口,缓转气后,笑着摇了摇头。 继而,她环顾着四周问道:“方才于梦中,听到承川唤我,他人呢?” 傅天华答道:“噢,世伯去吴家理论去了。” 闻婧芝一听,担心地道:“他,唉,不行,展宏,你快去找你世叔回来,别又让他跟吴员外再吵得不可开交……” 话音未落,只见欧承川与赖澄山走了进来。 欧承川见妻子已醒,好不欢喜,赶紧上前来问长问短:“婧芝,你终于是醒了,真是太好了!你,你没什么吧?刚才你发梦魇,都梦到了什么啊?吓煞为夫了!” 闻婧芝先是拉过丈夫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随后,她说起了梦魇中的情景:“本来,今早只觉头晕,便想着,再睡会儿便无事了……谁知道,刚合上眼,就感到身体下坠,一睁眼看,竟是已经身处于一战场之上……到处都是相互杀戮的士兵……我就想赶快逃离,可就是迈不动腿……后来,我又看了孝棠,看到他浴血奋战……又看到有人要害他,我喊他,他却听不见,我想过去护他,却怎么都过不去……” 闻婧芝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并哭出了声。 欧承川连忙安抚:“婧芝,没事了,那只是梦魇,当不得真的……” 但听赖澄山解说道:“不错,梦魇虽然有一定的示警……但绝大多数都是源自于人们心中对所牵绊的人或事太过于执着,所以被一些有心之徒所利用。” 说到此,但听欧承川问赖澄山:“赖大师,方才,你与那赵真人打赌斗法之事,你……” 赖澄山不等他说完,即摆手道:“欧老爷请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我与那赵真人素有过节,斗法一决是早晚的事。不过,我绝不会为了私人恩怨而罔顾承担。欧家祖坟的风水,我定会摆个妥当……” 但听姜展宏质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赖大师,听闻风水数术相斗,都是睚眦必报的。然,听你所言,却只是见招拆招……” 赖澄山笑着摆手道:“那都是我风水一门中的败类行径,正经八百的风水师斗法是互相切磋与共进……” 这时,只听一旁的傅天华冲口而出道:“那赵真人就是个败类,跟他讲什么切磋共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对。” 姜展宏听了,击掌叫好:“哎,天华老弟,这话我爱听,说得对!” 赖澄山却板下脸教训起傅天华:“天华,风水术是用来造福于人的,不是用来当武器害人的。似你这般的心思,难怪布衣会为了那风铃与你起争执,有道是,小过不究,大错难返啊!” 傅天华闻言,黯然中带着不服低下了头。 姜展宏见状,转头瞄了一眼欧氏夫妇后,说笑道:“婧姨有惊无险应劫,定与世叔有很多话要说……那个……天华老弟……我们就不要在此碍事了……” 他说着,搭过傅天华的肩膀,就往外走去。 赖澄山见此,也不好意思再留下,遂见了个礼后出去了。 欧承川看着赖澄山远去背影,忽然发出一声轻叹。 闻婧芝见状,也向外看了看赖澄山的远影,继而看向丈夫说道:“你是在担心那件事吧……” 欧承川郑重的点点头道:“赖澄山这人心系风水,应无碍……怕只怕,那姓王的来者不善……” 闻婧芝听到此,也有些担忧:“凡事再怎么滴水不漏,总还是会被人有迹可循的……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若任由人顺藤摸瓜下去,恐非我一家能承受得起的……” 忽见欧承川握拳捶桌道:“即使玉石俱焚,也绝不能让它落入奸佞之手!更加不能便宜了金狗!若真到了万不得之时……” 他说着,转身看向妻子,眼中竟有些湿润起来。 闻婧芝先是淡定的报之一笑,而后又显出哀伤的道出一句:“若真到那时,唯求能再见孝棠一面……” 她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欧承川跟前,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而欧承川拥着妻子的同时,亦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第140章 为救吴家女赖氏兄弟重陷十王殿 是夜,时值月圆。 十王殿的飞檐之上,魅姫正在吸收着月之精华。 但见三尾狐现身通知魅姫:“姑姑,他们来了……” 魅姫收了功力,放眼望去,只见赖布衣和赖凤鸣前后脚而来。 她先是皱了皱眉,跟着感叹似的摇了摇头,继而给了三尾狐一记眼刀。 三尾狐则嬉皮笑脸地扮了个鬼脸后便要走,却被魅姫叫住:“红绡,人既是你带来的,那就由你去帮蚩童吧……” 话音未落,魅姫已旋身化作粉色雾团飞向地宫。 地宫中,冥焱正在修炼真元。 魅姫现身后,开口就责问冥焱:“为什么没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来?” 冥焱慢条斯理地收了功,缓缓抬起他那隐于面具之下的双眸,说道:“是我让红绡不用带傅天华过来的,既然你说蚩童对那个赖凤鸣有好感,那选他就行了,又何必大费周章……” 魅姫打断道:“蚩童未必会选他,何况,现在有了变数,那个赖布衣也来凑热闹啦!” 冥焱冷然轻笑一声,言道:“变数?本座就是喜欢挑战变数!若事事都在意料和掌握之中,未免也太无趣啦……” 魅姫听后,忍不住调侃起来:“啊,难怪你会被昊辰困这么多年。原来,不是你没算到有此一劫,而是你逍遥自在腻了,想尝尝被囚困的滋味儿哦!”说着,娇笑不已。 只见冥焱的眼眸中寒芒闪烁,冷声道:“你不是跟蚩童关系好得很吗?如今关乎他转世与否,你怎不去帮忙?” 魅姫轻挥衣袖,笑回:“你不是说若事事都在意料和掌握之中,也未免太过无趣了吗……那我这回就省省力气,权且做壁上观啰……” 就在魅姫和冥焱说话期间,赖布衣和赖凤鸣已然进入了十王殿。 红绡也开始施法,一步步将二人往困住吴蕴仪魂魄的阵中引去。 二人入阵后,于兜兜转转中走散。 赖凤鸣走着走着,来到了初次碰到蚩童的地方。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孩子的背影,赖凤鸣以为是蚩童,便想上前去叫他。 可当对方转身来时,竟然是已经身故多年的赖凤扬。 但见他,还是溺亡时的模样,浑身湿漉漉的,一对惨白的眼睛死死瞪着赖凤鸣。 赖凤鸣先是一怔,随后,脸上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神情,跟着,后退着跌坐于地。 再看赖凤扬,突然瞬移到赖凤鸣的跟前,然后直挺着身体倾向他。 两人的脸几乎快贴到了一块儿,赖凤鸣几近窒息之际,失常般的大叫了起来。 喊叫声引来了赖布衣,可当他走近赖凤鸣时,赖凤扬已无影踪。 赖布衣看着坐在地上常态失尽的赖凤鸣,诧异不已。 他试着呼唤赖凤鸣:“三哥……三哥你怎么了?” 赖凤鸣仍自处于凌乱惶恐中,没回应他。 赖布衣遂蹲下身子,伸手去拍赖凤鸣的肩膀。 谁知,他像是被马蜂蜇到了似的,一把推开赖布衣后,跌跌撞撞爬起来就狂奔而去。 待赖布衣起身去追时,却已失去了赖凤鸣的踪影。 赖布衣在重重迷雾中寻了两圈,还是没什么进展。 他于懊恼之中,想起了回梦老人所言,于是就地打坐,静其心后再破阵。 再说赖凤鸣,疯了似的在阵中乱冲乱撞,竟然冲破了困住吴蕴仪魂魄的结界。 吴蕴仪正处于魂魄衰竭之际,虚弱的她乍看到有人经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奋力起身跑了几步后,扑了过去,正好抱住了赖凤鸣的脚。 赖凤鸣常性未复,将吴蕴仪看成了妖魔鬼怪,对她是又打又踢极力摆脱。 最终,吴蕴仪气力不济,被赖凤鸣甩开。 她看着跑远的人影,仅存的意识正逐渐消失。 这一切,于阵眼中启阵的蚩童全看在了眼里,却不见他有停下来的意思。 就在吴蕴仪魂魄的手脚开始消散之际,她又依稀看到前方迷雾中有人影晃动。 于是,她再一次爬过去,但没爬几步就动不了了。 迷雾中的人影正是赖布衣,他正在边破阵边寻找赖凤鸣。 忽然,他手中的寻龙剑感应到了什么,自行出鞘后,竟径直朝吴蕴仪魂魄的方向飞去。 赖布衣紧跟着寻龙剑,终于发现了吴蕴仪。 他本想着去扶吴蕴仪,却无法碰到她。 第141章 蚩童待化劫赖布衣一意孤行要除妖 正当赖布衣寻思如何帮助吴蕴仪时,只见蚩童带着赖凤鸣走来。 赖布衣见状,赶紧询问赖凤鸣:“三哥,你没事了吧?你怎么跟……” 可未等他说完,却听赖凤鸣道:“四弟,你送吴小姐回去吧,蚩童的事,不用你管。” 赖布衣遂剑指着蚩童,凛然道:“今日妖孽不除,他日必定祸害无穷!” 但听蚩童阴冷言道:“就凭你?!大言不惭!他都未免奈何得了我!更何况你跟如今的他尚都不成气候!” 赖布衣一振手中的寻龙剑,嗤之以鼻道:“好,那就看看是谁大言不惭!” 他说着便要动手,却听赖凤鸣又是一句:“四弟,你送吴小姐回去吧,蚩童的事,不用你管。” 赖布衣见此,不禁起疑:“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转而,他有所意识,怒指蚩童:“妖孽,竟敢迷人心智,论罪当诛!” 话音未落间,忽听得赖凤鸣一声厉喝:“我叫你走!你没听见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三哥啦?!” 赖布衣看着一脸肃杀的赖凤鸣,冷哼一声道:“你又不是我三哥,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说话间,他便要动手,却听身后传来吴蕴仪虚弱的声音:“不要……不要伤害他……” 赖布衣气急:“吴小姐,他不是普通的孩童,他是个妖孽,你莫要被他给蒙蔽!” 转而,他用剑指着“赖凤鸣”,喝道:“妖孽,还不露出本来面目,休要污了我三哥的样子!” 随着一声清扬的娇笑,只见“赖凤鸣”于转身间变回成了红绡。 她掸了掸衣衫后,不屑的道:“说我污了你三哥的样子,哼,我还嫌披着凡人的臭皮囊脏了我的身子呢!” 但见蚩童看了眼赖布衣手中的寻龙剑,言道:“此剑算得上是上古神器,它虽然被你握于手中,可你想完全让它听命于你,你还不够道行。奉劝你一句,莫要逞强出丑。” 红绡则道:“赖布衣,你只是个风水师,可不是捉妖师,妖界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赖布衣却反驳:“很好!你倒跟我论起这界限来了,那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不待在妖界,却来人间捣乱,我既碰上,自当管得!”说着,运足劲力抽出了寻龙剑。 但听一声龙吟,剑气迸出,直摄红绡与蚩童,却被他俩轻巧的避开了。 随即,赖布衣便与蚩童打了起来。 而红绡,则走向吴蕴仪的魂魄,对其施起了法术。 处于打斗中的赖布衣看到后,想要阻止,却被蚩童缠住不得分身。 其实,红绡并非伤害吴蕴仪,她只是听从魅姫的传音吩咐,给吴蕴仪聚拢魂魄。 在她的一番施术后,吴蕴仪的魂魄逐渐由虚变实。 而另一边,赖布衣也确实如蚩童所言,无法完全驾驭住寻龙剑,以至于总被蚩童偷袭。 赖布衣对此,很是不服,遂于情急之下,拿出了回梦老人所赠的四道符咒中的一道,滴上自己的血后,掷向了蚩童。 符咒在空中展开,成为法幡后,向蚩童罩去。 同时,赖布衣强运劲气,握着寻龙剑冲向蚩童。 吴蕴仪见状,竟然横身挡在蚩童跟前。 赖布衣措手不及,眼看寻龙剑要穿过吴蕴仪的魂魄,却不想,寻龙剑竟然自己停住了。 赖布衣似有些接受不了,竟愣在了当场。 但听红绡笑着指出:“哦,原来神剑是不能伤害凡人的啊!” 此时,符咒所化的法幡已罩住了蚩童。 吴蕴仪听着蚩童的惨叫声,很是不忍,于是帮蚩童揭掉了法幡,自己却被弹飞了出去,幸好让红绡给接住了。 蚩童见吴蕴仪如此维护自己,不禁动容。 他走到吴蕴仪面前,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吴蕴仪似有些茫然,又有所感触,转而,她笑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那一刻,见你受罪,我的心就好难受……” 这番话,震撼到了蚩童。 一瞬间,他竟然流下眼泪。 而随着他的眼泪滑落,他的样子也变得和普通孩童一样的纯真可爱。 吴蕴仪见蚩童流泪,不由得抬起手替他擦拭。 却听回过神来的赖布衣大声提醒吴蕴仪:“小心妖孽蛊惑人心!” 这一声喊,再次激发出了蚩童的杀气。 他的容貌又变得狰狞恐怖,吓到了吴蕴仪。 这时候,已经恢复了理智的赖凤鸣找了过来。 他看到了蚩童的变化后,遂上前劝阻又要动手的赖布衣:“四弟,身无冤孽债,不入无间狱。既然入了,那就该偿则偿,该受则受,你何苦搅扰其中。” 赖布衣还想要再说什么,却听赖凤鸣提醒:“人命关天,应以送吴小姐的魂魄回去归位为重。” 红绡笑言:“赖布衣,还是你这位三哥通透嘛……” 话音未落间,蚩童已怒气冲天的施起法术。 刹那间,周围的景物变得扭曲,迷雾也随之聚拢变大,进而形成了旋涡。 红绡见状,赶紧阻止:“蚩童,你真元已损,不值得为了区区凡夫俗子,玉石俱焚。” 说话间,从空中落下一条狐尾,缠住蚩童后将他给带了。 红绡则催动迷雾旋涡,将赖氏兄弟及吴蕴仪卷出了十王殿。 第142章 天生异象助邪阵南雄镇风水局遭损 早晨,南雄镇。 镇民们如往常般,操持家务的操持家务,做营生的做营生。 街道上,有两名卖菜的商贩正在边摆摊边聊天。 但听其中一个询问另一个:“哎,你觉不觉得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另外一个商贩看了看四周,又抬头看了看天,回道:“除了今天的天气有点阴冷之外,没有什么不一样啊……”说着,下意识的拢了拢衣领。 却听问他的商贩说道:“不对不对,往常,我天不亮去菜地收菜,都能听到虫子鸟儿的叫声,今天却没听到一点儿声音……还有还有,今天的鸡也没见打鸣啊……” 说话间,又见一个卖鸡的商贩过来摆摊,并插嘴道:“哎,我家的鸡也是奇怪,今天不仅没打鸣,也没见下蛋……而且还都蔫蔫的……” 这时候,突然从街尾的巷子里跑出两名神色慌张的妇人,嘴里面嚷着:“不好了!出怪事啦!井水变成红色啦!” 正当街上的人议论纷纷之际,天空逐渐乌云密布。 同时,从云层中传来阵阵怪叫,似鸟鸣,又似鬼哭。 众人顿时吓得拔腿就跑,没一会儿功夫,街上就几乎看不到了人。 此番异象也惊动了欧家上下,以及赖澄山等人。 欧家一些胆子小的仆人丫鬟,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欧承川赶紧询问赖澄山:“赖大师,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妖孽来啦?” 赖澄山却镇定地道:“朗朗乾坤,妖孽怎敢肆意逞凶,是那赵真人使的下作伎俩!” 但听姜展宏问道:“那想来赖大师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了哦……” 赖澄山边观察着天象的变化,边说道:“之前,我带着凤鸣巡看了南雄镇的地形,此镇形如一个葫芦,东南面既是壶嘴,亦是风口。那赵真人定是在风口处安了能出怪音的器物,再加上,今天本就会有天狗食日,才会让他的风声鹤唳局事半功倍……但只要毁掉设阵的器物,等天狗食日一过,自然就会恢复正常了……” 但听一旁的赖夫人念叨:“要是布衣在就好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要弄得他走得如此匆忙,到现在也不见回来,唉……” 赖澄山也不由得脱口道了句:“凤鸣也是……” 却听欧承川建议道:“赖大师,展宏的武功得了,天华不也懂得风水嘛,两位令郎既不在身边,那就让他们俩协助赖大师好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傅天华,开口向赖澄山请缨:“是啊赖伯父,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姜展宏见状,轻微一耸肩后,搭上傅天华的肩膀道:“好啊,天华老弟负责风水,我嘛就负责教训他们……” 方青梅也跟着嚷:“我也能打,我也要去打坏人……” 却听方荣吼了一嗓子:“去什么去,女孩子家的,凑什么热闹!” 翠芬当即从后面推了把方荣,随后对女儿道:“啊呀青梅,这种阵仗,你赖伯伯是见惯的,你去只会帮倒忙……” 赖澄山没理会,只是摆摆手道:“毁阵即可,伤人就……” 欧承川忙替姜展宏说道:“展宏素来喜欢玩笑,赖大师莫怪,就请赖大师吩咐他们怎么做吧……” 赖澄山向大门口方向望了一眼后,略显无奈的说道:“首先,去壶嘴风口处捣毁出怪音的器物。然后到位于壶底的龙珠泉,用七彩绣线绕住龙嘴,以防止地脉外泄……” 欧承川听罢,赶紧叫过丫鬟:“夫人房里就有七彩绣线,快,快去拿……” 丫鬟领命后,飞也似的跑去。 另一边,姜展宏也集结了自己带来的人手,叮嘱着他们守好欧家,谨防有人来闹事。 没一会儿,那丫鬟便火急火燎的拿来了绣线。 傅天华接过绣线后,即与姜展宏出了欧家。 第143章 风水局破龙气泄走 吴家那边,被王均收买的一名吴家仆人,趴在墙头看到傅天华和姜展宏走出欧家后,便去向王均回报。 王均听后,冷笑道:“呵,少了赖布衣和赖凤鸣,赖澄山这老小子还能使唤到人……” 但听赵真人阴狠地道:“哼,就算他那两个儿子在,也没什么用……他只以为我是借天狗食日助阵势,哪里知道我是釜底抽薪,抽掉这南雄镇的命脉!” 只见那王均一脸的阴鸷而言:“到时候,地脉泄出,山崩地裂,看那个秘密还如何守得住……”说着,放声大笑起来。 再看一旁的吴江和,因为着急加担心,身体已经有些扛不住,坐在椅子上直冒冷汗。 ????????????? 且说傅天华和姜展宏,来到镇外东南面后,只见一个竹制的巨型排箫横悬于两峰之间。 风穿过巨箫,发出的声音经由周围山势后,产生异样的回声,尖厉而又幽长。 姜展宏皱眉道:“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在作怪?” 傅天华冲口道:“不错,回梦老前辈的札记中就有说过音煞,果然厉害!” 姜展宏听后错愕地问:“什么回梦老前辈?你……” 傅天华自觉失言,遂催促道:“快毁了这巨箫……” 话音未落间,却见十几名黑衣人从不同方向围了过来。 但听姜展宏朗声笑道:“我道那王均有多大的能耐,原来也不过如此……” 转而,他转头对傅天华道:“天华老弟,你去忙你的,这儿的事儿交给你老哥我来就行!我不仅会拆了那破箫,更会把这帮狗腿子的骨头也拆了!” 傅天华看了看手中的七彩绣线,略作权衡后,叮嘱了姜展宏一句:“那姜大哥多加小心。” 黑衣人见傅天华要走,当即就要拦截,但被姜展宏甩出的折扇所阻。 只见折扇如回旋镖一般,从几名黑衣人的面门处划过后,稳稳的回到了姜展宏手上。 就在这当口,傅天华已然跑远。 黑衣人遂合力围攻起姜展宏,双方大打出手。 ????????????? 再说傅天华,急匆匆的跑到龙珠泉后,却见赖澄山已在那里了。 傅天华不禁错愕:“赖伯父你……” 赖澄山略显尴尬的愣了下后,解释道:“噢,我是怕有万一,才用了声东击西,天华,你莫……” 还未等他说完,即遭到突然出现的王均打断:“赖澄山啊赖澄山,你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转而,他指着傅天华狞笑道:“还有你小子,兜兜转转的,注定还是要栽在我的手里!” 傅天华面对王均,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咬牙怒驳:“王均!你说错了,应该是老天有眼,给我机会取你狗命,为我娘和师父报仇!” 王均嘲讽道:“呵,就凭你?!是,你小子是跟廉九龄学了不少,可是你别忘了,你的琵琶骨有伤!想杀我?我怕你有心无力啊!哈哈哈……” 傅天华已怒火攻心,不管不顾的就要跟王均拼命。 就在二人交手间,赵真人也杀出来突袭赖澄山。 一场混战,就在天狗食日引起的飞沙走石中展开。 其间,赖澄山曾多次向傅天华那边靠拢,似有话要对他说,却总被赵真人绊着。 二人武功都算平常,只是赵真人擅于偷袭,让赖澄山很是棘手。 而傅天华,因为身上有伤,又手无寸铁,全是靠着拳脚和一股怒气在跟王均打。 好不容易,赖澄山得以靠近了傅天华。 可他刚说了句:“天华你听我……” 就被王均打断:“有什么话,等到了地府再说吧!” 随即,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便向龙珠泉旁边的草丛扔了过去。 就在这当口,但听从高处传来姜展宏的声音:“是火药,小心!” 赖澄山立时反应过来,喊了声:“快跑”后,推了把傅天华。 随着一声巨响,但见龙珠泉的泉水被震得直冲天。 同时,被炸起的石土四处飞崩。 其中,有一块较大的石头正中赖澄山的后背,令他当场吐血倒地。 王均原本是被赵真人护走的,但因为顾着幸灾乐祸走慢一步,被石块击中后脑后晕倒。 赵真人不舍得丢下金主,遂背起王均就想跑,却被从高处飞落的姜展宏所截点了穴道。 正当傅天华查看赖澄山伤势之际,赖布衣和赖凤鸣赶了过来。 二人见父亲受重创,大为震惊。 赖布衣首先抓着傅天华追问:“怎么会这样?爹怎么会受伤了啊?” 而赖凤鸣则是第一时间想到了纪元尘,遂提醒赖布衣:“四弟,先别问这么多,快带爹去找纪大夫。”说着便要去背父亲,却被赖布衣抢了先。 傅天华则还处于被赖布衣追问的状态,愣愣的看着赖氏兄弟带着赖澄山远去。 姜展宏看他傻站着不动,遂过来喊他:“哎,天华老弟……” 却听傅天华喃喃地道:“要不是他推开我,受伤的应该是我……” 姜展宏闻言,不禁皱眉,随即用折扇重重拍了下傅天华的肩膀,才令他回过神来。 看着还有些恍惚的傅天华,姜展宏忍不住轻讽:“唉,到底是没在江湖上打过滚见过风浪的……” 转而,他抬手搭住傅天华的肩膀,建议道:“哎,天华老弟,不如跟你老哥我去闯荡江湖吧……这劳什子风水术有什么好学的……” 傅天华笑了笑后,摇头道:“姜大哥的好意,天华心领了……天华答应过亡母,要出人头地……” 姜展宏不耐的打断道:“当个风水师就能出人头地了?在江湖上闯出一个名堂来,也是能出人头地的嘛……” 傅天华解释道:“姜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他话到嘴边,又有些不好意思,遂道了句:“算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等以后,姜大哥自然会明白。” 不想,就在二人说话间,赵真人已冲开穴道,带着王均逃走了。 二人刚想去追,却见欧承川夫妇匆匆而来。 当夫妇俩看到满地的碎石,及几乎被炸得枯竭的龙珠泉,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姜展宏遂安慰道:“世叔,婧姨,别担心,不就是一潭泉水嘛,回头,我让人重新给挖一个……” 欧承川听后,气恼的训斥:“你懂什么!这龙珠泉不是简单的泉水……” 闻婧芝赶紧截住丈夫的话接道:“你世叔的意思是说,这龙珠泉是南雄镇的风水阵阵眼,如今被毁,怕是对镇民不利……再加上,方才来的路上,见赖大师受重创……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高人来补救……” 姜展宏将傅天华一把拽过来,推荐道:“这不有一个嘛……” 傅天华急忙摆手推却:“我才入门,我不行的……” 姜展宏却道:“怎么不行,你不是说你有那个什么回……” 他话说到一半,傅天华却岔开话题对欧氏夫妇道:“有纪大夫在,赖伯父应无碍。世伯若有担心,不如去看看。” 欧承川眼见龙珠泉已毁,一时半刻的也不能做什么,遂道:“不错,人命为重,那先去看看赖大师怎么样了吧。” 第144章 赖澄山重伤弥留与家人话别 再说赖氏兄弟,带着父亲跑到吴家时,纪元尘还没走,正在诊看回魂醒来的吴蕴仪。 兄弟俩径直进了吴蕴仪的住处后,赖布衣将父亲放到椅子上,就去拽纪元尘:“纪大夫,快看看我爹……” 纪元尘被拽疼气起,扭头就训赖布衣:“臭小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赖布衣此刻急得有不行,哪顾得什么礼仪,只甩出句:“什么轻啊重啊?救我爹最重啊!” 纪元尘这才看到受伤的赖澄山,遂走过去诊看。 这时,赖夫人也闻讯赶了过来。 她一看到已气若游丝的丈夫,便红了眼眶,随即掉起了眼泪。 赖布衣则是一个劲儿的询问着纪元尘:“我爹他怎么样了?啊?纪大夫,我爹他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 赖凤鸣见状劝道:“四弟你别这样,你安静些,让纪大夫好好看爹……” 赖布衣却激动的冲着赖凤鸣吼:“什么冷静?怎么冷静?爹伤成这样,你叫我怎么冷静?!啊!?” 但听纪元尘轻叹一声,摇头道:“他受的是内伤,脏腑已损,加上又受了颠簸,加剧了伤势,恐怕已药石不灵。” 赖布衣一听,更加激动,抓着纪元尘的肩膀问道:“你不是神医吗?怎么能说药石不灵呢?” 此举令纪元尘大为懊恼,他边挣脱赖布衣的手,边道:“是,我是神医,可不是神仙……以往,确有些濒死之人被我救活过,但那也算是奇迹,是那些人不想死,老天爷给机会而已……” 赖布衣逐渐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爹不想活了?!不可能不可能……我爹怎么会不想活……” 但听赖夫人哽咽着劝道:“布衣,你不要这样……其实,你爹他早就算出他死劫难逃……他才……” 可没等她说完,就见赖布衣疯了似的托住父亲喊:“爹,不会的,你不会想死的,你不会死的……你振作起来,你振作起来才能让纪大夫救你啊……爹,你醒醒啊……” 赖凤鸣看不下去,上前去想扳开赖布衣抓着父亲的手,却被他运劲震开。 跟着,赖布衣着魔般念叨:“什么死劫难逃?我昏死时,在梦中看到自己的命书上写到二十四岁就终止了,可我不还是活了……起死回生!对!迥梦老前辈!是他助我起死回生……他能救我,也能救爹……对对对……” 他说着,忙不迭背起父亲就要往外走。 赖凤鸣遂再一次上前阻拦,却遭到赖布衣怒斥:“你之前拦着我除掉蚩童,现在还要拦着我救爹吗?!” 说话间,只见赖澄山吃力的睁开眼睛,断断续续的开口道:“布衣……放下爹……爹有话要说……” 赖布衣一见父亲醒来,立时变得欣喜。 他放下父亲后,急切询问:“爹,你怎么样了……” 转而,他扭头喊纪元尘:“纪大夫,我爹醒了,你快过来给我爹看看……” 纪元尘遂过来给赖澄山把了下脉,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赖澄山服下后,走到赖夫人身边说道:“药力只能拖个把时辰,有什么话尽快说。”言毕,走了出去。 赖夫人遂抹去了眼泪,对两个儿说道:“你爹既有话说,你俩就好生听着,不过,这里是吴小姐的闺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扶你爹去院子里……” 赖氏一家刚出去,就见吴江和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魂魄刚刚归体的吴蕴仪,许是心神未定,又或是被赖布衣的疯魔状给惊到了,一直就坐在床上发呆。 直至看到父亲,她才如梦初醒般喊了声:“爹!” 吴江和见女儿安然无恙,不禁喜极而泣。 父女俩如隔世再见一般,有说不完的话。 而屋外的院子里,则是父子死别的悲伤景象。 只见赖澄山无力的靠坐在假山旁,赖凤鸣和赖布衣则一左一右半蹲在他的膝侧。 赖澄山的脸色已如白纸般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无神的眼中却是五味杂陈。 赖凤鸣见状,压住悲伤说道:“爹,您训诫吧,我跟四弟绝不违逆……” 赖布衣则懊悔地道起歉来:“爹,都怪孩儿回来得晚了……” 赖澄山缓缓的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后,语重心长地道:“不用说了……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的脾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事已如此,也是合该我赖澄山的大限已至……” 他说着,咳嗽了两声后,分别拉过两个儿子的手,叮嘱了起来:“凤鸣、凤罡,以前,爹总是督促你们勤学四书五经,期望着你们能入仕途,不要像我这样……唉……但终究还是没能改变你们的路……说到底,是我这个爹不好……如今,爹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你们兄弟齐心,守望相助……不要被什么人或什么事影响了手足之情……还有,就是要孝你们的娘,不可违逆……她就剩下你们两个孩子了……” 他边说着,边将两个儿子的手叠加在了一起。 赖凤鸣和赖布衣先是看向被父亲叠握在一起的手,而后又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跟着,一起点头,遵了声:“孩儿定会谨记爹的训嘱。” 这时,欧氏夫妇和姜展宏、傅天华赶了过来。 赖澄山看到傅天华后,忽然问出一句:“天华,当初,我没收你为徒,你怪我吗?” 这一问,问到了傅天华的心里,这件事对他而言,的确是他一直介怀的。 可他看着濒死的赖澄山,却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不禁语塞。 赖澄山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只见他吃力的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两个铁盒子,对两个儿子说道:“这两个玄铁盒子里装的,是当年秦桧送给你们的玉牌……既沾有尸气,又沾有秦家祖坟风水的龙脉之气,形同双刃剑。用好了,是造福,用得不好,便是造孽。我本想将它们永埋地下,不见天日,却又怕被他人得去利用,就一直带在身边,如今,交给你们兄弟俩,望你二人能善加利用……”说着,将两个盒子交给了儿子。 转而,他看了一眼妻子后,对两个儿子道:“爹还有些话,想要跟你们的娘说……” 赖凤鸣当即站起来道:“是,那我跟四弟先走开片刻……” 赖布衣却似不太愿意,但在父亲的示意下,被赖凤鸣给拽出了院子。 欧氏夫妇等人见状,也退了出去。 待院子里只剩下了赖氏夫妻俩后,二人却互相对望着一言不发。 片刻后,但听赖澄山喊了一声:“沁芳……” 赖夫人听后,先是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随即,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跟着,她一边走近丈夫,一边喃喃道:“这是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喊我的闺名……” 转而,她问丈夫:“你是不是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赖澄山叹了口气后,说道:“当年的事,我们都有错……事到如今,耿耿于怀与否,已经不重要了……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却听赖夫人幽怨地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可我又何尝好受过,你只知……” 未等她说完,赖澄山吃力的摆了摆手打断道:“我赖澄山自知亏欠了你们太多太多……我希望,我的死,能让你好过些……往后余生,望你能善待两个儿子……” 正当赖夫人还想说什么时,只见赖澄山身子一颤,喷出一口血后,即如纸片人般瘫倒在地。 赖夫人见状,喊了声:“老爷!”随即扑上前去抱住了丈夫。 院子外的众人及屋里的吴氏父女听到赖夫人的呼喊后,相继来看。 待赖凤鸣和赖布衣跑到父母亲跟前时,赖澄山已然没了气息。 赖凤鸣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赖布衣却又魔怔起来,边喊着爹,边推开母亲和三哥,然后背上父亲就要往外走。 赖凤鸣是又悲痛又气恼,嚯地站起来,横身拦在赖布衣面前斥问:“四弟,你是要爹走得不安吗?!” 却听赖夫人一声带着哭腔却冰冷彻骨的断喝:“让他走!” 赖凤鸣随之一怔后,任由着赖布衣背着父亲跑出了院子。 转而,赖凤鸣看向母亲,却见母亲脸色铁青,红着眼睛,瞪着自己。 尽管赖凤鸣从小就知道母亲偏心四弟,对自己不亲,却还不至于甩脸色。 可见她此刻的模样,竟像是恨极了自己。 这让赖凤鸣很难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 母子俩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欧家众人及吴氏父女也被赖夫人的这声断喝所震,但大家都知道是她痛失丈夫,一时伤心过度而已。 欧承川便上提醒赖凤鸣:“那个,凤鸣,你四弟是一时想不开,你娘也定是悲恸至极,才会如此……如今,你可得振作起来,有好多事要做呢……” 话音未落,但听赖夫人用冷静异常的口吻道:“不用,待布衣回来再说。” 言毕,便径直出了院子。 赖凤鸣却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母亲远去身影,眼中满是疑问。 一旁的闻婧芝似是看出些了什么,遂对姜展宏和傅天华道:“天华,你带凤鸣出去走走……展宏,你去把那个布衣找回来……” 忽听赖凤鸣幽幽的道:“我没事,四弟既要带爹去找回梦老前辈,就随他去吧……”说完,落寞的走向院外。 第145章 身死心难息自筑业障成茧牢 且说那赖布衣,背着已无气息父亲,跑出南雄镇后,一路狂奔着,往网山而去。 当他汗流浃背的到达网山时,已经是过了午。 只见整座网山,被层层的雾气所包裹着,午后的阳光虽然猛,却似照不进去。 赖布衣停下脚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稍做休息后,便要入山。 可奇怪的是,不论他怎么走,都进不了山。 在来来回回的,尝试了好多次后,他焦灼不已,忍不住的大声呼喊起回梦老人:“老前辈,晚辈有要事求见,望老前辈能予以一见……” 然,回应他的,只有回声。 他却不死心,再度呼喊:“老前辈,并非晚辈有意打扰……是家父……家父身受重创……求老前辈出手相救……” 他说着,放下父亲,跪倒在地,继续恳求:“老前辈,您既能将晚辈起死回生,就请再破例一次,救救家父吧,老前辈……” 这次回应他的,依旧是回声。 他气急起来,倔强的道了句:“老前辈若不肯出手,晚辈就长跪不起……” 随着萦绕在山间的回声,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眼见着日头逐渐向西,赖布衣仍旧倔强的跪着。 这时,从层层雾气中,隐隐传来了回梦老人的声:“当初,老朽令你复生,乃是机缘巧合,却也是是违逆了天道,此举可一不可再,你即便是跪死在此,也是枉然……” 赖布衣闻言,心中顿感失落,但却还是不愿接受,遂问:“老前辈,当真是救不了我爹了?我爹真的是死了吗?” 过了片刻,但听回梦老人回了赖布衣四个字:“不活,不死。” 赖布衣不禁迷茫:“不活?不死?什么是不活不死?还望老前辈明示。”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梦老人的再次回应。 赖布衣不肯做罢,试图运劲冲破雾气,却被一股隐形的力量震退。 当他站稳后想要再尝试时,却发现父亲不见了。 就在他惊疑之际,在一处山洞中,回梦老人正看着眼前的赖澄山。 而赖澄山,面对回梦老人,如在梦中。 他摊开双手,看了看自己后,询问道:“前辈,我……我不是死了吗?难道,我也跟……” 但听回梦老人打断道:“你转过身去,看看你后面……” 赖澄山听后,依言转过身去,只见洞壁前的石床上,竟赫然躺着另外一个自己。 他先是一怔,随即,于恍然下,淡然一笑。 却听回梦老人言道:“你莫要笑得太早……既入了风水门,就注定了难得善终……赖澄山,你泄露天机,本已难逃果报。加上你以命搏命,更加深了你的业障……如今,你身虽死而魂难息,恐受无间苦……老朽是念在同为风水门中人,权且试着助你少受些苦劫……” 赖澄山闻言,沉默了片刻后,道了一声:“多谢前辈。” 回梦老人摆摆手道:“不必,老朽也只是尽人事而已,一切还得看你受不受得住……”言毕,踱步出了山洞。 第146章 为复风水阵天华展宏准备往寻清净木 且说,南雄镇这边,因为天狗食日和龙珠泉被毁的事,不断有镇民跑来欧、吴两家的大门口,要向欧承川和吴江和讨说法。 吴江和自知理亏,遂一力担下修缮和补偿的责任,欧承川也再三表示,会尽快请高人重置风水阵。 就在群情尚未完全平息下来之际,只见赖布衣,兴冲冲的回来了。 但听他朗声安抚众人道:“各位,请不必担心,关于重置南雄镇风水镇的事宜,在下自当勉力而为……之前,我就已经估绘好了图纸。只是尚未动手,就被,唉……不过,不要紧。我知道,南雄镇的风水阵,是回梦老前辈所布置,而我,有幸得到了老前辈垂青,已传授于我回梦心经……家父赖澄山,也是盛名一时的风水师,我这个做为儿子的,自然是从小就耳濡目染,再加上,家父先前的些许指点……我有信心,可以将南雄镇的风水局重置,或还可胜于往……” 众人闻言,虽然没再说什么,但还是对赖布衣的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欧承川见状,便出言道:“赖大师虽然不幸身故,但他的这位四公子,已经受过老神仙的指点。你们就算是信不过他,总该信得过老神仙吧……” 众人听后,这才纷纷点头,表示了认可。 就在这时,但见姜展宏,扶着欧夫人、傅天华陪着赖凤鸣,从大门内先后走了出来。 赖凤鸣一见赖布衣,当即冲上前来追问:“四弟,爹呢?你把爹送哪里去了?” 只见赖布衣,抬手扳着赖凤鸣的双肩,固执且信心十足的安慰道:“三哥,你别担心,我已经将爹交由回梦老前辈了……老前辈能让我起死回生,定也可以让爹死而复生的……” 赖凤鸣看着赖布衣一脸笃定状,一时间,竟也燃起了希望,问道:“是吗?回梦老前辈能救爹?爹他会回来的,是吗?” 赖布衣边拍着赖凤鸣的肩膀,边点着头。 却听一旁的姜展宏,不明所以的问站在他身边的傅天华:“人死如灯灭,何以复生?” 傅天华回道:“是,可也不尽然,凤……布衣之前就死过一次,本已入棺了,却被雨水冲开了坟,后来,是回梦老前辈现身,才让布衣起死回生的。” 说话间,只见赖布衣从怀中取出一叠图纸递于欧承川道:“欧老爷,这就我之前拟好的修补风水局的图,我打算在这基础之上,再加以改动……不过,现下还缺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镇木。此木,须得是生长于人迹罕至,不沾俗气之地的百年古树,谓之清净之木,取其树干,镇于龙珠泉中,借以引回风水气脉……” 欧承川接过图纸,一边看,一边点着头。 旋即,他蹙眉问道:“清净之木?人迹罕至之地?这,这一时间,去哪里找呢?” 赖布衣笑道:“这不用欧老爷费心,在下自会去寻……” 众镇民闻言,不禁又哗然。 欧承川知道,镇民是担心赖布衣会不会借口一走了之,出于安抚人心,遂拿着图纸对赖布衣道:“赖公子,这图纸是你一手所制,你要是走了,那让谁来指导工匠们动工啊?” 话音未落,但见傅天华站出来,对赖布床道:“布衣,我看,你还是留下来主持大局吧,这清净之木,就让我去找好了。” 赖布衣听后,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傅天华,问道:“你去找?你……” 未等他说完,只听傅天华略带弦外之音的笑道:“是,虽然我没你这般有本事,但好歹也看过些风水术……即使摆不来风水阵,找一块木头,总绰绰有余吧?!” 却听姜展宏不认同的道:“哎,天华老弟,你怎可妄自菲薄呢?是,赖四公子是赖大师的的虎子,又是那回梦老前辈的新徒,可也不代表,唯他独属。就好比,偌大的花园,若只有牡丹,虽然耀目,看久了,不也无趣得很。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那才热好玩嘛……” 旋即,他不等赖布衣是否对他这番言论有所异议,便话峰一转,对傅天华道:“啊!我想到一个地方,或有那什么清净之木……早些年,我跟孝棠,在一次打猎时,曾误入一个沼泽环绕、内有洞天的地方……这样,天华老弟,让我同你一起去,我带你进去看看……” 对此,欧承川表示赞同,遂对赖布衣道:“赖四公子,既然有地方可寻,那就让展宏和天华去找,这样,你也好省去些时间和精力,专注于指导工匠动工了。” 赖布衣侧目瞟了一眼姜展宏和傅天华后,嘴角微一撇,未直接给予回应,而是冲着赖凤鸣问:“对了,娘怎么样了?” 赖凤鸣一提到母亲,便不由得有些慽慽然,闷声回道:“自你带爹离开,娘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客房里……” 未待他话音落地,只见赖布衣已然大踏步的进了欧家大门。 姜展宏见状,挑眉鄙视了赖布衣的背影后,走到傅天华的身旁,抬手搭住他的肩膀道:“那,天华老弟,你我也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便出发吧……” ? ? ? ? ? ? ? ? ? ? ? ? ? ? 客房里,只见赖夫人,正坐在桌前发出神。 从她那双已显出红肿的双眸来看,她曾大哭过。 毕竟,不同于男人的升官发财死老婆来说,对于女人而言,最害怕的,莫过于遭受丧夫和丧子之痛。何况,这两样痛,她都经受过。尤其是,这丧子之痛,她还经受过两次,长子和次子的先后夭折,已然成了她心中难以磨灭的伤痛。 但反观她的表情,以及那紧抿着嘴角,和青筋微微突起的太阳穴,却显示出,除了悲伤,她居然还有忿恨。 这时,只见赖布衣推门走了进来。 他一看到母亲的状态,便心痛的无以复加,走上前来劝慰:“娘啊,您不要这样,注意您的身体啊。” 赖夫人却似没听见,依旧是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中。 赖布衣遂将手放到母亲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后,又喊了一声:“娘啊!” 赖夫人这才惊觉,回过神来,看向来人,原来是她最爱的老四赖布衣。 赖布衣随即握住母亲的手,笑着说道:“娘啊,回梦老前辈他一定能让爹起死回生的……” 但听赖夫人语气异常平静的道:“你爹他早已算出自己的大限……” 谁知道,她话未说完,就被赖布衣执拗的打断:“我那时在梦中,不也看到自己的命书上,显示我止步于二十四岁嘛,回梦老前辈不也还是让我得以重生嘛!娘啊,您且放宽心,无需太过悲伤……” 忽然,赖布衣体内的昊辰身外身出言讥讽道:“自古以来,这生死本由天定,像重生这等事,本属倒行逆施,悖逆一次,不过是机缘所至,岂有一而再二之理?!赖布衣,本尊劝你,莫要执迷其中,自以为是!” 赖布衣闻言,弹跳起来,失声大喊起来:“你给我住嘴!住嘴!” 赖夫人尚未完全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乍见儿子状似癫狂,不由得心下一惊。 旋转,站起身子,抓住儿子的手,关切的询问:“凤罡,你怎……” 谁知道,赖布衣竟大力甩开的母亲的手,并厉言相向道:“不要再叫我凤罡!我不是赖凤罡!我是赖布衣!” 赖夫人被甩得差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待站稳后,赶紧改口:“对对对……你叫布衣,赖布衣……” 这时候,只见赖凤鸣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赖布衣在转头间,似乎有所清醒,安慰母亲道:“娘啊,我没什么事,我只是有些累,和莫名的心烦……” 赖夫人闻言,略显晃神的点着头应和道:“是啊……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娘也好累……” 赖凤鸣看着整日都未进食的母亲,已显憔悴,不免难过,遂将饭菜端到母亲面前,劝道:“娘,您多少还是吃一点吧……” 赖夫人看着赖凤鸣好一会儿后,吁了口气,对两个儿子道:“行了,你们也去用饭吧……” 赖凤鸣见此,也就未再多言,遵了声:“是”后,转身出去了。 但他出了客房后,并未走远,而是默默的伫立于在庭中。 当赖布衣从客房里出来后,只听赖凤鸣忽然叫住他道:“四弟,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性情大变……但如今,爹他……” 他顿了一顿后,接道:“娘又那个样子……我实在不想看到,你再有什么事情……” 却听赖布衣伸开双臂,淡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不是说了,我只是有些累……和心烦……三哥,你可不要想多了……” 说话间,只见一名丫鬟入庭来通知道:“二位赖公子,晚膳已备好,夫人差奴婢来请二位过去。” 赖布衣应了声:“知道了”后,催促赖凤鸣道:“行了,三哥,那咱们快过去吧,莫要让人久等了……” 第147章 君臣同梦魇 未知吉与凶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话说,那位于芦苇荡里的宗煊军营中,除了负责守夜的士兵,还坐在火堆旁,喝着酒,小声聊着天以外,其他人皆已熟睡。 突然,从秦氏夫妇所在的营帐内,传出一声惊呼。 原来,是秦桧被梦魇所困,不得醒转。 睡在旁边的秦夫人被惊醒后,一见丈夫全身抽动、冷汗淋漓,赶紧连声呼喊他:“老爷、老爷,你醒醒啊……老爷啊,你别吓我呀……老爷、老爷……” 秦桧被唤醒后,弹坐起来,嘴里不停的反复念道:“又是这个梦……又是这个梦……” 秦夫人闻言,蹙眉道:“啊!又是这个梦……老爷,你已经连着多天都说,做了同样的梦……却又说不清梦到了什么……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嘛……” 但见秦桧稍一定神后,摆了摆手,说道:“这回,梦境清楚了许多……是,是被一群妖怪围攻……然后,有一个白衣人,从天而降,挥剑……” 还未等他说完,就见秦夫人面露喜色的恭喜道:“啊!老爷,那这个梦魇,可是吉兆,是上天对我们的一种提示啊……” 秦桧擦着汗,点头道:“从如今这局势来看,这梦魇,确实像是上天对我的预示……只是,不知道,这梦是吉,还是凶啊……” 旋即,秦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言道:“哎,对了,这些天,皇上不是也在闹梦魇吗?也不知道……” 说话间,但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秦氏夫妇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各自穿上外衣走出了营帐。 只见赵构的营帐那边,人影幢幢。 当秦桧夫妇掀起帐帘,进入营帐里之时,正值大医董怀德在给赵构施针安神。 一旁的宗泽,则与赵鼎一起,一个劲儿的劝慰着烦躁又惊慌的赵构。 这时,总管太监徐迪,端着一杯热茶走进帐来。 而后进来的,分别是赵蓉、董月卿和宗煊、秦哲轩。 当众人一一向赵构见过礼后,只听赵蓉关切的,上前来询问董怀德:“董太医,我皇兄,可有恙?” 董怀德闻言,边收针,边回道:“回公主,皇上除了心神紧张不安之外,龙体并无什么大碍,只待微臣配些有助安眠的药汤……” 可未等他说完,就见赵构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说道:“还睡?不要了、不要了,朕已经被这梦魇给折腾惨了,还敢睡吗?朕不要什么安眠汤,朕如今急需的是提神,最好是不用睡的……” 宗泽听罢,赶紧上前劝谏:“万望皇上,保重龙体。以如今这情势,皇上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那让臣下们该何去何从啊……老臣敢请皇上,要以江山社稷为重,要为饱受金兵铁蹄蹂躏的百姓为念啊……” 赵构本就让梦魇烦得够呛,再听了宗泽这一番所谓的劝谏,不由得恼火起来。 只见他一手扶额,一手不耐烦的挥甩着,没好气的道:“行了、行了,朕既然是临危受命,接下这江山,就自有计较,无需宗卿家,时时刻刻的,在朕耳边,提醒着朕,该如何做这个皇帝……”说着,眼角往一边撇去。 候在一旁的徐迪,是从幼时就伺候赵构的,用他是赵构肚子里的蛔虫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只见他,将热茶奉于赵构后,恭声提醒道:“皇上,虽说这梦魇缠人,着实是讨厌……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皇上与其单想着,如何避免入睡,受其困扰,不如,琢磨琢磨,为何会有此梦魇……” 听到此,一直未作声的秦桧,眼眉一动后,走上前来,顺着徐迪的话,向赵构进言道:“皇上,徐总管之言,不无道理。皇上不如述说出,在梦魇中所见的梦境,也好让臣等试着分解……嗯……如若臣等才学不及,那微臣愿替皇上,走访民间,寻找高人来破解……” 赵构闻言,摸着胡须,沉吟了片刻后,点头道:“嗯,秦卿家说的在理,不妨一试……” 却听宗泽持反对意见,再度劝谏道:“人之所谓有梦,无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皇上之所以会梦魇,应是与连日奔波,不得休息有关系,怎可定论为是上天提示呢……” 赵构闻言,白了一眼宗泽后,顾自道起了梦魇中所见:“这梦魇,已经缠着朕多日,起初,这梦境中什么都没有,只看到无边无际的迷雾……可是,朕总觉得,这迷雾中有什么东西,在窥伺着朕,令朕很是恐惧,却醒转艰难……而今晚的梦魇,倒是有所不同,迷雾中,不断有木头飞向朕,一层层的叠起,直到将朕架于空中……朕还看到一个红衣人,拿着火把走来……朕尚未看清是何人,就觉头顶一痛,被扎醒了,原来是董太医,在给朕施针……” 他说着,环顾四周,问众人道:“众卿家,对此梦魇,有何见解?” 说话间,只见徐迪的眼角余光,瞥见秦桧握拳轻咳的小动作。 他立时心领神会,知道秦桧又是想要造事领功劳,遂笑着向赵构进言:“皇上,请恕奴才多嘴,各位大人,固然都是将相之才,在国事上,出谋划策,是能替皇上分忧解难。可这命理应梦嘛,以奴才的愚见,还是寻访精于风水的高人为妥……” 话音刚落,秦桧便请缨道:“皇上,微臣愿替皇上寻访高人。” 宗泽对于秦桧的这副谄媚样,那叫一个极其的憎恶。 怎奈,他眼中的这位新皇赵构,偏偏就很受用秦桧这等佞臣的嘴脸。 思及此,他不由得心火上涌。 一旁的宗煊,看着父亲吹胡子瞪眼的德性,眼神中掠过一抹无奈的同时,也有许些的担心。 这时,但听赵构对秦桧道:“奏准,那就又要辛苦秦卿家了……” 转而,他对宗煊道:“小宗将军,那就从你营中调派几名身手好的士兵,保护秦卿家……” 秦桧一听,赶紧推脱:“啊,皇上,切不可如此啊!小宗将军麾下,尽是精兵强将,理应保护皇上才对。再则,人多不便,微臣一人即可。” 赵构见此,遂点头默许。 秦桧遂躬身向赵构叩别:“那微臣这就去准备,告退。”说着,与妻子一起退出了营帐。 徐迪见赵构倦意渐重,却还要硬撑着,便劝说道:“皇上,既然,秦大人已受命去寻高人,董太医也给皇上施过针了,现下,离天光见白尚还有两个时辰之久,皇上不如再小睡一会儿。奴才会一直在旁陪着皇上的……皇上若还觉不够妥当,那就让小宗将军守在帐外,替皇上护法。” 宗煊闻言,遂上前拱礼道:“皇上大可安心就寝,臣就守在门口。不管是刺客,还是什么魑魅魍魉,若敢靠近者,臣定将其诛杀于剑下!”说着,抽出腰间利剑,转身出帐后,挺立于帐前。 赵构也确实乏得不行,见此,便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帐后,在徐迪的伺候下,重新宽衣就寝。 第148章 秦桧私见可达 受辱落坑险送命 在离沼泽地几里外的一处山坳里,也零星搭建着几座营帐。 只见其中的一座营帐里,那位曾与金国公主完颜凤一同闯过十王殿的将军可达,正坐在桌前的灯下,细心的擦拭着一柄弯刀。 但看那弯刀,周身闪着寒芒,似在与镶嵌在刀柄上明珠争辉,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反观可达,此时的他,全无做为将军的杀伐戾气。 只见他,看着弯刀的眼神极其温柔,嘴角还含着笑,像是在回味着某件美好的事情。 就在这时,忽见帐外人影一晃。 可达当即收刀入鞘,同时,也收起了眼眸中那抹温柔,取而代之的,是狠厉冷芒。 但听他,冲着帐外冷问一句:“查到了吗?” 只见帐外,一名身着黑衣的探子,跪于地,回道:“回将军,属下已经在周围五十里内,搜了个遍,但,除了之前所发现的记号,并无其他线索……” 可达听后,骂道:“该死的秦桧!居然敢跟本将军耍心眼!你还真当我大金国非你不可了吗?!哼!像你这等卖主求荣的走狗!本将军随便丢根骨头,就有一群挤破头来抢的!” 他正骂着,但听帐外的黑衣探子再次禀报:“将军,刚刚东面的天空中,有信烟弹划过。” 可达一听,拍桌而起道:“他终于肯露面了!好!去带他来见本将军!” 待帐外的黑衣探子,领命而去后,又听得可达,向守在外面的一众士兵传令:“速去挖一个深坑,再寻些蛇来。” 随着士兵应声的瞬间,只见可达的脸上,露出一抹阴鸷。 旋即,他又自顾自的,接着擦试起弯刀。 少顷,但见秦桧,一脸忐忑的,跟着那名黑衣探子来到可达的帐前。 未等可达说话,秦桧就已先行哈腰求谅道:“要将军苦等多日,实是秦某人的不是。然,并非是秦某人对将军及贵国有所不敬,实在是,情势所迫,不得脱身,还望将军体谅。” 帐内的可达,鄙夷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后,开口道:“废话少说!快说,你们那位倒霉的大宋皇帝,如今藏身何处?!” 秦桧闻言,眼中划过一抹狡黠的同时,言道:“噢,就在附近……不过,那个地方地形错综复杂,像个迷魂阵,秦某人身在其中多日,也不曾完全摸清楚其中的情况……呃……将军若想率众直入,恕秦某人多言,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可达听后,嗤笑道:“这谙于自保之道,是明智。不过,你们中原不是有两句话嘛……一句,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另一句,叫与虎谋皮。秦桧,想来,在你决定卖主求荣的那刻起,你就应该已经清楚明白,这么做的所有后果了吧?!” 秦桧闻言,忙表忠心:“将军明鉴,秦某人既然决定了投诚贵国,那当然已经是豁出去了的,断不会做出首鼠两端的事情来。” 可达哪能不知道秦桧这老狐狸的心思,但他也不是好糊弄的。 只见他,掀开帐帘走出来后,负着双手,一脸冷凝的,绕着秦桧走了一圈后,停在了他的身后。 秦桧不知道可达此举何意,一时未敢轻易抬头和转身。 这时候,只见之前受命去挖坑和寻蛇的士兵前来覆命:“一切已遵照将军所命办妥。” 但见,随着可达抬手一挥,士兵们当即一拥而上,抓住秦桧后,将他架起就走。 秦桧大惊失色,挣扎着急喊:“将军、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将军,秦某人实非有意拖怠……实在是……” 可不管他怎么挣扎和解释,还是被士兵们架到一个大坑前,然后,被重重的扔了进去。 秦桧摔了一个狗啃屎后,刚想爬起来,却见一铲一铲的泥土,劈头盖脸而来。 不多时,泥土已没至秦桧的腰部, 士兵们这下停下手来,扬长而去。 灰头土脸的秦桧见状,又急又怕的大叫:“各位军爷别走啊!快拉我上去,我这就带你们将军去找人……” 他边呼喊着,边试图用手刨开埋住半截身体的泥土。 不曾想,在这个时候,竟然下起了雨。 泥土和雨水混和后,粘稠而厚重,秦桧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动得分毫。 眼见得雨势越来越大,大坑周围已渐渐被水流淹没。 正当秦桧沮丧和害怕之际,忽见一条粗壮的大蛇,正向大坑这边慢慢的游来。 秦桧发现后,吓得魂不附体,使劲扯着嗓子大喊:“将军!可达将军!秦某知错了!快救我!我马上就带您去找赵构,将军……将军救我啊……” 大蛇似是被秦桧的喊叫声吸引,竟游到了他跟前。 秦桧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就在这人蛇对峙的同时,身在芦苇荡军营里的秦夫人,像是有所感应,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 她不免担心起丈夫,于晃神间,差点摔倒,幸好被经过的董月卿及时扶住。 董月卿见秦夫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送她回营帐休息去了。 第149章 命不该绝 应梦人解危机 且说秦桧这边,一人一蛇还在互相对峙着。 此时,雨已止歇。 但听一声:“阿嚏……” 被冻得直哆嗦的秦桧,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大蛇闻声后,迅速盘起身子,昂着头,冲着秦桧,龇牙咧嘴的吐起了信子。 秦桧见状,内心不由的发出一声哀叹:“想我秦桧,雄才伟略,显赫当世,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地不成?” 与此同时,只见不远处的一个高坡上,出现了两个人,正是前来寻找清净之木的傅天华和姜展宏。 但听姜展宏,对傅天华说道:“天华老弟,再往前走个把里,就到了我说的那片沼泽地了……” 旋即,他似是发现了什么,抬手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道:“哎,天华老弟,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啊……”说着,以折扇指向前方,正是那秦桧受困的地方。 傅天华闻言,顺着姜展宏所指的方向定睛看道:“诶,好像是有个人……” 姜展宏遂甩出一句:“走,我们去看看!” 他说着,率先展开轻功,向坡下而去,傅天华忙紧随其后。 当二人跑到土坑近前后,才发现有条大蛇在此盘踞着,不由的一惊。 而那大蛇,也闻声转过头来,冲着二人吐着信子,发出阵阵嗤嗤声,像是在警告来人,莫要妄动。 再看秦桧,正自闭目待死,忽听有脚步声传来。 他睁开眼睛后,忙不迭的就要向来人呼救。 傅天华见状,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秦桧会意,当即沉住气,闭嘴不言。 随即,只见傅天华和姜展宏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后,分别移步向另一边。 大蛇的注意力,被故意发出声音的姜展宏吸引后,撇过头之际,傅天华当即向大蛇掷出手中的斧子。 斧子正中大蛇的七寸,大蛇当即身首异处,喷出的鲜血,溅了秦桧一脸。 随后,在姜展宏和傅天华的合力拖拽下,终于将秦桧拉出了几乎已成泥沼的大坑。 当秦桧转头看向那大坑,和大蛇的残尸时,不免心有余悸。 但听傅天华询问秦桧:“敢问阁下,因何来此?又是怎么受困,惹上这孽畜的?” 秦桧于定神间,将傅天华和姜展宏打量了一番后,眼眉一动,回道:“噢,在下姓秦,因不熟悉地形,误打误撞的受困于此,后又碰上这大蛇……” 他说着,向傅天华和姜展宏拱手道谢道:“在下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幸得二位小兄弟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感激不尽……还望二位相告尊姓大名,也好让在下,日后有所图报。” 傅天华遂抱拳还礼道:“噢,原来是秦爷。在下姓傅,这位是在下的一位朋友,姓姜。”说着,向姜展宏所站处一抬手。 此时,姜展宏正在摆弄那条死蛇。 只见他,捡起一根树枝,往蛇身断口处一摁,即将蛇胆取了出来。 待他将蛇胆放入随身的琉璃瓶后,走到傅天华面前,抬手摇晃着琉璃瓶,笑道:“这么大的过山风,可不多见,蛇胆更是有大用处……” 随即,他对秦桧道:“这种地方,可不是寻常人能来的……秦爷,亏得你身上带有硫磺,不然,你早就被咬,毒发身亡了!” 秦桧一听,下意识的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果然嗅出了一丝丝残存的硫磺味儿。 他立时了然,不禁暗自嘀咕:“好险!还好,那可达并非真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唉!方才实在是太狼狈!太丢人了!只顾着惊慌求救,却没发现身上被人塞了硫磺……” 思及此,他眼眸中闪过了一抹恨意。 这时,只听傅天华再次询问道:“秦爷,可有随行同伴?又或是暂时的歇脚处?您这一身的泥水,不快些换洗,怕是会受寒气所侵的……” 秦桧闻言,连连点头:“是是是,傅公子说得极是……嗯,恕秦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可愿送秦某回去?” 傅天华听罢,有些为难的看向姜展宏。 秦桧见状,笑道:“秦某的歇脚处,离此不远,不会耽误二位多少时间的,那里有秦某所带的薄酒,想请二位喝一杯,了表谢意……” 傅天华摆摆手道:“秦爷客气啦,倒不是在下不愿相送……只是,在下与朋友来此,乃是为寻找清净之木的……” 未等他说完,却听姜展宏道:“诶,天华老弟,不就是找一块木头嘛,差不了这一时半刻的。再则,有道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我既救了这位秦爷,也不妨送人家回去嘛……” 傅天华听着,点点头,道了句:“也是。” 转而,他对秦桧道:“那,就请秦爷在前引路吧……” 秦桧遂笑容可掬的又一抱拳后,方才迈步前行。 ??????????? 且说秦桧,带着傅天华和姜展宏,一路七拐八绕的走着,不免令二人有些晕头转向。 只见姜展宏,一面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面试探性的笑问秦桧:“秦爷,敢问是做什么营生的?” 秦桧眼珠子一转后,笑呵呵的回头甩出一句:“姜公子认为,秦某是做什么营生的呢?” 姜展宏一听这番反问,就知道是碰上了只老狐狸,遂回应了一句:“那秦爷可真是高看在下了……” 转而,他指着傅天华对秦桧道:“秦爷,我这位天华老弟,倒是会看风水,不如,让他给你看看相,没准能猜中一二。” 秦桧闻言,心中一动。 跟着,他停下脚步,转身对傅天华道:“哦,原来傅公子还是一位风水数术高人呐,请恕秦某眼拙了……” 傅天华憨笑一声道:“高人二字,不敢当,略懂皮毛而已……” 说话间,但见秦桧捋着胡子,走到傅天华面前,笑道:“那就烦请傅公子替秦某看个面相吧……” 见此,傅天华也不多言,遂细心的观起秦桧的面相来。 少时,只见他拱手言道:“恕天华学浅,所言只是依书而说,倘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秦爷见谅。” 秦桧摆摆手道:“君子问凶不问吉,傅公子看出什么,尽管直言。” 傅天华遂指出道:“秦爷天庭饱满,耳垂厚实,乃是富贵相,若是经商的,必定是财源广进、富甲一方。若是入仕为官的,那更是万人之上的宰辅……只不过……” 秦桧正听得摇头晃脑,甚为得意之际,忽听傅天华欲言又止,忙追问:“只不过什么?还望傅公子直言以告。” 但听傅天华接道:“只不过,秦爷的印堂发黑,其中还有一条暗红在游动,应是血光之灾的前兆……” 秦桧听后,惊急不已:“什么?秦某方才逃过一劫啊!这……这怎么还有劫数呢?傅公子,你既能看出来,想必,是有应对之法的吧?!还望傅公子帮人帮到底啊!” 傅天华见状,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收藏在怀中的回梦手札。 但听姜展宏鼓动傅天华:“哎,天华老弟,以你的资质,与那赖布衣本就不遑多让。你不妨一试,没准,就此一举成名了呢……” 傅天华闻此言,考虑了片刻后,对秦桧直言道:“秦爷,关于风水数术,天华是半路出家,其中许多的玄奥,尚还未能领会。故,天华不能保证什么,只能尽量让秦爷少受损伤……” 秦桧遂点头道:“好,傅公子和姜公子,既然能在秦某命悬一线之际出现,那必定是上天的安排……不瞒二位,秦某早前,就曾得梦魇预示,会有灾劫,也显示,会有救星出现……哈,如今,果然应验。无论二位,哪一位才是秦某的应梦人,都无妨,只要能帮我逢凶化吉,就好。” 他说着,笑着催促道:“来来来,二位快随秦某走,等到了地方,我自会给你们引见几位大人物……” 傅天华与姜展宏闻言,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便跟着秦桧继续往前走去。 第150章 欲培羽翼 巧言戳中人心 在芦苇荡的营帐内,赵构还在安睡着。 另一边,秦夫人正手捻佛珠,心神不宁的来回踱着步。 这时,只见董月卿带着紫苏,来给秦夫人送药膳。 秦夫人不想让董月卿知道自己有心思,遂拉过董月卿的手,说笑道:“啊呀,月卿啊,真是辛苦你了,我就只说了一嘴,我偶尔会盗汗畏冷,你就天天给我制药膳,还亲自送来……我真是羡慕董太医,也不知道他前世是积了什么样的福,才能有这般,美若天仙,又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的乖女儿哟……唉,想我与你秦世叔,成亲至今,都没能有个一儿半女,百年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说着,竟自伤心起来。 董月卿见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在这时,但听帐外传来秦哲轩的声音:“婶婶,叔叔回来啦!” 话音未落,只见秦桧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秦夫人见丈夫安然归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到了肚子里。 她正想询问丈夫因何去而复返时,却见秦桧冲着帐外喊道:“傅公子、姜公子,请进帐说话。” 帐外,傅天华和姜展宏正要准备进帐,却见秦哲轩,横身站在帐门口,目露敌意的瞪着二人。 对此,傅天华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而姜展宏,则是毫不客气的,抬手一扬折扇,以内力震开秦哲轩后,叫上傅天华一起,大步进了帐。 帐内,秦桧见二人进来了,便向妻子逐一引见:“夫人,这位是傅公子……这位姜公子……今日,若无他二位的出手相救,我命早休矣……” 秦夫人待二人施礼后,惊道:“啊!老爷,是怎么回事啊?” 却见秦桧摆摆手道:“这个,容后再说……” 他说着,向傅天华和姜展宏明言道:“不瞒二位,本官乃是礼部尚书秦桧,此处则是宗煊宗将军的军营。” 傅天华听罢,先是一愣。 随即,只见他,欣然又得意的暗自摸了下藏于怀中的回梦手札。 姜展宏遂向傅天华道喜:“啊呀,天华老弟,恭喜恭喜,你碰上贵人啦!” 一直旁观的董月卿,听到傅天华的名字后,不由得边抬眸打量他,边暗自寻思:“傅天华?他就是当年,在赖家遇到的那个傅天华吗?” 这时,只听秦桧询问傅天华和姜展宏:“如今,虽逢乱世,然,世势造英雄,不知二位可有雄心壮志,在这乱世中拼出一片天地来?” 但见姜展宏挥挥折扇,自嘲道:“我姜展宏自问,不过是一介草莽,懒散惯了,难当大任也……” 旋即,他推了一下傅天华道:“倒是天华老弟,能文能武,又会风水数术,不失为一人才,秦大人不妨用心栽培于他,说不定,能干出些什么大事来。” 对于秦桧来说,相比姜展宏的圆滑世故,他更看中傅天华的老实自量。 于是,他摆出一副长辈有心照拂晚辈的态度,对傅天华道:“傅公子,有道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想来,令尊和令堂也是对你期望甚高的吧?再则,世间男儿,谁不想出人头地,建功立业……” 这番话,无疑是戳中了傅天华的心思。 他一想到王均的嘴脸、母亲和师父的死,以及赖布衣曾经鼓励和数落自己的话,不由得气血上涌,冲口就向秦桧应承道:“秦大人既有心扶持天华,那天华就凭秦大人安排。” 秦桧满意的点点头后,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笑道:“傅公子快人快语,本官就是欣赏你这样的,好,很好!” 说话间,只见秦哲轩气鼓鼓掀开帐帘进来。 可没等他说话,就听秦桧吩咐道:“对了,哲轩,你先带傅公子和姜公子去你帐里休息休息,其他事,稍后再说……” 秦夫人已然看出秦哲轩有怨言,便笑着对丈夫道:“诶,从此刻起,都是自己人了,怎可委屈了傅公子和姜公子,还是让月卿去跟小宗将军说一声,给傅公子和姜公子另外安排一座营帐。” 她说着,转头对董月卿道:“月卿啊,又得麻烦你了……” 董月卿微回了个神后,向秦夫人道了个万福道:“秦夫人言重了,月卿这就去跟煊哥哥说……”说罢,瞟了一眼傅天华后,便带着紫苏出帐而去。 第151章 再见不如未见 傅天华空付痴情一片 过不多时,就见紫苏前来请傅天华和姜展宏过去设好的营帐。 随后,秦桧又支走了秦哲轩,这才向妻子述说起自己险死还生的经过:“夫人,你知不知道,今日,为夫差点就没命了呀!那可达,着实可恶!就因为我没及时与他通信,他竟想要活埋我!还放蛇来咬我……若不是碰上傅天华和姜展宏,我命,早休矣!” 秦夫人听着,那是一阵阵的后怕。 转而,她问丈夫:“老爷,你是决定要将那傅天华和姜展宏引见给皇上了?那你该如何自圆其说?” 秦桧没好气的回道:“那当然不能就这么说了……只能说,我是不小心摔落山涧,在寻找出路时,又陷入泥坑,被大蛇攻击,后得傅天华和姜展宏所救……” 秦夫人点点头后,又不放心的道:“那万一傅天华和姜展宏他们说漏嘴了怎么办?” 秦桧摆摆手道:“这倒没有太大问题,那姜展宏,看着是个混江湖的,圆滑得很,只要我稍加暗示,料也能明白。至于,那傅天华,看着还算老实,我说要许他一官半职,他便高兴得很,想来,也是个好拿捏的……” ? ? ? ? ? ? ? ? ? ? ? ? ? ? 话分两头,且说被紫苏请到新营帐的傅天华和姜展宏。 二人刚坐下休息,便有士兵端来了酒菜。 但看那菜色,倒也算丰富,有鱼有肉的。只是,大多都是辣菜。 傅天华看后,不禁食指大动起来,姜展宏却是皱起了眉。 但听紫苏,一面为二人倒酒,一面说道:“此处偏僻,食材有限,酒微菜薄,还望二位公子莫要嫌弃。” 说话间,紫苏似是留心到了姜展宏的神情,遂笑问:“姜公子,可是酒菜,不合你的胃口?还是有什么不妥吗?” 姜展宏轻咳了一下后,单刀直入的表明道:“噢,酒菜很好啊……只是,我向来,吃不得辣……” 紫苏闻言,忙致歉:“原来如此,那是紫苏疏忽了,请姜公子莫怪,紫苏这就是去给姜公子另外烹制几道可口的小菜来,请姜公子稍等……”说着,退出了营帐。 ? ? ? ? ? ? ? ? ? ? ? ? ? ? 再说赵构的营帐里,秦桧正在绘声绘色的讲述自己“逃过一劫”的“经过”。 赵构则是一边用着膳,一边听着。 待秦桧讲得差不多后,但听赵构问道:“秦卿家,依你所说,那个傅天华,他年纪那么轻,能替朕真正解梦吗?” 秦桧正待回应,但见赵蓉和董月卿走进帐来。 二人向赵构请过安后,只听赵蓉询问秦桧:“秦大人,方才,本公主在进帐之前,听到你说,救你的两人中,有一个叫傅天华的,对吗?” 秦桧恭声回道:“回公主,正是。” 赵构闻言,遂问赵蓉:“怎么?皇妹认得此人吗?” 但见赵蓉转过头,带着嗔怪的语气说道:“皇兄,您的记性还真是差呀,皇妹不是曾跟您说过嘛……前阵子,我在一座又古怪、又凶险的破庙遇险,幸得一位精通风水数术的赖布衣赖大哥所相救,才化险为夷的嘛……赖大哥有个兄弟,就叫傅天华……只是,不知道,跟秦大人所说的,是否是同一个人……” 秦桧闻言,忙向赵构恭祝:“哦,皇上,真要是这么巧,那可真是天佑我大宋啊!” 一旁的徐迪遂上前进言道:“皇上是真命天子,自有百灵护佑……恕奴才多嘴,如今,既有位傅公子,皇上不如派人将那位赖公子也召来……” 没等他说完话,就听赵蓉喜道:“是啊!皇兄,赖大哥出身风水世家,他爹赖澄山,也是一位有名的风水大师。” 秦桧一听到赖澄山的名字,不由得脸色一沉。 旋即,他又恢复了那招牌似的谄媚笑容,说道:“公主所提之人,微臣倒是早有耳闻,这赖澄山,确实是首屈一指的风水堪舆大师。不过,他已经隐退多年。再则,公主也说是偶遇,那也就是说,他们一家是行踪不定的,怕是一时半刻的,未必能寻访……” 却听赵蓉再次打断道:“当日,本公主是与赖大哥他们在一个叫南雄镇的地方分别的……对了,皇兄可以召傅天华来,问他赖大哥他们的去向啊……” 她话音刚落,只听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董月卿言道:“皇上,公主,煊哥哥刚刚才替傅公子和姜公子安排好营帐,紫苏也正在伺候他们用膳呢……” 赵构遂道:“诶,不急不急……他们若如秦卿家所言,便是福星福将,自当不可怠慢……” 秦桧遂应和着向赵蓉道:“公主,皇上说得极是。微臣已经许那傅天华,会给他个一官半职,他也已经答应,效忠朝廷……” 董月卿一听此言,不由得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赵蓉则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闷声向赵构道了句:“那,皇兄慢用膳,皇妹告退了……”说着,扭头就往帐外走。 董月卿见状,遂也向赵构作礼后,跟着赵蓉出去了。 赵构看着赵蓉的背影,莫奈何的摇头道:“朕的这位皇妹啊,总是改不了,说风便是雨的心性……唉……” ? ? ? ? ? ? ? ? ? ? ? ? ? ? 说回傅天华和姜展宏的营帐这边,紫苏已经端来了几道拿手小菜。 姜展宏逐一品尝后,赞不绝口:“啊呀,真是色香味俱全呐……嗯,紫苏姑娘如此好厨艺,想必很得你家主子秦大人的欢心吧?!” 紫苏闻言,先道了声:“姜公子谬赞了……” 旋即,她摇头道:“紫苏并非是秦大人府里的奴婢,紫苏是董太医千金的贴身丫鬟。” 姜展宏听后,作奇怪状问道:“董太医?听秦大人说,这是宗煊宗将军的军营,怎么会有太医?那是宗将军抱恙?还是秦大人……” 未等他问完,就听向来嘴快的紫苏冲口就来了句:“都不是,是伺候……” 话到嘴边,她当即反应了过来。 但已经说了一半,她遂笑着改口道:“是伺候公主的……” 正在用饭的傅天华,一听提到公主,立马放下碗筷问紫苏:“公主?是哪位公主?” 紫苏笑回道:“当然是蓉公主呀,蓉公主与我家小姐还是闺中好友呢……” 话音未落,但见傅天华站起身来,向紫苏微一礼道:“恕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请紫苏姑娘,代为引见,让在下见一见公主?” 紫苏闻言,不解的问:“傅公子要见公主?所为何来?” 傅天华略显语塞后,笑道:“噢,是这样的……在下曾与一位兄弟,在十王殿和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原以为难再重遇,没料到……” 但听紫苏了然道:“噢,你的那位兄弟是不是姓赖……叫,叫赖布衣的?” 傅天华忙点头:“正是、正是……” 紫苏遂接道:“我是听公主跟我家小姐聊天时提到过的,说这位赖公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还一口一个赖大哥,赖大哥的叫呢……” 此言一出,顿时让傅天华不舒服起来。 但见他,黯然自语:“她竟不曾提过我……” 紫苏未听清傅天华在自言自语些什么,问道:“傅公子,你说什么?” 傅天华晃了下神后,干笑着摇摇头后,再次向紫苏提出:“烦请紫苏姑娘代为引见。” 紫苏虽然仍有疑问,但还是点头应道:“那请傅公子稍候,待紫苏去向公主禀报。”说着,退了出去。 但听姜展宏疑惑的问傅天华:“天华老弟,你为什么非要见那位公主?” 傅天华本想对姜展宏说明,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另外,还有些不好意思,故欲言又止。 姜展宏见状,即有所了然,遂调侃道:“哦,我懂了……天华老弟,想不到你的眼光还挺高的嘛……不过,可别怪老哥我不提醒你,人家可是公主,娇贵得很哦,你能吃得消吗?!” 此时的傅天华,一心只想见佳人,哪有什么心思听姜展宏说笑,遂只道了句:“姜少帮主莫要取笑天华了……” 说话间,只见紫苏掀起帐帘,对傅天华道:“傅公子,公主有请。” 傅天华闻言,欣喜不已,忙不迭的,就跟着紫苏出了帐。 姜展宏见状,露出一抹痞笑后,自语道:“不就是位公主嘛,再怎么花容月貌,也不可能是绝无仅有的吧?值得天华老弟如此紧张?好!我倒要去见识见识……”说着,摇着折扇出了帐。 ???????????? 话说,紫苏引领着傅天华来到赵蓉的帐前后,隔着帐帘向里禀道:“公主,傅公子来了。” 但见小敏掀起帐帘后,示意傅天华入内。 这时候,姜展宏走来道:“在下也想见一见公主……” 却见小敏不客气的上前拦阻姜展宏道:“姜公子,公主要见傅公子,是有事相询。你若是要求见,得按规矩候在帐外。” 姜展宏眼见小敏盛气凌人,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不悦。 傅天华见此,遂劝姜展宏:“姜少帮主,你且回帐稍等吧……” 只见姜展宏将折扇转动于指间,似笑非笑的道了句:“好,很好”后,兀自转身离去。 一旁的紫苏见此,忍不住偷笑着走开了。 ???????????? 帐内,赵蓉正坐在桌前把玩着赖布衣所送的玉佩。 傅天华进帐后,一看到赵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但当他留意到赵蓉手中的玉佩时,那灼灼的眼眸,瞬即变暗。 随后,只见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后,缓步上前,向赵蓉见礼道:“草民傅天华,见过公主。” 赵蓉于回神间,向旁边的座椅一抬手:“噢,傅公子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傅天华谢过座后,刚坐到椅子上,便听赵蓉询问:“对了,傅公子不是跟赖大哥他们一家在一起的吗?怎么会碰上秦大人的呢?” 傅天华无谓多绕弯子,遂直言回道:“自从那日,公主离去后,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南雄镇风水出现问题,后又是赖世伯的对头来寻事,因此,破害了南雄镇的风水局……赖世伯还为此殒命……” 赵蓉一听,大为吃惊:“什么?!那赖大哥怎么样了?” 傅天华眼见赵蓉如此紧张赖布衣,不禁心中一疼,但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回道:“噢,布衣没什么事……” 他说着,顿了一顿后,接着道:“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他爹过世的事实,性情变得阴晴不定……唉,布衣从小就因为体弱多病,脾气本就不太好,我也正是担心他,才代替他来,寻找清净之木的……” 听到此,赵蓉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要问长问短:“赖大哥一定很难过吧?对了,那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南雄镇?” 傅天华看似平静的点点头道:“是,布衣要为南雄镇重置风水阵……” 但听赵蓉欣喜的道了一句:“那太好了!” 转而,她低下头,笑了笑后,复抬起头道:“本公主是说,我皇兄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凭赖大哥的本事,定能助我皇兄一臂之力……” 只听傅天华轻笑一声,说道:“布衣出身风水世家,深得其父真传,又因祸得福,机缘巧合,拜得名师,风水数术一日千里……相比之下,我傅天华就相形见绌了……空有一腔抱负,怎奈资质有限,又无底蕴……” 赵蓉正寻思着如何能让皇兄召赖布衣入仕,并未细心听出傅天华所言之本意,只是顺口说道:“没有啊,你也不差啊……你救了秦大人,秦大人也已经许了你,会给你谋个一官半职的嘛……等皇兄召来赖大哥,你们兄弟俩就都能一展所长了……” 傅天华看向赵蓉,见她眉眼弯弯的把玩着玉佩,那叫一个妒火中烧。 可他并没有气恼赵蓉,而是气恼赖布衣,更气恼自己。 突然,他只觉得琵琶骨上的伤口如火烧般的疼痛起来。 他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向赵蓉微欠身一礼道:“公主,天华旧患发作,先行告退了……” 赵蓉遂点点头,挥了下手道:“好,那傅公子去休息吧……” 傅天华略显步履蹒跚的走到帐门口后,又回头眼巴巴的看了赵蓉好一会儿,才掀起帐帘出去了。 第152章 主仆闲聊 惹得董月卿思母黯然 且说另一边,董月卿正在营帐内整理着药材。 只见紫苏走进帐来,向董月卿一礼后,说道:“小姐,看来那位傅公子,应该就是您儿时所见过的那个人……” 董月卿闻言,点头浅笑了一下后,自顾自的,继续整理起了药材。 但听紫苏问道:“那,小姐,是不是要紫苏去请傅公子过来?” 却见董月卿摇摇头道:“儿时的匆匆一面而已,冒昧的请人家过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见也罢……” 紫苏点头道:“也是,小姐和傅公子那个时候,都还是孩子,又不太熟,又事隔这么年,是没什么好见的……”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多嘴道:“啊,对了,那位傅公子,看着倒是跟公主挺熟稔的呢,一听说公主在营里啊,就吵着非要求见……” 董月卿听到此,不自觉的一蹙眉。 跟着,她放下手中的药材,询问紫苏:“他要见公主?那,公主怎么说?” 紫苏尚未解其意,便如实的回道:“见了,还是由小敏姐姐,亲自掀起帐帘,请傅公子进帐的呢……” 董月卿闻言,脸上浅笑依旧,语气听似无波无澜的说道:“公主曾在十王殿遇险,幸得那赖四公子所救,傅公子既与赖四公子是兄弟,那自然也是有份相助公主的,他们由此相熟,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到此,紫苏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欢喜的道:“对了……这提起兄弟啊,哎,跟傅公子同行的那位姜公子,对傅公子,也是称兄道弟的呢……” 她说着说着,竟自对姜展宏和傅天华品头论足起来:“诶,小姐,说起来,您嘴里常说的那位傅公子的性情,与他小时候比,应该没怎么有变化,跟您说的差不多耶,话不多,看着温温润润的,像个谦谦君子……但要我说啊,什么谦谦君子,明明就是傻憨憨嘛……” 她说着,手捂着嘴,笑了一下后,接道:“嗯,倒是那位姜公子嘛,说话就比较直接啦,还蛮风趣的呢……跟傅公子这么一比,姜公子看着更像是位少年侠士呢……啊,对了,他还夸我的菜做得好吃呢……”说着,得意的甩了甩垂于耳边的辫子。 董月卿听着紫苏所说,眼前不禁分别闪过傅天华儿时及如今的模样。 转而,她又回忆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来。 紫苏看董月卿在出神,便想作弄于她,遂掀了掀帐帘,冲外喊了声:“咦,傅公子来啦!” 董月卿闻言,回过神来后,看向帐帘,却见紫苏正嬉皮笑脸看着自己。 董月卿先是一阵尴尬,旋即,佯装生气的训斥苏紫:“臭丫头!又捉弄我,看我不打你!”说着,站起身来,作势要动手。 就在这时候,但听帐外传来宗煊的一声呼唤:“月卿……” 董月卿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并示意紫苏去掀帐帘让宗煊进来。 宗煊入帐后,看到紫苏还在偷笑,便笑问:“怎么?你们主仆俩,又在玩闹些什么呢?” 董月卿瞟了一眼紫苏后,对宗煊微嗔道:“煊哥哥,紫苏这个臭丫头啊,真是愈发的没大没小了,不是捉弄我,就是气我。都怪我,太惯着她了,我是治不了她了,你帮我治治她吧……” 宗煊笑着摆手道:“诶诶诶……月卿啊,这可不行。谁不知道,紫苏是你娘钦点的,除了你和你娘,哪个能管得了她啊……” 只见紫苏,扮着鬼脸说道:“是啊,我可是夫人千挑万选出来的喔……” 董月卿听后,不禁思及亡母,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伤感。 紫苏见董月卿面露哀容,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安慰道:“小姐啊,别难过了,紫苏不捉弄你了……紫苏会好好的陪着您,伺候您一辈子的……” 宗煊见状,遂也劝道:“月卿,你爹常说,你娘喜欢看你笑的,她在天之灵看着你呢,你可得开心些啊……” 董月卿闻言,摸着挂在项颈上的玉佩,点头道:“嗯,煊哥哥,我会的……” 转而,只听宗煊通知她道:“对了,月卿,据我派出去的前锋卫,飞鸽来报,他们已经打开了南面的一条通道,只要能顺利过江,就能甩脱掉金人的追击。所以,我想尽快离开此地,以免夜长梦多……” 董月卿听罢,点头道:“好,煊哥哥,我这就跟紫苏去准备起来。” 但听宗煊询问:“对了,月卿,你对于秦桧带回来的那两个人,是怎么个看法的?” 董月卿闻言,微讶反问:“怎么?煊哥哥是对他们二人的身份,有所质疑吗?” 宗煊脸色一凝,道:“如今,我身负保护皇上的重任,自是容不得一丝丝的疏忽。莫要说我多疑,即便那二人,跟秦桧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放心他们留在营中的……” 董月卿点头道:“煊哥哥的顾虑,我明白……说实话,那位姜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无从谈起……至于,那位傅公子嘛……我与他,在儿时曾见过一面,虽事隔多年,但单论这次偶然重遇,看他的一言一行,应该不会对皇上有所图谋。再则,公主曾得赖四公子相救,赖四公子与傅公子又是兄弟……” 宗煊脸色一缓道:“说是这么说,但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谨慎为上……这些时日来,我总觉得秦桧鬼鬼祟祟的,奈何,始终抓不到这只老狐狸的尾巴……所以,待起程后,我还是要派人,在暗中看着点他,及傅天华与姜展宏为好……” 董月卿听后,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这时,帐外有士兵来向宗煊禀告起程事宜,宗煊遂出帐去处理。 但听紫苏不悦的道:“小宗将军未免也太过小心了吧……傅公子与小姐您是认识的,跟公主也很熟稔的呢……小宗将军就算不相信小姐您,也该相信公主吧?还有,姜公子看着也不像是心怀不轨之人,凭什么怀疑他们嘛?” 对此,董月卿倒不觉得有何不妥。 她没好气的瞟了一眼紫苏后,说道:“煊哥哥自幼熟读兵书,成年后,即带兵打仗,出生入死,几经历练,他自有他的识人之道,又岂是你我轻松几句话,就能让他对某人或某事打消戒备心的?好了好了,快去打点吧……” 紫苏撇撇嘴后,应声出了帐。 第153章 可达突袭宋营 天华救驾负伤 再说赵构这边,正准备召见傅天华和姜展宏。 却见秦桧,只带着傅天华一个人,来到赵构的营帐。 待进帐后,秦桧才向傅天华挑明了赵构的身份。 傅天华大为意外之余,连忙向赵构躬身行礼。 但听赵构问秦桧:“咦,秦卿家,不是说,有两位应梦人的嘛?怎么不见另外一位呢?” 秦桧略显为难的回道:“启禀皇上,姜公子说,他只是一介草莽,懒散惯了,自觉登不了大雅之堂,又无心于仕途,故,临时决定离开了……” 其实,姜展宏是不辞而别的,只是秦桧怕赵构会降罪,才临时编了这套说词。 赵构一听后,不免皱起了眉头。 秦桧见状,忙再进言:“皇上息怒,姜公子身为江湖中人,自然是洒脱不羁的。所幸尚有傅公子在,一样可为皇上分担烦恼的……” 赵构闻言,遂问傅天华:“傅天华,秦卿家说你精通风水数术,又会观人面预测祸福,是与不是啊?” 傅天华伏首回道:“禀皇上,草民是半路出家学的风水数术,尚未及精通二字……不过,若皇上有什么风水上的问题,草民自当尽己所知,为皇上解惑。” 赵构听了傅天华的这番回答后,倒也算勉强感到满意。 可就当他准备要说出梦魇中所见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帐顶被一支火羽箭扎穿,营帐瞬即着火。 徐迪赶紧冲着外面高喊:“护驾、护驾……” 傅天华见状,下意识的伸手就去拽赵构。 赵构则在惊慌之余,还不忘催促着秦桧:“快快快……快去保护皇儿……” 随着秦桧就势跑出去后,赵构也在傅天华和徐迪的拽推下,及时撤出了已成火网的营帐。 此时,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可达所率的军队大批的涌进了芦苇荡,宗煊的子弟兵们正在奋起抵御着。 两军拼杀之际,赵蓉主仆和宗泽、赵鼎,护着怀抱赵旉的宫女,及不会武功的薛燕琼向外突围。 而另一边,秦夫人也在秦哲轩的护卫下,与赵构等人汇合。 其后,宗煊也护着董月卿父女和紫苏,来与众人汇合。 待一干人等冲杀出芦苇荡的同时,但见站在高处的可达,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再看赵构,他那身明黄龙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就在那龙袍的反光,晃过可达双眸的瞬间,他手中的箭也闪着寒光,离弦直射向了赵构。 在与敌兵拼斗的宗煊和傅天华,皆是耳力上佳的人。 当二人听到飞箭破空之声后,都不约而同的转头去看。 宗煊本想去救驾,却被敌兵缠斗得分不得身。 千钧一发之际,他唯有冲着离赵构最近的傅天华高喊一声:“小心冷箭!”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傅天华在微一愣神后,一把推倒了赵构。 同时,那箭亦夹着破风之声,从傅天华的手臂处划过。 箭身的倒刺在傅天华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鲜血淋漓。 可达见未能取得赵构性命,心有不甘,便打算来个生擒,遂领着士兵从高处冲杀了下来。 这时候,宗煊的前锋卫及时赶了回来。 宗家的前锋卫虽然人数不过百,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铁士。 在他们的助阵下,宗煊摆脱了敌兵的纠缠,与可达展开了正面交锋。 而赵构一众人,则在前锋卫的掩护下,且战且退的杀出了重围。 再说可达,在与宗煊经过一番较量后,见对方实力不弱,且赵构已脱身,便不再恋战,虚晃一枪后,即带领人马撤退。 ??????????? 赵构一行人,突围而出后,不敢有半点停歇,一直急行了好几里地,方在一处破旧的农舍暂作休息。 董怀德这才有时间给傅天华处理伤口,董月卿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赵构有感于傅天华护驾有功,遂走过来,向董怀德询问傅天华的伤情:“董太医,傅天华的伤可有大碍?” 董怀德遂起身回道:“回皇上,傅公子的伤,幸未伤及筋骨,不过,需得细心医治,以免留下遗患,多受苦楚。” 赵构听罢,即对傅天华许诺道:“好!那,傅天华,这一路上,你且安心让董太医为你医治,待得朕大定之日,必有重赏。” 傅天华遂叩谢了一声:“多谢皇上隆恩。” 说话间,赵蓉也过来向傅天华表示慰问:“傅公子,多谢你救护皇兄。”说着,作势要一礼。 傅天华忙拦道:“公主不可,草民受用不起。” 却听紫苏冲口而出道:“傅公子,你可是救驾有功,怎么会受用不起呢?” 但听董月卿轻咳一声,以示紫苏闭嘴。 转而,她对赵蓉言道:“紫苏让我给宠坏了,望公主莫要介意。” 赵蓉笑道:“你我是乃是多年的闺中蜜友,我岂有不知紫苏之理……说起这个,我还挺羡慕你的,有这么乖巧的丫鬟,哪像我,在伺候我的众多宫女中,也就小敏,勉强能顺我心意……” 这番话,让跟在她身后的小敏,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时,受了惊吓的赵旉又哭闹了起来。 赵构忙示意宫女将皇儿抱过来给他看,并想亲自哄一哄。 谁知道,赵旉因哭得太厉害,竟然呕吐了起来。 赵构虽然向来宠爱这个唯一的宝贝皇儿,可一看溅在身上呕吐物,不由得来了脾气。 徐迪见状,忙让宫女抱开皇子,并麻利的替赵构脱下弄脏的龙袍。 与此同时,宗煊已带着前锋卫,在农舍周遭布置好了示警用的机关陷阱。 随着夕阳西下,众人草草的吃喝过后,也不敢实睡,都只是靠坐着闭目养神。 第154章 瞒天过海 布衣隐身授阵法 翌日,众人在宗煊的安排下,轻装上阵,以便行动。 赵构父子同宗泽、赵鼎、徐迪、薛燕琼为一路,由宗煊率大部分前锋卫保护。 另一路,则是赵蓉、小敏、董氏父女及紫苏、傅天华,由宗煊心腹将领,带部分前锋卫保护。 第三路,是秦氏夫妇和秦哲轩,由剩余的宗煊子弟兵们保护。 一切妥当之后,三队人马即兵分三路,各自向江边进发。 ??????????? 话说,临近午时,赵蓉和董氏父女的这一队,来到了一片竹林。 董怀德见林中有水源,又有药材,遂让众人停下来休息。 用过午饭后,董怀德一替傅天华换好药,就独自往竹林深处采药去了。 赵蓉则是拉着董月卿闲聊,紫苏和小敏也各自忙着自己的琐事。 傅天华只觉得无趣,便一个人到竹林里去闲逛。 他走着走着,不由得想起了母亲和师父。 于是,他停下脚步,席地而坐后,从怀里拿出赖凤鸣送他的画来看。 他看着画中的母亲和师父,忍不住悲从中来。 转而,他又想到了现下的处境,以及赵蓉,不禁感到一阵茫然若失。 只听他叹了一口气后,自问道:“傅天华,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这次来的目的,原本是替赖布衣找清净之木,却不想,竟在无意间救了那位秦大人……莫非,这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应了赖布衣的那句话?我真是要出人头地、平步青云了?可是,按如今这情形来看,前路漫漫,后有金兵步步紧逼……大宋朝又能否重振呢……还有,公主……” 一想到赵蓉,他的眼前,就出现了她,眼眉弯弯,把玩着赖布衣所送玉佩的样子。他的心里,莫名的又是一阵没来由的痛。 他捂着心口,闭上了双目,但隔着眼睑,仍能看到他的眸子在转动,眉毛也随之打起了结。可见,他的心事有多重,多让他烦恼。 也因此,他才并未察到,有一名前锋卫,正在暗处监管着他。 良久过后,傅天华慢慢的舒展了双眉,并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长吁了一口气后,他自言道:“也罢,不管是上天安排,还是被赖布衣言中,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无论成败,我姑且赌上这一回……若有成就,自然是好事,若是一败涂地,那也是,时也命也……至于,公主……若她真是心系他人,我再怎么做,也是无济于事……”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忽从远处飞来一颗裹着纸条的石子,径直向他的背后掷来。 同时,那名监视他的前锋卫,亦被另一颗石子击中穴道,晕了过去。 而傅天华,发觉背后有物袭来,当即头向旁一侧,跟着,抬手一接,即将飞石抓在了手中。 随即,他展开裹在飞石的上纸条来一看,上面只写了简单的六个字:竹林东南大石。 傅天华认出字迹是赖布衣的,不禁诧异:“他不是在南雄镇忙于重置风水阵吗?怎么会来此?莫不是……” 思及此,他没好气的,将纸条攥于手心,揉成团后,迈步向东南方走去。 ?????????? 位于竹林东南方的一块大石上,只见一袭青衫的赖布衣,双手环抱寻龙剑于胸前,眺望着天际。 当他看到傅天华向这边走来后,于转身间,即展开轻功,从大石上飘然而下,稳稳落在了傅天华的面前。 旋即,他看到了傅天华手臂上缠有绷带,遂问道:“天华,你这是受伤了?严重吗?” 傅天华先是闷声道了一句:“我没什么事。” 跟着,冲冲的问责起赖布衣:“你不是让我来找清净之木的吗?怎么你又……” 可未等他问完,就被赖布衣抬手打断道:“先不说这个,我有更要紧的事让你做……”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后,接道:“前晚,我夜观天象,见紫薇星南移,却又闪烁不定,乃主帝星有难,我便是为此而来。” 傅天华闻言,顺嘴而出道:“是啊,皇上昨日就险些被冷箭射中……” 顺着他的话,赖布衣指了指他手臂上的伤,恭喜道:“天华,你这伤,是替皇上所受,你的机运来了……真龙昂首之日,即是你平步青云之时啊!” 傅天华听罢,之前的气闷,即消了大半,欣喜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赖布衣先是笑着道了句:“当然是真的。” 转而,神情一凝,接道:“不过,在此之前,真龙还会遇到滞碍……” 傅天华闻言,急问:“是什么滞碍?又该如何化解?” 只见赖布衣胸有成竹的道:“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道。” 他说着,抬手扳住傅天华的肩膀,郑重的道:“天华,要全看你了!” 傅天华错愕道:“全看我了?看我什么?” 但听赖布衣轻叹一声后,说道:“当初,爹不许我碰风水书的本意,就是想让我入仕途。可最终,我还是选择了风水数术……如今,时局动荡,真龙困于野,苦的,还是黎民百姓……我虽无心名利,但为了苍生,我却不能坐视……这样,天华,我将回梦心经中的奇门阵法教给你,你照我说的去做,定可勤王受封……” 傅天华听后,皱眉道:“这……可行吗?万一……” 赖布衣却笃定道:“天华,你且放宽心,虽然,你在风水数术上,还有所欠缺,但有我在你背后指点你,加上你按部就班的去做,是绝对不会有什么万一的……” 但听傅天华又提出疑问:“那,事成之后……” 未待他问完,就听赖布衣笑着抢过话头道:“事成之后,自然是各得其所,你成开国之臣,从此平步青云。而我,则是功成身退,云游四方,像我爹那样,以风水为人排忧解难了……” 他说着,即从袖中取出两道黄符,递与傅天华道:“天华,这两道,是保命符,一道,你且留着,另一道,奉于皇上……” 转而,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郑重的塞到傅天华的手上,再三叮嘱道:“天华,这是我从回梦心经中抄的布阵图,我还特地写了解语,以便你能更容易的领悟和运用,你可要善加利用,好生收藏啊!” 傅天华犹豫的接过黄符和小册子之后,似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听赖布衣催促道:“天华,时间紧迫,你快些将阵法和解语看熟,有什么不懂的,我再说给你听呀……快……”说着,拉着傅天华坐到一旁后,开始授意。 第155章 声东击西 小敏存私护主 再说赵蓉,和董月卿聊着聊着,就忘了时辰。 而董月卿,却担心着采药未归的父亲。 就在她准备让前锋卫前去寻找时,但见远处黄沙滚滚,马蹄阵阵。 原来是金兵追至,只见那一马当先,冲在前头的,正是大金的公主,完颜凤。 随着大军压至,前锋卫立马剑拔弩张。 赵蓉和小敏也各自取过兵器,严阵以待。 两方照面瞬间,当即展开了拼杀。 虽然说,完颜凤和赵蓉都是贵为公主。 但完颜凤自幼随他父皇完颜阿骨打到处征战,不仅善于骑射,更是熟读兵法,十二岁时,便能独立带兵打仗。 反观赵蓉,精通六艺不假,武功方面,也是不遑多让,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济。一来,是她从小娇生惯养,吃不得苦。二来,教她习武之人,碍于其公主的身份,也不敢教得过于严苛。加上,那些陪练喂招的,又有意讨好退让,导致她自以为武功高强,难逢敌手。 只见双方,几个回合打下来后,赵蓉即落于了下风。 完颜凤起初还当赵蓉是个对手,此刻看她不过如此,不由得嗤之以鼻,轻哼一声,出言讥讽:“绣花枕头!不堪一击!” 赵蓉闻言,不由目眦欲裂。 不甘落于下风的她,咬着牙,一振手中长剑后,便再次攻向完颜凤。 前锋卫唯恐公主有所闪失,不敢恋战,遂竭力分开赵蓉和完颜凤,董月卿也从旁苦劝着。 最终,在前锋卫的全力抵挡下,赵蓉被董月卿和小敏、紫苏她们,连拉带拽的上马后,冲出了金兵的包围圈。 完颜凤见状,哪肯放过,当即策马去追。 她所带的金兵,瞬即分成了两批,一批,紧随其后而去,另一批,则是拖住了前锋卫。 就在双方打得昏天黑地之际,只见傅天华和董怀德,先后从竹林里跑了出来。 二人放眼两军阵中,未见赵蓉和董月卿的身影,不禁各自焦急起来。 只见董怀德,不管不顾的,冲进两军阵中后,抓住其中一名前锋卫的手臂,就追问:“月卿呢?月卿?” 那名前锋卫不久回应,只是抬手指了指赵蓉她们突围的方向,便又去跟金兵拼杀去了。 董怀德看着前锋卫所指的方向,不禁急得气血上涌,险些晕倒在地。 转而,他又拉住了,护他到一旁的傅天华,哀求道:“傅公子,麻烦你去找找她们……月卿她,她不能有事的,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叫我,叫我如何活得下去?死后,又如何面对她的娘亲啊……” 傅天华本身也很担心赵蓉,眼下见董怀德如此焦灼,遂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道了声“好”后,当即牵过一匹前锋卫的战马,一个鹞子翻身上马后,疾驰而去。 ?????????? 且说赵蓉主仆和董月卿主仆,一口气跑出了数里后,只见前方出现了岔路口。 但听小敏建议:“公主、董小姐,不如我们分开走吧!” 董月卿眼见追兵在后,也容不得她多想,遂同意了小敏的建议。 就在四人分开走后不多时,完颜凤就追了上来。 她见前有岔路,便停下来观察了一番。 随后,她在左边的岔路上,发现了一条耳环。 细心的她,很快就认出,耳环是赵蓉,遂重新上马,沿着左边岔路,直追而去。 这一幕,正好被赶过来的傅天华看到,他急忙尾随其后。 但其实,那条耳环,是小敏故意丢下的,本意是用来分散追兵的,却没顾及到董月卿主仆的安危。 ??????????? 且说董月卿主仆,正快马加鞭的疾驰在小道上。 再看从后追来的完颜凤,已然取出了弓箭。 随着一阵飞箭离弦的破空之声,董月卿所乘的马应声中箭。 马儿负伤加受惊后,横冲直撞下,径直向路边的斜坡冲去。 紫苏有心救主,却已然不及,于惊呼中,眼睁睁看着董月卿摔落马背后,向斜坡下的乱石推滚去。 这时,傅天华疾驰而至。 只见他,奋不顾身的,从马背上跃起后,直向斜坡俯冲而去。 最终,在董月卿在摔进乱石堆前,被傅天华给及时拽住了。 可当他欣喜的将人拉上来后,才发现遇险之人是董月卿,而非赵蓉。 傅天华又是庆幸,又是失望,先是冲口一句:“怎么是你?”而后,又问了声:“公主呢?” 董月卿此刻已吓得花容失色,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傅天华见状,自觉话有不妥,忙扶着董月卿往坡上走。 紫苏见董月卿获救,哭着跑上前,抱住了她。 董月卿恢复了些心神后,先安慰了紫苏:“傻丫头,我没事,哭什么嘛……” 转而,她冲着在发呆的傅天华致谢道:“傅大哥,多谢相救。” 说话间,完颜凤跑了过来。 她一见到董月卿,也是一阵错愕。 旋即,她气恼的甩下一句:“宋人真是狡猾卑鄙!”跟着,扭头而去。 傅天华料完颜凤定是要去追赵蓉,便想加以阻止,却听紫苏喊住他问:“哎,傅公子,你就这么丢下我跟小姐了吗?” 傅天华闻言,想起董怀德对自己的央求,再看董月卿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没奈何,只得先送她们去跟董怀德汇合。 另一边,见无追兵的赵蓉,在停下来休息后,方知小敏用自己耳环声东击西的事。 她当即责怪起小敏:“你怎么可以置月卿于险地呢?!她要是真因此丧命于那完颜凤之手,天下人会如何看我?” 小敏却是理直气壮:“公主,你要顾着姐妹之情,小敏我,不也得顾着主仆之谊嘛……小敏这么做,也全是为了公主您啊!” 赵蓉闻言,依旧是没好气,但念及小敏也是救主心切,又不好再加以怪责。 她在寻思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原路返回,去找找董月卿。 第156章 改道寻仙泉 当赵蓉主仆和董月卿主仆,及傅天华,先后来到岔路口时,完颜凤已横刀立马,堵在了那里。 赵蓉正在为之前没打赢完颜凤,而耿耿于怀,当下便要再跟她一较高低。 却遭完颜凤的无情冷讽:“哼!你连手下败将四个字都不配!我乃堂堂大金国的公主,才不屑与你这种身手如此不堪的人动手。” 赵蓉被气得太阳穴直突突,骂了一声:“金狗”后,即举剑冲向完颜凤。 傅天华见状,一个健步上前,横身拦住赵蓉,道了句:“公主,让我来!” 说话间,他已从赵蓉手上夺过剑,转身攻向完颜凤。 只见完颜凤手中运劲,收紧缰绳,拽拎马头。 马儿在受力下,直立起身体,扬起的前蹄,踢向了傅天华。 傅天华见状,急忙一个旋身避开。 但见完颜凤,稳住坐骑后,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出言问道:“看你这身手,倒还过得去,不过,我完颜凤的金刀,从不杀无名小卒,你且报上姓名及你在宋军中的头衔来?” 她说着,扬起手中的金刀,不屑的接道:“想我完颜凤,驰骋沙场十年,刀下亡魂,不计其数,个个有名有姓,且大多都是身居要职……” 傅天华闻言,脸色一变后,嘴角一扬,抱拳回道:“在下傅天华,不过是一名不成气的世家子弟,浪迹在外,虚磨多年,现下,尚无一官半职。” 完颜凤眼见傅天华那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倒是令她感到些许意外,不由得边打量着他,边想:“只道他,是一个不知死活,为个女人强出头的愣头青,但现下看来,却也不尽然……” 与完颜凤不同的是,董月卿的心里更多的是感慨。 她初见傅天华母子时,才四岁,自是懵懂不晓事。 但如今细细想来,能令一位体弱多病的母亲,独自带着幼子四处漂泊,其背后,定然有那不能与外人道的苦衷。 反观赵蓉,倒是揪住傅天华的那句:“不过是一名不成气的世家子弟”,有所想法:“原以为,他只是赖大哥身边的小跟班,想不到,他竟是出身世家……” 思及此,看向傅天华的眼神,开始有所变化。 而紫苏,向来是想到什么就会冲口而出的,只听她张口就是一句:“诶,看他傻傻的,倒也是像……” 没等她说完,就听小敏没好气的堵住她的话道:“什么叫像啊?!你没听到吗?傅公子他就是世家子弟!” 就在这时,但见可达率众而来。 紫苏见状,指着完颜凤便骂:“好啊!难怪你不跟傅公子打,原来是在等援兵啊!哼,你们金狗才是那个狡猾卑鄙之人!” 说话间,摆脱了金兵围战的前锋卫,也赶了过来,双方人马立时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傅天华见状,遂赶紧掩护着赵蓉她们先行突围。 可达本想带兵去追截,却听完颜凤拦道:“我也是碰巧撞上他们的,既然,他们想用化整为零的方式,分散我们的军力,那我们不妨来个欲擒故纵,等将他们赶到一处后,再一网打尽吧!” 她说着,向正与前锋卫作战的士兵发出收兵指令后,调转马头,与可达扬长而去。 ??????????? 且说赵构他们这一队,因为走的是相对于隐蔽的山路,又是宗煊亲自护卫的,所以格外谨慎小心,沿途倒也算平安。 只是苦了赵构,被这崎岖不平的山路,折腾得够呛。 再就是赵旉,因为受了惊吓,高烧不退,一路上是哭闹不止,让赵构是又心烦,又心疼。 加上董怀德所配的药,又在途中给弄丢了,更让赵构变得焦躁不安。 就在他大发脾气的时候,秦氏夫妇赶了上来。 秦桧一见到赵构,就忙不迭的向其道贺:“皇上大喜啊,天佑我大宋,天佑吾皇、天佑小皇子啊……” 赵构听得是一头雾水,不耐烦的问道:“秦卿家,你在说什么呢?说清楚一点……” 秦桧遂缓了口气,回道:“禀皇上,是这样的,微臣在途中,偶遇一名樵夫,从其口中得知,距离此地约二十里处,有一处仙泉山,山中有泉水,不仅能治百病、延年益寿。还能,还能……” 他说着,躬身挨近赵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构听后,不禁大喜,遂连连催促徐迪道:“快快快,去通知小宗将军,朕先不去渡江了,朕要去仙泉山!命他改道改道……” 徐迪领旨后,赶紧去找在四周围巡视的宗煊。 宗煊听了旨意后,便料定又是秦桧在搞鬼,遂要去劝阻赵构。 不想,当过他去之时,宗泽已经在为此事,与秦桧发生了口舌之争,赵鼎则在旁一个劲的劝着宗泽,却没什么用。 赵构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个没完,不胜其烦,一怒之下,竟然自揭起了伤疤:“够了!都给朕闭嘴!朕不是要什么长生不老!朕只想要重振雄风!朕正值壮年,若不是那次……朕何止只有旉儿一位皇子,还是个如此体弱多病的!唉……朕不仅是男人,还是皇帝啊!宗泽,你也是男人,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朕呢!” 赵构的这番话,说得本来还要跟秦桧据理力争的宗泽,瞬间语塞。 同时,也让在场的其他人为之哑然 宗泽看着一脸忿忿然又焦灼的赵构,不由得心下暗想:“确实,碰到这等事,莫说是身为皇帝,就算换做是寻常男子,那也是苦不堪言啊……再则,唯一的皇嗣,又是这般的孱弱……唉,难不成,这大宋的气数,真的是要尽了吗……” 思及此,他又不甘心的否定:“不不不……不可能……不会的……虽然,金人兵强马壮,但我大宋,不是还有鹏举和良臣吗?他们一定能守住大宋,迎回二帝的……” 就在这时,但见赵构,大袖一挥,态度十分强硬的,向正要向他见礼的宗煊命令道:“好了,宗煊,朕知道,你想说什么,然,朕意已决,即刻起驾,前往仙泉山!” 对此,宗氏父子唯有无奈的对视一眼。 反观秦桧,则是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其实,仙泉之说,是秦桧杜撰的。 虽然,他与金人勾结,出卖军情。 但他贪的,可不是金人那点所谓的赏赐,他想要的,是更多。 同时,他也明白,与虎谋皮的利害关系。 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将大宋江山,拱手让与金人。 二帝已落入金人之手,如今,只有掌握住赵构,才能做到,对外,能与金人谈条件,对内,挟天子以令诸侯,牵制岳、韩二将。 第157章 完颜凤思自身 且说赵蓉一行人,于傍晚时分,到达了前锋卫在之前探路时,所预设的临时驻所。 久候多时的董怀德,见女儿安然无恙,唤了声:“月卿”后,忍不住喜极而泣。 董月卿看着父亲老泪纵横,忙柔声劝慰:“爹,女儿没事,您别这样,会伤身体的……” 但听董怀德哽咽着道:“月卿啊……爹真怕你有个……那我怎么向你娘交代……”说着,又哭出了声。 董月卿遂像小时候那样,从后箍住父亲的脖子,慢慢摇晃着他,撒娇似的劝:“爹……爹……不要难过了……你再这样……女儿也要哭了……爹……” 一旁的傅天华,看着这父女情深的场面,不禁勾起了小时候,母亲哄逗自己的情景。 他不想在人前表露出情绪,遂默默的退了出去。 来到外面后,傅天华找了处草丛,躺下后,仰看着星空,陷入了回忆中。 就在他沉浸其中之际,一只信鸽从他眼前飞过,落在了一旁的的树上。 傅天华出于好奇,起身上前,抓过信鸽后,从其脚上的小竹筒中,取出了一团丝帛。 他展开丝帛一看,只见上面就写了“改道仙泉”四个字。 傅天华料是与赵构有关,赶紧拿着丝帛去找赵蓉。 赵蓉看过丝帛上的内容后,询问前锋卫,关于仙泉山的所在后,决定星夜兼程前往。 ??????????? 另一边,金人的营地里,完颜凤正坐在帐中的桌前看着兵书。 这时,只见可达,背着双手,神秘兮兮的走了进来。 他来到桌前后,轻声唤了声:“公主。” 完颜凤遂放下兵书,抬头询问:“可达,这么晚了,还不安歇,是有什么事吗?” 可达憨笑着道:“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东西,送给你……”说着,从身后拿出两串冰糖葫芦和一个风筝来。 完颜凤见状,不由皱眉道:“你弄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可达将其中一串冰糖葫芦递给完颜凤道:“早听说,中原有不少好吃好玩的,方才,我去附近的城镇看了看,见这冰糖葫芦,还有这个风筝不错,就拿回来给你啰……” 完颜凤闻言,站起身来,指着冰糖葫芦和风筝,没好气的问:“你刚才,大张旗鼓的,带了人马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可达愣愣的点点头后,解释道:“我这不是想让你开心嘛……从小,你就喜欢些新鲜玩……” 未料,没等他说完话,即被完颜凤强势打断:“是,我是喜欢些中原的玩意儿,可那也只不过是,在偶尔无聊时,拿来把玩消遣的,如今,是什么时候啊?是在领兵作战的时候,哪有时间玩这些?可达,你我都已经不小孩子了呀!你如此分不清轻重,又如何统帅大军,拿下中原?!” 完颜凤的这通斥责,让可达犹如被冷水泼了一身。 只见他,悻悻的将冰糖葫芦和风筝往地上一扔后,说道:“公主,我觉得,你变得越来越冷漠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完颜凤闻言,先是微一竖眉,跟着,双手叉腰,转过身去,缓下语气后,又转过身来,道了句:“行了,我一会儿还要写书函给父皇,你先去歇息吧……” 可达虽还是有所不悦,但也没再说什么,做了个礼后,闷头出了营帐。 可达走后,完颜凤来到妆台前,看着镜中一身绒装的自己,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候的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与可达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 可身为大金国儿女,她有她的责任和担当。 多年的沙场磨砺,已经让她几乎忘了自己是个女孩子。 鲜血和死亡,造就了她,如今的雷厉风行和杀伐果断。 她于侧头间,看了眼被可达丢在地上的冰糖葫芦和风筝后,走回到桌边,坐下提笔写起了信。 ? ? ? ? ? ? ? ?? ? 话说那秦哲轩,未与秦桧夫妇同行,却独自一人,去了南雄镇。 其实,他是奉了秦桧之命,去寻帮手的,那帮手,自然是王均和赵真人。 可秦桧他们却还不知道,王均和赵真人已因斗风水而受创逃遁。 秦哲轩到了南雄镇后,耳闻了赵真人和赖澄山斗风水一死一伤的事后,便不再寻人,而是忙着找乐子。 奈何,走遍整个南雄镇,竟不见一间赌坊和青楼。 后经打听得知,在南雄镇五里外,有一个钱家镇,镇上倒是有寻欢作乐的所在,秦哲轩遂前往。 到了钱家镇后,秦哲轩便进了一间名为流香院的青楼。 恰逢流香院在为新来的姑娘举办花魁大会。 其间,秦哲轩与钱家镇镇长钱广之子钱威,臭味相投,成了酒肉朋友。 就在两人聊得火热之际,但听流香院的老鸨,向众人宣布道:“各位大爷,接下来,出来的两位姑娘,是大会的压轴,可都是我花重金寻来的大美人。” 说话间,只见两名女子,一前一后的,从楼上款步走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女子,一袭红衣,年约十七八岁,样貌艳丽,一颦一笑,尽显媚态。 走在后面的女子,看着年纪,要比那红衣女子大一些,白衣飘飘,面容娟秀,举止文静。只是眉宇间,隐隐带着些许忧愁。 待二女走到众人近前后,老鸨遂介绍道:“各位大爷,红衣服的,叫小蝶,白衣服的,叫小玉……” 话音未落,就听客人们纷纷叫起价来:“本大爷出一百两,要小玉\/本公子出二百两,要小蝶……” 钱威见状,笑问秦哲轩道:“不知秦兄喜欢哪个?” 但见秦哲轩,眯着眼,抬手指着小蝶道:“本公子向来喜欢风情万种的姑娘……” 却听钱威道:“哦,那小弟倒是与秦兄相反,我喜欢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姑娘……” 他说着,冲着老鸨喊了声:“本公子出五百两,要小玉。” 秦哲轩随即也出了价:“本公子也出五百两,要小蝶。” 老鸨听后大喜,赶紧催促小蝶和小玉,引领着秦哲轩和钱威上了楼。 第158章 潭水照出人心 话说,秦桧口中所述的仙泉山,只不过是几个叠连在一起的小山丘。 而所谓的仙泉,也只是位于山丘中心处的一个水潭,潭水深而清澈,周围的花草亦繁盛。偶有小鸟和蝴蝶飞旋其中,倒也算是风景怡人。 赵构到达此地后,就迫不及待的,命徐迪去取泉水。 徐迪取了碗水后,按例拿出银针来试过毒后,才放心的端给赵构,并小心提醒:“皇上,先浅饮一口解解渴,待稍后,奴才将水烧煮之后,皇上再开怀畅饮” 赵构点点头,接过喝了一口后,品道:“甘甜倒是挺甘甜的,不过,与普通的泉水比,也没多大的差别……” 他说着,问秦桧道:“秦卿家,你确定,这就是仙泉水?” 秦桧佯装着,四处张望了一下后,回道:“呃……回皇上,照那位樵夫所述,这里应该就是仙泉山……至于,这潭水是否是仙泉嘛……尚未有法验证,微臣不敢妄加评论……” 但见宗泽,上前两步,向赵构谏道:“禀皇上,以微臣所见,此潭水,虽然看着清澈,但未知,是否有隐害,还是少饮为好……再则,此处地势低洼,又无丛林遮掩,恐难设防,微臣建议,另选住处和水源。” 赵构听后,翻了个白眼后,一挥衣袖,不耐烦的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朕看此处还是挺隐蔽的,就这里了……” 转而,他对一旁的宗煊道:“小宗将军,就有劳你防守了……待朕应证了仙泉水是否有效后,再起驾去江边……” 宗煊表面上恭声应和着,心里面却很担忧。 宗泽则是又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旁的赵鼎赶紧小声劝慰:“算了,皇上既然心意已决,你这又是何苦呢……如今,大局未定,人心浮动,最重要的,是能顺利渡江,其他的,就暂且不做计较。” 宗泽听后,稍稍缓了缓情绪后,莫奈何的点了点头。 就在众人各自就地休息的间隙,薛燕琼却对那潭水动起了念头:“早听说,一些泉水、潭水,有治病的奇效之外,还能令人脱胎换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思及此,她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 跟着,她轻咬着嘴唇,道了句:“不管了,先试试……” 说着,她便趁着众人不注意,慢慢靠近潭水,拿出随身带着羊皮水袋,灌了满满一袋的潭水。然后,走到一边,就喝了起来。 不料,当晚,众人刚用过饭,就听薛燕琼喊肚子疼,跟着,便开始上吐下泻。 起初,众人还以为是所食之野菜猎物有毒,后来才知道,是薛燕琼喝生潭水过量所致。 宗泽和薛燕琼虽然是义父女,但或是有感于她助过自己,又或是她惯于讨好卖乖,能逗自己开心。 宗泽真就拿薛燕琼当亲身女儿般对待,见她难受,便耐心的劝戒道:“燕琼啊,义父知道,你一心想着改变自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何况,这泉水治病的说法,多是道听途说,未必有用……” 薛燕琼捂着肚子,委屈巴巴的点着头道:“义父教训的是,都怪燕琼无知,害了自己不说,还要拖累大家……”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责怪秦桧:“姓秦的,都是你!说什么泉水能治百病,治个鬼啊!害煞本姑娘了!” 但见宗泽摆摆手道:“诶,不要这么说,等会儿,让你义兄派人去寻些药草来,吃了就会好的……” 薛燕琼遂撑起身来,向宗泽道谢:“多谢义父……” 宗泽笑着摇摇头后,边示意薛燕琼坐下休息,边吩咐前锋卫去采药。 这一幕,让站在不远处的宗煊看了,心里莫名的泛起一丝丝酸味。 伴随着这丝酸味的,是他对儿时的回忆。 自他记事起,父亲对自己管教的方式简单且严厉。不是让他在书房漏夜罚抄,就是让他在练武场日晒雨淋,苦练骑射。 虽然,他明白,这是父亲对自己寄予厚望,可父亲的执拗,让他们父子越来越不能好好相处。 所以,当他看到父亲对薛燕琼这个义女如此温和以待,让他很不能理解。 就在这时,但见有探子来向宗煊禀报:“将军,属下在向西五里,发现一个名为黄金谷的地方,地形错落有致,进可攻,退可守……”说着,递上了地形图。 宗煊回了个神,接过地形图,参详了片刻后,向前锋卫下令道:“派十个人先去黄金谷,将全谷内外,仔细清查一遍。” 前锋卫得令后,很快选出十人,上马而去。 转而,宗煊又对余下的前锋卫命令道:“再留下两人,接应公主一行人。其余人,立即准备起行事宜。”言毕,便向赵构休息的地方找去。 赵构正在享受着徐迪替他捶拿,宗煊走来后,进言禀道:“皇上,微臣刚刚得到探子回报,向西五里,有一个黄金谷,相较此处,更宜于皇上,微臣敬请皇上移驾前往。” 赵构一听,瞬即就不耐烦起来:“什么?朕这才得以安稳,又要赶路?不行、不行,朕实在是累乏难当,小宗将军,你就让朕,在此,好好的,睡上一晚吧……” 说话间,秦桧走来,对宗煊道:“是啊,小宗将军,皇上连日来,受尽了艰辛,这好不容易,有个地方,可以安心休息,你何苦又要急着换地方……更何况,夜路难行,万一,皇上,或是皇子,因此有所失,你能担当得起吗?” 宗煊未予理会秦桧,待要再向赵构进言,却听赵构说道:“小宗将军,朕知道,你也是为朕好……这样,等皇妹他们到了,朕就依你所言,起驾黄金谷。” 他说着,挥了挥手后,便躺倒在徐迪刚铺好的羊毛毡子。 宗煊见状,遂也不再说什么,瞪了一眼秦桧后,向赵构告了个退,转身走开了。 翌日, 临近晌午,赵蓉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仙泉山,与赵构等人会合。 午饭后,众人便启程前往黄金谷。 临走前,仍对仙泉水抱有希望的赵构,让徐迪灌了整整五袋子的潭水,看得宗泽是直摇头。 第159章 护龙阵惹争议 黄昏时分,众人抵达了黄金谷。 远远望去,夕阳下的黄金谷,犹如一条盘踞着的金龙。 但听傅天华冲口就是一句:“终于找到了!好一个风水绝佳之地!” 赵构闻言,问道:“傅天华,此言何意啊?” 傅天华见问,眼眉微动后,躬身回道:“禀皇上,自从草民,蒙受秦大人的引见,有幸成为勤王之师的一员以来,草民就一直在寻思一套阵法,如今,阵法已成。但看这黄金谷的地形,正是设阵的绝佳之处。” 赵构遂又问道:“哦,那这阵法有何作用呢?” 傅天华故作玄虚状,淡笑回道:“回皇上,此阵既可御敌,又有助于皇上的气运……噢,说到此,恕草民斗胆,求皇上的生辰八字和龙发一束,用作阵眼……” 秦桧闻言,当即表示反对:“这,如何使得?皇上乃万金之躯,是天子,怎能轻意损伤龙体,更别说这生辰八字了,那是更加万万不能示于人……” 说话间,只见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赵蓉,走来说道:“虽说如此,但事急从权,若真是有助益,也是未尝不可。” 傅天华未料赵蓉会赞同自己,正当他为之心头一热时,赵蓉转头问道:“对了,傅公子,那这阵法可有名字?” 傅天华待要回应,却听赵构奇问傅天华道:“要朕的头发和生辰八字,这个嘛……确实有些不妥……傅天华,可有别的东西代替?” 傅天华沉吟片刻后,摇头回道:“若无此二物为阵眼,恐怕阵法的威力不足以御敌……” 只见赵构,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那倒是无妨,小宗将军善谋略,精于兵法,他手底下的前锋卫,更是骁勇善战。御敌方便,朕不担心,傅天华,到时候,你只需以阵法协助小宗将军即可……最重要的,是替朕助气运……” 秦桧闻言,忙附和道:“皇上说得甚是,只要皇上的气运好了,那就是大宋的国运好了……大宋的国运一好,那金人的气焰,也就自然受到了压制……” 对此,一旁的宗泽很是嗤之以鼻,赵构却是连连点头。 只听他宣旨道:“傅天华听旨,朕命你即刻摆阵,不得有误。” 傅天华见此,也没再说什么,遂躬身道了声:“遵旨”后,便退下做准备去了。 ????????????? 暂且不谈及傅天华在黄金谷摆阵,说说那不辞而别的姜展宏。 自他离开宗煊的军营后,并没重返南雄镇,也没回自己在湖州的家,而是去了位于西湖畔的芸楼。 话说这芸楼,堪比于汴京的樊楼。 主楼分三层,左右副楼为二层,其形状似一只傲立的雄鹰。占地之广,几乎包含了小半个西湖。 楼中更是包揽了酒肆、戏台、赌坊,以及勾栏瓦舍。 虽说,当下有金人来犯,时局动荡,但尚且只是北边失守,南边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 所以,芸楼依旧是门庭若市,不仅云集了各地的大厨、名角、红牌艺妓,慕名而来的客人,更是非富即贵。 当姜展宏刚到芸楼门外,就见一名十六七岁、身穿绛红色衣衫的俏丽女子,笑靥如花的,扭着水蛇般的腰肢,从门内迎了出来:“哟,爷来了……” 但看姜展宏,抬起手,以折扇托住那名女子的下巴,调笑道:“啊呀,柔雪,好些时日未见,你是愈发的风姿撩人了呢……” 只见柔雪,娇羞的一甩玉手,轻轻拂开姜展宏的折扇,嗔道:“咦,爷的嘴也是比以前更甜了呢……” 说话间,又见从门内走出一名身着褐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向姜展宏施礼后道:“爷,齐掌柜已经在暖阁恭候多时。” 姜展宏点点头后,一挥折扇,示意那男子带路。 ??????????? 位于芸楼顶层的暖阁内,摆在阁中央的紫玉香炉里,飘出的袅袅轻烟,弥漫于四周。 但见靠东面的隔间里,一位身穿白衣,头戴纶巾的老者,正坐在棋盘前,把玩着棋子。 姜展宏进入暖阁后,一见那老者,便笑问:“哎,齐掌柜,怎么每次见你,都是举棋不定的呀?” 齐掌柜闻言,赶紧放下棋子,站起身来,急步走出隔间,恭敬的向姜展宏行礼道:“属下见过少主。” 姜展宏挥挥折扇道:“诶,都说了你多少遍了,不要再这么拘礼了……” 齐掌柜却一脸认真的道:“尊卑有别,属下已经从简,若换作……” 未等他说完,就听姜展宏语气微冷的打断道:“行了!还是说说让你查的事情吧!” 齐掌柜遂躬身回道:“是,少主,所查之事,属下已尽书于上。”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来,递与姜展宏。 姜展宏接过册子,翻看了一下后,点头道:“嗯,很好。” 随即,又见齐掌柜递上来一本厚厚的账本,禀道:“少主,这是芸楼近几月来的账目……” 姜展宏一看账本,蹙眉道:“我还信不过你吗?不用看了。” 可是,齐掌柜还是把账本递到了姜展宏的面前。 姜展宏没好气的接过账本,往桌子上一扔后,甩出一句:“行了,我自会看的。” 齐掌柜还待要说些什么,只见柔雪端着壶酒走了进来。 她将酒放到桌上后,娇声对姜展宏道:“爷,这酒是柔雪为爷亲手所酿的,爷且品品,看可堪入喉……”说着,便要倒酒。 却见姜展宏一挥衣袖,柔雪当即会意,忙缩回手,退了出去。 齐掌柜也识相的告退:“少主一路劳顿,还是让属下去让人给少主准备饭菜吧……” 姜展宏待二人出去后,走到桌边,拿起酒壶,打开壶盖,嗅了嗅后,倒了杯浅啜了一口。 跟着,他拿着酒壶和酒杯,走到窗前,一面俯看着湖景,一面自斟自饮起来。 这时,只见已经走出暖阁的柔雪,在二楼的一处外廊拐角处,探出头来,望向暖阁。 她见姜展宏在喝自己酿的酒后,不由得喜上眉梢,眼眸中更是满是期昐。 第160章 为情为谊 小敏紫苏各怀心肠 黄金谷内,傅天华正忙着布阵。 这时,只见小敏,用托盘端着个瓷盅,走来喊傅天华:“傅公子,你都忙了许久,休息一下吧……” 傅天华闻言,转头一看,见是小敏后,遂点头以礼道:“小敏姑娘……噢,我不累……” 说话间,小敏已走到近前。 她眼眉一动后,笑对傅天华道:“还是休息下吧……这是公主让我拿给你的糖水……”说着,将手中的瓷盅递向傅天华。 傅天华一听是来自赵蓉的关心,当即喜形于色,急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双手在衣服上反复擦拭以后,方才接过瓷盅。 小敏见状,略显不高兴的,用手帕垫着手,捧起瓷盅,即往傅天华的手里一塞。 瓷盅还有些烫手,然,傅天华却是美滋滋的紧紧捧着。 但听小敏没好气的问:“不烫吗?” 傅天华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仅不烫,且暖和得很……” 转而,他对着小敏一礼道:“劳烦小敏姑娘,代我谢过公主……”说着,打开瓷盅盖后,仰头就喝。 小敏看着,气得双手揪着手帕,冲口而出道:“这是我亲手做给……” 可未等她说完,但见紫苏跑来喊傅天华:“傅公子,到时辰服药了,小姐让我把药给你送过来了……” 傅天华正喝着糖水,听到紫苏叫自己后,忙点头回应,却不小心被糖水呛得直咳嗽。 跑到近来的紫苏的见状,忍不住笑问:“傅公子是没喝过糖水?还是太喜欢喝糖水了?怎么喝得这般急啊?” 傅天华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边擦着嘴,边摇头道:“噢,不是……实在是因为……因为我口太渴了……” 紫苏将手中的药瓶,递给傅天华后,说笑道:“人都道,先苦后甜,傅公子可倒好,要先甜后苦了……” 小敏听后,顿觉不痛快,遂以责问的口吻道:“诶,紫苏,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你是在诅咒傅公子吗?” 紫苏闻言,一脸无辜的道:“我不过说笑而已,你当什么真啊,再说了,傅公子都没说我什么,姐姐这是操得什么心啊……” 傅天华见二女为他起口舌,忙出言劝道:“二位姑娘莫争执了,先苦后甜也好,先甜后苦也罢,不就是一碗糖水和一瓶药的区别嘛……” 紫苏撇了撇嘴后,道了一句:“就是嘛……” 小敏却气鼓鼓的,瞪了一眼傅天华后,扭头就走。 傅天华一副浑然未觉状,冲着小敏的背影提醒道:“小敏姑娘,记得代我向公主道谢啊……” 小敏气得不行,却又不想当着紫苏的面发作,遂加快脚步而去。 再说傅天华服下药后,准备接着布阵。 但听紫苏喊住他道:“噢,对了,我家小姐还说了,当日,承蒙公子您的相救,还没好好相谢,特意让我给您送上薄礼一份,请公子笑纳……”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萱草的香囊,接道:“这香囊是我家小姐亲手绣的,里面有我家小姐特制的药,有宁神解乏的功效。” 傅天华闻言,下意识推却道:“天华的伤,已经劳烦董太医施针用药,感激不尽,不敢再受恩惠了……” 紫苏遂佯装生气的道:“怎么?傅公子是嫌弃这香囊里的药材普通,觉得我家小姐小气是吗?” 傅天华闻言,赶紧解释:“望紫苏姑娘,莫要误会,天华只是不想再多欠人情……” 紫苏气笑的摇摇头道:“你才莫要误会了呢,我家小姐送你香囊,是为了谢你相救之恩,是你施恩于人,而非你受恩于人……你要是再推三阻四,就是不把我家小姐看在眼里了哦!” 傅天华听紫苏这么说,也不好再推却,遂道了声谢后,收下了香囊。 紫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嗯,这就对了嘛……那紫苏就不打扰傅公子布阵了……” 就在她向傅天华道过万福,转身离开之际,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第161章 奇阵困敌 天华初建功 随着夜幕的降临,黄金谷中,变得阴冷起来,宗煊随命人生起了篝火。 可赵构,尽管已经是披着貂皮,烤着火,却仍直呼好冷,徐迪遂赶紧煮茶。 就在这时,忽见一名前锋卫来向宗煊通报:“禀将军,谷外三里处,出现大批金兵。” 赵构闻言,大惊失色,站起身来的同时,披在身上的貂皮滑落后,掉进了火堆里。 与此同时,只见傅天华,匆匆跑来向宗煊进言道:“天华即刻启动阵法,小宗将军只需将金兵引至黄金谷西面的峡道中即可,不必与之正面交锋……” 转而,他又向赵构躬身道:“皇上,此处乃谷中阴阳相交之地,烦请皇上,面东而立,借以龙气,助势于阵法。” 赵构不安的问道:“要朕留在这里不动,那万一金兵过来了,叫朕如何是好呢?” 傅天华遂安慰道:“皇上不必担心,金兵一旦入阵,天华就有把握将其困死其中……”说着,匆匆一礼后,转身向黄金谷的至高点跑去。 宗煊见时间紧迫,何权且依照了傅天华所言去行事。 再说黄金谷外,只见完颜凤和可达已然率众而至。 但听可达对完颜凤道:“公主,这座黄金谷,虽然看似不大,但其地形诡谲,加上,今夜乌云遮月,依我看,不如,就由我率兵入谷,公主你则在谷外坐镇……” 却见完颜凤摆了摆手,傲然的道:“想我完颜凤,攻城略地,尚且如探囊取物一般,何况,这只是小小一座山谷,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达还是不放心,再度进言道:“公主,宋人诡狡,那宗煊,更是个精通兵法的,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完颜凤听后,皱着眉,看着可达,道:“可达,你说我变了,依我看,变了的那个人,是你才对,不仅变得婆婆妈妈、还瞻前顾后的。似你这样,哪还有我大金国儿女的气势!” 可达一噎,随即,没好气的回呛道:“我这不都是为了公主你的安危着想嘛!想我可达,自从八岁那年,夺得金国第一勇士,得以皇上赐于日月金刀中的日刀,多年来,为大金出生入死,何曾有过一次退缩?对公主,更是……” 未及他说完,便被完颜凤冷厉的打断:“够了!我意已绝,不必多言!”说罢,夹击马肚子,径直向黄金谷而去。 可达见状,赶紧率众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但见那赖布衣,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他看着金兵陆续进入黄金谷后,不禁嘴角上扬。 而后,只见他,取出一个画有符咒的竹筒,对向天空,催动起功力。 瞬间,一束焰火自竹筒中蹿出,直冲向夜空。 同一时间,身在黄金谷至高点的傅天华,看到那束焰火后,当即转动身形,催动功法启阵。 再说那宗煊,率领着前锋卫,一见到金兵尽数进谷后,遂佯装迎战的冲上了去。 双方一经交锋,当即打得是不可开交。 而完颜凤和可达,则志在擒王,便想借着两军混战为掩护,去搜寻赵构。 宗煊看出二人的动向后,便故意露出破绽,慢慢的,将他们往黄金谷西面峡道引了过去。 就在这时,忽见之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一瞬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当皎洁的月光,洒落到黄金谷后,但见,被傅天华事先分布于各处的二十八面护心镜,逐一吸收月光后,转而反射出光束,直冲夜空,与二十八星宿对应汇总后,形成一道光网,向西面的峡道笼罩了过去。 当已经率众进入峡道的完颜凤和可达,发现到异样,待要退出时,已然不及。 连宗煊所率之前锋卫,也险些被一同困住。 但见完颜凤等人被光网罩住后,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 紧接着,传来一阵阵的金铁交鸣声。 金兵们还以为是受到了宋军的包围,赶紧向外抵御。 其实,那金铁之声,是身在至高点的傅天华,以剑敲击盾牌的声音。目的,是与光网配合,引发幻象,扰乱金兵心志,让他们自己人跟自己人打。 少顷,完颜凤看出了端倪后,当即下令提醒众人:“大家快住手!别被阵法幻象所迷,快背靠背,聚于一处!”众人闻言,赶紧照做。 但听可达询问完颜凤意见:“公主,这阵法好生怪异,曾听阁主讲解过不少的奇阵,可从没提过有这种阵法,咱们该如何应对?” 完颜凤拧着眉毛说道:“阁主说过,万法不离其宗,再精密的阵法,总有其破绽,我就不信,破解不了!” 再说赵构,得前铁卫通报,获知金兵被困阵中后,大喜过望,连连夸赞起了傅天华:“啊呀,真看不出来,这个傅天华,还真就是有本事的,嗯,好,很好!” 一旁的的董月卿闻言,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欣然。 小敏虽然也很开心,却不敢有所表露。 赵蓉也是面露喜色,得意的对赵构道:“皇兄,傅大哥立此大功,大定之后,您可不能忘了封赏于他哦……” 赵构开怀大笑后,连连点头:“这个当然,届时,朕一定要大大的封赏傅天华……” 说话间,但听宗煊请示赵构:“禀皇上,那刻如何处置困于阵中的金人?” 只见赵构,咬牙切齿的道:“金人屠戮了我大宋多少的兵将百姓,千刀万剐,食其肉,饮其血,也难解此仇恨!” 但听秦桧进言道:“万万不可啊!皇上,那困在阵中的,一个是金国公主完颜凤,一个金国的第一勇士可达,若轻意杀之,定会惹怒金主完颜阿骨打,到时候,他若是一怒之下,倾他举国之力来犯,恐怕……” 未等他说完,又听宗泽进言:“微臣亦认为杀不得,然,对秦大人之言,不能苟同。微臣认为,既然,有完颜凤和可达这两副王牌在手,大可与完颜阿骨打讲条件,首先,要他退出中原,还我山河,再就是,放回我大宋皇族……” 秦桧闻言,脸露哂笑后,心下暗想:“呵,好你个老小子,居然想要借机迎回二帝,你真当咱们眼前这位皇上是颟顸无知的吗?!哼,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喔!” 果然,当赵构听到宗泽提及交换人质的想法后,脸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 秦桧遂又进言道:“皇上既还未想到怎么处置,那就任由他们在阵中多困些时日,给他们点苦头吃吃也好……” 秦桧的这招拖字诀,正中赵构的的心思。 他遂认同的挥挥手道:“好,那就暂时让他们困在阵中,吃些苦头……” 宗泽却不依不饶:“皇上,夜长梦多啊!就这么一个阵法,能困住人多久?万一,被他们脱逃了,那岂不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还请皇上,早做决断!” 赵构被宗泽说得头痛起来,烦躁的冲口而出:“宗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逼朕,究竟是居心何在?!你莫要以为,你是二朝元老,就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朕是皇上,朕的决定,就是圣旨,岂容你一个臣子置喙!” 但听秦桧煽风点火:“是啊,宗大人,你受二朝恩泽,自然是想要回报的,但是,你也得看看场合,替皇上想想嘛……皇上临危受命,所受之苦及压力,你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呀……” 宗泽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喝道:“秦桧,你莫要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我对大宋的忠心,日月可鉴。” 话音未落,但见赵构,气恼之下,拿过徐迪递上的茶杯,就向宗泽掷去。 宗泽倒是硬颈,一动都未动,脑门上,生生的挨了一茶杯。 只见茶水夹杂着茶叶,溅了宗泽一脸,额头也被茶杯砸中,渗出了血。 宗煊见状,虽觉心疼,但念及父亲的臭脾气,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替他说话。 这时,又听赵旉哭闹起来。 这么一来,赵构更没心思跟宗泽多说什么,遂顾自去看皇子了。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赵鼎,这才将宗泽拉到一边,劝道:“宗大人,你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就不要老揪着一些事情不好了嘛……虽然,皇上还是会顾念我们这些老臣,我们也不能太想当然了……凡事,得有个度……” 宗泽岂是不懂这些道理,可是,以他这执拗的脾气,却又忍不住。 只见他,忿忿不平的瞪着秦桧,一副恨不得要将人撕开两半的架势。 反观秦桧,则是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与之对视了片刻后,才顾自走开了。 第162章 天华出人头地在即 赵蓉刮目相看 话说,天亮后,被困在阵中的完颜凤和可达,自负的以为,靠月之精华运转的阵法,不会持久,时辰一过,即会有所减弱,谁知,当太阳光覆盖住了月光之后,其阵法竟更具威力。 原本,众人是置身在光网中,于白茫茫间,幻象丛生。 但见月光转为阳光后,周围的景象,竟转为沙漠赤地,灼热感也随之袭来。 士兵们相继出现了口干舌燥,闷热难耐的幻觉。 完颜凤尚未参透出阵法的奥妙所在,唯有竭力的提醒士兵们,要保持清醒。 另一边,在黄金谷的制高点上,傅天华正自闭目打坐入定中。 却见赵蓉,面露微笑着,款步向其走来。 走至近前后,她看傅天华一动不动的盘膝而坐,便有些好奇,遂轻声喊问了一句:“傅大哥,你在做什么呀?” 入定中的傅天华,听到赵蓉在喊自己后,连忙调息收回功力,跟着,站起身来,向她抱拳见礼道:“天华见过公主。” 赵蓉莞尔一笑后,抬手挑眉道:“傅大哥,不必多礼,我只是代皇兄来看看你的……” 跟着,她顿了一顿后,带着崇拜之情,赞赏道:“傅大哥,我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啊……皇兄啊,一听到完颜凤他们被阵法困住后,龙颜大喜,连连说,待大定之后,就重重的封赏于你呢……傅大哥,我在这里,提前恭贺你,功成名就,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傅天华闻言,心里自是欢喜不已,但表面上则是谦虚的道了句:“天华只是尽力而为。” 转而,他问赵蓉:“对了,公主,不知,皇上要如何处置,那困在阵中的金人?” 只见赵蓉,边向峡道方向眺望着,边说道:“噢,皇兄本来说,要将他们尽数诛杀的。秦大人却称,那样做,会惹怒金主,而宗大人则提出,要用他们换回我赵氏亲族,为此,争执不休,令皇兄很是不悦……” 她说着,气咻咻的表达起了自己的想法:“哼,一想起,完颜凤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本公主就生气!若不是念及本公主未有损伤,而月卿亦安然无恙,本公主早就一箭双雕,将完颜凤和可达射杀于阵中了!” 傅天华闻言,先是自言自语道:“这不杀,又不放的,总不能,一直困他们在阵中吧……” 随后,他向赵蓉提议:“公主,恕天华多嘴,以天华所见,公主还是劝劝皇上,尽快渡江的好。” 赵蓉撇撇嘴道:“我也想啊……可皇兄的脾气,唉……” 说话间,只见秦桧走过来,鼓动傅天华:“傅公子,如今,你立有功劳,不如由你去劝说皇上,说不定,皇上会听你的呢……” 赵蓉一听这话,想想也对,遂鼓励傅天华:“诶,对啊,傅大哥,你不妨去试试嘛……” 傅天华闻言,有些犹豫的道:“我去劝皇上?不妥吧……我又无官职,人微言轻的,皇上未必会听……” 但听秦桧说道:“诶,你别看咱们这位皇上,总是一副暴躁易怒的样子,其实是很好劝的,关键是,你得摸清楚,他的喜恶,投其所好,顺着他,然后,稍加引导和进言,必能成事……” 他说着,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赵蓉的表情,跟着,眼眉一动,微凑近傅天华后,以教导后辈的口吻说道:“傅公子,你是助我大宋的功臣,有些事情,本官对你直言也无妨……虽然,皇上是临危受命,却也有那力挽狂澜的雄心,奈何,身边就只有本官和宗大人等,为数不多的老臣。你也看到了,宗大人那副臭脾气,总是与皇上唱反调,令得皇上十分头痛。而本官,虽说还能替皇上分担些许烦忧,但终究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君前对奏,也怕说话一个不当心,就会招来皇上嫌厌……若是皇上,有像你,或是像小宗将军那样的青年才俊,在旁善加劝谏,出谋划策,那定然能让皇上如虎添翼,雄心倍增……” 他说着,微一顿后,接道:“傅公子是聪明人,也应该是心怀抱负的。既知自己如今是人微言轻,那就更应该,不失时机的,替自己谋划前途……” 傅天华听了这番话后,不禁心动起来,遂向秦桧一礼道:“谢秦大人指点,天华受教,那烦请秦大人引天华面见圣颜,天华定当竭尽全力,劝谏皇上。” 秦桧捋着胡子,笑着点头后,略将声音压低后,问道:“对了,傅公子,这阵法能困住人多久?噢,本官是怕,万一在渡江途中,金人脱困出阵,心有不甘的前来追击,那可就糟糕了……” 傅天华见秦桧问的也无不妥,遂照直说道:“那得看,困在其中的人,有多少破阵的能力……再就是,与那二十八面护心镜……” 听到此,秦桧已对答案了然于胸,遂点到为止的摆摆手道:“那事不宜迟,就请傅公子尽快劝说皇上起驾吧……” 再说赵构,自从知道金人受困于奇阵后,很是畅快,说什么也要喝几杯庆祝庆祝。 就在他喝得兴起之际,秦桧带着傅天华前来晋见。 在来的路上,傅天华已然想好了说辞,遂上前即进言道:“启禀皇上,昨天晚上,天华在布阵的间隙,夜观星象,发现帝星闪烁南移,应是上天提示,若再不南渡,恐生腋肘……恕天华斗胆,恳请皇上,即刻起驾……”说着,便跪倒在地。 但见赵构听后,先是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后又摸着胡子,陷入沉思中。 秦桧见状,看着傅天华,嘴角微扬的暗忖:“这小子,看着一副聪明面孔笨肚皮,却是个一点就通的,倒是老夫小瞧了他……只不知道,若待日后,翅膀硬起来了,还能不能掌控得了……” 就在他寻思之际,但听赵构做出决定:“好!朕就看在黄金谷之役,傅天华护驾有功,就权且准他所请,起驾!” 第163章 赖布衣初次交锋九绝 遭无视备感受辱 黄金谷外,只见隐身在树后的赖布衣,目送赵构一行人远去后,方才现身出来。 可就在他,准备进入黄金谷,去守阵之际,但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多时,只见一位红光满面的中年蕃僧,以及那名曾在十王殿接应过完颜凤的鬼奴,骑马而至。 待那蕃僧下得马来,一见赖布衣手中所持的寻龙剑后,当即脸色骤变。 旋即,他出言喝问赖布衣:“那回梦老儿,与你是什么关系?!” 只见赖布衣,抬手一转寻龙剑后,双手环抱于胸前,冷傲的甩出句:“有或没有,又与你何干!” 蕃僧闻言,怒极而笑道:“好小子,好厉害的一张嘴!就是不知道,身手是不是也一样厉害!”说着,向鬼奴一挥手。 鬼奴得到指令后,当即抡起手中兵器狼牙棒,长啸一声,径直向赖布衣攻去。 赖布衣见状,先是一侧身,跟着,就提剑去挡鬼奴抡向他的狼牙棒。 狼牙棒砸到寻龙剑的剑鞘上后,发出金铁之声的同时,直震得赖布衣的整条胳膊一麻,人也受力,后退了两步。 只听那蕃僧,先是冷笑着道了句:“无知小儿!自不量力!” 跟着,厉声道:“不想死得太难看,就快回本座的问话!” 话音未落,却见赖布衣,举剑指着蕃僧,骂道:“你这蕃僧,不好好修行,偏要当金国走狗!死得难看的那个,怕是你吧!” 蕃僧盛怒,双臂一振间,亮出了一柄形状奇特的双刃弯刀。 只见,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那双刃弯刀,竟似长了翅膀一般,径直向赖布衣攻去。 赖布衣也不示弱,当即手持寻龙剑招架。 谁知,寻龙剑竟自脱离了赖布衣的手,与双刃弯刀缠斗在了一起。 赖布衣见状,僵着本该握着剑的手,错愕不已。 只听那蕃僧,发出一阵夜枭厉啼般的笑声后,讥讽起回梦老人来:“回梦老儿,枉你自负了一辈子,择徒务求完美,可选来选去,到头来,却选了一个最不济的!神剑都不愿受他驱使!你后悔了吧?!早知如此,你当初,就应该将回梦心经传给九绝我!” 赖布衣闻言,忿然之余,喝问:“你就是九绝?!” 但听九绝冷然一句:“正是本座。” 赖布衣当即怒不可遏,不由分说,便出招向九绝攻去。 九绝却不屑与其动手,遂示意鬼奴应付赖布衣,并作法收回弯刀,随后,顾自往谷内走去。 同时,寻龙剑也自行回了剑鞘。 赖布衣哪里受得了被人如此轻视,待要去追九绝,却遭鬼奴拦阻,双方便大打起来。 而此时,阵中的完颜凤,已然摸出了一些阵法的门道。 就在她尝试着破阵时,九绝找到了他们。 但听九绝高喊提醒完颜凤:“公主,切莫硬闯出阵,请按属下所言行动。” 完颜凤见九绝赶来相助,遂与可达一起,带着士兵们,依他所示,逐一破阵。 再说赖布衣,在与鬼奴打了十来个回合后,发现他,虽然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出招狠猛,却不太灵活,遂仗着自身优势,以游斗来消耗鬼奴的力量。 鬼奴果然中计,逐渐力气不济,且变得越来越暴躁。 二人又过了几招后,赖布衣找准了时机,一击即中,打中了鬼奴的气门。 谁知,鬼奴竟狂性大发,拦腰抱住赖布衣后,顶着他,径直往一旁的悬崖冲去。 就在两个人,即将掉下悬崖的一瞬间,赖布衣体内的昊辰身外身,以灵力促使他挣开鬼奴后,顺着崖壁攀回到了地面。 与此同时,完颜凤等人也破了阵,出得谷来。 当九绝只看见赖布衣一个人时,很是诧异。 赖布衣则是冷笑着,指了指悬崖方向。 九绝了然后,虽然恼恨,但一想要以保护公主为重,遂暂且不与之计较。 但听可达,叱喝赖布衣:“设阵暗算,无耻小人!” 赖布衣则冷然甩出一句:“跟你们这些金狗,哪用讲什么仁义道德!” 说话间,二人已各自出招,攻向了对方。 九绝待要出言劝阻可达,但听完颜凤道:“不用了,就让可达先教训下他也好。” 九绝以为完颜凤是对受困阵中的事耿耿于怀,遂劝道:“公主,这小子固然可恶,但现下,应以大局为重。待日后,拿下宋国江山,不用公主出手,属下自当将他除之而后快!” 完颜凤却摆手道:“诶,此人还杀不得。” 九绝闻言,不禁疑惑:“公主,何出此言?难道……” 未等他说完,只听完颜凤道:“法王有所不知,本公主已经派人查过,此人姓赖,名凤罡,现在改了个名,叫赖布衣,其父赖澄山,在风水数术上,曾与阁主有恩怨。本公主自幼,蒙阁主教授不少中原的学问,也算是她半个徒弟,自当替她做什么才对……” 九绝听了完颜凤所言后,口头上应着:“属下明白了”,心里却在想:“照谷中所设之阵法来看,那回梦老儿,定是已将回梦心经传给了赖布衣这小子。看他如今,尚不能完全驾驭寻龙剑,又未参得心经要领,但难保他日不会开窍领悟。若到那时,再想除掉他,可就难了!不行!此人留不得!” 就在二人说话间,可达与赖布衣已然斗了十余个回合。 只见可达手中的日金刀寒光闪闪,刀锋过处所产生的劲风,散开后,激得地上的沙土四扬。 赖布衣虽无法掌握寻龙剑的神力,但单论运用剑招,还是能得心应手的。 但看他,面对可达凌厉的刀法,不慌不忙,见招拆招。 须臾间,二人又打了十来回合,仍是难分胜负。 完颜凤见状,念及还有大事待办,已无心思观战,遂叫停道:“可达,够了,无需急于置他于死地,等到这中原归于我大金后,看他匍匐在你我脚下,生不如死,岂不更快哉!” 可达闻言,遂当即收了招。 赖布衣则是被激得怒目圆睁,不肯罢休下,还要再打。 可达却不予理会,自顾自的,随完颜凤一同上马之后,扬长而去。 第164章 赵构渡江 暗涛汹涌 且说,赵构一干人等,于一路疾行间,各自怀揣着心思。 对于赵构,自从他接下帝位后,几乎没有一天是安稳的,到如今,他已经是身心俱疲,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尽快摆脱金人,找一处安乐所在定下来,不用再提心吊胆,颠沛奔波。 对于宗家父子,当然想的都是如何击退金兵,还我河山。 对于秦桧,他所想的,就较为矛盾些,一方面,他眼见宋室如强弩之末,担心会随同他们一起陪葬,另一方面,他害怕助金人夺了宋氏天下后,自己会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所以,他一直纠结于个中利弊。 对于傅天华,他所想的是,首先,出人头地,功成名就,诛杀王均,替母亲和师父报仇,及衣锦还乡,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再就是娶得赵蓉,与她做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而赵蓉,则是在憧憬皇兄重振江山后,自己立于他身侧,尊享百官朝拜。 当然,她也想在到了赖布衣和傅天华。 二人对她而言,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护驾功臣,同样都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思及此,她不免有些为难,不知道到时候该选谁才好。 就在她寻思间,转头看向与她并驾齐驱的傅天华。 合巧,傅天华向她这边看过来。二人对视之际,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赵蓉还因此分神,一个没坐稳,差点被马颠落。 傅天华见状,赶紧伸手从后托了一下赵蓉的背。 这个举动,让跟在赵蓉后面的小敏很是吃味儿。 跟在赵蓉一侧的董月卿,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放慢了所乘马儿的速度,拉开了跟赵蓉的距离。 就在这时,只听前方不远处,响起一声号角声。 宗煊闻声后,提醒众人:“江边快到了!”说着,催动马儿加快向前,众人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少顷,但见一条大江横卧于前方。 此时,已近黄昏。 放眼望去,斜阳西沉,晚霞如火,江天一色,犹如一幅水墨丹青。 众人至江边后,赵构忽然诗兴大发起来。 正当他想吟诗之际,只见有前锋卫来向宗煊通报:“禀将军,渡口未见有船只,已派人沿江去寻……” 赵构听后,不免又有些焦灼起来。 秦桧忙状似劝慰的道:“皇上,定是那些船家,风闻金人杀来,故都躲了起来,前锋卫既已沿江去找,皇上且稍安勿躁……” 只见一旁的宗家父子,不约而同的瞪了一眼秦桧。 旋即,宗煊向赵构禀道:“皇上请放心,微臣早前就飞鸽传信于韩将军,让他派人在江对面接应了,等一找到船,过了江,就安全了……” 随侍在侧的徐迪见赵构仍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便上前提议:“皇上,既已到了江边,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再则,就算找到船,不还要打点整什么的嘛?还有,皇上不是刚刚有些诗兴,那就让奴才陪您去江边走走,说不定,皇上做出首流芳百世的好诗呢……” 赵蓉闻言,遂赞同道:“好啊,皇兄,皇妹也陪着你……” 赵构听后,想想也好,便点头后,在徐迪的引领下,同赵蓉一起,去欣赏江景了。 ??????????? 随着夜幕的降临,江面上渐被雾气所笼罩。 派出去找船的前锋卫,相继无功而返。 赵构见此,不禁跌坐在地上,一直憋着的情绪,瞬间宣泄而出:“难道上天真要亡我大宋吗?如果是,又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留有后路?如果不是,又为什么要步步紧逼?让我们像那丧家之犬一般!我大宋,何错?我赵构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选我?” 赵蓉见状,赶紧上前劝说:“皇兄,你不要这样……船到桥头自……” 可未等她说完,就听赵构吼道:“瞎了你的眼啦!什么船?哪有船?” 话音未落间,但听徐迪声音颤抖的喊道:“船……船……皇上……有……” 没成想,还没等他说完,就见赵构嚯的站身来,甩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徐迪猝不及防,挨了记耳光后,受力转了个圈后,一手捂着脸,一手指向江面,嚷道:“皇上……船……是江上有船过来……” 众人听后,相继看向江面。 只见江面上,忽浓忽淡的雾气中,隐隐约约的,驶来了一艘大船。 待大船靠近岸边后,众人才看到船头站着两名士兵,船竿上,则插着一面写有个韩字的旗子。 赵蓉见状,不由大喜,冲着赵构惊呼道:“皇兄,是韩将军的船!” 赵构亦转怒为喜,当即着急忙慌的喊徐迪:“快!起驾、起驾!快随朕起驾!” 却听宗煊拦阻道:“且慢,皇上,容微臣先过去看看。”说着,带着警惕向船只走去。 就在他靠近船只,要开口盘问船上的士兵时,但见从船舱里走出一名中年将领来。 宗煊即认出,对方乃是韩将军麾下的高先锋,这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二人简单见礼后,便恭请赵构兄妹上了船。 随后,待其他人陆续上船后,宗煊便命人放下船上备用的小舟,让一部分前锋卫乘着,跟在大船后面,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大船慢慢驶离了岸边,逐渐隐入了江雾中。 但见,距离江边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站着一位身穿紫色道袍、戴着金丝面具的女子,正一面看着夜空,一面掐指而算。 少顷,随着一阵马匹嘶鸣声,只见完颜凤,向山坡上走来。 待她来到那女子的身后,向其施礼问道:“阁主,是算出些什么来了吗?” 闻问,那被称为阁主的女子,并未回头,只是负着双手,望着江面,语气不带一点情绪道:“宋虽弱,然,国运还未到衰败的那一刻。金虽强,可若想问鼎中原,必伤其气数。” 完颜凤听后,面上先是掠过一抹黯然,随后挑眉不屑道:“阁主您不是说过,人定胜天吗?想我父皇无论是在文治,亦或武功上,哪一点逊色于那中原的历代皇帝?!再则,改朝换代,如日月轮换,自古始然……” 说罢,她看着江面,眸中迸射出一道厉芒。 第165章 天华救驾 生死一线 月夜下,大船在江雾中缓缓的行驶着。 船舱里,徐迪正在劝说着赵构:“皇上,这都已经在韩将军的船上了,您就安下心,小睡一会,养养精神吧……” 但听赵构奇道:“诶,朕确实是累得很,可也不知为何,忽然就没有了睡意啊……” 徐迪遂笑道:“皇上,您啊,八成是累过了头……再不就是,因为脱困了,高兴得……” 赵构却摆摆手,皱起眉道:“不是,都不是……朕上船之前,朕明明很是高兴,可现在……却觉得,这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太舒服……”说着,抬手去摸心口。 徐迪见状,忙道:“皇上,要不,让奴才,去宣董太医过来,替您诊看诊看……” 赵构遂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徐迪去宣董怀德前来。 少时,只见董怀德,紧随着徐迪,进到了船舱里来。 正在来回踱着步的赵构,见董怀德过来,遂坐了下来,伸出手,放在桌子上的脉枕上,让其为自己把脉。 待把过脉后,董怀德站起身,向赵构禀道:“启禀皇上,皇上除了微有些虚火旺盛,龙体并无大碍……” 赵构听后,拧着眉,捂着心口,问道:“如果只是虚火旺盛,也不至于,朕这心口,如此的难受吧?” 董怀德寻思了片刻后,推测道:“或许,是皇上太过紧张的缘故,导致心绪不宁吧……待微臣,让月卿煎碗宁神汤来,给皇上饮用……” 赵构有些无奈的挥了挥手,示意董怀德退出去后,叫过徐迪,吩咐道:“既然,连董太医都瞧不出来,朕的身体,有何不妥,那就宣傅天华过来,替朕算算吧……” 徐迪领了旨意后,麻溜的就去将傅天华带了过来。 赵构一见到傅天华,就忙不迭的,招手示意,让他坐到自己的对面,给自己看气色,测吉凶。 傅天华遂按照回梦老人所赠之手札内所述,给赵构看过气色后,起身禀道道:“皇上,请恕天华直言,皇上印堂中那条黑气,已经由暗转明,乃主大难在即……” 赵构一听,当即就乱了分寸:“啊!那那那……那该如何是好?傅天华,你快替朕想想办法啊!只要你替朕化解了灾劫,朕就赐你高官厚禄……” 傅天华闻言,躬身一礼道:“能为皇上分忧,乃是天华之幸,天华自当尽力而为。” 随即,他取出之前,赖布衣交给他的黄符,双手奉至赵构的面前道:“这道黄符,已注入灵气,可保皇上您百邪难犯,水火不侵,还请皇上贴身带着。” 赵构闻言,接过黄符,看了看后,塞进了里衣中。 这时,闻听赵构抱恙的赵蓉,前来探望。 傅天华忙将护佑自己的那道黄符拿了出来,一脸深情的,递与赵蓉道:“也请公主收好此符,以保平安。” 只见赵蓉,笑靥如花的,赞许了傅天华一句:“傅大哥真是细心。” 傅天华见赵蓉,笑得眼眉弯弯的对着自己,不由得看呆住了。 就在这个当口,大船的船身忽然一阵晃动。 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相继站立不稳,差点全都摔倒。 但听徐迪冲外嚷责:“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惊了圣驾,仔细你们的小命不保!” 说话间,只见那高先锋,急步入内后,上前向赵构禀报:“禀皇上,是船底碰到了些东西,末将已经让人下水去查看,令皇上受惊,末将惶恐……” 岂料,话音未落,只见那高先锋,瞬间面露凶相,从衣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后,径直向赵构刺去。 还好傅天华眼疾手快,及时飞起一脚,踢落了高先锋手中的匕首。 高先锋见一击未中,又抬手甩出一枚暗器,掷向赵构。 幸得赵蓉在旁,推开了赵构,才让他又躲过一劫。 与此同时,傅天华也以擒拿术,抓住了高先锋。 但听闻声赶来的宗煊,厉声质问高先锋:“高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却见高先锋冷笑道:“谁是你的高大哥,我乃大金国肃王世子完颜昌,若不是,为了取得你宋国的兵布图,才不耻与你这宋将称兄道弟!” 宗煊闻言,又惊又怒,嚯的一声,拔剑出鞘,抵在了完颜昌的脖子上。 完颜昌倒是毫无惧色,高傲的道了句:“我乃大金国皇族,你想杀我?你还不配!”说罢,牙关一咬,竟自服了毒。 宗煊愤怒的揪住完颜昌的衣领,待要施救,对方却已咽了气。 这时候,只见有前锋卫来报:“不好了!船底进水啦!” 众人闻言,赶紧簇拥着赵构兄妹往船舱外跑。 待得所有人跑到船头,小舟上的前锋卫已经过来接应。 可没成想,大船正处在水最深的江心,加上船底进水,产生了旋涡,导致大船原地打转,令得小舟上的前锋卫不得靠近。 傅天华眼见得,大船即将沉没,小舟又靠近不了,遂高喊道:“船快沉了,大家快弃船跳江!”说罢,一咬牙,拽着赵构,就往江里纵身一跃。 众人见状,先是一阵惊乱,跟着,也相继往江里跳了下去。 小舟上的前锋卫见此,也赶紧纷纷跳进江里,协助众人。 混乱中,惊慌失措中的赵构,错将傅天华当成了刺客,失心疯般的掐着他的脖子。 傅天华虽然懂水性,但被赵构这么死命的掐着,弄得他实在是喘不过气来。在几度被摁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水后,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而赵构自己,也是喝了一肚子的水。 就在这危急间,忽听得一声马儿的嘶鸣。 只见一匹白马,踏着江水而来后,叼起在水中挣扎的赵构,往背上一扔,旋即调转马头,往江的另一边,踏水而去。 再看傅天华,却已经失去了知觉,慢慢的往江底沉了下去。 等众人发觉傅天华溺水后,赵蓉见状,忙喊前锋卫:“快!快救人,救人呐!” 董月卿则急呼宗煊:“煊哥哥,快救傅大哥!快呀!” 而此时,江面上已然看不到傅天华的身影。 第166章 偶遇神秘阁主 赖布衣再次遭讽 说话,当宗煊潜入江底,去救傅天华之际,另一边的江岸上,赖布衣则在燃符作法。 原来,那匹救驮赵构过江的马,乃是赖布衣,借助黄符的灵力所驱使的泥塑马。 就在这个时候,完颜凤寻了过来。 她一见赖布衣,即恼怒不已,断喝一声:“姓赖的,你又坏本公主的大事!”旋即,拔刀向其袭去。 谁知,未待她冲到赖布衣的近前,就被一道无形的气浪给撞得飞了出去。 说是迟那是快,但见一条紫色人影闪电般而至,稳稳接住了完颜凤,正是那位被尊为阁主的面具女子。 待她放下完颜凤后,即以审视的目光,看向赖布衣。 赖布衣却似对二人视而不见,正自顾自的收功敛神。 直到他睁开眼睛,发现二人后,也未予理会,只是冷冷的侧目瞟了二人一眼,便要离去。 但听那面具女子,出言点明道:“宋室虽然气数未尽,但赵构合该有此惊劫。如今,你助了他,却反倒损了他的运势。而你,以及那位协助你的人,也必将会受反噬!” 赖布衣却似充耳不闻,兀自往前走着。 面具女子遂冷讽道:“果然呐,有其父必有其子,做爹的,刚愎自用,食古不化。当儿子的,则是自以为是,狂妄之极!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赖布衣闻听此言后,才似有所动,停下脚步后,转过身来,看向那面具女子。 当二人目光对视之际,赖布衣像是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影响,整个人为之一震。 只见他,先是歪着头,皱着眉,看了那面具女子片刻。 转而,他即提敛指向面具女子,气恼喝问:“你是什么人?胆敢诽言我爹跟我!” 但听面具女子冷笑着接着讽道:“这副明明自己做错了,却反过来说别人不对的嘴脸,倒是跟你娘如出一辙!”说罢,示意完颜凤随自己走后,转过了身去。 只听赖布衣怒喝一声:“不许你说我娘的不是!” 跟着,他便举剑径直向面具女子的背心袭去。不料,却被体内昊辰的身外身所阻:“都说了,寻龙剑乃上古神器,一沾到凡人的血,就会失去灵力,不可妄用!赖布衣,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就在赖布衣为此愣神之间,那面具女子已经和完颜凤一同离去。 赖布衣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气得是说不出话来。 转而,他在看了一眼已经上岸的赵构后,才欣慰的吁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宗煊也将傅天华救了起来。 而真正的韩将军麾下土兵亦赶至,接走了众人。 而这一切,都被隐身在暗处的魅姫和冥焱看在眼里。 但听魅姫轻叹一声道:“也不知道,该说傅天华这小子,是多情种,还是狠心人……呵,明知道那道是救命符,却依旧大方的送给了那位公主……还仗着水性好,去救那个皇帝,却不知……” 却听冥焱打断道:“他是在赌!他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是,他还不知道,他是在给他人做嫁衣……” 第167章 梦中惊见亡父 傅天华魂游鬼门 在一大片苍松翠柏围绕的小山坳里,一座名为听涛寺的山门内外,站着不少士兵。 寺里面,一群僧人正忙碌的进出于禅房和厨房之间。 其中的两间禅房里,徐迪和小敏,正分别伺候着赵构和赵蓉,沐浴更衣,梳洗打扮。 其他人等,也在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只见董怀德,从厨房里,端着碗药出来后,走向一间禅房。 房内,躺在禅榻上的傅天华,仍然昏迷着,亦沦陷于梦魇中。 梦境里的他,独自一人,走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道白光。 随即,只见一个人影,从白光中缓缓走来。 待那人影走近后,傅天华定睛一看,竟然是多年未见的父亲傅锦赫。 傅天华不禁动容,便要上前。 却听傅锦赫,语调冰冷中略带责备的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傅天华一时没忍住,哽咽着反问父亲:“爹,都这么多年了,您还在气天华吗?您真的不要我跟娘了吗?爹,您知不知道,娘……已经过世了……” 但听傅锦赫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后,依旧语调冰冷略带责备的道:“傻孩子!真是傻孩子!这不是你来得的……”说罢,转过身去,向白光处走去。 傅天华见父亲越走越远,遂带着哭腔呼喊:“爹,您别走,别丢下天华!” 就在他想要去追赶父亲之际,却被一张迎面而来鬼脸给吓得连连后退,同时,也由此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此时,董怀德正因为看到傅天华在抽搐,而准备要给他施针急救。 傅天华这猛的从梦中惊醒并坐了起来,可把董怀德吓得不轻。 待他稍加定神,看了看傅天华的气色后,笑道:“唉,好了、好了,总算是醒了……傅公子,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了好多天了……” 正当傅天华,一脸懵愣的看着董怀德和周围环境时,只见紫苏来给董怀德送茶水。 她看到傅天华醒了后,欣喜不已,赶紧转身去通董月卿。 在叧一间禅房里,董月卿正在边翻看着医书,边提笔作着摘记。 紫苏一跑进来,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小姐、小姐,傅公子……他……” 未等她说完,就见董月卿一扔医书和笔后,站起来就问:“傅大哥,他,他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紫苏边定气,边摇着头,挥着手。 董月卿见状,有些没好气的道了一句:“你倒是说清楚嘛!” 紫苏缓了口气后,接道:“是傅公子醒了!” 董月卿一听,松了一口气道:“醒了,醒了就好……” 紫苏遂提醒道:“小姐,傅公子既然醒了,那你去看看他呀……” 董月卿闻言,向门外张望了一下后,转过身去,说道:“他醒了,自有爹给他看诊,要我去何用?”说罢,坐回到桌前,继续看起了医书。 另一边,赵蓉得知傅天华醒后,便带着补品过来探望。 傅天华接过赵蓉亲手端给他的补品时,那叫一个开心。 随即,他问起赵构的情况:“对了,公主,皇上他,可无恙安好。” 赵蓉先是嗔怪道:“皇兄差点连累你溺毙,亏你还惦记着他的安危……” 转而,她安慰道:“放心吧,皇兄他没事了……” 跟着,她接道:“对了,皇兄说,已经选好了定都的所在,明天,我就随皇兄一起过去看看……傅大哥,你再好好休息几天……嗯……等到皇兄定都后,我会亲自来接你过去受封的……” 傅天华忙摆手道:“那怎好劳动公主来接,天华只是一时大意,才溺水,如今已无大碍了……”说着,就要下床。 却见赵蓉,一手摁住傅天华的肩膀,一手指着他捧着的补品,故作生气的命令道:“诶,傅天华,本公主的话,你敢不听!?还有,这是本公主亲自督促着小敏熬的补品,你敢不喝!?” 傅天华闻言,露出一脸憨笑,乖觉的道了句:“不敢、不敢,天华这就喝。”说罢,将补品一饮而尽。 赵蓉见此,满意的点点头,便出去了。 傅天华则是傻笑着,目送着赵蓉的背影。 第168章 赵构定都 嘉封百官 七月的杭州,艳阳高照,湖中荷花盛开。 凤凰山东麓,一座殿宇拔地而起,正是赵构的新皇宫。 虽然,建造仓促,亦因国库吃紧,用材也大多退而求其次,但依然未减其巍峨。 话说,赵构在当初临危受命时,就已经举行过接位仪式,但既然选了新地定都,自然是要正式举行一场登基大典的。 钦天监领了圣旨后,很快就拟出了几个黄道吉日。 赵构基于新朝廷加上新都,百废待兴,便选定了一个最近的日子。 话说,登基大典这天,风和日丽,山鸟鸣唱。 寝宫内,靠窗的屏风后面,徐迪正在替赵构更衣。 但看赵构,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一缕胡须,被徐迪给打理得那叫一个溜光顺滑。 再加上看到外面的大好景象,更是让赵构的心情舒畅又振奋。 而由宫女抱着等候赵构的赵旉,也是难得的不哭不闹,正隔着屏风,静静的看着父皇投射在屏风上的影子。 徐迪见此,忙欣喜的恭贺:“皇上圣明,选了今日登基,上天降下如此之吉兆,说明我大宋振兴在即啊!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千岁……” 赵构高兴得合不拢嘴,遂道:“好好好……钦天监测选吉日有功,赏!徐迪一路伴驾,不辞辛苦,不畏生死,赐封大内总管,赏黄金千两。” 徐迪赶紧跪地谢恩:“奴才谢皇上隆恩!万岁万万岁……” 说话间,赵构已穿戴整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只见他,头戴金龙盘珠冠,所穿之龙袍,乃是黑色锦缎,上面有用银线绣的云纹,及金线绣的团龙。 徐迪见时辰也差不多了,遂向外朗声宣着:“皇上起驾!” 另一边的议政大殿前,只见金旗招展,御林军昂首而站, 放眼望去,石阶下的两侧,分站着两批官员。 左边,是以秦桧为首,其后,是其侄秦哲轩,以其党羽何铸。此外,还有另两名新拉拢的官员。 右边,则是以宗泽为首,依次是其子宗煊、同袍赵鼎。 而在赵鼎的身后,还站着一位五官圆润,却不失俊朗的年轻官员。 且看宗泽,眼见着这略显萧条的登基大典,不免有些感叹。 一旁的赵鼎见状,遂低声劝道:“宗大人,今日是皇上定都加登基的大好日子,你莫如此……之前,皇上已经因为韩将军和岳元帅要抗敌,不能来参驾而不悦了……” 站在左边的秦桧,见赵鼎跟宗泽窃窃私语,就知道一定又是宗泽对大典有微词,便露出了一抹讥笑。 这时候,但见赵构,面露威严,迈着四方步,沿着从宫门口一路铺到大殿口的红毯走来,其身后,则跟着怀抱赵旉的徐迪。 随着两侧官员,跪地连呼万岁,赵构沿阶而上后,步入了大殿。 紧跟其后,各官员也鱼贯而入。 待赵构坐上龙椅,各官员又是一番跪叩参见。 赵构则端坐着,双手微微一抬,道了声:“众卿家,平身。” 接着,他示意徐迪将赵旉抱过来,放于他膝上后,宣布道:“今日起,朕将定都之地杭州,改为临安,取其意为,暂为安定,用以休养生息,以待重振旗鼓……朕之皇子,旉,则即日,立为太子……各部官员,亦各有封赏……” 话音方落,但听众官员躬身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后,但听徐迪朗宣道:“宗泽、赵鼎、秦桧、何铸,四位于南迁路上,护驾辛劳,功不可没,且上前听封。” 四人闻言,忙相继出列至君前,跪接封赏。 徐迪遂展开圣旨宣封:“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秦桧为左丞相,赵鼎为右丞相,宗泽为太子少保,何铸为御林军统领,钦此……” 四人赶紧齐谢恩:“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但听赵构补充道:“鉴于,南定初期,百废待兴,官员方面,空缺严重,要有待各位卿家筛选保荐了……” 宗泽闻言,便即要上书,却被秦桧抢先一步奏请提醒道:“皇上,还有两位功臣等着封赏呢……” 赵构点头笑道:“对对对,那就先宣朕的皇妹上殿听封。” 随着徐迪的一声朗宣:“宣蓉公主上殿……” 只见身穿紫金凤袍,头戴百宝冠的赵蓉,款步入殿后,向赵构盈盈一拜。 徐迪遂宣封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妹,蓉,随驾南迁,无惧艰险,与朕出生入死,情义可嘉,特封为镇国公主……” 赵蓉欣喜谢恩后,忙不迭的提醒赵构:“皇兄,皇妹已经将傅大哥接来,正在宫门外候着,是不是该……” 但见赵构摆了摆手,宠溺的道了一句:“不用皇妹提醒,朕知道的……”说罢,抬手向徐迪示意。 徐迪遂再次朗宣:“宣,傅天华进殿……” 只见一直站在赵鼎身后的那位年轻官员,听到傅天华的名字后,神情为之一变,旋即,又恢复了淡然。 少顷,但见精神奕奕的傅天华,身穿一袭水红色绣着金鲤图案的锦衣,鳞纹腰带上,挂着块翠绿玉玦,头顶发冠上,镶嵌着一枚闪着华光的宝石,与锦衣同色的发带,正随着他的走姿,来回摆动着,显得他,格外的飘逸潇洒。 迈步进入大殿后,傅天华毕恭毕敬的,向赵构口呼万岁跪礼。 但听徐迪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傅天华,屡次护驾有功,且精通风水五行数术,文武双全,特封为护国国师……” 傅天华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叩谢皇恩:“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 赵构遂笑着抬手示意:“好好好,傅卿家,平身。” 傅天华起身抬头之际,与赵蓉对望间,不禁心想:“何不趁热打铁,向皇上求赐婚……” 但转念一想:“不妥,还是稍后找机会,向公主道明了十王殿之事后,再说为好……” 这时,赵蓉正一脸欣喜的,向傅天华投以崇拜的目光。 傅天华遂目光灼灼的,冲着赵蓉温柔一笑。 第169章 乘辇巡御街 一朝名显天下知 话说,登基大典完成,众人恭送赵构、赵蓉起驾回宫后,也各自退出了议政大殿。 但听秦桧,向傅天华介绍起那两名新拉拢的官员:“来来来,国师大人,让老夫给你引见两位大人……这一位,是万俟卨万大人,另一位,则是张俊张大人……” 未等傅天华反应,万、张二人便先行向他见了礼,尊了声:“下官见过国师大人。” 傅天华让人一口一个国师大人称呼着,又是高兴,又有些恍惚,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时,宗泽等人正准备离开。 但见张俊,指着走在赵鼎身后的那位年轻官员,说笑道:“咦,真是巧,国师大人尊姓是傅,那位也是姓傅,啧,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来,二位该不会是五百年前是一家吧?” 却听万俟卨直白且轻蔑的道:“诶,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国师大人,是护驾功臣,是朝廷新贵。那位傅廷封傅大人,则是位外放的从三品知府……” 这番话,若换成旁人听后,定要跟万俟卨计较不可。 但看那傅廷封,不仅是一脸的风轻云淡,还主动走向前来,与傅天华见了个礼,道了句:“下官傅廷封,见过国师大人……” 傅天华晃了个神后,忙回应:“噢,傅大人,客气啦……” 说话间,只见从旁经过的宗泽,双目含威的瞪看了傅天华一眼。 傅天华先是一愣,随即,于蹙眉间,向前一步,拦住宗泽,抱拳一礼,直言问道:“宗大人,天华是否在何时何地,哪句话说得不合适,得罪了您?” 宗泽却只报以一声冷笑,便顾自而去。 他这番言行,令得傅天华又是一头雾水,又是懊恼尴尬。 张俊见状,忙进言:“国师大人不必介怀,宗大人向来都是这么一副臭脾气的……” 此言一出,令还未离开的宗煊很是不爽,遂想出言回敬张俊几句,但被赵鼎给拦了下来。 就在这时,只见徐迪,笑着走来,对傅天华道:“傅国师,轿辇已经备好,请傅国师坐上轿辇,往御街巡游后,再回国师府。” 傅天华一听,愣问道:“啊?还要巡游?回国师府?这么快就有府邸了?” 徐迪掩嘴一笑道:“傅国师,您是皇上钦封的,堪比那状元郎,当然是要坐辇巡街,一朝成名天下知嘛……至于,那国师府嘛……唉,因为时间仓促,也来不及新建,就干脆在御街上,选了座像样的大宅,翻修重饰了一番,还望傅国师不要嫌弃……” 傅天华闻言,连忙拱手作谢恩状说道:“皇上如此厚赐天华,天华诚惶诚恐不及,怎会有所嫌弃……” 徐迪遂躬身请道:“那就请傅国师随咱家来……”说罢,先行一步,在前引路。 傅天华则向秦桧等人作了个礼后,方才随着徐迪往宫门口走去。 但见那傅廷封,看着傅天华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了片刻后,才随赵鼎离开。 且说傅天华,随徐迪出了宫门后,只见过道上,停着一顶由八名壮汉所抬的豪华轿辇。 待徐迪恭请傅天华上了轿辇后,八名壮汉即抬起轿辇,向宫外走去。 ? ? ? ? ? ? ? ? ? ? ? ? ? ? 与此同时,御街这边,已经是人头攒动,百姓们都争相着,想要一睹国师的风采。若不是有御林军分列两侧把守着,整条街早已水泄不通。 随着傅天华所乘之轿辇,缓缓经过御街,人们那艳羡和好奇的目光,也俱都投射了过来。 尤其是一些年轻女子,那想看俏郎君,却又羞答答,躲躲闪闪、偷偷摸摸的样子,惹得不少人为之失笑。 反观坐在轿辇中的傅天华,虽有些飘飘然,却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面,更是因为宗泽的那记瞪眼,而感到不痛快。 就在他思来想去,都想不通,宗泽为何如此对自己时,只听轿辇外传来徐迪的声音:“国师大人,到府邸了,请下辇。” 傅天华收回思绪后,走下轿辇,抬头一看,但见一座青瓦朱门的大宅,呈现在眼前,门匾上,以金漆写着国师府三个字。 这时,只见从大门内走出来一名青衣侍从,向傅天华叩首道:“小的尹勇,恭迎国师大人……” 徐迪也向傅天华示意道:“请吧,国师大人……” 傅天华遂迈步走进了大门后,粗略看了看宅子四周。 宅子虽然不是特别大,有三进,每一进,房舍错落,庭院内假山小桥水池花树,一应俱全。 当那尹勇,引着傅天华与徐迪进入大厅时,厅里已齐刷刷站着几十名丫鬟仆役。 待傅天华刚一坐定,一众丫鬟仆役就向其躬身行礼。 徐迪见傅天华的脸色有异,还道他是不习惯,遂道:“国师大人,您今已贵为人臣,这些都是您该受用的……对了,这又是封赏的,又是巡御街的,想来,国师大人也疲乏得紧,那咱家就此告退了……” 傅天华闻言,赶紧站起来道:“噢,那待天华送徐总管……” 徐迪忙摆手道:“不敢不敢,请国师大人留步。”说罢,道了一礼后,转身出厅而去。 随后,尹勇示意丫鬟仆从们退了出去后,自己则站到厅门外候着。 再看傅天华,负起双手,立在厅中央,环顾着四周,心中感叹道:“想我傅天华,也是出身世家,若不是受这阴命人三个字所累,加上……娘一时草率,带我离开了家……如今,自也是丫鬟仆从围簇,养尊处优……” 转而,他回想方才殿前受封,和巡游御街的情形,不由得又得意洋洋了起来:“幸得,天不欺我,我终于得以出人头地,平步青云……” 思及此,他不免又有些感伤:“只可惜,娘跟师父,没能看到我今日之风光……都是那可恨的王均!” 一提到王均,傅天华就直恨得牙痒痒:“我如今得势,王均,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找出来,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旋即,他略显歇斯底里的冷笑着,暗自作誓:“不!不仅王均!但凡那些曾经羞辱过我、对不起我的人,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我更要拿回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第170章 蛛丝马迹惹人疑 宗泽执意查端倪 但说宗煊,回到府邸,一进大厅,就见父亲宗泽,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一旁的桌上,则堆着几个锦盒及布匹。 宗煊看后便知,又是这些当地官员送来的“见面礼”,惹恼了父亲。 虽然,这宗家父子,因意见不合而经常争执,但二人秉性皆然,都是很正直的。 唯一不同的是,宗泽喜怒形于外,执着于直谏。 而宗煊,则是外圆内方,肚里作计较。 宗煊也很清楚,父亲向来是不听劝的,但身为人子,总是见不得父亲因气伤身。 他遂摘下军盔,接过仆人刚刚端进来的莲子茶,并示意仆人拿走了桌上的礼盒和布匹。 随后,他将手中捧着的莲子茶,轻轻的放到父亲身旁的桌子上,出言提醒道:“爹,天气炎热,喝杯莲子茶,降降火气。” 却听宗泽气道:“这些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不以建树与政绩为念,只顾着拍马溜须、收受贿赂、结党营私,难怪,外虏觊觎我中原河山,我们自己人都这般贪……咳咳咳……”说着,竟因气急而咳嗽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前锋卫,进得厅来,向宗家父子见礼:“末将金成,见过宗大人、小宗将军。” 但听宗泽,缓了口气后,问道:“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 金成应道:“回宗大人,经末将,在江岸的两边仔细看察后,发现有一座石像,手中有缰绳,唯独不见石马,相信那匹救驮皇上过江的马,便是那石马。另外,末将还在石像附近的一处地上,发现了一小片未烧尽的黄符和一些脚印。从脚印大小来判断,似乎不像是傅国师的……” 宗煊闻言,诧异的问父亲:“爹,您在查傅天华?” 宗泽未回应儿子的问,而是冷笑一声,自言自语似的,道了句:“他当时在水里,岸上怎会有他的脚印?除非,他会分身术!” 转而,他对宗煊说道:“不过,他的能耐也不小,连你的前锋卫,都差点栽在他同党手里!” 宗煊微摇摇头道:“他的人,既然能将那名前锋卫点穴,那若要杀,自然也是易如反掌,但他却没有,这说明,他并无恶意……再则,如果他真有所图谋的话,又何苦搏命救皇上……那日,他溺水,是我亲自救他上来的,他当时,确实是……” 未等他说完,却听宗泽固执的认为道:“人心叵测,他没杀了那名前锋卫,并不能代表他无恶意,只能说明,他心思缜密,怕出了人命,有碍他随后的行动。至于,他搏命救皇上,更可能是苦肉计……” 他说着,向儿子提起了完颜昌:“煊儿,你别忘了,你那口口声声喊的高大哥!” 宗煊一听“高大哥”三个字,立时怒从心起,忍不住冲口一声喝:“休再提他!” 说话间,只见一名仆从,手拿一张请帖,走进厅来,向宗煊禀道:“小宗将军,傅大人派人送来请帖,请您过府一叙,轿子已在外候着……” 宗煊闻言,先是有些错愕:“我与傅廷封,素无来往,他何故邀我过府?” 旋即,他吩咐道:“让他们稍等,待我换过衣冠。” 转而,他对父亲道:“爹,您要查傅天华,孩儿不反对,但望爹,能听孩儿一言,凡事,莫再太过执拗。”说罢,顾自去换衣冠了。 ????????????? 话说,在吴山脚下的一条小巷里,有座二进的宅院,内里环境清幽,布置典雅,正是傅廷封刚买下不久的府邸。 此时,只见一袭蓝色长衫的他,正坐在花厅里,边逗喂着小鸟,边等候宗煊。 少顷,身穿银灰色常服的宗煊,在傅府仆从的引领下,进入了花厅。 傅廷封见宗煊到来,遂起身向他一礼道:“傅某冒昧请邀小宗将军过府,小宗将军真是给面子啊……来来来,快请上坐……”说罢,示意仆从上酒菜。 宗煊与其寒暄着入座后不久,便有丫鬟陆续端来了酒菜。 但听傅廷封,指着桌上的菜,向宗煊介绍道:“小宗将军,这些菜,可都是出自临安城最有名的芸楼……” 他说着,顿了一顿,接道:“本来,傅某是想请小宗将军去芸楼的,但,素知将军您不喜欢热闹,就请了芸楼的厨子,来府里烹制佳肴。” 宗煊闻言,也不绕弯子,遂直言道:“我与傅大人并无往来,如此盛情款待,不知……” 未等他说完,但听傅廷封笑道:“诶,小宗将军,不要误会,傅某无别个意图,只是想要聊表谢意……” 他说着,起身给宗煊倒了一杯酒后,接着说道:“小宗将军,终日忙于军务,自然是不会记着些琐事,傅某却是对此铭记于心啊……四年前,傅某在一次巡视民情时,遭到一伙匪徒追杀,幸得小宗将军经过,救了傅某……” 宗煊听了傅廷封的说明后,想起了那年的事情,遂笑道:“诶,那不过是正巧路过,举手之劳罢了……” 但听傅廷封言道:“对小宗将军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傅某来说,可是救命之恩呐……本该当时就宴请小宗将军的,可惜,小宗将军军务在身,傅某未能赶上挽留。还好,恰逢新帝定都,你我才得重聚于此,傅某当然要好好答谢一番的……” 他说着,端起酒杯敬道:“来来来,小宗将军,请!” 宗煊见此,也不再推脱,遂与傅廷封对饮了一杯。 随后,傅廷封边倒酒,边说笑起来道:“小宗将军,于四年前救了傅某。如今,又救过那位傅国师……小宗将军,您真是傅姓的贵人呐!看来,傅某和那位傅国师,都该要攀您为友啊……” 却见宗煊,露出一抹不置可否的笑意后,淡然道:“大家都是同朝为官,已经是同袍了,与友又有何异呢?” 傅廷封亦从宗煊的表情及言谈中探出了他所想要的答案,遂也不再多言,只是笑着继续劝酒:“来来来,小宗将军,今晚不醉不休啊……” 宗煊素来是不喜欢应酬的,更是讨厌那些攀关系拉帮结派的人,但他可不像他父亲那般,动不动就给人脸色,让人下不了台。他则用的是,当面顺着你,过后置之不理的方式。 且说,酒过三巡后,宗煊见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而去。 却见傅廷封,以一副似醉非醉的眼神,目送着宗煊远去后,嘴角划过一抹不屑。 第171章 满心欢喜只待伴美赏月 奈何佳人心系他人 话说,自从傅天华被封为国师那天起,连日来,一直忙于应酬官员们的宴请。 这天,傅天华宿醉醒来,又是临近中午。 房外,照旧提前候着的尹勇,听到房内有动静后,赶紧指挥一旁的丫鬟们进去伺候主子洗漱。 待傅天华穿衣洗漱完毕,坐下来喝茶之际,只见尹勇,捧着几张请帖走了进来。 傅天华还在因为宿醉而略感头疼,一看到又有请帖,便不耐烦的甩出一句:“怎么还没完?” 尹勇遂陪笑着说道:“国师大人,稍安勿躁,官场中,就是如此,久了,便会习以为常了……” 傅天华闻言,遂无奈的问道:“那又是哪几位官员呀?” 但见尹勇躬身回道:“回国师大人,小的,已经替您筛选好了,还有两位大人是在京任职的,鉴于日后,在朝堂上下,难免走动,这宴是少不得要去的。至于,其他几位大人,大多是邻近的地方官,或是在京述职,等着外放的,小的,就斗胆做主,替国师大人回礼谢绝了……” 傅天华见这尹勇挺能替主分忧的,倒是对他产生了些信任感。 但听尹勇接道:“不过,有一位在京述职的大人,小的,未敢擅自作主回礼……” 傅天华听到此,便问道:“哦,是哪位大人?” 尹勇遂抽出手上其中一张请帖,递与傅天华。 傅天华接过请帖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傅廷封的名讳。 他先是一愣,随即,想了起来,道了句:“噢,是皇上登基大典那天,见过的那位傅大人啊……” 只听尹勇介绍:“说起这位傅大人,虽然只是位外放的知府,可他的父亲、祖父,都是状元,是京官……他自己也是探花郎……” 傅天华看着请帖上的那个傅字,心里面莫名有种亲近感,遂对尹勇吩咐道:“那先应了这位傅大人的宴请,就,今夜吧……” 却听尹勇提醒道:“国师大人,今晚怕是不行……早间,宫里来人知会,称公主会于今晚,邀请国师大人您赏月观荷。” 傅天华一听,立时激动得站了起来:“什么?公主邀我赏月……那你,你怎么才说呢!” 尹勇遂安慰道:“国师大人,不必着急,这才午时呢……国师大人可先用午膳,然后,去沐浴一番,以洗却残留酒气……” 傅天华一时抑制不住兴奋,连连问道:“那,公主约了什么时辰?往何处赏月?” 尹勇笑回道:“是戌时左右,在湖心亭……” 说话间,但见一名仆从来到房门外回报:“禀国师大人,之前送去宗大人府上的拜帖和礼盒,被小宗将军给退了回来……” 傅天华闻言,大好的心情立时消了一半。 尹勇见状,忙示意那仆从退走。 只见傅天华,坐回到桌子前,抬手抚额,懊恼道:“宗泽,你竟如此不给面子!我傅天华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尹勇听后,眉眼一动,进言道:“国师大人,恕小的多嘴一问,国师大人是否在南迁途中,与宗大人有意见相左,或是言语冲撞?” 傅天华边抚摸着额头,边极力回想着。 良久,他茫然的摇摇头道:“那时,我只是一介白丁,人微言轻,又何来什么意见相左?言语冲撞?” 尹勇听后,不由皱起眉,手摸着下巴,寻思道:“这就奇了……虽说,宗大人的脾气是不太好……但他只对着秦大人他们时会黑脸……对于其他人嘛,大多只是不屑一顾……” 转而,他自告奋勇的道:“不过,国师大人也不必为此伤神,待小的替您去打听打听,若无太大问题,找个时机,与宗大人说开了便是。” 傅天华听后,心下思忖“这倒也可行,总好过莫名其妙的受人揶揄。” 思及此,他遂点头道:“那,尹勇,就辛苦你了,回头定会重赏于你。” 尹勇哈腰道:“国师大人言重了,为您分忧解烦,本就是小的该做的……国师大人尽可放心,小的向来办事妥当,小的这就去办,告退。”说罢,即转身而去。 ????????????? 戌时时分,西湖畔。 但见月明星稀,湖水涟漪。 微风过处,吹得岸边绿柳摇曳,所发出的沙沙声,与夜虫鸣叫相和,别样动听。 湖心亭上,烛光闪烁。 一袭湖蓝色衣衫的赵蓉,正端坐在石桌前,边品着香茶,边欣赏着湖景。 相比于赵蓉的惬意,一旁打扇的小敏,却是显得有些不耐烦。 少顷,但见一叶小舟,载着身穿月白色常服,头戴白纱金丝发冠的傅天华,向湖心亭驶来。 未待小舟靠拢到湖心亭岸边,就见傅天华,双足轻点舟身跃起后,飘然落到了岸上。 旋即,他徐步至石桌前,便要向赵蓉行礼。 却见赵蓉,轻抬手,拦道:“诶,傅大哥,你虽已为人臣,但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讲究了,快请坐。” 傅天华闻言,遂微一作欠身后,轻甩衣摆,入了座。 就在这间隙,便有宫女奉来了香茶,却被小敏抢先接过,转而递给了傅天华。 傅天华接过香茶后,轻啜间,但听赵蓉询问:“这几日,傅大哥忙于应酬,累紧了吧?” 傅天华闻问,忙放下香茶,回道:“噢,不瞒公主,累,尚倒是其次,主要还是觉得太过繁琐……” 赵蓉听后,轻笑一声道:“慢慢习惯了就好……想我皇兄,这几日,忙于批阅奏折,也是叫苦不迭呢……” 说到此,但听她轻叹一声,道:“要是多些贤臣替皇兄分担就好了……” 傅天华遂笑道:“朝中不是有秦大人和赵大人两位左右丞相,及太子少保宗大人、小宗将军他们辅佐皇上吗?” 赵蓉却摇头道:“说到秦大人和赵大人他们,尚可……只是,宗大人,每日似有呈不完的奏章,唉,一点都不顾及我皇兄的心情和身体……至于,小宗将军,你也该有所了解,朝廷向来重文轻武,小宗将军早晚是要带兵去镇守外要的……” 她说着,话锋一转,直言正题道:“对了,傅大哥,如今,你是已是平步青云了,是不是应该提携一下亲朋好友了?只要有才能的,你尽管上书举荐便是。” 傅天华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置可否后,作轻叹状道:“说来惭愧,天华不成器,自幼离家……” 未等他说完,却听赵蓉提议:“诶,赖大哥不是你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吗?他还救过我……而且,他也精通风水,也很有才华……傅大哥,你该提携提携他,那你们两兄弟,就可以同朝为官,同心协力,辅佐我皇兄啦……” 傅天华听到此,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个中滋味,难以言表。 赵蓉却仍自自说自话似道:“对了,也不知道,赖大哥处理好南雄镇的风水阵没有……” 但听小敏,没好气的提醒赵蓉:“公主不是说,今晚与傅国师是赏月观荷的嘛!” 赵蓉经小敏这一提醒后,才好似回过了神来,遂笑着对傅天华道了声:“傅大哥,不好意思啊……” 傅天华心里虽然极为不痛快,但一看到赵蓉笑靥如花的对着自己,便为之倾倒,忘乎所以,忙摇头回道:“公主何出此言,公主与皇上兄妹情深,自然关心得紧,倒是天华,腆为人臣,却无甚建树……” 说话间,只见明月被一团乌云逐渐遮住。 紧接着,便听到隐隐有雷声自天边传来。 但见小敏,先是一个偷笑,转而提醒道:“公主,国师大人,天公不作美,看来,是要下雨了……”说罢,即示意宫女们伺候赵蓉起驾。 傅天华见此,也很无奈的站起身来准备走。 待众人各自乘着小舟离开湖心亭不久,即下起了瓢泼大雨。 第172章 芸楼赴宴 两位傅大人各怀心思 翌日 在前往芸楼的路上,但见坐于轿辇中的傅天华,一身天青色竹叶纹常服,未戴冠,而是系了条与衣同色的发带,插了支古朴的簪子。 此时的他,双眼垂闭,眉头紧拧,看着除了没什么精神头之外,还心事重重的。 昨晚,草草收场的湖心亭之约,令得他一夜难眠。 现下,他更是越想越懊恼,本来,他是打算,借着赏月的兴致,向赵蓉表白,并说清楚当日十王殿的事情,但赵蓉却三句不离赖布衣。 为此,他很是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顾虑,若是早说清了,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尴尬。 他思及此,不由自主的抬手握拳,捶击了一下轿辇的门框。 随行在轿辇一侧的尹勇听到后,以为傅天华是在催促,便凑近到轿辇的窗前,陪着笑,低声道:“国师大人,误不了时辰,稍安勿躁,就快到了……” 傅天华正自伤神中,尹勇那句:“误不了时辰”,更让他为之黯然。 只听他喃喃低语的问了一句:“那若是误了时辰呢?” 尹勇没听清楚傅天华在说什么,便回问道:“国师大人,是有什么吩咐?” 傅天华晃了个神后,未做回应,而是顾自抚额闭目。 尹勇听傅天华不出声,也不敢再问,遂放慢脚步,跟在了轿辇后面。 芸楼二层的鲲鹏厅里,一名饶有姿色的绿衣女子,正在抚着琴。琴声悠扬婉转,犹如曲水流觞。 窗前,身穿灰色团花纹常服的傅廷封,正用手指蘸着杯中茶水,在窗台上反复写着个傅字。 少顷,随着一阵推门声,傅廷封转头看向门口,只见傅天华,在一名小厮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傅廷封遂上前见礼:“下官傅廷封,见过国师大人。” 傅天华见状,忙回礼:“傅大人,客气啦……天华初入仕途,诸事不懂,到现下才来应约,还望傅大人勿怪。” 傅廷封摆摆手笑道:“诶,国师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是新贵,当然有许多的应酬……嗯,套用一句俗气点的说法,好饭不怕晚嘛……最重要的,是投缘……” 说话间,有小厮奉来了茶点。 傅廷封遂招呼傅天华道:“来来来,国师大人,请上座用茶。” 傅天华遂点头以礼后,轻甩衣摆,坐了下来。 就在他喝茶之际,只见数名相貌姣好的丫鬟,陆续端来了精致的凉菜,及冰镇过的葡萄酒。 只见傅廷封起站身,边给傅天华倒酒,边询问:“敢问,国师大人是何方人氏?” 旋即,他解释道:“噢,下官只是想了解一下国师大人的口味……这芸楼,有来自天南地北的厨子,个个都有拿手菜,国师大人尽管点……” 傅天华出于对傅廷封有着莫名的亲近感,也没多想,便道:“噢,天华祖籍稽城……不过,偏喜食辣……” 傅廷封点点头后,对候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去,让你们厨子做些入味儿的辣菜来。” 待那丫鬟出去不久,但听外面传来了姜展宏的朗笑声。 人随声到间,只见衣衫略显不整,一身酒气的姜展宏,搂着柔雪,走了进来。 他一见傅天华,便笑指着他道:“啊!果然是你,天华老弟!才多久没见,已经贵为国师了,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傅廷封乍见对方一副放浪形骸,不由得侧目。 傅天华倒是没在意到,而是欣喜的站起来,询问姜展宏:“姜大哥,那日,你匆匆不辞而别,只道你回家去了,却怎的在此处?” 姜展宏摆摆手,笑答道:“噢,你老哥我,向来我行我素惯了,那天,我离开那个小宗将军的营帐后,便来此处会友了……” 他说着,推开柔雪后,走到傅天华的身旁,一手搭住他的肩膀,一手拍了下他的胸口,夸奖道:“天华老弟,救驾有功,好样儿的!你老哥我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 傅天华闻言,莫名的心虚了一下,随后笑道:“姜大哥过奖了,天华只不过是凑巧……” 但听一旁的傅廷封,边打量姜展宏,边询问傅天华:“国师大人,这位是……” 没等傅天华回答,姜展宏便向傅廷封抱拳一礼道:“噢,傅大人有礼,在下姜展宏。” 傅廷封闻言,先是微一皱眉,跟着露出了一丝不屑。 旋即,他笑着,道了句:“噢,原来阁下就是湖州福隆帮的少帮主啊……” 傅廷封这一闪即逝的神情变化,早已经被姜展宏用眼角余光所洞悉。 他遂向傅天华调侃道:“诶,天华老弟,你姓傅,这位傅大人也姓傅,又这么巧,你们还同朝为官……你确定,你是令尊令堂的独子吗?” 傅天华微愣间,回了一句:“我的确是家中长子……” 却听姜展宏接着调侃:“那该不会令尊有什么外室或相……” 未等他说完,但听一记重重的拍桌声,跟着,便是傅廷封的叱喝:“大胆狂徒!诽谤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傅天华见状,赶紧调停:“傅大人息怒,姜大哥跟我说笑惯了,他没什么恶意的……” 但听姜展宏笑叹道:“都道做官好,我却不觉有什么好的……诶呀,做官做到连个笑话和真话都不会分了,真是无趣得很,无趣呀……” 他说着,打了个酒嗝后,对傅天华道:“天华老弟,改天,你再来芸楼,老哥我做东,好好乐乐……”说罢,将一旁的柔雪,拉回到怀里后,顾自转身出了厅。 傅天华见傅廷封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便倒了杯酒,代替姜展宏赔罪道:“傅大人,望看在天华的薄面,勿与姜大哥计较……” 却听傅廷封问:“国师大人是如何结交到这种人的?你可知他是何许人?” 傅天华也不隐瞒,言道:“姜大哥,是天华在南雄镇时,通过一位世伯结识的,他虽是出身江湖,但与我还挺投缘的……” 话音未落,但听傅廷封冲口就是一句:“都说江湖险恶,你怎知他不是对你有所图谋?!” 对此,傅天华先是一阵错愕,随后笑道:“天华那时,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可让人图谋的?” 傅廷封闻言,微转话锋,道:“国师大人精通五行风水,又文武双全,又是独子,想必,家世也一定不简单吧?难保不被人有觊觎之心呐……” 傅天华听后,不禁触及到心中的隐痛,加上对湖心亭之约的懊悔,促使他的情绪有些失控。 只听他,自嘲的哼笑一声,道:“家世不简单又怎样?是独子又怎样?离了他们,我傅天华,不照样能活得好好的,出人头地……”说罢,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对此,傅廷封先是静静的看着,听着。 直到傅天华将酒一饮而尽后,他忙又给他倒了一杯,并笑言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我今日聚于此,本就该,畅饮畅谈才是,来来来,别话少说,只谈风月……” 这时,有丫鬟陆续端来了丰富的热菜。 就在傅廷封与傅天华推杯过盏,谈天说地之际,姜展宏业已换了身黑色衣衫,出了芸楼,消失于幕色中。 第173章 国师府夜宴 出现神秘不速客 傅天华在经过数日的忙碌后,总算是应酬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他则是要宴请秦桧,以谢其推荐之恩。并将万俟卨和张俊一并请了,以省去剩下的两场应酬。 话说酒宴当晚,身着华服的秦桧夫妇,乘着轿辇,来到了国师府。 只见一袭水红色金鲤服的傅天华,业已在大门口等候多时。 当他看到秦桧夫妇走下轿辇后,即笑着迎上去见礼:“秦大人、秦夫人……” 却见秦桧,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轻轻的:“嗯”字,就负着手,从傅天华的面前走过,径直迈进了大门。 倒是秦夫人,笑容满面的抬手示意傅天华免礼:“啊呀,天华,你现在跟我们老爷也算是同朝为官的了,也就是自己人啦,以后啊,可别再这么多礼了,走走走,一块进去吧……” 傅天华遂道:“噢,请秦大人和秦夫人先入厅用茶,天华还要等万大人和张大人他们呢……” 秦夫人闻言,笑着提醒道:“诶,天华,你现在是护国国师,朝堂之上,除了皇上和我家老爷、赵大人,以及那位宗大人,谁能大过你,万俟卨和张俊他们,何用你站在门口等?走走走,跟我们一同进去……”说着,抬手轻轻的推了下傅天华的后背。 傅天华见此,便在前引路,将秦氏夫妇迎至大厅后,入座用茶。 少顷,只见万俟卨和张俊,各自带着手捧礼盒的随从,入得府来。 二人进厅后,先是向秦桧夫妇见了礼,而后是与傅天华见礼。 随即,只见万俟卨从随从手中取过礼盒后,递与傅天华道:“国师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说罢,打开了礼盒。 只见里面,是一个白玉花瓶,瓶身通体晶莹,毫无杂质。 那张俊见状,遂也赶紧从随从手里拿过礼盒,忙不迭递与傅天华:“国师大人,薄礼一份,还望笑纳……”跟着,打开了礼盒。 但看盒中,是一匹唐三彩马,色泽鲜艳,马儿的形状更是栩栩如生,神气活现。 坐在一旁的秦桧,看在眼里,脸上不由掠过一抹鄙夷。 秦夫人则是喜笑颜开的,提示傅天华:“天华啊,这可是两位大人的大手笔啊!你可得好生收藏。” 傅天华遂向二人道谢:“让二位大人破费了,容天华择日过府回礼。” 却听张俊笑道:“诶,岂敢让国师大人回礼,只盼着,今后,国师大人有什么要下官代劳的,尽管吩咐就是……” 就在这时,只见秦哲轩,带着一位尖脸细眉,虎目薄唇,三十来岁的白衣男子,走了进来。 秦夫人一见秦哲轩,便没好气的道了句:“这都什么时候了?才知道回来啊?” 却见秦哲轩,走上两步,貌似恭敬的向秦夫人一礼道:“侄儿迟回,婶婶莫怪。” 转而,他便要向秦桧禀报,秦桧却摆摆手道:“有什么事,回府后说,这里是国师府。” 秦哲轩听后,遂转变话题,向秦桧引见起那名白衣男子:“叔叔,这位,是侄儿,在途中结识的朋友,姓阎,名世昭……阎兄不仅能文能武,还见识广阔,颇有口才……” 但见阎世昭上前来,向秦桧等人一一见礼:“小人阎世昭,见过秦大人、秦夫人、万大人、张大人……” 随后,他才转向傅天华见礼:“小人见过傅国师……闻名不如见面,傅国师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就在二人对视之际,傅天华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适。 旋即,收复心神,微笑着,向阎世昭点头以礼:“阎公子,客气啦……” 秦桧见阎世昭竟能如此精准的辨出众人身份,不由得看向侄子秦哲轩,眼神中透露着些许满意和宠溺。 秦夫人见状,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儿。 这时,有丫鬟来向傅天华禀报:“禀国师大人,花厅中酒宴已设好。” 众人遂寒暄着,向花厅走去。 花厅里,一张可供六七人围坐的梨花木大圆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当眼尖的秦夫人,看到众多的山珍海味里,居然有香椿豆腐和鱼圆炖鸡汤,不由得大喜,当即向丈夫夸赞起傅天华来:“啊呀,老爷,你看,有江宁菜啊,天华可真是好有心思啊!” 傅天华闻言,谦逊一笑后,对秦桧道:“秦大人,天华听闻芸楼的厨子厨艺堪称一绝,就请了几位来府中做了这桌宴席,也不知道,是否合您的口味……” 他说着,招呼众人道:“请各位入座吧……” 却听秦夫人,故意指着座位,对傅天华道:“诶,天华,这席面似乎是小了些……” 傅天华闻言,看了看秦哲轩和阎世昭后,歉然的道:“是天华疏忽,未曾想到,秦公子是今日回来,且还带了位客人……” 秦哲轩一听,气问道:“哎,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怪我不请自来吗?” 但听秦桧轻咳一声后,斥责道:“哲轩,不得无礼!” 却听阎世昭,对秦哲轩道:“诶,秦公子,国师大人虽然精通五行风水,能掐会算,可这些本事,是用来替皇上分忧解困的,怎会轻易用来算些小事情,那自然是不知道你的归程,及小人的造访,才会设宴未留位……” 他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劝秦哲轩,实则在暗讽傅天华,仗着身怀异术,讨好帝王,谋以官禄。 傅天华自然是听得出阎世昭话中有话,但碍于场合,也未予以理会,遂示意丫鬟加开一席。 只见,就在众人入座的间隙,几名丫鬟就已经麻利的摆好了一桌次席。 虽然是次席,但桌凳质地并不亚于主席。 酒菜方面,也是凉热荤素俱备,丝毫看不出,有仓促烹制的痕迹。 傅天华见状,赞叹芸楼厨子厨艺的同时,也对善会安排府内大小事宜的尹勇,很是满意。 秦哲轩起初还有些不服气,但看到秦桧向他投来的眼刀后,当即收敛了脾气,顾自招呼着阎世昭入席。 众人坐定后,万俟卨和张俊,向秦桧夫妇敬过酒后,就开始左右开弓,争相向傅天华劝起酒来。 第174章 圆滑奴才多事丢命 傅天华初次领教秦相之狠辣 酒过三巡,但见略显紧张的尹勇,小心翼翼的进厅后,来到傅天华身边,躬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傅天华听后,先是不动声色的示意尹勇退下,跟着,扫视了一下众人,随后,起身向秦桧告退道:“秦大人,天华有些不胜酒力,须得失陪一会儿……” 秦桧正与万俟卨说笑,懒得回应,遂只是挥挥手,示意傅天华自便。 且说傅天华,与尹勇出了花厅后,便径直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待傅天华坐定,尹勇这才向他禀报起所查之事:“国师大人,经小的多番打听,终于了解到了一二。原来,是宗大人查到,在皇上渡江的地方,有那个什么没烧尽的黄符,还有那什么脚印来的……宗大人似是对此有所怀疑,才对您……” 听到此,傅天华惊愕不已,双手不自觉的紧握了一下椅子扶手。 这一举动,让尹勇敏锐的感觉到事情必定很不简单,遂暗自动起了脑筋。 但听傅天华略显紧张的问:“那,除此之外,还查到些什么?” 只见尹勇,眼眉一动间,想起了什么,遂回道:“回国师大人,小的还听说一事……宗大人的义女,要回乡祭祖,宗大人有意同去……不知道,跟宗大人查的事情,可有关联……” 傅天华闻言,不由暗自懊恼:“好你个宗泽!竟然想借机查我的底!” 但转而,他不免担心起来:“万一,真让他查出些什么来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旋即,他自我安慰的寻思:“仅凭一角未烧尽的黄符,和几个脚印,又能说明什么呢?再则,只要布衣不说,谁又能怎样?” 思及此,他却又生顾虑:“可宗泽若是固执的,非要查个明白不可呢……虽然说,我是救过圣驾,但,也难保要承担欺君之罪!不行,事关重大,我得设法通知布衣……” 一旁的尹勇,见傅天华那阴晴不定的神色,便不失时机的探问道:“国师大人是否有什么困扰?可有用得着小的地方?小的一定尽力而为……” 傅天华听到后,收回思绪,吩咐道:“本国师在南雄镇,有一位姓赖的至交好友,许久未见,你且代本国师去探望探望……”说着,在桌前取了纸笔,写起了书信。 少时,傅天华写好书信,递与尹勇后,又再三叮嘱:“这封书信,务必要交到他本人手中。” 尹勇接过书信,应承道:“请国师大人尽可放心,小的一定不负使命。” 傅天华点点头后,遂起身走到一排书架前,打开其中一个抽屉,从中取出几张银票后,转身递给尹勇。 尹勇点头哈腰的,接过来后,数了数,足有三百两之多,立时便笑得合不拢嘴。 但听傅天华挥挥手道:“行了,你这就去收拾收拾,今夜就出发吧……” 尹勇边将银票收入怀中,边连声应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立马就上……噢,不,是起程……”说罢,眉飞色舞的退了出去。 可就在傅天华看着如释重负般的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之际,忽听房外传来尹勇的呼救声:“国……国师大人,救命啊……国……呃……” 傅天华闻声后,赶紧冲出去看。 但见书房外的庭中,尹勇已经被一名侍卫,用绳索勒住了脖子。 傅天华见状,待要出言阻止,却见那侍卫双手一紧,已然结果了尹勇的性命。 傅天华又惊又怒的叱喝:“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国师府行凶杀人!” 但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回应道:“是本相!” 话音未落,只见一脸阴鸷的秦桧,从走廊暗处踱步而出。 傅天华震惊莫名,略显结巴的问秦桧:“秦……秦大人……这……这是为何?” 说话间,只见那侍卫,将从尹勇尸体上搜出的银票和书信,递给秦桧。 秦桧则抬手一拂,将侍卫手中的银票及书信,抛向傅天华后,斥责道:“你以为,仅这些钱,就能让他替你保密和办事了吗?你以为,真有人会无私到,为了这所谓的兄弟情,来为你铺路,还替你解围吗?!傅天华,你真是可笑之极!” 傅天华看了一眼尹勇的尸体后,待要向秦桧说些什么时,却被他挥手打断道:“本相不要听什么来龙去脉,也不管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说着,上前一步,目光冷厉的盯着傅天华,一字一句的威喝道:“傅天华,你最好把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然,没等皇上降旨诛尔九族,本相就先屠尔满门,望尔好自为之!”说罢,兀自甩袖而去。 傅天华看着秦桧,及拖走尹勇尸体侍卫的背影,只觉遍体生寒,脑中更是一片凌乱。 他一个踉跄后,跌坐在了廊下的台阶上。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边用双手拍打着脑袋,边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好好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布衣,你不是说,我娘入葬火龙穴后,我便能平步青云……如今,我是在你的帮助下,入了仕途,封了国师,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这,这不是我想要的啊!” 就在这时候,他耳边响起冥焱的声音:“你想知道为什么,那就去找赖布衣啊,他是始作俑者,如今,令你骑虎难下的,可是拜他所赐……” 傅天华尚未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先是顺着话头道:“是,是布衣……可他说是万无一失的……要怪,全怪那宗泽……” 随即,他摇头道:“不,布衣不会的,他的初衷,是为了保住大宋江山,也是为了帮我……他哪里想到会……” 旋即,他反应了过来,从台阶上快速站起身后,对空喝问道:“谁?是谁在说话?给我出来!”说着,开始在庭院中搜索。 但听空中,传来冥焱由近而远的笑言:“你想见本座,还不到时候……” 随着庭院恢复寂静,傅天华再度陷入了烦乱的思绪中…… 第175章 流离经年无人问 一夕富贵六亲来 第二天一早,晨曦透过窗棂,慢慢照射进了书房里。 只见傅天华,坐在书桌前,一脸凝重的,看着放在桌上的一份告假奏折。 经过一夜的考虑,他决定去一趟南雄镇,探问赖布衣。 就在他,起身拿起奏折,准备走出书房之际,但听门外传来一名仆人的通报声:“禀国师大人,有人求见。” 傅天华闻言,边将奏折收入袖中,边隔着门问道:“大清早的,是什么人要见本国师?” 只听门外的仆人回道:“回国师大人,来人有两拨,一拨,说是大人您的娘舅和表弟。另一拨,则说是大人您的妹妹……” 房内,傅天华闻言,脸上立时显出愠色。 房外,仆人不见主子有动静,便接着禀道:“小的未敢怠慢,都已请至花厅用……” 没等他说完,就听房内传出傅天华略显冷漠的声音,吩咐道:“行了,让他们等着。本国师稍后要进宫见驾,快去准备沐浴更衣事宜。” 仆人已然听出主子的语气不太对劲,遂赶紧应声去办。 花厅里,只见穿戴考究的陈家父子及傅天云,正分坐两侧,各自品着茶。 但,直到一杯茶都喝尽了,也未见到傅天华出现。 陈显阳有些坐不住了,遂站起来,走到傅天云身边,没话找话的道:“诶,天云,你看,这位国师大人,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傅天云不太想搭理陈显阳,只回了一句:“是与不是,等人出来一见,不就知道了嘛。” 说话间,又有丫鬟端来了茶点。 陈子贵遂起身,向其询问:“不知国师大人,何时才能出来见我们啊?” 丫鬟倒是礼貌,道了个万福后,回应道:“国师大人正在沐浴更衣,请各位再等片刻。” 对此,陈子贵倒也没再说什么,复又坐下来喝起茶。 陈显阳却颇有微词,嘟囔道:“什么人啊?大清早的就要沐浴更衣?” 但听傅天云笑怼道:“不奇怪,表兄弟嘛……你不也是,无论出门,还是在家,动不动就换衣服。只这点啊,便可知,是找对了的……” 陈显阳闻言,不自觉的整了整他那身锦衣,辩解似的道:“我这叫礼仪……再说了,有道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嘛……” 只听陈子贵,咳嗽一声,训道:“好了,这不是在家里,任由着你们斗嘴,也不怕人看了笑话!” 陈显阳不服的道:“爹,我好好的说话,是天云要跟我斗嘴来着……”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很有分寸的坐回到了座位上。 再说傅天云,别看她在与陈显阳斗嘴,可心里面却是七上八下的。 对于陈家父子来说,他们俩,一个是傅天华的娘舅,一个是他的表弟,即使多年不相见,那也是血亲,前来探望相认,自是情理之中。 反倒是傅天云,她与傅天华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却素未谋面过,且各自的母亲之间又有过节。她自觉,本不该来的,可拗不过有所图谋的母亲,加上祖母的暗示,她只得硬着头皮,厚着脸,跟着陈家父子来了国师府。 话说,许久之后…… 只见头戴卷云纹圆边礼冠,身穿深棕色星月纹国师袍的傅天华,缓步走进了花厅。 陈子贵一见,先是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待定睛细看后,即上前拉住傅天华的手,喜极而泣的道:“天华,真的是你啊,天华……啊,都长这么大了……那个,我是你娘舅啊……你小时候,我常带你出去玩的……天华,你还……” 可没等他说完,就见傅天华拂开了他的手,语气淡漠的问道:“哦,是娘舅啊?多年不见,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陈子贵对此,微感到一丝尴尬,但还是笑着回道:“噢,是看到黄榜说,有位叫傅天华的年轻人,救驾有功,被封为国师,我寻思着,一定是你,便找来了……” 他顿了一顿后,眼眶泛红的道:“天华,你是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跟你娘啊……要不是这皇榜,还不知道,要找你们娘儿俩多久呢……” 对此,傅天华只是负着双手,冷冷的听着。 陈子贵见此,语塞了片刻。 随后,他干笑着转身拽过儿子,向傅天华介绍道:“对了,天华,这是你表弟显阳……”说着,示意儿子见礼。 陈显阳看傅天华一出现就摆脸色给他们看,便觉不爽,可碍于父亲,遂上前见礼道:“显阳见过天华表哥。” 谁知,傅天华却连个眼神都欠奉。 陈显阳立时没好气,待要发作,却见傅天华移步走向了傅天云。 傅天云看着傅天华走过来,顿觉有种压迫感,但她并未因此而怯场,而是正视着傅天华,一礼道:“天云见过大哥。” 傅天华看着眼前这个,眉宇间有四五分长得像张巧红的女子,积压在心底的那股恨意,逐渐开始膨胀。 他瞪视着傅天云,恨声问道:“你就是张巧红的女儿?你来做什么?” 傅天云镇定自若的,先回了一声:“是”。 随后,她接着道:“天云是奉了祖母之命,来探望大哥,以及询问大哥,何时归家省亲的……” 一提起祖母,傅天华似有所思。 他对祖母的印象,已经模糊,依稀只记得,在小时候,父母偶尔会带他去一座庵堂,在那里,有一位,一手拄着龙头拐杖,一手捻着佛珠,对着佛像念经的妇人。 须臾,他收回思绪,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后,冷然甩出一句:“怎么,他们还记得有一个叫傅天华的人吗?” 一旁的陈子贵听后,待要说些什么时,却见傅天华转过身来,冲着他冷然甩出一句:“我娘已经死了!” 陈子贵先是一震,随即,略带结巴的道:“是……我在途中……途中听说了……真是……没想到……我那苦命的妹子……就这么,去了……” 转而,他安慰道:“那个,天华,死者已矣,你也莫太难过……好在,你现在出人头地,当了国师,你娘在天之灵,也一定很开心的……” 说话间,只听傅天云道:“大哥,你知不知道,爹他……” 可没等她说完,即被傅天华的一句:“本国师要进宫面圣”,给打断了。 跟着,他便要拂袖而去。 陈显阳见状,遂横身拦问:“哎,你就这么走了?什么意思啊你?” 傅天华心中恨意难平,本想出言下逐客令。 但当他话到嘴边的瞬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恶念:“我们母子流离多年,受尽苦楚,却不曾见你们来寻,更无一人,为我们母子出头鸣不平。如今,知我显贵了,你们倒是来了,却是我骑虎难下的时候。也好,若有万一,我性命不保,你们也是咎由自取,难逃玉石俱焚。” 此念一生,他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涩的冷笑。 转而,冲着陈显阳甩出一句:“国师府有的是客房,请便!”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花厅。 第176章 南雄镇怪事频出 赖家兄弟再显分歧 南雄镇 入夜时分,镇民们皆已进入了梦乡。 忽见街道上,一名打更人,跌跌撞撞的,大叫着跑向欧家。 到了欧家门口后,那打更人,一边使劲拍打大门,一边大喊着:“有……有鬼……有鬼啊……” 欧家有仆人被惊醒后,遂去开门探看情况。 不想,那打更人因急着进门,不慎被门槛绊倒,摔伤晕厥。 欧家仆人见状,忙将伤者送往客房后,即去向欧承川进行通报。 待欧氏夫妇及赖家众人先后来到客房时,打更人已经被唤醒。 他一见到赖布衣,当即从床上爬下来,扯着他的衣摆,慌恐的求助道:“赖大师,救命……有鬼……有鬼啊……” 赖布衣闻言,搀扶起打更者后,先是安慰道:“好了,这里是欧家,有这么多人在,还有我在,你不用害怕,来,先喝点热茶,定定神……”说罢,从一旁仆人手中拿过茶杯,递与打更人。 打更人哆哆嗦嗦的接过热茶,连喝了好几口后,方才稳定了些许情绪。 赖布衣遂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别怕,慢慢说……” 打更人点点头,咽了下口水后,声音微颤着讲述道:“我走过祠堂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些动静……我想着,是不是进贼了……于是,我就找了根棍子,大着胆子,进去了……谁知道……谁知道让我看到……看到……看到一个,一身白衣、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鬼,手里还抓着只鸡……吓得我,赶紧,掉头就跑……” 赖布衣听了打更人的讲述后,不禁皱眉道:“祠堂虽为阴地,但所供奉的,都是各家先祖,是有一定威光的,孤魂野鬼,不可近,怎么会有……难道,又是……” 但听欧承川担心的道:“会不会,是因为风水被破坏了,以致招来其他什么邪祟侵犯啊……赖大师,可得想想办法啊……” 说话间,赖布衣已经转身,出了客房。 赖凤鸣见状,便追出去,拦住赖布衣问道:“你是不是怀疑是蚩童所为?” 赖布衣冷然道:“除了那妖孽,还会有谁?!它定还想害人,我非诛了它不可!”说着,便要回房取寻龙剑。 赖凤鸣却再次拦道:“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怎可断言是他?那天,你已经重伤了他,就算他想要害人,也未必有那能力啊……” 赖布衣却根本听不进话,一把推开赖凤鸣后,兀自回房取了寻龙剑,便出了欧家,直奔祠堂。 到了祠堂后,赖布衣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但除了那只被丢弃在地上的死鸡之外,并无其他。 这时候,只见不放心的赖凤鸣,跑了进来。 赖布衣不想多搭理他,瞟了他一眼后,自顾自的离开了祠堂。 而赖凤鸣,却对那只死鸡产生了好奇,遂去捡起来查看。 但见那鸡脖子上,有一道血口,细一看,像是被什么钝器反复割据所造成的。 赖凤鸣见此,不由得疑窦丛生。 翌日,赖布衣照常到龙珠泉督看修缮事宜。 而赖凤鸣则是,看似闲逛的在南雄镇各处走动。 就在他经过一间房舍时,看到一对婆媳在院子里争吵。 但听那当婆婆的,指着空鸡笼,责斥儿媳:“平日里,做懒也就算了,如今还贪上吃了,这鸡是拿来下蛋卖钱的,你竟给吃了,还连皮带毛,骨头渣子都没剩下,你是饿死鬼投胎啊!啊呀!我老婆子,怎么这么命苦呦!摊上个不争气又不能赚大钱的儿子,也就算了,如今,还摊上这么一个败家儿媳!丧门星!” 那做儿媳的听后,又是气,又是委屈,争辩道:“婆婆,我自问,嫁到这个家后,除了还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其他的,有哪里对不住夫家了?!您竟为了只鸡,出口伤人!再说了,没来由不见的,又不只是您这宝贝嘎达鸡,我那夫君给新买的衣衫,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呢……”说罢,顾自哭了起来。 当婆婆的一看,怕被街坊四邻听到后议论,遂啐了一口,道了句:“晦气!”后,扭头进屋生闷气去了。 一直在院子外偷听的赖凤鸣,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当即便向镇外走去。 当赖凤鸣刚走出镇,但见前方的小道上,缓缓驶来两辆,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两侧还跟着二十几名青色劲装的随从。 再看两辆马车上,各有一名身穿青色劲装的随从,执鞭驾驭着。 前一辆,是供人乘坐的,车身打造考究,门帘和窗帘都是缎面的。 跟在后面的马车,则是载物品的,上面摆着三口大樟木箱子,看着挺沉重的。 赖凤鸣远远望去,还以为是姜展宏又来探望欧氏夫妇。 直到马车驶到他近前停下,车上的青衣随从掀开门帘后,方才看清,里面坐着的是傅天华。 只见他,头戴镶有红色宝石的环形发冠,身穿天水碧锦衣。 但听他,笑着向赖凤鸣打了个招呼道:“三公子,别来无恙啊……” 赖凤鸣看着端坐在马车中,意气风发的傅天华,很是替他高兴,贺道:“天华,鱼跃龙门,可喜可贺啊……” 傅天华拱手以谢后,带着调侃的语气问道:“咦,三公子莫不是也学到了什么异术,算出天华要来,在此等我?” 赖凤鸣闻言,心知傅天华是因为风铃一事,对四弟有了芥蒂,才会语带讽意,遂在一笑置之后,回道:“哪里,我是为查一起镇中怪事……” 傅天华面露诧然,奇道:“哦,怪事?愿闻其详……” 赖凤鸣遂道:“先是昨夜,有打更人说,在祠堂见鬼,四弟执意认为是蚩童所为。我却觉得不是,祠堂中的死鸡,分明是被割喉的,但用的却是钝器……后是今天,我在镇中探看,无意间听到一对婆媳,因丢了鸡和衣物,在争吵,于是,我就……” 未等他述完,只听傅天华顺着他的话道:“于是,你就怀疑,是人为作怪,想要查个清楚……” 赖凤鸣点点头后,说道:“我倒不是想为蚩童开脱……” 但见傅天华摆摆手道:“我明白,这样,我让人替你到南雄镇的周围去查看一番就是……” 他说罢,先是示意马车旁的几名随从去办。而后,轻挥衣袖,示意车夫启动马车。 赖凤鸣见傅天华已颇具官威,不禁感叹一句:“天华真的是变了许多……” 第177章 扮鬼疯女被抓 求助赖布衣认作夫君 镇中,欧家大厅内, 欧承川正与妻子在谈论祠堂闹鬼的事,但听仆人进来禀报:“老爷、夫人,国师大人到访。” 欧氏夫妇一听是傅天华来了,甚为欣喜,忙吩咐仆人丫鬟:“快快快,快将人请进来\/还不快去上茶点……” 说话间,傅天华已然入厅来,向欧氏夫妇见礼:“天华见过世伯、伯母。” 欧承川赶紧摆手道:“诶,天华,如今你已贵为国师,不可,不可啊……” 傅天华则笑道:“二位是天华的长辈,有何不可……”说罢,向外抬手一击掌。 只见四名青衣随从,将两口樟木箱子抬了进来。 同时,赖凤鸣也走了进来。 傅天华遂上前,边亲手打开箱子,边对欧氏夫妇说道:“这些礼物,原是皇上赏赐的,天华就借花献佛,孝敬二位了……” 但看两口樟木箱里,分别装着参茸燕窝和茶叶,以及字画古玩。 欧承川见状,忙推辞道:“天华,这是皇上赏与你的,就是你的……” 傅天华却道:“诶,世伯,您都说,这是皇上赏给天华的,就是天华的了,那天华将自己的东西,孝敬给二位,有何不妥呢……” 欧夫人遂对丈夫道:“既然是天华的一片心意,我们就收下吧……” 这时,有丫鬟端来了茶点,欧氏夫妇遂招呼傅天华及赖凤鸣一同入座。 傅天华坐定,喝了口茶后,看了看门外,问道:“咦,怎么不见青梅一家人啊?” 欧夫人笑答道:“前阵子,翠芬看好了铺子,说是不能久住在人家里,便同他夫君及女儿,搬去铺子里住了,那铺子后面的房舍,倒也十分宽敞……” 傅天华听后,微有所感触的道了一句:“是啊,方寸容身地,好过他人宽廊下……” 但听欧夫人吩咐丫鬟:“快去准备酒菜,给天华接风洗尘。还有,去通知翠芬他们过来。” 少时,另一边的花厅里,已然摆好了丰盛的酒席。 当欧氏夫妇和傅天华、赖凤鸣去到花厅时,却有丫鬟来报称,赖夫人微感身子不爽,不能出来饮宴。 欧夫人遂命人通知厨房,替赖夫人做些爽口的饭菜送去。 就在这当口,方氏一家人过来了。 方青梅一见身着华服,春风满面的傅天华,即称赞道:“啊呀,天华,你好俊朗、好神气呀!当了官,就是不一样了!” 翠芬则是欢喜中带着伤感,上前来,一边上下打量傅天华,一边念叨似说道:“嗯,天华,终于出息了……好,好啊……你娘要是还在,指不定有多高兴呢……”说着,不免鼻子一酸,啜泣起来。 一提到母亲,傅天华顿感心口隐隐作痛,哽咽道:“娘能看到,天华稍后就会去祭拜娘跟师父……” 却听方青梅,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来了句:“对了,天华,你当了官,可别忘了惩治王均,替你娘跟你师……” 翠芬赶紧训斥:“口无遮拦的丫头,还不闭嘴!” 王均二字,一入傅天华的耳中,即燃起他的仇火。 只听他咬牙切齿的道:“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自是饶不得他!” 欧承川见状,遂进言道:“天华,仇自然是要报的,但你如今,才入仕途,根基不稳,凡事切莫太过急进,应以巩固自身为重。” 傅天华虚心接受道:“世伯良言,天华定常记心间。” 这时候,赖布衣走了进来。 他一见傅天华,先是调侃似的,见了个礼道:“草民见过国师大人。” 随即,他抬手扳着傅天华的肩膀,笑贺道:“恭喜你啊,天华,终于得偿所愿,出人头地啦……” 傅天华微侧了下头后,报以淡笑,道了句:“这不还得多谢布衣你呀……” 但听欧承川笑着招呼道:“好了,好了,大家坐下来,边吃边聊吧……” 就在众人寒暄入座之际,只见几名青衣随从,押着一名衣着鲜亮,却蓬头垢面、状似疯癫的女子,走进厅来。 众人诧异间,但听其中一名青衣随从,向傅天华禀道:“禀国师大人,小的们奉命,对南雄镇附近进行搜查,在一个山洞内,发现这名女子,同时,还发现一件白衣,及一个鬼面具。”说着,将二物递上。 欧承川见状,便上前问那女子:“你是何人?为何要来南雄镇装神弄鬼?” 那女子却不言语,只是痴痴的冲着众人笑。 只听一旁的丫鬟多嘴,道了句:“她该不是,是个疯子吧!” 方青梅闻言,有些好奇的想要凑近那女子,看其容貌。 谁知,那女子忽然张牙舞爪的要攻击方青梅,但被两名青衣随从制住后,死死摁倒在地上。 对此,赖布衣不满的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她就算是个疯子,那也是人,你们怎么这样?” 傅天华闻言,遂示意随从放开那女子。 岂料,那女子突然起身,抱住赖布衣的腿,大叫道:“相公救我!有坏人要害我!” 此言一出,令在场众人,无不咂舌。 错愕的赖布衣急道:“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手……还有,你乱认什么呢……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说着,试图扳开女子抱着自己大腿的双手,却未成功。 他很是没好气,却又不能动用武力,不禁抚额。 欧夫人见此,便上前温言哄劝那女子道:“姑娘,你且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说就是,若有什么难处,我们也会尽量帮你的……” 那名女子却似充耳不闻,依旧死死抱着赖布衣的腿,嚷着:“相公救我!有人要害我!” 就在这时,只见方青梅走上前来,一抬手,将那女子打晕后,双手掸着衣袖,道了句:“这不就安静了嘛!” 欧夫人莫奈何的摇摇头后,吩咐丫鬟,将女子抬去了客房。 欧承川则招呼众人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稍后,请个大夫来,看看那位姑娘再说……来来来,大家勿因此扫了兴致,入座,喝酒、吃菜……” 于是,众人纷纷入座,边吃边聊起来。 第178章 居安思危 欧氏夫妇未雨绸缪皆为子 晚间, 欧家,后宅, 话说,忙完了琐事的欧承川,回到房间后,见妻子倚靠在窗前,望着月亮出神。 他深知妻子的心事,遂上前唤了一声:“婧芝。” 却听欧夫人喃喃的道:“过些时日,便是中秋了……” 欧承川闻言,轻叹一声后,安慰道:“我知你,想煞了儿子……可如今,皇上刚南定,边关一时半刻的,也不能松懈,不过,没准会有家书往来,咱们再等等吧……” 未待他话音落地,但见欧夫人,转过头来,看着丈夫,甩出一句问:“我当初的做法,是不是欠妥?” 欧承川见问,微一愣后,笑道:“天下父母心,有什么欠不欠妥的……” 欧夫人却缓缓摇着头道:“孝棠小的时候,太过文静,不是看书,就是画画,还总是画梅花……虽然说,梅花傲雪凌霜,有风骨之姿……可一个男孩子,老是这样,总不是好事,我这才做出决定,送他从军……原想着,能让他成为铮铮铁骨的好男儿……但如今想来,却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考虑不周……” 欧承川耐心劝道:“诶,婧芝,你呀,不要总往不好的地方想……” 但听欧夫人感慨的接道:“刀剑太过锋利,是利于杀敌,却也容易伤到自己。树木长得太过挺直高大,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狂风雷电所袭……年轻时,不懂这些,如今思来,不无道理……” 欧承川听着,也是赞同的,但还是岔开话题道:“婧芝,你与其东想西想,不如替孝棠张罗下婚事吧……过阵子,边关安定了,等孝棠回来了,也好让他早点成家……” 却见欧夫人,一脸认真的,又冒出一问:“承川,你是依旧还坚持着做那件事吗?” 欧承川沉吟了片刻后,点头道:“既然,咱们这位皇上,能顺利南渡,定都临安,那就是上天还佑我大宋。再则,不是还有岳元帅和韩将军嘛……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击退金人,保我大宋,永不受外虏侵扰……” 欧夫人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语气也趋向尖锐的道:“承川,不是我泼你冷水。南雄镇的风水局之所以被破,就是有人想要查那个秘密,如今,秘密已经被发现,那帮人会善罢甘休吗?再则,若如你所愿,大宋外患摘除,那接下来的,便会是内斗。这是历朝历代,都避免不了的……比起那战场上的血肉厮杀,这朝堂中的明争暗斗,杀人于无形,更令人胆寒啊!” 欧承川听到此,心头也是为之一震。 转而,他正色道:“婧芝,你能想到的,为夫怎会想不到,我们之前,不都已经安排好了嘛。你大可放心,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为夫都会有所应对的。” 就在这时,但听门外,传来丫鬟的禀报声:“老爷,夫人,刚替那位姑娘看诊的大夫,求见。” 欧承川闻言,与妻子对视一眼后,便走了出去。 房外, 廊下, 一名执灯的丫鬟,和一位手挎药箱的白发医者,正等在阶前。 欧承川遂问那白发医者:“大夫,那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白发医者回道:“回欧老爷,那位姑娘,除了情绪不定,说话颠倒,并没什么大病,只是,她已怀有身孕……” 房内,闻听此言的欧夫人,忍不住走出来问:“什么?那位姑娘有身孕?那她的神志又是因何不清的呢?” 白发医者回道:“回欧夫人,单从表面来看,这位姑娘,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才导致神志不清的。还有,她的身子虚得很,需得好生调理。” 但听欧承川吩咐那执灯丫鬟道:“天色已晚,暂请大夫去客房休息。” 执灯丫鬟应声后,便引着白发医者退了出去。 欧承川待二人走后,对妻子道:“你去看看那位姑娘,多少问出些什么来,也好替她找寻亲友。” 欧夫人点点头后,便唤来丫鬟引路,往客房而去。 客房里, 几名丫鬟,正试着给那名女子沐浴更衣,她却蜷缩在床后的角落里,死活不出来。 丫鬟们知道她怀有身孕,也不敢生拉硬拽,只好像哄小孩似的哄着她。 这时,欧夫人走了进来。 她见此情景,便示意丫鬟们全都退出去。 待房中只剩她与那女子后,她遂温言劝抚道:“姑娘,我们并无恶意,抓你来的,是我一位世侄的随从,他们也只是将你当成了来镇中搞破坏的,其间,若是有伤到姑娘,我这里替他们向你赔个不是……”说着,便向那女子微一欠身。 只见那女子,蜷缩着的身体,似是一震。 欧夫人见状,微微一笑后,接着劝抚道:“姑娘,我不清楚,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你既然选择留下这孩子,那就得要对自己好,只有对自己好,那孩子才能好啊……” 那女子听后,慢慢舒展开蜷缩着的身体的同时,一双手不自觉的拥住了肚子。 欧夫人见此,松了一口气后,试着上前两步,然后向那女子伸出手道:“姑娘,地上凉,对身体不好,来,起来,我帮你梳洗梳洗,然后吃些东西,好好的睡一觉,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啊,都不要去想……”说罢,又向前伸了一手。 只见那女子,缓缓抬起头,隔着凌乱的头发,以略显警惕的眼神,看向欧夫人。 欧夫人则始终保持着温柔的笑容,那只伸出去的手,也一直在等那姑娘来牵。 良久过后,那女子似有所动。 只见她,身体向前挪了挪后,伸出手来,轻轻搭在了欧夫人的手上。 两个人掌心相互接触后,那女子似是从中感受到了欧夫人的善意,终于肯站起身走了出来。 欧夫人很是高兴,便牵着那女子的手,走到屏风后面。 隔着屏风,映出欧夫人替那女子沐浴的身影,看着就像是一位母亲,在给女儿梳洗打扮。 忽听那女子,轻声的抽泣了起来。 欧夫人遂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一边温言道:“哭吧,哭出来,心就会舒服些……” 第179章 傅天华有心交还国师之位 赖布衣无意名利笃言不争 清晨,天地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只见身穿素服的傅天华,手提着食盒,与赖布衣一起,来到了当初埋葬陈素蕊和廉九龄的火龙穴前。 二人从食盒中,一一取出祭品,摆放好后,点上白烛倒上酒,抛撒纸钱,燃香叩拜。 待祭拜过后,傅天华站起身来,鼓足勇气,向赖布衣道:“布衣,不如,我将这国师之位还给你吧……” 赖布衣闻言,一皱眉,诧问:“还给我?为什么要还给我?我们之前,不是已……” 话未说完,却被傅天华打断道:“是……可我总觉得怪怪的,心里面很是不舒服……” 赖布衣听后,先是有些没好气,将双手环抱于胸前,看着傅天华。 继而,他腾出一手,往前一摊,问道:“哪儿怪怪的啦?又有什么不舒服的呢?” 傅天华正待说些什么,却见赖布衣,上前来,抬手扳住他的肩膀,规劝道:“天华,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的好不好?你应该多花些心思,去钻研星相命理才对,那样,皇上要祭天,或是遇到什么事,要选黄道吉日啊、要问卜啊,你才能从容应对啊……还有,我给你的那些阵法,你也可以多……” 傅天华有些浮躁起来,一把推开赖布衣的手,打断道:“布衣!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赖布衣微一愣后,双手插腰,气笑般的点着头道:“好好好,你说,你说……” 傅天华遂正色道:“你知不知道,宗大人的手下,在江边,发现了一角未燃尽的黄符,和脚印……” 赖布衣听到此,心下一愕,不由自主的侧过头去,暗道一声:“唉!都怪那两个金国女子!害我百密一疏!” 旋即,他转过头来,一脸不以为然的甩出一句:“那又如何呢?” 傅天华则紧张的接着道:“宗大人怀疑我了,他有心要查此事……如今,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得把这国师之位还给你啊……” 赖布衣却生气的一甩衣袖,道:“那怎么可以!” 跟着,他走到山路边,望着远处的山峦,语气变缓的接道:“不错,当初,我是因为洞悉了天机,才决定出手助皇上渡江的。可我,不是为了名与利,我想的是,让老百姓们少受一些苦楚……再则,我爹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我执意走风水这条路,那此生,不仅与富贵荣华无缘,也不会有好的姻缘。不过,对此,我向来都是无所谓的。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一个,一举两得的计策,既可以让我,为天下苍生做点事,又能帮到,你这个兄弟……” 傅天华摇头道:“布衣,你是想得很好,可如今……” 赖布衣转过身来,先是双手一摊,道了句:“如今又怎么了呢?” 接着,他负起手道:“那宗大人,为正刚正不阿,我是有所耳闻的。然,你我,又都没做过什么触犯王法的事,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再说了,他要查,仅凭那未燃尽的黄符和脚印,又能查出些什么来呢?” 他说罢,再一次抬手扳着傅天华的肩膀,安慰道:“天华,你放心,那件事情,除了天知、地知,也就是你知,我知了。只要是你不说,我不说,没人能奈何得了……” 傅天华遂直视着赖布衣,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道:“布衣,你真的甘于平凡?真能放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不要?” 赖布衣见状,先是气笑着反问:“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没听到吗?” 继而,他又歪着头,一脸审视似的问傅天华:“天华,那你是不相信我,对吗?” 就在傅天华略显犹豫之际,只听赖布衣郑重其事的道:“好!那就让天地为证,我赖布衣,在此立誓,君子一诺千金,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绝不可能违背……” 傅天华见赖布衣都作下了誓,加上又被他的话所说服,终究,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这时候,一众青衣随从,簇拥着两辆马车,缓缓从远处而来。 傅天华遂向赖布衣道别:“布衣,我此次,来南雄镇,除了看望世伯,以及找你之外,还想回趟西莱镇,缅怀一番,就此别过。” 赖布衣也不挽留,遂看着傅天华上马车,并目送他远去。 ????????????? 南雄镇 吴家,内宅。 话说吴蕴仪,自从那天魂魄回归本体后,经过数日的调养,已然恢复了不少元气。 这日午后,吴蕴仪正坐在窗边看着书。 但见吴江和,笑容满面的走进来,对女儿道:“蕴仪啊,你看,谁来了?” 吴蕴仪闻言,放下书,顺着父亲转身向外看向门口。 只见一位身着暗红色团花锦衣,妆容精致的中年女子,笑吟吟的迈步进了门。 吴蕴仪一见,顿时眉开眼笑,喊了声:“姑妈”后,迎向了那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遂张开双臂,一把揽住了她。 吴江和见状,笑道:“秀容啊,你们姑侄许久不见了,好好聊聊吧……”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但见吴蕴仪,抱着吴秀容的腰,撒娇的道:“姑妈,都快两年了,你怎么才来看我嘛……” 吴秀容边拍着侄女的背,边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嘛……来,让姑妈好好看看你……” 吴蕴仪听后,遂放开姑妈,边不好意思的整理头发衣衫,边略带忧伤的问:“姑妈,蕴仪是不是容颜无光?没什么生气啊?” 吴秀容闻言,心疼的道:“哪有?我的仪儿啊,还是那么漂亮,那么招人疼爱……” 这时,有丫鬟端来了茶点。 同时,吴蕴仪的嘴角,在滑过一抹凄楚的笑意后,招呼道:“姑妈,来,坐下来说话。” 吴秀容坐下,喝了一口茶后,便说起了正题:“金兵犯境,北边不太平,如今,得知皇上在临安定都,你姑父就说要带上家人和生意,迁往临安。我掂记着要来看你,就让他们先过去了。我刚到,就听你爹说了你中邪的事,啊呀!可是吓煞姑妈啦!还好还好,现在看你没什么事,姑妈才算放心……” 她顿了一顿后,话锋一转道:“不过,姑妈还有一件事不放心,那就是你的婚事,所以,这次来呢,除了看你,就是要替你寻门亲事……” 吴蕴仪本来是静静的听着姑妈念叨的,但听她说起自己的婚姻大事,不免又是羞涩,又是黯然。 只听吴秀容接着说道:“蕴仪,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如意郎君?是威武的将军?还是有才的文士?姑妈呀,都能替你去物色……” 吴蕴仪很是窘迫,急喊了一声:“姑妈”后,起身走到了一边,又气又难过的道:“姑妈,就我这病殃殃的身子,自己受着也就算了,何苦拖累他人……” 吴秀容闻言,先是道了句:“这是什么话?” 跟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诶,方才你爹跟我说起,你被妖孽摄去十王殿,是那赖家的两兄弟去救了你……啊!你莫不是,想要报恩,以身相许吧?” 她说着,走到吴蕴仪身边,挽起她的手,问道:“那你是中意这赖家兄弟中的哪个?你但说无妨,姑妈自会替你作主……” 提到赖家兄弟,吴蕴仪不免回想起了在十王殿的经历。 虽然,当时的她,是魂魄离体,所见皆如在梦中一般,但对于赖家兄弟,她却印象颇深。 就在她出神之际,吴秀容却还在自说自话着:“不过呢,这两兄弟,我得先看过才行……这样,回头让你爹去请那两兄弟过来吃个饭……诶,事不宜迟,姑妈这就让你爹去请……” 她说着,撂下一句:“蕴仪,你好生休息,一会儿打扮好点啊!”便兴冲冲的出去了。 第180章 欧氏夫妇结善缘 苦命女孤舟待靠岸 欧家, 后园凉亭内,欧氏夫妇正与赖家兄弟及方家母女在喝茶聊天。 但听欧夫人言道:“那位姑娘,已经将她的身世,说给我听了……她姓于,闺名小玉,汴梁人氏,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被人贩子拐了之后,卖进了青楼,好在,那老鸨,念她聪明伶俐,歌舞诗词,一教即会,便许了她,卖艺不卖身。后来,金人来犯,那老鸨,倒也有些良心,将一众姑娘的卖身契归还后,放她们自去。本来,小玉是跟着南逃的百姓们一起的,可那曾想,碰到个歹人,强迫她就范不成,竟又将她给卖了,这转来转去的,最后,给卖到了流香院……不久,就遇上了邻镇镇长的儿子钱威……唉,她实在是过够了那种日子。她也知道,以自己的出身,是不可能为人正妻的,但哪怕是当小妾,也好过,在青楼迎来送往。于是,她就选了钱威,托以终身,本想着,能借腹中胎儿,让钱威替她赎身,纳她进门为妾,可那钱威,竟然翻脸不认人,不仅当众给她难堪,还要她打掉孩子。小玉为了躲他,这才来了南雄镇,藏身山洞,靠吃野果泉水充饥。饿急了,才会趁夜进镇,偷些食物……” 欧承川听罢,不禁叹了一口气。 赖布衣则一拍桌子,怒骂钱威:“如此衣冠禽兽,着实可恨!” 反观赖凤鸣,却是感叹:“人心,有时比妖邪更可怕。” 未料,竟引起了赖布衣的不认同,强调道:“人害人,再怎么谋算,都是有迹可循的。唯有妖邪害人,却是莫名其妙,且防不胜防。” 却听一旁的方青梅,向欧夫人提出质疑:“啊!真的会有这么惨,这么倒霉的人吗?夫人,您可别被她的片面之语,给蒙骗了啰……” 翠芬听后,没好气的责备道:“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家的,插什么嘴!连佛祖都说,世人皆苦……这世上的苦啊,岂是你这个整日里,浑浑噩噩、没心没肺的臭丫头能想到的!” 方青梅却犟嘴道:“我哪里是小孩子了?!凤鸣,布衣,不也不比我大了多少吗?他们能说得,我为什么就说不得呢?!还有,那个于小玉,她要是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为什么不自己出来说清楚,却要让夫人替她说……” 但听欧夫人笑道:“噢,青梅姑娘,是我不让小玉出来的,她有身孕,大夫说她身子太弱,调理不当,会影响到孩子的,而且,以目前来说,小玉在此的事情,也不宜宣扬……” 她说着,转向丈夫征询道:“对了,承川,我想认小玉做义女,帮她赎身。再由你这位当义父的出面,找那钱镇长谈一谈,看能不能替小玉争个名份。虽说,那钱威并非良人,可小玉腹中的,终究是他钱家的骨肉,要知道,父不详的孩子,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 欧承川在略做考虑之后,点头赞同道:“婧芝,还是你会替人设想。待小玉赎了身,成了我欧家的义女,想那钱镇长也说不得什么……至于,那钱威,是不是良人,都无关紧要。若他真不识好歹,那就将孩子给他,小玉,我们可以为她另谋良缘……” 翠芬闻言,对欧氏夫妇的为人大为赞叹:“啊呀,你们二位啊,才真是菩萨转世,救苦救难呐!小玉姑娘遇上你们二位贵人,她总算是脱离苦海啰……” 说话间,只见一名丫鬟,引着一名吴家的小厮进得院来。 小厮来到凉亭边上,向众人一礼后,拿出一张请帖,对赖家兄弟道:“二位公子,我家老爷说,前阵子,多亏了二位,救了我家小姐。这么久以来,二位公子,都在忙着替镇里重修风水局的事,所以,到今天才来答谢二位。请二位随小的过去饮宴……” 赖布衣寻思了下后,推辞道:“在下所做的,不过是力所能及,只要吴小姐没事就好,饮宴,就不必了……” 欧承川却道:“诶,赖大师,既然吴老爷诚意相邀,吃一顿饭而已,没什么好推辞的。” 一旁的方青梅又没忍住,冲口就是一句:“是啊,布衣,你如今可是南雄镇的大恩人喏!不去,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 未料,没等她说完,腰间就被母亲狠狠一掐,跟着,便是一通数落:“你这丫头,真是的,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张臭嘴呦!” 方青梅呼痛,“嗷”了一声后,跑到欧夫人身后,道起了母亲的不是:“夫人是当娘的,你也是当娘的,夫人对个子侄和收留的姑娘,都尚且是温温柔柔的,你呢?对我这个亲生女儿,不是数落,就是揪啊、掐啊……哼……” 翠芬闻言,来了脾气道:“好啊!嫌弃老娘了是不是?行!那你认人家作娘去!”说罢,气咻咻的顾自走了。 方青梅一见母亲真生气了,又害怕了起来,赶紧一路喊着娘,一路追了出去。 众人见状,都感哭笑不得。 却听欧夫人感慨道:“生女儿就是这点好,惹你生气的时候啊,恨不得赶将出去,惹你怜爱的时候啊,那叫一个亲亲热热的……” 欧承川听后,笑言道:“诶,你也莫羡慕,等小玉成了我们的义女,不也一样可以……还有,等孝棠成了家,儿媳胜半女,再给添加个孙儿、孙女,那就更热闹啦……” 欧夫人看丈夫这般开心,不由得也跟着高兴。 同时,一旁的赖布衣,在考虑过后,也决定跟赖凤鸣前往吴家赴宴。 就在二人刚走不久,只见那宁伯,手拿着封信,兴高采烈、气喘吁吁的急步入园,来向欧氏夫人禀告:“老爷、夫人,少爷来信啦!” 欧夫人闻言,迫不及待的,上前从宁伯手中拿过信来,颤抖着手,将信打开来看。 欧承川也赶紧走过来问:“婧芝,孝棠怎么说?” 只见欧夫人激动得又哭又笑,好一会儿,才定下气来,说道:“孝棠说,岳元帅准了他的假,他不日便可返家……” 欧承川闻言,大喜过望,连声道:“好!好啊!孝棠终于能回来了!” 但听欧夫人吩咐宁伯道:“快,让人去打扫少爷的住处,对了,别忘了,少爷山间的小屋,也得打扫……” 宁伯连连点头后,乐滋滋的转身去打点一切。 第181章 蚩童酝仇 蛊惑吴家女选婿种错缘 吴家,后宅, 但见两名丫鬟,正开心的在给吴蕴仪梳头打扮。 吴蕴仪却是对着镜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忽然,两名丫鬟像中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也不动。 起初,吴蕴仪还没察觉到丫鬟有异样,直到镜中现显出蚩童的身影,她才惊觉过来。 但听镜中的蚩童唤道:“娘亲,是我,宝儿啊,你忘了宝儿吗?” 只见吴蕴仪,被蛊惑后,隔着镜子抚摸蚩童的脸,回道:“嗯,你是宝儿,你是我的宝儿,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对了,你的伤,好了吗?你怎么在镜中?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话?” 只听镜中的蚩童幽幽的道:“宝儿的伤好不了啦!只剩下了小半修为……若再不能找到托生的地方,就会灰飞烟灭的……” 吴蕴仪闻言,大急:“那,那可怎么办?我该如何帮你呢?” 蚩童将脸贴近镜子后,期期艾艾的说道:“娘亲,当日在十王殿,本想让娘亲来陪伴宝儿的,但宝儿深受冥界阴寒之苦,又怎忍心让娘亲一起来受苦。那换言之,娘亲,您是否会眼睁睁,看着宝儿受苦?” 吴蕴仪一把将镜子搂进怀里,带着哭腔道:“当然也不忍心啊……你快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你脱离苦海?” 但听蚩童笑着道:“有啊,只要我再做你孩儿,我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吴蕴仪看着镜子,不禁有些茫然的道:“再做我的孩儿?那要怎样,才能再做我的孩儿呢?” 蚩童咯咯笑道:“当然是给宝儿找个爹,你俩拜堂,进洞房呀!” 吴蕴仪闻言,摇头道:“这,这怎么行?我……我都还没想好……” 蚩童打断道:“娘亲,其实,你已经想好了,你选的是赖凤鸣吧?” 吴蕴仪于半迷离间,露出羞涩道:“是啊,这位三公子,人品好,又有才华,让他……让他当你爹……不好吗?” 蚩童先是赞同道:“赖凤鸣是不错,宝儿也十分喜欢他……但是……” 他停顿了一会儿后,恨恨的道:“可惜,宝儿不是来报恩的,宝儿是来报仇的!无仇不成父子!赖布衣他伤我!毁我修为,害我不能带着修为投胎,这个仇,我报定了!赖大师,你不是想要灭了我吗?好啊!那就看,你怎么下得了手,诛杀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说罢,发出一阵怪笑,只将镜子震得裂开。 吴蕴仪一惊,镜子掉落在地,她赶紧去捡,却不小心划伤了手。同时,神情变得诡异。 这时,丫鬟身上的禁咒得解,见小姐受伤后,忙去取来药箱,为其包扎伤口。 吴蕴仪却似感觉不到痛,反催促丫鬟道:“不用管这等小伤,快些帮我梳头打扮。” 两名丫鬟,虽然觉得小姐的言行有些古怪,却未敢多言,赶紧梳头的梳头,选衣服的选衣服。 ????????????? 另一边的花厅里,酒席已经摆好。 吴江和与吴秀容,正喝着茶,等候着赖家兄弟。 少时,赖家兄弟,在那小厮的引领下,进入了花厅。 吴江和遂向二人介绍吴秀容:“二位赖公子,这位是舍妹,夫家姓唐。” 转而,他又向妹妹分别介绍了赖家兄弟:“秀容啊,这位年长些的,是赖家三公子赖凤鸣,另一位,是赖家四公子赖布衣,同时,也是替南雄镇重修风水阵的堪舆师。二位的父亲,正是当年负有盛名的赖澄山赖大师……” 赖家兄弟遂向吴秀容见礼:“凤鸣\/布衣,见过唐夫人。” 唐夫人一边点头以礼,一边将赖家兄弟上下打量了一遍。 这时,只见身着粉色衣衫,妆容清雅的吴蕴仪,在两名丫鬟的陪侍下,来到了花厅。 她看赖家兄弟已至,便上前来,向二人盈盈一礼道:“蕴仪见过二位赖公子,多谢二位的合力搭救。” 赖布衣一还礼道:“此乃我辈应为之事,吴小姐无需过多挂怀……” 吴江和则笑着招呼道:“诶,赖大师太谦虚了……来来来,二位快请上座,容小女敬一杯酒……” 赖家兄弟见此,便与吴家兄妹寒暄着入了座。 坐定后,吴蕴仪亲自给赖家兄弟倒上酒。 然后,她端起自己的那杯,向二人一敬道:“恕蕴仪不胜酒力,只能浅酌一杯……”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赖家兄弟见状,遂也各自饮了一杯。 其间,吴蕴仪看似不经意的向赖凤鸣瞥了一眼。 这一眼,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早就被一直细心观察着的唐夫人看到。 对于赖家兄弟,唐夫人相对来说,是中意于赖凤鸣的,见侄女也是这般心意,自然也很是高兴。 这时,正好有丫鬟端来了一盘白切鸡。 唐夫人遂站起来,笑着将一对鸡翅膀分别夹给了赖凤鸣和侄女。 对此,赖凤鸣颇感突然,不禁有些木讷的看着碗中的鸡翅膀。 却听吴蕴仪道:“姑妈,这鸡太过油腻,恕蕴仪不能入口……”说着,示意丫鬟拿开了碗中的鸡翅膀。 唐夫人只道是侄女害羞,也没再说什么,就坐下来,继续喝酒。 吴江和见赖凤鸣端着碗不动,赖布衣也只是啜酒不动筷,遂笑问:“二位怎么不吃啊?是菜不合口味儿吗?” 赖家兄弟闻言,忙摇头,异口同声道:“不是!\/哪里……” 吴江和遂让丫鬟给赖家兄弟添上了酒,并招呼二人动筷夹菜。 就在这时候,只听吴蕴仪小声唤了一声:“爹……” 吴江和会意后,示意了一下站在旁边的丫鬟。 只见那丫鬟,转身走到厅中央的八仙桌旁,从桌上拿了个盒子后,返身回到酒席前,将盒子递给了吴江和。 吴江和遂笑着对女儿道:“蕴仪,你自己来,才有意思啊……” 吴蕴仪微低了下头后,侧身从丫鬟手中接过盒子,将其打开。 但见里面,是一个古木做的小巧匣子。 只听吴蕴仪介绍道:“这是亡母的祖传之物,是亡母祖上偶得的宝贝,出自鲁班之手,名九窍玲珑匣,内藏玄机,鲜有人打开过……” 她说着,径直将匣子递到赖布衣面前,笑问道:“不知道,以赖大师的本事,能否将此匣打开,帮蕴仪拿到里面的玄机呢?” 此言一出,不仅让赖家兄弟颇为错愕,更是出乎吴家兄妹的意料。 没忍住的唐夫人,当即便要询问侄女,却见赖布衣付之一笑后,接过匣子道:“这有何难?待布衣稍加琢磨,便可打开。” 吴蕴仪遂起身一礼道:“那就有劳赖大师了……恕蕴仪体弱,先告退了……”说罢,转身离席出厅。 待她走出花厅的那一瞬间,似如梦初醒般,回头看了眼厅里众人,继而,一脸若有所失的转身离去。 再说赖布衣,看这匣子精巧,便迫不及待的,就想要攻破其玄机,遂也起身告辞道:“那布衣就此告辞,待打开此匣后,再来府上……”说着,便顾自走了。 赖凤鸣见状,遂向吴家兄妹略加解释道:“我四弟他,向来会对一些事物,过于执着,望二位勿见怪……” 吴江和对此,倒也没太在意,在他看来,赖家兄弟都很不错。虽然,女儿最终选了赖布衣,他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但在唐夫人看来,侄女临时变卦,违了她的属意,那叫一个不痛快,可事已至此,也唯有叹息。 第182章 天华念恩 接庞鑫享福以慰亲情结 西莱镇 当傅天华再次踏入这个他生活过的小镇,不禁百感交集。 隔着车帘,他看着沿街,那熟悉的一景一物,种种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他陷入回忆之际,但听马车外传来青衣随从的询问声:“国师大人,前面有间铁匠铺,不知是否是大人要找的那间?” 傅天华闻声,抽回思绪,抬手掀起车帘后,向前望去,只见前方的铁匠铺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忙碌着,正是庞鑫。 傅天华当即露出笑脸,示意马车停下后,从身旁提起一个食盒,便走了下来。 铺中,庞鑫正在火炉前,挥汗如雨的打着铁器,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唤:“庞老爹……” 庞鑫专注于干活,没听清楚是谁的声音,只道是来了客人,便抬抬手,道了句:“噢,客官稍等啊……” 说话间,只见他将手中的铁器往一旁的水盆中一放。 随着热铁,浸没到冷水中,发出“滋”的一声后,一股白烟瞬间腾起。 同时,庞鑫从脖子上取下汗巾来,边擦着汗,边回头询问:“请问客官要打些什么……” 就在他回头间,傅天华又唤了一声:“老爹!” 庞鑫一看,来人是傅天华,似有些不可置信,待揉了揉双眼,定睛再看,才确认没看错,遂激动的道:“天华!真的是你!啊!你,你不是当了国师吗?怎么会来……” 傅天华笑道:“怎么?当了国师,就不能回来看您老了吗?” 庞鑫遂笑呵呵点头的道:“能,当然能啊……只不过呢,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 转而,他赶紧边解着围裙,边招呼道:“啊,对了,走走走,快去酒馆里坐着说话去……” 傅天华遂拎起食盒,笑道:“不用不用,天华给您带了,您最喜欢吃的猪头肉和南乳花生,还有上好的白干……咱爷俩啊,还是像以前一样,在这儿,边吃边聊……” 他说着,走到一旁堆放成品铁器的桌子旁,将铁器往边一挪,然后从食盒中取出酒菜来。 庞鑫见状,便笑着走了过来,但在拉过凳子,准备坐下来时,又似想起了什么,向后一退,对傅天华道:“不行,不行,你如今已经是官,怎么能跟个草民当街同桌呢……” 傅天华闻言,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愠色后,说道:“老爹,旁人怎么看我傅天华,我都无所谓,您,怎么也这般看我呢?我傅天华,是那种,得了富贵就忘本的无耻之徒吗?”说罢,伸手将庞鑫拉到凳子旁坐下。 随后,他边给庞鑫倒上酒,边说道:“想那时,天华为了给娘看病抓药,总要您预支工钱,难为您,自己都不够用,还要顾着我……后来,我离开西莱镇时,您又拿出积蓄……” 但听庞鑫,摆手打断道:“诶,这人呐,谁还没有个困苦的时候,那些事情啊,没什么,不用老记着心里。做人,得往前头看,才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转而,他端起酒杯,笑道:“对了,天华,老爹还没恭喜你呢……来,我敬你一杯,祝你,官运亨通,仕途平坦,我先干为敬!”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傅天华笑着应道:“好!那就谢老爹的吉言了!”说罢,仰头就将酒一口闷下。 庞鑫看着傅天华,被烈酒呛出了眼泪,遂笑道:“你呀,你呀,会吃辣,却还是喝不惯性烈的酒……哈哈哈……” 只见傅天华,摸着酒杯,似有所感触的道:“喝不惯,也无妨,烈酒不是更能让人痛快嘛……”说着,又分别给自己和庞鑫倒上酒。 但听庞鑫问道:“对了,你将你娘,和你师父的骨灰入土为安了吗?” 傅天华替庞鑫夹了一块肉后,略显黯然的回道:“当初,跟随赖家离开西莱镇后,在途中,天华一时大意,打翻了娘的骨灰,幸好,让布衣找到一个火龙穴,就地安葬了娘和师父……” 庞鑫闻言,不禁皱眉道:“火龙穴?是什么风水宝穴吗?” 傅天华遂解释道:“噢,是布衣探得的,他说,书中有载,火龙穴葬先人,后世子孙可平步青云……我那个时候,正处于苦闷茫然,于是,布衣就提议我入仕途。他还说,待我功成名就,就可以和他,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兄弟同心,为大宋效力……在布衣的一再鼓励下,我想想也是,就按……” 他正说着,却见庞鑫,挥手打断,问道:“等等,先不说什么火龙穴,老头子我也不懂这个……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不将你娘的骨灰带回家去?” 傅天华闻问,陷入了沉默。 庞鑫见状,劝道:“唉,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是,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啊……” 听到此,傅天华的心里似有所动。 但听庞鑫又问:“对了,那你的伤怎么样了?” 傅天华下意识的摸了下伤口后,说道:“噢,有幸先后得纪神医和董太医的医治,已无大碍……” 旋即,他却岔开话题道:“天华初入官场,有很多地方,缺少一位长辈,从中提点……所以,我这次来,是准备接您去临安的……” 庞鑫却摆手道:“诶,老头子我,与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怎么好去沾你的富贵……” 傅天华遂恳切的劝道:“我都叫您老爹这么多年了,还不算亲吗?还有,您都说,人生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您苦熬了大半辈子,如今,都这般年纪了,若换作旁人,早就已经是享儿孙福的了,可您呢,却还要在这火炉前,辛苦劳作。天华这么做,不仅为了还恩,最重要的,是心疼您老啊……”说着,竟单膝跪了下来。 庞鑫听后,不禁有所感触,再加上看傅天华如此的诚恳,遂赶紧扶起他,允道:“好好好,那老爹,就随你去看看那临安的繁华,也不枉我老头子活这一场……” 旋即,他开出条件道:“不过,有两桩事情,你需得依我,一,我可不享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虚福,我怕我这副老骨头担不起,别到时候,福没享成,还让人笑话。你得让我在那国师府里,谋个活儿做……” 傅天华当即笑着点头道:“那好,那让您老当个管家,替天华打理国师府。那第二件事呢?” 庞鑫一脸认真的道:“第二件事,就是,你得要好好考虑考虑,何时回一趟家。” 傅天华听后,犹豫且略带敷衍的点了点头后,说道:“那,老爹,您准备准备,有什么想带走的,尽管放上马车就是……天华想去旧居看一看,晚些来接您……” 说罢,他便出了铁匠铺,走到马车旁,从中提出另一个食盒后,向旧居方向而去。 第183章 傅天华旧居祭亲 追赶神秘人路遇陈文瀚 傅天华来到旧居,只见昔日的小院,已经是残垣断壁。 推开破败的大门后,他走了进去。 但见满地的腐叶,被时而吹过的风带起,在他的周围,散开后,又聚拢成旋涡,转而,又安静的回落到地面。 他环顾四周,神伤不已,叹了口气后,走到已满是苔藓的石桌旁,打开食盒,从中取出香烛来点燃。 跟着,又从食盒中拿出一碗清水,一把小刀,及一道符,然后将符点燃,并用碗接着。 随着符灰片片落入碗中,他拿起小刀,在自己的手指上一划。 顿时,鲜血涌出,一滴滴的滴入碗中。 最后,他将掺了符灰和鲜血的水,撒向空中,并一声声喊着:“娘,娘您出来……娘您出来见见天华吧……娘……娘……” 但回应他的,除了偶尔被风带起的腐叶,别无动静。 他似是不甘心,从食盒中拿出一个水壶打开,将碗中注满水后,依照刚才的方法,又重新做了一遍,可还是不见有任何效果。 他不由得急躁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灵?我这不是按照手札中所写的来做的吗?以己之血,溶于水,撒向空,呼唤至亲之魂相见……可为什么不灵?不可能不灵的……回梦老人都能让人死而复生,招魂术怎么可能不灵?” 他只顾着因施术不灵而懊恼,尚未察觉到,在小院的一处残墙上,一双神秘的眼睛,正透过墙缝,注视着他。 就在傅天华想着再试一次时,却情绪失控。 只见他冲着四周喊问道:“娘,您为什么不出来见天华?是您还在生气吗?您要我说多少遍?您为什么就是不懂我想的呢?娘……您出来好不好……您让我跟您说清楚……娘,您出来啊!” 他喊着喊着,竟似小孩撒泼般的坐到了地上。 这时候,天空下起了细雨。 雨点落在他的脸上,慢慢的,他冷静了下来。 就在他准备站起身时,察觉到了一旁的残墙有异样。 他喊了声:“什么人?”后,当即疾步至残墙前察看。 只见残墙缝隙处人影一闪,傅天华也旋即展开轻功,飞身上墙。 可待他来到墙外的夹巷后,却不见有什么人的影踪。 正当他惊叹于来人轻功之际,但听巷外传来一阵嘈杂。 待他赶出夹巷去看,原来是一群顽童和几个闲汉,在追看取笑一名披头散发,浑身是泥的疯汉。 傅天华怀着心事,也懒得看热闹,就在他转身之际,与人撞了下肩。 那人赶紧停下来回身准备赔不是,却原来是陈文瀚。 二人互相认出对方后,但听陈文瀚激动的道:“天华?!啊!我今天出门前占卜,说会撞上贵人,我道是哪位贵人呢,原来是你这位朝廷新贵啊!” 傅天华先是摆着手,道了句:“诶,什么朝廷新贵?” 随后,他打量了一下陈文瀚后,笑问道:“对了,你怎么还留在西莱镇?” 陈文瀚笑了笑道:“本来,我也想离开的,可那阵子,不断有南逃的,还有传闻说,金兵会长驱直入,我就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易静不易动,后福祸中藏……” 他说着,边端详傅天华,边问:“天华,你近来,可与什么人,有冲撞?” 傅天华闻言,不禁想到了宗泽,但嘴上却否认:“没有,你都说我是朝廷新贵了,怎么会跟谁有冲撞……” 说话间,但听有顽童笑着喊:“独眼傻王均,没羞没臊、丢人现眼……” 傅天华一听到王均的名字,心头怒火顿燃,当即要转身冲向人群。 陈文瀚见状,赶紧横身拦道:“天华,你别冲动,你……” 却听傅天华怒喝一声:“你给我让开!”便去推陈文瀚。 陈文瀚却拼命拽住傅天华的手,劝道:“天华,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当初,你跟赖家一家人离开不久后,王均也离开了,我还担心,他是不是去找你们麻烦的,于是就算了一卦,还好是有惊无险……后来,王家忽然有不少大夫进进出出,我打听了后,原来是王均脑袋受伤,成了傻子!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这不就是现世报嘛!” 傅天华恨声道:“那又怎样?我娘跟我师父的仇,难道就不用报了吗?我所受的苦,也白受了吗?” 陈文瀚反问道:“他如今已经是个傻子,你杀一个傻子,有什么用?” 傅天华反驳道:“是,他是傻了,什么都不知道,可我还是清醒的……” 但听陈文瀚打断道:“你也说,你是清醒的,他是傻的。你杀了他,没错,你是报了仇,解了恨。可他呢,什么都不知道,浑浑噩噩的,你杀他,等同是帮他解脱了!与其让他一了百了,还不如,就让他受这现世报。再则,你已贵为国师,不值得,为了这厮,脏了自己的手,还影响官声啊……” 傅天华听完陈文瀚的这番话后,似是消减了些怒气。 他看着王均被人追看取笑的狼狈背影,脸上的愤恨,逐渐转变成了轻蔑的冷笑。 陈文瀚见他已不似刚才那么激动,遂将他拉到一边,说道:“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我跟你说件有趣的事……今日,西莱镇迎来了你这位朝廷新贵,那隔壁的甜水村,也来了两位贵人,你可知是谁?” 傅天华虽然认可了陈文瀚所言,放弃了将王均杀之而后快的想法,但心境还是难以平静,也无心思听什么闲事,遂挥挥手,道了句:“管他是谁,与我何干?” 却听陈文瀚道:“诶,那其中一位贵人,就是宗泽宗大人,是与你同朝为官的,怎么跟你无关……” 傅天华闻言,心下一震。 旋即,他不以为然的道:“噢,你说宗大人啊,他曾说,他要陪同他的义女回乡省亲,这算什么趣事……” 陈文瀚却笑道:“对,有趣的,不是这个,是他那位义女,你道是谁?” 傅天华依旧淡然以回:“在随皇上南迁时见过,姓薛的……” 陈文瀚点头道:“对,这位薛姑娘,曾来我的卦摊问卜,我当时就算出,她有后福,不过,得先遭些小劫难,我就想叮嘱她,让她先尽量避门不出,以此化劫,可谁知道,那个赖凤罡呀,仗着他那点风水术,就乱给人出主意,一听那薛姑娘急嫁,就教她摆什么桃花阵,结果,桃花阵成了桃花劫,害得人家失了钱财,还差点丢了名声,还好她现在没事……” 傅天华听后,脸上掠过一丝不置可否后,说道:“哦,这个,我倒不太清楚了……布衣……噢,对了,凤罡已经改名为布衣,是世外高人回梦老人的高徒了,不仅风水数术厉害,还得了把上古神器,名寻龙剑。” 陈文瀚闻言,皱了皱眉道:“难怪,难怪……” 傅天华见状,讶异问:“难怪?难怪什么?” 只见陈文瀚欲言又止的笑了笑,挥挥手道:“噢,没什么……” 转而,他甩出一问:“那,天华你,可有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人或事?” 傅天华闻言,倒是想到了回梦老人,以及那老跟自己说话的邪魅。 但他于转念间,摇摇头,回道:“我除了成为救驾功臣,没特别的……” 只见陈文瀚,又皱着眉,嘀咕了一句:“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呢?” 傅天华见此,便问道:“吊桶陈,你是不是算出什么了?” 只听陈文瀚,有些懊恼的冲口一句道:“啊呀!就是没算出什么,才有什么嘛!” 转而,他意识到有所失言,遂指了指前面的一间酒馆,招呼道:“啊,你看,光顾着说话,这衣服都让雨淋湿了……天华,走,咱们去喝两杯……”说罢,向前走去。 对此,傅天华则是摇摇头笑了一笑后,跟着向前走去。 第184章 薛燕琼衣锦还乡 偶闻狐仙显灵如愿以偿 甜水村 此刻,雨已停。 只见村口的凉亭里,宗泽正坐着喝茶。 时不时的,就看到手里拿着糖果的小孩子,从村子里跑出来,绕着凉亭,边喊着:“宗大人好”,边嬉闹着。 而村子里面,也是热闹的像赶集一般。 只见薛燕琼,正带着手拿大包小包的侍从,在挨家挨户的,给平日里谈得来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分送礼物,直看得其他村民们艳羡不已。 少时,薛燕琼来到了村子的最后一户人家。 来开门的,是一位面如桃花,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 薛燕琼见状,很是诧异,往门里张望了一下后,待要询问,却听那女子笑道:“诶,胖丫!是你啊!干嘛这么看着我啊!去了京城,就不认识人啦?!” 薛燕琼还有些懵,喃喃说道:“听声音,是桂花你……可是看着……又不太像……桂花是个麻子……可你……” 那女子遂噗嗤一笑,道:“我不就是桂花啦!” 她说着,一把拽住薛燕琼的胳膊,神秘兮兮的道:“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跟我进屋……” 薛燕琼遂让侍从在外候着,自己跟着桂花进了屋。 二人刚一进屋,桂花就将屋门给关上,还跑到窗前,张望了一下。 薛燕琼见状,又好奇,又想笑,问道:“桂花,你这是在干嘛呢?你做贼了嘛?!” 桂花却一脸认真的回道:“我这是防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村子里面,有几个是好人?!” 薛燕琼听后,感触的道:“也是,大多都是,笑你无,恨你有的……” 但听桂花又念叨:“你还好些,起码爹娘走时,给你留了东西。我呢,我那个爹一死,我娘就管自己改嫁去了,除了这间破屋子,什么也没留给我,都不知道,让村子里那帮长舌妇,嚼了我多少年的舌根子……不过,也总算是到头了,过几日,我便要嫁去外地了……” 薛燕琼闻言,喜道:“啊,那要恭喜你啦!” 桂花却似笑非笑的摆摆手道:“恭什么喜,一个糟老头子罢了,要不是图他是个财主,我还懒得嫁呢……” 对此,薛燕琼很是不解:“怎么是个糟老头子啊?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年轻后生不嫁呢?” 桂花不屑的道:“年轻后生?哼!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你那时,不就是让一个所谓的俏郎君,给骗了钱财嘛!为此,你还被那些长舌妇指指点点,差点去投河!你忘了?!” 一提起自己被人坑骗的事,薛燕琼就会想到那个挨千刀的赖凤罡,不禁气得咬牙切齿。 桂花见状,便转换话题道:“诶,你不是奇怪我变了样吗?咱俩这么好说,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呀,是得到了一位三尾狐仙的帮助,才脱胎换骨的,变成美娇娘的……”说着,妖娆的转了个身。 薛燕琼一听,眼睛当即放光,迫不及待的问道:“真的!?真有狐仙?!那要怎么找她帮忙?你倒是说啊!” 桂花边拿镜子来照,边回道:“噢,在九里坡,有个狐仙洞,洞里有位三尾狐仙,专门帮助我们这些,在容貌和身材上,有所不足的女孩子……不过,得付出代价的……” 薛燕琼激动的打断道:“只要是能变美,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我这就去求狐仙帮我……”说罢,便夺门而出。 村口凉亭内,宗泽正自念叨着不见薛燕琼出来,却见她如一阵风般,从亭前跑过。 宗泽见状,当即起身喊问:“燕琼,如此急迫,要去哪里?” 薛燕琼头也没回,边跑边回了句:“义父,我有急事,容我去去就回……” 随着声音由近而远,薛燕琼已没了踪影。 但见宗泽摇头道:“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情,见风就是雨的,看来,老夫得给她找个先生,好好教教她了……” ????????????? 且说薛燕琼,一心只想求见狐仙,也不管身体吃不吃得消,一路三步并作两步的疾行。 到达九里坡后,薛燕琼已经是香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却顾不上休息。 就在她四处寻找之际,但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往外冒着粉色烟雾的山洞,她遂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洞中居然别有洞天,不仅有奇花异草,还有一个很大的温泉池。 只见雾气腾腾的池中央,一方石榻上,若隐若现的,躺着一位身穿红色轻纱,身姿绝佳的女子。 薛燕琼见状,艳羡不已。 但听那女子发出一阵娇笑后,言道:“你不必艳羡,只要你想要,你也可以拥有……” 说话间,只见那女子,抬手轻轻一挥,将雾气拂开后,露出了模样,原来是魅姫座下的红绡。 薛燕琼闻言,忙问:“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拥有,还请狐仙娘娘明示。”说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红绡笑道:“说来简单,却也难,就看你,舍不舍得……” 薛燕琼急迫打断道:“不管是什么代价……除了我这条命,其他的,我都能舍得的……” 红绡又发出一阵娇笑后,说道:“我要你的命何用?我要的,是你们这些凡人的情根,来炼化我的法器……” 薛燕琼微一愣后,点头道:“情根?好,我舍得,但求狐仙娘娘成全!” 红绡正色道:“你可得想清楚了!情根一失,情缘尽毁,即使,依旧可以嫁人,却只能与夫君相敬如冰,且不会有所出。” 薛燕琼闻言,略加考虑后,坚定的点头道:“想清楚了!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又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无情无爱,好过要生要死。还有说,亲生儿,不如近身钱。只要有钱有势,快活过一世,有没有子女,又有何妨……” 红绡闻言,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凡人有些刮目相看:“难得,这芸芸众生,凡夫俗子当中,有你这般通透的。好!我就成全你……” 说罢,只见她,提气运功,红唇轻启间,吐出一枚粉色内丹,徐徐飞向薛燕琼。 内丹飞到薛燕琼的头顶上方后,当即发出一股吸力。 薛燕琼顿觉周身犹如被抽筋吸髓一般难受,心里也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渐渐被剥离,令她莫名的不舍。但她一想到可以拥有美丽,便紧咬牙关坚持着。 须臾,内丹的吸力收起,飞回到红绡面前后,被其吞入口中。 只听红绡边运功调息,边对薛燕琼道:“行了,你已如愿以偿,走吧!” 话音刚落,红光一闪,山洞转眼变成了空地。 再看薛燕琼,从容貌上,还是能看得出是她,但已经变成了瓜子脸,肤色也粉嫩光滑,身材更是纤细轻盈。 她摸着自己的脸和腰,还有些不敢相信,遂赶紧跑向一旁的水塘。 看着水中的自己,她欣喜若狂,竟自仰天大喊:“我薛燕琼,从今天起,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不用再被人看不起了!” 第185章 鬼使神差 赖布衣与吴蕴仪定亲 南雄镇, 时值中秋,恰逢是欧孝棠归家探亲之期,又是重置风水局大功告成之日,镇中喜气洋洋,堪比过年。 欧家,宁伯正指挥丫鬟仆人们忙碌着。 大厅里,欧氏夫妇与方氏夫妇,在喝茶聊天。 赖凤鸣在旁作陪,静静的听众人说话。 而站在翠芬身后的方青梅,却是与以往有所不同,出奇的安静守礼,几乎都没见她说过话。 少时,只见赖夫人,被丫鬟请了出来。 自从赖澄山“走后”,赖夫人基本上都整天待在客房里诵读经文。看着清瘦了许多,但精神头未见有减。 欧夫人招呼赖夫人入座之际,只见赖凤鸣,从丫鬟手中接过香茶后,走到母亲面前道:“娘,喝茶。” 却听赖夫人淡淡的回以一句:“行了,放着吧……”便顾自坐了下来。 赖凤鸣则不是滋味的,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就在这时候,只见赖布衣,拿着那已开启的九窍玲珑匣,兴冲冲走进来,向众人道:“各位,我已经将这匣子打开了!” 转而,他见母亲在旁,遂得意的对她道:“娘,我就说,小小一个匣子,怎么难得倒我……” 赖夫人闻言,笑道:“看把你这几天给累的,打开了就好……” 但听欧承川高兴的道:“这正说明,赖大师与蕴仪有缘呐!当年,江和虽然没有赖大师这般懂得五行八卦,但也是头脑灵活,是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将匣子打开的……” 赖布衣闻言,摇摇头,道了句:“就为了个小匣子,用三个月的时间,实在太……” 未等他说完,欧承川接道:“诶,别看它,是一个小匣子,但能成就一段姻缘。莫说是三个月,就是三年,也是值得的呀……” 他说着,站起身向赖夫人贺道:“恭喜赖夫人啊,快要喝到儿媳妇敬的茶了……” 赖夫人一听,错愕不已。 赖布衣更是惊诧:“什么?欧老爷,您说什么?” 欧夫人见状,遂对赖布衣说道:“怎么,吴老爷没跟你说吗?这个九窍玲珑匣,乃是蕴仪亡母娘家,历代选婿的信物。” 赖布衣闻此言,气笑道:“真是不知所谓!婚姻大事,竟寄托于一小小的匣子!事先,还不跟人说清楚,这算什么?”说罢,一甩衣袖,转身要走。 赖夫人见状,喊道:“布衣,你要做什么去?” 赖布衣甩出一句:“他不与我说清楚,我倒要与他说说清楚去。”言毕,人已出了大厅。 欧承川见此,言道:“江和也是的,为什么不与人说清楚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赖大师与蕴仪确实也是挺般配的,既有缘,就此结亲,岂不美哉。” 却听赖夫人执不同意见道:“虽说,儿女婚姻,都是父母作主,但也得是两厢有意,才能水到渠成,皆大欢喜。” 她说着,站起身道:“布衣他生性率真,怕说话会欠妥,还是我过去,跟吴老爷说清楚的好,失陪。” 欧氏夫妇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示意一名丫鬟跟着赖夫人而去。 可就在二人穿过庭院之际,忽然如中了定身咒般,伫立不动。 同时,只见一颗光点飞进了赖夫人的心口。 须臾,那光点又自赖夫人的心口飞出,于旋转间,变成了蚩童。 但听他怪笑一声道:“看不出来,你这老太婆的心,还挺贪呐!儿媳妇的人选,不是当朝公主,就是太医之女。不过,不是每次,都能如你所愿……”说罢,开始作法。 吴家这边, 吴江和听闻仆人来报,赖布衣再次登门,很是高兴,遂放下手中琐事,便前去相见。 大厅里,丫鬟们端来了茶点,正在招呼赖布衣入座。 却见赖布衣负手而立,一律婉拒。 就在丫鬟们疑惑间,吴江和笑着走进厅来。 赖布衣向吴江和见了个礼后,将已打开的匣子,向他面前一递道:“吴老爷可看好了,匣中空空如也。” 吴江和笑着摆摆手道:“诶,匣子是否有玄机,不重要,重要的是……” 可未等他说完,就见赖布衣关上了匣子。 随着匣中传出一阵轻微的机簧声,赖布衣将匣子递还给吴江和道:“恕在下当日的言行唐突,不该草率答应帮忙开匣。如今,匣子完好无损,理当物归原主。” 吴江和闻言,脸色一变,问道:“赖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但见走进来的唐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什么意思?呵,大哥,这还不明白吗?人家当然是不同意啊!不过,也怪不得人家,是你没把话说清楚嘛……唉,这下好了,这知道的呢,是大哥你在卖关子,逗逗未未女婿。这不知道的呀,就以为是你这当爹的,急着要把烫手山芋丢出去呢……” 吴江和听罢,气责道:“秀容!你这说得是什么话?你可是蕴仪的嫡亲姑妈!” 赖布衣见状,当即向唐夫人声明道:“唐夫人,在下并无半点嫌弃吴小姐之心,而是在下,全无娶妻之意。之所以答应帮吴小姐打开这匣子,也完全是出于好奇,万望见谅。” 但听唐夫人冷哼一声,怼道:“赖布衣,你说得倒是轻巧!不错,我家蕴仪是自幼体弱多病,但除此之外,她哪里逊色于旁人了?!来说亲的人,也不是没有,都是我大哥,心疼蕴仪,她要嫁也早嫁了,还轮得到你?!若不是看在你们两兄弟,对蕴仪有相救之恩,我也不会随着她选婿,谁知她好选不选,选了你!唉,选了你,那也就算了。呵,你可倒好,居然给我拿起翘来了!” 她说着,语气逐渐尖酸,讽道:“什么风水堪舆大师?!我且问你,这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你知你排在老几?哼,被人叫几声大师,就自以为是,真是可笑之极!” 这番话,直把赖布衣听得是火冒三丈,但听他反问道:“哦,那敢问唐夫人,尊夫在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中,又是排老几的呢?!” 唐夫人倒未见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赖布衣。 就这时候,只见赖夫人出现在大厅门口,冲着儿子喝斥道:“布衣!怎可顶撞长辈!如此出言不逊!” 随后,她来到吴家兄妹面前,自责道:“都怪老身平日里疏于管教,宠得布衣不知天高地厚,对二位得罪之处,老身愿代子负荆请罪……”说罢,便要下跪。 却见唐夫人,上前一把托住赖夫人的双手,笑着说道:“错的是你儿子,你下跪有何用?这要是让不明就里的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们吴家,在上演拉郎配呢……” 赖夫人遂转头对儿子训道:“布衣,还不过来向吴老爷、唐夫人赔罪!” 赖布衣正自气恼得不行,一听母亲要自己赔罪,更是不忿,冲口就是一句:“布衣何错之有!”说罢,竟顾自拂袖而去。 赖夫人脸上掠过一抹愠怒后,转身挤出笑容,对吴江和道:“吴老爷,虽说此事,是因为您为令千金选婿所致,但也怪布衣,待人接物太过莽撞。如今,事已至此,也不是一两句道歉的话,可以了结的……” 她说着,转向唐夫人后,接道:“唐夫人,你我都是女人,自然知道,女人最重要的,是名声。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事情若是被人以讹传讹,无中生有,败坏了令侄女的名节,那自是我家布衣的罪过了,先夫若泉下有知,也定然怪我……” 她顿了一顿后,从手腕上取下玉镯子,递与吴江和道:“吴老爷,不如,先定个亲吧……出门在外,老身没什么贵重物件,这只玉镯子,是布衣祖母传于我的,就权当是定亲信物吧……” 吴江和见状,看了一眼妹妹后,从赖夫人手中接过了玉镯子。 赖夫人遂一礼后,告辞而去。 第186章 欧孝棠归家探亲 众贺欧氏夫妇得聚天伦 欧家,大厅里, 欧夫人边跟翠芬闲聊着,边不时的往厅外张望,嘴里则念叨:“都快日落西山了,怎么还不见孝棠啊……” 说话间,只见赖氏母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欧承川遂上前询问:“赖夫人,赖大师,事情怎么样了?” 赖夫人似有些恍惚,一副想说话,又似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一旁的赖凤鸣见状,有心想询问母亲,却又怕碰软钉子。 而当强压着情绪的赖布衣,待要说话之际,却听厅外传来仆人的通报声:“傅国师到!” 话音方落,就见傅天华和庞鑫走了进来。 欧承川便迎上去道:“天华,你来得正好,孝棠今日会回来探亲……” 傅天华闻言,高兴的道:“好啊!世伯,您和伯母这么想念孝棠兄,这回终于可以团聚了……” 转而,他替欧承川和庞鑫作起了引见:“世伯,这位就是庞老爹……老爹,这位就是欧世伯……” 庞鑫遂向欧承川拱手道:“小老儿见过欧老爷。” 欧承川赶紧回礼:“不敢不敢,老人家不必多礼,叫我承川就好……” 他说着,叫过妻子来作引见:“老人家,这位是内子……婧芝啊,这位是庞老爹……” 欧夫人遂向庞鑫一礼道:“老人家好,来,快请入座用茶……” 就在庞鑫入座之际,方青梅走来喊了他一声:“庞老爹!” 庞鑫见状,笑应道:“呦,青梅啊,许久不见,又漂亮了……” 方青梅听得赞许,不由笑得眼眉弯弯,而后又害羞得转身躲回到了母亲的身后。 同时,庞鑫也分别和方氏夫妇及赖氏母子三人打了个招呼。 方荣和翠芬、赖凤鸣,都给了庞鑫回应,唯有赖夫人和赖布衣却没什么反应。 傅天华见状,心下掠过一丝不快后,上前询问:“布衣,你跟你娘怎么了?” 赖布衣回了个神后,不愿多说,挤出笑脸道:“噢,没什么,一点小事,惹娘不开心,回头哄哄她就没事了……” 说罢,他转头对母亲小声道:“娘,今天是欧家的大喜日子,我们别碍着人家,来,我扶您去旁边坐……” 赖夫人似有些迟疑,但还是听从了儿子的话。 傅天华看着赖家母子的言行怪怪的,不禁皱眉。 就在这时,但听厅外又传来仆人的通报声:“姜少帮主到!” 只见一袭水墨色衣衫的姜展宏,大步进得厅来。 欧夫人遂笑着数落道:“展宏,你的心可真是野!本来好好的,陪天华去找清净之木的,却在中途管自己走没影了,这会儿子,倒知道出现了?!” 但听姜展宏笑嘻嘻的道:“婧姨,您又不是不清楚我的为人,我向来都是我行我素的嘛……啊!对了,您先别说我了,我学得一个大变活人的幻术,今日是特意来演示给世叔和婧姨看的……” 说罢,但见两名浅灰色劲装汉子,抬着个大木箱子走了进来。 姜展宏待箱子落地后,斜过箱身,打开盖子,给众人展示了空空如也的箱底。 随后,他放正箱身,合上盖子,接过手下递来的一块黑布,将箱子罩上。 接着,他拿着折扇,在箱子上连敲了三下。 最后,他神秘兮兮的对着欧夫人说道:“婧姨,请开箱。” 欧夫人素来知道姜展宏惯会耍些小伎俩哄自己开心,遂按他所说的,走去掀开了黑布。 可就在她打开箱盖的一瞬间,但见箱中冒出一个身穿盔甲,脸上戴着面具的人来。 欧夫人始料不及,着实吓得不轻,于后退间被绊倒。 但见那面具人,一跃跳出箱子,冲到欧夫人身旁,将她后倾的身体一把托住后,喊了一声:“娘!” 欧夫人乍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又惊又喜,当即伸手摘去了那人的面具。 一张英武俊朗的脸,立时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正是欧孝棠。 但见欧承川走来笑责道:“孝棠,你怎么跟展宏一块胡闹!你看看,差点没吓坏你娘。” 欧孝棠待母亲站定后,向父母赔礼道:“都是孝棠的不是,望爹娘勿怪。” 但听姜展宏揽错道:“不怪孝棠,是我半道上碰到他,一时高兴,就想给世叔和婧姨一个惊喜。” 就在他说话间,只见欧夫人,牵着儿子的手,看着他的脸,念叨:“孝棠,你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在边关吃苦了吧?对了,有没有受伤啊?” 欧孝棠摇摇头,笑道:“娘放心,孩儿没事,这点苦,孩儿受得住,再则,元帅待兵将,向来如子侄,亲和得很,也很照顾孩儿的……” 只见一旁的方青梅,先是跟在母亲后面,看着欧家母子对话。 转而,她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后,开始目不转睛的端详起欧孝棠。 忽然,她的眼前,闪过一片梅林,及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先是一个愣神,随即,若有所思起来。 就在这当口,欧夫人已领着儿子,与众人做起引见。 她先是向儿子引见了傅天华:“孝棠啊,这位姓傅,名天华,是你廉叔叔的徒弟,如今已贵为国师。” 傅天华遂向欧孝棠一礼:“孝棠兄,有礼了。” 欧孝棠上下打量了一番傅天华后,笑赞道:“廉叔叔的眼光就是好,天华真是一表人才啊……” 接着,欧夫人又引见了庞鑫。 庞鑫见欧孝棠英伟不凡,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儿郎!岳家军,好样的!” 欧孝棠则谢道:“老爹过奖啦……” 接着,欧夫人分别将赖家母子三人引见给儿子:“孝棠啊,这三位,分别是赖夫人,赖家三公子赖凤鸣、四公子赖布衣……” 但听欧承川接口道:“他还是位风水大师,替我们南雄镇重置了风水局。” 欧孝棠听后,逐一见礼后,对赖布衣道:“那要多谢赖四公子啦……” 赖布衣心中憋着气,不想说太多客套话,只一拱手,道了声:“欧公子不必客气。” 最后,欧夫人向儿子引见了方氏一家。 双方互相见礼间,只见回过神来的方青梅,面对欧孝棠,竟然破天荒的,羞红了整张脸。 好一会儿,她才向欧孝棠见礼,道了声:“欧公子好。” 欧孝棠本来也是寻常见礼,看方青梅如此局促,受其影响,竟也不由自主的拘谨了起来。 好在众人都沉浸在欢乐中,并没人注意到二人的小异样。 过不多时,只听有丫鬟来报,宴席已设好,众人遂寒暄着,往花厅而去。 …… 花厅里,已经摆好了两大桌美酒佳肴。却见其中一桌,唯独不见有鱼。 众人进厅后,欧夫人招呼赖家母子三人,及方氏一家,入座一桌。自己则与丈夫、儿子,及庞鑫、傅天华、姜展宏,落座于无鱼的那一桌。 傅天华发现桌上不见有鱼后,即了然,不由得心里面暖暖的,遂端起酒杯,笑着向欧夫人敬道:“伯母,天华先干为敬,您随意。”说罢,一饮而尽。 欧夫人见状,点头笑了笑后,端起酒来,喝了一口。 而坐在另一桌的赖夫人,听到傅天华喊欧夫人为伯母的一瞬间,下意识的抬了下头,而后,又顾自吃起了方青梅给她夹的菜。 赖夫人的这个举动,早被傅天华的眼角余光瞥见,但看他的嘴角微一上扬后,又冲着欧夫人喊了声:“伯母……” 跟着,起身夹起一块鸡肉,放入欧夫人的碗中。 欧夫人看出傅天华此举是有意为之,心里不免笑他像个小孩似的,遂笑着说了句:“好了,天华,都是自己人,何须这么客套。” 傅天华遂笑着,坐回了座位。 说话间,外面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 但见镇外的小道上,来了一队车马,正是宗泽一行人。 只听一名随从,向宗泽请示道:“大人,天色已晚,前方是南雄镇,不如去镇中留宿一晚吧……” 宗泽闻言,掀开车帘,往前一看,但见整座南雄镇,灯火通明,不时还有爆竹声响。 他遂道:“看他们如此热闹,不像只为了过中秋,许是为更重要的事庆祝,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寻别处留宿吧。” 随从遵命后,示意车马继续前行。 第187章 自古父母皆以存续为念(上) 话说,宴席散后,各人自回住处。 一路跟着母亲回客房的赖布衣,忍不住喊住母亲问:“娘,您为什么要答应吴家那桩亲事啊?” 赖夫人闻问,脚步微停间,下意识的摸了下手腕,脸上随之掠过一丝茫然,而后,又迈步向前走。 赖布衣见状,遂追上去,横身挡在母亲面前,再度问:“娘啊!您为什么要答应吴家那桩婚事?!” 赖夫人略皱起眉,看了赖布衣片刻后,眼角向后瞥,对跟在后面的赖凤鸣甩出一句:“你且回房,我跟布衣还有事要说。”言罢,带着赖布衣,向自己的客房走去。 赖凤鸣看着母亲和四弟的背影,心里不是个滋味,便转身向外走去。 …… 赖夫人进了客房后,一坐下来,便摸着手腕,开始回忆起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可是,她只记得清,在大厅见儿子要去吴家的情景。至于,后面她是怎么也去了吴家,又怎么拿玉镯子当定亲信物的事,她却始终觉得很模糊。 赖布衣见母亲又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便问了一句:“娘,您怎么了?您不是说,有话跟儿子说吗?” 却见赖夫人,微皱着眉,暗自问自己:“刚才的事,是我做的吗?为什么,好像是我做的……又好像不是……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赖布衣看母亲这个样子,不禁担心起来,喊道:“娘!娘您到底是怎么了?您说话呀?” 只见赖夫人,眼眉一动间,责备起儿子:“布衣,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待人接物,还是这么的浮躁莽撞!你忘了,当初,你冒然替人摆桃花阵,差点捅出大篓子的事了吗?当时,你爹教训你,为娘之所以为你说好话,那是我这个做为母亲的,在维护儿子你的脸面,不想让你,在被你爹苛责的同时,还要在人前忍受难堪,但,并不代表,我认为你没有错……再说说,风铃那件事,你说天华,说得那么有理有据,我原以为,你是吸取了教训,变得稳重,懂得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可没想到,你还是没改掉这个毛病!你都不知道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帮人家开什么九窍玲珑匣!赖布衣,你二十几岁了,就没想过,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赖布衣还是头一回,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的教训自己,遂低下头,小心的辩驳道:“娘,摆桃花阵的那件事,儿子当然知道,是有欠妥当。可是,这次,儿子真是没想到会这样。我当时,只是想着,不过是开个匣子,能有什么问题嘛……谁知道……娘啊,这事和桃花阵那件事,两者,不能相提并论,若是吴老爷,事先把事情说清楚了,我才不会去开那个鬼匣子呢……” 赖夫人看着儿子一副明知有错,就是不愿直面去认的德性,不禁气道:“也幸好,人家这是在选女婿。但万一,若是别有用心者,要害人呢!或是危害到江山社稷呢?那我们赖家,岂不是成了帮凶!而你赖布衣,就会是千古罪人!” 赖布衣闻言,遂单膝下跪道:“娘,儿子真没想这么多,是儿子太鲁莽了……” 赖夫人见儿子的态度有所松动,叹了一口气后,慈爱的将儿子扶起来道:“布衣,从小到大,娘总说你,跟天华不一样,你一定觉得,娘指的是,你体弱多病,那你就错了!娘承认,你那时候,老是生病,性格偏偏又犟得很,有时候,娘确实是气……可娘气的,不全是你为什么体弱多病,为什么不听话……娘是气自己!素蕊这么一个孤苦女人,尚且能调教出那样守礼听话的儿子。而我,再加上你爹,和赖家的家风,却总是教不得法。而你,跟天华另一个不一样的,是你们的底蕴。天华只有一个孤母,且又是飘泊无依的。而你,有爹,有娘,又是生在风水世家。娘的意思,是让你无需凡事,都与天华争……” 说到此,她顿了一顿后,接道:“说到家世方面,吴家,也算是中上人家,吴家小姐,除了身体不好,也没……” 赖布衣一听母亲又说回到婚事上,即出言打断:“娘啊!儿子并不是嫌弃人家,而是我,压根就没有娶妻的想法!爹曾经说过,我既然执意要走风水堪舆这条路,就注定了,与荣华富贵无缘,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姻缘……” 赖夫人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情绪也随之不稳。 只见她,起身拍了一下桌子后,厉声训道:“你爹说!你爹说!什么都是你爹说!你要是真这么听你爹的话,那当初,他费尽心思,要你入仕途的时候,你怎么就没听他的呢!?” 赖布衣听后,先是一震,跟着,为之黯然。 赖夫人见儿子脸色有异,也知自己这话,说得有些重了,遂坐下来,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接着说道:“布衣,与富贵荣华有缘无缘,那也是看我们人,怎么做而已……至于,没有好姻缘之说,有道是,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如意。你看这世间上,哪有个个都是有美满姻缘的……话再说回来,这件事,关系着人家女儿的名节,你认为,就单凭你一句,无意娶妻,人家就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这番话,让赖布衣陷入了沉思。 但听赖夫人继续道:“布衣,为娘这也不是在逼你……既然定了亲,那就先定着,吴家若是催,就拿你爹说事,就说你,要守孝三年……即便是三年后,还是要娶的,那也没什么……男人三妻四妾,何其平常……” 只见赖布衣,回过神来摇头道:“就这一个,我都不想娶,还三妻四妾?” 却听赖夫人反问:“一个都不想娶?那赖家的香火,如何延续?” 转而,她露出哀伤道:“想你娘我,倒是替你们赖家生了四个……可是,一个两个的,都……不,这得怪你爹,怪他泄露天机太多,才遭天谴,才令你大哥和二哥,这么短命,而你那三……” 她啜泣一声后,接道:“唉!不提也罢!现如今,娘能指望上的,就只有你了!布衣,你可不能让为娘的失望啊!不然,为娘就真的不知道,再活在这世上,所为何来……” 赖布衣见母亲伤心,很是心疼,遂安慰道:“娘,您放心,儿子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也不会有愧于,风水世家这四个字的。” 旋即,他转移话题道:“娘,您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儿子告退了。” 赖夫人遂点点头,示意儿子回自己住处。 但看赖布衣,走出母亲的客房,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不由得吁了一口气。 接着,他负手走到庭中,若有所思的,抬头仰望起了星空。 第188章 自古父母皆以存续为念(下) 再说欧氏夫妇,因为太长时间没见儿子,好容易盼得他回来,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遂让其换过衣服后,一起赏月谈心。 …… 少时,后园凉亭, 只见已换了一身琥珀色衣衫的欧孝棠,替父母倒好茶后,开始聊起了军营,以及与同伴间的琐事。 可说着说着,他就句句不离岳元帅。 特别是提到岳元帅如何勇猛杀敌,他的眼中,满是敬仰和向往。 欧承川自是听得激动不已,而欧夫人却不免为之忧心忡忡。 她遂借着丫鬟来续茶水,打断儿子道:“孝棠,说了这么多话,口不干吗?来,喝点茶,这可是天华送来的上好龙井……” 欧孝棠遂坐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后,赞道:“果然是好茶。” 但听欧夫人问道:“对了,孝棠,还没问你,此次回来,能住多久?” 欧孝棠放下茶,回道:“噢,元帅额外体恤孩儿,给了半月的假,但孩儿心系前方战事,打算过几日就返回……” 欧承川闻言,急道:“诶,这怎么行!元帅既给了半月,那就是半月,你又急什么嘛?!” 欧夫人也跟着道:“是啊,孝棠,你都多久没回来了?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自当要多陪陪爹娘啊!” 欧孝棠见父母那殷切样,便笑着点头道:“那……那就尽量多留几日……” 欧承川却摆手道:“不行,什么叫尽量多留几日?是半月,就是半月!再说了,天华和展宏也都在,你们年龄差不多,应该也有不少话题要聊。还有,过两天,爹娘就要认义女,你就要多个义妹,你们也得相处相处嘛……” 欧夫人随即接道:“还有,孝棠,你年纪也不小了,娘已经替你物色了几户人家的千金……” 欧孝棠听后,急得站起身来,摆手打断道:“娘!这可万万使不得!” 欧夫人奇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嘛?!” 欧孝棠忙解释道:“娘!孩儿身为兵将,常年不在家,娶了妻,如何相处?若生有子女,又如何与他们相处?再则,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那天,孩儿不幸阵亡,那留下的妻儿该当如何?与其如此,何苦累人……” 但听欧承川,生气的打断道:“孝棠!你怎么能咒……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欧夫人则带着哭腔,挽住儿子的手道:“是啊,孝棠,你可不能有这样的心思啊!你可是尚有父母在堂啊!你要替爹娘想想啊!” 却听欧孝棠道:“孩儿当然有替爹娘想过……然,自古,忠孝难以两全,若真有那么一天,孩儿,也只能,舍孝,而尽忠,望求二老原谅。”说罢,双膝跪地。 欧氏夫妇见状,又是气急,又是心疼,都说不出话来。 一家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 良久,但听欧承川叹了一口气后,开口道:“也罢!你要真抱着这份心思,我们当爹娘的,自然不好拦你。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身为军将,要尽忠,那我身为欧家子孙,自当尽孝。你就当成全为父,听你娘的话,择一位看得入眼的姑娘,把亲成了,生下个一男半女的……若真如你所说,那好歹,也让欧家有个后,让我们二老,有个念想啊……” 欧孝棠眼见父母如此说,也不禁动容,遂应道:“好,孩儿依从爹娘就是,请爹娘原谅孩儿口不择言……” 欧氏夫妇闻言,遂松了一口气,笑着一起将儿子扶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丫鬟来向欧夫人通报:“夫人,简大娘回来了。” 欧夫人闻言,整理了一下情绪,示意丫鬟退下后,对丈夫和儿子说道:“你们父子俩先聊着,我去跟小玉说些事情后就回来……”说着,转身出了凉亭。 …… 另一边的一间客房里,于小玉刚喝了安胎药,正在学着缝制婴孩衣衫。 只见欧夫人笑吟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仆妇。 于小玉遂起身准备见礼,但听欧夫人阻止道:“诶,小玉,都说了多少次了,别这么多礼,当心孩子……” 转而,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碗,以及食盘中的蜜饯果子后,询问道:“对了,小玉,这几日,胃口如何?孩子闹不闹腾?” 于小玉边抚摸着肚子,边笑着回道:“胃口还行,孩子挺乖,只是偶尔会踢我一脚……” 欧夫人点点头后,边拿起婴孩衣衫来看,边叮嘱道:“你身子虚,大夫开的药,要按时吃,也不能太操劳,更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于小玉微欠身应道:“谢夫人关心,小玉一定会牢记夫人的叮嘱……” 欧夫人闻言,笑道:“诶,不要再一口一声,夫人、夫人的叫了,该改改口了……” 她说着,冲那中年仆妇喊了声:“简大娘,这趟辛苦你了……” 简大娘闻言一礼,道了一句:“夫人言重了”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来,递与欧夫人。 欧夫人接过信件后,从中抽出两张纸来,交与于小玉道:“你且看看,这是你的卖身契和贱籍吗?” 于小玉闻言,激动不已,颤抖着双手,接过两张纸,仔细的看后,连连点头道:“是……是我的……” 旋即,她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欧夫人跟前,叩头如捣蒜般的谢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夫人对小玉的大恩大德,小玉没齿难忘……” 欧夫人见状,赶紧扶起于小玉,笑着说道:“诶,不用谢,也不用什么没齿难忘,我只要你,依我一件事,做了我们欧家义女后,要多尽几年孝,多陪陪我,不要急着嫁人……” 于小玉感动得热泪盈眶,使劲点头道:“小玉不嫁人,小玉愿一辈子陪着夫人,还有老爷……” 欧夫人却摇头道:“这可不行,嫁还是要嫁的,不过要风光大嫁……还有,你怎么还不改口?来,叫一声义母来听听……” 于小玉遂又哭又笑的,喊了声:“义母……” 欧夫人很是高兴,边替于小玉擦拭眼泪,边说道:“后日……就后日,让你义父,当众宣布,你是欧家的二小姐。到时,让你跟你义兄孝棠,以及天华、展宏他们正式见见面……” 转而,她催促道:“对了,小玉,天色不早了,你快些休息吧……义母明日再来看你……” 于小玉遂微欠身道:“那小玉送义母出去……” 欧夫人摆摆手,道了一句:“不用不用”后,便与简大娘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欧夫人想起了什么,回头提醒于小玉:“啊,对了,别忘了烧了那两张纸。”说罢,出了房门。 于小玉闻言,握着手中的卖身契和贱籍,心情难以言表。 良久,她走到桌前,取下灯罩,用烛火点燃了卖身契和贱籍。 看着两张纸慢慢被火吞噬,于小玉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却不曾想,手指被火所灼到。 她一呼痛,未燃尽的两张纸,飘落到了地上。 再看她的手指,竟然被火灼出了水泡。 她也未多想,遂忍着痛,用针将水泡挑破。跟着,从做衣服的布料上撕下一角布条,简单包扎后,便上榻休息去了。 第189章 宗泽错信小人言 遭众反将被气走(上) 隔日 一大早,欧承川将众人齐聚于大厅后,当众宣布了自己要认义女的决定。 随后,在众人的祝贺声中,身着鲜亮衣衫,妆容照人的于小玉,在丫鬟的陪侍下,来向欧氏一家敬茶。 简单的仪式过后,于小玉正式成为了欧家二小姐。 正当众人谈笑之际,只见宁伯,匆匆走进来,向欧承川禀道:“老爷,隔壁钱镇长的公子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宗大人……” 众人一听,很是诧异。 正在喝茶的于小玉,脸色亦是变得难看起来。 而傅天华和赖布衣,则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 就在这当口,但见一副狐假虎威的钱威,跟着宗泽步入了大厅。 欧承川见状,遂上前向宗泽见了个礼道:“不知宗大人到访,恕欧某人有失远迎,望且见谅。” 宗泽微笑着摆摆手,道了句:“是本官冒昧造访,欧老爷客气啦……” 说话间,只见那钱威,一改方才那副狐假虎威状,疾步走到于小玉面前,一脸关切的道:“小玉,你让我好找啊!你跟孩子,还好吧?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说着,便要去拉于小玉的手。 于小玉见状,一蹙眉,向后避退了两步。 钱威却紧跟着,上前一步,作内疚状,说道:“小玉,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不理我……”说着,又想去拉于小玉的手。 于小玉在再次转身避开时,一下犯起了恶心。 一旁的丫鬟赶紧递上酸梅子,却被钱威一把抢过后,舔着个脸,要将酸梅子送向于小玉的嘴边。 欧夫人见状,忙走来将于小玉揽到一边。同时,欧孝棠也横身拦在了钱威面前。 钱威见此,便摆出自责状,冲着于小玉认错道:“小玉,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够坚定,被爹说了几句,就不敢再提让你进门的事……更怪我耳根软,听了旁人的一些闲言碎语,就怀疑你……还让你在人前难堪……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觉得,能让你出气,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 但听于小玉,忍着一阵阵的恶心,对钱威说道:“当初,我说了那么多,求了你那么久,你都不听……如今,我已经对你死了心,你说什么也没用了,你我之间,已无……” 只听钱威打断道:“小玉,你要我怎么样做才好嘛?是,我是说了很多伤你心的话……我也没求你能原谅我,只是让你,看在孩子份上,跟我回去……你放心,我已经跟爹说过了,要娶你过门的……” 只见于小玉苦笑一声道:“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我承认,我当初委身于你,有一半的原因,是我太想脱离风尘。可惜,我有眼无珠,选来选去,选了你这个薄性汉……是我输了……”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钱威却揪住了于小玉的那句“一半的原因”来说事,作深情状,说道:“小玉,你也说了,一半原因是为了脱离风尘,那另一半原因,就是你我之间,是有情的啰……好!这就够了呀……那小玉,你就看在这份情,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于小玉却已然对钱威寒了心,并未有所动摇,而是背过脸去,不想再理会他。 谁知,钱威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莫奈何的语气求道:“小玉,我都这么跟你认错了,你就别再闹别扭了吧,你看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都给你下跪了,你就……” 说话间,只见宗泽生气的走上来,一把拽起钱威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君亲师,怎可向一个女人曲膝下跪!” 转而,他严肃的对于小玉道:“于小玉,并非本官看轻与你,你身为青楼女子,许是有你的难处,然,并不代表,你可以任意而为。你也说,你所谓的选中钱威,无非就是想脱离风尘,这也无可厚非。但,你也该有自知之明,普通人家,是很难容你进门的。难得钱威能接纳你,你就应有所感恩,不要为了名份,一哭二闹,还用孩子相要挟……” 于小玉一听,顿时气恼起来,冲着钱威斥诉道:“好你个钱威!你竟如此厚颜无耻!恶人先告状!” 欧夫人忙劝止她道:“小玉,小心,别动了胎气,万事,有义父义母为你作主。” 欧承川遂对宗泽道:“宗大人向来刚正不阿,欧某人是很钦佩的。然,恕欧某人说一句冒犯的话,宗大人仅凭钱威的片面之词,就判定一个人的好坏,未免是非不明,有失偏颇吧……” 宗泽闻言,微显愠色后,说道:“此处并非公堂,老夫也未以官员自居,只是想以长辈的身份,来替小辈们调解调解,哪里有判定一个人好坏之说?欧老爷言下之意,是说老夫,有以官压民之嫌吗?那你们呢?收一名义女而已,竟还能请得当今国师莅临。那换言之,若无老夫,陪同钱威而来,那,有以官压民之嫌的,岂不就是这位傅国师了吗?”说罢,看向了一旁的傅天华。 傅天华没料到,宗泽会将矛头指向自己。 他遂先上前来,向宗泽一礼,道了声:“宗大人。” 宗泽则是负着手,头微侧向一边,淡淡回了句:“傅国师客气啦……” 傅天华见状,笑了笑后,说道:“想我傅天华,何其有幸,能位及人臣。有道是,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天华虽然没什么亲人,倒还有几位,亲近的长辈和新朋旧友。故此,特向皇上请旨告假,探亲访友。恰逢其会,欧世伯收义女,我自当相贺……” 他说着,顿了顿后,意有所指的接道:“听闻宗大人是陪着所收之义女回乡省亲的,看来,您老确实是一位悯恤小辈的长者……啊,对了,说起来,你我离开京城,前后差了没几天,如今,又在此偶遇,还真是巧得很呐……” 宗泽听后,似有些不悦,待要说些什么,却听傅天华接着道:“不过,巧归巧,可也有所不同。天华只会在人前显贵,与朋友推杯换盏、谈天说地。而宗大人您,即便是陪义女回乡,也不忘替皇上体察民情,就连男女之间的纠葛小事,也不厌其烦的从中调停,如此劳心劳力,忠君之臣,令天华汗颜,亦是由衷的钦佩……待天华回京,定要向皇上进言,好让皇上明白,宗大人的苦心,君臣间,便可坦诚以待……” 傅天华这番话的言下之意,既说明了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又暗示宗泽,自己知他在查自己。顺带,还讥讽宗泽多管闲事,及与赵构之间的君臣不协。 宗泽自然是听得出来的,脸色遂变得难看起来。 而傅天华,则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众人眼见着双方逐渐成僵峙之势,顿感紧张。 第190章 宗泽错信小人言 遭众反将被气走(下) 话说,在欧家门外,坐于马车中的薛燕琼,久等不见宗泽出来,便有些不耐烦,遂走下马车,径直进了欧家。 她进入大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赖布衣,顿时,心生恼恨。 而赖布衣,并未留意到薛燕琼,只顾着要出面跟宗泽说话,却一直被母亲拽着不放。 当薛燕琼喊了宗泽一声:“义父”之后,只见欧孝棠,走上前来问宗泽:“敢问宗大人,若是您的这位义女,也是出身风尘,您还会认其为义女吗?又或是,她也遇上了类似的事情,您又会向着哪一方?”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是问住了宗泽。 但听薛燕琼气恼的喝斥欧孝棠:“你是何人?胆敢如此胡言乱语!” 方青梅闻言,当即站出来反驳:“欧公子何来胡言乱语啦?!他所问的,其实就是佛祖所说的差别心。为官者,自当无差别心,方能公正无私啊……” 欧孝棠听后,不禁以赞许的目光,看向方青梅。 方青梅刚回以羞涩一笑,就被母亲拉到一旁,并小声训斥了句:“臭丫头,不要命啦!” 再说傅天华,看宗泽语塞,便想激他一激,遂道:“于小玉和钱威,孰是孰非,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宗大人……” 未料,他才说到一半,就见赖布衣站出来抢过话头道:“傅国师说的不错,孰是孰非,是只有他们俩知道。宗大人既然已听了钱威所言,那就该让于小玉也来说说……” 宗泽瞟了一眼赖布衣,问道:“你又是何人?” 赖布衣遂作一礼道:“在下不过是无名小卒而已……” 说罢,他转头对于小玉道:“小玉姑娘,宗大人是位好官,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大人说便是……” 于小玉闻言,看了看欧夫人和众人之后,缓步走到宗泽的面前,欠身一礼道:“小女子有孕在身,不便向大人行大礼,还望见谅。” 宗泽摆摆手道:“无妨,又不是在公堂之上,于姑娘有什么话,慢慢说来就是……” 于小玉看了眼钱威后,说道:“小女子是在流香院结识钱威的……我承认,我是急于脱离风尘,可若不是钱威花言巧语,信口承诺,我也不会就这么将自己给了他!我有了他的骨肉后,本就想着,他能纳我为妾,便已满足。谁知,他不仅出尔反尔,还污蔑我,说我腹中的孩子是别人的,是我为了他家的钱,而硬要赖给他的……” 钱威闻言,急道:“于小玉,你够了啊!闹别扭,耍性子,也得有个分寸!让人笑话,倒也没什么,可让宗大人凭白忙一场,那就……” 未等他把话说完,就听于小玉对宗泽道:“小女子有人证!大人若是不信我所言,可以找那人求证……” 宗泽遂问道:“哦,有人证?是什么人?现在人又在何处?” 于小玉恨看着钱威,回道:“那人是与钱威在流香院寻欢时认识的,姓秦,自称是秦大人的侄子,此时,应已回了京城……” 宗泽一听,顿时冷下脸,看向钱威问道:“钱威,于小玉所言,是否属实啊?” 钱威未及想到宗泽与秦桧是对头,只道宗泽是在怪罪自己隐瞒实情,遂巧言辩驳道:“大人!并非是小人故意欺瞒大人,实在是出于无奈啊!小人本来是想纳小玉为妾的,怎奈家父一直不肯点头,加上又有旁人,不断的说三道四,小人一时犯浑才……” 他自说着,宗泽却已然听不下去。 只见他,一甩衣袖,对一旁的薛燕琼道了声:“燕琼,我们走。”说罢,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薛燕琼则先是冲着钱威骂了声:“下贱!” 跟着,又斜瞪了一眼赖布衣,方才转身,追随宗泽而去。 赖布衣见宗泽终于离开了,遂松了一口气的看向傅天华。 欧孝棠则去驱赶钱威:“混账东西,你的靠山走了,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 钱威见势不利己,遂悻悻然而去。但在跨出厅门的那一刻,只见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欧承川见事态得以就此平息,待要招呼众人落座饮茶。 谁知,只见于小玉一个踉跄,晕倒在了欧夫人的怀里。 欧夫人赶紧招呼丫鬟们帮忙,将于小玉送回房去,欧承川则忙着命仆人去请大夫。 只见赖布衣,趁乱将傅天华拉到了厅外后,小声道:“天华,我不清楚,你们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可宗大人是正直的好官,你理应多接近,多向他讨教为官之道才是……千万不能……” 傅天华却双手一摊,不以为然道:“就算我没得罪他,他也一样会针对我,更别说接近他了……” 转而,他反过来提醒赖布衣:“倒是你,你才该小心!” 赖布衣笑道:“要我小心?我有什么要小心的?哈,宗大人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印象了,放心吧……” 傅天华摇头问道:“布衣,我是替你担心!你就没认出来,宗大人那位义女是谁吗?” 赖布衣讶然道:“她?我认识吗?” 傅天华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她就是那个,你让她摆桃花阵,被人骗取了钱财的那名女子!” 赖布衣闻言,错愕不已:“不是吧?她会是那个胖……” 没等他说完,只见姜展宏出厅来,喊傅天华道:“天华老弟,刚才的事,实在是让人气闷得紧,走,我们出去走走吧……” 当他看到赖布衣后,遂邀道:“诶,赖四公子也在这儿啊,那正好,我们一起吧……” 说话间,但见赖凤鸣出厅来,对赖布衣道:“布衣,娘叫你……” 赖布衣遂对姜展宏歉然道:“家母召唤,恕我不能奉陪二位了……”说罢,转身随赖凤鸣而去。 就在姜展宏对此略显鄙夷之际,欧孝棠从厅里走了出来。 姜展宏遂抬起双手,一手搭住傅天华的肩膀,一手搭住欧孝棠的肩膀,笑道:“走走走,我们去山间小屋,喝酒聊天去……” 第191章 红绳暗系 方青梅对欧孝棠动情 山间小屋, 傅天华、姜展宏、欧孝棠,三人在屋内拿了酒后,来到屋廊下坐定,便开始喝酒聊天。 但听欧孝棠询问傅天华:“天华,看方才的情形,你与宗大人之间,是不是有些嫌隙?” 傅天华闻问,待要说些什么,却听姜展宏对欧孝棠道:“诶,天华老弟这才当了多少天的官啊,哪会与人有什么嫌隙……要我说啊,那位宗大人就是忌贤而已……” 欧孝棠摇头道:“我虽远在军中,但宗大人清正之名,我早有所闻,他是位好官……” 姜展宏听罢,冷哼一声道:“好官未必就是好人……你是没见过,那所谓的老实人,凶神恶煞时的嘴脸……” 他说着,转头询问傅天华:“对了,刚才,赖布衣拉你出厅,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傅天华笑了笑,说道:“噢,还不也是为了那位宗大人……布衣说,要我多与宗大人亲近,向他学为官之道,诸如此类的话……诶,他是啰嗦些,也是为我好嘛……” 姜展宏听着,不由得撇嘴一笑,以折扇,轻点着傅天华的肩头,说道:“这官,是你在做,是清,是贪,全在你,一己之念,明白?” 傅天华笑着点头道:“多谢姜大哥提醒,天华明白。” 说话间,只见方青梅,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拎着食盒,向这边走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衫,十八九岁,眉清目秀的女子。 但看姜展宏,一见那黄衣女子,先是面露厌恶之色,旋即,生气的斥问方青梅:“谁让你带她来的?!” 方青梅一愣后,待要说话,却见那黄衣女子,喏喏的走向前道:“少帮主,不关方姑娘的事,是影儿请她带我过来的……是影儿的错,少帮主要罚就……” 只见姜展宏,抚额喝道:“够了!每次都是这样!罚你有用吗?!” 方青梅有些看不下去,遂指责姜展宏道:“你这么凶做什么?!人家是替你爹来看你的,你怎么……” 却听影儿维护起姜展宏:“方姑娘,别怪少帮主,他只是心情不好……” 姜展宏气笑道:“哼,我心情不好?你没来之前,我心情可是好得很!”说着,放下酒,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影儿见状,急道:“少帮主,自从那天,你离开家后,帮主十分想念你,原想着,你中秋会回去的……” 姜展宏冷冷的道了句:“想念?哼,怕是恼恨吧!”说罢,一甩衣袖,就往外走。 影儿忙赶上两步问:“少帮主又要去哪里?” 但见姜展宏,用折扇指着她,一字一句的威喝道:“我警告你,不许再跟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说完,转身而去。 影儿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追了出去。 对此,傅天华和方青梅,都颇感惊疑。 而欧孝棠,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方青梅好奇之下,询问欧孝棠:“欧公子,姜少帮主跟那位影儿姑娘,是什么关系啊?他们怎么会这么……” 欧孝棠感叹的摇了摇头后,道:“她叫苏影,是孤女,从小被姜伯伯收养。姜伯伯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可她,许是出于感恩,从不以小姐自居,不仅伺候姜伯伯的饮食起居,还经常忙前忙后的,替展宏做事情。姜伯伯倒是说过她,别总当自己是丫鬟,她却似乎听不进去。姜伯伯还为她张罗过婚事,她也死活不肯……” 但听方青梅插嘴打断道:“诶,姜少帮主对她这么凶,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她该不会是喜欢上姜少帮主了吧……不然,她怎么不同意嫁人呢……” 欧孝棠笑了笑,道:“可能是吧……不过,展宏并不……” 未待他说完,方青梅又一次打断插嘴道:“看姜少帮主对她那凶巴巴的样子,一定是他眼高于顶,看不上人家……可我觉得她挺好的嘛……” 傅天华闻言,取笑道:“青梅,可惜你不是男子,你觉得好有何用?要姜大哥觉得好才行嘛……” 欧孝棠喝了口酒后,回应方青梅的话道:“也不能说,展宏是眼高于顶,我跟他,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他是什么性格,我多少是清楚些的,他……” 忽听方青梅,再一次打断欧孝棠说话,抛出一问道:“对了,欧公子,那么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此问一出,不禁让欧孝棠为之错愕,傅天华亦替他感到些许尴尬。 方青梅也似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唐突,不由得羞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只是……听到欧家的下人说……欧夫人要给欧公子你张罗亲事……我就……多嘴问问……” 她说着,指着傅天华道:“那个,天华他知道的,我向来好奇,喜欢东问西问的……” 转而,她冲着傅天华,挤眉弄眼的道:“对吧……天华……” 傅天华见状,憋着笑,配合着她,对欧孝棠道:“是……青梅就是这样,欧大哥,你别介意……” 说话间,方青梅为缓解尴尬,忙从食盒中取出三碟菜,说道:“啊,刚才,听说你们要来山间小屋这里喝酒。我知道,屋里酒是存了不少,可没菜呀……光喝酒,不吃菜,怎么行,所以,我就在厨房里,就地取材,给你们做了些,来,欧公子,你尝尝看……”说着,将筷子递向欧孝棠。 欧孝棠愣了一下后,接过筷子来,夹了口菜,放进了嘴里。 只见方青梅,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欧孝棠嘴里嚼着菜,不方便说话,遂竖了竖大拇指。 方青梅见状,高兴不已,先是催促道:“好吃啊,那多吃点,多吃点……” 跟着,她开始指挥起欧孝棠动筷夹菜:“诶诶诶,别老夹这碟,试试那碟,还有那碟……都是我亲手做的,不过,因为时间不够,做的都很简单,可能不太入味儿……” 起初,欧孝棠是边点着头,边按照方青梅的话,不停的夹菜来吃。 后来,他有些招架不住,趁着一口菜咽下肚的空档,赶紧对方青梅道:“青梅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方青梅见欧孝棠满嘴的菜汁,不禁失笑。 欧孝棠意识到后,忙抬手用衣袖去擦,却见方青梅递过手帕道:“诶,拿帕子擦嘛……” 欧孝棠憨笑了一下后,不好意思的接过手帕来擦,方青梅则是羞涩的别过了脸去。 再说一旁的傅天华,全程看着二人,先是感到好笑,后来觉得心里面酸酸的,遂拿着酒,步出屋廊,走到一旁的大树旁,独自喝起了闷酒。 第192章 完颜凤再赴中原 缘劫并生 夜半, 金国皇宫,议事殿内, 金主完颜阿骨打,正双手插着腰,看着挂在墙上的大宋地图,眼中充斥着征服的欲望。 随着一阵开门声,只见那位戴面具的紫袍女子,缓步走进殿来。 完颜阿骨打闻声转过身来,一看到她,便露出了笑容,温言问道:“紫薇阁主,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却听紫薇阁主淡淡的反问:“怎么,公主没有将我的话,转达于大王吗?” 完颜阿骨打点头道:“有,凤儿一回来,就跟本王说了……” 只见紫薇阁主,瞟了一眼墙上的大宋地图后,转而看向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见状,遂道:“噢,阁主不要误会,本王不是对阁主的推算有所质疑,而是本王相信,人定胜天……” 但听紫薇阁主冷讽道:“大王总说,自己与世间其他男子,有所不同,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完颜阿骨打摆手道:“不一样!本王久经沙场,战无不胜,是强悍的。而那些所谓的男子,只会纸上谈兵,实则,什么都做不到……” 紫薇阁主听后,一针见血的道:“世间的男子,无论能力强弱,都是很自负的,都想要支配他人,主宰一切。唯一有分别的是,有些人没机会,有些人却有,譬如,大王你……” 完颜阿骨打笑道:“不错!本王就是有野心!本王的毕生之志,就是先收大金周围的诸部落,后取中原,成为真正的主宰者!就算本王有生之年,不能完全做到,哪也可以让本王的儿子、孙子去完成。本王相信,完颜家的子孙是能够做到的!” 转而,他看向紫薇阁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语气一缓,接道:“对了,这许多年来,本王之所以能征战顺利,也是因为有阁主,替本王推算避劫,阁主真是本王的贵人呐……” 但听紫薇阁主,冷冷的道:“我只是为了还恩,当年,你在崖边救下我时,我便说过,我会在不违天道的前提下,帮你化劫……如今,我自己也将要面临一个劫数,打算闭关悟道……” 完颜阿骨打闻言,当即关切的问道:“那这个劫是大是小?又要闭关多久可化解呢?” 但看紫薇阁主,于转身间,回了一句:“劫可大可小,劫化自当出关。”言罢,兀自走向殿外。 完颜阿骨打本想出声喊住紫薇阁主的,但最后还是没喊出口。 他冲着紫薇阁主远去的身影,说道:“你说本王自负,那你则是要强。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你自己呢?” 他说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只见完颜凤走进来询问父亲:“父王,阁主来找你,是不是为了那个卦象的事?你们是不是又起争执了?” 待完颜阿骨打回了个神后,摆摆手道:“哪有起争执,阁主只是来问问,并说了她要闭关的事……” 旋即,他反过来问女儿道:“对了,凤儿,你这么晚来,是为了什么?” 完颜凤笑了笑,回道:“噢,我本来是想来看看父王有没有安寝的,看阁主从殿里走出来,我就有点担心……” 完颜阿骨打闻言,宠溺的道:“你别寻什么理由了,就你这点小心思,父王还看不透嘛……你是早就在外面看着,就怕父王跟阁主会有什么意见不一,你好随时进来,当和事佬吧……” 完颜凤被父亲说中了心思,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后,试探性的问道:“父王,听可达说,他又招募到几名勇士,要不要安排他们入营受训啊?” 完颜阿骨打听后,已知女儿用意,遂征其意见道:“凤儿,以你看,就我军目前之势,若一气呵成,直捣黄龙,可行否?” 完颜凤闻言,走到大宋地形图前,端详了片刻后,转过身来,对父亲道:“以女儿之见,可行,又不可行。” 完颜阿骨打微一皱眉后,笑问:“哦?可行,又不可行,这是个什么说法?” 但见完颜凤一脸认的道:“宋国刚刚南定,赵氏皇族,及一些官员商贾,正蜂拥至临安,热闹中难免有乱。韩、岳二将,忠心宋室,自然要分调兵马,去巩固他们的新皇城,我军若趁此攻其边关,韩、兵二将的兵力定然不敌,要直捣黄龙,是可行的……” 她说着,顿了一顿,接道:“然,我军虽素以骁勇善战着称,但长期不间断的战斗,就是铁打的,也会有倒下去的时候……我军若是在这种情况下,直捣黄龙,万一,被韩、岳二将的兵力,以收布袋似的围住,那岂不是有困死其中的危险吗?故,又不可行。” 完颜阿骨打听罢,不由得赞道:“凤儿真知灼见,不愧是我完颜阿骨打的女儿啊!哈哈哈……” 说话间,但听殿外传来九绝法王的声音:“大王,属下有事求见。” 人随声到,只见九绝入殿后,先行躬身请罪:“大王,属下斗胆,在殿外听到了大王与公主对话,请大王降罪!” 完颜阿骨打摆摆手道:“诶,又不是什么机密,何况,法王是自己人,何罪之有啊……” 九绝遂谢道:“多谢大王厚恩。” 完颜凤素来是看不惯九绝的作派,不免对之嗤鼻。 但听九绝向完颜阿骨打进言道:“大王,恕属下多言,既然不便强攻,那何不智取呢……” 完颜阿骨打听后,思量道:“智取虽然耗时,不过,也不失之是一策略……只是,之前,完颜昌的事,宋人定会引以为戒,再派细作入宋军内,怕是不可行了……” 完颜凤闻言,眼眉一动,即向父亲请缨道:“父王,不如,这次就让女儿出马。女儿已去过宋境两回,对地形和宋人的生活习惯,也略有掌握……女儿想潜于民间,伺机而动……顺便,也好帮阁主,教训教训姓赖的那小子!” 完颜阿骨打考虑了片刻后,点头应允道:“好,那就让可达和法王跟随你一同去。” 完颜凤皱眉道:“女儿只需可达相随便可……至于,法王嘛……阁主闭关在即,法王还是留下,辅佐父王为重。” 完颜阿骨打也心知女儿讨厌九绝,遂叮嘱道:“也好,可达与你,从小玩到大,又在战场上,建立了多年的默契,父王是放心的……但,凤儿,你可要牢记,你是大金国的公主,凡事,要多想想,切不可意气用事啊!” 完颜凤笑着向父亲一礼道:“父王请放心,女儿定不负所望……那女儿告退了……”说罢,转身出殿而去。 第193章 亲疏有别 恩怨难分 午后,微雨。 只见临安城外的官道之上,二十几名青衣随从,簇拥着三辆马车,缓缓而来。 头一辆马车里,坐着傅天华,正自闭目养神中。 居中那辆马车里,坐着庞鑫,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沿路的风景。 最后一辆马车上,则是放满了箱笼和包裹。 随着车队进入城门,但听街边传来一阵阵龟壳摇动铜钱的声音。 坐在马车中的傅天华,闻声后,睁开眼睛,抬手将车窗帘子掀起一角,往外看去。 但见街角处,有一个不起眼的算卦摊子,陈文瀚正坐在其中,替一名老妇人问卜。 他于抬眼间,与马车上的傅天华,对视了一眼后,就管自己接着做事。 同时,傅天华也顾自放下了车窗帘子。 …… 待车队又行了一段路后,但听傅天华,隔着车帘喊了声:“楚九。” 只见一名十八九岁,中等身材,模样乖巧的男子,从一众青衣随从中出列后,来到马车前,应道:“小的在,国师大人有何吩咐?” 傅天华遂吩咐道:“你且带上一些随从,护送老爹回府,好生安置。本国师现要进宫面圣。” 楚九听命后,即与几名随从,去招呼后面的马车改道而行。 …… 国师府, 大厅, 只见陈显阳,又在跟傅天云有一句没一句的斗嘴,搞得陈子贵很是头疼。 就在这时,只见小敏,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一看厅中三人面生,便出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国师府内喧哗!” 陈显阳闻言,转头上下打量了小敏后,待要反问。 但见有仆人上前来,向小敏说明道:“噢,小敏姑娘,这三位,是国师大人的亲戚,才来没多久……” 小敏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下后,向三人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 转而,她询问仆人道:“对了,国师大人还没有回来吗?” 说话间,只见庞鑫,在楚九的引领下,走进厅来。 小敏遂询问楚九:“国师大人回来了?那人呢?” 但听楚九回道:“国师大人进宫面圣去了,命小的们先护送庞老爹回府。” 小敏听后,正自打量庞鑫之际,一旁的陈子贵,认出了庞鑫,便上前来,又是打招呼,又是道谢:“诶,您不就是那天,在酒铺里,指点我的那位老人家嘛!啊!想不到,您会被天华请来国师府。噢,在下陈子贵,是天华的娘舅。说起来,真是多亏您啊!要不是您,我还没那么快,能找到天华呢……真是多谢您老人家啊!”说着,便向庞鑫作了一个深揖。 庞鑫先是微一讶,随后,摆摆手,笑道:“诶,凑巧,凑巧而已……” 随即,陈子贵赶紧示意儿子和傅天云过来,向庞鑫作引见道:“对了,老人家,这是犬子显阳,那是傅家二小姐天云。” 陈显阳和傅天云,遂分别向庞鑫行了个礼。 庞鑫见状,先是笑呵呵的,摆摆手道:“诶诶诶,可别这么多礼,老头子是粗人一个,不兴这个……” 转而,他看着三人,感慨的说道:“原以为,天华只有一个母亲相依为命。唉,自从,他那个娘,不幸死于非命后,老头子还在替他难受,只道他从此孑然一身。诶,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多的亲戚啊?这又是娘舅啊、又是表弟的,哈,还有个妹妹!” 但听陈子贵先是哀叹了一声:“想起我那苦命的妹子啊,我就又难过,又生气啊!都是那个……唉,罢了罢了,先不提了……” 而后,他指着傅天云,对庞鑫说明道:“噢,天云是姨娘所生,是天华同父异母的妹妹……天华跟我妹子离开傅家的时候,还没有天云呢……” 傅天云闻此言,心里面多少有些不舒服,但脸上还是挂着笑意。 庞鑫则是表面上点头笑着,心下却在摇头感叹:“难怪天华对家里的事,避而不谈……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户人家的经确实难念得紧喔……” 这时,有几名青衣随从,将马车上箱笼包裹搬抬了进来。 楚九见状,叮嘱同伴道:“你们小心着点,将庞老爹的物品送去内院……” 转而,他向庞鑫道:“庞老爹,舟车劳顿,不如让小的先送您回内院洗漱休息,请……” 小敏见青衣随从对庞鑫挺尊重的,且还能入住内院,料想他与傅天华之间的关系非浅,遂上前道:“庞老爹,我叫小敏,是服侍公主的。本来……本来是奉了公主之命,来看看国师大人回来了没有。既然,国师大人已经进宫了,那我也得赶紧回宫去向公主复命……” 转而,她奉上食盒道:“噢,这里面是血燕,乃贡品,原本是带给国师大人的,如今,就当借花献佛,先送给您老了……那小敏告辞了。”说着,将食盒交给楚九后,转身离去。 庞鑫也没多想,便跟着楚九往内院走去。 陈显阳见状,不服气的道:“凭什么他能住内院!我们只能住客房啊?表哥怎么回事嘛?他分不清亲疏内外的吗?” 但听傅天云顺嘴怼道:“大哥就是太清楚亲疏二字了,才会这么做的……” 陈显阳还想要跟傅天云争辩几句,却被父亲阻道:“够了!显阳,你忘了,来的时候,你娘是怎么叮嘱的吗?!” 陈显阳一提到母亲,便不再多说,只问了句:“那我们还要等在这里吗?” 陈子贵没好气的道:“你不是嫌弃住客房吗?那就等着!等天华回来,咱们好好跟他聊聊,让他解开了心结,我们之间,才能相处融洽呀……” 陈显阳听后,边走到一旁坐下,边嘟囔道:“也是,早干嘛去了?现在来套近乎,临时抱佛脚,会有用吗?” 反观傅天云,管自己回到座位上喝茶,心里也在寻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让我来找大哥,难免会让他觉得,是见他富贵了,来攀附的……看他之前的态度冷漠,一会儿,若是回来了,定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的……” 这两个小的,心思终究都是写在了脸上的,唯独那陈子贵,坐在那里,喝着茶,脸上一副风轻云淡的,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第194章 不遭人忌是庸才 一句君子待机而发引瞩目 话说,傅天华入宫后,刚走到议政殿外,就听里面吵吵嚷嚷的。 原来,是以宗泽为首,及秦桧为首的和、战两帮,在进行争辩。 傅天华在门口听了片刻后,便迈步入内,向众人见了个礼,尊了声:“各位大人。” 可是,宗、秦双方,正争得面红耳赤,谁也没理会傅天华。 傅天华见状,遂提高声音道:“各位大人,请稍安勿躁,容天华一言……” 但见宗泽,一脸不屑的道:“哦,国师大人也对此有见解吗?” 秦桧则存心想拿傅天华当磨心,遂作鼓励状道:“诶,天华,你有什么高见,但说无妨,毕竟,你年纪轻,脑子转得,比我们这老头子要快嘛……” 傅天华尚未对此有所察觉,先是谦虚的道:“谈不上是高见,只是天华的一点己见而已……” 接着,他切入正题道:“南迁路上的危险难关,艰辛曲折,各位大人,都是亲自经历过的,皇上是如何挺过来的,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才得以安定,上下军民,都还没有从南迁的困顿中缓过气来,此时,就忙着反击,并非明智之举。眼下,重中之重的,是如何休养生息才是……” 宗泽闻言,声明道:“老夫并不反对休养生息之说,但若照秦大人所言,向金人求和,是万万不能的!” 秦桧遂摆出一副为难状,反问宗泽道:“那不求和,又怎么停战?不停战,我们又怎么休养生息?” 宗泽气恼的道:“求和,就意味着受辱,会让那些金人的气焰更嚣张,更得寸进尺!” 一旁的赵鼎见状,待要相劝。 但听傅天华扼要点明道:“若是区区的求和之辱,能换得几年休养生息,暗蓄实力,又有何不可?有道是,君子待机而发……” 此言一出,立时引得在场其他官员面面相觑后,小声议论了起来。 宗泽则是向傅天华投去了审视的目光,似是想要探究于他。 反观秦桧,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但斜睨着看傅天华的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厉芒。 站在其身旁的张俊和万俟卨,亦是微皱起了眉头。 良久,只听宗泽问傅天华:“那,依国师之言,现下,我们唯有求和一条路可行了啰?” 傅天华先是点头道了句:“此乃折中之策……” 转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加以补充道:“当然,你我所述,皆不能作准,一切还得取决于皇上……” 说话间,只见徐迪进殿来宣旨:“皇上口谕,这几日,龙体欠安,今早朝时所论之事,暂且搁置,待龙体安康后,再行商榷……” 宣旨毕,徐迪劝宗泽和秦桧道:“宗大人、秦大人,早上到现在,二位也未能辩出个结果来,不如先行回府休息,等皇上定夺吧……” 转而,他对傅天华道:“傅国师回来得正好,皇上正有风水上的事,要问傅国师呢,请随咱家去面圣……” 傅天华遂向众人一礼道:“那,各大人,天华失陪了……”说罢,跟着徐迪出殿而去。 …… 御花园 此时,雨已停。 但说赵蓉,因嫌宫中湿闷,便在宫女们的随侍下,来到园中的凉亭闲坐饮茶。 另一边,徐迪正引领着傅天华,进入御花园,穿行于假山之间。 但听徐迪,边走着,边对傅天华说道:“国师大人,恕咱家多嘴,方才,您可差点着了两位大人的道呢……” 傅天华闻言,错愕的问:“哦?怎见得啊?” 徐迪叹了一口气道:“宗大人和秦大人,一向都是说不到一块儿去的。但凡二人一争论起来了,那叫一个没完没了啊,皇上本来就龙体不适,还要听他们俩的口舌之争,唉……真是的……” 转而,他掩嘴一笑道:“不好意思,国师大人,咱家一时替皇上感到心烦,就……” 傅天华遂笑道:“不妨事,徐总管若觉得天华还算是可信之人的话,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就是……” 徐迪闻言,开心的道:“国师大人说哪里话……您可是救驾功臣,得皇上如此器重,咱家怎会不信您啦……” 旋即,他说到正题:“方才,国师大人的一番见解,咱家在殿外听了。咱家觉得,不无道理……只是嘛,箭射带头羊,国师大人这么语出惊人,难免会被人推在中间,成为磨心啊……” 傅天华听后一愕,暗想:“方才只想到了差点要为所说的话担责,却没想到会成为磨心……” 随即,他忙向徐迪作礼:“多谢徐总管提点,往后,天华定当谨言慎行。” 徐迪笑了笑后,直言道:“说提点,不敢当,咱家只是提个醒……说到底,这也不完全是为了国师大人您,咱家也是有私心的……还望日后,能与国师大人,多多合作……”说罢,给了傅天华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傅天华先是一愣,瞬即反应了过来后,笑道:“徐总管的心意,天华自然是明白的……” 说话间,二人穿过假山,来到了凉亭附近。 正在喝茶的赵蓉,看到傅天华后,便笑着起身,喊了他一声:“傅大哥。” 傅天华见状,遂绕道至凉亭前,向赵蓉见礼。 赵蓉看傅天华身后只跟着徐迪,冲口就问:“咦,赖大哥呢?” 傅天华闻问,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后,回道:“噢,布衣说,他既无心名利,也就没必要,空来京城一趟了……” 赵蓉听后,嗔恼道:“赖大哥怎么这样啊!什么叫既无心名利,也就没必要空来京城一趟?!让他来,也不是一定要当官啊!再说了,就算让他当官,又能怎么样了嘛!他也不想一想,人家有多……” 说到此,她话锋一转,责怪起了傅天华:“你也是的,你跟赖大哥,不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吗?你应该,多劝劝他嘛,怎么就……诶呀!早知道,就该让皇兄下道口谕,让我亲自去请他了!” 听着赵蓉这一字一句的说着,傅天华的心,则是像被一根根的针扎着,很难受,却说不出来。 一旁的徐迪,似是看出了些什么,遂对赵蓉道:“公主,国师大人刚回来,这不,皇上正急着召见呢……” 他说着,转而催促傅天华:“国师大人,皇上还等着呢,请吧……” 傅天华闻言,回了个神后,向赵蓉一礼,道了句:“恕天华失陪”之后,便转身而去。 赵蓉则生气的一甩衣袖,兀自回了宫。 第195章 巧借风水初探帝心 君臣之道只可意会 寝宫内, 赵构本来是在午睡,却因感到潮闷而辗转反侧。 最后,他实在是躺不住,遂懊恼的坐起来,指着窗外道:“这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又不下的,搞得又湿又闷,老天爷,你究竟要怎么样嘛?想朕,好不容易,得以安定,啊,就不能,让朕舒舒服服的,睡几日好觉吗?!真是的!” 这时候,只听宫外传来徐迪小心翼翼的声音:“皇上……可否起身了……” 赵构没好气的道:“朕已起身了,有何事啊?” 徐迪轻轻将门推开一个缝后,低声回道:“禀皇上,傅国师回京了,特来面圣。” 赵构一听,心情即有所好转,连声道:“快传、快传……” 徐迪遂将门敞开,请傅天华入内。 赵构待傅天华进来后,不等他见礼,便招手示意道:“傅卿家来得正好,来来来,快给朕看看,这寝殿的风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朕这些天总是睡不安宁啊……” 傅天华闻言,笑着一欠身道:“皇上稍安勿躁,且待微臣看一看。”说罢,从袖中取出一面袖珍罗盘后,开始在寝宫各个方位探看。 少时,他回到赵构面前,禀道:“回皇上,寝宫中的风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需稍加改动,以应当下的天时地利人和,即可。” 其实,寝宫的风水原本就没什么问题,是赵构本身,还未从南迁时,那种疲于奔命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再加上天气湿闷,才让他不得安稳。 徐迪跟随赵构多年,对此,也是清楚的,也劝说过,但没什么效果。 但听赵构催问道:“傅卿家,那你倒是说说,有哪些地方要改动?” 转而,他叮嘱一旁的徐迪:“傅卿家说的,你得要一一记下,以便督促工匠照做。” 徐迪忙连声应承:“是是是,奴才一定细心听着、记着,请皇上放心……” 傅天华遂先走到窗前,指着明黄色的布帘,说道:“这帘子,需换成天青色的轻纱,好让清风入室,徐徐吹动,以助居者的气运……” 接着,他又走到床榻前,言道:“龙床可再抬高三寸,以阻其地气,与龙气相冲……” 转而,他指着床边的镜台及四周的烛台道:“还有,这镜台和烛台,原本是没问题的,但看这烛台下的积蜡厚度,想来是整夜都是燃着的……” 赵构闻言,有些急道:“诶,这烛火是朕让整夜燃着的……因为……” 傅天华已听出赵构之意,遂笑了笑后,指出道:“单就这烛火,是无碍,但每个烛台后都有镜面,烛燃之后,与镜台上的镜面相映,就会制造出许多交错的光,令人目眩……” 赵构当即了然的道:“啊!难怪,难怪朕晚上总是辗转反侧,睡不去,又头晕目眩的,原来是这烛台的缘故……可是,不点的话又……” 傅天华遂提议道:“此处多山林,入夜后,会有许多带荧火的虫子,皇上可以命人去捉一些来,放入纱罩中,悬于寝宫周围……” 赵构闻言,拍手赞道:“好主意、好主意!啊,傅卿家真是学识广博,又细心、又聪明呐!” 傅天华躬身一礼道:“皇上谬赞了,微臣幼年贪玩,在林间玩耍时,就喜欢捉那些虫子回家玩,故此知道……” 但听赵构,笑着感叹道:“朕小时候也贪玩,不过,顶多就是在御花园,爬爬树,捉个蝉,打个小鸟……吓得一帮太监宫女,那是又求又哄的,生怕朕会摔下来。对了,有几回,让母后撞见,还被数落一通呢……啊,这一转眼的,都过去了多少年了……” 转而,他似又想到了什么,指着窗外问傅天华道:“对了,傅卿家,你看看外面放在屋檐下的水缸,能否在不影响风水的情况下,挪动挪挪啊?这一下雨呀,那雨水落进水缸的声音,那真是烦人啊!特别是晚上……方才下过雨,你听,现在也能听到滴水声呢……” 傅天华闻言,侧耳倾听了片刻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处,想来,应是各人心境不同所致,遂建议道:“回皇上,可让人,按照音律,调整每口水缸的水量,那样,就会让雨水落入水缸的声音变得好听……只是,要时常调整,会比较麻烦……” 赵构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这倒不麻烦,关键用助于朕安稳就好……” 说罢,他吩咐徐迪:“回头,你挑几个懂音律的,手脚又轻快的小太监,安排他们轮流调整水缸的水……” 只见徐迪,在连连躬身应承之际,跟傅天华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时,只见有宫女,端着药膳走了进来。 但见赵构,闻着药膳的味道,对傅天华和徐迪说道:“说来真是奇怪,朕以前,是很讨厌药味的,诶,但自从开始食用董太医千金所制的药膳后,慢慢就不讨厌药味了……” 徐迪遂不失时机的进言道:“皇上,那可都是董小姐的功劳,打从南迁那天起,董太医就想尽办法,为皇上巩固龙体,但知皇上不喜药味,才让董小姐调制药膳。为此,可辛苦了董小姐呢……皇上,之前,嘉封了百官,如今,是不是该对董太医父女嘉奖嘉奖了呀……” 赵构闻言,点着头,接过宫女奉上的药膳后,道:“说得甚是……这样,让朕想想,容后再议……” 待他吃下一口药膳后,即切回主题问傅天华:“对了,傅卿家,除了方才所说的,可还有别的地方需改动的?” 傅天华遂回道:“回皇上,没什么可改动的了……只不过,微臣,尚有一提议,不知当不当讲……” 赵构捋了捋胡子道:“只要是对朕、对国运有助的提议,但说无妨。” 傅天华遂作一礼道:“是,皇上……民间有云,进屋喊人,进庙拜神……之前,皇上定都,已举行过登基大典,召告了天下……但还未曾祭祀过当地的神灵……” 赵构闻言,沉思片刻后,点点头,表示道:“嗯,有点道理……皇宫风水虽设得好,但若少了神灵护佑,也难保会有所失……好,那是应该祭一祭的。” 傅天华遂接着道:“微臣听说,临安最高的山,在北面,皇上可选一黄道吉日,登高祭祀……然,此举不宜大肆铺张,以免劳民伤财。依微臣之见,皇上不妨带上一两位近臣,微服上山,这一来,表示对神灵的诚意,二来嘛,祭祀后,皇上还可居高临下,一览临安的全貌……” 徐迪听后,从旁叫好道:“好主意啊!” 赵构也是挑着眉毛,一脸愉悦的赞同道:“傅卿家真是好提议!甚得朕心。好!就这么办!” 傅天华遂躬身道:“那容微臣去挑选黄道吉日,微臣告退……” 第196章 都说外甥多似娘舅 终究不相同 国师府, 大厅, 且说陈家父子和傅天云,这一等,就是小半天过去了。 眼看着,日头渐渐偏西,方才看到傅天华回府。 他一进大厅,见陈家父子和傅天云还在等自己,遂冷冷甩出一句:“怎么?你们还没走?倒是挺有耐心的嘛……” 说话间,有丫鬟端来了茶。 傅天华遂走到桌前,悠悠然的坐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后,淡然道:“行了,有什么事,快说,本国师,可是忙得很……” 他原本是不愿理会陈家父子和傅天云的,但一想到庞鑫所言,便权且忍着怨气,听一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陈子贵看傅天华的态度有所松动,遂先动之以情的道:“天华,娘舅明白,你心里有怨怼……也怪不得你……是!是娘舅不好……想想这许多年来,唉,娘舅没能好好的找寻过你们母子,是对不住你们……” 转而,他无可奈何的道:“可是,你也应该很清楚你娘的性情吧?她那个性情,啧,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她柔弱吧,她却能,带着你,说走就走。就冲这点,我们当时,就想着,你娘会不会是故意躲着我们,才这么难找的……唉……但,说她要强吧……可她又不会去跟那个张巧红争……但凡,她要是能争一争,兴许……就不会有如今的,这般田地了……” 他说着,慢慢放低音调,并抬眼观察起傅天华的反应。 只见傅天华面带愠色,但眼神中却是含着哀伤和莫奈何。 那是因为,他心里是默认了陈子贵的说法。 的确,他眼中的母亲,就是这般的让他不能理解。 他很想不通,母亲既然有离家出走的勇气,怎么就没有勇气跟张巧红据理力争呢?她可是一家之主母啊! 而令他为之头痛的,是母亲的那个念恩论,怎么就因为平时对他们母子有所照拂,他就得对人感恩戴德,什么都要让!什么都得忍! 他并非无情,而是觉得太过反被人看轻。 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是对母亲有所心疼的,毕竟,是她一个人,将自己抚养成人的。 …… 陈子贵见傅天华的神情忽明忽暗,沉默不语。 思忖了片刻后,他遂痛心疾首状的道:“这说来说去的啊……天华,你不要怪娘舅,推责于人,关键,还是在你那个爹!是!身为娘家人,是理应替你娘出面,但那也只能是出面调停,若是你爹不点头,你娘跟你,就只能待在娘家等着。所以说,真正能为你娘做主、撑腰的,该是你那个爹傅锦赫!他要是,真心疼惜你们母子,就应该,风风火火的去找你们,然后,风风光光的,把你们接回来。那才是,他做为父亲、做为夫君、做为一家之主该……” 未等他说完,但见傅天华,嚯的站起身来,抬手一拍桌子,甩出一句:“够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陈子贵见状,喊住他问道:“天华,你就不想,捧上你娘的灵位,当面问问你那个父亲,为什么对你们母子,这么绝情吗?还有,你不想再见见,你那垂垂老矣的外祖父、外祖母、祖母……” 傅天华闻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只听傅天云,脱口而出一句:“爹他已……” 可未待她说完,当即就被陈子贵拽到了一边。 再看傅天华,负着双手,闭目深思了片刻后,背对着陈子贵等人,道了一句:“我还有事情要忙,你们自便。”说罢,拂袖往内院而去。 傅天云见状,便问陈子贵:“你为何不让我说出我爹他已……” 只见陈子贵,先是对傅天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她说下去。 而后,他将傅天云拉到厅外的无人处,小声道:“现在要是说了,他还会回去吗?照刚才他的反应来看,他是有回去找他爹的想法的,那就先不说,等他肯回去了,见了他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祖母之后,再说……” 傅天云听后,似觉得有些道理,便不再说什么,遂道了声:“那既如此,我先回客房了。” 但看陈子贵,望着傅天云的背影,心中嘀咕道:“他本就不念着那个家,让你说了,他不就更断了念想,那岂不是便宜了姓张的两兄妹!他们是不能直接吞了傅家的家产,但若是,他们给你来个招郎入室,借女儿、女婿的手,不照样能将傅家蚕食掉……” 他正想着,冷不丁被跑出来找他的陈显阳喊问:“爹!您跟天云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陈子贵没搭腔,只是没好气的看了眼儿子后,顾自走了。 陈显阳被弄得莫名其妙,本想要追上去问,却因茶水喝得太多而内急,赶紧掉头往茅厕跑去。 …… 且说,就在陈显阳事后出来净手之际,听到两名仆人在闲聊。 但听其中一人道:“唉,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诶,你说,尹勇是倒了什么霉?刚刚才领到一份美差,才得到新主子的赏识,就莫名其妙的,突犯隐症,说死就死了!看他那个小堂弟尹风,来领他尸身时,哭得挺伤心,怪可怜的……” 只见另一人,小心翼翼的道:“尹勇平时康健得很,去喝花酒,都得要两个姑娘陪着……怎么可能有什么隐疾……我猜啊,多半是……” 他说到一半,欲言又止道:“诶,算了、算了,咱们呐,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说罢,示意同伴,赶紧做事去。 陈显阳看着二人远去,嗤笑一声,嘟囔道:“要说不说的,就这么点胆子,还敢在主家背后议论事……呵,不就是那个什么尹勇的,做了不该做的,说了不该说的,给灭了口呗……” 说到此,他不由得感到一丝凉意,摸了摸脖子后,接着嘟囔道:“看来,我这位表哥还挺狠,诶,那如果张绍祖敢来招惹的话,哼哼,可有他受的了……还有,表哥要回傅家继承产业,不是手到擒来嘛!哈哈哈……” 第197章 皆道小人女子难养 聚一处必有乱 再说傅天华,进入内院后,径直去了庞鑫的住处。 房间里,庞鑫正在整理衣物,看傅天华进来后,忙将衣物匆匆收起。 傅天华见状,笑问:“老爹,您做什么这么拘谨?您只管自己整理就是了嘛……” 庞鑫遂笑道:“不是拘谨,而是,这些衣物又旧又……噢,老爹知道,你一定会给我做新的,可这些,旧归旧,还是能穿的……不过,你放心,我就在屋里和睡时穿,不会……” 傅天华笑着摇摇头后,说道:“老爹,我明白您的想法,不然,我怎么会跟您说,让您想带上什么,就只管往马车上放就是了……还有,您想穿就穿,国师府就是您老的家……来,我来帮您……” 庞鑫却连连摆手道:“诶,不可,不可……” 傅天华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不可的?您忘了,我以前,不经常帮您洗衣服的嘛……”说着,拿起一件衣服来整理。 庞鑫则将衣服一把夺过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你当了官,就得有官样,你记住,你不是伺候人的,你是该被人伺候的……” 转而,他问道:“对了,你跟你娘舅说上话了吗?他有说什么吗?” 傅天华淡淡一笑道:“还不就是说一些,看似念情份的话……若不是您老说的那番话,我根本就不想听他说……” 但听庞鑫劝道:“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再说了,你总不能,就这么断了六亲吧?你就甘心,放任着那份家产,落于旁人之手?” 说到此,只见傅天华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芒。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楚九的声音:“国师大人,小的有事求见。” 傅天华遂整理了一下心情,道了一声:“进来吧……” 楚九遂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十七八岁,样貌清瘦,双眼略显红肿的布衣男子。 傅天华见状,便询问楚九:“他是何人?” 楚九示意那男子上前后,向傅天华介绍道:“回国师大人,他叫尹风,是尹勇的小堂弟……” 未等他话音落地,就见那尹风,即冲着傅天华便跪拜道:“小的尹风,见过国师大人。” 傅天华听来人是尹勇的堂弟,脑海中即闪过其死状,心中不由得一阵不适。 但听楚九接道:“他是来领尹勇尸身回乡的……” 却听尹风,小心的接口道:“是……不过……除此之外,小的,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想补上堂哥的缺,在国师府里当个差……” 未等傅天华做出反应,尹风便哀求道:“望求国师大人收下小的……小的的家里,虽然有几亩薄田,但要养活小的父母,已显吃力……如今,还要照顾堂哥的父母及妻儿,实在是……求大人收下小的吧!小的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肯做的……求大人,收下小的吧……”说着,便叩头如捣蒜一般。 庞鑫见状,赶紧上前来,扶起尹风道:“诶,莫要如此,你这不是让国师大人为难嘛……” 起初,傅天华是不想留下尹风的,但见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又不由得心一软。 他遂转头对庞鑫道:“老爹,国师府上下,将由您老打理,就由您老决定好了。” 见此,庞鑫将尹风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是清瘦些,但看着筋骨还不错。这样,老头子我姓庞,也是才到府中,尚未对府中有所了解。要不,你先去厨房,负责担水劈柴,等过些日子,我再给你看看,有没有别的活可做,可好?” 尹风闻言,当即连声应道:“好好,只要能留下来,做什么都好,多谢庞管家……噢,多谢国师大人……” 庞鑫笑道:“行了,行了,那你就先跟楚九去安置住处吧……” 尹风遂与楚九一起,向傅天华和庞鑫一礼后,退了出去。 待二人走后,庞鑫询问傅天华:“天华,我看你刚才,得知这孩子,是那个叫什么尹勇的堂弟时,似是有些不悦,是不是有什么……” 傅天华见问,忙搪塞道:“噢,没有什么……只是,一想到,我刚当国师不久,就有属下亡故,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 庞鑫点头道:“嗯,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还怪让人唏嘘的……不过,这多多少少,对你,对府中有些影响的,不舒服也正常。天华,你懂风水的,可得好好布置一下,以免沾染些不好的东西……” 傅天华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天华早就在府中设了安宅避煞的风水局。” 庞鑫道了一声:“那就好”之后,接着整理起衣服来。 却听傅天华提议道:“对了,老爹,既然让您老打理府中事务,那就该有一两个帮手才是……您看,楚九可行?” 庞鑫思忖了片刻后,点头道:“嗯,一路上,看这小子,挺乖巧的,做事又认真,可以重用。” 傅天华接道:“那好,那回头,您老在丫鬟中,再挑选一个懂事勤快的做帮手,这样,一些起居琐事,就不用您老烦心了……” 庞鑫先是乐呵呵的道了一声:“好好好……” 接着,他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后,提醒傅天华道:“就快天黑了,不如,一会儿,跟你娘舅他们一块吃顿饭吧……” 傅天华却道:“不用,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丫鬟会将酒菜送来,咱爷儿俩一起吃……”说着,卷起袖子,帮庞鑫整理起了衣物。 庞鑫见此,也就不再说什么。 …… 且说那尹风,跟着楚九,安顿好住处后,就到厨房帮起了忙。 可是,初来乍到,总归不熟悉,手忙脚乱中,不慎撞到了一名从厨房里,端着酒菜出来的尖脸丫鬟。 酒菜被撞翻,撒了一地,那丫鬟见状,又急又气,冲着尹风就一顿尖酸斥骂:“你娘白生你这么大个人啊?!不长眼啊?!没看到,姑奶奶手上拿着酒菜吗?!这可是国师大人等着吃的!让你给碰翻了,你该当何罪啊?!” 说话间,只见另一名脸形较圆润的丫鬟,从厨房里跑出来,劝说尖脸丫鬟道:“算了,小苁姐,何必跟一个新来的人计较呢……再让厨房做一份就是了,若国师大人问起来,就说,就说是我没注意……” 小苁见时辰不早,也懒得跟尹风费口舌,遂折返厨房催促厨子重做饭菜去了。 尹风见状,遂向那替自己打圆场的丫鬟欧谢:“多谢姐姐替小的说好话。” 但见那丫鬟笑言:“别姐前姐后的叫啊,我可受不起,我叫雪霁。” 尹风遂一礼,跟着自报家门道:“我叫尹风。” 雪霁点点头后,就管自己转身进厨房去事去了。 再看尹风,不自主的,想要往厨房里张望,却见小苁冲他一个瞪眼。 尹风遂转身,走到一边去劈柴。 但见他,手起刀落劈着柴,眼眸中则闪着浓浓的忿恨,嘴角也在不停的抽动。 …… 第198章 方青梅表露情愫 奈何欧孝棠不解女儿心 南雄镇, 方家绣铺, 话说,翠芬开铺没多久,就因为绣工好,又能说会道,引来不少回头客。 这天,翠芬又是忙了一上午,用过午饭后,便让女儿看着铺子,自己则去午睡了。 方青梅见干坐着看铺,很是无聊,遂偷偷躲在柜台后缝制起了鞋子。 就在她专注之际,但听柜台上的算盘珠发出响动。 方青梅抬头一看,只见苏影,边拨弄着算盘珠子,边冲自己笑。 她下意识的,赶紧将手中的鞋子扔到地上,跟着,踢到柜台底下,然后,站起来,询问苏影道:“影儿,你怎么来了呀?” 苏影笑回道:“跟你一样呗,觉得无聊,就来找你玩啰……” 方青梅撑着柜台,笑道:“我哪有无聊?我在替我娘看铺子嘛……” 苏影却道:“诶,你要是不觉得无聊的话,为什么躲这里面做鞋子啊!?” 方青梅闻言,当即又惊又羞的否认道:“我哪有……我没有……” 苏影则用脚尖踢了一下柜台,笑着道:“不用不承认了,我都看到了……” 方青梅仍自嘴硬着:“是,是你看错了吧……” 苏影遂认真的道:“是你太专注了,我来一会儿了,看你没发现我,我才拿算盘吓你的……” 方青梅听后,窘得不行,慢慢坐回到了柜台后面。 苏影则点明道:“青梅,你喜欢欧公子,那就该让他知道啊!” 方青梅于害羞间,反驳道:“那你呢,你喜欢姜少帮主,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 苏影闻言,倒未生气,反而笑着摇头道:“那不一样……要不是帮主捡我回来,我早就饿死街头了……我发过誓,我这辈子,要为奴为仆,以报其恩。一个奴婢,怎么能跟主子在一起呢?但你跟欧公子不是啊……” 对此,方青梅不能理解,问道:“那你岂不是会很难受?要是姜少帮主以后娶了妻子,那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苏影听后,脸上不由掠过了一抹黯然。 旋即,她又一脸无所谓的道:“这有什么可难受的?他娶不娶妻,我照样,该怎么伺候他,就怎么伺候他啰……” 她说着,表情开始变得晦暗不明,接着,怔怔的道:“只要能天天看到他,为他做事,就够了……” 转而,她又恢复笑容,提醒方青梅道:“欧公子只有半月的假,时间一到,他就要回边关,到那时候,你想说,可就难了……这点,你可跟我和少帮主不一样啰……少帮主再怎么跑东跑西,我都还能找到他。欧公子可是身在边关,军营重地,岂容随意出入?再说,万一要是,欧公子他……你可别后悔……” 方青梅听到此,不由得心中一震。 苏影见她脸色有异,遂鼓励道:“你还是快点让他知道的好……走,你跟我去找他,我帮你……”说着,就要拽方青梅走。 说话间,方荣从外面回来了。 他见苏影在和女儿在拉扯,遂取笑道:“两个女孩家的,这是干嘛呢……” 苏影笑着回道:“噢,荣叔,我要去隔壁钱家镇买些东西,想让青梅陪我,可她说,要看铺子……” 方荣向来都是宠女儿的,便对女儿道:“好啊,那你就陪苏姑娘去嘛,你娘那边,爹会替你说的……” 苏影听后,对方青梅道:“你看,荣叔都答应了,咱们走吧……”说着,也不管方青梅同没同意,拽着她,便跑出了铺子。 …… 欧家, 庭院里,欧孝棠正在练习箭法。 只见苏影拽着方青梅跑进来,询问欧孝棠:“欧公子,可有空?” 欧孝棠放下弓箭问道:“说不上有空没空,二位可是有事找我?” 苏影遂说出编好的理由:“噢,是这样的,我呢,想去隔壁的钱家镇买些东西,就叫上了青梅……可是,就两个女孩子去,会有些不方便……就想,让欧公子陪我们去……不知道,欧公子,愿不愿意呢……” 其实,欧孝棠对方青梅已有好感,自她进来后,就没少看她。 当他听到苏影的邀约后,便点头应了一声:“好啊……” 跟着,他将弓箭放回架子上后,就示意方青梅和苏影走在前面,自己则从后跟着。 就这样,三人离开欧家后,径直出了镇。 …… 钱家镇, 与南雄镇相比,钱家镇的店铺,有近半是卖胭脂水粉的,另一部分,则是酒馆和青楼、以及赌坊。 欧孝棠与方青梅走在其中,只觉得乌烟瘴气。 苏影倒是不以为然,自顾自的,挑选着心仪的胭脂水粉。 正当三人经过一个卖玩偶的小铺子时,欧孝棠被其中的一个眉开眼笑的胖小子玩偶给吸引,便走进去欣赏,方青梅和苏影见状,便也跟了进去。 老板见有客人到来,忙热情的过来招呼:“呦,三位,看中哪个,小的给你们拿……” 欧孝棠遂指着吸引自己的那具眉开眼笑的胖小子玩偶,对老板道:“老板,麻烦您,拿那个给我看看……” 老板闻言,赶紧去将那玩偶抱过给客人。 欧孝棠接过玩偶,边把玩着,边问方、苏二人:“你们看,这具玩偶好不好玩吗?” 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了一声:“嗯,好玩”之后,方青梅便想伸手去把玩。 谁知,欧孝棠顺手将玩偶递还给了老板道:“老板,就这个了,多少钱?” 老板刚回了句:“五两银子。” 欧孝棠便点头道:“好,那替我包起来。”说罢,就从怀中拿出银子给了老板。 就在老板包玩偶之际,只听欧孝棠说道:“娘总说小玉没什么笑脸,怕她生下的孩子,不会笑。这个玩偶挺适她,让她天天对着,或许能让她开心些,也算是我这个做义兄的,一点心意……” 方青梅原以为,欧孝棠看玩偶,是买给自己的,没想到是买给于小玉的,心里面便开始不舒服起来。 苏影见状,便指着街对面的一间蜜饯果子铺,提议道:“诶,青梅,我们去买些来吃啊……”说着,拽着方青梅便走。 二人到蜜饯果子铺后,正挑选着爱吃的,只见欧孝棠抱着包好的玩偶走了进来。 他看苏影挑了好多蜜饯果子,方青梅却只在旁看着,便对二人道:“青梅姑娘,你们尽管挑好了呀……” 转而,他对老板道:“麻烦老板,给称一些怀孕妇人爱吃的……” 方青梅闻言,忍不住,酸溜溜的对欧孝棠道:“怎么,这么心疼她呀?又买玩偶,又买蜜饯的。知道的是做义兄的,买给义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买给你夫人的呢……” 欧孝棠尚未觉出方青梅话中有话,笑着解释道:“青梅姑娘说笑了……是这样的,我娘生我的时候,挺辛苦的,我爹心疼我娘,就把原本还想要个女儿的想法给打消了……我就成了家中独子,其实,我很想有个妹妹,或者是弟弟……” 方青梅见欧孝棠竟然一点都没明白自己这话的意思,顿时来了脾气,冲口就是一句:“我很累!我要回去了!”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同时,老板刚好将苏影挑的和欧孝棠要的蜜饯果子包好。 欧孝棠遂一手抱着玩偶,一手提着蜜饯果子,喊了声:“青梅姑娘,等等我啊……” 方青梅却头也不回的,管自己疾步而去。 欧孝棠看着方青梅远去的背影,纳闷道:“青梅姑娘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 但听跟出来的苏影直言道:“青梅是在吃醋!你个傻瓜!”说罢笑着跑去追方青梅了。 欧孝棠则愣在原地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不禁失笑。 …… 第199章 秦哲轩戏美未遂遭蛇咬 逃过一劫死性仍难改 话说,数日后的一个清晨,赵构带着徐迪,宗泽、薛燕琼、秦氏夫妇,及傅天华,出现在一座高山的山脚下。 众人都身着常服,祭祀所用之物,也一律从简,分别由徐迪、薛燕琼、傅天华负责拿着。 只见赵构,仰头看了看山势后,说道:“这山倒是挺高的啊……” 旋即,他得意的笑了笑道:“朕南迁时,什么难走路没走过,这山虽高,却也难不倒朕!”说罢,就带头往山上走去。 …… 一行人不紧不慢的,拾级而上,花了一个多时辰后,到达了山顶。 但看赵构,除了感到双腿有些酸痛之外,精神头还是很好。 他于擦汗间,回头看向上来的路,不禁又得意起来:“哈,这么看起来,也不高嘛!” 徐迪则递上茶水,劝道:“皇上,累不累的,还是喝口茶,歇一歇的好。” 赵构遂点着头,接过茶来喝。 只听秦桧奉承道:“那是皇上诚心打动了神灵,还未祭祀,便降下福泽,佑我皇康健……” 赵构闻言大笑着道:“说得好、说得好,一会儿祭祀,朕要多拜几拜,不仅要求神灵佑朕,更要佑大宋,佑早日收复失去的河山……” 徐迪和秦氏夫妇躬身听着,并连连应和。 其实,这不过是赵构的心境不同了而已。想在南迁时,疲于奔命,心力交瘁,再康健的人,也是受不住的。 再看宗泽,终究是年龄大了,一路上山途中,就已经明显力有不逮。 此时,更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加上看着秦桧的谄媚样,愈发的心火上蹿。 薛燕琼看着义父那难受样,生怕他会中了暑气,赶紧又递上茶给他喝,又给他打扇驱热。 傅天华则拿着罗盘四处走,挑选祭祀的最佳方位。 少时,赵构歇息了差不多,便让徐迪去问傅天华选好方位没有。 傅天华遂走来,指着不远处一个开阔地,回禀:“回皇上,此方位,正和皇上的生辰及现在这个时辰。” 赵构点点头后,示意徐迪和傅天华去摆设祭品。 只见素有眼力劲的薛燕琼,当即跑过来帮忙。 此举,引起了赵构的注意。 他边端详着薛燕琼,边自语:“诶,这个丫头,怎么看着,跟在南迁时,不太一样了呢……” 转而,他对一旁的宗泽说笑道:“宗卿家,你这位义女……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朕就这些天没见,居然变样了……” 宗泽正缓着气,便略带敷衍的道了句:“兴许是吧……” 但听赵构又道:“诶,这模样变了,举止也文雅了许多呢……” 宗泽遂站起身来回道:“禀皇上,那是前阵子,微臣替她寻了先生,教习礼仪,她倒是一点即通,学得很快……” 赵构闻言,点头道:“那这个义女是收对了,宗卿家有福了……” 宗泽躬身一礼,道了声:“皇上过誉了。” 赵构看着宗泽那疲惫的模样,摆摆手道:“诶,别这么多礼了,坐着说话就是。” 宗泽遂再一次躬身一谢,方才重新坐回到石上。 这段短暂的对话,可算是让这对君臣,长久以来的不协,有了些缓和的趋向。 就在这期间,徐迪和傅天华、薛燕琼,已摆好了祭祀所需。 赵构遂在整理衣冠后,带领众人开始祭祀。 …… 再说在这座高山的另一边,董月卿正带着紫苏在采集草药。 只见董月卿,一袭淡紫色衣裙,外罩同色轻纱夹衫,走在山间,如仙子一般飘逸。 没一会儿,就看到秦哲轩,拿着一把油纸伞,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捧弓箭的随从。 待他跑到董月卿跟前,边给她撑起伞遮阳,边说道:“月卿,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我转头,就不见了你,我……” 没等他说完,就遭紫苏怼问:“秦公子,您不是说,是来保护我们家小姐的吗?怎么却只管自己打猎取乐呀?” 秦哲轩闻言,眉头一皱后,复又笑道:“我哪有打猎取乐?我这不是怕那些飞禽走兽,惊扰到月卿嘛……” 但见董月卿,边将采来的药,画图入册,边说道:“其实,秦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月卿自幼跟随爹和师公采药,早就已经习惯风吹日晒,冒雨顶雪也是常事。秦公子,还是回去吧……”说罢,合上图册,起身就向前走去。 秦哲轩却还是死皮赖脸的,要去追董月卿。 谁知,在踏过一处草丛时,被一条受惊反击的黑蛇咬了一口。 秦哲轩又痛又慌,瘫倒在地上,哇哇大叫起来。 正向前走的董月卿主仆,只道他在耍心眼儿,就没理会。 直至听到跟着秦哲轩的随从大喊,二人才停下来回头看。 只见其中一名随从,跑来向董月卿求救:“董……董小姐……快,快救救我家公子……他,他被蛇咬了……” 董月卿闻言,本着医者父母心,赶紧跑过去察看。 只见秦哲轩,面色青黑,已然晕了过去。 董月卿掀开秦哲轩的裤脚一看,被咬处也已肿胀。 她遂拿过紫苏背着的布包,从中拿出绳子,绑在秦哲轩的大腿处,然后用小刀,麻利的切开伤口,跟着,以刀柄将毒血挤压出来。 待毒血流出后,她取出两瓶药,将其中一瓶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再从另一瓶中倒出粒药丸,塞进了秦哲轩的嘴里。 一应施救事宜完成后,董月卿示意秦哲轩的随从,将其到树荫下后,便顾自带着紫苏离开了。 良久过后,秦哲轩醒来后,四处张望,不见董月卿的身影,遂没好气的问随从:“人呢?” 随从们不敢吭声,只是指了指董月卿走去的方向。 秦哲轩很是恼火,想站起来,却因伤口痛而又坐了回去。嘴上则骂道:“你们这帮饭桶!留个人都留不住吗?你们不会说,我还没醒,董小姐你不能不管人死活嘛!全都是没用的东西!养你们在府里有没有用!” 他骂着骂着,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情立时变得猥琐起来。 原来,他在昏迷间,尚有意识,董月卿因为要给他施救,二人不免有近距离的触碰。 秦哲轩是嗅到了董月卿身上散发的香味,而色心荡漾。 只见他,眼中充斥着邪芒,嘴里念叨:“董月卿,我非得到你不可……” 第200章 傅天华顺势护花掩心机 陈文瀚应劫获任钦天监(上) 且说,赵构他们这边, 祭祀完成后,众人便看起了风景。 但见赵构,走到崖边,扶栏而立,放眼望去,大半个临安,尽收眼底。 他不禁赞叹道:“山水交错,林木叠翠,宛如一幅画卷,临安的风景,果然秀美啊……” 他于说话转头间,看到傅天华微皱着眉头在出神,遂问道:“傅卿家,为何如此?是看出,临安的风水,有何不妥之处吗?” 傅天华闻问,晃了一个神后,笑应道:“噢,回皇上,并无不妥。是微臣,被这大好的风景所吸引,一时忘情,还望皇上,恕微臣驾前失仪之罪……”说着躬身以礼。 赵构听后,遂笑道:“诶,这算有什么好怪罪的?这临安的风景,的确是美不胜收嘛!莫说是你了,朕也是看得有些着迷了呢……啊,看来,得让人寻一名画工好的画师,将临安各处的风景,绘制成图,这样,朕在宫中,忙于国事时,也可以,借以遣怀……” 一旁的秦桧一听,当即上前来请缨道:“皇上,此事包在微臣身上,微臣一定遍布人手,去各地寻访最好的画师入宫,为皇上效力。” 赵构很是高兴,点头道:“好,那就有劳秦卿家了……” 秦桧忙躬身礼道:“皇上言重了,替皇上分忧,乃是身为臣子的分内之事,理应不辞辛劳……” 一旁的宗泽见状,看不下去,遂上前来,谏言道:“皇上,临安风景虽好,却非常居之地,皇上……” 赵构心知,宗泽又要开始说他那番大道理了,遂赶紧摆手打断道:“诶,今天是来祭祀的,顺道,欣赏欣赏风景而已,君臣之间,闲谈便可,至于,国家大事嘛,待到朝堂之上,再议吧。”说着,负手走去另一边看风景去了。 宗泽还想跟上去再说些什么,但听赵鼎劝阻道:“宗大人,算了,皇上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多言了,别扫了皇上的兴致。” 宗泽闻言,无奈的摇摇头后,走回到之前休息的石头上坐下,顾自生起了闷气。 正在整理祭祀用品的薛燕琼见状,忙给宗泽剥了个果子,递上来后,劝慰道:“义父,别动气了,既然是来看风景的,那就该放开怀抱……” 转而,她小声的接道:“再说了,您气成这样,某些人,不知道乐成什么样了呢……” 宗泽一听,知道她所指何人,便瞥了一眼,跟在赵构身旁的秦桧。 接着,他用手指点了点薛燕琼,低声笑道:“你这个丫头啊!真是狡黠得很啊!就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用在正途上……” 说话间,只见董月卿主仆,自远处走来。 秦夫人于转头间,发现二人后,当即迎上去,笑问道:“诶,月卿?真是巧啊!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董月卿遂带着紫苏,先行向秦夫人见了个礼。 随后,她回道:“是家父,想要将临安山间的草药绘图入册,月卿怕他老人家太过劳累,故,替他来做……” 秦夫人闻言,夸道:“啊呀,真是个孝顺女儿啊!唉,也不知道,是谁有福气,能娶到你喔!” 董月卿听罢,脸上掠过一丝红晕,旋即,淡然一笑,问道:“对了,秦夫人怎会……” 未等她问完,但见赵构笑着走来,喊了她一声:“月卿。” 董月卿一看是皇上,忙上前行大礼道:“臣女见过皇上……臣女不知皇上在此,惊扰了圣驾,望皇上恕罪……” 赵构边示意她平身,边笑道:“诶,不知者不罪……今日,朕是微服上山祭祀览景,你不必拘礼……对了,你来这山上做什么呀?” 但听秦夫人代应道:“禀皇上,月卿是替她爹,来收集此处草药,绘制入册的……” 赵构闻言,点头赞许道:“哦,那真是孝悌有嘉啊!好,好啊……” 转而,他看董月卿只带着个丫鬟,便问道:“咦,怎么就你们主仆二人?这里的山林可大得很,而且还有野兽出没呢……” 董月卿笑回道:“谢皇上关心,臣女自幼便跟随父及师公采药,已经习以为常,至于野兽,臣女有自制的药粉和银针可防身……” 她说着,告退道:“皇上,趁天色尚早,臣女还需再去寻草药,恕臣女告退了……” 赵构点了点头后,叫住准备要转身走的董月卿:“月卿,朕还是有些不放心。就你们两个女孩子,在山里转悠,不太好,这样,朕派人保护你……” 说罢,他转头,将众人看了一遍之后,指着傅天华道:“傅国师,那就有劳你,保护董小姐吧……” 傅天华先是一愣,跟着,上前来领命道:“是,微臣领旨。” 董月卿待要推辞:“皇上,不必了,臣女……” 赵构却道:“诶,你跟你爹,为了朕的安康,劳心劳力,朕还未及嘉奖,仅是派个人,保护你采个药而已,不可推辞哦……” 董月卿看了一眼傅天华后,遂向赵构谢道:“那,臣女谢皇上恩恤。” 于是,傅天华向董月卿一礼道:“董小姐,请……” 董月卿点点头后,带着紫苏,在傅天华的陪同下,向远处走去。 但听赵构笑着,问一旁的徐迪和秦桧夫妇:“诶,你们看,月卿和傅国师可相配否?” 秦夫人当即应和道:“相配!当然相配,郎才女貌!” 秦桧则道:“相配倒是相配,只是,傅国师并非一般人,而月卿的眼光也甚高……依微臣看,男女之间,需得两情相悦,方可算佳偶天成……” 徐迪听着,想起了当日傅天华在御花园与赵蓉见面时的态度,遂向赵构进言道:“皇上,秦大人说得甚是……再说了,没准,国师大人另有心仪之人,又或是董小姐心有所属呢……奴才愚见,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啊……” 说话间,只见不远处,有一人,身穿蓑衣走来。 赵构看到后,取笑道:“哈,你们快看,这风和日丽的,居然,有人穿着蓑衣,真是好不可笑!” 第201章 傅天华顺势护花掩心机 陈文瀚应劫获任钦天监(下) 话说,待那穿蓑衣的人走近一看,原来是陈文瀚。 同时,薛燕琼也认出了他,喊了他一声:“吊桶陈!” 陈文瀚听到后,上前来,边打量薛燕琼,边问:“姑娘怎知我……” 不待他问完,薛燕琼便提醒道:“你忘了我啊!?我就是那个,找你算过前程,说灵就赏你,不灵就砸你招牌的那位……那位姑娘……” 陈文瀚听后,了然道:“噢,原来是薛姑娘,请恕鄙人一时眼拙,没能认出姑娘……” 薛燕琼遂指着陈文瀚,向宗泽引见道:“义父,他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位替我算过前程,说我有后福的吊桶陈。他算得蛮准的,这不,我碰上了义父,如今也是位官家小姐了,可不是有后福嘛……” 转而,她向陈文瀚介绍宗泽:“这位是我义父,太子少保,宗大人……” 陈文瀚闻言,遂向宗泽行礼:“原来是宗大人在此……鄙人陈文瀚,见过宗大人。” 宗泽遂摆了摆手,道了句:“陈先生不必多礼。” 但听薛燕琼笑问陈文瀚:“哎,这日头当空的,你穿个蓑衣做什么呀?” 陈文瀚解释道:“噢,是这样的,昨晚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今日有雨,而鄙人测出自身,今日会五行忌水……” 薛燕琼闻言,又笑问:“那你还出门上山?” 陈文瀚一脸认真的道:“鄙人不过是顺应天道,应劫而已……” 他顿了一顿后,边整理着蓑衣,边接着道:“此乃,以小劫化大劫之法……而有准备的应劫,既不违天道,又可减少损伤……” 说话间,赵构等人已经走了过来,同时也听到了陈文瀚所言。 对此,赵构似是有所感,便指了指天,问陈文瀚:“你确定,会下雨?” 陈文瀚一笑后,以一副十分笃定的口气,回了三个字:“一定会!” 一旁的徐迪当即出言喝斥:“大胆刁民!敢在皇上面前如此狂妄不羁,可知何罪?!” 陈文瀚闻言,先是微一讶,随即,不卑不亢的,向赵构行礼道:“草民陈文瀚,叩见皇上。” 就在赵构示意陈文瀚平身之际,但听天边传来一阵雷声,紧接着,就看到乌云慢慢袭来。 众人见状,皆感惊喜,唯陈文瀚,负起双手,笑而不语。 …… 再说傅天华,正陪着董月卿主仆在采药,听到雷声,看到乌云后,竟自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 但听紫苏,对董月卿道:“糟了,要下雨了!咱们的带的伞,被那秦公子拿走了,怎么办嘛?” 傅天华闻言,冲口而出道:“不妨不妨,这雨,来得疾,去得快……” 紫苏先是没好气的,甩出一句:“你又不是老天爷,你能说了算啊!?” 转而,她笑道:“啊!我差点忘了,傅国师,您可是懂风水,能掐会算的高人……” 傅天华摇头笑道:“高人二字,可不敢当,略懂皮毛而已……” 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从天空落了下来。 傅天华忙指着不远处,一方向里凹进去的岩壁道:“那里勉强能避雨,我们过去躲一会儿吧……” 紫苏点点头后,护着董月卿,跟在傅天华后面,往岩壁方向跑去。 三人刚跑到岩壁前,雨势就大了起来。 傅天华遂示意董月卿和紫苏尽量往岩壁内侧,自己则靠外站着。 董月卿见状,便喊他:“傅国师,雨下大了,你快些往里避一避……” 傅天华拍了拍落在肩上的雨水,笑道:“不妨,我这衣料不易沾水,再说,这雨很快就会停的……” 他说着,下意识的往赵构他们所在的地方望去,并若有所思起来。 其实,陈文瀚之所以会来此,都是与傅天华商量好的。 二人是想借天时地利人和,来一个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可让陈文瀚得到重用,施展所长,又能从中帮到傅天华。 但傅天华又不便直接举荐陈文瀚,以防宗泽作梗,本来正要找个理由置身事外的,巧的得,董月卿的出现,令傅有了天华走开的理由。 再说董月卿,她看傅天华望着远处出神的侧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赖家初次见到他的情景。 虽然,因当时年龄太小,董月卿记不太清楚详细情形,但傅天华闷头吃饭的样子,她还是能想起来,不由得为之失笑。 紫苏见状,疑惑的问:“小姐,你在笑什么呀?” 董月卿自觉失态后,摇摇头,待要找说辞时,但听傅天华,得意道:“我就说了,雨很快就会停,这不停了嘛!” 董月卿闻言,探头向外一看,果见雨已停,遂和紫苏走了出去。 紫苏抬头间,一看到天边的彩虹,就高兴的喊:“小姐,有彩虹!快看,好美的彩虹啊!”说着,便拽着董月卿,催着她看。 不想,于拉扯间,碰掉了董月卿一直握在手里的草药卷册,幸得被傅天华及时接住,才没掉到地上的水坑里。 就在董月卿去接傅天华递过来的卷册之际,发现他的指甲有些泛黑,遂问道:“傅国师,你的指甲是怎么回事?近来,可感到身体有异样?你那个伤,还会发作吗?” 傅天华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先是回了句:“我也不清楚,这指甲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转而,他寻思着道:“近来,伤口倒是不痛,就是有时候,会有些麻痒,还有,略感疲倦……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董月卿听后,蹙眉提议:“傅国师,为防万一,还是尽快让家父,再帮你看看伤口为好……” 傅天华闻言,遂应道:“噢,好,那又要麻烦董太医了……” 董月卿点头以礼,道了句:“傅国师客气啦……” 而后,她看了看天色道:“雨已停,那傅国师快些回驾前吧,以免耽误皇上回宫。” 傅天华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遂一礼道:“董小姐说得是,那天华就失陪了。”说罢,转身而去。 …… 另一边,赵构见果如陈文瀚所言,下了雨,不禁又是惊奇,又是佩服。 他本就想着要设立钦天监,原意是让傅天华兼顾,如今,看有了更合适的人选,便改变了主意。 但听他宣布道:“陈文瀚,通晓天文地理,测算颇灵,朕甚是欣赏,特授其钦天监一职……” 徐迪听后,赶紧催促陈文瀚:“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领旨谢恩!” 陈文瀚遂脱去蓑衣,郑重其事的跪拜谢恩:“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 赵构示意其平身后,吩咐徐迪:“时辰也差不多了,起驾吧……” 说话间,傅天华走来。 秦夫人见只有他一个人返回,便问他道:“咦,天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月卿呢?” 傅天华不以为意的答道:“董小姐担心我误了皇上回宫,便催我过来……” 他于说话间,和陈文瀚快速的互看了一眼 秦夫人一听,责备道:“天华,你也是的,怎么能丢下人家一个人呢?!你该让月卿跟你一起过来,或是直接送她回家,也无不可啊……” 却听秦桧,不耐烦的催道:“好了好了,别说了,皇上要起驾回宫了,快些跟上伺候……” 话音方落,一行人已起身,往山下走去。 第202章 方青梅生梦魇 于小玉中剧毒 南雄镇, 方家绣铺, 入夜时分, 只见方青梅,坐在桌子前,手托香腮,看着已经做好的鞋子发呆。 眼见得,没几天,欧孝棠就要回边关,可方青梅还在纠结着,要不要把鞋子送去给他,并向他表明心意。 她想着想着,头痛起来,遂将鞋子往边上一推,起身去整理床铺,准备休息。 可是,等她宽衣躺下来后,却又睡不着。 直到辗转反侧,折腾了良久后,终于得以沉沉睡去。 不曾想,竟入了梦魇。 梦境中的她,被层层迷雾包围着,无论她怎么驱散,都不得脱身。 好容易,被她冲出了迷雾,却又陷入了一片奇形怪状的树林里。 她试着找寻出路,七拐八绕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冒着白烟的水池。 待她走近水池后,只见池边,有一名秀发如云的女子,正背对着她,梳理着头发。 方青梅遂试着,向那女子问路:“请问,这位姑娘,这是什么地方?我要怎么才能出去?” 那女子却只顾着梳头,并未理会于她。 方青梅有些不痛快,打算绕到女子的正面去问她。 谁知,她刚走到女子的身前,准备开口时,那女子忽然抬起了头,竟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方青梅震惊不已,脱口而出问:“你你你……你怎么跟我长得一……” 未等她说完,只听对方,幽幽的说道:“不是我们长得一样,而是,我们是一体的……” 方青梅猛摇头道:“你说什么呢?我娘就只生了我一个!哪有姐妹?又怎么会跟你是一体的?你是人?还是……” 但听对方一阵怪笑后,说道:“我非人,亦非妖,乃生于人心,是人心中的魔……” 方青梅闻言,诧异道:“那就是说,你是心魔?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有心魔?” 但听心魔依旧怪笑着道:“只要是有心的,都会有心魔,凡人如是,妖魔鬼怪亦如是,区别在于,人性虚伪,善于隐藏,或有个别的,懂得控制……而妖魔鬼怪,则从不隐藏……” 方青梅还是不予置信:“不!你胡说!人性本善……” 却听心魔打断反问:“人性本善?那么,那些做恶的又怎么说?” 方青梅力争道:“那是因为,他们被酒色财气冲昏了头脑!还有就是,就是被你这种妖魔蛊惑的!” 心魔听后,大笑起来。 转而,它点明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人若无害人谋事的念头,我再怎么法力高强,也无从蛊惑的!” 它说着,嚯的一闪身,至方青梅面前,目光邪魅而尖利的看着她道:“就好比你,你也动了念,才将我唤醒……” 方青梅被吓得,边摇头,边往后退道:“不!我没有!什么动念?我有什么可动念的?你不要妖言惑众!”说罢,转身就跑。 她顾自跑着,身后却不断传来心魔的声音:“你有的……别不承认……总有一天,你会让我帮你的……” 方青梅遂捂起了耳朵,却忘记了看路,一下被石头绊倒。 随着一声惊呼,她惊醒了过来。 她一睁开眼睛,只见父母正着急的床边看着自己。 她赶紧坐起来,一把抱住了母亲。 翠芬看着一头冷汗,哭成泪人的女儿,也是心疼得很,忙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做噩梦了是不是?别怕,有爹娘在呢……没事、没事啦……” 方荣见状,松了口气道:“总算是醒了,刚才,你那个样子,可是吓坏爹娘了……” 翠芬赶紧打了下丈夫,道:“好了,别说了,不是已经没事了嘛!回头,我给她冲碗珍珠粉,压压惊……不过,看她一身的,得换洗一下才行,可别受了凉……” 方荣遂道“那好,反正也都醒了,不如,我去弄些吃的吧……”说罢,走了出去。 翠芬则叮嘱女儿道:“那你快换洗一下,过会儿,出来喝珍珠粉,再吃些东西……”说着,也走了出去。 方青梅边目送着父母出去的身影,边回想梦中的情景,不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于是,她不敢多想,赶紧下床找出衣服去换。 …… 再说欧家这边,也不得安宁。 欧氏夫妇于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待二人披衣起床去开门一看,只见一名丫鬟,正一脸焦灼,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门口。 欧承川遂问:“出了什么事了?如此惊慌失措?” 只听丫鬟气促的回道:“老爷……夫人……二小姐她……她不好了……” 欧夫人一听,心中一紧道:“莫不是胎相有异?”说着,便急步出了房门。 …… 此时,于小玉的住处里,已乱成了一团。 几名丫鬟,正围在床边,七手八脚的,试图摁住于小玉。 而于小玉则是,浑身不自主的抽搐着,并哭喊着。 欧氏夫妇赶来后,一见此景,大为吃惊。 欧夫人更是生气的责问着丫鬟:“二小姐都这样了,你们怎么还不去请大夫啊?!” 只听其中一名丫鬟回道:“已经去请了……” 说话间,只见一位大夫,急步走了进来。 他示意丫鬟让开些后,先给于小玉把了脉,随后又看了她的气色。 但听于小玉大声喊着身子痛,大夫遂让丫鬟帮忙掀开她的衣袖来看。 谁知道,这衣袖一掀,差点吓着丫鬟。 只见于小玉手臂上,全是些蛛网似的东西,细一看,竟然是暴突的筋脉。 欧氏夫妇也是为之震惊,赶紧问大夫:“这,这是怎么回事?” 但听大夫凝重的答道:“二小姐,怕是,中了毒!” 欧夫人不可置信的道:“中毒?这怎么可能?小玉怀有身孕,她的饮食起居都有专人负责,我也时不时从旁督促,怎么会中毒了呢?” 说话间,但见大夫拿出几枚银针,分别扎入了于小玉身上的几处穴位。 随着银针的刺入,于小玉似乎稍微减轻了一些痛楚。 只见她,拽着大夫的手,求道:“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孩子!我知道,他爹是个衣冠禽兽,可孩子是无辜的……” 欧夫人遂劝道:“小玉,你别急,大夫会想办法的……孩子重要,你也重要的,义父义母,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出事的,放心……” 这时候,姜展宏、苏影、欧孝棠,及赖家兄弟,也先后闻讯来到房外。 众人一听说于小玉中了毒后,便进房来探看。 姜展宏看到于小玉中毒的症状后,不由惊恼:“是什么人如此狠辣?!竟对一个弱女子下这种毒!” 随即,他叮嘱大夫:“请务必用银针护住她的心脉!”说罢,扶于小玉坐起后,运功替她逼毒。 少倾,只见于小玉的气色,慢慢开始转好,手臂上的筋脉,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苏影见状,便拿出小刀,准备为于小玉放掉毒血,却见她手指上有伤,且已化脓,遂提醒姜展宏:“少帮主,她手指上有伤口!” 姜展宏拿起于小玉的手,看了一眼后,说道:“小玉姑娘,你忍着点,得罪啦!”说着,拿过苏影手中的小刀后,将于小玉那根化脓的手指给齐根削断。 十指连心,只痛得于小玉满头大汗,她却紧咬着嘴唇没喊出声。 随着毒血,从断指处流出,逐渐由黑色变回到红色,于小玉则虚弱得晕厥了过去。 大夫连忙将人参片放进于小玉的舌下,姜展宏也输了一些真气给她。 经这一番折腾后,天已渐明。 欧承川见此,遂招呼众人用了早点后再去休息。 而欧夫人,则不放心的守在于小玉床前,等着她醒转。 …… 第203章 旧伤惊现蛊虫 董怀德惊叹傅天华异于常人 临安, 董府, 董怀德正在庭院里晒着草药,只见一名仆人,引领着傅天华走了进来。 董怀德看到傅天华后,笑道:“傅国师来了,小女已经跟我说了,你且随我去药室,让我替你诊看诊看……” 说罢,他放下草药后,引着傅天华往药室走去。 当董怀德打开药室的门时,一股厚重的药香味,当即扑面而来。 放眼室内,只见两边,各有十二个一人多高,背靠背的柜子,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药室。 再看每个柜子,又分有三十二个抽屉,每个抽屉上,都标有草药名。 傅天华进入药室,大致看了一遍柜子后,不由惊叹道:“草药好多,好齐全啊!” 董怀德笑道:“这不算什么,想在旧京时,有比这大两倍的药室,草药那才叫齐呢……可惜……唉……” 他叹了口气后,指了指居于室中央的连几木榻,对傅天华道:“傅国师,请坐,容我先给你把把脉……” 傅天华遂走过去,坐下后,将手放到了茶几上的脉枕上。 董怀德在一旁的水盆里净过手后,才走来坐下,给傅天华把脉。 只见他,一边把着脉,一边皱起了眉头。 傅天华见状,便问道:“董太医,是天华的身体,有什么不妥吗?” 董怀德未回应,而是催促他道:“傅国师,快,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傅天华看他如此紧张,遂赶紧将衣襟解开。 虽然,距离他琵琶骨受伤,已然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且也多次医治过,可伤口看着,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董怀德见状,不由奇怪的道:“咦,照理说,你是先用了我师父的药,又用了我的,就算在短时间内,筋骨未必能痊愈,但表肤应该不会留下伤痕啊,怎么会这样呢……” 傅天华闻言,沉默了片刻后,黯然中带着愤恨的,说出了原因:“您跟纪大夫,都是妙手回春的神医,用的药,也是具有神效的……之所以,伤口还在,那是因为……是我不想它消失,不想忘记它……不是说,好了伤疤,会忘了疼吗?” 董怀德闻言,出于医者父母心,不禁气恼的责备:“噢,那你就不断的揭开伤疤,然后上药包扎!你知不知道,是药三分毒啊!尤其是伤药,用多了,用过了,渗其肤,入其筋脉,日积月累,也是一种毒啊!” 转而,他叹了口气,劝道:“你这是何苦来哉呢……是,人是得吃苦记苦,才能上进。可不是你这种,只沉浸在其中思痛啊……” 他正说着,忽然神情凝重的对傅天华道:“诶!你莫要动!” 随即,他慢慢的凑近傅天华的伤口处,凝目细看。 他这个举动,令傅天华很是错愕。 但看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傅天华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遂问道:“董太医,是不是我的……” 未等他问完话,但听董怀德紧张的道:“傅国师,你伤口里面有东西,得马上弄出来,不过,会很疼,我先给你拿些麻药来……”说着,便要起身。 傅天华却拒绝道:“不需要什么麻药了,您尽管动手就是……”说罢,拿过脉枕,含在嘴里,并闭上眼睛。 董怀德见状,虽然惊讶,却未敢耽搁,便卷起袖子,从茶几上的药箱中拿出处理伤口的一应用品。 随后,他将小刀放在点燃的药烛上烤了一下。 然后,再观察了伤口片刻,这才对准目标,一刀划下。 随着傅天华的一声闷哼,只见他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汗珠。 再看董怀德,又将刀尖一挑,竟从伤口中,挑出一条活虫子。 傅天华在转头间,一见那活虫,吓了一大跳,惊问:“这是什么?怎么会在我伤口里的?” 但见董怀德,将虫子放到药烛上烧掉后,说道:“这叫作蚀骨虫,乃是一种蛊,会慢慢啃食宿主的骨头和骨髓,令宿主生不如死……傅国师,你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竟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对付你啊……” 傅天华目眦欲裂的道:“王均!一定是王均!” 转而,他想起去西莱镇接庞鑫时,看到过状似已疯癫的王均。 旋即,他站起身道:“他一定是在装疯卖傻!好你个王均!”说罢,也不及给伤口止血,更未向董怀德告辞,便气冲冲的走了。 董怀德倒也没生气,而是看着傅天华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个傅天华,究竟是什么人?虽说,练武之人,身体是比一般人要壮实。可是,被锁过琵琶骨,又身中蛊虫。这不仅要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苦痛,更是伤及元气的。这换成其他人,早就成了废人!他居然没什么事?!真是奇怪!奇怪啊!” …… 国师府, 大厅里, 陈子贵正没话找话的,跟庞鑫在闲聊。 傅天华回来后,也不理会二人,径直往内院而去。 陈子贵见状,想跟进去询问,却被庞鑫拦道:“诶,舅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华的脾气,他这个样子,你好去问吗?这样,你先坐着,喝会儿茶,我去问,我去问,啊……” …… 内院, 傅天华的住处内, 只见他,匆匆处理了下伤口,换了身衣服后,就提着剑往外走,可刚一开门,就见庞鑫来到了门口。 他见傅天华手中提着剑,遂问:“天华,你这是做什么?” 傅天华咬牙切齿的道了句:“找王均算账去!” 庞鑫闻言,当即堵在门口劝道:“天华,你今时不同往日,可不能乱来!再则,你不是说王均疯了吗?你杀一个疯子算什么嘛?!” 只见傅天华,怒不可遏的扯开衣襟对庞鑫道:“他要真是疯了的话,还会害我吗?还是用蛊虫害我!若不是董太医及时发现,替我弄出蛊虫,我都还蒙在鼓里!” 庞鑫看着傅天华那还在流着血的伤口,苦劝道:“天华!可你就这么去找王均,他要是装疯,你能拿他如何?他要是真疯,你又能拿他怎样?横竖,你杀了他,都会落人口舌的呀!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堂堂一位国师,杀了人,无论是否是报仇,那都是要论罪的!你这不是跟王均同归于尽吗?天华啊,这不值得、不值得啊!三思啊!” 傅天华听后,有所动,却不甘心的道:“可是,我不除了他,难保他不继续害我!” 庞鑫点点头后,提醒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仇,固然是要报的,但不是现在。眼下,要做的,是找出那个受他指使的人。咱们得先杜绝身边的危机,才好慢慢对付,躲在幕后的凶手……我寻思着,这个被指使的人,要么,是从外潜入府中的,要么,就是府里面有被收买的人!” 傅天华经过庞鑫这番劝说和提醒之后,渐渐恢复了理智。 只见他,返身回转房中,将剑搁在桌子上后,坐下来,设想起了对策。 第204章 赖家人的执念 南雄镇, 欧家, 内院书房, 欧孝棠与姜展宏讨论了于小玉中毒一事后,他首先想到的,是钱威所为,遂准备去钱家兴师问罪。 却听姜展宏阻止道:“诶,你就这么的去问罪于人,他会承认吗?再则,你要以什么身份去?若以于小玉义兄的身份,那你就是民,你能奈他如何?你若是拿出岳元帅麾下将领的身份去,那更是不合适……” 欧孝棠向来是个直肠子,见姜展宏这么说,便有些急躁起来:“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就这么算了吗?” 转而,他气道:“不行,这事,关乎人命,我不能不管……他既然敢派人潜进来投毒害小玉,难保他不会恶从胆边生,对我爹娘不利……我这就给元帅写信告假……”说着,便走到桌前坐下,写起了信。 姜展宏见状,慢条斯理的说道:“孝棠,你也不必太紧张,不是还有我嘛!谁敢动世叔和婧姨,我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不过,以这毒药的毒性来说,不是出自泛泛之辈的手。钱威即使想用毒害人,他又不是江湖中人,从何得知有此种毒的呢……我认为,定是江湖中哪个用毒门派的不肖弟子在试毒,碰巧被钱威得了此毒……这个钱威,不过是小角色,要治他很容易,就怕他背后有人,我得先把这个人揪出来,以免他害更多的人……” 说罢,他一收折扇,边向外走,边对欧孝棠道:“孝棠,你告假也好,那就留在家中,好好看着。我有阵子没去江湖上走动走动,也该去会会朋友了……” 话音落地,人已出了书房。 …… 另一边的客房里,赖夫人正坐在床头整理着衣服。 只见赖布衣,来到房门口,喊了一声:“娘”后,走了进来。 赖夫人遂放下手中的衣服,抬起头问:“布衣,有什么事吗?” 赖布衣略犹豫后,提出道:“娘,儿子想去趟网山,看看爹……” 赖夫人一提起丈夫,不禁蹙眉,冷冷甩出一句道:“你爹已经不在了,你又何苦揪着不放!” 赖布衣却执拗的摇头道:“不!爹还在,他只是……” 未等他把话说完,就听赖夫人训斥道:“够了!布衣,你就这么舍不开你爹吗?那你以前为什么要忤逆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赖布衣还要再说什么,只听赖夫人语气微转的接着道:“布衣,你如今,该想的,该做的,是如何解决眼面前的事和往后的打算。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住在别人家里吧?你也不能,一直就这么一事无成吧?天华都当了国师!连人家欧家公子,年纪轻轻的,也已经是位将军。还有那位姜少帮主,也是意气风发得很。你再看看你自己……” 她说着,生气的背过身去,冲着床里侧,偷偷抺起眼泪来。 赖布衣听着母亲又拿别人跟自己相比,很是不服气,但看到母亲生气难过的样子后,心里又不好受。 于是,他走到床前,蹲下来,攀着床沿,哄劝道:“娘啊……您别这样子,儿子一切听您安排就是……您要是不想再住在欧家,儿子回头就去看宅子,翠姨他们不是也找到地方住,还开了铺子了吗……” 赖夫人闻言,转过头来纠正道:“那不一样!方家是方家,你是你。你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求你爹让你学风水的?又是怎么跟你爹说的?还有,你为了学到更好的风水术,去拜回梦老人为师。你别看你爹面上没什么,可他心里是在意的。你做了这么多,难道就不想有所成就吗?难不成,你是想,跟那些沿街摆摊的算命先生一样,整日里,为了生计,替人测个黄道吉日,或是替人寻坟地什么的,赚那几两碎银吗?” 赖布衣听后,当即站起身来,一口否决:“不!我不要!也不会!我不会这般庸庸碌碌的……娘,您是知道儿子的,儿子不重名利,儿子最大的抱负,就是云游天下,以风水术,助世人,避厄化灾……” 说话间,只听门外,传来一名仆人的通报声:“赖夫人、赖大师,吴家来人说,吴小姐不小心撞伤了头,让赖大师过去看看……” 赖布衣心情正不好,闻言后,就冲口甩出一句:“撞伤头,就请大夫,我又不是大夫,去看了何用?!” 却见赖夫人冲着门外说道:“噢,你且去回话,布衣稍后就会过去探望吴小姐……” 仆人听后,应声而去。 赖布衣则责怪起母亲:“娘啊!您为什么要儿子过去?” 赖夫人遂对儿子讲起道理:“布衣,娘知道,你对吴家小姐没意思,但,你们既已定了亲,她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你就得去探望。就算不讲情分,也得讲个礼数。” 赖布衣心知,自己若是不去,母亲一定又会说个不停,再则,母亲的话也的确有理。 他在纠结了片刻后,点点头道:“那好,儿子这就过去……”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 与此同时,赖氏母子俩的言行,已然被身在网山的赖澄山,通过一面神奇的岩壁所看到。 只见他,对着岩壁,叹道:“布衣,你真是何苦来哉啊……” 却听身后传来回梦老人的声音:“赖澄山,何苦来哉的,是你才对……” 赖澄山闻言,转过身来,看向走进山洞来的回梦老人。 但听回梦老人接着道:“赖澄山,老朽让你每日对着透世壁,看你的家人,不是让你在那里唉声叹气的,也不是为了让你一解对家人的思念。老朽是要你悟!要你省!你身为风水师,前半生,替人化灾解难,确实是积了善,但也因你泄露天机而遭天谴。而你后半余生,反其道而行之,由怨,而生私心,设下命局,妄图瞒天过海,才弄得如今,生不生,死不死,陷于无间地狱中啊!” 却见赖澄山,于怅然若失间,苦笑连连。 回梦老人见状,不由摇摇头,道了句:“父尚未省,子又何以悟?” 言罢,笑着转身出了山洞。 …… 第205章 缘由天定 因果自种 话说,赖布衣到了吴家后,在丫鬟的引领下,前往吴蕴仪的闺房。 原本,他一路上是想着,吴家所谓的吴蕴仪撞伤了头,不过是找自己过来的一个由头而已。 可当他看到,额头上缠着渗血的白布、昏迷不醒的吴蕴仪后,才知吴家所言,并非是哄骗之词。 于是,他向坐在一边的吴江和询问道:“吴老爷,吴小姐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 吴江和整理了下情绪后,答道:“是这样的,近来,蕴仪的身体越来越好,我跟她姑妈,都替她高兴……谁知道,今天,她在园子里荡秋千,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了,秋千架就断了,蕴仪摔下后,一直昏迷着,大夫来看过,只说是受惊过度所致……” 赖布衣闻言,当即想到,定然又是蚩童所为。 就在这时,唐夫人带着端药的丫鬟走了进来。 她一见赖布衣后,似笑非笑的道了一句:“还知道来看看啊?嗯,还算是有点心!” 说话间,只见吴蕴仪慢悠悠醒转了过来。 吴家兄妹见状,赶紧走到床边来探看。 当吴蕴仪睁开眼睛,看到父亲和姑妈围在床前后,很是错愕。 吴江和见女儿神情呆愣,还以为她又中了什么邪,急喊道:“蕴仪,蕴仪你别吓爹啊!蕴仪,你醒醒啊!” 吴蕴仪本就刚醒,有些恍惚,看父亲如此,更是诧异。 她遂坐起身来,询问父亲:“爹,您怎么了?” 唐夫人见此,喜道:“好了好了,能认人,就是没事啦……蕴仪啊,你可吓坏了你爹跟你姑妈我了……” 吴蕴仪奇怪的看着姑妈,刚问了一声:“姑妈?您……” 就见唐夫人将赖布衣往前一推,对吴蕴仪道:“你看,谁来看你了?” 吴蕴仪抚了下尚且晕乎乎的头后,看着赖布衣,道了声:“赖大师?” 却听唐夫人纠正道:“怎么还叫赖大师啊?该叫……噢,叫赖大哥吧……对了,蕴仪,你既然醒了,我跟你爹就放心了,那你跟你赖大哥聊聊,我跟你爹还有些事……”说着,示意兄长跟自己出去。 吴蕴仪闻言,羞答答的喊住父亲和姑妈道:“诶,爹!姑妈!怎么可以……只留下我和赖……赖大哥……孤男寡女的……共处……” 唐夫人却笑道:“什么孤男寡女的?你们可是未婚夫妻,说个话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吴蕴仪闻言,表现得很是惊讶:“什么?什么未婚……” 可话说到一半,她又羞于说下去,遂低下了头。 唐夫人见状,有些担心的走回到床边,看着吴蕴仪,询问道:“蕴仪,你没什么不舒服吧?头还疼吗?还晕吗?怎么人你认得,事却记不全了呢……” 吴蕴仪于害羞间,也不及细想什么,遂只道了一句:“噢,姑妈,我没事,您跟爹放心就是……” 唐夫人只道侄女是含羞,便笑着安慰道:“没事就好,那你跟你赖大哥聊聊吧……你们已经定了亲,也该互相了解了解的……”说罢,便以眼神催促着兄长和丫鬟跟自己出去了。 …… 众人走后,房中就剩下了吴蕴仪和赖布衣。 二人很是尴尬,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须臾,吴蕴仪自觉坐在床上,有失礼数,便要掀开被子下床。 因自她摔伤昏迷后,丫鬟们不敢轻易搬动她,故此,外衣并未脱去。 但赖布衣见她要下床,还是赶紧转身回避道:“我还是去外间吧……”说着,匆忙绕过屏风,去了外间。 但见吴蕴仪下床后,边整理着头发衣服,边隔着屏风观察赖布衣。 而她心里面,却在寻思着,难道自己摔伤了头后,真如姑妈所言,认得人却不记得事了? 思忖间,她已然整理好头发衣服,便不再作想,遂从屏风后走出来,向赖布衣见礼道:“赖大哥,失礼之处,望莫见怪。” 赖布衣遂回了个礼道:“吴小姐,客气啦……” 说话间,吴蕴仪瞥见茶几上的茶已凉,便道:“不好意思,茶凉了,我这就让丫鬟来换……” 赖布衣忙摆手道:“噢,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要走的……” 吴蕴仪听后,略显不悦的道:“怎么来了就要走……是不是……” 却听赖布衣道:“我还有些事情……既然,吴小姐,你已无大碍,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说罢,便要往外走。 但听吴蕴仪问道:“你既嫌弃我,又为什么要论……亲事呢?” 赖布衣一提到亲事二字,便有些恼火。 他本想向吴蕴仪直言心中的不满,但当他回身看到吴蕴仪望着自己的眼神后,却令他莫名语塞。 旋即,他转过身向外,说道:“吴小姐,嫌弃二字,无从说起……至于,亲事,固是有人为,亦有天意吧……”说罢,走了出去。 再看吴蕴仪,神情微嗔中带着迷茫。 那是因为,魅姫已经对她施法,洗去了她与蚩童相关的记忆,包括她在蚩童蛊惑下所做的事情。 而蚩童,也在魅姫的帮助下,暗度陈仓,顺利混入了等待转世投胎的鬼魂中。 …… 再说赖布衣,出了吴家后,正准备返回欧家,却在进门时,被匆匆跑来的方荣叫住:“布衣,你等等……” 他遂回身询问方荣:“荣叔,是有什么事吗?” 但见方荣,一脸忧忡的道:“也不知道,青梅是受了什么惊吓,还是惹了什么邪祟,这几天,老是做噩梦,现在,她都不敢闭上眼睛睡觉了,布衣,你快跟我去,帮她看看吧……” 赖布衣闻言,很是诧异,便赶紧随方荣前往方家绣铺。 …… 方家绣铺的后院里,一脸倦怠的方青梅,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摘着菜。 时不时,还见她,打上个哈欠。 赖布衣跟着方荣进来后,在暗处观察了方青梅片刻后,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不妥之处。 他遂对方荣提议道:“这么看着,也难判断出是不是被邪祟所侵,这样,你先给青梅吃些助眠的药,她这么下去,会扛不住的……” 方荣也是心疼得紧,先是连连点着头,而后担心的道:“我也想过这么做,可就怕,万一,她睡去后又梦魇,却因药力而醒不了,那可就麻烦了……” 赖布衣安慰道:“不用怕,回梦心经中,有一种入梦除魇法,待入夜后,我便施法进入青梅的梦中,替她除去魇魅便可……只是,我刚刚才悟得个中的奥妙,不知道管不管用……” 方荣闻言道:“布衣,你受你爹教导过,又拜了世外高人,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赖布衣听后,喜道:“多谢荣叔,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过来。” …… 谁知,赖布衣刚走,翠芬就从旁冒出来,把丈夫拽到一边后,数落道:“方荣啊方荣!你这当爹的,心可真大啊!都不知道女儿到底是怎么了,也不清楚赖布衣那法子灵不灵光,就胡乱让他作法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方荣听后,心里不由得犯起嘀咕。 却听方青梅走过来道:“爹,不用给我吃什么助眠的药了,你看看我这样,一倒下,自然就睡了……娘,你就让布衣试试吧……”说着,又打起了哈欠。 翠芬遂嘴上应着,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 …… 当晚,赖布衣就在方青梅的房外,守了一夜。 可谁知,方青梅却安睡到天明,并未见有异样。 赖布衣有心要试练所学,却没能成事,虽有些悻然,却也只得暂且作罢。 …… 第206章 阎世昭毒计落空悻然遁 陈子贵自作主张待被逐 临安城, 夜半时分, 随着一阵轻微的开门声,但见国师府的后门,闪出来一个人影,竟然是小苁。 就在她,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沿着墙根往前走去时,又见一个人影,从国师府的后门闪了出来,却是雪霁。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一路尾随着小苁而去。 …… 二人一前一后的,拐了几条街后,来到了一座废弃的染布坊。 小苁在布坊门口再三张望后,方才进去。 而躲在不远处的雪霁,在观察了片刻,确定没有其他人出现后,大着胆子跟了进去。 染布坊内,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但看靠西面的小阁楼上,有微弱光亮闪动。 雪霁猫着腰,慢慢靠近小阁楼后,隐约听到小苁与一男人的说话声,她遂竖起耳朵来细听。 但听那男人说道:“事情有变,你不可再下手。” 只听小苁慌张的问:“那他们一定会查的!我怎么办?阎爷,您可不能不管我的死活了呀!我可是很小心的替您做事的!” 原来,那个说话的男人,居然是阎世昭。 但见阎世昭,抬手握拳,捶了一下墙壁后,恨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尽心办事的……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的是,董家父女会插手其中!本想着,给傅天华下了蛊后,再不定时的,在他饭菜里放些抑制蛊虫的药,用以减缓毒性,让他不易察觉身体有异,等到他感觉到时,蛊虫已入骨髓,定会让他生不如死……如今,只能另想办法了……” 他顾自说着,小苁则在六神无主的念叨:“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听说,那个尹勇的死,就是傅国师做的……不行不行,我得走!得赶快走……” 阎世昭闻言,喝止道:“蠢货!你现在无缘无故的离开,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还有,你别听人以讹传讹!就傅天华那小子,能有多少本事耍狠!实话告诉你吧,那是秦大人命人做的……” 小苁听后一愣,旋即,求道:“无论如何,我是脱不了干系的,阎爷,求你给想个办法吧……” 阎世昭在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对了,你平日里,不是喜欢拿些厨房的食材去变卖吗?” 小苁闻言,又惊又尴尬的道:“啊,阎爷连这都知道啊……” 阎世昭冷哼一声,道:“我若对国师府的人不做了解,又怎么能挑选能听命于我的人呢……” 小苁连连称是后,再次请求:“那还望阎爷给指条明路……” 阎世昭遂道:“你就故意失手被抓,因偷盗被罚,赶出国师府,总好过,因受人指使下毒,被活活打死吧……” 小苁听后,连连点头道:“对对对,阎爷好主意,多谢阎爷。” 但见阎世昭,从袖中拿出一包银子来,扔到桌子上道:“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做盘缠吧……”说罢,转身而去。 小苁嘴里道着谢,却不急着去拿银子。 直到看着阎世昭下了阁楼,出了染坊后,小苁才捡起地上的破麻布,裹住手后,去拿了银子。 她倒是机警,知道阎世昭是惯用毒的,就一直小心防备着,生怕他会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待她下了阁楼后,又走到盛满雨水的水缸前,将那包银子放在水里,上下浸泡了几遍后,又将银子倒出来,换了个事先带着的厚布袋来装。 躲在草丛里的雪霁,全程静静的看着小苁,一直等到她离开了染坊后,才跟在其后,回了国师府。 …… 翌日,小苁沉着气,强作没事人似的,在厨房做事,并照旧顺手牵羊,偷拿着食材。 反倒是雪霁,因为担心小苁,而弄得没心思做事。 她与小苁,也算是共事了多年的姐妹,实在不忍心看她出点什么意外。 她本想劝劝小苁,但知小苁财迷心窍,是不会听劝的。 于是,她想到了那个阎世昭,给小苁所设的脱身之计,遂决定暗中配合小苁。 …… 临近傍晚时,厨房里开始忙碌了起来。 正当众人各司其职之际,但见陈家父子走了进来。 小苁见状,不由得心虚起来,雪霁亦替其捏起了冷汗。 但听陈子贵,笑着对众人道:“大伙儿管自己做事,不用管我们,我们只是来看看,今晚都吃些什么……” 小苁听后,似是松了口气,跟着,便讨起好来:“舅老爷,您想吃什么,尽管点,我来给你做……” 陈子贵便随口问道:“那你都会做什么菜呀?” 小苁忙掰着手指头,说道:“我会做红烧狮子头、银丝卷、五谷粥……还有鱼羹……对了,要不今晚,我给您老做个鱼羹吧……”说着,伸手往桌子上的木盆里抓过一条鱼,放在案板上后,一刀剁下了鱼头。 陈子贵见状,赞道:“你这丫头,做事倒是挺麻利的,好!” 转而,他问道:“对了,国师大人,平日里吃的饭菜,是不是一直由你负责做的呀?” 小苁一听,心里瞬间咯噔一下,脸色也随之一变。 就在这当口,但见雪霁走过来质问小苁:“舅老爷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应啊?怎么,是做贼心虚了吧?!” 小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急恼道:“雪霁,你说什么呢?!” 雪霁冷哼了一声后,转头向陈子贵禀道:“舅老爷,小苁自从负责国师大人的饮食后,就从中谋利,用次等的食材取代原本上好的食材,然后拿去卖!” 小苁听到此,自觉正中下怀,也不及细想,雪霁为什么会这么做,就当即跪倒在陈子贵的面前,假模假式的讨饶道:“舅老爷,是小苁一时利令智昏!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求您老高抬贵手,饶了我吧……”说着,叩起头来。 却听雪霁道:“以后?还敢说以后,像你这样的,还能留下吗?那岂不是,放了只老鼠在自家米缸里呀!再说了,这不是连累大家嘛!” 厨房里的其他人一听此言,也觉得有理,遂纷纷指责起小苁来。 陈子贵见状,喝止众人道:“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 随后,他对小苁道:“你,跟我出去说话。” 小苁站起来,看了一眼雪霁后,跟着陈子贵出了厨房。 雪霁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出去看,但见陈显阳在旁盯着,便未敢有所动。 …… 厨房外, 回廊上 但见陈子贵,负着双手,背对着小苁,一言不发。 小苁见此,不免忐忑不安。 良久,但听陈子贵说道:“小苁,你回头去账房领了工钱后,就走吧……” 小苁有些不敢相信,微一愣后,试探的问道:“舅老爷,就不能网开一面吗?我……” 只见陈子贵,转过身来,略带警告的指着小苁道:“你给我听好了,你最好趁国师大人还没回府,你好生离开,不然……”说着,给了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小苁闻言,也不再磨叽,遂道了声谢后,匆匆跑去住处收拾东西。 这时,楚九走来,见陈子贵打发了小苁,赶紧上前道:“舅老爷!国师大人险些中毒,厨房里的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都得盘问,您怎么能随便让人走了呢?” 但听陈子贵笑道:“就是一只小虾米罢了,能盘问出个什么来?就算你们,把人抓起来,严刑拷打,也不过是让你家国师大人的手上,多了条人命而已。咱们呐,还是省着力气,等着对付大鱼吧……” 楚九还是担心的道:“那国师大人回来了,问起来怎么办?” 陈子贵摆摆手道:“你少担心,我自会跟天华说。” 转而,他走到厨房外,冲里喊了一声:“显阳,走啦!” 陈显阳正跟雪霁大眼瞪小眼,听到父亲召唤后,便走了出去。 雪霁看着陈家父子及楚九离开后,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赶紧做起了事。 第207章 心存妄缘 难识眼前人 晚间, 董府, 因傅天华在取出蛊虫后,未处理好伤口,便气恼而去,董怀德怕他受染,便特意让人请他再次过府,替他重新察看和处理。 待料理好伤口后,已是晚膳时分。 在董怀德的再三邀请下,傅天华盛情难却,遂留下来,同董氏父女一起用膳。 三人入席后,董怀德举起酒杯,向傅天华敬道:“对了,傅国师,在南迁之时,你救小女于危难中,自定都后,你又这么忙,所以,一直以来,老夫都找不到机会,好好的相谢,这次,总算可以了,来,老夫敬你一杯……” 傅天华一提起那次,错以为赵蓉有难,救的却是董月卿的事,就不免有些尴尬。 旋即,他赶紧站起来,向董怀德一礼道:“诶,董太医,救人于难,乃习武之人应为之事,何足道哉……还有,您是长辈,天华怎敢受领您老敬的酒。” 董怀德见状,便笑着道:“那好,那傅国师请坐,我们一起喝……” 傅天华遂一欠身,坐回座位后,同董怀德共饮了一杯酒。 稍后,他回敬董怀德道:“董太医对天华的伤,也是操了不少的心,要谢,也该是天华谢您才是啊……对了,董太医,不要总以国师相称了,叫我天华就可以了……” 董怀德遂点着头道:“好,那你也不要再一口一个,董太医的叫了,就叫伯父好了,反正,你跟小女,也是早就认识的……”说着,端起酒杯来喝。 此言一出,让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董月卿,顿感不好意思起来。 而傅天华,则是显得很错愕,忍不住问董怀德:“董伯父,此话怎讲?我与令千金……” 未等他问完,就听董怀德,笑着提示道:“天华,你忘了吗?你们小的时候见过的,当时,小女才四岁,我师父在西莱镇义诊,暂住在赖家,恰逢他老人家寿辰,内子曾带着小女去看他。小女的名字,也是在那个时候,让赖澄山给取的,她之前的乳名叫丫丫……” 傅天华闻言,遂回忆起了童年。 于依稀中,他似记得,当时有一个小女孩出现过,但已经记不清样貌。 他回神后,尴尬的回道:“噢,原来如此……是有一些印象,但,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若不是董伯父说起,天华还真的不太记得起来了呢……” 董怀德笑道:“诶,不妨、不妨,其实,小女那时候也才只有四岁,如今让她想,也不一定全能想起来……我也是听她娘亲说的……” 但听董月卿催促道:“爹,菜都要凉了,还不快用膳,别耽误了傅国师回府休息……” 且说这董怀德,虽然是位医士,也深知酒不利于身,但兴致一来,就喜欢喝一些。这一两杯酒下肚后,难免话就多。 但听女儿还在管傅天华叫国师,他就纠正道:“诶,月卿,天华都说了,不要再以国师相称了,你就叫他,叫他傅大哥吧……” 随后,他对傅天华道:“你也别称小女什么董小姐了,叫名字就行了……” 说着,他边倒酒边念叨了起来:“难得,有人肯陪我这个老头子喝酒,来,天华,我们再喝两杯……” 董月卿见状,忙伸手按住酒杯,一脸认真的对父亲道:“爹,已经喝了两杯了,够了,不许再喝了。” 董怀德遂点点头,宠溺的道:“好好好,听你的就是……” 他放下酒后,问起了傅天华中蛊的事:“对了,天华,你可有查对你下蛊的人是谁吗?” 傅天华摇摇头道:“暂时,还没什么眉目……” 董怀德猜测道:“我想过了,你之所以中蛊,肯定是你经常把伤口弄开,再上药包扎,才让人趁机将蛊虫卵放在绷带上……” 就在这时,但见一名仆人,引着一名小太监走了进来。 待二人向董氏父女及傅天华见了礼后,只听小太监对董月卿道:“董小姐,公主有些欠安,请董小姐进宫探诊。” 傅天华闻言,不由担心,本想出言询问赵蓉详细病症,却又欲言又止。 董月卿一听赵蓉不舒服,便起身就走。 但走到门口时,她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对傅天华道:“对了,傅……傅大哥,帮我看着点我爹,别让他再喝酒了……”说罢,出了门。 再说傅天华,心里念着赵蓉的病情轻重,哪还有什么心思吃饭,更别说,帮董月卿看着董怀德了。 只见他,心不在焉的吃了一会儿饭后,便借故告辞而去。 …… 在回国师府的路上,傅天华几次想吩咐随从,调转马车去皇宫。 但当他一想到,赵蓉总是念着赖布衣时,却又气不过。 最终,他放弃了入宫探望赵蓉的念头。 …… 与此同时,在国师府的后门这边,雪霁正在相送小苁。 二人做了简单的告别后,小苁便背着包袱,走出了国师府。 她生怕会撞上回府的傅天华,就没敢走大路,而是摸黑穿行于小巷中。 七拐八绕后,但看前方不远处,就是城门口,所幸,还未落锁。 她赶紧加快脚步往前走,却见迎面走来一名头戴斗笠的人。 她并未在意,只是下意识的往边上让了让。 谁知,那人却堵住了她的去路。 就在她想要出口骂人之际,突然感到小腹一阵疼痛。 待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小腹上竟插着一把匕首。 她于惊恐间,抬头看向那名戴斗笠的人,颤抖着发出疑问:“你……你是,是谁?为什么要杀我?!”说着,试图伸手去摘那人的斗笠。 那人也没有躲闪,任由着小苁摘下了斗笠,竟然是尹风。 小苁大为惊愕,可刚问了声:“你为什么……” 就见尹风,拔出匕首后,又补捅了小苁一刀。 然后,他在小苁的耳边,一字一句的回答她:“因为你该死!你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就是不可以骂我娘亲!” 说罢,他抽出了匕首,小苁也随之应声倒在了地上。 尹风看着躺在地上的小苁,垂死前的抽搐模样,冷笑一声后,转身而去。 须臾,小苁断了气,但一双眼睛,仍自睁瞪着。 或许,她是没想到,自己躲过了被杀人灭口,又躲过了被严刑拷打,却因为一句骂人的话,死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人手里…… 第208章 赖凤鸣获宝 一幅画换得慧眼一双 但说那赖凤鸣,自从当日,落寞的看着母亲和四弟进房谈话后,就寄情于看风景做画,经常是早出晚归的。 对此,赖夫人并未在意,赖布衣也没当一回事。 这天,赖凤鸣照旧又背着装满画具的竹篓,徜徉在山林之间。 信步之下,他径自走到了十王殿的附近。 他心下想起了蚩童,便步入了十王殿。 但见其中景象,一如当初。 环顾了一下四周后,他尝试着呼唤蚩童:“宝儿,宝儿……宝儿,我来看看你,你出来一下啊,宝儿……” 可连着喊了几声,都未见有回应。 就在他,略显失望的准备离开时,红绡出现在了他身后。 赖凤鸣尚未发现身后有人,于转身间,与红绡撞了个面对面。 他当即,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待看清对方是位女子后,遂作了个礼道:“不知姑娘在此,恕在下唐突。” 红绡见状,娇笑一声,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你,不怕我吗?” 赖凤鸣微显错愕后,笑着反问:“姑娘有何让在下害怕的?” 但见红绡,向四周一挥手道:“你不想想看,深山荒庙,少有人至,怎么会有姑娘跟你搭话?你不觉得奇怪吗?” 赖凤鸣听后,淡然道:“即使姑娘并非凡人,那又如何?我赖凤鸣,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又何须惧怕鬼神……” 红绡闻言,笑赞道:“赖凤鸣,你还真的挺有胆识的!好!难怪,蚩童对你如此欣赏……” 赖凤鸣一提到蚩童,当即询问:“姑娘与宝儿认识?那他现在在哪里?他的伤可无碍了?” 红绡见赖凤鸣如此关切蚩童,不由得重新将他打量了一遍。 随后,她直言道:“放心,他没什么事,魅姬姑姑已经帮他安排好了投胎转世……” 赖凤鸣听后,欣喜不已:“真的,宝儿可以做人了?!那太好了!他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却听红绡冷笑道:“脱离苦海?投胎成人,算什么脱离苦海?他那叫做自讨苦吃!做人有什么好的?生老病死,无聊又无趣,还要经历爱恨情仇,名利欲望,烦死啦!” 但听赖凤鸣苦笑道:“不错,做人是很苦,可做神仙也有做神仙的烦恼,你们做为精怪的,难道就没有一点烦恼了吗?” 红绡俏皮的笑道:“不能说一点也没有,但比起你们人来,我们可没那么纠结。” 赖凤鸣点点头,以示默认了后,问道:“那,姑娘,我还有机会,见到宝儿吗?” 只听红绡,狡黠的道:“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转而,她挥挥手道:“你不要一口一个姑娘的叫,我又不是你们那凡间的女子,我叫红绡。” 但听赖凤鸣,一礼道:“那凤鸣见过红绡仙子。” 红绡掩嘴一笑后,指着赖凤鸣背着的竹篓,问道:“你善于画山水,可会画人物?” 赖凤鸣点头道了句:“会啊……” 红绡眼眉一转,道:“那你替我画一张吧……” 说话间,只见她施法,将幽暗的十王殿,变成了粉烟缭绕、奇花异草遍布的温泉山洞。 而她自己,也换了一袭红色薄纱,然后,轻盈的飘落在池中央的石榻上,妖娆的侧身而卧。 赖凤鸣见状,赶紧转过头去道:“红绡……你这是……” 未等他说完,但见红绡,甩出一条长绸,将赖凤鸣卷住之后,拽到了石榻上。 赖凤鸣慌了神,赶紧去扯长绸。 却听红绡调侃道:“赖凤鸣,你怕什么?是怕我媚惑你吗?哈哈哈……” 她说着,凑到赖凤鸣耳边问道:“你有心仪的女子,或是相好吗?” 赖凤鸣很是手足无措,连连摇头。 红绡见状,撇撇嘴道:“那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还没动过情,就不用怕……再说了,你不看清楚我,又怎么画得出我的神韵来呢?何况,你们凡人不是有句君子不欺暗室的嘛……” 赖凤鸣经红绡这么一说,似是有所了然,遂取下背上的竹篓,拿出画卷笔墨,认真端详红绡后,开始了作画。 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后,但见一幅媚而不妖,风姿绰约的红衣美人图,跃然于纸上。 红绡拿过画来细看,竟见画中人与自己有近八分像。 她欢喜赞叹之余,对赖凤鸣道:“辛苦你了,待我送份大礼相谢……” 她说着,施法打开一面石壁,从中吸出一物后,径直掷向赖凤鸣的双眼。 赖凤鸣还未看清飞来的是什么,就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跟着,双眼一阵胀痛。 他当即捂住双眼,连声大喊:“这是什么?我的眼睛……啊……红绡,你,为什么要……啊……” 但听红绡,先是安慰道:“你莫慌,且打坐调息,稍后便会好的……” 赖凤鸣听后照做,果然觉得痛感在慢慢减弱。 红绡这才说明道:“赖凤鸣,你喜欢作画,想事情,又这么通透,那就该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那样,你就更能发现好的景色,看事物,也能更加的通透了……” 转而,她提醒道:“不过,你虽尚无情欲牵绊,但却有执念,至于是什么执念,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所以,望你能以此慧眼,识人识己,切记,切记。” 赖凤鸣闻言,慢慢睁开双眼,适应了片刻后,起身向红绡致谢道:“如此大礼,凤鸣自当珍而重之,红绡对凤鸣的厚爱,凤鸣也将铭记于心。” 红绡淡淡的一笑后,挥挥手道:“行了,你走吧……” 赖凤鸣见此,遂告辞而去。 …… 再看红绡,伏在石榻上,一手支着香腮,一手用指尖轻拂着画像,目送着赖凤鸣远去的身影,笑言道:“蚩童,你总在跟我说,赖凤鸣如何如何的好,今日这么一见,还果然是个与众不同,挺有趣的一个人……唉,只可惜,我所修的,是忘情道,而他,又有执念缠绕,要不然啊,我还真想同他双修呢……” 说罢,隐身而去,空留下一阵阵的娇笑声,回荡在十王殿中。 …… 第209章 好心办坏事 方青梅徒惹冤孽债 傍晚时分, 钱家镇外, 但看夕阳下,方青梅伫立在一处水塘边,似是在等什么人。 少时,只见钱威,手提着鸟笼,带着几名随从,朝水塘这边走来。 方青梅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 钱威见状,先是略显讶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方青梅,随后笑道:“噢,我认得你,你是欧家那边的人,你……” 但听方青梅冷冷的打断道:“我不是欧家的人,也不是谁家的人,我,就是我,我叫方青梅!” 她说的这番话,听着是有些好笑,但对她而言,却是很严肃的声明。 因为父亲方荣的缘故,她们一家,一直寄身于赖家,那种与赖家之间,既不是亲朋,又不是主仆的含糊身份,让逐渐长大的方青梅,越来越不舒服。 再加上,当初在十王殿时,又曾被赵蓉轻看,当成过丫鬟,更是让她心有芥蒂。 虽然,如今来说,她们已经有了自己的铺子和家,可是,这件事已经成了方青梅心中的忌讳。 再说钱威,听了方青梅这话后,报以哂笑,问道:“行啊,那请问,这位方姑娘,找我来是为什么事呢?” 方青梅瞥了一眼钱威后,说道:“我是来问你,对于于小玉,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的?” 钱威逗了逗笼中的鸟儿后,甩出句轻描淡写的反问:“打算?什么打算?” 但听方青梅喝了声:“不要跟我绕弯子!废话少说!” 转而,她对钱威道:“如果,你尚对于小玉有些情分,就好好的,接她回家去,是妻,是妾,总归都是好的,但如果,你对她只是逢场作戏,始乱终弃,那也该有一个说法,也好让她,就此死心,也能让欧老爷,替她正正经经的找户人家嫁……至于,孩子,他终究是你们钱家的,无论如何,你都得接受……” 钱威听后,不由得皱起眉头,暗自盘算了起来:“这丫头,看着蠢笨,但说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于小玉的事,是不能再拖了,我正拜托秦公子替我谋个一官半职呢,这于小玉的事,要是闹大了,那岂不是会影响我进仕途!可是,要娶她进门,莫说是妻了,妾也不行的呀……爹他再宠我,也绝不会答应,让一个青楼女子进门的……唉,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狗皮膏药!早知如此,当初该选那个小蝶的……不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于小玉,你休怪我狠,怪只怪,你自己太执拗!要是那个时候,你肯听话,打掉孩子,乖乖拿钱走人,就不会有今天的苦受了!” 他定下心念后,当即换了副嘴脸,摆出可怜巴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对方青梅道:“唉,方姑娘,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是,原本,我是想要收小玉的,可因为她的身份,我爹不同意,我有想过一个折中的办法的,那就是,先给小玉赎身,再给她,在外面买一处房产,权且先做个外室,等孩子生了下来,不管男女,我爹好歹也是会认的,到那时,小玉就能母凭子贵,不就可以顺利的进我家门了嘛……唉,可她不同意,非说我是为了抛弃她,哄骗她的,我们为此,就吵了起来……你也应该知道,相吵无好言的嘛……就这样,事情演变成如今这个局面了,我也是很难做啊!” 说罢,他将鸟笼丢给随从后,一屁股坐到石头上,又是抚额,又是摇头叹气。 方青梅或是因为少不更事,不懂人心难测,又或是因为她情窦初开,自以为儿女情长,即使有复杂的纠葛,只要加上旁人调解,加上两厢说开了,就能和好如初,从此相守。 所以,她在听了钱威的这一番说辞后,便选择了相信他。 但听她问钱威:“那你是对小玉有情的啰?那你想不想,跟小玉当面说个清楚,让她与你和好如初?” 钱威一听,眼眉一动,心下想:“这丫头,还真是好骗得紧……嗯,看这姿色,也是不输那个于小玉和小蝶嘛……要是能……一亲芳泽的话嘛……” 他邪念一动,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旋即,他立马提醒起自己:“罢了罢了,还是先处置了那个于小玉再说!” 于是,他作激动状的说道:“当然想啊!还望方姑娘能帮人帮到底啊!” 方青梅看了钱威良久后,做出了决定:“好!我可以帮你,但你得保证,会对于小玉好。” 钱威连连点头道:“这还用方姑娘说嘛,我自然会好好的对待小玉,还有孩子的……还请方姑娘明示,我该怎么做吧……” 方青梅遂道:“明日,于小玉会去观音庙祈福,我会想办法支开其他人,让你们好好谈话。但是,你只可以一个人去,不准带随从。” 钱威心下暗笑,嘴上则是不住的道谢:“多谢方姑娘成全,多谢方姑娘成全啊……” 随即,他告辞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日,观音庙见。”说罢,眉飞色舞的转身而去。 方青梅看着钱威远去的身影,不由得又有些担心,自言自语道:“我这么做对吗?他会对于小玉好吗?” 转而,她皱眉纠结道:“那不这么做的话,眼看着于小玉肚子一天天大,也不是个事啊……再说,她跟钱威的事,一天不了结,她就得一直待在欧家,那更不是个事啊……要么跟钱威合好,要么就找人嫁了嘛……她这么拖着,不是连累欧老爷和欧夫人嘛……尤其是欧公子……” 她一想到那天,欧孝棠又是给于小玉买布偶,又是买酸果子的情景,就没好气,遂一跺脚,道了句:“不管了!就这样了!”说罢,转身就走。 可走着走着,她又寻思了起来:“还是不行,明天,我还是得找个借口跟去的好……我也有拳脚功夫的,有我在,相信钱威是不敢造次的……哈,就这么办!” 思及此,她认以为,已设想得十分周全,便高兴的,一路哼着小调,往南雄镇而去。 第210章 麻绳细处断 于小玉遭劫受重创 翌日, 南雄镇, 欧家, 欧夫人看于小玉余毒得清,本打算带她去观音庙祈福,未料早起时,身感不适,不便进出寺庙,却又不放心于小玉单独前往。 正当她与儿子商量时,借口给赖夫人送果子的方青梅走了进来。 她一听说欧夫人不能陪于小玉去祈福后,当即就提出道:“欧夫人,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不如,就让我陪小玉走一趟吧……” 欧夫人思忖了片刻后,点头道:“那也好,那就麻烦青梅你啦……” 方青梅遂笑道:“这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欧夫人请放心,我们会早去早回的……” 欧孝棠见方青梅要去,便想跟去,遂道:“观音庙离此有段路程,几个姑娘家的,怕是有所不便,还是让我陪你们去吧……” 方青梅闻言,反对道:“你也说,我们是姑娘家,那拜佛祈福,本就是我们姑娘家的事,你一个大男人跟去,做什么?”说罢,斜瞪了欧孝棠一眼。 欧孝棠见状,待要说话,却见方青梅,挽起坐在一旁的于小玉,说道:“小玉,我们走……” 于小玉遂起身对欧孝棠道:“那,义兄,你就在家陪陪义母好了,有青梅陪我去,也是一样的……”说着,便随方青梅出了门。 欧夫人见此,忙催促两名丫鬟赶紧跟着去。 再看欧孝棠,显得有些气闷,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就管自己到庭院练箭去了。 …… 山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 马车内,方青梅正跟两名丫鬟说笑着,给于小玉解闷。 却见于小玉,总是皱着眉头,不时的摸肚子。 方青梅发现后,便询问道:“小玉,怎么了?” 于小玉摇摇头道:“也说不上来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到今天,这孩子老是踢我……” 方青梅遂有些好奇的,将头贴到于小玉的肚子上,边听,边说道:“是吗,让我听听……诶,好像是喔……” 但听一旁的丫鬟说道:“二小姐,我娘说过,孩子到了一定月份,是会踢娘亲的肚子的……没事的……” 只听另一个丫鬟恭喜道:“我听老人说,男胎好动……二小姐,您这很有可能是男胎,恭喜啊……” 却见于小玉略显苦涩的道:“有什么好恭喜的?是儿子也罢,是女儿也罢,都不知道,生下来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方青梅闻言,劝道:“诶,小玉,别老想着不好的……也许,钱威会改变主意呢……” 于小玉望着车窗外,幽幽的道了一句:“他会吗?” 方青梅和两名丫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都沉默了下来。 ……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后,停在了观音庙的山门前。 几人下车后,沿阶而上,可没走几步,就被一名尼姑拦道:“此处是送子观音,除了已婚配的妇人外,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宜入内的……” 方青梅闻言,先是提出一疑问:“有这种说法吗?好像没听说过……” 转而,她想到,许是钱威要单独跟于小玉说话,才这么安排的,遂改口,对于小玉道:“啊,好像听说的,那这样好了,我跟丫鬟在山门这儿等你吧,反正,这是寺庙,不会有闲杂人的,你拜了观音,祈了福,就出来啊……” 于小玉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后,便独自往观音殿走去。 方青梅则带着两名丫鬟,先下了台阶,回到了马车边。 …… 且说于小玉,刚迈步进入观音殿,就听身后“咣当”一声关门声。 她当即转过身去看,却见门边上的阴影里走出一人来,正是钱威。 于小玉先是一惊,跟着冷问道:“你怎么会在此?” 只见钱威,皮笑肉不笑的道:“特意等你啊……” 于小玉烦感的侧了一下头后,想开门出去,却被钱威横身拦住。 于小玉又气,又有些慌,退到身后的观音像前,对钱威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别乱来!” 钱威瞟了一眼观音像后,不屑的甩出一句:“一座泥塑木雕而已!”说罢,一步步向她逼近。 于小玉赶紧接着往后退,并冲着门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青梅,青梅……” 钱威冷笑道:“不用喊了!喊了也没人会来救你!我爹,每年都给这座观音庙香火钱的,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们怎么来管我的事!还有,要不是那个方青梅,你我还不会在此见面呢!” 于小玉闻言,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的!青梅怎么会……她不会的,你胡说!” 钱威面露阴鸷,一字一句的道:“什么不可能!是那个蠢丫头,主动来找我的,说是要替你,向我要个说法。也是她,将你要来观音庙的事告诉我的,说是要帮我们和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一直将于小玉逼到了墙角。 于小玉退无可退之下,唯有用力拽过烛架推向钱威,然后趁势往门口跑。 可是,没跑几步,就被钱威扔出的木头击中了小腿。 她一个踉跄后,向前摔去,但出于做母亲的本能,她一手护住肚子,一手撑着身体,以减缓倒地的冲力。 摔倒后的她,刚想站起身,却被钱威揪住了头发,又向后大力一拽,然后就是一脚,踢向了她的肚子。 于小玉急忙用双手环抱住肚子,并用后背去撞钱威。 混乱中,钱威的脸颊,被于小玉头上的发钗划伤。 他恼羞成怒之下,用手臂紧紧箍住了于小玉的脖子。 于小玉被箍得透不过气,双手向后乱抓,试图挣脱钱威,却因此未能护到肚子,遭钱威连击了几拳。 于小玉痛得瘫坐在地后,钱威又抬脚,往她肚子上踢去。 于小玉已经没力气反抗,唯有哀求道:“求你,不要伤害孩子!他可是你的骨肉啊!虎毒尚且不食子……求求你,别……” 却听钱威骂道:“贱人!当初让你打掉孩子,拿钱走人,你不肯,还跟我耍心眼!现在知道求我了!太晚啦!”说着,又踢了一脚。 跟着,他揪住于小玉的头发,将她半拎起来,接着骂道:“你个贱人!让我在欧家颜面尽失,还是宗大人在场,要是因此,我进不了仕途,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他将于小玉摁倒后,又在她肚子上,连踢了两脚。 剧痛中,于小玉的裙角处开始渗出了血。 随着血水慢慢染红了裙子,于小玉心知孩子是保不住的了。 她伤心疼痛之余,怒火中烧。 只听她,发出一声凄嚎后,张开嘴狠狠咬住了钱威的腿肚子。 等钱威挥拳连击于小玉的头,迫使她松口时,已被她咬掉了一块肉。 钱威怒不可遏,重重一脚,将于小玉踢得整个人滑了出去。 恶向胆边生的钱威,见于小玉趴着一动不动,竟从一旁捡起块石砖,欲置其于死地。 就在他慢慢走到于小玉身前,举起手中的石砖,要砸下去之际,只见于小玉翻过身来,将攥在手里的一把香灰,撒向了钱威。 就在钱威被香灰迷住眼的瞬间,于小玉拼力握着一截烛台,径直扎向了钱威。 钱威近胸口处被烛台扎中,向后倒的同时,于小玉也跟着力竭倒地。 …… 二人先后晕过去后,久等不见于小玉出来的方青梅,及两名丫鬟,方才赶了过来。 三人撞开门进来后,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待她们反应过来后,赶紧七手八脚的将于小玉带走。 第211章 眼泪若能挽错 世人皆可脱业障 欧家这边, 众人正准备用午饭,却见方青梅和两名丫鬟,抬着浑身是血的于小玉跑了进来。 众人见状,大为吃惊。 欧夫人不及细问,赶紧让人把于小玉抬回房间,欧承川则急喊人找大夫。 赖布衣和欧孝棠待要询问方青梅,却见她跌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赖夫人见状,遂提醒二人:“布衣,欧公子,看青梅这个样子,一时也问不了什么,你们就先别问了,先让她缓缓再说……” 见此,二人只好暂且作罢。 …… 少时,只见方家夫妇走了进来。 二人一见女儿坐在那里哭,身上还有血,惊急不已,赶紧上前追问:“青梅啊,你怎么了?怎么身上有血啊?受伤了?\/你这个丫头,哭什么呀!倒是说话啊!” 在父母的一连串追问下,方青梅略有些回过神来,哽咽着道:“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是小玉的血……是她受伤了……”说着,又哭了起来。 方氏得知女儿没受伤,先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询问女儿:“小玉受伤?怎么会受伤的?” 与此同时,赖布衣和欧孝棠也过来询问:“是啊,小玉怎么会受伤的?\/你们不是去观音庙祈福的吗?怎么……” 几个人这么连着一问,反让方青梅哭得更厉害。 这时,只见那其中一名随同的丫鬟回到厅里,代方青梅说于众人听道:“是那个钱威的,他趁二小姐进殿祈福的时候,在里面袭击了她……不过,钱威也受伤了……” 正当众人为之震惊之际,只见方青梅,边用力扇自己耳光,边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相信钱威的话!是我害了小玉!都是我的错!是我好心办坏事,是我傻,被人利用!” 方氏一听,不由气起,抓住女儿的手,训斥道:“什么?你个死丫头!好端端的,你去找那个混账东西做什么?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方荣也在旁责备道:“是啊,青梅,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管这种事,还去找那个钱威,你就不怕被他……” 方青梅委屈的道:“我……我也是想做好事的嘛……我哪里知道,钱威会骗我、利用我……” 但听赖布衣责道:“青梅,你真是太鲁莽、太糊涂了!像钱威这种人,怎么可能听你的话呢!小玉姑娘的事,自有欧老爷、欧夫人替她作主,要你做什么呢?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去找钱威呢?” 方青梅已经够自责够凌乱的了,被连着责备后,气道:“是!是我傻!是我蠢!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小玉!她要是有什么事,我把命给她就是了!” 说话间,只见欧家夫妇,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 方青梅遂站起来,跑过去询问二人道:“小玉怎么样了?她没什么事吧?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只见欧承川摇摇头道:“孩子,没保住,大夫还在救治小玉……” 欧夫人则难过的道:“大夫说,是个男胎……还有,小玉身上有很多的伤,尤其是腹部……可能……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 方青梅闻言,整个人像被雷给劈中了一样,僵在了那里。 转而,她大哭着跑了出去。 方家夫妇怕女儿有失,赶紧追了出去。 欧孝棠也是放心不下,对母亲说了句:“娘,我去看看青梅……”便也追了出去。 …… 外面正下着雨,方青梅哭着跑出欧家后,也不管方向,径直在雨中狂奔。 方家夫妇追了一段路后,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只好拜托赶上来的欧孝棠,代他们去追。 欧孝棠追赶上方青梅后,劝道:“青梅,雨越下越大了,快回去吧,你爹娘得担心你呀……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自责,再难受,也无补于事……” 只见方青梅,跪倒在地,哭道:“我真的只是想帮忙而已……我无心的,我不知道会这样的……” 欧孝棠见状,便去扶她起来。 她却拽着欧孝棠,重复道:“我真的只是想帮忙而已……我无心的……我不知道会这样的……你相信我……孝棠,你相信我啊……” 欧孝棠看着方青梅那张,被雨水和泪水冲刷的脸,不禁有些心疼起来,遂哄道:“好了,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来,我们回去再说,你这样,会生病的……” 方青梅闻言,点点头后,便跟着欧孝棠往回走去。 …… 欧孝棠将方青梅送回住处后,便离开了。 方家夫妇见女儿已哭成了泪人,也不忍心再加苛责,遂让她喝了姜汤,换了衣服后,去睡一觉。 …… 而欧家这边,经过大夫的救治后,于小玉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欧夫人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白如纸、浑身是伤的于小玉,不由得发出哀叹:“这丫头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究竟是她前世造了孽?还是天意弄人呢?” 她的这番话,正好被本想进来探看于小玉的赖布衣听到。 他不禁悲悯心起,遂叩门道:“欧夫人,可否出来说话……” 欧夫人听后,轻轻开门出来后,询问:“赖大师,有什么事吗?” 赖布衣先是问了声:“欧夫人可知道于小玉的生辰八字?” 转而,他说明道:“是这样的,我想替她算一算命格,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她改命……” 欧夫人点头道:“噢,有,在认小玉做义女后,我就向她问了她的八字,用来刻在为她打造的护身玉佩上……” 她说着,返回房间,取了玉佩来,交给了赖布衣。 赖布衣接过玉佩后,道了声:“那我先回房推算去了……” 转身间,欧夫人叫住他,问道:“赖大师,人的命,不是生下来就定了吗?还能改?” 赖布衣笑道:“事在人为嘛……回梦老前辈传我的回梦心经中,有提过如何改命,待我再加以参透,定能帮到小玉姑娘……” 欧夫人略感安慰的道:“若真能改,那就多谢赖大师了……” 赖布衣摇摇头道:“我也是见小玉姑娘悲苦,想尽己之力帮她而已……还有就是,替青梅做些补偿……”说罢,转身而去。 第212章 秦夫人借猫说事 有心劝夫另立继承人 临安, 秦府, 话说秦夫人,平日里,除了陪丈夫赴官宴应酬之外,就是和一些官眷聚在一起,聊天游玩,也是乏味得紧。 于是,在他人的建议下,秦夫人聘了只通体雪白、金银眼的狮猫来解闷。 …… 经过一段时间的驯养后,狮猫对秦夫人已很是亲近。 秦夫人也对这猫儿爱不释手,就给它取名为如意。 …… 这天, 用过午膳,秦夫人抱着如意到花园散步。 可走着走着,不知道如意是看到了什么,蹭的一下,就从秦夫人的怀里跳出来,一头蹿进了树丛里。 随行的丫鬟们见状,赶紧手忙脚乱的去抓。 秦夫人怕会吓到如意,阻止众丫鬟后,独自去找。 …… 她在树丛中寻来寻去的,不由得走到了花园的最深处。 前方杂草丛生,很是凌乱,她知猫儿喜干净,是不会往里钻的,就想照原路返回,却还是走偏了。 待她走出树丛,却是花园的另外一边。 她懊恼的拍打掉沾在衣服上的树叶杂草后,寻着路往外走。 在经过一处假山时,她听到有说话声,遂透过假山上的缝隙去看,原来是秦哲轩和阎世昭在谈话。 只听秦哲轩问阎世昭道:“这次,没能一击即中,往后,傅天华定然会有所防范,不知阎兄,打算再想什么办法帮令表弟出气呢?” 阎世昭轻笑一声道:“不急,来日方长,猫戏老鼠,慢慢玩,才有趣……再说,我也不过是,拿傅天华来试试我新收集来的毒物罢了,并不全是为了王均那个不中用的东西!” 转而,他问秦哲轩:“对了,我所需的静庐,秦公子可找到了?” 秦哲轩点头道:“已经替阎兄找到并打理好了,就在江边,我这就带阎兄过去看……” 说话间,二人向外走去。 而听到二人所言的秦夫人,则是皱着眉头往回走。 途中,如意从草丛蹿了出来,跑到秦夫人的脚旁来回蹭。 秦夫人宠溺的责备道:“你这个小东西,真是皮得很,看来,还是得加以束缚才行……”说着,抱起如意就走。 …… 回到房间后,秦夫人正准备换身衣服,但见秦桧,一脸不悦的走了进来。 秦夫人见状,便出言询问:“老爷这是怎么了?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秦桧走到桌子前,坐下后,懊恼的道:“还不是那帮拎不清的饭桶嘛!又送错了公文,把递交给赵鼎的,递交给了我!哼!” 秦夫人听后,不以为然的道:“噢,原来如此……诶,这也怪不得他们,你跟赵鼎,是左右丞相,权力差不多,送错了,也没什么的嘛……” 却听秦桧不悦的道:“差很多!赵鼎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跟我争,别看他平时不怎么说话,哼!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秦夫人心中有事想说,也就未对此多加置评,而是走到妆台前,收拾起了首饰。 这时,如意跳到妆台上,冲着秦夫人喵喵叫着撒娇。 秦桧见状,便问妻子:“对了,如意乖不乖啊?” 秦夫人遂意有所指的道:“乖,当然乖啦……如意虽然是畜生,可比人听话懂事,也不贪心,有吃有玩,就拼命的讨好撒娇……” 秦桧心知妻子是话中有话,便直言道:“慧珍,我知道,你是对轩儿有诸多不满……是,我是喜欢他,但我也是对他有要求的……” 却听秦夫人嗔怪道:“喜欢?你何止是喜欢!你根本就是宠!就是偏心!” 转而,她伤心的自责起来:“也怪我的肚子不争气!不能给你们秦家开枝散叶……更怪我当初,没让你纳妾……若是纳了妾,那妾室所生的,我再不喜,好歹也是老爷你的亲生骨肉……如今,也不至于,要你指望旁系……我知道,老爷你心里肯定不舒服的……”说着,啜泣起来。 秦桧为人虽阴狠,对妻子倒是一片真情。 见此,他赶紧劝道:“这又不是你的错,有无儿女,那也是上天的安排……再说了,我要是真有怪你,我早就找别的女人,为我延续香火了,又何必把轩儿放在身边呢……” 转而,他叹了口气后,道了句:“你别以为,我不清楚轩儿,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是因为要指望他,而拿他没办法……我只是,想再磨炼磨炼他,毕竟,他从小就聪明,也算是可造之材……” 他说着,见妻子仍旧在生着闷气,便走过去,伸出双臂,揽着妻子的双肩哄道:“要不这样,你也在你娘家那边物色个后辈,带进府来调教,如果他能比轩儿优秀,将来,要我把家业官职都给他,也无不可……反之,轩儿要是能认真起来,也是可以的,这下子,公平了吧?” 秦夫人听后,眼眉一动,问道:“老爷,你这话可是当真?” 秦桧一脸认真的道:“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还用问嘛……不管我怎么对别人,我对你,可从来都是一心一意,不欺不瞒的……” 只见秦夫人,露出少女般的娇羞,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也是,不管你对别人怎么样,只要对我好就行了嘛……” 说着,她转过身来,再一次问丈夫道:“那是不是,不管我选的是哪个,你都能接受?并且,能对哲轩一样,耐心调教……” 秦桧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你呀就放心去挑选吧……” 秦夫人这才喜笑颜开,琢磨起了人选。 旋即,她似又想到了什么,随手从妆台的首饰盒里,拿起一支发钗,对丈夫道:“老爷,您看,这发钗的样式,是不是旧了呀?” 秦桧接过发钗,看了眼后,丢到妆台上道:“不喜欢了,就打赏给下人,丢掉了也无不可,为夫给你制新的……” 秦夫人却道:“诶,这支发钗,可是你的门生王均送的……” 秦桧一听到王均的名字,当即沉下脸道:“别再提他!没用的东西!为了一点小事,弄出人命不算,还坏了我的大事!如今成了疯子,真是丢人现眼!” 秦夫人闻言,嘴角一撇后,话锋即转:“好,那就不提……诶,对了,哲轩带回来的那个阎世昭,在府中有些时日了,老爷觉得如何?可用否?” 秦桧捋了一捋胡子,说道:“这个阎世昭,倒是有些见识,说话也挺小心,还会些使毒的小伎俩,可以留用……” 只见秦夫人轻鄙一笑,提醒道:“老爷,都说小人难防,而小人中的小人,更是防不胜防啊!” 秦桧闻言,皱眉问道:“怎么,你是发现阎世昭有什么问题吗?” 秦夫人遂说出了刚才,在花园所听之事:“那个阎世昭是王均的表哥,之所以来投靠老爷,是为了替王均出气,对付傅天华。” 秦桧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只是阴恻恻的道:“傅天华这小子,初涉官场,就忙着显才,锋芒太露,树敌自然不会少。在朝堂上,已经有个宗泽。如今,又多个暗敌。哼,看来,咱们这位国师大人,有的忙啰……也是,有道是,能者多劳嘛……” 但见秦夫人,用手指戳着丈夫的心口,半挑明,半调侃的道:“你呀!都说人越活越通透豁达,你倒好,越活心眼儿越小,竟跟个小辈计较起来。哎,你可不能跟宗泽那老小子一般见识啊!” 只见秦桧,露出一抹痞笑,道:“我怎么会跟那个老匹夫一样,他是老了,不中用了,我可没有……”说着,握住妻子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 秦夫人则轻轻甩开丈夫的手,娇嗔的啐道:“你个没正经的!让开,别碍着我给如意沐浴……”说着,抱起如意,出了房间。 第213章 为证写状人身份 宗泽有心再往南雄镇 晚间, 赵府, 书房内,赵鼎正在埋头阅览着各地送来的公文。 但见宗泽,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他走到桌前,站了好一会儿,赵鼎才发觉,忙站起身道:“宗大人,你怎么来了?” 宗泽将食盒放到桌上后,笑道:“我来看看老友啊……对了,这么晚,还在看公文啊……来,休息一会儿,吃些点心,燕琼亲手做的……”说着,从食盒中取出了一碟点心。 赵鼎遂道:“好,还剩下一份公文未看,待我看完,你我边饮茶边吃……” 宗泽点头道:“那好,我坐一旁等你就是了……” 谁知,当宗泽刚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就听见赵鼎猛的一拍桌子,甩出一句:“可恶!真是可恶之极!” 宗泽忙起身问:“怎么了赵大人?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生气?” 但看赵鼎,指着正在阅览的一份公文,先是气冲冲的骂道:“天底下,竟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徒!” 跟着,将公文内容说与宗泽道:“公文上的说法,是钱家镇镇长钱广之子钱威,遭到歹人设计,误入陷阱,被一风尘女子于小玉要挟,而后又被其所伤……” 宗泽听到此,不由皱眉道:“哦!钱威?于小玉?” 但听赵鼎,接着道:“但是,夹在公文中的一份状纸上,却说是钱威对于小玉始乱终弃,逼迫她落胎不成,又加迫害,于小玉躲避期间,被南雄镇欧家收留,成为欧家义女,不料,钱威竟然再次设计加害,下毒、殴打于小玉,导其落胎。于小玉悲恨之下,反击杀伤钱威……” 宗泽听罢,说道:“当日,我陪燕琼去她家乡省亲,在回来的路上,碰到过那个钱威,我还一度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替他去向欧家要说法……那个于小玉,我也见过……虽身为青楼女子,颇有姿色,然,并不妖艳,还算清秀,言行也较得体……那时候,我只道二人是寻常男女置气,唉,想不到,会弄成这样……” 他说着,不由瞥向赵鼎手中的那份状纸问道:“可知是何人替于小玉出头写状的?” 赵鼎拿起状纸道:“噢,落款只写了无名氏三个字……”说着,将状纸递给了宗泽。 宗泽接过来,一看之下,顿觉笔迹有些熟悉,便在脑海中搜寻起来。 赵鼎见状,便问宗泽:“宗大人,怎么了?是有何不妥吗?” 宗泽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这笔迹有些熟悉……不过,不敢肯定,这个写状纸的人,是否就是当年,我所见过的那名神童赖凤罡……” 转而,他问赵鼎:“不知赵大人会如何处理此案呢?” 赵鼎遂道:“按状纸所述,又听了宗大人对钱威和于小玉的印象,我认为,状纸上说的,可信度高一些……” 宗泽赞同的点头后,看着手中的状纸说道:“看来,老夫得要再去一趟南雄镇了……” 赵鼎闻言,提议道:“诶,我那个门生傅廷封,来京述职后,皇上一直没想到召见他,他也不急着面圣,却天天拉着令郎陪他游山玩水……唉,也该让他做做事了。不如,令他负责办理此案,您则在旁督促可好?” 宗泽思忖片刻后,点头道:“既然老友开了口,哪有不好之理啊……那就让他放手做吧……” …… 另一边,通往赵蓉寝宫的回廊上,一名小太监,正引领着傅天华往前走着。 在经过几天的纠结后,傅天华还是入宫来探望赵蓉了。 只见他,捧着为赵蓉精心挑选的时令果子,眼眸中依旧闪烁着有所期盼的光芒。 再说赵蓉,前几日不过微感风寒,早就已经痊愈。 只是,由于她心里念着赖布衣,气闷得没什么食欲。 当那名小太监来到寝宫外时,赵蓉正坐在书桌前,一手摁着纸,一手提着毛笔,苦思冥想着什么。 小敏则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着墨。 但听那小太监,在门口禀报道:“禀公主,国师大人求见……” 赵蓉听后,烦躁的甩出一句:“他来做什么?就说本公主不想见他!” 却听小太监又禀道:“禀公主,国师大人说,是听闻公主抱恙,就特意选了些临安的时令果子,献于公主尝鲜开胃的……” 赵蓉将手中毛笔往桌上重重一搁,不耐烦的道:“说了,不见不见不见!还不退下去!别妨碍本公主写信!” 小敏见状,提议道:“公主,人可以不见,就收下果子吧,反正,公主食不知味,吃些果子,开开胃也好啊……这样,让奴婢去打发国师大人吧……”说着,停下了磨墨。 赵蓉急于要写信,便点头示意她出去。 …… 宫门口,傅天华正来回踱着步,等候着。 他见小敏出来后,遂欣喜的上前,说了句:“是不是公主肯见我了……”跟着,便想往里走。 小敏忙拦道:“诶,国师大人,公主风寒未清,还不想见人,请国师大人改日再来……” 傅天华闻言,担心的问:“啊,公主的风寒还没好啊?那她怎么样了?” 小敏翻了个白眼,回道:“公主就是还有些头疼,不太想吃东西……” 傅天华一听,赶紧将果子递给小敏道:“噢,那正好,这些果子很新鲜,公主一定会爱吃的,麻烦小敏姑娘拿进去给公主……” 小敏没好气的接过果子后,转身往门里走去。 却见傅天华,眼巴巴的往门里张望了几眼后,才默默的转身往外走。 就在这时,从他身后传来小敏的声音:“傅国师,你想不想知道,公主现在在做什么?” 傅天华闻言,不由停下了脚步。 但听小敏一字一句的道:“公主正在给赖布衣写信呢!” 傅天华一听,先是一怔。 跟着,他扯动了一下嘴角后,径直往前走去。 …… 随后,只见小敏,一路追到回廊,冲着傅天华的背影,说出了心里话:“赖布衣救过公主一命,公主已经是心系于他……国师大人,你也救过我的命,我也可以跟公主一样的……傅大哥!” 傅天华却似没听见,神情恍惚的,一步步走远。 不想,他这个举动,竟于无意中,触及了小敏,内心深处的某个痛点,令她渐生妒意。 只见她,咬着牙,说道:“好!你既然对我不屑一顾,我又何苦想着你!傅天华!这可都是你自己找的!”说罢,转身而去。 第214章 方青梅求恕立誓 再说南雄镇这边,从于小玉出事那天起,方青梅就几乎天天做噩梦。 梦里,她时而被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孩子哭着追喊,时而,看到于小玉被钱威殴打的情景,时而,则是遭到于小玉控诉责问。 周而复始的梦魇,已经让方青梅备受煎熬,加上得知,欧家因此招惹了官司,愈发的让她愧疚不已。 …… 而于小玉,更是痛苦不堪,身心俱伤的她,不仅拒绝服药和吃饭,甚至连水都不愿意喝一口。无论欧夫人等人怎么劝说,她就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床顶。 …… 就在欧家一家人为于小玉难过着急的时候,姜展宏和苏影回来了。 姜展宏得知了于小玉的遭遇后,很是气愤:“钱威这等败类!杀他百次都不为过!” 苏影随即道:“少帮主,您若想要宰了那厮,可别弄脏了您的手,让影儿替您动手就是……”说着,便要往外走。 欧承川赶紧阻止:“诶,影儿,千万不要!钱威固然该死,但如今,已经惊动了官府,还是等官府处置,莫要节外生枝了吧……” 姜展宏遂也叫住苏影:“算了,就听世叔的吧……” 转而,他说起自己在江湖上的调查结果:“小玉所中的毒,叫嗜血藤,一般人接触,没什么事,但若是身上有伤口的,就会中毒……” 欧夫人听后,想起来道:“对了,我曾让小玉亲自烧了她的卖身契和贱籍,她因此不慎被火灼伤过手指……” 苏影遂道:“那一定是有人,事先将嗜血藤之毒,投在了纸上……” 姜展宏点点头后,接着道:“这毒,是出自一个叫阎世昭的人之手。他并非是用毒门派的弟子,只是喜欢收集毒药和毒物。就像有些人,喜欢收集古玩字画,没事还会拿出来把玩欣赏。而他,则是经常拿人来试他那些新得的毒药毒物……” 一旁的欧孝棠闻言,惊怒不已:“世上怎会有这种人?!” 欧家夫妇也是听得为之变色,汗毛倒竖。 但听姜展宏继续道:“我还从一位江湖朋友那里,得到了阎世昭的下落,据说,他去了临安,做了秦桧的门客。我有些担心天华老弟,准备去一趟临安看看他,顺便会一会那个阎世昭。” …… 说话间,只见方青梅,双手捧着个食盒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对欧家夫妇说道:“欧老爷、欧夫人……小玉,怎么样了?我熬了一些鸡汤……我,我能看看她吗?” 欧承川叹了口气后,道了一句:“她都不肯吃饭服药,连水都不肯喝,更别说会喝你的鸡汤了……” 方青梅闻言急道:“什么?那怎么能行?那会出人命的!” 欧夫人摇头道:“哀莫大于心死,她就是想要一心求死……” 方青梅听后,不禁掉下了眼泪,请求道:“那让我见见她……是我害她如此的,说不定,我激一激她,她会转变态度呢……” 见此,欧夫人与丈夫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吩咐一旁丫鬟道:“那你带方姑娘去见二小姐吧……” 丫鬟应声后,引领着方青梅出了大厅。 …… 来到于小玉的住处后,方青梅没敢直接进去,而是先隔着门,唤了声:“小玉姑娘……” 在不见房里有动静后,方青梅遂又喊道:“小玉姑娘,我给你熬了鸡汤,你起来喝一些吧……”说着,便鼓起勇气去推房门。 但听房内,传出于小玉微弱又冷漠的声音:“我谁也不想见,尤其是你!” 方青梅遂满怀愧意的道:“小玉姑娘,我知道,是我把你害惨了,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是,你这么……” 未等她说完,就听于小玉冷漠的打断道:“我不恨你,那是我的命!可我也不会原谅你……” 方青梅随即接口道:“你可以不原谅我……我这次来,也不是厚着脸皮来求原谅的……我只是想让你吃饭服药,无论怎样,你都要活下去……也好让我有补偿的机会……” 但听房内的于小玉,发出一声含着苦涩的冷笑后,反问:“补偿?你能怎么补偿?” 方青梅赶紧承诺道:“要怎么补偿都行!只要你能振作起来……” 话音未落,只听于小玉又一声冷漠的反问:“那你能补偿我一个孩子吗?” 方青梅一听,瞬间语塞。 同时,房里也未见动静。 …… 良久过后,只听做出决定的方青梅应道:“好!可以!那等我以后嫁了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过继给你于小玉。” 说话间,恰巧欧孝棠过来看情况。 当他听到方青梅所说的话后,脸上不禁划过一丝异样。 但听房内的于小玉,幽幽的道:“我要我的孩子,要你的孩子何用?算了,你走吧……” 话音落罢,房里恢复了寂静。 …… 方青梅见状,担心于小玉出事,忙拍打着房门道:“那你要我怎么做?你说好了,只要能补偿得你的,我都会照着做……小玉,你说话啊……” 可是,房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 方青梅不由得来了脾气,冲冲的道了句:“好!补偿不了,那我接受惩罚好了!” 说罢,她转身走到院子的中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后,手指着天,作誓道:“老天爷在上,我方青梅,因好心办坏事,害惨了于小玉,无以补偿,愿接受老天爷的惩罚……老天爷若觉得我该死,就算五雷轰顶,我也无怨言……若觉得,这惩罚还不够重,那,那就……那就应上那句,报应不爽,让小玉失去的孩子,将来,投胎做我的孩子,无论他孝与不孝,我都甘之如饴……” 这时候,不放心的方家夫妇走了进来。 二人一听女儿竟发下如此誓言,都大为震惊。 只见方氏,跑到女儿跟前,一把拽起她,责道:“臭丫头!你疯了!誓可不能乱发的!” 旋即,她赶紧跪下来,冲着天叩拜道:“老天爷,小孩子说话没个轻重,您有怪莫怪,千万别当真啊!” 话音未落,但听房内传出于小玉的一声咆哮:“不要再演戏了!都给我走!走啊!” 欧孝棠见状,遂劝方家一家人:“小玉这么激动,你们还是先走吧……” 方青梅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父母拽着往外走去。 欧孝棠本想对于小玉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在门口蹉跎了片刻后,方才离开。 房内,于小玉似是恢复了冷静,依旧仰面躺着,怔怔的看着床顶。 第215章 赖家兄弟起分歧 话说,赖布衣一连几天,都关在客房里琢磨着改命的法门。 在反复推算了于小玉的生辰八字之后,他终于悟出了方法。 正当他为此高兴之际,但听房外,传来赖凤鸣的叩门声:“四弟可在?” 赖布衣遂应了一声:“在”之后,起身去开了门。 赖凤鸣进房后,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于小玉生辰八字后,问赖布衣道:“你真要替小玉姑娘改命?” 赖布衣点点头道:“不错,小玉姑娘的命格,太过多舛,替她改一下,也好让她后半辈子过得安稳一些……” 却听赖凤鸣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改不成,会怎么样?会对小玉造成多少影响?会不会……” 未等他说完,就听赖布衣信心十足的道:“怎么会改不了?回梦心经里,就有改命的法门,再加上,回梦老前辈给我的符咒加持,一定可以……” 赖凤鸣摇头道:“四弟,做人自信是好,但太过自信,就会变成自负。虽然说,你从小就看风水书,又得爹的亲传,还拜了回梦老人为师。可是,你专研回梦心经才多久,其中的玄奥,你都领悟了吗?” 赖布衣闻言,不由得懊恼莫名,冲口而出道:“三哥,你变了!你向来不是惜字如金的吗?可你现在,这说话的口气,怎么跟爹越来越像了!呵,以前,我是常被爹教训,如今倒好,换成被三哥你来教训我了!” 赖凤鸣耐心的道:“四弟,我不是要教训你,我这只是提醒你……” 但听赖布衣气笑着甩出句:“也是,长兄为父嘛!” 说话间,只见赖夫人走了进来。 她看了眼二人后,对赖凤鸣道:“好了,你先出去,娘自会跟布衣说……” 赖凤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母亲的一记冷眼所阻,遂转身出去了。 …… 赖布衣正待要同母亲说话,却见母亲从桌上拿起于小玉的生辰八字,边看边道:“唉,小玉姑娘的命的确是苦,这么多灾多难的,也是不多见,娘也是很同情她的……” 赖布衣当即点头道:“是啊,娘,所以我才想帮帮她……” 但听赖夫人打断道:“娘并不是反对你帮人,但是,得量力而行……你好不容易才得到回梦老人的青睐,传你回梦心经,又赠予你有法力的符咒,该珍而重之才是啊……改命之法,你爹尚且没有十足的把握,你怎么能如此轻率的就去尝试呢……” 对于符咒的事,赖夫人并不清楚,儿子已经分别在斗蚩童和变泥马的时候,用其二。 赖布衣倒并未流露出过多的可惜,而是奇怪的问母亲:“怎么?爹也给人改过命吗?给谁改的?改得如何?” 只见赖夫人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忐忑后,略带敷衍的道:“噢,你爹,曾经是想尝试,但,因为考虑到,万一不成,怕会对对方有影响,就作罢了……” 赖布衣遂反过来劝母亲道:“娘啊,爹是爹,我是我……爹当时有顾虑,那是因为,没有像回梦心经这样的宝籍,和符咒加持,而我,我有信心,一定能成功……再说了,娘,爹做不到的,当儿子的做到了,您不是应该替儿子感到开心的吗?爹要是知道了,他也一定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他说着,微带负气的口吻,接着道:“还有啊,娘,您不是说,天华、欧公子、姜少帮主他们,一个个的都有事做,也各有所成,就儿子我没有……如若能顺利替小玉改命,那儿子好歹不至于被人说一事无成吧……” 就在这时,但见门外有丫鬟来通报道:“赖夫人、赖大师,宗大人到访,说是为了二小姐的官司而来,主审的官员也将到了,老爷命奴婢,来请二位去大厅……” 赖夫人听后,很是诧异:“既然是为小玉姑娘的案子而来,何故要我们母子去?” 赖布衣却对丫鬟道:“知道啦,你去回欧老爷,就说我即刻就去。” 待丫鬟走后,赖夫人询问儿子:“布衣,你是不是,又瞒着娘,做了什么事情?” 赖布衣边套上外衣,边回道:“没做什么呀,我只是替小玉姑娘感到不平,略施小计,往相关公文里夹了张状纸而已……”说罢,人已迈步跨出了门口。 对此,赖夫人先是很不高兴,但转头间,她又似想到了什么,遂露出了些许微笑。 …… 大厅里,正中央的位置,已经撤去了八仙桌,换成了公堂上官员审案用的桌椅。 做为陪审的宗泽,正坐在厅的左手边茶几旁,与坐在他对面的欧家夫妇寒喧着。 而方家一家人,则做为相关人等,站在了欧家夫妇的座位旁。 再看宗泽身后,靠窗处的座位上,宗煊正跟欧孝棠在低声说着话,二人看着,像是十分的熟络。 而姜展宏,则坐在与大厅一墙之隔的偏厅中喝着茶,苏影从旁打着扇。 话说,赖氏母子进得厅来后,只见赖夫人,径直走到宗泽面前,道了个万福道:“老身赖门顾氏,见过宗大人。” 宗泽见此,微有些错愕的示意赖夫人免礼后,看向欧家夫妇。 欧承川遂与妻子对视了一眼后,站起身,走来介绍道:“噢,宗大人,这位就是闻名一时的风水堪舆师赖澄山的夫人……” 宗泽略感意外后,先是点头以礼,道了句:“哦,原来是赖夫人啊……” 而后,他笑着问道:“尊夫赖大师可好啊?” 赖夫人黯然的回道:“我家老爷已于不久前,身故了……” 宗泽闻言,露出惋惜之色后,安慰道:“死者已矣,还望赖夫人节哀顺变,对了,你们怎么会在欧家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赖夫人身后的赖布衣。 赖夫人遂回道:“我们本来,是举家南迁,路过南雄镇时,受欧老爷所请,替他看祖坟风水,自此,就一直寄住在了欧家……” 转而,她招手示意儿子过来道:“布衣,还不过来见过宗大人……” 但见赖布衣,微显为难的走过来,向宗泽见礼道:“草民赖布衣,见过宗大人。” 宗泽上下打量了赖布衣后,问赖夫人:“这是哪位令郎?” 赖夫人笑了笑后,说道:“噢,他就是凤罡,现在改了名,叫布衣。” 宗泽遂捋着胡子,再一次的打量赖布衣,并问道:“你就是当年那个神童?那张状纸,可是你所写的?既是替人鸣冤,何以不报姓名?” 赖布衣刚回了一句:“正是草民所写的……” 但见身穿官服的傅廷封,率着一众衙差,步入了大厅。 宗泽遂挥手示意赖布衣莫再说话,赖夫人便拉着儿子走去了一旁。 第216章 钱威图诡辩 终究罪难逃 傅廷封坐定之后,对众人道:“本官鉴于,于小玉中过毒,又有伤,加上刚落了胎,心身俱损,不宜过多走动,故,暂借欧家设为公堂,审理此案。” 说罢,只见他抬手拿起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 一旁的衙差当即朗声传唤:“传,于小玉、钱威,上堂!” 话音落地,就见两名衙差,带着钱威走了进来。 同时,于小玉也由两名仆人,用软椅抬着,走了进来。 起初,钱威看到宗泽,还有些神情闪烁,但见审案的是一名年轻官员后,便露出了不屑。 反观于小玉,进来之前,是一脸的木然,但当进了大厅,看到钱威后,当即怒火中烧,死死瞪着钱威,恨不得即刻要了他的命。 欧夫人见状,怕于小玉太过激动,影响身体,忙起身走到她旁边,握起她的手,安抚道:“小玉,别这样,大人自会替你讨还公道的。” 但见傅廷封,指着于小玉,问钱威:“钱威,这名女子,你可认得?” 钱威也不见礼,只是回道:“认得,她就是……” 可未等他说完,就见傅廷封一拍惊堂木,喝道:“钱威!你只需回答本官,认得或不认得。其他的,待本官再问,你再作答。还有,你且跪下!” 钱威有些懊恼,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跪下来,闷声应了一句:“认得!” 傅廷封遂接着问道:“那你可知她姓什么叫什么?” 钱威懒懒的回了一句:“叫于小玉。” 傅廷封继续问道:“那她是什么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钱威开始不耐烦,冲冲的回道:“她是个青楼女子!是在花魁大会上认识的!我曾与她,有过一夕之欢!” 但见傅廷封,故作了然似的道了一句:“哦?这么说,你们是在青楼里认识的啰?” 钱威终于忍不住,反讥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吗?大人您也是男人,难道您就没去过青楼吗?” 对此,傅廷封并不生气,只是笑了笑。 然后,他接过衙差递上来的一封信,打开后,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是钱家镇乡绅的推荐书,上面写着,镇长钱广之子钱威,自幼聪颖好学、孝顺尊长、品行端正、喜欢以文会友,论政颇有见地……” 突然,他将信往桌上一拍,喝问道:“钱威!你若真是品行端正,有学识、有见地,又怎会成为青楼赌坊的常客?!还在酒后,当众说些抨击朝廷的妄言?!” 钱威闻言,喊冤道“大人!事情不是这样了!小人……” 可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见迎面砸来一大沓纸张。 但见傅廷封,指着落在钱威脚前的纸张,问道:“这上面的妄语,可是出自你的口?” 钱威将纸一一捡起来看后,不由得惊慌起来,辩驳道:“是,是出自小人的口,但那都是酒后失言,做不得数的……望大人明察!” 傅廷封点头笑道:“好!好一个酒后失言!” 转而,他脸色一变,喝问道:“那你对于小玉始乱终弃、谋算下毒、殴打她至落胎,又是什么行径?!” 钱威还待要狡辩之际,只见那名叫小蝶的青楼女子,及当天阻拦方青梅她们进观音殿的尼姑,还有那位简大娘,被衙差依次带了进来。 紧跟其后进来的,还有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 于小玉当即认出,此人正是自己被二度卖入青楼时的鸨母。 再看钱威,一见这三人,顿时哑口无言。 傅廷封遂先问小蝶:“小蝶,当日,花魁大会上,是不是钱威选中于小玉的?” 小蝶跪下后,点头道了声:“是。” 傅廷封接着又问:“那他二人,之后可有再见过面?” 小蝶看了看于小玉后,答道:“钱威多次来找过小玉……直到小玉身孕后,钱威就嫌弃她,想用钱打发她不算,还逼迫她落胎……” 说到此,傅廷封抬手示意她退了下去。 转而,他问那尼姑:“你呢,你有什么要说的?” 但听那尼姑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啊,罪过、罪过……大人,贫尼当时,只是碍于,得钱家不少香火钱,本着与人方便,才让钱施主入殿等人的,却不知道,他……他竟然当着菩萨的面,行如此恶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真是罪过啊……” 傅廷封遂挥了挥手,示意那尼姑退下。 接着,他问钱威:“她二人所说之言,非虚吧?” 钱威仍自狡辩道:“是,她们没说错。可是我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啊!我承认,我是贪恋女色,流连青楼,品行不端……但我曾想挽回过的,是于小玉揪着不放,我给了她很多钱,她却不要,非要我给她名分,还拿孩子威胁我,我是一时糊涂,才想着,让她落胎的……” 他顿了一顿后,耸耸肩,接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有道是,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啊……那孩子既然是我的,那我这当老子的,难道不能左右儿子的生死吗?” 一旁的方青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斥责钱威道:“你真不配为人!为了脱罪,竟然说出这种谬论!” 赖布衣亦是义愤填膺:“钱威!你罔顾人伦!禽兽不如!” 反观于小玉,则是怒极反笑起来。 笑声在大厅中回荡着,听在众人耳中,很是揪心。 …… 但听傅廷封一拍惊堂木后,问那名花枝招展的鸨母:“袅娘,欧家曾派人去找你要于小玉的卖身契和贱籍,你在见到欧家的人之前,可还见过其他人?” 袅娘跪下低首答道:“回大人,在欧家来人之前,钱公子来找过我,还带着位朋友,在我那儿玩乐了好多天,不过,没跟我说过什么……” 傅廷封接着问道:“那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袅娘看了一眼钱威后,答道:“欧家的人,跟我要了于小玉的卖身契和贱籍后,就走了,然后,钱公子他们后脚也走了……” 傅廷封听罢,转而问简大娘:“简氏,你且仔细看一看,从你离开袅娘那里,到回来欧家,一路上,可曾见过钱威?” 简大娘应声后,再三的看了钱威,又努力的寻思了片刻,随后答道:“回大人,民妇在路上没见过钱威,不过,有被人撞倒过,那人不仅很礼貌的将我搀扶起来,还帮我捡了包袱……” 钱威闻言,不由得眼眉一动。 就在这时,只见苏影,悄悄的从偏厅走出来,将一幅画卷塞进一名衙差的手里。 衙差看了眼苏影后,似有所会意,遂将画卷呈与傅廷封。 傅廷封展开画卷一看,乃是一幅人像。 他遂将人像展示给袅娘和简大娘,问道:“你们可认识画中之人?” 但听二人异口同声道:“他就是钱公子的那位朋友\/ 他就是撞了我又扶我的那个人。” 钱威也认出,画中人正是秦哲轩引荐给自己的那个阎世昭。 这下,他彻底的慌了神,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傅廷封将画像往钱威面前一丢,喝问道:“人证,物证俱全,钱威,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钱威待要求饶,却听傅廷封一拍惊堂木,判道:“恶徒钱威,捏造名声、妄言论政在先,后又做出始乱终弃、雇人投毒、殴打孕妇致死胎儿的诸多恶行,却还不知悔过,砌词狡辩,论罪当诛!现先还押大牢,等待发落!来人!押走!” 同时,他亦站起身来,率领着众衙差,出了大厅。 只见于小玉,看着钱威被衙差带走的背影,摸着肚子笑着,眼中却噙满了泪水。 欧夫人见状,忙让仆人将于小玉抬回房间休息去。 第217章 欧孝棠直言心意 惹恼方青梅不欢而散 再说宗泽,见于小玉一案,已尘埃落定,便示意赖氏母子移步说话,欧承川遂安排三人去了后园凉亭。 宗煊则与欧孝棠去了书房,而姜展宏,则“带”着苏影这条小尾巴,离开了欧家。 …… 后园, 凉亭里, 宗泽与赖夫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切入正题,询问赖布衣:“赖凤罡,噢,对了,应该叫你赖布衣了……” 赖布衣笑着一礼道:“宗大人,叫我布衣就行了……” 宗泽点点头后,说道:“当年,见你小小年纪,就写得一手好文章,老夫很是欣赏,曾写书信给令尊,褒奖勉励,希望你日后能为朝廷效力……可是,自从那年之后,就未见你再考过试,这是何故啊?”(相关情节在第19章) 赖布衣脸色微有所变后,回道:“宗大人,是这样的……一来,是布衣小时候体弱多病,二来,是布衣无心于四书五经,只执着于风水数术……家父曾试过让我钻营仕途,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做风水师,立志替天下百姓化厄去劫……” 宗泽闻言,摇着头,道了句:“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旋即,他劝道:“布衣,早前,金人乱我中原,大宋痛失半壁江山。幸得天佑我大宋,如今,皇上暂定于临安,一方面,借以休养生息,另一方面,也在筹措着反击,正是用人之际,布衣,不如你……” 可未等他把话说完,就听赖布衣婉拒道:“宗大人,布衣当然知道大人的好意,也清楚皇上渴求人才的心情……只不过,布衣实在是做惯了闲散人,于我而言,功名利禄如浮云……再则,官场诡谲,我自问不谙应对,若强加于我,乃负累也……” 赖夫人闻言,出言教训道:“布衣,怎可对宗大人说出这种话!” 宗泽则摆摆手道:“诶,年轻人嘛,想法自然多一些,赖夫人也莫要苛责于他……” 转而,他又问赖布衣道:“老夫且问你,你说,你要用风水数术,替人化厄去劫,这自然是百姓的福气。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风水术,再高明,也不是什么都能做的,譬如,像于小玉一案,再怎么着,不还是要用王法制裁凶徒,替受冤者伸张正义嘛……” 未料,赖布衣竟反驳道:“不错,王法是可以惩凶徒,替受冤者伸张正义,但除此之外,又能做什么?它能让已受尽冤苦的人恢复如初吗?它能改变受冤者的命运吗?” 赖夫人听到此,再也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斥责儿子道:“布衣,你越说越不像话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宗大人,不是你爹!你竟说出这种谬论,你就不怕担责吗!?” 却听宗泽笑问:“哦,照这么说,你是有那逆天改命的神力啰?” 赖布衣一脸自信的道:“不敢说拥有神力,但只要应合了天时地利人和,就可以……” 对此,宗泽未予再做置评,只是拿出一块腰牌给赖布衣道:“你若是改变了主意,不要不好意思,尽管持此物,来临安找老夫……”说罢,起身而去。 …… 书房这边,宗煊和欧孝棠正聊着各自在军营里的事。 说话间,但听外面有动静,顿时引起了二人身为军士的警惕。 待二人快速打开门一看,却见门外站着的人是方青梅。 只见她,未及反应过来被发现,还保持着半弯着腰,侧头倾听的姿势。 当她发觉到被欧孝棠和宗煊盯着看后,赶紧直起身来,并冲着二人,尴尬的笑问:“你们……你们在聊天啊……我还以……”正说着,藏在身后的鞋子掉落了一只。 她迅速捡起鞋子后,本想着再藏起来。 但旋即,她还是鼓起勇气,递给欧孝棠道:“这双鞋子……其实,早就做好了……只是因为小玉姑娘的事,就一直拖着……方才,我看你们来了书房,以为是……是为了你回军营的事……怕你要走,就赶紧去拿了鞋子来……但听了你们的谈话,又没说要走……不过,诶呀,反正已经拿来了……你,你就收下吧……”说罢,把鞋子往欧孝棠手上一塞后,转身跑了出去。 欧孝棠却尚未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的拿着鞋子。 宗煊则笑着提醒:“哎,孝棠,这可是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哦,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啊?” 欧孝棠还是有些愣,问道:“表示?我要怎么表示?” 宗煊见状,有些没好气的道:“你看看你,都不如人家姑娘家,她送的不仅是鞋子,还有她那颗心啊!孝棠,人家是喜欢你呀!你呢?你对人家有没有意思啊?要是没有,就去把鞋子还了,跟人家说清楚。要是有喜欢人家的,那更该追上去说清楚啊!” 欧孝棠闻言,这才了然,连忙追了出去。 …… 欧孝棠追出院子后,在走廊拐角处叫住了方青梅。 方青梅下意识的一回头后,又羞涩的往外走。 欧孝棠遂再次叫住她道:“青梅……谢谢你送的鞋子……” 方青梅听后,背对着欧孝棠,有些嗔怪的问道:“你,追出来,就只是……只是为了说声谢谢的吗?” 欧孝棠不知道该怎么说,手足无措的道了句:“是……也……不是……” 方青梅听后,无语得很,忍不住想走。 但听欧孝棠接着道:“首先,要辛苦你为我做鞋子,自然是要谢谢你……还有就是……你的心意,我也是已经明白了……青梅,我……” 方青梅知道欧孝棠为人直肠直肚,又有些木讷,能听他说出,已然明白自己的心意,自是欣喜得很,遂含羞答答的道:“你明白就好……那望你……” 未等她说完,但听欧孝棠说道:“青梅,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但现在,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那,我们就说开了吧……你知道的,我是名军士,终年驻守边关,与家人聚少离多,做为人子,更是鲜有尽孝……而做为军士,战场上,刀箭无眼,生死难料……” 方青梅听到此,打断道:“这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也明白……我在意的,又不是这些……我在意的,是你的人……你的心……” 却听欧孝棠作解释状道:“不是的,青梅……我不是要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你若是在意这些,又怎么会……会做鞋子给我……我是想说,我们现在若是谈婚论嫁,还不合时宜……” 方青梅闻言,不禁生气的转过头来问:“不合时宜?怎么就不合时宜了?小玉姑娘的事,不是解决了吗?钱威也即将伏法了呀!” 欧孝棠急道:“不是这个……” 方青梅来了脾气,不由人分说的,甩出一句:“不是这个,又是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欧孝棠遂上前来两步,一脸凝重的道:“如今,皇上刚刚南定,金人占据着北面,仍然虎视眈眈,朝中,战、和两帮又相持不下,皇上举棋不定……试问在这个时候,怎么好做那鼓乐喧天的喜事?” 方青梅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也知道这话有理,遂闷声问道:“那……你想什么时候,跟你爹娘和我爹娘说嘛?” 没想到,欧孝棠这个实心眼的,冲口就是一句:“等到驱逐金人出中原,收复河山之后……” 方青梅顿时气得不行,话也不想再多说,一甩手,一跺脚后,气咻咻而去,空留欧孝棠愣在原地。 第218章 傅家兄妹初次争吵 各自硬颈互戳痛处 临安, 国师府, 连日来,傅天华除了应宣召入宫见驾之外,就是关在书房里翻看回梦老人的手札。 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心里头,眼面前,都是与赵蓉有关的一切。 就在他烦恼之际,但听一阵轻缓的叩门声。 他以为是丫鬟来送茶水,便打发了句:“不用续茶,退下吧。” 却听门外传来傅天云小心翼翼的询问:“哥,可有空闲?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傅天华一听是傅天云,不禁皱眉,冷冷的道:“那天,你们不是已经说了很多了吗!” 房外, 傅天云语塞片刻后,开口道:“是,那天是说了很多,不过都是你娘舅在说,我还……” 未等她说完,就听到房内传来书本重重扔在桌子上的声音。 傅天云遂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只是想要问你,何时回乡省亲?祖母的寿辰快到了……” 房内, 傅天华闻言,淡漠的道:“这么多年来,她老人家年年过寿,都不曾有我在,还差今年吗?” 傅天云遂接口道:“那不是找不到你跟大娘嘛……” 她的这句话一出口,即如火上浇油。 但听咣当一声响,只见傅天华,重重的打开门,走了出来。 他冷冷的看着傅天云,质问道:“找不到?!呵,很轻巧,很好用的三个字啊!这么多年都找不到,那现在怎么就一下找到了呢?若不是因为我一朝功成名就,天下扬名,你们会想来找我吗?还有,祖母年年过寿辰,就今年才想起来,有我这个孙儿吗?当初,我们母子受苦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傅天云被他这一通质问,弄得又尴尬又委屈。 转而,她直视着傅天华,激道:“你很不满,是吧?很不甘心,是吧?那你去对祖母说啊!你冲我说有什么用啊!怎么,没这个胆量了吗?说到底,你就是拉不下脸!不然,你们又没错,怎么不自己回去呢?” 傅天云说这番话时,脸上的表情,无非只是属于女孩子家的那种娇横。 但看在傅天华的眼里,却与那张巧红撒泼咒骂时的嘴脸一般无二。 他不由得气冲脑门,冲着傅天云吼道:“谁都可以说我,就是陈家、傅家,不可以说我!尤其是你们姓张的,更没资格说我!” 傅天云也来了脾气,大声的对傅天华声明道:“我不姓张!我姓傅!我跟你一样,是姓傅的!我是你妹妹!” 却听傅天华又是一通吼:“你不配!你娘是张巧红!就是她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害我们母子受苦这么多年的!” 他说着,竟自抬手给了傅天云一个耳光。 傅天云本就是站在房门口的,身后即是台阶,傅天华走出来后,又迫使她往后挪了两步。再加上,挨这记猝不及防的耳光,令她一个没站稳,眼看着便要摔下台阶。 这一幕,正好被前后脚进来的陈显阳、庞鑫看到。 眼疾手快的陈显阳,当即跑到台阶上,一把托住了傅天云。 旋即,他扶着傅天云,责问起傅天华:“表哥,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打得还是女人!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你好意思吗?” 庞鑫也责备傅天华道:“你也是的,跟个小女孩较什么劲?置什么气?” 气头上的傅天华,看着手捂脸颊,委屈巴巴的傅天云,冷冷甩出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都专会惺惺作态、博人同情,混淆是非!” 傅天云听后,当即由委屈转为了气恼。 虽然,身为庶出,不讨父亲欢心,母亲也不是十分疼爱她,但还不曾打骂过。即使是祖母,也顶多就是数落几句而已,哪曾想,今日竟会被刚见面不久的哥哥打骂。 她越想越气,撂下一句:“既然我这么让你讨厌,那好,我走就是了!我就不该来!”说罢,掩面而去。 陈显阳见状,赶紧去追。 就在这时候,只见楚九,引领着姜展宏和苏影走了进来。 傅天华遂收拾心情,将二人请进了书房。 …… 待三人坐定,丫鬟上了茶后,傅天华便询问姜展宏:“不知姜大哥,来找天华,所为何事?” 但听姜展宏简略的道:“自从你回京后,南雄镇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多半是关于于小玉的……不过,这些,容后再与你细说,我主要是来提醒你的,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喜欢收藏毒虫毒药的恶徒,叫阎世昭,专找人试毒,小玉姑娘就差点险遭毒手。如今,据说他来了这里,还当了秦桧的门客……” 傅天华听到此,即想到自己中蛊的事来,不由得摸了下伤口。 姜展宏见状,即担心的问:“怎么,天华老弟,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中了招吧!?” 傅天华轻叹一声道:“说来惭愧,都怪天华一时大意,中了蚀骨虫蛊,幸好有董伯父及时发现并去除了……” 听到此,姜展宏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却听傅天华疑惑道:“我一度以为,是那个王均所为,想不到,另有其人,可他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找上我呢?” 但听苏影愤世嫉俗的道:“恶人行恶事,哪用得着找什么理由啊!只有那些所谓的好人,要行恶时,才会千方百计的找说辞呢!” 傅天华闻言,有所感的点点头后,问姜展宏:“那姜大哥打算怎么对付这个阎世昭?” 姜展宏边把玩着折扇,边说道:“我打算先会会他,看看他,有多少斤两,若是个有能耐,够资格当对手的,不妨跟他好好的玩玩……” 傅天华皱眉道:“他可是会用毒的,姜大哥不怕……” 只见姜展宏摆摆手道:“有什么好怕的?你老哥我,十来岁就行走江湖,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没经历过……天华老弟,实话告诉你,我也是个用毒行家,也收集了不少毒药的。不过,我跟那阎世昭可不同,他试毒是为了以取人性命为乐,我则是研究如何的以毒攻毒……啊,对了,等何时,你有空闲,来老哥我的聚珍山庐,我让你看看我养的毒物,还挺好玩的呢……” 傅天华一想那天,从自己身上取出的活毒虫,就浑身不舒服,更是有些作呕。 姜展宏见状,笑道:“算了算了,天华老弟,老哥不逗你了……对了,我们之前,在芸楼碰到的时候,我不是说过要请你的嘛……走,我们呐,现在就去芸楼……”说罢,站起身就要走。 却听傅天华推脱道:“不好意思,姜大哥,我……我今日没什么心情,还是改天吧……扫了姜大哥的兴致,还望见谅……” 姜展宏听后,无所谓的道:“这有什么见不见谅的,改天就改天嘛……” 转而,他调侃道:“是什么让你如此心不在焉、坐立不安啊?是不是,为了那位公主啊?” 傅天华微一蹙眉后,岔开话题问道:“对了,姜大哥,你长途奔波,也累了,不如,我命人去安排客房……” 却见姜展宏摆摆手道:“诶,不用,不用,你老哥我,已经是芸楼的常客,那里自有我的住处……” 他说着,边向外走,边接着道:“那我先去芸楼了,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心情,就来芸楼找我……” 苏影见姜展宏出了门,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就这么,一个不让跟,一个非要跟的,一路出了国师府。 第219章 于小玉出走险遭劫 得遇神秘兄妹相救 南雄镇,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 只见于小玉,肩背包袱,步履蹒跚的从欧家后门走了出来。 出了门后,她转身回望欧家,眼中闪着泪光,一脸的不舍。 最后,她还是咬着嘴唇,扭头准备离开。 却见赖布衣,从一旁的树后面走出来,拦住了她。 于小玉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赖布衣后,便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赖布衣回道:“我看你这几天,跟欧老爷、欧夫人吃饭时,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才注意着你的。原以为你是……却没想到,你是想离开……” 于小玉苦笑一声道:“你以为,我是想寻死是吧?没错,我是想过死……义母也是担心我想不开,才会拿了些经书让我看……其中有说,寻死的人,魂魄是入不了轮回的……这辈子,我是认命了,但我不甘心,唯盼来生,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我打算,找一座清静的尼姑庵落发,从此,青灯古佛,为我和孩子,修来世……” 赖布衣闻言,劝道:“你这辈子还没过完,修什么来世?你也说,你不甘心啊!那你还就这么放弃了?” 却听于小玉,无可奈何又不甘的问道:“那我还能怎么样?” 赖布衣遂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可以帮你,我已经为你想好了办法,就是改命!” 但见于小玉,又发出一声苦笑,问道:“改命?人一生下来,命就已经是定了的,何以改?” 转而,她仰头望着天,哀叹道:“我也曾努力过,抗争过,可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抗争,始终改变不了什么……天意难违,凡人,又怎么能违逆老天爷呢……” 赖布衣再次强调道:“可以的,小玉姑娘,给我个机会帮你,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于小玉摇摇头道:“赖大师的好意,小玉心领了……我心意已决,只想找个清静所在,安安稳稳的度此余生……” 赖布衣见她执意如此,也不便再作劝说:“那既如此,我也就只有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无论你到了哪里,有无出家,好歹,捎个信给欧老爷和欧夫人他们,免得他们担心你……” 于小玉点点头道:“多谢赖大师的提醒,我会的……” 赖布衣看于小玉只背着个简单的包袱,便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来,递给她道:“银两不多,但请你务必收下……” 于小玉忙推辞道:“不用了,我自己还有些碎银子……” 赖布衣却道:“诶,出门在外的,多备些钱傍身,总是好的……你若觉得不好意思收,那就等你有落脚的地方后,捎信回来报平安时,让欧老爷还我便是了嘛……”说着,将钱袋塞进了于小玉的包袱里。 转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于小玉说了声:“你等一下”后,便进了欧家的后门。 少时,只见他牵了一匹毛驴,走了出来。 于小玉见状,待要说话,但听赖布衣笑道:“本来是给你牵匹马的,后来想想,马太高大,你们女孩子,骑马不方便,就改成了毛驴……你身体还没好,这个,你一定得要,不然,我就喊醒大家,不让你走……” 见此,于小玉只好接过了毛驴。 随后,她向赖布衣施了一礼后,骑上毛驴而去。 赖布衣目送着于小玉远去后,便转身回了欧家。 …… 天亮后,给于小玉送洗脸水的丫鬟,发现了她的留书,遂赶紧去通知欧家一家。 花厅里,众人正准备用早点。 欧承川看了丫鬟递上来的于小玉留书后,摇头叹道:“唉,小玉真是个傻丫头!说什么自己是不祥人,不想连累我们,这是从何说起嘛……” 欧夫人则担心的吩咐候在一旁的宁伯:“快,快带人去找,小玉的身体还没好,走不远的,赶紧去追……” 但听陪着母亲走进厅来的赖布衣说道:“不用找了,她是骑着毛驴走的,这时候,八成已经走了很远的了……” 欧孝棠遂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赖布衣微一耸肩后,回道:“毛驴是我送她的,我还给了她一些钱……” 欧夫人闻言,急道:“你怎么能让她走呢?她一个弱女子,身子又还没好,这路上要是……再说,她能去何处?” 赖布衣遂安慰道:“欧夫人请放心,小玉姑娘跟我说了,她想通了,她不会寻短见的,她只想出家,修她自己和孩子的来生……” 欧夫人听后,痛心的道:“修什么来生?她今世才过了多少年啊?!好好的一个姑娘,却要常伴青灯古佛……” 欧承川见此,便劝妻子:“唉,小玉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唯愿她,一切安好……好了,婧芝,你也别太担心了,快用早点吧……” 欧夫人挂念着于小玉,吃了没几口点心后,就没情没绪的回了房。 …… 一晃,到了傍晚时分。 但见一名丫鬟,跑来欧家夫妇的住处禀告:“夫人,二小姐回来了……是让人给送回来的……” 欧夫人一听,来不及细想,就赶紧往外走。 …… 大厅里,只见于小玉,裹着一件黑色披风,神情恍惚,微显蜷缩的坐在椅子上。 在她身侧,还站着一名身穿红色衣衫、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正在小声安慰着她。 另外还有一个身穿黑色劲装、五官粗犷的年轻男子,在厅里东张西望。 当欧夫人进厅后,那名男子便上前来,抱拳道:“夫人想必就是这家的主母吧……噢,我叫金鹏……” 他说着,指着于小玉身边的女子,接道:“那是我妹妹金雁……” 欧夫人点头以后,即关切的走去探问于小玉:“小玉,你这是怎么了?” 但听金雁代答道:“噢,夫人不必担心,她只是受了些惊吓……” 金鹏则叙述道:“是这样的,我们兄妹俩,在赶路的时候,途经一片树林,听到里面有动静,于是就进去看,却原来是几个毛贼,在抢夺于姑娘的钱财,还想对她……不过,她没受什么伤,我已经替她,一刀一个,杀了那几个毛贼了……” 欧夫人直听得心惊肉跳,赶紧喊来丫鬟,将于小玉扶回房休息。 同时,欧家父子,亦闻讯而来。 欧承川听了金鹏所说的话后,忙上前谢道:“承蒙二位出手相助,不然小女后果不堪设想啊……” 金鹏挥挥手道:“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应该的……” 但见金雁,环顾一下四周后,略带讽刺的问欧承川道:“看贵府,也算是体面人家,怎么做为小姐的,出门就骑个毛驴?连个随从丫鬟都不带?身上还带着这么多钱?” 欧承川闻此问,不禁有些尴尬。 欧孝棠见此,待要说话时,只见赖家兄弟也闻讯过来了。 但听赖布衣,接过金雁的问题来答道:“毛驴和钱,是我给小玉姑娘的,原意是想给她傍身的,未曾想,会让她被贼人盯上,我承认,是我疏忽了……” 他说着,向欧家夫妇一礼道:“都是布衣考虑不周,望请恕罪。” 欧承川遂笑道:“这也不是你想的,意外,意外而已……” 金雁听后,走来上下打量了一遍赖布衣后,笑而不语的走开了。 对此,赖布衣一脸的不明所以。 而赖凤鸣,则是自进厅见到金姓兄妹后,就一直皱着眉头不吭声。 欧夫人似觉察到气氛透着尴尬,便招呼金姓兄妹道:“二位对小女有救护之恩,请小住几日,以便款待。” 金鹏笑着一抱拳道:“哈,那就不客气啦……我们兄妹都是粗人,有什么说话不中听的,别在意,别在意哈……” 欧夫人笑着摇头道:“哪里哪里,二位豪爽得很……”说着,示意丫鬟引领二人去了客房。 第220章 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 稽城, 城郊, 话说,自从当日,傅天云遭傅天华掌掴后,便赌气离开了国师府。 陈显阳虽然总喜欢跟傅天云斗嘴,但还是一路陪着她回去的。 傅天云却不打算回家,而是先要去见祖母,陈显阳遂送她至镜心庵门口,方才安心的回家去了。 …… 且说傅天云,进入镜心庵后,但见梁妈妈,正陪着一个身穿红缎团纹衣衫,模样粉雕玉琢,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在院子里玩耍。 而佛堂里,则时不时的,有女子的说笑声传出来。 对此,傅天云颇感奇怪。 犹豫了片刻后,她才走了进去。 但见傅老太君,手上不停的盘着佛珠,笑咪咪的端坐在桌子旁的软椅上。 而一旁的客位上,则坐着一位身穿红缎牡丹纹衣衫、面容娇俏的少妇。 当她看到傅天云进来后,即停止了侃侃而谈,并站起身,迎上前来,边打量着,边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二小姐天云吧?嗯,长得真好看……诶,还别说,仔细这么一看,天华和天云,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眉宇间,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呢……” 傅天云闻言,很是诧异的看向傅老太君,问道:“祖母,这位是……” 未等傅老太君开口,就听那少妇笑着说明道:“噢,论辈分啊,你得跟天华一样,喊我一声堂嫂呢……你堂哥叫傅廷封,我娘家呢,姓沈……” 傅天云听得一头雾水,错愕道:“堂哥、堂嫂?傅家除了我,和我大哥,并没有别的……” 但听那少妇打断道:“有啊!怎么没有?!不过,得追溯到傅家祖上好几代呢……我也是听我相公说起后,才知道的……当时,傅家祖上某一代,有两房兄弟,其中一位,因屡试不中,出于意气,便离开了家族,后来,去了别处,另立了门户,另一房呢,碍于面子,就除去了那一房的名字……” 傅天云还是有些不明白,遂又看向傅老太君。 但听傅老太君介绍道:“不错,天华和你,是有一位堂哥,叫傅廷封……” 傅天云遂向这位傅夫人见礼:“天云见过堂嫂……” 傅夫人(沈绰君)忙搀起傅天云道:“诶,这一笔啊,写不出两个傅字来的嘛,都是自己人,何必多礼呢……” 她说着,从手上摘下一只玉镯子,对傅天云道:“初次见面,小小礼物,聊表堂嫂的心意啦……” 傅天云赶紧推辞道:“使不得,天云怎好收堂嫂的……” 可没等她说完,就听傅夫人做不悦状道:“怎么,是嫌东西不好吗?” 旋即,她语气略显阴阳的道:“你们稽城傅家,世代经商,家大业大,一应所需,自然用的都非凡品,这轻轻巧巧的一只玉镯子,是不会放在眼里……不过,相比之下,我们这一脉的傅家,历代为官,虽谈不上有多清廉,但对朝廷,对百姓,却也是尽心尽责的……这一代一代的,传到我相公这代,不仅素有官声,家道也是殷实……” 傅老太君正端起茶来要喝,听了她这番话后,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愠色,并将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 傅天云听其意,也心知这位堂嫂不是省油的灯,为免不必要的得罪,遂谢道:“堂嫂言重了,天云收下便是。” 傅夫人闻言,道了一句:“这就对了嘛!”随即,便亲手将玉镯子,戴在了傅天云的手腕上。 转而,她对傅老太君笑道:“啊,老太君,我可没别的意思,我其实想说,傅家两脉,一官,一商,若是能重合到一块,岂不美哉……我相公啊,就是一直想,圆了他祖辈的愿,重入家族,也好多个亲戚,走动走动不是……我家相公呢,也是很挂念老太君您的,于多年前,就时常给老太君送些礼物,大多都是他清闲游历时,物色到的新奇玩意……这不,眼看着老太君的寿辰将至,我家相公呀,就让我,先带着圆儿过来给您拜寿。他呢,因为述职的事,一时半刻的,还离不了京……” 傅老太君并未正面和傅夫人搭话,而是询问起了傅天云:“对了,你怎么回来了?你哥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傅天云闻问,下意识的摸了摸挨过傅天华一耳光的脸颊后,气恼的甩出一句:“我没这个能耐让他跟我回来!” 傅老太君听后,心下已有所了然,遂道了一句:“他的脾气倒是随了他那个娘!” 傅夫人闻言,笑着说道:“诶,也不尽然,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傅家的人,都是倔脾气,我家相公也是,犯起倔来,那是任谁都不给面子啊……” 说话间,只见梁妈妈,抱着那男孩走进来道:“傅夫人,圆哥儿找你……” 傅夫人遂从梁妈妈的手上接过圆哥儿来,哄道:“圆儿乖,是不是玩累了,想要睡了?娘一会儿就带你去睡……” 转而,她指着傅天云,对圆哥儿说道:“来,圆儿乖,先给这位堂姑姑见个礼。”说罢,将他放到地上。 只见那圆哥儿,走到傅天云的跟前后,有板有眼的,向她行了一礼,喊了声:“堂姑姑好……” 傅天云遂报以一笑,以示回应后,对傅老太君道:“祖母,天云没能办好您吩咐的事,望祖母勿怪……” 傅老太君摆了摆手道:“无妨,你来回奔波不易,先回家休息去吧……” 傅天云遂向傅老太君和傅夫人一礼后,便告辞而去。 傅夫人看着傅天云出了门后,又看了看天色,遂向傅老太君告辞道:“叨扰了老太君小半天,绰君就先告辞了,待老太君寿辰之日,我再带圆儿过来,向老太君贺寿……” 说罢,她示意圆哥儿:“圆儿乖,给老太君告个辞,娘这就带你回驿馆休息去……” 却听傅老太君挽留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孩子,住驿馆,怕是多有不便。再则,你都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来,那就先住在这庵里吧……不过,这里起居饮食,都很是简陋……” 但听傅夫人笑道:“诶,老太君说哪里话呢,这镜心庵,是清修所在,自然是不能有不必要的俗物装饰……我跟圆儿有幸住下,那是要占到灵气的,多谢老太君啦……” 傅老太君遂吩咐梁妈妈:“那你先带她们母子,去东边的静室休息,再让厨房多做些可口的素菜……” 梁妈妈应声后,便引领着傅氏母子出了佛堂。 但看傅老太君,似笑非笑的,望着傅夫人的背影,似是心中有了计较。 第221章 陈张两家人的计较 傅家,大厅, 只见张有材,大咧咧的坐在厅中央的八仙桌旁,喝着茶,吃着点心。 张氏则坐在八仙桌的另一边,一面看着账本,一面在吩咐下人做事。 而张绍祖,则在厅外的廊檐下面,边吃着果子,边喂着鸟。 在他身旁,分别站着两名丫鬟,各自手中捧着果盘和鸟食。 话说,自从傅锦赫过世之后,张家父子就明目张胆的登堂入室,将傅家当成了自己的家。 张氏也是愈发的趾高气扬,彻底将自己当成了一家之主。 张绍祖更是仗着自己已经过继到傅家,但凡有些姿色的丫鬟,都被他软硬兼施的收了房,美其名曰,要替傅家开枝散叶。其中,稍有不如他意的,就拳脚相加。 家中的婢仆们无不叫苦,有实在忍不了的,就去求告于老太君,或是干脆偷偷逃走。 …… 当傅天云走进傅家大门,一看到大厅上的母亲、娘舅,表哥后,就频频蹙眉。 她本想,秉着礼数,向母亲和娘舅问了安后,就回房去。 不想,还未及见礼,就遭母亲迎面一问:“不是让你去接人的吗?人呢?” 傅天云吁了口气后,答道:“他说我没资格跟他说话,在国师府那几天,都不曾理会过我,我也不想自讨没趣,就回来了……” 对此,张氏是早就预料到了的,其实,她心里是不想傅天华回来的,遂故作没好气的道了句:“给他脸,他不要,不回来,那就随他!哼,别以为,当了国师就了不起了!” 却听张有材道:“诶,这怎么能随他呢?” 张氏翻了个白眼,反问:“那能怎么办?要不要我派八抬大轿去抬他?还是,我头顶三炷香,请神一样,请他回来啊?” 张有材闻言,摆摆手,提醒道:“妹子啊!这件事情,打从一开始,你就做错了!如今,要弥补,当然得多花些功夫啊!” 张氏先是不服气的道:“我做错了吗?我哪有错?” 而后,她得意的道:“要不是,我顺势而为,借着那死小子一撞,撞没了孩子,能成功赶走他们母子吗?能有如今的快意日子吗?” 张有材却连连摇头道:“错了!大错特错了!你就不该把人赶走,当初,你应该先跟我商量嘛……” 转而,他分析给妹妹听道:“傅天华这小子,是阴命人,庵里那个老太婆,有爱孙之心,却怕被克到,但又拿他没办法。傅锦赫则是对这个儿子,有心教导,却不得法,这才被你有了盖过主母风头的机会……你本该借着傅天华这阴命人之说,来大做文章。最好是闹得家宅不安,六畜不宁,让那个老太婆和傅锦赫,对他们母子彻底厌恶,休了陈素蕊,将傅天华放到你名下养,以便慢慢的磨死这小子!可你倒好,竟把他们母子给赶走了!你这不是帮了那个老太婆嘛!你道她,为什么一直不把人找回来吗?那是因为,那时候,傅锦赫还在,她也还很硬朗,所以怕,所以才这么一直拖着……可如今,傅锦赫已经死了,那个老太婆,看着,早晚也是要死的,所以,她不怕啊,所以,她才巴巴的,要傅天华回来!这小子要是回来了,倒霉的,是你我,但他要是不回来,不在眼面前的敌人,那更是要人命啊!” 张氏听完兄长这番话后,懊悔的道:“这么说来,我倒成了那老太婆手中的棋子了?!” 转而,她气道:“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说明白这利害关系,现在来事后诸葛亮,有个屁用!”说罢,气鼓鼓的背过脸去。 但见张有材,摸着下巴,一脸奸诈的笑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也……只要能抢在那个老太婆之前,将傅天华那小子拿捏住……” 张氏打断问道:“拿捏?要如何拿捏啊?” 张有材却摆出副神秘兮兮的模样,道了一句:“山人自有妙计,去小楼再细说。”说罢,转身而去。 张氏遂站起身,紧跟其后。 傅天云看着二人的背影,唯有无奈又担忧的摇头一叹。 …… 嵊县, 陈家,大厅 陈夫人正在跟婆婆闲聊着,看到儿子陈显阳独自回来了,很是奇怪,遂询问道:“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爹呢?” 陈显阳轻飘飘的回了声:“爹还在国师府”后,就准备回自己住处。 却被母亲沉声叫住问道:“你给我站住!你爹没有回来!你回来做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说!” 陈显阳没奈何,只得回转身来,照实说道:“天云说,老太君寿辰将至,让表哥同她回去……本来,去不去的,好好说便是,可表哥,不仅冲着天云吼,还打了她一耳光。天云气不过,就要回家,那我总不能看着她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个人回去吧?于是,我就送她到了镜心庵,然后,我这不也回来了……” 陈夫人听罢,阴阳怪气的道:“哟,你之前,不是总爱跟那丫头斗气的吗?怎么着,现在对人家那么好了啊?” 陈显阳嘿嘿一笑道:“那只是闹着玩而已嘛……我跟天云又没仇没……” 未等他说完,就听陈夫人没好气的一拍桌子道:“笑什么笑?怎么就没仇没怨了?她娘是谁啊?她娘是张巧红!要不是那个张巧红,你姑妈和你表哥,会流落在外吗?你对张巧红的女儿示好,你就不怕你表哥,连带恨上你吗?!” 陈显阳却不服的道:“那也是上一代的事,关我们什么事嘛?天云也没说错啊!表哥要算账也好,要讨公道也好,为什么不回去,却跟她过不去!” 只见陈夫人,上前来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好气又好笑的道:“臭小子,你还知道一代归一代、一码归一码,啊!那你怎么就不在这上面,给我好好使点劲儿呢!” 但听陈显阳呼痛,喊陈老夫人:“祖母啊!娘又揪我耳朵!啊!痛啊……” 一旁的陈老夫人见状,皱眉道:“好了,有什么话好好说,显阳都这么大个人了,让人看了笑话!” 陈夫人遂松开了手,陈显阳则捂着耳朵嘟囔:“就是嘛!连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陈夫人听到后,数落道:“面子?你还知道要面子啊?从小到大,给你请了多少良师教你,这一肚子的学问,是让你整天闲游和讨好女孩的吗?显阳,你不小了,人都道,成家立业,这大小登科,乃人生的两大要事,你好歹给我做了一件啊!” 陈显阳却不以为意:“娶妻娶贤,那又不是一挑一个准的……至于,入仕途嘛,我自问,是真材实料,只是还没见到伯乐嘛……” 陈夫人遂点明道:“伯乐?现成就有一个啊!就是你表哥啊!只要你用点心思,跟你表哥好好相处相处,让他看到你的才能……哎,娘可不是让你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娘要你,实实在在的,做你表哥的帮手。你们俩,要能互惠互助的话,在官场,足以游刃有余……” 陈显阳没料到,母亲竟有这盘算,腹诽之余,倒也有所动。 旋即,他问道:“那,娘,我这已经回来了,难道好再去?” 陈夫人瞟了一眼儿子,道:“得罪你表哥的是那个丫头,又不是你,你怎就不能再去?何况,你爹不是还在国师府吗?” 陈显阳却捶打着手脚道:“去可以,不过,娘,我刚回来,得沐浴更衣,睡上个好觉才行……”说着,打起哈欠。 陈夫人气笑道:“行了,就你事情最多!去吧!” 陈显阳遂调皮的向祖母和母亲一礼后,转身而去。 第222章 甥舅闹僵 陈子贵气走 临安, 国师府, 大清早,仆人一打开大门,就闻到一股恶臭。 再看台阶下,放着一个大麻袋。 仆人出于好奇,便走去打开麻袋来看,里面竟然是已死去多日的小苁。 楚九闻讯后,赶紧命人将小苁的尸体妥当停放,随后,火速跑去宫门口,等候傅天华。 …… 而国师府这边,当从客房出来,准备用早点的陈子贵,得知小苁的事后,就嚷着要仆人尽快处理掉小苁的尸体。 庞鑫遂出面劝说陈子贵:“舅老爷,既然楚九已经去请国师大人了,就等他回来处置好了……再说了,这青天白日的,就敢把尸体放在门外,定然是有什么算计,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却听陈子贵教训庞鑫道:“你闻不到啊?这有多臭吗?尸臭啊!不仅会熏坏了人,还会给府里招晦气!你这么大岁数了,连这点都不知道吗?啊!” 说话间,但听门外传来傅天华的怒斥:“这是我国师府!不是你陈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人随声到,只见一脸怒容的傅天华走了进来。 陈子贵先是一震,随即上前来解释道:“天华,娘舅不是替你做什么主,娘舅只是帮你处理些小事情……” 傅天华闻言,怒视着他质问:“小事情?一条人命!你说是小事情!当日,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把人给打发了,会成这样的吗?” 然,陈子贵并未觉得自己做错,辩白道:“这个丫头,偷拿府中物品去卖,本该责罚的,我是看你这几天,心烦意乱的,不好跟你说,就替你打发了她,谁知道她会想不开,去寻死啊!” 但听楚九说明道:“舅老爷,小苁不是寻死的,是被人从正面,用匕首捅死的。” 陈子贵闻言,愣了一下后,了然的道:“啊!天华,我知道了!那个被收买了向你下毒的人,就是小苁!她是被杀人灭口的!” 这时候,雪霁哭着跑过来跪求傅天华:“国师大人,我知道,是小苁太过贪心,才会胆大妄为,收了那个阎世昭的钱,在您饭菜中下毒,我原不该替她喊冤的,但好歹,是条人命没了,望求国师大人,饶恕小苁,让她入土为安,别让她死不瞑目啊!” 傅天华一听阎世昭三个字,不由得怒火中烧道:“阎世昭!我傅天华哪里得罪你了?要你这般费尽心思害我!” 但听陈子贵甩出一句:“许是树大招风吧!” 话音未落,只听愤怒已极的傅天华一声喝令:“楚九!把姓陈的,给我轰出去!” 楚九得命后,秉着礼数,对陈子贵说了声:“舅老爷,请。” 却听傅天华斥责楚九:“叫什么舅老爷?我傅天华是断六亲的,何来什么舅老爷!还不快把人轰出去!” 楚九看着一副要吃人似的傅天华,再看看气咻咻的陈子贵,不禁作难。 庞鑫见状,便示意楚九退开,然后劝傅天华道:“天华,你也消消气,小苁既然是被收买下毒的人,那她横竖是逃不过被杀人灭口的命运,你也莫怪陈老爷,他本意也只是想,替你解决一些事情……” 转而,他又劝陈子贵:“陈老爷,你也别怪天华,他本就为了中蛊这事,而恼恨,再加上一些琐事,难免易怒,您看,令郎跟傅家二小姐离开这么久了,两人虽然年纪不小,但在我们长辈眼里,总还是孩子,您也该回去看看,他们到家了没有……等过阵子,天华心情好了,我自会跟他说回家的事……” 陈子贵听了庞鑫的这番话后,也知他是在给自己下台阶,遂点点头后,回客房整理行装去了。 傅天华则是余气难消,兀自进了书房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 次日, 御花园, 只见小敏,正与一名小宫女在亭中闲聊。 但听那名小宫女问小敏:“哎,小敏姐姐,你说,公主喜欢那个叫什么,赖布衣的,是真的吗?” 小敏抬手戳了下那小宫女的额头,笑责道:“这关你什么事!多嘴!” 小宫女摸着额头,笑道:“我想问问嘛……小敏姐姐,你说一点嘛……啊,对了!那天,我在打扫公主寝宫时,捡到好几张纸……上面写有几个赖字,我能认得……公主是想给那个赖布衣写信吗?” 却见小敏,边点着头,边向御花园门口张望着。 就在这时,照旧奉旨入宫伴驾的傅天华出现了。 小敏遂故意大声的回应那名小宫女道:“是!公主本来是想要写信给赖公子的,可是,公主又觉得,这么做,有失身份。堂堂公主,怎可如此自轻……哪像有些人,自跌身价,为了搏取红颜一笑,不惜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可人家呢,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她的这番话,明显是说给傅天华听的。 傅天华也是听到的,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平静的从亭子前走了过去。 小敏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拳头,指甲都抠进了肉里,流出了血。 那名小宫女见状,忙关心的问:“小敏姐姐,你怎么了?你很冷吗?手怎么流血了……” 她说着,拿出帕子来,准备给小敏擦拭手上的血。 却见小敏,状似癫狂的,一把推开那小宫女,并指着她,斥诉道:“你少给我假惺惺的!你们一个两个的,不是无视我,就是为了得到我手上的利益,而来讨好我,等得到了你们想要的,就立刻对我不理不睬!我已经受够了!受够了!受够了!” 那小宫女,被小敏的个举动给吓到了,喏喏的道:“小敏姐姐,你别这样子嘛……我什么都不会向你要的……我只要你,有空陪陪我说话就好……我刚进来,谁都不认识……就只有你,小敏姐姐……你肯跟我说话……” 小敏闻言,脑海里立时闪过自己当年进宫的情景。 因为是外室所生,她从小就不受待见。 原本,她和母亲,是被主母赶去了乡下的农庄生活。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平静。 可好景不长,主母为了保住自己的嫡女,怂恿父亲,拿她当顶替,送进了宫。 入宫后,她经常受到欺负和利用。于是,她花了很多心思,得以成为公主赵蓉的贴身宫女。然而,除了能让一般太监宫女巴结她之外,她依旧还是卑微的。 赵蓉自幼娇纵,对待婢仆的态度,也是阴晴不定的。 心情好时,赏赐不断,且还会满足你的一些请求,她就曾被赵蓉许诺,会在自己大婚时,放她出宫嫁人。 可心情若不好时,就会拿你当出气筒。 对于她,赵蓉嘴上常挂着,名为主仆,情同姐妹。但其实,是有事有人,无事无人。 她正沉浸在思绪中,但听那小宫女又喊她:“小敏姐姐,你怎么了?” 小敏回过神来后,摇摇头,应了一声:“我没事”之后,起身走出了亭子,空留那小宫女愣站在那里。 第223章 傅天华君前怼宗泽 御书房, 赵构正在桌前练字,徐迪则在旁磨墨伺候着。 秦桧和宗泽分站两旁,各自手里,都捧着几道奏折。 待傅天华入内参见后,但听赵构询问道:“傅卿家,朕听闻,昨日,在你府前,被人放了一具尸首,是怎么一回事啊?” 傅天华看了一眼秦桧和宗泽后,禀道:“回皇上,死者乃是微臣府中的一名丫鬟,微臣已命人妥善安置了……” 赵构闻言,皱了皱眉后,放下手中笔,略带责怪的问道:“傅卿家,你不是精于风水数术的吗?难不成,真应了那句,医者不自医了?不然,你看,从你入住国师府之后,先是死了个侍从,现在又死了个丫鬟……虽然,朕清楚,傅卿家不是那种,对仆从动辄虐惩的人,可是,让人说开去,总归不太好……你可得要仔细的善后,莫要落人话柄。” 傅天华遂先请罪道:“是,都是微臣的错,无能替皇上分忧不说,还累得皇上耳根不得清净,请皇上责罚。” 赵构摆摆手道:“朕没有责罚你的意思,朕只是提醒你,要调查清楚,处理得当。” 傅天华随即禀道:“是,此事,不仅关乎微臣的官声,更关乎微臣的性命,微臣自当会调查清楚……” 赵构一听,讶异道:“哦,傅卿家此话怎讲?” 傅天华用眼角余光瞥了瞥秦桧后,向赵构禀道:“回皇上,之前那名侍从,乃是急病猝亡,实属意外。但,这名丫鬟,却是被杀人灭口的……前不久,微臣中了一种蛊毒,正是这名丫鬟,受人收买指使下,向微臣下毒。微臣本待追究,却因府中有人疏忽,放走了这名丫鬟,才导致没了人证……” 赵构遂关心的问:“中毒?那傅卿家可已安好?” 傅天华躬身谢道:“多谢皇上关心,托皇上的洪福,微臣已经请董太医解了毒。” 赵构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啊……对了,那可知是何人所为?为何针对于你呢?” 傅天华再一次用眼角余光瞥了瞥秦桧后,禀道:“微臣经由一位朋友报信,已知对方身份,此人名叫阎世昭,善用毒……至于,何故要针对微臣,尚未可知……” 秦桧一听到阎世昭的名字,不由得脸色一变。 但听赵构震怒道:“岂有此理!朕才定都不久,就敢来天子脚下作乱!朕定要抓到此狂徒,严惩不贷!” 转而,他对傅天华道:“傅卿家,你若人手不够用,朕可派禁军给你,或是小宗将军的前锋卫也可……” 傅天华躬身回道:“多谢皇上,微臣已经托朋友帮忙。小小一个匪类,何劳禁军和前锋卫出马……” 这时,只听一直沉默不语的宗泽开口道:“空穴来风,未必无音。傅国师若是没有什么短处,可被人抓捏的,又怎会无端招人算计呢?” 但见傅天华轻笑一声后,先是道了句:“宗大人,此言差矣……” 随后,他走到宗泽面前一礼道:“恕天华冒犯,寻常百姓,尚且有为口舌之争,互相怀恨报复的,为官者,自也难免,因判案,或是政见不合,而树敌引祸……敢问宗大人,您就没有因为某些事,被人怨怼?或是对人有意见,而针对于人吗?就譬如,您对我,不也是抱有成见吗?不然,为何退回天华的拜帖和礼物呢?” 宗泽闻言气起,待要指责,却听赵构问道:“哦,宗卿家,是这样吗?诶,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朕知道,你向来不信星象风水,但看不惯归看不惯嘛,傅卿家遵礼数拜访于你,你总还是应该见见人家的……” 转而,他又对傅天华道:“傅卿家,你呢,也不要怪宗卿家,他就是一副急脾气,有什么看不过、听不过,就忍不住要说。当然,他并无恶意……” 傅天华遂摆出一副自责状道:“微臣当然不会责怪宗大人,要怪,也得怪微臣,年少气盛,藏不住话,被宗大人一说,就……唉,望皇上恕微臣驾前失言之罪……” 赵构笑道:“诶,这有什么好恕罪的嘛……你们都是朕的良臣,朕自是望你们能相处融洽,这样,才能君臣同心,协力为大宋谋福祉……今日,你二人说开了,也是好事……” 说话间,但听门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钦天监陈文瀚,奉旨候传面圣。” 赵构遂对秦、宗、傅,三人道:“朕还有些事,要问询钦天监,你们就告退吧……” 宗泽却将手中奏折,往赵构面前一递,道:“那,皇上,这些……” 不等他说完,赵构摆手道:“行了,朕知道了,朕一会儿会阅……”说罢,示意徐迪,将其手中,及秦桧手中的奏折,一并收下。 宗泽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瞟了一眼傅天华后,便告退而去。 而秦桧,则是在告退时,给了傅天华一记眼刀。 傅天华也未在意,只是在走出门口时,跟陈文瀚对视了一眼。 …… 且说赵构,待陈文瀚参见过后,便询问道:“陈卿家,朕让你占卜测问的事情,可有眉目?” 但听陈文瀚禀道:“回皇上,微臣按照皇上所述之梦境,多番占卜,又再三测算傅国师的生辰八字,已可定论,傅国师非梦中之人……” 赵构听后,点点头道:“噢,那就好……” 转而,他接着问道:“那梦中之人,对朕,是凶还是吉呢?” 却听陈文瀚回道:“是吉,也是凶,皇上梦中的那个人,将会对皇上带来莫大的利好,却也隐藏着隐患,此为相生相克之局。” 赵构闻言,皱眉道:“那也就是说,这个人,将会对朕的影响很大啰?但不知,这个人何时会出现?朕又该如何以对呢?” 他说到此,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初那个梦境。(相关情节在第147章) 但听陈文瀚言道:“皇上也不用想得过多,事到临头,顺其自然便是。是祸是福,因果自种,劫,可渡,不可化,天,可抗,不可逆……” 再看赵构,边点头听着,边重新拿起笔,练起字来。 第224章 秦家夫妇的忌与忧 秦府, 秦夫人正在房里逗着如意玩耍,但见秦桧一脸愠色的走了进来。 秦夫人遂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老爷,又是跟宗泽那老小子怄气啊?” 秦桧未作回应,只是冷哼一声。 随后,他走到桌前,抬手握拳,捶了下桌面,道:“原以为,他是我的应梦人,是我的福星,如今看来,是我的灾星才是!” 秦夫人闻言一愕,随即放下如意,起身走到桌前,问道:“老爷,你是在说天华吗?好端端的,你怎么跟他置上气了呢?” 秦桧火道:“什么是我跟他置气?是他跟我过不去!你知不知道,刚才,他在皇上面前说了些什么……” 他顿了一顿,接道:“本来,是在说他府中接连有仆从暴亡的事,原想着,让皇上烦心,责怪于他,杀一杀他的气焰,他倒好,顺势而为,竟然向皇上说了阎世昭毒害他的事……” 秦夫人听到此,赶紧问:“那他有没有说,阎世昭在我们这里啊?” 秦桧没好气的道:“若是说了,我还会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秦夫人微吁了一口气后,说道:“老爷,这就不能怪天华了,是那个阎世昭先惹的他嘛……对了,老爷,照这么看啊,阎世昭那个人,不可用,而且,更不可久留在府上,万一,他那天,把天华惹毛了,那可是会连累我们的……” 她说到此,笑了笑,接道:“老爷,我这么说,可不是怕了谁,只是觉得不值……毕竟,天华救过你,如今,他又是新贵,正得皇上宠信,要是闹翻了,对大家都不好……” 秦桧听后,似是得到了什么提示,冲冲的说道:“又不是他一个人救的我,不还有那个姜展宏吗?唉,也怪我太急于求成,选错了人,当初若选的是那个姜展宏……” 但听秦夫人打断道:“就算选的是姜展宏,也未必能让老爷你省心!那个姜展宏,是江湖中人,痞里痞气的,说不定啊,哼,更能惹你生气呢!还不如天华呢……” 她说着,抱起跑到她脚边的如意,搂进怀里后,接道:“天华呢,是年少气盛,可谁年轻的时候不是如此?老爷,你怕是忘了你年轻时候的样子了吧?” 秦桧闻此言,不由得露出得意之色道:“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我可是凭着真才实学,一路披荆斩棘,才走到如今这般地位的!但他傅天华,哼,不过是机缘巧合,让他碰上了我,才让他成了救驾功臣,才会如此风光!” 秦夫人却摇摇头,语气略带调侃的道:“那也不尽然吧!他若真只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会让老爷你,这般的动气吗?” 这话倒是戳中的秦桧,为此沉默了片刻。 只见秦夫人,摸着如意那通体雪白的毛,说道:“其实呢,天华不错的,只要你撸顺了他的脾气,他还是会听你话的……不像有些人,你给他好吃好住,替他安排这安排那,他却认为,是你应该给的,他该受的,不仅不知回报,还大……” 秦桧心知妻子是在说秦哲轩,当即护短打断道:“说来说去的,怎么扯到轩儿头上来了?” 旋即,他边转身往外走,边道:“算了,我还是写信给九绝法王,让他测测谁有利于我……” 秦夫人看着丈夫出门后,抱起如意问道:“我说错了吗?” 但听那猫儿“喵”了一声,秦夫人喜道:“你也觉得我没说错是吧……如意真乖……” 可转而,她又叹气道:“可又能怎么样?早晚,老爷是要将家业交给秦哲轩的,我不服气又能如何?谁让我不能生呢……”说着,湿润了眼眸。 …… 赵府, 只见通往花厅的走廊上,一名赵家仆从,正引领着四男一女,往前走着。 走在前面的两名男子,看着年纪,都在四、五十上下,皆是商贾打扮,一个微胖,一个清瘦些,带着书卷气。 走在其身后的女子,一身锦衣,虽也年近四十,却风韵不减,气质不俗。 走在最后的,是两名年轻男子,一个穿一身浅蓝色衣服,长相端正,且举止稳重。 另一个,一袭白衣,外罩绛红色夹衫,五官清秀,却透着一股娇纵。 …… 花厅里,赵鼎已等候多时。 他一看到那微胖的男子进厅后,即热情的上前招呼,并询问:“哎呀,表弟啊,你终于是来了呀!叫我好等啊……咦,怎么不见表弟妹啊?” 只见那微胖男子,拱手以礼道:“要表哥久候了,赞善真是过意不去呀……噢,秀容中途回她娘家南雄镇了,要晚些才来临安……” 原来,这人就是吴江和的妹夫唐赞善。 但听他,向赵鼎引见起随行的清瘦男子及其身旁的女子:“对了,表哥,这二位,是徐晋骞与他的夫人……是我在生意场上认识的新友,跟我一起迁来了临安……” 徐家夫妇遂上前,向赵鼎见礼。 随后,只见那名蓝衣男子来向赵鼎见礼:“表侄敬文,见过表伯父。” 赵鼎很是欣喜,忙示意他免礼,并夸赞道:“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啊!好,好啊!” 说话间,只听徐夫人(刘璃)轻唤那白衣红夹衫的男子道:“翊航,还不过来见过赵大人。” 徐翊航正在整理着衣服,听到母亲召唤后,遂走过来向赵鼎见了一礼。 赵鼎见状,客套的示意其免礼后,请众人入座用茶。 众人坐定,寒暄间,赵鼎询问徐晋骞道:“对了,不知徐老板是做那些生意的呀?” 徐晋骞微一礼,回道:“噢,在下自祖父辈,做的是茶叶和丝绸,到了在下这代,有些贪大,做起了贩卖马匹的告意,无非也是想省些运货的开销……” 赵鼎听到此,不由得心下暗喜,遂道了一句:“噢,贩卖马匹,可是颇有些讲究的哟……” 徐晋骞点头笑道:“不错,但幸好,在下识得几位塞外的养马高手,曾花了五六年时间,跟随他们学习养马……” 他说到此,但听唐赞善打断道:“表哥,徐兄很厉害的,我去过他的马场,那里的马,不仅品种多,血统纯,还被养得甚好,而且,徐兄的驭马之术,也是相当的高超呢!” 徐晋骞闻言,谦虚道:“哪里哪里,是唐兄谬赞了……” 但听赵鼎问道:“徐老板此次,迁来临安,可还会继续养马贩马?” 徐晋骞考虑了片刻后,回道:“在下倒不曾想过中断,毕竟是多年的心血,只是,初来临安,还不清楚,当地可有适合养马的地方……” 只听赵鼎,微显急迫的说道:“有有有……这样,徐老板可先在府中小住,等找到宅子后,我再替你寻养马之处如何啊?” 徐晋骞闻言,与妻子对视了一眼后,说道:“不敢惊扰赵大人,内子娘家中,有位远亲,在临安郊外有座宅子,已让人去打点了……” 赵鼎听后,遂笑道:“徐老板,你是我表弟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打点宅子需时,贤伉俪与令郎,就暂在府中住上一两日,让我一尽地主之谊,不可推辞哦……”说着,便示意仆从去准备客房和酒席。 徐家夫妇见此,遂恭敬不如从命,双双向赵鼎道了谢。 随后,唐家父子,和徐家一家人,分别由仆从引领着去了客房。 第225章 方氏有心另谋他处做营生 南雄镇, 方家绣铺, 因方青梅的好心办坏事,害了于小玉,故此,也影响了方家的生意。 这一天, 方氏守着门可罗雀的铺子,不由得犯起愁来。 她想着想着,便埋怨起女儿:“你这丫头,你说你,是让猪油蒙了心?还是让鬼给遮了眼?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非要去管人家男女间的闲事,还弄出这么大的事来!真是造孽哦!你让我,跟你爹的脸,往哪搁?!本想着,脱离了赖家,在南雄镇落地生根的,如今,出了这等事情,莫说是,会让生意不好做,怕是连住,都住不下去了……” 在一旁默默打扫的方青梅听后,心里很是难受,抹着眼泪进了后宅。 与此同时,唐夫人迈进了铺子。 她已来过多次,算是常客,跟方氏也是能聊得来的。 当她听到方氏埋怨后,便接上她的话尾道:“生意不好做,那就换地方做,住不下去,那就另找别处住,这天大,地大的,又不只这镇子能容身……” 方氏闻言,回了个神后,忙起身招呼:“唐夫人,不好意思,怠慢了……” 转而,她蹙眉道:“唐夫人这话是不错,我也想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好去什么地方……” 唐夫人摆摆手,笑了笑道:“这有什么想不好的,自然是去临安呐……” 方氏点头道:“这是个好去处,可如今,已经是天子脚下,怕没那么好挤身其中……唐夫人,您也看到了,就我这小本经营的,在这镇上,还是亏得了欧夫人的照应……临安那头,人生地不熟的……” 但听唐夫人打断道:“这不打紧,我家老爷有亲戚在临安……你我呢,也算是相识一场,到时候,我让我家老爷,给你们找地方便是……” 方氏不好意思的道:“那怎么使得,我还是,跟我夫君,再商量商量……” 唐夫人边挑着绣品,边说道:“商量什么呀?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翠芬,就冲你这绣工,虽然不好跟御绣比,可也是难得的了……去临安开铺子,还是可以的……再说了,做生意,一半靠的是口碑,一半靠的是人情往来,你这么能说会道的,一定游刃有余啊……” 方氏闻言,心下暗想:“是啊,我当初,拼命攒钱,拼命练绣工,不仅是为了开个铺子糊口,我是想要做大,做长久的,可在这小镇上,充其量,不过是做些,附近十里八村的熟人生意……临安则是天子脚下,官商贵戚云集,若是能有一席之地,辛苦些也是值得的。看这位唐夫人,虽不清楚她在临安的人脉如何,可若有她带路,至少,也能少绕些弯子……更何况,不是还有天华嘛,我跟素蕊也算是交情不错,到时候,有什么小忙,要天华帮的,他应该不会推辞的……” 她正想着,只见方荣回来了。 唐夫人遂笑着,冲方荣喊了声:“方老板……” 虽说,方家绣铺开了有一阵子了,方荣也不止一次被人称为方老板,可他还是有些适应不过来。 听到唐夫人喊自己后,他迟钝的笑了笑后,回了一礼道:“唐夫人,又来选绣品了……” 唐夫人点头道:“嗯,明日我就要去临安了,就想着,再来看看……” 方氏闻言,问道:“唐夫人这就要去临安啊?不是说,吴小姐的身体才好没多久嘛……” 唐夫人摆摆手道:“噢,蕴仪的身体已经好了差不多了,我本来想接她一同去临安的,可我大哥不放心,说等蕴仪的身体再好些……” 说到此,她将方氏拉到一旁,递给她一块手帕道:“对了,翠芬啊,你要是去了临安,就来百井巷唐府找我。”说罢,转身走出了铺子。 一旁的方荣见状,出于好奇,便询问妻子:“翠芬,唐夫人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方氏遂直言道:“刚才,我正犯愁没生意,唐夫人来了后,就建议我们去临安……其实,我也有这想法……” 方荣一听,诧异打断道:“诶,这好好的,才在这里开了铺子没多久,怎么突然想去临安了呢?” 方氏有些没好气的道:“什么叫突然想去临安了?我说在此开铺子,噢,难道就从此窝着不动了嘛?树挪死,人挪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不会不知道吧?” 方荣先是点头道:“这些道理,我当然懂啊!” 旋即,他不解的问:“可是,目前这铺子都还没做稳……” 却听方氏,气冲冲打断道:“稳不了啦!你看看,哪还有生意嘛?” 其实,方荣是看到铺子目前的情况的,也知道是因为女儿的缘故。 他遂耐下性子劝妻子:“翠芬,你身体不好,别着急上火……有什么事情,咱好好商量……来来来,坐下来说,坐下来说……” 就在方荣哄劝妻子坐下说话之际,方青梅挎着篮子,从后宅出来,打算去买菜。 她走到铺子后门后,就听到父母在商量事情,便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但听方氏对丈夫道:“荣哥,你还想不想这个家好?还想不想女儿有个好的归宿了?” 方荣连连点头道:“当然想,当然想啊……” 方氏遂接道:“那你就不能只看眼前了……虽然说,万事开头难,这铺子开得不易,本该好好经营,可是,出了这等事情,你还能巴望着,以后有好景象吗?有道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们啊,趁现在,在此扎根不深,尽早抽身,去临安……唐夫人已经答应,会替咱们引路……还有,你别忘了,临安那边,还有天华呢……” 方荣皱眉道:“你不是常说,不能靠别人嘛……你才说,好不容易脱离了赖家,这怎么又找那唐夫人帮忙,还扯上天华了……” 方氏听后,气得直翻了白眼。 随后,她用手指一戳丈夫的额头,纠正道:“这可不一样!赖家是因为亏欠我们,才带着我们,可他们从来没当我们是回事!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啊你!而唐夫人,亦或是天华,那是生意上所需的人脉,就算我们有有求于他们的时候,那也是,我奉礼求事,他收礼办事,没有谁欠谁的……” 方荣听后,倒是点着头,却还是有些顾虑。 当他还想说些什么时,只见方青梅从后门走进来道:“爹,娘向来替家里考虑得最周全,您就听娘的吧。”说罢,挎着篮子,就出去了。 …… 话说方青梅,出了铺子后,却没去买菜,而是心事重重的走到了镇外的小溪边。 她坐到石头上,看着溪水,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让爹同意娘的想法?我们要是真离开了这里,那我跟孝棠的事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劳燕分飞了?” 转而,她自嘲道:“劳燕分飞?方青梅,你未免太天真了吧!欧孝棠承诺过你什么吗?” 她说着,不由得流下了眼泪。 随即,她倔强的擦了擦眼泪道:“算了,方青梅,不要难过,他既然不想着你,你又何苦想着他……娘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思及此,她咬咬牙,拍了拍脑袋,以示不做多想,然后站起身,挎着篮子往镇上走去。 第226章 改命生变数 于小玉身死 几天后的一个清早, 朝阳灿烂,微风习习。 但看欧家祠堂外的空地上,铺着一幅丈余的伏羲卦象绣图。 一旁的法坛上,烛火高炽,香烟袅袅。 而四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镇民,正三五成群的小声议论着。 少时,只见欧家一家人、赖夫人,赖凤鸣、金家兄妹、吴家父女、及方家一家人,先后来到了祠堂前。 随后,是手执通运罗盘的赖布衣,陪同身穿百家衣的于小玉,从祠堂里缓缓走出来。 就在于小玉,按照赖布衣所示,躺到伏羲卦象绣图上之际,宗家父子忽然而至。 于是,众人忙向宗家父子见礼。 宗泽示意众人免礼后,笑问赖布衣:“老夫一时兴起,想来见识见识,何为改命术,不知道,会不会对赖四公子有所影响啊?” 赖布衣不以为意的回道:“宗大人既能来,乃是我之幸,也是小玉姑娘之幸。”说罢,走去法坛。 但当他准备启坛作法之际,一下想到,体内那个“自己”,遂手捂着心口,低声警告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我是奈何不了你,但你若是不安分,要扰乱我的话,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但听昊辰的身外身,轻笑一声道:“好啊,那本座就作壁上观,且看你到底能有多少能耐,逆天改命……” 对此,赖布衣未予理会,顾自凝神静气,开始运功催动起通运罗盘。 只见,随着罗盘慢慢的开始转动,放在法坛上的于小玉命书,也跟着翻动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风势转大,天色也趋向灰暗。 不一会儿,便乌云遮日,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就在众人跑到祠堂外廊躲避之际,但听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旱天雷。 赖夫人见状,不顾风沙雷电,冲到法坛前,试图阻止儿子继续作法:“布衣!天降异象!快停手!天意不可违啊!” 可是,赖布衣已全身心注于功法之中,早已忘我,哪还能听得到。 只见他,取出回梦老人给的符咒,将自己的血滴在上面后,将之抛向于小玉。 符咒当即化为法幡,将于小玉包裹了起来。 宗泽见此情景,不由得想起了当日,金成的禀报:“回宗大人,经末将在江岸的两边仔细看察后,发现有一座石像,手中有缰绳,唯独不见石马,相信那匹救驮皇上过江的马,便是那石马所化。另外,末将还在石像附近的一处地上,发现了一小片未烧尽的黄符和一些脚印……” 他正思索间,赖布衣已加注功力,催动通运罗盘,升移至于小玉的上方。 但见于小玉的身体,跟着通运罗盘一起转动起来。 众人见状,无不叹为观止。 与此同时,命书上,属于于小玉原本的命格,也在开始转变。 不曾想,就在这紧要关头,只见钱威的父亲钱广,提着把斧子,带着一大帮仆从跑来。 欧孝棠见状,赶紧带上仆从阻挡,以免影响到赖布衣作法。 宗煊为了不引起混乱,遂上前警告钱广:“钱镇长,令郎所犯之罪,证据确凿,是罪有应得!你若迁怒于人,就休怪本将无礼!” 钱广却挥动着斧子叫嚣:“我都快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还怕你对我怎么样吗?!哼!要不是于小玉这个贱人,我儿子会误入歧途吗?如今,我儿性命不保,她倒是想改什么命!我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说话间,但见天雷滚滚间,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直击地面。 欧家夫妇唯恐儿子有失,赶紧喊他:“孝棠!快回来!”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闪电击落在欧孝棠众人的附近,宗煊急忙拽着他跑回廊下。 方青梅和赖凤鸣,也忙去拉赖夫人,她却不肯走,依旧冲着儿子喊:“布衣啊,你就听娘的劝,停手了吧!布衣,娘求你了,布衣啊……” 方家夫妇怕女儿出事,也是一个劲的喊着她。 再看钱广,见无人阻挡,竟不顾雷电交加,抡着斧头,就要去劈通运罗盘。 同时间,一道闪电降下,正中法坛。 赖布衣惊觉后,首先看到钱威要去劈通运罗盘,当即纵身飞起去抢护。 就在他于空中旋身,护下通运罗盘的瞬间,口吐鲜血。而包裹在于小玉身上的法幡也随之失效,化为了飞灰,命书也跟着成了白纸。 而钱广那一斧子,没劈到通运罗盘,却落到了于小玉的身上。 随着一声惨叫,众人才反应过来,赶紧跑来救护,却见于小玉已成了血人。 方青梅慌乱不已,一边用双手捂着于小玉肚子上的伤口,一边哭喊着救人。 方家夫妇没料到,会出这么大的变故,一时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再看赖布衣,已然昏倒在地,赖夫人正疯了似的喊着儿子。 被宗煊拿下的钱广,则是癫狂的大笑着。 赖凤鸣见状,上去就连扇了钱广几个耳光。 宗泽看着于小玉的伤口血流如注,已知是无力回天,不由得为之扼腕。 吴蕴仪也忍不住落泪,吴江和赶紧将女儿带过一边。 欧孝棠待要抱起于小玉去找大夫,却听她断断续续阻止道:“不用了……义兄……让我……让我再看看……看看义父义母吧……” 欧孝棠遂将于小玉抱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方青梅则还在用手捂着她的伤口,试图让血止住。 但见于小玉,吃力的抬起手,想去拉欧家夫妇俩的手,二人忙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只听她强撑着口气,对欧家夫妇道:“小玉半生凄苦……有幸得二老眷顾,收为义女,本该尽孝,都怪小玉无福,不仅……不能尽孝……还连累义父、义母……为我操心……你们的恩……只能来生再报了……” 方青梅闻言,哭道:“不会的小玉,你不会有事的……你听话,让孝棠带你去看大夫……” 却见于小玉,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一把甩开方青梅的双手后,直瞪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欧夫人一时难抑悲痛,搂着于小玉的尸身,哭了起来。 方青梅则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方氏见状,赶紧叫上丈夫,将女儿连拉带拽的带走了。 但听欧承川安慰妻子道:“婧芝,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只能怪天不遂人愿,你也别太伤心,别让小玉走得不安心……” 转而,他吩咐儿子:“孝棠,快带你义妹回家……” 欧孝棠遂忍着悲痛,边抱起于小玉的尸身,边道:“小玉,哥带你回家……” 随后,赖夫人也在宗泽的劝说下,让赖凤鸣背起赖布衣,回返欧家。 再说那金家兄妹,全程都是摆着副旁观者的姿态,只是在于小玉死时,金雁的脸上显露出了一抹伤感。 第227章 执念受击 赖布衣魔怔 当晚, 欧家, 于小玉的灵堂里,两名丫鬟正抹着眼泪化着元宝。 欧孝棠、宗煊,及吴蕴仪,则肃立棺前悼念。 …… 灵堂外, 金家兄妹正坐在廊下,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 而客房里,赖布衣仍自昏迷着,大夫几番诊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开了些清神的药方。 赖夫人则一直守在床前,不停的呼唤着儿子。 坐在一旁的宗泽,也是一脸的担忧。 赖凤鸣则站在门口,毫无表情的,看着母亲,一言不发。 …… 方家绣铺这边, 方青梅还是愣愣的不说话,方氏遂一边替女儿洗去手上的血,一边劝道:“好了,青梅,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悔,再难过,都无济于事了……来,你喝点珍珠粉,压压惊,缓口气,然后换件衣服,休息休息,爹跟娘,已经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啊,明天就离开这里……” 她说着,拍了拍丈夫的手背。 方荣会意后,忙跟着劝:“是啊,青梅,你不养足精神,回头怎么赶路嘛,乖,听你娘的话……” 却见方青梅,回了个神后,喊了声:“娘!”便抱着母亲哭了起来。 方氏遂搂着女儿,拍着她的背安慰:“好了好了,能哭出来就好了,没事,没事,有爹跟娘在,没事的……” 方青梅哭了一阵后,情绪似有所稳定,方氏便催着女儿喝了珍珠粉,又帮她换了衣服,然后,像哄小孩似哄她入睡。 …… 入夜后, 欧家, 灵堂内,两名丫鬟还在化着元宝。 忽地里,火盆中的元宝灰烬无风自起。 两名丫鬟被飞灰迷了眼后,竟先后晕了过去。 但见一道红光,闪至于小玉的棺木前,原来是魅姬。 只见她,抬手向棺木一挥,于小玉便魂魄离体,坐了起来。 她缓缓抬眸,看了看魅姬后,问道:“你是谁?” 只见魅姬,边把玩着手掌上一缕似火焰的光团,边说道:“我是魅姬,是被你的心有不甘,吸引来的……” 于小玉微讶后,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尸身,幽幽的道:“心有不甘又如何?我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样……” 魅姬轻笑一声,问道:“那,倘若让你重生呢?” 于小玉疑惑的反问“重生?人已死?还能重生吗?” 她虽然这么问,但眸中已燃起了些许希冀。 魅姬笑道:“连个凡夫俗子都妄图逆天改命,本姑奶奶是妖,又有什么不敢做?做不到的?只要你有此念,我便能成全你……” 于小玉遂道:“好!那请仙姑赐我重生。” 魅姬娇笑道:“仙姑?本姑奶奶是只修行千年的九尾狐狸,你就跟红绡她们一样,叫我魅姬姑姑好了……” 转而,她脸色一正,道:“重生之后,你,就不再是你,过往种种,一念化尘,一念化业,因果自负。” 于小玉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尸身后,点了点头。 魅姬遂化作一团红光,裹着于小玉的魂魄,飞出了欧家。 …… 再说赖布衣,被连灌了两次汤药后,还是不见醒转。 赖夫人忧心如焚之下,情绪逐渐失控。 只见她,跑出房后,冲着天空哭问:“老天爷,你已经带走了我两个儿子,难道连这个,你也要带走吗?是,老爷是泄露天机,是该有报应,可为什么不是他跟我来承受?为什么要报应到我们孩子的身上?” 转而,她哭责起丈夫:“赖澄山!都怪你!都是你!你要是早点收山,就不会……不对,是你不应该答应凤罡,教他风水术!你忘了你说过什么!你说不希望儿子步你的后尘!为什么你要食言啊!赖澄山!你不讲信用!” 宗泽见此,忙示意赖凤鸣去劝解。 可当赖凤鸣走向母亲时,赖夫人却转而指着他斥责:“是你!要不是你因为你的心病,老爷就不会对凤罡寄于厚望,凤罡也就不会那么爱逞强……” 她说着,指着赖凤鸣,再度责怪丈夫:“赖澄山,你不是偏爱他的吗?你怎么不把衣钵传给他!他不也是你的儿子吗?凭什么就非得是凤罡?” 赖凤鸣看着母亲疾言厉色的指责自己,除了震惊,竟感觉不到有多少心痛。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后,恍惚的转身而去。 而赖夫人,说到激动处,气力接不上,瘫倒在了地上,但嘴里,却仍自念叨着:“老天爷,我不要现在的布衣,我要以前的凤罡,求求你,把以前的凤罡还给我……” 话说,她这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全被赖澄山通过透世壁看在眼里。 对此,他也是心痛又着急,却苦于无能为力。 这时,赖布衣醒了过来。 宗泽见状,赶紧喊了一声赖夫人:“布衣醒了!” 赖夫人闻听后,忙不迭站起身来冲进房。 她见赖布衣已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当即上前,握住儿子的手,激动的道:“凤罡,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吧……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赖布衣却只顾着问宗泽:“小玉姑娘呢?她怎么样了?” 宗泽惋惜的摇摇头道:“小玉姑娘重伤不治,已然香消玉殒。” 赖布衣闻言,震惊不已:“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宗泽劝道:“布衣,你也别太过自责,这都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赖夫人也跟着劝道:“是啊,这都是天意……” 赖布衣却无法接受:“不!不该有意外!我推算了很多遍,是不会出错的……也不是天意!若天意如此,怎么又让我推算出改命的方法呢?” 他说着,双手抱着头,自问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哪里出错了吗?不可能啊!怎么会出错呢?” 赖夫人见状,心痛的揪住儿子道:“够了!凤罡!别再钻牛角尖了!人都已经死了!” 赖布衣却似着魔一般,仍自抱着头自问着。 赖夫人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儿子一耳光。 赖布衣挨了打后,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母亲。 赖夫人则是被自己举动给惊到了,打儿子那只手不停的颤抖着。 宗泽见状,便想出言相劝。 却听赖布衣沉声甩出句:“我想静一静,都给我出去!”说着,就将母亲和宗泽往外推。 宗泽遂劝赖夫人:“算了,就先让他冷静一下吧……” 说话间,二人出了房间,就听赖布衣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第228章 探寻阎世昭的毒宅 临安, 江边, 正值月中,涨潮时分, 但见潮水如万马奔腾,潮声轰鸣不绝,震动人心。 只见从远处走来三人,分别是傅天华、姜展宏、苏影。 他们可不是来看潮水的,而是来找阎世昭的。 …… 三人沿着江岸走了一段路后,前方出现了一片树林。 步入林中,穿行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终于找到了阎世昭的住所。 但看宅子外观,白墙黑瓦,朱漆大门,没什么特别之处。 倒是门匾上的“弄潮”二字,笔走龙蛇,刚劲有力,颇具气势。 姜展宏看后,摇头笑道:“都说字如其人,字倒是好字,只是人就……唉,可惜了……” 只见苏影,走到墙根下,侧耳倾听了一番后,回到姜展宏面前禀道:“少帮主,里面没人……” 傅天华闻言,遂忖道:“会不会是我那天,当着秦桧的面,向皇上提及了阎世昭,而让他闻风而遁了?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转而,他脱口问苏影:“你只这么一听,就确定里面没有人?” 苏影得意的道:“不会错!我的耳力,可是从小跟着千爷爷练出来的……” 但听姜展宏笑着说道:“诶,天华老弟,不会白来的,猫玩老鼠的游戏,是很容易上瘾的,他是不会舍得,就此作罢的……” 傅天华一听,恼火道:“什么猫玩老鼠?他当我们是老鼠吗?岂有此理!” 姜展宏遂提醒道:“哎,天华老弟,你这一点就着的脾气,可得改改,不然,你会很吃亏的哦!” 转而,但见他,边把玩着玉串子,边眯着眼说道:“游戏才刚刚开始,谁是猫,谁是鼠,还未可知呢……”说罢,挥手示意进宅。 傅天华见状,拦道:“诶,姜大哥,兵不厌诈,谨防有陷阱,阎世昭可是会用毒的……” 却听姜展宏,先是不屑的道了一句:“放心,我有准备。” 随后,他调侃似的提醒:“倒是天华老弟你,进去后,可别东碰西摸的,要是被什么毒物给看上了,可不是好玩的……”说罢,抬手一运劲,以内力震开大门后,率先走了进去。 其后,苏影和傅天华也先后跟了进去。 …… 话说,三人进门后,绕过刻有凶兽浮雕的壁影墙,来到前庭。 只见庭中,栽满了颜色鲜艳且香气四溢的花草。 穿过前庭,三人进到大厅。 但见两旁的客座上,分别摆着三份茶点。 姜展宏见状,笑道:“看来,主人家还挺注重待客之道的!好!那我们就不客气啦!”说罢,选了其中一个客座来坐。 傅天华遂走到姜展宏旁边的客座上,准备入座,却被苏影推到了另一边的客座上。 三人坐定后,姜展宏先行掀开茶杯盖,嗅了嗅后,赞了句:“好茶!”然后,借着伸手展衣袖的动作,往杯中投了粒药丸。 接着,他将茶杯递与傅天华道:“这茶是好茶,可惜茶味不够厚重,换你的那杯来试试……” 傅天华遂依言,与姜展宏交换了茶杯。 接过茶后,姜展宏掀开茶杯看了看后,点点头,便喝了一口。 再看苏影,正在挑选点心,忽见她耳朵一动,道了句:“外面有人,是母子俩,我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出了厅。 傅天华不由奇道:“苏姑娘的耳力这么好的吗?连男女老少和身份都能听出来?” 姜展宏冲门口白了眼道:“她那个千爷爷,可是一位高人,赌技千术无人能及,听声辨位和嗅味寻踪,更是堪称一绝……” 傅天华遂调侃道:“那想来,姜大哥也是个中高手啦……” 姜展宏把玩了下折扇道:“我只是都懂一些罢了……” 说话间,但听厅外传来苏影的阻喝声:“哎,都跟你们说了,这宅子不能进……宅子的主人……主人不在……” 只听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气恼的道:“主人家不在,不还有你这个看门……看门的嘛……我也说了,我娘不小心崴了脚,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而后,又听得一个女人的劝说声:“算了算了,既然主人家不方便,我们就不要叨扰了……” 随着说话声由远而近,只见一黄衣男子,扶着位头戴帷帽的华服妇人,走了进来,原来是徐翊航母子俩。 但说这徐翊航进厅后,看到傅天华和姜展宏二人,开口便骂追进来的苏影:“好你个刁……” 只听徐夫人阻止道:“翊航,不得出口伤人。” 姜展宏正似笑非笑的把玩着折扇,听到徐夫人说话后,脸色骤然一变。 另一边,徐翊航已然搀母亲到一旁入坐,并替她摘去了帷帽。 当姜展宏见到徐夫人容貌的一刹那,只见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旋即,他从座位上嚯的站起身来,直视着徐夫人向她走去。 徐夫人正在擦汗,见状后,先是讶然,转而,似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什么,神情变得难以形容。 但听徐翊航,傲慢的冲着傅天华询问道:“你们两位,谁是这宅子的主人?” 傅天华眉头一皱后,轻笑一声道:“在下傅天华,并非这宅子的主人,只是同朋友路过而已……” 就在他话音未落间,只见姜展宏突然扭头冲了出去。 苏影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傅天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喊了声:“姜大哥”之后,就想要去追。 却见徐夫人微颤着站起身,叫住傅天华问道:“傅公子,你那位朋友……是姓姜?还是江?” 傅天华也未及多想,顺口就回道:“噢,是姜尚的姜,名展宏,乃是湖州福隆帮的少帮主……” 徐夫人一听,整个人愣了片刻后,跌坐到了座位上。 徐翊航以为母亲是脚疼,忙问傅天华:“对了,傅公子,可知这附近哪儿有医馆?” 傅天华惦记着要去追赶姜展宏,撂下一句:“只有城中有”之后,便顾自出了厅。 徐翊航见状,不禁嘟囔:“这一个两个的,说走就走,搞什么嘛,真是的……” 转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围后,对母亲道:“娘,要不您在这儿休息休息,看这宅子,挺考究的,说不定有存药的地方,我去四处找找……”说着,出了厅。 徐夫人却是充耳不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第229章 姜展宏的隐痛 且说姜展宏,跑出那宅子后,一路径直跑到了江边。 正值回头潮,汹涌的潮水,拍击着江岸,如同饥饿的野兽,扑咬着猎物。 相较之下,姜展宏此刻的心潮更加猛烈。 只见他,走到江岸边缘,运劲出掌,连击迎面而来的潮水。 内力与潮水相撞击后,激起层层水幕,扩散洒落间,将姜展宏淋了个透湿。 他看着眼前的江潮,耳畔响起了一个小孩子的哭喊声:“娘……娘啊……娘你回来……宏儿会乖,宏儿不再惹娘生气了……娘,娘你不要走啊……娘……娘啊……” 随着这一声声的哭喊,姜展宏陷入了回忆中…… 那年,年仅六岁的他,冒着冰冷的秋雨,泪眼婆娑的,沿着运河的河岸,追逐哭喊着一艘大船。 远远望去,那船头上,有一对男女的背影。 而在姜展宏的身后,有一名男子,正一边追,一边喊:“宏儿,别追了,小心,别摔着,宏儿,宏儿啊……” 正是他的父亲姜福源。 追了一段路后,姜展宏终因年纪小,气力不够而跑不动,再加上雨天路滑。 只见他,一个踉跄,滑倒后差点滚进河里,幸好被父亲给及时拽住。 他却甩开父亲,要继续去追那大船。 但听姜福源吼道:“她不要我们了!不许追!” 姜展宏被父亲的这声吼所震,停下了脚步。 转而,他扭过头来,哭着问父亲:“爹,娘为什么不要我们了?是因为宏儿不乖吗?爹啊,别让娘走,好不好?宏儿以后再也不调皮了,宏儿会乖乖的……爹,让娘回来好不好?爹啊……” 姜福源却未作任何回应,只是强硬的一把扯住儿子的小肩膀,就往回走。 姜展宏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叫嚷:“放开我!我要找娘!我要找娘!坏爹!不让我找娘,我不要你了,我要娘……娘……娘……” 还是因为年纪小,他没能挣脱开父亲。 于是,他情急之下,张嘴咬住了父亲的手。 随着他越咬越紧,姜福源的手被咬出了血。 他却似不知道痛,依旧拽着儿子往前走。 …… 这时,追赶过来的苏影和傅天华,见姜展宏浑身湿透的站在江岸边缘发呆,出于担心,遂出声喊他:“少帮主!\/姜大哥!” 却不见姜展宏有反应,苏影遂走上几步,提高嗓门喊了声:“少帮主!” 姜展宏这才从回忆当中抽离出来,却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原来,是他之前运掌击潮时,岔了气而不自知。 苏影和傅天华见状,大为惊愕,待要上前察看姜展宏的伤势。 却见他抬手抹去嘴边血迹,道了句:“我没事”后,转身就走。 苏影刚想跟着,但听姜展宏一声厉喝:“不许跟来!”说罢,疾步而去。 …… 而另一边,徐夫人也在回忆着过去…… 她本名刘璃,母早亡,父亲刘仲舒也是秀才出身,只因不谙科场的人情世故,而屡试不中。后得到一位乡绅器重,出资立塾,聘其为先生。 刘璃自幼聪慧,加上父亲的熏陶,也是位颇有才情的小家碧玉。 有一年,刘璃随父亲到湖州探望一位朋友。 在渡口,父女俩先后遇到了当时刚刚立帮不久的姜福源,以及在渡口负责给工人们分发竹签的徐晋骞。 那时候,姜福源和徐晋骞还是好朋友。 说来也巧,徐晋骞的经历,与刘仲舒很相似,不同的是,徐晋骞最后选择了弃文从商。 因此,二人多少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反观姜福源,看似不拘小节,且有时还略带憨傻和急躁,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流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也正因此,触发了刘璃的好奇心。 随着她对姜福源的探究,竟慢慢对他产生了情愫。 而她不知道的是,徐晋骞也对她有了爱慕之心。 不久后,刘仲舒便察觉到了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兴许,正是他在徐晋骞身上看到了自己,不愿女儿步了妻子的后尘,于是,就快刀斩乱麻的,将女儿许给了姜福源。 可他却不知道,这个决定,也并不完全是对女儿好。 婚后的姜福源,虽说宠妻,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各种理由,不愿跟妻子花前月下,谈论诗词,探讨古今。 而且,姜福源还有个毛病,一喝酒,就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这让刘璃有种,空有才情,却无人可共鸣的感叹。 一年之后,刘璃生下儿子姜展宏。 可还没等她出月子,父亲就因病去世了。 因此,她没能亲手替父亲办身后事,姜福源也因为正在处理重要帮务,而不得空,于是,就让徐晋骞全权负责了。 其后,随着徐晋骞频繁出入姜家,对于姜福源和刘璃夫妻俩之间的事,也了解到了不少。 起初,徐晋骞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切,而时常以讨论诗词为由,聆听刘璃的心声,替她解闷。 可渐渐的,他压抑在心底的那份对刘璃的爱慕,开始蠢蠢欲动。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之间,逐渐有了感情,但还是各自克制着,虽有暧昧,尚还能发乎情止乎礼。 直到姜展宏六岁那年,不知何故,姜福源变得异常暴躁,还经常无缘无故失踪。 刘璃便认定了,丈夫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为此,二人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姜福源还动手打了妻子。 徐晋骞知道后,跟姜福源彻底翻了脸,并吐露了自己对刘璃的爱慕。 姜福源这才知道,妻子竟跟自己的好朋友有扯不清的关系。 他大受打击,盛怒之下,写下休书,逐刘璃出了家门。 这之后,才有了,姜展宏冒雨在河边追喊大船的场景。 当时,刘璃在船上是听到儿子的哭喊声的,她也心痛,她也很想回去抱住儿子,更想过带儿子一起走。 可是,她更清楚,儿子对丈夫来说,比命还重要。 虽然,丈夫也曾很爱自己,却给不了自己想要的,而自己,也因此背叛了他,即便在这之前,自己跟徐晋骞是清白的,那终究也是背叛。 所以,她最终还是把心一横,扔下儿子不管。 …… 就在这期间,徐翊航已经在宅子里转了个遍,却没能找到有存药的地方。 当他回到大厅后,但见母亲愣坐着,眼眶红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泪水。 他遂走上前询问:“娘啊,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娘……娘!” 经徐翊航连声呼唤后,徐夫人终于回过了神来。 她下意识抹了下脸颊,挤出笑容,略显敷衍的对儿子道:“噢,翊航啊,怎么,可找到这宅子的主人家?” 徐翊航先是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我只是去找药,不过,没找到……” 说话间,只见阎世昭走了进来。 他先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母子俩,而后,瞥了眼那三份被人动过的茶点,嘴角旋即上扬。 但见徐翊航上前询问:“你是这宅子的主人了吧?” 阎世昭遂微笑着一礼道:“正是,在下阎世昭,敢问尊驾是何人?” 徐翊航还礼回道:“噢,在下徐翊航,刚举家迁来临安,今日,本是陪同我娘来游玩的,却因我娘不小心崴了脚,看此处有宅子,就想进来休息休息,顺便找些药给我娘,可却碰到了几个怪人……” 阎世昭闻言,料知是姜展宏他们来过,心下便有些得意。 转而,他摆出副好客状,走到徐夫人的面前,一礼道:“山间陋居,难得遇到贵客,且容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噢,对了,在下也经常喜欢外出游玩,正好随身带有些伤药,徐夫人若是不嫌弃,就请一用……”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徐翊航。 徐翊航接过瓷瓶后,就打开来给母亲上药按揉起来。 徐夫人忙点头以礼,向阎世昭道了声谢。 阎世昭则道:“那请徐夫人、徐公子稍等片刻,在下去准备些酒菜……”说着,转身出了厅。 …… 少时,只见阎世昭端来了几道小菜和一壶酒。 三人简单寒暄后,即一同用了饭。 饭后,徐夫人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阎世昭送徐氏母子出门后,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 第230章 赖家兄弟的隔阂进一步加深 一个阴雨连绵的清晨,只见一支出殡的队伍,向欧家祖坟缓缓走来。 走在前面的两名丫鬟,不断的向空中挥洒着纸钱。 居中,四名壮汉抬着一副柳木棺材。 随行在后的,分别是欧孝棠、吴蕴仪、赖凤鸣、金家兄妹。 当棺木放置入墓穴,待要填土之际,宗煊和傅廷封赶了过来。 但见傅廷封,对着棺木深鞠告慰道:“小玉姑娘,本官是来送你的,同时,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钱家父子已经伏法,你可以安心往生了……” 欧孝棠闻言,遂向傅廷封回礼道:“劳烦傅大人跑一趟,孝棠代义妹,谢过大人。” 傅廷封摆摆手道:“诶,这不算什么……” 转而,他扼腕道:“小玉姑娘着实可怜,本官原以为,替她惩治了钱威,多少能让她好过些……没想到,竟然……唉,真是红颜薄命啊……” 他说着,蹲下身去,双手捧起一把黄土后,将之撒在棺木上。 随后,宗煊、欧孝棠、赖凤鸣、吴蕴仪,金家兄妹,也依次捧了把黄土,撒到棺木上。 就在这时,只见一副颓废模样的赖布衣,迈着沉重的脚步走来。 他来到墓前,看着墓碑上于小玉的名字,一脸的不置信,摇着头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再三推算过的……怎么会有变数?到底是哪个环节出……” 但听金鹏讥道:“人都已经死了,就算让你想到了问题所在,又有什么用?你能让她活过来吗?” 却听赖布衣道:“是!我是没办法让她活过来,可我本可以替她改命的……” 只听金雁打断道:“赖布衣,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奇怪啊,做事情出了问题,你不究自己有没有错,却一味的揪着事情步骤来说,哎,现在是一条人命没了!本可以!我也可以说,她本可以还能好好的活着啊!” 赖布衣被说得烦躁起来,抚额道:“小玉姑娘的死,我也很难过啊!我也不想的……可我……总之就是……” 吴蕴仪看赖布衣的情绪不稳,忍不住劝道:“赖大哥,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多说无益……” 欧孝棠则道:“算了,赖大师,小玉会明白的……” 就在赖凤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赖布衣道了一句:“我知道,你们都在怪我”之后,转身狂奔而去。 …… 网山这边, 自从赖澄山通过透世壁,看到妻子的哭求斥责,以及儿子替人改命失败的经过后,就一直呆坐着。 这时,随着一阵石门开启声,回梦老人走了进来。 但听他问赖澄山:“怎么,你还是没能悟吗?” 却见赖澄山,转过头,怔怔的看着回梦老人,反问:“悟?何为悟?如何才叫悟?” 转而,他忿忿然的提出一个质疑:“前辈,若是,世间的一切,都有天道安排,那我们这些修习玄门之术的人,所谓何来?难道,让我们修得看破天机的能耐,只是为了见证天道有多强大吗?” 回梦老人先是反问一句:“你就这么执着于此吗?” 随后,他捋着胡子言道:“这人生在世,有四件事情,是不能太过于执着的……一是长久、二是是非、三是善恶、四是生死……太纠结于长久,会让你患得患失,让你看不清自己脚下的路……而太纠结于是非,就会钻牛角尖……呵,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是非……太纠结于善恶,那你的眼睛就会容不下沙子,你会变得自以为是,认为所有的规则,都按自己的棱角来改变才行。一旦有人提出反对,或是偏离,就会被你视为敌人……而太纠结于生死,会让你的眼界变得狭窄……” 只听赖澄山不赞同道:“是,长久和生死,固然不能过于执着,然,唯独这,是非和善恶,若不能泾渭分明,那何以为人?” 回梦老人闻言,先是摇摇头。 转而,他笑叹:“是啊,老朽自问,参悟了几十年,也未完全参悟,遑论尔等……” 这时候,只见那只七彩鹦鹉,飞进洞来,叫道:“他又来了、他又来了……” 随着它的叫声,回梦老人和赖澄山看向透世壁,但见赖布衣出现在了山下。 他走到当初进山的位置后,停下来,冲着山上喊道:“老前辈,布衣原不该来打扰,只是,心中有疑难,望求老前辈解惑……” 说罢,他便要进山,却被无形的结界所阻。 他遂动用功力,试图打破结界,但未成功。 就在他要再度尝试时,从空中传来了回梦老人的声音:“回梦心经已赠,寻龙剑也已择主,我与你的机缘,已止于此,你走吧……” 赖布衣闻言,虽停止破结界,却仍不死心,求道:“好!老前辈既然这么说了,布衣自当遵从,但能否让布衣见一见家父?” 话音刚落,回梦老人即回以一句:“见了如何?不见又如何?” 赖布衣紧跟追问:“那就请老前辈告知,家父近况……” 可回应他的,只是呼呼作啸的山风。 这时,但见赖凤鸣走来。 他原只是扫视了一眼网山,却能透过雾气看到山中景象,从而还发现了在山洞中的父亲,以及回梦老人。 他于讶异间,脱口而出,喊了声:“爹!” 赖布衣闻言,一边极目望向山中,一边询问赖凤鸣:“三哥,你看到爹了吗?你怎么会看到爹的?他在哪儿?” 同时,赖澄山也是对此惊讶不已,遂问回梦老人:“这……凤鸣怎么能看到我的?” 回梦老人也颇感意外,遂走到透世壁前,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起了赖凤鸣。 但听赖凤鸣,哽咽着说了一句:“爹,孩儿想您……” 赖澄山闻言,不由泪目。 赖布衣则是情绪激动的连声喊道:“爹,您在是不是?那您出来啊?孩儿也很想您啊……爹啊!您出来见见孩儿啊……” 却听赖凤鸣冲口一句:“你别喊了,爹出不来……” 赖布衣听后,先是诧异。 随后,他一把扯住赖凤鸣,瞪圆双目,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叫爹出不来?他在哪里?还有,为什么你能看到?你说啊!说啊!” 转而,他推开赖凤鸣,对着空中喊道:“爹,你为什么只肯见三哥,不肯见我?” 紧接着,他埋怨道:“爹,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就偏爱着三哥,即使他有心病,你还是对他有所指望!那我呢?我也是你的儿子呀!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我想要的,你横加阻止,我不想要的,你却强加给我!对于三哥呢,你却从不强求!为什么?为什么?这不公平!不公平!” 赖澄山眼见儿子的疯魔言行,不免痛心疾首。 赖凤鸣出于维护父亲,遂制止赖布衣:“够了!四弟,不是爹不愿意见你,是他出不来,你自是见不到……之所以,我能看到爹,那是因为,我机缘巧合,得到了一双慧眼……” 赖澄山听后,大为意外之余,亦感欣慰。 而赖布衣,在惊讶过后,则气笑:“机缘巧合?又是机缘巧合,好一个机缘巧合啊!” 他说着,向赖凤鸣投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转而,他将寻龙剑往地上一插,决定道:“好!既然三哥看到爹了,那就是说,爹没事,那我就在此结庐,一来,可以静思一下,改命的症结处,二来,等候爹能出来……” 赖凤鸣待要出言相劝,却见赖布衣摆摆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说罢,提起寻龙剑后,向远处的树林走去。 第231章 方氏到达临安 接下唐夫人第一笔生意 临安城郊, 徐宅, 庭院里,只见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指手画脚的,在督促着一众丫鬟仆从做事。 花厅里,八仙桌旁,一名三四岁,虎头虎脑的华服男孩,正坐在一位浑身珠光宝气的少妇膝上,玩闹着。 少时,只见徐翊航,边整理着衣服,边走进厅来。 但听那少妇问道:“夫君,你不是说,有朋友来吗?怎么还不见人?再不来,麟儿玩累了,又要耍脾气了……” 徐翊航摆摆手道:“别急,别急,阎大哥说要来,就一定会来的……” 他说着,转个身,问道:“对了,玉娴啊,你看看,我这身衣服没问题吧?怎么总感觉,不太舒服呢……” 说话间,但见一名仆人,引领着阎世昭走进厅来。 徐翊航遂笑迎道:“阎大哥,你可来了,让我好等啊……” 阎世昭笑了笑后,先行上前见礼道:“世昭见过徐公子、徐少夫人。” 徐少夫人(孙玉娴)遂放下儿子,起身向阎世昭回了个万福。 就在徐翊航示意阎世昭入座之际,丫鬟端来了茶点。 阎世昭喝了一口茶后,问徐翊航:“诶,怎不见令尊与令堂?” 徐翊航回道:“噢,我娘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我爹就陪着她去游湖了……” 说话间,但见庭院里的那两名女子,吵吵嚷嚷的走了进来。 徐少夫人见状,脸色当即一冷,沉声一喝:“翠翘!文娟!言行无状,成何体统!” 二女闻言,先是一震,随即,冲着徐翊航娇嗔的喊了声:“徐郎啊!” 徐翊航则先是向阎世昭干笑了一下,然后,轻咳一声,对二女道:“还不过来见过阎大哥……” 二女各自撇了撇嘴后,上前来向阎世昭道了个万福道:“阎公子有礼……” 徐翊航遂对阎世昭寥作介绍道:“这两位,是小弟的姫妾,不甚懂事,让阎大哥见笑了……”说着,挥手示意二女退下。 二女先是看了看冷着脸的徐少夫人,再看了看只顾跟阎世昭说笑的徐翊航,随后才不情不愿的转身退出了花厅。 这时,有丫鬟进来禀道:“少爷,少夫人命人准备的酒菜已经安排好了……” 徐翊航闻言,一皱眉,转头问妻子:“怎么,我有说是请阎大哥在家饮宴的吗?” 徐少夫人瞥了丈夫一眼,但没说话。 徐翊航的脸上,掠过一抹不快后,扭头笑对阎世昭道:“才迁来不久,宅子尚且凌乱,不宜待客,阎大哥,小弟已在芸楼订了宴席,时辰也差不多了,你我这就过去吧……”说着,站起身来。 徐少夫人看着丈夫跟阎世昭出厅的后影,忍不住投以一记白眼。 …… 话说,方家一家来到临安后,先在一处小街上租了间屋子落脚。 简单收拾了一番后,方氏便出门去寻访唐家所在。 在几经打听后,方氏终于找到位于百井巷的唐府,同时,她也在打听中得知,唐家原来是丞相赵鼎的表亲,不免暗自咂舌。 …… 唐宅, 大厅里,唐夫人正坐在八仙桌前,仔细的观看着一幅幅的女子画像。 在她旁边,一名四十来岁的媒婆,正自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每幅画像上的女子。 但见一名仆从,来向唐夫人禀报:“夫人,外面有位自称方氏的妇人要求见您……” 唐夫人闻言,乐道:“哦,她这么快就来了,嗯,好,那请她进来吧……” 仆从应声出去后,过不多时,便引领着方氏而来。 方氏进厅后,先向唐夫人见了礼。 唐夫人倒也是十分热情,将方氏请入座后,又招呼着她喝茶吃点心。 二人寒暄间,方氏见桌上有多幅女子画像,又有媒婆在旁,遂问道:“怎么,令郎还未成亲啊?” 唐夫人笑着叹气道:“是啊,我那个儿子啊,眼光太高了,早两年就在替他议亲了,可他总说没看中的……但他二十好几了,再不成亲,可怎么办啊……” 方氏遂安慰道:“诶,缘分未到,也是急不得的……就像我那丫头,也是啊……看倒是看她有中意的,可问她呢,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唉……” 唐夫人摆摆手道:“诶呀,不说了,不说了,总之就是,儿女都是爹娘的债啊,注定欠他们的,一辈子啊,都得为他们操心……” 方氏点点头,表示了认同。 转而,唐夫人问道:“对了,你们来得倒是快,不知道找好住的地方没有啊?” 方氏答道:“噢,先随便找了一间房子住着……等熟悉些了,再好好找……” 唐夫人皱眉道:“诶,这怎么能随便呢?从今往后,可是要在临安落地生根的,住的地方,可不能马虎,还有,铺子也是……” 她说着,手指按着太阳穴,作寻思状。 片刻后,她似想到什么,接着道:“噢,对了,我家老爷,早些年前,曾在吴山脚下的一处巷子,买下过一间铺子,只是多年未去打理,也不知道可有残破……回头我命人带你过去看看,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收拾收拾,开起来……” 方氏忙摆手道:“诶,这怎么使得呢……” 唐夫人却笑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又不让你白住,要付租的……不过呢,你我能认识,也算是一种缘分,放心,不会多收你钱的……” 方氏遂也不便多推脱,点头谢道:“那就多谢唐夫人照拂……” 但听唐夫人接着道:“对了,先不论,你会不会中意那间铺子,我可得给你一个好彩头……你也知道,蕴仪跟赖家那位公子定了亲,虽说,那赖公子要给他爹守孝三年的,可时间也快得很……蕴仪的娘过世的早,这婚事,除了她爹替她操心,也就是我这个姑妈了……这龙凤被啊、嫁衣啊,可都得要准备起来了呢……还有,我儿子的婚服也得备上……翠芬啊,得要辛苦你了……” 方氏闻言,略显受宠若惊的问道:“啊?唐夫人,这不妥吧……我的绣工是不错,可是,还从没给人做过龙凤被和嫁衣……再说了,这些不是应该选有名的大绣坊做的吗?” 唐夫人摆手道:“诶,大绣坊也就是图个名气,其中的绣娘,与你也差不了多少……你说你还没给人做过嫁衣什么的,那正好,这彩头啊,我是给定了……”说罢,向一旁的丫鬟示了个意。 但见那丫鬟会意后,转身进了大厅旁的一扇门。 片刻后,只见那丫鬟,端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走了出来。 待她将托盘端到方氏面前后,唐夫人笑着抬手示意方氏去接。 方氏犹豫片刻后,接过托盘,掀开红布一看,只见盘中是五锭黄澄澄的金子。 她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唐夫人这是……” 唐夫人笑着回了句:“自然是订金啊!” 转而,她吩咐丫鬟:“去花厅设一桌酒菜,我要留方夫人用晚膳。” 方氏反应过来后,连忙推辞道:“唐夫人,这订金,我就却之不恭收下了,酒菜就免了……我夫君和女儿,还等着我呢……” 唐夫人遂点头道:“那好,那你留下个住址,改日我差人带你去看铺子。” 方氏点点头后,接过丫鬟递来的纸笔,写下住址后,便起身告辞而去了。 第232章 赖布衣被说动 准备随宗泽进京 网山下,一个简易的木棚里,赖布衣正自打坐入定中。 不远处,只见宗泽和赖夫人朝这边走来。 二人到了近前后,宗泽刚喊了声:“布衣……” 就听赖夫人责备儿子道:“布衣,你都不说一声,就来了网山,还要在此结庐,你是怎么想的呀?你,你是要气煞为娘吗?” 赖布衣听到有说话声,收功后缓缓睁开眼睛来看。 当他看到宗泽和母亲站在面前时,先是一愣。 随即,他眉头一皱,对母亲道:“娘啊!您来做什么嘛!” 赖夫人气起,甩出句:“我来做什么?我是来打醒你这个忤逆子的!”说着,抬手就给儿子耳光。 赖布衣随手挡开母亲的手后,不耐的道:“娘!你干什么呀!” 赖夫人见儿子居然敢还手,更觉来气,待要加以责骂,却听宗泽劝道:“赖夫人,请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 却见赖夫人红了眼眶,哽咽着道了句:“我真是白疼他一场!” 转而,她指着儿子,委屈的冲着空中诉道:“老爷,你看到没,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乖儿子……” 赖布衣见状,抚额后,无奈的道:“娘啊!你不要再这样子,好不好?我又没做什么,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想静一静而已,你能不能不……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一阵子啊!” 宗泽急于有事问赖布衣,遂再度劝赖夫人:“赖夫人,不如你去一旁坐着休息一下,让我来劝劝布衣……” 待赖夫人走开后,宗泽即直言而问:“布衣,当初,皇上渡江之时,那匹泥马,是不是你作法驱使的?” 赖布衣闻问,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反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旋即,他发现说漏了嘴,待要改口否认,却见赖夫人,急转回身来问:“什么?布衣,勤王渡江的人是你?那为什么,是天华当了国师?你为什么……” 宗泽也跟着追问:“是啊,既然,勤王的人是你,何以要将功劳拱手让于他人?” 赖布衣摇头道:“天华不是他人,他是我兄弟,我是想帮……” 未等他说完,赖夫人便又急又气的打断:“布衣!你怎么帮人都可以,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前程去帮呢?你,你真是糊涂啊!” 赖布衣辩解道:“娘啊!什么前程?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无心于名利,天华不同,他需要……再说了,爹说过,我若选择风水,就和富贵荣华无缘……” 宗泽听到此,打断问道:“布衣,你不是相信人定胜天的吗?你替别人争取,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呢?“ 赖布衣听了此言,不禁微有所动。 宗泽遂又问:“那黄金谷护龙阵,想来,也是你假傅天华之手,而设的吧?” 赖布衣忙声明道:“也不全是我做的,天华对风水也有一定的天赋,不然,我也帮不上他……” 宗泽笑道:“布衣,以你的才华,只当一名区区的风水师,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你应该,多为朝廷、为百姓,着想才是啊……” 但听赖夫人附和道:“对啊,布衣,你不是总想着你爹吗?那你与其在这里,空守着你爹,不如还他心愿,入仕途……” 赖布衣却摇头道:“不行,我不可以……” 赖夫人打断道:“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爹一开始就是要你入仕途的,是你自己非要选风水,你爹才跟你说了选风水的后果。如今,你重新选,还不晚,只要你放弃了风水,那不就,不会影响你的前途,以及姻缘了吗?” 赖布衣再次郑重声明:“以风水助人,是我毕生之志,我绝对不会更改初衷!” 但听宗泽问道:“那你就不管你那个兄弟了?你将功劳让与他,就算帮了他?那你就不怕他胜任不了?又或是……” 他话未说完,就听赖布衣担忧的问道:“是不是天华他做错了什么事情?” 宗泽摇头道:“错倒是尚且还没做错什么……噢,老夫的意思是,你二人既是兄弟,那大可一同为朝廷效力,一来,可以守望相助,二来,便于互相督促……” 他自说着,赖布衣的神情则变得越来越复杂。 他忽然想起,当初,傅天华在拜父亲为师未果后,父亲所说的那些话:“他是阴命人……阴命人不止会刑克六亲,还是把遇正则正,遇邪则邪的双刃剑……” 思及此,他心下自问:“若真被父亲所言中,那我岂不是,不仅没帮到他,反尔还害了他吗?天华要是有什么行差踏错的,我这个当兄弟,定然难辞其咎……不行,我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发生!那我是不是该去看着他呢?可是,我答应过他的……万一,他要是误会我,是想跟他争,怎么办?” 想到此,他不禁纠结起来。 宗泽似是看出了赖布衣有所顾虑,遂问道:“布衣,你是不是担心,会被人说出尔反尔?” 赖布衣闻问,抬头看向宗泽,虽未作回应,但眼神中已然默认。 见此,宗泽捋须,沉吟片刻后,说道:“也罢,若有人对此非议,尽管推到老夫身上便是,只要是对江山社稷有利,对皇上有助的,老夫受人几句微言,算不得什么……” 只见赖夫人,先是向宗泽表示了谢意:“多谢宗大人对犬子的抬爱……” 随后,她温言劝说儿子:“布衣啊,你看,宗大人如此器重你,你若再执拗拂意,未免有恃才傲物,待价而沽之嫌,那不是更会落人口实,被人诟病吗……” 赖布衣听后,看着宗泽和母亲,心下想:“算了,不如先应承下来吧……免得娘没完没了……” 他心念一定,遂表态:“好,承蒙宗大人抬爱,布衣若再推辞,未免不识抬举。但布衣有言在先,我志在以风水助人,无意于仕途,之所以应承宗大人,皆是感念大人的一片诚意,故,布衣只愿做大人身边的一名幕僚,以替大人分担些许烦恼……” 宗泽笑道:“好好好,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重……” 赖夫人也甚为高兴,赶紧催促儿子:“对了,你看看你,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也不怕人笑话,快随娘回去洗漱洗漱……”说罢,拉起儿子就走。 …… 且说赖澄山,通过透世壁,听了三人的谈话后,又是惊急,又是懊悔。 情急之下,他竟想冲出山洞,却受到一股无形力量所阻。 他却不管不顾,试图撞破阻力出去。 闻声而来的回梦老人见状,劝止道:“赖澄山,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是出不去的……” 赖澄山情绪激动的道:“不!我要出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发展下去……” 回梦老人打断道:“这是你种下的因,得来的果……你所设的命局,已经导致他二人命格错乱,如今,想要拨乱反正,为时已晚。” 赖澄山闻言,凌乱不已:“那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老前辈,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那他二人将会怎么样?会不会……” 但听回梦老人道了句:“唯有看他二人自身了……”说罢,转身而去。 第233章 傅天华临劫 得陈文瀚提示 稽城, 时值傅老太君寿辰,但因为傅锦赫过世不久,加上傅老太君有心事,故未让傅家大摆酒席。 对此,张氏自是乐得轻松,但介于礼数,还是得让女儿,隆重其事的去祝寿。 …… 黄昏时分, 镜心庵这边,傅氏母子已然在佛堂外等着给傅老太君拜寿。 梁妈妈则按照往年旧例,带着几名女童,在庵门外分发着寿包和碎银。 少时,只见陈家一家三口,来到镜心庵。 梁妈妈见状,故作讶异的上前见礼道:“舅老爷,您不是去临安找天华少爷了吗?怎么……” 但听陈子贵,轻咳了一声后,搪塞道:“噢,这不是老太君过寿嘛……天华要在君前伴驾,走不开,就让我回来,代他给老太君拜寿……” 说话间,傅天云也来了。 就在梁妈妈要引领众人进庵之际,但见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在庵门外停下,待随行仆从掀起车帘后,走下一人,正是傅廷封。 …… 在陈家一家人疑惑的注视下,傅廷封走进了镜心庵。 圆哥儿一看到父亲,即如小鸟投林般,边喊着爹,边跑了过去。 傅廷封遂张开双臂,抱起儿子后,问道:“圆儿,想不想爹啊?” 圆哥儿使劲点着头,连声道:“想……想……” 傅夫人随后走来询问道:“相公,不是说,不得脱身离京吗?怎么还是来了?” 傅廷封边逗着儿子,边回道:“噢,恩师希望我留在京城任职,已经替我,向皇上递了折子,所以,得空来给老太君拜寿。” 就在这时候,佛堂里的诵经声停止了。 紧接着,就见梁妈妈,端着茶水进了佛堂。 少顷,随着一声轻咳,以及一阵嗡嗡声,只见傅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出来。 傅家夫妇见状,当即上前见礼拜贺:“孙儿廷封\/孙媳绰君,见过祖母,恭祝祖母,老如松柏,安康喜乐……” 同时,圆哥儿也乖巧的给傅老太君叩头拜贺:“圆儿祝太祖母福寿安康……” 陈家一家人听到傅家夫妇竟以孙儿辈自称,不禁大为惊诧。 傅天云虽然之前已经知道傅家尚有另一脉,但当看到傅廷封后,还是有些意外。 她在晃了个神后,忙给傅老太君拜寿:“天云祝祖母福泽绵长,欢喜无忧……” 随后,陈家一家人也在愣神后,向傅老太君齐声贺了句:“祝老太君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再看傅老太君,脸上依旧是挂着慈祥的笑容,点着头,表示着谢意。但眉宇间,却透着一丝哀伤,眼神中更是闪动着某种期盼。 这时,有名女童来向梁妈妈禀报:“素席已经准备妥当……” 梁妈妈遂对众人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各位请去入席吧。”说罢,搀着傅老太君步下台阶后,往饭堂走去。 傅天云和傅廷封一家人,遂紧跟其后而去。 陈家一家人,则走在最后。 但听陈子贵忍不住嘀咕:“这个傅廷封,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怎么成了傅家的孙儿?那天华算什么啊?” 陈夫人闻言,抬手一拍丈夫的肩膀,小声提醒道:“言多必失,先别管,回头再查。” 陈子贵捂嘴点头后,与妻子儿子匆忙跟上众人,去往饭堂。 …… 临安, 夜凉如水,星空如洗。 但见连片的竹林,在山风吹拂下,犹如碧海扬波,其间,还隐显着一道道寒芒。 细一看,原来是傅天华在竹林中练剑。 只见他,额头渗着汗,衣服后背上也湿了一大片,显然已练了多时。 再看他的剑势,凌厉中,充斥着浓浓的戾气,剑光所到之处,破竹之声不断。 就在这时,但见陈文瀚,拎着壶酒,向竹林这边走来。 他一进入林中,就看到散落各处的断竹。 他即料知,定然是傅天华在拿练剑发泄情绪,遂赶紧往竹林中心跑去。 而此时的傅天华,已出现走火入魔的迹象。 他的脑海里,一会儿,是祖母过寿,傅家一家上下,一片和乐,唯独没有自己和母亲的场景。 一会儿,是张家兄妹讥笑奚落自己和母亲的可憎嘴脸。 一会儿,又是父亲,冷漠以对的样子。 他只觉得气血翻腾,却依旧不愿停下来。 寻来的陈文瀚见状,情急之下大喊:“天华!快住手吧!当心走火入魔啊!”说着,将手中的酒壶扔向他。 傅天华感觉到有物从身后袭来后,遂回身挥剑一挡。 酒壶撞到剑身,破碎后,冰冷的酒,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似有所清醒,当即将走岔的内力转移到剑身。 然后,提劲一剑挥出,正中一旁的石头。 石头开裂的同时,他手中的剑,也跟着折成了两截。 他定了定气息后,将断剑扔到地上,甩出一句:“凡品,终究是凡品,不堪一击!” 陈文瀚见他没什么事,松了一口气后,调侃道:“怎么,你是羡慕赖布衣有寻龙剑吗?” 傅天华冷哼一声道:“各人各机缘而已,谈不上羡慕与否……” 转而,他看着手中空空,不免有些失落。 陈文瀚见状,忍不住冲口提醒道:“天华,你这么容易受影响,如何能应对将要发生的事呢?!” 他话一出口,自觉漏了天机,不禁一噎。 傅天华听得很是诧异,遂上前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叫如何应能对将要发生的事?将会发生什么事?你说明白些啊!” 只见陈文瀚,抬手一甩衣袖,道了句:“唉!也罢,既然是来应劫的,也不差这点啦!” 转而,他对傅天华道:“我曾替你跟赖布衣算过运势,很奇怪,刚开始时,我都能算得出,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是越来越看不清你二人的运势。我只道是自己的气数将近,但看其他人的运势,我又能算出的……唉,我不能说太清楚,也说不清楚……” 这番话,不由得让傅天华想起了当初,陈文瀚的醉后之言:“天华……你……你最近时运有变……很奇怪……你要小心点……还有,你,你们俩不太对劲……你们中,有一个会害死另一个的……” (详见第29章) 思及此,他拽住陈文瀚,激动的道:“是不是跟你那天,喝醉后说的话有关?我一直以为,你指的是我跟师父,原来,指的是我跟布衣……那,我跟布衣之间,会发生什么呢?真的会有一个被另外一个害死?那会是谁害谁?” 陈文瀚摇摇头:“运势是随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有很多变数的,再则,我已经看不清你们的运势,无从给你答案啊……” 转而,他提示道:“天华,我只能说这么多,我且送你一句话,遇事莫瞻前,逢变且顾后。” 他说罢,抬手拍了下傅天华的肩膀后,转身而去。 但见傅天华,望着陈文瀚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我跟布衣,除了因为风铃,和都想拜回梦老人为师这两件事,闹得很不愉快,其他的,也并没有红过脸啊……难不成,是勤王那件事?不,布衣跟我笃誓过的,他不会食言而肥的……那到底将会发生什么事呢?那句遇事莫瞻前,逢变且顾后……又怎么解……” 想到此,他心生一念:“对!回梦老人的手札!不如,我自己试试,推算推算……”说罢,转身疾步而去。 第234章 赖布衣抵京 遭薛燕琼嘲讽 话说,方家一家人,正在暂住处整理行囊,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方荣出去开门一看,原来是唐家派了人和马车,来接他们去看铺子。 方荣遂喊出妻子和女儿,一同上了马车。 一路上,方氏很是兴奋,一个劲的跟丈夫商量着如何开铺子。 方青梅却闷闷不乐的,靠在窗边,隔着纱帘望着天空出神。 马车行进了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到达了目的地。 方家一家人出了马车后,但见眼前的巷子,虽然不长,却铺子林立,且此巷连着彼巷,四通八达,行人更是熙攘,好不热闹。 再看所属唐家的那间铺子,看着是有些陈旧,却很宽敞大气。 但听唐家的仆从,向方家夫妇介绍道:“方老爷、方夫人,这里是临安最繁华的巷子,这铺子后面还连着房舍,从旁边的山道上去,就是吴山,以后,二位闲暇时,出了门,沿山道而上,便可观赏日出日落……” 方氏听得笑不拢嘴,连连对唐家仆从道:“啊呀,真是太谢谢唐夫人了……麻烦小哥回去后,代我多谢唐夫人……还有还有,让她放心,我啊,一定用心做好吴家小姐的和贵府公子的婚服嫁衣……” 唐家仆从见方氏对铺子满意,遂拿出契约道:“那请方夫人签下契约,小的这就让人把铺子打扫一遍……” 方氏点着头,接过契约后,递与丈夫。 方荣将契约看了两遍后,才签上了名字。 同时间,唐家随行来的几个仆从,已然开始着手打扫起了铺子。 方荣怕妻子吃到灰尘,忙提议去附近的茶楼坐喝茶。 一家人遂去了离铺子不远的一座茶楼,选了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后,叫了些当地茶点来吃。 其间,方家夫妇是边吃边聊,有说有笑。 可方青梅,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状,拿着点心,却不吃,伏靠在窗前的栏杆上,呆看着楼下街道上的行人。 方氏见状,又忍不住数落起女儿来:“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三魂没了两魂半,痴痴傻傻的,让别人看了,会怎么想……” 方荣忙劝道:“诶,别说了,青梅还在难受,给她点时间,慢慢来,会好的……” 方青梅对于父母的话,似乎没怎么听,她的思绪很乱,脑海里,一会儿是于小玉的死状,一会儿又是自己跟欧孝棠之间的种种。 谁知,她想着想着,手一松,拿着的点心,直接掉了出去。 方家夫妇怕点心会砸到人,赶紧探头出窗去看。 与此同时,只见街上人群中,赖布衣骑着马,跟随在宗泽的马车后面,从茶楼下经过。 眼尖的方氏,发现赖布衣后,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忙指着他,拽过丈夫道:“荣哥,你看,那个是不是赖布衣啊?” 待方荣顺着妻子所指的方向看去时,只看到了赖布衣的背影,但他还是认了出来,遂喊道:“布衣少……布衣……” 赖布衣似乎听到了,但回了下头后,就又顾自往前走了。 只见方氏,抬手捶了下丈夫的后背道:“他是你谁呀?看就看到了,这么激动做什么!再说了,隔这么远,能听到吗?” 方荣挠挠头,笑道:“诶,好歹是认识一场嘛,看到了,打个招呼,又没什么的啰……” 却见方氏皱眉道:“对了,他不在南雄镇待着,跑来临安做什么啊……” 只听方荣顺嘴道:“兴许,是来看天华的吧……” 方氏闻言,受到提醒,对丈夫道:“对啊,咱们也该去看看天华的……” 但见方荣一愣,冲口道:“无缘无故的,去看他做什么?” 方氏没好气的呛道:“什么叫无缘无故的,去看他做什么?那你呢?你无缘无故的,去喊那赖布衣做什么?” 方荣一向是说不过妻子的,遂点头道:“好好好,你说去看,那就去看呗……” 转而,他提醒道:“铺子应该也打扫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回暂住处,把行李拿过来,总不能,全让唐家的仆从帮我们吧……” 方氏想想也是,遂让丈夫结了账后,叫上女儿下楼而去。 …… 宗府, 薛燕琼正拿着风筝,带了几名丫鬟,准备出门游玩。 可刚走到前庭,就见宗泽带着赖布衣走了进来。 薛燕琼一看到赖布衣,那大好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赖布衣已从傅天华口中得知薛燕琼的身份,不免有些尴尬。 薛燕琼在瞪了眼赖布衣后,询问宗泽:“义父,他来做什么?” 宗泽遂笑着,向薛燕琼引见赖布衣道:“噢,燕琼啊,这位是义父新收的幕僚,叫赖布衣,年轻有为,博学多才……” 赖布衣闻言,连忙谦虚的道:“宗大人言重了,布衣只不过是……” 未等他说完,就听薛燕琼语带讽刺的道:“哦?年轻有为?博学多才?那做个幕僚,岂不是屈才啦?” 她说着,走到赖布衣面前,轻笑一声,问道:“你不是风水大师嘛?怎么来当幕僚了?” 赖布衣听着薛燕琼的话,甚觉刺耳,却不好摆脸色,遂笑了笑,回道:“噢,是因为被宗大人的诚意所感……” 只见薛燕琼,作了然状的,拉长了音调,道了声“哦……原来如此……” 旋即,她背起双手,语气阴阳的道:“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为什么说,惟有读书高呢?那是因为,只有读书高了,才可以踏足仕途,平步青云,然后就能升官发财,名利双收……” 宗泽闻言,心生不悦,出言阻止道:“诶,燕琼,不得妄言。读书确实是为了做官,但做官的目的,是为国为民,而非为名为利。布衣愿为幕僚,也是想为朝廷尽一点绵力而已……” 转而,他对赖布衣道:“布衣啊,我这个义女,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说话,你可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啊……” 赖布衣微一欠身道:“哪里哪里,薛小姐的见地独树一帜,想来也是饱读诗书,往后,布衣若有需解惑,还望薛小姐不吝赐教……” 薛燕琼闻言,柳眉一挑,待要回敬几句时,却听宗泽招呼赖布衣道:“布衣,舟车劳顿,先去客房安顿休息吧……”说罢,示意一旁的仆从引领赖布衣往客房。 薛燕琼看着赖布衣的背影,气恼的撕碎了手中的风筝。 宗泽虽然对薛燕琼方才的话,感到不快,但看到薛燕琼如此的气恼,便觉奇怪,遂询问:“燕琼,为何置气啊?是为了刚才义父说你的话吗?” 薛燕琼气鼓鼓的道了声:“不是,不关义父的事……是……” 她话到嘴边,却怕说出自己摆桃花阵遭骗婚的事后,会丢面子,遂将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却听宗泽问:“是什么?” 薛燕琼不耐烦的甩出句:“是我自己心情不好!”说罢,转身往内院而去。 第235章 傅天华推算运势未果 收到赖布衣拜帖 国师府, 话说,傅天华自竹林回来,就一直关在书房里,参照着回梦老人的手札,在用罗盘进行推算。 可奇怪的是,无论是推算自己的运势,还是推算赖布衣的运势,都不见罗盘上有什么显示。 随着一次次尝试未果,他的情绪又趋向烦躁。 他不禁自我质疑起来:“到底是手札所述太过深奥?还是我资质有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先是之前,回西莱镇,按手札说的,以自己的血为引,招唤娘的阴灵相见未成,现在,不过是推算运势,怎么也……” 旋即,他想起当日,在推让国师位时,赖布衣说的一些话:“你应该多花些心思,去钻研星相命理才对,那样,皇上要祭天,或是遇到什么事,要选黄道吉日啊、要问卜啊,你才能从容应对啊……” 思及此,他更为急躁:“是啊!我若是缺少真材实料,那又如何坐稳这国师之位呢?更遑论,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说着,一甩手,将桌子上的摆件,尽数扫到了地上。 随后,他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窗外的流云出神。 随着流云的变化,他的情绪也跟着在变,由之前的急躁懊恼,转为灰心沮丧后,又转为不甘心。 良久过后,他吁了一口气,双手一拍椅子扶手,重拾耐心的站起身,去捡起丢在地上的手札,准备再加以参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楚九的通报声:“国师大人,宗府派人送来了拜帖……” 傅天华听后,较为意外的一皱眉头后,问道:“是宗大人还是小宗将军?” 但听楚九回道:“都不是,说是一位刚到宗府的幕僚,姓赖,名布衣……” 傅天华乍闻赖布衣的名字,不禁一愕:“布衣?他,他不是在南雄镇吗?怎么会来临安?还,还做了宗泽的幕僚?这……” 他正自疑惑中,只听候在外面的楚九询问:“国师大人是见还是不见?宗府的人还等着回话……” 傅天华的思绪,不免又有些凌乱。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只听门外传来庞鑫的声音:“天华,你老是闷在书房里做事情,可得顾着点身体……我给你,拿了些点心来,那个,我方便进来吗?” 傅天华听到后,晃了个神,道了句:“噢,老爹,进来吧……” 只见庞鑫端着点心,瞥了眼楚九手中的拜帖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进入书房后,他就看到散落在地的桌上摆件。 他遂将手中的点心放到一旁的茶几上,然后,转过头来劝导傅天华:“天华,一时想不通的事情,不代表它不通,可能是,太急于求成,想错了方向,你呀,先不要钻牛角尖,停下来,静静心,扫除了杂念后,再想不迟……” 转而,他指了指还候在门外的楚九,提醒傅天华:“对了,你兄弟赖布衣,难得来看你,你可要好好款待款待人家,别让人家觉得,你当了官,就翻脸不认人,嫌弃故朋旧友啊……” 傅天华闻言,想想也是,人都已经来了,不见是说不过去的,遂吩咐楚九:“行了,你去回话,就说,请他随时过府便是……” 却听楚九禀道:“回大人,来人说,拜帖中尚有封短笺,要大人过目……” 傅天华遂于蹙眉间,示意楚九进来后,从他手中接过拜帖,抽出短笺来看,只见上面写道:“天华,自从南雄镇一别,一切可安好?我本不想来打扰你,只是,算了,一言难尽,还是等找个地方,见了面,坐下来,再慢慢谈。” 见此,傅天华不由得眉头皱得更紧。 庞鑫见他拿着短笺,眉头打结的样子后,好奇的问:“怎么了?天华,赖布衣都说了些什么?看你眉头紧得……” 傅天华将短笺往桌上一放后,回应道:“噢,布衣说,想邀我外出见面……” 庞鑫不以为意的笑道:“那也不错啊,看你这阵子,又忙,又烦躁的,是该出去散散心了……诶,说不定,跟朋友聊聊天,谈谈心事,就能把想不通的事,给想通了呢……” 却见傅天华,嘴角微一扯,暗自道了一句:“若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转而,他想起庞鑫方才说的,要自己好好款待赖布衣的话,遂笑道:“既如此,就依布衣之言,不能在府中款待他,那就请他去芸楼吧… 庞鑫听后,赞成道:“诶,芸楼好!之前,你请回来的芸楼厨子,厨艺是相当的了得啊!而且,芸楼名声在外,排场大气,华而不奢,挺合适你们的……” 傅天华遂吩咐楚九:“你去回宗府的人,就说,明天午时,请赖四公子,往芸楼一聚。” 楚九应声后,转身出了书房。 但听庞鑫说道:“那我这就让尹风去芸楼知会老板……” 傅天华却道:“诶,不急,老爹,您不是来给我送点心的嘛,那就先一块吃了点心再说……” 庞鑫遂点着头道:“好好好,先吃点心,先吃点心……”说罢,走到茶几旁坐下。 傅天华则走到另一张茶几旁,打开摆在几上的一个暖茶器皿,从中取出茶壶后,回身走到庞鑫的旁边,倒上了两杯热茶,方才坐下来。 待二人喝了茶,吃了点心后,但听傅天华随口问道:“对了,老爹,你不是让那个尹风,在厨房做一些粗活的吗?怎么又差他做别的事了?” 庞鑫点头回道:“本来是的,不过,我看他做事勤快,还会几下拳脚,又看他年纪轻轻的,若只在厨房干些粗活,未免有些可惜,于是就想着,让他做些别的事,看看他的能力……还别说,这小子做事还挺灵光的……” 傅天华闻言,不由想起尹勇,脱口而出道:“做事灵光未必是件好事啊……” 庞鑫听后,先是皱眉,问了一句:“你是觉得,尹风太年轻,不太牢靠?” 转而,他做起了比喻:“一块铁,能不能铸成一副好铁器来,在没有经过千锤百炼之前,是看不出来的……人也是一样,在没有经过历练考验之前,是好,是坏,是有才,还是废物,也无法定论……” 傅天华听后,点点头,表示了认同后,起身回到桌前,继续参详手札。 庞鑫见状,遂管自己出去做事去了。 第236章 敦信厅华衣重会 翌日, 临近午时, 只见宗府的马车,行至芸楼前停下后,赖布衣从中走了出来。 他第一眼看到芸楼时,不禁赞了一声:“好格局!” 但当他看到芸楼中招呼客人的,大多都是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再看那些进出的达官商贾,不是脑满肠肥,就是一脸横肉。 他不禁摇头道:“唉,天华怎么会选了这种地方来见面?”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只见柔雪笑吟吟出门来迎道:“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国师大人邀请的贵客吧……酒席已经准备妥当,请贵客随奴家入内上楼……” 赖布衣朝芸楼内看了眼后,心想:“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就此离去,算了,权且一进吧……” 于是,他便在柔雪的引领下,迈进了芸楼。 穿过大堂后,柔雪带着赖布衣踏上通往东二楼的环形楼梯。 到了楼上后,只见走廊两边的不少包间,都是关着的。 但听柔雪说明道:“国师大人吩咐了,宴请贵客,不喜有喧闹声兹扰,就包下了整层东二楼……” 说话间,她已引着赖布衣来到了位于走廊另一端的一处包间。 赖布衣抬头一看,只见包间的门上写着“敦信”二字。 再看柔雪,一边打开门,一边说道:“这间敦信厅,正对着湖,国师大人和贵客可以一面赏景,一面把酒言欢……”说着,示意赖布衣入内。 当他跨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屏风。 只见上面画了一只鸟,受困于原野中,远处有另一只鸟,正向它飞来。 赖布衣瞟了一眼后,便绕过屏风,进了厅。 厅里,一张古朴的大圆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酒菜。 就在这时,身穿一袭暗红色飞云纹衣衫,外罩蓝纱夹披的傅天华进来了。 他示意柔雪退下后,热情的招呼赖布衣道:“布衣,站着干嘛?坐啊……”说着,便走到桌子前去倒酒。 赖布衣随后也走过去,坐了下来。 但见傅天华,将倒好的酒,放到赖布衣面前,笑道:“来来来,这是芸楼刚进的葡萄酒,快品尝品尝……我先干为敬……”说罢,端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 赖布衣却看着一桌子的酒菜,作摇头轻叹状。 傅天华见状,笑问道:“怎么了,布衣,是菜不合口味吗?那我让人换……”说着,便要起身。 赖布衣遂忙阻止道:“诶,天华,不用了……不是菜不合口味,而是……” 但听傅天华,作了然状的打断道:“噢,你是想感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吧……” 他顿了一顿后,接道:“不错,金人肆虐,大宋失去了半壁江山,如今,皇上建都于临安,暂时得以安稳,然,大部分的百姓,还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照理说,我们是不能只顾自己享受……布衣,你有这份忧国忧民之心,是难能可贵……可是,也不能仅靠着这股信念,去跟金人硬拼吧!” 赖布衣闻言,语塞片刻后,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些,我其实是来跟你……” 未等他说完,只见傅天华边添酒,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明白……” 却见赖布衣急躁的抬手,一把摁住傅天华倒酒的手,道:“不!你不明白!天华,你听我把话说完了,好不好!” 傅天华低眸看了眼,被赖布衣摁住的手,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愠色后,笑着推开他的手,边接着添酒,边点头道:“行,你说,我洗耳恭听。” 赖布衣缓和了一下情绪后,先向傅天华致歉道:“天华,首先,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旋即,他作解释道:“可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的……我本来只是想替小玉姑娘出个头的……我已经很小心了,那张状纸,我都没写名字……谁知道,宗大人竟然还记得,我小时候试卷上的笔迹……后来,在给小玉姑娘改命的时候,又让宗大人看到了符咒……我也曾,再三推却过宗大人,可他一片诚意,再加上,娘也对此念叨个没完,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不过,天华,你放心,我只答应了宗大人,做他名义上的幕僚,偶尔给他些建议,也不会留在京城,你是知道的,云游天下,以风水助人,才是我的志向,也是我的宿命……” 傅天华听后,轻笑一声,略带调侃的道:“布衣,当年,你可是九岁神童,宗大人怎么会忘记你,他这么求才若渴,既然给他碰上了,当然是不容错失的……” 赖布衣闻言,莫名觉得很不舒服,遂道:“什么九岁神童?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从我死而复生那天起,以前种种,早化云烟,提他作甚……” 转而,他绕回正题道:“天华,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说的,千万不要……” 但听傅天华打断道:“行了,我明白……你爹娘,向来对你寄有厚望,又难得碰到宗大人这般的伯乐,你娘当然是希望你好……” 他说着,举起酒杯道:“好了好了,菜都要凉了……布衣,今日既是重聚,就该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啊……” 只见他,看似云淡风轻的招呼着赖布衣喝酒吃菜,可在他仰头喝酒的瞬间,眉头又打起了结,且看赖布衣的眼神,也随之变得深邃。 反观赖布衣,他自问,该致歉的已致歉,该解释的也解释了,若再说下去,未免有越描越黑之嫌,于是,就应和着傅天华,开始喝酒吃菜。 可没吃几口,他似又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对傅天华道:“对了,天华,过几天,是宗大人的寿辰,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会请你去……” 正在夹菜的傅天华闻言,略显不快的将菜放回碟中后,轻哼一声道:“他连我的见面礼都不愿收,会乐于见我这个人吗?” 赖布衣忙替宗泽作解释道:“诶,天华,宗大人并非有意针对你,他素来清廉,不喜欢那种人情往来,这次的寿宴,若不是他那位义女执意大办,他也没想过要请什么客人……” 转而,他以劝说的口吻道:“天华,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宗大人的,或是你在言语之中,过于强调风水之说,才让他对你有看法,宗大人他是不太相信风水命理的……他请我做幕僚,无非是觉得,我曾是什么神童,薄有文才而已……” 他说着,话锋一转:“天华,我得提醒你,你不应该跟秦桧走得太近啊……” 傅天华听后,微一蹙眉后,甩出一句:“诶,既然是同朝为官,难免应酬,谈不上走不走近……” 赖布衣见此,遂抬手扳着傅天华的肩膀,笑道:“好,仅是应酬就好。那,天华,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吧……你跟宗大人同朝为官,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吧?就让我,做个和事佬,就这样说定了……来来来,喝酒、吃菜……” 对此,傅天华只是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赖布衣,随后就顾自喝起了酒。 二人吃喝聊天之际,却不知,他们所谈之内容,已通过隐藏在一旁花瓶中的管子,传到了芸楼的地下室。 只见室中,一排排书架,整齐摆放着,架上放满了卷轴。 几名文士打扮的人,正一边侧耳听着管子里的说话声,一边疾笔记录着。 少时,只见那齐掌柜走进来巡视。 当他看到有关敦信厅的记录卷轴后,便拿过来看了看,遂后拿着它离开了地下室。 第237章 喜怒无常的姜少帮主 江边, 渔村, 临近傍晚,漫天的晚霞,映衬着江水,以及恬静的村落,宛如一幅画,令人心旷神怡。 村里,一户人家的院子中,一名中年妇人,正在整理着晾晒的咸鱼和菜干。 少时,只见一个高挽着衣袖裤腿、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拎着个鱼篓,兴奋的跑进门来,冲着那妇人喊:“伯母伯母,您看,我今天打了好多鱼,还有螃蟹呢……” 却听那妇人作噤声状,对那男孩子道:“满仓,小声点,别打扰了你展宏哥哥练功疗伤……” 满仓刚应了一声:“噢!” 就见姜展宏打开房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满仓遂得意的将鱼篓拎到他面前道:“展宏哥哥,你看,我今天又打了好多鱼,还有螃蟹。” 姜展宏笑着拍了拍满仓的小脑袋,夸奖道:“嗯,满仓是小小男子汉啦!刚开始打渔,就有这么多收获,好啊!” 满仓闻夸,笑得合不拢嘴。 转而,他问道:“对了,展宏哥哥,今天这鱼,打算怎么做?” 姜展宏想了想后,提议道:“一会儿啊,在这院子里,生一堆火,咱们边烤鱼吃,边欣赏天上的星星,好不好?” 满仓拍手道:“好啊好啊……那我这去,把鱼杀了,洗干净准备好……”说着,欢快的向厨房走去。 同时,那妇人也正好端着碗药从厨房出来,差点让满仓撞的把药给撒掉。 她遂拍了下满仓的后背,责备了句:“这孩子,刚让人夸,就又毛毛躁躁起来,真是的……” 她说着,将药端到姜展宏面前道:“展宏少爷,来,把药喝了,一会儿凉了不好……” 姜展宏见她一副哄小孩似的样子,哭笑不得的道:“汤嬷嬷,我不过是练功走岔了气,已经调息好了,您这干嘛,还给我天天熬药,怪辛苦的……” 汤嬷嬷却一脸认真的道:“你说得轻巧,你别以为,我老婆子不懂,练武之人,最怕的,就是练功岔气,会走火入魔的,轻则,是内伤,重则……” 她说到此,顿了一顿后,催促道:“反正,这伤药,对你有好处就是,你必须给我按照药量,喝足天数,不然,我可要生气啰……” 姜展宏闻言,莫奈何的点点头道:“行,我喝……”说罢,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但见汤嬷嬷,一脸宠溺的说道:“对嘛,这才对嘛……” 只见姜展宏,擦了一下嘴后,问汤嬷嬷:“您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又会来您这里吗?” 汤嬷嬷笑回道:“你想说,自然会说,你不想说,自然也有你不想说的原因……再说了,老婆子自己都是一身儿女债,忙不过来,哪有空管得了你哦……” 姜展宏遂像个吃醋的小孩子,挽着汤嬷嬷的手,说道:“那可不行!您可不能不管我!我也是喝过您奶水的,也算是您半个儿,您可不能偏心,只顾着自己的儿女。” 汤嬷嬷遂认真的道:“那好,那我就问你,什么时候才肯定下性来,娶妻生子?” 姜展宏闻此一问,脸色瞬息一变。 转而,他别过脸去,回了汤嬷嬷一句:“我自有主张。”说罢,负手走出了院子。 但见汤嬷嬷,看着姜展宏的背影,喃喃自语:“我怎么忘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宏哥儿了……六岁那年,就不是了……我却还……” 她说到此,叹了口气后,走到一边,继续整理起了咸鱼和菜干。 …… 话说姜展宏,出了院子后,来到江边。 他望着江水,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自从那天,被父亲硬生生扯回家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吃东西,不肯见何任人。 那时的他,总觉得,是父亲赶走了母亲,在他眼里,父亲成了坏人。 慢慢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知道了一些真相,可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就是觉得,女人都是贪慕虚荣的,都是水性杨花。 自从有了这种想法后,他就彻底变了个人。 他不再相信,也不想被所谓的儿女情长所牵绊。 所以,他花了很多心思,打造了芸楼。 他要知晓天下人所有的秘密,以此掌控人心。 他很想看看,人们在利益和隐秘面前,还能不能坚持初衷。 他正想着,突然察觉到身后远处的岩石后面有动静。 他当即展开轻功,飞身跃起后,翻过岩石,一个锁喉,便扼住了对方的脖子。 随即,他就要出掌,却听对方吃力的喊了声:“少……帮主……是我啊……” 姜展宏定睛看后,原来是苏影。 可他却未予收手,而是扼着苏影的脖子,将她摁在岩石上,目露阴鸷的斥问:“谁给你的狗胆!居然敢跟踪我到这里!” 苏影看着姜展宏那近乎要吃人般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但同时,她又因为能近距离感受到姜展宏身上的气息,而心生小窃喜。 反观姜展宏,他跟苏影相处多年,若说没一点感情,是说不过去的。只是,鉴于他对女人的那份偏执想法,才一直对苏影的示好,不加以辞色。 而且,姜展宏自问,素来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除了这次,重遇母亲,那是他最痛的软肋,才会让他,凌乱失控到差点走火入魔。 基于以上这两点,他扼住苏影的手,才渐渐放松了。 但他语气并未转变,冷冷的警告道:“苏影,你给我听好了!我跟你说最后一次!你要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姑息你!”说罢,甩开她后,转身就走。 苏影摸着脖子,缓了口气后,叫住姜展宏:“少帮主,齐掌柜有卷轴要您过目,是关于您那位朋友傅天华的……” 姜展宏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苏影遂从背囊中拿出卷轴,递了上来。 姜展宏接过卷轴,打开来看了一遍后,先是作深思状,而后,嘴角逐渐上扬,眼眸则闪动异芒。 旋即,他抬手将卷轴抛回给苏影后,吩咐道:“去跟齐掌柜说,让他暂时不用管这件事,我自会处理……行了,你走吧……”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走远。 苏影却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开。 第238章 宗泽寿宴群像(上) 宗府, 宗泽寿辰当日, 前来道贺的,有赵鼎,与其门生傅廷封,和其表弟唐赞善一家,再就是董家父女。 秦桧虽说与宗泽不合,但按礼数,还是得有所表示的,于是,就让侄子秦哲轩来向其拜贺。 其实,宗泽素来是不喜欢铺张的,每年都是跟儿子一起,吃碗长寿面而已。 今年本该也是如此,可是薛燕琼非要隆重其事。 宗泽拗不过她,想着她也是出于一片孝心,也就随她去张罗。 可没想到,她竟大张旗鼓的,将寿宴搞得人尽皆知。 对此,宗泽的心里面是不舒服的,但面对络绎不绝的宾客,他还是热情的应酬着。 就在他与赵鼎聊天之际,只见傅天华携礼而至。 赖布衣见状,赶紧上前来招呼:“天华,怎么来得这么晚?寿宴都快开始了……” 傅天华笑道:“噢,临出门时,处理了些小事,耽搁了……” 他说着,走到宗泽面前,递上礼物贺道:“祝宗大人老如松柏,福寿安康……” 只见宗泽,抬了下眼皮子,道了一句:“国师大人客气啦,请随意。”说罢,继续管自己与赵鼎聊天。 赖布衣怕傅天华尴尬,赶紧招呼他就座用茶。 这一幕,被在一旁陪父亲喝茶的董月卿看在眼里,对此,她颇感不解。 董怀德看到傅天华后,上前来打招呼,一开口就问:“天华,你也来了……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傅天华点头以礼道:“多谢董伯父关心,天华正遵照您叮嘱的在做……” 董怀德遂欣慰的捋须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话间,傅廷封也来向傅天华打招呼。 但见他,凑近傅天华,调侃似的问道:“哎,国师大人,你不是前阵子才在君前,跟宗大人有过口角的吗?怎么,今日来拜寿,你就不怕吃闭门羹啊?” 傅天华闻言,笑了笑后,微一抬高语调,说道:“诶,宗大人是何许人也啊?会是那种跟后生晚辈计较的人吗?我可是应邀而来的,是宗大人的幕僚,赖四公子请我来的……” 在跟赵鼎聊天的宗泽,听到后摆了个不予置评的表情。 却听从门口招呼宾客进来的薛燕琼不冷不热的说道:“赖四公子的面子可是相当大的,不过,也难怪,他可是有九岁神童的美誉,博学多才,还精通风水命理……想我大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义父自当礼贤下士,他要请的,那就是宗府的贵宾……” 她说着,向傅天华道了个万福道:“国师大人,请随意,有什么招呼不周的,还望多包涵……” 傅天华遂还礼,道了句:“薛小姐言重了……” 却听薛燕琼故意强调道:“不言重,不言重……国师大人可是赖四公子的好兄弟,这要是有什么礼数不周的,那可就……” 宗泽本就心中不舒服,听了薛燕琼阴一句阳一句的,忍不住出言训道:“够了,燕琼,招呼宾客就好好招呼,不要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失礼人前!” 薛燕琼挨了训后,待要说些什么时,但听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公主驾到……” 众人闻听后,忙站到门厅两旁恭候。 …… 赵蓉进厅后,一看到赖布衣,还是那身在十王殿初见时的布衣和布帽,且还气色不太好,再看其他人,都是衣着光鲜,几个同辈更是意气风发,不免显得他有些格格不入。 赵蓉不由得皱眉,倒不是她对赖布衣心生嫌弃,相反,她的第一个想法是:“看赖大哥如此光景,多半是怀才不遇吧?要不怎么会委屈自己,做一名幕僚呢?不行,我得帮帮他,在公,象他这般有才之士,怎好任其明珠暗投?在私,他救过我……” 思及此,她本想过去跟赖布衣说话,但碍于礼节,遂在众人的见礼中,缓步走向厅中央的座位。 再说傅天华,从赵蓉一只脚跨入厅门起,他就一直痴痴的看着赵蓉,都差点忘了见礼。 他边看着,边心里念叨:“看公主的气色不错,依旧那么明艳照人,看来,那次的风寒并不严重,倒是我过虑了……” 这时,赵蓉已入座。 她先是让随行的小敏,将寿礼交给宗泽,并说了些贺词。 紧接着,她便向赖布衣打招呼道:“赖大哥,怎么来了京城,也不让人通知我啊?要不是……” 说到此,她瞟了眼薛燕琼后,改口道:“要不是皇兄让我来代他向宗大人贺寿,我都不知道你来了呢……” 赖布衣遂上前见礼回道:“回公主,布衣本来没想过要来,是宗大人抬爱,布衣盛情难却……” 赵蓉听后,先是点点头,随后笑道:“赖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又这么熟了,以后就不要这么多礼了……” 赖布衣却道:“没有规矩,何以成方圆?虽如公主所言,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遵守的。” 对此,赵蓉不以为意,笑了笑后,表示关心的问道:“对了,赖大哥,看你的气色不太好,是身体抱恙吗?” 赖布衣在犹豫了片刻后,回道:“噢,是前阵子折损了功力,不过,已没什么大碍,多谢公主关心。” 一旁的傅天华,见赵蓉如此关心赖布衣,不由得心生醋意。 但见傅廷封走上前来,向赵蓉禀道:“公主,赖大师何止是折损了些功力?他是在拿命,跟天斗啊!” 赵蓉闻言一惊:“哦?是怎么回事啊?” 傅廷封遂回道:“是这样的,南雄镇的一户镇民呢,收留了一名苦命女子,赖大师呢,怜悯她命运多舛,于是就替她改命……” 说到此,他忽语气一转,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对了,公主,您是没在场,真是可惜了!那改命的场面啊,真叫一个惊心动魄!让人终身难忘啊!啧啧啧……又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又是旱天雷,那一道道的霹雳,直击地面,震得人,心胆欲裂啊!” 赵蓉听得骇然不已,忙问赖布衣:“赖大哥,是真的吗?那结果如何?” 未等赖布衣开口,就听傅廷封轻叹一声道:“可惜,天不从人愿啊!改命没改成,赖大师遭反噬受伤,而那位苦命女子,则是香消玉殒啦……” 赵蓉闻言,一愕后,摇头表示惋惜:“那真是很可惜……” 转而,她劝慰赖布衣:“赖大哥,看你受了伤,打击一定也很大……不过,你也不要就此一蹶不振,这次,就当是吸取了教训,以后,一定会成功的……” 赖布衣本无意再提及此事,却不想被傅廷封给翻出来说,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却不好发作。 就在这当口,花厅那边的寿宴已开席。 同时,宗煊也从军营巡视回来了,众人遂寒喧着前往花厅。 第239章 宗泽寿宴群像(下) 花厅里, 三张红木大圆桌上,美酒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薛燕琼遂按照自己事先所想,招呼众人入席。 第一张主桌,当然是寿星公宗泽坐中位,然后,依次是赵蓉、赵鼎、宗煊、薛燕琼。 第二张次席,则依次是董家父女、傅廷封和傅天华。 而第三张次席,则依次是唐家一家人、秦哲轩、赖布衣。 可正当众人准备陆续入座时,却听赵蓉招呼赖布衣:“赖大哥,过来主桌这边坐吧……” 未等赖布衣做出反应,就听薛燕琼说道:“诶,公主,这样,怕是不合礼数吧?虽说,赖四公子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却是一介白丁,怎可与公主同桌?” 赵蓉闻言,不悦的道:“皇兄一直主张,君臣一家,那今日宗大人的寿宴,就等同家宴,又何须计较身份高低?” 但听赖布衣劝止赵蓉道:“算了,公主,莫要因为布衣,而与人置气,坏了心情不说,还会让宗大人难做……”说罢,走到次席入了座。 赵蓉似还想说什么,却听薛燕琼阴阳道:“公主啊,人家不是说了嘛,没有规矩,何以成方圆?您是公主,是代表着皇家,更得要身体力行啊……” 赵蓉虽然很是懊恼,但薛燕琼拿规矩说事,却也让她无从反驳,于是只好闷闷的坐了下来。 傅天华看到赵蓉那不开心的样子后,不由蹙眉。 再说那一直作壁上观的唐夫人,她见赖布衣让人揶揄,本想也跟着戳戳他,但因不清楚他跟赵蓉之间的交情如何,故未动声色。 反观宗泽,他原本算好的心情,已所剩无几。 他不明白,今天的薛燕琼是怎么了,怎么总是针对赖布衣。还有傅廷封,似乎也对赖布衣有意见。 就在他为此烦心之际,酒宴亦在略带尴尬的氛围下展开。 …… 随着推杯换盏、觥光交错,众人慢慢忘却了开头时的尴尬。 但相比于其他人的谈笑风生,傅天华不仅显得沉默,还心不在焉的。 他这样的表现,也让董月卿很不舒服。 傅廷封则已看出了傅天华的心思,遂借着劝酒,出言提醒:“有时候,这近水楼台,未必就能先得月,难保是海市蜃楼,遥不可及啊!” 傅天华闻言,回过神来,尴尬的笑笑后,举杯回敬傅廷封:“天华失仪,让傅大人见笑了……” 转而,他又向董怀德敬了一杯酒。 …… 酒过三巡,赵蓉以觉得气闷为由,要求赖布衣陪自己去庭院透透气。 赖布衣鉴于其身份特殊,不便推辞,只有陪同。 傅天华见状,遂也借故醒酒离了席。 …… 出厅后,傅天华看着在庭院里散步的赵蓉和赖布衣,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忍不住想要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遂隐身于廊下,远远观望。 …… 但听赵蓉询问赖布衣:“赖大哥,你既然得到宗大人的赏识,为何不请他为你谋个一官半职?仅做个小小的幕僚,为免大材小用……” 赖布衣摇头笑道:“说实话,我连这幕僚,都不想做,还一官半职呢?呵,算了吧……” 转而,他负起双手,仰头看着天,说道:“以己所学,云游天下,为世人化劫渡厄,才是我的平生之志……” 赵蓉闻言,急道:“什么?云游天下?赖大哥,你不打算留在京城吗?” 赖布衣转过头来回道:“这次跟宗大人来京,也是事出突然,我这个幕僚,也是名义上的,只是偶尔给点小……” 赵蓉打断道:“那就算是你想要用风水助人,也未必要云游天下那么辛苦啊……这样好了,我让皇兄,在京城给你筑一座玄机阁,你坐镇其中,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慕名而来……” 赖布衣赶紧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此举不仅劳师动众,更会连累那些穷苦百姓,雪上加霜。而且,布衣只不过是一介白丁,实不敢劳动皇上……公主的心意,布衣心领了……” 赵蓉不由气起,冲口道:“那这么说,你是非要走不可喽?好!既然,本公主留不住你,我就去寻个能留住你的!” 傅天华一听此言,立时有所警醒:“她这分明是要请皇上出面,那宗泽也一定会趁势进言……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与其,到时候进退维谷,不如先发制人……吊桶陈那句遇事莫瞻前,兴许就是要我别心存侥幸,犹豫不决……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心念方定,就见小敏从厅里出来找赵蓉。 她发现了隐身廊下的傅天华后,没说什么,只是翻了个白眼。 赵蓉见小敏过来了,便吩咐道:“去跟宗大人说一声,就说本公主有些不舒服,先回宫了。”说着,甩袖而去。 小敏看着赵蓉气鼓鼓而去,便故意责怪赖布衣:“赖四公子,你也真是的,公主好不容易盼到你了,原以为,可以好好叙一叙旧,谁知道,你却这般的不……不通情理!真是难为公主,常常记着你,总在皇上面前,说你的好……” 赖布衣遭数落,一脸的不明所以,待要说些什么,却见小敏已经转身回了厅。 少顷,小敏从厅里再度出来,从赖布衣跟前走过,还不忘给了他一记白眼。 这让赖布衣感觉受到了闲气,遂脱口而出道:“书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至理也!”说罢,一甩衣袖,转身往花厅走。 未料,在花厅门口,碰到了同样要进去的傅天华。 两个人在对视的一瞬间,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尴尬。 就在这时,只见已显醉意的傅廷封,走出来对傅天华道:“咦,我说怎么不见人呢……原来,国师大人是跟好兄弟在聊天啊!诶,兄弟情,来日方长,可以慢慢聊,酒宴还在继续,中途离席,可有失礼数的哦……” 傅天华闻言,遂应和道:“是是是……傅大人提醒的是,天华这就回席……”说着,迈步进了厅。 傅廷封在看了眼赖布衣后,也转身走了进去。 赖布衣却站在门口,看着众人喝酒聊天的样子,脸上的神情,无奈中夹杂着不屑。 片刻,他吁了一口气后,方才走了进去。 而这个时候,宗泽已经借不胜酒力回房休息。 众人也吃喝得差不多,宗煊和薛燕琼遂开始陆续送客出门。 …… 且说秦哲轩,一回到秦府,就将宗泽寿宴上所发生的事情,向叔叔作了叙述。 秦桧得知赖布衣来了京城后,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有些许气恼。 转而,他嗤之以鼻道:“哼,赖澄山,你自命清高,又自负,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来给人当幕僚吧?也是啊,风水师的名气再大,终究还是不入流的,想要真正光耀门楣,受人敬重,还是得跻身官场……照这么看来,这个赖布衣,比他那个爹要懂事得多呢……好,很好!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小子,是凭真本事钻营仕途,还是靠着救过公主,攀龙附凤,扶摇直上……” 第240章 傅天华辞去国师 翌日, 御花园,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赵构难得有好心情,抱着他的宝贝小皇子,在园中散步游玩,徐迪与秦桧,则陪侍在左右。 …… 少时,但见赵蓉兴冲冲而来。 她来到赵构面前后,也不及见礼,开口就请求道:“请皇兄下一道手谕,给赖大哥一个官做,他在宗泽那里当一名幕僚,实在太委屈他了……” 一旁的秦桧听后,不禁露出了一抹鄙夷的笑容。 赵构则是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问道:“什么赖大哥?什么幕僚?皇妹,你说什么呢?你慢些说,说清楚些……” 赵蓉气道:“哎呀!皇兄,你怎么又忘了嘛!我不是说过,赖大哥在十王殿救过我的嘛!” 赵构遂点着头道:“噢,对对对……” 说话间,只见宗泽前来谢恩。 赵蓉待宗泽见了礼后,便催促赵构道:“皇兄啊,快点嘛,再不下手谕,赖大哥就要走了!” 但听赵构摆手道:“诶,君无戏言,怎么可以,说下手谕就下手谕的?是,赖布衣是救过你,可那也对私,对公,他替朝廷做个什么了吗?寸功未立,如何封官?” 宗泽一听寸功未立四个字,不免替赖布衣不平起来。 可当他正待开口之际,却听秦桧,附和着赵构的话,说道:“皇上所言甚是,虽说,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可也不能乱了规矩,封官绶爵,都是得按照祖制……公主若是想要报恩,可以多赏一些金银财帛给赖布衣……” 这时,身着一袭银灰色树叶纹衣衫的傅天华走进园来。 只见他的手上,端着个托盘,里面放着叠得整齐的国师服和一封辞呈。 众人见状,都不禁一愣。 就在赵构待要询问之际,傅天华上前跪禀道:“启禀皇上,当初,在黄金谷摆的阵,乃是草民的兄弟赖布衣所设想,我只是代为施行,而在江边,助皇上过江的泥马,也是赖布衣作的法,我则是从旁保护皇上。只因布衣有为国为民之心,却不好名利,故不愿显功,将国师之位,推给了草民。如今,正主终于来了,那草民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赵构听后,先是诧异,接着,脸上掠过了一抹愠怒。 转而,他皱起眉,沉默了片刻后,沉声道:“兹事体大,朕要见见那个赖布衣,听听他的说辞,傅天华,你且退去假山后面候传。” 傅天华遂起身,看了眼宗泽和秦桧后,转身往假山方向走去。 同时间,徐迪也在赵构的示意下去让内侍传召赖布衣。 而赵构自己,则哄睡起玩累了的小皇子。 …… 过不多时,小皇子就在赵构的怀里沉沉睡去。 他遂小心翼翼的,将小皇子交由乳母抱回了寝宫。 此时,赖布衣也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御花园。 在赖布衣行参见礼时,赵构仔细的将他给上下打量了一遍。 随后,赵构开始问话:“赖布衣,黄金谷护龙阵,泥马渡江,可是出自你手?” 赖布衣闻问,当即看向宗泽。 但听赵构沉声道:“赖布衣,朕在问你话,你莫要左顾右盼,如实回答便是。” 赵蓉见状,忍不住小声抱怨赵构:“皇兄,赖大哥是有功之臣,您怎么像审犯人似的……” 赵构微责道:“朕在问话,你且站在一旁,不要插嘴。” 赵蓉撇撇嘴后,不情愿的退到了一边。 赖布衣见事已至此,遂点头回了声:“是出自草民的手。” 赵构接着问道:“那你又为何将功劳让给别人?” 赖布衣忙声明:“天华不是别人,他是草民的兄弟……草民此举,固然是为了勤王,也是为了帮兄弟……天华自小家境不好,但他有志向,很想出人头地,只是没有机会……所以,草民……” 未等他说完,就见赵构摆了摆手,道了声:“行了……” 然后,他示意徐迪去假山后面叫出了傅天华。 但听赵构,对二人道:“赖布衣,按傅天华所述,他是替你暂代国师位,如今你来了,他便可功成身退了……傅天华,而按赖布衣所述,他是为了帮你出人头地,才让此功劳于你的……照你二人的说辞,都是为了兄弟,若从道义上来论,你二人倒是值得称赞。但,却有损朝廷威严。勤王是何等严谨的大事,你二人却从中有所计算,还推来让去,弄得像小孩子在玩闹,实在有欠妥当。” 傅天华和赖布衣听后,忙齐声道:“皇上教训的是……都怪天华草率从事\/布衣思虑不周……望请皇上恕罪……” 赵构挥挥手道:“行了,且听朕口谕……勤王之举,非傅天华一人之功,乃赖布衣与之共立。今,朕准傅天华所奏,将国师位及府邸,归还赖布衣。傅天华则暂无官职可述,且留京候用。” 傅天华听后,如释重负般,遵了声:“皇上圣裁,谢皇上恩典,草民告退……”说罢,放下托盘后起身而去。 赖布衣似还有些晃神,但听赵蓉欣喜的催促:“赖大哥,还不快谢恩啊……” 赖布衣回神后,尊了声:“谢皇上……” 转而,他见傅天华离去,赶紧向赵构道了声:“皇上,恕布衣无状……”随即,便追了出去。 …… 宫门口, 赖布衣赶上傅天华后,叫住他问道:“天华,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不跟我商量一下后再……” 傅天华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反问:“商量?能商量出个什么来?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你还能怎么遮掩?你不会以为,宗大人真会听你的,不说?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横竖是要说,与其让别人说,不如我自己来说。” 赖布衣抚额道:“是,可是,你这样,你让我……” 说话间,宗泽和秦桧前后脚走了出来。 但见傅天华,转过身来,抬手拍了下赖布衣的肩膀道:“好了,布衣,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祝你跟宗大人,相处融洽,老少贤臣,同心协力,辅佐君王,匡扶社稷。”说罢,转身而去。 第241章 人未走 茶先凉 第二天一早, 傅天华正和庞鑫在花厅里准备用早饭,只见楚九引着董家父女走了进来。 董月卿开口就问:“傅大哥,怎么会这样?” 傅天华不想再多说什么,微一耸肩后,道了一句:“本来就该是这样。” 却听紫苏质疑道:“不对啊,打从南迁路上,到皇上渡江入临安,就没见过那个赖布衣露过面啊,怎么功劳就成他的了?傅公子,你没……” 董月卿怕紫苏出言无状,赶紧示意她住嘴。 但听董怀德关心问道:“那,天华,你怎么打算今后?” 傅天华状似轻松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后,说道:“怎么打算?当然是先找宅子住啊……” 董怀德遂道:“噢,我在城郊茶园有间存药的农庄,天华,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去住着……” 傅天华却道:“多谢董伯父的好意,我打算跟老爹去山上住,山上清静……” 他话音未落,只见苏影笑着走进来道:“去什么山上啊?少帮主已经在芸楼替傅公子安排好了住处,傅公子随时都可以过去住。” 傅天华露出一丝苦笑道:“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么快,连姜大哥都知道了……” 苏影得意的道:“芸楼的消息向来灵通,就临安地界上所发生的事,少帮主吃个饭的功夫,就能知道啦!” 傅天华闻言,微一讶后,笑道:“姜大哥还真是芸楼的贵客,居然能有这样的好处……” 苏影噗嗤一笑,说明道:“什么贵客,芸楼就是少帮主的。” 傅天华听后,略感意外的同时,眼眉微见一动。 …… 说话间,但见一名年轻内侍,带着一帮工匠走了进来。 楚九见状,忍不住上前拦阻道:“人还没走呢!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却见那内侍,嫌厌的推开楚九后,继续往里走。 对此,傅天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而是管自己跟庞鑫一起慢条斯理的吃起了早点。 那内侍来到二人桌前,也不见礼,只是微微一欠身,似笑非笑的说道:“傅公子,三天后,是黄道吉日,新任国师受封后,巡了街,便要入住府邸,说到这个,您也是清楚的……时间紧,奴才得赶紧让人着手重饰国师府……唉,奴才也是听命行事啊……对事不对人,傅公子应该能体谅奴才的难处……” 傅天华则作无视状,招呼一旁的董家父女和苏影道:“三位站着做什么?来,坐下来一起吃,这些早点,可是我跟老爹一起亲手做的……” 苏影闻言笑道:“哦,傅公子还会下厨啊,那倒要尝尝了……” 她说着,走到桌子前坐下,选了一块葱油饼,尝了一口后,赞道:“嗯,好吃!” 董怀德遂也道了句:“那我们也不客气啦……”便示意女儿随自己入座。 那内侍见状,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明着赶人,遂扭过头,口气冲冲的指使起工匠:“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干活啊!延误了工期,你们可吃罪不起!” 那些工匠大都出自礼部,虽然不满被一个太监呼来喝去,却也不想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于是,各自拿出工具来,开始做事。 …… 这时候,门口又进来两个人,正是当初,巴结过傅天华的孔、杨两位大人。 二人来至桌前后,但听那杨大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个,傅公子,我们是来要回我们之前送的那些礼物的……你看,你都要离开国师府了,这些对你来说,带着是累赘,你也未必再有心情鉴赏,倒不如,物归原主了吧……” 傅天华原只道二人是来看热闹的,不曾想,竟是来索回礼物的。 他哪堪如此羞辱,立时攥紧了拳头要发作。 庞鑫见状,忙在他手背背连拍了几下,以示意他莫要动怒。 一旁的紫苏没忍住,冲口就怼了句:“送出手的东西,怎么能再要回来的?二位大人就这么缺钱用吗?要靠讨还礼物过日子啊!” 董月卿已看出傅天华很恼火,怕节外生枝,赶紧阻止紫苏:“不许没规矩!” 但听庞鑫吩咐楚九:“去将二位大人送的礼物找出来奉还。” 楚九有些不服,闷声应了后转身去往了库房。 就在这当口,徐迪走了进来。 他一见到有工匠,当即皱眉训斥起那内侍:“鲁季,谁让你这般着急忙慌的让工匠过来的?你没看到傅公子他们还在用早膳吗?真是太没眼力劲儿!” 鲁季忙上前来,向徐迪见礼道:“师父,这不是时间紧嘛……再则,徒弟也是想替您分担一些事情……” 但听徐迪冷哼一声道:“说得倒是中听,可惜,做人做事,太过急进,往往会适得其反!” 说罢,他走到桌前,向傅天华一礼道:“傅公子,都怪咱家不会选徒弟,竟选了这么一个不懂事的,他若有什么冲撞的,还请傅公子担待些……” 傅天华缓和了下情绪后,淡然的道:“徐总管言重了……如今,天华是无官一身轻……” 却听徐迪打断道:“诶,这只是暂时的嘛……皇上不是说了,是留用,您就只当是轻松快活几天,可别作他想啊……” 说话间,只见楚九拿了两个礼盒出来了。 庞鑫遂示意楚九,将礼盒交给孔、杨二人。 二人接过礼盒之际,但听楚九没好气的甩出一句:“二位大人可看好了,是不是你们的东西!” 只见二人,表面上客气的说着:“不用看了,不用看了……” 可拿到手后,还是忍不住打开瞄了一眼。 随后,二人向徐迪简单打了个招呼后,便捧着礼盒转身离开了。 徐迪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划过一抹轻蔑。 转而,他见鲁季还杵那里没走的意思,不由气恼,催促道:“让那些工匠先回去!还有你,你也给我走!” 但听傅天华平静的道:“不用这么麻烦啦……我们也都吃得差不多,也是时候走了……”说着,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后,去搀庞鑫。 却听庞鑫说道:“天华,芸楼那边太热闹,不适合我老头子,我还是去楚九那里挤一挤……” 傅天华摇头道:“那怎么行,老爹,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庞鑫笑道:“诶,反正是暂时的嘛……等你准备好回家了,再来接我……”说着,拉过傅天华的手后,在他手背上拍了几拍。 傅天华知其心意,也就不再多言,而是叮嘱楚九:“那你可要好好照顾老爹,看着他,别让他干太多活……” 楚九应道:“请国……请傅公子放心,楚九一定像待亲人般待庞管家的……” 傅天华点点头后,又再看了一眼国师府,这才和苏影往外走,庞鑫和楚九也从后跟着。 一行人出了国师府后,各自坐上马车而去。 徐迪在门口看着众人远去后,回头对鲁季道:“你呀,最好求神拜佛,别让傅天华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不然,有你受的!”说罢,一甩拂尘而去。 第242章 国师位易主 各人各计较(上) 三天后, 皇宫, 议政殿前, 赖布衣受封之后,在宗泽等人的瞩目下,坐上轿辇,前往御街巡游。 …… 御街这边,赶来看热闹的人,已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 闻讯而来的方氏母女,也在其中。 母女俩被人群推挤着,身不由己的往前走着。 忽听得,人群中有好事的,故作奇怪的议论道:“诶,不是说,在皇上登基大典那天,就封过国师了嘛……叫,叫傅天华来着,怎么又封?” 只听另一个人回道:“不是又封,是重新封。你不知道吗?先前那位傅国师,说是假的……” 没等他说完,只见又冒出一个人来纠正道:“什么假的?不是,是傅国师替兄弟暂代的,现在正主来了,当然是让还喽!” 人群中,有没听明白,忍不住问道:“哎,什么叫暂代啊?做官还能暂代的吗?” 方氏母女也听得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说话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要听详情的,可以去廖记茶楼听书!”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就见有几个人,往街道的另一头挤去。 方青梅本来也想跟去听听的,方氏却无心情,便催促着女儿离开了。 …… 这时,只见赖布衣的轿辇,已然从皇宫那边缓缓而来。 同时间,赖夫人坐的马车,出现在了城门外。 而马车后面不远处,有三个人骑马缓行着,正是赖凤鸣和金姓兄妹。 一行人进入城门后,一路往国师府方向走,却在一处岔路口,看到赖布衣的轿辇经过。 马车内的赖夫人,被热闹人声吸引后,掀开帘子往外看,正好看到坐在轿辇上的儿子,她不禁激动万分。 赖凤鸣也早就看到了赖布衣,却表现得毫无波澜。 但听金雁问道:“哎,你这位四弟当国师了耶,怎么看你不是很高兴啊?” 赖凤鸣淡淡一笑后,甩出句一道:“高兴是发自内心的,没必要非得显露在外。” 金鹏闻言,调侃道:“这话听着怎么酸酸的?哎,赖凤鸣,你该不会是妒忌了吧?哈哈哈哈……” 对此,赖凤鸣未予理会,只是询问金雁:“京城已经到了,你们下一步,如何打算?” 金雁耸耸肩道:“先随便看看喽……都说天子脚下,华盖云集,当然得好好见识见识……顺便看看,有什么买卖可做的……” 只见赖凤鸣,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后,向金雁一拱手道:“那你们自便吧……”说罢,催动马儿,往赖夫人的马车而去。 但听金鹏问金雁:“你觉不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 金雁望着赖凤鸣的背影,不以为意的道:“知道了又怎样?就他那点本事,能如何?” 金鹏笑道:“也是,就连赖布衣都未必是我的对……” 却听金雁打断:“行了,这是京城,需防各种耳目。”说着,调转马头,往另一个街口而去,金鹏亦紧跟其后。 …… 另一边,赖夫人还在看着已渐行渐远的儿子。 走过来的赖凤鸣见状,提醒道:“娘,别再看了,快到国师府了……” 赖夫人遂点点头,并放下了帘子。 …… 话说,焕然一新的国师府,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赖布衣一下轿辇,府内一众丫鬟仆从,即鱼贯而出,恭迎新主。 正当赖布衣感到不适应,尴尬之际,见母亲和三哥到了,便赶紧迎了过去。 当赖夫人迈进国师府门槛的瞬间,眼中满是得意和庆幸。 …… 当晚, 赵蓉、宗泽父子、赵鼎,及唐赞善一家,相继到国师府祝贺赖布衣。 众人于酒宴上,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 与此同时, 芸楼顶层的暖阁内,传出阵阵抑扬顿挫的琵琶声。 窗前,傅天华正俯瞰风景,自斟自饮着。 少时,琵琶声止。 只见柔雪,站起身来,放下琵琶,去到软榻旁,拿起一件披风。 转而,她走到傅天华的身后,边替他披上,边提醒:“傅公子,天气转凉,别只顾吹风喝酒,小心身体。” 傅天华未作声,只是凝神看着远处。 与夜色的深沉相比,他的双眸更显深邃。 良久,傅天华见酒壶中的酒已见底,便转身看向桌子。 柔雪知其意后,遂笑着劝了一句:“傅公子,小酌怡情……” 就在这时候,但见姜展宏,笑着走进来道:“不对,是寡酒无味才对……” 他说着,从身后亮出两坛酒,对傅天华道:“来,天华老弟,让老哥我,好好陪你喝个痛快!” 傅天华见状,担心的道:“姜大哥,之前在江边看你……” 没等他说完,姜展宏放下酒坛,摆摆手道:“诶,我不过是岔了气,早好了……”说着,以剑指挑开酒坛封泥后,将其中一坛递与傅天华。 傅天华接过酒坛,闻了闻后,赞了声:“好酒!” 随即,举起酒坛,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姜展宏见状,不禁问道:“天华老弟,怎么,还是放不下吗?” 傅天华吁了一口气后,笑道:“也不能说,放不下吧……只是觉得,一瞬间,空落落的……” 姜展宏点头道:“嗯,这一上一下的,是难免会不舒服,换谁也一样……不过,只要你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就行。来,喝酒喝酒……” 说话间,只见苏影,手上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待她将食盒放到桌上后,姜展宏好奇的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盅药膳。 他遂问道:“咦,厨房里什么时候开始做药膳的?” 苏影笑回道:“不是楼里的厨子做的,是董太医的千金做给傅公子的,已经连着送了两天了……” 姜展宏听后,调侃傅天华:“诶,天华老弟,看来,你的桃花还挺旺,这是官场失意,情场得意啊!哈哈哈哈……” 傅天华摇头道:“姜大哥莫要取笑……董小姐之所以送来药膳,那是先前,我的旧伤,一直是由董太医在医治,后又中过蛊,董太医怕我伤养得不好,会落下病根,这才定期做些药膳给我……” 但听姜展宏打断道:“哦?就这么简单吗?那不过是一份药膳,大可写了药方,让你自己找人做,何必这么麻烦,巴巴的给你送到这里来……我看啊,八成是对你有意思哦……” 傅天华正色道:“姜大哥,千万别这么说,让人听了误会,就不好了……一来,有损董小姐清誉。二来,我的……” 不等他说完,姜展宏用折扇一叩傅天华的心口,接口道:“你的心里只有那位公主嘛!” 转而,他正色提醒:“可是,你那位公主的心里,未必有你。她这会儿,怕是在国师府,与你那兄弟谈笑风生。你却对她念念不忘,还抱着痴想。” 只见傅天华,脸上掠过一抹苦涩的笑后,说道:“原是我不好,没能及早跟她说清楚,不然……我相信她,不会不理我的……自从,在十王殿,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认定了她……” 姜展宏听得直摇头,微显不耐的摆摆手道:“你呀,是跟头栽得还不够狠!算了算了,懒得再劝你了……”说罢,自顾自喝起了酒。 傅天华则拿着酒坛,走去了窗前。 只见他眉头微蹙,眼眸逐渐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43章 国师位易主 各人各计较(中) 话说秦府, 秦夫人刚给如意梳洗了一番,正准备抱它回房间。 在经过走廊时,她碰到了醉酒的秦哲轩在跟随从耳语说笑。 秦夫人看他们一脸猥琐样,本不想理会,却见秦哲轩遗落了两张纸在地上。 出于好奇,秦夫人便走去捡起那两张纸来看。 未料,纸上所画的内容让她老脸一红。 她在啐了一口后,便要扔掉,却瞧着另一张纸上,所画的两名男子,竟都穿着星月国师服,其中一个人的衣袖还被扯去了大半。 秦夫人不由皱眉,随即生气的将纸撕碎后投进了一旁的水池中。 …… 房间里,秦桧正颇有兴致的在观赏所收藏的古玩。 进房来的秦夫人见状,板着脸冲丈夫道了一句:“你倒是好兴致啊!” 秦桧一边擦拭着手上的古玩,一边笑问:“你不是常劝我要放开心胸嘛,怎么,如今反倒是你放不开了?” 但听秦夫人反问:“国师位易主了,你就没什么想法的吗?” 秦桧闻言,轻哼一声道:“老夫是拿那个傅天华没什么办法,可对于赖布衣这小子,呵……他那个爹,虽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多少,还有些风骨。他这个儿子嘛,哼哼,就冲他能罔顾朋友情谊,出尔反尔,就知其本性如何了……” 秦夫人遂又问:“老爷,你对坊间的说法怎么看?” 秦桧正色道:“坊间的言论,虽然多是人云亦云,然,也不乏有其真相……想那赖布衣的行径,与孔、杨二人去索要已送出的礼物何异?他只是比那两个蠢货做的好看些而已……要对付这种人,何须老夫亲自动手……” 秦夫人闻言,当即明白了丈夫的心思:“老爷是想利用天华跟赖布衣之间的矛盾做文章啊……” 秦桧一脸阴鸷的道:“老夫承认,是对傅天华有所忌惮,那是因为,他是一把伤人伤己的双刃剑,太难驾驭,不过,要推动他的剑锋指向谁,倒也不难……” 秦夫人想起刚才在走廊上见到秦哲轩的事情,有心说与丈夫听,但转念心想:“我已经不止我一次说那秦哲轩了,若再提,为免会让老爷反感……算了,还是等那小子再陷得深些,一脚踩住,才好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思及此,她便自顾自,哄逗起了如意。 …… 再说董府, 董月卿正在房中翻看着医书,只见紫苏推门而入。 董月卿遂放下书询问:“苏姑娘可有什么话说?” 紫苏回道:“苏姑娘说,傅公子除了每日里待在暖阁,临窗饮酒,其他没什么不妥……” 董月卿闻言,道了一句:“他这又是何苦呢……” 只听紫苏说道:“其实,傅公子不出去也好,小姐,您是不知道,坊间到处都在传傅公子跟那个赖布衣的事,好多种说法,有一些还,还不堪入耳……” 董月卿摇摇头,叹道:“世人多是那种,喜欢你时,恨不得用尽世间上所有美好的词藻赞颂于你,讨厌你时,则会想出世间上最恶毒的话来诅咒你……” 紫苏点点头后,提醒道:“小姐,夜已深了,不要再看书了,早点歇息了吧……” 董月卿却道:“前阵子采收的药草,还有些没收录好,我想尽快完成,好让爹过目……” 紫苏听后,应道:“噢,那我替你去把墨磨开些……”说着,走去桌前整理。 …… 而唐家这边,唐赞善一家已从国师府饮宴回来了。 唐夫人正坐在妆镜前卸钗环,唐赞善则在旁翻看着下人送过来的账本。 但听唐夫人询问丈夫:“夫君,你觉得那赖布衣如何?” 唐赞善闻问,放下账本,回想了一下,方才在国师府见赖布衣的情形后,回道:“看着中规中矩,却不似官场中人,总之,就是有些格格不入……” 唐夫人跟着又问:“那你觉得,赖布衣,和蕴仪般配吗?” 这个问题,倒是让唐赞善有些不好作答。 他寻思了片刻后,选择了转移话题:“其实,蕴仪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了,那就不要作他想了。赖布衣好不好的,也不是看看就能看出来的,你呀,还是好好替自个的儿子想想吧……” 唐夫人微嗔道:“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嘛!” 转而,她念叨起来:“你道我愿意这么多思多想啊!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家!为了我们的儿子!替敬文找一户贵戚家女儿做妻子,固然重要,可也不能让人觉得,他是仰仗着妻家的无能之辈,若是蕴仪的夫君,也是个有能耐的,那说起来,是姻亲间的守望相助,无分主次,互惠互利。” 唐赞善忙站起来,走到妻子身后,边抬手替她按摩双肩,边劝慰道:“是是是,娘子这么辛苦,为夫又何尝不知,我这么说,不也是心疼娘子嘛……” 唐夫人啐道:“你少贫嘴!你们男人啊!都是这样,能骗就骗,能哄就哄,就是从来不愿意去正视问题,去解决问题,全都抛给我们女人……” 唐赞善讨好道:“那也得是娘子能干才行啊……” 他说着,提醒道:“天色不早了,今天应酬得也够累的,快歇息了吧……” 唐夫人点点头后,站起身来,唐赞善忙挽住妻子,往内间走去。 …… 方氏绣铺, 方家一家人正在铺子里面整理着,但听方荣问妻子:“对了,翠芬啊,过几日就开张了,要不要去通知一声布衣啊?” 方氏却没好气的反问:“怎么着?你还指望人家堂堂国师,来这里给你道贺啊?” 方荣已习惯了妻子说话呛人,莫奈何的笑道:“诶,这不是出于礼数嘛……” 方氏遂点头道:“好,那也通知一声天华吧……” 方荣一愣后,甩出一句:“请他做什么?” 方氏不服的道:“诶,方荣,这不是你说的,要讲究一个礼数的嘛!” 方荣皱眉道:“是!可是,你让我上哪里去找他呢?临安这么大,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方氏听后,先是点着头,道了句:“这倒也是……” 转而,她念叨:“唉,原以为啊,天华当了国师,出息了,从此也就安稳了……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是天华救的驾,怎么临了,成了布衣的功劳呢?” 对此,方荣摇摇头,表示无奈后,对正在扫地的女儿说道:“青梅啊,你明天去趟国师府,跟布衣说一声,他能来,那最好,不来的话,也没什么……” 方青梅答应了一声后,顾自接着扫起了地。 方氏却越想越觉得别扭,便对女儿道:“算了算了,别多此一举了,我们开张我们的,干嘛非要通知布衣……” 方青梅闻言后,转头看了看父亲。 方荣不想再跟妻子较劲,遂点点头,示意女儿顺着妻子的意思。 第244章 国师位易主 各人各计较(下) 稽城, 镜心庵, 佛堂里,傅老太君正在诵经,只见梁妈妈拿着封信走进来后,候在了一旁。 傅老太君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停下诵经,询问道:“阿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梁妈妈在犹豫了片刻后,回应道:“噢,是廷封少爷的书信……看送信人的样子,是星夜兼程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这般急……” 傅老太君闻言,眉头一蹙后,语气平静的道了一句:“行了,拿来我看。” 待她从梁妈妈手中接过信来,打开看了一遍后,不由得脸色微一变。 梁妈妈见状,忙问:“老太君,怎么了?是不是天华少爷有什么事啊?” 却见傅老太君闭目不语,梁妈妈也未敢再问。 良久过后,只听傅老太君发出一声轻笑。 梁妈妈虽然服侍了傅老太君大半辈子,也算是清楚她为人处世的作派,但在她对待孙儿的方面,却是始终摸不透她的心思。 但见傅老太君,将书信往放桌子面上一放后,回了梁妈妈之前所问:“天华跌了个大跟头……” 梁妈妈一听,急问:“啊?那您还笑得出来?” 傅老太君不紧不慢的道:“他要是一路走来,都是顺风顺水的,我才笑不出来……这人呐,就是吃了亏,才会有长进。” 梁妈妈点点头后,询问:“那老太君,接下来,该怎么做?” 傅老太君语气平静中略带无奈的道:“如今,变数丛生,是不可能再按当年昙师太说的做了……也罢,就让他回来吧……” 梁妈妈遂面露难色的道:“您不是让天云小姐去接过了吗?连陈家那位舅老爷都出马了,可天华少爷他就是不肯回来……” 只见傅老太君,看了眼桌子上的书信后,道了一句:“该让他出马了……” …… 嵊县, 陈家, 花厅里,陈夫人正在催促不太愿意出门的儿子:“显阳,你看看你,都歇了这么多天啦,该去临安了吧?” 陈显阳看了看坐在一边的父亲后,对母亲道:“娘啊,爹都让表哥给气回来了,我还去做什么?” 说起丈夫,陈夫人不由得没好气的数落道:“陈子贵,你说你,让你去接人的,你托什么大?瞎管什么事?啊?你连甥舅之间,都没处好,就忙着置喙天华的事,莫说他要生气,换我,我也生气!” 陈子贵正待要说话,但见一名仆从,匆匆忙忙跑进来喊报:“老爷、夫人,不好了!出大事啦!” 陈子贵闻言,训道:“大呼小叫个什么!没规矩!” 那仆从赶紧先认错:“是是,老爷,小的知错……” 转而,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皇榜递给陈子贵道:“老爷,您快看看吧……” 陈子贵接过皇榜看后,大惊失色,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怎么会这样啊?那那那……不止是出大事,还是要变天啊!” 陈夫人闻言,皱眉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啊?变天?变什么天?难不成,还改朝换代了不成?” 陈子贵手拿皇榜,慌道:“国师换人啦!” 陈夫人诧异的从丈夫手中拿过皇榜,仔细的看了一遍后,恢复自若的道:“什么变天啊?不就是换了个人做国师嘛!兴许,天华是换了官职,或是升任别的官……” 陈子贵摇头道:“若是如此,该有榜文说明,哪会只提国师换人呢?该不会,是天华获罪了吧?” 陈夫人没好气,指着皇榜问道:“这上头,从头到尾,有一个字说天华怎么了吗?” 就在这时,只见楚九,在仆从的引领下,进得厅来。 他一进来,就开口向陈家夫妻说明道:“陈老爷、陈夫人,不必猜测了,傅公子是自己辞去国师之位,让还给赖公子的……” 陈子贵闻言,大为错愕:“什么?让还?为什么要让还?楚九,你快些说说清楚……” 楚九遂接道:“详细情形,自是要傅公子自己说,小的和庞管家只是略知一二……当初,南迁勤王时,是赖公子出的主意,也是他布的阵法,变的泥马,只是他不愿意出面,就让傅公子替他去做,傅公子这才当了国师……不过,傅公子也确实救过驾,还因此受过伤,溺过水……傅公子去接庞管家时,就曾想把国师位还给赖公子的,只是赖公子不肯要……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赖公子当了宗大人的幕僚,跟他回了京,傅公子就辞了国师之位……”说罢,挠了挠头皮。 陈家夫妻听罢,不由得面面相觑。 但听陈显阳说道:“那也就是说,那个姓赖的是给题的人,表哥是帮忙做题的人,就好比,科场作弊。不同的是,请人代笔,被抓会被治罪,而他们嘛……就得看皇上的心情,或是信任谁多一点……” 陈夫人觉得儿子说得不无道理,遂半夸半怪道:“显阳,娘就说你一点就透,就是太过懒散,不思进取。” 陈显阳挑了挑眉毛后,问楚九道:“那我表哥如今怎样了?” 楚九回道:“噢,傅公子如今暂住在姜少帮主的芸楼。” 陈显阳闻言笑道:“哈,表哥还真能享受啊!住芸楼……” 忽听陈夫人向楚九打听:“对了,你可知,傅廷封傅大人?” 楚九点头道:“知道啊,傅大人述职期间,还宴请过傅公子,如今他刚获留京城,准备出任刑部的差事……” 陈夫人听后,眼眉一动,对儿子道:“芸楼终究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不是久居之所,你跑一趟临安,接你表哥回家……” 陈显阳却道:“啊呀,娘,我口才是好,可你是不知道,表哥他那个臭……” 陈夫人打断道:“这回啊,说什么都得让他回来!他在临安的天变不变的,我不管,他傅家的天,可是说变就变的!你就跟他说,他要是官场和家都失了利,那他这辈子就别想再有出头之日!” …… 与此同时, 稽城,傅家, 账房里,张氏正在查看着家中开销的账目。 只见她,一手有节奏的拨弄着算盘珠子,另一只手握着笔,快捷的核对着账。 这时候,只见张有材,手拿皇榜,得意洋洋的走了进来。 当他看到妹妹在看账,便笑着说道:“诶呀,妹子,还算什么算嘛,都是自己的了……” 张氏闻言道:“就是因为,都是自己的了,才更要算得清楚明白啊……” 转而,她问:“哥,是什么事情,让你这般得意啊?” 张有材遂将皇榜递给妹妹道:“你先看看这个……” 张氏停下算账,接过皇榜来看后,奇道:“换人了?怎么就换人了呢?那,那小子……” 张有材嗤笑道:“那小子?那小子当然什么都不是了,现在啊,指不定窝在哪个角落里,自叹晦气呢!” 张氏却还是有些不解,皱眉道:“我怎么看着这皇榜上说的,含糊不清的,可别有什么……” 张有材冷哼道:“怎么?你怀疑是那小子故布疑阵?呵,就他那点道行,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转而,他提醒道:“妹子,先不论他为什么丢了国师位,快些想法子诓他回来才是……你看,如今这明面上,你是一家之主,可家产还是他姓傅的。咱们得快刀斩乱麻,趁这小子没翻身醒神前,将他拿捏了,利用他傅家子孙名义,把傅家的家业,变成我们张家的。” 张氏虽然一直与兄长有商量着夺产的计划,可她还是对傅老太君和傅天华有所顾忌,遂道:“说是这么说,可他总是个大活人,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任由我们摆布,何况,还有庵里那个老虔婆,以及那个傅廷封……” 但见张有材,目露凶光的说道:“只要把傅天华那小子抓在手里,其他人,能怎么样?你没听过投鼠忌器吗?妹子,放心,我已经准备了很多好玩意儿,等着招呼他呢!” 第245章 华衣游湖重遇 话不投机半句多 话说,傅天华自从离开国师府住到芸楼后,就一直没迈出过暖阁的门。 这日,柔雪见天气不错,便一再建议傅天华出去逛逛。 傅天华想着老不出去也不是个事,于是就同意跟柔雪去游湖。 芸楼外的湖边,三三两两的小船已在揽客。 柔雪选了相熟的船家后,便与傅天华坐了上去。 一路上,柔雪为了能让傅天华开怀,又是弹琵琶,又是讲述风景典故。 …… 当船行至湖心亭附近时,傅天华不免触景生情。 就在他回想那天,与赵蓉的湖心亭之约时,只见赵蓉和赖布衣所坐的船,迎面而来。 傅天华眼见二人有说有笑,心里面那叫一个难受。 柔雪看出了傅天华的情绪后,本打算让船家调转船头离开,但赖布衣已看到了他们。 赖布衣一看到傅天华,就热情的向他招手。 傅天华见此,遂示意船家将船靠了过去。 双方的船碰到一起后,赖布衣当即跨船而过。 赵蓉则出于礼数,向傅天华微微点了点头后,便自顾自继续看风景。 但听赖布衣询问傅天华:“天华,这些天,你可好?” 傅天华淡笑着道:“无官一身轻,每日悠闲自在不说,还有美人相伴,好得紧……”说着,将站在一旁的柔雪拉到了身边。 赖布衣见状,微一皱眉后,劝说道:“天华,你总不能就一直住在芸楼吧?那种地方,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这样,国师府那么大,只有我跟娘,三哥住,不如你搬来住啊,人多热闹……” 傅天华一听赖布衣这么说,便心生不悦,一摆手道:“首先,芸楼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地方,再就是,我虽然辞了国师之位,但之前皇上封赏的财物都还在,花销不是问题。与其寄人篱下,我更愿意住在芸楼,逍遥快活……” 赖布衣闻言,认为傅天华是在跟自己怄气,遂又劝道:“天华,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我就好受了吗?我本来是想帮你的,可现在弄成这样……天华,看着你居无定所的,我真的很过意不去,你就听我一句劝,别跟自己过不去了,住过来吧,大家也好有个照应。如果你不想当闲人,我去想办法,给你谋个差事……” 傅天华闻言,怒极反笑,道了句:“赖国师,不劳您费心,天华自有计较。”说罢,示意船家转舵。 …… 这时候,只见远处驶来一艘画舫,上面有几位官妇在说笑,秦夫人也在其中。 她看到赵蓉后,赶紧让人停下船,招呼其他官妇一起,隔着船,向赵蓉见了礼。 随后,秦夫人向傅天华打招呼道:“天华,可是好些天不见你了呢……” 傅天华遂向秦夫人,及其他官妇见了个礼。 但听秦夫人邀请道:“诶,天华,就你跟这位姑娘游湖啊?那多没意思啊!不如来画舫上啊……” 傅天华正想摆脱赖布衣,遂道了一声:“好啊……” 赖布衣却小声提醒道:“天华,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跟秦桧走……” 但未及他说完,就见傅天华一把揽住柔雪的细腰,跟着,双足一点,即飞身跃上了画舫。 画舫上的官妇们一见,不由得喝起彩来。 而柔雪,早已羞红了脸,继而露出了一抹甜笑。 秦夫人则得意的道:“这算得了什么呀,天华的本事大着呢,他可是救过圣驾的……” 她说着,示意船夫开了船。 赖布衣看着画舫调头而去,一脸的忧恼。 赵蓉见赖布衣在发呆,便催促道:“赖大哥,快过来吧,还要去吴山下逛花市,别误了时辰……” 赖布衣已经一连几天,都被赵蓉带着到处游玩,他很累,却碍于赵蓉的公主身份,不得不奉陪。 听着赵蓉的催促,他莫奈何的吁了口气后,转身回到小船上,陪着赵蓉继续往前游湖。 …… 少时,赵蓉和赖布衣到达了花市。 但因为季节,加上早市已过,花卉并不多。 赵蓉一圈逛下来,觉得索然无味,遂叫上赖布衣,顺着巷弄绕去了一条街市。 二人逛着逛着,来到了方家绣铺前。 方荣正在擦拭着招牌,一看到赖布衣,就激动的喊他:“布衣少爷……” 赖布衣一扭头,见是方荣,很是讶异,即上前问道:“荣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荣笑回道:“噢,我们全家搬来了临安,刚在这里开铺子没几天……本来,是想通知你的,可怕你忙,就没去打扰……” 转而,他看到赵蓉后,忙见礼道:“噢,公主,有礼……” 赵蓉遂摆摆手道:“诶,我今日就是来随意逛逛的,你不必多礼……” 但听赖布衣接道:“诶,荣叔,我们两家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们来了临安,又开了铺子,就该早点来通知我,怎么算是打扰呢?我就算是再忙,也是要来恭贺的……” 方荣看赖布衣和赵蓉似是逛了许久,便邀请道:“二位若是不嫌弃铺子小,就进去坐会儿,喝口茶,歇歇脚……” 赖布衣点点头后,和赵蓉一起迈进了铺子。 方荣请二人入座后,忙不迭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 就在这时,方氏母女从外面买菜回来了。 方青梅见到赖布衣后,本来挺高兴的,可看到赵蓉也在,就不由得拉下了脸。 方荣见妻子回来了,遂高兴的道:“翠芬,你看,布衣少爷来了,还有,公主也来了……” 方氏一看丈夫这德性,气得翻了个白眼道:“我没瞎!看到了!还有,人家现在是国师,怎么还一口一个少爷叫呢!” 方荣听出了妻子的口气不对,但当着人前,不好意思说什么,便干笑着点点头:“是,应该改口,应该改口……” 赖布衣不以为意的道:“诶,叫什么都不重要……荣叔,翠姨,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的身份变了,就见外啊……” 说话间,只见一名唐府的丫鬟走进铺子,找方氏道:“方夫人,我家夫人让奴婢将少爷的婚服尺寸送来给您……”说着,将一张红纸递于方氏。 方氏接过红纸后,对那丫鬟道:“好,你回去跟唐夫人说,请她放心,我一准尽快做……” 赖布衣一听到唐夫人三个字,皱眉间,脱口问道:“翠姨,唐夫人找你做绣品?” 方氏点头道:“是啊,说起唐夫人啊,人真是不错,不仅是我们这铺子的第一位客人,这铺子,也是她租给我们的……” 转而,她对赖布衣道:“对了,赖国师,你来得也正好,省得我往国师府跑了,烦请您,也留一下您的衣服尺寸吧……” 赖布衣错愕问:“我的?为什么要我的衣服尺寸啊?” 方氏笑道:“当然是给你做婚服啦!虽然,你说要给令尊守孝三年,但三年,说过就过,现在做婚服,要改要换,才不会误事……” 赵蓉闻言,先是诧异,可刚问了句:“赖大哥,你要做婚服?” 就见赖布衣起身告辞道:“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还要陪公主去别处走走,婚服的事,以后再说……”说罢,向赵蓉做了个请的动作后,先行出了铺子。 赵蓉见状,看了看方家一家人后,也跟着出去了。 第246章 温泉山庄 天华柔雪初尝鱼水欢 且说秦夫人一行人,游湖后,兴致未减,于是,就有人建议前往紫烟谷的温泉山庄。 傅天华本不想去,奈何架不住秦夫人的再三相邀,只好随同。 …… 众人弃船坐上马车,行了约摸一个时辰后,到达了紫烟谷。 进入温泉山庄之际,已经是掌灯时分。 山庄管事的,见来这么多位贵客,赶紧先给众人安排上酒菜。 …… 少时,众人用过晚饭后,山庄管事早已替他们安排好了享用温泉的雅室。 秦夫人因见傅天华带有女人,便授意山庄管事,替他重新安排了一间较为冷僻的雅室。 柔雪自然是明白秦夫人的意思,虽然有些羞涩,但心里面还是有所期盼的。 …… 再说傅天华,他来了临安这么久,倒还不曾来过此处的温泉。 在一名小厮的引领下,他走进了位于山庄深处的一间雅室。 雅室分为两个部分, 外间,靠左边是供客人喝茶聊天的,窗明几净,摆设古朴,右边是用以休息的,软榻高枕,暗香沁心。 内间,是依着山壁走势开凿出来的山洞。 甫一进入山洞,眼前一片白雾朦朦,一股股热浪迎面袭来。 傅天华适应了片刻后,环视四周。 只见湿润的洞壁上,镶嵌着用以照明的水晶石。 地面上,铺满了大小均匀的鹅卵石。 但听小厮提示:“爷,请脱鞋袜。” 傅天华脱去鞋袜后,光脚踩在鹅卵石上,只觉得石头热得有些烫脚,却很是舒坦。 他走了几步后,前面是一扇琉璃质地的屏风。 绕过屏风,是一方池水。 池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和热气。 这时候,又见一名小厮,捧着酒和水果点心进来。 只听之前的那名小厮对傅天华道:“爷,请宽衣。” 待他脱去衣衫,小厮双手接下后,便和另外一名小厮退了出去。 …… 傅天华走到水池边,用手试了试水温后,将双脚放了进去,然后整个人泡进了池中。 热烘烘的池水,不仅让他的周身血脉畅通,心情也松快了许多。 他遂露出水面,坐靠到池边,拿过酒,自斟自饮起来。 …… 少顷,只见一袭粉色薄纱的柔雪,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 傅天华看似惬意的喝着酒,却已然听到了脚步声。 他微一感受后,未觉出对方有什么敌意,只道是小厮又进来了,遂放松心情,慵懒中带着命令的口吻道:“过来给我捏捏肩膀。” 柔雪闻言,愣了片刻后,嘴角含春的走到水池边,侧身坐下后,轻轻的将双手搭向傅天华的肩膀。 就在她的手,触及到傅天华肩膀的一刹那,一股独属于女子的香味,透过雾气,传到了傅天华的鼻尖。 他察觉到对方不是小厮后,冷问一声:“谁?” 同时,反手一个擒拿,扣住了对方的脉门,跟着往前用力一扯。 柔雪未及反应,就被傅天华拽进了水里。 水池虽然不深,但都说三寸水也能淹死人。 柔雪猛的被人拽进水里,那瞬间的窒息感,难以言表。 她呛了一大口水后,刚从水里抬起头来,就见傅天华迎面劈来一掌。 随着一声惊呼:“傅公子!” 傅天华看清眼前人是柔雪后,忙收回了掌力。 旋即,他冷声责问:“谁让你进来的?” 惊魂未定的柔雪,声音微颤的回道:“我……我是来伺候傅公子您的……” 傅天华看着柔雪那渐红的眼眶,也不知道她是想哭,还是被水给呛到的。 傅天华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怜惜感,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想去抚拭柔雪的脸,但在察觉自己失态后,忙将手收回。 却见柔雪,一把握住了傅天华的手,然后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傅公子,让柔雪伺候您啊……”说着,将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揉蹭。 …… 此时,两人距离很近,几乎能听到对方彼此的心跳声。 柔雪那薄纱下的曼妙身姿,在水中若隐若现。 傅天华虽不是什么酒色之徒,但总归是血气方刚的男儿,面对如此美人,怎么可能不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他情难自禁之下,将柔雪拉进了怀里。 柔雪也顺势贴上了他的胸膛,用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后,送上了香吻。 感受着来自女孩子特有的体香和体温,以及那点朱唇上的淡淡甘甜,傅天华逐渐由享受,转为了索取。 水花绽开间,只见柔雪身上的薄纱,慢慢滑入水中,转了几个圈圈后,缓缓沉了下去。 …… 翌日, 芸楼, 只见一辆马车,行至楼前停下后,姜展宏走了下来,随后下来的是欧承川。 同时,苏影从楼里迎了出来。 但听姜展宏道:“苏影,去跟天华老弟说一声,世叔来看他。” 苏影却道:“昨日,傅公子与柔雪出去游湖,至今,还未见回来呢……” 姜展宏闻言,先是微讶,旋即露出一抹坏笑。 转而,他招呼欧承川道:“世叔,舟车劳顿,我先带你进楼休息休息……”说着,引领着欧承川进了楼。 …… 临近午时, 暖阁内, 姜展宏正陪着欧承川用午饭,苏影在旁温着酒。 只见傅天华和柔雪,前后脚走了进来。 傅天华见到欧承川,大为意外,忙上前来问:“欧世伯,您怎么来了?” 欧承川笑道:“来看看你……本来,婧芝也要来的,但自从小玉走后,她的心情和身体都不怎好,我就没让她来,孝棠还没回军营,说再陪陪她……” 转而,他关切道:“天华,你的事情,展宏已经跟我说了。你也莫要太纠结于此,既然皇上说了留用,那你就还有机会……再则,之前的荣光,只是别人给的,舍了并不可惜。世伯相信你,你能自己真正做到,真正让人刮目相看。”说罢,抬手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以示支持和鼓励。 傅天华边点头笑着,边给欧承川倒酒道:“多谢欧世伯的关心,天华敬您一杯……” 欧承川则招呼道:“诶,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套,来来来,坐下来一起吃……” 柔雪见状,遂道:“傅公子,你们先聊着,我去让厨房,再多做几个菜……” 却听傅天华叫住她道:“不用了,你也过来坐吧……” 柔雪微感意外后,局促的走到桌前,跟着傅天华一块入了座。 对此,欧承川似是看出了些什么,笑而不语。 反观苏影,看着柔雪,眼底滑过一丝羡慕的同时,若有所思了起来。 第247章 预送寿礼 傅天华萌生借势秦家之念 话说,秦夫人的寿辰在即,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却因秦哲轩所谓的要隆重其事,而令得她大为不悦。 这日早起,一名丫鬟在伺候秦夫人梳洗时,不小心梳痛了她。 秦夫人立时无名火起,劈头盖脸就骂:“你个死蹄子!一大清早的,丢了魂啦!” 那丫鬟赶紧跪地求饶:“奴婢知错了,请夫人息怒……” 秦夫人转头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发式松垮垮的,不由怒火更盛,冲外面一声断喝:“来啊!把这个死蹄子给我拖下去打!” 那丫鬟待要哭求,却见两名仆从已经应声进来,将她拖了出去。 候在一旁的另两名丫鬟见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其中,一个捧着洗脸水盆的丫鬟,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弄得盆里的水一个劲往外溅。 再看秦夫人,正试图自己整理的发式,却怎么都摆弄不好。 她懊恼之际,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那张年华不在的脸,再抬头看向窗外飘落的树叶,想着自己没个一儿半女,娘家的子侄中,又无体己的,瞬间伤感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名仆从来到房门口,小心翼翼的禀道:“夫人,傅公子求见……” 秦夫人调整了一下情绪后,吩咐道:“行了,请他进来吧……” 转而,她催促候在一旁的那两名丫鬟:“还不过来给我梳头!” 两名丫鬟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个,战战兢兢的走去给秦夫人梳头。 过不多时,傅天华在仆从的引领下,来到房门外。 他见秦夫人还在梳头打扮,便隔着门,向她见了个礼。 秦夫人见状,笑道:“诶,天华,站在门外做什么?有什么事,进来说嘛……” 傅天华却道:“噢,也没什么事,天华只是来送一份寿礼的……这份寿礼,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打算在秦夫人寿宴那天献上的,如今这情形,天华不太合适出席,就提前送上,祝秦夫人喜乐康健。”说罢,将手上的礼盒交与一旁的仆从。 其实,傅天华此举,不完全是讨好攀关系,更多的,是怀着要跟赖布衣唱反调的想法。 仆从接过礼盒后,走进门去,递与秦夫人过目。 秦夫人打开礼盒一看,里面是一支金灿灿的凤头步摇。 她颇为中意,笑赞道:“啊,天华,你眼光真好,真会挑,这个步摇,我很喜欢,谢谢啊……” 她说着,便拿起步摇,准备试戴,却见丫鬟还未给自己梳好头,即责:“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不是丢了魂,就是笨手笨脚的!” 丫鬟怕受到责罚,赶紧加快速度,可越想快就越乱。 秦夫人再度光火,抬手一拍妆台,喝了声:“没用的东西!给我滚!” 丫鬟吓得一激灵后,慌乱的退了出去。 对于傅天华来说,秦夫人向来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自从自己辞去国师之职后,她也并未像其他人那般的势利,故,傅天华对她是有些好感的,见她不悦,遂出言劝解道:“秦夫人,不就是梳不好发式嘛,何必跟下人置气呢,气大伤身啊……不如,让天华试试……” 秦夫人闻言,笑问:“哦?怎么你会梳女子的发式?” 傅天华点头道:“家母在世时,都是由我照顾的,梳头自也不例外,所以,就跟人学过,但只会梳些普通样式……” 秦夫人则道:“噢,不打紧,我平时梳来梳去的,也就是你经常看到那几个样式,你照样子梳,能见人就行了……” 傅天华遂欠身一礼后,迈步进房。 他先走到那还捧着洗脸水盆的丫鬟面前,净过手后,转身来至秦夫人的妆台前,拿起梳子,蘸上香油,开始为她梳头。 秦夫人从镜中看着傅天华梳头的手法,确实蛮熟练的,不由夸赞道:“嗯,倒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不错,不错……” 转而,她跟傅天华说起了家常话:“对了,天华,你娘对你一定很好吧?她也一定长得很标致,不然,怎么会生出你这般俊俏的儿子来……” 傅天华一提到母亲,心中便觉得悲凉,但脸上,仍保持着笑容,点头道:“是,我娘很疼我的……我娘也很美……有不少人说我随我娘的……” 但听秦夫人接着问道:“那你爹呢?” 提到父亲,傅天华立时心生怨怼。 对此,秦夫人似有察觉,便转移话题道:“啊,对了,天华,你娘可曾给你议过亲?或是,你有没有中意的女子啊?” 傅天华闻此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蓉,心情也趋向于复杂。 秦夫人看傅天华闷头做事不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他心有所属,便调侃道:“怎么,害羞啊?那就是有中意的啦?是什么人啊?我认不认识?是不是不好意思跟人家表白啊?要不要,我去替你说?” 傅天华立马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不,不要……” 秦夫人见状,笑道:“看你,紧张成这样……啊,该不就是游湖那天,那位叫柔雪的姑娘吧?嗯,人倒是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可惜,身份就……” 说起柔雪,傅天华脑海中便闪过与其在温泉池中的情景,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但听秦夫人接道:“诶,不过也没什么的,男人嘛,三妻四妾,平常事,先纳妾,后娶妻的,也是大有人在……” 旋即,她小得意的道:“像我家老爷这样的,自是万中无一的……” 但转而,她又微叹道:“可那又能怎样……年少时,自然不做他想,可到了一定的年纪,多少还是会心里不舒服的……” 她说着,看着镜子里,傅天华给自己梳头的专注模样,不由发出感叹:“唉,真羡慕你娘,有你这般的儿子……我要是有福气,有像你这般的儿子,该多好……” 傅天华闻言,不由得回忆起以往,照顾母亲时的一些情景。 想至动情处,他竟将秦夫人看成了母亲,脱口喊了声:“娘。” 旋即,他回过神来,忙向秦夫人致歉:“不好意思,秦夫人,天华失态了……” 秦夫人却对傅天华喊的那一声娘,很是受用。 只见她眼眉一动,问道:“天华,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干儿子?” 对此,傅天华很是意外,他本意是来提前送寿礼的,虽有讨好之嫌,也不过是出于对秦夫人有好感而已。 但看到秦夫人的眼中闪动着诚意,傅天华受到感染的同时,萌生出一个借势的念头,遂脱口应道:“如蒙秦夫人不弃,天华自是乐意。” 秦夫人听后,欣喜道:“那太好了……诶,还叫什么秦夫人,该改口喽……” 傅天华遂略显腼腆的,喊了一声:“干娘……”并准备行礼。 却见秦夫人摆手道:“诶,不能就这么简单,我秦家收干儿子,可不能这样草率,这样,在我寿宴那天,办个小小的仪式,也算是喜上加喜……” 傅天华点头道了声:“都听干娘安排”后,完成了发式。 秦夫人对着镜子,见自己的头发被梳得油光又整齐,欢喜得紧。 傅天华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作礼告辞道:“那,干娘,天华就先告辞了,待寿宴那天,天华再来贺寿。” 秦夫人遂一边照着镜子,一边点头示意仆从送傅天华出去。 第248章 秦夫人寿辰 喜收干儿 秦夫人寿辰当日,秦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不已。 前来贺寿的宾客中,除了一部分秦桧的门生,大多都是些官妇。 唐家母子也在其中,唐夫人还带来了徐家母子,及方氏母女。 只见方青梅,已经一改往日的随性打扮,云鬓梳得油光整齐,妆容清雅,身着一袭淡紫色蝴蝶纹衣衫,举止也大方得体了很多。 而方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参加如此大排场的宴会,不免有些局促。 唐夫人则以为方氏是介意秦家的官声,遂提醒:“方夫人是做生意的,在商言商,没什么好顾忌,再则,秦夫人为人不错的,你要是能攀上她,生意会更好……” 方氏一边四处看,一边点头称是道:“嗯,那是那是……光是做平头百姓的生意,能赚多少?还不得靠你们这些夫人惠顾嘛……” 说话间,但见一身珠光宝气的秦夫人,在丈夫和侄子的陪同下,出来招呼宾客。 唐夫人遂带着儿子,引领着徐家母子和方氏母女,去向秦夫人见了礼。 双方互作引见后,寒暄之际,秦哲轩不住的打量方青梅,令得她很是不舒服。 秦夫人虽在与人说话,但眼角余光已然瞥见秦哲轩的行为。 她心里甚是鄙夷,便借着给方氏介绍生意,领着方氏母女去见丈夫门生中的一员。 对方也是母子俩,母亲看着大方健谈,儿子模样也较端正,看到秦夫人过来了,忙迎上来见礼。 秦夫人遂向方氏母女做引见道:“这二位是周夫人,与其爱子周耀昌……耀昌是我家老爷收的年龄较小的门生,只因看中他早慧,七岁就显露出不俗的文才……” 周耀昌闻言,谦逊的道:“师母谬赞了,耀昌固然有才,也得有像恩师那般的伯乐赏识啊……” 他说着,走到正在喝茶的秦桧面前道:“对了,恩师,耀昌前阵子出游,偶得一小玩意儿,万望恩师笑纳。”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与秦桧。 就在这时,但听门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公主驾到……” 众人闻后,忙起身恭迎。 只见赵蓉和董月卿,一起走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紫苏和小敏,则各自捧着贺礼。 看赵蓉,穿着八宝罗衣,显得高贵大方。 而董月卿,则是一身水碧色衣衫,显得清新脱俗。 众人行礼间,只听唐夫人看着董月卿,小声道了一句:“果然不愧为京城名媛啊……” 秦夫人听到后,斜瞟了一眼秦哲轩。 与此同时,傅天华也到了。 但见他,一身月白色梅花纹衣衫,外罩蓝色披风,显得飘逸又贵气。 方氏见着傅天华,很是意外,本想上前去打招呼,询问一番,却听秦夫人向众人宣布道:“各位,今天,不仅仅是我过寿,也是我们秦家,收傅天华为干儿子的好日子……” 秦桧正在因傅天华的出现,而皱眉,一听妻子要收他当儿子,不禁错愕。 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见妻子已入座,等着傅天华敬茶。 他遂隔着八仙桌,小声问妻子道:“慧珍,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 但听秦夫人笑道:“现在说,也不晚啊……怎么,有个天华这么乖巧的干儿子,不好吗……” 说话间,傅天华已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来,跪在蒲团上,向秦家夫妇敬茶:“干爹,干娘,喝茶。” 秦夫人听了,那叫一个眉开眼笑,道了声:“乖”,接过茶来喝了一口,跟着,将一封红包塞到傅天华的手里。 转而,她催促丈夫:“老爷,该你了……快接茶给红包啊……” 秦桧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见这么多人在场,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接过傅天华敬的茶,轻呷后,接过妻子递来的红包,放到茶盘上。 认干儿子仪式完成后,寿宴也准备开席了,众人遂前往花厅。 …… 花厅里, 五张中圆桌,围绕着居中一张大圆桌。 每张圆桌上,都摆满了山珍海味和醇香美酒。 按身份,秦家夫妇和秦哲轩是主人家,赵蓉是公主,自然是坐居中的大圆桌。 而身为赵蓉手帕交的董月卿,和做为秦家干儿子的傅天华,及秦桧的门生周耀昌,连同其母,应坐在中圆桌。 再就是唐氏母子、徐氏母子,及方氏母女,另坐一中圆桌。 可是,秦夫人存心要让秦哲轩不痛快,特意将董月卿、傅天华、及周耀昌母子,叫过来同桌。 唐夫人本想着,替儿子和董月卿牵牵线,又因见秦夫人介绍门生周耀昌给方氏母女,就寻思着,顺便帮方青梅和周耀昌也安排一下。 可当她看到秦夫人将董月卿和周耀昌叫去同桌,便觉有些失望。 但转而,她心下想:“这也没什么,只要他们一日没议亲,就有的机会……还有,最重要的,还是得看敬文……” 思及此,她看向一旁的儿子。 只见唐敬文,正与徐翊航在聊天。 而方氏母女,也自顾自的在小声说着话。 再说居中的大圆桌这边,氛围也不似外人看着那么好。 秦夫人自是高兴的不用说,秦桧则是心里不太舒服,但向来宠妻的他,还是对傅天华的殷勤敬酒,表示接受。 而秦哲轩,是清楚婶婶的用意的,面上未显不悦,心里却恨极了她。 再看周耀昌,似对董月卿很有好感,不断的借招呼她吃菜,想与她攀谈。 反观董月卿,除了出于礼数,与周耀昌寥作寒暄外,就是跟赵蓉闲聊几句,再就是,偶尔瞥几眼傅天华。 最后是傅天华,看他表面上不停的给秦家夫妇倒酒夹菜,还跟周耀昌闲聊过几句,但目光总是不自觉的看向赵蓉。 赵蓉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对于小敏夹的菜和倒的酒,也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小敏自然是知道赵蓉在想赖布衣,不禁心下嘀咕:“你想他又能如何?莫说他心里没你,就是有,冲他对秦大人的成见,他也不会陪你来这秦府的……” 她这般想着,转目间,看向傅天华,见他时不时看赵蓉,不由气得牙痒痒,暗骂一句:“傅天华,你个混蛋!” …… 此时, 在秦府外对面的大树下,赖布衣正双手紧握着拳头,忿忿然的看着。 他几次想要冲进秦府,但最终没能迈出步去。 但听他,痛心疾首的道:“天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秦桧不是好人,你还要认贼作父!你这么作贱自己,就不怕素姨的在天之灵伤心失望吗?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 这时候,只见赵蓉和董月卿从秦府走了出来。 二人待上轿之际,眼尖的小敏看到了赖布衣,遂对赵蓉道:“公主,你看,是赖国师耶……” 赵蓉一见赖布衣,立时面露喜色,并走过去向他打招呼:“赖大哥,你怎么来了?是……” 未等她说完,赖布衣匆匆行了一礼后,回道:“噢,公主……我是来等天华的,我有些事,要找他说……” 赵蓉听赖布衣不是找自己的,不禁失望。 小敏见状,便对赖布衣道:“赖国师,里面的宾客,兴致还很高,怕是要半夜才会散席,公主是因为没人陪,才提早……” 却听赵蓉责怪道:“小敏,要你多嘴!” 赖布衣则道:“噢,没事,我就在这等着……对了,很晚了,公主是该回宫了……” 赵蓉听后,气恼的一跺脚,甩出句:“小敏,回宫!”说罢,甩袖转身上轿。 董月卿看赖布衣这架势,担心他是来责怪傅天华的,遂上前来说道:“赖国师,你跟傅大哥是多年的兄弟,他的为人,我想,你比谁都清楚,望你们好好说事情,别闹得太僵……” 赖布衣闻言,一拱手道:“多谢董小姐提醒,我知道怎么做。” 董月卿遂也不再说什么,微欠身一礼后,转身上了轿。 第249章 华衣反目 话说,赖布衣在秦府外等候着傅天华出来。 转眼间,已是月上中天, 这才看到一些宾客,相继从秦府走出来。 就在赖布衣于宾客中寻找傅天华的身影时,只见柔雪乘着马车而来。 少时,但见微显醉态的傅天华,从秦府走了出来。 柔雪忙上前来搀扶,傅天华见状,笑问:“诶,你怎么来了?” 柔雪边给傅天华披好披风,边说道:“我是担心公子你喝多了,特意来接你的……” 傅天华摆摆手道:“干娘也怕我醉了,说要我留宿,不过,我没醉……” 说话间,赖布衣走过来,沉声叫了一声:“天华!” 傅天华斜睨了一眼赖布衣后,轻笑一声道:“哦,是赖国师啊,敢问有何指教啊?” 赖布衣见傅天华的态度轻浮,很是气恼,冷冷的道了句:“你跟我来!”说罢,转身先行。 其实,傅天华的醉意,是流于表面的,当他在走出秦府大门前,就已经看到了赖布衣。 他本不想理会,但他素知其“死缠烂打”的作派,若不回应,是不肯罢休的,他也不想就在秦府门前与其发生争执。 于是,他吩咐柔雪道:“既然赖国师有踏月色而行的雅兴,我奉陪便是,正好散散酒气,阿雪,你就乘着马车,跟在后面吧……”说罢,负起双手,向前走去。 …… 此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很是安静,唯有车轱辘碾过地面发出的声响,以及有节奏的马蹄声,偶尔,马儿还打上几个响嚏。 空气中,除了散发着属于夜晚的味道外,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肃杀。 赖布衣和傅天华,一前一后的走着。 柔雪乘着马车,远远的跟着。 洒落的月光,将两人一马车投在地上的影子,慢慢拉长。 但听远处传来一阵打更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也让赖布衣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城门后,回头对傅天华道:“我们到城楼上去说。”言罢,转头向城楼走去。 傅天华遂也往城楼方向走,却见柔雪,急跟上来,担心的唤了一声:“公子……” 傅天华则吩咐道:“阿雪,你先回去。” 柔雪摇摇头道:“不,我要在这里等你……” 但听傅天华,语气微冷的甩出两个字:“回去!”说罢,径直朝城楼而去。 柔雪站在夜风中,又委屈又担心的看着傅天华上了城楼后,才重新乘上马车离开。 而离城楼不远的一处围墙阴影中,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傅天华和赖布衣上城楼。 …… 城楼上,插在各处的宋字金旗,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 赖布衣上得城楼后,来到扶栏边,双手支着栏沿,眺望着城外的风景,似有所感触的轻叹了一声。 随后,他转过身来,面向走过来的傅天华,开口就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见傅天华,先是故作诧异的反问:“赖大国师,我又做了什么让你不顺眼的事?要你特意跑这一趟来兴师问罪?” 转而,他作了然状,轻笑一声道:“哦,你是为了我认秦桧当干爹的事,对吧?” 旋即,他冲着赖布衣耸耸肩,双手一摊,道:“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赖布衣气道:“没什么大不了?你明知道秦……” 没等他说完,就听傅天华打断道:“你又想说,秦桧是贪官,要我远离他……是,他是贪官,那又如何?从古到今,每朝每代都有贪官污吏……布衣,你是风水师,应该知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浅显道理吧?其实,这清与贪之间,也是一样,无非就是,帝王用以驭臣的一种平衡术,你何苦为此较真呢?” 赖布衣闻言,痛心的道:“谬论!谬论!傅天华,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急功近利不算,还颠倒黑白……难怪,难怪你会做出,冒名收取迎宾税这种事!哼,爹还说你是遇正则正,遇邪则邪,依我看,你就是本性如此!我真后悔!我不该帮你!我觉得,我成了帮凶……” 但听傅天华怒极而笑,笑声惊飞了窝在钟楼里的鸟儿。 连同那双隐藏在围墙阴影中的眼睛,也闪过一抹惊诧。 同时,也让远在十王殿地宫的冥焱,有所感应。 只见他手掌上的那团青黑之气,不停的涌动着。 …… 城楼这边, 只听傅天华,讥讽赖布衣道:“好,很好!你是正人君子!你了不起!” 转而,他向前一步,以咄咄逼人之势,一字一句的问赖布衣:“那请问,是谁,让那位薛姑娘,桃花阵变成桃花劫的?又是谁,给那位于姑娘改命,却害她招来杀身之祸的?” 这两件事,无不精准的戳到了赖布衣的痛处。 一瞬间,他无言以对。 转而,他气得额头暴出了青筋,怒斥道:“傅天华!现在在说你的事,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傅天华报之以冷笑后,讽问道:“凭什么只有你能问责于人?别人就说不得你一点的错?赖布衣,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却听赖布衣正色道:“我这么说你,是为你好!多年的兄弟,我不能看着你误入歧途而不管!” 傅天华听后,当即又向前一步,质问道:“误入歧途?!呵!这条路,不是你让我走的吗?当初,是谁鼓励我,让我试着涉足仕途的?又是谁说的,你我兄弟,一人在朝,一人在野,为国为民,同心同德的?又是谁!让我将娘的骨灰,天葬于火龙穴,就能让我一飞冲天,平步青云的?” 赖布衣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后,待要反驳,却见傅天华紧跟着向前一步,冷凝的看着赖布衣,继续质问道:“还有,又是谁,口口声声说什么淡泊名利,勤王固然是首要,其次是帮兄弟的?又是谁,信誓旦旦的表示,君子一诺千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绝不可能违背的?如今呢?食言而肥的又是谁?啊?” 面对傅天华的连番质问,赖布衣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令他为之窒息又愤慨。 只听他,近乎咆哮般的打断道:“够了!” 紧接着,他辩驳道:“你这是在怪我吗?是,我是鼓励你,让你试着涉足仕途,甚至,帮你进入仕途,但那还不是,看在你急于出人头地,好替你娘和你师父报仇吗?至于,勤王那件事,我也没想过跟你争。我都说了,我也不想发生的,并不能算食言而肥……” 但听傅天华一声吼:“够了的是你!” 旋即,他怨怼的说道:“从小到大,娘总念着你们赖家那点照拂的恩情,一直要我忍你、让你。如今,我已经听够了你的大道理,也忍够、让够了你……” 赖布衣遂指着天空道:“好!既然,我的话你听不进,那你想想你娘、你师父!他们的在天之灵看着你呢!” 傅天华闻言厉喝:“不许你提我娘和师父!” 同时,于暴怒之下,一掌拍向一旁的扶栏。 栏上的砖石当即碎裂,坠入地面。 随后,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的接道:“勤王那件事,就当是我替我娘把恩还了,从现在开始,你我之间,谁也不欠谁的了……我傅天华的事,不劳你赖大国师操心!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说罢,拂袖而去。 火冒三丈的赖布衣,则冲着傅天华的背影,甩出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好自为之!” 二人走后不久,只见从那围墙的阴影中走出一人来,竟然是廉九龄。 但看他,蹙眉叹气道:“唉,天华和布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天华,师父是很想你出人头地,但不是这样的……” 此时,东方已渐露白。 随着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廉九龄遂负起手,摇着头,向城外走去。 第250章 廉九龄的私心 太平村, 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村里的十几户人家,都是靠山吃山的猎户。 时值中午,大部分的人家,都在张罗着午饭。 但看连排的房屋顶上,炊烟袅袅, 时不时的,还能看到鸡鸭和狗儿,窜东家,跑西家。 热闹中,不失安逸,令人有种忘却烦恼,只愿岁月静好的感觉。 只见廉九龄,拎着大包小包,走进了一座院子。 院子里,有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正晾好衣服,准备进厨房。 她见廉九龄进来后,便迎了上来,边帮他拿东西,边笑问:“九叔,又买这么多东西啊?之前的那些,蕊婶都说还没用完吃完呢。” 廉九龄擦着汗,笑回:“诶,用不完吃不完,就慢慢用,慢慢吃嘛,多备一些,总是好的……” 转而,他询问:“对了,珠儿,你蕊婶可好?没跟你抢活儿干吧?” 珠儿摇摇头道:“蕊婶倒是没再抢着干活儿,只是,老是坐在屋里头出神,问她原因,她说,她在想过去……” 她说着,不解的道:“过去的不就已经过去了吗?又有什么好想的呢?” 廉九龄闻言,看向屋子,眼眸中满是不安和无奈。 转头,他问珠儿:“你爹和你叔最近可进过山?山里有什么稀奇的事没?” 珠儿点头道:“嗯,有啊,听阿爹说,在山的深处,发现有白色的鹿,还有一种会变色的花……” 转而,她问廉九龄:“九叔,你是不是又要带蕊婶进山玩啊?阿爹可说了,天越来越冷了,山里下雪早,不好走……” 廉九龄摆手道:“那不妨事,我多带些东西,跟你蕊婶早些进山就是,真要是大雪封山,不还有你爹给准备的小木屋嘛……” 珠儿点了点头后,道:“噢,九叔,那您先在这儿歇着,我要去做饭了……”说着,向厨房走去。 廉九龄遂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着手整理起了带回来的大包小包。 他边整理着,边陷入了回忆之中。 原来,当时小院起火后,廉九龄本想带着陈素蕊从屋顶冲出,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逼回屋中。 屋子被烧塌后,廉九龄护着陈素蕊,躲进了他为应对不时之需所挖的地窖里。 可是,在躲进去之前,陈素蕊的头被掉落的瓦片砸到而晕厥。 事后,廉九龄原想带昏迷的陈素蕊去找傅天华,却不料她醒来后失去了记忆。 廉九龄一时私心作祟,竟带着她远走,隐居到了太平村。 在太平村,廉九龄在人前,与陈素蕊以夫妻相称,不过,在私下里,他未曾逾越过半分。 而陈素蕊,起初是很不适应失去记忆,情绪总是不稳定,每次,廉九龄都是耐心的劝慰。 逐渐的,陈素蕊接受了失忆的自己,却又走向另一个极端,就是迫切想要找回记忆。 她听大夫说,多接触熟悉的人和地方,就能想起过去,于是,一再要求廉九龄带自己去。 对此,廉九龄很是矛盾,一方面,他很希望陈素蕊恢复记忆,这样她就不再被困扰。 可另一方面,他又怕她恢复记忆,因为那样,她就会去找儿子,而傅天华也早晚会带她回傅家。 于是,廉九龄就谎称陈素蕊以前很喜欢出游,很喜欢看山中的风景和动物,便经常带她到附近的山里转悠。 可长久以往,他越来越心虚,越来越害怕。 每天,他一睁开眼睛,第一个念头就是:素蕊有没有想起什么? 然后,走出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陈素蕊,还在不在屋里或院子里。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他想解脱,却又不愿解脱。 他怕,一旦说明一切,就会失去眼前的幸福,甚至会永远失去陈素蕊。 人就是这样,为了一点私心,编织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就如同饮鸩止渴,无法自拔。 …… 就在廉九龄沉浸在苦恼中之际,陈素蕊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廉九龄后,上前来就问:“廉大哥,你在外面,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廉九龄晃了个神后,摇摇头,道了句:“噢,没有啊……” 但听陈素蕊失望的念叨:“你老说,我们是因为兵荒马乱,我受伤失忆,又与家里走散,可你都出去打听好多次了,怎么就不见找到其他人呢……” 廉九龄听着自己这略显拙劣的谎言,心里又难受,又忐忑。 他语塞了片刻后,挤出笑容安慰道:“诶,都说没消息,才是好消息嘛……没准,他们也像我们这样,找到个安全又安静的地方,住了下来。再等一阵子吧,如今,皇上刚在南边安定下来,时局不太稳当,不宜经常去外边……这样,你要是觉得闷,那明天我们就进山玩去!珠儿说,山里出现稀奇的鹿和花,还有,山里下雪早,有雪景可看了……” 只听陈素蕊捂着心口道:“有珠儿每天来陪我说话,闷倒是不觉得闷,就是心里面,空落落的……最近,又觉得,这心啊,被什么东西牵扯着,隐隐作痛……” 廉九龄闻言,不由想起了傅天华和赖布衣在城楼上争吵的情景。 他不禁感叹一句:“还真是母子连心啊……” 陈素蕊听到后,询问道:“廉大哥,你在说什么?什么母子连心啊?怎么?我们有儿子的吗?” 廉九龄自觉说漏了嘴,想要改口,却一时找不出说辞。 陈素蕊见他不说话,便有些着急,扳着他的肩膀问:“廉大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不是有关失散的家人?是不是他们出事了?啊?你倒是说啊!” 廉九龄眼见搪塞不过,遂一咬牙,又编出一个谎言:“是,不过只是听说,有人说,那日逃难的人太多,坐船过江时,船翻了……有不少人失足落水……” 陈素蕊一听,当即脑袋嗡嗡作响,强撑晕眩追问:“是不是,我们的儿子,也在其中?” 廉九龄点着头,心里则默念着:“天华,你莫要怪师父……” 再看陈素蕊,已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从厨房出来的珠儿见状,忙上前询问:“蕊婶这是怎么了?” 廉九龄一边抱起陈素蕊往屋子走,一边回应珠儿道:“噢,都怪我一时漏嘴,跟你蕊婶说了个,有关家人出事的传言……” 珠儿听后,忙去开屋子的门。 待廉九龄将陈素蕊抱进屋,放到床上后,珠儿又拿来药油,倒在手上,替陈素蕊按揉太阳穴,并连声呼唤:“蕊婶,蕊婶你醒醒!” 须臾,陈素蕊悠悠醒转后,便哭了起来。 珠儿忙劝慰:“蕊婶,都说是传言而已,怎可尽信,等回头,再让九叔去打听打听……再不行,我让阿爹,卖了那张白虎皮,雇人去找……” 一旁的廉九龄,看着伤心的陈素蕊,既心疼,又愧疚,却不能说什么,唯有默默走出了屋子。 第251章 傅天华惊闻父亲噩耗 话说,自从那晚,傅天华与赖布衣发生争吵,不欢而散后,连日来,傅天华频繁出入秦府,还经常陪秦夫人外游应酬。 对此,秦夫人自然是欢喜得很。 秦桧则是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不痛快, 而秦哲轩,对傅天华那是妒忌加紧张。 他虽然与婶婶不和,但看婶婶喜欢别的小辈,他就不顺眼。 再则,他见傅天华如此善于讨人欢心,难保他不会对叔叔也投其所好,那对自己多少都是种威胁。 于是,他就去找阎世昭商量对策。 此时的阎世昭,已经利用徐翊航赚了不少钱,在孤山上买下了一座豪宅。 这天,阎世昭正在豪宅里,与一名西域商人谈生意,但见秦哲轩登门拜访。 西域商人走后,秦哲轩入座之际,看到桌子上有一个精致的鼻烟壶,便顺手拿来把玩。 阎世昭看他对此物颇有兴趣,遂神秘兮兮的道:“秦公子,这可不是寻常的鼻烟壶,它里面装的是极乐散……” 秦哲轩闻言,好奇的问:“极乐散是什么?” 阎世昭邪魅一笑,说道:“它是一种,能让人忘却烦恼、飘飘欲仙的神药……” 秦哲轩是个酒色之徒,听阎世昭这么一说,自然先想到的是男女之事,便讨要道:“哦,那正好,我就喜欢尝试新鲜玩意儿,阎兄,这就当送小弟了……”说着,就要将鼻烟壶收入囊中。 却见阎世昭,一把夺回鼻烟壶道:“诶,这极乐散,可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俗物……” 秦哲轩只道他是小气,腹诽了一番后,说起来意:“阎兄,我这次来找你,是让你帮忙出谋划策的。你应该知道,傅天华他已经成了我叔叔婶婶的干儿子。虽然,只是干儿子,可这小子,善于阿谀奉承,投其所好。我婶婶已经受他蛊惑,我真担心,我叔叔也会栽在他手里,那到时候,我可就……不行不行,阎兄,你可得给我想个好办法,除了这祸害……” 阎世昭边把玩着鼻烟壶,边问道:“怎么,你是想他死?” 转而,他摇头道:“人死了,有什么好玩的,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才好玩呢……” 秦哲轩不耐烦的摆手道:“我不管,反正,阎兄你一定得帮小弟对付这小子!” 只见阎世昭,看着手中的鼻烟壶,阴鸷的道:“那西域商人,将这极乐散说得如此妙不可言,我倒正想找人试试……” 秦哲轩闻言诧异:“什么?阎兄,你要将这极乐散给傅天华那小子试?那岂不是便宜了他!” 阎世昭冷笑一声,道:“诶,实话告诉你,据那西域商人所言,这极乐散是能让人忘却烦恼、飘飘欲仙,但也会让人欲罢不能,从此再也离不开它……” 秦哲轩听后,指着阎世昭手中的鼻烟壶,不置信的问了句:“就这么小小的一瓶,能有如此大的功效?” 阎世昭遂将鼻烟壶递到秦哲轩的鼻尖下,诱惑道:“你若不信,或可一试。” 秦哲轩看着阎世昭眸中闪动的异芒,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并下意识的将头往后一仰。 阎世昭见状,脸上滑过一抹嗤笑。 转而,他将鼻烟壶递给秦哲轩道:“行了,不逗你了,这瓶,就送你了……” 秦哲轩遂接过鼻烟壶,道了一声:“多谢阎兄,那小弟就先告辞啦。”说罢,起身而去。 …… 再说芸楼这边, 暖阁内,姜展宏正与欧承川在对弈。 少时,只见傅天华略显疲惫的迈上顶楼,走进了另一边的暖阁。 随后进来的柔雪见状,忙伺候他坐下来用茶休息。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小厮来向傅天华通报:“傅公子,有位陈公子,说是您的表弟,要求见您。” 傅天华闻言,皱眉道:“他又来做什么?真是阴魂不散!” 但听走进来探看傅天华的欧承川笑问:“哦?天华,你还有位表弟啊?那还不快请他进来?” 傅天华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没好气的道:“一表三千里,有什么好见的……” 欧承川则道:“诶,总归是亲戚嘛……再说了,能在这个时候,来看你,这位表弟的为人,差不到哪里去,你不妨一见……” 傅天华考虑了片刻后,淡笑点头道:“那就听欧世伯的,见一见便是。”说着,示意小厮去带人进来。 过不多时,陈显阳在小厮的引领下进到暖阁。 欧承川上下打量了他后,招呼道:“你就是天华的表弟啊,难得难得,来,坐下来说话……” 陈显阳向欧承川欠身一礼后,对傅天华道明来意道:“表哥,我这次来,是来接你回傅家的。” 但听傅天华冷漠的道:“如今,我已不是什么国师,你们用不着再白费力气巴结了……” 陈显阳却正色道:“这不是什么巴结,是真想你回去。” 对此,傅天华报之以冷笑。 陈显阳见状,不由懊恼:“表哥!我知道,你有气,你有怨,可你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吧?傅家那么大的一份家业摆在那里,你是长子嫡孙,就为了一口气,不管不顾的,别人可不会认为你是视钱财如粪土,只会说你是傻子!” 转而,他按母亲所说的话提醒道:“我娘说了,这回啊,说什么都得让你回去!你在临安的天变不变的,我娘不管,傅家的天,可是说变就变的!你要是在官场和家,都失了利,那你这辈子,就别想再有出头之日啦!” 这一番话,敲打到傅天华的同时,也让欧承川很是意外。 他重新打量了一遍傅天华后,问道:“傅家?是稽城那个傅家?你是傅家的公子?” 但听走进来的姜展宏对欧承川道:“诶,世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谁还没有一两个不为人知的隐秘啊……” 只见傅天华,站起身来,向欧承川歉然一礼道:“欧世伯,天华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是个不容于家族的不成器子弟,没什么好宣扬的……” 一旁的陈显阳实在憋不住,冲口而出道:“表哥,姑父都已经过世了,你还只顾着怄气啊?!” 尽管,一直以来,傅天华怨怼着父亲,但乍闻其过世的噩耗,还是被震惊到了。 他不太置信的扳住陈显阳的肩膀问:“你,你说什么?他……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陈显阳气鼓鼓的道:“就前不久啊,说是多年在外经商,积劳成疾,抱病而亡……可也有传闻说,是让张家兄妹给气死的……” 就见傅天华,听到一半时,情绪即骤变。 他先是喃喃的道:“他死了?他死了!那,我跟娘这么多年受的苦,向谁去声讨?啊?” 转而,他冲到窗前,对着天空控问:“为什么要让他死?他的债还没还清呢!他没资格死!更没资格和娘在黄泉相见!傅锦赫!” 柔雪见此,出于关切,想上前安慰,却见傅天华转过头来,双目腥红的驱赶众人:“都给我出去!出去!听到没有!都给我出去!” 众人见状,为免让他情绪继续失控,赶紧退出了暖阁。 第252章 冥焱的交易 夜幕降临后,整座芸楼灯火通明,人影交错。 唯有顶楼的暖阁,不见光亮,不闻有声。 随着一轮新月挂上树梢,皎洁的月光,穿过窗棂,照进暖阁内。 但见傅天华,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抓着扶手,怔怔的看着窗外。 他的脑海里,很是凌乱,全是从小到大的事情,有让他感到快乐的,也有让他感到悲伤和愤怒的。 …… 就在这时,裹着一身黑气的冥焱,蹿进了暖阁。 此刻的他,已经借傅天华所散发的戾气,修补好了真元。 月光下,他的脸已清晰可见。 果然,傅天华与他如同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同的是,他一头赤发,眼珠亦闪着赤光,嘴角则始终挂着轻蔑的笑意,再加上一身火红长袍,更具邪魅惑人。 他见傅天华思绪凌乱,心情起伏不定,便不悦的道:“傅天华,你经历的也不算少了,怎么还是这般容易受困其中!” 傅天华仍自陷在怨愤中,未及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开口就甩出一句:“出去!我不需要劝慰,更不想听什么大道理!” 说话间,只见冥焱,瞬息闪身到傅天华的面前,语气威慑的问道:“你不是想见本座吗?本座现在来了,怎么,不欢迎吗?” 傅天华乍看到眼前出现一张跟自己相同的脸,震惊不已。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认为对方在冒充自己。 于是,他嚯的站起身来,质问道:“你是谁?易容成我的样子,居心何在?”说罢,即出手攻向对方。 冥焱有心戏弄傅天华,以幻影术,令其每一击都如同泥牛入海。 很快,傅天华想起在十王殿的经历,意识到对方并非普通人,遂停下手来问:“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总来纠缠?还扮成我的样子?” 冥焱先是冷哼一声道:“本座是感应到你所发出的戾气,而来找你的。还有,本座自修得人身,就用的是这张脸!” 转而,他看傅天华仍是一脸的疑惑,和充满敌意的眼神,不禁失笑。 随即,他讲述道:“本座名唤冥焱,乃是修炼千年的火蝙蝠,两百年前,在盗取南极仙翁灵丹时,被南天将昊辰阻挠,本座原无心恋战,但那昊辰却死缠烂打。其间,殃及池鱼,毁了仙果园,伤了金鲤……本座与你的缘法,也因此生成……后来,本座在摆脱昊辰时,一时大意,真元被其身外身封印于一奇穴中……” 傅天华听到此,想起了当初,逃出牢房,被王均追杀至一奇穴,自己的血,和赖布衣的血滴入其中的事。 冥焱能洞察人所想,见此,便接着道:“你的血,替本座的真元解除了封印,而赖布衣的血,则让昊辰的身外身与之相连……” 傅天华遂了然道:“难怪,难怪赖布衣在起死回生后,判若两人,不仅不再是病秧子,还凭空多了功力……” 冥焱嗤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 傅天华待要询问,却听冥焱将话锋一转,道:“本座与你谈笔交易,本座助你达成你所想之事,你替本座完成任务……” 傅天华拧眉,以质疑的目光,看着冥焱问:“交易?任务?你……” 不等他问完,冥焱即道:“你不是羡慕赖布衣有寻龙剑吗?那本座为表诚意,也赐予你一件兵器……” 说罢,只见他施法,将一团火焰打入了傅天华的后背。 傅天华立时如烈火焚身,灼热难耐下,他撕开了上衣。 只见其白净的后背上,隐现出一个状似火焰的蝙蝠双翅纹身。 但听冥焱说道:“这件兵器,名为火翼斩,可随你意念施展,但切记,火翼斩一出,必嗜血,然则,定伤主人。”说罢,取出一支骨哨来吹。 随着哨声响起,只见一只羽毛红绿相间的鹦鹉自夜幕中飞来。 它飞进暖阁之际,嘴里还念叨着:“大半夜的,吹什么吹,扰人清梦……” 当它看到长得一模一样的冥焱和傅天华后,嚷嚷起来:“啊!怎么回事?我怎么看到两个冥焱?是不是我的眼睛坏啦!啊!不是不是,一个妖,一个凡夫俗子,啊!怎么可能啊!” 转而,它见傅天华没穿上衣,又嚷嚷:“啊!非礼勿视!啊!成何体统?” 随即,它飞到冥焱的面前,开始叽喳:“冥焱,你修炼千年,是挺孤单的,想找个伴,我能理解,虽然有我陪着,你还不知足,我很生气,但是,你要找也该找个女的吧?找个男的,算什么意思?” 只见冥焱,淡然的掏掏耳朵,命令道:“行了,安静!” 那鹦鹉却依旧小声嘟囔:“想要安静?那还叫我来?自相矛盾,不通不通……”说着,停身到冥焱的肩膀上。 冥焱未再予理会,向傅天华介绍道:“它叫默言,可不是普通的鹦鹉,原是一名言臣,君前死谏后,飞升为散仙,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结果因为话太多,被王母降罪,罚其为鹦鹉……” 默言被戳到了痛处,一双小眼睛立时瞪得圆圆的,羽毛也竖了起来,嚷道:“说人不揭短处,骂人不拉爹妈,冥焱,你不讲道义!” 却听冥焱轻笑着甩出句:“你还是人吗?” 默言当即如同斗败的公鸡般,但旋即,侧昂起小脑袋,不失傲气。 冥焱见状,便抬起手,示意默言飞到他掌上。 然后,他将默言递到傅天华面前道:“本座也将它送你啦……” 傅天华闻言,直接甩出一句:“我养它做什么?” 默言当即呛道:“我还不愿意让你养呢!” 转而,它向冥焱抗议:“臭蝙蝠,我跟了你几百年,你现在居然说,要把我送人?不行!好鸟不侍二主!就算要换,也得是我自己择主!” 冥焱没理会默言,将骨哨递给傅天华道:“本座送你这小东西,可不是让你简单的养着玩的,它对你,自有妙用……对了,这骨哨是取自默言的腿骨,你可别弄丢了,它可心疼着呢……”说罢,化作一团黑气,闪电般蹿出暖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独留傅天华和默言,一人一鸟对视着。 …… 良久, 只见默言,拍打着小翅膀嚷嚷:“看够了没有?我饿了!我要吃肉!我还要喝酒!” 傅天华却冷哼一声道:“鸟不都是吃鸟食的吗?也都是自己觅食的,你有翅膀,自己飞出去找啊……” 默言不服,飞到傅天华的耳朵边嚷嚷:“我不是鸟!我是鹦鹉!是用来养的!既然冥焱把我丢给了你,你就得负责!” 傅天华见它这么聒噪,不耐烦的一挥手,拂开它后,顾自出了暖阁。 第253章 傅天华同意返家 天明后,晨光照进暖阁。 只见默言躺在桌子上,打着饱嗝,用小翅膀摸着鼓起的肚子。 在它旁边的盘子里,只剩下了一些肉汁,酒壶也是歪倒着的,残酒一滴滴从壶口滴了出来。 再看傅天华,坐在桌子前,以手托腮,一脸嫌弃又无奈的看着默言,心中则在想,那个冥焱,会让他做什么…… 就在这时,柔雪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向傅天华禀道:“公子……傅大人来了……您要见吗……” 傅天华听后,先是心下道了一句:“他来做什么?” 旋即,他吩咐柔雪:“那就请傅大人进来吧……” 柔雪应声之际,看到了桌子上的鹦鹉,遂新奇的问:“咦,怎么有只鹦鹉啊?” 傅天华笑笑道:“噢,是位朋友送的。” 柔雪赞了声:“蛮可爱的”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傅天华则提醒默言:“我有客人要见,你能像只鹦鹉的样吗?” 墨言当即回嘴道:“我浑身上下,哪里没鹦鹉的样啦?对了,那位姑娘赞我可爱,证明我不仅是只鹦鹉,还是只可爱的鹦鹉……”说着,起身舒展了下羽毛后,飞上了房梁。 正当傅天华整理衣冠之际,只见傅廷封,在柔雪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傅天华遂向其见礼,并请其入座:“傅大人,请上坐。” 傅廷封回了一礼后,走到桌前坐下来。 傅天华跟着入座后,询问道:“不知傅大人大驾光临,有何事找天华?” 说话间,有小厮端来了茶水,傅天华便招呼傅廷封喝茶。 傅廷封喝了一口茶后,笑着说道:“天华,别再一口一个傅大人的叫我啦,都是一家人嘛……” 傅天华闻言,错愕过后,正色道:“这,不太好吧……傅大人,虽然,你我都姓傅,但如今,你是官,我是民……” 但见傅廷封摆摆手,道明身份道:“其实,我也是傅家的一员,傅家上几辈,有两房兄弟,因为在为官还是经商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其中一房,离开了傅家,另立了门户,也就是我的曾太祖父,所以,按辈分,你得叫我声堂哥。” 傅天华听到此,诧异不已,待要出声,却听傅廷封接着道:“我爹一直是想着重回家族的,可惜,他走得早,他的遗愿,就是希望我能做到……” 转而,他对傅天华表示歉意的道:“天华,你别怪我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不跟你说明,那是因为,那个时候,还未得到祖母的首肯。现在好了,前阵子,我给祖母拜寿时,祖母终于同意,让我这房重回傅家,她老人家还给了我一个任务,就是接你一起回家,一同入祠堂,拜祖先……” 对于忽然多了位堂哥,傅天华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不禁产生了一种共鸣,那就是,傅廷封渴望重回傅家,自己则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虽说两个人的情况不同,想法也不同,但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傅廷封见傅天华作沉思状,便问道:“怎么,还是不想回去?” 这时,只听在房梁上的墨言叽喳道:“金窝好、银窝好,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好,还是回去吧!还是回去吧……” 傅天华遂教训道:“关你什么事!给我闭嘴!” 傅天华闻言,愕问:“天华你这是……” 傅天华赶紧作解释道:“噢,傅……堂哥,你别误会,我是在教训鹦鹉。”说着,抬手向上,指了指房梁。 傅廷封顺着他所指,看了眼房梁上的鹦鹉后,笑问:“哦,天华,你什么时候养起鹦鹉来啦?怎么,它会说话吗?” 傅天华一愣,反问:“你没听到它说话吗?” 只听默言说道:“除了主人,谁能听到,取决于我……” 对此,傅天华不禁无语。 转而,他干笑着对傅廷封道了句:“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说话间,陈显阳走了进来。 他看到傅廷封后,略带阴阳的道“诶,傅大人动作好快啊!这就来找我表哥啦!” 与此同时,姜展宏和欧承川也走了进来。 只听姜展宏笑道:“哈,这又是堂哥,又是表弟的,好不热闹啊!” 欧承川则劝傅天华:“天华,既然他们都来接你了,你就不要再坚持了,回去吧……” 但见墨言,从房梁飞下来,落到傅天华的肩膀上叽喳道:“是啊是啊,坚持过头,就是矫情。回去吧,回去吧……” 姜展宏和欧承川看到鹦鹉后,都表示奇怪,先后问了句:“咦,怎么有只鹦鹉?\/这小东西是哪里冒出来的?” 默言不爱听姜展宏的话,回敬了句:“小东西喊谁呢?” 姜展宏没料到,一只鹦鹉如此牙尖嘴利,不由气笑。 傅天华见状,遂向姜展宏致歉道:“姜大哥,不好意思,这只鹦鹉,是位朋友刚送给我的,我还没来得及调教……” 姜展宏挥挥手道:“诶,身为人,怎么会跟只鸟计较呢!诶,说正经的,天华老弟,你既是世家子弟,就该回去,拿起那份家业,就算是再不屑,也没道理便宜给旁人啊……” 傅天华点头道:“欧世伯和姜大哥,说得都对,天华是不能再坚持了……不过,我得先选好黄道吉日,迎我娘的骨灰一起回去……” 傅廷封遂道:“迎婶婶回家,自是大事,我这就让人去找有些身份的接引僧道,风风光光的,迎婶婶进祖坟,入土为安。” 但听傅天华接道:“还有,我得带上老爹……另外,董太医一直为我的伤操心,我在回去前,得谢谢他……” 姜展宏一拍折扇道:“好,那我让厨房准备酒席,为天华老弟饯行。” …… 午时, 姜展宏让人先后接来了庞鑫和董家父女。 在正二楼的群英厅里,众人围坐于大圆桌前,边说笑着,边喝酒吃菜。 许是见人多,又有丰盛酒菜,墨言显得格外活跃和嘴甜。 众人见它可爱,纷纷逗它玩,并投喂。 没一会儿功夫,就见墨言吃得满嘴流油,肚子也鼓得快让它飞不起来了。 可它看着桌上的食物,依旧是双眼放光,引得众人是哈哈大笑。 整个群英厅,充斥着欢声笑语和默言的叽喳声。 傅天华感受着,这难得的祥和欢乐,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 过午,酒席散后,傅天华寻了个由头,独自出了芸楼。 …… 竹林, 陈文瀚正坐在一方大石上,自斟自饮着。 只见傅天华走来,笑着提醒他道:“陈大哥,酒是好物,可不能多饮啊……” 陈文瀚笑着摇摇头后,对傅天华道:“难得看你神色轻松,笑意发自心底,看来,这一劫,是让你给过了,恭喜恭喜……” 傅天华一礼道:“若不是得陈大哥那句赠言提醒,我还蹉跎不前呢……天华在此谢过……” 陈文瀚摆摆手道:“我也是,尽人事而已……” 转而,他提醒道:“不过,往后,你将面临更多的人和事,希望你都能好生应变。” 傅天华点头道:“是,天华谨记。” 陈文瀚伸展了一下四肢后,站起身来,从石旁拿起两瓶酒后,递给傅天华一瓶道:“看你不日即将离京,我不便相送,就在此,为你饯行,请!”说罢,打开瓶塞,仰头就喝。 傅天华遂也打开瓶塞,喝了起来。 待二人将酒饮尽后,便各自离开了竹林。 第254章 坊间论华衣 晚间, 廖记茶楼, 一楼的大堂里,座无虚席,几名小二来回穿梭其间,忙得是团团转。 位于大堂中央的一个圆台上,一位中年说书人,正在滔滔不绝的讲着赖布衣和傅天华的勤王故事。 再看二楼,也坐着不少客人,金姓兄妹也在其中。 但听楼下大堂里,有客人出声询问那说书人:“哎,说书的,按你所说,那这两个人,哪个本事大一点呢?” 说书人闻问,笑回道:“噢,那得看客官您,是单论勤王这件事情,还是论他二人本身啦……” 只见那客人探究的道:“哦,那就都讲讲吧……” 说书人遂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后,说道:“若论勤王这件事,赖布衣精通五行阵法,又会用符咒驱动泥马,自然是本事大一些。傅天华在其中,虽只是依计行事。不过,他两次救驾,那可是铁打的事实……但要论他二人本身,小可倒是可以向各位说一说,由各位自个品评……先说赖布衣,他原名赖凤罡,是赖家第四子,父亲赖澄山,是早年间,名噪一时的风水师。或许是这位赖大师,经常替人化劫改运,泄露天机太多,而遭天谴,长子和次子先后早亡,三子则因为目睹其二哥的死,而变得痴呆。为了家族存续,赖大师的妻子,不顾体弱,又替赖家生下一子,便是赖凤罡。只可惜,他自小就孱弱,是个药罐子。虽然早慧,有九岁神童的美誉,却因身体原因,不能正常参加科考。不过,他对四书五经倒是没什么兴趣,一心只想着学风水助人,还曾帮过一位急于出嫁的姑娘摆桃花阵,可惜,当时的他,尚未得到父亲准许学风水,都是自己从书上看到后琢磨的,没能帮到人,反而差点害了人家……经此事后,其父便也放弃了让他进仕途,如他所愿,传以衣钵。但因为傅天华得罪了当地官吏,赖凤罡为帮兄弟,跟他一起被抓,后在二人逃狱时,赖凤罡被官吏重伤,英年早逝。不过,机缘巧合,得到一位世外高人回梦老人的帮助,不仅起死回生,还拜得高人为师,获得神器寻龙剑,风水术和武功都得精进,这才有了勤王之举……” 他正说着,但听另一位客人说道:“诶,我听一位做生意的朋友跟我说,他在路过南雄镇时,亲眼见过赖布衣给一名青楼女子改命,那场面,好不惊心动魄……” 众人听后哗然,争相询问起那说书人为什么没讲过此事。 其中,有几个想安静听书的客人见此,便大声喊停了众人。 只听那说起赖布衣替人改命之事的客人接着道:“只是可惜,没改成功,那名女子,还因而香消玉殒了……” 众人听罢,又是一片哗然。 随后,在一阵议论声中,众人分成两派,一派认为赖布衣既能起死回生,那就是天命之子,将来一定是有大作为的,故很是崇拜。 而另一派则认为,赖布衣的底蕴是不错,还又得高人指点,又得神器,只是资质有限,全靠凭空所得,没什么了不起。 对此,金雁很是鄙夷,遂出声催促说书人:“哎,说书的,说够赖布衣啦!该说傅天华了吧!我听说,他好像还是个世家子弟呢!” 说书人听后,笑道:“啊,看来这位客官的消息蛮灵通的嘛!” 说话间,只听客人中有人提出质疑:“什么世家子弟?傅天华若是世家子弟,怎么会寄人篱下,跟着赖家人啊?” 但听说书人纠正道:“诶,这位客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没错,赖家对于傅天华跟他娘,多年来,确有照拂,那位赖大师本意也是想让儿子和傅天华结为异姓兄弟的……不过,傅天华母子,之所以会接受赖家的照拂,其原因是,身为主母的傅夫人,性情柔弱,一家之主傅锦赫,又时常在外经商,导致傅夫人被妾室欺压,再加上傅天华是阴命人,母子俩在家里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最后,因为那妾室的胎死腹中,矛头直指傅天华母子,傅夫人一时乱了方寸,便带着儿子逃离了家,从此,便四处漂泊……” 这时,但听二楼有位客人出声道:“傅锦赫?是稽城傅家的那位傅锦赫吗?” 说书人拍手回道:“正是,看来,这位客官定是做生意的……” 只见那客人拱拱手道:“好说好说,做些小生意罢了……” 随即,那说书人继续道:“说起傅天华,也是早慧,只因跟随母四处漂泊,没能好好的熟读四书五经,倒是遇得一良师,习得一身的好武功。然,终究是年轻气盛,一时意气,冒名收取迎宾税,得罪了官吏,受了牢狱之灾不说,还被钉了琵琶骨,险些成为废人。后来,又遭到官吏迫害,母亲和师父,不幸葬身火海……” 金姓兄妹听到此,都略感意外的互相看了一眼对方。 只听方才那位提起傅锦赫的客人说道:“那这位傅公子倒也是不简单……只可惜,是阴命人,得不到傅老爷的疼爱,还任由他流离在外……唉……” 拥护赖布衣的那一派听了,呛道:“你有什么好同情傅天华的?他认贼作父,当了秦桧的干儿子,赖国师已经与他断交啦!” 说话间,只见一名小童,急匆匆跑进茶楼,跳上圆台,向说书人耳语。 说书人听罢小童的耳语后,略显兴奋的站起来,向众人道:“各位各位,刚刚得到一个大消息,那位即将要到刑部为官的傅廷封傅大人,也是稽城傅家人,论辈分,是傅天华的堂哥,兄弟俩,已准备迎傅夫人骨灰回稽城傅家啦!” 众人闻此消息后,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再看金姓兄妹,也在低声说着什么。 而后,二人便放下些碎银,起身下了楼。 当二人走出茶楼后,但见街对面的一处店铺廊下,站着一个人,细一看,原来是赖凤鸣。 金鹏遂上前打招呼:“咦,赖三公子,你也是来听书的?那怎么不进去听啊?说书的正说你四弟和傅天华的事呢!都说了好些天了,我们几乎天天来听,不过,今天讲的,最有意思,前些天讲的,要么都是基本上知道的,要么就是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断袖……” 未等他说完,金雁走过来打断道:“好了,别逗人家了,你没看到赖三公子的脸色不太好吗?也是啊,不管好坏,谁能忍得住,自家的兄弟让人这么说呢……” 但听赖凤鸣,语气淡淡的道破金姓兄妹的身份:“完颜公主,可达将军,二位如此纡尊降贵,不辞辛劳的来我大宋,应该不是只为了来茶楼喝茶,听人说书的吧?” 完颜凤闻言,微讶道:“赖凤鸣,你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可达则面露杀意:“赖凤鸣,人太聪明,可不是一件好事!”说着,便要动手。 完颜凤却拦道:“诶,此处乃宋国国都,切勿鲁莽行事。” 赖凤鸣无意与二人多言,微一冷哼后,顾自转身而去。 第255章 傅廷封质疑火龙穴 清晨,雨后, 只见官道上,左右两队侍从,护卫着五辆马车,缓缓前行。 为首的一辆马车里,坐着傅廷封和傅天华。 第二辆马车里,坐着陈显阳。 三个人,都是一身的素服,神情凝重。 第三辆马车里,坐着庞鑫。 而第四辆马车里,则坐着六位僧侣和一位道士,及两名小道童。 走在最后的马车上,则放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材。 …… 饷午时分,一行人到达了火龙穴。 那六位僧侣先行下了马车后,开始围绕着火龙穴念起了经。 而后,傅廷封、傅天华、陈显阳,也相继下了马车。 傅廷封在环顾了一遍四周,又看了看天葬的墓穴,不禁皱眉。 旋即,他以质疑的态度,问傅天华:“天华,虽然我不懂风水,但以前,曾跟随恩师接触过一些需要开棺验尸的案子,因此,也见过不少风水宝穴,像这种寸草不生的地方,真的合适当阴宅吗?还有,这种让先人经受日晒雨淋的天葬,你难道就不觉得欠妥吗?” 傅天华正怔怔的看着母亲的墓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片刻,他回了神后,对傅廷封述道:“当日,与赖家路过这里,我一时没能驾驭好马车,忙乱中,娘的骨灰从马车上掉落到此,赖布衣却测出这个是火龙穴,将先人葬于此,后世子孙可平步青云……” 陈显阳听后,插嘴道:“你是平步青云,当了国师,可你是替人做嫁衣,到头来,一梦黄梁而已,这算哪门子风水宝穴嘛!” 但听傅廷封责备道:“天华,你将婶婶葬于此的决定,未免,也太过草率了……以你因他,造成如今的局面,以及,坊间关于他的流传,此人所做所言,能有多少可信度?就算你跟他相处多年,你也不应该事事都听他的吧?” 转而,他轻咳一声,意味深长的道:“当然,坊间所说的,也未必都是事实,其中也有捕风捉影,甚至,污秽不堪的……至于,你跟赖布衣之间的关系深浅,你对他的信任程度,那也就只有你们自己清楚啦……” 一旁的陈显阳,不知道是为什么,对傅廷封很是不顺眼,口气冲冲的问道:“傅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也信那些乌七八糟的说法?” 傅廷封未接他话头,而是催促起了傅天华:“天华,时辰不早,快些让人起骨灰吧……”说着,便示意侍从来帮忙。 却听傅天华道:“不用,我自己来……”说罢,即开始徒手刨挖起来。 陈显阳见状,忙替傅天华拿来了工具和骨灰盅。 傅廷封看着傅天华,一点点将骨灰捧入盅里,忽然叫停道:“天华,等等……” 跟着,他蹲下身,将手伸进盅里,摸了把骨灰来看后,又放了回去。 傅天华见此,遂问了句:“怎么了?” 傅廷封摇摇头道:“噢,没什么,之前下过雨,我怕婶婶的骨灰会受影响,就想看看,还好,没多大影响,你继续吧……” 他嘴里这么说着,站起身,走到一旁后,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 少时,起了骨灰后,傅天华将骨灰盅放进了金丝楠木棺材里。 同时,那位道士,也带着两名小道童下马车。 但见那道士,走到放棺材的马车前,示意两名道童,分别手执法幡和纸钱,在前引路,自己则朗声高喊着:“傅门陈氏,归家啦!” 那六位僧侣,则继续念着经,跟在马车的左右。 傅天华和傅廷封、陈显阳,则徒步跟在马车后面。 随着阵阵的诵经声,以及一声声:“傅门陈氏,归家啦”的高喊,一行人缓缓前行远去。 …… 临安, 皇宫, 御书房内,赵构正看着摆在龙案上的傅廷封告假折子。 前来奉茶的徐迪见状,笑问道:“皇上,您不是已经准了傅大人的折子吗?怎么还在看阅?” 赵构捋了一捋胡子道:“噢,朕只是有些奇怪,这傅廷封,怎么就跟傅天华扯上关系了呢?” 徐迪遂笑道:“诶,皇上,天底下的人和事,本来就十分的微妙莫测,有什么可奇怪的……” 赵构先是点头,道了句:“也是。” 转而,他询问徐迪:“对了,你可知这稽城傅家的情况?” 徐迪已然看出赵构的用意,遂回道:“奴才也是略知一二……听说,这稽城的傅家,历代经商,根基稳固,虽不能说是富可敌国,也是富甲一方。如今,又多了傅大人这样为官的后辈,那更是多了份威望……啊,说到傅大人,年轻有为,官声也不错,听说,他那位夫人,也很贤惠能干……” 赵构听到此,撇了撇嘴后,说道:“傅家若真像你说的,财力雄厚,那得益的,不成了傅卿家?” 徐迪笑着提醒道:“回皇上,那可未必……傅大人只是出自傅家一脉,傅家的长子嫡孙,是前任国师傅天华……” 赵构听后,大笑道:“朕怎么把傅天华给忘了呢!啊,他原来是世家子弟,他可真能瞒啊……” 徐迪则道:“皇上,说到这,奴才不得不提,近日,流传在坊间的那些传闻,那真是……” 未等他说完,但听赵构摆手打断道:“诶,朕不想听那些!” 徐迪遂赶紧闭嘴,躬身道了一句:“请皇上恕奴才多嘴。” 但听赵构话锋一转道:“朕记得在外游祭天的时候,曾说过,傅天华和董月卿很般配,但你和秦卿家却表示未必,那朕问你,傅天华与皇妹可般配?” 徐迪略作犹豫后,回道:“皇上,据奴才所知,公主对赖国师很是亲近,似乎已经属意于他……” 赵构闻言,不由蹙眉道:“自古,婚姻大事,是父母做主。朕长兄为父,皇妹的终身大事,自然得由朕说了算。” 转而,他摆摆手道:“诶,这事容后再议吧……目前,朕最想要解决的是,找到那个应梦人。” 徐迪遂建议道:“皇上,不必为此苦恼,秦大人最是能替皇上分忧,不如交由秦大人去找。” 赵构点点头后,挥手道:“行了,你退下吧,朕要练字。” 徐迪遂躬身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第256章 重返傅家 天华廷封入祠拜祖先 稽城城郊, 但见通往傅家祖坟的一路上,白幡林立,每隔十来步,就见有两名身穿素衣的丫鬟,手捧着纸钱,肃立两旁。 少时,傅天华一行人到达。 只见几名壮汉,上前来,小心的将棺材从马车上抬下来后,跟着道士往傅家祖坟走。 傅天华、傅廷封、陈显阳,则与六名僧侣紧随其后。 随着道士一声声高喊着:“傅门陈氏,归家啦!”肃立于路两旁的丫鬟们,开始抛撒纸钱。 …… 一进傅家祖坟,就见傅锦赫的墓旁,砌了座新坟。 这是傅老太君的意思,她料想傅天华定然不愿母亲与父亲合葬,为免多生枝节,遂命人赶工,替陈素蕊建了座单墓。 …… 当傅天华看到父亲的墓时,表现得异常平静。 直到看着母亲的棺木放入墓坑后,填上土的那一刻,他才双膝跪地,哽咽着向母亲告慰:“娘,我们终于回家啦……” 他说着,眼含怨怼的看向父亲的墓碑,接道:“娘,他就在您的旁边,您可好好问一问他……” 傅廷封见此,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劝慰道:“不管叔叔和婶婶之间,有什么不和,如今,二老都已经过世了,无谓追究,你也别再心怀怨怼,这对你无益。” 说话间,已经有丫鬟摆好了香烛供品。 傅天华、傅廷封、陈显阳遂依次执香祭拜。 随后,傅廷封提醒傅天华:“天华,时辰差不多了,该去祠堂了。” …… 与此同时,傅家祠堂已经中门大开。 只见傅老太君,在梁妈妈陪侍下,和几位族中长老,及傅夫人母子,陈家一家人,已经等在了祠堂门口。 四周围,也聚集了不少民众。 …… 当傅老太君,远远的看到,走在傅廷封旁边的傅天华时,难掩激动,眼眸中亦蒙上了一层雾气。 而陈柏康夫妻俩,更是恨不得立马上前抱住傅天华。 圆哥儿一看到父亲,就从母亲怀中跳脱,飞奔了过去。 这一次,傅廷封没有去拥抱儿子,而是扳住儿子的小肩膀,让他转向傅天华后,道:“圆儿乖,这是你堂叔,快见礼。” 圆哥儿遂毕恭毕敬的向傅天华执礼道:“圆儿见过堂叔。” 傅天华看着圆哥儿,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遂拍了拍他的头,道了声:“圆儿真乖。” 这时,但闻鞭炮声响起。 傅廷封遂与妻子,及傅天华,在整理了一下衣冠后,手牵着圆哥儿,走向祠堂。 …… 步入祠堂后,四人在傅老太君及族老的见证下,拜了祖先。 随后,傅廷封提笔,将自己这一脉的历代先人及自己和妻儿的名字,逐一写入祖谱中。 然后是傅天华,以新毛笔,轻刷自己在祖谱上的名字,意寓扫除积尘,再现华光。 …… 相关仪式完成后,傅老太君遂站起身来,笑着对傅天华和傅廷封道了句:“天华、廷封,走,跟祖母回家吃团圆饭去。”说罢,拄着龙头拐杖,精神抖擞的带头出了祠堂。 梁妈妈见状,忙赶上去扶,却被傅老太君给推开了。 …… 傅家这边, 傅天云和一众丫鬟仆人,已经在大门口恭候着。 再看大厅里, 张氏正拉长个脸,看向门口坐等着。 她的耳边,回响着傅老太君冰冷的告诫声:“今天,是天华和廷封回家吃团圆饭的大日子,让你们姓张的入席,只是出于规矩礼数,你们最好识相些,不要做出自损颜面的事!” 她心里则恨骂着:“老虔婆,知道指望不上儿子,就找了个由头说要吃斋念佛,窝去了庵子里。说白了,就是想方便寻时机,从人背后放冷箭。呵,如今,终于等到孙儿回来了,腰板立马就直了,口气也硬了。我呸!你那个死鬼儿子都拿我莫奈何,你还指望你那个孙儿能怎么样我!傅天华,你这个丧门星!害我儿子不得出世,这个仇,我张巧红可一直记着呢!你回来了正好!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这时,张家父子走了出来。 张有材见妹妹咬着牙关的样子,便走过来提醒:“妹子,你这个样子可不行啊!你这不是摆明了给人家机会发难嘛?你要想想清楚,你现在,好歹还是傅家的妾室,傅锦赫的未亡人,咱们还有能跟人斗的资本。诶,你要是就这么的跟他们翻了脸,轻者,当场被扫地出门,重则,那小子把他爹娘的死,全算在我们头上,那我们搞不好,还把命给搭上,那就彻底输了呀!” …… 大门外,一阵鞭炮声后。 傅天云向傅老太君和傅廷封一家,及傅天华见礼:“天云见过祖母、大哥、堂哥、堂嫂。” 紧接着,是一众丫鬟仆从的齐声迎接声:“小的们\/奴婢们,恭迎老太君、大少爷、廷封少爷、少夫人、圆哥儿……” 紧随而至的陈家一家人见此情景,也是好不高兴。 随后,只见一名面容娇俏,二十来岁,身着一袭绿色荷叶纹衣衫的女子,走上前来,向傅老太君禀道:“老太君,家宴已经准备妥当。” 傅老太君扫视着傅家粉饰一新的门墙,及一众丫鬟仆从,满意的点着头,对那名女子道:“青潋,这阵子辛苦你了。” 青潋摇头笑道:“不辛苦。” 傅老太君遂向傅天华介绍道:“天华,她姓楚,名青潋,可不是丫鬟,她是我已故手帕交的外孙女。祖母常年在镜心庵,已经习惯了安静,就不回来陪你了。以后,就让青潋,替祖母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有什么事要跟祖母说的,也尽可让她传达。” 转而,她对楚青潋道:“你直接叫天华名字就行,他有什么不太懂的,你也放心大胆的教……” 楚青潋看了一眼傅天华后,笑道:“叫名字,不太好吧……” 傅老太君却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大他两岁,叫名字,没什么不妥……” 楚青潋遂点点头,向傅天华道了个万福。 就在这时,刮起了一阵风。 楚青潋见此,催促众人:“起风了,大家快进去吧……”说着,与梁妈妈,一左一右,搀着傅老太君进了门。 傅廷封一家,及陈家一家人也先后跟着进了门。 …… 当傅天华迈步进入阔别已久的家后,环顾四周,只觉物是人非。 在一路往花厅走的路上,他努力的追溯着往昔,脑海里却只闪过一些已然模糊的景象。 第257章 尴尬的团圆饭 花厅里, 有丫鬟见天色阴暗了下来,便提前点上了灯。 只见厅中央,三张圆桌,呈品字形摆放着。 每一桌,分别都是八道冷菜,十四道热菜,有荤有素,虽不算是什么山珍海味,但色香味俱全,还暗含寒热互补,五味调和,酒则是当地盛产的女儿红。 …… 众人进入花厅后,在楚青潋的招呼下,分别入座。 傅老太君做为大家长,自是主位首座。 傅廷封一家,及傅天华和傅天云,则分坐在她左右。 左边的次席,是陈家一家人。 右边的次席,是留给张氏和张家父子的。 …… 众人方坐定,就见张氏和张家父子走了进来。 傅天华一看到张家兄妹俩,就牙关紧咬,双手攥握成拳,后背的蝠形纹身亦觉有灼烧感。 傅老太君见傅天华情绪不稳,遂将一壶酒移到他的面前,提醒道:“因在祠堂拜祖先,你还没给你外祖父、外祖母,和娘舅、舅妈见过礼,还不快去见礼敬酒。” 傅天华压下怒火,看了一眼陈家一家人后,起身拿上酒走了过去。 陈柏康和妻子,打从在祠堂外看到傅天华,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相聚。 此刻,见傅天华向他们走来,都激动的站了起来。 相比之下,傅天华却是表现平淡。 只见他,走到陈柏康夫妻的面前,一礼道:“外祖父、外祖母,天华敬你们一杯……”说着,替二人的酒杯注酒。 转而,他向陈子贵夫妻俩见了礼,道了一声:“娘舅,舅妈,请”之后,给二人的酒杯注上酒。 随后,他给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旋即转身坐回了座位。 对此,陈家一家人略感到一丝尴尬。 再看张氏,鄙夷的报以一笑。 张有材的注意力则在傅天华,眼里满是探究和算计。 ……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自窗外划过,雷声也接踵而至。 圆哥儿被雷电吓得一激灵后,躲进了母亲的怀里。 傅夫人忙劝哄:“圆儿别怕,有爹跟娘,还有老祖宗,以及这么多人在,没事的……” 但听傅老太君招呼众人:“大家别光坐着呀,菜都快凉了,来来来,今天是团圆饭,要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吃!” 说话间,只见默言飞进来,在众人头顶盘旋着,重复着傅老太君的话:“大家别光坐着呀,菜都快凉了,来来来,今天是团圆饭,要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吃……” 傅老太君见其善言,遂笑问众人:“这是谁养的鹦鹉?好乖巧啊!” 只听傅廷封应道:“噢,是天华刚养的,是他一位朋友送的。” 傅老太君遂问傅天华:“它叫什么名字啊?” 傅天华回了句:“叫默言。” 随即,他喊了声:“默言,别乱飞。” 默言却不理会,自顾自的,绕着三张桌子转圈圈。 傅老太君看默言这么欢脱,很是欢喜,便起筷夹了颗冷菜里花生引逗道:“默言,来,快过来吃花生啊……” 却听默言嚷嚷:“我不吃花生,我要吃肉,我要喝酒。” 傅天华待要喝斥默言,却见傅老太君夹起一块肉道:“哦,要吃肉啊,行,来,过来吃吧……” 默言一见到肉,两眼直放光,当即飞到傅老太君的胳膊上,点着头,道了声:“谢谢老太君”后,啄过肉来就吃。 傅老太君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默言,对傅天华道:“天华,看你的身子骨单薄了些,你也得多吃些才是啊……”说着,亲手夹了块白切鸡放进傅天华的碗里。 随后,她想起了什么,笑言道:“记得你小时候,有回,厨房做鲜鱼汤,不小心,将鱼汤溅到了给你准备的饭菜里,没想到,你竟比平日里吃得多一些。你爹见此,便吩咐厨子时常做鱼,用鱼汤给你拌饭吃。你娘不放心,怕万一有鱼刺没挑尽,会伤了你,每次都亲手做,诶,这一来二去的,竟让她学会了不少做鱼的方法,你则是越来越爱吃鱼……” 说话间,但见走进来的楚青潋笑道:“鱼来啦……” 话音方落,就见一名丫鬟,端着盘鲈鱼片入了厅。 楚青潋从丫鬟的手上接过鲈鱼片后,边摆上桌,边道:“这是厨房刚刚做好的,可新鲜啦……” 傅老太君遂夹起一片鱼肉,放到傅天华碗里道:“天华,来,快尝尝鲜……” 傅天华看了一眼鱼片后,淡笑道:“小时候是爱吃,可如今,我都这么大了,又在外多年,早已经改了口味……还有,祖母不用招呼我,您吃就好……”说着,将鱼片夹回到傅老太君的碗里。 只见傅老太君的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 但听傅廷封道:“噢,是啊,祖母,之前,我在临安请天华饮宴时,看他似乎偏食辣菜……” 楚青潋闻言,遂道:“噢,那正好,厨房正在做鱼羹,鱼肉经捣碎的姜蒜腌制过,很是入味,我这就去催一下厨房……”说着,就转身要往外走。 傅老太君却叫住她道:“你也别忙了,来,一块坐下吃……” 楚青潋微一讶,看了看众人后,对傅老太君道:“老太君,这不太……” 未等她说完,傅老太君即道:“诶,你是我手帕交的外孙女,我怎么会拿你当外人,来,就坐在天华旁边……” 见此,楚青潋也不好推辞,便略显局促的入了座。 张氏看在眼里,于鄙夷间,心下想:“老虔婆,人刚回来,就玩起花样啦……我说呢,这无端端的,把楚青潋这丫头给接来了,原来是想给那臭小子安排亲事。哼,你以为,找个堵门的就行了吗?那也得看看,那猫儿能不能忍得住不偷腥……” 同样,张有材也在心里面嘀咕着:“这老虔婆想抢先一步,塞女人给这小子,这样也好,等他尝到甜头后,我再加以诱导,他正是血气方刚时,难保不沉迷其中。要是因此坏了根本,哼哼,我看你小子还有什么能耐霸着家产……” 这时,有丫鬟端来了鱼羹。 不等傅老太君动手,楚青潋就抢着盛了一碗鱼羹,然后放到傅天华的面前道:“来,天华,尝尝,看够不够入味。” 却见傅天华,看着鱼羹出神。 楚青潋见状,笑问:“天华,你怎么不吃?你是怕有鱼刺吗?” 她这本是句戏言,傅天华听后却眼眉一动。 旋即,他在用眼角余光扫视了张家兄妹后,做出了一个下意识身体往后的动作,并甩出句:“我不吃鱼!” 他这突如其来的言行,让众人既感意外,又不解。 但见默言,飞到傅天华的肩膀上叽喳:“大少爷,你不吃鱼吗?鱼不好吃吗?我看着鱼做的挺不错的,你为什么不吃鱼呢?”说着,飞到桌子上,自顾自吃起了鱼。 傅天华暗骂一声:“臭鸟!” 跟着,他站起身,向傅老太君道:“祖母,连日舟车劳顿,又给母亲落葬,又拜祖先,忙了半天,天华很累,实在没什么胃口,望请见谅……” 傅老太君闻言,微一蹙眉后,笑了笑,对楚青潋道:“那,你就带天华去他房间休息吧……” 楚青潋应声的同时,傅天华向众人道了声:“失陪”之后,便往厅外走。 默言见状,弃了鱼肉,飞起后,边绕厅盘旋,边嚷嚷:“大少爷讨厌鱼,啊,大少爷怕鱼!啊,大少爷怕鱼!” 转而,它飞向外嚷嚷:“我不是臭鸟,你才是臭人,臭大少!” 对此,傅老太君看似不以为意的笑着招呼众人:“来来来,我们吃我们的……”说着,举起了酒杯。 众人遂略带尴尬的应和着,动筷吃喝起来。 见此,张氏暗自嘲笑,张有材则是一脸阴恻恻。 …… 此时,外面已经大雨如注。 电闪雷鸣伴着哗哗雨声,显得花厅里相对安静。 其实,傅老太君对于这顿团圆饭,并未抱多大的期望,但傅天华的突然离席,还是令她心里很不舒服。 …… 少时,外面风停雨歇,空留一地落叶。 同时,酒席亦草草收场,各人也自散去。 因傅老太君坚持着要回镜心庵去,傅廷封遂亲自驾马车送她和梁妈妈。 第258章 登门董府求亲 唐夫人和周耀昌相继被拒 临安, 芸楼, 柔雪正在打扫暖阁,当她看到傅天华留下的衣服后,便想着拿去清洗一下。 可当她想查看衣服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时,嗅到了从衣服上散发出来的属于傅天华的味道。 她遂将衣服贴到脸颊上,闭上双眼,感受着那股气息,脑海中全是傅天华的影子。 就在她沉浸其中之际,只见苏影走进来,冷不丁的从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柔雪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于转身间,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公子!” 旋即,她见来人是苏影,失望之余,不觉脸红。 苏影则出言调侃:“公子?是哪位公子啊?哦……你是说,傅公子吧?他不是才回家没多久吗?怎么,这就想他啦?” 柔雪害羞的转过身去,否认道:“我哪有想……我没有……” 却见苏影,从她手中抢过衣服道:“证据在此,可由不得你不承认哦……” 柔雪不由嗔恼:“快,快把衣服还我,我要拿去洗呢……” 苏影却抖抖衣服,说道:“你承认了我就还你……” 柔雪先是娇嗔的一跺脚,而后瘪了下嘴,闷声道:“承认了,又能怎么样?” 苏影尚未听出柔雪说话语气的变化,接着说笑着:“嗯……承认了就好……我就说嘛,那天,你二人游湖,到第二天才回来,一定有什么啦……” 柔雪闻言,想起了在温泉山庄的情景,脸上露出了一抹甜意。 苏影见状,问道:“看你的样子,很喜欢傅公子吧……” 柔雪却蹙眉道:“喜欢又有什么用……” 苏影遂又问:“怎么?你是在担心,傅公子是逢场作戏?” 柔雪摇头道:“不,我相信,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苏影有些不耐烦的道:“诶,与其在此又想又猜的,不如我跟少帮主去说,让他送你去傅家,傅公子若接受了,管他是妻是妾,都是皆大欢喜。傅公子若不接受,那就当是看清了一次人心……”说着,便往外走。 柔雪忙上前阻拦道:“千万不要啊!无论公子是怎么想的,我都不想因为强求,而令他为难。何况,公子自幼离家,如今才刚回去,定会面临一些事情,我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去给他增加麻烦。还是等他安定了……再说吧……” 转而,她将话题移到了苏影的身上:“对了,你让我争取,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争取?” 苏影却道:“少帮主和傅公子不一样……我也曾有所表示,可他总是……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想强求,只要能天天看到他,一直伺候他,就好……” 她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对柔雪冲口来了句:“柔雪,我真羡慕你。” 一时间,柔雪一头雾水:“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但见苏影,搂住柔雪,在她耳边轻笑着道:“当然是羡慕你,能成为心爱男人的女人喽……” 柔雪闻言,立时羞红了脸,甩出一句:“苏影,你消遣我,讨厌!”说罢,跑出了暖阁。 苏影看着柔雪的背影,含着羡慕的眼眸,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 且说,董府门前,有两名锦衣侍从,正在照看一匹大宛名驹。 少时,又来了一辆马车。 待随行的丫鬟,将马车帘子掀开后,从车内走出一人,正是唐夫人。 她一看到那两名锦衣侍从,即蹙眉寻思:“周耀昌好快的动作,这就上门来了……那岂不是让人捷足先登了……” 转而,她又想:“诶,未带厚礼,未必是登门提亲,就算是有意思,也不及我有备而来……” 她思及此,扭头看向正在从马车后面搬礼物的几名丫鬟。 转而,她示意身边的丫鬟去递拜帖, …… 此时, 董府的大厅里,周耀昌正喝着茶,坐等着。 过不多时,唐夫人在一名仆从的引领下入厅。 周耀昌看到唐夫人后,先是微一讶。 随即,他起身见礼道:“唐夫人,这么巧,您是来拜访董太医的吧……” 唐夫人没直接回应,只是笑着点头以礼,随后走到一旁入了座。 少顷,只见紫苏,捧着个盒子从厅后门走出来。 周耀昌看到她手中的盒子后,脸色微变。 正当他要起身说话间,紫苏走到他面前道:“周公子,我家小姐已经替您验看过这株何首乌,的确是珍品……小姐说,希望您能善加利用……” 周耀昌闻言,急道:“名花送美人,宝剑赠英雄……董小姐既貌美,又有医者仁心,莫说是送名花,就是送奇花,也显俗气,唯有送珍稀的药材,才有意义。这株何首乌,本就是在下特意寻来,送给董小姐的……” 却听紫苏言道:“小姐说,周公子的心意她明白,然,子非我良人,亦非我所寻。” 一旁的唐夫人听到周耀昌遭拒绝,不免心中暗喜。 再看周耀昌,既尴尬,又有些懊恼的,从紫苏的手中接过盒子,道了句:“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罢,转身而去。 同时,董怀德从厅后门走了出来。 他见周耀昌离去,便道了一句:“咦,怎么这就走啦?” 但见唐夫人,起身向董怀德见礼问候:“董太医近来可好……” 董怀德先是笑着点头道:“老夫很好,多谢唐夫人关心。” 转而,他询问:“不知唐夫人到访,所为何事?嗯,是府上有人抱恙?” 唐夫人摇头笑笑后,直接道明了来意:“我是专程来向贵府提亲的……” 她说着,示意候在厅外廊下的丫鬟们,将礼物捧了进来。 董怀德见状,讶异不已:“唐夫人,这……” 不等他说完,唐夫人就表达起对董月卿的喜欢:“刚迁来临安时,就听闻令千金的美名,后来在秦夫人的寿宴上,得见其人,不仅是名不虚传,还更胜其名呢……虽然,当时,与令千金聊得不多,许是投缘吧,我呀,越看越喜欢,犬儿敬文亦对令千金有好感,只是,他不太会说话,没能跟令千金说上话……” 她说着说着,跟董怀德聊起了做父母的苦心:“唉,你我都是为人父母的,都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特别是这婚姻大事,可是最让做父母操心的……先不说犬儿的,就说我那侄女,母亲早逝,我大哥身兼母职,可总归不如当娘的知女心意,这亲是定了,可选的人吧……唉,可能是我这个当姑妈的太过挑剔吧……我就是觉得我大哥的决定草率了些……” 董怀德听罢唐夫人所言,不禁想起了亡妻,不免嗟叹。 转而,他回过神来,对唐夫人道:“自古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错,但也不能不顾子女的感受……为人父母的,谁不想子女好,但若是,嫁得不称心,娶的不顺意,夫妻间,要么相敬如冰,要么两看相厌,更有甚者,弄得你死我活的,那让做为父母的情何以堪?所以,唐夫人,这提亲的事,还是容我跟小女商议之后,看她的心意吧……”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内侍,急匆匆进厅来传召:“小皇子突感风寒,惊哭不止,皇上命董太医火速进宫救治……” 董怀德一听,赶紧让仆从拿过药箱,跟着内侍出了门。 唐夫人先是碰了个软钉子,现在又被晾在了一边,心里那叫一个别扭,遂悻悻然,带着丫鬟们离开了董府。 …… 再说方家绣坊这边, 方青梅收到了欧孝棠的来信,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来看,却见上面,除了几句简单的问候,就是告诉自己,他回边关了。 对此,方青梅很是懊恼,没好气的甩出句:“写了等于没写,不知所谓!”说罢,将信丢到了一边后,顾自去做事。 第259章 修六艺 傅天华驯马得坐骑 稽城, 傅家, 刚到卯时,就有两名丫鬟捧着洗脸水和温在暖器里的茶,候在了傅天华的房间外。 房内,傅天华也已起身,正在穿鞋。 外面的丫鬟听房间里有了动静后,便轻声询问:“大少爷,奴婢们可以进来了吗?” 傅天华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随意披上外衣后,允道:“进来吧……” 随着一阵开门声,两名丫鬟先后走了进来。 正当傅天华洗漱之际,但见楚青潋出现在门口。 傅天华有些讶异,问道:“青潋姐,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楚青潋笑着走进来道:“噢,是老太君给你安排了授六艺的先生,从今天起,你得去傅家在城外的静苑住……” 傅天华闻言,错愕的问:“什么?学六艺?” 楚青潋点头直言道:“是啊,老太君说你自小离家,未能好好的学习过六艺,只有看风水的本领,算不得正经的学问。” 转而,她换成劝导的语气接道:“老太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多懂些学问和礼仪,其实,这对你来说,是深受益处的……” 旋即,她又给予建议:“我也学过六艺,也知道,其中有一些是很乏味,但你不是会武功的嘛,也懂五行八卦,那你可以多看看兵书啊……兵书里,可不都教人怎么打仗,也有教如何处世为人,待人接物……” 对于重学六艺,傅天华起初是有些抵触的,但转念一想,要对付张家兄妹,非一朝一夕可成,若想一击即中,就得先示弱,或以别的人和事为掩饰,让对方疏于防范,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当然知道。再则,正如楚青潋所言,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深受益处的。 思及此,他欣然点头,道了一句:“好,学就学。不过,我要先去农庄看看老爹。”说罢,拿过丫鬟递上来的香茶来饮。 楚青潋则替傅天华选了身湖蓝色水花纹衣衫,示意丫鬟为他更衣。 …… 傅家农庄, 晒场上,庞鑫正坐在躺椅上,抽着旱烟晒太阳。 周围,有几名妇人在晾衣服,还有些小孩子在追逐玩耍。 进入农庄的傅天华见此情景,露出满意的神色后,上前和庞鑫打招呼:“老爹,可还习惯?” 庞鑫点头笑道:“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傅天华从旁拿过一张竹椅,放到庞鑫身边,坐下后道:“慢慢会习惯的……” 但见庞鑫,微凑近傅天华,小声问道:“那张家兄妹没寻你的事吧?” 傅天华淡笑着道:“寻事是早晚的事,我……” 未等他说完,就听庞鑫担心的劝道:“天华,你可得当心啊,别轻易发怒,着了他们的道,凡事要忍……” 傅天华点点道:“老爹,我知道怎么做,你在这里,也要注意一些……” 庞鑫摆摆手道:“我一个糟老头子,大半截入土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你顾着自己就行,不要惦记我,以免落下把柄。” 傅天华点点头后,说道:“祖母要我重学六艺,从今天起,我要去静苑住一阵子了……” 庞鑫笑道:“好啊,多些学问总归是好的……” 说话间,楚青潋走来提醒:“天华,时辰差不多了,几位先生还在静苑等着呢……” 傅天华遂站起身,向庞鑫一礼后,与楚青潋出了农庄。 …… 傅家静苑, 但看宽阔的草坪上,依次摆放着各种兵器,及练功用的石锁、沙袋。 在草坪另一端的廊亭里,书案上,文房四宝齐备。 一旁的架上,还放着不少乐器。 只见两位分别身着青衫和白衣的中年文士,正坐在石桌前对弈。 二人很是专注,连傅天华和楚青潋已走到近前,也未有所觉。 楚青潋见此,笑着打招呼:“二位先生真是好雅兴啊!” 二人这才放下手中棋子,并站了起来。 楚青潋遂向傅天华引见道:“天华,这位穿白衣的,是戚先生,负责教音律、书法、礼仪。那位穿青衫的,是顾先生,负责教诗词歌赋和兵法……” 当二人向傅天华见礼之际,楚青潋边环顾左右,边问道:“咦,怎么没看见负责教骑射的杜先生?” 这时,但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紧接着,是一声破空的马儿嘶鸣。 傅天华和楚青潋,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位三十多岁,一身蓝色劲装的男子,正从一匹红鬃马上一跃而下。 随后,他牵着马儿,走到廊亭前,抱拳道:“刚将选好的马带回来,让各位久等了……” 楚青潋便向傅天华引见:“这位就是杜先生,骑射功夫,相当了得。” 说话间,那杜先生走进廊亭,将傅天华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略带轻视的说道:“这位就是傅家大公子啊?看着文质彬彬的嘛……” 傅天华已听出其意,报之一笑后,询问道:“不知三位要怎样教授六艺?” 但听那戚先生回道:“噢,那得劳烦大公子先展示一下之前所学,以便着重教授。” 傅天华遂道了声:“好,那就请杜先生指教!” 话音未落,就见傅天华疾步出了廊亭,足尖轻点地面,一跃而起,上了马背。 那马儿本就性子烈,突然间背上有人,立时野性大发。 只见它,撒开四蹄,又是蹦跳又是转圈,试图将背上的人甩落。 傅天华则在保持平衡的同时,不断调整腿部和扯缰绳的力度。 楚青潋看着傅天华被马儿甩得摇摇欲坠,生怕他会摔下马,忙对杜先生道:“快,快想办法让马安静下来啊……” 却见杜先生,双手环抱胸前,笑道:“性烈马碰上有狠劲的人,不错不错……” 说话间,只见那马儿扬起前蹄,身体直立后仰,以令背上的人因失重摔落。 谁知,傅天华也站起来,一脚踩着马背,一脚踩着马头,扯紧缰绳的同时,一个千金坠,迫使马儿前扑着地。 随即,他坐回马背,双脚一注力,催动马儿起跑。 起初,马儿还是不愿配合,边跑边左摇右摆。 傅天华则始终保持着平衡,与马儿较劲。 几番折腾后,马儿渐渐放弃了抵抗被驯服,驮着新主人,在静苑里跑了两圈。 待傅天华下得马时,楚青潋见他满头大汗,衣服后背也湿了,赶紧上前提醒:“天凉,出了汗,容易着风受凉,快去沐浴更衣,顺便,去喝老太君让厨房给你做的补汤。”说着便要带他去住所。 傅天华走到杜先生面前,一礼道:“天华献丑了,以后,还望杜先生多多指教。”说罢,负手而去。 第260章 布施所行善 赵蓉有心表现 却未得赖布衣注目 临安, 国师府, 赖布衣正在书房里,用通运罗盘推算。 只见他,双眉紧锁,一脸的烦躁,似是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就在这时,但听咣当一声,房门被人重重推开。 赖布衣闻声抬头一看,原来是母亲走了进来。 他见母亲面有愠色,遂随口问道:“娘,是谁惹您生气了?又是三哥吗?” 只听赖夫人气道:“哼,我哪有空跟他天天置气!我是气那些乱嚼舌根的人!” 赖布衣不耐烦的道:“娘啊,您都说是乱嚼舌根的人了,您又何必与之计较呢……” 赖夫人闻言,更加恼火,走到桌前,抬手一拍桌子道:“计较?我是替你担心!你没听坊间那些流言蜚语吗?说你跟傅天华之间有恩怨,也就罢了,居然还说你们有那种……那种……唉……太不堪,我说不出口……” 对此,赖布衣抚额道:“娘,既是流言蜚语,随他怎么说,我清者自清。” 却听赖夫人道:“一个人说,是不足信,但十个人说呢?一百个人说呢?布衣啊!长此下去,难免名声受损,还会影到,皇上对你的印象……” 赖布衣蹙眉问道:“娘,那您要我怎么做?去抓那些人吗?怎么抓?抓得完吗?” 说话间,但见赵蓉走进来笑问:“抓人?要抓谁啊?” 赖氏母子遂要向赵蓉见礼,却见她娇嗔道:“赖大哥!我都说过多少次啦,别再这么多礼了嘛!” 转而,她询问:“对了,赖大哥,你可有空?皇兄在吴山下,设了一个布施所,用以救济和收留临安城中的残弱及孤儿寡老,我们一起去巡视一下吧……” 赖布衣双手紧握了一下通运罗盘后,说道:“噢,我还有些事,公主……” 可不等他说完,就被母亲打断道:“布衣,公主都亲自上门来邀请你了,你有什么事,放一边再说,陪公主行善事最要紧。” 转而,她对赵蓉道:“公主莫要见怪,布衣就是个不会拐弯想事情的人……” 赵蓉摇头道:“伯母言重了,我怎么会怪赖大哥呢,我……”说着,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赖夫人察觉到后,抿嘴一笑。 旋即,她催促儿子:“布衣,你怎么还愣着呢?还不快陪公主去!”说着,从儿子手中抢过了通运罗盘。 对此,赖布衣很是无奈,吁了口气后,对赵蓉道:“那,我就陪公主走一趟吧……请……”说罢,示意赵蓉往外走。 赖夫人看着儿子与赵蓉出门的背影,开心不已。 …… 布施所内,一片忙碌。 宗煊和薛燕琼,正带着仆从在给一批孤儿寡老安排住处,董家父女则在医治受伤生病的人。 只见秦哲轩,跟在董月卿的身边,殷勤的帮忙打下手,惹得紫苏嫌厌不已。 少时,赵蓉和赖布衣到来。 众人向二人见过礼后,就继续各自忙碌。 赵蓉让小敏去分发带来的食物和衣服,自己则带着赖布衣四处巡视。 她边走着,边向赖布衣介绍修造布施所的事。 二人在路过一处水井时,见有两个小孩在井边玩耍。 赖布衣当即上前劝阻,赵蓉也跟着过去帮忙。 谁知,两个小孩子很是顽皮,竟将捉来玩的虫子放到二人身上。 赵蓉被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得仪态,脱下外罩的罗衫,随手就扔到了一边。 赖布衣稍加安慰了赵蓉几句后,便去找跑走的那两个小孩子。 与此同时,秦夫人和唐夫人,也带着一大堆吃的穿的来到了布施所。 秦夫人一看到秦哲轩,像只癞皮狗似跟着董月卿,就没好气。 秦哲轩见婶婶来了,便上前来打招呼:“婶婶,您也来行善事啊,可有要侄子帮忙的?” 秦夫人阴阳道:“我看你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忙,还能腾出空来吗?算了吧,别回头累着了,惹得你叔叔心疼……” 说话间,只见赖布衣,手牵着那两个小孩子,一路训导着走来。 唐夫人见两个小孩子,一个一脸的不服气,另一个,则是眼泪汪汪的,各自的衣服上沾着泥,手上还有些擦伤,便向赖布衣打招呼询问:“哟,赖大国师也在这里做善事啊?咦,这俩孩子是怎么了?” 赖布衣看唐夫人和秦夫人在一起,便心生厌恶。 他未回应唐夫人,而是将两个孩子交给董月卿道:“董小姐,请替他们处理下伤口。” 董月卿点点头后,叫上紫苏一起,将两个小孩子带去了一边,秦哲轩也赶紧跟了过去。 秦夫人和唐夫人见赖布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也不生气,只是报之以冷笑,然后管自己指挥人手分发衣服食物。 这时,赵蓉和小敏走来。 只见赵蓉的脸色不太好,闷声对赖布衣道:“赖大哥,我的罗衫因为有虫子,丢掉了……你陪我回宫吧……” 赖布衣看了看还在忙碌的众人后,对赵蓉道:“公主,布衣要留下来帮忙……” 赵蓉不悦的道:“这里这么多人呢,多你一个不多,你……” 可未等她说完,就见赖布衣卷起衣袖道:“诶,多一个人帮忙,总归是好的……”说着,便走去帮宗煊等人的忙。 赵蓉见状,赌气要走,却又不甘心。 见此,唐夫人遂上前来提议:“公主,方家绣坊就在附近,方夫人善绣,也做衣衫,她在铺子里有成衣,手工不错,要不让人去给公主选一件,暂时穿着,总好过急匆匆回宫去换……” 赵蓉考虑片刻后,点了点头,唐夫人遂命丫鬟赶紧去方家绣坊,自己则陪着赵蓉喝起了茶。 过不多时,丫鬟就返回了布施所,将手里拿着的两件衣服,呈给赵蓉道:“公主,这是方夫人新做不久的衣衫,特意给公主拿了两件来,以供挑选。” 小敏遂将两件衣服分别展开,给赵蓉过目。 只见一件是绛紫色,绣的是穿花蝴蝶,另一件是粉色,绣的是几只画眉鸟在树间嬉戏,都是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赵蓉遂选了粉色画眉鸟那件,小敏赶紧伺候她穿上。 正在忙碌的赖布衣,远远看到赵蓉选衣服的情景,不由得摇头。 赵蓉穿上新衣后,满意的对唐夫人道:“唐夫人的眼光还是真不错……更没想到,青梅的母亲,绣工这么好……” 唐夫人笑着道了个万福:“多谢公主的夸奖。” 但见赵蓉,似想起了什么,对唐夫人道:“皇兄有个设想,要在湖边,办一场马球大会,与民同乐。本公主准备给自己和赖大哥选匹好马……” 唐夫人闻言,立时想到了徐晋骞,遂接口道:“我家老爷,有一位新交的朋友,叫徐晋骞,就是做养马贩马生意的,他还会训马呢,这样,我回去后,就让我家老爷去跟徐老板说,让他为公主和赖国师挑选两匹训练有素的良驹……” 赵蓉听后,点头以礼道:“那就麻烦唐夫人了。” 唐夫人忙躬身礼道:“诶,替公主办事,求之不得才是……那先告退了……”说着,转身兴冲冲而去。 赵蓉则走去问正在忙碌的赖布衣:“赖大哥,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赖布衣边闷头做事,边应了一句:“噢,公主是金枝玉叶,这些不适合公主的……” 赵蓉闻言,很是不服气,转头间,看到薛燕琼正要给一位老妇人梳理头发。 她便走过去,向薛燕琼要过梳子道:“来,让本公主试试……” 那老妇人见是公主,忙连连摆手道:“这,公主,这可使不得,会折煞老婆子的……” 赵蓉笑道:“诶,我虽然贵为公主,可您是长辈,我是后辈。后辈为长辈做事,是理所应当,何来折煞……”说罢,便替老妇人梳理起头发。 她边梳着,边瞥向赖布衣,巴望着他能看到后,对自己的看法有所改变。 赖布衣却一直顾着做事,没怎么注意赵蓉。 一转眼,已是日落西山。 众人忙碌了大半日,也都累乏得很,便相继离开了布施所。 第261章 傅天华陈显阳较技斗嘴 表兄弟关系有望建立 稽城, 傅家静苑, 傅天华用过早饭,换上一身白色劲装后,便准备去练习射箭。 当他来到草坪前,只见陈显阳正在跟杜先生闲聊。 他一见傅天华,便迎上来打招呼:“表哥,早啊……” 傅天华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了句:“似乎你比我更早吧!” 陈显阳笑道:“我是来等表哥你的,当然要早点来啊……” 傅天华边整理着护腕,边漠然的道:“找我?我可忙得很,怕是没闲工夫应酬你。” 说话间,只见默言飞来,盘旋于二人头顶上叽喳:“早?二位有我早吗?啊……大少爷都不知道喂我,害我要早起自己找食吃……” 傅天华翻了个白眼道:“早起鸟儿有虫吃,是该早起。” 默言叽喳:“啊!虫子!啊!呕!我要吃肉!啊!我要喝酒!” 陈显阳笑道:“诶,表哥,这默言还挺能说,有趣有趣……” 傅天华斜睨着陈显阳,甩出一句:“有趣啊?那你们俩好好聊聊吧!”说罢,拿起弓箭,向草坪尽头的靶场走去。 但见默言,戏耍似的绕着陈显阳转圈圈。 陈显阳被弄得头晕眼花,没好气的挥袖驱赶,并骂了句:“你这扁毛畜生!” 默言当即飞去靶场,向傅天华告状:“大少爷!啊!你表弟驱赶我!啊!还责骂我!你管管他!” 傅天华没搭理它,自顾自弯弓拉箭准备射靶。 默言则接着叽喳:“大少爷,你要替我出头啊!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我身为鹦鹉,受欺负事小,大少爷有失颜面事大啊!大少爷!教训他!大少爷,你不出手,他会以为是你武功不如他!大少爷,你重学六艺,是为了听从祖母安排,他却想来看你笑话啊!大少爷!” 陈显阳正拿着弓箭走过来,闻听此言,不由得气起:“啊呀!好你个臭鸟!告状不成,居然挑拨离间!看我不教训你!”说罢,举起弓箭,作势要射默言。 却见傅天华,已将箭头对准了他,并冷冷甩出句:“你射一个试试!” 默言遂冲着陈显阳叽喳:“怕了吧?!怕了吧?!” 转而,它去讨好傅天华:“大少爷威武!大少爷威武!” 陈显阳看着傅天华那张冰冷的脸,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旋即,他放下弓箭笑道:“表哥,我说笑,逗默言玩的,你别当真……” 转而,他提议道:“对了,表哥,一个人在静苑学六艺多没意思啊,我陪你吧,一起练习什么的,也好有个伴……” 傅天华一口回绝道:“不用,有默言就够了。” 陈显阳却道:“诶,默言是挺能说的,可终究是只鹦鹉嘛……虽然,你我从小没相处过,可总归是表兄弟……” 但听傅天华打断道:“行了,你说了这么多,不累吗?还是省下些力气,免得拉不开弓。” 陈显阳闻言,喜道:“表哥,你是同意我陪你了……” 傅天华却点明道:“你来此的目的,不就是想知道,我有多少本事的吗?那你也得让我知道,你有多少斤两,有没有资格陪我练。” 只听陈显阳嘴上解释:“诶,表哥,你别听默言这么说,你就真以为我是来看笑话的,我可不是这种人……” 但其实,他心里还确实有想法一探傅天华的才能高下。不过,纯粹是出于有实力者之间的较技。 反观傅天华,他对陈显阳态度冷漠,倒也不全是因为怨怼陈家不作为所致,而是他,不想在未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轻易交心。 只听默言又叽喳:“大少爷,快亮出本事来!好让他,心服口服!” 傅天华抬头望了眼位于静苑另一端的房屋左右飞檐后,对陈显阳说道:“平地射靶,没什么意思。不如,你我比一比,看谁能射落飞檐上风铃中的铁片,但不能让风铃掉落。” 陈显阳放眼望去,但见那飞檐上的风铃,在微风中不停摇摆,且还是对着阳光,很是晃眼。 就在他迟疑间,傅天华已然率先射出了箭。 箭身夹着破风声,径直射向飞檐后,划过风铃口,内中铁片即应声而落。 但听默言喝彩:“啊!大少爷神技!” 陈显阳遂也不示弱,定了定心神后,瞄准目标,射出一箭。 离弦之箭,直射风铃后,沿风铃口擦过之际,铁片亦随之掉下。 只见杜先生走来,边击掌,边叫好道:“好好好!二位公子不分伯仲,可为对手啊……” 陈显阳得意的问傅天华:“表哥,我这斤两如何?” 傅天华淡笑道了句:“不错,那就留下来吧……” 话音未落间,但见一名中年仆妇,带着两名十六七岁、容貌娇俏的丫鬟,走进了静苑。 三人来到靶场后,先分别向傅天华、陈显阳、杜先生见礼:“老奴\/奴婢见过大少爷、表少爷、杜先生……” 随即,那中年仆妇向傅天华介绍起自己跟两名丫鬟:“大少爷,老奴丘氏,这俩个小丫头,一个叫巧香,一个叫秀秀,是新来的,都是经过训练的,伺候人很是妥帖,冯管家想着,大少爷刚归家,就来静苑学六艺,定会有点不适应,怕之前伺候的丫鬟不尽人意,就给您再加两个伶俐懂事的……” 但见陈显阳,凑到傅天华的身旁,调侃似的低声问道:“表哥,你会五行风水,不知道,会不会破桃花阵和治狐妖啊?” 傅天华闻言,斜睨了一眼陈显阳后,边打量着巧香和秀秀,边心想:“张家兄妹终于开始行动了,好!我倒要好好见识见识,你们会耍些什么手段。” 思及此,他对丘氏道:“那就让她们暂且留下,若伺候得不能让本少爷满意,可得立马走人。” 巧香、秀秀闻言,赶紧躬身齐应:“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伺候大少爷的。” 但听丘氏询问陈显阳:“表少爷是来看望大少爷的吧?可否留下小住?要不要让老奴替您挑两名丫鬟来伺候?” 陈显阳摇头道:“噢,我是来陪我表哥学六艺的,不过,不用麻烦找丫鬟了,我没那么娇贵……” 默言刚飞了一圈回来,听到陈显阳这么说,不乐意了,飞到他头顶叽喳:“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没那么娇贵?那就是说,你觉得大少爷娇贵喽?” 转而,它飞到傅天华的面前叽喳:“大少爷,他说你娇贵,你不生气吗?你不想揍他吗?” 但听傅天华喝止道:“呐!你再不闭嘴,以后,别说我不喂你,你连肉都别想吃!” 默言小脑袋一昂,叽喳:“大少爷,喂过我几次?不给肉,我不会自己去厨房找吗……”说着,就向厨房方向飞去。 陈显阳忍不住问道:“表哥,你那个朋友,是什么人啊?怎么送你一只这么碎嘴的臭鸟?气死人不偿命啊!” 傅天华闻言,想起了那日冥焱说的话,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第262章 苏影设计姜展宏 临安, 芸楼, 厚德厅内,秦桧正临窗欣赏着湖景。 在他身后的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菜肴,及一盘湖蟹,红泥小火炉上,煨着姜丝黄酒。 醇厚的酒香,夹着蟹香,在空气中弥漫。 少时,只见身着黑色山峰纹衣衫的姜展宏笑着走了进来道:“不好意思,在下来晚了,秦大人望勿见怪啊……” 秦桧转过身来,笑容可掬的摆手道:“诶,不晚不晚,是老夫,匆忙邀请,要怪,也得怪老夫。” 他说着,示意姜展宏入座道:“来来来,姜少帮主,酒已煨了多时,菜也都上齐了,快些坐下来,边吃边聊……” 二人入座后,秦桧亲自给姜展宏倒上了酒,并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只湖蟹。 姜展宏点头以礼后,问道:“不知秦大人相邀,所为何事?” 秦桧笑道:“当初,南迁路上,老夫遇险,差点丧命,幸得有你和天华相救,老夫本想将二位引见给皇上,怎知姜少帮主突然离开了,直到现在,老夫才辗转打听到你在芸楼,故特意前来酬谢救命之恩……” 姜展宏不以为意的道:“诶,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秦大人何须总记怀着……”说着,慢条斯理的拆剥起湖蟹。 秦桧则打开正题道:“其实,这次宴请姜少帮主,不只是为了酬恩……想来,你也清楚,皇上自南定以来,一直缺少有志之士助力中兴。皇上为此,甚是烦忧,三天两头的催促老夫招纳贤能……老夫便想到了姜少帮主……” 姜展宏闻言,眉毛一挑道:“不是有一位赖大国师吗?” 秦桧鄙夷道:“诶,他顶多与傅天华同是救驾功臣,一个风水师,能有多少才能……” 姜展宏打断道:“诶,那在下也不过是一介草莽……何况,我朝向来是重文轻武。在下即使入仕,也未必有什么作为。” 他说罢,将剥好的蟹肉,蘸过香醋,放入嘴里品尝后,招呼秦桧:“嗯,蟹肉鲜嫩得很,秦大人也快尝尝……” 秦桧遂也夹过一只湖蟹,边拆剥着,边道:“姜少帮主,是,我朝是重文轻武,可这个轻,绝非轻视的意思,不然,怎么会有,岳元帅、韩大人、小宗将军他们的一席之地呢……” 转而,他劝说道:“将相本无种,岳元帅、韩将军他们,在投效朝廷前,不也是寂寂无名之辈……姜少帮主,之前,天华也曾向老夫推荐过你……说你武功好,还足智多谋……” 姜展宏听后,笑道:“哦?天华老弟真这么夸我吗?武功好,在下承认,可足智多谋嘛,在下还不敢当……” 就在这时,只见齐掌柜紧张的走进来通知姜展宏:“苏姑娘让人给劫了!” 姜展宏闻言,眼眉一动间,嚯的站起身来,向秦桧道了声:“在下失陪!”便匆匆出了厅,空留秦桧懵然独坐。 …… 且说姜展宏,下了楼后,调侃齐掌柜:“诶,你倒是老了老了,懂得变通了,你怎知,我无意与那姓秦……” 未等他说完,齐掌柜认真的道:“少帮主,苏姑娘真让人给劫了!” 姜展宏立时蹙眉:“什么?真让人劫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劫我福隆帮的人?” 转而,他有所质疑道:“苏影素来狡猾机警,从没着过什么人的道,这次怎会如此不小心?” 齐掌柜推测道:“许是千老大的对头,不敢找正主麻烦,就找苏姑娘的晦气……” 姜展宏遂问道:“那可知道人被劫去了哪里?” 齐掌柜回了声:“城外十里坡烟霞山居。” 说话间,有小厮牵来了马匹。 姜展宏先是没好气的摇摇头, 旋即,双眸闪过一抹煞气,翻身跃上马背后,疾驰而去。 …… 烟霞山居内, 房间里, 桌子上摆着四道小菜,和两副碗筷。 一袭红衣,妆容精致的苏影,正坐在桌前,轻呷着琉璃杯中的葡萄酒。 当她听到开门声后,即露出了得意又甜蜜的笑容。 旋即,她站起来,转过身,冲着推门而入的姜展宏喊了声:“少帮主!” 姜展宏进门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后,询问苏影:“人呢?你不是传讯息说遭劫了吗?” 苏影慧黠一笑道:“人?噢,我都解决了……” 姜展宏没好气:“那你还传讯息求救?!” 苏影撇撇嘴道:“那是因为之前,我以为自己解决不了嘛……” 但见姜展宏,脸色一变,沉声斥道:“根本没有人劫你,是你故意诓我来的!苏影,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说罢,一甩衣袖,转身要走。 苏影见状,上前一把拽住姜展宏的手,挽留道:“少帮主,你别走!” 姜展宏恼火,边抽回手,边喝斥:“你放手!听到没有!苏影,你别逼我动手!” 却听苏影倔强的道:“不!我不放!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说罢,竟然从后抱住了姜展宏的腰。 姜展宏始料不及,情急下,待要发内力震开苏影。 却听她表白道:“少帮主,苏影知道,不该这样……可我实在情难自禁……少帮主,我喜欢你很久了……” 她说着,将姜展宏紧紧的搂住后,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方式,让姜展宏显得既局促又窝火。 同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遂斥问苏影:“你是不是喝多了?!快放手!再这么胡……” 未等他说完,苏影的红唇已然贴到了他的耳后。 但听她近乎呢喃的求道:“少帮主……我什么都不求,什么也不要……我只求做你第一个女人……一次……一次就好……少帮主,求你成全……成全了苏影吧……”说着,红唇吻上了他的脖颈。 此举,让盛怒中的姜展宏,心底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感受。 在这之前,也有不少女人试图亲近过他,可还不曾有像苏影这么胆大的。 姜展宏的气息开始变得急促,心神也逐渐不稳。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一定会失控。 于是,他运劲发力,将苏影震开后,就往外走。 却听苏影哭道:“少帮主就这么嫌弃苏影吗?好!既然如此,那苏影也无谓眷恋于这尘世……” 姜展宏听到她要寻短见后,下意识的回了头。 却见苏影,已然褪去了衣衫,向他缓缓走来。 姜展宏看着肌肤胜雪、身姿妙曼的苏影,再也按耐不住来自心底深处的欲望。 嘴角划过一抹谑笑后,他将苏影一把扯进怀里,然后,抱起她,向床榻走去。 …… 翌日, 晨曦照进房间后,透过帐幔上的撕裂口,照到了苏影的脸上。 她醒后,睁开眼睛,见身旁空荡荡的,地上也只散落着属于自己的衣物。 她便知道,姜展宏已然离开。 她却未感觉到伤心和失落,而是将还留有姜展宏气息的被子枕头紧紧拥在怀里,回味着昨晚那一夕之欢。 第263章 陈素蕊的顾虑 西莱镇, 微服而至的傅廷封,带着两名侍卫,来到了傅氏母子的旧居。 三人进入残破的小院后,傅廷封当即示意侍卫进行搜查,自己则走进了傅天华的房间。 他随意的四处看着,时不时,还翻看下傅天华所留下的东西。 少时,只见一名侍卫来向傅廷封禀报:“禀大人,属下发现一个地窖。” 傅廷封遂问:“那在里面可有什么线索?” 侍卫接着禀道:“回大人,里面有些残留的干粮和水,看样子,像是江湖人士用以藏匿的地方。” 傅廷封拧眉道:“天华应该不会做这些,多半是他那个师父廉九龄做的,难不成,是廉九龄……” 他正思索着,但见一名侍卫,带着个疯汉走进院来,正是王均。 傅廷封听外面有吵闹声,便与侍卫走了出来。 他一看到王均,便上前来,边打量,边询问:“你就是王均?” 却见王均,只会直愣愣的看着人傻笑。 这时,又见一名侍卫,来向傅廷封耳语禀报。 傅廷封听罢,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后,对王均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因为廉九龄,极有可能没死……说不定,现在正在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 他说着,双眸暗含锐芒的,注视着王均那只独眼。 良久,王均依旧是只会冲着人傻笑。 就在这时,但见阎世昭走进来道:“怎么?傅大人刚刚才升任刑部侍郎,就这么急着替堂弟来兴师问罪了吗?” 傅廷封笑了笑,道:“你可以为你表弟出头,本官自然也可以为堂弟做些事情……不过,有所不同的是,你是借着替王均泄私愤,试毒害人,迟早自食其果。”说罢,带上众侍卫,离开了小院。 阎世昭看着傅廷封的背影,报之以冷笑。 转而,他吓唬王均:“表弟,这就是溜出来玩的下场,知不知道,刚才那个人,会抓你,把你关进有老鼠臭虫的地方,让它们咬你!” 却听王均嘿嘿傻笑着道:“老鼠臭虫不好玩,我要你陪我玩。” 阎世昭阴恻恻的道:“好啊,那我们就好好玩玩……”说罢,大笑着向外面走去。 王均遂也傻笑着,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了出去。 二人走后,但见姜展宏从一处墙头飞身跃下。 他原本是因得知阎世昭贩卖极乐散的事,而追踪至此,没想到,傅廷封会出现在傅氏母子的旧居。 对此,姜展宏颇感奇怪,决定一探究竟。 …… 太平村, 廉九龄正在院子里准备着进山所需,但听屋内传出陈素蕊的惊呼声:“火……着火啦……啊……好大的火啊……廉大哥……天华……救我啊……啊……” 廉九龄闻声,急忙冲进屋来。 可当他待要叫醒陈素蕊时,却听到她喊出儿子的名字,不由得心下一沉。 旋即,他边连声呼唤陈素蕊,边运功替她拍背。 须臾,陈素蕊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她一睁开眼睛,就扯着廉九龄的衣袖,惶恐的道:“廉大哥,好大的火……好可怕啊……” 廉九龄安慰道:“别怕,已经过去了,一切全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很安全……”说着,倒了杯热茶给陈素蕊。 陈素蕊接过茶,喝了一口,定了定神后,忽问廉九龄:“对了,刚才,我在梦里,除了看到了你,还看到另外一个人……我,我还叫了他一声……天华……廉大哥,天华是谁?啊!是不是我儿子?” 廉九龄纠结了片刻后,无奈的点点头。 陈素蕊则显得很是兴奋,不停的说道:“我能记起,我有个儿子了,他叫天华,那就是说,我的失忆症有可能快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找回过去了……” 忽听廉九龄,发出吼问:“为什么非要想起过去?现在这样不好吗?” 陈素蕊先是被吓了一大跳,随后问道:“廉大哥,你怎么了?我能想起过去,你不替我开心吗?” 廉九龄自觉失态,忙向陈素蕊致歉:“素蕊,我吓到你了,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转而,他劝道:“你能想起过去,我当然会替你开心……可我不想你因为这,而弄得自己很辛苦,你知不知道,梦魇是很危险的,万一,你要是醒不过来,那……那我怎么办?素蕊,恢复记忆这种事,还是不宜操之过急,应顺其自然为好……” 陈素蕊看着一脸紧张的廉九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遂点点头道:“嗯,廉大哥,我知道了。” 这时,但闻一声鸡啼。 廉九龄听后,笑道:“啊,我只顾着整理进山的东西,都忘了时辰,素蕊,你好好歇着,我这就去做饭……”说着,忙不迭跑出了屋子。 …… 陈素蕊坐在床上,愣了片刻后,走到窗边。 她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廉九龄,若有所思了起来。 自从,她失忆以来,就觉得每天的日子,过得很不真实。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里,这让她很难受。 再就是,那些时不时,会在脑海中闪过的模糊影像,似在提醒着她,她有放不下的事情。 同时,廉九龄对她的好,她是有所感受的,她也曾想过,给以廉九龄回应,可话到嘴边,却又给咽了回去。 因为她怕,她不清楚自己的过去是怎么样的,有没有什么牵绊的人和事。 她怕自己答应了廉九龄后,万一哪天恢复了记忆,将会面临一些抉择。 思及此,她更迫切希望尽快恢复记忆。 …… 少时,廉九龄将做好的饭菜端进屋来。 他见陈素蕊站在窗前出神,忙放下饭菜,走去床边,拿了件衣服后,来到陈素蕊的身后。 当他将衣服披到陈素蕊身上之际,却被陈素蕊下意识的避开了。 见此,廉九龄拧了下眉后,问道:“素蕊,我是怕你受风着凉,想给你披件衣服而已……” 陈素蕊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廉九龄的亲近,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 而面对廉九龄的询问,她只有略带尴尬的笑笑,搪塞道:“噢,我不觉得冷……” 转而,她看到桌子上的饭菜,遂走过去道:“噢,饭菜做好了,那,廉大哥,你忙了一上午,也一定饿了,快吃饭吧……” 廉九龄也不想弄得太尴尬,于是走过去,跟陈素蕊一起坐下来,吃起了饭。 其间,两个人都没说过话,只是各自闷头吃饭。 饭后,廉九龄将碗筷拿去厨房洗了之后,便到院子里继续整整起进山用的东西。 第264章 巧香的拙劣美人计 稽城, 傅家静苑, 连日来,傅天华和陈显阳,不是切磋骑射,就是对弈比书法。 随着两个人的话题增多,关系也渐显融洽。 同时,自认为摸出了一些傅天华性情的巧香和秀秀,开始不安分起来,常在伺候傅天华洗漱更衣、端茶磨墨时,向他卖弄风情。 对此,傅天华每每都是报之以一笑。 秀秀只道他是未经事的少年郎害羞而已,巧香则认为,他只是假正经。 孰不知,傅天华是故意这么做的,就等着让二人露出狐狸尾巴。 …… 这天,时值傅天云的生辰。 陈显阳担心这事会引起傅天华的不快,一早就提醒三位先生和众丫鬟,不得提及此事一个字。 未料,却被默言听了去。 陈显阳怕默言说漏嘴,遂又是用好话哄着,又给喂它吃肉喝酒。 最后,陈显阳干脆把酒当成水来给默言喝,令得它一天都是醉醺醺的。 …… 到了晚间, 用过晚饭后,陈显阳回到房间不久,就感觉格外犯困,他只道今天太累,也没多想,倒头就睡。 哪曾想,这是巧香事先在房中点了安眠香所致。 因为陈显阳和傅天华的住所,是一墙之隔。 自从二人的关系融洽后,陈显阳经常会在晚饭后,去找傅天华闲聊。 急于求成的巧香,想在今晚成事,好去邀功,但嫌陈显阳碍事,便算计了他。 …… 另一边, 傅天华已经煮好了茶,却久等不见陈显阳过来聊天。 他便自己先喝着,并翻看起了手札。 这时候,只见刻意打扮过的巧香,端着个暖盅,来到房门口,轻声叩门询问道:“大少爷,奴婢可以进来吗? 房内, 傅天华挑眉瞥了眼门口后,允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巧香妖妖娆娆的推门而入。 当她看到傅天华在喝茶,便上前来,娇声阻止道:“啊呀,大少爷,这晚上喝茶可不好,会睡不着的……” 转而,她责怪起陈显阳:“这个表少爷也真是的,白天跟大少爷聊得还不够,晚上还拉着您聊,喝那么多茶,怎么能睡得好嘛,也不想想,大少爷您要学六艺,多辛苦啊……” 她说着,把茶杯挪到了一边,然后将暖盅放到桌上,边打开,边对傅天华道:“大少爷,这是奴婢刚跟厨子学做的补品,您快尝尝,看味道如何……” 傅天华见暖盅冒着热气,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掩鼻问道:“是什么啊?怎么跟平时,青潋姐拿来的不一样……” 巧香暧昧兮兮的道:“噢,当然不一样啦……这可是对男人大补的药材,味道是怪了点,不过功效显着……” 傅天华笑道:“其实,我从小就练武,身体强壮得很,用不着什么补药……” 却见巧香,抬起手,轻轻推了一下傅天华的肩膀,娇嗔道:“诶呦,大少爷,眼前就只你跟我,你就别再装了嘛……这补药补的是什么,你会不知道?” 傅天华摆出副一头雾水的样子,问道:“装?我装什么了?巧香,你今天怎么说话这么奇怪?” 巧香认定了傅天华是假正经,便故作生气的催促道:“算了,我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不懂,又或是在逗我玩……你看,这补药都快凉了,凉了就会影响功效,你还是快些喝了吧……” 她说着,绕到傅天华的背后,双手支着他的肩膀,在他的耳边呵了口气后,魅惑的道:“大少爷,等你喝下这补药,你就会知道它的妙处……”说罢,转到傅天华的面前,伸手拿起汤匙,从暖盅里舀起一匙汤,送到他嘴边。 傅天华低眸看了眼汤匙,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后,以命令的语气道:“你先喝。” 巧香未及听出傅天华的语气不对,笑道:“大少爷,这是给你们男人进补用的,我们女人……” 未等她说完,但听傅天华冷然的再次命令:“我要你先喝!” 巧香见惹恼了傅天华,却还抱着侥幸心理,露出委屈状道:“大少爷,奴婢只是想让您喝点补汤,也是为您好嘛……” 傅天华冷哼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尊我为大少爷,那我这做主子说的话,就是命令,我让你喝,你就得喝!” 巧香眼见傅天华的眸中闪动着厉芒,这才真正意识到危险,吓得扔了汤匙后,跪下求饶道:“大少爷,都怪奴婢不会说话,又不懂得察言观色,惹您生气,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胡乱揣测主子心意……求大少爷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但听傅天华冷漠的道:“你这么害怕,是因为汤有问题,你怕喝了会自食其果。” 巧香见被揭穿,遂改变策略,无可奈何的哭诉道:“大少爷,奴婢也是没办法……奴婢有一家子要养活……卖身契又被二夫人牢牢攥着,实在不敢不听命行事啊……” 旋即,她哭求起来:“当奴婢第一次见到大少爷,就看着您面善得很,当时,奴婢就犹豫了,可张爷催得紧……大少爷,奴婢知道,奴婢这么个做法,是在帮着他们害您,奴婢本没资格求恕……可是,望大少爷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帮帮奴婢吧……只要您能帮奴婢摆脱二夫人和张爷的控制,奴婢什么都愿意听大少爷的……奴婢这辈子就是大少爷的人……” 她说着,竟当着傅天华的面,开始宽衣解带。 见此,傅天华厌恶的背过身,抬手指着门口,喝斥道:“你当我傅天华是什么人?!滚!立刻给我滚!” 这时候,醒了神的默言飞了进来。 它见巧香衣衫不整,便叽喳起来:“啊!非礼勿视!啊!羞死了羞死了!” 巧香羞愤下,哭着跑了出去。 默言着急的飞到傅天华的面前嚷嚷:“大少爷,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啊?你就不怕她倒打一耙吗?她要是出去说你坏话,你可就有理说不清了……啊!大少爷,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傅天华冷笑一声道:“我,包括我娘,在这个家,有被人道过好吗?既然没被人道过好,让人说坏话,又能怎样?” 默言摇着小脑袋叽喳:“说白了你就是心软!” 傅天华斜睨了默言一眼道:“我不是心软,我只是不想沾上不必要的血腥。这种人的血,我嫌脏!” 默言却嚷嚷:“你就是心软!你不要给自己找理由!啊!你会吃亏的!你会吃亏的!” 傅天华恼火的道:“那你又知不知道,话太多,也会吃亏的!你说了这么多,渴了吧?把这个拿去喝了。”说着,看了眼桌子上的暖盅。 默言当即生气的叽喳:“谢了大少爷!你傻,我可不傻!啊!你挑食,我也挑食。啊,要我随便找个母鹦鹉吗?啊!我可不要!” 傅天华本就心情不好,听默言这么说自己,不由无名火起。 他趁着默言还在叽喳,伸手便要去抓它。 没想到,默言虽然看着,因多食而有些胖,但灵活得很,只一个旋身,就躲过了傅天华的擒拿。 只见它,飞到傅天华的头顶上方盘旋着,嘴里得意的嚷着:“大少爷怒了,啊,大少爷,你不是说不怕被人说坏话吗?啊!我就说你傻,啊!怎么这就怒了?啊!”说着,飞了出去。 谁知,它刚飞出房间,就见傅天华施展轻功追了出来。 于是,这一人一鸟,便在庭院里展开了追逐。 须臾,默言终究受限于是鹦鹉之身,力有不逮。 它遂祸引东江,添油加醋的,告起陈显阳的状:“大少爷……你知不知道,今天本来是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傅天云的生辰,陈显阳却以你会生气为由,不让三位先生他们说,还把我灌醉,想把我给煮成醉鹦鹉来吃啊……大少爷,我惹你生气归生气,你可得替我出头啊……你看你在这里,火冒三丈的跟只鹦鹉怄气,那个陈显阳却抱着枕头呼呼大睡呢……啊……” 傅天华闻言,停下身来,看向一墙之隔的陈显阳住处。 默言见状,赶紧溜之大吉。 其实,傅天华是故意的,他已然意识到,不该轻易动怒,遂借着追逐默言,散发些情绪而已。 第265章 赖家兄弟待人遇事的差别 临安, 国师府, 赖夫人正在花厅里挑选布料,准备做冬衣。 但见赵蓉,带着小敏,笑吟吟走了进来。 赖夫人忙起身见礼,请赵蓉入座。 却听赵蓉问道:“噢,伯母,赖大哥呢?下了两天雨,在宫中气闷得紧,想让赖大哥陪我出去四处走走……” 赖夫人歉然道:“公主,真不好意思,一大早,布衣就去了布施所……” 赵蓉听后,不免失望。 赖夫人见状,便邀请道:“公主既然来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留下来用顿午膳……说不定,布衣中午就回来了……” 赵蓉闻言,考虑了片刻后,点点头道:“那就打扰伯母啦……” 转而,她看到了一旁茶几上的布料,不禁想起当日,在方家绣铺时,听方氏说起赖布衣要做婚服的事来。 她便忍不住,向赖夫人探问道:“对了,伯母,我那天,和赖大哥逛花市时,路过方家绣铺,听青梅的娘,问赖大哥要尺寸,说是要给他婚服……” 赖夫人闻言,先是不悦,而后是尴尬。 转而,她挤出笑容搪塞:“翠芬来京城开铺做生意,也不容易,她也就是想多揽些活儿,不用管她的……” 她说着,拿起一匹蓝色的布料问赵蓉:“公主,这颜色,可适合布衣?” 赵蓉拿过布料看了看后,皱眉道:“颜色倒是挺好的,就是料子太普通了。赖大哥如今贵为国师,应该用上好的绫罗绸缎才是。” 赖夫人笑道:“我也想给布衣选好的布料,可他向来节俭,加上他要遵循回梦老前辈的教诲,不可以奢靡的……” 赵蓉遂应和:“嗯,皇兄也是提倡凡事从简,赖大哥这么做,也算是给百官们做了榜样。” 赖夫人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后,提议道:“公主,现在离午膳还有些时辰,厅里气闷,不如,我们去花园里,品茶聊天吧……” 赵蓉点头后,带着小敏,跟赖夫人出了厅,往花园而去。 …… 湖畔, 一间临水而建的木屋内,赖凤鸣正在作画。 天忽然下起了雨,赖凤鸣怕雨水被风吹进来后,会打湿挂在窗边的画,于是就去关窗。 就在这时,但听屋外有人叩门询问:“请问屋主可在?在下是来游湖的,想借地方避避雨……” 赖凤鸣闻声打开门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位身穿橙色衣衫的男子,正是周耀昌。 赖凤鸣见外面的雨势渐大,还伴着丝丝冷风,遂请对方进了屋。 周耀昌进得屋后,四处打量了一下,见屋内挂着许多画,书架上也摆放着不少画轴。 他稍加浏览了几幅画后,十分欣赏,便转头向赖凤鸣赞道:“兄台的画艺真可谓是妙笔生花啊!” 赖凤鸣谦然道:“在下只是借画遣怀,随意而作,阁下过奖。” 他说着,倒了一杯茶放到桌子上道:“画室简陋,招待不周,请坐,喝茶。” 周耀昌作礼谢过后,自报家门并询问:“在下周耀昌,请问兄台怎么称呼?” 赖凤鸣遂还礼道:“在下赖凤鸣。” 周耀昌闻言道:“原来,阁下就是赖国师的兄长啊,失敬失敬。啊,赖国师精通风水,会施法术,赖公子善丹青,画艺精湛……贵府可谓是一门双杰呐……” 对此,赖凤鸣报之以淡然一笑后,顾自整理起了书案。 周耀昌见状,便坐下来喝茶。 此时,外面的雨还在下。 屋里,赖凤鸣整理好书案后,就管自己继续作画。 周耀昌自觉干坐着喝茶,未免无聊,便站起来,走到书案旁,看赖凤鸣作画。 他边看着,边心中寻思:“对了,恩师不是说,皇上想寻一位画工好的画师吗……这个赖凤鸣的画艺,倒真是好……只不过,他是赖布衣的哥哥,恩师与其弟道不同,我要是举荐的话,不知道会不会令恩师不悦呢……诶,不如,先让恩师看了他的画再说……” 思及此,他遂向赖凤鸣求画:“赖公子,在下不才,平日里喜欢附庸风雅,现下见了赖公子的画,甚是喜欢,不知可否求一幅佳作,以便随时鉴赏……噢,当然,在下不会白取……”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古玉来,笑道:“赖公子不要误会,在下并非折辱斯文,只是聊表心意,望请笑纳。” 赖凤鸣也不多话,接过古玉后,指着挂在房中的画,对周耀昌道:“周公子请任选。”说罢,又顾自继续作画。 周耀昌遂选了一幅水鸭在荷花丛中戏水的画。 这时候,外面的雨已停。 周耀昌便也不作打扰,就此告辞而去。 …… 且说回国师府这边, 时值午时,午膳业已摆上桌,却迟迟不见赖布衣回来。 赖夫人眼见得饭菜要凉,便劝说还冲着门口等看的赵蓉:“公主啊,不如,我们先用午膳吧……” 赵蓉却道:“这样不好……我们再等等吧……” 说话间,只见一脸怒气的赖布衣走了进来。 赖夫人和赵蓉见状,忙异口同声的问:“布衣\/赖大哥,出什么事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 但看赖布衣,走到桌子前,抬手一拍桌子,怒诉道:“金人如此欺辱我大宋,皇上几经拖磨后,居然还是选择了议和!” 赵蓉忙作解释:“赖大哥,皇兄这么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不过是想多争取时间,休养生息……” 赖布衣却道:“那也大可以提出免战,为什么要议和?议和就是屈服!这只会让金人更加鄙夷我大宋,对大宋的野心,也会随之更甚!” 赵蓉遂反问:“那你要皇兄怎么做?你是要皇兄,学以前的那些君王,御驾亲征,跟金人来个硬碰硬吗?” 赖夫人怕儿子的轴劲一上来,会出言不逊得罪公主,甚至得罪皇上,赶紧劝解儿子:“布衣啊,皇上的圣裁,岂是你身为臣子的可置喙的?皇上既然这么决定,也必有其用意……” 转而,她岔开话题:“对了,公主一大早就过来看你了,一直等到现在,看,连午膳都还没用,说要等你一……” 可未等她说完,就见赖布衣烦躁的道了句:“娘,我没胃口,吃不下,公主,失陪了!”说罢,气咻咻的往内院走去。 此举,让赵蓉很是气恼,当即甩袖而去。 …… 秦府, 秦桧正跟侄子在谈话,但闻周耀昌求见。 周耀昌一见到秦桧,就将偶遇赖凤鸣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取出画让秦桧过目。 秦桧听了周耀昌所述,看了画作后,先是大为惊讶:“赖凤鸣?他不是因为目睹其二哥之死,而成了痴傻吗?怎么还能画画?还画得如此精湛……”说着,忍不住对画作细加鉴赏起来。 旋即,他大笑道:“赖澄山啊赖澄山,你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啊!你也该死得瞑目了!” 转而,他目露阴鸷的道:“老夫与赖凤鸣,也算是有些缘法,自然不能看着他空负才华,好!老夫倒要看看,赖家兄弟,将如何在朝堂之上自处……” 第266章 棋子的命运 稽城, 傅家, 午后, 厨房外的走廊里,一名老仆正在给几个新来的仆从小厮说规矩,楚九竟也在其中。 原来,他是受命于傅天华,潜入傅家做暗应的。 这时,只见巧香,嗑着瓜子,朝厨房这边走来。 她自从被傅天华赶出静苑,返回傅家后,一逮到机会就对人说傅天华的坏话。 这会儿,她见有新来的仆从小厮,便又准备要嚼舌根子。 只见她,凑到众人的跟前,接下那老仆的话头道:“其实,这傅家的人口挺简单的,也就是,以二夫人为主,其次,便是天云小姐、绍祖少爷、舅老爷……几位主子也都算好说话,只要你们做事勤快,对主忠心,就没什么的了……” 一旁的老仆,是个实在人,当即提醒道:“不对,你忘了,还有大少爷呢……” 巧香随即做出副触犯禁忌后反应道:“啊!对对对……是还有一位大少爷……嗯……说起这位大少爷呢……咳咳……其实,也是蛮好伺候的……” 她说着,打量了下那几个新来的仆从小厮后,先是意有所指的夸道:“这冯管家真是越来越会挑人了呢……不过,也是,大少爷的眼光那么高,长得不够俊的,怎配伺候……” 转而,她以手掩嘴,露出一种讳莫如深的笑后,说道:“哎,你们几个中,若有能伺候大少爷的,那可是有福了……大少爷对心头好可是宠得很……” 几个仆从小厮,被巧香说得一头雾水。 楚九似听出些弦外之音,遂有心探问道:“这位姐姐的话,说得好生奇怪,能不能给我们说得清楚些,你也知道,我们身为奴仆的,是好是坏,全在主子,我们又都是新来的,对新主家不甚熟悉,还望这位姐姐,多多关照……”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块碎银,放进了巧香用以盛瓜子的袋中。 巧香是个见钱眼开的,又让人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不由心喜。 就在这当口,只见楚青潋,带着丫鬟往这边走来。 她见到巧香收人钱财,就知必定没什么好事,便与丫鬟隐身树后探看。 但见巧香,招手示意楚九靠近后,故作神秘的道:“看在你这么懂人情世故的份上,姐姐我就卖个人情给你吧……实话跟你说,咱们这大少爷啊……他不喜女色,而是有龙阳之好……” 楚九听后,先是愣了个神。 待他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气恼起来,冲口道了句:“你可别胡说啊……” 旋即,他赶紧补上句:“我们虽为奴仆,可都是好人家的孩子,要是被……那可怎么好……”说着,看向随行的仆从小厮。 却听巧香道:“哼,他要不是有此癖好,就凭我跟秀秀的姿色,又怎……” 未等她说完,但见楚青潋面露愠色的从树后走出来训斥:“就凭你二人的姿色,能伺候天华饮食起居,已经是你们的福气,你不知惜福,还敢私下诽谤主子,知道会受什么处罚吗?” 巧香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唇相讥:“呦,楚姑娘这话说得,大少爷又不是什么凤子龙孙,难不成,还得是倾国倾城的,才够资格上他的床榻吗?” 楚青潋见巧香言行不顾脸面,无谓与其多言,遂向几个新来的仆从小厮,以及在场的丫鬟和老仆,着重点明道:“傅天华是傅家的长子嫡孙,是傅家家业的继承人,也是你们真正的主子,你们若再敢在私下议论或诽谤主子,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听几句教训便可了事,望你们好自为之……” 说话间,只见张氏,带着几名丫鬟仆从,气势凌人的走来冷讽楚青潋:“啧啧啧……这都还没坐上少奶奶的位置呢,就摆出了主母的派头,是不是得意早了些?小心临了沦为笑柄……” 楚青潋闻言,柳眉一挑,毫不客气的回敬道:“我会成为谁家的主母,尚是未知之数……青潋自认家世和才貌,皆不输于人,即使,将来再怎么低嫁,也好过已经命定,屈居于下的妾室……二夫人,奥……” 这话,正中张氏的痛处。 她当即指着楚青潋怒斥:“楚青潋!你别仗着有庵里那个老太婆给你撑腰,你就能在这宅子里,没规没矩!肆无忌惮!充其量,你只不过是那老太婆给那小子准备的女人!你算什么东西!” 对此,楚青潋并未气恼,而是瞥了巧香一眼,然后,笑着提醒张氏:“啊,说到没规没矩,这巧香的名字,与二夫人的闺名相冲啊!怎么进宅时,自己不知道改吗?也没人提醒啊?这可是犯了世家大忌呐!”说罢,兀自转身而去。 气急败坏的张氏,奈何不了楚青潋,便迁怒于巧香。 但听她,冲着身边的丫鬟喝了声:“去厨房拿盆腌菜的海盐!” 丫鬟虽不知二夫人道要海盐做什么,却未敢有所怠慢,忙不迭的跑去厨房端了盆出来。 只见张氏,指着巧香,命令仆从道:“拿下这死蹄子!让她把这盆海盐吃下去!” 未等巧香反应过来求饶,几个仆从便已将她制住,然后扳住她的嘴,将海盐一把一把的径直往她嘴里塞。 张氏在旁边看着,边冷笑着说道:“这是海盐,毒不死你的,不过,会灼坏嗓子,让你不能大声说话,省得你乱嚼舌根子……” 这时候,冯管家和丘氏赶了过来。 张氏遂吩咐丘氏:“尽快把这个死蹄子给发卖了!别让我再看到她!” 丘氏忙连连应命:“是是是,老奴这就去找牙婆子……”说着,小跑而去。 说话间,巧香已被强喂了小半盆的海盐。 喉间和胃中的灼烧感,令得她痛苦不已,不停的呕吐。 这时候,有丫鬟跑来向张氏禀报:“二夫人,您定制的新样式珠钗到了,请二夫人去过目……” 张氏闻言,转怒为喜,便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几名仆从,则在冯管家的示意下,将巧香拖去柴房关了起来。 …… 当夜, 得知巧香受罚即将被发卖的秀秀,偷偷跑来柴房看望她。 可二人还未说上话,就听到院子外面有动静。 秀秀本想赶紧走,却怕出去会撞见来人,遂躲进了柴房对面的水缸里。 随着一阵开门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只见张有材带着几名仆从走进院来。 他示意几名仆从在院子里等候后,走入了柴房。 昏暗的灯光下,巧香眼见进来的张有材一脸邪笑,便心知不妙,遂本能的往墙角一缩。 但听张有材讥讽道:“当初,我物色到你跟秀秀的时候,见你姿色不错,就想收了你,你却跟我耍心眼儿……这下好了吧?任务没完成不说,还得罪了我妹妹,落得如今这下场,后悔了吧?” 旋即,他目露凶光的道:“后悔也晚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说着,就上前抓巧香。 巧香一低头,从张有材的腋下钻过后,就想往门口跑,却被他从后抓住了衣服。 随着一阵衣服撕裂声,巧香的衣服,连带肚兜,尽数被扯掉。 看着白嫩如羔羊般的巧香,张有材如饿虎般扑了上去。 柴房外,躲在水缸里的秀秀,听着巧香沙哑的喊叫,及张有材的笑声,吓得瑟瑟发抖。 她想要逃离,可张有材的仆从在院子里,她若出去,必死无疑,遂只好继续忍着。 …… 少时,只见张有材,满意的走出柴房后,向几名仆从挥了挥手。 仆从们会意后,咽着口水,猥琐的鱼贯进了柴房。 张有材转头看着柴房,听着巧香那沙哑的喊叫声,冷然道:“贱人!这就受不了?等到了青楼里,还有的受呢!哼!”说罢,拂袖而去。 躲在水缸里的秀秀,听着那些仆从没完没了的笑声,逐渐淹没了巧香本就沙哑的喊叫声,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里乱哄哄的,意识也慢慢变得模糊,最后,晕了过去。 第267章 一番戳人心的兄弟论 临安, 双峰谷,徐家马场。 话说徐晋骞,是几经挑选后,才决定在地势相对较宽阔,又有山峦为屏障的双峰谷内建立马场的。 但最重要的,他是得到一高人指点,此处乃是聚财旺地,马场建于此,必定财源滚滚来。 他还在谷后的山峰峰腰处,建了座山居,以便居高临下,随时览看整个马场。 虽说,这马场的规模,不及徐晋骞在关外的马场一半,但马匹品种齐全,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 这天午后,徐晋骞正忙着指挥手下,安顿那些刚从各地运来的良驹好马。 只见赵蓉主仆、董月卿主仆、及赖布衣、宗煊、薛燕琼一行人,来到马场。 徐晋骞见状,赶紧上前向赵蓉见礼,并将众人请到凉棚下入座用茶点。 待众人坐定后,徐晋骞遂命手下,将自己事先筛选好的马匹,依次牵来给众人过目。 就在这时,秦夫人、秦哲轩,唐氏母子也来至马场。 四人由马场管事迎接后,先向赵蓉行了礼。 随后,由徐晋骞请至与赵蓉等人相邻的凉棚入座用茶点。 徐晋骞与秦夫人寒暄间,问了一声:“秦夫人大驾光临,是来替令侄选马的吧……” 却见秦夫人,嫌厌的瞥了一眼秦哲轩后,道:“不是,我是来替我干儿子天华选马的……” 秦哲轩闻言,表面上看着不以为意,心里却恨得紧。 徐晋骞则觉出自己似是多嘴问了不该问的,为免尴尬,遂借着去张罗马匹走开了。 再看坐在邻棚的赖布衣,本就因为见到秦夫人而面露厌憎,当听到傅天华的名字后,更为之拧眉。 这时候,赵蓉看中了两匹马,便对赖布衣道:“赖大哥,那两匹马看着挺不错,不如我们去试骑一下吧……” 赖布衣却无心情,搪塞道:“公主若觉得中意,就去试骑好了,我想再看看……” 赵蓉以为他是眼光高,便耸耸肩道:“那我先去试骑啦……”说着,带着小敏出了凉棚。 秦夫人转头览看马场之际,瞥见了赖布衣的言行。 但见她鄙夷一笑后,对坐在身旁的唐夫人说道:“唉呀,这一说起天华啊,我还怪想他的,刚认他做干儿子,就回家了,都一月有余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什么时候回京……” 董月卿听后,不免有些挂怀,望着远处,心里道了句:“是啊,也不知他在家过得如何……” 薛燕琼看赖布衣臭着一张脸,便有心火上浇油,笑言道:“啊,秦夫人收傅公子为干儿子才没多久吧?这就这么惦记着……诶,赖国师,你跟傅公子,可是从小就称兄道弟的,你不惦记他吗?虽然说,为了勤王的事和国师位,你们闹得不愉快,可终究有着这么多年的情谊,不会真像坊间说的那样,为了利益,反目成仇了吧?噢,对了,坊间还有个说法,是说你们俩是因为……” 未等她说完,但听一旁的宗煊轻咳了一声,示意她莫再说下去。 对此,赖布衣只是冷声道了一句:“流言蜚语,止于智者……” 秦夫人听后,冷哼一声,暗道一句:“假清高。” 随即,她向唐夫人递了一个眼色。 唐夫人会意后,说道:“我在南雄镇时,曾见过傅公子,那个时候,他还是国师呢……” 说到此,她感叹一声:“唉,这人生在世呐,真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喔……” 随后,她发出疑问:“我那时候只是听人说起,说傅公子是赖国师的好兄弟,两个人打小就认识,那怎么又说傅公子是世家子弟?还是稽城傅家的大公子呢?秦夫人,你是傅公子的干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秦夫人遂回道:“噢,我是挺喜欢天华这个干儿子的,他也挺尊重我这个干娘的……不过呢,终究不是亲生的,他也不会,凡事都跟我说的嘛……诶,赖国师就不一样了,他跟天华是打小的兄弟,一定是无话不谈的……” 唐夫人却道:“那又如何?他二人不刚刚才分道扬镳了嘛……” 秦夫人摆手道:“诶,你没听赖国师说吗?流言蜚语,止于智者嘛?这说明,是另有内情……” 唐夫人作了然状的点点头后,转头隔着凉棚询问赖布衣:“那赖国师一定知道傅公子的家世吧?” 关于傅天华的家世,赖布衣是既感意外,又生气的。 但听他轻笑一声,语带讽意的道:“秦夫人都说,虽已身为天华的干娘,但终究不是亲生的,他也不可能凡事都对秦夫人说……那我虽与天华是打小的兄弟,但也终究不是一母同胞,他的事,我又岂能尽知?” 秦夫人当即接上话头,反唇相讥:“话虽如此,却也不尽然,这牙齿都会不小心咬到舌头,那一母同胞的兄弟,再怎么相亲相爱,也免不了有分歧,有争执……那是遑论,所谓的拜把兄弟,能有多少情谊了,那为了各自的私心,隐瞒些什么事,或做出些,出尔反尔的行径,也是正常不过了……” 赖布衣闻言,不禁气血上涌,待要发作之际,但见周耀昌跟赖凤鸣说笑着走来。 他本就窝着一肚子的气,现下又看到三哥竟跟秦桧的门生为伍,更是火冒三丈。 只见他,嚯的站起身,走出凉棚,径直走到赖凤鸣的面前,斜睨了一眼周耀昌后,冲口就问:“三哥,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周耀昌闻言,一脸不明所以的问赖布衣道:“诶,赖国师,你何出此问啊?我与凤鸣兄,乃是因画相识,也算是志趣相投,偶尔一同出游,有何不妥之处吗?” 赖布衣未予理会,只是将赖凤鸣拽到一边,提醒道:“三哥,我知道你,自从来了京城,我忙得很,娘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对你不太关心,你一定心里不好受,作画虽能遣怀,但总不如与朋友谈笑风生,来得畅意,可是,你交友,也得看看人呐……那周耀昌是秦桧的门生,而秦……” 但听赖凤鸣打断道:“我已过而立之年,虽有心病,然,是好是坏,我会分,正如周公子所言,我跟他是因画相识,也算是志趣相投,以此论交,无可诟病……” 说话间,只见赵蓉,骑着匹桃花马过来了。 她先是向赖凤鸣和周耀昌打了个招呼:“咦,凤鸣大哥,你们也是来选马的吗?” 赖凤鸣淡笑一礼,回道:“信步而至,随意看看。” 赵蓉点点头后,拍着马脖子,问赖布衣:“赖大哥,你看,我选的马如何啊?” 赖布衣粗看了一眼桃花马后,点头道了声:“不错。” 赵蓉遂催促道:“赖大哥,你看,月卿和小宗将军他们,一个个都在挑选马匹了,你再不挑,好马都要给挑走了……” 赖布衣转头看向凉棚之际,竟见秦夫人,以一副看好戏似的姿态看着自己,不由得恼恨。 但他不想被人看笑话,便压下火气,应合着赵蓉去选马。 第268章 徐家的儿女债 且说另一边,只见徐晋骞牵着一匹枣红马,来到凉棚,对唐敬文道:“敬文,这是我特意为你选的马,去试骑一下吧……” 唐敬文遂起身,接过缰绳去试骑。 但听唐夫人问徐晋骞:“对了徐老板,怎么没看到尊夫人和令郎啊?” 徐晋骞笑道:“噢,小璃看着在临安的日子稳了,就去我姑姑家接小女啦……至于,翊航,唉,这小子向来喜欢乱跑,都是有了妻妾孩子的人了,也没见个定性……” 唐夫人闻言微讶:“哦,原来徐老板还有位千金啊……” 徐晋骞点头道:“是啊……小女婉儿,因与我姑姑投缘,她又是独居,所以,婉儿就一直养在她膝下……” 话音刚落,但听从马场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原来又是一拨运马的队伍到了。 只见带队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一身关外人打扮,脸略黑,五官倒是端正,就是举止有些粗犷。 待他下了马,示意同行的几人去安置马匹后,便来到凉棚前,冲着徐晋骞喊了声:“师父!” 唐夫人见状,问徐晋骞:“这小伙子是你徒弟?看着挺精神的,是关外人?” 徐家骞淡然的点点头后,喊徒弟过来道:“吕骏,还不过来给秦夫人和唐夫人见礼。” 吕骏先是点头应了声:“噢。” 然后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这才走进凉棚见礼:“吕骏见过二位夫人。” 随即,徐晋骞便向吕骏挥了挥手道:“行了,忙你的去吧。” 吕骏遂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凉棚。 …… 转眼,已近黄昏。 赵蓉等人选马也选得差不多,便相继准备离开。 …… 待徐晋骞将客人们逐一恭送出门后,刚准备回山居休息休息,却见外面有一辆马车驶来。 马车刚停下,就见一名十五六岁,身穿粉红衣衫的女子,迫不及待的从车里跳了下来。 随后,是徐夫人走出马车,同时,徐晋骞也迎了上来。 但听徐夫人唤女儿:“婉儿,还不见过你爹……” 徐婉打量了一下徐晋骞后,淡漠的喊了声:“爹。” 徐晋骞微微点头后,问妻子道:“不是说接回家的嘛?怎么带来马场了?” 徐夫人看了眼女儿道:“是婉儿非要来马场看看,我拦不住。” 但听徐婉接口道:“我好想骑马啊……在旷野上奔跑,一定很畅快……在姑婆家,闷了这许多年,也该让我好好玩玩啦……” 徐晋骞却板着个脸道:“行了,既然来了马场,那就先去山居休息,等用过了晚饭再回家。”说着,负起手,向马场内走去。 徐夫人遂也示意女儿跟自己进去。 一路上,徐婉东张西望,看着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 在经过一处马厩时,徐婉与正在喂马的吕骏对望了一眼。 …… 话说,在一间赌坊的账房里,徐翊航正在点算着贩卖极乐散的钱款。 他看着眼面前白花花的一堆银子,再看看手上那小小一瓶的极乐散,不由得心生好奇。 只听他念叨:“哈,就这么一瓶小小的玩意儿,竟能有如此大的赚头?看那些来买的人,一个一个的,趋之若鹜的……这极乐散,究竟有何魔力啊……” 他说着,忍不住打开了极乐散的瓶盖,将鼻子凑上去,嗅了嗅。 立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迅速钻入他的鼻中。 起初,他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如同醉酒。 慢慢的,幻觉接踵而来,他感到莫名的欢畅,开始手舞足蹈,还又笑又胡话连篇。 须臾,他清醒了过来,轻笑一声道:“与醉酒何异?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嘛……切……”说着,将瓶子往桌子上面一放,便径直出了账房。 …… 再说徐家这边, 徐家夫妇已带着女儿回到家,正在让她向嫂嫂见礼。 这时,徐翊航回来了。 徐晋骞见儿子一副气色涣散的样子,便责备了一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 徐翊航抬手捏着鼻梁,提了提精神道:“爹,我什么样了?我这不是为了做生意,应酬嘛……我这么辛苦,没得您一句好,还要数落我……” 见此,徐夫人忙打圆场,先劝丈夫道:“晋骞,航儿这么大个人了,难得他有学做生意的心,你就别说他了……” 转而,她对儿子道:“航儿,你爹也是为你好,你少顶嘴,多做事就是了……” 她说着,叫过女儿道:“来,婉儿,见过你大哥……” 徐翊航和徐婉,在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后,先是对父母异口同声的问了一句:“她是我妹妹?\/他是我大哥?” 随后,二人各自不屑地斜睨了对方一眼。 这时,只见待在母亲身旁的麟哥儿,揉着眼睛道:“娘啊,麟儿困啦……” 徐少夫人遂向公婆道了个安后,抱起儿子回了内院,众人也各自散去。 …… 且说徐晋骞,进了内院后,并未回卧房,却是去了账房看账。 而徐夫人,回到卧房后,坐在妆台前卸钗环之际,陷入了一段回忆里…… 自从抛夫弃子后,刘璃就跟着徐晋骞到处经商。 一晃,两年有余。 这两年多来,徐晋骞虽在人前说过刘璃是自己的女人,但出于尊重,还未与其有过肌肤之亲。 可时间一久,徐晋骞就厌烦了老在人前解释刘璃的身份,于是就向她提出成亲。 刘璃为免旁人说闲话影响徐晋骞的生意人脉,也就答应了。 婚礼虽然不热闹,也算隆重。 徐晋骞高兴得像个孩子,喝了很多酒。 反观刘璃,却很紧张。 她是背叛了丈夫,但要她跟别的男人洞房花烛夜,她却莫名的有种负罪感。 所以,当徐晋骞醉醺醺进入洞房的那一刻,她后悔了。 她向徐晋骞表明了自己的感受,希望他能理解。 却没想到,徐晋骞听后,撒起了酒疯,一会儿斥责刘璃,一会儿又哭诉起对她的爱慕之苦。 最后,徐晋骞被气恼和渴求冲昏了头脑,不顾刘璃的抵触,强行要了她。 事后,徐晋骞懊悔不已,自觉无法面对刘璃,便将她安顿在姑姑家,自己则去了关外行商。 不久,刘璃便有了身孕。 起初,她因气徐晋骞如此对自己,而不想要这个孩子。 但转念一想,这一切,原就是自己的错,何苦归咎于人,便改变主意,将孩子生了下来。 可不知道是上天的惩罚,还是她跟孩子缘浅,从生下孩子,到其百日,刘璃不仅没有一滴奶水,还格外暴躁易怒。 徐晋骞的姑姑见状,怕孩子受到伤害,便将孩子带去自己住处代养。 第269章 傅老太君的闲话家常 稽城城郊, 镜心庵, 初冬, 佛堂内,雕花炭笼里,火星点点。 空气中,弥漫着暖意的同时,还有一股淡淡的木炭香味。 佛像前,傅老太君正自诵经。 …… 佛堂外,但见楚青潋,带着傅天华到来。 候在门口的梁妈妈迎道:“天华少爷,楚姑娘,老太君在诵经。不过,老太君事先说了,天华少爷来了,进去便是……”说着,轻轻掀起棉质的门帘子。 傅天华遂脱下披风,交给梁妈妈后,走了进去。 就在他进门之际,只见正在诵经的傅老太君,眼睑微微一动。 …… 且说傅天华,进入佛堂后,先是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站到祖母身后不远处等候。 他看着祖母的背影,以及她那一头白发,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搜寻起幼时见祖母的情景,可惜太过模糊,并未有感。 他遂收回心神,耐下性子,等候着。 …… 话说,佛堂的构造,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它可以让诵经声、盘佛珠声,以及木鱼声,回旋于其中,不绝于耳。 ……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傅天华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虽自小习武,站马步站一两个时辰,不在话下,可现这么干站着,却让他感到有些难熬。 更何况,他本就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来见祖母的,这更加剧了他心里那股莫名的焦躁。 为求缓解,他扳动起了手指关节。 傅老太君似是有所察觉,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 少顷,傅老太君诵经完毕。 此时,距傅天华进来佛堂,已将近过了一个时辰。 只见梁妈妈,端着两份茶水,掀起门帘子走了进来。 她将其中的一份茶水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后,就去伺候傅老太君用茶。 傅天华待祖母用过茶后,上前见礼道:“天华见过祖母,不知祖母今日召唤天华,有何训示?” 傅老太君微笑着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寻常问问,你不用拘谨,就当是闲聊,坐下吧。” 傅天华微一欠身后,走到一旁的茶几旁坐了下来。 但听傅老太君问:“天华,回来了这么些时日,可习惯了?” 傅天华淡然道:“宅子没什么变化,只是人不一样而已,也谈不上习惯与否。” 傅老太君点点头后说道:“对了,你的六艺,三位先生已经跟我说了,说你底子不错,都能得心应手,他们教得也甚是轻松……这也是,源自于你早慧,本身又努力,与你而言,是优势,却也算是种负累,须知,慧极必伤……”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道:“你也不小了,与你年纪相仿者,大多娶了妻室,你看你堂哥廷封,孩子都这么大了呢……” 她说到此,不由面露欢喜的夸赞起圆哥儿:“圆儿这孩子,乖巧懂事,她娘也挺会教……啊,有时候看到他,就会让我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 傅天华听到此,报之以淡笑道:“天华空度了这多年岁月,又做了些无用功,如今一事无成,暂无娶妻之想。” 傅老太君闻言,摆手道:“都说先成家,后立业,男儿志在四方的前提,是家有贤妻,无后顾之忧……” 她说着,抬眼隔着窗棂,看着外面道:“这年关将近,等开春了吧……等过了年,开了春,就给你张罗议亲……” 转而,她转过头来,向傅天华询问道:“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性情的姑娘呢?是端庄文静的?还是活泼灵秀的?虽然说,这婚姻大事,都讲究个门当户对,不过,祖母可不是老顽固,只要你中意,对方的家世如何,不重要……” 说话间,门外传来楚青潋的声音:“老太君,午饭已经备好,您跟天华别光顾着说话了,不如先去用午饭吧……” 傅老太君遂笑道:“对对对,你看看我,光顾着聊天,都忘了时辰,唉,不服老也不行了……天华啊,那咱们去吃午饭,边吃边聊,也热闹些……”说着,站起身来。 梁妈妈遂赶紧从旁拿过龙头拐杖,递与傅老太君,跟着去掀门帘子。 傅天华见状,便也站起身,从后跟随。 随着傅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举步往外走,那龙头中的珠子即开始旋转,发出一阵阵的嗡嗡声。 对此,傅天华虽有些好奇,但并未有开口询问的意思。 …… 饭堂里, 八仙桌上,摆着两道凉菜,四道热菜,及三副碗筷。 一旁的两个红泥小火炉上,分别煨着酒和一锅佛跳墙。 酒香和菜香交织着,弥漫在空气中。 众人进入饭堂后,傅老太君笑着对傅天华道:“天华,祖母这儿都是素菜,不过,给你准备了酒,是梁妈妈亲手酿的果子酒……” 她说着,招呼道:“诶,都别站着了……天华,青潋,来,还不快坐下来吃……” 待三人坐定后,梁妈妈用布巾裹着手,从炉上取来酒,分别给傅天华和楚青潋倒了一杯。然后,替傅老太君盛了碗佛跳墙。 楚青潋遂端起酒杯,敬傅天华道:“来,天华,我先干为敬。” 傅天华回敬后,亦一饮而尽。 但见傅老太君喝了口汤后,说道:“唔……刚才在佛堂,说到哪儿了……噢,说到天华你,喜欢什么性情的姑娘……别怪祖母多嘴,依祖母看呢,像青潋这般能干又懂事的最好,身为傅家的祖母,自是得能独当一面的才好啊……” 楚青潋闻言,脸颊微一红后,笑道:“老太君,看您说得,能干又懂事的姑娘多得是,又不只是我一个……最重要的,还是得天华中意……” 傅天华却被祖母的那句,身为傅家的主母,自是得能独当一面的话,给戳到了隐痛,脸上掠过一抹不虞。 其实,对于此事,傅老太君又何尝不是如鲠在喉。 当年,她替儿子议亲,选中陈素蕊,也是看她才貌出众,大方得体,儿子又喜欢,就想着,定能是个称职的当家主母。 事实证明,起初那几年,陈素蕊的确将傅家打理得井然有序,让傅锦赫很是省心,傅老太君自是欢喜又满意。 谁知道,陈素蕊在料理家中的大小事务上,从不含糊,却偏偏就应付不了一个张巧红。 傅老太君一想到这件事,就生气头痛。 楚青潋看着傅家这对祖孙的脸色变化,直感到饭堂里的空气逐渐冷凝,便想找话题来缓解。 但见傅老太君正色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无可厚非,你爹都有一妻一妾,你要学他,我这个当祖母的,也不会拦着,但是,不管怎样,这妾室得是知根知底的,最好是妻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断不可从外头找那些,来历性情不清不楚的,傅家可不能再出个像张巧红这般的祸害来啊!” 傅天华一听到张巧红的名字,就愤恨难抑,只觉得背后的蝠形纹身有灼烧感。 他恨声甩出句:“我不是我娘,不会任由她祸害!” 只见傅老太君,在喝了口汤后,对傅天华说起了关于巧香和秀秀的事:“你知不知道,被你赶出静苑的那个丫鬟,被张氏灌了海盐,伤了嗓子,后又被张有材坏了身子,卖去了青楼,而另外一个丫鬟,说是得了失心疯,送回家去了……” 傅天华闻言,略讶后,边夹菜来吃,边道了句:“天华只顾在静苑学六艺,哪管得家宅中事。” 傅老太君轻笑一声后,点明道:“这是你跟张家兄妹的第一个回合,你算小胜,却也因此露了些底,让张有材知道了你在防他,不好对付,他的后招,定会变本加厉。” 傅天华随即挑眉道:“既然要捣毁蜂巢,被蜂蜇几口,在所难免。” 傅老太君闻言,未做置评,只是催促道:“天冷,菜容易凉,快些吃。” 楚青潋遂附和着道:“是啊,先吃饭,聊天嘛,来日方长。”说着,分别给傅老太君和傅天华夹起菜来。 这时,但听外面传来几个女童的笑语声:“诶,下雪啦\/下了吗?啊,下得好小啊!\/瑞雪兆丰年,哈哈哈……” 第270章 傅天华应对生意场酒局 话说,傅天华在镜心庵,陪祖母用过午饭后,便返回了静苑。 就在他要进入静苑之际,但见冯管家匆匆而来,叫住了他:“大少爷,等等……” 傅天华已从楚九口中得知,冯管家和丘氏,都是张家兄妹的走狗,故十分厌恶,见他来此,料无好事,便甩出句:“是什么事情,要劳冯管家亲自跑来静苑?” 冯管家自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已看出傅天华的脸色不怎么好,再闻其语气,就猜到他与傅老太君的谈话不甚愉快,遂故作干笑,暗呛道:“大少爷会说笑了,看来,与老太君相谈甚欢吧……” 傅天华报之以一声轻哼后,以命令的口吻道:“什么事,说。” 只见冯管家递上几张拜帖后,说道:“是这样的,本来,自老爷过世后,傅家名下的生意往来,都是按老爷临终所嘱,照旧运行,每半年,由族中长老过目流水账,可不知道是谁传的话,跟各处铺子的掌柜及商户说,从现在开始,不论生意大小,都得由大少爷您点头了才能算数……这不,急坏了各处掌柜和一些商户,闹着要求见大少爷呢……” 傅天华闻言,不禁诧异。 旋即,他心下了然道:“姓张的这么快就出第二招,呵,好啊,那我们就好好过过招……” 思及此,他从冯管家手中接过拜帖来,随意翻看了一下后,吩咐道:“行啊,反正早晚得要见见他们的,那就让我这个大少爷来做个东,当是提前请他们吃年夜饭……冯管家,你这就去城中的不二居包场。” 冯管家眼珠子滴溜一转后,应声而去。 …… 且说这不二居,位于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 其规模,虽然不能与临安的芸楼相比,但也是楼阁豪华,又是几十年的老字号。 之所以名为不二居,是因其菜肴取用了各菜系之长,口味独一无二。 …… 晚间, 在不二居的一处包间里,三名老者,及两名中年人,正面露忐忑的坐等着。 少时,只见身穿红色水波纹锦袄的傅天华,走进了包间。 随着众人的起身相迎,紧跟傅天华进来的冯管家引见道:“大少爷,这三位老先生,分别是打理钱庄的卢掌柜、打理米行酱园的文掌柜,以及打理绸缎庄的钟掌柜……另外两位,则是负责提供米粮和绸缎的商户,一位是孙老板,一位是魏老板。” 傅天华遂向五人见了个礼,并招呼道:“各位辛苦了,有什么话坐下说就是……” 五人客套还礼,遵了声:“大少爷\/大公子”后,坐回了座位。 与此同时,有小二陆续端来了酒菜。 傅天华便招呼道:“准备得有些匆忙,也不知道,酒菜合不合各位的口味……各位不要客气,随意,随意啊……”说罢,便要起身倒酒。 却见钟掌柜作礼阻止:“怎敢劳烦大少爷招呼,我们自己来就是了……” 他说着,从傅天华手边,拿过酒壶,小心翼翼的,先给傅天华倒上了酒,而后,才给自己和其他人倒酒。 对此,傅天华表面上,报之一笑,心里却不太痛快。 但见那孙老板,似有些沉不住气,直言道:“大公子,我是个大老粗,有什么说什么的……听冯管家说,您请这顿,是提前请我们吃年夜饭,我在此,先向大公子道声谢……”说着,端起酒,向傅天华一敬后,仰头一口闷下。 随后,他接道:“其实,我们来这一趟,不是为了贪大公子的一顿饭,我就是想要您一句痛快话,生意,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 傅天华闻言,待要说什么,却听孙老板摆手道:“诶,大公子,我这么问,可不是非你家莫属,东家不做,做西家,您要是觉得,我的货不如您的意,我说的话,不中听,不打紧的……” 傅天华听后,不禁拧眉。 这时,只听魏老板道:“诶,孙老板,大公子又没说,不跟我们做生意了,你何必自己把路给堵了呢……顺顺气,先听听大公子怎么说嘛……” 说话间,卢掌柜清咳一声后,开口对傅天华道:“大少爷子承父业,我们自然是鼎力相助。但恕我倚老卖老一回,要立新规,不是不可行,而是得分轻重缓急。目前,首要的是,大少爷应先熟悉各处生意往来的概况,才是切乎实际,望大少爷斟酌之。” 对此,傅天华未作置评,而是微笑着看向那文掌柜问道:“各位皆已各抒己见,不知文掌柜又是怎么个想法?不妨也说说吧……” 却听那文掌柜,含糊的道了一句:“卢掌柜和钟掌柜,及二位老板既已说了,那我就无谓赘述。” 傅天华听后,不由心下气笑一句:“都是群老狐狸!” 只听冯管家忽然插嘴:“其实大少爷……” 但未等他说完,即被傅天华截断道:“其实,我也有想过去各处铺子看看的,只是祖母觉得我刚回家,要我重拾六艺以静心,然,正如卢掌柜所见,目前,首要是熟悉生意往来……我也不想,因为我,而影响到生意……” 他在说话间,一直盯着冯管家,眸中厉芒隐显。 冯管家被看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但听钟掌柜道:“大少爷既决定要巡视各铺,那我回头通知大伙做准备。” 孙老板则问:“那,大公子,这生意到底是……” 只见傅天华淡笑道:“我爹既选了你们的货,那肯定是有他老人家的考量……而文掌柜和钟掌柜,把口验货应也是严谨的……” 二人听着,连连点头称是。 忽而,傅天华的口气一变,对孙老板道:“方才,孙老板说自己是个大老粗,想什么说什么,直言不讳,这很好……不过,您那句,您的货不如我的意……有欠妥,我都没看过您的货,又何来如不如意呢?” 孙老板闻言,哑然的挠了挠头皮。 傅天华则笑道:“这样,待我巡视各处铺子时,定会好好的,用心的,看看您的货……” 说到此,他端起酒杯,招呼众人道:“话也说得差不多,菜都要凉了,来来来,不醉不归啊……” 见此,五人也看出他们眼前这位傅家新主,并非如他们来之前所想的那样,遂也未再多言。 第271章 姜展宏怒闯徐家惩劣少 徐夫人偏私护逆子 且说姜展宏,在跟踪傅廷封的过程中,探知他是在调查廉九龄和陈素蕊的下落。 对此,姜展宏既感意外,也替傅天华感到高兴,遂想进一步确实后,去通知傅天华。 不曾想,忽然收到齐掌柜的紧急讯息,称芸楼有事,要他速回。 …… 芸楼, 暖阁内, 齐掌柜正焦急的来回踱着步,柔雪则从旁劝着:“齐掌柜,您别太着急……您先坐下来,喝口茶,休息休息……” 齐掌柜却道:“我能不急吗?少帮主在外头忙,苏姑娘又不知道去哪里了?芸楼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我……” 说话间,但听姜展宏走进来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让齐掌柜急成这样啊?” 齐掌柜忙迎上来道:“哎呀,少帮主,你总算是回来了!” 随即,他指着放在桌子上的一瓶极乐散,说道:“不就是这东西惹的祸嘛!” 姜展宏一见极乐散,当即发怒斥责:“我不是吩咐过,这害人的东西,不许出现在芸楼的吗?!怎么,当我姜展宏的话,是马耳东风啊!” 齐掌柜赶紧解释:“少帮主的吩咐,哪敢有不遵从的,底下的人已经够细心注意了,前几次,有客人带进来,都给劝了出去……唉,可还是百密一疏……” 但听姜展宏斥问:“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带进来的?” 齐掌柜回道:“是徐家马场的场主,徐晋骞的公子徐翊航。” 姜展宏听到徐家父子的名字,眸中即迸射出恨意。 但听齐掌柜,小心翼翼的禀道:“少帮主,属下之所以急着让你回来,是……是因为,徐公子当时吸了极乐散后,神志不清之下,硬拉着一位弹琴的姑娘下荷花池,那姑娘不肯,双方在拉扯之中,那位姑娘被徐公子推倒……摔伤……致残了……不过,现已经妥善安置了她……” 姜展宏听到此,难抑暴怒,转身冲了出去。 …… 再说徐家这边, 徐翊航自从那天在芸楼吸极乐散伤人后,也是害怕得不行,一连几天,都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这天,他耐不住寂寞,又想溜出门去,却被母亲撞见。 正当徐夫人要数落儿子之际,只见怒火中烧的姜展宏闯了进来。 他一进厅门,就出掌打向徐翊航。 徐翊航未及躲闪,胸口中掌,立时吐血摔倒。 徐夫人见状,先是着急的上前探看儿子伤势。 而后,她转头,带着哭腔,气问姜展宏:“你为什么伤他?你怎么能伤他呢?你知不……” 未等她说完,就见姜展宏,怒指着徐翊航,对徐夫人道:“我为什么伤他?哼,你怎么不问问你这个好儿子,他做了什么吗?!” 徐夫人遂转头看向儿子,徐翊航见状,不由心虚。 但听姜展宏鄙夷的怒斥:“怎么?徐翊航,敢做不敢当啊!也难怪,当老子的是个寡廉鲜耻之徒!做儿子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徐翊航闻言,大为光火,站起来后,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姜展宏喝斥:“你又是什么东西?擅闯别人的家宅!伤我在前,又辱骂我爹,你……啊……” 随着一声惨叫,姜展宏已然用错骨手,扳住了徐翊航的手腕。 徐夫人见状,情急下,冲上来抓着姜展宏的手臂道:“展……姜公子手下留情!翊航有得罪之处,你说明就是,我自会教训……” 姜展宏冷笑着道了句:“慈母护子,好生感人啊!可惜,慈母多败儿!”说罢,手上加力。 徐翊航只觉得手快要被折断,痛得他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徐夫人见状,心痛不已,忙求道:“姜公子……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是我没教好他,我求你,放开翊航……”说着,便要下跪。 只见姜展宏以内力拂开徐夫人后,向其怒诉徐翊航的罪行:“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好儿子,胆敢在芸楼散播害人的极乐散,自己也对之上瘾,还因此伤人致残!” 徐夫人闻言,震惊之际,徐翊航的一妻二妾闻声而来。 但见徐少夫人,冷静的走到姜展宏面前,说道:“姜公子,既然是我夫君做错了事,我徐家自然会承担起责任,伤者的一切费用,我徐家也会包揽,至于,芸楼方面的损失,大家也可以坐下来协商解决,不过,前提是,请姜公子放了我夫君,我徐家虽然来临安不久,可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姜公子自也应该是位体面人,奥……”说罢,看了眼姜展宏制衡徐翊航的手。 翠翘和文娟也仗着徐少夫人之势,从旁嚷嚷:“喂!让你放开徐郎呢!你听到没有?放人!\/我大姐可不是好惹的,我们徐家也是有靠山的,你再不放人,我们可要报官啦!” 但看姜展宏,听了徐少夫人这番话,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后,道了声:“好!很好!” 随后,他放开了徐翊航,怒极反笑着转身出厅而去。 徐夫人见状,竟在儿子和儿媳的讶异注视下,紧跟着姜展宏出了厅。 …… 但见徐夫人,追至前庭,叫住姜展宏问:“展宏,你爹……他可安好?” 姜展宏停下脚步,冷然甩出一句:“你没有资格提起我爹!” 徐夫人一噎后,噙着眼泪,哽咽着请求道:“那……展宏,你能转过身来吗?自从当日,在那间宅子初遇你,到今天你来……我还不曾好好的看过你呢……” 姜展宏依旧语气冰冷的回了一句:“里面那个才是你儿子,你应该好好看着点他!徐夫人!”说罢,拂袖而去。 徐夫人闻言,怔怔的看着姜展宏消失在视野中。 良久, 她苦笑着喃喃自语:“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提到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做什么?他是该怨我,他也是该恨我……我抛夫弃子,罪孽深重,如今,能让我得以见到他,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我不该再有奢求的……” 转而,向天乞求:“我知道,我没资格求恕,我只求,要报应就全报在我的身上,千万不要累及展宏和翊航……”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第272章 徐婉逞强骑烈马遇险 吕骏好心施救反遭掌掴 徐家马场, 徐晋骞正在山居里,忙着款待几位关外来的客人。 但见徐婉走进了马场,管事的看到后,当即上前迎道:“呦,是二小姐来了,场主在山居招待客人呢,小的这就去通知场主……” 徐婉却摆手道:“诶诶诶,不用不用,爹有事,就让他忙着,我就闲着没事,来骑一会儿马……” 管事的遂点头道:“那好,那请二小姐随小的来,让小的给你挑匹好马。”说着,在前引路。 …… 在管事的引领下,徐婉来到一处马厩。 只见管事的,从中牵出一匹白色的矮脚马,给徐婉过目道:“二小姐,这马相对温顺,你可以放心骑……” 徐婉却嫌弃道:“温顺的跑不快,慢吞吞的,闷死个人,我要跑得快的……” 她说着,目光落在了一匹体形健壮的滇马身上。 随即,她指着它道:“我要试这匹马!” 管事的闻言,为难的道:“二小姐,这可不行,这匹马性子烈,又怀着崽,你女孩子家,又是初学骑马……” 徐婉立时不悦,呛道:“怀了孕的女人也有照常干活的,何况是马而已!女孩子又怎么了?女孩子就该文文弱弱的吗?初学又如何?没听说过熟能生巧吗?”说罢,就走去解开那匹马的缰绳,牵着出了马厩。 来到外面后,徐婉当即就要上马,却因不得其法而始终沾不到马背。 她很是不耐烦,却又不肯放弃。 一名正在附近干活的养马人见状,便好心提醒:“二小姐,马也喜欢听好话,撸顺毛,你别硬来,你先哄哄它嘛……” 徐婉虽有些不屑,但为了能成功上马背,便学着哄小孩的语气,摸着马脖子道:“呐,你乖,让我骑一会儿,我就让人喂上好的草料给你吃啊……你也想你的崽有好吃的,对吧?” 那马似乎听从了,不再动来动去了。 徐婉瞧准时机,赶紧踩着马蹬子上了马背。 成功坐上马背后,徐婉很是兴奋,一时忘了马儿有身孕。 随着她双腿夹紧马肚子,马儿瞬间变得焦躁起来。 管事的见状,赶紧提醒:“二小姐,抓好缰绳,平衡住身体,别摔了……” 徐婉于慌张中,竟听岔了话,以为管事的是让抓住马脖子,于是双手死死箍住了马脖子。 如此一来,更加剧了马儿的焦躁感。 只听它一声嘶鸣,撒开四蹄后,径直冲出了马场大门。 管事的见势不妙,忙让人去通知场主,自己则向另一处马厩跑去。 …… 另一处马厩里,吕骏正在给马儿冲澡。 管事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后,冲着他急喊:“吕骏……快快快……二小姐骑了那匹,怀了崽的马……马受惊了,驮着二小姐跑出去了……” 吕骏一听,先是生气的道了一声:“该死的!” 旋即,他扔下水瓢,跑出马厩后,骑上自己的坐骑,疾驰而去。 …… 且说那马儿,驮着徐婉跑出马场后,在山道上一路狂奔。 徐婉则吓得,紧闭双眼,双手则死命箍住马脖子。 就在她的力气快用尽,即将摔下马时,吕骏赶了过来。 他在试图用吹哨喊停马儿未果后,起身跃至徐婉身后,以便控制马儿停下来。 谁知,因此触及到徐婉的腰,引起了她的误会。 二人推搡间,一起从马背上掉了下去后,顺着斜坡滚落到了坡底,好巧不巧,吕骏压到了徐婉。 只听徐婉,先是一声尖锐的惊呼。 接着,她便破口大骂:“臭蛮子!想占本姑娘便宜!找死啊!” 对此,吕骏既尴尬,又生气,却也不想多说什么。 可当他刚站起身之际,就被徐婉狠狠扇了一耳光。 吕骏也正在气头上,当即回嘴责斥:“什么臭蛮子?出口伤人,你才是蛮不讲理!还有,你明知道马有崽子,还要骑它,你无视生灵,你才该打!”说着,甩手回扇了徐婉一耳光。 徐婉捂着被打的脸颊,气恼又委屈的斥喝:“好你个臭蛮子!居然敢打我?!从小到大,姑婆都没舍得打过我一下,你居然敢打我!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给本小姐等着!看本小姐怎么要你好看!”说罢,哭着向斜坡上跑去。 吕骏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脑海中一连闪过自己抱着徐婉的腰,和她滚下山坡,及互扇耳光的情景。 …… 但说徐婉,在回马场的途中,碰上了出来找她的父亲。 她刚想向父亲告吕骏的状,却遭父亲责备:“不好好在家待着,来马场做什么!还逞能骑烈马,没一点女孩子家的样!万一闹出个什么来,徒惹人笑话!” 徐婉本就委屈懊恼着,这下更是雪上加霜,口没遮拦下,冲口就是句:“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接我来?生而不养,又何苦生我!”说罢,气咻咻而去。 …… 徐家, 内院, 大夫正在给徐翊航诊看伤势,徐夫人一脸担忧的在旁看着。 只见躺在床上的徐翊航,虽然伤得不住的咳嗽,嘴却依旧不肯闲着:“娘啊,孩儿好难受……孩儿知道,错在孩儿,可那个姜展宏也太过分了,居然上门来打人,还对爹和您不敬……” 徐夫人闻言,蹙眉劝慰:“行了行了,娘知道了,你就别再说话了,让大夫好好给你诊看……” 反观站在一旁的徐少夫人,却是神情自若。 倒是翠翘和文娟,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外,不时向里张望,有心进去探看,却碍于徐少夫人在场。 …… 少时,大夫诊看完毕,起身到外间写起了药方。 徐夫人叮嘱儿子好生休息后,也与儿媳来到外间。 这时,只见徐婉气鼓鼓跑进来告状:“娘,爹他欺负我!” 徐夫人却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提醒道:“小声点,你哥哥有些不舒服……” 徐婉朝里间看了一眼后,压低声音继续告状:“娘啊,你知不知道,爹他数落我!我姑婆都不曾对我说过一句重话,爹他……” 但听徐夫人道:“那是你姑婆太宠你了……” 徐婉待要争辩时,却见大夫将写好的药方递与徐夫人过目。 徐夫人当即唤来丫鬟,进行叮咛:“要小心看着药,可别过了时辰,还有,少爷怕苦,记得送药时备上些蜜饯……” 徐婉眼见母亲只顾着哥哥,不由心头掠过一丝落寞,遂低着头管自个回了房间。 第273章 赖布衣以众臣贺礼筹善款 博得好名声 临安, 布施所外, 但见大门前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台子,上面摆了许多的古玩字画,及一些珠宝补品。 只见赖布衣走到台前,向围观者说明道:“各位,台上这些,乃是在下额外所得,今日展于此,只为集善款,用以帮助那些穷困病残的百姓,望各位慷慨解囊,行善积德……” 围观者听罢,纷纷称赞:“赖国师真是大善人啊\/赖国师以身作则,是官吏中的好榜样啊!\/好!既然是赖国师带的头,我们自然是要跟随的……” 赖布衣遂向众抱拳道:“好榜样不敢当,追随更是言重……量力支持便好……多谢多谢……” 说话间,已经有人上台挑选起了物品。 赖布衣也不讲价,都是让对方按喜好程度,适度出价即卖。 这时,宗煊和董月卿也来布施所帮忙。 宗煊见到赖布衣后,打招呼道:“咦,赖国师,今天又碰到你啦……” 赖布衣点点头,笑道:“在下除了每日进宫伴驾,就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应酬,与其在无谓的事情上耗费时间精力,不如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话音未落,但见赵蓉面带嗔怪的走来问:“那陪本公主是否也是可有可无的应酬呢?” 众人见礼间,但听赖布衣直言回道:“公主若只是游山玩水,自是不必说……但若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赵蓉闻言,虽然觉得不顺耳,但她业已清楚,赖布衣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也是莫奈何。 转而,她看了看那台子后,对赖布衣道:“我知道,你今天要办义卖,我身为一国公主,做行善积德的事,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说着,她示意随行的小敏,将手中的小箱子捧到赖布衣面前,接道:“呐,这里面,是我一些闲置的珠宝首饰,你拿去卖了,也算是我出了份力……” 赖布衣道了谢后,准备去接小敏手上的小箱子。 却见小敏手一滑,小箱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首饰散落了一地。 赵蓉见状,责怪道:“一个小小的首饰箱子都拿不稳,真是没用!还不快看看,有没有摔坏的首饰,记得挑出来,让人看到了,还以为本公主无心为善,拿破东西敷衍呢……” 小敏忙边捡边认错:“是小敏不小心,公主不要生气,小敏这就收拾查看……” 忽然,她讶然道:“咦,这不是傅公子送给公主的吗?”说着,将一枚发钗递给赵蓉看。 赵蓉皱着眉,辨认了一眼后,淡淡的道:“噢,是噢……” 赖布衣也认出了那枚发钗,便道了句:“这是天华在南雄镇时,花了他所有钱买给公主的……” 董月卿闻言,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赵蓉则撇撇嘴,问小敏:“怎么跟其它首饰混在了一起?” 小敏故意似提醒道:“公主,你忘了,是你随手一放,放进这个用来装闲置首饰的箱子里的。” 赵蓉耸耸肩,笑道:“你不说起,我几乎都不记得了……” 转而,她托腮言道:“细看这钗,虽不名贵,倒也别致……既然已经带出来……那就……” 说着,她示意小敏,将发钗递给一旁的董月卿道:“诶,月卿,那就给你吧……” 董月卿当即正色拒绝道:“公主,这是傅公子的心意,你怎好转送他人?这于你我,于傅公子,都不尊重。” 赵蓉闻言,遂吩咐小敏:“也是,那,小敏,你先拿着,一会儿带回去吧……” 小敏应声后,将发钗放入了衣袖中。 就在这时候,只见方氏母女走来。 赖布衣遂上前打招呼道:“翠姨,青梅,你们也来做善事啊,太好了……” 却听方氏笑着道:“我们刚来临安,又是小本经营,哪有赖国师这般有财力……不过,听过人说过一句,授于鱼,不如授于渔……这不,铺子得几位夫人关照,绣品多得来不及做,你也知道,你翠姨我身子骨经不得折腾,青梅又是个静不下心的,指望不上她……听唐夫人说,这布施所里,有几个妇人的手还蛮巧的,就来看看,有没有想学绣工的……” 赖布衣拱手道:“哦,看来翠姨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恭喜恭喜啊……” 方青梅见赵蓉在场,遂略带显摆的道:“我娘啊,刚置了一间绣坊,打算过了年就开工,布衣啊,到时候,若有空,就来看看……” 赖布衣点头道:“那是一定,错过了绣铺开张,可不能错过绣坊开张了……” 只见方青梅向赵蓉欠身一礼,邀问道:“不知道,公主是否会屈尊驾临啊?” 赵蓉看了一眼赖布衣后,笑回道:“只要是赖大哥重视的,我也定自会在意的。” 说话间,只见布施所管事的跑来找董月卿:“董小姐,有几个孩童和老人闹肚子闹得厉害,您快去看看吧……” 董月卿闻言,赶紧带着紫苏往布施所里走。 赖布衣则叫住管事的问:“怎样会这么不小心?查原因了吗?” 管事的一脸无奈的回道:“是送来的猪肉不新鲜……其实,经常是这样的……不光是肉,偶尔,米里面还有沙子……” 赖布衣闻言,不由拧眉。 但听宗煊气愤的道:“查病源有何用!得查人,这一定又是有人想从中渔利!” 管事的为难的道:“查不得,这布施所是皇上准建的,皇上也下谕说,会亲自过问相关事宜,可其实,都是让秦大人负责的……” 赖布衣听后,愤愤然道:“又是秦桧!他连这做善事的钱也要贪!真是可恶至极!不行,我要让皇上知道这件事……”说着,便要走。 宗煊见状,拦道:“诶,赖国师,稍安勿躁,似这般的去直谏,皇上未必会听,再则,仅凭目前所知,尚无实证,毫无说服力,倒不如……” 他说着,靠近赖布衣耳边,轻声提醒道:“倒不如,暗中察访,积攒了实证后,再上奏弹劾。” 赖布衣表示赞同的点点头后,对宗煊道:“那此间有劳小宗将军代为照应,我去看看病人怎么样了……”说罢,向布施所里走去。 第274章 傅天华借家业之势为己谋 初见成效 稽城, 连日来,傅天华相继去了文、卢、钟,三位掌柜打理的钱庄、米铺酱园、绸缎庄巡视,又到孙、魏二人的码头看了货,其间的酒局,自然也免不了。 饶是傅天华在任国师时,已习惯应酬,却也架不住五人轮番的劝酒攻势。 这天,好容易应付完酒局的傅天华,带着醉意,疲惫的回到了傅家。 一进房门,他就想倒头睡,可刚躺下,默言就飞过来,停在枕头上叽喳:“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喝多了吧……大少爷,难受吧……” 傅天华不想理会,挥挥手后,翻了个身。 谁知,默言也跟着飞到枕头的另一边,接着叽喳:“大少爷,喝多的感觉不好受吧?大少爷,那五只老狐狸不好应付吧?啊!大少爷逞能!啊!失策失策……” 傅天华听着心烦不已,嚯的坐起身,吼道:“你有完没完!我是个人!哪轮到你这只扁毛畜生来教训!”说着,便要打默言。 不想,因为动气,加上起身太快,他只觉一股酒劲直冲喉头,当即撑着床沿呕吐起来。 默言遂嫌弃的用小翅膀挡住小脑袋叽喳:“咦,臭死了臭死了!叫你逞能,看,难受了吧!” 这时,只见楚青潋,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 她看傅天华在呕吐,遂将醒酒汤往桌上一放,然后拿过茶水,走到床前,待其不再呕后,将茶水递给他漱口。 随后,她走去水盆架,取了汗巾浸湿后拧干,跟着,回到床边,将汗巾递给傅天华道:“天华,看你这么难受,醒酒汤怕不管用,要不,让大夫过来瞧瞧……” 傅天华接过汗巾,边擦着脸,边摆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我没事,几顿酒局,我还应付得来,我是被它给烦得……”说着,指了指在枕头上跳来跳去的默言。 楚青潋闻言,看了眼默言后,不觉失笑。 转而,她从袖中取出封书信,递给傅天华道:“对了,这是临安秦家派人送来的信……” 傅天华接过书信,随手往床头一放,淡然的道:“应该是干娘看我回来这么久了,又加上,快过年了,就来问候一下,不急,回头再看……”说着,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见此,楚青潋微蹙眉道:“重修六艺,都没见你这般累过,这还只是开始,待你正式接掌家业,将会更辛苦……” 但见傅天华,先是看似随意的向门外瞥了眼,然后,轻笑一声,不屑的道:“接掌家业?青潋姐,你真以为,我回来是为了接掌家业的吗?然也,我是回来败家的!” 楚青潋听后,先是一愣,随即笑言提醒:“天华,我看你真的是醉了,都开始说醉话了,这要是让老太君听到了,准要责备于你,遑论让那有心之人听去了,更是不妥啊……” 但听傅天华冷哼一声后,甩手拂开默言,然后仰面躺倒,双手作枕,垫着头,甩出句:“青潋姐,我累了,想睡。” 见此,楚青潋遂笑了笑,道了声:“那你好生休息。”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 待楚青潋走后不久,傅天华即重新坐了起来。 只见他,双眸深邃看着门口,心中暗道:“青潋姐,你别怪我防着你,实在是这个家,对我而言,没有一个是可信的……” 其实,他醉酒倒是不假,但方才所言,却是他故意说给外面偷听之人,及试探楚青潋的。 他正思忖着,忽见一黑衣蒙面人闪身进了房间。 待其摘了去面纱后,原来是楚九。 傅天华遂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张家兄妹,可有异动?” 但听楚九禀道:“回公子,张家兄妹并无什么异动,倒是那张绍祖新交了一个朋友……” 傅天华嗤笑道:“他能交到什么朋友?狐朋狗友而已……” 却听楚九接道:“公子,此人乃是阎世昭。” 傅天华闻言,眸中掠过一抹愠怒,道了句:“哼,阎世昭!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转而,他询问起了庞鑫的近况:“对了,老爹可好?” 楚九略皱眉回道:“入了冬,庞老爹的老寒腿发作,不过,请公子放心,已经安排大夫在诊治,庞老爹还让我带话给公子,让公子不要过多担心……” 傅天华听后,轻叹道:“老爹苦了大半辈子,希望他能多享几年福才好……” 楚九亦有同感,点点头后,从怀中取出一册账本,递与傅天华道:“请公子过目。” 傅天华接过账本,翻看了后,满意的笑道:“这么快就有如此收益,嗯,不错不错,楚九啊,辛苦你了,要你兼顾两头……” 楚九躬身道“公子言重了,替公子办事,乃小的之本分,亦在所不辞……只不过……” 傅天华看他欲言又止,便已知道他的意思,将账本递还给他后,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做偏门生意,有些不光彩?但你可知,那些表面风光的人,私底下的干的,又是何其的肮脏!” 楚九闻言,垂首不语,表示默认。 这时,默言又飞来叽喳:“大少爷,你要学坏吗?啊!你不怕老太君知道吗?啊!” 但听傅天华吓唬道:“那你又怕不怕我把你给煮了呢?!” 默言当即气鼓鼓的道:“你煮个试试,看冥焱不灭了你!” 傅天华气笑道:“呵,你居然拿你旧主压你的新主……” 默言打断道:“不管旧主还是新主,只要是对我不好,我都不会客气!”说着,啄了一口傅天华的头皮。 傅天华吃痛之下,运劲震开了默言。 默言竟顺势趴到桌子上,耍起了无赖:“大少爷打我!啊!好痛好痛,大少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啊!冥焱可从来没这样对我,啊……” 对此,傅天华不想理会,转头叮嘱楚九道:“对了,阎世昭善用毒,他既然勾连上了姓张的,那你以后暗探张家兄妹那边的动向,就要小心些……我是想尽快除了这帮祸害,但不希望有所折损……”说罢,拍了拍楚九的肩膀。 楚九作礼道:“是,公子。请公子放心,小的凡事都会小心谨慎的……若无其他事吩咐,小的就此告退。” 傅天华点点头,示意楚九离开后,便脱下外衣,倒头就睡。 第275章 年三十群像(上) 大年三十,瑞雪纷纷。 天地间,银装素裹的同时,那家家户户迎接新年的喜庆红色,宛如傲雪凌霜的红梅,点缀其中。 …… 临安, 唐家, 只见丫鬟仆从们,忙碌的穿梭于庭廊和厨房之间。 大厅里,唐家一家人,正与赵鼎及吴家父女谈笑着。 但看吴蕴仪,已无半点病容,整个人精神奕奕,一身桃花锦袄,更衬得她笑靥如花,光彩照人。 令得唐夫人是越看越欢喜,不住的称赞:“哎呀,蕴仪真是愈发的漂亮了,这要是走出去,还不知道,要倾倒多少公子哥呢……” 吴蕴仪含羞道:“姑妈……如今,蕴仪已是……已是有婚约的人,姑妈莫要说笑……” 唐夫人闻言,调侃:“呦,这还没过门,就维护起了夫家的名声,还真是女生外向……” 吴蕴仪听后,娇嗔的向父亲告状:“爹,您看看,姑妈,姑妈她欺负我……” 吴江和笑道:“诶,你姑妈逗你的,莫气莫气……” 这时候,只见一名仆从走进厅来。 唐夫人见只有他一个人,便问道:“不是让你去国师府请人吗?人呢?” 仆从回道:“禀夫人,国师一家已经入宫,说是皇上要上城楼与民同乐,特邀国师一家陪同。” 唐夫人闻言,不悦的道:“那就是不能来一道吃年夜饭喽!蕴仪大老远而来,他都不知道来看看,真是没分寸……” 吴蕴仪见此,劝道:“姑妈,赖大哥也是皇命难为……” 但听唐赞善道:“诶,这也没什么嘛,蕴仪既然来了,他们总有机会相处的……对了,皇上不是要在元宵举办马球大会嘛,到时候,让敬文,带蕴仪去,不就能见到赖国师啦……” 唐夫人点点头后,对吴蕴仪说道:“时辰尚早,蕴仪,先同姑妈去看看你的房间……”说着,站起身,挽起她的手,出了厅。 …… 皇宫, 御书房内, 赵构正兴致勃勃的在写春联,徐迪则在旁不停的磨墨。 但听门外,传来一名内侍的禀报声:“启禀皇上,赖国师携同其母及兄长,在御花园候驾。” 赵构闻报,停下笔,讶然的道:“赖国师一家来了?朕不是早下了口谕,年三十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大臣们不用入宫的吗……” 但听徐迪禀道:“皇上,让赖国师一家入宫吃年夜饭,是公主的意思……” 赵构先是微显不悦的道了一句:“这个皇妹,擅作主张,真是大胆。” 随后,他摆摆手道:“也罢,既然来了,那就准他们一起吃年夜饭……”说罢,继续写起了春联。 …… 御花园内, 赖家母子三人,正在凉亭里候着。 只见打扮得光彩夺目的赵蓉,兴冲冲的走来招呼道:“伯母、赖大哥、凤鸣大哥,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赖家母子三人,遂向赵蓉见了个礼。 赵蓉示意三人免礼入座后,笑问赖夫人:“伯母,今天是大年三十,本该合家团聚,我一时兴起,邀你们来一起过节,有失礼之处,还望伯母勿怪……” 赖夫人一欠身,笑道:“岂敢岂敢,能同皇上跟公主一起过节,那是我赖家的造化……” 赵蓉转而问赖布衣:“赖大哥也不会介意的奥……” 却听赖布衣淡淡的道:“本来是去宗大人府中过的,但既然皇上召见,那自然是以皇上为重,何来介意之说……” 赵蓉已然听惯了赖布衣那种呛人的语气,耸了耸肩后,对赖夫人道:“伯母啊,一会儿,吃过年夜饭呢,皇兄会上城楼,与民同乐,送春联、放烟火,会很热闹……现下,我们就先在御花园,闲聊一会儿……伯母啊,我陪您到处看看可好?” 赖夫人见赵蓉这么热情,心里很是欢喜,遂连连点着头,跟着她去逛御花园了。 赖布衣与赖凤鸣,则各自坐下来喝茶,兄弟俩似乎没什么话题,气氛略有些沉闷。 …… 宗府, 宗泽和董怀德在大厅里闲聊,宗煊、薛燕琼、董月卿,则在庭院里谈论关于马球大会的事。 但听薛燕琼询问宗煊:“义兄啊,打马球很好玩吗?” 宗煊笑道:“不只是好玩,是有意义,打马球就像是在战场上做战,也讲究个战术,同队人得配合默契,通力合作,若是双方较起劲来,不亚于两军对垒……胜方,还能得到价值不菲的彩头……” 他说着,看了一眼董月卿后,得意接道:“几年前,我跟月卿,就一起合作,赢过一个大彩头。” 薛燕琼遂笑言:“是吗……那这次,你们也会合作对吧?啊,将军配美人,嗯,好!” 宗煊有些不好意思的瞥了董月卿一眼后,数落薛燕琼:“燕琼,爹总说你口无遮拦,还真的!” 转而,他对董月卿道:“月卿啊,你别介意,她嘴上总没个把门的……” 董月卿莞尔一笑道:“说笑而已,有什么好介意的……” 跟着,她问道:“不是说,还请了赖国师他们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见来呢?” 宗煊待要回答,但听薛燕琼轻哼一声,酸溜溜的说道:“赖国师一家,被公主临时召入宫了,看来,国师位又得换人喽……” 宗煊责道:“燕琼,你又在乱说什么呢!” 薛燕琼边把玩着落在梅树上的雪花,边说道:“我哪有乱说!公主对赖布衣有意思,赖布衣早晚会成为驸马爷,那国师位可不就空出来了吗?” 董月卿闻言,不由蹙眉,脑海里,亦随之掠过傅天华看赵蓉时的样子。 …… 秦府, 大厅里,秦家夫妇正在过目厨子递上来的菜单。 只见秦夫人,看着菜单,挥挥手,对厨子道:“每年都是这几样菜,又有什么好过目的,照着做就行了……” 转而,她感叹的问丈夫:“还有,每年也就是你跟我,还有哲轩,吃这年夜饭……老爷,你不觉得冷清?没意思吗?” 秦桧笑道:“你要是想热闹一些,那就让人去把耀昌他们母子请来一起吃年夜饭……” 秦夫人撇撇嘴,道了句:“要是天华在就好了……” 秦桧闻言,皱眉道:“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秦夫人有些不快道:“诶,他是我们的干儿子,这大过年的,提起他有什么不对吗?” 秦桧不想跟妻子拌嘴,遂温言道:“好好好,是为夫说错了话,这样,你不是写信让天华来参加马球大会吗……那到时候,请他来府中,补上一顿团圆饭就是……” 秦夫人较为满意的笑道:“这还差不多,那就这么说定了……” …… 再说芸楼,已然闭门谢客。 众伙计各自带着家人,在大厅里喝茶聊天,好不热闹。 顶楼的暖阁里,柔雪正倚在窗边,看着飞舞在空中的雪花出神。 齐掌柜知道柔雪素来喜静,便拿了些糕点上来给她。 他一进来,看到柔雪那落寞的样子,先是笑着喊她道:“柔雪,早上到现在,都没见你怎么吃过东西,来,这是我家让人捎来的家乡糕点,你先垫垫肚子,年夜饭还有一会儿呢……” 柔雪遂转过头来谢道:“多谢齐掌柜,我还不觉得饿……” 齐掌柜微一叹道:“这往年,都是苏姑娘陪你一起过的,今年不知道怎么了,好一阵子没见着她人……” 柔雪笑道:“许是在少帮主那里吧……或是有些自己的私事要做……何况,再要好的,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你……” 齐掌柜知道柔雪是在想念傅天华,遂也不再多说什么,放下糕点后,便出去了。 …… 吴山下, 一间考究的酒馆里,方家夫妇,正坐在桌前看菜单选菜式。 自从来临安开铺子,得唐夫人等一众官妇的惠顾,加上方氏的善于经营,绣铺已经赚得第一桶金。 方荣也逐渐财大气粗,难得大手一挥,在酒馆订了桌年夜饭。 再看方青梅,坐在窗边的美人靠上,伸手接着雪花玩,心里则在想着欧孝棠。 …… 山间的一座木屋里,完颜凤一边擦拭着弯刀,一边想念着父王。 只见可达,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完颜凤回过神来,见状笑问:“可达,你做什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可达放下东西,笑回:“入乡随俗嘛,咱们也过过年三十……” 完颜凤闻言,遂也来了兴致,收了弯刀,起身道:“好啊,那我们一块做菜去……”说着,撸起袖子往外走。 可达心下想着,难得能与完颜凤独处,自是欢喜,遂点头道了一声“好”后,随其去了厨房。 第276章 年三十群像(下) 稽城, 镜心庵,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不愉快,傅老太君遂让楚青潋,将傅天华叫来庵里吃年夜饭。 同时,也请了陈家一家人,以及傅廷封一家。 为此,还破戒让厨房做起了荤腥。 …… 晚间,酒宴开席, 众人边吃边聊,加上有默言的加入,氛围甚是欢乐融洽。 与之相比,傅家那边,只有张家兄妹,和傅天云、张绍祖。 四个人,各怀心事的坐在桌子前,对着丰盛的年夜饭,都没什么胃口。 …… 且说镜心庵这边, 酒过三巡后,傅老太君要去佛堂念经守岁。 就在她起身之际,但听傅天华道:“祖母,天华有些事,想跟您说……” 傅老太君遂笑着点头道:“好啊,那就随祖母一起去佛堂,咱们祖孙好好聊聊……”说罢,拄着龙头拐杖,往外走去。 傅天华向众人作了一礼后,便跟着傅老太君出了饭堂。 …… 祖孙俩进入佛堂坐定后,梁妈妈即端来了茶和水果。 待梁妈妈退出佛堂后,傅老太君便示意道:“天华,你有什么事要跟祖母说,说吧……” 傅天华在给祖母削了个梨子后,说道:“前阵子,收到干娘的来信,当时,因为太忙累,未及时拆看,后来,看了才知道,原来是干娘要我去参加元宵节举行的马球大会,请祖母允准天华前往。” 傅老太君思量过后,笑着点头道:“嗯,那就让青潋、天云,还有显阳,跟你一起去,他们三个,都很会玩马球,你对六艺虽熟通,但论需要灵活应变的马球,你未必能得心应手,有他们三个协助你,就不一样了……” 傅天华闻言,当即道:“有青潋姐和显阳就足矣,天云就……” 但听傅老太君截道:“天华,祖母知道,你是轻饶不了张家兄妹的,祖母不拦着你……只是,有些话,你即便是觉得祖母啰嗦,亦或是维护所谓的家声,祖母还是得与你说明……你爹是有诸多不是,你娘也有做事欠妥之处,张家兄妹的罪过,就更不用说了……然,你可以怨你爹,怪你娘,恨张家兄妹,唯独不能迁怒于天云。祖母不是袒护这丫头,是傅家不允许有骨肉相残的事发生。你跟天云虽不是一个娘生的,但都流着傅家的血。祖母不是要你跟天云建立出多好的兄妹情谊,一来,那也是强人所难,二来,天云是女孩子,早晚是要出嫁的,即使你们是亲兄妹,也无谓太过亲好,以免徒增离伤……祖母只望你,对事不对人,莫要因为张家兄妹,而刻意针对天云……” 傅天华听后,沉默片刻,应道:“祖母的意思,天华明白。天华答应祖母,从今往后,不会再因张家兄妹而为难天云。祖母想让天云随我一同去参加马球大会,那便让她去就是了……” 对此,傅老太君报之一笑后,说道:“那好,饭堂那边,酒席还未尽兴,你不用陪着祖母,你过去陪你外祖父他们……” 傅天华遂起身道:“是,那天华失陪了。”说罢,退出了佛堂。 …… 湖州, 姜家, 大厅里,姜家父子正对坐着,吃着年夜饭。 父子俩没什么话题可聊,几乎没说过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其实,姜福源是有很多话想说的。 只是,他怕儿子又会嫌他教训人,而赌气走人。 毕竟,这是一年当中,父子俩难得的“温馨时刻”。 姜展宏则是不想因为自己起的话头,给予父亲念叨自己的机会,搞得不愉快而已。 就在一顿年夜饭眼见得要草草收场之际,只见苏影走了进来。 姜展宏看到苏影,开口即责问:“你这阵子去哪里了?” 苏影耸耸肩道:“噢,去忙一些小……事情啊……我这不是来了嘛……” 但听姜福源笑道:“苏影,你来了就好,也热闹些,来,快坐下了一块吃……” 苏影先是道了声:“好”,然后,边给姜福源添酒,边问:“帮主啊,您想不想,以后过节更热闹些啊?” 姜福源先是点头道了声:“当然想啊!” 转而,他问道:“怎么,你是有新结识的朋友?还是你千爷爷又收了弟子?” 苏影摇了摇头后,作神秘状说道:“都不是……嗯……到时候,您自然就知道了,您现在只要说欢不欢迎就好……” 姜福源连连点头道:“欢迎,当然欢迎,人多热闹嘛……” 只见苏影,以讳莫如深的眼神看着姜展宏问:“那少帮主你呢?你会不会欢迎?” 苏影的这番话,对于姜福源来说,自然是不明就里,但对于姜展宏来说,却已经了然于心。 但他不愿当着父亲的面,有所表露,便对苏影道了句:“你不是喜欢放烟火嘛!”说罢,起身拽起苏影就往走。 …… 姜家大门外, 一处水边台阶前, 只见姜展宏,一脸愠怒的问苏影:“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苏影闻言,怪异的笑问:“什么叫我又在玩什么把戏?” 姜展宏目露厉芒的看着苏影,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最痛恨被设计!尤其是被女人设计!那天,我只当是如你所愿而已。你既已得偿所愿,就该知足,莫再纠缠!你却想拿孩子来作为要挟,索取更多,哼,苏影,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不想,话音未落,苏影竟一把抱住了姜展宏。 姜展宏正待推开她,却见她死死箍住姜展宏的脖子道:“是,我承认我贪心了些,也高估了自己,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凭着那晚的回忆过一生,可是,我做不到,我实在是太想要真实的你啊……我不过是想要这世间女子都想要的而已啊……少帮主,你……” 却听姜展宏语气冰冷道:“我奉劝你最好死了这份心!不然,我不能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来,你好自为之!”说罢,推开苏影,转身而去。” 苏影看着姜展宏的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眶微有些泛红,脸上却露出一抹怪异的笑。 …… 临安, 徐家, 用过年夜饭后,徐家一家人在厅里闲聊守岁。 徐婉却坐不住,便打算出门看烟火。 她刚出大门,就碰上在外头玩爆竹的徐麟。 只见贪玩的徐麟,将点燃的爆竹扔到了徐婉的脚前。 爆竹在徐婉脚下炸开,吓得她慌忙后退。 就在这当口,吕骏正好出来找徐麟。 徐婉在后退间,被被门槛绊倒后,跌进了吕骏怀里。 吕骏赶紧将她推开,并声明道:“诶,这回可不能赖我!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奥!” 徐婉被这一推,手臂撞到了门框上。 她边捂着手臂,边斥责:“蛮子就是蛮子!没礼数不说,还没眼力劲!爹也真是的,好收不收,收你这种人当徒弟!还让你一起来过节,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吕骏闻言,恼道:“哎,别以为你是师父的女儿,我就得让着你啊!你再一口一个蛮子的叫,别怪我不客气!” 徐婉双手环胸,斜睨着吕骏,语带挑衅的道:“不客气?呵,你认得客气两个字吗?你会写这两个字吗?怎么,你还想打人不成?好啊!你要是够胆,你打啊!看我爹你师父,怎么惩罚你!”说着,昂起头,瞪看着吕骏。 这时候,只听徐麟喊道:“吕骏,快过来陪我放爆竹!” 对于徐婉的刁难,吕骏虽然生气,但念及她总归是师父的女儿,又逢过节,无谓与之置气,遂绕过她后,走去陪徐麟玩。 徐婉见状,待要不依不饶,却见翠翘和文娟走了出来。 但听文娟邀徐婉:“二小姐,别跟他们玩,走,我们去湖边看烟火去……” 翠翘也跟着道:“是啊是啊,走,我们去湖边玩……” 说着,二人一左一右,拽着徐婉就走。 第277章 傅天华再次踏足临安 临安城外, 官道上, 但看傅天华、陈显阳、楚青潋、傅天云,各自驾驭着坐骑,徐徐而行。 一辆装着箱笼的马车,则在后缓缓跟着。 待四人行至城门前,傅天华抬头看向城楼,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这时候,只见默言飞来,在傅天华的耳边叽喳:“大少爷,重回家园是物是人非,那再来临安,是不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啊!” 傅天华抬手拂开默言,甩出一句:“多嘴!” 陈显阳则看了看天色后,催促道:“表哥,趁时辰还早,去芸楼见过姜少帮主后,不如去游湖,西湖的雪景,可堪称一绝啊!” 傅天云闻言,没好气道:“你就整天只知道玩乐!” 陈显阳笑道:“诶,现在不玩乐,难道要等到七老八十,走不动时,让人扶着出来吗?那就没意思喽!” 楚青潋则提醒道:“天华,你是应秦夫人之邀而来,该去见见你这位干娘才是。” 傅天华点头道:“先去芸楼见姜大哥,待安顿后,我自会去秦府见干娘……” 说话间,他看到赖凤鸣从城中走出来,遂向他打了个招呼:“凤鸣大哥!” 赖凤鸣见是傅天华,便笑着回应道:“天华,你这才来,还有三天就是马球大会了……” 傅天华瞟了眼陈显阳道:“本来早就该到了,都是显阳,一路上看风景,慢慢吞吞的……” 陈显阳催马上前两步道:“表哥,那你呢?你一路上,跟默言斗嘴,不也有耽搁……我就说,不让它来,让它陪老太君多好,一只鹦鹉,懂什么打马球嘛……” 默言听后,不服的冲着陈显阳嚷嚷:“就你懂!就你懂!你看不起谁呢!” 只听赖凤鸣道:“天华,看样子,你们表兄弟相处得不错,这很好啊……” 对此,傅天华只报之以淡笑。 陈显阳则略带讽喻的道:“我跟表哥相处的时日尚浅,怎及你与赖大国师那般兄弟情深……噢,对了,这次马球大会,想必赖三公子也是参加的奥,啊,那到时候,你们是兄弟齐心,一致对外,肯定是无往而不利啊……” 赖凤鸣闻言,脸上划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不悦。 但见完颜凤走来道:“非也,赖国师是跟公主组队。” 当傅天华听到赵蓉是与赖布衣组队后,嘴角竟自划过一抹怪异的笑意。 陈显阳则作奇怪状道:“噢,那赖三公子岂不是落了单?那如何参加呢?” 完颜凤冲口道:“那可能要让陈公子失望了,赖三公子将会与我金雁组队……” 赖凤鸣闻言,错愕的看向完颜凤。 完颜凤见此,便作生气状问道:“怎么?你是没信心赢?还是觉得我不够格与你并肩作战?” 赖凤鸣迟疑片刻,笑道:“能得金姑娘协同出赛,是凤鸣之幸也。” 完颜凤遂抬手捶了下赖凤鸣的肩膀,道:“那就这么定了!”说罢,转身而去。 对此,陈显阳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傅天华催促:“行了,姜大哥还等着呢……” 转而,他向赖凤鸣一礼道:“凤鸣大哥,先就此别过,待马球大会之日再见。”说罢,催动坐骑,往城中而去。 陈显阳与楚青潋、傅天云,及马车,亦从后紧随。 赖凤鸣看着傅天华的背影,心中生起一股不安。 …… 芸楼, 大门口,柔雪已经等候多时。 她一见到傅天华过来了,当即笑得眼眉弯弯的迎了上去。 可当她刚说了句:“公子,你终于来了……”就看到傅天华身后有两名女子跟着,不由脸色一变。 傅天华则勒住马,向柔雪点点头后,翻身下了马。 同时,齐掌柜也迎了过来。 傅天华遂问道:“齐掌柜,姜大哥等急了吧?” 齐掌柜笑道:“噢,少帮主在账房看账,倒是不急……急得,是另有其人……” 他说着,看了眼柔雪后,对傅天华道:“自从知道你要来,柔雪老早就把暖阁打扫了个遍。还有,今早到现在,她跑来门口好几次,等得可着急呢……” 柔雪闻言,羞红了脸,嗔怪道:“齐掌柜,你乱说什么,我哪有……” 傅天华见状,歉然的对柔雪道了句:“阿雪,辛苦你久候。” 转而,他看向楚青潋和傅天云,对柔雪引见道:“阿雪,显阳你是见过的,这两位,一位是楚青潋楚姑娘,一位是傅家二小姐天云……” 细心的楚青潋,早就从柔雪对傅天华的态度中猜测到了二人的关系,也看到了她的神情变化,遂笑道:“阿雪姑娘,你不用见外,就跟天华一样,喊我青潋姐就可以了……” 柔雪闻言,不好意思的向楚青潋道了个万福,喊了声:“青潋姐。” 双方见礼间,但听齐掌柜招呼道:“天怪冷的,大家别站着说话了,快些进楼上暖阁吧……” …… 在众人入暖阁的同时,姜展宏也从账房里走了出来。 他得知傅天华一行人已至,便前往暖阁相见。 一进暖阁的门,他就叫过傅天华道:“啊,天华老弟,你知不知道,你老哥我这几天,忙得是不亦乐乎啊……” 傅天华遂笑问:“噢,芸楼的生意很红火吗?” 姜展宏摆摆手道:“芸楼的生意向来红火,自不必说……我是指,马球大会带来的生意……不断有向各队下注的呢……” 他顿了一顿后,接道:“对垒方,目前分别是,公主与赖布衣、小宗将军与董小姐、唐敬文与周耀昌……至于,赖凤鸣、秦哲轩,还未定……” 陈显阳听到此,插嘴道:“方才我们在城门口碰到赖三公子时,有一位自称叫金雁的姑娘说,将会跟赖三公子组队……” 姜展宏闻言,笑道:“噢,那一会儿给加上……” 转而,他接之前所言道:“我方目前分别是,我跟柔雪、傅廷封贤伉俪……” 说到此,他询问道:“对了,天华,你打算与谁组?你要是想跟柔雪组,那我可以找齐掌柜……” 齐掌柜一听,连连摆手:“诶诶诶……少帮主,你可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喔……” 傅天华则道:“那就让阿雪跟姜大哥组一队,我嘛……我就跟青潋姐组一队……” 陈显阳旋即插嘴道:“那我就跟天云组一队!” 只听停在房梁上的默言叽喳着问:“那我呢?大少爷,你只顾自己,也不知道顾顾我……” 陈显阳取笑道:“你是一只鹦鹉,怎么打马球?你呀,就陪着齐掌柜,在旁呐喊助威好了……” 默言气得竖起了羽毛,直嚷嚷:“上天不公!为什么要我受困于鹦鹉之身啊!” 第278章 看望干娘 遭猫挠伤险破相 秦府, 内院, 秦夫人正逗着如意玩,但闻仆从通报:“夫人,傅公子求见。” 秦夫人高兴不已,抱起如意,道了句:“我干儿子来了……”就往外走。 大厅里,傅天华刚坐定,正在饮茶。 少时,秦夫人抱着如意走了出来。 她一见傅天华,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笑道:“天华,看你的气色红润,脸也圆了些,一定吃了不少滋润补汤,你祖母蛮疼你的嘛……” 转而,她微带责怪的道:“说起来,你也真是的,有这么好的家世,也不跟干娘说,你知不知道,你辞去国师那阵子,我有多替你担心将来嘛……我之所以收你当干儿子,主要是喜欢你,与你有眼缘,其次,就想让你有个依靠,现在看来,倒是我这个做干娘的多操心了呢……” 傅天华笑着欠身一礼道:“干娘言重了……干娘对天华的好,天华自是铭感于心……关于这身世,不是不愿对干娘说,只怪天华不成器,不容于家族,在未得祖母召唤前,未知还有归家的一天,所以就一直闭口没提,望干娘见谅。” 秦夫人忙示意他免礼:“诶,我就是随口说说,又没怪罪你的意思,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多礼,来来来,坐下来说话……”说着,将他拉回座位上坐下。 未料,却见如意举起爪子,勾住了傅天华的衣袖。 秦夫人见状,便抬手轻轻拍了下如意的爪子,笑责道:“诶,如意,不好这样没规矩……”说着,将如意放到了地上。 对此,傅天华报以淡笑后,问道:“对了,干爹呢?” 秦夫人只顾着教训如意,顺嘴道了句:“老爷去见九绝……” 傅天华闻言,即想起了回梦老人所言,遂脱口而出:“九绝?” 秦夫人意识到失言后,赶紧改口道:“什么九绝?是你听了一半又听岔了,我是要说,老爷去见位久未见的朋友……” 傅天华见此,也未动声色,道了声:“噢,原来如此……” 随即,他转移话题:“对了,天华给干爹带了几坛子女儿红,还有茶叶,给干娘则带了些绸缎和珍珠……”说着,抬手一击掌。 只见几名仆从,捧着礼物走了进来。 秦夫人见状,笑道:“诶,怎么这许多,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啊……” 但见傅天华,轻呷了口茶后,风轻云淡的道:“是天华不好意思才是,这些薄礼,都是天华在巡视自家各处铺子时,随手挑的,还望干爹干娘不要见笑才好……” 秦夫人摆手笑道:“诶,这是你的心意嘛,干爹干娘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见笑……” 她说着,顺手打开一个装珍珠的盒子来看。 但见盒内是一粉一白,两串颗颗大小饱满均匀的珍珠项链。 秦夫人喜欢不已,拿起其中一串来,边欣赏边说道:“啊呀,这可是少见的好货色啊……” 转而,她问道:“天华,你刚刚说,巡视自家各处铺子,那是你祖母让你当家做主了?” 傅天华耸耸肩道:“噢,那倒还没那么快……自回家后,祖母是先让我重学六艺,巡视铺子,也是年前的事,先熟悉熟悉生意往来而已……” 秦夫人点头道:“嗯,你是傅家的长子嫡孙,家业迟早要给你继承的,先熟悉熟悉自家的生意往来,应该的,应该的……” 转而,她抬手帮傅天华整了整他那身锦袄,笑道:“啊,你看看你,还没当家做主呢,就这么财大气粗,等你成了傅家家主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稀罕干爹干娘了呢……” 傅天华摇头道:“诶,干娘于微时照拂天华,天华怎么可能忘了干娘的好……” 说话间,只见如意,走到秦夫人脚前,喵呜着撒娇。 秦夫人边抱起如意,边对傅天华道:“如意啊,好粘着我的……” 话音未落,如意突然挣脱开秦夫人,张牙舞爪的扑向傅天华。 傅天华赶紧往后一退,跟着一个侧身躲开,但右脸颊上还是被如意的爪子划出了一道血痕。 秦夫人见状,忙拿出帕子,替傅天华捂住伤口,然后着急的喊仆从:“快,快去请大夫,不是,是请董太医!快,快啊!” 接着,她气恼斥责如意:“我真是白疼你了!只道你是只通人性的灵猫,谁知你竟这般闯祸!哼!畜生终究是畜生!” 继而,她催促仆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那畜生抓住!杖毙!” 仆从领命后,七手八脚的去抓如意。 秦夫人则转头,担心的对傅天华道:“这怎么好……万一要是破相了怎么办……呸呸呸……看我乱说什么呢……天华,你放心,董太医医术精湛,有他在,没事的。” 傅天华摸了下有些火辣辣痛的伤口,心里懊恼着,但脸上仍笑着安慰秦夫人:“干娘,就划了道小口子,没事,别大惊小怪的……” 秦夫人见他在摸伤口,便阻止道:“诶,天华,你别去摸伤口,小心,来,先坐下,董太医很快就会到的……” …… 与此同时, 山间一所别苑里,秦桧正在等候九绝法王。 少时,九绝法王到来。 双方寒暄入座后,便听秦桧询问道:“法王,前阵子,我将姜展宏和傅天华的生辰八字,及我梦中所见,一并传信于你,但不知,法王可推算出结果来了?” 但听九绝道:“相爷,以你所述,你那个梦,是凶中带吉,你将有个关口要过……至于,那姜展宏的生辰八字嘛……倒是个少有的显贵命,不过,却与相爷有些犯冲,依本座之见,相爷还是少与之接近为好……” 秦桧点点头后,紧问:“那傅天华的呢?” 只见九绝拧眉道:“说到这个傅天华,却让本座大为惊奇,从生辰八字上看,他是阴命人,可不知何故,本座就是推算不出他的运势来……” 秦桧闻言,疑忧的道:“怎么会这样?连法王都推算不出来,难道那小子真那么棘手?那他若是对我不利的话……” 但听九绝摆手道:“诶,相爷也不必太过担心,本座看过相爷的命格,虽说有劫难,却无性命之忧……至于那个傅天华,待本座有机会见一见他,看看他的面相,再做定论。” 秦桧遂道:“那正好,过几天就是马球大会,我替法王安排安排……” 九绝听后说道:“那倒不急于一时……说起这马球大会,我国公主已在宋境逗留了一段时间,依其性情,必然也会参加……” 秦桧微一错愕道:“哦,贵国公主来了我宋境吗?” 九绝笑道:“诶,公主虽然常年带兵打仗,但终究是个女孩子,喜欢玩,爱看新奇热闹,入宋境来游历而已……” 秦桧闻言,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 这时,有小厮端来了酒菜。 秦桧遂招呼九绝:“法王远道而来,秦某寥尽地主之谊,来来来,法王请……” 九绝看着菜色尚算丰富,便举杯动筷,吃喝了起来。 …… 说回秦府, 董怀德被请来后,替傅天华仔细处理了伤口后,叮嘱道:“只是伤到了表皮,用些药水药膏,清洗涂抹几天即可,其间,切记,勿食辛辣油腥之物……” 秦夫人不放心的问道:“那会不会留疤?天华生得这么俊俏,若是脸有瑕疵,那就可惜了,也是我这当干娘的罪过了……” 傅天华笑道:“诶,干娘,言重了。” 却听董怀德调侃道:“只要不是刻意不想好的,就不会留下瑕疵。” 傅天华知道他所指,微显汗颜道:“董伯父请放心,天华定会遵您所嘱,好生疗伤。” 说着,他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道:“干娘,叨扰许久,天华就先告辞了……” 秦夫人不高兴的道:“本来还想着,等你来了,补一顿年夜饭的,却让那畜生给破坏了……” 傅天华却道:“这不打紧,等马球大会过后,天华择日在芸楼设席,与干爹干娘好好聚聚……” 秦夫人遂边点着头,边起身相送傅天华和董怀德。 第279章 衣品随心境 人贵自然显 芸楼, 暖阁内, 众人正在闲聊,但见傅天华走了进来。 众人见他脸上涂有药膏,很是惊讶。 柔雪则是紧张得不行,上前连连急问:“公子,这是怎么了?是受伤了吗?伤得严不严重?快让柔雪看看……”说着,便抬手轻抚了一下傅天华脸上的伤。 傅天华淡笑道:“不严重,只是不小心,让干娘养的猫儿抓了一下,已经让董伯父诊看过,上了药,小事情……” 却听柔雪担心的念叨道:“脸上受伤,怎说是小事情……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让猫儿给抓了……” 默言也来附和叽喳:“是啊,大少爷,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不是有武功的吗?怎么会被只猫儿伤到呢?啊!真是阴沟里翻船啊!” 但听姜展宏调侃道:“诶,一个大男人,脸上有点疤算什么……这也是种男人味嘛……” 陈显阳却不认同:“诶,我表哥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能脸上留疤呢!姜少帮主也算是相貌堂堂,换成让你脸上有道疤,怕也是难受的吧?!” 对此,柔雪似未听到,自顾自的对傅天华道:“公子,我给你重新上一遍药吧……让我看看,伤口深浅,我才放心……” 傅天华微露错愕的看了眼众人后,笑道:“这,不用了吧……” 齐掌柜有心给柔雪有与傅天华独处的机会,遂道:“要的要的,多上一次药,好得也快些嘛……那个,柔雪啊,那你好生给傅公子上药,我们先去用饭了……”说罢,向众人递了个眼色。 众人会意后,便识趣的退出了暖阁。 …… 待众人走后,柔雪向傅天华伸手讨要道:“公子,快拿药膏出来给我,我帮……” 却见傅天华照了下镜子后,摆手道:“刚上药未久,药力正浓,算了……再说,就这点小伤口,我自己换药就行了……” 柔雪闻言,脸上掠过一抹黯然后,问道:“那,公子,马球大会的一应所需,准备好了没有?” 傅天华边对着镜子轻抚伤口,边抬手指了指放在床侧的箱笼,道了句:“噢,都在那里面呢……” 其实,对于脸被猫儿挠伤,他嘴上说是小事情,但心里面总归是有所介意的。 这时,默言飞到镜子上,冲着傅天华叽喳:“大少爷让猫儿挠了脸,疼吗?会不会破相啊?” 见傅天华不理会自己,它便又叽喳:“活该活该,啊,谁让你讨好干娘,又那么显摆,挠得好,挠得妙,啊……” 傅天华遂白了它一眼道:“姜大哥他们都去用饭了,你不是贪吃吗?怎么还不跟去?” 却听默言,难得讨好的围着傅天华飞着叽喳:“大少爷,你是我的主人,我不围着主人你转,反道跟着别人转,那像话吗?” 转而,它用小翅膀抚着肚子叽喳:“啊,不过,的确有些饿了,大少爷,你不饿吗?” 傅天华闻言,便转头看向柔雪道:“阿雪,要不我们先去用饭,回头再来整理……” 说话间,柔雪已打开了箱笼。 只见她,先从箱子中拿出了一双做工考究的马靴,细看靴头,还微微上翘着。 而后,她又从箱子中取出一条红缎襻膞,及一根革质的腰带。 但看腰带的搭扣,是纯银所打造,上面还镶嵌着一枚翡翠。 紧接着,她从箱子中拿出了头冠和衣服。 看那头冠,是由金银线所编,呈鹰嘴形状,上面也镶嵌着一枚翡翠。 再看那身衣服,是上好的云丝锦,质地柔密,厚而不沉。 整套衣服以紫色为主,衣摆和袖口为深紫,颜色慢慢由深为浅,如水墨般晕开,浅紫在衣服留白处延伸开后,显出山川形状。 柔雪见状,赞叹道:“呀,好精巧!好贵气!” 傅天华笑道:“是祖母特意为我订做的,青潋姐还给起了名字,叫紫韵山川……我说,这个韵字不好,应该改成蕴藏的蕴……” 柔雪却欲言又止道:“不过,就是……” 傅天华听后,走来问道:“不过就是什么?” 但听默言插嘴:“说白了就是显摆!啊!显摆!” 柔雪笑了笑,说道:“不过就是打一场马球而已,这么穿,好像隆重了些……而且,在马上抢球时,定然有所碰撞,要是碰坏了岂不可惜……” 傅天华先笑着纠正道:“诶,这可不是一场普通的马球,可是由皇上当评判的,而且,参与者,也大多是贵戚……” 他说着,拿过柔雪手中的头冠和腰带,看了眼后,随手丢回箱中后,不以为然的道了句:“若是碰坏了,就弃了呗……” 转而,他催促柔雪道:“先别管这些,走,用饭去……”说罢,拉着柔雪出了暖阁。 …… 山间木屋, 完颜凤正在打理着坐骑,忽见可达,气冲冲跑来问:“公主,你为什么要跟那个赖凤鸣一起打马球?” 完颜凤边给马儿刷着毛,边不以为意的道:“噢,本来就只是打算去看看热闹的,只是,看不惯那些人小看赖凤鸣……” 可达打断道:“他被人小看与否,与公主何干!” 完颜凤闻言,有些生气,扔下刷子后,转头对可达道:“那我要跟什么人来往、做什么,又与你可达何干啊!?” 可达冲口而出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你跟他才相识多久?你我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历过生死的……” 但听完颜凤打断道:“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主意……” 可达遂提醒道:“可公主是大金儿女,他是宋人,他不配跟公主并肩合作!” 完颜凤笑道:“只是一场马球大会,民间的玩乐而已,无谓扯上两国纷争……” 可达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完颜凤摆手道:“行了,你不必多言,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浪费口舌,做无谓的争吵,而影响我打马球的兴致……”说罢,转过身去,继续打理起坐骑。 可达虽心有不甘,却也知完颜凤的性情,一时半刻间,是没办法说服她的,遂暗自将气恼转为了对赖凤鸣的妒恨。 同时,他也考虑起,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向完颜凤表白心意。 第280章 马球大会(上) 元宵节当天, 温暖的阳光下,霜雪逐渐融化成水,慢慢的渗入到即将复苏的大地中。 湖畔, 各处, 御林军昂首挺立,宋字金旗迎风招展。 在修整过的马球大会场地上,已铺满了柔软的细沙。 场地两边,临湖的一侧,是一字排开,九顶厚实的棉帐篷。 每个帐篷里,桌椅软榻、红泥小火炉、酒茶点心、蜜饯水果、一应俱全。 为首的帐篷,底座还设置了机关,只要按一下桌角上的机簧,便可转动,坐在上面的人,就能随意观看会场或是欣赏湖景,自是专属于皇帝的。 场地另一侧,是供百姓观赏的看台,但为防有乱,都设有木栏拦着,每隔十步,还有御林军把守。 不少百姓,已经早早的赶来,占得前排好位。 而场地的头端,是一排旗架,乃用以标记各队胜负结果的,几名内侍,正分别着整理彩旗和放置彩头。 在旗架后面,是一堵高高的布墙。 布墙的另一边,是一个宽阔的草坪,已经围起来,做为各队坐骑的休憩处。 …… 此时,已有不少各家的随侍,牵着主人们的坐骑,进入草坪,尹风也在其中。 只见他,牵着赖家兄弟的坐骑,在草坪转悠了一圈后,看似随意的,来到傅天华等人拴坐骑处的旁边,佯作打理马匹。 就在尹风慢慢靠近傅天华的坐骑之际,红鬃马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同时,有人自背后拍了下尹风的肩膀。 他旋即回头看,却见来人是雪霁。 但听雪霁紧张的问:“尹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尹风目露恨意的道:“你别管我,我费了不少心思,才寻到这么一个机会,我不能错过!” 雪霁惊道:“我只道你争取这照看马的差事,是为了示好赖国师,原来你竟是这来谋算傅公子!” 尹风恨声道:“是,我要替堂哥报仇!” 雪霁急道:“尹勇的死,不关傅公子的事,是秦大人做的!” 尹风却坚持道:“不可能!我堂哥怎么会得罪秦大人,招来杀身之祸?就是傅天华!他当时是国师,气焰嚣张,准是堂哥没办好什么事,惹怒了他……我们身为下人的,命是贱,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生畜!” 雪霁闻言,先是感慨:“是,我们当下人的,命是贱,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生畜……” 旋即,她正色道:“尹风,我说的是事实,尹勇的死,确实不关傅公子的事。这是我在一次跟踪小苁,听到那个阎世昭说的,是秦大人命人做的……我不曾受过傅公子的什么好处,又何苦替他说话呢……” 尹风听到此,不置可否。 雪霁见状,劝道:“尹风,你要替堂兄弟报仇的行为很感人,可你若一意孤行,报错仇,那只能成为笑话!而且,无论成败,你都难逃一死,这样做值得吗?” 说话间,只见齐掌柜带着几个小厮走来。 他见有人在他们的放马处作窃窃私语状,便上前察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雪霁忙替尹风编说辞:“噢,没做什么……他跟家里人怄气,我正劝着……” 旋即,她催促尹风,道:“你也是的,不就吵几下嘴嘛,气成这样,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还不快把马打理好,别惹主子不高兴……”说罢,示意尹风牵马离开。 齐掌柜正看着二人背影,但听一名小厮提醒道:“齐掌柜,这两个人,是国师府的……” 齐掌柜闻言,不禁生疑,遂让小厮们将傅天华等人的坐骑,逐一查看了一遍。 这时,但听从布墙的另一边传来一阵车马声。 紧接着,是内侍的高呼:“皇上、公主驾到……” 话音方落,即听到一众人等的迎驾声:“恭迎皇上,公主……皇上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齐掌柜闻言,赶紧让小厮们牵上马儿准备进场,其他各府的仆从也纷纷聚向入场口。 …… 马球大会主场这边, 随着赵构、赵蓉,走下轿辇,步入帐篷,一众人等亦依次进了各自的帐篷落座。 能紧挨着皇上一侧坐的,秦桧一家自然是第一位。 周耀昌因是秦桧门生,也与母亲在坐陪同。 秦夫人本也想让傅天华作陪,他却以随行亲朋较多而推脱了。 其后,是赵鼎与其表弟唐赞善一家。 唐夫人还请了大哥和侄女来,却迟迟不见吴家父女出现。 然后是宗泽一家,董家父女,以及赖布衣一家。 再就是傅廷封一家,和傅天华、姜展宏等人。 秦夫人知道傅天华他们人多,特意让人也加宽了些他们的帐篷。 而最后两顶帐篷,则分别是徐晋骞一家,和方荣一家。 方荣本不想来凑热闹,奈何妻子以唐夫人盛情邀请,不来会失其面子,影响生意为由,硬给他拽了来。 方青梅则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母亲说什么,她只是随意应声而已。 而徐晋骞,是因为马球大会所用到的马匹,有一半是出自他的马场,又因为与唐赞善的关系,故在应邀之列。 徐翊航原是与唐敬文组队的,但因为受伤,不能骑马。 他看着如此热闹的场面,自己却不能参加,心里恨极了姜展宏。 唐敬文因此只好临时与周耀昌组了队,这让本要跟周耀昌组队的秦哲轩很是不悦。 而徐婉,则是激动得不行,从进入会场,就对能骑马的人心生羡慕。 …… 少顷,待各队的坐骑被牵至场中指定处后,各队成员也相继走出了帐篷。 只见众人,穿着都是轻便的衣服,显得傅天华那套紫蕴山川,格外的引人瞩目。 但听秦哲轩对周耀昌道:“傅天华这小子,回了趟家,还真是判若两人,瞧这作派、这打扮,啧啧啧,活脱脱成了个纨绔子弟……” 跟着,他又道:“诶,他的脸也比平时白净,看着有些怪,啊,对了,他前几日,被婶婶养的猫儿挠伤,为了遮丑,八成用了些脂粉吧……” 对此,周耀昌只是报之一笑。 只听默言飞来对傅天华叽喳:“大少爷,听到没?人家说你坏话呢?大少爷,人家说你是纨绔子弟,说你为遮伤口,涂脂抹粉,像个娘们儿!大少爷,你不生气的吗?也是啊大少爷,你看看你,什么穿戴?啊……” 傅天华却不以为然,未加理会默言。 反观董月卿,则有些不悦。 宗煊察觉到她脸色不好后,关切问道:“月卿,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董月卿遂摇摇头道:“噢,没什么不舒服,快要开始了,我们再检查检查吧……”说着,去查看坐骑。 再看徐家夫妇,注意力一直在姜展宏身上,特别是徐夫人,目光都不曾离开过姜展宏。 另一边,只见齐掌柜向姜展宏耳语,禀告了方才发现有国师府的人靠近他们坐骑的事。 随即,姜展宏便将此事,告知了傅天华。 适巧赖布衣正走过来,傅天华遂朗声对姜展宏道:“诶,某人确实是道貌岸然,虚伪作派,但还不至于做些龌龊行径……” 他说着,面带笑容,眸中却含着股冷芒的看向赖布衣。 对此,赖布衣不明所以,斜睨了眼傅天华后,顾自察看坐骑。 这时,赵蓉走了过来,并喊了声:“赖大哥!” 就在傅天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蓉之际,只听姜展宏调侃似的说道:“诶,天华老弟,细看这位公主,确实是美丽动人,举止也算大方,嗯,你眼光还是不错的……不过,她的眼光就……哈……不敢恭维喽……”说着,瞟了眼赖布衣。 一旁的陈显阳凑过来道:“表哥,放心,咱们这么多人,基本上都是打马球的好手,一定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一败涂地,也算是出了一点气……” 却听走过来的傅廷封出言提醒道:“陈公子,你莫要轻敌,小宗将军和董姑娘可是从小就是练习马球的,小宗将军又精通兵法。公主虽为千金之躯,却也没少玩的。至于,周耀昌和秦哲轩,也不是省油的灯,都是不容小觑的……倒是不知道,赖家兄弟如何……” 但听随同傅廷封而来的傅夫人笑道:“你们也别因为他的话,而太过紧张,只要咱们几队人,通力合作,守望相助,尽心打就是。” 就在众人说话之际,只见唐夫人在帐篷外不住的张望,嘴里则念叨:“大哥跟蕴仪怎么还不到,大会都快开始了……” 同时,赖凤鸣也在等待完颜凤到来。 过不多时,就见完颜凤策马而来。 第281章 马球大会(中) 随着一阵鼓声响起,马球大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可正当众人准备上马的时候,苏影忽然跑来拦阻柔雪道:“你如今是傅公子的人,怎好与少帮主组队?我一直都在少帮主左右的,这次自然也不能例外……”说着,便翻身上了柔雪的马。 姜展宏待要喝斥苏影,但听又一阵鼓声响起。 只见赵构,走出帐篷后,亲手将马球抛至场中。 众人见此,遂相继上马,开始了比赛。 但见群马策奔之际,场中立时细沙飞扬。 且看那马球,在各队的追逐拍击下,如旋转的陀螺,穿梭于马蹄间。 马儿酣畅的嘶鸣声,及众人的呐喊助威声,亦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话说,对于赵蓉而言,以往打马球只为消遣,但她为让赖布衣对自己刮目相看,这回,她是下过苦功的,志在必得。 再加上,她的公主身份,众人多多少少都是有所礼让的,所以,自开赛起,一直是由她在主导着马球的走向。 这第一回合的头彩,自然是她轻松取得,却引起了完颜凤的不服。 …… 第二回合,鼓声甫止,完颜凤便毫不客气的抢得了马球走向的主导权。 因完颜凤易了容,赵蓉未能认出她,只道她是赖凤鸣的朋友,本未加在意,但看她抢球的架势,不免心中不悦,遂与其较起了劲。 二人在场中,互不相让,策马抢夺马球。 谁知,宗煊斜刺冲入,从二人的杆下夺走了马球。 二人遂追赶宗煊,宗煊却将球打给了董月卿。 董月卿得到球后,待要将之打进球门,却被苏影截走了去。 苏影得了球后,未直接打去球门,而是给了姜展宏,由他击球入门,获得了第二回合的胜利。 …… 第三回合开始后,姜展宏将球打给了傅天华。 周耀昌见状,便示意唐敬文跟自己去抢球。 傅天华却故意让二人以为自己被他们夹击,然后一个虚招,将球打给了陈显阳。 陈显阳有心炫技,便示意傅天云配合自己,变着花样的,与她来回击球。 对此,傅天云有些不耐烦,配合了两下后,便冲着傅天华喊了一声:“大哥!接球!”跟着,将球打给了他。 但见苏影作势要截球,却又露出一副力有不逮的样子。 就在这间隙,马球被赵蓉截走了。 姜展宏见状,便过来出言训斥苏影:“我是让天华老弟胜出,你做什么多此一举?还让人给截走了!” 苏影捂着肚子,蹙眉道:“少帮主,我有点不舒服……” 姜展宏冷漠的甩出句:“既要逞能,又何必矫情!” 就在说话间,只听鼓声响起。 这一回合,又是以赵蓉胜出。 …… 第四回合开始之际,只见赵蓉将球掷与赖布衣道:“赖大哥,你我是同队,不能老让我击球啊,你也该出出力啦……” 对于这场马球大会,赖布衣本就没什么兴趣,勉强来参加,无非是权当陪衬。 完颜凤见赵蓉这么说,便也对赖凤鸣道:“你也是啊,快让人看看,你们兄弟俩怎么并肩合作的吧……” 赖凤鸣遂对赖布衣道:“既然来参与了,那就出份力吧……” 说罢,他挥杆将赖布衣马前的球打了出去后,与其一起策马去护球。 陈显阳见赖家兄弟出手了,便对傅天华道:“亲兄弟对表兄弟,可不能让人比下去……” 转而,他对楚青潋和傅天云道了句:“天云,青潋姐,帮我们守好了后方!” 话音刚落,陈显阳和傅天华便催动马儿去抢球。 只见二人,一左一右,将赖家兄弟夹击着前行。 楚青潋和傅天云,也用同样方式,将完颜凤和赵蓉夹击住后,迫使二人脱离了赖家兄弟的后方。 且说傅天华和陈显阳夹击住赖家兄弟后,经过一番抢夺,马球被傅天华所掌控。 赖凤鸣对此,不以为然,趁空抽离了对方的夹击。 赖布衣却与傅天华铆上了劲,两人于抢球中,竟用上了内力。 停在齐掌柜肩膀的默言见状,当即嚷嚷:“要打架了!啊!要打架了!大少爷揍他!大少爷好样的!” 傅廷封夫妇看着二人势同水火般的抢球,担心会演变成打斗,便想上前分开他们,谁知,却被二人所发出的内力震开。 这不禁让观战的方氏悬上了心,忍不住走出了帐篷。 同时,赖夫人也坐不住出了帐篷。 另一边的宗泽则为之拧眉,而薛燕琼,则鄙夷的看着。 秦桧则是露出阴恻恻的笑,反观秦夫人,倒是捏着把汗。 一旁的秦哲轩,则是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 赵构似是不以为意,津津有味的看着。 董月卿见状,忙喊宗煊:“煊哥哥,快想办法啊!” 说话间,姜展宏已然出手截走了马球,这才让紧张的气氛得以缓解。 随着姜展宏将球击入门中,第四回合告终。 见此,又听默言嚷嚷:“没戏看了!真没意思!”跟着,便飞了出去。 …… 就在众人稍作休息之际,但见苏影的脸色渐变苍白,额头也不断渗出了汗珠,双手则捂着肚子,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柔雪见状,忙上前询问:“苏影,你怎么了?要不要让……” 可未等她说完,就见苏影身子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柔雪赶紧叫来齐掌柜帮忙,将苏影抬进了帐篷。 然后,柔雪待要去找大夫,却被姜展宏叫住:“新一回合快要开始了,你别管她,快上马。” 柔雪遂示意齐掌柜去找大夫,自己则跃上马背,跟着姜展宏进了场。 随着第五回合的开始,又一场激烈的争夺上演。 这回,因为赖凤鸣处处拦着赖布衣,未能让他与傅天华交锋,也没能沾到球。 赵蓉虽然很不痛快,却也莫奈何。 马球接连被周耀昌、唐敬文、傅廷封夫妇争抢后,到了宗煊的手上。 宗煊转而把球给了董月卿,示意让她击入门。 谁知,却被陈显阳给截走。 董月卿知道陈显阳是替傅天华抢的,有心成全,便故意失手。 此举,其他人并未注意到,宗煊却看在了眼里。 陈显阳得到球后,顺势就给了傅天华。 傅天华却故意将球打给了赖布衣,待他将要击球入门时,又去阻截。 二人又一番争抢,不过,这回,两人都未动用内力,而是全凭竞技。 最后,以傅天华击球入门取胜,令第五回合鸣金收兵。 …… 话说,这五个回合下来,已过了小半日。 众人虽被激烈战况所吸引,却也有些疲倦。 尤其是赵构,他为了舒缓乏力感,已经让徐迪转动了两次机关来看湖景。 但听他对徐迪道:“马球照这么打下去,打到天黑也分不出来胜负啊……这,朕晚上还要去看花灯呢……” 徐迪笑道:“皇上,这马球本就是激发人之斗志的,自然是让人越战越勇,欲罢不能……皇上以前不也经常这样嘛……” 赵构先是点点头道:“嗯,这倒也是……” 转而,他捶了捶自己的腰,笑道:“唉,可惜,现在不能玩了,不然,还真想他们比一比……” 说话间,只听宗泽隔着帐篷进言道:“皇上,方才一回合,那傅天华分明犯了规,还请皇上……” 未等他说完,就听秦桧反唇相讥:“诶,宗大人,赖布衣也犯了规,你怎不说,你这样,未免有失偏颇吧……” 赵构闻言,头痛的道:“行了行了,看场马球大会,你们俩也要吵一吵,都给朕回帐篷去,好好看战况去!” 宗泽和秦桧听后,未敢再言,各自回了帐篷。 第282章 马球大会(下) 就在宗泽和秦桧被赵构训回帐篷之际,第六回合已然近半。 只见陈显阳,正与赖凤鸣抢夺着马球。 陈显阳仗着自己技佳,总跟赖凤鸣玩花样抢球。 赖凤鸣则是见招拆招,也毫不逊色,这让从旁协助的完颜凤很是欣赏。 一番抢夺后,竟然是双杆共击一球入门。 第六回合,是以陈显阳和赖凤鸣打成平手告终。 …… 第七回合开始后,姜展宏趁着陈显阳在与赖凤鸣较劲,截走了马球。 周耀昌与唐敬文几回合下来,一点没成绩,遂使出全力去和姜展宏抢。 随后,宗煊和傅廷封夫妇也紧跟加入战团。 傅天华和陈显阳见姜展宏带着柔雪二敌四,便带着楚青潋和傅天云来支援。 赵蓉在之前,已与姜展宏各胜了两个回合,她很想再赢一回合,所以一直在寻机抢球。 此时,她见姜展宏等人处于混战中,便喊赖布衣配合:“赖大哥快跟我去抢球!” 就在这时,只见吴蕴仪,骑着匹枣红马,横空跃过木栏,进入了会场。 待她勒停马儿后,看了眼赖布衣。 赖布衣乍见展现马上英姿的吴蕴仪,先是感到诧异。 随后,他细看吴蕴仪的气色红润,已不是自己所见的病美人,意外之余,不禁想到了自身。 而唐敬文见到吴蕴仪后,喊了一声:“表妹快帮忙!” 旋即,他将好不容易抢到的球打给了吴蕴仪。 吴蕴仪接到球后,就想击球入门,却被赵蓉截取。 赖布衣见状,当即上前,从赵蓉手中抢过球道:“行了,这回让我来,你断后……” 赵蓉看赖布衣来了兴趣,便欣然点头。 却听赖布衣对吴蕴仪道:“吴小姐若是有心替令表哥扳回一局,大可较量一下……”说着,将马球推至二人的马儿之间。 吴蕴仪也不做作,欠身道了一声:“那就蒙赖国师承让了。”言罢,挥杆将球打出后,与赖布衣策马去夺。 对此,赵蓉既不能理解,又有些莫名的吃味儿。 这时,只见气喘吁吁的吴江和赶了过来。 唐夫人见状,忙上前扶住了他问:“哎呀,大哥,怎么弄成这样啊?” 吴江和缓了口气后,指着场中的女儿道:“还不是蕴仪,我本来是想让她来看看热闹,可她却非要参加,我怎么说都不听……” 唐夫人不以为意的笑道:“蕴仪身体好了,人也欢脱喜动,那是好事啊……再说,你看,她跟赖布衣在斗技呢……” 且看赖布衣,与吴蕴仪几番抢球间,唐敬文、周耀昌、傅廷封夫妇,以及后来加入协助周耀昌的秦哲轩,都先后从中争夺,但未成功。 最终,这第七回合,以赖布衣取胜告终。 …… 此时,赵构见日头已偏西,便要宣布大会结束。 却听赵蓉言道:“皇兄,胜负未明,皇妹要求加一个回合。” 赵构闻言,皱眉道:“诶,朕办这次马球大会,无非就是为与民同乐,再就是让一众年轻有为之士一展风采,胜负,不重要……” 赵蓉不依不饶道:“不行!打马球本就分输赢……” 秦夫人遂劝道:“诶,都这么多回合了,该赢的,也都赢过了,公主,你还赢了两个回合呢……” 赵蓉则指着姜展宏道:“他也赢了两回,三局两胜,本公主要跟他一杆定输赢!” 姜展宏闻言,笑道:“公主若有信心赢,那在下奉陪。” 对此,徐夫人忍不住流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徐晋骞见后,不免蹙眉。 赵构素来知道他这位皇妹的性情,要强的得很,也看出那姜展宏是个好胜的,想着若不点头,定然是没完没了,遂允道:“那既然如此,你们就再比一比吧……” 话音刚落,就见赵蓉率先出球策马。 姜展宏也不客气,催马赶上去便抢球。 于是,全场众人就单看着这二人较劲。 只见两人,互不相让,好几次,姜展宏的马,还差点撞倒赵蓉的马。 赵蓉的马也不知是被撞怕了,还是撞恼火了,开始不太受主人的驾驭。 赵蓉本就心浮气躁得很,这下更让她气急攻心。 姜展宏好胜,却也不屑于与一女人浪费时间争输赢,遂直接了当的以内力,将球击入球门,取得了胜利。 对此,赵蓉很是不服,向赵构诉道:“皇兄,他犯规,用内力,胜之不武!” 姜展宏略带痞笑的问道:“公主,打马球,只说不能身藏暗器伤人伤马,有说过不能用内力促球进球门的吗?” 赵蓉待要反驳,但听赵构半劝半提醒道:“皇妹,姜展宏是江湖中人,用自己所擅长的来协助打马球,算不上犯规……还有,凡事都应点到为止,已如你所愿,加了一个回合,虽然你没能胜,但也已经尽了兴,够了……再说,晚上还要去看灯会,大家看了大半天的马球大会,也累了,打马球的更不用说了,就这样了……”说着,向一旁的徐迪示意。 徐迪遂高声喊了声:“皇上、公主起驾!” 众人遂齐上前作礼相送:“恭送皇上、公主……皇上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赵蓉见此,只得悻悻然跟随皇兄上了轿辇。 当轿辇缓缓离开之际,赵蓉掀起帘子,狠狠瞪了一眼姜展宏。 姜展宏则负着双手,挑眉以对。 转而,他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对一旁的傅天华道:“这位公主看着是挺好,不过,性情着实让人受不了,也只有你能忍她……”说罢,作轻叹状的摇摇头。 傅天华则是看着赵蓉的轿辇缓缓远去,眼眸亦随之变得深邃。 再说赖布衣,正准备跟赖凤鸣离开,却被唐夫人叫住道:“赖国师,蕴仪自年三十来临安到现在,你还不曾好好见过她,这样,一会儿,一起用过晚饭后,你陪蕴仪去灯会吧……” 却听赖夫人歉然的道:“唐夫人,真不巧,皇上也要布衣作陪逛灯会……” 唐夫人听后,有些生气,吴蕴仪倒是未加介意:“那既是皇上的圣意,赖大哥自是得遵从……你我之间,来日方长……” 但听完颜凤,遂饶有兴致的邀请赖凤鸣:“听说灯会很热闹,很多好玩的,你就当回东道主,陪我去逛逛吧……” 赖凤鸣想完颜凤出力协助自己,自己陪她逛次灯会也是应该,便爽快的点头答应了。 众人说话间,齐掌柜走来,看着有些话想对姜展宏说。 姜展宏料想是关于苏影的,便问道:“她怎么样?” 齐掌柜回道:“幸无大碍,已送回芸楼……只是,有件事……” 姜展宏遂摆摆手道:“你不用多说,容后,我自会处理。” 转而,他对傅天华道:“走,天华老弟,回芸楼喝一杯,晚上咱们一起逛灯会……”说罢,搭着傅天华的肩膀,向外走去。 随后,其他人也相继离开了会场。 第283章 元宵观灯(上)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夜晚的西湖,有着别样的美,引得游人们流连忘返。 时值元宵佳节,花样繁多的花灯,犹如星辰倒挂,铺满了西湖,乃至整座临安城。 话说,赵构微服出宫,与一众人等徜徉于灯海中。 大家都有说有笑,十分开心,唯独赖布衣,双眉紧拧,似有诸多感慨。 但听赵蓉对众人道:“临安这里的灯会还挺热闹的,跟旧京也差不多……” 赵构捋了捋胡子,笑道:“临安的风景也好,人气也不输旧京。刚来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这里的天气,诶,现在不仅习惯了,还觉得,这时雨时晴的,极具诗意,颇为养人心神啊……” 秦桧当即奉承道:“天时地利再好,也得有人和,皇上是真龙天子,临安的风水好,是其底蕴,得皇上钦点定都后,沾到了皇上的龙气,更令之繁盛……” 一旁的宗泽听后,嗤之以鼻,待要开口斥讽,但被赵鼎给拽到一边看灯去了。 薛燕琼则是不愿多看赖布衣,遂紧随二人而去。 赵构对于秦桧的奉承,则表示受用,笑道:“说得好,说得好,秦卿家说话,就是好听……” 转而,他问赖布衣:“说到这风水,赖国师来了临安这么久,可有到处堪舆一番啊?” 赖布衣看了看周遭,略带不屑的一笑后,说道:“此地一些文人雅士,多以美人喻西湖……不错,临安的山势,水的走向,都趋于阴柔……加上因美景诱来四方客,而烟花滋生……雷霆万钧,不及绕指柔,此地难出风骨之臣,久居亦会磨人心志……” 对此,一旁的宗煊和傅廷封都露出了一抹不置可否的笑意。 而心情舒畅愉悦的赵构,听了赖布衣这番话后,顿感扫兴。 赵蓉也为此感到不痛快,责备道:“赖大哥,皇兄就是随口问问你风水的事,你干嘛要说这么多?怪煞风景的!” 秦桧却替赖布衣说起话:“皇上、公主,请勿动怒,赖国师素来忧国忧民,之所以直言以谏,也是急于想替皇上光复河山……” 但听徐迪,小心翼翼的进言提醒:“皇上,不是说好,此行是与民同乐,只谈风月,不议国事……这风月和风水,虽只差一字,然,风水关乎国运,提到国运,难免要说到国事,皇上可是自个起的头,也难怪赖国师会错了圣意……”说罢,以手捂嘴,作轻笑状。 赵构听后,挑眉笑道:“嗯,也是,也是……朕一时忘了,赖国师是个认真的人,不善说笑,逗人开心……他说的也是忠言,忠言逆耳利于行嘛……朕虽然不以明君自诩,然,自认也是够开通大度,当然不会为了一两句煞风景的话而动气……” 转而,他看了看四处,对众人道:“既然是与民同乐,那就该融入其中,大家不用聚在一起,一来太显眼了不方便,二来,对着朕,你们也拘谨,这样,大家散开,各看各的……” 宗泽却担心的道:“诶,不可啊,皇上……万一……有什么人冲撞了圣驾,岂不是……” 但听赵构摆手道:“那就让小宗将军随侍在侧好了……”说罢,负起双手,自顾自往前走,观看花灯去了。 徐迪和宗煊见状,忙相继赶上去保护。 其他人见此,也就各自散开,融入了人群中。 …… 且说赖布衣,被赵蓉拉去猜灯谜时,一名卖花灯的妇人认出他后,当即上前来见礼:“小妇人见过赖国师。” 赖布衣忙劝止:“诶,这位大嫂,请勿多礼……” 说话间,一个八九岁样子的小男孩,跑过来拽着那妇人手臂,央求道:“娘,我要吃糕糕……娘,买糕糕……” 那妇人先是哄道:“儿乖啦,等娘卖了花灯,就可以给你买糕糕了……” 转而,她示意道:“儿啊,快给赖国师见礼……” 就在小男孩见礼之际,那妇人向赖布衣请求道:“赖国师,小妇人就这么个儿子,出生到现在,也是多灾多难的,为此,丈夫的家业也给拖垮了……求赖国师给他看个相,看他是龙还是虫……”说着,叩起头来。 赖布衣赶紧搀起妇人道:“大嫂,这么大礼,我可受不起……替人看风水化灾解厄,乃是我分内,且待我替令郎观面相……” 他说着,招手示意小男孩过来后,替他看起了相。 这时,完颜凤和赖凤鸣一路逛了过来。 少时,赖布衣替小男孩看好面相后,对那妇人道:“依令郎的面相来看,他在成年前,时运不济,难免多灾多难,不过,等他过了二十岁,就会时来运转,而且,这孩子眉宇间有灵气,还望大嫂好生培养,让他多些念书,日后,必成大器。” 妇人听后,欣慰不已,待要叩头道谢之际,只听完颜凤以质问的口气对赖布衣道:“这孩子,看着才八九岁,离二十岁还有十来年,他娘都说了,为了他,已经倾家荡产,你让他娘,如何培养?拿什么供他念书?赖大国师寥寥数语,你可知,像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要付多少代价吗?即使付出了,也未必就有回报……” 却听那妇人叫停道:“诶,你这女子,好没道理!赖国师也是为我儿好,多念书,当然是有大出息的,我这当娘的,就算是割肉放血,也是要让他成器的……” 说罢,她向赖布衣深深一礼后,领着孩子走开了。 对此,完颜凤唯有气笑着甩出两个字:“愚民!” 赖凤鸣见状,待要说话,却见完颜凤向赖布衣翻了个白眼后,走去了街对面看灯。 赖布衣则蹙眉询问赖凤鸣:“三哥,这位金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她一副关外人打扮,但言行举止,又不太像……而且,我还觉得她,有些……” 但听赖凤鸣轻咳一声道:“他们兄妹救过小玉姑娘,后来一同来了临安,平时也有些往来……其实她为人不错,就是脾气不太好,不过,她没恶意的……” 赖布衣闻言,冲口道:“诶,三哥,你这么替她说好话,该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吧?” 对此,赖凤鸣未语,淡笑着走去猜灯谜。 第284章 元宵观灯(下) 再说赵构,在徐迪和宗煊的随侍下,一路信步而游,倒也畅快。 三人行至长桥,但闻前方传来一阵阵的奏乐声。 赵构侧耳一听后,对身边的徐迪奇道:“咦,这不是西域舞的曲调嘛……” 徐迪跟着听后,点头道:“回皇上,是西域舞曲,想是有西域人士看这里热闹,便来此献艺……” 赵构饶有兴致的道了句:“那倒要去看看……”说罢,便循声向前走去。 走不多远,只见前方一处湖堤边围满了人。 赵构走近后,但听围观者喝彩不断。 徐迪、宗煊见状,忙替其推动人群开路。 三人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后,来到了堤栏边。 放眼望去,只见湖面上,搭着一座平台,台上有两名身着一红一蓝西域舞衣的女子,跳着热情欢快的舞蹈,穿梭于奏乐者中。 细看二女,身姿妙曼,舞步轻盈,虽然都戴着面纱,但单瞧那柳眉杏目,便知定是美丽动人。 尤其是那名身穿蓝色舞衣的女子,舞姿配合着眼神,媚而不妖,令人赏心悦目。 赵构看多了那些乏味可陈的宫廷歌舞,现下见到这种热情灵动的西域风情舞,自然视为惊鸿,沉醉其中。 徐迪见状,便有心讨好赵构,于是就向一名观看者打听:“阁下可知,这队西域歌舞班的班主何在?” 但听那观看者回道:“噢,这是芸楼花重金请来的舞伎,恰逢年节,就让大家先睹为快……以后去芸楼观看,可是要花钱的……” 说话间,只听另一名观看者说道:“诶,早几年,这芸楼就如横空出世一般,一开门就门庭若市。大手笔的请各地厨子、各色艺人,那更是接二连三没停过……还有还有,就今天的马球大会,由芸楼做庄,也是热火朝天,盈利不菲,嘿嘿,当然,也没能让我们少赚……唉呀,也不知道,这芸楼的老板,财力是有多硬实,再这么下去,要超越卞京的樊楼喽……” 徐迪听后,眼眉一动,问道:“那,可知这芸楼的老板是何许人啊?” 那观看者待要说什么时,但闻奏乐声止。 只见两名舞伎,走过连接平台和湖堤的踏板后,从赵构的身边擦肩而过。 二女说笑着,笑声如银铃般悦耳,身上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儿。 赵构听着、嗅着,不免有些心动,遂出声叫住二女询问:“敢问二位姑娘芳名?是哪家乐坊的?” 二女转头间,嫣然一笑后,只听那穿红色舞衣的女子回道:“我们是芸楼请来的……我叫娜娅,她叫无痕。” 说罢,她看了眼身旁穿蓝色舞衣的女子后,挽起她的手,转身而去。 赵构看着二女远去,心里竟有些许小失落。 …… 就在这时候,宗泽和秦桧先后寻了过来。 宗泽看到赵构后,便笑着请他移步至临街的一座廊桥上。 然后,他指着在跟一名商贩聊天的赖布衣,对赵构道:“皇上,您看,赖国师在替皇上分劳,探问民情呢……” 旋即,他进言道:“赖国师说话是直了些,但他也是用心良苦,望皇上……” 未等他说完,就见赵构摆摆手道:“诶,这朕知道,不用你替他说好话。再则,方才之事,朕又没放在心上……” 宗泽遂躬身道:“是是是,皇上海量,是微臣多虑……” 只见秦桧走来,皮笑肉不笑的提醒道:“宗大人,莫要因为赖国师像你这般敢于直谏,就认为他会如你一样忠心为君。你别忘了,他可是淡泊名利,志在游走四方,以风水助人的,你却力荐其为人臣。试问,一个心不在此的人,能有多少作为?” 宗泽闻言气起,冲口道:是,是我力劝他来投效皇上的,他也曾说过淡泊名利,志在以风水助人,但他若真是无心为朝廷效力的话,我就算学那三顾茅庐,说破了嘴,他也不会动摇……” 对于宗泽和秦桧的口舌之争,赵构是听惯了,也听腻了,不免掏耳。 …… 就在这当口,只见傅天华和姜展宏、陈显阳、傅天云、楚青潋,及董家父女,先后向这边走来。 与此同时,与赖布衣走散的赵蓉也找了过来。 她见赖布衣在与人闲聊,便没好气的上前责备:“赖大哥啊!好好的在猜灯谜,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走开了呢?叫我好一通找!” 赖布衣却道:“不是啊,我就转个身的工夫,你就不见了,是你先走开的,我在找你时,碰到这位商贩,看他卖货辛苦,就跟他闲聊一会儿……” 赵蓉娇横的道:“哪是我先走开的?诶,算了算了,不说了,既然找到你了就好……我为了找你,累得腿疼,这样,你陪我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休息吧……” 她说着,看到了在廊桥上的赵构等人,遂道:“是皇兄他们诶,我们也过去吧……” 赖布衣见状,便和那商贩道了别后,随赵蓉走去廊桥。 二人上廊桥之际,董家父女也过来向赵构见礼。 其后,跟丢了赵蓉的小敏,一路寻了过来。 紧接着,赵鼎、秦夫人、秦哲轩、薛燕琼、傅廷封夫妇,相继而至。 众人见礼说话之际,湖心亭方向燃起了烟火。 绚丽的烟火绽放后,点亮了半边天,引得众人不断拍手叫好。 眼尖的秦夫人,于人群中看到了傅天华,便让紫苏去请他过来。 紫苏穿过人群,来到傅天华跟前,小声道:“傅公子,皇上在廊桥上呢,秦夫人请您过去……” 傅天华向廊桥上看了眼后,说道:“既然,皇上是微服前来观灯的,想来,也为了方便与民同乐,那我不过去见礼,以免扰了皇上的雅兴。” 紫苏闻言,耸耸肩后,走回廊桥上向秦夫人复命。 秦夫人听后,也未在意,冲着人群中的傅天华笑了笑后,继续赏烟火。 …… 少顷,烟火燃尽,时间业已近夜半。 徐迪便提醒赵构:“皇上,时辰不早,该回宫了……” 说话间,忽见一群百姓,拎着大小包涌上廊桥来。 宗家父子和傅廷封、秦哲轩,为防有乱,赶紧护住赵构和赵蓉。 却见那群百姓,簇拥住赖布衣后,连连向其拜谢:“赖国师真是大善人啊\/多谢赖国师的救助\/若不是赖国师慷慨解囊,我们这些饥寒交迫的人,早就饿死街头了\/是啊是啊,若不是赖国师,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办,布施所建得好啊!\/赖国师,请收下我这些心意吧……”说着,纷纷将各自手中的大包小包,往赖布衣手里塞。 赖布衣有些措手不及,连番婉拒道:“诶,你们快请起来,我也是尽一点绵力,你们不要这样,这些礼物我不能收,你们还是拿回去吧……” 可不管他怎么说,百姓们依旧将礼物往他手里塞着。 赵蓉见状,便欣喜的对赵构道:“皇兄,你看,赖大哥多受百姓爱戴啊……” 秦桧则不失时机的泼冷水,提醒道:“公主,此言差矣,赖国师只是替皇上推行仁政,百姓有所爱戴,也是爱戴皇上……” 这时,有两名路人经过廊桥。 其中一人,见百姓簇拥着赖布衣,便冲口对另一人道:“诶,这不是那个,在布施所外,搞义卖的赖国师吗?” 却听另一人不屑的道:“不过是打着皇上的旗号,卖着众臣的颜面,这跟做无本生意何异,切!” 只见赵构的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愠怒。 随后,他对徐迪道:“嗯,时辰是不早了,那就打道回宫吧。” 徐迪已看出赵构的不痛快,遂也不敢怠慢,赶紧示意众人随行,护驾回宫。 赵蓉本想留下来等赖布衣的,但经秦夫人示意后,不太情愿的跟着皇兄下了廊桥。 …… 少时,待赖布衣劝说百姓散去后,已不见其他人。 他遂也走下了廊桥,却迎面碰上了傅天华一行人。 但看傅天华,连正眼都没瞧赖布衣一眼,与众人说笑着,从其身旁走过。 第285章 赖凤鸣的心事 翌日, 徐家, 徐晋骞正准备照常去马场,徐夫人则在旁帮他整理衣服。 只见一名丫鬟急匆匆前来禀告道:“老爷,夫人,二小姐留书出走了……”说着,将一封书信递了上来。 徐晋骞闻言,蹙眉道:“这孩子,自从接回来就没消停过,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接回来!” 对此,徐夫人未语,接过书信看后,方才开口道:“婉儿是在赌气,我们没陪她去逛灯会,又不让她自己去,所以,就说要回她姑婆家去……都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徐晋骞轻哼一声道:“她又不善骑马,家里的马车由管家看着,她要用的话,管家早来通知了。她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想吓唬吓唬我们,不用管她……” 转而,他问妻子:“对了,翊航的伤,你一直没细说过,到底怎么回事?” 徐夫人闻问,语塞片刻后,搪塞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与人玩乐时,闹了小矛盾,于冲突中受了些伤,玉娴已经打点好,没什么问题。” 徐晋骞没好气的甩出句:“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说罢,披上披风出了门。 …… 方家绣铺, 因着方青梅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状,方氏身体又不好,方荣就没提议逛灯会。 一大早,方家夫妇便去新置的绣坊巡视了一番。 当二人回到铺子时,唐夫人与吴蕴仪已然坐等多时。 双方见礼入座后,方氏寒喧着道:“唐夫人和吴小姐可曾去看灯会?听说很是热闹……” 唐夫人笑道:“昨日看马球大会已经够累了,加上蕴仪身体刚好就骑马,令得我大哥又担心又生气,就没去……” 转而,她问道:“诶,对了,新绣坊打理好了没?几时开工?” 方氏笑道:“噢,今早,刚跟我夫君去看过,全都妥当了,我图了个彩头,选在十九开工,长长久久嘛……” 她说着,喊过女儿道:“青梅啊,吴小姐的嫁衣,雏形已成,你带吴小姐去试试大小,还有选选花样。” 方青梅应了声后,对吴蕴仪道“那就请吴小姐随我去后院试衣……” 吴蕴仪点点头,起身向唐夫人和方家夫妇一礼后,跟着方青梅去了后院。 就在这时候,只见傅天华带着柔雪、楚青潋、陈显阳、傅天云,走进铺子来,身后面还跟着三名手捧礼盒的小厮。 方氏见状,起身迎道:“咦,天华,你怎么来啦……” 傅天华微笑一礼道:“说来惭愧,自你们来临安,天华一直不得机会来看看你们,还望翠姨,莫要见怪才是……”说着,抬手动了动手指,示意身后的小厮将礼盒置于一旁的茶几上。 方荣见此,上前道:“有心来看我们就好,带什么礼物呢……” 傅天华淡然道:“只是一些参茸燕窝,是给翠姨补身子的。” 方氏笑道:“天华,你真是有心了,还记得翠姨的身子骨……” 转而,她探问:“对了,你迎你娘的骨灰回家,可顺利?你祖母待你可好?” 傅天华淡笑以回:“亡母已入土为安,多谢翠姨关心。祖母让我回去,自然是待我好的。” 方氏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说话间,傅天华向唐夫人见了一礼。 随后,陈显阳等人也分别向唐夫人和方家夫妇见了礼。 方氏赶紧招呼众人道:“铺子里货多,地方不方便,我们去后面院子里坐下聊……” 方荣遂道:“对对对,这里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大家去后面聊,铺子由我守着……” 众人遂跟着方氏,去了后院聊天。 …… 山间木屋, 完颜凤正坐在床沿边,整理着昨晚观灯猜灯谜所得的彩头。 只见她,将彩头逐个把玩后,仔细的收藏进一个小箱子里。 窗外, 可达一脸怒气的看着,腹诽道:“与这些劳什子玩意儿相比,我送你的礼物何其多?何其珍贵?却从未见你这般珍藏……赖凤鸣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好?我又哪一点比不上他?凤儿,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 国师府, 书房里, 赖凤鸣正坐在桌前,看着完颜凤送的花灯出神。 他将认识完颜凤以来的事情,逐一回忆了一遍后意识到,完颜凤是开始对自己有了情愫。 他在意外之余,倒是很清醒,自己是宋人,完颜凤是金国公主,宋金不两立,他们俩不可能,也不可以在一起。 思及此,他不由想起了红绡的忠告:“你虽尚无情欲牵绊,但却有执念,至于是什么执念,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所以,望你能以此慧眼,识人识己,切记,切记。” 就在他沉浸于心事中时,但听一墙之隔的赖布衣书房里,传来赖夫人的埋怨声:“布衣,不是娘又要说你,你在马球大会上的表现,差强人意,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在皇上微服赏花灯的时候,口不择言!若惹恼皇上,如何是好?” 却听赖布衣,满怀信心的道:“娘啊!我说的,都是实话,连皇上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那就是说,皇上是位明事理的君王,也不枉我弃志从仕。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说服皇上,让他实施反扑,夺回失去的半壁江山,让金人匍匐在大宋的脚下!” 转而,他岔开话题,提醒母亲道:“娘,你整日里,为了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也该操心一下三哥了……你知不知道……” 可未等他说完,就听赖夫人冲口一句:“我不想知道他的事!” 赖布衣撇撇嘴后,问道:“怎么了呀,娘,三哥又哪里惹您生气啦?” 却未听到赖夫人回应,只闻得一阵重重的开门和关门声。 赖凤鸣听到此,潜藏于内心深处的执念开始涌动。 他一时情绪失控,抬手打翻了摆在桌上的花灯。 而后,他站起身,双手握拳,抵着桌面,对空问道:“娘,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你对我这个儿子,越来越冷漠?是因为四弟?还是你知道二哥……” 一想到二哥赖凤扬,他的脑海中即过当年其溺亡时,自己站在岸边愣看的情景。 他似不愿再想,疾步冲出了书房。 …… 且说赖凤鸣离开国师府不久,赖布衣也准备要去布施所转转。 当他出了门后,行至街道的南端,但见原本房舍林立处,已几乎被夷为了平地。 他遂向几名在搬运碎砖瓦块的小工打听:“诶,这里好好的,为什么都拆了呀?” 但听一名小工回道:“噢,这里整片地方,已被一位大爷给买下了,说是要建一座大宅……” 说话间,就看到两名工头模样的中年男人,带着工匠,边丈量地面,边分别置放着铜钱。 赖布衣见状,笑道:“看来,这位大爷,也是行家啊……此处的风水,确也不错,若是有风水阵辅之,定旺家主……”说罢,顾自负手而去。 第286章 碎嘴默言的戳心话 正月十九, 随着一阵爆竹声响,在方家夫妇的揭彩下,绣坊开张。 只见唐夫人,带着儿子及侄女,和几位官妇相继前来道贺。 少时,赖家兄弟也携礼而来,赵蓉亦紧跟而至。 方氏只道赵蓉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未料她真就和赖布衣一起来道贺,倒也十分开心。 就在众人大礼参见之际,傅天华和柔雪、楚青潋、陈显阳、傅天云,也来道贺。 在方家一家人的招呼下,一众人等到厅内入座用茶点。 其间,默言一会儿飞去看赖家兄弟,一会儿又飞回傅天华身边看他,一会儿又去招惹下陈显阳,还得兼顾着吃,那叫一个忙得不亦乐乎。 再看赖布衣,对于傅天华那种摆阔的作派,很是看不顺眼。 反观傅天华,则是与众人谈笑风生,一点没把赖布衣看在眼里。 赖凤鸣则在旁,静静的看着两人。 …… 徐家这边, 徐家夫妇眼见得两三天不见女儿,这才有所重视,派出人手去寻找。 话说徐婉,还正如其父所说,留书出走,只是为了躲起来吓唬他们。 此时的她,正窝在山上的一个石洞里,烤着火,吃着从家里带出来的食物,倒也挺惬意。 她正吃着,忽听外面隐隐传来一声声呼喊:“二小姐……二小姐你快出来吧……二小姐啊……” 徐婉走到洞口听了会儿后,先是皱眉甩出了句:“怎么没听到爹跟娘的声音?” 接着,她气道:“都两三天不见我了,也不亲自来找!就让几个下人来找,一点都不关心我!既然这么不关心我,干嘛要生我呢?生而不养,算什么嘛!”说着,将手中吃了一半的鸡腿一扔,气鼓鼓的坐回到火堆前。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呼喊的声音:“二小姐,二小姐你快出来,天冷,山里更冷,别冻坏了,二小姐……” 徐婉则盘腿坐着,双手交叉环抱胸前,撇着嘴道:“哼,这就想让我回去?没门!我就不信了,爹娘真就这么不管我!我就跟你们耗一耗……” 她说着,看向一旁,装着食物和水的袋子,得意的笑了笑。 …… 皇宫, 御书房, 赵构看正在阅览奏折,但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前来奉茶的徐迪见状,便将茶端至桌前,提醒道:“皇上,您批阅奏折,快有一个时辰了,别累及龙体,喝口茶休息休息吧……” 赵构遂抬手捏了捏鼻梁,吁了口气后,接过茶来,喝了一口。 随后,他指着一叠厚厚的奏折抱怨道:“就属宗泽的奏折最厚,却大都是些零碎的小事,其实,不需要每一件都来让朕定夺,他就是存心不让朕松快些……” 他说着,指向一叠奏折,接着抱怨:“呐呐呐,还有这个赖布衣也是,洋洋洒洒的,一堆说辞,说什么要朕减些赋税啊、多拨点款设善堂,立塾……朕当然有想啊,可是奈何国库……唉……” 但听徐迪,婉转的提醒:“皇上一说起赖国师,老奴不知道怎么的,就会想到傅公子……对了,皇上,之前曾说过,留用傅天华,如今,他已然来了,老奴看他,就像换了个人一般,世家子弟,就是与众不同……不知,皇上是否有所考量?” 赵构捋着胡子点头道:“嗯,傅天华是有些才能,也确有勤王的功劳,朕当时说了留用,也是不能一直拖着……不过,若只因其功劳及世家子弟这两点,找名目让他重入仕途,为免显得朕有偏私之嫌,而且,朕还有另一番想法……” 他说着,欲言又止了。 徐迪遂笑着探问:“恕老奴多事,敢问皇上是何想法?” 赵构刚说了句:“朕想来一场特别的恩科……” 就听前来请安的赵蓉接口道:“皇兄要开恩科?那好啊,让赖大哥也参加,考考他……” 只见赵构,眼眉微动间,摆手道:“诶,赖布衣已经是国师了,如何还能应试?” 赵蓉一听,又待要闹别扭,但听赵构接道:“诶,他不是有位三哥赖凤鸣嘛,让他三哥参加倒可……对了对了,还有秦卿家的侄子秦哲轩,秦卿家很疼这个侄子的,一直想让他入仕,怎奈,因为金人为祸,不能顺利开科取士,才耽误至今……嗯,还有那个傅天华,朕说过留用,那就也让他也参加,若能及第,就量才而用……” 他说罢,便开始拟旨。 赵蓉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请过安后,便告退而去了。 …… 芸楼, 从方家绣坊回来的众人,用过饭后,便各自进了暖阁休息。 默言却不消停,一直在傅天华耳边叽喳:“大少爷,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怎么看你没对赖布衣眼红啊?怎么着大少爷,是还顾念着那个狗屁不是的兄弟情谊吗?但他好像没这意思,看他看你的眼神,好讨厌你喔!大少爷,你没看见吗?你不生气吗?不想揍人吗?还有还有,那个公主也可恶得紧……” 傅天华听到此,喝道:“你说够了吗!多事!” 默言却接着叽喳:“大少爷,怎么了?说到你痛处了?难受了?生气了?这个可得怪你自己喔!是你死要面子活受罪!救了人家,又不愿跟人说……啊……” 只见傅天华出手一个擒拿,揪住了默言的翅膀,吼问:“该死的臭鸟!你是怎么知道的?” 默言就势,边挣扎,边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是魅姫说的!啊!大少爷要杀鹦鹉啊!啊!大少爷奈何不了人,就拿我这只弱小的鹦鹉出气!啊,这算什么?算什么?啊!” 傅天华气起,一抬手,将默言甩出去老远。 这时候,正好柔雪端着茶走进来。 默言顺势撞进柔雪的怀里后,向其求助:“阿雪姑娘,大少爷要杀我!大少爷要杀我!” 柔雪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问:“你做了什么?惹公子这般的生气?” 她说着,走到傅天华面前,询问:“怎么了,公子,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吗?” 却听傅天华冷冷的道:“你带默言出去,我很累,想好好的休息。” 柔雪遂不再多言,抱着默言出了暖阁。 …… 柔雪刚出去不久,就见齐掌柜来叩门:“傅公子,有些事要来跟您说一声……” 傅天华遂允道:“进来吧。” 齐掌柜进来后,将手上的一幅图纸递与傅天华道:“傅公子,这是工匠根据您所布的风水阵,设的宅院样式,您过个目。” 傅天华接过图纸,展开看了一遍后,点头道:“不错,没问题,就让他们按这个样建……”说罢,将图纸递还给齐掌柜。 齐掌柜拿了图纸,待要走时,但听傅天华询问:“对了,齐掌柜,最近,这临安地界上,可有见过番僧?” 齐掌柜闻言,寻思了下后,回道:“噢,有,就前阵子,有人在城外见过一名番僧……” 傅天华便委托道:“那就麻烦齐掌柜帮忙留意一下这名番僧。” 齐掌柜点头应道:“好的,傅公子,我这就让人去办。”说罢,退出了暖阁。 第287章 苏影有孕 喜煞姜福源 湖州, 姜家, 姜福源正在账房里看账,只见苏影走了进来。 姜福源一见苏影,意外中带着欢喜的问道:“咦,小影,你怎么来了?对了,年三十那晚,你来了又走了,怎么……” 未等他说完,就见苏影目含哀怨的道:“帮主,年三十那天,我曾问您,想不想以后更热闹一些的……” 姜福源点头道:“嗯,是,你还问我欢不欢迎,我当然是欢迎啊,人多热闹嘛……” 但听苏影接道:“本来,我打算迟些带他来看您的……不过,我怕到时候,没那个机会了……” 姜福源略带懵愣的看向苏影身后及门口,问道:“怎么,你朋友来了吗?在哪里?请他进来啊?什么叫没那个机会?你那位朋友要远游吗?” 说话间,只见苏影,冲着姜福源,手抚肚子,双膝跪地道:“今日是小影代他来向您拜别的……” 姜福源见此,一瞬满头雾水。 旋即,他看着苏影的肚子,明白了过来,当即上前,搀起苏影道:“小影,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就是了,来,先坐下来……” 却听苏影哀求道:“帮主,您放心,我会避得远远的,绝不会碍着少帮主的眼……” 姜福源听到此,愠怒道:“避什么避?有我在,看他能对你怎么样?” 转而,他略带不好意思的笑问道:“那个,你跟展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孩子都有了……怎么才来说啊……” 随即,他将苏影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跟着,他冲门外连喊:“来人啊!快,快去叫厨房熬鸡汤,对了,还有燕窝粥……还是先来煮些马上能喝的,啊,糖鸡蛋,对,快煮些糖鸡蛋来……” 他说话间,忍不住老看着苏影的肚子,眼中满是欢喜。 苏影看着姜福源的反应,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遂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笑。 她就是笃定了姜福源求孙心切,才出此一招的。 过不多时,就见丫鬟端来了糖鸡蛋。 姜福源便催促道:“小影,快趁热喝,暖暖肚子……” 就在苏影端起碗,准备喝糖鸡蛋时,只见一脸冷凝的姜展宏走了进来。 姜福源一见儿子,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展宏,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影呢!你知不知道,她要走!要带着孩子走!那可是我姜家的血脉,是我姜福源的第一个孙儿!是你的长子啊!你说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要是嫌弃小影,就不该跟她……既已成事,那你就要负责!我姜家,可不许出那种始乱终弃的混账东西!” 却听姜展宏,怒极反笑的对苏影道:“苏影,我到底是小瞧了你,好!很好!” 苏影则作期期艾艾状道:“少帮主,我知道,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来跟帮主说了,你一定很生气,对不对?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我这肚子一天天的大……我是不求名分,可孩子得有……父不详的孩子,是会被世人唾弃的……” 看着苏影那副嘴脸,姜展宏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但他不想为了个苏影,而激化自己与父亲之间的矛盾。 于是,他打算先让苏影得意一阵子,找个父亲不在场的时候,再处置苏影肚子里那个不该存在的肉胎。 他心念既定,脸色也随之缓和了下来。 但听姜福源安慰苏影道:“小影,不要这么说,你放心,你怀的是姜家的骨肉,怎么可能让你没名没分的?将来,孩子出生后,还得进祠堂拜祖先,名字进祖谱……” 说到此,他迫不及待的对儿子道:“对了,说到名字,得给孩子想一想,展宏你……” 但听姜展宏打断道:“既是爹的第一个孙儿,由您取就是。” 姜福源笑道:“诶,你可是孩子的爹啊……啊,要不这样,大名我来取,表字你来想啊……” 他说着,走到书架前,找出本书来,边翻阅,边对苏影道:“说实话,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展宏这名字,也是我胡乱取的,那时候福隆帮成立之初,就想着大展宏图,便起了展宏二字……” 他翻着翻着,指着书上其中一页道:“诶,瞎抓阄,点到个字,还不错,灏字,小影啊,你觉得如何啊?” 苏影点点头道:“帮主做主就好……” 姜福源遂又问儿子:“展宏,你看呢?灏,姜灏,听着还响亮是吧?” 只听姜展宏不以为意道:“爹取名自是不会错的!我这有两字送给苏影,不悖,你可满意?” 姜福源遂问了声:“是哪两个字啊?”说着,去书案前拿过纸来展开。 姜展宏随即走到书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不悖”二字后,扔下笔,转身而去。 空留姜福源和苏影,看了那两个字后,面面相觑。 …… 且说稽城这边,自从张绍祖结识了阎世昭,两人就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 这天,张绍祖又软磨硬泡的,从姑妈手里拿到了近千两,便叫上阎世昭去找乐子。 二人行至不二居附近,见一新开不久的赌坊,名为直钩赌坊。 张绍祖见后,奇道:“诶,这家赌坊是什么时候开的?直钩赌坊,哈,直钩钓鱼,愿者上钩,有意思!有意思!” 随即,他对阎世昭调侃:“阎兄,可有兴趣做一条愿者上钩的鱼啊?” 阎世昭笑道:“取直钩二字,看来,赌坊的老板也是位喜玩人心的,那阎某倒要结识结识……”说着,便与张绍祖走了进去。 话说,从赌坊的外观看,未见有什么特别之处,待得入内一看,却是十分别致考究。 只见进门处,有一方池水,池中央的石头上,卧着条金貔貅。 绕过水池,便是大厅。 只见厅内,各张赌桌前,人头攒动。 耳边则充斥着赌坊伙计摇着骰子喊买定离手的声音,以及赌客们力争赢钱的叫嚷声。 张绍祖和阎世昭一进来,就有小厮上前招呼,给他们安排赌桌。 就在二人坐定动手下注之际,与大厅一墙之隔的暗室里,楚九正通过特制的墙面,看着大厅里的情形。 当他看到张绍祖和阎世昭后,即露出笃然的笑意道:“公子预料得不错,大鱼果然游了过来……” 说罢,他走出暗室,来到赌坊的后院,从竹笼中放出只信鸽。 信鸽在院子的上方盘旋了一圈后,向远处飞去。 第288章 徐婉出走遇险 得吕骏救护种孽缘 话说徐婉,又在山上石洞里窝了两天。 这日午后,她看阳光不错,便走出石洞,去山间玩耍透气。 待她回到石洞,已近傍晚。 就在她准备生火吃东西时,才发现装食物的袋子不翼而飞。 她在洞里面,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 她已经玩得很累,这一通找下来,更让她疲惫。 所以,她也没去寻思那袋子怎么会不见的,更没注意到石洞地面上的野兽脚印,而是只想着:“还好火折子还在,随身的水袋里,也还剩些水,那就将就着挨一晚上,明早下趟山,去买些食物来……” 思及此,她便生起了火,然后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坐在火边,咽着口水烤火。 由于太累,不知不觉间,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她被冷醒。 睡眼惺忪间,她觉得洞内黑漆漆的,火堆也已经熄灭。 她遂边揉着眼睛,边摸索着拿火折子。 谁知,她在转头间,看到两团渗人的绿光正在靠近自己。 她打开火折子来细一看,立时吓得魂不附体。 原来,那两团绿光,是一头狼的眼睛。 只见那狼,正露着獠牙,淌着口水,一步一步向徐婉逼近。 就在这危急间,只见从洞口蹿进来一条强壮的大黑狗。 狼旋即回身,冲着大黑狗发出低吼。 大黑狗则在高吠一声后,向狼发动攻势。 一狼一狗,当即展开了撕咬搏斗。 看狼与狗打成一团,吓得呆若木鸡的徐婉,才缓过点气来,便想尽快逃离这鬼地方,奈何腿软不听使唤,于是只得手脚并用,向洞口爬去。 当她爬到洞口前,吕骏正好闻声寻了进来。 此时的徐婉,只想要保命,但凡见是个人,自是视为救命福星,赶紧向其求救:“救我……狼,有狼啊……救我……” 吕骏出于护弱心理,自不会迟疑,立即将徐婉搀起,护到身后,并安慰了声:“别怕!” 跟着,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冲着大黑狗喊了声:“大黑闪开!” 大黑狗得到命令,瞬即躲开了扑过来的狼。 吕骏顺势,举起匕首,迎面扎向了狼。 随着一声哀嚎,只见那狼已然倒在了血泊里。 惊魂未定的徐婉,目睹吕骏杀狼的过程,愣愣得看了他片刻后,待要说话。 却听吕骏教训道:“你也太任性了吧!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道,师父师娘会多担心吗!这里虽然不是关外,还不见得,有大虫和黑瞎子,可仅仅是狼,那怕是一头,也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你的命!你看,要不是大黑及时找到这里,你早就成了狼嘴下的美食!” 徐婉本就还没从惊恐中摆脱出来,正急于求得安慰,却招来吕骏的一通训斥。 她不由得来了脾气,跳着脚吼道:“你个臭蛮子!你算老几?哪轮得到你教训本小姐!”说着,抬手就要给吕骏耳光。 吕骏已料到她又会用这招,便闪身躲开了。 徐婉一耳光扇空,受力之下,转了个圈后,只听一声骨头脆响,跟着一阵剧痛从脚上袭来。 她嗷的一声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吕骏以为她打不着自己,便开始耍赖,遂提醒道:“呐,是你先动手打人的,我不可能像之前那样,站着让你打,你可别又想赖我什么……” 却见徐婉,抱着腿,龇牙咧嘴的呼痛:“疼……好疼……我的脚断了……好疼啊……” 吕骏见状,起初不信,但看徐婉的额头直冒冷汗,连青筋都暴了起来,才知她是真的受了伤,遂蹲下身来,察看她的腿。 徐婉当即大叫:“臭蛮子!你轻点行不行?那是人的腿!” 吕骏闻言,没好气的吁了口气后,尽量手劲轻些的,提起徐婉的脚来看了之后,发现她只是脚踝脱臼。 他遂故意指着大黑狗,对徐婉道:“你这么没用,你看大黑都在笑你!” 徐婉闻言,当即回头去看狗。 吕骏遂趁势手上运劲,快速的替徐婉接好了脱臼处。 徐婉直痛得眼泪直流,抬脚一踢,正中吕骏的下巴。 吕骏生气的捂着下巴,甩出一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徐婉斥道:“小狗骂谁呢!” 吕骏一时被她绕住了,回了一句:“小狗骂你!” 徐婉当即笑得前仰后合的,吕骏却很是气恼,撂下一句:“我不管你了!”就往外走。 这时,洞口划过一道闪电,紧跟着,就是一声炸雷。 只见徐婉,如惊弓之鸟一般,从地上弹跳起来。 同时,吕骏也正好因被闪电晃到眼,而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两个人撞上之后,来了个脸贴脸。 随着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石洞的同时,两人于对视间,皆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闪电过后,石洞内又变得漆黑一片。 黑暗中,两个人的气息和心跳逐渐加重。 当又一道闪电,从洞口划过之际,只见两个人已然紧紧贴在了一起。 一旁的大黑狗,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扭头跑出了石洞。 …… 翌日, 清晨, 徐家,大厅里, 徐晋骞正在重新组织人手,准备再次进山找人。 只见坐在一旁的徐翊航,打了个哈欠后,说道:“爹,你不是说她是赌气吓唬你们的嘛,她那么任性……” 没等他说完,就遭来了父亲的数落:“她任性,你呢?都当爹的人了,也没个正形……” 说话间,只见吕骏陪着徐婉走了进来。 徐晋骞一扭头,乍看到头发凌乱、衣服多处破裂的女儿,吕骏也是衣衫不整的样子,不由得一阵错愕。 旋即,他冷着脸问女儿:“怎么?舍得回来了?弄得这么狼狈,成何体统!” 但听吕骏,替徐婉找说辞解释道:“师父,您别怪婉儿,她知道错了,本来是想回来跟师父师娘认错的……可碰上了狼……又滚下了山坡……不过,您放心,她没受什么伤,就是脚踝脱臼,我也已经把狼给杀了,带回来给师父做个狼皮坐垫……” 徐晋骞闻听二人是碰上了狼,也就对二人的狼狈样未加细究。 却听徐翊航调侃二人:“看你们这副模样,一定跟狼大战了三百回合吧?” 只听徐晋骞咳嗽一声后,教训女儿:“真是自找苦吃!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像个闺阁千金!” 徐婉本来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听父亲教训个没完,就又来了脾气,顶嘴道:“是!我是不像个闺阁千金,那你呢?你就像个当爹的吗?” 徐晋骞当即光火,甩手就给了女儿一耳光。 徐婉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中噙着泪,恨声道:“你打我?我恨你!” 吕骏见状,上前维护道:“师父,您就……” 只听徐晋骞挥手打断道:“你不用替她说情,她现在就这么任意妄为,以后还了得!不罚不行,从今天起,禁足一个月,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一步,否则,家法伺候!” 这时,徐夫人婆媳,及翠翘、文娟,闻讯而来。 几人见吕骏和徐婉的狼狈样,都很是诧异。 徐夫人遂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吕骏回道:“噢,师娘,是找婉儿的时候碰上了狼,我已经把狼杀了,婉儿没事……” 徐夫人闻言,先是一惊,随即责备女儿:“你看看你,这就是你任性的结果!吃到苦头了吧!” 徐少夫人则调停道:“公爹,婆婆,看婉儿这样,也是受到了不少的教训,二老也责斥过了,婉儿这样也有失礼仪,不如先让她沐浴更衣,好生休息……” 说话间,翠翘留意到徐婉的脖颈处有些淤青,眼眉一动后,走去挽住她的手笑道:“瞧二小姐这么狼狈,一定是吓坏了,也累坏了,走,我帮你沐浴更衣去……”说着,带她出了厅。 跟着,吕骏也向徐家夫妇告退道:“师父、师娘,我先回马场了。”说罢,转身出了厅。 第289章 恩科前群像 二月二,龙抬头之日。 艳阳高照,微风夹带着丝丝春的气息,轻拂于人面。 …… 粉饰一新的贡院门前,围着一大群人,正在议论纷纷着。 少时,但见傅天华和陈显阳,在柔雪和傅天云,及楚青潋的陪同下,骑马而至。 五人下得马后,楚青潋将两个精致的笔墨盒子,交给傅天华和陈显阳道:“这里面的狼毫宣笔,歙县香墨,分别是老太君和陈夫人为你们订制的,陈夫人还将笔拿去放在文曲星庙开了光。二位也让我代为叮嘱,要你们顺其自然发挥便好。” 陈显阳笑着接过笔道:“娘也真是的,还给笔开光,真要能用文曲星给开过光的笔应试及第,那岂不是人人都是状元啦……” 傅天云闻言,忍不住甩出一句责备:“陈显阳,你别老是一副恃才傲物的调调行不行!” 柔雪则对傅天华说了句:“公子,且抱平常心就好。” 傅天华轻笑点头道:“我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 但看默言,在众人头顶盘旋着叽喳:“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 说话间,驶来四辆马车。 车子停下来后,秦家叔侄、周氏母子和唐氏母子,以及傅廷封夫妇,先后走下车来。 但听唐夫人,边帮儿子整理着衣服,边说道:“敬文啊,这次是皇上临时决定开的恩科,咱们都没什么准备,你尽力便可,即使没入甲,也无妨,就当练练笔……” 唐敬文点头道:“娘,儿子知道,请您放心。” 另一边,秦桧也在叮嘱着侄子:“轩儿,虽然,这次开科,是皇上给心中人选所设的机会,但你若能借此展露才华,皇上也自然会对你委以重任。你可要用心应试,千万别让叔叔失望啊……” 秦哲轩信心十足且略带咬牙的道:“请叔叔放心,侄子一定不负您所望,更不会让婶婶小瞧。” 再看周夫人,则对此次开科,很是不以为然,对儿子道:“耀昌啊,你不早就通过科考了嘛,还成了秦大人的门生……再说,按秦大人所说,这次开科,只是皇上给心中人选所设,对其他人而言,并无太大意义……” 周耀昌摇头道:“娘,话虽如此,但总算是次机会……儿子对于之前的应试,本就有些小不足,也正好趁此弥补上……万一,有幸入甲,恩师欢喜不说,亦可耀我周家门楣……” 而傅天华等人这边,但听傅廷封笑言勉励道:“天华,我可是代替祖母来看着你的,你可得要有信心喔……” 傅夫人则安慰道:“天华,你别让他说紧张了,尽心就好。” 对此,傅天华未语,只报之一笑。 …… 这时候,只见赖凤鸣,背着个简单的文房四宝袋走来。 傅天华遂上前打招呼:“凤鸣大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赖凤鸣淡笑道:“应试而已,无谓劳师动众。” 众人正各自说话间,又相继来了不少应试者。 但听围观人群中,一名年长者感慨道:“唉,都好多年没看到过这样的阵仗喽……” 另一名中年汉子闻言道:“是啊,这要不是皇上临时决定的,各地举子不及赶来,人还会更多。” 只见一个商贩扮的人,跑去粗略的数了下人头后,回来道:“看着有近百来人,也不少了……” 说话间,又驶来一辆马车。 车子停下来的同时,但听车里传出徐少夫人的催促声:“夫君,到了,快打起精神来……” 话音刚落,就见徐翊航懒洋洋的跟着妻子下了车。 徐少夫人看着丈夫这没睡醒似的臭德性,既没好气,也表示无奈的道:“夫君,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男子汉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似你如今这般蹉跎年华,也不是回事啊?你在生意上,也无做为,公爹已然对你失去了冀望。如今,你只剩下入仕这条路了,若是有幸,榜上有名,为妻我,也好着人上下打点一番,谋个一官半职,也是好的……” 徐翊航却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觉得你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是下嫁了,就想着法的,要让我这个夫君尽量配得上你嘛……”说罢,不情不愿的向贡院走去。 他的这番话,虽然说得有赌气的成分,但也说中了徐少夫人的心思。 她不禁想起当年议亲时,媒婆将徐翊航夸得是百里挑一,徐夫人更是将儿子说得那叫一个好。 而自己,也是看他样貌好,又风趣健谈,才下嫁于他。 毕竟,世间哪个女子不爱慕风流俏郎君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徐翊航是个绣花枕头,徒有虚表。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对此,徐少夫人有所悔憾的同时,对婆家自也是不满的,尤其是怨怼婆婆。 …… 就在徐少夫人沉浸于自己的心思中时,完颜凤骑马而至。 她来到赖凤鸣的跟前,下了马后,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笑着递给赖凤鸣道:“这是我绣的吉祥荷包,祝你状元及第……我刚学着做女工,你别嫌弃啊……” 赖凤鸣微笑接过荷包道:“你也是为了让我图个吉利,这是心意,我怎么会嫌弃……” 完颜凤略显羞涩的低了一下头后,看着左右问道:“咦,怎么没见你家里人陪你来啊?你看,他们都有人陪着呢……” 赖凤鸣转头间,看了一眼周氏和唐氏两母子后,略带牵强的笑道:“有心的话,陪不陪,都是一样的。” 完颜凤点头道:“也是……那这样好了,我在这等你,等你考好出来,我们一起去喝酒庆祝……” …… 这时,但见赵构的御辇缓缓而来。 一众人等遂跪礼相迎:“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待御辇停稳后,赵构在徐迪的侍奉下,从御辇上下后,走进了贡院。 其后,一众应考者也陆续跟了进去。 随着贡院的大门,缓缓关上,在外等候的人,开始翘首以盼。 …… 将近两个时辰之后,贡院的大门再度打开。 一众应试者鱼贯而出后,徐迪走出来宣布道:“考试已毕,待皇上御批,三日后放榜……” 紧接着,赵构也出了贡院。 众人遂跪礼送驾:“恭送皇上回宫,万岁,万万岁……” 待御辇徐徐远去,众人也各自散去。 第290章 及第喜报传 有人欢庆有人恨 嵊县, 陈家, 陈老夫人正在家祠里焚香祷告着,陈柏康则坐在大厅的八仙桌前喝着茶。 陈夫人依旧如常的在指挥丫鬟仆从做事,陈子贵却在门口和大厅之间来回走动着。 当他再次走到大厅时,被父亲叫住调侃:“子贵,你这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了你娘生你,及儿媳生显阳时,你我也是这样的……哈哈哈哈哈……” 陈子贵笑道:“爹,我这不是着急嘛……当时,我就说我跟着去临安来着,可你们不让……” 这时,忙完事情的陈夫人走进大厅来,说笑道:“在贡院门口是等,在家也是等,看你这副德性,若在贡院门口等,岂不是让人瞧着笑话……” 说话间,只见一名仆从,一手挥舞着皇榜,一手擦着汗,兴冲冲的向大厅这边跑来,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拿到了!老爷,拿到皇榜了……” 陈子贵闻声,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在台阶下截住他后,一把拿过皇榜来看。 但见皇榜上的排名依次是:状元赖凤鸣、榜眼陈显阳、探花傅天华,进士分别是秦哲轩、唐敬文、周耀显,徐翊航则在举人之列。 只听陈子贵激动不已的跑回大厅大喊:“我儿中了榜眼!爹,丽娘,显阳中了榜眼!榜眼啊!” 陈夫人听后,亦是欣喜不已,拿过皇榜来,边看,边忍不住喜极而泣,连声道:“好,太好了,我就说显阳是有出息的……好,太好了……” 随即,她反应了过来,忙叫过丫鬟仆从吩咐:“快去放爆竹,要放十里……还有,通知族老,开祠堂,分猪肉……还有还有,大门外和祠堂门外,都分别设三天的流水席,过者皆有分……” 陈子贵听罢,奇问:“要不要这么隆重啊?榜眼呐,前头还有状元呢……” 陈夫人笑道:“那又如何?状元是人家的儿子,他的娘要怎么替他庆贺,我不管。我就管,替我儿子显阳庆祝……还有,天华是我外甥,中了探花,我这个当舅妈的,也得算上他……” 她说着,吩咐丫鬟仆从:“对了,记得跟族老说,要分两份猪肉……另外,家里所有下人,都有红包……行了,快去张罗吧……” 丫鬟仆从们应声,麻溜分头行事。 陈夫人则拿着皇榜,往家祠去通知婆婆。 陈老夫人得知孙儿、外孙都高中,自是欢喜得不行,一个劲儿的拜谢着祖宗保佑。 …… 稽城, 镜心庵, 佛堂里,梁妈妈正将皇榜拿给傅老太君过目。 傅老太君看了皇榜后,心情似乎没有多少起伏。 梁妈妈见状,笑问道:“老太君,天华少爷高中,您不替他高兴吗?” 傅老太君平静的道:“只道他去参加马球大会,与人争个高低而已,却去应试,还中了第……” 梁妈妈遂蹙眉问:“老太君是为了天华少爷有名利心而不悦?还是担心他,是放不下跟那个赖布衣的恩怨,要与他对垒?” 傅老太君轻哼一声道:“名利心,不过是人诸多欲望中,最寻常的一个,别人有得,他也有得,这没什么……倒是他跟那个赖布衣的恩怨,会影响到他……天华的性情因为他爹娘的缘故,而趋于偏执,又是个一点就着的,极容易受他人的影响,他在去不掉这个缺点之前啊,磕磕绊绊的事,还多着呢!” 梁妈妈闻言,不由摇头微叹。 转而,她征询道:“对了,老太君,陈家那边肯定要给显阳少爷庆贺的,那我们这边,是不是也不能落人于后啊?毕竟,这可是大登科的喜事……” 傅老太君微抬双眉道:“那就按照礼数,开祠堂分猪肉、做流水席……至于放爆竹,放五里即可,就不与陈家争光彩了……” 梁妈妈点头道:“好,那我这就带人去张罗。”说罢,退出了佛堂。 待梁妈妈走后,只见傅老太君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天空,念叨道:“锦赫,你知不知道,你儿子中了探花……说来真是讽刺,一个被忌讳嫌弃的阴命子,居然成了家族的骄傲!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 傅家, 内院小楼内, 只见被撕得粉碎的皇榜,散落了一地。 对于傅天华高中的消息,相较于陈家人的欣喜若狂,和傅老太君的心有微澜,带给张家兄妹的,则是震惊和愤恨。 只听张氏恨骂道:“怎么就让这小子摊上这该死的狗屎运!真是活见鬼啊!” 张有材则是除了恼火,还有懊悔,咬牙切齿道:“千算万算,终究还是失算了!早知如此,当初在西莱镇遇到他们母子时,就该结果了他们!” 张氏闻言,目眦欲裂道:“早知道?早知道在他害了我儿那天,就该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这时候,但听走进来的张绍祖提醒道:“爹、姑妈,你们在这里又气又恨的,有什么意思?还是快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对付那小子吧……” 只见张氏,恶从胆边生的拍桌而起道:“哥!还是直接了当,花钱雇杀手做了那小子!” 张有材肉痛的道:“那小子是练家子,普通杀手,怕是奈何不了他,得找那些江湖上有些名头的赏金猎人才行,价钱可不菲啊!” 张氏则道:“只要能送那小子进地狱,多花些钱算什么!” 张有材劝道:“妹子,你先冷静一下……” 张氏却情绪失控的哭吼:“冷静!冷静!我都冷静了多少年了?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个午夜梦回,我那不得出世的孩儿,冲着我哭喊吗?我等不了了!” 张有材见此,生怕她立马会去傅家的家库拿钱,那自己偷龙转凤的伎俩就会半途而废,遂软言相劝道:“妹子,我知道,那个孩子对你来说,是你无法磨灭的伤痛,但你要想想,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仅仅要傅天华一条命,你不觉得不够本吗?难道,你还替傅锦赫着想?还要替他留下些家业吗?他要是真宠你,真是心里有你,这么多年来,他为什么不把你扶正?他不就是还巴望着妻子儿子会回来嘛……毕竟,那是原配和长子。即使,你那孩儿出了世,又如何?他会把偌大的家业交给一个妾室生的庶子吗?” 张氏听后,跌坐在椅子上,捶胸顿足着哭骂道:“傅锦赫!你个天杀的!我承认,当年是我不顾脸面的设计了你,可我对你也是付出过真心的呀!” 她说着,脑海中闪过傅锦赫临终前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个眼神,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张绍祖本是来向姑妈要银子使的,可见她这副模样,便识相的将想说话给咽了回去。 张有材看妹妹怔怔发呆,便又劝道:“妹妹,你可别为此伤了身子,只要没到最后,总是有办法可想的……看你,又气又哭的,累得很,你先歇着啊,我跟绍祖就不打扰你了……”说着,示意跟自己出了小楼。 第291章 及第宴群像(上) 临安, 御街上彩旗飘飘,人头攒动,鞭炮声和鼓乐声,震耳欲聋。 但见赖凤鸣、陈显阳、傅天华,各自身穿锦衣,头戴宫花,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巡游在街头。 只听停在傅天华肩上的默言叽喳:“大少爷,这是你第二次巡游御街了吧?有什么感触吗?” 却听傅天华甩出一句:“爆竹声和鼓乐声太响,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默言遂将小嘴对准傅天华的耳朵叽喳:“大少爷,你故意的!你就是不想面对!” 傅天华未予理会,抬手将它拂开后,继续前行。 …… 与此同时, 张灯结彩的国师府内,赖布衣正在大厅里招呼着赵鼎、宗泽一家人,及方家一家人。 内院里,赖夫人则在丫鬟的伺候下,慢条斯理的梳头打扮着。 设在前庭的流水席上,也已经坐了不少人。 …… 秦府这头,也是大摆宴席,宾客盈门,喜气洋洋。 虽然,秦哲轩只得了个进士,但秦桧还是挺替他高兴。 秦夫人则表面上笑容满面的应酬着宾客,心里却很不痛快。 …… 而芸楼那边,姜展宏为给傅天华和陈显阳庆祝,大手一挥,芸楼请客三天,令得楼中座无虚席,艺者们更是轮番上场献技,场面热闹非常。 群英厅里,姜展宏和楚青潋、傅天云,正跟傅廷封夫妇、欧承川夫妇、董家父女说笑着。 柔雪则在厨房里,边督促着厨子做菜,边熬制着醒酒汤,以备不时之需。 …… 再说唐家、周家、徐家,这三家人。 唐敬文和周耀昌,都是中了进士,两家人也各自摆了家宴,邀请了些亲朋来庆祝。 相对于唐家、周家的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徐家就显得冷清了些。 一大早,徐翊航就被一群酒肉朋友以庆贺为由头,拽去了吃喝玩乐。 徐晋骞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就只让人在门口放了串鞭炮了事。 …… 话说,巡游过后。 赖凤鸣刚回到国师府,就见徐迪,手捧着圣旨而来,众人遂跪接圣旨。 但听徐迪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次之特设恩科,人才济济,朕心甚悦,尤其,是状元赖凤鸣,不仅文章锦绣,且还精于丹青,乃不可多得之人才也。为示恩泽,特赐御笔金匾,并敕造状元府邸,于国师府为邻,钦此。” 众人听后,齐声谢恩:“皇上隆恩浩大,万岁,万万岁……” 其间,便有两名内侍,手捧着金匾,走了进来。 待赖凤鸣上前揭去红布一看,只见匾上写着“妙笔生花”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随后,徐迪走到赖凤鸣面前,笑道:“状元爷,皇上还有一道口谕,您站着听即可……皇上允许尔等,欢庆三天。三天后,请状元爷上殿听封……” 赖凤鸣遂欠身一礼,道了一声:“遵旨。” 徐迪点点头后道:“状元爷,那咱家就告辞了。”说罢,轻挥拂尘而去。 …… 另一边,傅天华和陈显阳也是刚要踏进芸楼的大门,即见一名传旨太监走来,却是鲁季。 就在众人相继出来跪接圣旨之际,只见那鲁季,心虚的看了眼傅天华。 随后,他才清了清嗓子,宣读起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次之特设恩科,人才济济,朕心甚悦。榜眼陈显阳,才思敏捷。探花傅天华,文笔出众,加之身负勤王之功在前。特赐二人御笔金匾,恩许其在城中任选一处建宅,并与三日后,上殿听封,钦此。” 众人谢旨间,有四名内侍,已各捧着两幅金匾走了进来。 默言见状,立马飞过去叼开了红布。 只见两幅金匾上,属陈显阳的那幅,写着“才情过人”。 而属傅天华的那幅,则写着“功成名就”。 但听鲁季溜须道:“皇上说,探花郎有勤王之功,如今又凭借文才高中,功成名就四个字,乃实至名归……” 傅天华遂冲着皇宫的方向谢恩道:“皇上有心,谢主隆恩。” 转而,他目露异芒的向鲁季道了一句:“辛苦鲁公公了……” 鲁季被看得心里发毛,干笑着躬身深揖道:“探花郎言重,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对了,奴才还要回宫复命,告退。”说罢,着急忙慌的转身而去。 …… 说回国师府, 临近酒宴开席,赖夫人才从内院出来,向众人打招呼。 就在众人纷纷向她道喜的时候,只见化身为幻术师的红绡,从天而降。 但看她,随手一挥,从一名小孩子的怀里,吸过一个麒麟布偶后,抛向空中。 随着一道耀眼的金光闪过,空中竟然出现了一头威风凛凛的金色麒麟。 众人看着金麒麟凌空虚步,绕着国师府上空奔腾,并发出欢悦的吼叫,无不为之惊叹。 紧接着,又见金麒麟向着赖凤鸣伏首礼拜,每拜一次,就抖落一次身上的鳞片。 鳞片哗啦啦落到地上后,有人好奇的去捡起来看,并放到嘴边咬了一下,随即,便惊喜高呼:“是金的!是真金的!” 立时,就有不少人去争着捡拾鳞片。 红绡则向赖凤鸣贺道:“恭喜恭喜,恭喜三公子蟾宫折桂啊!” 赖凤鸣回一礼道:“得蒙红绡姑娘携如此厚礼道贺,是凤鸣三生之幸……” 却见赖布衣走来,冷着脸问红绡:“你来做什么?还以妖术弄出金麒麟,引人生贪念,你意欲何为?” 红绡看了看那些争捡的人后,笑道:“我只是来向三公子道贺的,麒麟献瑞,小小彩头而已,赖国师可不要妄加罪名啊……” 转而,她提醒道:“今天可是你三哥的大好日子,有这么多人在场,赖国师摆脸色可不好哦,这要是让人误会,以为你们兄弟不合,要作瑜亮之争,可就……”说着,一手掩嘴,发出娇笑。 旋即,只见她一甩披风,平地飞起后,化作一只七彩凤凰,鸣叫着向赖凤鸣三点头后,展翅高飞而去。 众人见状,不由连声喝彩。 第292章 及第宴群像(下) 且说芸楼, 群英厅内,众人正纷纷向傅天华和陈显阳敬酒恭贺。 …… 楼下大堂里,娜娅和无痕在台上尽情的跳着舞。 二人婀娜的舞姿,引得观看者们喝彩不断,打赏更是毫不吝啬。 就在这时,微服出宫的赵构,在徐迪,及御林军统领何铸的陪同下,踏进了芸楼。 赵构眼见芸楼豪华又大气,不由得连连点头。 在大堂照应着的齐掌柜,见有客人进来,便上前迎道:“欢迎欢迎,三位大爷,……楼上有雅间,请随小的上楼……” 赵构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是专程来看娜娅和无痕,两位姑娘的舞技的……” 齐掌柜闻言,遂边点着头,边将三人引去了一侧,由屏风为间隔的看座。 三人坐定后,即有女侍端来了茶点水果。 只见赵构,看着在台上献舞的无痕,捋着胡须,面露欣赏之色。 徐迪见赵构龙心大悦,便知他是对无痕有意思。 于是,他将齐掌柜叫到一边问话:“那位娜娅姑娘,眼眸异色,一看便是外族人,但这无痕姑娘,却与我中原女子无不同,掌柜的可知她是何方人氏?又是自出哪家乐坊?” 齐掌柜见对方询问艺者来历,作寻思状后,回道:“噢,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娜娅和无痕,都是刚来没多久,只知道她们是游走四方献艺的,详细的底细,还不是很清楚……” 徐迪听出他是故作不知,料是担心同行来挖墙脚,也就不再问,而是从袖中取出锭银子来道:“那待二位姑娘表演好了后,请她们过来,喝杯茶,聊几句,应该不会妨碍到贵楼的生意吧……”说着,将银子递出去的同时,故意亮出了官府专属的腰牌。 齐掌柜见之,眼眉略动,笑着点头道:“当然不妨碍,小的一会儿去就跟俩说……”言罢,走开到别座招呼客人去了。 …… 少时,娜娅和无痕表演好后,齐掌柜便走去对二女低语了几句。 无痕听罢,朝看座这边望了一眼后,便和娜娅大方的走了过来。 二女至赵构面前后,先向他见了个礼。 随后,但听娜娅直问:“这位大爷叫我们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赵构笑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欣赏二位的舞技,想请二位喝杯茶,闲聊几句,别无他意,请坐。” 无痕倒是大方,道了声:“谢座”后,与娜娅一起入了座。 …… 就在赵构开始与娜娅和无痕闲聊之际,齐掌柜上楼进了群英厅。 过不多时,就见姜展宏和他一同出了群英厅,往顶楼暖阁而去。 二人进入暖阁后,已带醉意的姜展宏,责备道:“齐掌柜,有什么事非要现在来说,你看大家都在兴头上……” 齐掌柜禀道:“少帮主,是姓赵的来了,现正在楼下大堂,跟娜娅、无痕闲聊,说是慕她二人的舞技而来……” 姜展宏闻言,眼眸闪过一抹精芒后,冷笑道:“呵,自古帝王无情且风流,看来,他赵构也不外如是……” 齐掌柜遂征询:“少主,既然姓赵的来了,我们是不是该……” 未等他说完,就见姜展宏摆摆手道:“不急,他现在不是在招揽人才,想要励精图治吗?他若真能力挽狂澜,收复山河,我就敬他是位明君……可他若只是装装样子,贪个虚名而已的话,用不着反他,臣民一样会离心……” 转而,他吩咐道:“不过,我身为主人家,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去将人请到厚德厅,我跟天华老弟稍后就到。” 齐掌柜应声后,退出了暖阁。 …… 再说楼下大堂这边,赵构正询问着无痕:“看无痕姑娘的舞技精湛,言谈举止也是落落大方,想来出身也是不差的……乐坊调教舞伎向来严苛,姑娘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无痕淡然道:“既然已落在风尘,早淡忘了出身,不提也罢。” 说话间,齐掌柜走来道:“楼上厚德厅已备好酒菜,请贵客移步上楼。” 赵构听罢,先是微一讶,旋即笑着站起了身。 何铸见状,忙劝道:“皇……黄员外,您……” 却见赵构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后,在齐掌柜的引领下,向楼梯方向走去。 何铸和徐迪,恐防圣驾有失,赶紧跟了上去。 娜娅见此,便准备和无痕离开,却在出门口时,撞到了方家一家人。 方青梅手上的礼物被娜娅撞落在地,无痕替其捡起并递还后,便自离去。 …… 厚德厅内,桌上已摆好了美酒佳肴。 齐掌柜将赵构一行人请入厅后,便退了出去。 只见何铸和徐迪,出于警惕,分别检查起了四周和酒菜。 赵构则捋着胡须,浏览了挂在墙上的字画后,走到窗边欣赏起了湖景。 过不多时,只见傅天华和姜展宏走了进来。 正在欣赏湖景的赵构,回头一见二人,不禁笑道:“哈,是你们俩啊……” 傅天华上前见礼道:“不知皇上微服来此,天华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赵构说笑道:“你都说,朕是微服来此,难不成,还要让徐迪一路喊着皇上驾到吗?” 转而,他笑问姜展宏:“诶,你是怎么知道朕到此的?啊,对了,早前曾听人说,芸楼的老板挺神秘的,莫不就是……” 姜展宏一抬眉道:“皇上所料不差,在下正是这芸楼的老板。” 赵构捋须赞道:“嗯,都道后生可畏,你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作为,不容小觑,不容小觑啊……” 姜展宏报之一笑后,请赵构入了座,并替他倒上了酒。 随后,他和傅天华向赵构敬酒间,各自以眼角余光瞥了下赵构。 而赵构,则在端起酒杯来喝的同时,打量着傅天华和姜展宏,似是有所衡量。 稍后,他开口询问傅天华:“对了,天华,你回京以来,朕还没未及问你归家后的事呢?” 傅天华见赵构问及此,便起身先向其告罪:“关于天华的身世,实乃有所隐衷,并非有意欺瞒,还请皇上恕罪……” 赵构笑道:“诶,人总有难言之隐的事,这有什么好降罪的,不必多礼,坐下说……” 傅天华作谢坐下后,接道:“天华归家后,祖母先是要我重拾六艺,后来,又让我巡视傅家各处的铺子,以便于熟悉傅家往来的生意……” 赵构闻言,点点头道:“嗯,治家、治国,其实同理,都是要先了解,方能掌管运用……” 转而,他笑言:“如此看来,你祖母对你还是很宠爱的,这么快就准备让你打理生意了……” 随即,他提议:“朕已安排你在京为官,你不如将你家生意迁来临安,天子脚下,华盖云集,更有利于扩展生意……” 傅天华眼眉一动后,笑应道:“皇上所言甚是……不过,这事天华尚不好自作主张,得跟祖母商量商量……” 赵构点头道:“嗯,也是,那就待三日后,你上殿听封时,朕允你告假几天,衣锦还乡省亲。” 傅天华遂谢恩道:“谢皇上隆恩,万……” 却见赵构摆手道:“行了行了,这又不是在金銮殿,君臣小聚,繁文缛节,先抛一边……” 姜展宏遂举杯道:“对对对,皇上都这般爽快,天华老弟,你就不要再拘谨了,来来来,你我再敬皇上,不醉不休……” …… 此时,娜娅和无痕已回到自己的住处。 娜娅边整理着床铺,边与无痕闲聊道:“诶,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位客人,有点与众不同,还有,齐掌柜和老板好像挺重视他……” 但见无痕,坐在妆镜前,边听着娜娅说话,边卸去艳丽的妆容。 当她抹去眼睛周围的花钿,摘去面纱后,露出了真容,原来是于小玉。 第293章 议政殿听封 御花园赐宴 三日后, 皇宫, 议政殿内, 随着徐迪的一声:“皇上临朝!” 但看赵构,身着黑色龙袍,头戴垂珠皇冕,神情庄严中,略带喜色的缓步走向龙椅。 群臣当即跪礼朝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构坐定后,微抬双手,示意群臣平身。 但听徐迪朗宣:“传,新科状元赖凤鸣、榜眼陈显阳、探花傅天华、进士秦哲轩、周耀昌、唐敬文,上殿听封。” 话音刚落,六人即一起走进殿来,向赵构齐声参拜:“皇上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徐迪开始宣读任命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南定以来,百事待兴,求贤若渴,特开恩科,招贤纳士,喜见应试者踊跃,朕心甚慰。经过遴选,朕钦点佼佼者六人,委以重任。封,状元赖凤鸣为礼部左侍郎,进士周耀昌为礼部右侍郎,榜眼陈显阳为户部左侍郎、探花傅天华为工部左侍郎,进士唐敬文为工部右侍郎,进士秦哲轩为吏部左侍郎,钦此。” 六人待要谢恩之际,只听徐迪宣道:“宗煊,傅廷封,上前听封。” 二人闻宣后,当即出列至君前参拜:“皇上万岁,万万岁。” 徐迪遂展开另一道任命圣旨来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升任,傅廷封为刑部尚书,宗煊为兵部尚书,钦此。” 但听赵构言道:“望尔等忠心为国,勿负圣恩。” 于是,八个人一起向赵构齐声谢恩:“皇上隆恩浩荡,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忠君报国。” 赵构看着眼前一众新晋臣子,龙心甚悦,捋须道:“好,众卿家平身,随朕往御花园赴琼林宴。” 随着徐迪的一声:“皇上起驾御花园。” 赵构从龙椅起身后,向殿外走去,群臣亦紧随有后。 …… 御花园, 凉亭前的空地上,铺着红毯,放着十二张方桌。 居中的两张方桌,是赵构和赵蓉的座位。 左边五张方桌,分别是赵鼎、宗家父子、赖布衣、赖凤鸣、唐敬文的座位。 右边五张方桌,分别是秦家叔侄、周耀昌、傅廷封、傅天华、陈显阳的座位。 每张方桌上,都已摆好了美酒和四道冷菜。两侧,也各站有一名宫女。 因为是国宴,热菜需得一道一道的上。 赵构便在徐迪的建议下,恩允厨子们在御花园烹制菜肴,一来,现制现食,更增菜肴美味,二来,还能观赏厨子们的手艺。 当赵构一众人进入御花园时,厨子们正各显身手忙碌着。 菜香味在园中弥漫着,令人嗅之垂涎。 但听赵构对傅天华道:“这些厨子,不仅有御膳房的,还有芸楼的,一会儿,还有歌舞助兴……” 说话间,赵蓉带着小敏也来了御花园。 群臣向赵蓉见礼后,便随赵构陆续依次入座。 候在左右的宫女们,待众人坐定后,便开始给众人倒酒。 群臣端过酒杯后,先行起身向赵构、赵蓉敬酒:“祝吾皇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赵构微一抬手间笑道:“众卿家不必多礼,坐。” 但听随着奏乐声起,舞伎们开始献舞。 同时,美味的菜肴,也跟着井然有序的一道一道上桌。 众人边吃喝着,边欣赏着歌舞, 其间,君臣说笑闲聊,整座御花园充满了祥和之气。 …… 酒过三巡,只见一名侍从,捧着个锦盒进园后,来到傅天华的身旁。 傅天华便起身,从侍从的手上接过锦盒,走到赵蓉的桌前,献礼道:“听闻公主喜欢在踏青的时候打猎,但骑着马使用弓箭,多有不便,这是微臣亲手做的袖箭,微臣调试过,与普通弓箭的威力相差无几,请公主笑纳。”说着,将锦盒打开,给赵蓉过目。 赵蓉见盒中的袖箭精巧,箭头上还刻着芙蓉花,便很是喜欢。 就在她要让小敏收下袖箭时,却听小敏来了一句提醒:“公主,你看,赖国师又不高兴了……” 赵蓉闻言,便看向赖布衣。 同时,赖布衣也在喝酒间,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赵蓉这边。 赵蓉见此,作沉吟状后,对傅天华笑道:“傅左侍郎有心了,袖箭做得很是精致……只是,皇兄说过,他南定不易,因惜福积善,若无必要,不可杀生……所以,本公主决定以后不打猎了……这袖箭,还请傅左侍郎收回自用。” 傅天华闻言,看了眼小敏,又看了看赖布衣后,淡然的将盒子合上,微一欠身道:“公主能以皇上与国祚为重,怜悯生灵,微臣敬之。”说罢,转身回了座位。 但听一直在旁看着的赵构,对赵蓉道:“皇妹,天华一番心思,你怎么能这样拒人千里之外……” 转而,他责斥小敏:“赖国师高兴与否,与公主何干!要你这奴婢胡乱进言!” 小敏忙跪下求恕:“奴婢是一时口快,望皇上恕罪……” 赵蓉见此,便对赵构道:“皇兄,请息怒,全怪我,宠坏了小敏,我以后定当多加管束。” 赵构脸色微缓后,训示小敏道:“念你自小就跟着公主,加上今天是大好日子,这次,朕就不予降罪,然,下回再犯,绝不轻恕。” 小敏赶紧谢恩:“谢皇上不责之恩,奴婢再也不敢多嘴了……” 待她起身后,便在徐迪的示意下,退到了一边。 随后,徐迪也走到一边,低声的提醒小敏道:“小敏,咱家看得出来,你存了什么心思,可你得清楚自己的身份,除了主子安排的,其他都是妄念,望你莫要作茧自缚,到头来落得个咎由自取。”说罢,转身走回赵构身边伺候去了。 小敏本意是想惹傅天华不痛快的,没曾想,却让自己受了一肚子的气。 她咬着牙,忍着眼泪,恨恨的看着傅天华的同时,对赵蓉的积怨也在慢慢扩散。 再说傅天华,自回到座位后,就边喝着酒,边斜睨着环视众人。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无从看出,他被赵蓉拒收礼物后是何心情。 第294章 姜展宏狠决灌药 苏影险落胎 湖州, 姜家, 苏影正在跟姜家的仆妇学做婴孩衣服,脸上充满了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虽然这个孩子是她“设计”得来的,对她来言,不过是搏得姜展宏心的筹码。 然,随着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属于女人的母性,也日渐展现。 就在她因为成功缝好了衣服的一只袖子,而感到高兴时,只见姜展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端着药盅的丫鬟。 姜展宏待丫鬟将药盅放到一旁的桌上后,便示意她跟那名仆妇退了出去。 苏影见姜展宏的眼眸中闪动着厉芒,立时有所意识,起身后就往门外跑。 但见姜展宏于抬手间,房门便被一股内力重重关上。 接着,他冰冷的道:“别白费力气了!你认为你逃得掉吗!” 苏影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后,抬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姜福源送给孩子的长命锁,说道:“少帮主,这是帮主的第一个孙儿,他可重视得很……” 话音未落,姜展宏已然闪身到了苏影身后。 只听他,狠狠的,一字一句的道:“苏影,你就这么点伎俩吗?不是拿孩子做要挟,就是拿我爹来压我。呵,你是仗着从小跟在我身边,就自以为很了解我,一而再的,挑战我的底线!那些挑战我的人,下场如何,你是见识过的,不要以为,你厚着脸皮投怀送抱,就会成为例外!自己去把药喝了,别等我动手!” 苏影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后,转过身来,眼眶渐红,哽咽着问姜展宏:“你就这么狠心吗?” 姜展宏对苏影的这种可怜兮兮状厌恶不已,冷凝的看着她,讥讽道:“呵,你说我狠心,你怎么不说是你自私!你为了达成自己想要的,就让孩子来这世上活受罪。你想没想过,那个孩子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后,会如何的恨你和恨他自己吗?” 苏影抓着姜展宏的手臂,拼命的摇头道:“不,不会的,只要你接受我、接受孩子……我没名没份也不要紧……孩子算庶出……只要让他知道,你是他爹,我相信,孩子也不会介意的……” 姜展宏一把甩开苏影道:“如你所言,父不详的孩子,是要遭人唾弃的!而不被接受的孩子,即使有爹有娘,也一样抬不起头来见人。苏影,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是绝不会接受这个孩子的!更不会允许他出世!” 说罢,他走到桌子前,拿起药盅后,漠然的对苏影道:“话已说尽,你却还不死心,那就只能由我亲自动手,送这孩子去别处投生!” 苏影见状,边双手护着肚子后退,边哭着摇头道:“不,你不能这么做……少帮主,他已经在我肚子里的几个月了,已有了人形,你不能杀他……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就是不能伤他……他可是你的骨肉啊……不管是不是你想要的,他都已经存在了呀……” 姜展宏听着,脸色愈发变得阴沉。 他一步步的逼近苏影,声音冷到了极点的命令道:“苏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我喝了它!” 苏影一路后退着至墙角之际,腹中孩子忽然踢了她一脚。 她知道改变不了姜展宏的决定,可出于母性的本能,她还是抱着一点残存的希望,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哀求道:“少帮主,求求你了,你就放过这个孩子吧……他刚刚在动……他一定知道,他爹被惹怒了,要杀他……他害怕了,他要我替他求饶……” 姜展宏无视着她的哀求,来到她身前,低吼般问:“你到底喝是不喝?!” 苏影却抱着姜展宏的大腿,泪流满面的接着求道:“少帮主,真的,他刚刚真的动了……是他在求饶……他求爹饶了他……求爹让他出世……他要出世……他要见爹,他要……” 面对她的哭求,姜展宏已完全失去了耐心。 只见他,半蹲下身后,一手死捏住苏影的下巴,一手准备灌药。 苏影先是想挣脱姜展宏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未果后,又试图去推翻他另一只手上拿的药盅,但也没能成功。 姜展宏见苏影负隅顽抗,遂以内力掷出药盅,借其在空中旋转的当口,解下苏影的腰带,将之双手缠绕住,然后,接住回旋过来的药盅,径直往苏影嘴里灌。 苏影受制之下,依旧不愿就范,死死紧咬着牙关,但一部分的药汤,还是透过齿缝,流进了苏影的口中。 她极力的想将药汤呛出来,但药汤不断的灌入,差点让她窒息。 随着一盅药汤灌尽,有一小半落进了苏影的肚子里。 姜展宏见此,扔了药盅,放开了苏影。 苏影急忙用手去抠喉,想将药汤呕出来。 然,姜展宏既然铁了心不要孩子,用的药自然是霸道得很,尽管药只被灌了一小部分,药效还是能如期发挥的。 伴随着腹中一阵阵疼痛袭来,苏影惊慌的抱着肚子念叨:“不,孩子,你不能走……孩子,你不能扔下娘不管……娘需要你,你爹不要你……娘要你呀……啊……孩,孩……啊……啊……” 疼痛的加剧,令苏影发出一声声的呻吟。 抬头间,她见姜展宏冷漠的看着自己,不由恨意丛生:“姜展宏!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孩子要是有个万一,我苏影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着,边拼命呼救,边朝门口爬去。 这时候,正好有个小丫鬟买了蜜饯回来。 她一打开房门,就看到苏影在地上爬,赶紧上前扶道:“啊,苏影姐,你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 苏影如见着救命稻草,忙抓着小丫鬟求助:“快,快找大夫……我的孩子……孩子……” 小丫鬟见状,赶紧应声:“噢噢噢……好……苏影姐,你先别急啊……我这就……” 没等她说完,但听姜展宏一声断喝:“不准去!” 小丫鬟闻言,先是一惊,待回神后,才看到一脸阴狠的姜展宏。 她在姜家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却还不曾见过这么可怕的姜展宏。 她咽了下口水后,小心翼翼的道:“少帮主……可苏影姐这么难受,不请大夫来看看,万一……” 话音未落,姜展宏即闪身至小丫鬟面前,狠厉的命令道:“我说不准去就不准去!传话下去,不许任何人帮苏影!若有哪个胆敢违抗的话,小心他的脑袋!” 小丫鬟被吓得瑟瑟发抖,忍着眼泪应声后,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苏影见此,唯有凭着一腔不甘,忍着痛,手脚并用的继续往外爬。 姜展宏则负着手,跟在后面看着,他倒要瞧瞧,谁敢不知死活的出来帮苏影。 或许,是上苍的怜悯,又或许,是这个孩子命硬。 就在苏影爬出房间,来到走廊上后,气力不济之际,姜福源从外面回来了。 他一看苏影这副模样,再看儿子那德性,便已了然大半,遂赶紧喊人去找大夫,并亲自去将苏影扶起送回房间。 就在父子俩擦肩而过的瞬间,姜福源给了儿子一记冷厉的眼刀。 同时,苏影的嘴角亦划过一抹狞笑。 姜展宏看着父亲扶苏影回房间的背影,眸中厉芒闪动。 第295章 傅天华衣锦还乡 开始着手家业 话说,傅天华和陈显阳,得赵构恩允,各自衣锦还乡。 二人分别祭祖拜祠,自不必多说。 傅天华完成一应礼仪之后,便和楚青潋、傅天云一起,去了镜心庵拜见祖母。 四人用过午饭后,就坐到庭院里喝茶聊天。 傅天华说了些问安的话后,便谈起了正题:“祖母,此次,天华回来,一是得沐皇恩,衣锦还乡,光耀门楣。二是与祖母商议,将傅家的一部分生意迁去临安。如今,临安是天子脚下,华盖云集,风水也颇佳,能让傅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傅老太君抬眸看了眼傅天华那一身官服后,点头道:“嗯,傅家的家业迟早是要你来掌管的,这迁部分生意去临安嘛,只要你是考虑清楚的,祖母没意见……不过,你之前虽已入过官场,但身为国师,应该不怎么过问朝政。如今不同,你已官封工部左侍郎。政事繁复,生意上的琐事更多,怕不好兼顾,得找个得力又贴心的帮手才行……看你跟青潋相处的不错,不如,就让她同你去临安帮衬你吧……” 傅天华听后,先是欠身道了一声:“多谢祖母的信任……” 随即,他看了看楚青潋后,接道:“我与青潋姐,是很投缘,天华时想,她若是我亲姐姐,那该有多好……” 傅老太君正在喝茶,听到傅天华这么说,不由眉头一蹙。 反观楚青潋,起初有些尴尬,随后,露出了一抹释然般的笑容。 但听傅天华继续道:“祖母让青潋姐去临安帮衬我,不是不好,只是,青潋姐自己家,也有生意要照看,让她在临安和福州两头跑,实在太辛苦,也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他说着,向楚青潋歉然道:“青潋姐,我这么说,并非视你为外人……” 楚青潋笑着打断道:“天华,你我相处时日虽短,但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很投缘,你当我是姐姐,那弟弟的心思,做姐姐的,当然能明白的……” 但见傅老太君,将茶盖一叩,看着傅天华问道:“那你是已经有可以帮衬你的人选了?” 傅天华眼眉微动后,道:“我之前结识的姜展宏姜大哥,虽为江湖中人,却很会做生意,他自会指点于我。祖母若觉得不放心的话,那就让天云去帮衬我好了……” 此言一出,不仅让傅天云和梁妈妈都感到意外,就连傅老太君也露出了不置信的神情。 傅天华见状,笑道:“祖母,天云是傅家二小姐,又是您调教过的,天华相信,她一定会是一位得力又贴心的好帮手……” 说着,他转头看向傅天云,笑问:“天云,你应该很乐意帮大哥的,奥?” 傅天云看着傅天华那笑容满面的样子,一股亲近感油然而生,遂点点头道:“只要大哥有用得着天云的地方,天云自然是乐意帮衬的……” 旋即,她想到了母亲,犹豫的道:“只是……娘她……” 却听傅老太君道:“你要是觉得帮你大哥是对的,你不用顾虑你娘,她要是有什么问题,让她来跟我说。” 说话间,傅天华看了看天色,起身对祖母道:“祖母,天华还要去嵊县,看望外祖父母,就不陪您了……” 傅老太君点点头道:“嗯,你去吧……记得代祖母,向你外祖父母及娘舅、舅妈问好。” 傅天华应了声:“是”后,转身出了镜心庵。 傅老太君遂叮嘱傅天云:“你既答应了去帮你大哥,望你用心,遇事遇人机灵些……” 傅天云点头道:“是,祖母,天云一定会谨慎小心的。” 傅老太君遂挥挥手道:“你大哥过几日就得回临安,你也去好好准备准备吧……” 傅天云向傅老太君道了一礼后离去。 梁妈妈待傅天云走后,发出疑问:“天华少爷这是怎么了?竟然主动提出,让天云小姐去当帮手?他们不是不合吗?难道,一起去了趟临安,打了场马球,关系就好了?” 傅老太君哼笑一声道:“哪有那么容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虽然对天华说过,希望他不要将张家兄妹之间的恩怨,迁怒于天云……” 梁妈妈担心的打断道:“老太君,您是说,天华少爷会对天云小姐下手?!” 一旁的楚青潋摇头道:“天华是恨张家兄妹,可应该不至于如此狠吧……” 傅老太君睨视着远处,微摇摇头道:“天华不是想对天云下手,他是想以她打击张氏,至于,天云会不会受其累,那就得看这丫头用多少心了……” …… 傅家, 大厅里,张绍祖又在软磨硬泡的向姑妈要钱。 傅天云进厅后,一看到张绍祖那死皮赖脸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指责道:“张绍祖,你整天游手好闲,吃喝玩乐,自甘堕落也就算了,横竖,你丢的是你自家祖宗的脸,你不要来祸害我家,不要来吸我娘的血!” 转而,她劝母亲:“娘啊!你别再纵容他了!你再这么下去,傅家就算是富可敌国,也会被败光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 张氏闻言光火,拍桌而起,怒斥女儿:“死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目无尊长?我是你娘!你胆敢教训起你娘?!怎么,跟着你那个好大哥才几天,就帮着他来气你娘啊?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啊?你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说着,便去揪女儿的耳朵。 傅天云耳朵被揪得生疼,但嘴上依旧硬气:“谁有理就帮谁!娘啊!亲疏不分的是你!不管张绍祖对你孝不孝顺,他都是你的侄子,他不可能奉养你的,我是女儿,也是要嫁人的,傅家才是你最终的依靠啊!你就算看大哥不顺眼,也别拿傅家的钱撒气嘛!” 张氏正怒火攻心,哪听得进女儿这番有理的话。 只见她将女儿往地上一推,喝令道:“看着你这死丫头就生气,给我滚回房间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傅天云倔强的站起来,红着眼眶道:“好!娘若是看我不顺眼,我走就是!过几天,我会同大哥去临安,帮他照看生意,你马上就可以耳根清净了!你不是当张绍祖是宝吗?那你就安安心心的花钱买孝顺吧!”说罢,就往厅后门走去。 张氏得知女儿要同傅天华去临安,怒不可遏,吼道:“死丫头,你要是敢跟那小子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但见走到后门口的傅天云,甩出一句:“那你得先去问问祖母答不答应,是祖母同意我去帮衬大哥的!”说罢,迈过门往内院而去。 张氏暴跳如雷下,将桌子上茶杯、账本等物品,一并扔到了地上。 张绍祖心念着要钱,忙耐心劝慰:“姑妈息怒,表妹只是一时被那小子蛊惑了而已,她这么聪明,很快就会想通的,到时候,她自然会来认错,您就别气了,气坏了身体,有个什么病痛的,那可是亲者痛,仇者快,划不来,呀姑妈!” 张氏也是怒极,忽感一阵目眩后,竟自晕了过去。 张绍祖见状,忙喊人去请大夫,并送其回了房间。 第296章 声讨亡父遇杀手 火翼斩初嗜血 嵊县, 陈家, 话说,陈柏康夫妻俩,因着孙儿和外孙皆高中,已经是乐得合不拢嘴,到傅天华来了,见其一身官服,俊朗中带着威严,更是高兴得像个孩子,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又哭又笑的。 傅天华全程笑脸应对着,眼中却不见有多少情感。 少时,丫鬟来通报,家宴已经设好,众人遂往花厅饮宴。 席间,陈夫人说起了关于儿子及傅天华议亲的事:“对了,天华,年前,你祖母曾说,要给你议亲来着,正好,你舅妈我,也在给显阳张罗议亲,我顺便替你也物色了两位姑娘,回头,叫媒婆拿画像来给你看看……” 陈显阳一听,不乐意道:“啊呀!娘啊!我什么时候说要议亲了?我这才刚入仕,还不想这么快……” 却听陈夫人打断道:“就因为才入仕,就该趁热打铁,大小登科一起来,双喜临门才好啊……” 陈子贵接口道:“对对对……啊,最好明年就开枝散叶,然后,三年抱俩……哈哈哈哈……” 他说着说着,不由笑出了声。 陈显阳翻了个白眼道:“爹,您既然这么巴望陈家开枝散叶,那您怎么不跟娘,给我多生几个弟弟妹妹啊?那样也好让娘分薄下对我的管束,我也不用这么累了……” 陈子贵听后,生气的抬手给了儿子一个毛栗子,训道:“你个臭小子,没大没小的,皮痒了是不是啊?!” 陈显阳摸着脑袋抱怨道:“爹啊!我多大了,你还这么打我!还有,我如今,可是天子门生,头顶乌纱帽,可打不得!” 陈子贵气道:“你是天子门生又如何?做了官又怎样?我是你爹,我就能打你骂你……” 只见陈柏康,给孙儿夹了块甲鱼肉后,说道:“这做子女的,无论多大,是贵是贱,在父母眼里,那永远都是孩子……” 说着,他用筷子打了下儿子的手背,笑道:“你打你儿子,我就打我儿子!” 陈老夫人见状,笑指着丈夫,对傅天华道:“你外祖父啊,越老越像小孩子,动不动的,不是耍脾气,就是戏弄人,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话间,陈夫人见傅天华有些沉默,便有所了然,于是岔开话题道:“诶,天华,你衣锦还乡,祭了祖,拜了祠,又去看了你祖母,现在来看我们,那你可别忘了,还有个人要去看的,就是你那位庞老爹……” 傅天华笑道:“我怎么会忘了老爹呢……我来嵊县,一是来看望你们的,二就是听说,嵊县有位大夫,专治老寒腿,打算请他回去给老爹看看……” 陈老夫人闻言急道:“天华,那就是说,你不会留下小住?那怎么能行?这好不容易的,才看到了你……”说着,竟红了眼眶。 陈夫人见状,劝道:“婆婆,天华跟显阳都是经皇上恩允,衣锦还乡省亲,是有时限的,时限一到,就得回京任职。你不舍得天华,我还不舍得显阳呢……不过,他们又不是不能回来……” 陈老夫人却道:“我们老了,见一次少一次啊……” 却听傅天华道:“外祖母,若是存于心中的,即使不在眼前,也会如影随形,但若是心中本就没有的,就算是天天对着,也是如隔重山……” 陈夫人听出了傅天华的弦外之音,忙打圆场似的招呼道:“诶,大家别光顾着聊天,菜都凉了,快些吃,别耽误天华做别的事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夹菜,并给丈夫、儿子递眼色。 父子俩会意后,便借着劝酒,与傅天华东拉西扯起来。 …… 酒过三巡, 傅天华得到随从来报,所请大夫已经在门外等候,遂起身告辞而去。 …… 回到稽城,已经是入夜。 傅天华让人将大夫请入农庄安顿后,又命随行侍从先回傅家,自己则拎着酒坛,边喝边向傅家祖坟走去。 …… 进入祖坟后,傅天华径直来到父亲的墓前。 他怔怔的看着墓碑良久后,问道:“傅锦赫,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娘?在你心里,我们母子到底算什么?” 他说着,自嘲的笑了笑后,指着墓碑,激动的道:“傅锦赫!你根本不爱我娘!你不爱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你的心里,除了生意,什么都容不下!你娶我娘,无非是为了门当户对,彰显你傅家的世家地位!而你生我,也只不过是为了家业可以延续!为了让我成为下一个你!傅锦赫!我告诉你,我不会!从你舍弃我们母子,任由我们母子漂泊在外的那刻起,我跟你就已经断了父子情!我,就是我傅天华!” 转而,他展开双臂,看着自己的一身官服,说道:“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要是没有你,也不会有今日的傅天华!傅锦赫,你看到没有?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被你视为傅家克星的阴命子,有朝一日,会位极人臣,光耀门楣吧?来!我敬你!”说罢,将手中的酒坛,砸向了墓碑。 酒坛应声而碎,酒顺着墓碑流淌到了地上。 同时,他的脑海中闪过陈家家宴上,陈家父子斗嘴的画面,眼眶渐红,心中喊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你就这么介意我是阴命子吗?” 这时,庞鑫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天华,你即使不认他这个父亲,可死者为大,你不该这么不敬……” 就在傅天华转过身去,待要跟庞鑫说话之际,只见一名黑衣人,从庞鑫身后飞来。 傅天华迅速上前,拽开庞鑫后,与黑衣人打了起来。 二人交手间,傅天华见黑衣人武功不弱,招招狠辣,不似一般匪类,于是边拆招,边询问:“在下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 黑衣人回了句:“江湖规矩,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跟着,手上加力,出招更利。 傅天华闻言,瞬即想到了张家兄妹,立时怒从心起。 他原已充满了对父亲的怨愤,再加上对张家兄妹的仇恨,体内戾气暴涨,火翼斩立时出击。 只见一对带着火焰的蝠翼,如鹰翅般在傅天华身后展开后,闪电般向黑衣人飞旋而去。 黑衣人还未及反应过来,就被火翼斩穿体而过,血溅当场。 嗜血后的火翼斩,夹着映透天际的火红色,在空中旋了一圈后,回返到傅天华的体内。 这一幕,惊得庞鑫目瞪口呆。 傅天华则是意外于火翼斩的威力,看着黑衣人的死状,他既感紧张,又有些许莫名的快意。 与此同时,远在十王殿的冥焱亦有所感应。 但听回过神来的庞鑫,问傅天华:“天华,你这是什么武功?你身上怎么会有怪物?” 傅天华面露得意的道:“噢,这是位高人所赠的神兵利器,是靠意念使用的,不是什么怪物……” 庞鑫听后,先是点点头,后担心的叮嘱道:“这么霸道的兵器,天华,你以后可得小心着用,别造太多杀孽啊” 傅天华冷然看了一眼那黑衣人后,对庞鑫道:“我知道,老爹,你先回农庄休息,我要善后。” 庞鑫见此,也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第297章 赖凤鸣为母求得诰命 临安, 国师府, 书房里,赖布衣还在用通运罗盘推算着什么。 赖夫人进来后,一看儿子这样,先是问:“布衣,这几日,怎么没见你应宣进宫伴驾啊?” 赖布衣随口道:“噢,是我跟皇上告的假,我是想……” 没等他说完,就听赖夫人开始了念叨:“你说你,整天捣鼓这通运罗盘有什么用?你应该多花些心思在政事上……” 赖布衣没好气的打断道:“政事?娘啊,我只是个国师,保的是风调雨顺,政事与我何干……” 赖夫人听后,生气的道:“你这是为了上次谏言的事,在跟皇上怄气吗?布衣,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那是皇上,不是你爹!你这样下去,早晚会惹怒龙颜的……” 说到此,她语气略一缓后,劝道:“娘不是要你趋炎附势,娘是要你变通变通……这人啊,都是喜欢听好话的,皇上更甚……” 可未等她把话说完,就见赖布衣,不耐烦的站起身来道:“娘,您能不能不要再说了,我要用通运罗盘推算些事情,您先出去好不好……”说着,将母亲往外推。 这时候,只见雪霁跑来通知赖夫人:“夫人、夫人,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状元爷替您讨了诰命,请夫人快去大厅接圣旨……” 赖夫人和赖布衣闻言,面面相觑,一脸的不可置信。 雪霁见状,催促道:“夫人,快去接圣旨啊!耽搁了,可是大不敬啊!” 赖夫人回了个神后,便随雪霁前往大厅。 …… 大厅里,赖凤鸣和宗泽、徐迪正等候着赖夫人。 赖夫人和赖布衣一进大厅后,众人便一同跪接圣旨。 但听徐迪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赖凤鸣之母,赖门顾氏,恪守妇德,教子有方,其子为母讨封诰命,孝心可嘉,朕特恩允,钦此。” 众人听罢,齐声谢恩:“皇上隆恩浩荡,万岁,万万岁……” 徐迪笑着扶起赖夫人,分别将圣旨和诰命服递与她道:“您可是皇上南定后的第一位诰命夫人,状元爷的孝心更是难得,如此殊荣,望珍而重之。” 赖夫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双手接过圣旨和诰命服。 赖凤鸣遂上前来叩拜道:“娘育子不易,辛苦了。” 宗泽也走来贺道:“赖夫人有子如此,夫复何求,恭喜恭喜。” 赖夫人晃了个神后,欠身向宗泽和徐迪一礼道:“皇上厚恩,有劳徐公公,多谢宗大人的赞许,老身要去安放圣旨和诰命服,失陪了……” 转身间,她叮嘱赖布衣:“好生招待徐公公和宗大人。”说罢,出厅而去。 赖凤鸣眼见母亲的态度,似并未有所改变,心中不免难受。 再看赖布衣,边和宗泽、徐迪寒喧着,边瞥视着赖凤鸣,眼神显得意味不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且说回到房间的赖夫人,看着圣旨和诰命服,不由得自嘲的笑问天:“呵,老天爷,你这是在讽刺我?还是惩罚我?啊?” 转而,她情绪激动的指着天斥问:“都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顺应了,我是为了我儿子,我有错吗?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接着,她状似疯癫的捶打着桌面,脱口而出喊问:“为什么不是布衣?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说罢,跌坐在凳子上。 良久过后,她似是有些冷静了下来,遂站起身,捧着圣旨和诰命服,走到放在床后的箱笼前,打开箱盖后,双手一松,任由圣旨和诰命服从手里滑落至箱中,随后,漠然的合上箱盖。 …… 再说大厅这边,宗泽和徐迪,与赖家兄弟聊了一会儿后,便相继告辞而去。 二人走后不久,只见一名监工模样的人,走进来向赖家兄弟见了礼后,询问赖凤鸣:“状元爷,状元府和国师府之间,是打通设门?还是分夹巷?” 赖布衣当即出言道:“当然是打通设门……” 却听赖凤鸣道:“不,分夹巷。” 随后,他对赖布衣道:“金姑娘约我去喝酒,时辰差不多了。” 赖布衣见状,尴尬状的轻咳一声后,道:“噢,我也要去布施所看看……” 说罢,两兄弟便前后出了国师府。 话说,身在网山的赖澄山,通过透世壁,目睹了妻子接圣旨后的疯魔,及两个儿子之间言行,很是痛心,却苦于做不了什么,唯剩自责。 …… 方家绣铺, 方氏刚刚送走几位客人,正督促着伙计整理着铺子。 这时,但见娜娅和无痕走了进来。 方氏见二女是西域人士打扮,先是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随即上前迎道:“二位姑娘是做衣裳?还是买绣品?” 但听无痕道:“我是来请方夫人做一套小孩子穿的衣服。” 方氏遂笑着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那敢问这位夫人怎么称呼?令郎多大了?” 无痕边浏览着铺中货物,边淡然回道:“我没嫁人,叫我无痕就行了……孩子应该有一岁了……” 她说着,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下肚子。 方氏听了无痕的这番话,再看她的举止,心里不觉有些怪怪的,但念及生意为重,忙招呼:“噢,无痕姑娘,那请先坐下来喝口茶,我去拿花样来给你挑选……” 就在方氏去拿花样的同时,伙计已然端来了茶点。 无痕遂坐了下来,娜娅则道:“无痕姐,你在这慢慢挑,我替你去拿定制好的长命锁。”说着,出了铺子。 正当方氏将花样递给无痕挑选时,方青梅从铺子后门走了出来。 她见铺子里来了西域人士,便打量了起来。 无痕则笑吟吟的看着她,喊了一声:“方小姐。” 二人对视瞬间,方青梅突然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却听无痕又道了一句:“方夫人、方小姐,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 方青梅闻言蹙眉,冲口就是一句:“我们家又没去西域,怎么会早就认识……” 无痕轻笑一声道:“都说贵人多忘事,还真是的……” 转而,她提醒道:“那日,芸楼摆及第宴,娜娅在门口撞掉了方小姐手上的礼物,是我替你捡起来的,这才多久,你就忘了……” 方青梅这才忆起了些当日的情景,遂笑道:“噢,那天啊,那天忙得晕头转向的,不说,我都不记得了……” 只见无痕,于轻笑间起身,走至方青梅面前,盯着她问道:“那今天呢?今天之后,你还能记得我吗?” 对于无痕的这番言行,方青梅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后,略显局促的道了句:“不会,我记性可没那么差……” 方氏眼见无痕的言行越来越奇怪,便对其产生了些许反感,有心打发了事,遂拿过花样来,对无痕道:“无痕姑娘要是对这些花样不满意的话,可以去别家……” 可未等她说完,就听无痕打断道:“不用了,我已经选好了,就这个花样……” 她说着,转身走到方氏面前,指了指她手上花样中的一幅童子戏狮。 随后,她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与方氏道:“这是定金,衣服做好后,送到芸楼就行……”说罢,欠身一礼后,转身而去。 方氏见人走了,翻了个白眼,揣测道:“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该不会是个疯子吧……” 方青梅则拧眉道:“娘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认识她,很久了……却又……” 但听方氏啐道:“你别被她给弄迷糊了,她是西域人,也就是在芸楼见过一次,你怎么可能认识很久?好了好了,你这一天天的,不是犯浑,就是胡思乱想,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啊……你既然放不下人家,那就让你爹,去跟欧老爷说说……” 方青梅闻言急道:“不要啊娘?谁说我放不下了!我没有,我只是……唉……”说着,转身跑出了铺子。 第298章 徐晋骞的冤孽债 临安, 山间, 石洞里,火堆噼啪作响着。 灼灼的火光,将一对缠绵的身影映射在石壁上。 少时,只见苏肩半露的徐婉,如小猫般,躺在吕骏的怀里,娇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向爹跟娘提亲啊?” 吕骏作难的道:“我是想跟师父商量来着……可,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怕师父……” 徐婉闻言,坐起身来,不悦的道:“不是商量!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吗?我是要你直接提亲!你只要跟我爹娘说,你喜欢我,要娶我。就这么简单,你都说不来吗?” 说罢,她见吕骏还是一副想说不说的样子,便气恼的站起来就要走。 吕骏见状,赶紧站起来,抱住徐婉,安抚道:“你别生气嘛……我不是不想提亲,只是没想好,怎么说……你也知道,我笨嘴拙舌的,老惹你生气,我怕我对着师父,更不会说话……万一,惹恼了师父,那不更糟糕吗?婉儿,你再等等,让我把想好的话,多琢磨琢磨,没问题了,我就去说……你放心,我不会拖太久,也不会辜负你的……不然,就叫老天……” 徐婉听到此,忙回转身,抬手捂住了吕骏的嘴,说道:“不要乱发誓!我不喜欢!以前,陪姑婆看戏,戏台上的那些男人,都爱对女人发誓,可最终,绝大部分的都食了言,也有应誓的……我只要你的心里有我,知道为我们做打算,就行……” 吕骏点点头道:“嗯,在我心里,除了我娘,就是你,不会有别的女人……我一定会照我之前说的做,娶你,带你回关外,我们一块骑马打猎,快快乐乐过日子……” 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吕骏……吕骏,你在哪里啊……吕骏……” 吕骏听出是马场管事的声音,遂边穿衣服,边对徐婉道:“管事的亲自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不能陪你了,你也别太晚回家,免得师父师娘担心……” 徐婉撇撇嘴道:“切!他会担心我?他只会训我!她就更不用说了,心里只有她那个宝贝儿子!” 转而,她帮吕骏披上羊皮斜披后,说道:“行了,你快去吧,我再玩会儿就回去……” 吕骏点点头后,戴上帽子出了石洞。 徐婉则坐回到火堆旁,拿过放在一旁的野果子,一边吃着,一边回味着刚才的巫山云雨。 …… 且说吕骏,与管事的碰头后,一起回了马场。 山居的大厅里,但见徐晋骞,脸色凝重的坐着,手上还握着一封书信。 吕骏进厅后,即激动的询问徐晋骞:“师父,听管事的说,是我娘来信了……” 徐晋骞看了眼吕骏后,语气略显沉重的道:“是你娘病危,让你赶回去……” 吕骏闻言,不可置信:“我娘病危?怎么会……我来中原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她身子骨一向都很硬朗的……怎么会……” 但听徐晋骞催促道:“行了,你先别瞎想什么,还是快去准备准备,马上起程吧……” 吕骏经提醒后,当即反应了过来:“噢噢噢……我这就去准备。”说着,转身就走。 只听徐晋骞,看着吕骏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你不要怪我狠心,不去送你……实在是,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与其两厢对看无语,不如不见……” 他说着,思绪飘向了十多年前的关外…… 那年,时值秋季,是关外风景最漂亮的时节。 但初来关外的徐晋骞,可不是来游历赏景的。 那时候,正是他与刘璃新婚不久。 也就是那个新婚之夜,他酒后乱性,打破了他跟刘璃之间,心照不宣的“规矩”。 清醒后,他又生气,又尴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与刘璃相处。 于是,他提前了自己的一个生意计划,来关外学做马匹生意。 初来乍到的他,秉着多年在生意场上练就的待人处事,很快与当地人混熟,并得他们细心传授养马的经验。 其间,他认识的一位驯马人的女儿吕胭脂。 吕胭脂人如其名,长得漂亮,刁蛮,却不任性,还能歌善舞。 她看徐晋骞来自中原,相貌堂堂,虽为生意人,却带着书卷气,便对他心生好感。 两个人相处之后,吕胭脂在得知徐晋骞已有妻子的情况下,还是对他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徐晋骞的心里,虽然始终爱的是刘璃,但终究是时值壮年的血气男子,无法抗拒吕胭脂那毫不掩饰的灼热表白。 不久,吕胭脂有了身孕。 见此,徐晋骞便提出收其为外室。 吕胭脂想也没多想,就同意了,但条件是,徐晋骞得每年到关外陪她们母子几个月。 可就在徐晋骞打算等吕胭脂生下孩子后再回中原时,忽然接到姑妈的来信,说刘璃怀孕多月,要他回家去。 徐晋骞喜出望外之下,与吕胭脂匆匆道别后,就回了中原。 不知是无巧不成书,还是上天的捉弄。 刘璃与吕胭脂同一年怀孕,前后只差三个月。 只是吕胭脂竟然早产两个月,生下了一个儿子,即为吕骏。 徐晋骞收到这个消息时,他正日夜期盼着与刘璃的孩子,故未太在意吕胭脂母子。 ……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仆从,兴冲冲跑来禀报徐晋骞:“老爷,老爷……少夫人替少爷打点后,替少爷谋得了一个知县……” 对此,徐晋骞未见喜色,慢条斯理的坐下来喝了口茶后,道了一声:“嗯,不错。” 却听那仆从接着禀道:“可是少爷说,芝麻绿豆小官,他不稀罕,他现在是个举人,也算是擦亮了门楣,就行了……” 徐晋骞略带讽刺的笑道:“他向来都是这般,看似有心气儿,实则却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哼,想我徐家,虽然,不如那些家大业的,但也不愁养他这样的闲少。” 那仆从似还想说什么时,只见马场管事的走了进来。 徐晋骞遂吩咐仆从:“行了,你且回去同夫人说,让她不用费什么口舌劝少爷了,随他吧……”说罢,挥挥手,示意仆从离去。 第299章 闹妖的默言 临安, 芸楼, 暖阁内,柔雪正拿着食物哄劝着默言:“来,吃一点嘛,这可是你平常最喜欢吃的喔……是我让厨子大叔特意给你做的呢……你要是不吃,厨子大叔可会气得吹胡子的喔……” 但见默言,挥甩着小翅膀,气鼓鼓的叽喳:“他会气得吹胡子,我还气得炸毛了呢!你看见没?” 柔雪见此,抬手轻抚着默言的羽毛,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气不气,公子把你留在芸楼,也是想让你,代他陪陪我嘛……” 默言跳着脚嚷嚷:“大少爷让我陪阿雪姑娘,可以直说啊!为什么要把我灌醉?然后不声不响的就管自己衣锦还乡去了!大少爷是坏蛋!坏蛋!坏蛋!” 柔雪忍不住取笑:“呐,这就不能怪公子喽,谁让你贪杯呢?” 默言小脑袋一歪,嚷道:“这能怪我吗?谁让芸楼的菜这么好吃?酒这么香呢?” 柔雪听后,不由得笑得花枝乱颤。 却听默言叽喳:“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是事实嘛!” 紧接着,它开始了碎嘴:“阿雪姑娘,你不是应该比我还生气的吗?阿雪姑娘,你为什么不生气?反而还这么开心?” 柔雪错愕道:“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默言继续碎嘴道:“阿雪姑娘不是已经是大少爷的人了吗?大少爷两次回家,却都没带你去,阿雪姑娘,你不觉得很委屈吗?没名没分的,阿雪姑娘,你不担心吗?万一大少爷娶了妻,或有别的女人,又或是,大少爷始乱终弃,阿雪姑娘,你怎么办?女人不都怕碰上负心汉吗?阿雪姑娘,你不怕吗?” 柔雪闻言,沉默片刻道:“公子是世家子弟,有偌大的家业要继承,娶妻生子,是必然的,傅家的未来主母,也必定是位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而我……” 说到此,她顿了顿接道:“女人是最怕碰到负心汉……但我相信,公子不会……他的心里,就算没我多少位置,他也不会像别的男人那般……” 默言嗤之以鼻的叽喳:“笨女人!笨女人!阿雪姑娘是个笨女人!” 柔雪笑问:“笨不好吗?男人不都喜欢女人笨一点的吗?” 默言像个老学究似的,摇晃着小脑袋,叽喳:“然也,然也,男人喜欢坏女人才对!” 柔雪笑着摇头:“不,我不要做坏女人,我情愿做笨女人……” 只见默言,飞到柔雪的肩膀上,跳来跳去的嚷:“阿雪姑娘,笨女人会被坏男人骗的!大少爷要学坏,大少爷是坏男人!大少爷是坏蛋!坏蛋!坏蛋!” 这时候,但听门外传来傅天华略带冰冷的斥责声:“臭鸟,胆敢背后辱骂主人!” 话音刚落,只见傅天华和陈显阳、傅天云、楚青潋走了进来。 默言见状,当即飞到傅天华的肩膀上,讨好似的叽喳:“大少爷来了,大少爷一路辛苦了……” 跟着,开始唱戏般的埋怨:“大少爷,你真是狠心啊!就这么丢下默言,不管不顾的就走……大少爷没良心,大少爷……” 对此,傅天华一脸嫌弃,用衣袖拂开默言道:“行了行了,你这套,已经没什么大作用了……” 忽见默言,绕着傅天华转了个圈后,羽毛尽竖,嚷道:“大少爷不一样了!啊!有血腥味!啊!大少爷不一样了!” 傅天华闻言,心知默言是看出他用过了火翼斩,于是,边解下披风交给柔雪,边对众人道:“那天在接大夫去农庄后,心里有所感触,去了趟祖坟,不想碰上了张家兄妹雇的杀手,一时愤恨,出招重了些,结果了对方。” 柔雪看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知当时一定很凶险,遂上前关切的问道:“那,公子有没有受什么伤?杀手的尸体可处理好?” 傅天华走到茶几前,坐下喝了口茶后,说道:“阿雪,你不用担心,我没受伤,杀手的事,我已经交给可信之人处理了,不会有问题的。” 陈显阳听罢,气愤的道:“姓张的真是恶从胆边生啊!在家里奈何不了表哥,就雇杀手!呵,用傅家的钱,雇杀手杀傅家的人,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楚青潋见傅天云黯然神伤,忙喊了声陈显阳:“陈公子……”并向他递了个眼色。 陈显阳会意后,轻咳一声,对傅天云道:“天云,我说的是张家兄妹,跟你无关,你别难受……” 却听傅天云苦笑道:“一个是我娘,一个是我娘舅,怎么能与我无关……” 但见傅天华轻叩了下茶盖,说道:“天云,我既然在祖母的面前提出,让你来做帮衬我,你只管做好该做的,不要出什么差错,我自然也会秉着祖母的叮嘱,对事不对人……” 转而,他问柔雪道:“对了,姜大哥可在芸楼?” 柔雪回道:“自公子回稽城,少帮主也去了湖州,还不曾回来过芸楼,公子是有什么事,要找少帮主吗?” 只听傅天华道了句:“噢,我是想和姜大哥商量下,替你赎身的事……” 柔雪一听,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赎身?公子是要替柔雪赎身?” 傅天华笑着点头道:“是啊,若不替你赎身,怎么拿回卖身契和贱籍,接你离开芸楼……” 柔雪闻言,欣喜中又有些无措的问:“离开芸楼?” 说话间,只听走进来的齐掌柜调侃道:“怎么?柔雪,你还想赖在芸楼不走啊?!” 柔雪不觉脸红,冲着齐掌柜娇嗔一笑后,忙向傅天华叩谢:“多谢公子抬爱……” 傅天华扶起柔雪后,对傅天云道:“青潋姐待新铺开张,协助你几日后,便要回去。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就跟阿雪说,她会转告我的……” 傅天云听后,上前向柔雪一礼道:“那以后,天云就依仗雪姐姐了……” 但听陈显阳插嘴道:“天云,你要是在生意上,有什么拿不定的,也大可以找我的……” 却听默言叽喳:“大少爷的生意,大少爷自会拿定,交由二小姐做,要你个表少爷帮什么帮?”你莫不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陈显阳气笑道:“嗨,你个臭鸟!你什么意思啊你?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默言昂着头,绕着陈显阳和傅天云叽喳:“表少爷,你书白读了吗?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表少爷好虚伪!啊,表少爷好虚伪!” 陈显阳见此,作势要打默言。 默言遂飞到傅天华身旁告起了状:“大少爷,表少爷要打我!你快替我出头!打他!打他!” 傅天华看了眼摆在桌上的食物,对默言道:“你什么时候也懂得节食了?嗯,也是,再这么吃下去,你就废了!到时候,你要对主人再出言不逊,看我不抓住你,拔光你身上的羽毛!” 默言昂着小脑袋嚷:“你敢你敢!谁说我要节食来着?哼!天下美食何其多,我还没吃遍呢……” 旋即,飞到桌子上,开始大快朵颐, 傅天华斜睨着默言的吃相,对众人道:“也就是个吃,能让它安静下来。” 齐掌柜遂笑道:“那,几位舟车劳顿,也请去群英厅用饭吧。” 傅天华点点头后,便站起身,和众人出了暖阁。 第300章 吕母临终说出儿子身世 吕骏如遭雷击 关外, 吕家牧场, 卧室内,弥漫着浓浓的人参汤味道。 床榻上,吕胭脂斜靠在床头。 看她才年过四十的样子,头发却已花白,加上此时的她,因为病重,面色苍白,气息奄奄,让人瞧着,有一股莫名的悲凉感。 随着一阵开门声,只见吕胭脂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眸,瞬间有了光亮。 她努力的撑起身子后,看向门口,喊了声:“晋骞……” 可当她看清进来的人是儿子的时候,眼眸当即黯淡了下来。 吕骏眼见母亲病得如此严重,走到床边坐下,心疼的摸着母亲的额头道:“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 却听吕胭脂,用沙哑的声音询问道:“他呢?他没来吗?” 吕骏闻言,错愕问:“娘,您在说谁?谁没来?” 吕胭脂接道:“我写信给他,写了好久……”说着,咳嗽了起来。 吕骏见状,赶紧替母亲拍背顺气,并道:“娘,您是不是想说师父啊?是他收到您写的信,让我星夜赶回来看您的,师父的马场很忙,一下抽不开身……” 但见吕胭脂,自嘲道:“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傻,你年轻貌美的时候,都留不住他,何况你已人老珠黄,且又病入膏肓,行将就木……吕胭脂啊吕胭脂!你终究是错付了!” 话音未落,她竟呕出一大口血来,跟着便往后倒去。 吕骏既惊又痛心,急忙抱住母亲,搂进怀中,哭道:“娘,娘您别吓阿骏,您到底是怎么了?您的身子骨一向都硬朗得很,去年,您还打猎,猎过一头野猪呢……” 只见吕胭脂,眼中闪着泪花,努力抬手抚着儿子的脸,道:“阿骏,娘不行了,要去见你外公了,你要好好的……娘知道,不该让你来这世上受苦,都是娘任性,自以为,能用真情换得真心,可是娘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吕骏听得是一头雾水,哽咽的道:“娘,您说什么?您是不是病糊涂了……娘,阿骏这就带您去看大夫……”说着,便要抱起母亲。 吕胭脂却阻道:“不用了,药医不死人……娘大限已至,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此时的她,已处于濒死,人却反而变得清醒了。 她紧握住儿子的手,双眸闪着一抺异光,一字一句的,对儿子说道:“阿骏,你听好了,娘没有说胡话,娘现在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爹是谁吗?他就是你叫了十几年师父的徐晋骞!” 吕骏惊闻此言,整个人像是被五雷轰顶。 他难以置信的笑道:“娘,您在说笑是吗?您是怕阿骏担心您的病,所以就讲笑话给阿骏听……” 逐渐,他的情绪开始不稳,因为他从母亲的眼神中看出了确定。 他放下母亲后,站起身来,双手捧着脑袋道:“不,娘,怎么可能……师父,是师父……爹是爹……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但听吕胭脂述道:“当年,我只道他是来关外学养马驯马的,他的气质吸引了我……我竟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他,就算后来,他告诉我,他有妻子,他来关外,固然是来学养马的,但也有他与妻子有了矛盾的原因……而我,却做了那扑火的飞蛾……” 听到此,吕骏已然崩溃。 他吼问起母亲:“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吕胭脂一脸愧疚的看着儿子,说道:“娘是害怕,娘怕失去你,怕你受到伤害,你是娘的唯一,很多次,娘是想跟你说,可你爹不让说……自从你爹他来得越来越少,最后干脆不来了……娘也想通了,既如此,那说与不说,都一样……可现如今,娘要走了……娘觉得,该让你知道……” 吕骏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里乱哄哄的。 他接受不了,待要转身冲出门去。 却听吕胭脂哭喊了一声:“徐晋骞!终究是我错付了!” 跟着,口吐鲜血,从床上摔了下来。 吕骏回头一看,赶紧跑过去扶起母亲,却见她已然断了气。 吕骏悲痛欲绝,抱着母亲的尸身,瘫坐在地,大哭起来。 …… 临安, 徐家, 自从得知吕骏回关外后,徐婉就生起了闷气,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见人,整天还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徐家夫妇只道女儿又是在耍性子,遂也未过多理会。 倒是翠翘,从徐婉的一些变化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天中午,她端着饭菜来到徐婉房外,隔着窗户问道:“我的二小姐,都中午了,该起了吧?” 但听一记开窗声,只见云鬓微乱的徐婉探出半个脑袋,没好气的道:“本小姐起没起,要你提醒?你这么多事,是想让整座宅子的人都知道是不是?然后,让本小姐被爹娘训,你就能看好戏啦!” 翠翘做无辜状道:“唉哟,天地良心!让你挨训出丑,我有什么好处吗?我再闲,可也没闲到乱嚼舌根……我呀,是真心关心二小姐你……你看,这饭菜,可是我亲手做的哟……二小姐,给个面子,多少吃点嘛……”说着,便将饭菜隔窗递给徐婉。 谁知,徐婉一看到菜是红烧肉后,立时捂住了口鼻,但已忍不住作干呕。 她赶紧将饭菜往外一推,甩出句:“我不饿!拿走!”随即关上了窗户。 翠翘见状,眼眉一动,看了看四下后,贴着窗户轻声问道:“二小姐,你是不是为了那个吕骏?” 房内, 徐婉迟疑了片刻后,闷声甩出一句:“本小姐的事不要你管!” 翠翘抬了抬眉毛,说道:“这如果是换了别人,我自是懒得管,可谁让你是徐郎的妹妹呢……虽然,我只是个妾,可怎么说,也能算是你半个嫂子吧……再退一步说,你我都是女人,有些事情,做为女孩子的,未必能跟父母说……” 只听咣当一声,窗户再度被打开。 只见一脸紧张的徐婉,探出头来,指着翠翘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怎么知道的?” 旋即,她警告道:“本小姐警告你,你要敢乱说,我剪了你的舌头!” 翠翘先是笑着道:“怎么知道的?哈,那天,你出走,被吕骏送回来时,我就看到你脖子上的淤青了,就知道你们有什么了……” 徐婉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脑海中即闪现出当时初尝鱼水之欢的情景。 于羞涩中带着嗔恼的她,心下不由埋怨吕骏:“臭蛮子,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活该被我抓!” 翠翘见其神色,便调侃:“仔细看呢,吕骏是长得不错,就是粗鲁了些……唉,不过,难得二小姐看得上,也是他的福气……” 转而,她提醒道:“不过,这事可得快些处理好,我可听说,老爷有意替你议亲了……” 徐婉闻言,撇撇嘴道:“他议他的,我不同意,他能怎样?” 随后,她嘟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关外回来……真是的,叫他早点说了,不就好了,弄得现在……” 翠翘遂正色提醒道:“是啊,你们俩青春年少,只顾快活没什么,就怕肚子里那个,挨不住!” 徐婉听到此,错愕问:“肚子里那个?谁啊?” 却见翠翘,先是做了个睡不醒的姿态,然后,指了指红烧肉,又作了个呕吐的动作,跟着看向徐婉的肚子。 徐婉愣了片刻后,反应了过来,紧张的捂着肚子问道:“不会吧?弄错了吧?” 翠翘撇嘴道:“会不会?可不可能?你想确定,找大夫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徐婉急嚷道:“不行不行!那不是全让人知道了吗?” 转而,她自我安慰的道:“你只是猜测,做不了准……你说的那些,那是因为我待在房间里太久了的缘故……那个等他回来了,我就让他去跟爹提亲,到时候,什么都解决了……”说罢,重新关上了窗户,不再跟翠翘说话。 翠翘遂耸耸肩,端着饭菜转身离开了。 第301章 暗流涌动的早朝 临安, 皇宫, 议政殿内,早朝正在进行中。 但见宗泽,捧着一叠奏折,躬身上前,向赵构奏禀道:“皇上,微臣接连收到岳元帅的军报,称粮草吃紧,前线伤亡的士兵,亦未全部得到抚恤,战马更是损失严重,望请皇上,尽快调动国库,补给军需。” 赵构闻言,蹙眉问道:“朕之前不是已经拨了一笔款项,做为军需了吗?” 宗泽微一叹后,进言道:“回皇上,之前那笔款项,本就不过是杯水车薪,被人从中克扣后,更是少之又少……”说着,怒目看向秦桧。 赵构见状,先是作气恼状的道了一句:“真是大胆!连军饷都敢贪!” 跟着,他作沉吟状片刻后,对赵鼎道:“贪者虽可恶,惩治自不必说。然,眼下首要是补上这笔军需,重发边关。赵卿家,可还有其他能动用的款项吗?” 赵鼎看了一眼宗泽和秦桧后,上前向赵构禀道:“回皇上,目前能调配的款项,实在不多……不过,前几日,徐家马场的场主徐晋骞,捐了千匹良驹,微臣的表弟唐赞善,也募筹了些粮食。微臣已经命人送往边关,希望能一解燃眉之急……” 赵构听后,点点头道:“嗯,总好过没有……” 但见赖布衣,一脸义愤填膺的上前来,向赵构直谏道:“皇上做这些是治标不治本!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不严惩贪吏,即使拨再多的款项,对急需者,只能是泥牛入海,而于对贪吏,则是欲壑难填。再这样下去,我大宋不用金人来攻打,就已经败坏殆尽!” 秦桧听罢,冷然提醒道:“赖国师,君前对奏,请小心言行。” 赖布衣未予理会,待要再向赵构奏言,却见秦桧,神情凝重的上前向赵构奏禀道:“禀皇上,请恕微臣未体君心,实在是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有所怠慢……” 他说着,将手中的奏折向前一奉,接着禀道:“广德发生水灾,急需赈济,微臣自己已经筹措了些钱粮……” 赵构听着,摇头叹道:“南定未久,就遇上天灾,这又要赈济,又要恤军,唉,真是……” 转而,他点头允道:“难得秦卿家能替朕分忧解难,朕就……” 未待他说完,就听赖布衣冷笑一声,斥责秦桧道:“秦桧!你别再装模作样了!你的伪善,已遮不住你那些龌龊的勾当!” 转而,他举起手中奏折,向赵构禀道:“皇上,微臣要弹劾秦桧贪赃枉法……这份奏折中所述,是微臣经过一段时间,明察暗访后,获取的秦桧贪污之罪证,请皇上过目后圣裁……” 赵构闻言,沉默不语。 因有冕旒遮挡,又居高临下,众臣自是看不清龙颜之喜怒。 一旁的徐迪却已看出,龙颜有显愠色。 他遂瞥了一眼秦桧,秦桧见后,脸上即滑过一抹冷笑。 对此,傅天华看似一副不以为然状,嘴角却微有扬起。 陈显阳却像是在等着看戏,赖凤鸣则拧眉凝视,而宗煊则略显捏汗状。 再看赖布衣,始终是双手高举奏折,等待赵构过目的姿态。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 …… 片刻后, 但听赵构吩咐徐迪:“将宗卿家、秦卿家,及赖国师的奏折呈上,待朕逐一过目。” 徐迪应声后,走下阶,逐一收下宗、秦、赖的奏折后,回身上阶呈与赵构。 赵构接过奏折后,便开始了阅览。 徐迪在观察赵构阅览奏折时的神情变化后,分别瞥了一眼宗泽、秦桧、赖布衣。 宗泽和赖布衣自是未将徐迪的这一瞥放在眼里,秦桧则以此揣摩起了圣意。 而秦哲轩和周耀昌的注意力,也都在秦桧身上,以便随时受其意行事。 傅天华和陈显阳则分别以眼角余光观察着这些人,傅廷封倒是看着十分轻松,眼底却带着一抹玩味。 再观唐敬文,始终是一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神情。 …… 少时,赵构阅览完三份奏折后,言道:“那先来说说,宗卿家上奏的军需问题……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见这粮草是何其重要……且不论之前的军需是何故不达的,就谈现下,所幸已议和停战,有了部分马匹和粮食应急,也能缓解一下岳元帅的困境,至于伤亡士兵的恩恤金嘛……” 说到此,他略感为难的顿了一顿后,待要继续说些什么,但见傅天华上前奏道:“皇上,微臣得沐皇恩,位极人臣,理应还报。微臣愿出十万两,做为恩恤金,望能替皇上分担部分忧烦……” 陈显阳见此,也跟着上前来禀道:“皇上,微臣也不甘人后,表哥既捐十万两,那微臣也愿捐十万两。” 赵构闻言,捋须赞道:“好!二位卿家能懂得宽解帝心,朕甚幸有臣如此……” 转而,他继续之前所说:“这军需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接下来的,便是水灾……” 他说着,语气变得沉重:“历来,天灾过后,必有人祸……譬如,因食物引发的抢夺。最严重的,当属闹瘟,那可比天灾更要人命……” 这时候,赖布衣进言道:“皇上,既然傅探花和陈榜眼都知还报朝廷,那微臣身为状元的兄长,自也当仁不让……” 他说着,对赖凤鸣道:“三哥,状元宴不是收了不少贺礼吗?不如,像我那样,义卖筹集,用以赈济……” 只见秦桧、秦哲轩、周耀昌,连同陈显阳,都不由得对此露出了嗤笑。 傅天华和傅廷封,则是对赖布衣鄙夷一睨。 赖凤鸣听罢,遂上前向赵构躬行一礼道:“朝廷有需,微臣自是当仁不让……微臣除了捐出贺礼之外,另捐画作五十幅……” 赵构对此,很是满意,连连点头称道:“甚好,甚好……难得赖国师有如此明理又忠君爱国的兄长啊……” 紧接着,他针对军需和赈济做出了安排:“既然有了款项,那自得有人负责……这样,宗煊身为兵部尚书,为免此次款项再出问题,就由你亲自监督。” 宗煊当即上前领圣谕:“是,皇上,微臣定当严谨遵旨,若再有人妄图贪墨,微臣绝不容情。” 赵构点头后,继续安排:“傅天华、陈显阳、唐敬文,你们三人分别是户部和工部的侍郎,就负责核查此次水灾的人员伤亡和房舍损失,以便于赈济。” 三人遂齐声领了圣谕:“微臣定不负皇上委以重任。” 只见赵构,看了眼赖布衣后,说道:“最后这件,是赖国师弹劾秦卿家……” 说到此,他捻着须接道:“说到这弹劾官员嘛,原本属吏部之责……当然,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难得赖国师是为朝廷着想,其心可嘉……” 转而,他对赖布衣道:“赖国师,朕看了你在奏折中述,道是秦卿家利用布施所敛财,有中饱私囊之嫌,朕自会处理……” 赖布衣急道:“皇上,布施所敛财只是冰山一角,秦桧他……” 未等他说完,赵构微一抬手后,接着道:“这本是该交由吏部查核,然,秦哲轩乃秦卿家内侄,需避嫌……既是与布施所有关,那也就关乎工部……” 他说着,对傅天华和唐敬文道:“天华是秦卿家的干儿子,自也得避嫌……唐敬文,那就由你先查核布施所修造的款项,若真有弄虚作假的,朕自当深究……” 唐敬文遂上前领下圣谕:“皇上请放心,微臣定会认真核查。” 赵构微一闭目后,道了一句:“那众卿家各司其职,退朝。”说罢,起身。 但听徐迪一声:“皇上退朝,起驾回宫。” 众臣遂齐声送驾:“恭送皇上,万岁,万万岁……” 只见赵构,负起双手,走下一侧的台阶后,绕过屏风出了殿。 第302章 家大业大 不如自身握得权钱 话说众臣,鱼贯出了议政殿。 只见赖布衣,赶上前行的赖凤鸣,问道:“三哥,方才在殿上,我自作主张,让你捐出贺礼,你不会怪我吧?” 赖凤鸣淡然一笑道:“你也是做好事,三哥怎会怪你……” 但听走过二人身边的陈显阳,酸溜溜的道:“诶,你们是亲兄弟嘛,同心同德,还在乎谁替谁作主吗……我跟我表哥就不一样了,一表三千里呢!刚才,我也是一时嘴快,看表哥捐那么多,我也跟着捐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在抢他风头……又或是,觉得我是碍于与他的关系,硬着头皮跟随,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头却不痛快呢……” 话音未落,就见傅天华走来,语带责备的对陈显阳道:“显阳表弟,你就这么想当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就不怕,我这宿主一碗药下去,除了你……” 赖布衣闻言,恼火的同时,亦让他想到了体内的那个“自己”。 说话间,秦哲轩和周耀昌走了过来。 只听秦哲轩阴恻恻的对赖布衣道:“赖布衣,胆敢弹劾我叔叔,够有种!只是不知道,命够不够硬!” 这时,只听走在前面的秦桧回头喊了一声:“哲轩!” 秦哲轩遂瞪了眼赖布衣后,与周耀昌跟上秦桧而去。 宗泽则来劝赖布衣:“布衣,你这么做,是对的,不用管旁人说什么,我们走……”说罢,示意他跟自己走。 同时,宗煊也示意赖凤鸣随自己一起走。 只见傅廷封走来,调侃似的对傅天华道:“诶呀,自从有祖母放话,让你管理一部分生意后,果然不一样了!再加上官运亨通,嗯,这一手握权,另一手握财,搅动天下,易如反掌也……”说罢,笑着负手而去。 陈显阳对此,颇有微词:“表哥,他什么意思啊?这是夸你?还是损你啊?我怎么觉得他是一副不怀好意,坐看鱼蚌相争的德性啊!” 傅天华挑眉一笑道:“他说的没错,掌握住了权与钱,自然天下我有……”说罢,眸中异芒闪烁,负着双手,昂首向前走去。 陈显阳见状,遂从后随之。 再说走在最后面的赵鼎,对表侄不停的叮嘱道:“敬文,难得你一入仕,即得皇上委以重任,然,不是表伯父危言耸听,这个任务,可不好完成,弄得不好,轻则,里外不受待见,重则,可会丢官,更甚者,会危及身家性命,你可得小心仔细着做事,碰到什么变故,记得,三思,再三思……” 唐敬文一礼道:“是,表伯父的叮嘱,敬文定时刻记在心上,请表伯父放心……” 赵鼎略感欣慰的点点头后,示意表侄随自己走。 唐敬文跟在后面,看着表伯父的背影,回想着早朝上的事,心里莫名产生了一股厌倦感。 …… 且说傅天华和陈显阳,因已有官职在身,不便再住在芸楼,但府邸还未竣工,于是,暂居于用以接待外官的行馆中。 二人回到行馆,各自换下官服后,就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 闲聊间,楚青潋和傅天云至。 只见傅天云,将两本小册子递给傅天华道:“大哥,青潋姐陪我看了大半个临安城后,选了在城东的平安街开米铺,在吴山下的宝禄巷开首饰铺,这是两处铺子的详细情况,你过个目……” 傅天华放下茶杯,接过小册子翻看了一下后,淡然点头道:“行了,你跟青潋姐觉得没问题,我也没意见……” 陈显阳则招呼道:“青潋姐,天云,真是辛苦你们了,来来来,快坐下来,喝口茶,吃些点心。” 却见傅天华,将小册子递还给傅天云后,起身道:“那以后,这铺子,你得费心看着点,我还有些事要做……”说着,负起手,往外走去。 陈显阳冲着傅天云挥挥手道:“天云,你别管他,他就这臭德性……诶,对了,铺子招牌想好了没?要不要我帮忙?” 傅天云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跟青潋姐已经设好了……米铺自然是叫傅家米铺,至于首饰铺嘛,青潋姐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悦己堂……” 陈显阳听着,摇头晃脑的道:“悦己堂,嗯,女为悦己者容,好名字好名字……” 楚青潋纠正道:“不是女为悦己者容的悦己,是自己取悦自己的意思……身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已经够取悦男子了,难道,在妆容和衣着首饰,都要为了男子吗?就不能有为自己的吗?” 陈显阳闻言,遂起身,向楚青潋躬身一礼道:“青潋姐真乃巾帼不让须眉,显阳敬佩……” 楚青潋见状,报之莞尔一笑。 但听傅天云道:“临安自从成为帝都,果然更加兴旺。我跟青潋姐一路看过来,各色铺子,具都是客似云来……对了,有一间叫沽宝斋的铺子,好像是刚开没多久,进出的客人看着,品流还挺复杂的……” 陈显阳遂好奇的道:“哦,沽宝斋,这名字有点意思……那卖的是些什么呢?” 楚青潋回道:“噢,我打听了一下,沽宝斋是一间对字画珠宝沽价后买卖的铺子……” 陈显阳表示感兴趣:“噢,那有空得去转转,说不定,能买到心头好呢……” 傅天云当即呛道:“怎么?你又有败家的心思了?你家中堆放的心头好,都落了灰,也没见你去拾掇拾掇呢……” 陈显阳痞道:“败家?你就这么怕我败家吗?还有,你又不曾去过我家,怎的这般清楚我那些心头好的境遇?啊……呐呐呐……可别是你……” 说到此,他故意顿了一顿。 只见傅天云,脸颊微红,嗔恼啐道:“越说越没个正经,懒得与你斗嘴!”说罢,转身而去。 楚青潋遂调侃道:“唉,你们俩可真是斗气冤家,天生一对。” 陈显阳痞笑着问:“青潋姐,你说真的啊?那你愿不愿意当红娘呢?” 楚青潋笑责道:“哈,才知道你陈大少原来脸皮这么厚的!似你这般没个正经的,我可不敢当什么红娘……”说罢,道了个万福后,抿着嘴而去。 第303章 柔雪脱籍 正式成为沽宝斋掌柜 晚间, 沽宝斋, 后院,内室, 柔雪刚将亲手做好的饭菜,端进房间放上桌,就见身着青色常服的傅天华走了进来。 柔雪赶紧迎道:“公子,噢,不对,该改称为大人了……”说着便要行礼。 傅天华笑着阻道:“诶,不用不用,你还是照旧,称我为公子的好……” 转而,他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笑问:“这么丰富?都是你做的?啊,你是知道今天会有值得庆祝的事吗?” 柔雪笑道:“自从沽宝斋开张至今,客似云来,当然是值得庆祝庆祝……”说着,便走去书案前,取来账本,准备给傅天华过目。 但听傅天华道:“诶,这个不着急看,既然交给你打理了,你做好了就行。” 柔雪遂放下账本,拿起酒壶,边倒酒,边招呼:“那,公子快请坐下喝酒……” 傅天华入坐后,言道:“我今天过来,一是来看看你,跟你说一声,皇上要我和显阳,核查水灾的伤亡损失,近段时间会很忙……” 柔雪当即点头道:“嗯,公子忙正事要紧,沽宝斋这边,柔雪能应付,齐掌柜也会时常来看看的,请公子放心……” 傅天华点点头后,从袖中取出两张纸,递与柔雪道:“这二嘛,就是把这个给你,是刚刚从齐掌柜那里拿到的……” 柔雪闻言,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她接过那两张纸来,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卖身契和贱籍。 她激动不已,当即向傅天华下跪叩头道:“多谢公子,公子的再造之恩……” 傅天华搀起柔雪道:“你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快起来……你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伺候人的,不要动不动的,就给人行礼。你是我沽宝斋的女掌柜,可得有个掌柜的架势。你不是说,你爹在世时,是做朝奉的吗?那你别丢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喔……” 柔雪起身后,擦着眼泪,点头笑道:“嗯,我会的,公子……” 她说着,便走去灯架前,摘去灯罩,准备将卖身契和贱籍放到烛火上焚烧。 却听傅天华阻止道:“诶,还是放到火盆里再烧……” 说着,他一抬手,以内力将放在墙角的一个火盆推到柔雪脚前。 柔雪笑了笑后,便将卖身契和贱籍丢进火盆中。 但听傅天华喊了声:“阿雪让开。” 随即,他又一抬手,以内力点燃了卖身契和贱籍。 柔雪看着在火盆中飞舞的灰烬,露出了释然的笑。 转而,她对傅天华道:“不过烧两张纸,要公子动用内力,真是太浪费了……” 傅天华略显凝重的道:“以前曾有人因此中过毒,还是小心着点好。” 柔雪坐回座位后,边倒酒夹菜,边说道:“公子是在提防那个阎世昭?说起他,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了……” 傅天华端起酒杯,边转动把玩着,边道:“呵,他现在和张绍祖在一起,正逐步陷入我为他们设的局中……” 说话间,但听房外传来一阵咳嗽声。 傅天华听后,对柔雪道:“你且先吃着,我去院子里会一位朋友。”说罢,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 院子里,只见一身青衫的陈文瀚,对向他走来的傅天华一礼,贺道:“恭喜恭喜啊,探花郎,工部左侍郎大人。” 傅天华摆摆手道:“诶诶诶,陈大哥,莫要如此,你还是叫我天华吧……” 但听陈文瀚由衷的道:“天华,你终于真真正正的功成名就了,好啊!” 傅天华笑了笑后,说道:“对了,陈大哥,怎么总不见你?你都在做什么啊?” 陈文瀚捻须笑道:“钦天监除了看天象,测算黄道吉日,也没什么好忙的……再说,不是还有位赖大国师吗?我呢,就趁空,将临安各处游了个遍,准备制作一幅暗藏风水的临安地形图。” 傅天华遂提议道:“凤鸣大哥的画工精湛,可以请他帮忙。” 陈文瀚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但见傅天华眼眉一动道:“陈大哥,说起风水的事,天华惭愧,自从辞国师位到今,一直都无暇顾及钻研回梦老前辈的手札,有些问题,想向你讨教……” 陈文瀚谦然道:“别说讨教,有什么问题,你只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傅天华遂道:“就是那以血引亲魂,我试过,却不得法……” 陈文瀚闻言,蹙眉道:“你还是放不下你娘吗?天华,人既已故,一切如烟而散,你何苦揪着不放呢?” 傅天华双手微一紧握道:“我就想见见我娘……还有他……我有很多话要问问他……” 陈文瀚看傅天华如此执拗,不由长叹一声。 随后,他点头道:“好,那你把关于以血引亲魂的心法写给我,我替你钻研钻研……” 傅天华当即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纸,递与陈文瀚道:“那就有劳陈大哥了……” 陈文瀚接过纸,看了眼后,收入怀中,告辞道:“那我就不打扰你跟美人花前月下了,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 房内,柔雪正在温着酒,见傅天华进来后,遂起身道:“酒刚温过,不过菜有些凉了,我再去做两个菜……” 傅天华入座后道:“不用了,酒是温的就行,来,阿雪,你坐下来,好好陪我吃饭……” 柔雪听后,遂笑得眼眉弯弯的坐下来,又是给傅天华添酒,又是夹菜。 两个人边吃喝着,边闲话说笑着…… 不知不觉,已经月挂中天。 柔雪实在太过开心,头一遭放开怀抱的喝酒。 醉后的她,肆意的笑着、说着,甚至还像小孩子似的,拉着傅天华玩乐转圈。 转着转着,柔雪的酒劲上头,一阵目眩后差点摔倒,还好被傅天华拦腰扶住。 醉眼迷离间,柔雪想起了当初游湖时,傅天华抱着自己飞身过船时的情景。 她遂双手勾住傅天华的脖子,呢喃道:“公子,你那天也是这么揽住我的腰……也是从那天起,我便钟情于你了……”说着,将红唇献上。 傅天华看着双颊飞红,眼神如丝的柔雪,也随之脸红耳热,与其吻后,抱起她,向里间走去。 第304章 赖布衣择人施救 惹恼赵蓉 国师府, 大厅, 赖夫人正在招呼来找赖布衣的赵蓉,二人闲话了好一阵子,却迟迟不见赖布衣出来。 赖夫人待要命丫鬟去催时,赖布衣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身古铜色树纹锦缎衣衫,头冠上镶着块古玉,与其之前的布衣布帽相较,判若两人。 对于儿子的一反常态,赖夫人大为错愕。 对此,赵蓉倒是满意得很,笑赞道:“诶,赖大哥,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这一下焕然一新,比之以前更俊朗了,我就说,你早就该换换这衣品了嘛……” 赖布衣边整理着衣冠,边笑道:“公主说得是,以前是布衣太过于拘泥,且还不懂得变通,现在想通了,也不晚奥……” 赵蓉摇头笑道:“不晚不晚,赖大哥,希望你以后都能这样。” 但听赖布衣问赵蓉:“公主今日怎么没带着小敏?” 赵蓉略带羞涩的道:“噢,我是想着……就我们两个,玩得尽兴一些……就没让小敏跟着……” 赖布衣遂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赵蓉道:“公主不是要去踏青吗?请吧!” 赵蓉遂向赖夫人告辞道:“伯母,那我们出去了啊……”说罢,转身先向门口走去。 赖布衣在向母亲欠身一礼后,也随后而去。 赖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只听她忧心的念叨:“娘知道你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可皇上不是已经让人去做了吗?再则,这也非你分内,你何必自找苦吃,这万一,惹怒了那帮人,或是皇上,岂不是……唉……” …… 阳春三月,绿意盎然。 湖畔,游人如织。 湖上,轻舟荡漾。 且说赵蓉和赖布衣,有说有笑的,沿湖赏景。 走着走着,二人来到了九溪十八涧附近。 但听赵蓉提议:“赖大哥,早听闻这个九溪十八涧,风景如画,我们不如去看看……” 赖布衣不自觉的抬手摆弄了一下衣领后,点头道:“只要公主有兴致,布衣定然奉陪。” 赵蓉见赖布衣的态度与以往大不相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欢喜不已。 于是,二人在小歇了片刻后,便向九溪十八涧的方向走去。 …… 进入九溪十八涧后,放眼望去,但见草木叠翠,溪水环连。 耳边山鸟鸣唱,婉如天籁。 溪水浅处,仅没过人的脚踝。而水较深处,则水草丛生,偶有鱼儿穿游其间。 赵蓉走到一处浅水处,蹲下身去,伸手入水,只觉冰凉透骨。 她遂对赖布衣笑道:“诶,赖大哥,这溪水清凉得紧,以后避暑可以来此处……” 她说着,站起身,环顾着四周说道:“不知道,这儿可有地方能建造屋子啊……” 转而,她指着溪涧深处,催促赖布衣道:“赖大哥,我们再往里面走走吧……” 赖布衣点点头后,上前两步,扶着赵蓉跨过浅水处,继续前行。 …… 二人又走了片刻后,前方出现了一条由雨水冲刷形成的瀑布,下方还横卧着一座浮桥,桥上有一位女子在观赏瀑布,细看下原来是吴蕴仪。 但见她,微昂着头,闭着眼,任由瀑布冲力造成的水花飞溅在脸上。 那种沁人心脾的冰凉感,她已久违。 自从得了寒症,莫说是接触冷水了,就算茶水凉一些,都让她难以入口。 因为畏寒,她已许多年没出过门,终日困于闺阁方寸地,曾让她几次萌生过轻生的念头。 如今,她身体康复,就像是脱茧蜕变的蝴蝶,自然是要尽情徜徉于天地间。 赖布衣远远看着充满生机的吴蕴仪,不由得感叹自问:“为什么我不曾有她这般的感受?” 一旁的赵蓉未听清他说的话,问道:“赖大哥,你在说什么?” 赖布衣晃了一个神后,笑笑道:“噢,没什么……我只是奇怪吴小姐怎么一个人在此……” 说话间,只见唐夫人,一脸担心的走来道:“公主、赖国师,快帮我劝劝蕴仪,她在瀑布前站了好一会儿了,我怎么喊,她都不肯下来……她这身体才好没多久,我是真担心……” 赖布衣闻言道:“好,我帮你劝劝她就是……” 赵蓉跟着道:“赖大哥,我陪你一块去,我也想玩玩水……” 于是,二人一起向浮桥走去。 一直沉浸其中的吴蕴仪,感到桥身一动,睁开眼后,见是赵蓉和赖布衣,便打招呼:“公主、赖大哥,二位也来此探幽?” 赖布衣笑道:“此处确实风景清幽又有灵气……不过,吴小姐大病初愈,此时又值初春,乍暖还寒,还是要小心些的好……” 吴蕴仪笑着点头以礼:“多谢赖大哥的关心。” 赵蓉看二人似乎很是熟络,便忍不住问:“你们好像相识很久了奥?” 赖布衣未待吴蕴仪做出回应,便说道:“噢,我和吴小姐是在南雄镇认识的,她是被邪祟所侵,才得的寒症……” 吴蕴仪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心下暗忖:“邪祟所侵……爹跟姑妈不是这么说的……” 说话间,只见浮桥左右抖动了几下。 赖布衣立时感觉到不对劲,忙对正要动步的赵蓉及吴蕴仪示警:“公主,先别动,吴小姐,你也是……这桥常年在这瀑布前,受水气所蚀,看着也多年不见有人来修缮,如今,一而再有人上桥,定然承受不住,可能会断……” 赵蓉闻言,向下看了一眼,急道:“那怎么办?下面的水看着不深,可……” 赖布衣打断道:“这样,公主、吴小姐,你们俩各自慢慢的往两头,记得,一定要走中间……” 二人听后,遂照着他所说的来做。 谁知,没走两步,浮桥一侧的绳索就断开了。 桥倾向一边的同时,吴蕴仪和赵蓉重心不稳,先后掉进桥下面的水潭中。 赖布衣见状,赶紧跟着跳了下去。 唐夫人则急得直大喊:“蕴仪,蕴仪……” 水潭倒不算深,只是水草缠人,水下淤泥困足。 吴蕴仪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当年落水时的情景。 于恐惧中,她拼命向赖布衣呼救:“赖大哥,救我……快救我,赖大哥……救我啊……” 而另一边,被水草缠绕住的赵蓉,也一个劲的喊赖布衣:“赖大哥,这些水草好讨厌!像蛇一样,你快帮我来弄开啊!赖大哥!” 赖布衣看了看二人后,选择先救吴蕴仪。 他努力摆脱了水草和淤泥的缠绕,来到吴蕴仪身边,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蓄劲发力,拍击水面,跟着,借势飞身而起后,稳稳落在了水潭边的岩石上。 放下吴蕴仪后,他即折返水潭,将赵蓉拉了上来。 唐夫人见侄女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神情惊恐,心疼不已,赶紧上前抱住安抚道:“蕴仪别怕,没事的,姑妈这就带你回去,沐浴更衣……”说罢,便紧搂着侄女而去。 赵蓉也是狼狈不堪,浑身湿透不算,还被水草缠着。 却听赖布衣不合时宜的来句调侃:“你不是说要玩水吗?这下玩得痛快吧?” 赵蓉本就气恼赖布衣先救援吴蕴仪,现下又听他说出这般凉薄的话,心寒之下,柳眉倒竖,恨声甩出句:“赖布衣!你太过分!”跟着,扭头就走。 赖布衣似是觉得话说得不妥,却也没去追赵蓉,而是缓缓跟在其后。 第305章 姜展宏的谋划 且说赵蓉,窝着一肚子的火,出了九溪十八涧后,自觉如此狼狈不便回宫,遂想到了去方家绣坊换身衣服。 此时,方氏刚忙好一笔生意,正在盘算盈利。 她乍见浑身湿透又气鼓鼓的赵蓉走进铺来,不由一惊。 旋即,她赶紧上前询问:“公主这是怎么了?” 赵蓉气恼的一挥手道:“给本公主拿身衣服来!” 方氏见此,也不再多问,忙吩咐伙计拿衣服,自己则陪赵蓉去了后院。 这时,赖布衣也跟着进了方家绣铺。 正在给赵蓉找选衣服的伙计,出于好奇的问道:“赖国师,您跟公主这是怎么了?” 赖布衣苦笑道:“唉,不提也罢……”说着,从货架上随意挑了套衣服后,便去了后院。 …… 待二人换好衣服后,在出后院时,于庭中碰到。 赖布衣见赵蓉依旧是很生气的样子,便歉然道:“公主,我方才的话,原意是想缓和下你的尴尬,却没想到,反而惹恼了你,是布衣词不达意,引得公主误会……” 却听赵蓉柳眉一挑道:“误会?说话可以词不达意,那做出来的事,又当何论?” 赖布衣听出她是介意于自己先救吴蕴仪,遂莫奈何的摇了摇头后,说道:“公主虽是千金之躯,但会武功,懂得自保,又身体康健,而吴小姐,本就弱质纤纤,手无缚鸡之力,又是大病初愈,她还曾落过水,难免心有余悸,对此,你或许不能体会,但我想,若换成你是我,你也会先救她的……” 赵蓉听赖布衣前面几句,倒有几分道歉之意,可后面这番话,却令她极不顺耳,遂呛道:“噢,原来赖大国师是喜好这种弱柳迎风的女子!呵,说什么本公主是千金之躯,又会武功,懂得自保,不就是在说本公主娇横吗!还有,谁没生过病?就你赖布衣能跟人有同病相怜之感吗?赖布衣,本公主现在才发现,你原来这么自以为是!我真是看走了眼!”说罢,拂袖而去,空留赖布衣在庭中作苦笑状。 …… 赵蓉跑出方家绣坊后,气恼过后,莫名感到委屈。 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便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就在她想待在巷子里独处,平复心情之际,只见一名醉汉,摇摇晃晃的走进来后,张嘴就吐。 赵蓉见状,嫌弃又慌张的大叫起来:“你……你离我远点……你别过来啊……啊……别过来……” 这时,适巧姜展宏从巷口经过,听到喊叫声后,进巷来察看。 当他将醉汉撂倒后,才发现躲在角落里的是赵蓉。 他遂诧异上前询问:“公主?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赵蓉也认出了姜展宏,便走出角落,略显尴尬的道:“我只是不小心进来的……” 姜展宏作奇怪状的道:“不小心?公主出入不是应该前呼后拥的吗?那些宫女内侍呢?” 转而,他留意到赵蓉的眼眶微红,便正色道:“这种破巷子不是久留之地,现下已近黄昏,不如让在下送公主回宫……” 赵蓉自知,此时若回返宫中,一定会砸东西和寻下人的不是,就会让皇兄知道,遭其数落。她已经够受气够委屈了,不想再添堵,便开始犹豫。 姜展宏见状,眼眉一动,笑道:“也是,在下一介草民,送公主回宫,怕是不合适,这样,公主若不嫌弃,就先请移驾芸楼,待在下差人去通知徐总管来接驾如何?” 赵蓉寻思了片刻后,点了点头道:“那就请姜公子在前引路。” 姜展宏便欠身一礼后,转身前行,赵蓉则在后跟着。 …… 二人到了芸楼后,姜展宏将赵蓉安顿在暖阁,命人好生伺候后,便去了账房。 少时,齐掌柜也来了账房。 正在看账的姜展宏,见齐掌柜似有话想说,便放下账本,问道:“齐掌柜,你是不是觉得,我带赵蓉来芸楼,很突然?” 齐掌柜垂手回道:“是有些突然……不过,属下也想着,少主或是另有什么打算……” 姜展宏笑着点点头道:“还是齐掌柜懂我一些啊……不错,我确实另有打算……”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眼眸深邃的看着夜幕下的临安城,说道:“你以为,赵构搞得这场恩科,是只在选拔人才?其实,他有两个目的,一,是圆了自己之前所言,留用傅天华。二,是看中了傅家的基业……你看,这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不都是用各种名目,替自己充实国库的吗?先不论赵构是安于享乐,还是蓄势待发,这对帝王来说,是重中之重。而有此能力成为其后盾的人,若是掌握了他,也就掌握了大宋……” 齐掌柜闻言,了然道:“少主是想为其后盾,握其根本……不过,从属下命人从宫中探得的消息是说,赵构有意将赵蓉赐婚于傅天华……” 姜展宏轻笑一声道:“你认为赵蓉会答应吗?她的眼里,只有赖布衣……” 他说着,嘴角滑过一抹笃定的笑意,道了句:“至少,也就是今天之前吧……” 随后,他顿了一顿,略带调侃的接道:“也就是我那个傻老弟,还在做着,迎娶心爱之人,与其执手偕老的美梦……” 齐掌柜微皱眉道:“那若是少主以赵蓉为引,那岂不是要被傅天华当成对头?” 姜展宏先是淡然一笑,道了一句:“天华老弟只是为情所困,等他醒悟了后,自会释然……” 转而,他神色一凝道:“我决定了的事情,从来都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他若不能放下,我也不介意多一个强劲的对手……” …… 再说赖布衣,一回到国师府,就赶紧进房换衣服,以免让母亲看到后又被唠叨。 就在他换好衣服,准备去书房之际,但听他体内的昊辰身外身发问:“你到底喜欢谁?是赵蓉?还是吴蕴仪?” 赖布衣虽能感觉到体内的那个“自己”还存在,但已许久未见其有动静,此刻听其出声而问,不免一愣。 他迟疑了片刻后,回道:“无关乎喜欢二字……我与吴小姐的亲事,虽非出于自愿,但,既已成定局,在礼数情面上,我能做的,该做的,还是要做……至于,公主,我跟她之间,只有君臣之别……” 只听昊辰身外身轻蔑一笑,点出道:“你们凡人说话,都这么爱遮遮掩掩的,真是自私!虚伪!” 转而,他再度问:“就当你说的,无关乎喜欢二字,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跟赵蓉说清楚,救她的人不是你而是傅天华?” 赖布衣听到傅天华的名字后,不由拧眉,继而气恼的道:“说起这件事,得怪他自己!是他当时没说,才让公主误会我的……后来,他买了发钗,我以为他会说,可他没有……直到现在,他也没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今,我就算说了,公主也只会当我找借口,我也很无奈啊……” 昊辰身外身听罢,发出一阵嗤笑后道:“你们这些凡人,不仅自私、虚伪,还善于将责任抛诸于他人!” 赖布衣反唇相讥道:“你也说我们是凡人,凡人本就杂念多,再经由你们这些所谓的神仙引导,及妖魔迷惑,自是会把持不住,做出些违逆的事来……” 昊辰身外身却道:“呵,说得好!就是因为凡人的杂念!凡人求神拜佛所为何来?不就是想让神给予他们自身能力得不到的东西吗?同理,妖邪能够蛊惑人心,不也是因为人有了想拥有更多的野心吗?人无念,神何以助?妖何以惑?” 赖布衣刚怒斥了一句:“谬论!都是谬论!” 就见赖夫人推开门冲进来问:“布衣,你在跟谁说话?怎么发这么大脾气?你这是……” 可未等她说完,就见赖布衣一脸不忿的夺门而出。 赖夫人见状,大为惊忧:“布衣这是怎么?他该不是又惹了什么邪祟吧?这孩子,真是……不行不行,看来,我还是得去趟灵隐寺,替他求个福,保平安……” 第306章 赖凤鸣的长幼论 月朗星稀, 山间 木屋里,完颜凤正与赖凤鸣对酌说笑着。 忽听完颜凤问:“凤鸣,你喜不喜欢小孩子啊?” 赖凤鸣乍闻此问,不由错愕语塞。 完颜凤尚未注意到赖凤鸣的神情,顾自接着道:“前日里,我在树林里练习刀法时,遇到一个替母亲来拾柴的小孩子,六七岁的样子,长得虎头虎脑的,我看他拾柴辛苦,念及其孝心,就帮他打了一大捆柴,送去他家,还送了些,元宵节那天,我们猜灯谜的彩头,你不会介意的奥?” 赖凤鸣似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后,回道:“既然都给了你,那就是你的,我怎会介意……” 他说着,脑海中闪过蚩童,脱口道:“我也曾碰到过一个特别的小孩子……你也见过的……” 完颜凤喝了一口酒后,问:“哦,是谁啊?” 赖凤鸣回道:“就是当初,在十王殿地宫的那个小孩子……” 完颜凤蹙眉道:“他?不过是个邪祟,怎可与一般的小孩子相提并论?” 赖凤鸣摇头叹道:“他是命苦人,未及降临人世,就被母亲狠心舍弃,才因此生执,不愿往生,堕于冥界……” 说罢,他向门外一瞥道:“可达将军带有人来,我不便在此,就此……” 却听完颜凤拦道:“有什么便不便的?你我喝酒聊天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则,你我互知身份,更无谓回避……来,我们喝我们的……”说着,给赖凤鸣倒了杯酒。 少时,只见可达,带着九绝走了进来。 完颜凤一见九绝,便生厌恶,冷问道:“你来做甚?” 九绝看到赖凤鸣在场,即生敌意,向完颜凤微一礼后,便想要对赖凤鸣动手。 只见完颜凤,将弯刀往桌上一击,威喝道:“大胆九绝,竟敢对本公主的贵客不敬!” 九绝遂收势作礼道:“公主,臣下非有意冒犯,只因身在宋境,不得不心存戒备。再则,赖凤鸣已是宋室之臣,为防其接近公主是存心不良,宁枉毋纵啊!” 完颜凤怒道:“放肆!本公主不会识人吗?要你来提醒?” 这时,一直作旁观的可达,出言提醒九绝:“法王,你不是有重要事情向公主禀报吗?莫要被些无谓的事和人耽误了……” 赖凤鸣听出可达的言语含有酸味,遂淡笑着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在下也是时候告辞了……” 完颜凤见此,便道:“那好,那我送你出去……” 赖凤鸣摆手道:“不用不用,寻常山路,不用护送。”说罢,一礼后,出了木屋。 完颜凤看了眼桌上的酒菜,只觉扫兴,瞪了可达和九绝一眼后,便准备将酒菜拿去倒掉。 但听九绝禀告道:“公主,臣下此行,是替大王,给公主送密令的……” 完颜凤一听,蹙眉问:“父王有密令?不是已经议和了吗?” 九绝回道:“大王应下议和,不过是拖延之计……大王认为,强攻不如智取,公主身在宋境数月,理应对宋室有所掌握,大王的意思是想让公主伺机而动……” 未等他说完,就听完颜凤冷然斥道:“父王的意思?哼!是你的意思吧?九绝!你不要以为,你能身为大金的国师,就可以左右父王的心意!你不就是拿捏了父王的人定胜天的想法,千方百计的怂恿于他!可阁主既算出宋的气数未尽,父王就算有万丈雄心,也不过是多费心于拉锯战,又有何益?” 转而,她警告道:“九绝,本公主知道,你因恨回梦老人不传你神技,而迁怒赖布衣,你要寻他的事,本公主不会过问,但你若想要对赖凤鸣不利,得先问问本公主的这把弯刀!”说罢,抽出了弯刀。 但见弯刀寒光迸射,只晃得九绝不由侧目。 可达见完颜凤如此的维护赖凤鸣,妒恨不已,脱口而出道:“公主怎可亲疏不分?你我都是大金儿女,你却为了维护一个宋人,将刀对向自己人!” 完颜凤嗤笑道:“你我是大金儿女,九绝是金人吗?他不过是仗着一身异术,和花言巧语,才让父王重用他的……” 旋即,她向可达声明:“赖凤鸣是宋人,现也成了宋臣,但他还是我完颜凤的好朋友,可达,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再为此引发不必要的矛盾……” 说罢,她将酒菜一收,走出了木屋。 可达忿忿难平,唯有攥紧了拳头击向墙壁。 九绝见状,眼珠一转,即摆出副计上心头状。 …… 话说赖凤鸣,在下山后,于返城途中,经过一片小树林时,看到正在林中练剑的赖布衣。 他看着眼前这个四弟,心中不由思忖:“为什么,总觉得他变得陌生了?难道,我是因为娘的偏心,而对他有了芥蒂……” 就在他寻思间,他竟看到赖布衣的身上,有另外一个身影一闪即逝。 自从他获得一双慧眼后,的确看到了许多以前看不到的风景,也能看见一些不可思议的人和事,他早已习以为常。可如今看到自己四弟身上有异象,他还是为之惊诧不已。 就在这时候,赖布衣察觉到有人在林外偷看自己,当即飞身而出攻击。 于过招间,赖布衣才认出了赖凤鸣,遂停手询问:“三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此?” 赖凤鸣淡笑道:“那你呢?这么晚了,在此练剑,就不怕娘担心你吗?” 赖布衣收起剑后,搪塞了一句:“噢,陪公主出游晚归,一时兴起,想练一会儿剑……” 转而,他正色询问:“三哥这是从金姑娘那里回来?还是从周侍郎那里回来?” 赖凤鸣略有不虞的反问:“都是朋友间的往来,有区别吗?” 赖布衣则关切的道:“三哥,我不是要干涉你什么,我只是关心你,我们是兄弟,是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亲兄弟……” 赖凤鸣对于赖布衣的这番话,很觉刺耳,先是脱口一句:“你无非是担心我,会因交友不慎,对你有所连累吧……” 旋即,他走到赖布衣的面前,摆出做为兄长的威严,一字一句的道:“你也说,我们是兄弟……这兄弟兄弟,兄在前,弟在后……我是长兄,你是幼弟,论看人看事,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多过于你这个当弟弟的……你三哥我,自有分寸,不劳四弟你来提醒。” 赖布衣闻言,待要出言作些解释,却见赖凤鸣已顾自转身而去。 第307章 赵构觅得解语花 清早, 皇宫,皇子寝殿, 殿内, 董怀德正坐在床前,神色凝重的替赵旉施针退烧。 殿外, 赵构一脸担忧的,在廊上来回踱着步。 但见徐迪走来,向赵构躬身一礼,禀道:“皇上,老奴知道皇上心忧皇子,本不该再给皇上添烦,但兹事体大……” 只见赵构,不耐烦的挥挥手道:“有什么事,说吧!” 徐迪遂接着禀道:“昨日,公主与赖国师去九溪十八涧游玩时,遇到些小意外……公主因此,在芸楼留了大半宿……不过,老奴在天未亮之前,就已派人将公主接回了宫……” 赵构闻言,皱眉责道:“这个皇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身为金枝玉叶,动不动就出宫游玩,还每次都要叫上赖布衣,不成体统!” 徐迪笑着劝道:“皇上,公主是天之骄女,但与寻常女子一样,都有情窦开时……赖国师对公主有救命之恩,样貌也出众,公主芳心怕是早已暗许……” 却听赵构轻哼一声道:“论样貌,胜过他的,比比皆是,论家世和才华,更是大有人在……是皇妹太过执拗,眼里只看得他赖布衣,瞧不见其他人……” 转而,他捋着须,作思忖状道:“不行,再这么任由她下去,早晚会出问题……嗯,朕该替她做主赐婚了……等赈济之事尘埃落定,朕就拟旨……” 徐迪听后,探问道:“皇上是决定选傅天华为驸马?可公主钟情于赖国师,这……” 但听赵构打断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朕是长兄,长兄如父,皇妹的婚事,自是由朕做主,容不得她中不中意谁!” 转而,他作感叹状的道:“再则,身为皇家儿女,本就该,凡事以江山社稷为先,只要有利于天下和皇家的,牺牲些儿女情长,又有什么不可……” 说话间,董怀德从殿内走出来向赵构禀道:“皇上,小皇子的烧已然退,现已安然入睡,请皇上施宽心……” 赵构闻言,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定,遂点点头道:“董卿家辛苦了,忙了大半夜,快回府去休息吧……” 董怀德躬身一礼道:“是,皇上,微臣告退。”说罢,转身离去。 赵构吁了一口气后,向天祈道:“朕只此一子,大宋亦仅存半壁江山,望天佑我大宋、佑我皇儿……” 徐迪见状,便安慰道:“皇上切莫太过忧烦,既然,上天让皇上经历了南迁之险,又指引皇上在此定都,就说明,大宋的气运依旧绵长……如今,朝中又得新臣,气象更新中,相信,要恢复如旧京时的兴盛,指日可待……” 转而,他为转移赵构的情绪,岔开话题道:“对了,皇上,老奴在去芸楼接公主回宫时,碰上娜娅姑娘和无痕姑娘在表演敦煌飞天舞,好精彩呢……” 赵构听后,眼眉略见舒展。 徐迪见赵构龙颜露喜,便提醒道:“皇上守了小皇子大半夜,乏累得紧,还是先回寝宫沐浴更衣,休息休息……” 赵构遂点点头,示意起驾回寝宫。 …… 晚间, 芸楼, 厚德厅内, 无痕和娜娅,正在为赵构单独献舞。 赵构看着无痕卓然的舞技,及妙曼的身姿,于欣赏中,不觉心生遐想。 少顷,曲止舞歇。 赵构示意无痕和娜娅入座后,徐迪即将一个锦盒递与无痕。 好奇的娜娅当即,替无痕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是一套八宝罗衣。 无痕见状,起身问赵构:“此乃宫廷之物,大爷怎会……” 但见赵构,捋须一笑,表明身份道:“嗯,好眼力,不瞒无痕姑娘,吾乃当今天子也……” 无痕微一讶后,即拉着娜娅,摘下面纱叩拜:“民女不知是皇上驾临,望恕怠慢之罪……” 赵构笑着,抬手示意二女平身道:“诶,朕是微服出游,不知者不罪……二位姑娘切勿因此拘束,坐下说话便是。” 无痕和娜娅躬身作谢后,坐回座位。 但看赵构,边欣赏着无痕的美貌,边直言道:“无痕,自从元宵观灯那天,在湖边见到临水起舞的你,朕就对你的舞技很是欣赏,后在及第宴时来芸楼,再度见到你,朕对你不仅是欣赏,且心有所慕,此番来,就是来问你,可愿随朕进宫为妃?” 只听娜娅笑着拍手道:“进宫为妃,好啊好啊……那无痕姐可以享福啦……” 无痕则起身,向赵构盈盈一礼道:“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自然是天大的福气,然,民女是经历过人世沧桑的,实不想卷入后宫纷争,再令自己心身两疲……皇上若是有烦恼或是无趣时,能来找民女小酌浅谈,便是对民女垂爱……” 赵构闻言,笑着点头道:“朕明白你的心思,你不愿意的事,朕也不会勉强……这样,朕就在西湖边选一处为行宫,给予你嫔妃礼居于其中,如此一来,既可如娜娅所说,让你享福,又能无碍你自由往来民间,这下可以收下八宝罗衣了吧……” 无痕遂拜谢道:“无痕多谢皇上隆恩……”跟着,便从徐迪手中接过了锦盒。 但听一旁的徐迪提议道:“皇上,不如就选风荷园吧……到了夏季,园中的荷花盛开,煞是好看,最配美人……” 赵构点头允道:“好,那就风荷园。徐迪,速命人修整,朕要尽快让无痕入住。” 徐迪连连应道:“老奴明白,请皇上放心,老奴这就让人去修整……”说着,即退出了厚德厅。 随后,娜娅也识趣的道了一句:“那皇上,您跟无痕姐好好小酌浅谈,我要去告诉其他兄弟姐妹们,无痕姐要享福啦……”说罢,笑着跑出了厚德厅。 但听无痕,向赵构直言表明道:“皇上,民女已非……” 却见赵构摆摆手道:“朕明白你想说什么,朕若是单看重于此,大可选秀……朕要的是解语花,是不是黄花,不重要……”说罢,站起身,拉过无痕的手,挽着她,走到窗边,欣赏起夜景。 第308章 为固所爱 徐晋骞宁做食子虎 徐家, 徐婉闺房内, 徐夫人正疾言厉色的盘问着女儿:“说!是谁的?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徐婉见事已至此,也不隐瞒,昂头直说道:“是吕骏的!是我出走那次,他杀了狼,救了我,我们就在一起了!” 徐夫人闻言,拍桌而起,斥责道:“逆女!做出如此丑事,还有脸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徐婉挑眉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是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说得理直气壮?还有,圣人都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又说,食色性也,怎么是丑事呢?” 徐夫人气急之下,抬手就给了女儿一记耳光。 徐婉挨了耳光,咬着嘴唇,瞪看母亲良久后,提出道:“我要嫁给吕骏!随他去关外!” 徐夫人怒极攻心,指着女儿的肚子,厉声喝道:“不行!你非但不能嫁给那个吕骏!这肚子里的孽种更是留不得!” 徐婉闻言,本能的捂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后,倔强的道:“他不是孽种!他是我跟吕骏的孩子!是属于我们的,你无权定夺他的生死!” 徐夫人见此,做痛心疾首状的道:“婉儿!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要受千夫所指的!还有,你这么维护这个孽种,那个男人,未必会维护你呀!” 徐婉坚定的道:“不!吕骏虽然粗粗鲁鲁的,但对我是真的,我们是真心喜欢彼此的!他是去关外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他一定很高兴,我们之前就决定要成亲的……” 却听徐夫人暴喝一声:“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徐婉也随之情绪失控,冲着母亲怒吼:“这是我自己的事!你生而不养,你没资格做母亲!没资格管我的事!你嫌我!我还厌恶这个家呢!我这就带着孩子去关外找吕骏!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说罢,扭头夺门而出。 徐夫人被气得差点厥过去,稍一缓了口气后,边追出来,边喊仆从:“来人!快,快给我把这个逆女抓住!别让她走!快呀……” 丫鬟仆从们见二小姐在前忿忿然往外走,夫人在后气急败坏的追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得夫人吩咐后,便有仆从上前阻拦徐婉,丫鬟们则去搀扶徐夫人。 却见徐婉,抬手拔下插在云鬓间的发钗,对准自己的脖子,威胁众仆道:“你们谁敢阻拦本小姐,本小姐就死给你们看!我可是有吕骏的孩子喽,一尸两命的话,等吕骏回来,一定杀光你们!”说罢,趁着众仆迟疑间,转身往马厩方向跑去。 马厩里,一名小厮正在喂马。 徐婉不由分说,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把镰刀,就架到那小厮的脖子上威胁道:“快套上马车!本小姐要去关外!不听话,本小姐就宰了你!” 小厮吓得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的去套了马车。 徐婉随即上了马车,催促着小厮出了家门。 徐夫人见状,心知仅靠自己是追不回女儿的,遂赶紧命人去马场通知丈夫。 …… 徐家马场, 徐晋骞正谈好一笔生意,相送生意伙伴出门。 但见一名仆从急匆匆来通知徐晋骞:“老爷,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 徐晋骞心知不是什么好事,便先示意仆从住嘴,然后面不改色的目送生意伙伴出了门。 待见对方坐上马车离开了后,徐晋骞才回身询问那仆从:“是不是二小姐又惹夫人生气了?” 仆从急道:“这次更严重啊!老爷……” 徐晋骞闻言,皱眉道:“你慢慢说,说清楚些……” 仆从定了定神,缓了缓气后,慢慢的述道:“方才,二小姐很生气的从闺房里跑出来,然后,夫人追了出来,还命我们去阻拦二小姐出门……可二小姐,用发钗对着自己的脖子,威胁我们……” 徐晋骞听到此火起,当即甩出一句:“早知她如此忤逆,当初就不该生她!” 但听仆从接着述道:“二小姐说她是有了吕骏孩子的人,我们要敢拦,她就死,一尸两命,等吕骏回来,一定杀光我们……我们怕出事,所以就没拦……二小姐就劫了名小厮,坐上马车,说要去关外,夫人命小的来通知老爷去追……” 徐晋骞正为女儿的忤逆光火,惊闻她竟与吕骏有了孩子后,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 他只觉一阵头晕眼花,不由一个踉跄。 仆从见状,赶紧扶住他问了一句:“老爷您没事吧?” 徐晋骞定神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仆从,扭头从一名正牵马而过的养马人手中夺过缰绳,翻身上马后,疾驰而去。 …… 且说徐晋骞,一路疾驰间,脑袋里乱哄哄的,快要炸开一般。 他无法置信,像乱伦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的儿女身上。 他不由心下懊悔:“当年不该答应那个吕胭脂,让吕骏以自己徒弟的身份跟随自己……那就不会有今天……” 旋即,他眸中迸射出寒芒,狠厉的道:“不!不能被这种丑事毁掉所拥有的一切,那是我花了多少心血建立起来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来摧毁!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小璃知道,我不可以失去小璃!不可以……” 说罢,他扬鞭急催坐骑加快速度。 …… 再说徐婉这边,正催促着那小厮快些驾马车。 害怕过后的小厮,开始试图寻机脱身,便提醒道:“二小姐,我们就这么去关外吗?您看看,这车里,什么也没有……咱们是不是得张罗些衣服啊、食物啊……水,尤其是水……” 就在徐婉寻思间,徐晋骞追了上来。 他驱马与马车并行后,喝喊那小厮:“还不把车停下!” 车内的徐婉却催促小厮:“不许停,给我加快速度!” 徐晋骞遂喝斥:“逆女!再胡闹,为父可要……” 但见徐婉,掀开车帘,冲着父亲道:“怎么?你又想说,要教训我是不是?你们不是讨厌我吗?那我这就走!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你们一家人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小厮只道是父女寻思闹脾气,心想自己何苦来哉要被夹在中间,遂劝了徐婉一句:“二小姐,还是听老爷的吧……” 话音未落间,只见徐晋骞,已然甩出绳索套住了小厮,随即,用力拎起后,将其甩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徐婉见状,气恼不已,便自己驾起了马车。 她自从与吕骏相好后,也已学会了骑马,可驾驭马车,跟骑马不一样。 她顾着扯着缰绳,挥鞭打马快跑,却不懂用缰绳把方向。 随着马儿速度加快,马车偏离了官道,经过一片田埂后,进入了一条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 徐晋骞一直在后面追着,却迟迟不见他抛出绳索套勒住马车。 驾着马车的徐婉,本来就手忙脚乱,崎岖不平的道路,更是将她颠簸得头晕想吐。 她见坚持不住,待要转头向父亲求助,却忽觉眼前一黑,同时,马车轮子因磕到石头,令得车身一震,徐婉重心不稳,摔下马车后,顺着路边斜坡,滚向一处山崖。 崖边有一棵斜刺里长出来的树,徐婉重重的撞上去后,又顺着树身滑落到了崖下。 徐晋骞见女儿坠崖后,翻身下马,跑到崖边去探看。 但见崖下一片泥泞中,浑身是伤、虚弱不堪的徐婉,正努力抬着手,想向父亲呼救,却未及喊出声,就晕了过去。 而站在崖边的徐晋骞,看着晕厥的女儿,眸中尽是阴狠。 这时,有一名樵夫路过。 他认出徐晋骞后,便走过来询问:“诶,徐场主,你怎么在这里啊?” 徐晋骞先是一惊,跟着,于蹙眉间,作了个晃神状后,焦急的向樵夫求助:“快,快帮我,小女骑马不慎,掉下马后坠崖了……”说罢,唤过坐骑来取绳索。 樵夫一听,赶紧扔下柴协助徐晋骞下崖救人。 经过二人一番努力后,终于将徐婉救了上来。 此时的徐婉,已经昏死过去良久,裙摆上都是血。 徐晋骞向樵夫道了谢后,便带走了徐婉。 …… 徐家, 徐夫人还在因为女儿的忤逆,堵着口气不舒服。 当她看到丈夫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儿进厅时,着实吓了一大跳。 回了个神后,她急问:“婉儿她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徐晋骞作生气状的甩出一句:“等她醒了,你自己问她。”跟着,便将徐婉抱回了房间。 徐夫人见此,也不再多问,遂吩咐一旁的仆从道:“去请大夫,记着,要请之前替少爷看伤的那位大夫。” 仆从应声后,便急匆匆而去。 第309章 蛊惑人心的九绝 恰逢十五,灵隐寺的大雄宝殿前,香火盛燃。 善男信女们,一个个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向佛祖叩拜着,赖夫人也在其中。 少时,只见方氏,带着女儿进殿来上香祈福。 三个人礼佛过后,出了大雄宝殿。 但听方氏,略带讽刺的对赖夫人道:“难得见赖夫人进庙拜佛,以前呀,可都是赖老爷测个吉凶即可……” 对此,赖夫人心下不虞,面上却带着笑,说道:“如今,哪能跟以前比……布衣和凤鸣,以前是一介白丁,老爷那么做,无非是保他们无灾无难。可现在,他们都已经入仕……翠芬,你也是知道的,他们俩呀,一个,不太会说话,一个,说话却太直。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这当娘的,自然得要比以前更操心,更担心啊……” 转而,她将话题移到方青梅的身上,笑问方氏:“翠芬,你带着女儿来上香,想必是替她求姻缘的吧?也是,青梅都这么大了,早就该替她议亲了……” 方青梅闻言,略显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方氏却有些没好气的道:“哪用得着我来求,唐夫人已经给介绍了好几位公子哥……只是这丫头,还没拿定主意……我来上香,是求佛祖替这丫头解厄……唉,自从出了于小玉那件事后,青梅就经常梦魇。原本,来了临安后,已经好了一阵子,谁知近来又梦魇了,唉,于小玉的孩子,被钱威打落,是青梅造成的,可她的死,不关青梅的事啊……这就算要索命,也该找始作俑者啊……” 方青梅听到此,拽了拽母亲的衣服,示意她别再说。 再看赖夫人,脸上已显愠色。 这时,只见一名与她们擦肩而过的中年妇人,回身走来,对方氏道:“要解厄,找活神仙啊!求佛祖是灵,可得耐心等待机缘,活神仙却能立马让你心愿得偿……” 她说着,冲着大雄宝殿,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我可无对佛祖不敬,有怪莫怪……” 但听方氏询问:“这位大姐,你说的活神仙,是哪路神仙呐?” 那妇人遂述道:“活神仙是游历四方的,现下住在我们那边附近的茶园……我呢,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儿,也是愁嫁,我早在佛前替她乞了愿……倒是有些眉目,却一直定不下来……诶,自从遇到那位活神仙,经他给我女儿推算八字,补了五行后,就有媒人上门提亲,对方不错,两边见了面后,一下就定了婚事……还有还有,我有个亲戚,是做生意的,经常外出,有时候还要走夜路,免不了招惹到一些邪祟,也是靠活神仙替他解的煞……” 赖夫人闻言,不禁想起儿子那天的怪异言行,遂也有心向那活神仙求助。 方氏听后,也动了念,遂询问道:“那,要如何才能见到这位活神仙呢?” 妇人利落回道:“噢,活神仙说了,但凡有什么疑难,尽管找他,他能帮的,都会帮,但规矩是,求助之人,需奉上一滴血。” 方氏心想:“若真是灵验的,献上一滴血,也无不可……” 她遂向那妇人请求道:“那能否劳驾这位大姐,带我们母女去见一见活神仙?” 方青梅却小声的阻道:“娘,世上哪有那么多活神仙?还是别去了……” 方氏却训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娘做什么都是为你好……” 但听妇人爽快的道:“有什么劳不劳驾的,你们想见活神仙的,随我去便是……”说罢,向台阶下走去。 方氏则拽着女儿,从后跟了下去。 赖夫人在犹豫了片刻后,也远远跟随了而去。 …… 在一片茶园的深处,坐落着一所农庄。 庄内各处,插满了法幡,大厅正中,则供奉着一尊形态诡异的神像。 赖夫人和方氏母女,跟着那妇人进入农庄后,方青梅即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她遂提醒母亲:“娘啊,这里好古怪,我们还是走吧……” 话音未落,但听空中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本座只见有诚心之人,心存疑惑,或轻慢者,请速速离去。” 方氏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拍了下女儿的肩膀后,对空一礼道:“小孩子乱说话,望活神仙勿怪,我们是有诚意才来造访的,望活神仙能一见……” 说话间,只见一名侏儒,从厅里出来,示意方氏母女和赖夫人进厅。 三人随那侏儒走进厅后,但见诡异神像后面的墙壁缓缓升起,现出一层黑纱。 隔着黑纱,依稀能看到里面有一个盘膝而坐的身影。 只听侏儒引见道:“这位就是活神仙。” 方氏遂与赖夫人先后一礼,遵了声:“活神仙。” 方青梅则是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黑纱后面的身影。 但闻那深沉的声音又响起,且语出惊人:“方青梅,你原本是千年梅树精,得南极仙翁点化,成为半仙,然,不意触犯了天规,被罚下凡间,故,时遇险难,情路亦是不平……” 方青梅闻言先是一惊,跟着笑道:“你道我是无知妇儒,你且说我且信?哼!” 只听那深沉的声音回道:“信与不信,你的心,最清明,你可自问。” 说话间,自空中落下无数梅花花瓣来。 方青梅伸手接下一朵梅花,放在手心上端详间,不禁想起经常会在脑海里闪过一片梅林,自己还对欧孝棠画的梅花格外喜欢。 她晃了个神后,询问道:“活神仙既这么说,那可有办法除去我的梦魇?” 但听那深沉的声音回道:“欲除心障,需先静心。我这里有一些经文,你可拿去,每日打坐运功,诵三遍,七日后,你再来找我。” 话音刚落,就见一本经书从黑纱后面飞来。 方青梅伸手接住后,那侏儒便作送客状道:“三位请。” 却听赖夫人上前道:“活神仙,我儿近来言行古怪,似中邪祟,望活神仙能……” 未等她说完,但听那深沉的声音笑道:“赖夫人,令郎乃一国之国师,精通五行风水,何劳本座解厄……倒是夫人您,夫妻宫阴阳相冲,命格则带着双生煞……” 赖夫人听后,像被戳中了什么痛处,柳眉一竖,斥道:“什么活神仙?欺神骗鬼而已!”说罢,甩袖而去。 方氏母女见状,便也赶紧告辞而去。 三人离开后,但见黑纱隐去,从中走出一人来,竟是九绝。 他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阴恻恻的笑道:“赖布衣,好戏才开锣,你可得耐着性子看呐……哈哈哈哈哈……” 第310章 傅天华奉皇命查赈 意外遇到张绍祖生母 广德, 官驿内, 刚到不久的傅天华和陈显阳,正着手于翻看户籍和村落分布图。 只见两名当地的官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二人在向傅天华和陈显阳见礼间,其中一人询问了声:“二位大人,吃住上,可否满意?” 傅天华边翻看着手上的图,边道了声:“不错。” 另一人则将一罐茶叶双手递上道:“二位大人辛苦,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笑纳。” 傅天华抬眸,看了眼茶叶后,示意他放桌上的同时,问道:“对了,灾情如何?” 那名官员忙答:“回大人,水患已退,民众们已开始在修整家园了……” 傅天华点点头道:“那好,那明早,本官就与陈大人一起,去四处看看……” 两名官员听后,不由露出紧张的神色。 特别是那名送上茶叶的官员,额头微见渗汗的道:“大人是从京里来的,又是新科高中,定受皇上重视……这灾地狼藉,多处存险,二位大人若有什么闪失,卑职们可吃罪不起……二位大人还是坐镇官驿,等……” 未等他说完,就见傅天华摆手道:“仅看公文上的记录,未免片面些,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两名官员还待要说些什么时,傅天华却一挥手道:“行了,你们各自忙去吧……明天一早,本官和陈大人会自行走访各处。”说罢,抬手握空拳至嘴边,做了个打哈欠的动作。 两名官员见状,未敢再多言,怏怏的退了出去。 …… 就在傅天华准备继续翻看分布图时,但听陈显阳激动的一拍桌子道:“原来她在这里!我说怎么就那么一点有关她的……” 傅天华见状,微蹙眉道:“你做什么这般激动?什么原来他在这里?是什么人啊?” 陈显阳先是笑了笑,然后作神秘状的向傅天华招招手道:“表哥你过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包你知道后会感兴趣的……” 傅天华气笑一声后,起身走到陈显阳的桌前,轻甩衣摆入坐道:“行了,有什么事,直接了当的说。” 陈显阳遂述道:“在殿前受封之后,你我不是分别去所属部,阅览户籍和旧公文吗……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居然让我翻到张家兄妹的户籍……啊,看他二人从头坏到脚指头,没干过一件好事,这家世倒也是清白得很……他俩的父亲,还是个练家子,当过保镖……难怪姑夫外出经商遇险时,张有材能出手相救……” 听到此,傅天华一脸冷然的催促:“少废话,说你该说的!” 陈显阳瞥了眼傅天华后,语速加快的接着述道:“张有材有房妻子叫潘玉娘,在张绍祖七岁那年,莫名其妙的死了,却又莫名其妙的活在这大溪村里,表哥,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说罢,指了指户籍簿上的一页。 傅天华听罢,拧眉问:“天下不乏同名同姓者,你怎确定是同一个人?” 陈显阳笑道:“张家户籍上有提到,潘玉娘左脚残疾,据说是一次张有材喝醉了不小心推的……还有,那头说潘玉娘死了,这边就多了个改嫁过来的潘玉娘,是同一年的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傅天华闻言,沉吟了片刻后,眼眉一动,决定道:“那明天,就先往大溪村走一趟……” 陈显阳笑道:“哈!表哥,就知道你会对此事感兴趣的!”说罢,合上户籍,在手中抛了两下后,放回了桌上。 随后,他拿起那罐茶叶道:“不知道这茶叶怎么样,我沏一壶来品品……” 不想,待他打开罐盖一看,里面却是一大叠银票。 他轻笑一声道:“这里的官员还挺舍得花钱,看来地方官是能捞不少油水……” 对此,傅天华只报之冷笑。 随后,他走到窗边,看着在院子里捕捉虫子的小鸟,眼眸中异芒闪动。 …… 翌日, 大溪村, 时值大水刚退,到处都是狼藉不堪。 一大早,傅天华和陈显阳,深一脚浅一脚的进入村子后,先行展开了查问核对。 村中有二十几户人家,近百来人,有一半是姓柳的。 …… 待傅天华和陈显阳完成了大部分查核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二人在树荫下稍作休息,吃了些食物后,便打算去完成剩下的部分,顺便去找那潘玉娘。 这时候,但见一名走路一瘸一拐的中年妇人,一脸焦灼的在挨个询问村民:“你们看到我儿子了没有吗?啊?他这么高……你们看到了没有啊?” 却见被问的村民,要么冷漠以对,要么就远远闪开。 傅天华和陈显阳见状,先是觉得奇怪,而后见那妇人脚有残疾,便想着她定然就是那潘玉娘。 当二人待要过去询问之际,只见从远处跑来一男一女,拽着潘玉娘连声劝道:“娘,快跟孩儿回家去\/娘,大水刚退,路不好走,您腿又不好……万一摔着怎么好,快跟孩儿回去吧……” 却听潘玉娘大嚷:“我要找我儿子!我答应过他,要给他买好吃好玩的回去的……” 陈显阳见此情形,略显悻悻然的道:“唉,原来不仅是个瘸子,还是个疯子,那就没什么用了……” 傅天华却道:“那倒未必,她若真是忆子成狂,那说明,张绍祖在她心中有多重……按你所述,她离开时,张绍祖已七岁,对母亲应有印象……”说罢,便走了过去。 陈显阳寻思了一下傅天华的话后,了然道:“噢……我懂了,表哥,有道是,攻心为上……” 且说傅天华,走到潘玉娘跟前后,含笑询问道:“这位大婶,是要寻子吗?” 那拉劝妇人的男女见状,待要出言解释,却被傅天华抬手示意阻止住。 只见潘玉娘转身对傅天华点点头,问道:“是啊,你看到我儿子了是吗?他在哪里?” 但听傅天华含笑反问:“敢问大婶是不是姓潘?闺名玉娘?令郎姓张,名绍祖,对不对?” 潘玉娘点头道:“是,是,我是,我的绍祖在哪里?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却听傅天华又问:“你还有位丈夫,姓张,名有材,是吗?” 谁知,潘玉娘一听到张有材的名字,当即惊慌起来,连连挥手摇头道:“我……我不知道……我,我不要见他……不要见他……”说着,一瘸一拐的跑了。 那拉劝她的男子见状,赶紧去追。 而那一同拉劝的女子,则扭头责怪傅天华:“你做什么吓我母亲啊?!她虽有疯病,可只要不受什么刺激,与常人无异的……这次犯病,是因在大水中看到一个被水冲走的孩子……一时想起她自己的儿子,才会……” 但听陈显阳问道:“你就是柳若萍吧……那位去追潘玉娘的,则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柳安生……” 柳若萍见对方手中拿着户籍名册,便点点头,先道了声:“是,大人。” 随后,她又作礼道了声:“大人,恕小女子无状……”说罢,即转身去追母亲和弟弟。 第311章 张有材的罪孽 晚间, 大溪村, 一间房舍里,柳安生正守在床前看着昏睡中的母亲。 只见柳若萍,端着两碗粥,走进来后,小声对弟弟道:“娘还没醒,你先吃些东西吧……” 但听柳安生无奈的自责:“娘每次发病后都这样,我这个当儿子的真没用,不能替娘解心病,连照顾都照顾不好她……” 柳若萍劝道:“你别这么说,你已经很不容易了……来,别想这么多了,快趁热把粥吃了……”说着,将粥放于桌子上。 柳安生见只有两碗粥,便询问:“姐,怎么只有这么些?” 柳若萍苦笑道:“就这么点,还是我好不容易排队领来的,煮前还挑捡出一些沙子呢……” 柳安生气愤的道:“这帮贪官污吏!连赈济的粮款也要贪!真是禽兽不如!” 柳若萍忙提醒道:“休要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房外,傅天华和陈显阳正在侧耳倾听着。 陈显阳听柳若萍这么说,便忍不住低声道:“哎,表哥,我们这么偷听人家说话,是不是有点小缺德啊?” 对此,傅天华未予理会。 房内, 只见潘玉娘慢悠悠醒了过来,柳家姐弟遂围到床前探问:“娘,您醒了,您饿不饿?\/娘,您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潘玉娘睁开双眼,如梦初醒般的环顾四周后,坐起身来,询问儿女道:“若萍、安生,娘是不是又犯糊涂了?又闯祸了?” 柳安生忙安慰道:“没事了,娘,您别担心……” 柳若萍则将粥端至母亲面前催促道:“娘啊,来,快趁热把粥吃了……” 却见潘玉娘眼含泪,哽咽的自责道:“都是娘不好,是娘拖累了你们……我对不起你们的爹,好好的一个家,就因为我,弄得家不像家……若萍的亲事被耽误了,安生的前途也……” 柳安生忙解劝道:“娘,快别这么说……爹从未怪过您,我们也是……您别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好不好……” 潘玉娘摇头道:“这本就是娘的责任,要不是我,柳家就不会这样……我就是个不祥人……” 柳若萍遂跟着劝:“娘啊,爹是知您半生凄苦,同时,也觉与你有眼缘,才不忍见你继续受那贼胚子的折磨,故不惜以半数家产娶你为续弦,他没后悔过,我也没有怨过,这么多年来,我们一家人,过得不是好好的嘛……娘,您呢,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我的亲事嘛,我向来是随缘的……至于,弟弟的前途,只要您,别总是胡思乱想的,弟弟就能安下心来读书,等他有朝一日,及第高中,咱们的好日子,有的过呢……” 潘玉娘听后,看着儿子,点头道:“嗯,娘知道,安生是有出息的,娘什么都不求,只求你们姐弟好……还有就是……”说着,不禁又伤心起来。 柳安生知道,母亲的心病一日不解,就多一日困苦其中,遂承诺道:“娘,您放心,安生一定想办法让您跟绍祖大哥见面相认的。” 就在这时,傅天华和陈显阳走了进来。 柳安生对于官吏,向来没什么好印象,见到二人后,也未见礼,只甩出一问:“你们来干什么?” 柳若萍则向二人道了个万福,问道:“这么晚了,不知二位大人,所为何来?” 潘玉娘认出二人是白天见过的,一下想起曾被问身份的事,遂起身见礼后,求道:“二位大人,是不是知道我儿子绍祖的事?是他出了什么事?还是张……” 但听陈显阳先行表明了自己与傅天华的身份:“本官乃是户部左侍郎,姓陈,名显阳……这位是工部左侍郎,姓傅,名天华……” 潘玉娘一听到傅天华的名字,吃惊的看着他问:“你,你就是傅家的大公子?” 转而,她怪异的笑着点头,连声道:“好,好啊……好啊……” 紧跟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傅天华的跟前哭道:“都是张有材造的孽!跟我没关系,跟安生、若萍,更没半点关系……傅公子,你要杀要剐,冲着张有材去,千万别伤害安生和若萍……还有,绍祖……他虽然从小跟在张有材身边,可他是无辜的,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放他一马……如果真要诛连,那就让我这个当娘的来替……”说着,便要叩头。 傅天华见状,于蹙眉间侧身避开,柳家姐弟则赶紧去扶起母亲。 但听傅天华,冷漠的对潘玉娘道:“张绍祖能否不受其父所累,在他自己,不在本官,而能影响他做出选择的,则在于,做为母亲的你。” 潘玉娘闻言,觉出些许希望,便表示道:“傅公子,只要能保绍祖平安,我什么都愿意做……” 傅天华遂道:“好,本官已经命人替你们安排了去处,也替你安排了大夫。你们对外,只说是投奔远亲,切不可泄露只言片语。” 柳家姐弟互视了一眼后,柳安生警惕的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走?你想怎样?” 只见傅天华,负着双手,走到柳安生的面前,目光森冷的看着他道:“本官想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但听陈显阳笑道:“你们听从安排就行了,又不会亏待你们,你们担什么心嘛……” 转而,他问潘玉娘:“诶,对了,你是怎么从张家妇变成柳家妇的?” 潘玉娘恨声述道:“都是那天杀的张有材!当年,我家家道中落,我爹病故不久,我娘带着我投奔远亲,途中遭劫身死,我于孤苦无助时,遇到了张家兄妹……都怪我少不更事,又急于寻求庇佑,稀里糊涂的,就被张有材的花言巧语所骗,跟了他……后来才知道,他们兄妹是以仙人跳勒人钱财的,张有材还做着贩人勾当……他却说是事出无奈,全是为了他的妹子……就这么,又哄骗我跟着他,不久,便有了绍祖……在绍祖满月的时候,我才听张有材说,他碰上傅家家主傅锦赫,替其打跑劫匪,傅老爷为酬谢他,请他们兄妹去家中做客,又说傅老爷看上了他妹子……我知他们又要勒人钱财,就想让他看在儿子的份上,别再造孽,他不仅不听,还把我们母子丢在乡间,不闻不问多年……直到绍祖七岁那年,他忽然跑来说,他们就快得到傅家的家业了,为此,他还拉着我喝酒庆祝……我这才知道,他妹妹设计傅夫人的事……我在与他争吵后,本想带儿子永远离开他,却被他打断了腿,还抢走了绍祖……过了几个月后,他又找我,说了些认错的话后,将我哄来这里,又诓骗明开,让他耗费半数家产,娶我为续弦……明开其实知道是计,可他为了帮我,情愿被骗……我出于愧疚和感激,便想着与他好好过日子,可随着安生的出世,让我更想念绍祖,终成疯症,幸得明开不离不弃,直到他病逝,都还在为我操心……”说到此,她已泣不成声。 陈显阳听后,不免发出一声叹息。 傅天华却毫无波澜,只是漠然的叮嘱了声:“你们到了城外,自会有人接应你们。”说罢,拂袖而去。 第312章 王均反扑 阎世昭赔了夫人又折兵 稽城, 傅家, 张绍祖正从账房里出来,手中握着刚从姑妈那要到的一叠银票。 就在他边走,边盘算着怎么花钱享乐时,只见父亲迎面走来。 张有材一看到儿子手上拿着银票,就没好气的数落:“又问你姑妈要钱了?你吃喝玩乐要花钱是没错,那你也该悠着点,你姑妈是因为自己没儿子,才这么疼你,宠你,可不代表,她能一直容忍你。要是惹毛了她,看你拿什么去堵你那些烂账!” 张绍祖掏了掏耳朵后,淡漠的道:“爹,你不也是一样嘛!咱爷俩啊,就别玩这种五十步笑百步的矫情把戏了……” 转而,他作正经状道:“啊,对了,爹,跟你说个事……” 张有材冷哼一声道:“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你眼里有我这个爹吗?!” 对此,张绍祖翻了个白眼后,顾自接着道:“阎大哥有一位朋友中了举人,谋了个知县来做,请阎大哥去当师爷,让我也跟着去做些差事……这不,你不是嫌我,就会伸手要钱吗?那我就不在这碍着你的眼了……”说罢,就往外走。 张有材虽觉突然,却也没加以阻拦。 话说,这父子俩虽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对老小不良,其实,都各自揣着心思,面合心不合。 …… 西莱镇, 县衙, 且说徐翊航,因架不住妻子的连番念叨,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来了这,在他看来是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自从上任以来,他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好容易升堂问案,也是些狗屁倒灶的事。 这天,他刚享用好极乐散,正自搂着文娟,睡得迷迷糊糊。 但听门外,传来一声衙役的通报:“禀大人,阎公子来了,还带了位朋友。” 徐翊航闻言,睁开眼睛,醒了醒神后,吩咐道:“且好生招待,本官稍时去见。” 衙役应声离去后,徐翊航即起身,让文娟替自己穿戴梳洗。 …… 花厅里, 阎世昭和张绍祖已然入座用茶,翠翘正与二人寒喧着。 但见徐少夫人,抱着儿子从外面回来。 当她一进门,看到阎世昭后,脸上即划过一抹不虞。 阎世昭则带着张绍祖起身向徐少夫人见礼作引:“徐少夫人,这位是我一位朋友,姓张名绍祖。” 张绍祖随即上前一礼:“绍祖见过徐少夫人。” 徐少夫人微一抬眉后,道了一句:“麟儿玩累了,要去睡,失陪了。”说罢,径直往内院而去。 少时, 只见徐翊航,带着文娟出来迎道:“啊,阎大哥,你可来了……” 阎世昭遂向徐翊航引见张绍祖:“徐大人,这位是我的一位朋友,姓张名绍祖……我带他来,是想请大人给他个差事……”说着,向张绍祖递了个眼色。 张绍祖遂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递与徐翊航道:“小小心意,望徐大人笑纳。” 徐翊航轻咳一声后,先是客套的对阎世昭道:“诶,阎大哥,什么大人不大人的,生分了,生分了啊……” 转而,他示意文娟接过锦盒后,对张绍祖道:“你既然是阎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本官的朋友。这样,衙里的仵作快要休退,正想找个徒弟来接手,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跟着学……有说,这行要是干得好,可是很有前途的……” 张绍祖闻言,谢道:“大人给差事,那是看得起绍祖,绍祖受宠若惊不及,岂有嫌弃……多谢大人青睐,多谢阎大哥的力荐……” 徐翊航点点头后,对阎世昭道:“阎大哥,咱们有一阵子没在一起喝酒了,今晚可是要不醉不归啊……” 阎世昭却道:“噢,那可能要扫大人的兴了,我得回去看看我表弟……这样,择日,我做东,请大人和绍祖老弟,好好痛饮一番。” 徐翊航见此,也不挽留,遂道了声:“那好,择日就择日。” 于是,阎世昭告辞而去,张绍祖则在徐翊航的示意下,随衙役去了客房。 …… 王家, 庭院,凉亭, 王均正坐在石桌前,大口大口的吃着点心。 在他对面,坐着一位身穿蓝底细花衣衫,模样姣好的少妇。 只见她眼神略显闪烁,一会儿看看王均,一会儿则向外张望着。 就在这个时候,阎世昭走了进来。 那少妇见了阎世昭,立时面露喜色的站起身来,喊了一声:“世昭!” 而阎世昭见到那少妇,却是一脸的震惊,脱口而出问:“芳好,你怎么来了?” 只见芳好,边走出凉亭迎向阎世昭,边回道:“不是你派人接我过来的嘛……你说,你已经接手了你表弟的家业,所以就让我来享福啦……” 阎世昭先是诧异的道了一句:“我什么时候派人接过你?” 旋即,他反应了过来,双眸射出厉芒,看向王均,冷笑道:“倒是我失策了!我竟忘了表弟你从小就善于伪装!” 但见王均,放下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沫后,站起身,转过头来,阴恻恻的道:“彼此彼此,当年,我只道表哥你是不学无术,被你爹赶出了家门,那料到你混迹江湖多,不仅成了个用毒高手,还娶妻生子,更挣得了一份不菲的家业……可惜,我大费周章,也只找到了表嫂……她倒是好哄,一说就来了……不过,我套了半天的话,也没能套出表侄身在何处……就这点,我自愧不如啊……” 说话间,只见芳好上前来,挽住阎世昭的手臂,眼中含着泪光,看着他,柔声道:“世昭,能再看到你,真好……你放心,孩子很好很安全……快走……”说罢,嘴角流出黑血,推开丈夫后倒地气绝。 王均未料有此一变,一个愣神后喊出了埋伏的手下。 阎世昭眼见妻子服毒自尽,很是悲痛,但为了不令其白白牺牲,唯有忍痛抛出毒粉后,趁势遁走。 王均深知打蛇不死的后果,遂率众去追杀阎世昭。 …… 且说这阎世昭,惯用毒,武功方面不怎么样,轻功倒是不弱。 他跑出西莱镇后,来到一处河流。 时值刚发过山洪,水流虽不算深,却十分湍急。 但他为了逃脱王均的追杀,还是冒险下了水。 岂料,他刚趟到一半,就遭一株被水流冲过来的小树撞击,受伤吐血后被水流卷走。 追来的王均见状,料其九死一生,但还是命令手下沿岸去搜寻,务必要生见人死见尸。 第313章 傅天华再遇王均 广德, 府衙门前, 傅天华和陈显阳正在督促着派发米粮的事宜,只见纪元尘带着两车子草药而来。 虽然,纪元尘早看过皇榜,也听了坊间不少人说,但真正再次见傅天华,他还是感慨良多。 傅天华对于再次见到纪元尘,则很是高兴,当即请他入府衙花厅中款待。 …… 正当二人于席间叙旧之际,但见一衙差,进厅来,向傅天华和陈显阳通报:“禀二位大人,京城来人了,分别是董太医千金,以及吏部侍郎小秦大人……” 陈显阳闻言,没好气的甩出一句:“秦哲轩?他来凑什么热闹?” 傅天华则是很淡然,吩咐衙役道:“快请二位入衙。” 衙役去不多时,便引领着董月卿主仆,及秦哲轩走了进来。 董月卿见师公也在此,很是意外,忙上前见礼:“师公,您怎么也来了?月卿好久没见过您了,您可安好?” 纪元尘先是展开双手,笑问了一句:“你看看师公,可好?” 转而,他认真的道:“我是来办义诊的,刚到,正跟天华闲话家常呢……” 董月卿笑道:“月卿也是来替爹送药材的……也正想出点力,正好可以帮师公的忙……” 但听陈显阳招呼道:“董小姐和纪大夫真是医者仁心,令人敬佩,来来来,二位快坐下来,边吃边谈……” 董月卿遂向傅天华和陈显阳一礼后,入了座。 却听秦哲轩轻咳一声,并斜睨了傅天华和陈显阳一眼。 傅天华未予理会,顾自坐回了座位。 陈显阳则忍不住语带讽刺的问秦哲轩:“咦,小秦大人?是什么风将你吹来这儿的啊?” 秦哲轩看了眼董月卿道:“我是来保护月卿的……” 却见紫苏,冲他翻了个白眼,直言道:“哼,保护?有你在,才更危险!” 陈显阳闻言,作偷笑状后,轻慢的对秦哲轩道了句:“那小秦大人随意了啊……”说罢,分别给傅天华和纪元尘、董月卿倒酒。 秦哲轩也不客气,一甩衣摆,入座后,便自斟自饮起来。 少时,又见一衙差进厅来,向傅天华和陈显阳禀报:“禀二位大人,新任的知府到了……” 话音未落,但听从厅外传来一声:“傅天华,别来无恙吧!” 傅天华乍闻这熟悉又憎恶的声音,不由得一怔。 人随声到间,只见身着官服,一脸得意的王均走了进来,身后则跟随着计筹和赵真人。 此时的王均,眼罩已经换成了义眼。 那义眼的眼瞳比真眼略大些,看着很是诡异。 乍见王均,秦哲轩和董月卿都是十分诧异。 秦哲轩一时脱口而出,问了一句:“你不是疯了吗?” 而董月卿,则是蹙眉转头看向了傅天华。 却见傅天华,面无表情的坐在那,直视着一步步走近的王均。 王均走到众人近前后,面露诡笑的问傅天华:“傅天华,没想到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吧?” 但看傅天华,不紧不慢的倒了杯酒后,漠然的道:“只要人还没死,总会再碰上。”说罢,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 王均看他一副波澜不惊状,倒有些许意外,遂激道:“啊呀,差点忘了,你是世家子弟出身,如今,又新科及第为探花,是工部左侍郎,也是官了奥……再不是以前那个仗着拳脚好,替友出头,以及打着一时意气,替师惩仇的幌子,冒官府名行骗的臭小子了,摆摆官威,也正常……对了,你那个伤好彻底了没?” 对此,陈显阳有些坐不住了,待要出言反击,却被纪元尘给拦了下来。 反观傅天华,自始至终,都是一脸漠然的直视着王均,听着他的一字一句。 见他说到此,傅天华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后,道了一句:“难得王大人还记着这些事情,不错不错。”说罢,又喝了一口酒。 这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令王均很是不痛快。 这时,府衙的师爷走来迎接王均道:“不知大人提前到任,卑职冯用,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王均遂挥了挥手,以示意他免礼。 但听冯用接道:“大人舟车劳顿,让卑职先引大人去住处休息,地方乡绅早在酒楼订了宴席,待卑职知会后,就请大人过去……” 王均点点头后,语带挑衅的对傅天华道:“左侍郎大人,应该还未完成查核事宜,你我还有的是时间……”说罢,在计筹和赵真人的跟随下,由冯用引领着,负手而去。 傅天华看着王均等人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杀意后,露出笑容,招呼众人道:“来,我们吃喝我们的,莫要被不知所谓的人,影响了兴致。” 陈显阳遂赶紧附和:“对对,我们继续,继续啊……”说着,起身倒起了酒。 董月卿却有些担心,不自觉的观察着傅天华。 秦哲轩见董月卿总向傅天华投以目光,对自己则是视而不见,不禁喝起了干醋。 …… 少时, 饭后, 董月卿要陪着纪元尘去寻找设义诊的地方,秦哲轩以帮忙为由,死皮赖脸的跟了去。 陈显阳则同傅天华回了官驿,继续整理水灾的相关公文。 …… 入夜后,累了一天的陈显阳,倒头便睡。 傅天华则是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的出了官驿。 …… 城中, 一座灯火通明的酒楼里,王均由几个乡绅作陪着,在包间里喝酒作乐。 傅天华来到楼外后,一个飞身跃上了楼顶。 他通过天窗,看着在与几名青楼女子肆意玩乐的王均,眼中满是憎恨。 就在他准备对王均下杀手之际,但见一名侍卫走进了包间。 傅天华细看此人后,认出他就是当初奉秦桧之命,勒死尹勇的侍卫。 只见王均,对那名侍卫还挺礼遇,请他入座后,将一大一小,两个盛满珠宝的盒子,递上道:“陶侍卫辛苦了……这大盒的,是下官献给恩师的一点心意,以谢他重新提携之恩……这小盒嘛,是犒劳陶侍卫的……” 那陶侍卫瞟了眼盒子,接过后,笑笑道:“大人言重,能替相爷办事,是我陶函的分内,不足言道……倒是大人对相爷知恩图报,才是难得啊……” 王均笑着摆摆手后,正色道:“对了,恩师之前所命,下官从不曾忘,如今,下官已经查明,南雄镇的欧承川,私藏铁矿,打造兵器,又与边关将领有勾连,有谋逆之嫌,下官已罗列了证据,烦请陶侍卫带回去给恩师……”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与陶函。 房顶上的傅天华一听,不由一惊,心想:“这若是让秦桧得逞,那欧世伯一家岂不要大祸临头!不行,绝不能让秦桧得逞!” 陶函接过册子,收入怀中后,起身道:“那陶函就不打扰大人,告辞。” 随着陶函走出酒楼,傅天华尾随而去。 …… 且说陶函,一路行至城外后,从一处草丛中牵出了坐骑。 就在他准备翻身上马之际,傅天华现身向他走来。 陶函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是傅天华后,先是微感诧然,随即警惕心起,从腰间取出了长剑。 只见傅天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眸厉芒闪动的瞬间,以意念亮出了火翼斩。 陶函眼见一对带着火焰的怪异兵器向自己袭来,遂举剑迎击。 但随着火翼斩穿身而过,陶函连人带剑,已分为了两截。 傅天华收回火翼斩后,看着陶函的残尸,冷然的道:“莫怪我取你性命,怪只怪,你投效错了主子。”说罢,用内力取走册子,扬长而去。 第314章 心魔难消的方青梅 话说,临安这边, 方青梅自从按照“活神仙”给的经文,于每日诵读后,果然不再有梦魇。 时值七日之期,方青梅依约,再次来农庄找“活神仙”。 这次,在那名侏儒的引领下,方青梅进入了“活神仙”的修行室,见到了九绝本人。 但见九绝,笑容可掬的询问方青梅:“方姑娘,这几日来,可安宁否?” 方青梅一礼道:“多谢活神仙的经文指引,我自诵读以来,已未再梦魇……” 九绝点头道:“嗯,你的杂念已息,但你的缘未灭……你烦恼的根源,就是你的缘……” 一提到这个缘字,方青梅不禁想起了欧孝棠,不免有些难受。 九绝见状,接着道:“其实,你与那欧孝棠乃是前世种下的缘分,今生本该有所成,但因受到了旁人的阻碍,令你受其影响,做了些本不该你做的事,才会弄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方青梅一听到旁人”二字,即想到了于小玉,而那句“本不该你做的事,自然指的是她间接导致于小玉落胎的事。 尤其是她自己发的那个誓,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她于触动之下,向九绝透露了心事:“那是本不该我做的事……是,她身世可怜,同为女子,我同情她……她能成为欧家的义女,从此有了依靠,我当然是替她高兴……她与孝棠成了义兄妹,孝棠对她好,是属正常……可是,可是同情她和替她高兴,并不代表可以容忍她那么亲近我喜欢的人…… 说到此,方青梅的情绪有些激动。 她用双手抚着额,接道:“虽然,他们并没像那些闲言碎语说的,做出些出格的事……可我就是受不了……我受不了孝棠对她那么好……给她买玩偶、买蜜饯……他都不曾对我这般好过!甚至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对她呢!一提到她,就好开心,说什么,他一直就想着能有个弟弟,或是妹妹……而她呢!她接受得好欣然……我知道她也是有资格爱慕人的,可不该是孝棠!” 说着说着,方青梅的神情变得有些扭曲,继续道:“钱威是坏,可她已经有了钱威的孩子……我只是希望让他们一家团聚……我只是希望让她远离孝棠……我的想法错了吗?” 转而,她眼底泛红,带着哭腔说道:“我是做错了,可我想法没错啊!为什么会事与愿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已经认错了,可她还是在逼我……我是没办法,才发了那样的誓言……我……” 但听九绝提醒道:“与其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为什么不跟欧孝棠说个明白……你们是有缘,然,上天虽可成全有缘人千里相会,但也得靠你自己争取。你若是就此放弃,神仙再世,也无从帮助……” 方青梅眼眸闪着泪光,转头问九绝:“你是说,让我去找孝棠?可是他……” 九绝截道:“你不去找他,不跟他说清楚,难不成,就这么放弃了?那你之前所做的,岂不是无用功?还平白让自己损了阴德……” 转而,他作劝导状道:“你是怕会影响他吗?如今,金宋已经议和,边关并无战事,你去找他,并不算影响他啊……还有,你又不是去无理取闹,你是要跟他表明心意嘛……他若是心里有你的,是不会认为你是去影响他的……” 他顿了一顿后,接道:“天意始然,该尽的人事,本座已经尽到,方姑娘,好好想想吧……” 方青梅沉吟片刻后,似做出了决定,遂转头对九绝道:“多谢活神仙的指引劝导,青梅已知道该怎么做……对了,之前听那位大娘说,凡有求于您活神仙的,是要奉上一滴血的……” 九绝点头笑道:“不错,本座正在炼化一法器,需要人血,但为了不伤人性命,故只向求助者索取一滴而已……方姑娘是散仙转世,有灵根,你的一滴血,将胜过普通人的的百滴血,能令本座的法器加倍炼化……烦请方姑娘随本座去炼化室……”说罢,衣袖一挥间,身后的墙壁即无缝自开。 方青梅探头向墙壁里看去,里面是一道狭长的甬道。 只见九绝,笑容可掬的道了一声:“方姑娘,请”之后,便先行进了甬道。 方青梅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跟着九绝走了进去。 …… 二人进入甬道,拐了两个弯之后,眼前出现了一道石门。 待九绝施法推开石门的瞬间,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方青梅忍不住作呕,忙用手捂住了口鼻。 却听九绝笑道:“有灵根的人到底不同,普通人进来,可是嗅不到什么气味的……” 他于说话间,施法向石门内一挥手。 随着石门内亮起火光,一座大殿呈现了出来。 只见大殿两侧,各有一排石头人像的灯架。 再看大殿中央,有一个池子,里面赫然是鲜红一片。 但听九绝于念念有词间,从血水中升起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刀。 随即,他对方青梅道:“方姑娘只需将手指按在刀柄上的凹槽里,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待本座念动心法便可。” 方青梅打量了一下那柄刀后,便按照九绝所示,将手指按进了刀柄上的凹槽里,九绝当即念动起心法。 方青梅只觉得手指像是被蜜蜂蛰了下,跟着就感到全身的血液在向指间涌动。 她有些害怕起来,忙抽回了手指。 再看那刀,闪着红光,并震动着,一副跃跃欲试状。 九绝见之,得意又兴奋:“就快大功告成了,哈哈哈哈……” 转而,他对方青梅道:“多谢方姑娘,辛苦了,本座炼有丹药,方姑娘服后,即可补损。”说罢,施法隔空取物后,将一粒丹药递与方青梅。 方青梅接过丹药,先嗅了嗅,未觉有异味后,放入了口中。 随后,在九绝的示意下,方青梅随其出了大殿。 …… 二人回到先前的修行室后,九绝便命那名侏儒,送方青梅出了农庄。 第315章 沈掌柜的作派 临安, 唐家, 花厅内,只见唐家一家人,与吴家父女,及赖布衣,围坐于圆桌前,正准备饮宴。 但听唐夫人酸溜溜的道:“这顿家宴啊,真是不容易,盼来盼去的,才盼得赖国师赏脸,大驾光临呐……这要不是跟蕴仪有婚约,怕是没处请去……” 赖布衣淡笑以回道:“实在是琐事缠身,并非有意推搪。” 转而,他询问吴蕴仪道:“对了,吴小姐,那日在九溪十八涧遇险落水后,可有大碍?” 吴蕴仪点头以礼道:“多谢赖大哥关心,蕴仪并无大碍。” 却听吴江和说道:“怎么就无大碍?那天,你姑妈带你回来时,你脸色煞白,嘴唇都紫了,可吓煞为父了!还有,你当晚还梦魇了,你姑妈哄了你好久……” 唐夫人跟着道:“是啊,你还一直念叨,说害怕回到以前那个样子,你不要回到以前……” 吴蕴仪闻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嗔怪道:“爹,姑妈……你们,你们做什么要说起这些……” 转而,她向赖布衣道:“赖大哥,让你笑话了……” 赖布衣先是摆摆手,笑着道了句:“诶,这有什么笑话的……” 跟着,他感慨的道:“吴小姐的心情,我能体会,想我之前,不也是个病秧子嘛……现在,若令我回到以前,我也一样会不愿意,不甘心的……” 但听唐赞善顺嘴点道:“你们都是有婚约的,怎么看着这么生分呢?赖国师还一口一个小姐叫?” 赖布衣闻言,略作局促状后,笑着点头道了句:“是是是,是我的不是……” 随即,他对吴蕴仪道:“那以后我就叫你名字,你也不要叫我赖大哥了,也叫名字好了……” 吴蕴仪听后,羞涩的点点头。 只听吴江和催促道:“好了好了,就该这样嘛……来来来,大家动筷动筷……” …… 与此同时, 沽宝斋, 内室, 柔雪也正在用饭,默言则在旁陪着一起吃。 只见一名伙计,跑来向柔雪禀报:“掌柜的,有位客人说要卖宝物,却不让我们沾手……不知道是不是来寻事的……请掌柜的出去看看吧……” 柔雪闻言,不紧不慢的放下筷子后,边取帕子轻拭着嘴,边吩咐道:“嗯,你们先稳住那客人,我稍后就出来……” 那伙计应声后,退了出去。 但听默言叽喳:“还真有那不长眼的?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打听打听,沽宝斋是什么来头!” 对此,柔雪笑而不语。 随即,她起身走到妆镜前,整理了一下头发后,又走去柜子前,取出件霞红色水波纹衣衫,准备更衣。 默言忙用小翅膀挡住脑袋,嚷了声:“啊,非礼勿视!”跟着,就飞了出去。 …… 在沽宝斋的迎客厅里, 只见一名衣着华丽,举止浮夸的年轻男子,正吆五喝六的催促着几名伙计:“哎哎哎,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不能做主,就快叫个能做主的出来,别耽误了本少爷的时间!” 话音未落,但见厅偏门的珠帘一掀,柔雪含笑而出。 那男子一看到柔雪,即露出轻蔑之色,讽道:“呦,这不是芸楼的柔雪姑娘嘛!怎么?芸楼的姑娘也得要听召上门啦?” 柔雪亦认出,此人乃是经常跟随徐翊航出入芸楼的阔少之一,遂笑容一敛,傲然的道:“金公子,人不会一成不变,我早就不是芸楼的柔雪,我现在是沽宝斋的沈掌柜。” 话说,自从傅天华替柔雪赎了身,又让她全权打理沽宝斋后,柔雪就恢复了姓氏。 那金公子闻言,打量了沈柔雪一番后,了然的轻笑道:“噢,原来是找到了多金的客人,脱了籍,那恭喜恭喜啊……”说着,轻佻的向沈柔雪作了个礼。 沈柔雪未予理会,正色道:“金公子不是有宝物待鉴,急着要见掌柜的吗?那就请将宝物拿出吧……”说罢,轻甩衣袖落座。 其间,即有伙计端上了香茶。 那金公子见沈柔雪这般架势,果然与在芸楼不同,不觉有些自讨没趣。 他干咳了一声,遂将提在手上的一个箱子,摆到沈柔雪座位旁的茶几上,然后打开盖子让她看。 只见箱子里,是一座小巧玲珑的金塔,看着样式,乃是仿照六和塔所制。 再看沈柔雪,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后,接过伙计递来的绒布,裹着手,将金塔取出来端详了片刻。 跟着,她又用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金塔檐边的风铃,并侧耳听了听。 随后,她将金塔放回箱子里的同时,说道:“此塔的做工考究,塔的样式,几乎与真塔无二,不过这材质嘛……并非纯金……” 金公子一听,急道:“不可能不可能,这金塔,是我爹几年前,用真金,请人打造的,怎么可能不是纯金的?你会不会鉴宝啊?” 沈柔雪淡笑一声道:“若是纯金的,那风铃声是清脆连绵的,而非纯金的,风铃声则短促,且略带沉闷……金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个金匠,将金塔融了,便知真伪。” 说话间,但见默言飞出来叽喳:“啊!老子是傻瓜,让人诓骗了!儿子更傻,拿着次等货到处招摇……啊,丢人丢人……” 金公子被说得脸上挂不住,忿忿然的道了句:“一定是当年的金匠做了手脚!我找他算账去!”说罢,抱起箱子即夺门而出。 沈柔雪看着那金公子的背影,嗤笑着道了句:“败家子!” …… 风荷园, 荷花池畔,池中已零星见有含苞待放的荷花。 无痕正坐在石桌前,手托香腮,欣赏着晚霞。 但见赵构,缓步走来,轻轻的唤了声:“无痕……” 无痕晃了一个神后,起身迎驾:“不知皇上驾到,请恕……” 未等她说完,赵构即挽起她的手道:“诶,是朕不许内侍通报的,朕在宫里,得守规矩,在你这里不需要,你也是,不要当朕是皇帝,要当朕是你最亲近的人……” 他说着,在无痕的耳边提示道:“朕排行为九,你可以叫我九郎……” 无痕妩媚一笑后,柔声喊了一声“九郎……” 赵构很是受用,满意的捋了捋须。 无痕随即问道:“对了,这么晚了……九郎怎不在宫中用膳?” 赵构笑道:“噢,朕……咳,我是特意来你这里用晚膳的,顺便给你看些东西……”说罢,抬手一击掌。 只见两名内侍,捧着一幅长形画卷走来。 赵构指着画卷,对无痕道:“这是钦天监陈文瀚,联同礼部的赖凤鸣,绘制的临安地形图,其中暗含风水,无痕,你且来欣赏欣赏……”说罢,示意内侍将画卷展开。 但看画卷上,山峦叠嶂,水道纵横,西湖形似满月,各处风景犹如星罗棋布,连同闹市街巷也清晰可见,钱塘江水更如一条玉龙,横卧于侧。 无痕阅后,赞道:“绘制的好精细啊!赖侍郎不愧为妙笔状元,那位陈大人,更是风水数术中的真人也……” 赵构点头道:“不错,他们俩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但听无痕提醒道:“何止他二人是人才,其他几位,也不遑多让……尤其是傅侍郎和赖国师,他们可是勤王功臣……” 赵构笑问:“这你也知道?” 无痕回道:“我自来了京城,就从坊间听得不少关于他二人的事迹……” 说话间,有内侍来禀道:“皇上,无痕娘子,晚膳已准备好。” 赵构遂道:“嗯,那,无痕,你我且先去用晚膳……”说着,挽起无痕的手,往楼阁走去。 …… 第316章 阎世昭的另一面 太平村, 入夜时分,各家各户多半已闭门安睡。 唯有位于村尾的一户人家,还亮着灯。 屋里,不时有小孩子玩闹声传出。 只见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走进了院子。 看着屋窗上,所投射出的小孩子身影,那人缓缓揭去了斗篷,原来是阎世昭。 这时候,守院子的狗儿跑了过来,在阎世昭的脚边打转,并发出哼唧声。 但听一阵开门声,一名中年妇人走了出来。 借着月光,妇人看清来人后,便示意其进屋。 阎世昭随着妇人进屋后,就往里间走。 屋里间,一名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子,正坐在床头,边玩边写着字帖,脸上和手上,都是墨汁。 阎世昭见状,眼眶略显湿润的笑问:“铭儿,还认得爹吗?” 阎铭见问,先是歪着小脑袋,眨巴着双小眼睛,端详了阎世昭片刻。 而后,他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嗯,认得。” 旋即,他提问道:“你跟娘刚认识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你若说不出来,不管你是不是爹,也都不是爹了……” 这句听着让人好笑的话语,却让阎世昭莫名感到心酸。 他苦笑一声后,答道:“姑娘不是江湖中人,不知江湖人心之险,就这么上了在下的船躲雨,不怕吗?” 阎铭听后,当即笑得眼眉弯弯的跳下床,扑抱住父亲的腰,喊了一声:“爹!” 阎世昭遂抱起儿子,心疼的搂进怀中。 但听阎铭问道:“娘呢?娘怎么没跟爹一起来?铭儿好久没见爹跟娘了……” 阎世昭闻言,不由黯然。 转而,他忍痛直言道:“你娘再不能来看你了……你要乖,你娘是为了保护你跟爹……” 阎铭先是似懂非懂的看着父亲,旋即,小嘴一瘪,喊了声:“娘”后,哇哇大哭起来。 阎世昭忙将儿子紧紧抱住,安慰道:“铭儿不哭,还有爹在,爹不会离开你的……” 阎铭在父亲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阎世昭遂哄道:“很晚了,铭儿该休息了……” 阎铭边将脸往父亲怀里埋,边道:“嗯,我要爹抱着睡……” 阎世昭宠溺的点头道:“好,爹抱着铭儿一起睡……” 却听阎铭担心的问道:“爹会不会趁铭儿睡着后离开啊?” 阎世昭摇头道:“不会,铭儿放心睡,爹保证,早上醒来,你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爹……” 阎铭点着头,一双小手却紧紧的将父亲的衣领抓住。 阎世昭看着在怀中慢慢入睡的儿子,心酸之余,亦感到难得的平静。 …… 翌日, 从睡梦中醒来的阎铭,一睁开眼睛,就见父亲坐在床沿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他很是欣喜,当即起身抱住父亲,喊了声:“爹!” 这时候,那名妇人,端着一托盘的点心走进来,对阎铭道:“铭儿,你爹天没亮,就去厨房,亲手给你做早点,快,快去洗个脸,来趁热吃……” 阎铭答应了一声:“噢”后,麻利的跳下床去洗脸。 阎世昭则招呼那妇人过来,道:“文婶,这几年,辛苦你照顾铭儿了,这是给你的……”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递与她。 文婶推脱道:“阎爷,我是看着小姐长大的,替小姐照顾小少爷是应该的,再则,您不是已经让小姐,每旬都派人给我们送钱送物的嘛……您在外不容易,这钱,您收回去,自个留着用……” 转而,她伤感的问:“对了,小姐是什么时候走的?可入土为安?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埋在何处?也好让我去祭一祭……” 阎世昭被问及此,想到妻子服毒自尽的情景,不由得黯然神伤。 文婶见状,哽咽道:“小姐跟我说过,不能过问阎爷的事,我明白……可是,阎爷,你莫怪我多事……小姐与您两情相悦,她为了您,不惜断了娘家后路……她就只图您对她好,您是什么人,对别人怎么样,她不理会……不管她是为何身故的,您要是真心待她的,何忍她死无葬身之地啊……”说罢,哭了起来。 这时候,阎铭洗好脸,走了进来。 他听到文婶的话后,有些一知半解,遂问父亲:“爹,死无葬身之地是什么意思?” 阎世昭忍着起伏不定的情绪,伸手将儿子拉到桌前道:“铭儿乖乖的把早点吃了,一会儿爹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阎铭闻言,雀跃的道:“好啊好啊……”随即,听话的坐下来,吃起了早点。 阎世昭则转头对文婶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芳好受委屈的。” 文婶点点头后,抹着眼泪走了出去。 阎世昭看着儿子吃着早点,心里则盘算着如何去将妻子的尸身寻回安葬。 …… 再说廉九龄和陈素蕊所住的院子里,珠儿正在洗晒着衣服。 只见廉九龄,带着陈素蕊走了进来。 珠儿见状,遂起身迎道:“九叔,蕊婶,你们回来了……对了,可寻访到那位纪神医了?” 廉九龄眼神微一闪烁后,摇头道:“唉,也不知道是听岔了,还是说的人含糊,没能寻到那位纪神医……” 陈素蕊则是又累,又懊恼,话也不想多说,便自顾自的进了屋。 廉九龄见状,心情立时也变得郁结。 他放下手中的包袱后,对珠儿道:“你帮忙照看下你蕊婶,你蕊婶一路上都没什么胃口,我去采些新鲜野菜……”说罢,转身出了院子。 …… 后山坡, 阎世昭正略带心不在焉的,陪着儿子放风筝。 不想,风筝放到一半时,断了线。 风筝随风飘落后,掉到了正在采野菜的廉九龄面前。 过不多时,阎世昭带着儿子寻了过来。 阎世昭待要上前捡风筝,乍见容貌残缺的廉九龄,便下意识的拉住了儿子。 阎铭倒是不怕廉九龄的脸,先是笑着冲他喊了声:“九叔。” 转而,他向父亲介绍:“爹,这是九叔,听文婶说,也是寄住在太平村的,还有位蕊婶,说是忘记了过去……” 但听廉九龄沉声道:“阎世昭,想不到铭儿竟是你的儿子。” 阎世昭闻言,立时戒备心起,将儿子护于身后,问道:“你是什么人?” 廉九龄笑道:“也难怪你认不出我了,你十几岁时,就被逐出了家门,自是不清楚廉家染坊的惨案始末……” 阎世昭听罢,了然道:“你是廉九龄?!你不是跟傅天华的母亲一起,都被王均放的那把火烧死了吗?” 但听廉九龄,发出一阵凄苦又怪异的笑声。 而后,他仰天感叹道:“许是上天的恩赐,又或是上天的惩罚吧……让我两度从大火中死里逃生……” 阎世昭似受到了廉九龄这番话的某种感染,亦苦笑着叹道:“芸芸众生,有多少人不是身在红尘,心在无间……” 只听廉九龄冷笑一声道:“怎么?与虎谋皮不成,反受其害了吧!” 阎世昭微蹙眉后,笑道:“廉老板对西莱镇的事,还真是洞若观火啊……看来,这小小的太平村,是无法安抚下你的不甘心呐……” 廉九龄斜睨了一眼阎世昭后,点道:“人只要一息尚存,就不会有甘心一说……”说罢,拎起装好的野菜,转身而去。 第317章 赖夫人借钗喻人讥讽薛燕琼 临安, 布施所, 话说,赖布衣因见唐敬文对布施所贪墨案没什么进展,便决定要亲自过问。 当他跨进布施所大门之际,只见管事的正在向姜展宏道谢:“多谢姜老板的慷慨解囊啊……” 姜展宏轻挥折扇道:“小意思小意思……” 赖布衣见状,嘴角滑过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后,上前暗讽道:“真是难得啊!想不到,姜老板身为商贾,终日忙于图利,也能心存仁善。” 对此,姜展宏只是挑了挑眉,报之以一声轻笑。 却见走进大门的赵蓉,出言相讥赖布衣:“赖大国师,人无完人,虽然,不是人人能像你这般忧国忧民,但也不代表,其他人都是自私麻木之徒啊!像姜老板这样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 她说着,向姜展宏欠身一礼,谢道:“那天,多亏了姜老板,还不及相谢,望勿见怪。” 姜展宏轻收折扇后,回礼道:“公主言重,在下只是碰巧,顺手而为,无足挂齿。” 但听赵蓉接道:“皇兄在西湖畔和吴山上,各设了一处行宫,湖畔的风荷园,皇兄已经安排给了他的红颜知己,吴山上的览天阁,是我向皇兄求的,不知姜老板今日可有空,与本公主去览天阁,边赏景边用膳?权当酬谢……” 转而,她斜瞟了一眼赖布衣,甩出句:“赖国师应该无暇顾及这种游山玩水空磨时光的事奥……” 赵蓉的话虽刺耳,赖布衣却是淡笑着道了句:“公主尽兴。” 姜展宏见此,了然的笑了笑后,应道:“既得公主相邀,在下自感荣幸。”说罢,对赵蓉做了个向外请的动作。 赵蓉瞪了赖布衣一眼后,甩袖转身出了门。 姜展宏则向赖布衣微一拱手,以作告辞后,转身离开。 赖布衣看着二人的背影,摇了摇头后,便管自己去忙事了。 …… 且说赵蓉,出了布施所后,便叫上候在马车旁的小敏上山。 却听从后跟来的姜展宏,道了声:“今日有风,望公主上山小心,在下失陪。” 赵蓉闻言,微恼,转头甩出一句斥问:“怎么?你也要违逆本公主?” 姜展宏淡笑道:“在下既然已配合公主,在赖国师面前演了戏,那如今,戏已散场,在下就该功成身退了……” 赵蓉气道:“你是以为本公主是为了跟赖布衣赌气,才假意邀请你的吗?呵,我只道姜老板是江湖中人,心胸不同常人,原来……” 但听姜展宏正色反问:“公主即使不是假意相邀,也是故意为之吧?似这等不诚之邀,恕在下无暇奉陪。”说罢,兀自拂袖而去。 赵蓉看着姜展宏的背影,有些被气哭的模样。 小敏见状,煽风点火道:“这个姜展宏,怎么比赖布衣还不识时务!公主,你拿身为国师的赖布衣没办法,难道能忍得了这一介草民的姜展宏吗?” 只见赵蓉,咬着朱唇,甩出一句:“区区一个芸楼的老板而已,本公主要他如何就如何!”说罢,气咻咻上了马车。 …… 悦己堂, 且说薛燕琼,从一些官妇口中得知,新开的悦己堂,不仅有样式新颖精致的首饰,更有上好的胭脂水粉,便慕名而来。 揽客的伙计,见有客到,忙见礼引领。 薛燕琼在丫鬟的随侍下,一番浏览后,很快便被各式首饰和胭脂水粉所吸引。 就在她忙于挑选之际,只见赖夫人,带着雪霁及另两名丫鬟,走了进来。 但听雪霁,向揽客的伙计介绍道:“我家夫人是当今国师之母,要挑些首饰,作为生辰贺礼送世侄女,你快将你们店里最好,最新颖的首饰拿来,给我家夫人过目。” 伙计遂点头哈腰的应着:“是是是,小的这就去给夫人拿……” 趁着伙计拿首饰的空档,雪霁将赖夫人请到一旁入座,自己则四处浏览了一遍。 随后,她走回到赖夫人身边,禀道:“夫人,悦己堂果然跟她们说的一样,还真都是上等的好货色呢……” 说话间,薛燕琼发现了赖夫人后,便走过来打招呼:“诶,赖夫人是来挑首饰的?还是来选胭脂水粉的?这儿可都是时新鲜亮的货色呢……” 赖夫人听得出,薛燕琼的话中带讽,本想摆脸色,但看在她是宗泽义女的份上,还是忍了,遂淡笑以对道:“噢,董太医千金的生辰将至,月卿小的时候,老身就见过她,她的名字,还是老爷给推算的呢……” 薛燕琼双眉微挑,讽道:“赖国师的桃花运倒是摆得挺旺的嘛,不仅是当今公主的救命恩人,还与太医千金有渊源……” 这时,只见伙计拿来了一托盘的首饰。 薛燕琼见已入自己眼的一支凤翎发钗在其中,不由得有些急恼。 她的这一神色变化,已然被赖夫人留意到。 她有心要回敬薛燕琼方才的讽刺,遂拿起那支凤翎发钗,及另一支雀衔珠发钗,笑问薛燕琼:“耳闻薛小姐对衣裳首饰,胭脂水粉,颇具眼光,可否替老身看看,这两支钗,哪一支配得月卿?” 薛燕琼只想争回心头好,未觉赖夫人此举之意,顺手就拿起那支雀衔珠发钗道:“这支好,雀鸟有灵气,珠子也是上好的太湖珠。” 只见赖夫人,先是点头道了一声:“不错,雀鸟是有灵气……” 旋即,她讽道:“不过,雀鸟再有灵气,可凡鸟终究是凡鸟,即使能飞上枝头,也成不了真正的凤凰。” 说罢,她将凤翎钗递与伙计,示意他去装盒,雪霁遂跟去付钱。 再看薛燕琼,已经气得是脸红脖子粗。 她待想要出言反击,但于转念间,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悻悻然的带着丫鬟离开了悦己堂。 随后,雪霁捧着装好发钗的锦盒走来。 赖夫人遂得意又称心的起身向外走,却与外出回来的傅天云打了个照面。 傅天云礼貌的向赖夫人点头以礼后,便进了悦己堂。 对此,赖夫人本未在意,却听店中伙计的恭迎声:“二小姐,您回来了。” 赖夫人听后,忍不住回头去看时,傅天云已进了悦己堂后铺。 她便向店中伙计询问:“这位不是傅家的二小姐吗?怎么……” 但听伙计回道:“是,是咱们傅家的二小姐,是替大少爷打理这悦己堂的……” 赖夫人闻听这悦己堂原来是傅家名下的生意,立时面露不虞,转身就走。 第318章 阎世昭葬妻 入夜时分, 西莱镇, 义庄内, 一名驼背老人,正在给停放于庄内的棺木挨个上着香。 只见一名黑衣蒙面人,闪身进入了义庄。 紧随其后,就看到三个衙差,从墙根处冒了出来。 就在这三人准备进庄之际,却被傅廷封率众侍卫截阻。 …… 再说义庄内,那黑衣人正逐一翻开棺木盖子来看,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那驼背老人发现有黑衣蒙面人后,吓得碰翻了香炉。 黑衣蒙面人则上前来问:“前几日,死在王家的那位妇人,尸身何在?” 驼背老人哆哆嗦嗦的,抬手指了指放在墙角的一口薄棺。 黑衣蒙面人遂走过去,将薄棺打开来看。 只见里面躺着一具因中毒而肤色青黑的女尸,正是阎世昭的妻子芳好。 但见驼背老人走上两步后,询问黑衣蒙面人:“你是九龄吧?” 黑衣蒙面人应声道:“是,我是九龄,庚伯还记得我……” 庚伯先是微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随即提醒道:“九龄,这口薄棺里的女尸,是阎世昭的妻子,是王均故意放在此,用来引阎世昭自投罗网的……你怎么……” 对此,廉九龄冷笑道:“区区一个请君入瓮之局,或可奈何得了阎世昭,却奈何不了我廉九龄。” 说罢,他取出一个黑布袋,冲着芳好的尸身一礼,道了声:“得罪了”后,将其裹起后,背上便往外走。 …… 义庄外,傅廷封已率领着众侍卫等候多时。 他见黑衣蒙面人背着具尸体出来后,立即命令众侍卫将其包围了起来。 随后,他走上前来,先是拱手一礼道:“阎世昭,只道你驭毒,心肠亦毒,想不到还这么顾念夫妻之情,明知会有陷阱,也要来带走尊夫人的遗体,廷封敬你是个性情中人……” 转而,他正色道:“然,你以毒害人,伤天害理,其罪当诛。本官阻止王均杀你,只是为了要将你绳之以法。本官奉劝你,莫要负隅顽抗,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但听廉九龄嗤笑一声道:“傅廷封,你不用拿什么王法来说事,你无非就是想借着帮傅天华对付王均,来为己谋……王均是秦桧的门生,多年前,秦桧就有意让王均升任为刑部侍郎。王均虽为人歹毒,但不得不说,他确有才能,若非是心术不正,只怕早就在你之前,坐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如今,他能翻身升任成了知府,对你来言,确实不是件好事……” 傅廷封听其声,始知其不是阎世昭,诧异之后,凭其言认出其身份后,问道:“你是廉九龄!你没死!那婶婶应也健在,她在哪里?还有,你又为什么帮阎世昭来带走他的亡妻?” 廉九龄未作回应,冷哼一声后就要走。 傅廷封见状,即挥手示意众侍卫围阻。 只见廉九龄,从袖中亮出一柄回旋刀,威喝道:“凭尔等是拦不住我的,惜命的,就快给我滚开,不然,休怪断风斩见血封喉!” 但见傅廷封,面带威慑之色,语含劝导的道:“廉老板,本官念及你是天华的师父,无意与你交恶,也不是要追究你擅闯义庄盗尸的罪责。本官只是想说,你跟婶婶既然劫后重生,就该去找天华,母子、师徒,得以团聚,共享天伦,是何等的幸事……” 却听廉九龄冷冷甩出句:“这不劳您刑部尚书大人过问!”说罢,挥动回旋刀,虚晃一招后,背着尸体,展开轻功遁走。 傅廷封看着廉九龄远去,想着他方才的那番话,脸上的神情显得很是复杂。 这时,只听一名侍卫上前来询问:“大人,阎世昭未露面,其亡妻的尸身又被廉九龄带走了,那接下来,属下们该怎么做?” 傅廷封转头看了看被押在树后的那三名衙差,吩咐侍卫道:“既然蝉已经飞走了,留下螳螂又何用?放了他们吧……”说罢,拂袖而去。 …… 太平村, 后山坡, 晨雾中,一脸悲怆的阎世昭,抱着打扮整齐的亡妻尸身,一步步走向堆在空地上的柴堆。 文婶牵着阎铭,抹着眼泪从后跟着。 阎铭的眼中也已蓄满了泪水,却咬着牙没哭出声。 阎世昭将亡妻放到柴堆上后,又替她整理了一遍衣服发饰。 但听阎铭对父亲提出道:“铭儿想再看一看娘……” 阎世昭微点点头后,伸出手让儿子攀上柴堆。 只见阎铭,将一朵在路上采的花,插到母亲的发间后,摸着母亲的脸道:“娘最爱漂亮的花了,最喜欢抱着铭儿在花丛中玩……” 阎世昭闻言,哽咽着对儿子道:“铭儿,你娘是世上最美,最温柔解意的女子,你要仔细记好你娘的样子,莫要忘记了她……” 阎铭点着头应道:“嗯,铭儿会永远记着娘的……” 阎世昭遂抱起儿子,向亡妻作道别:“芳好,你看,我们的儿子多懂事……你不用担心我们,安心上路吧……”说罢,抱着儿子走下柴堆后,背对着柴堆,将手中的火折子打开,反手扔出。 随着火折子的掉落,柴堆即被点着。 阎铭眼见得母亲的尸身被大火包围,忍不住大哭起来,并摇晃着父亲的肩膀哭喊:“娘,娘啊……爹,不要让娘上路好不好……爹,快救火,铭儿要娘,铭儿要娘……娘,娘啊……” 阎世昭则闭着眼睛,紧紧抱着儿子。 不远处,廉九龄正自静静的看着阎家父子。 不曾想,陈素蕊竟寻了过来。 她见远处有火堆在燃烧,瞬间忆起当初受困火海的情景,情绪立时失控,大喊大叫起来:“火,着火了……啊……好大的火……” 廉九龄惊觉后,赶紧上前去安抚:“素蕊,没事的,那是别人在火葬亲人,你冷静一点……” 可陈素蕊依旧如惊弓之鸟般,廉九龄没办法,只得点了她的穴后,将她抱走。 另一边, 柴堆的火势已逐渐熄灭,阎世昭依旧抱着儿子伫立着。 在父亲的怀里的阎铭已哭得力竭,却仍抽泣不止。 第319章 王均设局 义诊处被封 话说广德这边, 自从纪元尘在城中选了间茶馆为义诊处后,前来求诊的人是络绎不绝,忙得他连饭都顾不上吃。 董月卿担心师公的身体会吃不消,遂不遗余力的从旁协助着。 再说那秦哲轩,除了为讨好董月卿,帮些所谓的忙外,就顾着和当地官员勾连谋利。 对于秦哲轩的这些行径,傅天华是心中有数,但未放在眼里。 他要对付的人是王均,而王均也自是无时不刻想着如何谋算傅天华,二人各自蓄力较着劲。 …… 这天,傅天华在几名当地官员的陪同下,巡视修缮中的堤坝。 一行人走到一半时,只见一名工匠,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后,摔倒在了傅天华的面前。 随行官员中,有一人想讨好傅天华,当即上前喝斥那工匠:“好大的狗胆!竟敢冲撞侍郎大人,不想活了是不是!”说着,便要让随从将人拖下去。 但听傅天华沉声责道:“你既知本官品级,还敢越俎代庖,发号施令,你的狗胆是有多大啊?” 那官员闻言,赶紧向傅天华躬身请罪:“卑职不敢,卑职一心只是想效犬马之劳,大人恕罪……” 傅天华懒得多看一眼这种马屁精,抬手动了动手指,示意身后的两名随从去将那工匠扶到一边。 却见其中一名随从,来向傅天华禀告道:“禀大人,那名工匠脸色煞白,直冒虚汗,像是得了什么重病……” 傅天华听后,朝那工匠所在处看了眼后,吩咐道:“那就快送去义诊处。” 随从应声后,当即与另一名随从一起,搀着工匠离开了堤坝。 此时,已近午时。 只听方才那名讨好不成反受责的官员,厚着脸邀请傅天华:“大人,已近午了,卑职已在酒楼备好了宴席,请大人移……” 可未等他说完,就见傅天华一摆手道:“不用了,纪大夫要为董小姐过生辰,已邀请了本官。”说罢,负手而去。 那名官员两度溜须拍马受挫,自觉大失颜面,不由记恨上了傅天华。 …… 义诊处, 二楼的一个小雅间里,紫苏正忙着张罗着酒菜。 楼下大堂里,纪元尘好容易诊看完一群病人,正在整理药器。 就在他准备叫上董月卿去吃饭时,只见两名随从搀着工匠走了进来。 纪元尘见状,忙让二人将病者扶到桌前坐下,为其看诊。 与此同时,傅天华和秦哲轩,也相继而来。 但见纪元尘,在给病者把脉后,脸色凝重的道:“此人得的是瘟病,所幸送治还算及时,病症尚在表……” 秦哲轩一听是瘟病,当即手捂口鼻,退避三舍。 傅天华则闻之蹙眉,当即吩咐那两名随从:“兹事体大,罗斐、吴飞,你二人赶快去堤坝查看所有工匠,但凡有病象者,速带来义诊处。” 纪元尘遂将两个药包递与二人道:“这是避瘟散,记着切莫接触到病者鼻涕口水……” 二人也是知道瘟病的厉害的,接过药包,点头谨记后,便火速而去。 这时,在天井熬药的董月卿走来。 纪元尘遂笑道:“月卿啊,师公估计不能陪你一起吃生辰宴了,就让天华陪你吧……” 转而,他对傅天华道:“紫苏已经在二楼摆好酒菜,你跟月卿上去吃吧……” 傅天华听后,看了看董月卿,待要说什么。 却听董月卿道:“生辰年年可过,治病救人则刻不容缓,师公,您也累了这么多天了,这瘟病,就让月卿替您诊治吧……”说罢,当即着手替那工匠诊治。 纪元尘见状,遂边用药醋擦着手,边对傅天华道:“既如此,天华,你巡视堤坝也辛苦了,那就先上楼去用酒菜,你我也有些时日没聊天了……” 傅天华点点头后,便准备跟纪元尘上楼。 却听秦哲轩急道:“那桌子酒菜是为了给月卿庆祝生辰的,怎么能让别……” 未等他说完,就见下楼来的紫苏呛道:“傅大人本就是被邀请的客人,怎么就不能享用酒席了?倒是某些人呐,不请自来,还想喧宾夺主下逐客令,真是好笑……” 对此,纪元尘笑了笑后,说道:“紫苏,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是傅大人,还是小秦大人,都是客,快请二位上楼吧……” 紫苏见此,遂让开至一旁,独对傅天华做了个请上楼的动作。 待纪元尘和傅天华迈上楼梯之际,秦哲轩也要上楼,却被紫苏抢在了前头。 …… 上楼进了雅间后,紫苏替纪元尘和傅天华倒好酒后,便下楼去帮董月卿了。 纪元尘招呼傅天华入座后,二人就开始边吃边聊起来。 秦哲轩坐在对面,看着二人谈笑,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喝着,如同嚼蜡。 …… 少时,但听得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就见罗斐拧着眉走上楼来,向傅天华禀告道:“大人,小的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堤坝查看工匠有否染病的,不想,竟发现有十几名生病的工匠被藏在料库里,现已将人都带来了……” 纪元尘一听,即起身道:“那恐怕月卿忙不过来,老朽得去看看……”说着,便往楼下走。 只听罗斐接着禀道:“大人,陆知事带了批衙差来……就是方才在堤坝上,想替大人效力的那位……说是奉了王大人的命令,要将义诊处暂时封闭,以防瘟病外传……” 秦哲轩闻言,甩出一问:“姓王的这么快知道了?” 傅天华却已了然,冷笑一声后,起身走到窗口向外看。 只见楼下的街道两头,已经被木栅栏隔住。 再看那陆知事,正忙着指挥衙差们分守各处。 当他于转身抬头间,看到傅天华站在窗前,便笑着见礼道:“大人,卑职这次可没有越界,乃是奉命行事,还望大人见谅呐……” 对此,傅天华报之以冷笑,眼底却浮动着杀意。 但见秦哲轩,也走来窗前。 他看了一眼楼下后,冲着陆知事问道:“哎,王均什么意思啊?这么一封,本官怎么办?” 陆知事依旧一副笑脸相对,说道:“事出突然,实属无奈,小秦大人暂且委屈几日……” 说话间,陈显阳闻讯而来。 他先是责问陆知事:“你不知道傅大人在里面吗?说封就封!” 但听傅天华道:“显阳,陆知事是奉命行事,你怪责他也是无用。你且回官驿,此处之事,我自会应对。” 陈显阳遂点头应了声:“知道了,表哥。” 跟着,他斜睨了陆知事一眼后,拂袖而去。 第320章 赐婚风波(一) 临安, 午间 吴山,览天阁, 但看赵蓉,正斜倚在美人靠,欣赏着风景。 少时,只见小敏,引领着姜展宏而来。 赵蓉见状,莞尔一笑后,起身对姜展宏道:“姜老板赏脸应邀,看着这回,本公主是足够有诚意了奥……” 姜展宏微作礼后,折扇一展,边览看风景,边作感叹状道:“这吴山顶峰,在下刚到临安时,曾来过一次,那时,此处还不是皇家范畴,游人可随意进阁赏景……” 赵蓉闻言,笑道:“姜老板若也对此处风景格外偏爱,本公主亦乐得与人共赏,姜老板以后可以自如进出这里……” 对此,姜展宏只报之以淡笑。 说话间,小敏已指挥宫女们摆好了酒席。 赵蓉遂请姜展宏入座,二人寒暄着吃喝起来。 …… 宗府, 花园凉亭里, 用过午饭的薛燕琼,正在亭里练字。 但见宗泽含笑入亭问道:“燕琼,怎么今天没出去游玩啊?” 薛燕琼闻问,遂放下笔,起身见礼回道:“哪有天天都出去游玩的道理,知书识礼才是最重要。” 宗泽捋须点头道:“嗯,你能这么想,很好……” 说话间,有丫鬟端来了香茶。 薛燕琼随即接过香茶,对宗泽道:“义父请入座喝茶。” 宗泽落座后,接过茶来,喝了一口后,看了眼薛燕琼练的字,赞道:“嗯,燕琼啊,你的字是越来越娟秀了,人也是,也娴静了不少……看来,是时候了……” 薛燕琼听后,先是谦然的道了声:“义父谬赞了……” 接着,她问道:“是时候了?义父此言何意?” 但见宗泽先是笑笑,而后感慨似的说道:“也不怕你笑话,你义父我,看着还算斯文,其实跟大老粗差不多,你义母在世时,就时不时为此与我置气……后来,父兼母职,照顾你义兄,也是不得其法。自认了你为义女后,也大多是在督促你知书识礼,还不曾关心过你的终身大事……要不是近日有媒婆上门来,给煊儿议亲,你义父我怕是要耽误了你,那可就罪过了……” 薛燕琼被提到终身大事,不免想起过去的一些事,以及与红绡的交易,遂蹙眉道:“义父对燕琼这般好,燕琼想多侍奉您几年……” 宗泽却道:“诶,这怎么行?女大当嫁……再则,你即使嫁出去了,不还是可以时常回来看义父的嘛……”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两份帖子来,摆于桌上道:“这是义父从媒婆那里替你挑的人选,一位是书香门第,一位是将门后人,就看你喜欢文的,还是武的……” 对此,薛燕琼显得有些烦躁,脱口而出道:“什么书香门第?什么将门后人?我管他是文的还是武的,我都不稀罕!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义父为什么要我嫁?是不是觉得我不好,嫌弃我了?” 宗泽见状,诧异道:“燕琼,义父怎么会嫌弃你呢……义父是为你好……” 薛燕琼微一挑眉道:“义父若真不是嫌弃我,就请不要再提议亲这事,那便是对我好……” 转而,她寻由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前阵子曾在方家绣铺订了衣裳,我想去看看做好了没有,失陪了,义父……”说罢,即转身而去。 宗泽看着薛燕琼远去的背影,倒未见生气,而是有些茫然。 随后,他自嘲的道:“唉,只道说,父不知子,却原来,连这女儿家的心事都不甚了解,难怪,难怪啊……” …… 且说薛燕琼,匆忙出门,也没带丫鬟,径直就往方家绣铺而去。 不想,在途中,与背着包袱急着出城的方青梅撞了个满怀。 薛燕琼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再经这么一撞,火气更大,当即甩出句:“你走路不带眼睛的啊!”说着,抬手推搡了一下方青梅。 以方青梅的脾气,也是一点就着的,但这回却未见她动气,而是默默的向薛燕琼欠身道了声:“不好意思”后,便匆匆而去。 薛燕琼正待要喊住方青梅,寻她的事时,但听两名擦肩而过的女子说道:“赖国师又在办义卖了\/对啊,我们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物件,顺便,看看他的人……” 薛燕琼看着两名女子如花痴般的样子,不由腹诽:“一个个的,上辈子没见过男人啊?!京城这么大,难道就他姓赖的一个男人啊!切!” 说话间,只见一顶软轿从她身边经过。 随着轿帘一掀,秦夫人探出脸来向薛燕琼打招呼:“诶,燕琼,你站在街上做什么呀?” 薛燕琼遂向秦夫人道了个礼,回道:“噢,没什么,我随便逛逛而已……” 秦夫人遂邀请道:“这样啊,那正好,我要去布施所看看,顺便拿些衣服食物给那里的人,你若无其他事,不如陪陪我吧……” 薛燕琼思忖了一下后,欣然的点了点头,跟着秦夫人的软轿,往布施所而去。 …… 这时的方家绣铺那边,方家夫妇刚从灵隐寺进香吃斋回来。 二人刚走进铺子,就见一名伙计,拿着封书信迎上来禀道:“老板、老板娘,这是小姐出门前让小的给你们的……” 方荣边接过书信,边疑惑的询问伙计:“小姐出门了?她去哪里了?” 却见方氏眉头一蹙,似是有什么预感,一把就将书信抢了过来。 待她急打开信一看,就见上面简单的写着:女儿远行了心事,爹娘勿念。 方氏立时像丢了魂一般,跌坐在凳子上。 方荣见状,拿过信来看后,抚额道:“这不清不楚的几个字,丫头她这是要去哪里嘛?” 但听方氏喃喃的道:“还能去哪里……这丫头的心事,不就是那个欧孝棠嘛……” 方荣闻言急道:“什么?你是说这丫头要去边关找欧孝棠?!这怎么行!唉,这丫头也太胆大妄为了!军营重地,岂能乱闯的!还有这路途遥远,万一,万一出……不行不行……趁还来得及,我得去把这丫头追回来……”说罢,火急火燎的出了铺子。 第321章 赐婚风波(二) 且说布施所这边, 义卖台前,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 赖布衣正忙着让仆从将所要义卖的物品逐一摆出来,那支凤翎钗竟也在其中。 随同赖夫人一起来看热闹的雪霁见状,顺嘴问道:“夫人,这不是要送给董小姐的吗?怎么给义卖了呀?” 却见赖夫人的脸色不太好,雪霁意识到自己不该有此一问后,赶紧去帮着其他丫鬟搬抬衣服食物进布施所。 其实,赖夫人之所以摆脸色,一是因为董月卿生辰已过,也未见她回来,不免让存有心思的赖夫人失望。再则就是,当日在悦己堂的不愉快,令她一直耿耿于怀,这才将凤翎钗交由儿子义卖了事。 就在赖夫人想烦心事之际,薛燕琼陪着秦夫人至。 同时,携无痕微服出游的赵构也正好路经于此。 当薛燕琼看到凤翎钗时,先是因为再次见到心头好而感到欣喜。 转而,她寻思:“咦,这不是赖夫人准备送给董小姐的吗?怎么拿来义卖了?” 思及此,她便看向赖夫人,见其脸色不是很好,即有所了然,嘴角一勾,滑过一抹嗤笑。 随即,她便走上义卖台,拿起凤翎钗后,冲着赖夫人把玩起来。 赖布衣虽然不太待见薛燕琼,但还是走过来询问:“薛小姐是否中意此钗?如若是,就请出个价吧……” 薛燕琼边把玩着凤翎钗,边说道:“啊,这凤翎钗,可是悦己堂的新货,做工精细,价钱也不菲,不知是何人如此忍痛割爱啊?” 旋即,她作了然状的对赖布衣道:“啊呀,看我这记性,买这支钗的,可不是令堂嘛……当时,她说是要做为生辰贺礼,送给董小姐的……怎么?没送成啊?” 赖布衣尚不知有此一事,便看了眼母亲。 只见赖夫人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但见薛燕琼,作摇头叹息状的接道:“也是,董小姐还在灾地义诊,自然是没处送去……唉,那真是可惜了令堂的一番心意……” 赖布衣听着薛燕琼那刺耳的语气,便生反感,随口道了句:“一件小小的饰物而已,谈不上什么可惜……”说着,就想拿回凤翎钗。 却听薛燕琼挑明道:“诶,赖国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知道不知道,令堂为了买到这支钗,可是不吝说辞……她曾拿着支雀钗与之作比喻,说什么,雀鸟是有灵气,但凡鸟终究是凡鸟,即使飞上枝头,也变不了真正的凤凰……啊,说起来也是,凤凰何其珍贵,单就一根凤翎,就能让雀鸟黯然失色了……” 赖夫人听到此,已经是脸色铁青,待要出言斥责,又碍于众目睽睽,唯强行压下怒火。 赖布衣闻言,当即了然,知道是母亲为了凤翎钗,与薛燕琼有了矛盾,如今是来寻事的。 他心里怨怪母亲的同时,亦对薛燕琼更加憎恶,遂呛道:“夺人所好者虽然有失礼数,但借题发挥者更显无德……薛小姐想争回心头好,布衣可以成全,但……” 未等他说完,就听薛燕琼反唇相讥道:“成全?呵,赖大国师的成全是需要代价的,本姑娘可领受不起!” 赖布衣为防她旧事重提,便截住话题道:“义卖本为积德行善,口舌之争,损人不利己,望薛小姐莫再纠缠……” 薛燕琼却不依不饶道:“积德行善?哼,你有吗?” 赖布衣气恼下,甩出句:“无理取闹!” 但听赵构笑言道:“为了一支钗也能吵起来了,真是对欢喜冤家啊!” 赖布衣和薛燕琼闻言,先是气冲冲的异口同声道了句:“谁跟他\/她是欢喜冤家?!” 旋即,二人认出了赵构,赶紧相继上前见礼:“微臣\/臣女,参见皇上。” 在场众人,亦齐刷刷跟着跪拜恭迎:“皇上万岁,万万岁……” 赵构道了声:“平身”后,笑赞赖布衣和薛燕琼:“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赖布衣急道:“皇上,请勿误会,微臣……” 但未说完,就见赵构摆手笑道:“诶,你不用解释,朕也年轻过,小儿女间,斗斗嘴,闹闹别扭,当不得真,哈哈哈哈……” 赖布衣当即打断道:“皇上,不是您……” 可话到一半,却又被赵构阻道:“行了行了,朕明白。” 转而,他对薛燕琼道:“你是不是觉得,赖布衣欺负了你,好,那就让朕替你做主,罚他……” 说到此,他捋了捋须,作了个考虑状后,笑道:“嗯,就罚他,娶你为妻。” 赖夫人听后,震惊不已,本想上前向皇上说明,但最终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赖布衣和薛燕琼则是错愕莫名,同时冒出句:“我才不要嫁给他!\/我才不要娶她!” 只听无痕笑道:“这么同声同气的,还说不是欢喜冤家……” 赵构点头道:“是啊是啊,真是难得啊……” 随即,他正色叮咛赖布衣和薛燕琼:“朕今日赐婚于你二人,这凤翎钗便是信物。望你二人,相亲相爱,夫唱妇随,莫要辜负了朕的玉成美意,也好传为佳话,流芳于世……” 无痕则提醒二人:“能得皇上赐婚,何其有幸,还不谢恩。” 只见赵构,脸上带着笑,眸中却含着威慑,说道:“君无戏言,朕既赐婚,便是你们的福泽,你们可得要惜福啊……” 薛燕琼已然从赵构的眼神看出一丝用意,心里虽懊恼,但也唯有接受,遂拜谢道:“谢主隆恩。” 赖布衣则还想说什么,却见赖夫人走来替儿子跪谢圣恩:“能得到皇上赐婚,乃是我赖家之无上荣光,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构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嘱咐道:“好,很好……那,赖夫人就快挑个好日子,与宗卿家好生商量商量婚礼事宜,记得要办得风光热闹啊……”说罢,捋须朗笑着,携无痕转身而去。 众人遂恭送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跟着,就见赖布衣怨忿的看了眼母亲和薛燕琼后,扭头就走。 赖夫人见状,忙紧随之。 薛燕琼则气得快要咬碎了牙,随手就想将凤翎钗摔扔出去,却被秦夫人拦道:“诶,燕琼,这可是皇上赐婚的信物,若有损伤,可是要被皇上降罪的……” 薛燕琼恨恨看着手中的凤翎钗片刻后,悻悻然而去。 第322章 赐婚风波(三) 且说赵构,携无痕一回到风荷园,就命人笔墨伺候。 一番笔走龙蛇后,“宿世良缘”四个苍劲有力的字,跃然于纸上。 赵构在放下笔后,笑问一旁的无痕:“朕的字可好?” 无痕笑回:“九郎的字好,意头更是好……” 却见赵构,向无痕投去试探性的目光,再次笑问:“那,除了字好,意头好,你可还看出其他什么吗?” 只见无痕,手托香腮,摆出一副猜测状道:“从薛小姐的一些话来看,她与赖国师之间,好像不只是为了支发钗而争执,似是另有恩怨……之前,坊间有传,说赖国师在风水术尚未学成之前,曾教一名女子摆桃花阵,却令其被骗婚,失了财,又损了名。如果确有其事,那,这位薛小姐应该就是那位苦主了……” 赵构点点头后,又问:“嗯,那你可觉得,朕这赐婚之举,是在乱点鸳鸯吗?” 无痕摇头笑道:“我曾看过一些佛经,内中有云,因果轮回,报应不爽……那些因无巧不成书、无心之言而促成的事,焉知不是冥冥之中的因果……薛小姐是赖国师种下的因,九郎即使是乱点鸳鸯,也只是让赖国师得其果而已……” 对此,赵构先是捋须点头,朗声大笑。 而后,他正色说道:“无痕,朕没看错你,你果然心细言密。朕知道,你能看出些朕的心意,只是担心会因此惹恼朕……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谨慎……朕可不屑于道貌岸然的行径,既然动了念,下了旨意,就算是有私心,那又如何?自古,帝王的功过,那是用简单的错与对,所能衡量的?!” 转而,他蹙眉道:“自朕临危受命至今,宗泽就一直念叨着朕,要朕当一位明君,要以天下百姓为重。这些朕当然是清楚明白得很,何用旁人,时时刻刻的提醒朕!一个宗泽,已经令朕头痛不已,但念及他是老臣,朕也就忍了……本以为,那赖布衣是青年才俊,定然不会像老臣子那般的乏善可陈,呵,谁知道,他比那宗泽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是没见过他上奏时的样子,以及在民间的一些举动,就好像,这天底下,只有他是忧国忧民、体恤民间疾苦的……” 说到此,他顿了一顿,嘴角滑过一抹冷笑后,接着道:“好!既然,他这么喜欢与人讲道理,争辩是非,那朕就要看看他,如何应对后宅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试问,若是连家事都处理不好的人,又如何过问国家大事呢……” 说罢,他走到荷花池前,随手抓了把鱼食后,甩手投入池中。 看着蜂拥而至的五色锦鲤,在池中争食,搅得池水如锅中沸水,赵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闪着精芒。 而一旁的无痕,则始终是一脸淡笑,眼波流转。 …… 再说赖布衣,忍着怒气,回到国师府后,一进大厅,就回身责问紧跟进来的母亲:“娘,你为什么要跟她一般见识?又为什么要替我接受赐婚?你明明知道……” 赖夫人未防儿子突然止步转身,差点没收住脚。 待她站定后,当即截住儿子的话,反问并提醒:“不然呢?难道你要公然抗旨不成?布衣,那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赖布衣反驳道:“虽说,皇上龙威难犯,但总是讲道理的吧?只要我说明一切,皇上未必会强人所难……” 却听赖夫人点明道:“布衣,难道你没看出来,皇上是故意为之的吗?” 赖布衣闻言,错愕道:“故意为之?皇上为什么要故意为之?” 赖夫人遂责备道:“这不得怪你自己!是你在朝堂之上的话太多,又在民间太过招摇……自古,无论帝王是否贤明,都是忌讳功高和直言的臣子……” 赖布衣听后,激动的道:“我向皇上进的都是良言,都是为了大宋着想。关心百姓,为百姓谋福,怎么就成了太过招摇了?” 转而,他怨怼的道:“娘,您说得怪我自己,我说怪您才对!当初,要不是您跟宗大人一起劝我入仕途,如今的我,早该是云游四方,以风水助人,何其自由畅怀,那会像现在这般,束手束脚不说,还要戴着面具,应酬那些无谓的人,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赖夫人听罢,气道:“你在怪为娘?你从小到大,为娘事事都以你为重,你生病,为娘心疼不已,恨不得替你承受病痛,你惹你爹生气,被你爹训斥,为娘不管,是不是你有错,首先顾及的,是你的颜面和感受,百般的维护你……让你入仕途,也是为你好!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试问,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子女成龙成凤?” 她说着,眼眶一红,颤抖着手,指着儿子,斥道:“为娘这么为你,你却怪为娘!你,你个没良心的!呵,果然跟你爹一个样!” 却听赖布衣反唇相讥:“您这是为我好吗?您是为了你自己!要我入仕途,无非是想要我给您带来荣耀,好让您人前显贵……可惜,儿子我没能让您满意,不过,您到底还是如愿了,三哥高中了状元,真真正正的光耀了门楣,还替您求了个诰命……” 说话间,只见赖凤鸣,与完颜凤说笑着走了进来。 二人正好听到了赖布衣后半段的话,赖凤鸣不禁蹙眉,完颜凤亦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赖布衣。 赖夫人则在气恼伤心之余,又平添了几分尴尬。 反观赖布衣,本就怨忿难平,看到赖凤鸣,更如火上浇油。 而好巧不巧的是,负责修建状元府的工头,在这个时候跑来向赖凤鸣禀报:“大人,状元府邸已完工,请大人择个黄道吉日,小的好替您安排庆典……” 赖凤鸣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那工头退下后,走到在抹眼泪的母亲面前询问:“娘,您怎么了?这般生气,小心身体……” 赖夫人却报之以冷脸,甩袖而去。 对此,赖凤鸣又尴尬又懊恼,不由得向赖布衣投去一个凌厉的眼神。 赖布衣则是阴沉着脸,斜睨了赖凤鸣一眼后,兀自回了书房。 赖凤鸣则转头对完颜凤谦然一笑道:“本来是想请你来做客的,如今看来,是……” 完颜凤淡然打断道:“在家多拘束啊……咱们还是出去喝酒的好,自在……”说罢,就先行向外走去。 赖凤鸣虽心情欠佳,但还是跟着完颜凤出了门。 第323章 赐婚风波(四) 话说宗府这边, 宗泽正在书房里看书,但见一名丫鬟叩门禀报:“大人,二小姐回来了……很气恼的样子,一进房间就砸东西……” 宗泽闻言,蹙眉问:“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丫鬟回道:“尚不清楚……大人,还是去看看二小姐吧……” 宗泽对此,既诧异又无奈,遂放下书,起身出了书房。 …… 一来至内院,宗泽便听到薛燕琼的房间里不断传出砸落物件的声音。 待走到近处,就见几名丫鬟,隔着门窗向里看,谁都不敢进去。 宗泽见状,脸色一沉,训道:“既然不敢劝,又做什么探头探脑的看?还不退下!” 几名丫鬟闻言,赶紧告退。 宗泽则用力将反锁的门打开后,就要入内,却见一方砚台迎面而来。 宗泽闪身躲开后,沉声训斥:“燕琼,如此失仪,成何体统!” 却听薛燕琼嚷道:“人都快给气死了!还管什么体统!”说罢,甩手就将一个花瓶摔在地上。 宗泽见此,不由拧眉,再次训斥道:“闹够了没有!有什么事情好好说!燕琼,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甜水村的小丫头,你现在是我宗泽的义女,是闺阁小姐,适当的发些小姐脾气,无伤大雅,像这般的乱砸东西,就有失身份,会被人轻看,还会被丫鬟仆从议论……” 薛燕琼听后,这才逐渐冷静了下来。 随即,她一脸委屈的向宗泽诉道:“义父,那个赖布衣和他的母亲,欺人太甚!还有,皇上竟然也帮着他们欺负我!真是没……” 宗泽当即严肃的打断:“诶,切不可对皇上出言不敬!” 却见薛燕琼,眼眶一红,道了声:“义父,连你也欺负我!”跟着,啜泣起来。 宗泽见状,遂劝道:“好了好了,莫要哭了,你且说清楚,布衣母子如何欺你太甚了?若他们真有理亏之处,义父自当为你出头,去责问一番……” 薛燕琼遂述道:“前几日,我在悦己堂看中了一支凤翎钗,不曾想,赖夫人也来了,说要挑选生辰礼物,送给董小姐,凤翎钗正好也在被选之列,赖夫人还让我替她选……燕琼承认,因为太喜欢这支凤翎钗了,就故意夸另一支雀衔珠好……谁知道,赖夫人却拿话讥讽我……说什么,凡鸟终究是凡鸟,即使飞上枝头,也变不成真正的凤凰……真是气死人了!” 宗泽听到此,虽然觉得是小事一桩,但多少还是有些不高兴,遂问了句:“那然后呢?” 薛燕琼抹了下眼泪接道:“然后就是方才,我本想去方家绣铺看看的,但在半路上遇到秦夫人,受她所邀,去了布施所,刚好看到赖布衣在将凤翎钗义卖……我想争回凤翎钗,其间,一时意气,就说出了,赖夫人在悦己堂和我抢凤翎钗的事,赖布衣就出言呛我,我们吵了几句而已……没想到,皇上说我们是什么欢喜冤家,竟然当众赐婚……” 说到此,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宗泽则先是一脸诧异,而后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了句:“唉,皇上这也……这,这从何说起嘛……” 转而,他做莫奈何状的劝慰道:“唉,既然是皇上当众赐婚,那也无从可拒,燕琼啊,你就想开点……布衣那张嘴是不太会说好话,但人品端正,又是勤王功臣,你嫁与他为妻,也是不错的……” 薛燕琼自然是知道圣命难违,但她还是不甘心,甩出一句:“我不嫁!大不了,我削了头发,做姑子去!”说罢,气咻咻走进了里间。 宗泽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唯有摇着头,离开了房间。 …… 秦府, 秦桧正在书房里看着侄子写来的书信,一抬头,就看到妻子嘴角含笑的走了进来。 他遂下书信,笑问道:“这般高兴,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吗?” 秦夫人笑回:“好事?嗯,这件不仅是好事,还是天大的荣宠。不过,对某些人来说,可能是坏到不能再坏的坏事了……” 秦桧一头雾水,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嘛?” 秦夫人遂忍住笑,述道:“我在去布施所的路上,碰到了薛燕琼,就让她陪我一起去了布施所,没想到,让我看了一场好戏……” 她顿了一顿,接道:“原来,那赖布衣的母亲,曾去悦己堂,为月卿选生辰礼物,好巧不巧的,选中的是薛燕琼的心头好。为了一支发钗,赖布衣的母亲,竟出言讥讽薛燕琼。方才,在布施所,薛燕琼看到了被义卖的发钗,就想要争,并且为此,反讥赖布衣的母亲,然后就跟赖布衣吵了起来,皇上刚好路过,竟然替他们做媒,当众赐了婚……” 秦桧听罢妻子所述,沉吟片刻后,朗声大笑起来。 继而,他阴恻恻的道:“赖布衣,这就是你一而再不顾天威难犯的后果!你想跟宗泽学,做言臣,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皇上能忍宗泽,那是看在他是老臣,又是平衡皇权的其中一环。而你赖布衣,算什么?区区一个看风水的,仗着自己那点能耐,故弄玄虚,立下勤王之功,又装模作样的,以淡泊名利为由,以退为进。最终,成为国师,立身于朝堂。你真当自己是清流吗?想凭一己之力,冲刷你所谓的污浊官场,真是痴心妄想!” 秦夫人表示赞同的点着头,嘴角一勾,报之以嗤笑后,目光投向桌案上的书信。 继而,她眼眉一动,问道:“对了,老爷,不是说,王均拿到了南雄镇欧家勾连岳军的证据吗?怎么迟迟不见陶函回来?” 秦桧提起此事,拧眉道:“事有滞怠,必生腋肘……看来,陶函是凶多吉少了……” 秦夫人遂紧跟着问:“那这书信是……” 秦桧回道:“噢,是轩儿写来的,说是碰了闹瘟,暂时被困在一处茶楼,不过,有纪大夫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秦夫人听到此,先是有些担心,转而又松了一口气。 她此举自然不是替秦哲轩担心,而是替傅天华担心。 秦桧看妻子的神色,也自是知道她所想,心里不甚痛快,但面上未露不悦,提醒道:“对了,你在布施所忙了一阵子,也累了,不如去休息休息,为夫还有些公文要阅览。” 秦夫人点点头,道了句:“老爷可要当心身体”,便转身出了书房。 第324章 赐婚风波(五) 话说,赵蓉和姜展宏,在览天阁用了午饭后,就去了与吴山相连的滴水岩和天香洞游玩。 二人一路赏景闲聊,对彼此的印象都很不错。 …… 黄昏时分,赵蓉才返回皇宫。 她刚踏进宫门,就接到赵构的召见,邀她一起用晚膳。 赵蓉遂回寝宫,匆匆换了衣服后,便前往御花园。 …… 御花园内,晚膳已设好。 赵构一见赵蓉,就笑问:“皇妹,这大半天的不见你,又是去什么地方游玩了?这般晚才回来?” 赵蓉见礼入座后回道:“噢,跟一位朋友四处逛了逛……” 赵构微一抬眉后,问:“噢,朋友?皇妹这是结交到新友了?” 赵蓉点了点头后,岔开话题,反问:“啊,皇兄,看你气色这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赵构捋须道:“诶,朕会有什么喜事,是赖布衣喜事近了……” 赵蓉一愣道:“赖大哥的喜事近了?什么喜事啊?” 赵构喝了一口酒后,道:“是这样的,今日,朕携同无痕微服游玩,路过布施所,看到赖布衣和薛燕琼在斗嘴,啊呀,看他们俩的样子,活脱脱一对欢喜冤家……哈哈哈……朕也觉得,他们俩挺般配,那既然让朕撞上了,朕当然是要玉成的,于是就赐婚……” 赵蓉一听到赐婚二字,震惊不已,当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责怪道:“皇兄!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明知道……知道我……” 赵构作奇怪状打断道:“朕为何不能这么做?是,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心慕于他,你说过,朕记得……可是,前阵子,你不是跟他闹翻了吗?唉,赖布衣的品貌是不错,就是脾气太臭,莫说是你了,朕也受不了他……” 赵蓉却截道:“我跟他闹翻是一回事,你赐婚又是另一回事。薛燕琼凭什么得到赐婚?更重要的是,赖大哥怎么可能喜欢薛燕琼?皇兄,你太草率了!你都不顾及赖大哥的感受!更没顾及我这个皇妹的感受!” 赵构面露不虞的道:“正因为你是朕的皇妹,是一国的公主,天之骄女,岂能受臣下的气!尤其是受那赖布衣的气,朕绝难容忍!朕必须得给他点颜色!好叫他知道,何为天威难犯!” 赵蓉担心道:“皇兄,你也说赖大哥是个臭脾气,那他一定会据理力争,来求你收回成命的……” 但听赵构冷冷的道:“那他就是抗旨不遵!正好让他明白,朕可以赐他高官厚禄,也可以定他的生死!” 赵蓉急忙求道:“不要啊!皇兄,千万不要降罪赖大哥啊!” 却见赵构,冷漠的抬手一挥,以命令的口吻提醒:“君无戏言,你多说无益,酒菜渐凉,坐下用膳!” 赵蓉气得不行,哪还有胃口用膳,冲冲的甩出句:“皇妹突感不适,告退了,皇兄慢用。”说罢,扭头就走。 赵构看着赵蓉的背影,摇了摇头后,慢条斯理的开始用膳。 …… 芸楼, 暖阁内, 姜展宏正喝着酒,听齐掌柜禀述关于赵构当众赐婚的事。 待他听完后,先是朗声大笑。 而后,他拿着琉璃酒杯,起身走到窗前,边轻晃着酒杯,边看着远处说道:“有意思,不愧是能当上皇帝的人,看来,我们之前,倒是有些小瞧了他……” 但听齐掌柜道:“如此一来,倒也好,这样,更有利于少主的计划进行……对了,说到此,不知今日,少主与赵蓉接触得可顺利?” 姜展宏回想了下,白天与赵蓉吃饭游玩的情景后,风轻云淡的道了句:“不错,这么乍一相处,看着,倒也不似之前那么刁蛮……” 齐掌柜貌似要提醒什么,可刚说了一个“那”字,就见姜展宏一抬手道:“欲速则不达,慢慢玩,才有意思……” 齐掌柜遂转移话题道:“前阵子,傅大人曾托属下留意一名番僧。属下在调查中得知,这名番僧叫九绝,在城外一处农庄,设了一个法坛,自诩活神仙,美其名,替人还心愿和解厄,不敛钱财,只取求愿者一滴血,实则是为炼所谓的法器……还有,就是秦桧已知道了欧老爷私用铁矿制兵器给岳军……不过,还没拿到确凿证据……” 姜展宏闻言,眸底浮起煞气,冷然道:“似这等害人邪僧,既被我姜展宏碰上,自是饶他不得。至于,秦桧这厮,想动欧世叔一家,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行了,这两件事你不用管,我会亲自处理。” 齐掌柜在应了一声:“属下遵命”后,接着道:“还有,广德那边出了些事,纪神医和傅大人、董小姐,以及那个秦哲轩,现被困于一间茶楼中……据说,是王均设计的……” 姜展宏笑道:“区区一间茶楼而已,怎么困得住天华老弟,不用替他担什么心……”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吩咐齐掌柜:“我忽然想吃蛇羹,去让厨子做一锅。” 齐掌柜应声后,退出了暖阁。 …… 方家绣铺, 只见方氏,坐在桌前,守着一桌子的菜,巴望着丈夫能将女儿带回来。 可等来的,却只是满脸懊恼,一身疲惫的丈夫。 方氏虽然失望,却也在意料之中。 只见她起身,边替丈夫倒酒,边说道:“看把你给累的,快坐下来休息休息,喝些酒,松松筋骨。” 方荣则歉然的道:“翠芬,都怪我不好,我要是早点看出这丫头的心思,就不会让她走……不过,你别急,我明天一早,就赶上马车去追……” 但听方氏叹气道:“这丫头的脾气,我清楚,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就算追上了她,她也未必肯跟你回来……你明天驾上马车去也好,有你陪她去边关,我也放心一些……” 方荣疑惑的道:“你是同意让丫头去找那个欧孝棠?” 方氏无奈的道:“这是丫头的执念,化不开的话,她难受,我们当爹娘的,更难受,倒不如,随了她,让她好好去问问那个欧孝棠。他们若是有缘,固然好,若是无缘,两厢说清楚了,各自安好,丫头也就死心了……” 方荣听着,觉得不无道理,遂点点头道:“好,那我就陪丫头走一趟,铺子和绣坊的事,就得辛苦你了……” 方氏点点头后,便示意丈夫快些用饭。 用过饭后,二人就早早的休息去了。 第325章 赐婚风波(六) 翌日, 宗泽到访国师府,准备跟赖夫人商议婚事。 就在二人入座之际,但见一名仆从来向赖夫人禀报:“禀夫人,唐夫人来了,说是来过礼的……” 话音刚落,就见唐夫人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身后则跟着一众抬捧礼品的丫鬟仆从。 她先是向宗泽见了个礼,道了一句:“宗大人也来了,那可真是巧啊……” 转而,她笑着问赖夫人:“我是蕴仪的姑妈,是她娘家里,仅次于她爹娘的长辈,喊你一声亲家,也算合礼数的奥……” 宗泽一听,不禁大为错愕。 赖夫人心知唐夫人是故意选在这个时候来过礼的,但事已至此,自己即使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唯有接受,遂挤出笑容来招呼:“那是那是,请坐请坐……” 唐夫人一入座,即示意随行丫鬟将礼单递给赖夫人。 宗泽依旧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的询问道:“赖夫人,唐夫人,你们这是……这是……” 赖夫人待要说明,却听唐夫人作奇怪状的问宗泽:“怎么宗大人不知道吗?布衣没跟您说吗?” 转而,她看了一眼赖夫人,笑了笑后,作代为解释状道:“噢,是这样的,之前,布衣在南雄镇的时候,救过蕴仪。加上,我大哥对布衣的印象也不错。于是,我大哥就拿出家传的选婿信物九窍玲珑匣考布衣,诶,布衣不愧是出身于风水世家,三两下,就将匣子打开了。一段姻缘就这么促成了……不过,当时,赖老爷过世不久,布衣说要为父守孝三年。许就是这个原因,亲家认为不急,也就没提……倒是我们这边着急了些,尤其是我这个当姑妈的,那可是操够了心……一来京城,就忙着给蕴仪置办起了嫁妆。这不,前不久,蕴仪的嫁衣才做好,我这就又急着来过礼了……” 说到此,她又作歉然状的问赖夫人:“亲家不会觉得我这个当姑妈的没甚见识吧?” 赖夫人干笑着摇摇头道:“蕴仪自幼丧母,做为姑妈的,自然得多费些心……” 宗泽听到此,才算恍然,一瞬间,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 赖夫人亦看出宗泽的脸色,心下道了句:“你不痛快,我又何尝不是……” 旋即,她整理了下情绪,缓言道:“无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皇上赐婚,都是既定的事实,现下,我们该做的,就是如何将这两件事办好……” 唐夫人笑着道:“对对对,那就请亲家过目下礼单,看还需要增加些什么……” 却听宗泽问道:“那这名分该如何定?” 唐夫人当即脱口而出道:“那自然是分先来后到啊……” 宗泽皱眉道:“诶,虽说吴家的亲事在前,但燕琼可是皇上当众赐婚的……” 唐夫人虽然明白,赐婚的事是无理可争,但在名分上,她还是要替侄女据理力争一番的。 就在她要与宗泽论理之际,但听赖夫人言道:“二位,不必为此相争,说起来,也都是亲戚了,若伤了和气可不好……这样,为示公允,蕴仪与燕琼不分大小,就以平妻入我赖家吧……” 说话间,她瞥见儿子的身影从大厅一侧的花窗闪过。 她心知儿子这是为避开他们而外出,脸上遂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愠怒。 但说唐夫人,一听平妻二字,便生懊恼:“平妻?她薛燕琼不过是靠了些运气成了宗泽的义女,我们蕴仪可是堂堂正正的千金小姐,她如何有资格与蕴仪平起平坐?” 转而,她又无奈而叹:“唉,谁让人家是皇上赐婚的呢!” 反观宗泽,对于平妻之说,倒是没什么意见,在稍作考虑后,便点头道:“嗯,这也不失为一折中之法,那……” 未等他说完,就听唐夫人提问道:“那亲家打算让布衣先迎娶谁呢?” 赖夫人笑道:“既是平妻,那自然是同一天,同一个时辰,让布衣同时牵二人的手,进我赖家的大门啊……至于,洞房花烛嘛……” 她说着,清咳两下笑道:“那可就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 宗泽闻言,微显尴尬的点了点头。 唐夫人则是没好气的瞟了一眼赖夫人,腹诽道:“哼,扮什么老不正经,谁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想说,两桩婚事都不是赖布衣想要的嘛……可这又如何?他还不得娶!男人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吗?我倒要看看,他赖布衣能怎么个与众不同!” 思及此,她的脸上当即恢复了惯用的可掬笑容,说道:“亲家这话说得,亏得布衣他们不在旁边,要不然,也不知道要让他们多难为情了呢……” 对此,赖夫人微抬了抬眉后,对宗泽说道:“宗大人,今日,吴家这边既然来过礼,那老身就先收着,至于贵府的,就请大人慢慢张罗……” 说罢,她端起茶来,客套招呼道:“二位,请先用些茶点,稍后在府中吃顿便饭……” 宗泽与唐夫人也相继端了端茶杯,以示回礼。 …… 且说这一切,尽被远在网山的赖澄山,通过透世壁,看在眼中。 对于儿子即将要娶妻的事,他的心情很是复杂。 但听他自嘲的道:“赖澄山,你前半生替人化厄改运,换来的是讥讽和上天的惩罚,后半生待要替自己儿子谋求,却又适得其反,不仅让儿子命途错乱,自己则成了不死不活的怪物!赖澄山啊赖澄山,你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却听回梦老人的声音,从洞外传来:“赖澄山,你不是悟不了,你是在逃避……不可否认,你前半生替人化厄改运,的确是在帮人,可同时,你不也是在博名声吗?有了名,利自来……所以说,淡泊名利四个字,说出口易,行则难……而你所说的,后半生为儿子谋求,其实是为你自己谋求。你是无法接受,有个病儿子,所以,你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替你儿子改命,这才会有如今般,无从拨乱反正的局面……” 赖澄山听罢,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苦笑不已。 第326章 赐婚风波(七) 话说,赖布衣出了国师府后,便径直去了布施所。 一进门,他就看到唐敬文还坐在桌案前查看账本。 他本就心里窝着火,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遂走上前去,一拍桌案,责问:“唐大人!你都看了多少天的账目了?自布施所开设以来,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账目能有多细碎?” 唐敬文正专心核对着账目,冷不丁的被赖布衣一通责问,先是一愣,随即耐心的解释道:“赖国师稍安勿躁,这布施所的账目虽说不细碎,但正如赖国师所揭发的,其中确有贪墨,以至于,账目混乱,本官总要先将账目逐一捋清后,才能例出被贪墨所在,才能有证据上报天听……” 却见赖布衣,双手拍至桌案上,身体前倾,瞪视着唐敬文,讽斥:“唐敬文,想必,你饱读诗书的同时,也怀着一腔热血的吧?怎么这一朝鱼跃龙门,穿上这官服,就变了呢?” 唐敬文见赖布衣这架势,莫名有种不适感,当即起身反驳:“赖国师何出此言?本官不过是想将事情做好做实,这并不与本官之初衷相违背……” 赖布衣则嗤笑着,指着唐敬文继续讽道:“为官之道,未见你有学,这官腔倒是效仿得快啊!” 唐敬文微一挑眉道:“说到这为官之道,国师大人入仕以来,应该是深有体会的吧……不然,何以如此的慷慨陈词啊……” 赖布衣闻言,大为光火,待要出言反击,只听门外传来小敏的声音:“赖国师,公主有请。” 赖布衣却冲口就一句:“布施所还有琐事要忙,恕布衣不能陪公主游玩……” 小敏笑着走进来道:“这回,公主并非是邀赖国师出游,而是请赖国师移步去吴山上的览天阁……公主是有些事情要询问,还望赖国师切勿推诿……” 赖布衣原本极不情愿去,但于转念间,点头道:“好,既然是公主殿下召见问话,布衣岂敢有所推诿……”说罢,大步向外走去。 …… 吴山, 览天阁内, 赵蓉正闷坐在软榻上,一旁的茶几上,摆着壶酒,酒杯里的酒已喝过半。 她一见赖布衣走进来,迎面就是一问:“为什么会这样?” 赖布衣却一头雾水的看着她,反问:“公主此问何意?” 赵蓉抬手一拍榻沿,气问:“本公主是问你,为什么会让皇上赐婚?” 赖布衣却甩出句:“那是皇上的决定,公主得问皇上……” 赵蓉闻言蹙眉,站起身来,斥责道:“你倒委屈了?你怪皇兄?你怎么不怪你自己?要不是你跟那个薛燕琼斗嘴,会这样吗?” 赖布衣辩解道:“怎么是我跟她斗嘴?分明是她无理取闹,先是为了一支发钗,与我娘起矛盾,后又来寻我的事,还当众说出我娘与她争发钗的事,让我娘和我,都下不了台,我是气不过,才想教训她几句,谁料想,皇上会误会……” 赵蓉听后,略带审视的看着赖布衣道:“那,照你所说,你跟薛燕琼之间,并没有什么?是皇兄摆了乌龙,错点了鸳鸯?那你为什么不跟皇兄说清楚呢?皇兄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不是那种独断独行的人,但凡是情有可原,他也不是不能收回成命的……” 赖布衣闻言,想起母亲的话,心下暗道:“情有可原?呵,皇上若真是如母亲所言,那便是故意刁难我,就算我有多少个情有可原,也难让他收回成命……” 思及此,他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怨忿。 旋即,他苦笑一声道:“君无戏言,皇命难违。事已至此,无谓再求……当初,爹也曾说过,我既选择了看风水这条路,就注定不会有什么好姻缘……” 却见赵蓉,眼眉一动后,先是道了一句:“那也不尽然……” 跟着,她拿起那半杯酒,喝了一口后,提议道:“若你要争取,本公主倒是乐意相助……呐,皇兄呢,一向很疼我的,但凡我开口,他都会点头……这样,你不是救过本公主吗?那……本公主就说,要你,做驸马……那皇兄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收回成命,这不就解了你的围吗?” 赖布衣当即摆手拒绝:“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再则,我赖布衣乃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更不耻于挟恩求荣……布衣恕难从命……” 但听赵蓉嗔怒,一摔酒杯,斥道:“赖布衣,本公主为了帮你,连名声都不顾了,你倒好,不但不领情,还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太过分!太不识抬举了!” 旋即,她转过身去,一手支着软榻靠背,暗自将搭在靠背上的羊皮攥紧,咬着牙说道:“好!既然赖国师不领情,那本公主也不强人所难,就唯有预祝赖国师和薛小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跟着,她便下了逐客令:“赖国师事务繁忙,本公主就不多留你了……” 赖布衣也无谓多言,作礼道了声:“那微臣告退了”后,便转身出了览天阁。 待赖布衣走后,赵蓉当即大发脾气。 她将软榻靠背上的羊皮,往地上一扔后,边用脚使劲踩踏,边骂道:“赖布衣!你这个不识抬举的混蛋!我贵为公主,从小到大,能让我和颜悦色相待的,除了皇兄和母后,也只有你有此殊荣!那也是看在你救过本公主,和帮过皇兄。你不要以为,仅凭这些,你就了不起啦!你别忘了,你只是臣子!正如皇兄说的,他能给你高官厚禄,也可以定你的生死!” 她骂着,忽而抬起头来,看着门口,狠狠的一字一句道:“姓赖的,似你这般的不识好歹,早晚有一天,会惹得皇兄龙颜大怒!到时候,本公主倒是要看看,你的头颅是一如现在这般高昂硬气,还是俯首称臣,低到尘埃里!” 说罢,她拿过茶几上的酒壶,仰头一饮而尽。 对此,一旁的小敏,并未进言相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神逐显晦暗不明。 第327章 徐晋骞欲断冤孽债(上) 话说徐婉,自从坠崖落胎后,就被母亲安置到了乡间的一个小农庄里休养。 经此重创,徐婉判若两人,眼眸中再也看不到有光彩,但精神却未见有消沉。 每日里,她都强制自己按时吃饭,因为她要等吕骏,等他来接自己走。 除此之外,她在用过饭后,还会一如既往的坐在屋顶上,眺望着远方,期盼着吕骏的出现。 农庄里,几名负责照顾徐婉的老嬷嬷,虽然不明白徐婉为何会如此,但已见怪不怪,也就没过问。 每当徐婉上屋顶后,几个老嬷嬷便会轮流的坐在屋前,边做针线活,边看着她。 同时,她们还在屋子的周围堆起了草垛,以防徐婉会不小心摔下来。 …… 这天午后,徐婉在用过饭后,又照常坐到了屋顶上。 …… 与此同时,徐家马场那边,徐晋骞正在巡视着马匹的训养情况。 但听有人喊道:“吕骏来了,场主,吕骏来了……” 徐晋骞一听,不由得一怔,随即转过身去看。 却见吕骏,翻身下马后,气势汹汹的冲到徐晋骞的跟前,拔出腰间的匕首,指着他问:“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 马场管事和几名养马人,多少是知道些吕骏喜欢徐婉的事,便以为他,是因徐婉受伤而来寻事的,于是,赶紧上前劝阻:“诶诶诶,吕骏,可不能这样啊!\/是啊、是啊,场主是你师父啊!\/唉,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徐晋骞则惺惺作态的道:“阿骏,我知道,你娘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你要冷静些……你责怪为师,没能尽早让你回关外,为师已经是一接到信,就催你起程了……唉,为师也是没想到,你娘她……就这样走了……” 却见吕骏,双眼腥红,指着徐晋骞斥责:“你别装了,我娘都跟我说了……你……” 徐晋骞怕他说出实情,赶紧打断道:“好了好了,阿骏,为师知道你难受……走,为师陪你出去走走,说说话……” 管事的怕吕骏会对场主不利,婉转的道:“吕骏刚从关外回来,怕是还没吃饭,不如……” 徐晋骞却摆手道:“诶,不必担心,你且好生照看马场,我们出去走走就回来……” 说着,他将手搭在吕骏的肩膀上,然后凑近他,低声的道:“你我失面子不打紧,婉儿可是女孩子家,脸皮薄得很……” 说罢,他在吕骏的背上一拍,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吕骏向来是个直性子,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听徐晋骞这么说,最终还是照他所说的,随他向外走去。 …… 二人出了马场后,径直来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山涧中。 但见徐晋骞,作怅然状的仰天一叹后,说道:“其实,为师……咳咳……其实,为父看到你娘让人写来的信时,就已然料到,你娘一定会跟你说的……她不想将这件事带进棺材,更是想着,说了,或对你好……你娘也是为了你啊,她没错,你别怪她,啊……” 吕骏则甩出一句:“我娘自然是没错,错的人是你!” 徐晋骞随即摆出副莫奈何状,说道:“为父也是没有办法啊!谁不想有儿子承欢膝下?谁又愿意,看着儿子近在眼前却不能认?若要怪,就只能怪天意弄人,为何让我有幸,遇上小璃和胭脂,这样好的两位女子……阿骏啊,你还年轻,自然是明白不了这些的……但你娘和你师娘的性情,你总该是清楚些吧?若问你,她们谁好,你能给出答案吗?” 吕骏听了徐晋骞这通说辞后,一时不禁有些语塞。 徐晋骞遂又作悲苦状道:“为父只是没想到,你跟婉儿,你们,你们竟然会……唉……都是为父的疏漏!都是为父的疏漏啊!”说着,捶胸顿足起来。 吕骏一想到,自己跟徐婉之间发生的事,不由得蹙眉抚额。 但见徐晋骞,收起了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后,正色道:“说一千,道一万,都已不能挽回什么了……如今,唯有一法……虽然,会令婉儿受到委屈,却也是顾全了她的颜面……” 他说着,摆出副慈父状,恳求道:“阿骏,为父知道,这么做,对你很残忍,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阿骏,你就当为父求你,写一封绝情信给婉儿,与她了断,就说,你爱慕上别的女人了……只有让她恨你,才能让她忘了你,忘了这段伤痛啊……” 吕骏听着、看着徐晋骞,心里虽有所动,但怨恨仍难抹去。 对于徐婉,是他真心喜欢过的女子,他在得知真相之初,是很凌乱忿然,但在为母守孝期间,他也在冷静下来后,替徐婉考虑过,只是,还没想到一个他认为最妥帖的方法。 徐晋骞所提之绝情信一说,他也曾有想过,却因为心中的那一丝不甘,而打消了念头。 徐晋骞看出吕骏在犹豫,遂进一步的游说了起来:“当然,为父也会替你们着想的……婉儿呢,等过阵子,她想开些了,就给她找个人家嫁了……你呢,为父会把家业留给你……翊航呢,已经入仕。为父希望,你们俩以后,一官一商,守望相助……” 但听吕骏允道:“那好……不过,婉儿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仅凭一封绝情信,她是不会轻易相信的。这样,让我见见她,当面跟她说清楚……” 徐晋骞闻言,心下寻思后,暗自道:“只要你别乱说话,别让人知道我们间的关系,尤其是,绝不能让小璃知道……除此之外,你要怎么跟婉儿了断,随你……” 他思定后,叮嘱道:“可以让你去见见她,但切记,断不可对她说起,你我的关系,万一,让她知道了,接受不了,出点什么意外,我可没办法跟你师娘交待呀……” 吕骏点了下头,催促道:“那她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 徐晋骞边往山涧外面走,边回道:“噢,你师娘将婉儿安置在乡间的农庄,为父这就带你去……” 第328章 徐晋骞欲断冤孽债(下) 且说农庄这边, 徐婉顶着太阳坐在屋顶,手托香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远方。 这时,只见一名老嬷嬷,一手拿着茶水,一手攀着梯子,上到屋顶来,轻唤徐婉道:“二小姐,天气渐热,在太阳底下待久了不好,不如下去吧……” 徐婉却只回应了句:“不用,茶留下。” 那老嬷嬷见依旧劝不动她,只好放下茶水后离开了。 就在徐婉想拿茶水来喝时,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 她当即站起身来,循声望去。 随着马蹄声渐近,一个熟悉又久违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有些不置信的揉揉眼睛后再看,待确定来人是自己日夜期盼的吕骏后,不禁喜极而泣。 激动之下,她甚至来不及攀着梯子下屋顶,而是直接就往堆在围墙外的草垛上跳了下去。 吕骏远远的看到,从屋顶上跳下草垛,然后从草垛上翻滚到地上的徐婉,心疼不已,忙不迭跳下马背后,向她跑去。 徐婉也顾不上摔痛的脚,踉跄着迎向吕骏。 二人跑到近前后,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只见徐婉,边捶打着吕骏,边哭问:“臭蛮子!怎么才知道来?怎么才知道来?是不是忘了我啊?你个没良心的臭蛮子!” 吕骏的眼眶已渐红,却笑着道:“打吧打吧……让你打惯了,这好一阵子没被你打,我的皮是痒着呢……” 徐婉连捶了吕骏后,忽的跪倒哭道:“吕骏,我对不起你,我没能护好我们的孩子……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 吕骏闻听此言,震惊之余,不由悲怒。 转而,他压下情绪,安慰徐婉道:“孩子没了就没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徐婉听后,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道:“吕骏,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接我走的……你快接我走,接我去关外……我会再为你生孩子,生好多好多,有儿子、有女儿……” 这番话,像是把刀,重重的扎在了吕骏的心上。 他立时情绪失控,推开徐婉吼道:“不!不可以!我们不能在一起!更不能有孩子!” 徐婉一个没站稳,被吕骏推开后,摔坐在地上。 她先是懵愣的看着吕骏,随后伤心的问道:“你是不是在怪我?我知道,你一定在怪我……都是我没用,护不了孩子……” 转而,她求道:“吕骏,你不能不要我……爹容不下我,娘也不顾我,我只有你了呀……”说着,爬到吕骏跟前,抱住了他的腿。 吕骏看着痛哭哀求的徐婉,既心疼又恼恨,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他在思量了片刻后,将徐婉扶起,双手托住她的肩膀,咬着牙,沉重的言明道:“婉儿,不管你信不信,接不接受,我还是要让你知道一个真相,一个你有权知道的真相……我娘吕胭脂,是徐晋骞瞒着你娘,在外面的女人……我跟你,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徐婉乍听此言,先是错愕的笑道:“吕骏,你在说什么呀?你要逗我开心,也不用这么……这么乱说啊……” 但听吕骏忿然的吼道:“我没胡说!是我娘在临终前说的!徐晋骞也承认了!” 只见徐婉,笑容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 她摇着头,起身后退着,连声道:“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旋即,她脑海中闪现出当时,自己坠崖后,于尚未昏迷前,看到父亲站崖边看着自己的情景。 她的情绪,随之崩溃,整个人像被雷给劈到一般,颤抖着摇摇欲坠。 继而,她忽然大笑起来。 吕骏见状,很是担心,上前劝抚道:“婉儿,你别这样……就算我们……我们是兄妹,我也会照顾你的,我会带你去关外……” 徐婉闻言,收住笑,怔怔的看着吕骏问道:“兄妹又如何?我们缠绵了那么多回,连孩子都有了,怎么做兄妹?” 转而,她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笑容,扳住吕骏的肩膀道:“我们不做兄妹!我们就要做夫妻!这是他们做的孽,我们为什么要替他们当遮羞布?!我们就要做夫妻,而且要堂堂正正的做夫妻。恨也好,怨也好,唯有我们过得快活,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报复!” 说罢,她双手勾住吕骏的脖子,将红唇送至他嘴边。 吕骏愣看了徐婉片刻后,抱住她,吻了上去。 就在这时,不放心的徐晋骞赶了过来。 他一见二人相拥而吻的样子,当即怒不可遏,暴喝一声:“孽障”后,便要来打二人。 却见吕骏,一手牵起徐婉,一手放嘴边吹哨。 在不远处吃草的马儿,听到哨声后,当即跑了过来,吕骏随即带着徐婉翻身上马。 只听徐婉对气急败坏的父亲笑道:“爹,恕女儿无法再在堂前尽孝,就此别过,能否再见,那就要看造化是否弄人了!” 说罢,她一拍马股,马儿遂撒开四蹄,疾驰而去,空留徐晋骞暴跳如雷。 …… 徐家, 徐夫人正坐在凉亭里,看着儿子写来的书信。 少时,只见徐晋骞,板着个脸走进了花园。 徐夫人于抬头间,看到脸色不对的丈夫,遂起身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与什么人争执了吗?” 徐晋骞作扼腕状道:“我这个爹,真是难当!儿子不受教,女儿又忤逆……” 徐夫人听后,蹙眉道:“翊航已经开窍懂事了,他在信上说,他已经接受了知县一职,有心好好做……” 她说着,顿了一顿后,轻叹一声,接道:“至于,婉儿嘛,前些天,听农庄的嬷嬷来报说,已经乖了许多……” 徐晋骞没好气的道:“乖什么乖啊?!那都是装的,吕骏一来,就恢复本性了!” 徐夫人一听,忙问:“什么?吕骏回来了?那你怎么不拦着他们呢?” 徐晋骞气急败坏的道:“拦?我怎么没拦?我不仅拦了,还苦口婆心的劝了,可是,他们俩是吃了称坨,铁了心,就要在一起。我本来想将他们打一顿的,可被他们给跑了……” 徐夫人急道:“什么?跑了?那你不去追?这事要是传扬开去,可怎么好?!” 徐晋骞气道:“算了算了!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吧!” 转而,他见妻子脸色不好看,便作无奈状的劝道:“小璃,你也不要太着急上火了……就冲她那性子,哼,有她苦头吃呢!等她吃够了苦,才会知道家的好,自然会回来……” 徐夫人见事已至此,即使再急再气,也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唯有自我宽慰。 徐晋骞见妻子的情绪未受太大波动,遂暗自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对妻子是有多珍而重之。 为了不让她知道真相,不让她受到伤害,更重要的是,不让她离开自己,自己可以连亲生骨肉都不要的。 第329章 玩世不恭的淳郡王 广德这边,傅天华等人,依旧受困于义诊处。 众人的吃喝倒不成问题,只是治瘟病的草药已所剩无几。 虽然,傅天华曾按纪元尘绘制的草药图样,于夜间潜行出去,到山间寻采,却所得有限。 这天傍晚,纪元尘看着董月卿主仆,端出最后一炉药汤,不由得唉声叹气道:“瘟病不同于寻常病症,若不能一次治愈,反复起来,更要人命啊!” 说话间,但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其间,有木栅栏被推倒的声音,有呼痛呻吟声,以及车马声。 还听到一男子的呼喝声:“瞎了你们的狗眼!胆敢冲撞郡王爷的车驾!是嫌肩膀扛着脑袋太辛苦了吗?” 紧随其后,门口传来陈显阳的声音:“表哥,青潋姐给你们送草药来了……” 人随声到,只见陈显阳,笑嘻嘻的将楚青潋迎了进来。 二人进门的同时,从门外走进来一名模样俊朗,气质不俗的紫色锦衣男子。 其身后,还跟着两名身材魁梧的侍卫。 只听楚青潋向众人引见那名男子:“各位,这位是淳郡王……” 众人待要向淳郡王见礼时,但见他一摆手道:“诶,繁文缛节,能免则免……” 转而,他向纪元尘作礼打招呼道:“纪大夫可好?” 纪元尘笑着回礼道:“多谢郡王爷还记着老朽,老朽很好……” 这时,只见十来名镖师,抬着几大袋子草药走了进来。 纪元尘见状,忙上前去点收查看。 另一边,众人将淳郡王请入座后,楚青潋述道:“自从显阳派人来通知我,说你们受困于此,我就立马让人去收集药材。幸好,家父有相熟的药商,药一收齐,我便带人送来了。谁知道,一路上,总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无故刁难,亏得郡王爷出手相助,不仅解围,还亲自护送我们来……” 陈显阳闻言,气道:“一定是王均那厮使的坏!” 董月卿则起身,向淳郡王致谢道:“真是有劳郡王爷了。” 淳郡王将董月卿打量了一番之后,道:“你就是纪大夫的徒孙,纪大夫曾不止一次,在本郡王面前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位绝色佳人啊……” 董月卿闻言,报以淡笑后,欠身道了句:“郡王爷谬赞了……” 随后,淳郡王又将傅天华打量了一番后,说道:“你是傅天华,勤王功臣,新科探花……本郡王早就耳闻过不少,关于你和那位赖国师的事,哈哈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非池中物也……” 傅天华谦然一笑道:“郡王爷过奖。” 这时候,秦哲轩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一见淳郡王,赶紧上前来见礼:“郡王爷?什么风把您吹来这儿啊……” 淳郡王照旧,先打量人,后说话:“秦公子,噢,不,如今该改叫一声小秦大人了……” 秦哲轩躬身道:“不敢当不敢当……郡王爷叫名字便好,叫名字便好……” 话音刚落,就见闻讯而来的王均走进来向淳郡王见礼:“不知郡王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望勿怪罪。” 淳郡王作打量后,问道:“你就是此地的新任知府?是你下令封的义诊处?” 王均陪着笑,躬身道:“回郡王爷,此地刚闹过水灾,又发瘟病,下官是怕扩散,这才封的义诊处……” 但听淳郡王又问:“那本郡王已在此有一会儿了,是不是,也要被封在这里?” 王均赶紧回应:“下官怎敢对郡王爷有所冒犯,当然是请郡王爷入住官驿,好生伺候着啊……” 淳郡王斜睨了一眼王均后,起身转头对众人道:“那你们也随本郡王一起去官驿吧……”说罢,负起手,向外走去。 众人互看了一眼后,便跟随其后而出。 王均看着众人从自己面前一个个走过,不由暗咬牙关。 …… 众人进入官驿之际,那陆知事便殷勤的替他们张罗起了晚宴。 …… 少时,众人入席,于寒喧间,但见一名老者,颤颤巍巍的,端着口砂锅,走向淳郡王的座位。 一旁的侍卫见状,便从老者手中接过了砂锅。 但当他放到桌上打开后,却见砂锅里装的竟然是半锅米汤。 侍卫当即叫过老者责问:“大胆!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拿这种粗鄙之食来给郡王爷!” 但听老者气急败坏的道:“你口中所谓的粗鄙之食,可是我们一家人的一顿饭呐!是我儿媳妇,顶着个大太阳,排了近两个时辰,拿到的!现在,她正发着高烧,躺在家里呢……” 众人闻言,都是一震。 淳郡王随即问道:“老伯,怎么会这样?朝廷不是派人来赈济的吗?” 老者一听,愈发的气恼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傅天华和陈显阳,及秦哲轩,控诉道:“那就要问问这些官老爷了!哼!是,是皇上让他们来赈济的,可无利不起早!这几位官老爷,放着在京城的洪福不享,巴巴的扛着替皇上办事的大旗跑来这,你道所谓何来?还不是来捞油水的!” 此言一出,令傅天华和陈显阳大为错愕。 一旁的王均,则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秦哲轩则拍案斥喝:“大胆刁民!竟敢辱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转而,他责问陆知事:“你是怎么当差的?怎么能让这种刁民混进来闹事?这万一要是个刺客,不管伤了在坐的哪一位,你都吃罪不起!” 陆知事已吓得三魂不见了两魂半,赶紧跪地求恕:“是卑职一时大意,卑职知错,望求小秦大人饶恕啊!” 转而,他向淳郡王求恕:“郡王爷饶命啊!” 对此,淳郡王未予理会,示意侍卫将那老者扶到一边坐下后,慢条斯理的问道:“老伯,你说傅大人、陈大人、小秦大人,有贪墨之嫌,可有实证?” 老者指着桌上的米汤道:“这就是实证!” 跟着,他抬手指天道:“至于其他那些暗戳戳的勾当,老天有眼,老天爷就是证人!” 淳郡王闻言,淡然一笑后,吩咐身边的两名侍卫道:“曹勉、谭毅,去给老伯拿一袋米,以及肉蔬,然后,用本郡王的马车,好生送他回去。若见他家有什么需要帮的,便帮一帮……” 曹勉、谭毅齐声一应后,扶起那老者便要走。 老者却激动的推搡着二人,不肯离开。 但听淳郡王,笑着安抚那老者道:“老伯,你且安心回家去,你所控诉之事,本郡王自会督促相关官员查办。” 老者听后,半信半疑的,在曹勉和谭毅的搀扶下,出厅而去。 陈显阳见此,待要起身向淳郡王论明一番,却被傅天华的一声轻咳所阻。 另一边,却见淳郡王如没事人般,笑着招呼众人道:“诶,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啊?是不是觉得,有本郡王在,有所拘束啊?” 众人都不太看得透,这位淳郡王是何性情,互相看了眼后,笑着摇了摇头。 淳郡王则拿起筷子催促:“那就快用酒菜啊……” 接着,只听他自语似的道了声:“啊,嗓子好干”后,拿起那半锅米汤来就喝。 这一举动,令得众人无不暗自咂舌。 王均本想着,淳郡王应该会针对方才那老者的话,问责傅天华和陈显阳,却没料到淳郡王竟会是这种反应,不免心下懊恼。 再说淳郡王,喝了几口米汤,放下砂锅后,见众人还未动筷,遂再次催促道:“怎么还不动筷?” 众人晃了个神后,才相继动筷夹菜。 过不多时,众人吃喝好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第330章 王均弃车保帅做试探 翌日, 官驿客房内, 陈显阳正整理着各种记录,傅天华则在拟奏折,陈述赈济事宜。 但见淳郡王走了进来,二人遂起身见礼。 淳郡王先是示意二人免礼,随后走到桌案前,拿起陈显阳整好的记录,浏览了一番。 跟着,他又拿起傅天华所拟的陈述奏折,认真的看了起来。 良久,他将奏折合起,放回到桌案后,轻笑着道了一句:“放着花样不玩,玩心思……” 转而,他于落座间,问陈显阳:“关于昨晚宴席上的事,陈大人应该是有话要说吧?” 陈显阳遂直言道:“郡王爷,下官与傅大人,是奉皇命来负责赈济事宜的。我二人都是初入仕途,未曾想过要将事情办得有多漂亮。也没想过要特立独行,效仿那些矫枉过正之辈。就只秉持着,是什么情形,就是什么情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按那位老伯所诉,确有人从中做手脚玩花样。但那是冲着傅大人来的,是挟怨报复……” 听到此,淳郡王淡笑着看向傅天华道:“哦?只道是司空见惯的私相授受,原来还另有隐情。但不知,傅大人可否方便见告?” 但听傅天华坦然的道:“下官与当今国师赖布衣,在未入仕前,曾与现任知府王大人有私人恩怨。因此,王大人损了一目,还曾因受伤疯癫过。如今,他东山再起,要一雪前耻,自然是不失时机……” 陈显阳愤恨的插嘴道:“王均不仅是个贪官污吏,还心狠手辣,傅大人的娘和师父,就是被他派人放火活活烧死的!哼!这种败类,居然还能翻身!真是没天理!” 淳郡王听罢,调侃似的对陈显阳道:“陈大人,老天是有眼,能看尽人世间一切,可老天没有手,你让老天如何出手抱不平啊?” 转而,他对傅天华道:“本郡王虽然是个闲散之人,也没多少实权,但区区一个贪吏,本郡王还是可以问责的,你只需如实写出你所知其恶行,本郡王便可办他……” 陈显阳似有所动,待要说话,却听傅天华道:“要劳动郡王爷过问下官与人的私怨,下官本因求之不得,不过,请恕下官不识好歹。既为私怨,下官自会了断。下官不想于己,于郡王爷,落人口实。” 淳郡王闻言,蹙眉看着傅天华。 傅天华也不避讳,淡然的与之对视。 良久,淳郡王朗声大笑着站起身后,顾自负着双手,走了出去。 陈显阳见此,不解又担心的对傅天华道:“表哥,有人帮咱们除掉王均不好吗?你怎么给拒绝了?你这样对淳郡王,万一得罪了他,岂不是平白无故的,又给自己树了个敌……” 傅天华走到门口,看着消失在回廊拐弯处的淳郡王身影,谨慎的道:“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但在不清楚这位淳郡王有多少斤两和用心之前,还是不要对之抱有期望,你怎知他不是故意试探?又或是说说而已……更重要的是,秦桧是王均在朝中的大靠山,他自身也有其厉害之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要除了他,除非一击即中,不然,他的反扑,会一次狠过一次……” 他说着,嘴角滑过一抹诡异的笑,冷冷的道:“再则,要一个人死,并不难,难的是,每天看着头顶上有把刀在晃,那种滋味,可不好受……他们不是喜欢斗吗?那我们就好好的跟他们斗,要斗到他们累、斗到他们害怕、斗到他们跪地求饶……” 陈显阳看着傅天华说话时,周身散发着一种煞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 再说义诊处,自解封后,就有不少病患前来求诊。 纪元尘和董月卿,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看到病患减轻痛苦后的笑容,便觉值得。 秦哲轩依旧在董月卿的身边打转,楚青潋也带人来帮忙。 就在众人忙碌间,淳郡王走了进来。 他先是巡视般的在大堂转了一圈,与纪元尘和董月卿打了个招呼后,便走去了天井。 天井这边,楚青潋正指挥着人手在熬制汤药。 她见淳郡王过来后,便上前来见礼,并将其请到一边的石桌边入座用茶。 淳郡王落座,喝了一口茶后,探问道:“楚小姐已将药草送达,那是准备回福州?还是等着同傅大人他们去京城?” 楚青潋莞尔一笑,回道:“既然已将该做的事做好,一身轻松,要去哪里,随心便是……” 这番话,让人如同碰到了一枚不软不硬的钉子,略感尴尬。 却听淳郡王笑着应和:“也是也是……就像本郡王,外游也从不作思量,信步而往,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哈哈哈哈……看来,你我的志趣倒是挺相合的……” 这时,只见王均,带人押着陆知事来见淳郡王:“禀郡王爷,下官已经查实,是陆知事克扣了赈济的米粮,才导致民怨,影响了傅大人和陈大人,以及小秦大人的官声。下官特将陆知事押来,让郡王爷发落。” 淳郡王闻言,微一抬眉后,看向陆知事。 但听王均喝斥陆知事:“还不快向郡王爷伏首认罪!” 陆知事怯怯的看了眼王均后,咬了咬牙,跪下道:“是,是卑职难扼贪念,请郡王发落。” 说话间,王均以眼角余光瞥着陆知事,暗自道:“你莫怪本官不讲情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谁让你撞上了呢……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淳郡王,也不知道他有多少斤两……我苦心设计,才有今日的东山再起,万一,踢到的是块铁板,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就在他嘀咕之际,只听淳郡王轻笑一声道:“让本郡王发落?这如何发落?本郡王不过是个闲散的皇室宗亲,哪有生杀大权……还是交由傅大人和陈大人发落吧……” 他说着,冲外喊了一声:“曹勉、谭毅,何在?” 话音未落,就见二人应声入内道:“属下在,请郡王爷吩咐。” 淳郡王遂吩咐道:“你二人将陆知事带去官驿,交由傅大人和陈大人。切记,可别让人莫名其妙的在路上跑了,或死了……” 曹勉和谭毅应了声:“请郡王爷放心,属下定将他好生送到傅大人和陈大人的面前。”说罢,押着陆知事出了义诊处。 随后,淳郡王转头对楚青潋笑道:“本郡王有个坏毛病,叫坐不住。楚小姐且忙着,本郡王想出去四处走走……” 楚青潋遂起身道:“青潋恭送郡王爷。” 淳郡王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且忙你的就好。”说罢,起身向外走去。 王均看着淳郡王的背影,眼中满是猜测和忌惮。 第331章 傅天华见招拆招心思沉 说回官驿这边, 傅天华正在房中打坐养神,但听门外传来曹勉的声音:“小的曹勉,有事打扰傅大人。” 房内, 傅天华于凝神中,淡淡的问了句:“何事?” 门外, 曹勉禀道:“方才,郡王爷去义诊处时,王大人押着陆知事来见,称,是陆知事克扣了赈济的米粮,引起民怨,以至误会了傅大人和陈大人、小秦大人。王大人原是请郡王爷发落的,郡王爷则认为,还是交由傅大人定夺妥当。陆知事已押至大厅,由谭毅看守着,请傅大人示下。” 房内, 傅天华闻言,缓缓睁开双目后,眼眸一转。 旋即,他了然一笑,站起身来,边整理着衣服,边说道:“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官身为工部左侍郎,与户部左侍郎陈大人,此次是奉圣命,查核灾地伤亡损失,及督促修堤的,并无惩办官员的权责……” 他说着,打开房门后,负手跨出门槛,对曹勉道:“但既然,郡王爷都派人将陆知事押来了,本官也不得不管……这样,人,本官接收了。届时,带其回京,请皇上圣裁。” 曹勉一礼道:“那就请傅大人移步大厅。” 傅天华微一抬眉,点了点头后,向大厅走去。 …… 大厅里, 陈显阳正坐在座位上,边喝着茶,边看着陆知事。 陆知事则是一副战战兢兢,且满怀心事的样子。 陈显阳见他这般德性,忍不住挖苦道:“陆知事,这溜须拍马,也是有讲究的,得看人,得捏准了分寸,不然,就会适得其反。轻者,惹人反感。重者,前途受阻,甚至,连命都能给丢了……你看看你,唉……” 说话间,曹勉随傅天华来到了大厅。 守在一侧的谭毅见状,便同曹勉一起,向傅天华和陈显阳作礼后离开了。 傅天华则走到陆知事面前,负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陆知事被看得心里发毛,冲口道:“卑职冲撞大人在前,渎职贪墨在后,既已成阶下囚,但求大人发落,给个痛快!” 但见傅天华,轻笑一声,转身走到座位前坐下,慢条斯理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后,问道:“你这么着急伏罪,是怕本官公报私仇呢?还是怕,耽误了指使者给的时间,祸及家人?” 陆知事似是被戳中心思,眼神闪烁间,露出了忧急神色。 傅天华见状,说道:“郡王爷本意是让本官处置你。可本官只是奉皇命来查核赈济事宜,并无权惩办官员,故,本官会带你回京,请皇上圣裁……” 陆知事听后,再也绷不住情绪,跪地叩头如捣蒜道:“由皇上圣裁,必受凌迟。还是大人处置,好歹留个全尸……求大人成全,求大人成全啊……” 傅天华却点明道:“王均以你家人要挟你,让你认罪伏法,无非是为了弃车保帅。他都视你为弃子了,你认为,你跟他达成的所谓协议,他会遵守吗?你信不信,你前一刻人头落地,后一刻,你的家人就身首异处,与你在黄泉相会。” 陆知事闻言,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来。 傅天华则接着说道:“你若是一天没死,你的家人,或可多活一天……所谓,投鼠忌器,王均手上有你的家人性命,你的口中,不也有他王均的罪证吗?” 陆知事忙摇头否认:“卑职跟王大人素无瓜葛,卑职怎……” 未等他说完,就听陈显阳打断道:“你这人还真是死鸭子嘴硬!你要是不清楚王均的那些勾当,他会大费周章的,玩什么弃车保帅的把戏?” 只见傅天华嘴角一勾,滑过一抹玩味似的笑意。 随即,他站起身,对陈显阳道了句:“找些你信得过的随从,好生看着陆知事。”说罢,转身出了厅。 …… 再说那淳郡王,自出义诊处后,便信步而行。 虽说,大水退却已有些时日,但目之所及,仍能看到洪水猛兽所留下痕迹。 街头巷尾,已有些店铺开着,却鲜有生意。 路上的行人中,有匆匆忙忙的,有茫然若失的。 淳郡王走在其间,神情亦变得越来越黯然。 他又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一座石桥前。 他见桥边有一个临水的亭子,便走进去,坐到美人靠上休息。 看着水面上的浮萍,顺着水流起伏流转,他的眉宇间,隐隐透出了一股孤清感。 少时,只见一名十来岁的男孩子,拎着个竹筒子,来到水边捞螺蛳。 他一路捞到亭子边,见亭子里有个人在发呆,便好奇的走进亭子来问:“大哥哥,你是在等人吗?还是在想失散的家人?” 淳郡王晃了个神后,转头看向那男孩子。 他见男孩子一脸的泥巴,身上还湿漉漉的,便笑问道:“那你又是怎么回事?弄成这般模样,不怕被你爹娘责骂吗?” 小男孩抬手用衣袖擦了一下脸后,指了指放在水边的竹筒子,得意的道:“噢,我可不是贪玩,我是在挣钱呢……我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娘才舍不得责骂我……” 淳郡王见状,遂又问:“哦,是吗?那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男孩咧开嘴,笑了笑后,回道:“我十四了,我叫石磊。” 转而,他问:“那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啊?” 淳郡王看石磊憨憨的,还挺可爱,就想着逗逗他,便作认真状的道:“大胆小童,见了淳郡王,还不大礼参拜,该当何罪啊?” 石磊闻言,愣了片刻后,眨巴着小眼睛问道:“淳郡王是多大的官啊?比知县老爷和知府老爷大吗?” 淳郡王一扬眉道:“嗯,那可大多了……” 石磊一听,当即扑通一声,跪下求道:“噢,您就是淳郡王!多谢郡王爷照顾我爷爷……求郡王爷做主,帮我们讨还公道,处罚那些克扣我们粮食的官老爷……我娘为了排队领粮食,都病了……我爷爷气不过,才会去官驿闹的……” 听了石磊所言,淳郡王才知,当日在宴上控诉贪官的老者,是石磊的爷爷。 他遂站起身,走去扶起石磊后,问道:“那你爷爷可好?你娘的病如何了?” 石磊回道:“娘已退了烧,就是没力气,爷爷还在生闷气,不愿意理人……送爷爷回来的人,给的东西,爷爷也不让动……” 淳郡王闻言,摇头道:“这又是何苦呢……” 随即,他对石磊道:“你还小,有些事情,有些道理,现在跟你说,你未必能懂……这样,你回去跟你爷爷说,让他且放宽心,万事,活着最重要……” 石磊点点头后,道:“那我先去摸螺蛳了……”说罢,转身走回了水边。 却见淳郡王,脱下外衫和鞋子,随手往地上一扔后,也跑去水边,跟石磊一起摸起了螺蛳。 一大一小,边戏水,边摸着螺蛳,那叫玩得一个不亦乐乎。 第332章 硬骨草民的悲哀 几日后, 官驿, 傅天华和陈显阳正在整理公文,准备起程回京。 但见纪元尘,与董月卿主仆,在楚青潋的陪同下,来到官驿找傅天华。 众人见过礼后,纪元尘便向傅天华委托道:“月卿离家已有不少时日了,他爹定然牵挂。义诊处这边,虽仍有些病患,但好在我的另两位徒弟,刚从苗疆回来,就过来帮我了,人手方面,不成问题。就麻烦天华你,让月卿随行回京,路上好有个照应……” 说话间,只见秦哲轩着急的走来道:“月卿来时,是由我陪着来的,她要回京,那自然也是由我陪着她回去啊……” 但听紫苏呛道:“算了吧!来的路上,听你没完没了的,也就忍了。这回去的路上,还要听你没完没了的吗?你不嫌嘴累啊,我们听的人,可是嫌耳朵受累呐……” 秦哲轩瞪了紫苏一眼后,对董月卿道:“月卿,我那不也是为了想要照顾好你嘛……那你要是嫌烦的话,我尽量不吵你就是……” 董月卿向秦哲轩欠身一礼后,淡然的道:“来时,多谢小秦大人一路照拂,回程,就不劳烦小秦大人了……” 随即,她转向傅天华一礼道:“那就要劳烦傅大人了……” 傅天华浅笑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秦哲轩还想说什么时,只见陈显阳从桌上拿过一个盒子,对楚青潋道:“对了,青潋姐,前天,淳郡王离开时,留下这个盒子,叮嘱说,青潋姐若是来官驿,就把这盒子交给你。”说罢,将盒子递与她。 楚青潋略感错愕,犹豫了片刻后,接过了盒子。 这时,有随从进来向傅天华等人禀告:“三位大人的行装已经放上了马车,随时可以起程。” 傅天华遂问楚青潋:“青潋姐是打算回福州?还是随我们去京城?” 楚青潋笑道:“我自是要回福州的,有些生意,爹还等着我,代他老人家去谈呢……” 傅天华点点头道:“那青潋姐得空了,可要来京城做客啊……” 楚青潋点头道:“那当然,西湖的美景,我可还没赏够呢……” 只听纪元尘提醒道:“时辰也不早了,天华啊,你们快些起程吧……” 说罢,众人寒暄着往外走去。 …… 官驿外, 六辆马车,及一众侍卫,已等候多时。 傅天华、陈显阳、秦哲轩、董月卿主仆,遂相继上了马车。 在纪元尘和楚青潋的声声道别下,马队缓缓起行。 …… 待众人远去后,纪元尘便转身回义诊处去了。 而楚青潋,则是将盒子打开来看。 但见里面放着一对做工精致的翠玉耳环,以及一份花笺。 她翻开花笺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首再普通不过的关雎,但字体飘逸,笔峰刚柔并济。 她不由摇头轻笑道:“礼物和诗,落俗了些,字倒是绝佳。” 说罢,她将花笺放回盒中,合上盖后,转身而去。 …… 城门口这边, 只见王均,带着一众官员,正等着相送傅天华等人。 过不多时,傅天华一行人的车队行到城门口。 王均当即带领一众官员,迎上前来,齐声道:“恭送傅大人、陈大人、小秦大人……祝三位大人顺利回京,覆旨获皇上嘉许……” 马车内, 傅天华听后,露出鄙夷的冷笑,讽道:“王大人自从忍辱负重,装疯卖傻后,果然比从前更狠,难怪能东山再起,天华得要向王大人好好学学才是了……” 只见王均皮笑肉不笑的道:“岂敢岂敢,傅大人能从一个在街头替友抱不平的无名小子,到身受酷刑的阶下囚,再到立下勤王之功,成为国师。后又因受,成也勤王,败也勤王之累,经历了辞国师、身份显露、认祖归宗。最后,科考高中探花,又入仕途。那才叫能忍人所不忍,真乃非人也……噢,是,真乃非常人也……” 说话间,但见那石老汉,手提一盏灯笼从街道另一头走来。 路人见状,不禁议论:“咦,这大白天的,点什么灯笼啊?\/是啊,这老头莫不是疯了?诶,他不就是那天去官驿控诉贪官,后被淳郡王派人送回家的那人吗?\/唉,什么淳郡王,人家又不管事的,早走了……\/唉,这世道就这样……”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石老汉走到了近前。 只见他一手高举灯笼,一手指着王均等官员,及傅天华一行人的车马,诉道:“官官相护,欺下瞒上,贪浊之气,百姓苦怨,日月无光啊!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睛看清楚,快些降下雷霆之怒,还世间清明吧!” 王均手下的衙差见此,呼喝道:“诶,疯老头,你怎么又来闹事啊!快滚快滚,别碍着傅大人他们起程……”说着,便上前驱赶。 目眦欲裂的石老汉,在推开衙差后,竟径直向城门旁的石狮子撞了过去。 随着路人的一阵惊呼,石老汉已然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傅天华和陈显阳都没想到,石老汉会做出这么惨烈的事来,不禁愕然。 董月卿亦很震惊,待反应过来后,赶紧跳下马车跑过去施救。 傅天华和陈显阳、秦哲轩,也相继出了马车。 却见石老汉的耳鼻流血,业已气息奄奄。 只听他,用尽最后一口气,恨声咒骂:“我去阎罗殿告你们!定叫你们这些贪官,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说罢,怒睁着双目,咽了气。 董月卿见状,不由为之落泪。 秦哲轩则是蹙眉侧目,被紫苏报以一个白眼。 傅天华在看了眼石老汉后,环视王均及一众官员,眼眸中迸射出的寒芒,令人窒息。 王均则嘴角挂着抹狞笑,与傅天华直视。 陈显阳见状蹙眉,提醒似的喊了傅天华一声:“表哥!” 只听傅天华,冷静的做出安排道:“显阳,你且暂留几日,好生料理石老伯的后事。记住,要妥善安置逝者的家人。” 陈显阳应了声:“知道了,表哥”之后,即示意自己身边的几名随从,将石老汉的尸身抬走。 傅天华则走到王均的面前,一字一句的施压道:“不论逝者为何而亡的,总是王大人你所管辖处出了人命,你,责无旁贷,要如何处理,王大人可要仔细掂量,别再出什么纰漏!”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董月卿也在紫苏的提醒下,返回了马车。 看着傅天华一行人的车队缓缓出了城门,王均的脸上满是阴鸷。 第333章 廉九龄的纠结 清晨, 微雨, 山间小道上, 曹勉和谭毅,正分别驾着两辆马车,徐徐而行。 其中一辆马车内,淳郡王正在教石磊看棋谱。 石磊忽然转头,向坐在一旁发呆的母亲提问:“娘啊,爷爷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啊?” 石母微带苦涩的笑了笑后,提醒道:“怎么?磊儿这是又忘了爷爷说的话?” 石磊摇摇头道:“我没忘,我的记性已经比以前好了……” 石母点点头道:“那就好,那你可要好好记着……”说罢,将头转向了窗外的同时,眸底笼上了雾气。 但听淳郡王对石磊道:“小磊啊,你现在不要想其他的,学好本郡王要你学的便是。” 石磊点头:“噢”了一声后,接着翻看起了棋谱。 可他的小脑袋里,却回闪起离开家时,与爷爷道别时的情景,耳边即响起了爷爷的叮咛:“磊儿,你是我们老石家九代单传,你爹去得早,你娘辛苦,又要照顾你,又要照顾我这把老骨头……爷爷没什么本事,不能替你的前程作打算。你跟你娘,就随郡王爷去吧……能不能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就看你的造化了。但记住,依靠,就是依靠,别抱期望,人不可能得到无缘无故的帮助,都得有代价的……” 淳郡王见石磊盯着棋谱发呆,便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石磊回过神后,待要说话,忽觉马车戛然止行。 紧接着,就听曹勉隔着帘子示警:“有埋伏,郡王爷小心!” 话音刚落,就见一群黑衣蒙面人来袭。 但听另一辆马车上的谭毅,高喊一声:“护好郡王爷”的同时,已飞身而起,与迎面而来的黑衣蒙面人开了打。 听到打斗声的石磊,忍不住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只见谭毅,在与敌过招间,袖中寒光一闪,亮出了一对阴阳双刺。 一群黑衣蒙面人,尚未看清双刺的具体样式,就接连被封喉毙命。 最后,余下一人,试图逃遁,但被谭毅所擒。 谭毅当即盘问:“不想死无全尸,就快供出指使者!” 岂料,那名黑衣蒙面人刚说了句:“是傅……”就遭冷箭射杀。 谭毅待要去追击放冷箭的人,但听淳郡王淡然道:“既有心故弄玄虚,祸引东江,追了也是徒劳,继续赶路。” 谭毅遵命后,待要走回马车,石磊却跑过来,一脸崇拜的挽住他的手臂道:“谭哥哥的武功好高!好威风啊!能不能教教我呀?” 谭毅拍了下石磊的小脑袋,笑着问:“学武功可不是为了耍威风的,是要有所作为的,而且,学武也很辛苦的,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不怕吃苦吗?” 石磊摇摇头,坚定的道:“不怕,我能吃苦。” 谭毅似有所动,遂隔着车帘子看了看淳郡王。 但听淳郡王允道:“谭毅,那你就先教他轻功,看看他,能不能吃苦,以及适不适合练功。” 石母听后,很是高兴,忙掀开帘子提醒儿子:“磊儿,还不快拜师!” 谭毅忙摆手道:“诶,不可,拜师就不必了,就当我认了个弟弟好了……” 石磊闻言,当即乖巧的喊了一声:“大哥!” 谭毅很是开心,遂将石磊抱到了自己驾驶的那辆马车上。 此时,雨势渐转大,曹勉与谭毅遂赶紧催动马儿前行。 再看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手执弓箭的赵真人,正望着淳郡王的车驾远去。 …… 黄昏时分, 太平村, 后山坡, 只见廉九龄,正一脸纠结的看着手中所握的一个小瓷瓶。 但听阎世昭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你都想了好多天了,怎么?还是下不了手吗?” 廉九龄转动了一下瓷瓶后,不放心的反问:“你这瓶药,除了你所说的功效外,确定不会对人有其他什么影响?” 阎世昭带着轻蔑又蛊惑般的语气道:“你不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妻子吗?这瓶药就能让你如愿以偿。陈素蕊喝下它后,她这一辈子,心里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对你言听计从……你既起了让她做木偶的念头,又何必顾及一具木偶是否会好受呢?” 廉九龄闻言光火,转身冲着阎世昭,激动的道:“我是真心喜欢素蕊的!我不想失去她!我只是要她留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他说着,上前一手揪住阎世昭的衣领,一手捏着瓷瓶,腥红着眼睛,怒问:“阎世昭,你不要跟我废话!你只要实话告诉我,吃了这瓶药的人,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阎世昭先是一脸嘲讽的看着他,而后,直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廉老板,您是戏班的,应该见过扯线木偶吧?情蛊是可以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死心塌地,听好了,是仅限于死心塌地……” 廉九龄的情绪逐渐崩溃,推开阎世昭后,痛苦的道:“我不想这样的……可事已至此,我已经不能回头,我不能失去素蕊……如果素蕊恢复了记忆,就会知道,我在骗她,她一定会很伤心,很恨我……到时候,我就会永远失去她……这比杀了我,还残忍啊!我只是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这么难吗?” 说罢,他双手抱着头,跪坐在地,瓷瓶也随之滚落到了一边。 阎世昭听后,不由得想念起了亡妻,喃喃自语道:“是啊,失去所爱之人,确实生不如死……”说着,黯然神伤起来。 这时,阎铭喊着父亲,一路小跑而来。 阎世昭晃了个神后,转身迎向儿子,将他搂住后问:“怎么了?铭儿,看你急成这样?”说着,抬手用衣袖替他擦去脸上的汗。 只听阎铭,带着哭腔道:“我以为爹又走了……我害怕……” 旋即,他紧紧的抱住父亲,求道:“爹,不要丢下铭儿好不好?娘不在了,铭儿只有爹了……” 阎世昭闻言,眼眶渐红,哽咽着安慰:“铭儿乖,铭儿不怕,爹不会丢下你的……” 转而,他抱起儿子,边走下山坡,边心中作誓:“芳好,我不会让你白死。铭儿,爹也不会让你受到委屈。王均,你谋算我被逐出家门在前,害我妻子在后,我定当百倍千倍讨还!我要你生不如死!” 第334章 苏影产子 湖州, 姜家, 大厅, 姜福源正在跟几位帮中老伙计喝茶聊天,忽见丫鬟来禀报:“帮主帮主,二少夫人要生了!” 姜福源一听,又急又高兴,连连催道:“好好好……那还不快去请稳婆……” 丫鬟刚回了一句:“稳婆已经到了……” 就见另一名丫鬟急匆匆跑来禀报:“不好了帮主,稳婆说,二少夫人胎位不正,是难产……” 姜福源瞬间惊喜转惊吓,冲着门外的仆从直嚷:“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仆从应声后,麻溜跑了出去。 …… 内院, 房内, 苏影已经痛得大汗淋漓,抓着床沿的手,满是暴起的青筋。 稳婆正百般安抚着,两名丫鬟则忙着,轮流用热巾给苏影和稳婆擦着汗。 少时,一名大夫,在仆从的引领下赶来。 同时,姜福源也着急忙慌的来到苏影房外守候。 大夫替苏影诊看后,又问了稳婆一些情况。 最后,二人决定用艾薰,加上正胎位的推摩法,进行催生。 房外, 姜福源听着苏影的呼痛声,担心之余,不由数落起了儿子:“你说你这臭小子!怎么就能这么狠心?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若不是你那个药,小影怎么会难产!你怎么就不替你爹我想想?替咱们姜家想想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个臭小子!小影要是顺利生产,还则罢了,要是……你个臭小子就是姜家的罪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 与此同时, 临安, 芸楼, 暖阁内,齐掌柜正在将近日收集来的各种消息,递与姜展宏过目。 只见姜展宏,身着白色内衫,坐在红木榻上,斜倚着凭几,一手端着酒杯,一手逐一拿过齐掌柜递来的小册子看。 就在他看得差不多时,齐掌柜这才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来,递上道:“少帮主,这是帮主给您的信……” 姜展宏用余光瞥了眼齐掌柜手上的信后,摆摆手道:“不急,放到一边,我回头会看……” 对此,齐掌柜略显无奈,遂将书信放到一旁的茶几上。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小厮的禀报声:“老板,公主有请。” 姜展宏闻言,放下酒杯,坐直身体,拍了拍凭几后,边下榻穿鞋,边对齐掌柜道:“我要更衣,你忙你的去吧……” 就在齐掌柜退出暖阁之际,姜展宏走到窗边,打开了窗。 窗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阵阵夹带着荷香的清风,瞬间涌入室内,吹在姜展宏的脸上,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舒展了一下四肢后,转身走到柜前,取出一套蓝色卷云纹衣服后,走到屏风后更衣。 不多时,他穿戴整齐,自屏风后走出来,于拂袖间,将茶几上的书信刮到了地上。而他,已然出了暖阁。 …… 再说回湖州的姜家, 大夫和稳婆已合力给苏影进行催生,可她即便痛得死去活来,孩子依旧稳坐肚中。 苏影不由恼火,边捶打着肚子,边咬牙切齿的骂:“你个小孽障!这就跟你那个天煞的爹学了?这么折磨你娘吗?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姜福源在房外听到后,忙劝止道:“诶,小影,不可这么说的,小孩子很小气的,听你这么说,他会生气,更不愿出来了……” 房内, 稳婆和大夫也跟着劝说:“二少夫人,都快小半天了,您再使使劲吧……\/是啊,二少夫人,薰艾有时辰,还得酌量,用太久,太重,母子都会受损,您快趁着药效,再使点劲……” 苏影闻言,定了定神后,边着力,边说道:“姜展宏,你不想让这孩子出世,我就偏要他出世,我倒要看看,当你真正见到儿子的时候,你还能不能这么绝情!” 转而,她抚着肚子念叨:“孩子,你要给为娘我争气,好好的出世!你不仅要好好的出世,还要好好的长大……啊……”说罢,紧抓着床沿,再次拼力。 一阵呼痛声过后,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婴孩的哭啼声。 而后,便是稳婆和大夫的道喜声:“恭喜恭喜,恭喜二少夫人生了位小少爷……” 房外, 姜福源闻言,欣喜若狂之下,差点要冲进房去。 房里, 力竭虚脱的苏影,瞟了一眼稳婆抱着的儿子后,昏死了过去。 大夫见状,忙拿过事先备好的还魂丹,捣碎后放入热水中,给苏影灌下。同时,施针护其心脉。 却听稳婆急道:“诶,孩子怎么哭不出声了呀……大夫,大夫您快来看看……” 大夫赶紧起身查看婴儿,但见其面色微紫,气息渐弱。 他忙让稳婆将婴儿放到一旁的软榻上,进行施救。 房外, 姜福源听到刚出世的孙儿有危险,立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一会儿来回踱步,一会求告满天神佛。 少时,只见大夫擦着汗,从房里走出来。 姜福源急上前询问:“大夫,我孙儿怎么样了?” 大夫吁了口气道:“目前,已无大碍……但这孩子,在母体内,就已经损了元气,身体会比普通人孱弱些……” 对此,姜福源既忧,又气恼,不由得斥责儿子:“臭小子,这都是你造的孽啊!” …… 临安, 吴山, 览天阁, 赵蓉正坐在桌前,自斟自饮着。 但见姜展宏,轻摇折扇入内后,笑言:“公主既邀在下前来,不是该备酒以待,怎么自己先喝起来了?” 赵蓉放下酒杯,笑道:“以姜老板的行事作风,本公主实在难以预料,是否能一请就到,万一请不来姜老板,岂不是空负了这美景醇酒?” 姜展宏收起折扇,轻甩衣摆入座后,边倒酒,边点头道:“说得好!美景醇酒是不可负……”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蓉见状,眉稍微一挑后,问道:“西湖周遭的风景,本公主几乎都已欣赏过,姜老板可知临安附近,还有什么值得游览的地方?” 姜展宏想了想后,回道:“在下曾听人说,离临安三十里处,有一个七巧洞,洞中奇石林立,还有灵兽隐于其中,公主若有兴趣和胆量的话,倒是可以去看看……” 赵蓉不屑的道:“不就是一个山洞吗?有灵兽又怎么样?本公主又不是寻常的弱质女流……” 姜展宏遂道:“好!不过,在下三天后方可得闲……” 赵蓉点头道:“嗯,那就三天后去游七巧洞……” 说话间,有宫女端来了一些时鲜的小菜,赵蓉遂与姜展宏边吃边闲聊了起来。 直到日落西山,二人才相继离开了览天阁。 第335章 议政殿舌战 赖布衣咄咄逼人惹帝心不悦 临安, 皇宫, 议政殿内, 随着徐迪的一声高宣:“皇上临朝!” 只见赵构,缓步登阶,走向龙椅。 百官齐声参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构微抬双手,示意百官平身后,开始了早朝议政。 首先,是从边关恤军回来的宗煊,上前禀奏:“启禀皇上,微臣已遵皇上圣谕,亲手将军饷交与岳元帅,也亲自恤慰了伤兵,及阵亡将士的亲属。同时,也从岳元帅的探子军报中获知,仍有金人出没于边关附近的村落,欺压百姓。为此,岳元帅麾下的杨先锋,在忍无可忍之下,出手杀了几名金人。不过,请皇上放心,微臣已经见过金主完颜阿骨打,妥善解决了这场冲突。完颜阿骨打也答应,会对其子民加以管束。” 赵构在听之初略有蹙眉,听完后的表现,则是无奈中带着些许气愤。 宗泽却是愤懑不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金人狼子野心,怎么可能会遵守什么议和!” 一旁的赖布衣亦是义愤填膺,上前一步,恳陈道:“皇上,金人既然无视议和,那我大宋也无谓履行条约。就该向那位杨先锋那样,还以颜色,给予金人痛击!” 秦桧却道:“赖国师,此言差矣……虽说,金宋两国,已经议和。然,经战多年,一时半刻的,有些小摩擦,也是难免。就例如,两家人发生过争吵……” 不等他说完,赖布衣便怒目斥责道:“小摩擦?金人荼毒我大宋边境的百姓,秦大人管这叫小摩擦?那可是人命啊!” 但听赵构沉声道:“既然,小宗将军已经妥善解决了,就无谓缀论。” 转而,他询问傅天华和陈显阳:“赈济的情况如何?” 二人遂呈上相关记录,及奏折道:“请皇上先行御览。”说罢,递与徐迪。 赵构接过徐迪转呈的记录和奏折后,边浏览记录,边捋须点头。 但当他翻看了奏折后,当即愠怒:“一个小小的知事,胆敢贪墨赈济粮款,还弄出了人命,可恶!可恶至极!” 但听陈显阳奏禀道:“皇上,一个小小的知事,就算胆子再大,受职务所限,顶多也就是在衙门的流水账上动点手脚。这个陆知事之所以敢染指赈济粮款,实是有人从中授意,一是为私相收受,二是为了挟怨报复……” 赵构当即追问了句:“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 陈显阳看了一眼秦桧后,奏禀道:“是当地新任知府王均……” 赵构闻言,瞟了一眼秦桧后,对陈显阳道:“那你且详细说说来龙去脉……” 陈显阳先是躬身一礼,道了一声:“遵旨。” 随后,他看向赖布衣道:“对了,说起这个王均,赖国师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奥……当初,他在西莱镇任知县时,常欺压百姓,赖国师曾多次出面斥责其行……” 赖布衣一听到王均的名字,先是讶异,随即,一脸鄙视道:“这个王均,贪婪歹毒,害人不浅!只道他受了天谴,成了疯子。却没想到,竟然翻身当上了知府。还真是应了句,祸害一千年啊……”说罢,瞪看向秦桧。 但听陈显阳接着道:“怎奈,当时的赖国师尚是白丁,试问,民怎斗得过官?况且,赖国师那时身体不好,又怎打得过那些如狼似虎般的衙役……不过,幸好,赖国师有一个好兄弟……一个只要他一声喊,就能出现在他身边,为他出头的好兄弟……这位好兄弟呢,就是微臣的表哥傅天华……” 他说着,将傅天华往赵构面前一推后,接着说道:“不过,傅大人那个时候,空有一身好武功,却也是个白丁。可哪个年少时没有过意气用事呢……” 说到此,只听傅天华截下陈显阳的话头,向赵构禀道:“皇上,微臣当时,确实做过些荒唐,乃至触及王法的错事,被王均施以过酷刑,钉透琵琶骨,险成废人……” 只见赵构一摆手道:“行了,这些事,坊间早有盛传,朕也曾听徐迪说过……” 转而,他对陈显阳道:“按你所说,是王均设计,让陆知事贪墨,借以栽赃,引起民怨,才会发生石姓老汉以死鸣冤的惨事……” 陈显阳躬身道:“正是……望皇上圣裁,惩治罪魁祸首,以慰逝者……” 赵构略作沉吟后,对秦桧道:“秦卿家,朕若未记错,这王均乃是你的门生……” 秦桧当即上前请责:“皇上,是微臣太过急于替皇上选拔才能,一时失察,才会收了王均为门生,请皇上降罪……” 但听赵构道:“嗯,记得秦卿家曾将一些门生写的文章,呈于朕阅览过。其中,不仅有令侄秦哲轩,及周耀昌,也有那王均的。说实话,较之其他人,他们三个的文才,可说平分秋色……如今,三人皆能入仕,证明秦卿家的眼光确实独特……至于,论及人品嘛……套用一句俗语,鸟心隔毛皮,人心隔肚皮……如秦卿家所言,你只一心为朝廷觅人才,难免重文才,而轻人品……” 赖布衣已然料到赵构会袒护秦桧,但仍然上前谏言:“皇上,贪墨之风不灭,等同自毁长城。皇上有维护老臣之心,虽有姑息之嫌,亦也是人之常情……然,人命关天,既有百姓为此,以死鸣冤,皇上若是不出霹雳手段,制裁犯事官员,怕是会失民心啊……” 说话间,但见走进殿来的淳郡王道:“论贪墨之风,从古而生,历朝历代,多少帝王,都曾试图杜绝。我朝自开国以来,也时有整顿。然,严苛如始皇,亦难将之彻底根除,遑论我辈?而那些自以为能以血引雷霆者,下场又是何其惨烈……” 赖布衣闻此一番言论,一时竟自语塞。 赵构一见淳郡王,当即笑容满面的道:“你在外游历多年,终于知道回来了……” 淳郡王上前一礼道:“微臣叩见皇上。” 赵构微抬手,示意其平身之际,百官向之见礼:“臣等叩见淳郡王……” 随后,但听赵构道:“淳郡王所言甚是……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肃清贪墨,绝非易事。” 他说着,作决道:“鉴于赈济贪墨案,错综复杂,为免犯事官员胡乱牵连,暂将陆知事押入刑部大牢,交由傅廷封审问。” 傅廷封遂上前领旨:“请皇上放心,微臣定当详加察问。” 赵构点头后,转而问唐敬文:“那布施所的贪墨案又是什么情况?” 唐敬文遂上前奏禀:“回皇上,经微臣反复查核,布施所确有人从中谋利……不过,并非完全与赖国师弹劾秦大人那般……只是凑巧,与贪墨布施所粮款之人有勾连的商铺中,有些是常年给秦大人府上供所需的……” 赖布衣听到此,忍无可忍下,指着唐敬文斥责:“凑巧?呵,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凑巧?贪墨者固然可恨,像你这般,唯唯诺诺,不敢实查直言的,更是令人发指!” 他说着,情绪愈发的不稳定,转向指着傅天华斥道:“还有你!你既知道王均在谋算你,害得有人因你而死,你就该将事情处理好,替枉死者讨回公道!而不是,急着回来向皇上复命!” 但见徐迪,在赵构的示意下,出言警醒赖布衣:“赖国师,皇上圣威,岂容尔咆哮乱吼!” 宗泽见此,忙上前来规劝赖布衣:“布衣,驾前不可失仪,皇上自有圣裁,你且请罪退下。” 赖布衣心中虽有诸多不平,怎奈身为臣子,不得不低头,遂向赵构躬身,道了声:“微臣无状,望皇上见谅。” 赵构微一闭目,捋了捋须后,道:“各位卿家若无其他事情奏禀,可退朝矣……” 众臣闻言,即作恭送状作礼。 徐迪遂高宣了一声:“退朝,皇上起驾……” 百官即齐声恭送:“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336章 赖夫人训儿 论君子之道 国师府, 库房里, 尹风正在指挥其他仆从,将采办回来的婚礼所需搬入库,雪霁则忙着逐一清点。 再看赖夫人,坐在一旁,淡然的喝着茶。 只见雪霁,让人将一个小箱笼抬至赖夫人面前,禀道:“夫人,婚礼所需,已清点齐全。这箱笼里的,是方家绣铺送来的婚服,请夫人过目……”说着,打开箱盖,取出婚服后,展开给赖夫人看。 赖夫人瞟了一眼婚服后,淡然的道:“嗯,行了,等布衣有空闲的时候,再让他试……” 雪霁遂一边应着,一边将婚服叠好收起。 就在这时,一名仆从急匆匆跑来通知赖夫人:“夫人夫人,国师大人一回来就径直冲去了酒窖,拿起酒就喝,小的拦也拦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赖夫人闻言,脸色大变,忙不迭放下茶杯,起身就往外走。 …… 酒窖内, 赖布衣正举着坛酒,仰头牛饮中。 跑到窖门口的赖夫人见状,赶紧上前劝阻:“布衣啊!这么喝会喝醉的,快放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跟娘说,你别这样啊……布衣啊……”说着,便去抢酒坛。 赖布衣却不肯放手,边挡开母亲,边苦笑着道:“喝醉了才好,喝死了更好!”说罢,又举起酒坛来喝。 赖夫人又急又气,冲着儿子吼了声:“布衣!你疯了吗!” 只见赖布衣,将酒坛往地上一扔,怒吼道:“是!我是快疯了!我快要被他们给逼疯了!” 转而,他双手扳住母亲的肩膀,眼眶泛红,额头青筋暴起的诉道:“娘,你知不知道,儿子很辛苦、很痛苦啊……虽然,我有名有利,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如今更是连说话都没了自由……都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希望皇上励精图治,早日收复河山,以令百姓脱离水深火热,我错了吗?我希望清肃贪墨歪风,海晏河清,我错了吗?为什么那些贪官污吏,可以在皇上面前,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而我,不过是据理力争,却被视为咆哮乱吼!我真的不知道,我当这国师,所为何来?早知如此,当初何苦大费周章的勤王……” 不想,他的这番话,换来的,是母亲的戳心反问:“同是为官,为什么傅天华能如鱼得水,你却像置身于炉火之上?” 赖布衣当即忿然以回:“那是因为我本就不适合官场!我就不应该跻身仕途!” 赖夫人见状,摇头叹道:“能坚持所想,不忘初衷,固然是品行根本。然,路,不可能总是直的,人,也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布衣啊,你应该要改改了……须知,君子之道,应外圆内方……” 说话间,只见一名仆从,来到酒窖门口后,小心翼翼的向内禀报:“夫人,国师大人,今天是状元府,邸成入住的吉日,状元爷特命小的来请夫人和国师大人过府共庆……” 话音未落间,就听外面传来了阵阵鞭炮声。 赖夫人看着儿子半醉半疯魔的模样,轻叹一声后,甩出句:“为娘言尽于此,你在此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吧……”说罢,转身出了酒窖后,示意仆从关上了门。 …… 话说,状元府这边,大门口已经是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和鼓乐声中,宗家父子、董月卿、赵鼎、周耀昌、唐敬文、秦哲轩、完颜凤,陆续携礼而来。 身着官服的赖凤鸣,在众宾客的簇拥下,揭去盖在门楣上的红布后,进入府中大厅。 就在赖凤鸣忙着作礼回应宾客们的道贺时,赖夫人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 赖凤鸣向母亲见礼后,请其入座,众宾客也相继向她道了贺。 就在赖夫人与宗泽、赵鼎寒暄之际,只听完颜凤发问:“咦,怎么不见赖大国师啊?” 但见赖夫人,先作无奈状的笑道:“布衣素来醉心风水,但凡得空,就会专研老爷留给他的通运罗盘,常为此忘却其他事,我也是拿他没办法……” 说着,她对赖凤鸣道:“凤鸣啊,你也是很清楚你这个四弟的心性,应该不会介意的噢……” 赖凤鸣闻言,淡然一笑道:“母亲说哪里话,儿子与布衣既然是兄弟,何来介意之说。” 赖夫人点了点头后,转而提醒金凤:“今天是凤鸣入住状元府的吉日,他才是此间的主人,亦是酒宴的东道,看金姑娘是带着礼物而来的,想必是来贺凤鸣的噢……” 完颜凤突遭赖夫人的暗呛,不由得心生懊恼,但在看了眼赖凤鸣后,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 反观赖凤鸣,他虽知母亲向来对自己有莫名的不待见,却未曾料到,她竟对尚不知其身份的完颜凤,也会产生没来由的敌意。 今天是赖凤鸣入住状元府邸的吉日,故未去早朝,自然是不知道赖布衣又在君前失仪的事,以及赖家母子在酒窖的争执。 而宗泽和赵鼎,是有目共睹赖布衣在早朝上之言行的,唐敬文更是曾被赖布衣指着鼻子斥诉过。 众人也已听出赖夫人的言语中有负气成分,不免感到些许尴尬。 秦哲轩和周耀昌倒是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巴望着这位金姑娘能跟赖夫人闹一闹。 正当赖凤鸣想要跟完颜凤说些什么时,但听仆从来报:“大人,户部左侍郎陈大人来贺……” 话音刚落,只见走进厅来的陈显阳,先是向赖凤鸣贺了声:“恭喜状元爷……” 随即,他于抬手击掌间,示意几名随众将礼物捧了进来。 跟着,他向赖凤鸣说明:“这里是三份礼物,一份是显阳送给状元爷的。另外两份,分别是工部左侍郎傅大人,和刑部傅尚书的。二位大人因琐事缠身,故,特让显阳代为道贺,礼数不周之处,还望状元爷海涵……” 赖凤鸣淡笑着招呼道:“陈大人言重了……天华的探花府,与陈大人的榜眼府,也开府在即,二位自然是忙的。刑部事务繁重,傅尚书就更不用说了。三位有心,凤鸣铭感。陈大人,请入座用茶。”说着,将陈显阳请入了座。 少时,设在花厅的酒宴开席,众人遂前往饮宴。 …… 与此同时, 皇宫的御花园内,一场皇室家宴也开了席。 但见舞伎轻歌曼舞间,陆续有宫女将山珍海味端上桌。 席间,赵构、赵蓉,正与淳郡王把酒言欢。 但听赵构笑问淳郡王:“你都游历了哪些地方?有什么有趣的人或事,说来听听……” 对此,赵蓉也饶有兴趣,跟着道:“是啊是啊,你说说嘛……” 淳郡王微欠身道:“回皇上、公主,微臣前阵子去了云南,见识了那里的风土人情,获益匪浅……” 赵构闻言,捋须点头道:“朕也早有所闻,说云南宛如世外桃源……” 转而,他感慨道:“朕真是羡慕你啊……朕若能像你这般的洒脱,可以任意来去天地间,该有多好……” 淳郡王浅笑道:“微臣只是贪图逸乐,皇上心系江山百姓,不辞艰险,南迁至此,定都临安,招纳贤能,皇上的这份坚毅果敢,才让微臣不仅羡慕,更自觉惭愧……” 赵构摆摆手,笑叹道:“唉,朕是临危受命,不得不争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断送在朕的手中吧……那叫朕,如何面对赵氏的列祖列宗啊……” 转而,他正色道:“金人如狼似虎,大宋惨遭肆虐,痛失半壁江山,百姓身处水深火热,我宋氏皇族更受辱于金人狼爪之下……如今,除了皇妹和皇儿,是朕的亲人外,也就是你了……虽说,你与朕乃属赵氏的不同一脉,但终究是有血亲的……既然,你回来了,那就该辅佐朕。毕竟,你也是赵氏子孙,也有责守护江山社稷。再则,你自己也说游历是贪图逸乐,那也是时候收收心……最重要的是,你该立妃了……” 淳郡王听后,眼眸微转间,离座躬身道:“谢皇上厚爱,微臣遵旨。” 赵构挥挥手道:“都说了,同为赵氏子孙,就莫要再如此生分,来来来,坐下,边吃边聊……” 淳郡王遂作一礼后,坐回了座位。 此时,又见宫女们端上来几道菜。 赵构、赵蓉,遂与淳郡王继续喝酒闲聊。 第337章 赖伯母碰上陈舅母 两个女人也能一台戏 两天后, 探花府门前, 随着阵阵爆竹声响起,看热闹的人亦蜂拥而至。 同时,傅天华已带着沈柔雪和傅天云来至门前。 默言则在三人头顶上盘旋,不停的叽喳催促:“大少爷,快点揭红布啊……快点快点……” 沈柔雪遂安抚:“好了好了,别急,时辰还没到,还得等宾客呢……” 说话间,就看到傅廷封夫妇和宗煊,以及董家父女携礼而来。 随后,是秦夫人和唐家母子、以及方氏。 众人见礼间,赖凤鸣也同完颜凤、周耀昌相继到场。 默言见状,又叽喳催促:“来了来了,宾客来了!大少爷可以揭红布了……” 话音未落,但见一支舞狮队,伴着鼓乐声而来。 舞狮队来到众人近前后,舞得更加卖力,搏得喝彩声不断。 只见一名扮大头娃娃的人,来到傅天华身边后,抬手就拍他的肩膀。 就在傅天华出于本能,挥手去挡的同时,那人摘去了大头娃娃的头套,原来是姜展宏。 只听他赞道:“天华老弟的警惕心高了很多,不错不错啊……”说着,退去五彩戏服,露出了一袭深蓝水波纹衣衫。 傅天华未对此作应,只是报之以浅笑。 但听沈柔雪提醒道:“时辰差不多了,公子,该揭红进府了。” 傅天华遂一抬手,以内力拂去了门楣上的红布。 沈柔雪和傅天云随即推开大门,招呼众宾客入内。 …… 来至大厅后,众人方落座,就见陈显阳母子走了进来。 傅天华见状,遂先行向陈夫人见礼,道了声:“劳动舅母过府,天华……” 却听陈夫人笑道:“都是一家人,什么劳不劳动的……显阳的榜眼府,跟你的探花府,也就隔了一条街而已嘛……再说了,两边开府的吉时相距好几个时辰,还有你娘舅看着,等你这边忙过了,再去那边也不迟……” 她正说着,只见秦夫人走来,打量着她,问傅天华:“天华,这位就是你舅母啊……” 傅天华刚应了声:“是的,干娘。” 陈夫人便向秦夫人作礼,并致谢:“见过秦夫人,一直以来,天华承蒙秦夫人照拂,真是要多谢您了……” 秦夫人笑着摆摆手道:“诶,天华虽是我干儿子,我可是视若亲生的。如你所言,都是一家人,谢什么谢嘛……” 说话间,唐夫人和方氏也走了过来。 傅天华便向陈夫人引见:“舅母,这二位,一位是唐夫人,另一位便是与娘最要好的翠姨……” 方氏见陈夫人是傅天华的舅母,本想阴阳一番,但因挂念着远赴边关的丈夫和女儿,便提不起什么劲,也就作罢了。 陈夫人向唐夫人和方氏见了礼后,便跟着儿子去向其他人打招呼了。 这时,但见一仆从来向傅天华通报:“大人,国师府赖诰命前来道贺。” 众人闻听后,皆显露出不同程度的诧异。 过不多时,只见一袭诰命服的赖夫人走了进来。 其身后跟着雪霁和尹风,各自手上捧着一个礼盒。 默言见状,好奇的绕着三人飞了两圈。 傅天华则按礼数相迎道:“赖诰命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赖夫人则面带微笑,环视众人后,道了句:“高朋满座,好生热闹啊……” 跟着,她转向傅天华道:“若不是早前打听了一下,还不知道,这新起的大宅,原来是你的探花府呢……” 说话间,陈夫人上前来,边打量赖夫人,边对傅天华笑道:“天华,这就是你那位赖伯母啊?真是难得啊!你跟赖布衣都闹成这样了,她还能来看你……诶,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你赖伯母上座……” 傅天华遂遵了一声:“是,舅母”之后,向赖夫人道:“赖伯母请上座。” 赖夫人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后,作欣慰状的道:“天华,难得你还肯叫我声赖伯母……” 转而,她念叨似对陈夫人道:“当年,初见素蕊,只道她孤苦无依,身子骨也不好,一个人养活儿子,着实艰辛。我一是出于同情,二也是觉得跟素蕊投缘,便留下她们母子,还让布衣跟天华结成了兄弟,以便照拂。却没想到,天华原来竟是世家子弟。唉,素蕊也真是个倔脾气,吃了那么多的苦,就是不说出身份,也不愿回家。天华随母,不仅脾气硬,嘴也硬,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不曾向我们透露过身世的只言片语……不过,也难怪,我们终究是外人,再怎么好说话,总归不可能交心……你们就不同了,尽管多年不曾相见,可毕竟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啊……” 傅天华闻言,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愠怒。 陈夫人则与赖夫人于对视间,眼神交锋。 默言似又感好奇,飞至三人头顶盘旋着。 众人眼见气氛渐冷,不由得尴尬。 但见赖凤鸣,上前来提醒道:“母亲不是来送礼的吗?” 赖夫人遂示意雪霁和尹风奉上礼盒,并对傅天华笑道:“虽说,你跟布衣,因勤王受封的事,发生了矛盾,可说到底,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吧?布衣是个臭脾气,我这个当娘的,总不能跟着不懂事……你及第的时候,赖伯母就想着要送礼来着,只是顾及到布衣跟你闹成这样,赖伯母就怕冒冒然来送礼,会引得你不开心……可后来想想,你跟布衣同朝为官,各自的府邸又离得近,就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赖伯母想着,总得有人先走出一步吧……于是,就熬了几个日夜,用百家布,替你,跟你表弟,以及凤鸣,各做了件披风……礼物是寒酸,却含有深意,望你们为官者,要体恤百姓,执法公正……” 说着,她从雪霁手上捧着的礼盒中取出披风,展开后,对傅天华道:“来,天华,让赖伯母亲自替你披上……” 停在沈柔雪肩膀上的默言见此,作了个呕后,便要开口叽喳,却被沈柔雪捏住了小嘴。 看着赖夫人双手提着披风,众人的目光不由投向了傅天华。 只见傅天华轻笑一声道:“那就有劳赖伯母了……”说罢,转过身去。 赖夫人遂将披风搭到傅天华的背上,然后走到他正面,替他系上搭扣的同时,还不忘给他整理了一下官服。 陈夫人见此,腹诽道:“看着和颜悦色,说话却寒碜人,连送礼也不忘寒碜人,呵,终于见识了,什么叫佛口蛇心!” 一直坐看着的秦夫人,则是一脸鄙夷的暗讽:“都说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还真是……不过,这做娘的这般能做戏,当儿子的貌似差一些火候,姜还是老的辣啊!” 思及此,她不禁抬手以袖掩口,轻笑了一声。 而唐夫人,自然也是嗤之以鼻的,方氏为之侧目。 反观董月卿,则是作蹙眉状。 再看姜展宏,眸底竟闪着一抹无名火。 恍惚间,他将赖夫人和傅天华看成了徐家母子。 赖凤鸣的反应,除了费解,就是莫名的伤感。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莫说母亲为自己添衣服,就算盖被子,也未曾有过。 就在这时,有丫鬟来报,花厅酒宴已设好。 陈夫人闻言,当即笑着提醒傅天华:“天华,还不请你赖伯母移步花厅饮宴……” 却听赖夫人推辞道:“府中正忙着筹措布衣的婚事,我就是抽了个空,来看看天华,送份礼,就此告辞了……”说罢,示意尹风放下礼盒后,转身就走。 傅廷封看着赖夫人离开后,走来对傅天华,调侃似的道:“哈,你这位赖伯母还挺特别的嘛……他们母子,可以说像,又可以说不太像……嗯……怎么说呢……” 这时,傅夫人走来,轻轻推了下丈夫。 傅廷封会意后,冲着赖凤鸣笑道:“赖侍郎,本官说笑而已,并无他意,望勿见怪。” 但听沈柔雪招呼众人:“酒宴既已设好,就请大家移步花厅饮宴……稍后,还得去榜眼府庆贺,莫要误了吉时。” 众人遂纷纷起身,寒暄着往花厅而去。 第338章 陈显阳霸气解围露心意 反遭傅天云误会 文接前章, 且说众人,在探花府饮过一轮酒宴后,便前往了榜眼府。 …… 在与探花府一街之隔的榜眼府门前,也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只见陈子贵,开心的像个孩子,抢过仆从手中的火折子后,就去点燃了爆竹。 随后,他又拿着装满铜钱的袋子,开始分发,引得民众纷纷簇拥讨赏。 就在这时候,只见傅天华一众人,在舞狮队的开道下,向榜眼府走来。 待众人聚到大门口后,陈显阳抛出折扇,震落了盖在门楣上的红布。 随着大门被打开,众人鱼贯而入。 …… 酒宴开席后,陈显阳在与众人推杯换盏间,发现周耀昌对傅天云格外殷勤。 原来,在探花府的酒宴上,周耀昌通过唐夫人,与傅天云闲聊后,便对她产生了好感。 傅天云一开始并未想太多,看在周耀昌是大哥的同袍份上,也就尽心招待着。 但在她感觉到了周耀昌的用意后,即与之拉开了距离。 周耀昌却只当傅天云是在故作矜持,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陈显阳眼见周耀昌不断向傅天云卖弄文才及所谓的风度,吃醋的同时,又感到恶心。 此时的他,已有些醉意,随手拿过一壶酒,便向周耀昌走去。 周耀昌见陈显阳过来,便端起酒杯来应酬。 但听陈显阳冲口就道:“周侍郎,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确是金玉良言。不过,天云已经名花有主,那个主,便是我陈显阳!” 此言一出,令在场众人无不错愕。 傅天云更为之嗔恼,开口便要斥责。 周耀昌见状,便故意询问傅天云:“哦?怎么傅二小姐和陈大人有婚约的吗?” 傅天云待要声明,但被陈显阳抢过话头道:“诶,周侍郎,女孩子家脸皮薄,你这么问,不是让人难为情嘛……” 周耀昌本就是个争胜心甚重的人,加上也有了几分醉意,更是不肯善罢甘休。 只听他道了声:“好”之后,走到傅天华面前,问道:“傅侍郎是傅二小姐的兄长,长兄如父,令妹的婚姻大事,想必是由你做主的吧?敢问,陈侍郎所言是否……” 未等他说完,就听傅天华淡然打断道:“长兄如父是没错,但我们兄妹的祖母尚还康健,本官的婚姻大事,都得由祖母操心,何况是舍妹的……至于,表弟所言嘛,亲上加亲,也未尝不可……” 周耀昌闻言,气笑一声后,讽道:“噢,亲上加亲!也是,在私,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在公,你们表兄弟,一个是户部的,一个工部的,可谓无往不利……” 傅天云已经被陈显阳的话,气得不行,再听周耀昌这么说,更觉受到了羞辱,难掩委屈之下,哭着跑了出去。 陈显阳见状,待要去追,却被母亲喊住:“显阳,满座宾客,不可失礼。” 说话间,沈柔雪已经带着默言追了出去。 赖凤鸣则上前劝止周耀昌:“周兄,说笑点到为止,莫伤了同袍和气……” 傅天华则语气微冷的冲厅外发出命令:“周侍郎喝醉了,送他回府。” 候在厅外的罗斐和吴飞,当即应声而进。 周耀昌却挥手喝退二人:“本官没醉,不用你们这些……” 可没等他说完,傅天华已然闪身到他面前,目光冷厉的看着他,沉声道:“本官说你喝醉了,你便就是喝醉了!” 旋即,他再度命令罗斐和吴飞:“周侍郎醉酒不支,好生搀扶他回府!” 二人应声后,便要去搀扶周耀昌,却见赖凤鸣道:“就不用劳烦傅大人的侍卫了……”说着,上前拽起周耀昌的手臂,便往外走。 完颜凤见状,便也跟了出去。 唐夫人看到周耀昌吃瘪,不由偷乐。 秦夫人见后,便知是唐夫人故意设计周耀昌,令其难堪,却未见有所不悦,反而是一副乐见其成的姿态。 董怀德则表示庆幸,小声对女儿道:“月卿,幸得你拒绝了他。不然,若让这般品行拙劣之徒为夫婿,岂不哀哉……” 但听陈夫人招呼众人:“年轻人嘛,多饮了几杯便就忘形,大家别介意,来来来,继续饮宴……” 她说着,向丈夫递了个眼色,并推了一下儿子。 陈子贵当即会意,遂举起酒杯催众人吃喝。 陈显阳则眼巴巴看了看厅外后,不情不愿的继续接受众人的劝酒。 反观傅天华,看似毫无波澜的坐回席前顾自喝酒,眼底却泛着冷芒。 …… 且说沈柔雪,追上傅天云后,便陪她回了悦己堂。 一进房间,就听傅天云气恼的埋怨:“陈显阳!你这个混蛋!以前,你怎么消遣我,我就当你是在……是口无遮拦……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婚姻大事来说笑啊!你知不知道,名节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吗?!”说着,眼泪便簌簌往下掉。 沈柔雪见状,忙取出帕子,边替她擦眼泪,边劝慰:“天云,你也别太生气伤心……他不也是想替你解围嘛……要怪,得怪那个周耀昌,着实令人讨厌……” 却见默言,飞落到桌子上,摇头晃脑的叽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小姐聪明能干,有人寤寐求之,不好吗?” 沈柔雪冷哼道:“君子?就周耀昌那种人也配?他就是个斯文败类!” 默言当即叽喳:“在阿雪姑娘眼中,也只有大少爷是君子……” 沈柔雪听后,嗔怪道:“默言,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让公子来治你!” 默言依旧贫嘴:“啊,为什么人都不喜欢听实话呢……啊……” 但听傅天云啐道:“呸!周耀昌是斯文败类!他陈显阳也是!” 默言当即接口:“斯文败类,啊,都是斯文败类,啊……” 沈柔雪用手拂了下默言后,对傅天云笑道:“诶,这我可得要说句公道话了……是,陈公子看着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他并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不然,公子也不会让他跟自己进仕途了……” 转而,她较为认真的提醒傅天云道:“我看得出来,刚才,陈公子替你解围,是出自真心的。说不定,还是他的心里话呢……” 傅天云闻言,先是错愕:“心里话?你是说他……” 旋即,她否定道:“不!不可能的,他怎么会……” 沈柔雪随即点道:“你别总想着他是故意的还是认真的,你问问你自己,你是希望他故意的呢?还是希望他是认真的呢?” 傅天云听了这番话,懵愣的看了沈柔雪片刻后,陷入了思索中。 第339章 陈家母子起争执 话说,榜眼府这边, 酒过三巡后,宾客们便陆陆续续告辞。 陈显阳心念着傅天云,便想借着送傅天华和姜展宏的由头,去一趟悦己堂。 不想,他这些心思,早被母亲看穿。 但听陈夫人,喊住要同傅天华和姜展宏走出大门的儿子:“显阳,娘有些话要跟你说,让你爹送天华和姜老板就行了……”说罢,转身向内院走去。 陈显阳心知又要被母亲数落,有些不情愿的看向父亲和表哥。 陈子贵无奈的道:“显阳,听你娘的,快跟她去内院说话……” 傅天华亦是淡漠得很,甩出一句:“不用相送,我跟姜大哥还各有事要做。”说罢,与姜展宏转身出了门。 陈显阳莫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往内院走。 …… 母子俩来至内院的庭中后,陈夫人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问儿子:“显阳,你对周耀昌所说的,是认真的?还是……” 未等母亲问完,陈显阳便郑重的回答道:“儿子是认真的,是真心喜欢天云,儿子要娶她为妻。” 陈夫人闻言,抚额问道:“显阳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陈显阳坚定的点点头道:“儿子知道,儿子说的是心里话。” 陈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傅天云的母亲,是张巧红!是你表哥的对头,你这不是在戳你表哥的心吗!” 她说着,顿了一顿后,接着训道:“好!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恩怨,可就冲天云是庶女的身份,也配不上你呀!儿啊!你可是陈家三代单传,又是今科的榜眼,金贵得很啊!就算不娶位公主或郡主的,也该娶一位官宦千金吧……” 陈显阳闻言,待要争辩,但见陈子贵走来。 他一听妻子那句:“你可是陈家三代单传”后,便忍不住出言道:“丽娘啊,不能这么说吧……我不还有个妹妹嘛……虽然已经……” 却听陈夫人呛道:“我在教儿子,你莫多言!素蕊是你妹妹又如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子在家从父,自然是随父姓,可出嫁从夫,就得随夫姓,等同断了娘家亲情。我不也是一样,待我百年后,墓碑上所刻的,也是陈门朱氏……你说,我说显阳是你们陈家三代单传,不对吗?” 陈子贵忙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是为夫多嘴了……”说着,闪到了一旁。 但听陈显阳,气恼又坚持的道:“我不管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嫡出庶出,总之,我喜欢天云,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话音未落,就听陈夫人吼了一声:“你是让猪油蒙了心吗!”跟着,抬手给了儿子一耳光。 同时,她自己亦气得跌坐在了身后的石凳上。 一旁的陈子贵见状,赶紧跑过来劝问:“啊呀,丽娘,你做什么生这么大气呢……怎么样?是心口痛了,还是顺不过气啊?”说着,便给妻子拍起背。 同时,他还不忘责备儿子:“显阳,你看你,把你娘给气的……你就为了个女子,如此气你娘,你不孝啊你!还不快向你娘认错!快,快啊!” 陈显阳见母亲被气得脸色苍白,气促不已,心下倒是有些担忧,但依旧坚持所言,向母亲微一垂首道:“儿子惹娘生气,是儿子不对。但儿子若为了所谓的孝,而顺了娘,那叫愚孝。娘费尽心力,培养儿子,应该不只是想要一个言听计从的儿子吧?” 他这一问,倒是让陈家夫妻大为意外。 旋即,陈子贵光火道:“你个孽障!你胆敢质疑你娘对你的良苦用心!看来,你娘打你这耳光,是太轻了!” 却见陈夫人怒极而笑,指着儿子那身官服道:“好!很好!陈显阳,当了官,果然是愈发的有长进了啊!行!你一心想要去撞那南墙,娘也不怕你头破血流。你要娶傅天云,且看你能不能过得了你表哥那关吧!”说罢,起身一拂袖,顾自回了房,空留陈家父子面面相觑。 …… 再说探花府这边, 大厅和花厅里,丫鬟们还在忙着收拾, 门口,几名仆从正在打发前来讨喜钱的小乞丐。 但见楚九,驾着辆马车而来。 待马车在探花府门前停稳后,庞鑫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他于抬头间,看着门匾上金光闪闪的“探花府”三个字,不由得感叹道:“这回是真的了……好啊好啊……天华终于真正出人头地当官了……” 楚九则笑道:“庞老爹,我就说快点赶路,您看,都错过了开府的吉日,这会儿,估计公子在陈公子那边呢……” 庞鑫摆手道:“诶,开府是大场面,达官贵人一定很多,规矩也多,我老头子可经不起折腾,更不能给天华下面子,晚点来好……” 说话间,沈柔雪走来。 她见庞鑫到了,便上前迎道:“老爹,您怎么才到啊?” 庞鑫笑着打招呼道:“柔雪,许久不见,愈发水灵了……噢,对了,听楚九说,天华已经为你赎了身,还让你帮他打理生意,现在得改口,叫你一声沈掌柜了……” 却见默言飞来,在二人头顶盘旋着叽喳:“沈掌柜不好,二夫人好……可阿雪姑娘偏偏不稀罕,啊,笨女人!真是笨女人啊……” 对此,沈柔雪未予理会,搀着庞鑫道:“老爹一路辛苦了,快随我进府休息……” 楚九则道:“我去榜眼府接公子回来……” 庞鑫忙阻道:“诶,别去干扰天华,等他应酬好了,自然就会回府来……” 楚九遂点点头道:“噢,那我先去料理马车了……”说着,回身牵起马往一侧的小巷走去。 …… 沈柔雪搀着庞鑫,进门至大厅后,便召集丫鬟仆从宣布:“你们听好了,这位是庞管家,以后,这探花府中,除了侍郎大人,就是庞管家说了算。” 一众丫鬟仆从闻听后,遂向庞鑫一礼,齐声喊了声:“庞管家。” 庞鑫忙抬手示意众人不要多礼,随后跟着沈柔雪往内院走去。 第340章 对垒九绝 傅天华潜藏魔性骤显 且说姜展宏和傅天华,离开榜眼府后,既没回探花府,也没回芸楼,而是径直出了城。 …… 一路卖关子的姜展宏,直到来至一处茶园外,才对傅天华说出此行目的:“天华老弟,老哥知道,你心里一定憋着口鸟气。这要是不撒出来,是会内伤的哦……” 他说着,指着茶园深处,接着道:“前阵子,你不是让齐掌柜查一个叫九绝的番僧吗?我想,你一定跟他有什么恩怨。正好,这厮胆敢在我的地界上惑乱人心,咱们就一起送他下地狱。一来除害,二来让你出出鸟气……” 傅天华一听九绝在此,眸底即泛起杀意。 就在这时,只见从茶园深处涌出来一股黑雾,迅速蔓延开后,成为结界,将整座茶园包裹了起来。 傅天华见状,挑眉冷笑后,对姜展宏道:“姜大哥,此乃结界,内伏杀机,进去后,你我切莫远离,以免腹背受敌,自乱阵脚。” 姜展宏点头后,便跟着傅天华进入了黑雾中。 但见其中,鬼影幢幢,阴风阵阵,宛如置身幽冥。 忽听空中传来九绝的声音:“傅天华,你终于找来了。回梦老儿的眼光倒是不错,心谋更绝,选了你们两个……” 傅天华冷然道:“九绝,你既然已知我身份,就别再装神弄鬼,现身吧……” 但听九绝怪笑一声道:“想见本座,那得先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资格……” 话音未落,只见从黑雾中闪出几个手持兵器、奇形怪状的人,那名侏儒也在其中。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个怪人如猛兽出笼般攻向姜展宏。 傅天华待要同姜展宏一起迎战那几个怪人,却见黑雾中飞来几道法幡,将二人隔离了开来。 傅天华试图冲破法幡阵,不成想,竟被其中一道法幡所缠绕,无论他如何运劲,就是挣脱不开。 这时,空中又传来了九绝的声音:“这道法幡,是用蚕丝所制,又用八字纯阳的童男之血浸泡过,再由本座施咒,想要挣脱,绝非易事……” 傅天华边继续施力,边对空怒喝:“九绝!你要有真本事,就出来好好斗一斗,用这等下三滥的妖法,算什么……” 却听九绝以蛊惑的口吻道:“诶,本座可不想与你斗,想与你斗的人,是那个赖布衣……本座可以帮你,你是阴命人,体内潜有魔性。只要你听从本座,本座就教你如何将其激发……你不想打败赖布衣吗?你不想看到他,向你低头认输吗?” 对于九绝的蛊惑之言,傅天华并不买账,冷言道:“不错,我是想要打败赖布衣,是想看到他低头认输,可我绝不会为此,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九绝闻言,阴恻恻的道:“傅天华,你现在可是受制于人,嘴硬对你无益。本座若不是看在你的根基不错,早就取了你的性命,岂还用等你找上门……” 傅天华嗤笑一声道:“谁取谁的命,还尚未可知呢!” 就在他说话间,已用意念驱动了火翼斩,法幡当即被火翼斩劈成碎片并燃为灰烬。 在法坛作法的九绝,未料傅天华身藏异器,正自惊疑间,傅天华已然闯了进来。 九绝遂拿起刚炼成的魔刀,与之大打出手。 打斗中,仍存有收服傅天华心思的九绝,再度蛊惑起了他:“傅天华,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发生在你身上吗?不错,这与你是阴命人,大为有关。然,其中也不乏有人为……” 对此,傅天华并未理会,出招毫不见弱。 九绝见状,遂道出一个惊人秘密:“傅天华,你与赖布衣,本该是萍水相逢,赖澄山之所以让自己儿子与你结为兄弟,其实,是用你的命格,来养他儿子的命格!所以才造成如今你二人命格错乱,运势不清!” 傅天华闻言,心中一震,停下手来,惊问:“你说什么?” 九绝收刀后,继续道:“以命养命,转改命格,都是违逆天道的,施法者必受天谴。赖澄山已自食其果,成了个活死人,被回梦老儿收在网山。你若有疑问,可去求证……” 傅天华一瞬间,还有些不可置信。 但于转念中,他将自从与赖家有了交集后一些事情,逐一串联,又联想到了自己无法推算出运势的事。 他的情绪逐渐由震惊转为了愤怒,脑海里,相继闪过当年,赖澄山提出交换八字,让自己和赖布衣结为兄弟,及在小院考自己,和教自己读书的情景,再就是后来拜师被拒的事。 接踵而来的,还有与赖夫人、赖布衣之间的一幕幕对话。 他只觉得赖家夫妇和赖布衣的嘴脸变得扭曲可憎,立时一阵恶心呕吐。 九绝见状,不失时机的进行蛊惑:“傅天华,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啊?被人欺骗戏耍了这么多年,还帮人家出头,又替人家充当勤王的先锋,差点沦为冒认功劳的小人,险背欺君的罪名,受人耻笑……” 此刻,傅天华已然愤怒到了极点。 但听他发出一声怒啸,啸声划破夜空的同时,远在十王殿的冥焱亦得感应。 只见石蝙蝠口中,属于傅天华的那股青黑戾气,陡然间暴涨,大半个十王殿为之一震。 再看傅天华,已然双目变成赤色。 九绝眼见傅天华入魔,不由得发出得逞的笑声。 这时,摆脱了那几个怪人的姜展宏寻了过来。 九绝遂取出一支笛子来吹,以音波功控制傅天华。 笛声只入傅天华的耳,入魔失去意识的他,被笛声驱使,向姜展宏发出了突袭。 起初,姜展宏只道傅天华是走火入魔,遂在与之过招中,试图点其穴位令其清醒,后见无效,才意识到他是受人控制。 就在姜展宏寻思对策之际,只见傅天华似有所清醒,亮出火翼斩后,转头向躲在法坛后面的九绝攻去。 九绝赶紧驾驭魔刀,挡下火翼斩一击后,迅速隐形逃遁。 火翼斩出击必嗜血,在失去九绝这个目标后,即转而向姜展宏飞去。 已然清醒的傅天华,待要竭力收回火翼斩时,那几个怪人冲了过来。 傅天华遂动念,驱动火翼斩将之逐一斩杀,自己则因压抑魔性及抗拒控制,心力受创,晕了过去。 姜展宏见状,忙替他输入真气护住心脉,随后背起他离开。 第341章 双凤情定桃花林 却因一言不合东南飞 月上中天, 城外, 一片茂盛的桃花林里,赖凤鸣和完颜凤,正坐在火堆旁喝酒闲聊。 准确说,是完颜凤在给赖凤鸣讲笑话,赖凤鸣基本上是边听边喝酒,偶尔报之一笑,以作回应。 完颜凤知他是心中郁结,也尽力在给予开解。可是说多了,难免词穷。而且,她自己也已经有了醉意。 她于双手抱膝,头歪靠向一侧手臂之际,瞥见在火光映照下的赖凤鸣侧颜。 不自觉间,她目不转睛的看出了神。同时,心里泛起了莫名的涟漪。 而赖凤鸣,在察觉完颜凤忽然安静了下来后,便转过头来看。 当他看到已然双颊绯红的完颜凤,正醉眼迷离的盯着自己,他的心,不由得一阵悸动,冲口而出一句:“凤儿,你好美……” 完颜凤闻唤,先是回过了神,觉到自己失态后,即羞涩的站起身想走。 赖凤鸣也跟着站起来,并伸手拉住了她。 被他拉住的完颜凤,受力后一个转回身。 二人面对面后,四目相对。 只见赖凤鸣的眼眸逐渐变得灼热,一把将完颜凤揽入怀中后,吻上了她的朱唇。 完颜凤心身为之一颤后,有些不知所措,想推开赖凤鸣,却又垂下了手。 慢慢的,她开始主动,双手捧着赖凤鸣的脸颊,回以他热吻。 这时,一阵山风袭过桃花林。 桃花被吹得漫天飞舞,跟着,纷纷飘落,如一场花雨,分别撒在赖凤鸣和完颜凤的身上,及周围的草地上。同时,二人的衣衫也随之滑落于地。 …… 城中, 街头, 一身酒气熏天的可达,正抱着酒坛,一路走一路喝着。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自己和完颜凤从小到大的一幕幕。 他不明白,自己和完颜凤青梅竹马、并肩作战,十几年的感情,怎么就敌不过一个半路杀出来的赖凤鸣。 每当他看着完颜凤去找赖凤鸣,他就吃醋。 他阻止过,也表白过,可完颜凤的心里眼里只有赖凤鸣。 他不甘心,却做不了什么,唯有喝闷酒。 此时,天将亮。 只见两名菜农,边闲聊着,边推着载满蔬果的木头车,从可达身侧经过。 但听其中一名菜农说道:“唉呀,这几天真是忙得,恨不能多长几副手脚啊……” 另一名菜农笑应道:“可不是嘛……你看,先是状元府开府,后又是榜眼府和探花府开府……这地里的菜,都来不及长啦……哈哈哈哈……” 可达一听到状元府三个字,立时无名火起,将手中的酒坛往地上一摔后,骂道:“姓赖的没一个是好东西!赖布衣是个伪君子!赖凤鸣是个斯文败类!” 两名菜农先是被摔破的酒坛吓了一跳,而后听到对方辱骂赖家兄弟,便气愤起来,停下脚步后,相继回身,出言斥责:“哎,你个死醉鬼!胡说什么呢?!\/赖状元和赖国师可都是好人,是我大宋的栋梁!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辱骂朝廷大官,真是不知死活!” 二人斥责了还不解气,竟一起向对方淬了口唾沫。 好巧不巧,其中一人的唾沫,正溅到可达的衣袖上。 可达当即恼羞成怒,骂了一声:“宋猪”后,抡起双拳就打。 两名菜农各挨了一记拳后,相继摔倒在地。 其中一个菜农听到对方骂自己是“宋猪”,立时警觉,脱口而出道:“你个死醉鬼,原来是金狗派来的细作!” 可达本就一肚子的火无处可发泄,见被识破身份,杀意骤起。 就在他亮出弯刀,要砍向那两名菜农之际,只见一支缨枪,径直向他袭来。 可达见状,即以弯刀作挡。 枪头触及弯刀刀刃的同时,一条人影紧随飞至,原来是欧孝棠。 但看他,于停身间,出手握住枪杆后,运劲直抵向可达。 可达受力之下,向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方家父女相继跑了过来。 被吓得半死的两名菜农,见有人来救,才回过神来指着可达向来人嚷:“他是金狗派来的细作,快抓他去见官!” 欧孝棠闻言,吃惊之余,当即一振手中缨枪,攻向可达。 双方一经交手,可达便认出对方用的岳家枪,心下虽感意外,却也没放在眼里。 奈何他喝了太多的酒,又负着气,动武后,酒劲上头,不免力不从心。 就在他晃神摆头之际,手臂被欧孝棠的缨枪刺中。 他心知势不利己,遂虚晃一招后遁走。 欧孝棠待要追赶,却被方荣叫住:“诶,欧公子,穷寇莫追。你是专程送我们回来的,别节外生枝……” 方青梅也跟着劝道:“是啊,孝棠,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同党,还是不要去追了……” 欧孝棠遂点头后,去询问那两名菜农:“二位没什么事吧?” 两名菜农心有余悸的摇摇头,向他一礼道:“并无大碍,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助。” 欧孝棠笑着摆摆手道:“无碍就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分内之事,何须言谢……” 说着,他向二人作一礼后,转身同方家父女而去。 …… 清晨, 城外, 桃花林尚被一层雾气笼罩着,随着晨曦慢慢射入,只见落满花瓣的草地上,一袭白色里衣的完颜凤和赖凤鸣,相互依偎着。 但听赖凤鸣问:“凤儿,你后悔吗?” 却听完颜凤反问:“那你呢?你后悔吗?” 赖凤鸣先是笑着,摇了摇头。 而后,他边替完颜凤挽起垂在额前的头发,边说道:“我是担心,你是金人,我是……” 未等他说完,就被完颜凤打断道:“金人如何?宋人又如何?我只知道,两个人只要是彼此真心喜欢对方的,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呢……” 赖凤鸣遂又问:“那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完颜凤闻言,露出娇羞状的道:“如今,你我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自然……得留下啊……” 赖凤鸣见状,忍不住抬手托起完颜凤的下颚,在她的唇上深情一吻。 随后,他抱住完颜凤,贴着她的耳畔,说道:“凤儿,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做宋人,不要回金国了……” 完颜凤一听,当即脸色一变,一把推开赖凤鸣道:“你什么意思?我堂堂一国公主,都不曾要求过你什么,你却要我做选择?!是,我与你有了夫妇之实,是该留下来,可为什么要我当宋人?还不让我回金国?我是金人,流着完颜氏的血,是改变不了的!正如你是宋人,若我要你当金人,你又能愿意吗?赖凤鸣,我不是你们宋人那些女子,一生只为男人而活。我之所以愿意把自己给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认定了你。我可以为你洗手作羹汤,但不代表,我要为你失去自我……”说罢,拿起衣服穿上后,起身而去。 赖凤鸣本想起身去追,却又坐了回去。 他于转头间,瞥见了落在几片桃花上的殷红色,神情逐渐变得复杂。 第342章 赵蓉游七巧洞触发阴影 失态于姜展宏面前 临近午时, 探花府, 沈柔雪正一脸焦灼的守在傅天华的床边,等着他醒来。 默言则不停的在枕头边跳来跳去的叽喳:“大少爷,你怎么了?大少爷别睡了……” 这时,庞鑫走进来关切的询问沈柔雪:“怎么?天华还没醒吗?要不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就在沈柔雪于转头间,待要说话之际,但听默言叽喳:“大少爷醒了!大少爷醒了!” 庞鑫和沈柔雪闻言,遂凑近床沿来看。 待傅天华慢慢睁开眼睛后,沈柔雪忙扶他坐起身来,并拿过一张凭几。 傅天华一手倚着凭几,一手抚额间,见庞鑫在侧,遂笑道:“老爹,您来了……” 庞鑫点头道:“是啊,昨天到的,知道你忙着应酬,就没让楚九惊动你……” 沈柔雪则担心的询问:“公子怎么会受内伤的?你跟姜老板昨天是去做什么了?我问过他,他却只说是去撒什么气……” 傅天华回想起昨晚的事,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后,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噢,本来是去惩治一名妖僧的,未曾想,这厮倒有些道行,一时轻敌,损了些许内力而已,没什么……” 默言却叽喳道:“什么叫损了些许内力,你是走……” 可没等它说完,就被傅天华用被子给罩了起来。 转而,他询问沈柔雪:“姜大哥呢?回芸楼了吗?” 沈柔雪从床边的桌子上,打开暖盅,盛了一碗燕窝粥,端给傅天华道:“姜老板将你送回来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傅天华点点头,看了一眼窗外后,对庞鑫和沈柔雪道:“都午时了,你们快去用午膳吧……我要调息片刻……”说罢,推开凭几,作势要打坐。 沈柔雪见状,遂将燕窝粥放回桌上后,站起身,叮嘱了句:“那公子调息好,别忘了吃燕窝粥。” 庞鑫也不忘叮咛了声:“练功调息也得悠着点啊……” 傅天华待二人走出房间后,脸色即变得阴沉,目光投向搭在一旁木架上的百家布披风,眼眸在忿恨的充斥下,蒙上了一层赤红。 他嚯的站起身,走到木架前,一把扯下披风,紧紧攥在手中。 这时候,默言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它飞到傅天华面前,冲着他叽喳:“大少爷,你怎么会走火入魔的呀?是不是让那个妖僧戳到痛处了?你要拿这件披风出气是吗?你要毁了这件披风吗?这可是皇上封的诰命夫人,你的赖伯母,亲手给你做的哦……” 说话间,傅天华已然运内力于掌中,点燃了披风。 但旋即,他又收回了功力。 看着已被烧去一小块的披风,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后,将披风披到了身上。 默言见状,一双小眼睛里,满是惊疑,全身的羽毛也竖了起来。 …… 此时, 另一边,姜展宏已陪着赵蓉到达七巧洞附近。 二人下马后,简单吃喝,暂做休息后,便沿着一处山坡,向七巧洞走去。 行至七巧洞前,二人但觉阵阵寒凉之气,自洞中涌出。 赵蓉凑近洞口,向里张望了一眼后,扯了下身上的披风,转头对姜展宏道:“难怪姜老板要我带上披风,原来这洞里面的寒气这般重啊……” 姜展宏边取出火折子,将所带的两支火把点燃,边说道:“据说这洞里有千年寒冰,一会儿进到里面,可能会更冷。不过,别担心,我带着驱寒的药酒呢……走,我们进去吧……”说罢,将其中一支火把递给赵蓉后,先行走进了山洞。 赵蓉接过火把,一心只想着探幽,便欣欣然的跟着进了山洞。 话说,此山洞名为七巧,还真是突出了一个巧字。 里面的洞道,环环相连,四通八达,更有大小不一的洞室,其中乳石林立,形态各异。 洞壁经由火把照射后,还能闪闪发光,宛如夜空中的繁星。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阵犹如婴孩啼哭般的叫声。 赵蓉乍听之下,吓得花容失色,手一抖,火把掉落间,被灼伤了手背。 姜展宏见状,微摇了摇头后,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赵蓉道:“那就是传说中灵兽的叫声,听着倒像是娃娃鱼……” 赵蓉接过瓷瓶,打开后,忍着痛,将药粉往伤口上一撒。 随后,她见掉在地上的火把还没熄灭,便走去蹲下身去捡,却被一只突然出现的白毛蜘蛛,给吓得跌坐在地。 姜展宏见状,不由蹙眉,用火把将蜘蛛驱赶开后,微显不耐烦的讽道:“公主殿下不是说自己有足够胆量的吗?怎么区区的几声怪叫,及一只蜘蛛,就被吓得方寸大乱呢?” 赵蓉正捂着心口平复心情,一听姜展宏讥讽自己,当即气恼的反唇相讥:“本公主娇生惯养,没甚见识,再怎么有胆量,也不及姜老板你,是江湖中人,见多识广,见怪不怪……” 姜展宏无谓与之斗嘴,举着火把往前一探后,问道:“这山洞可是又深又复杂,公主殿下是就此折回呢?还是继续前行呢?” 赵蓉心下确有怯意,却不愿在姜展宏面前示弱,遂咽了一下口水后,强作淡定的道:“花了这么多时间来此,当然是要一览洞中全貌啊……再说,你不是推测,那叫声是出自娃娃鱼的吗……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啦……” 姜展宏遂举着火把往前走去,赵蓉则小心翼翼的从后跟着。 二人正往山洞的深处走着,突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竟吹灭了火把,立时伸手不见五指。 赵蓉于慌乱间,想起了在十王殿的经历,连带想起了赖布衣。 她的情绪立时随之不稳,一把扯住姜展宏的衣服后,急迫的喊道:“快带我出去!我要出去!” 姜展宏懊恼的甩开赵蓉的手,道:“你不是说不怕的吗?” 赵蓉的情绪逐渐失控,带着哭腔,扯着姜展宏吼嚷:“快带我出去!听到没有?快带我出去!我命令你!快带我出去啊!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啊!” 拉扯间,姜展宏发现赵蓉的身体颤抖得很是厉害,双手也是冰凉的,遂拽着她往洞外走去。 二人出了山洞后,就见脸色苍白的赵蓉,蹲坐到地上,双手环抱住膝盖,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也不知道她是害怕,还是委屈。 姜展宏见状,摇头皱眉后,走上前道:“怎么吓成这样?唉,早知道,不来也罢……” 赵蓉闻言,先是抬起头,看了眼姜展宏,随即,站起身,气恼的甩出句:“为什么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说罢,抹了把眼泪,气冲冲而去。 …… 第343章 欧孝棠许亲事 方青梅吃下定心丸 午后, 方家绣铺, 只见欧孝棠,匆匆自绣铺出来。 可未待他走多远,就见方青梅从铺中追出来喊问:“你就这么走了吗?” 欧孝棠遂停下脚步,回身应道:“虽已向元帅告假,但既然已安全送你们回来了,也该尽量早些回营……不过,走之前,我得去通知宗煊,让他彻查城中人口,找出那帮细作,以除隐患……” 方青梅走上两步,追问:“那我们的事呢?我那么辛苦去边关找你,为的什么?你是真不懂?还是不想懂?”说着,眼眶渐红。 欧孝棠见状,忙劝道:“青梅你别这样,让伯父伯母看到,又该担心你了……” 转而,他由衷的道:“青梅,你们刚到边关时,伯父就跟我说了你很多事,他说你,自从离开南雄镇来临安后,一直闷闷不乐的。我自是知道,你为何如此……当初,在南雄镇,我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不想娶你……只是因为,大宋现下,外有金人虎视眈眈,内有奸佞惑乱帝心。我身为大宋将士,若只为自己考虑,于心何安啊……但于你而言,我也知道,我这么做,我是自私的,我不该拖累你……” 方青梅闻言,恼道:“什么叫不该拖累我?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这些事,是耍小孩子脾气?是在无理取闹?你嫌烦我了?想要……” 欧孝棠见方青梅会错了意,赶紧解释:“青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因为我的决定,就要让你跟着等,我亏欠你,对不住你……” 说话间,方氏走来道:“孝棠,你身为大宋将士,一心为国,这无可厚非。但你莫忘了,你不仅是大宋的将士,你也是为人子者。你不能只顾着国,而不顾家吧……退一步说,先不论你跟青梅之间,是不是缘分,谁拖累了谁,谁又亏欠了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些个道理,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她说着,看了眼女儿后,接着对欧孝棠道:“其实,成家立室,与报效国家,并不相冲……孝棠,只要你们是真心喜欢彼此的,替对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无谓说什么亏欠、拖累……” 欧孝棠听后,自觉是太过坚持己见,遂歉然的道:“伯母的话,不无道理……那既如此,容孝棠写书信给爹娘,让二老择日来京,先和伯父伯母定下亲事……” 方氏闻言,作满意状的点了点头。 方青梅则欣喜又羞涩,扭头跑回了绣铺。 欧孝棠遂向方氏告辞道:“孝棠尚有事,要在离京前,去一趟宗府,就此拜别伯母。”说罢,转身而去。 方氏看着欧孝棠远去,轻叹一声后,自语道:“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帮他们还是害他们……” …… 且说欧孝棠,到访宗府,将发现城中有金国细作的事,告知宗煊后,宗煊当即派出自己的亲卫,进行秘密搜城。 而后,欧孝棠又与宗煊简单叙旧了一番。 待他出城之时,已近黄昏。 当他刚准备骑上马之际,只见傅天华笑着走来道:“边关又无战事,孝棠兄何以来去匆匆啊?” 欧孝棠已许久未见傅天华,如今看他,虽身着常服,但举止气质已与之前截然不同,遂先笑着打招呼道:“天华,好久不见,一入仕途,果然意气风发……” 而后,他笑意微一收,向傅天华致歉道:“身为边关守将,若无奉召,是不得入京的,我只是送青梅他们回来,不想惊动太多人,以免落人口实,未能到访探花府,还望见谅……” 傅天华负着手,点头道:“孝棠兄的顾忌,天华自然是明白的。不过,如若是怀璧其罪,即使你再怎么做事周全,依旧躲不开那些用心歹毒之徒的谋算……” 欧孝棠闻言,错愕的问:“天华,何出此言?” 只见傅天华,从袖中取出那本从陶函身上取得的小册子,递与欧孝棠道:“你自己看看吧……” 欧孝棠疑惑的接过小册子,翻看了后,不由一惊。 但听傅天华提醒道:“私拥铁矿铸器,勾连边关将领,是滔天大罪,一旦事发,不仅危及你欧家满族,整个南雄镇也难逃鱼池之殃。避过了这回,难保下回,得尽快善后……” 心下忧急的欧孝棠,也不及细问傅天华是如何取得这小册子的,当即告辞上马,疾驰而去。 傅天华望着欧孝棠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脸上的神情,担忧中带着几分谋划。 …… 皇宫, 公主寝殿, 晚膳已摆上桌多时,却迟迟不见赵蓉出房。 小敏和宫女们因见赵蓉回来时脸色不好看,也没敢有去请的。 …… 房中, 只见赵蓉,看着当初赖布衣送的玉牌,若有所思着。 但听她喃喃自语:“是我们没缘分吗?可如果没缘分,为什么要让我们相遇?你还救过我……可要是有缘分,又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她说着,不禁懊恼起来:“赖布衣!你真是太可恶了!本公主为了你,不惜放下天之骄女的身段,你倒好,反过来拿翘……你这与挟恩有何异?”说着,将玉牌随手扔出了窗外。 就在这时,但听门外传来小敏的禀报声:“公主,皇上驾到。” 赵蓉闻言,赶紧起身到镜前,整理了一下妆容和衣服后,走了出去。 花厅里, 赵构正负着手,看着桌上的晚膳。 见赵蓉进厅来,他遂问:“皇妹为何不用晚膳?是哪里不舒服吗?可要传太医?” 赵蓉向赵构行了一礼后,摇头道:“多谢皇兄关心,皇妹只是偶感没什么胃口,并无大碍……” 赵构担心的道:“诶,没胃口用膳,可大可小的,还是传太医来看看的好……” 他说着,待要吩咐一旁的徐迪,却听赵蓉冲口道:“我说不用就不用了!” 赵构一听,心知赵蓉又是在耍性子,遂轻叹一声,问道:“怎么了?皇妹,这又是谁惹得你这般气恼啊?” 说话间,只见进厅来的小敏,拿着赵蓉丢掉的玉牌递上道:“公主,奴婢替您把玉牌找回来了。” 赵蓉正在气头上,当即劈头盖脸训斥:“谁让你去捡的!你个死奴才!敢擅作主张了啊!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啊!来人!掌嘴!” 小敏赶紧跪下叩头认错:“公主请息怒,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打,奴婢该打……”说着,扔下玉牌,自行掌起嘴来。 赵构见状,不禁蹙眉。 而后,他看了眼玉牌,耐心的劝赵蓉:“皇妹,既然赖布衣已有婚约,又跟你性格不合,你又何苦揪着不放呢……天下不乏出众的男子,你身为天之骄女,只要你说一句话,那还不如同过江之鲫而来,任你挑选……” 赵蓉却懊恼的道:“我不是为了这个……” 赵构作奇怪状问:“那又是为什么?” 赵蓉烦躁的抚额道:“我……啊呀……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就是不舒服、不痛快……” 她于说话间,听着小敏自掌嘴的啪啪啪声,更觉莫名烦躁,转头甩出句:“够了!滚出去!” 小敏遂停下掌嘴,起身退了出去。 赵构本想再劝几句,却听赵蓉匆匆一礼道:“皇兄,请恕皇妹无状。”说罢,转身就走。 赵构对此,很是莫奈何,便微一抬手,示意徐迪摆驾回宫。 第344章 赖布衣拜访淳郡王 国师府, 内院, 赖布衣站在镜台前,看着镜中多日不曾洗漱的自己,自嘲的笑了笑后,开始打理起来。 少时,焕然一新的他,再度走到镜台前,调整了下头冠后,将一件褐色锦袍套上身。 而后,他来至窗前,抬手推开窗户。 时值烈日当空,强光照得他不得不侧目。 稍作适应后,他仰头直面了太阳片刻,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 西湖畔, 清风拂柳,荷香怡人,令得游人们,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只见湖堤的一个拐角处,眼眶红红的石磊,正看着湖水出神。 恍惚间,他从泛着涟漪的湖水中,看到了爷爷的身影。 耳边则响起了母亲和义兄的对话:“什么?公爹他……过世了?怎会过世的?”\/“是在城门口,撞的石狮子……诶,义母……” 石磊想着方才所听到的,尽管咬牙忍着,但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这时,信步出游的赖布衣,从此经过。 他见有个小孩子在哭,便走上前来询问:“你怎么了?是与家人走散迷路了?还是调皮挨骂跑出来的?” 石磊闻问,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后,说道:“我是来摸螺蛳的……我是想我爷爷了,才忍不住哭的……” 赖布衣听后,先是道了句:“这里的湖水很深,很危险的……” 跟着,他问:“想爷爷了?你是外乡人?那你爹娘是来京做买卖的?还是来游玩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石磊终究是个孩子,见对方言行和善,便说出了身份:“我叫石磊,我爹早就过世了……我爷爷前不久也过世了……我跟我娘是从广德来的……” 赖布衣听闻石磊是广德人,很是意外,继而,关切的问:“广德刚闹过水患,那你们是逃难出来的吗?怎么?当地的官员没有加以抚恤吗?朝廷所派的赈济官员也不管你们的吗?” 石磊摇摇头道:“是我爷爷求淳郡王带我娘跟我出来的……” 赖布衣不禁诧异:“你爷爷认得淳郡王?” 转而,他俯下身,从腰间拿出一个令牌,对石磊道:“小磊,我叫赖布衣,是当今的国师。你不用害怕,你能把你家的遭遇说给我听听吗?” 石磊看着赖布衣的眼睛,端详了片刻后,述道:“水患后,是来了不少官……也分发了米粮,可是……娘辛苦排队领来的米里,有很多沙子……挑了沙子后,就只能熬出些米汤。娘还为此生了病,爷爷很生气,就去官驿骂那些大官,后来被义兄他们送了回来……噢,对了,我义兄是淳郡王的亲随,后来才认我当义弟的,还教我武功呢……可我爷爷不肯要郡王爷送来的东西,郡王爷就来看爷爷……两个人在屋里说了好久,后来,爷爷就让我和我娘,跟郡王爷走……可是,我刚才听我义兄跟我娘说,爷爷过世了,是在城门口,撞了石狮子……”说着,哭了起来。 赖布衣听罢,方知石磊的爷爷就是当日在早朝上,傅天华于奏折中所提之逝者,不由得义愤填膺,一把拉起石磊的手道:“走,带我去见淳郡王……” …… 位于上天竺的一座古朴庄园里,身着水墨色宽袍的淳郡王,正靠坐在一株大树下的竹榻上看着书。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刚沏好的香茶,还冒着热气。 耳边,隐约可闻从附近寺庙传来的敲经声。 但见曹勉来到淳郡王面前,躬身禀报:“郡王爷,国师赖布衣在外求见……是石磊带来的,看这位赖国师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石磊说了些什么……” 淳郡王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后,轻笑一声,吩咐道:“那就让他进来吧……”说罢,又接着看起了书。 曹勉应声退出去不多时,就引领着赖布衣走来。 赖布衣来至大树下后,向淳郡王见了一礼,遵了声:“郡王爷。” 淳郡王微一抬眸,打量了赖布衣一眼后,淡然的道了句:“赖国师免礼,曹勉,看座。” 曹勉应声后,从旁搬过一张竹椅给赖布衣。 赖布衣道了声:“谢座”后,轻甩衣摆入座。 但看淳郡王,放下手中的书后,拿起茶几上的香茶,喝了一口后,对赖布衣道:“茶不错,你也品品。” 说话间,曹勉已搬来茶几,置于赖布衣身旁,跟着,便退了下去。 随后,就见一名宫女,前来奉茶。 赖布衣作谢间,接过香茶,轻呷了一口后,道了声:“好茶。” 但听淳郡王道:“临安的风景趋于柔美,不似北方的山川雄伟,连茶味儿都是连绵细软,难怪皇上会住不习惯……本郡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可能是因为四处游历,已然适应入乡随俗了吧……” 他说着,瞥见赖布衣双手置于膝上,不自觉的来回搓摩着,遂笑道:“闲聊而已,赖国师,这么拘谨做什么?” 这时候,又见一名宫女走来,向淳郡王献上糕点道:“郡王爷,这是觉明寺主持送来的地道糕点,说是在佛前贡过,吃了可沾得佛光……” 淳郡王闻言,坐直身体,抬手拿了一块云片糕后,示意宫女将糕点端去给赖布衣。 赖布衣心中有事,哪有什么胃口吃糕点,但碍于礼数,也就随意的拿了块条头糕来吃。 不曾想,条头糕十分甜糯,赖布衣囫囵吞枣般的入口后,差点被噎住,于是,赶紧喝了口茶。 但听淳郡王道:“临安的糕点确实美味,只是太过软糯,需得细嚼慢咽才是……这云片糕要好一些,赖国师可以尝尝……”说着,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云片糕,一片片撕开后,开始品尝。 忽而,他问赖布衣:“赖国师是虔南县人吧?” 赖布衣点了点头后,待要说什么时,淳郡王接道:“听皇上说,芸楼集有南北各地的厨子,比御膳房的还齐全,想来定有赖国师的家乡口味,不如……” 未等他说完,就见赖布衣忍不住站起身,打断道:“郡王爷,请恕布衣直言不讳……布衣来此拜访郡王爷,并非是来闲聊的,而是有正事要相询……请问郡王爷,既然收了石磊母子,为何不替他们,以及那些同受其害的灾民们主持公道?” 只听淳郡王,淡然中略带自嘲的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郡王与当今皇上,虽同为赵氏子孙,却分属两脉。本郡王不过是宗室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空顶着个爵位,又是个闲散惯的。即使皇上给予重任,怕也难堪大用……” 这番话听在赖布衣的耳中,先是让他感到一阵无奈,继而又转为不甘,冲口道:“我相信,只要有心,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郡王爷不是说,自己是赵氏子孙吗?那身为子孙者,清理自家门庭,还需要顾忌身份的轻重和是否师出有名吗?” 淳郡王听罢,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 转而,他站起身,走到赖布衣的身侧,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后,道了一句:“你,的确是个人才呐……”说罢,挥了挥手后,向不远处的房舍走去。 …… 再说赖凤鸣,当得知宗煊的亲卫在城中秘密搜查金国细作后,便前往山中木屋找完颜凤。 不曾想,完颜凤早已带着受伤的可达离开。 赖凤鸣看到自己送给完颜凤的东西,全都散落在地上,心知她一定气极了自己,不由得摇头笑叹。 第345章 议宗亲回朝引发的舌战 皇宫, 议政殿,时值早朝, 只见宗泽,手捧奏折,缓步出列,向赵构躬身奏禀道:“启禀皇上,不日前,微臣收到金国国主的书函,称,为示对议和的诚意,愿放回部分质子。为此,微臣漏夜拟出了所有沦陷于金国的宗室名单,以供皇上选择……” 此言一出,令得赵构和百官们都大为意外。 随后,徐迪在赵构的示意下,接过宗泽的奏折,转呈于其。 赵构打开奏折后,先翻看了宗室名单。 最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徽钦二帝的名讳,其后是母亲韦氏、公主赵莞,以及其余一些年纪较幼的宗室子女。 对此,赵构的脸上未见有何波澜。 他抬眸看了眼宗泽后,合上奏折,道了一句:“宗卿家想得甚是周全,辛苦了,朕自会斟酌。” 宗泽还待要说些什么,却见赵鼎出列奏禀:“启禀皇上,广德那边的堤坝崩塌,有数人受伤……” 赵构一听,震怒道:“不是刚修建好的吗?怎么会崩塌的?” 转而,他问责傅天华:“此事是交由你负责的,你是怎么督办的?” 但见傅天华蹙眉上前道:“这可怪不得微臣……微臣已竭尽所能督办,但那些存心要占便宜的人,是无孔不入的,要偷梁换柱,以次充好,微臣也是无从杜绝……” 赖布衣闻言,先是冷讽一句:“存心推卸责任者,又何患无辞……” 随后,他上前一步,躬身请缨道:“请皇上恩准微臣,去抚恤伤者。还有,微臣要替枉死的石老汉平冤。” 赵构捋须,作思忖状片刻后,允道:“赖国师既有心而为,朕就准奏……不过,修堤事宜,乃属工部之责……” 他说着,对傅天华道:“你督办修筑堤坝不利,有失职之罪。朕且给你个补过的机会,你跟赖国师一起去广德吧……” 傅天华微撇了撇嘴后,遵了一声:“微臣领旨。” 转而,他看向赖布衣,笑道:“赖国师,想不到,你我还有合作的机会奥……” 对此,赖布衣未加理会,接着向赵构请奏道:“微臣还有一事求皇上恩准,就是需要关押在刑部大牢的陆知事口供,以便将涉事官员绳之以法。” 一旁的傅廷封听后,便出列奏禀道:“皇上,那个陆知事,微臣曾盘问过,其口风甚紧,皆因投鼠忌器。以微臣愚见,现下不宜取其口供,其家人的性命被人拿捏着,他怎会配合?即使是配合了,若他家人有失,也难保他会自裁,而死无对证。又或是届时反供,徒增掣肘……” 但听傅天华道:“傅尚书说得极是,这犯官的亲属,也是人命嘛……有道是,祸不及家人。若只图所谓大局,而无视人命,那何止是绝情,那是没人性……” 他说着,转向赖布衣,笑着质问道:“赖国师向来忧国忧民,体恤百姓,怎会如此欠缺考虑?” 却听秦哲轩出言讽道:“诶,傅侍郎这一问,可知会令赖国师揽上多大的罪名吗?众人皆知,你与赖国师有嫌隙,可你们终究是兄弟一场,该不会弄到,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田地吧?” 陈显阳当即反唇相讥:“诶,小秦大人,你不也和我表哥有过节吗?我表哥是秦大人的干儿子,与你好歹也是干堂亲,你也不至于落井下石的奥……” 秦哲轩待要回敬,但听秦桧轻咳了一声,以示他闭嘴。 赵构看着几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却也未见其有何波澜。 倒是宗泽,表现得十分反感。 但听他,加重语调,大声的向赵构奏请道:“皇上要斟酌接那几位宗室回朝,微臣不敢左右,但请拟定下出使金国的人选……” 赵构遂微抬双眉问:“嗯,那宗卿家可是有推荐的人选?” 宗泽在看了一眼儿子后,禀奏道:“以微臣愚见,犬儿是最佳的人选,他身为兵部尚书,官位高,出使金国,一来,可显示我朝对外族的尊重,二来,也可让金国见识下我朝人才济济,不容其小觑。” 宗煊听后,不由为之蹙眉,但也不好说什么。 却听傅天华不认同道:“展示实力,确有威慑作用,然,也是兵家之大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金人也是懂得的……” 宗泽听后,不禁语塞。 赵构则捋须点头道:“嗯,此话也不无道理……” 这时,只见秦桧眼眉一动,奏禀道:“皇上,宗大人是在替皇上分忧,原就无可厚非……不过,只是少想了一点……那就是,无论皇上选那几位宗亲回朝,应先准备好他们的府邸才是……噢,皇上,说到此,请恕微臣多嘴,淳郡王回京数日,一直住在天竺觉明寺名下的宅子,是不是也需封以府邸?” 对此,宗泽大为气愤,指着秦桧斥责道:“你明知道国库吃紧,筹措军饷和赈济还且不及,却怂恿皇上奢建行宫,如今,又巧立名目让皇上开国库……秦桧,你是想要毁了我大宋吗?!哼!皇上姑息你,百官忌惮你,我宗泽可不能再容忍你!今日,我就要替大宋除了你这个奸佞!”说罢,便要去拿供于一旁木架上的镇殿金枪。 众人见状,赶紧相继上前阻止了宗泽。 秦桧则略感委屈的向赵构叩首道:“皇上,微臣不过是想着,这人靠衣装马靠鞍,修建行宫和宗亲府邸,虽然是耗费颇多,可这也是为了国体,是一种彰显却不张扬的展示实力……” 宗泽斥道:“休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根本就是为了你的私欲!” 但听赵构,淡然劝了句:“宗卿家莫要大动肝火,小心身体。” 只听赖布衣讽问秦桧:“秦大人既然如此重视国体,那想必也会为此不遗余力吧?之前,秦大人曾为赈济出过力,这回为了国体,也该会出力的奥……” 这番话,说得秦桧脸色为之一沉。 傅天华见状,嘴一撇,对秦桧笑道:“对了,天华认了干爹这么久,还不曾好好孝敬过。可喜,今日难得有此机会,一尽孝心……” 转而,他向赵构道:“皇上,既关乎国体,天华身为大宋臣子,自当仁不让。天华愿出二十万两,另替干爹出十万两,以做国库所需……” 秦桧闻言,心里不痛快的同时,亦为之眼红。 就在赖布衣对此报以鄙夷之际,但听傅天华笑问:“赖国师此前曾让令兄为赈济出过力,那这次呢?”说着,看向一直默然立于百官中的赖凤鸣。 赖布衣轻笑一声道:“我此去广德,会带上自义卖以来的全部所得,帮助那里的百姓……至于我三哥,那就看他自己了……” 赵构见提及赖凤鸣,似是有所思的微抬眸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候,只见徐迪,在听了一名内侍的耳语后,来到赵构身侧,小声禀道:“皇上,小皇子受了惊吓,董太医已在诊治……” 赵构一听,立时眉头打成了结,微一挥手道:“小皇子抱恙,所议之事,容后再定,退朝。” 说罢,在徐迪的一声:“皇上退朝”过后,赵构起身离殿。 再看宗泽,仍旧怒视着秦桧。 而秦桧和秦哲轩、周耀昌,则瞪着傅天华。 傅天华却是笑咪咪的,看着秦桧叔侄和赖布衣。 赖布衣却连个眼神都欠奉,自顾自的出了殿。 对此,赖凤鸣和唐敬文都有些摇头。 倒是傅廷封不以为然,走到傅天华身边,邀请道:“天华,今日是圆儿的生辰,府中设了家宴,你堂嫂让我请你过府一聚……” 却听傅天华道:“噢,我还有别的事情,请恕失陪。”说着,转身负手而去。 傅廷封见此,便也准备离开。 却听陈显阳嘀咕:“诶,怎么看着表哥今天有点怪呢……像他又不像他……” 傅廷封闻言,笑道:“人哪有不变的……我就觉得,天华变得好……对了,天华没空去吃圆儿的生辰宴,你可得去……”说罢,拍了下陈显阳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走。 第346章 傅天华质问赖澄山 话说,芸楼这边, 因着时辰尚早,还未有客人光顾。 大堂里, 娜娅正和姐妹们在排舞,傅天华忽然出现在其中。 此时的他,已换了一身衣服。 红色中衣,外罩紫色锦袍,头戴卷云冠,显得他,贵气中隐隐透着股邪魅。 娜娅于旋转间,乍然见到傅天华,先是被吓了一跳。 随即,她赶紧与众人一起向其见礼,并询问:“见过傅大人……傅大人怎么这个时候来?芸楼还不到时辰迎客呢……” 傅天华边摆弄着衣袖,边随口道:“刚下了早朝,有些气闷,信步闲游到此而已……” 旋即,他勾唇一笑,凑近至娜娅的耳畔问:“怎么?不欢迎我吗?” 傅天华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得娜娅既诧异,又害羞。 她脸一红,微侧开身后,笑道:“岂有不欢迎之理……我只是没想到傅大人会来……” 说话间,只见齐掌柜从楼上走下来。 他见傅天华在此,遂上前打招呼道:“傅大人这么早来,是找少帮主有事吗?少帮主在账房呢,小的这就去通知他……” 却见傅天华微一挥手,道了声:“不急……” 跟着,他在娜娅的耳畔轻声赞道:“你跳得很好,继续……”说罢,抬手运劲,将不远处的一张软椅吸过来,一个潇洒的旋身后,入了座。 此举令得众舞伎很是着迷,娜娅更是被撩拨得心如小鹿般乱撞。 齐掌柜却是大为惊疑,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后,忙吩咐在一旁打扫的小厮去奉茶。 却听傅天华道了句:“有美人岂可无醇酒……” 齐掌柜遂示意小厮上酒,娜娅等人则已回过神来继续排舞。 过不多时,小厮便拿来了酒及蜜饯水果。 就在傅天华品着美酒,欣赏歌舞之际,只见默言飞来,停在他肩膀上叽喳:“冥焱,大少爷是让你来替他应付一些人和事的,可没让你,借着他的样子到处招摇……” 冥焱气笑道:“呵,跟着新主子才多久?这就视旧主如陌路?冲本座摆官架,你这新主子还真是调教有方啊……” 默言听后,小脑袋一昂,小眼睛一翻,叽喳:“这不是你把我送给大少爷的吗?物似主人形,跟着什么样的主子,就会什么样,理所当然啊……” 转而,它低下头道:“也不知道大少爷到没到网山?见到那赖澄山没有……都不带上我,亏我这么忠心侍主……” 冥焱见状,又是一声气笑后,道:“有本座借给他的缩地成尺法力,加上他自身的轻功,一日一夜便可来回……” 原来,自从傅天华从九绝口中得知了以命养命的说法后,便要去找赖澄山兴师问罪,这才让冥焱替代自己的。 …… 且说网山这边, 赖澄山正枯坐于山洞中,但听一阵石门开启声。 他以为来的是回梦老人,但转头一看,走进来的竟然是傅天华。 看着双眸冷厉的傅天华,一步步走近自己,赖澄山起身错愕问:“天华?你怎么来了?你能看到我?” 傅天华面无表情的道:“是有高人替我开了天眼,才得以让我再见到您,赖、伯、父。” 赖澄山再度听傅天华喊自己赖伯父,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见此,傅天华先冷问:“没想到我会来找你吧?” 继而,他转为质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中我?!就因为我是阴命人吗?!” 二人对望凝视片刻后,赖澄山开口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天华,你还没有孩子,你自然是不能理解做父母的心……” 傅天华嗤笑一声,讥道:“好一个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多么动听!多么冠冕堂皇!” 转而,他愤怒的指着赖澄山斥诉:“你分明就是自私!” 赖澄山当即接口道:“是,我承认我自私,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不是吗?” 旋即,他自嘲:“枉我花了半生,才懂得如何自私……” 跟着,他作愧疚状的对傅天华道:“是,赖伯父是自私了。可我并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啊……你跟凤岗之间,之所以发生那么多事……那是我的错,是我没想到以命养命之法,存有缺陷,才导致你们命格错乱……一切都怪我,凤岗对此毫不知情,你莫要怪他……” 他说着,试图伸手去拍傅天华的肩膀,却始终触碰不到他。 他遂缩回了手,苦笑道:“你也看到了,我如今不人不鬼,什么也做不了,唯有靠你们自己了……是我安排你们成兄弟的,但这么多年的相处,总不是假的吧?彼时,凤岗孱弱,偏又是倔脾气,爱管闲事,总得罪人,几乎每回都是你为他出头,要不然,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亏……如今,你们虽然有了矛盾,但你们曾经的情谊却不会因此被抹杀干净,不是吗?” 傅天华闻言,脑海中即闪现出当初,自己替赖布衣出头打衙差的情景。 一瞬间,令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他原是带着一腔怨忿来找赖澄山兴师问罪的,但看他不人不鬼,沉沦无间的苦楚样,及所说的话,却让他一时之间,无从恨起。 旋即,他眸底泛起寒光,讥讽道:“这身死心不息的滋味儿不好受吧?您还真是位好父亲啊!”说罢,拂袖而去。 …… 再说回芸楼, 当姜展宏看完账,自账房一出来,就见齐掌柜上前禀道:“少帮主,傅大人来了……” 姜展宏点了点头后,便要上暖阁。 却听齐掌柜道:“傅大人来得挺早的,在大堂看了好一会娜娅她们排舞,这会儿,正由娜娅她们坐陪,在伯牙厅饮酒……” 姜展宏听后,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略感讶异的调侃道:“哈,天华老弟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雅兴了……” 齐掌柜作奇怪状回道:“今天的傅大人确实有些不一样,可要说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姜展宏闻言笑道:“有意思,那我倒要去瞧瞧,他是怎么个不一样……”说罢,便往伯牙厅走去。 一来到伯牙厅外,他就听里面不断传出娜娅等人的笑声。 待他推门而入,只见拿到打赏的娜娅等人,正争相在给傅天华倒酒的倒酒,夹菜的夹菜,敲肩的敲肩。 姜展宏自是不知道,眼前之人并非傅天华。 见其很是受用众人的殷勤,他虽有些意外,倒也不觉得奇怪,遂上前说笑道:“难得难得,天华老弟终于是想通了啊……年少且风流,人生须尽欢……甚好甚好啊……” 这时,但见一名仆从走进厅来向姜展宏禀道:“少帮主,二少夫人生了位小少爷,帮主让您回家去看看……” 姜展宏本来心情挺不错的,一听到苏影生子的消息后,当即沉下了脸。 随后进来的齐掌柜见状,小心翼翼的进言劝道:“少帮主,苏影纵有千般不是,好歹是替姜家生下了庶长子,您就看在帮主的分上,回去看一眼吧……” 提及父亲,姜展宏不由抚额。 沉吟片刻后,他冲着那仆从挥手道:“行了,那就明天起程。” 转而,他落座至桌前,拿过酒壶,边倒酒边对傅天华道:“来,天华老弟,痛饮个三百杯……”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齐掌柜见此,便示意那仆从随自己退了出去。 第347章 秦桧欲铲除异己 傅天华另有谋算 翌日, 破晓时分,傅天华回到了探花府。 他一进房间,没看到冥焱,正自蹙眉之际,就见冥焱闪现在他眼前。 傅天华当即询问:“你去哪里了?” 冥焱边把玩着一块手帕,边道:“去芸楼寻欢了,那儿的舞伎貌美身段好,舞艺也佳……尤其是那个娜娅……” 傅天华闻言,气道:“不是说好了,若无必要……” 可未等他说完,就听冥焱冷然打断道:“本座只是配合你玩一回障眼法,而非受你差遣!” 傅天华也是恼火得很,冲口道:“好!如此说来,你我不过是定了个所谓的契约,那我也无需非得听你的命令!” 就在这时候,只听门外传来庞鑫的声音:“天华啊,是不是你回来了?” 傅天华随即转身去开门,冥焱则拂袖隐身而去。 房外, 庞鑫见傅天华来开门,看了看他后,关心的道:“天华,人在官场,应酬是难免的,可也得顾着身体啊……” 傅天华点点头道:“多谢老爹关心,天华以后会注意的……” 庞鑫笑道:“嗯,那你快抓紧时辰补个眠,老爹起早起惯了,去院子里走走……”说罢,转身离开了。 傅天华关上门后,见冥焱已经走了,无奈的吁了口气后,脱去外衣,坐到竹榻上,开始运功调息。 …… 少时,只见默言,一路忽高忽低的飞了进来。 它见傅天华回来了,便飞到他肩膀上叽喳:“大少爷,你可回来了……”说着,打了个饱嗝。 闭目调息中的傅天华闻之,蹙眉道:“阿雪也太惯着你了,任由你无节制的吃。” 默言却委屈的叽喳:“不关阿雪姑娘的事,是冥焱,是他让我多吃东西少说话……大少爷又不是不知道,芸楼的酒菜有多美味……” 傅天华听后,眼睑一动,睁开眼睛问道:“那他都在芸楼做了什么?” 默言闻问,立时开始碎嘴,告起了状:“冥焱在芸楼看舞伎排舞,撩拨那个娜娅,还用大少爷的钱当打赏呢,一点没当钱是钱啊……还有还有,冥焱在早朝上,代你向那个皇上进贡了三十万两,其中十万两是替你那个干爹出的,啊,好心疼,好心疼……” 起初,傅天华听默言说,冥焱用自己的钱打赏舞伎,虽觉懊恼,但想想也无伤大雅,就没过多的在意。可当他听到,冥焱竟然在早朝上代自己出了三十万两,且其中十万两还是替秦桧出的,当即就坐不住了。 他嚯的站起身,气冲冲的对着空中喊:“冥焱!你给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冥焱!” 但听默言叽喳:“大少爷,冥焱早回十王殿了,就算没回,他也不会,你一喊就出来见你的……大少爷,算了,不就是三十万两嘛,大少爷那么多生意,不愁赚不回来的……” 傅天华气道:“这不是钱财的问题,是秦桧这个人!冥焱这么做,不等同给我树敌吗!” 默言傲娇的昂头叽喳:“树敌就树敌了呗……大少爷,你不是一直就不待见秦桧的嘛……你当初向秦夫人示好,认干爹干娘,也不过是想借势而已。如今,你已经是探花郎,是工部左侍郎,还用借秦桧的势吗?” 却听傅天华语气冷凝的道:“不错,如今的我,是不需要借秦桧的势,却也没必要急着跟他撇清关系,更无谓与之交恶……” 默言遂叽喳:“大少爷是还要跟赖布衣较劲,所以不想腹背受敌是不是?对了对了,那个堤坝崩塌了,你们那个皇上怪罪于你,要你去补过呢……那个赖布衣也要去,说要用自己应酬得来的钱财,去资助灾民,还闹着要肃贪呢……贪、嗔、痴、执、爱、恨、怨、怒,原就是人之本性,有生俱来,如何能扼制得了?” 提及赖布衣,傅天华不由想起赖澄山的那番话,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候,但听门外传来吴飞的通报声:“大人,秦府来人,说是秦夫人设了小家宴,请大人过府一聚。另外,国师府也来了人,问大人何时能起程……” 傅天华于转念间吩咐道:“你且和罗斐去厅里候着,待本官更衣后便去秦府。至于国师府那边,你就打发说,本官准备就绪,自会派人去知会。” 门外的吴飞,应了一声:“遵命”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房内, 默言见傅天华要更衣,便殷勤的飞去柜子里,替他挑选起衣服。 …… 秦府, 书房, 秦桧正坐在书案前,随意的翻看着一些公文。 推门而入的秦夫人见状,便催道:“哎呀,老爷,家宴已设好,天华也快来了,你怎么还坐在这里看公文啊……” 秦桧冷哼一声道:“来了就来了,还要老夫去迎接不成!” 秦夫人闻言,摇头笑叹一声后,说道:“老爷,我不是要护着天华,你和天华之间,实在不值得搞出什么矛盾来,那不是让宗泽那老小子和姓赖的看笑话吗?” 秦桧投以妻子一个默认她说法的眼神后,说道:“饮宴前,先让天华来书房见我,我有些事要他去做……” 秦夫人遂点了点头后,转身出了书房。 …… 少时,只见身着蓝色水浪纹衣衫的傅天华,来到秦桧书房外叩门询问:“干爹,天华可否入内?” 房内,秦桧将公文放好后,道了声:“进来吧……” 傅天华推门而入后,走到书案前,向秦桧一礼道:“但不知干爹有什么事要吩咐天华的?” 秦桧闻言,摆摆手道:“诶,天华,你如今已是工部左侍郎,你我都是效命于朝廷,同袍之间,岂可用吩咐……” 傅天华听后,腹诽:“哼,你想撇清关系,那也得是由我说的算……” 思及此,他遂笑道:“不错,于朝堂上,你我是同袍。但下了朝堂,你我则是父子。干爹有事,自可吩咐天华。” 秦桧当然能听出其意,也无谓与之啰嗦,遂导入正题道:“好,那倒是有件事要吩咐你……”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墙边的一个柜子前,拉开一暗格,从中取出一瓷瓶后,转身对傅天华道:“老夫知道,你跟王均有恩怨,你此次再去广德,肯定会与之再交恶。但老夫要你在了私怨之前,先除绊脚石……”说罢,将那瓷瓶放置于傅天华面前的书案上。 傅天华自是明白,秦桧所说的绊脚石便是赖布衣,而那瓷瓶中则是毒药。 他未料秦桧竟这么快就对赖布衣有杀意,不免有些犹豫。 秦桧见他看着瓷瓶出神,便问道:“怎么?是不忍心下手吗?” 傅天华回了个神后,轻哼一声道:“谈不上忍不忍心……只是想着,有必要这么快动手吗?” 秦桧脸色一沉,目含威慑的对傅天华道:“为人臣者,是不能完全左右帝心,可若要他喜欢一个人或讨厌一个人,却并非难事……傅天华,你是个聪明人,对于身家前途,与所谓的兄弟情,孰轻孰重,应该懂得如何权衡利弊的奥……” 二人对望凝视片刻后,傅天华作乖觉状的从书案上拿起瓷瓶,放入袖中后,笑着催促道:“干爹,莫让干娘久等了……”说罢,微欠身,向秦桧做了个向外请的动作。 秦桧略感满意的捋了一下胡子后,向外走去。 二人出了书房,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廊里。 走在前面的秦桧,不时以眼角向后侧瞟,脸上的神色,忽而得意,忽而阴鸷,心下则在想:“傅天华,你若能照办并事成,那老夫也不嫌多养一条狗。若是你因心软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失败了,自有赖布衣会处置你……” 反观走在后面的傅天华,面上依旧是笑咪咪的,但那衣袖下的手,却紧紧攥着瓷瓶,心里则在寻思:“好你个老奸巨猾!想借我的手,替你除去政敌,不就是一石二鸟吗?先利用我除了赖布衣,再把我推出去。众人皆知,我跟赖布衣有恩怨,届时,我不仅栽得彻底,更会死得很难堪……想得是挺好,但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第348章 张绍祖邂逅柳若萍 话说,西莱镇这边, 自从张绍祖跟着老仵作学验尸后,倒也一学即精,进步神速。 只是终究本性难改,正经了没多久,就又开始吃喝嫖赌起来。 再说那徐翊航,也是恶习难戒,除却应付县衙的日常事务,就是躲在隐匿于山间的安乐窝里享用极乐散。偶尔也会同张绍祖混在一起,只是碍于有官职在身,不得公然玩乐。 这天中午,下着小雨。 张绍祖刚从一间赌坊出来,打算去酒楼吃饭。 一路上,他只顾着盘算事情,不意迎面撞上一人。 他在恼火之下,也不看对方是什么人,张口就骂:“你个混账东西!没长眼睛啊!”说着,便抬手掀掉了对方的雨伞。 执伞之人,原来是柳若萍。 只见妆容淡雅的她,衬着一身月白色衣衫,再加上被雨水打湿后的窘迫样,不由让人有种我见犹怜之感。 张绍祖看对方是位美貌女子,立时变了副嘴脸,笑兮兮的向她一礼道:“在下失仪,冲撞了姑娘,望请勿怪……” 柳若萍回了个万福道:“天雨路滑,难免让人收不住脚。公子想来也是有急事,才会如此匆忙,小女子岂能见怪……”说罢,便要去捡伞。 张绍祖见状,忙抢先一步,替她将伞捡起,并递给了她。 柳若萍在道了一声:“有劳公子”后,接过伞,转身就走。 但听张绍祖叫住她道:“姑娘受在下所累,淋湿了衣衫,若因此抱恙,那便是在下的罪过。看姑娘不似本地人,若不嫌在下多事,让在下送你回客栈可好……” 柳若萍闻言,转过身道:“不劳公子,小女子是从外乡来此谋生的,仗着有祖上传下的一点手艺,在镇尾开了间卖乐器的小铺……公子若对音律有兴趣,可来小铺欣赏拙艺……”说罢,莞尔一笑后,转身离开。 张绍祖看着对方离去的倩影,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拍了拍额头,自语道:“哎,你怎么不问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啊!诶,她不是说,在铺尾开有铺子,还邀我去嘛,到时候再问也不晚啊……” 他说着,美滋滋的扭头往酒楼而去。 …… 与此同时,衙门那边, 徐翊航夫妻,正跟来看望他们的父母吃饭。 但听徐夫人询问儿子:“翊航啊,在此可习惯?公务可忙?看看你,比之在家时,清瘦了许多,可要注意身体啊……” 徐翊航笑了笑,回道:“这么个小衙门,能有多忙?也谈不上习不习惯,既然来了嘛,那就且安之呗……”说着,瞟了一眼妻子。 徐少夫人自是知道丈夫还在怪自己,却也未太在意,自顾自的吃着。 却听徐夫人,带着训示的口吻对儿媳道:“玉娴,虽说,随同来的还有翊航的两个侍妾,可侍妾毕竟是侍妾,远不及妻子来得体贴入微。婆婆当然也知道,你带孩子也辛苦,可我们身为女子的,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夫君和孩子的吗?如今,翊航在此为官,比不得在家中那般闲,你这当妻子的,就更不得懈怠了……” 徐少夫人听后,放下筷子,微点头以礼道:“婆婆教训得是,儿媳自当尽心尽力……” 转而,徐夫人对儿子道:“对了,知县的奉银有限,你又是花惯了钱的……你爹这回,难得放下生意,不仅是陪为娘来看看你,他还说要带为娘去四处游历,所以,我们可能有一阵子不回临安了……这些钱,你且收着慢慢用……”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来,塞到儿子手中。 一旁的徐晋骞微一蹙眉后,转作笑脸,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妻子的碗里,催促道:“好了好了,饭菜都要凉了,翊航都这么大了,你还跟以前一样,拿他当小孩子吗?鱼刺已经替你挑掉了,吃吧……” 徐夫人冲着丈夫含情一笑后,起筷将鱼肉夹起放入了嘴中。 徐翊航见状,斜瞥着妻子,酸溜溜的道:“爹跟娘一直都这么恩爱,真是令人艳羡啊……” 对此,徐少夫人只是略抬了抬眉,继而起身告退道:“公爹、婆婆慢用,儿媳要去看看麟儿的饭吃得可安宁,失陪。”说罢,便出了花厅。 …… 黄昏时分, 柳记乐器铺, 柳安生正在给做好的二胡上弦试音,柳若萍则在铺子后面的厨房忙碌着。 但见张绍祖,提着一篮蜜饯点心走进铺子。 柳安生只道是客人上门,遂放下手中活,起身招呼:“客官想买些什么乐器,我们铺子里有不少成品,也可以照图定做……” 张绍祖本是心念佳人,想来进一步搭讪,但未见其在铺子里,未免有些失望,却又不甘就此离开,遂道了句:“噢,我是听说这儿新开了间乐器铺,就来看看……”说着,负起手在铺子里转悠,眼睛则不时的往铺子后门瞟。 他在转了一圈后,开始找话题询问:“那个……这铺子开了有多久了?生意如何啊?” 柳安生拿起二胡回道:“噢,才开了六七日,就接了个做二胡的活,也不知道以后生意如何……” 张绍祖作摇头状道:“嗯,就西莱镇这巴掌大的地方,做什么生意都不会太好,你们老板不太会选地方哦……” 柳安生笑道:“我姐向来喜欢安静,又顾着我要读书,所以才选了西莱镇这里开铺子……再说,我们做的是乐器,本就不是什么大生意,唯有知音人才会来,开在哪里都一样……” 张绍祖一听对方有个姐姐,料定说的是自己邂逅的那位姑娘,遂作打听状道:“哦,原来是姐弟俩相依谋生,失敬失敬……敢问贤姐弟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啊?” 旋即,他作歉然状道:“噢,不好意思,在衙门待久了,也学着刨根问底了,小兄弟勿怪。” 柳安生一听对方是衙门中人,先是有些不悦,随即,笑了笑,微一礼道:“原来是位老爷啊,失敬失敬……小的柳安生,见过……” 但见张绍祖摆手阻道:“诶,在下不是什么老爷,我才在衙门当差,正跟仵作学做事呢……” 转而,他自报家门道:“噢,在下张绍祖……” 柳安生虽然知道,此来西莱镇就是为了张绍祖,但乍见其人,还是大为意外,不自觉得,便上下打量起了他。 张绍祖被看得莫名其妙,待要说什么,只见柳若萍从铺子后门走了出来。 张绍祖当即走上前见礼:“柳姑娘有礼,小小心意,请笑纳。”说罢,将手中的篮子递上 未等柳若萍有所反应,就听柳安生略显激动的介绍:“姐,他,他叫张绍祖……” 相对于柳安生,柳若萍的反应则很平淡。 她向张绍祖道了个万福后,问道:“张公子客气啦……张公子这么快就光临小铺,想必也是知音人吧?但不知可有看中意的乐器?又或是要定制什么乐器?”说着,示意弟弟收下了礼物。 面对柳若萍的一颦一笑,张绍祖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闪过已然模糊的母亲身影。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冲口问道:“柳姑娘可会箜篌?” 柳若萍闻言回道:“张公子是要定制箜篌吗?舍弟会做,小女子也勉强可奏出些简单的音调……不过,制作箜篌复杂,很是耗时,张公子得有耐心等待才行……” 张绍祖二话不说,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道:“这是订金,且让令弟慢慢制作,在下不着急。” 柳若萍遂道了声:“那承蒙张公子惠顾,小女子定会督促舍弟用心制作。”说罢,示意弟弟收下了银子。 转而,她作送客状道:“天色不早,张公子回衙门的路上慢走,可莫要再撞到人了……”说着,抬手以袖遮口,轻笑了一声后,转身进了铺子后门。 这一笑,让张绍祖瞬间像丢了魂一般,痴痴的看着那被风吹得一阵一阵掀起的门帘。 直到听见柳安生喊了声:“张公子”,他才回过神来。 旋即,他便告辞而去。 柳安生看着张绍祖远去的背影,不由自言自语:“他就是娘日夜思念的绍祖大哥吗?可为什么,他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 思及此,他失笑道:“不是我所想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是娘所想的就行了吗……”说罢,坐下来继续调试起了二胡。 第349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广德府衙, 王均正由计筹和冯用陪着,准备出去应酬酒局。 可三人刚跨出门口,就看到傅天华和赖布衣,分别从马车中走下来。 王均一见到赖布衣,即想起当年被他毁去一目的情景,直恨得那只残眼下方的肌肉一阵莫名抽动,就像疼痛再度袭来。 赖布衣看到王均,也是忿恨不已,心想:“王均,若不是你打伤我,令我的血流入那凶穴中,就不会有那个什么天神的身外身占据在我体内……” 昊辰的身外身感应到他的恨念后,出言道:“明明是你先动念,引我入你体内的,怎说是本座占据你的身体?” 赖布衣不想理会,自顾自往前走。 待他和傅天华步上台阶之际,只听王均冷讽道:“诶,不是说,二位为了勤王的事,已经反目成仇了吗?怎么还能一起同事啊?哈,看来坊间的传言,还真不能尽信呐……” 傅天华笑着反讥道:“世上的人和事,本就是真假难辨。王大人不也是亦真亦假的吗?都道你受伤成狂,谁能料到你是借疯蛰伏,伺机而动。王大人与那卧薪尝胆的勾践,不遑多让啊……” 赖布衣则厉言警告:“王均,你不要以为,有秦桧那座靠山,就能横行无忌!皇上只是一时受到奸佞蒙蔽,才会纵容尔等!一旦百姓的心声,直达天听,尔等的罪证罗列于君前,尔等势必人头不保!” 王均闻言,嗤笑道:“赖凤罡啊赖凤罡,许久不见你,只道你今非昔比,却依旧那么食古不化。哎呀,这茅坑里的石头,始终是茅坑里的石头,终究不能铺在花园里……”说罢,便要步下台阶。 赖布衣却阻道:“王均,石老汉的死,与你有关联,本国师乃是来替其平冤的,在案子审理期间,你得随时接受审……” 王均鄙夷道:“呵,赖大国师好大的官威啊!” 转而,他冷声道:“本官身为知府,品阶并不低于你这位国师。你要审案,这偌大的府衙,且随你用。可想要审本官,哼,等你能拿到真凭实据再说吧!”说罢,大笑着走下台阶而去。 赖布衣气得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道了句:“我且看你能横行到几时!” 说罢,他对负手在旁看着的傅天华道:“傅大人,时辰尚早,你我去堤坝看看,然后去慰问伤者。” 却听傅天华淡然的道:“巡视堤坝,本就是工部分内,无需劳动国师大人。再说此行,赖国师是受皇上恩准,来恤民和平冤的。而本官,既未将之前的差事做好,自会承担责任,勉力补过。你我各行其是即可,请。”说罢,兀自而去。 赖布衣凭空惹了两肚子的气,那叫一个难受,抬手就是一拳,打在了门框上。 转而,他吩咐尹风:“我想去四处走走看看……”说罢,离开了府衙。 …… 且说赖布衣,离开府衙后,先去了义诊处。 纪元尘见了赖布衣,也是挺开心的。 用过晚饭后,纪元尘在赖布衣的提议下,与其信步夜游。 自水患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当地已基本恢复了旧貌,但各种营生还是相对萧条。 纪元尘和赖布衣,走在街市间,见沿路的铺子大都已关门,只有些卖小点心的摊子,零星摆在巷口街角,不禁为之感叹。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后,在一个卖糖水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摊主见有客人了,连忙上前招呼:“二位大爷,走累了吧……来歇歇脚,喝些糖水吧……我婆子煮的糖水,甜而不腻,还是应着节气的,去火又滋补……” 纪元尘闻言,嗅了嗅飘散在空气中糖水香味后,笑道:“嗯,不错不错,那就给我们来两碗……” 摊主遂赶紧取下搭在肩上的抹布,将桌凳擦了一遍后,请二人入座。 就在二人入座不久,摊主便端来了两碗糖水。 纪元尘在喝了一口糖水后,赞道:“嗯,果然清甜滋润啊……布衣,你快尝尝……” 赖布衣遂喝了一口后,点头称了声好。 说话间,但听一阵吵骂声由远而近。 只见一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追着个用黑布裹着头脸的妇人。 双方一路相骂着,朝糖水摊这边而来。 摊主见状,当即出声喊阻那男子:“泔水皮,劝你多少回了,有头发,谁愿意当秃子。这附近的泔水向来是你收的,没错,可也不代表只有你能收,你莫忘了,你只是负责收衙门和酒楼的泔水而已。这附近的泔水桶刻你名字了吗?若不是迫于无奈,一个妇道人家,那堪做这等事?你就积点德吧!” 泔水皮听后,转向骂起了摊主:“郑广,你个混账,每次都要管闲事,你信不信老子砸了你的破摊子!”说罢,作势上前。 赖布衣当即起身阻道:“诶,你失德在先,人家好心劝你,你反对人家恶行恶状……” 泔水皮是个横行惯了的,见对方一身儒衣,只道是个酸秀才,张口就骂:“哪来的混账玩意儿?敢管老子的事,找打是不是!”说着,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谁知,还未等他挥出拳头,就被赖布衣以擒拿术所制。 泔水皮自觉手快要被拧断,呼痛之余,还不忘骂人。 但听纪元尘提醒:“这位是当今国师,还不快闭嘴!” 泔水皮一听,立时吓得腿软,跪地讨饶:“啊……国国……国师大人……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望大人恕罪……恕罪啊……” 赖布衣最讨厌这种欺软怕硬的嘴脸,喝了声:“滚”后,一把甩开了他。 泔水皮托着生疼的手,点头哈腰一番后,麻溜离去。 郑广和那妇人反应过来后,忙向赖布衣见礼。 赖布衣示意二人免礼后,询问那妇人:“这位大婶,是有什么难处吗?不妨说说,看布衣能不能帮上忙……” 却听妇人先是道了声:“多谢国师大人关心。” 而后,又向郑广道了声:“多谢郑老板仗义执言。”跟着,便转身而去。 赖布衣待要叫住她再行询问,但听郑广说道:“赖国师,不用问了,她已经对做官的人失望透顶,是不会跟您讲的……”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后,述道:“她叫叶宁,是家中独女,父母早亡。靠着点薄产过活,却被族人给算计了。她去府衙告状,官老爷因没拿到好处,不给做主,还勒令她交出田产。她没办法,才趁晚上出来,寻些生计……” 赖布衣闻言,皱眉问道:“如今的知府是王均,那之前的知府是……” 未等他问完,就听郑广冷哼一声道:“之前那位知府是王均的酒肉朋友,都是一丘之貉!” 赖布衣很是愤慨,用拳头捶了下桌子后,对郑广道:“郑老板,布衣此来,除了是来帮助灾民的,也是来替那石老汉,以及其他受欺负的人平冤的,你可愿意站出来指证王均?” 郑广在考虑了片刻后,表示道:“如果真能将贪官污吏绳之以法的话,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可是,王均是秦相的门生,盘根错节,要扳倒,实非……” 但见赖布衣,很是自信的摆摆手道:“诶,只要理在我们这边,管他势力有多大!我已经设想好,走访一众苦主,罗列王均的罪证,然后,以万言书的形式,呈于皇上圣裁。” 郑广见赖布衣说得如此笃定,便心有所动的道:“上呈万言书,好,那算我一份……” 一旁的纪元尘见状,出言提醒道:“布衣,你有心为民请命,是难能可贵。但需得筹划周密,考虑周全,一击即中才行啊……” 赖布衣一副稳操胜券的点点头后,向郑广承诺道:“我赖布衣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说罢,放下糖水钱后,转身大踏步而去。 第350章 赖凤鸣破天荒顶撞母亲 临安, 方家绣铺, 方氏正在后院的账房里忙着看账,但见一名伙计入内禀道:“老板娘,南雄镇欧夫人到访。” 方氏听后,很是高兴,放下账本便起身去迎接。 …… 铺子里,欧夫人刚走进门,正准备入座。 方氏出来后,热情的上前迎道:“欧夫人舟车劳顿,辛苦了,请随我来……”说着,引领着欧夫人出了铺子后,往对面的一条巷子走去。 方氏边在前引着路,边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道:“这是前不久才买下的宅子,刚修整好,比铺子后院的大一些……” 说话间,已到了宅子门口。 方氏刚一推开门,就有个小丫鬟迎了出来。 方氏遂一边吩咐小丫鬟奉茶,一边将欧夫人迎入了大厅。 欧夫人进厅后,简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后,于落座间赞道:“这宅子挺周正,闹中取静,修整得又雅致……翠芬啊,你的眼光,无论是在生意上,还是其他方面,都有独到之处……” 转而,她询问:“对了,青梅跟她爹呢?” 方氏笑回道:“噢,说了也不怕你见笑,我们刚来的时候,忙着生意,不得闲,也没什么闲情出去游玩……如今呢,这生意看着也算是稳了,荣哥也慢慢习惯了,也会常带我出去四处逛逛……还学着别人,一大早就遛鸟上山……今早是叫上丫头一起去的,看时辰,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说话间,小丫鬟端来了香茶糕点。 同时,欧夫人所带来的丫鬟仆从,也陆续将马车上的礼品搬了进来。 但听欧夫人说道:“孝棠一回到家,就向我们禀明了……我跟承川商量了后,决定先来把亲事给定下。本来,承川也要来的,只是不巧,家中有些事务需得处理,于是就由我来过礼下定,这礼单,你过个目,看还需要添置什么……”说着,示意丫鬟将礼单递给方氏。 方氏接过礼单,简单浏览了一下后,笑道:“意思到了就行,太讲究了,未免落了俗,还轻了彼此的交情……”说罢,将礼单交给一旁的小丫鬟,示意她去安置。 对此,欧夫人报之一笑,喝了一口茶后,接着道:“我一进城,就让人去芸楼知会了齐掌柜,晚一些,我们两家人过去,一起吃顿饭……” 方氏笑道:“那可是巧了,唐夫人今日也在芸楼摆酒,也是给他家公子定亲,女方是岭南的商贾大户……” 就在这时候,方家父女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方青梅一见到欧夫人,面露喜色的同时,又有些害羞的上前,向她道了个万福,喊了声:“欧伯母好。” 但听方氏对丈夫道:“欧夫人是来给孝棠和青梅定亲的……” 方荣闻言,很是开心,准备入座与欧夫人寒暄。 方青梅则难为情的道:“我回房换衣服,失陪……”说罢,匆匆出了厅。 方氏见时辰尚早,便对欧夫人道:“亲家赶路辛苦,不如去客房休息休息……” 欧夫人却道:“噢,不用,我还得去趟国师府,有些事要与赖夫人说……” 方氏微一讶后,说道:“这样啊……那我陪你一起去……” 说着,她冲外喊了声:“备两顶轿子,去国师府。” …… 国师府这边, 赖夫人正在静室看经书,只见雪霁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从食盒中端出一个瓷盅,放到桌上后,轻声对赖夫人道:“夫人,看了一上午的经书,该休息休息了……这是奴婢给你熬的桂花酸梅汤,冰镇过的,您尝尝……”说着,又从食盒中取出勺子和碗,盛出酸梅汤。 赖夫人遂合上经书,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 雪霁忙探问:“夫人,这酸梅汤味道可好?” 赖夫人淡笑以回道:“甜味适中,不错。” 雪霁很是开心,道了声:“那就好,那夫人多喝些……” 转而,她征询:“对了,夫人,奴婢已替夫人选了晚上参加酒宴的衣服首饰,请夫人一会儿去过过目……” 赖夫人眸底闪过一丝厌烦后,语气平淡的道:“坐陪而已,不失礼就行了……” 这时,但见一名仆从来向赖夫人禀报:“夫人,欧夫人和方夫人到访。” 赖夫人闻言,先是感到一丝意外,随后站起身来。 雪霁见状,当即乖巧的上前对赖夫人道:“夫人,让奴婢伺候您回房更衣……”说着,搀着她往房间走去。 …… 花厅里, 欧夫人和方氏,一入座,便有丫鬟奉上了香茶糕点。 少时,只见换了身素色锦衣的赖夫人,笑着入厅招呼道:“欧夫人,翠芬,是什么风把你们给一起吹来了呀……” 欧夫人和方氏本要起身见礼,却见赖夫人已然走到厅中央的八仙桌旁落了座。 见此,欧夫人也未离座,点头以礼后,待要说话。 方氏则撇嘴笑了笑后,替欧夫人作回应道:“噢,亲家是有些事情要来同你说,我就陪她一道来了……” 赖夫人闻言,很是讶异:“亲家?你们……” 方氏欢喜的道:“是这样的,在南雄镇的时候,青梅这丫头,就对孝棠有意思,看孝棠也是……唉呀,只是没想到,出了于小玉那件事,我们呢,多少也有责任,青梅也一直是很自责的……当初,我们来京城,也是想让青梅换个地方,减轻她的苦恼……这本以为啊,她跟孝棠,也就此无缘了……诶,幸得上天垂怜,又给他们俩系上了红线……” 赖夫人听后,双眉微一抬,淡淡的道了一句:“哦,倒是挺难得的,那可得珍惜……” 转而,她问欧夫人:“但不知欧夫人有什么事要跟老身说?” 这时,只见赖凤鸣走了进来。 他先是向欧夫人和方氏见礼,道了声:“刚听说欧伯母和翠姨到访,凤鸣特来相迎。” 随后,他向母亲请安。 但听赖夫人道:“这几天,看你除了早朝,时不时的还要受召入宫,又得顾着这边,真是辛苦你了……” 赖凤鸣欠身笑道:“四弟不在府中,儿子理当替他照顾母亲,何言辛苦……” 赖夫人看了一眼他后,转头对欧夫人道:“说凤鸣忙,布衣也是个闲不下来的,这不,前阵子,广德水患,出了贪墨案,还闹出了人命,布衣就主动请缨前往审理……天华也一同去的,说是刚修好的堤坝塌了,天华是工部的,少不得要担责……” 她说着,笑着摆摆手道:“唉呀,不说他们了……对了,欧夫人还没说,要同我说什么事呢?” 欧夫人看了看赖凤鸣后,眼眉一动,笑道:“噢,我这次来,不仅是给孝棠和青梅定亲的,还是来替凤鸣议亲的。我娘家有位侄女,品貌文才,都和凤鸣挺匹配……” 但听赖夫人打断道:“真是不好意思……原本呢,能与欧夫人成为姻亲,是我赖家之幸。可惜,凤鸣的婚事,早在他年幼时,老爷就已经安排好了……” 此言一出,令得欧夫人和方氏都是大为意外。 赖凤鸣更是错愕不已,冲口问道:“母亲何出此言?儿子何曾定过亲啊?” 只听赖夫人,不紧不慢的提醒道:“怎么没定亲?你忘了丫丫?也就是董月卿了吗?当年,老爷在给她测名时,就属意于她了,只是那时,月卿年龄尚幼,没想好是给布衣还是你……唉,如今,你四弟已经有了两桩婚约,自不能委屈了月卿……那就与你配成一双,也是美事啊……” 欧夫人与方氏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赖凤鸣则是为之气恼,冲冲的道:“四弟的两桩婚事,已令母亲操够了心……儿子已有所属,就不劳母亲设想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却听赖夫人一拍桌子道:“你所谓的有所属,想必就是那个叫金凤的姑娘吧?那你就听好了,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自作主张!” 赖凤鸣闻言,脚步微一停,甩出一句:“恕儿子做不到四弟那般的孝顺,须知母慈才得子孝。”说罢,兀自而去。 赖夫人则气得说不出话来,雪霁赶紧跑来替其拍背顺气。 一旁的欧夫人见状,不免显得有些尴尬。 方氏的神情,则是讶异中带了几分轻蔑。 二人也不便久留,便借故起身告辞而去。 第351章 淳郡王委托赖凤鸣画皇姑近像 且说欧夫人与方氏,离开国师府之后,便往悦己堂而去。 …… 悦己堂内, 傅天云正在查看着新进的胭脂水粉成色,陈显阳则在旁一个劲的没话找话。 少顷,只见欧夫人与方氏走进了悦己堂。 傅天云遂起身上前迎道:“欧夫人、方夫人,二位请入后厅用茶。”说着,引领二人往后厅走。 陈显阳也跟着进了后厅,向二人见了礼。 四人坐定后,但听傅天云笑问:“欧夫人是何时来的京城?怎么不早些来知会?也好让天云替大哥款待……” 欧夫人笑道:“这次来京,主是为了孝棠和青梅定亲的事。另外,是有些事要找天华,但既然他不在京中,那就容后再说……” 傅天云遂向二人道喜:“啊,那恭喜二位结为儿女亲家……” 陈显阳也跟着道喜:“恭喜恭喜,恭喜青梅和孝棠,早成佳偶,连生贵子……” 欧夫人笑着点头致谢后,说道:“天云,我想给青梅定一对龙凤镯子,以及长命锁……” 方氏则道:“那我也想给青梅选一些首饰做嫁妆……” 傅天云笑应道:“好啊,欧夫人请放心,天云一定请最好金匠来打造……方夫人请稍等,天云这就让人拿样式给您选……” 这时,只见一名伙计进来向傅天云禀道:“二小姐,宗府定的首饰已经做好送来了,请二小姐去查验。” 傅天云听后,便起身向欧夫人和方氏一礼道:“天云失陪……” 陈显阳见状,忙跟着站起来道:“天云,金器沉得很,让我帮你呗……”说着,随其一起出了后厅。 方氏看着二人出去后,对欧夫人笑言:“诶,陈大人该不是对傅家二小姐有意思了吧?你看他这跟前忙后的……” 欧夫人却道:“看他们也是郎才女貌,有了意思也不奇怪,只是二人的身份,有些尴尬,若真要在一起,怕是得很辛苦……” 方氏点头道:“也是,第一个拦在他们面前的,一定是天华。他们母子受这么多年的苦,可不全是拜那个张巧红所赐嘛……” 二人正说着,就见一名伙计,捧着一托盘的首饰样品进来,放至方氏身旁的桌上后,道了声:“请夫人慢选……”说罢,退了出去。 方氏遂边挑选着首饰,边询问欧夫人:“亲家,你别怪我多嘴,你怎么会想着,要替自己侄女向赖家提亲的?” 就在这时,秦夫人正好从隔壁厅出来。 她一听到有关赖家的事,便停下脚步,隔着门,侧耳倾听起来。 但听欧夫人笑道:“凤鸣还在南雄镇时,我看他虽然话不多,但人品不错,就有想给他说媒的,现下正好娘家的一位侄女到了议亲的时候,我第一个便想到了凤鸣,可是没想到,他竟已经有了婚约,真是……” 未等她说完,就听方氏摆摆手点明道:“董小姐幼年时,是去过赖家,她的名字,也是赖大师给测的,至于什么婚约嘛,我倒是没听赖大师提过,倒是赖夫人,看董小姐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家儿媳似的呢……”说着,忍不住嗤笑一声。 对此,欧夫人报之一笑后,说道:“且不管这些,既然她借此推却,我也无谓多言……” 方氏应和道:“对,世间不乏年少有为者,又不止他赖家出所谓的人杰……” 跟着,她拿起选好的首饰,递给欧夫人征询:“亲家,你看,这些可配青梅?” 欧夫人遂接过来看看后,点头道:“不错啊,翠芬,你的眼光向来是好的……” 门外,秦夫人得知欧家人来了京城,不免意外。 旋即,又因听闻赖夫人对董月卿存了这般心思,不由腹诽:“就你那两个儿子,想高攀月卿,做你个春秋大梦吧!赖凤鸣或可一搏,月卿也许会看上一眼。赖布衣嘛,呵……” 转而,她寻思:“听这欧夫人的说法,来京是为了儿女亲事。不过,也难保没有其他,我还是快回去告诉老爷……” 思及此,她便匆匆离开了悦己堂。 …… 且说赖凤鸣,负气出了国师府后,便径直去了湖畔画室,作画宣泄。 恰逢淳郡王带着石磊游湖,途径赖凤鸣的画室,见他在作画,便入内欣赏。 沉浸其中的赖凤鸣,并未听到有人进来,淳郡王亦示意石磊不要出声惊动。 二人就在旁,不声不响的看着赖凤鸣一幅接一幅的画着。 忽然,赖凤鸣似想起了什么,眉头一蹙,抓起画就要撕。 淳郡王见状,忙出声阻止:“如此佳作,怎可轻毁。” 赖凤鸣闻声,转过头来一看,见来人是淳郡王,先是一愣,随即调整了情绪后,见礼道:“不知郡王爷驾临,请恕下官无状。” 淳郡王摆摆手,示意他免礼后,笑道:“诶,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分属正常,何言无状?” 转而,他从桌上拿起一幅被赖凤鸣抓皱的画,将之轻轻的抖平整后,说道:“字如其人,说的是从字看其人之品质,而通过画,则是看其人之心性。赖状元妙笔生花,画出来的,皆是对天地万物所思所感。每一幅,都具有灵气啊……” 赖凤鸣听后,报之以淡笑,微一欠身道:“郡王爷高赞,下官愧不敢当……” 这时,但见石磊,走到桌前,看着那些山水画,冲着赖凤鸣语出惊人的道:“你画的不是人世间的景物!这人世间哪有那么美?!” 此言一出,令得淳郡王和赖凤鸣都很诧异。 旋即,赖凤鸣忽的大笑起来。 那笑声,似是在自嘲,又像是受到领悟后的欣然。 转而,他走到石磊面前,摸着他的小脸道:“不错,世间本无完美之说,都是粉饰居多,我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淳郡王见状,脸上掠过一抹欣赏之色后,邀请道:“赖状元,相请不如偶遇。本郡王来京自今,久闻芸楼的美名,早前,曾相邀过令兄前往,可惜,令兄不得闲,但不知,赖状元可有暇与本郡王共享美酒佳肴,吟风弄月啊?” 赖凤鸣爽快的应道:“既是快意之事,何乐而不为。” 淳郡王道了声:“好”后,对石磊道:“你且自行回山居去,切记,不可在路上贪玩。” 石磊有些不情愿的撅了下小嘴,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向淳郡王和赖凤鸣作礼告辞后,便离开了画室。 待石磊走后,就见曹勉捧着个长匣子入内。 淳郡王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幅画后,展开给赖凤鸣看。 但见画中是一名正在玩马球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赖凤鸣欣赏之际,只听淳郡王介绍道:“这是本郡王的姑姑赵莞小时候的样子……” 转而,他问道:“赖状元是否能凭这幅画,画出姑姑如今的容貌,以供出使金国的官员借以辨别?” 赖凤鸣端详了画像片刻后,微点头道:“容下官勉力为之。”说罢,将桌案整理了后,便开始了作画。 近半个时辰后,一位骑在马上挥杆打马球的女子,跃然于纸上。 只见她风姿绰约,笑靥如花,画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 淳郡王见状,拿起画像,激动的道:“好,画得好……姑姑若非为质,就该如此恣意洒脱……她很喜欢笑的,笑起来很好看,跟我说话也温柔……她还很喜欢骑马……也不知道,她现在……” 他说着说着,竟自红了眼眶。 旋即,他收回心神,将新旧两幅画像交由曹勉,吩咐道:“让人好生将画像裱起来……” 曹勉应声后,小心翼翼的接过画,收入匣中后,转身退了出去。 淳郡王则对赖凤鸣道:“多谢赖状元的妙笔,请随本郡王往芸楼饮宴……”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赖凤鸣在净手后,又稍加整理了一番衣冠,这才走出了画室。 第352章 苏影画地为牢 湖州, 姜家, 时值午后, 内院庭前, 姜福源正抱着宝贝孙儿,在树下来回踱步,哄他睡觉。 …… 屋里, 苏影昏昏沉沉的,斜靠在软榻上,偶尔睁开眼睛,隔着窗户看一看外面。 虽然已经出了月子,但由于不是顺产,加上之前受过药力损伤,即便天天有补品调理,也没能让她完全恢复元气。 …… 大门口, 当姜展宏刚抬腿跨进家门,就觉出一丝异样。 以往,但凡他回来,脚才沾到家门口,就会有仆从跑出来相迎,跟着就是丫鬟兴奋的去通报父亲。可这次,他都进了门,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就在他疑惑之际,只见一名仆从,不紧不慢的走来迎道:“少帮主,您回来了啊……” 姜展宏见状,哼笑一声后,问道:“怎么?爹也开始学别人家那样,讲起规矩了?” 仆从闻言,欲言又止的笑了一笑。 姜展宏立时眉头一蹙,沉下脸问话:“说!到底怎么回事?” 仆从怕挨骂,咽了一下口水后,回道:“帮主吩咐,以后少帮主回来,不许咱们大呼小叫,前呼后拥……说,一来显得没规矩,二来,是怕惊扰到小少爷……大夫说,小少爷身子弱,受不得喧闹声……” 姜展宏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抬手一挥,示意仆从退下后,便径直往内院走去。 …… 内院这边, 姜福源见孙儿已睡着,便将他轻轻放进了一旁的摇篮里,自己则坐到石桌前,看起了扩宅的图纸。 姜展宏进来后,见到父亲的第一句话,便问:“好好的,为什么要改规矩?” 姜福源看儿子回来了,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边看着图纸,边带着教训的口吻道:“那叫规矩吗?哼,那叫排场……以前,你这样也就算了。如今,你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也该收收你那任意妄为的德性了……”说着,拿起笔在图纸上做起了标记。 姜展宏闻言,腹诽:“若不是您当初的一个决定,如今该有更大的排场……” 转而,他看着父亲那专注做事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自己无意间知道的一个秘密。 那时候,正是爹娘产生矛盾的期间。 年幼的姜展宏,一心只想哄娘开心。 他知道娘喜欢杜鹃花,便上山去采,不曾想,只顾着找好看的杜鹃花而迷了路。 他在东转西转后,来到一个山洞前,因听到里面有声音,便好奇的走了进去。 只见山洞里,有两个白胡子老者,以及少年时的齐掌柜,在跪拜自己的父亲,还尊称父亲为主公。 却见姜福源挥袖侧身道:“莫要再提主公二字!如今,我叫姜福源,是福隆帮帮主……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寻常人……” 但听那其中一个白胡子老者,作痛心状的道:“主公啊!您这如何对得起,柴氏的列祖列宗啊!” 姜福源微闭目作叹息状后,冷冷的道:“我意已决,就当柴家没有我这等子孙吧!”说罢,拂袖而去。 姜展宏本想喊住父亲跟他走,却怕父亲知道自己私自上山玩,会训斥自己,便未敢出声。 随后,在他准备离开时,被齐掌柜发现,并被拽到了两个白胡子老者的面前。 就在姜展宏回忆之际,只见姜福源抬起头问儿子:“怎么?平时不是很会狡辩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是自觉理亏?还是不愿理会我这个爹了?” 姜展宏闻问,收回心神后,待要说话,却听父亲道:“对了,你回来得正好。爹打算扩宅,你来看看这图纸设计得如何……”说着,将图纸拿起,递与儿子。 姜展宏只瞥了眼图纸,并未去接,闷声道:“住的好好的,扩什么宅子……” 姜福源没好气的道:“你都是有儿子的人了!分家自然不必分,分宅则可……隔壁那座宅子,是早年间买的,一直空着,都快要荒废了……如今,小影替我们姜家生了个长孙,那她不仅该有名分,也该有宅子吧……爹就想,把两边的宅子打通,分宅不分家。这样,以后孙儿们跑进跑出,爹都能看到,一家人也……” 未等他说完,就听姜展宏忿忿然甩出一连串的质问:“您就是为了她,改了家里的规矩?您就为了她,要大兴土木?她不就是生了个孩子吗?但凡是个女人,那就会生孩子!您要真认为,姜家的孩子这么金贵,那为什么不为了我,好生待娘?为什么要气她?任由她跟别的男人走?” 姜福源本来开心得很,被儿子这通质问后,立时火冒三丈。 他抬手重重的拍了下石桌,骂了声:“逆子!” 姜展宏当即反唇相讥:“我是逆子,您不也是不孝子孙!” 这时,只见苏影,撑着恹恹的身子,从房间里走出来,对姜展宏道:“展宏,你怎么可以这么跟公爹说话呢……” 姜展宏闻言,眼神凌厉的看向苏影,斥喝一声:“你也配喊我的名字!” 旋即,他嗤笑道:“公爹?叫得好生顺口!好生亲近啊!苏影,你既然这么想做姜家妇,我成全你!” 话音未落,只见他运劲于掌,跟着,冲着不远处的围墙一抬手。 随着一阵砖石崩落声,倒下的围墙后面,呈现出一个院落。 同时,睡在摇篮里的姜灏被吓醒,大哭了起来。 姜福源不及管儿子所为,忙抱起宝贝孙儿来哄。 姜展宏则将苏影拉到围墙前,指着那院落,对她道:“苏影,你想要的孩子,已经得到,你想享受的名分,你也可以享受。你应该满足了!从今往后,你就安安分分的,在这宅子里,做你的姜家妇,守着孩子,莫要再有非分之想!” 他说着,运劲于指间,在一旁的石头上写下“谨园”二字后,甩开苏影,扭头而去。 苏影反应过来后,冲着姜展宏的背影哭着大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姜展宏!我恨你!我们的儿子也会恨你,恨你一辈子!”说罢,晕了过去。 姜福源见状大急,又是喊人将苏影抬回房,又是让人快请大夫。 第353章 张家兄妹起嫌隙 话说张绍祖,因见徐翊航总是嫌弃西莱镇冷僻无趣,便提议他往嘉兴一游,顺道去结识些当地的官员,以便为己谋。 二人到了嘉兴后,为求进出方便,徐翊航不愿住官驿,张绍祖遂带他住进了自己瞒着父亲和姑妈,在外经营的一间客栈。 …… 用晚饭时,二人于闲聊中,徐翊航得知张绍祖是客栈的老板后,很是意外:“啊呀,看不出来呀,绍祖,你年纪轻轻,就这么会做生意啊……想我爹也是行商的,我却是……唉……” 说到此,他作惆怅状的喝了一口酒。 张绍祖听出他话中有羡慕的意思,不由得意,遂建议道:“这有什么,其实,大人也可以的……” 徐翊航却摆摆手道:“诶,我不是那块料……我娘子都说,我爹已经对我不抱期望,这才非让我入仕,做了个芝麻绿豆官……再则,我如今这身份,怕也不方便染指生意……” 张绍祖不认同的道:“诶,此言差矣,你看那傅天华,不是可以嘛……” 徐翊航摇头笑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他是勤王功臣,得皇上器重,又本为世家子弟,家大业大的,又有那么多人脉……” 张绍祖不服气的道:“将相宁有种乎?是世家子弟又怎样?是勤王功臣又如何?还不是人一个!我们与他,有什么差别?真要有所差别,也就是差一个运字……” 转而,他开始游说:“只要大人有这个心,就行。若担心有什么不方便的话,那……钱,由你出,名头挂我的……当然,这也得看大人信不信得过我了……” 徐翊航听了他这番说辞后,不免心动,遂道:“绍祖,你这话说得,你我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可贵在投契,说什么信不信得过……出钱没什么问题,只是,做什么生意好呢?” 张绍祖遂笑道:“那就看大人的意思啦……若想稳当安耽的,也就是客栈或酒楼之类的……若想来钱快的,那就得是偏门,譬如,赌坊青楼……” 徐翊航在寻思了片刻后,提出道:“那就酒楼吧……” 张绍祖遂一拍案道:“好!那就开酒楼……明日,你我就分头行事。大人您呢,去结交结交当地官员,我去寻铺面……” 他说着,举起酒杯道:“来,大人,你我先小小庆祝一下,不醉不休……”说着,先干为敬。 徐翊航一想将有自己的生意,很是兴奋,端起酒便一饮而尽。 少时,二人便喝得酩酊大醉,伏桌而眠。 …… 且说太平村这边, 廉九龄经过几番痛苦思量后,最终放弃了向陈素蕊下蛊。 这天,廉九龄心事重重的出了门,打算去山里打些野味,给陈素蕊补身体。 恰巧,有几个村民赶集回来。 其中一个村民看到廉九龄后,叫住他道:“廉大哥,可巧了,正要找你跟你说个事呢……” 廉九龄听到有人喊自己,晃了神后,停下脚步打招呼:“噢,丰安兄弟,什么事找我说?” 丰安遂道:“是这样的,今天我跟几个兄弟去赶集,听到有人说,有位道士,既会法术,又会给人治病……诶,我就想着,让你带着你娘子去试试……虽然,那道士不一定有传闻说的那般厉害,但总是一次机会吧……万一要是撞到高人了,治好了你娘子的病,你也不用总是唉声叹气了嘛……” 廉九龄听后,心念一动,竟萌生了借助法术封住陈素蕊记忆的想法。 他遂寻问丰安:“那可打听到那位道士的尊号和所在的道观?” 丰安回道:“噢,尊号叫清修散人,住在二十里外,元宝山上的虚境观……” 廉九龄记下后,向丰安道了一声谢,便转身回了住处。 …… 小院里,珠儿正陪着陈素蕊在闲聊。 陈素蕊见廉九龄去而复返,便出言询问:“廉大哥,不是说去打野味吗?是忘了什么东西?” 廉九龄略带兴奋的道:“噢,不是,是刚刚听丰安兄弟说,有位叫清修散人的道士,既会法术,又会给人看病,我打算带你去找他看看……” 陈素蕊却闷声道:“大夫看了好几个,药也吃了不少,都没见有什么用,道士再有本事,能好过大夫吗……” 珠儿闻言,劝道:“诶,蕊婶,这也不一定哦……试试嘛,万一灵呢……” 廉九龄也跟着劝:“是啊,素蕊,总是一次机会……” 陈素蕊虽觉希望不大,但还是听劝的点了点头。 廉九龄遂开始整理起行装,珠儿忙着给他们准备干粮和水。 少时,廉九龄便用木头车,载着陈素蕊出了门。 …… 稽城, 傅家, 内院小楼内, 只见张氏,正冷着脸,看着眼前桌上一堆摁有侄子张绍祖手印的欠条。 少时,张有材走了进来。 他一看妹妹的脸色,以及桌上的欠条,便已了然,遂作没好气的道:“唉,绍祖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怪我,怜他幼年失母,一直纵容着他,致使他恃宠生骄……” 却见张氏,恼火的一拍桌子道:“大哥!你宠绍祖,我这个当妹妹的,自是理解的……可你需要钱,大可以跟我直说,一直以来,你见过我对你们父子吝啬过吗?我们是亲兄妹啊!你为什么要欺瞒我,在我眼皮底下玩偷龙转凤的把戏?!” 张有材闻言,始知自己偷换傅家家库财帛的事被妹妹发现。 他却未觉理亏,竟反过来指责起了妹妹:“是,我这么做,是有失兄妹情分,但我是为了绍祖,为了我们以后……我偷龙转凤的那些财帛,也没全让绍祖给挥霍啊,大部分都是被我藏起来了……总好过你,急于要那小子死,就不惜花重金,雇什么赏金猎人。结果呢?一个个的,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都让你给打水漂了!” 但听张氏疯魔似的喊:“是,我就是要傅天华死!一次不成功,就再来!我就不信,那小子的命真那么硬!本事真那么大!一定是赏金猎人不够厉害,我要找真正厉害的,不管花多少钱,我都在所不惜!我只要他死!我只要他为我那不得出世的孩儿偿命!” 张有材见状,不由蹙眉。 旋即,他走上前,扳住妹妹的肩膀,边摇晃,边小声提醒:“你是不是疯了?这小楼虽说只能你我跟绍祖进出,可也不是不透风的墙,你这么大声喊打喊杀,就不怕让人听去?妹子,你冷静下来好不好!哥知道,你心疼你那个孩儿,哥又何尝不觉得可惜呢……可是,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即使,那孩儿出了世,长大了,那又能怎样?他一个庶子,能做什么?你能指望他做什么?还有,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们设计进傅家是为了什么?” 张氏闻言,怔怔的看着兄长。 良久,她似是平复了情绪,又像是颓废了般,无力的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欠条,甩出句:“我乏了,交给你处置了……”说罢,怏怏的向内室走去。 对此,张有材只是摇了摇头,便走去桌前点算欠条。 谁知,不点算还好,一点算吓了他一大跳,这欠条总数竟然达万两。 他不可置信的逐一查看了一遍欠条,发现大部分的欠条是来自无钩赌坊,不由得疑窦丛生。 第354章 傅天华再度遇刺险断臂 广德这边, 赖布衣每天奔走于街头巷尾,寻访着那些曾受王均及前任知府迫害的苦主,力劝他们述其罪证,签下万言书。 不过,此举进行得并不太顺利,除了郑广,以及由其说服的两位苦主外,大部分人都心存畏惧,不愿出面。 而傅天华,则终日在堤坝上,监督巡视。 …… 这天,下着雨, 傅天华和罗斐、吴飞,以及一名老工匠,在凉亭里避雨。 但见一驼背老者,冒着雨,挑着一担子糖水走来道:“大人辛苦了,百姓们都看到了,您是好官,小老儿没什么好表示的,煮了些糖水送来,给大人及几位官差大哥润润嗓子……” 他说着,放下担子,从中拿出碗和勺子,开始盛糖水。 吴飞见状,便上前帮忙,将老者盛好的糖水,分别递给了傅天华和罗斐,及那名老工匠。 待四人相继喝下一碗糖水后,那驼背老者又殷勤的要给他们再续上一碗。 就在吴飞和罗斐推却之际,只见那老工匠如喝醉了酒一般,瘫倒在地睡了过去。 罗斐意识到中招后,扔掉碗,冲傅天华喊了声:“有刺客,大人小心!”说罢,待要拔剑护卫,却药力发作,腿软蹲地。 吴飞也随之头重脚轻,但仍支撑着拔出剑走向傅天华。 同时,那驼背老者一个旋身,褪去伪装,亮出杀手身份后,抽出腰间软剑,向傅天华攻去。 傅天华随即从吴飞的手中取过剑,迎击杀手。 二人一经交手,即打得难分难解。 但看那杀手,一柄软剑使得如毒蛇般难缠,剑尖还专攻人身各处软肋。 傅天华看出杀手出招特点后,趁其用软剑绕住自己剑时,运内力旋转剑身,绞断了软剑。 谁知,杀手竟扣动剑柄,从断口处弹出一条软钢丝,径直射向傅天华。 傅天华未防有此一变,闪避不及,被软钢丝缠住了手臂。 杀手随即收紧软钢丝,企图卸掉傅天华的手臂。 幸被傅天华以内力震脱了,但手臂已被割伤。 他怒极之下,借助被扯落的衣袖,抓住软钢丝后,飞身跃起,翻过杀手头顶的同时,以软钢丝绕住其脖子,于身形落地的瞬间,将之绞杀。 此时,在一旁运功逼毒的吴飞和罗斐,见傅天华受伤,忙互相扶着走来请罪:“大人,都怪小的疏忽大意,中了杀手诡计,连累大人受伤,请大人责罚!” 傅天华看了看流血的手臂,淡笑道:“相较以前所受,这不过是小伤而已……” 罗斐却道:“小伤?大人的一臂可险些折在了那厮的手上!小的这就送大人去找纪大夫医治。”说着,脱下外衫,给傅天华披上。 傅天华斜睨了一眼那杀手的尸身后,吩咐罗斐和吴飞:“你二人在此善后,本官自行去义诊处。” 二人领命后,一个去搬杀手的尸身,一个则去背那名老工匠。 站在远处观望已久的王均,看着傅天华离开的背影,眸中闪动着痛恨和忌惮。 …… 义诊处, 难得闲暇的纪元尘,正在与赖布衣喝茶聊天。 见傅天华进来后,纪元尘先是打了个招呼:“诶,真巧,天华,你也得空来找老朽喝茶啊……” 旋即,他看傅天华披着侍卫的外衫,衣角上滴着血,遂忙起身上前探问:“天华,你受伤了?” 傅天华脱下外衫,淡然的道:“碰上一名杀手,受了些伤……” 纪元尘一看到他手臂上那缠绕形成的割伤,不由惊道:“好狠的招数啊!快,快坐下,待老朽给你止血疗伤……” 说着,他赶紧喊来徒弟:“孙通,快去拿清水和伤药。” 坐在一旁的赖布衣,眼见傅天华受伤,略皱了皱眉头。 傅天华在坐下之际,瞥见了赖布衣的神情,遂讽刺道:“赖大国师不是素来憎恶本官的所作所为吗?如今,本官受了伤,在赖大国师看来,应属咎由自取吧?那赖大国师理应感到快意才是,何必故作姿态呢……” 赖布衣不想理会,端起茶后,将脸转向外,看起了街景。 纪元尘见状,边给傅天华清理伤口,边念叨:“唉,你二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就是在为官之道上意见相左,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若因此而反目,就不觉得可惜吗?” 但听傅天华继续讽道:“是,是没什么深仇大恨。可赖大国师虽然淡泊名利,但又不忘忠君爱国,体恤黎民,最是见不得百姓受苦的了,更见不得与贪官污吏沾边的人。唉,很不幸,本官从一开始,即被赖大国师认定为,已受浊气所染,是急功近利之徒,自然是他这股清流无法容忍的……” 转而,他暗含提醒的道:“赖大国师莫要认为,水清则无鱼是谬论。似你这般大张旗鼓的肃贪,保不齐也会被行刺……” 他说着,轻笑了一声后,揶揄道:“当然,赖大国师自从起死回生后,不仅脱胎换骨,还拜得高人为师,风水术厉害了,武功也高强了,更有神兵利器寻龙剑在手,妖魔鬼怪都得退避三舍,遑论区区几名杀手呢……” 赖布衣不想听下去,起身便要走。 纪元尘出于好意,拦住他劝道:“布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天华是在提醒你呐,他还是念着与你的情谊的,你是听不出来呢?还是不愿意听呢?” 赖布衣似被说中了心思,瞥了眼傅天华后,向纪元尘作礼:“纪大夫,我还要去探访几位苦主,告辞……” 却听傅天华冲口一串问:“你真要做那以血引雷霆的事,难道就不怕伯仁因你而死吗?那岂不成了欲行善事反作恶?你忘了于小玉的事了吗?” 一提到于小玉,赖布衣急躁了起来,回身指着傅天华道:“你不要替你那个干爹当说客!邪不压正!你们越是说辞多,就代表你们怕了!还有,不要动不动就提起小玉姑娘!”说罢,甩袖而去。 对此,纪元尘摇头道:“你们两个人真是……一个说话带刺,一个死不听劝……唉……” 这时,吴飞拿着衣服来给傅天华换。 傅天华待纪元尘给自己包好伤口后,换上衣服,便告辞离开了义诊处。 …… 在回官驿的路上,傅天华暗自握着瓷瓶寻思:“赖布衣,这次,本是一时念及那点情谊,想来劝劝你,可看你还是这般固执,呵,倒是我妇人之仁了……终究,你我都已不复往昔了……我对你,也并非是下不了手,而是我不屑于用这种方式。我要跟你斗,是要斗到你低头,斗到你清楚自己错在哪里……秦桧,你想利用我替你铲除异己,你为免也太小看了我傅天华……” 思及此,他的眼眸逐渐变得深邃。 第355章 双凤栖两境,各怀心思 金国,皇宫, 晚膳时辰已过, 公主寝殿内,完颜凤半卧在织有葵花图案的毡毯上,一手以茶几为支点,托着头,一手拿着兵书观看。 可是,她的脑海中,总是闪现出赖凤鸣的身影,令她根本看不进兵书内容。 她颇感头疼,不时的握拳轻敲着额头。 这时,只见一名老仆妇,端着饭菜走进来劝道:“公主,饭菜都做了第二遍,你好歹多少吃一些,大王要是知道了,会担心的……” 完颜凤微一抬眸,看了老仆妇一眼后,闷声道:“嗯,辛苦崔姑姑了,放下吧,我一会儿吃……” 崔姑姑将饭菜放到桌子上的同时,探问道:“公主,别怪崔姑姑多嘴,自从公主从宋境回来,就总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可达将军则是心不在焉……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一提到可达,完颜凤就感到头更疼了,蹙眉道:“我才懒得跟他吵呢!是他自己想不通嘛……” 崔姑姑截道:“唉,这也难怪可达将军,他与公主青梅竹马,套我们宋人的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完颜凤闻言,不禁想起了赖凤鸣,脱口感叹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着,苦笑了一声。 崔姑姑听后,眼眉一动,笑问道:“公主是不是碰上真正喜欢的人了?” 完颜凤抬头看向窗外,脸上划过一丝期艾,喃喃的道:“喜欢是喜欢,只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喜欢,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 崔姑姑闻言失笑,随即调侃的道:“既有患得患失之感,便是情窦初开了,那是好事,公主不再是那个就知道打仗的公主了……” 却听完颜凤郁闷的道:“若早知喜欢二字如此缠磨人,我宁愿自己还是那个只知道打仗的人……” 崔姑姑似反应了过来,关切询问道:“是不是公主喜欢的那个宋人,接受不了公主的身份?那你们是断了?那公主你有没有……” 说话间,但听门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禀公主,阁主出关了,请公主过去紫微阁叙话……” 完颜凤闻言,很是诧异:“阁主出关了?之前,阁主不是说要闭关很久的吗?怎么这就出关了?” 她边说着,边站起身来,示意崔姑姑为自己更衣。 …… 话说这紫薇阁,位于金国皇宫东面,与完颜阿骨打的宫殿比邻,高度与之相差无几。 阁分两层,一层临水而建,由十二根石柱为基,按黄道十二宫分布于水池中,旁有水轮转动,令池水形成十二股回旋,象征着细水长流,生生不息。 二层左半侧是暖阁,右半侧是观星台。 暖阁内,袅袅青烟自翠玉香炉内飘散而出。 整间暖阁充斥着桂花香味,与典雅的摆设饰物相得益彰。 垂着帐幔的内室里,紫薇阁主正盘膝坐于蒲团上,闭目养神中。 完颜凤进来后,先是向紫薇阁主一礼,随后询问道:“阁主,因何提前出关了?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但听紫薇阁主召唤道:“公主,你且进来,让本座好好看看你……” 完颜凤微一愣后,走上台阶,掀开帐幔,走了进去。 紫薇阁主待完颜凤走近,观其面相后,当即站起身,冲口而出:“公主与人私定了终身?” 完颜凤虽然既惊又羞,但也没回避,低下头嗔道:“真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阁主……” 却听紫薇阁主又冲口问:“是与那赖布衣?” 完颜凤闻言,不由错愕加懊恼,脱口道:“怎么会是他!他配吗?!是赖凤鸣……”说着,羞红了脸。 但听紫薇阁主诧异的道:“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虽然,紫薇阁主戴着面具,但从她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以及略带颤音的语气来看,完颜凤的话,确实令她很震撼。 旋即,只见她掀开帐幔,匆匆走出暖阁,来至观星台,边对着星象,边掐指推算着。 跟随她出来的完颜凤,对此很是不解,却也不敢出声打扰。 片刻后,但见紫薇阁主的情绪略显激动的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推算不了赖布衣的命盘?还有,赖澄山应已大限,却……” 转而,她似想到了什么,语带嘲讽的道:“呵,赖澄山,你终究没敌过自私二字,你还是动用了风水门中的禁术……你输不起,却还是输了……”说着,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丝丝的苦涩。 旋即,她转过头看向完颜凤,自嘲的道:“原以为,多年的苦心悟道,加上占卜推算,可以令我避开姓赖的,也可以让你避开,可终究逃不过宿命……” 完颜凤听后,想起与赖凤鸣之间的种种,忍不住问:“阁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跟赖凤鸣……” 紫薇阁主打断道:“赖澄山逆天而行,已导致其子命格错乱,你跟赖凤鸣,是缘,还是孽,难有定数,唯看天意了……”说罢,仰天负手而立,不再言语。 完颜凤则蹙眉看着满天星斗,眸底浮上了一抹茫然。 …… 与此同时,远在临安状元府的赖凤鸣,正在书房里整理着礼部旧卷宗。 但听门外传来雪霁的声音:“三公子,夫人有请。” 赖凤鸣闻言,微一转目后,问道:“这么晚了,母亲是有什么事吗?” 却听门外的雪霁,只回了一句:“夫人已在国师府花厅坐等,烦请三公子移步前往……” 赖凤鸣听后,于蹙眉间放下手中笔,说道:“知道了,你且去回母亲,说我稍后就过去。” 雪霁应声后,便离开了。 …… 国师府, 花厅里,赖夫人正坐在八仙桌旁品着香茶。 少时,只见赖凤鸣走进厅来,向母亲作礼并询问:“儿子见过母亲,这么晚了,不知母亲有何训示?” 赖夫人放下茶盏,微抬眼帘瞥了赖凤鸣一眼后,看向放在桌子上的几幅画轴,语气平淡的道:“日间,来了两名媒婆,替邻县几户人家的千金说亲,品貌不错,你看一看画像,看有没有中意的……当然,你若对董姑娘有意思,母亲也可替你去求亲……” 赖凤鸣闻言,脱口问道:“母亲这是真要替儿子议亲?” 但听赖夫人抢先截道:“你是不是又想说,你已心有所属?” 转而,她作语气放缓状,却暗含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是,那位金姑娘的品貌是不错,性格嘛,也是蛮爽直的……不过,这家世方面嘛,想来,也顶多是中下人家。凤鸣,你是新科状元,又官拜礼部侍郎,你四弟又贵为国师……” 可未等她说完,就听赖凤鸣打断道:“母亲若真要替儿子议亲,那也是为儿子好。不过,正如母亲所言,我赖家已今非昔比。想我赖凤鸣,是天子门生,人中龙凤,所娶之妻,即使不是王公贵女,也该是世家大族的千金。那就得辛苦母亲,替儿子寻一个千里挑一的好娇妻……” 赖夫人本以为赖凤鸣会像之前那般的态度强烈,因而也想好了一番严词以对,却没料到,赖凤鸣竟反其道而行,自己倒像是被反将了一局,不由得气结。 赖凤鸣看着母亲那瞬变的神情,嘴角掠过一抹带苦涩的冷笑,心下则在想:“母亲,脸面、名誉、地位,就这么重要吗?你的心里,除了四弟,就没有我的位置吗?” 转而,他思及完颜凤,眼眸随即变得深邃,心想:“凤儿,你别怪我这么做,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望你莫要因置气而错失……” 旋即,他向母亲告退而去,空留赖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呆愣。 第356章 磨人心智的执念 广德, 一大清早,赖布衣就匆匆出了官驿。 他本打算去找郑广,让他去说服叶宁诉冤签万言书。 可当他刚来到郑家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的争吵声,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闹。 赖布衣想要推门进去,门却是从里面锁着的。 但听一个带着哭腔的女人声音诉斥道:“郑广!你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生了,巴望着家里出些事端是不是?你不要忘了,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汉!你现在是有家有业!你不能只想着你顺气了便好,不顾老婆孩子的死活吧!” 紧接着,便是郑广耐心的劝说声:“桃花,你别生气,我怎么会不顾着你跟孩子嘛……我起早贪黑的,不就是想尽量让你们过得好些嘛……” 却听桃花打断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郑广,你不要跟我打哈哈!你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当烂好人,听不得人家几句撺掇,就乱出头!” 郑广忙解释道:“诶,桃花,这怎么能说是撺掇呢……赖国师又不是那班子闲人,人家是替咱们百姓着想,要替咱们百姓……” 可没等他说完,就又遭妻子打断道:“替咱们百姓着想?说得真轻巧!真好听!先不论,他是出自真心的,还是想搏官声……这从古到今,哪有真正能说得清的理?真正平得了的冤?就算清正廉明如包大人,也未必做得到!何况他一个国师!” 转而,她作痛心状的劝丈夫:“阿广,贪官污吏是可恶,咱们赚得那些钱,有血有汗,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让他们给夺了去,是够冤枉的……可谁叫咱们是民呢?民不与官斗啊!何况,他们是官跟官在斗,我们何苦掺和其中,徒做磨心呢……” 郑广听到此,似有所动。 他看着妻子眼眶红红的对着自己,再低头看向抱着自己大腿,抽泣不止的儿子。 他遂无奈的冲着妻子点点头,道:“行了,桃花,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回头就去跟赖国师说,我不告了……” 赖布衣在门外听到后,待要叩门,却又收回了手。 旋即,他便转身离开了。 …… 再说傅天华,正坐着马车前往堤坝。 途中,经过一个卖饰品的小摊时,有一对男女正在挑饰品。 傅天华于不经意间,瞥见那男的,将选好的发钗给那女的戴在头上后,那女的笑得眼眉弯弯。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傅天华为之动容,想起了赵蓉,喃喃自语的道:“为什么,我跟公主不能这样?” 忽然,一团红光闪进了马车。 未等傅天华反应过来,红光即幻化为人形,原来是红绡。 只见她,先是摇头叹道:“哎呀,魅姫姑姑说得还真没错,你这小子,还真是个情种,可惜,就是有些憨执……”说着,以袖掩口,娇笑起来。 傅天华闻言,先是微愣,随即脸色一沉。 红绡见状,调侃道:“怎么?生气啦?也是,你是该气,不过不应该气我说你,而是应该气你自己为什么不把握住那次机会……” 傅天华看了她一眼后,冷冷问了句:“是魅姫让你来的?” 红绡双眉微一挑道:“魅姫姑姑已然飞升,我不过是出于好奇,来看看你小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冥焱选中了你……”说罢,已闪身坐到他旁边,并挨近他上下打量。 对此,傅天华未动声色,任由红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着。 片刻后,但听红绡娇笑着说道:“嗯,有特别之处的人,我见过不少,赖凤鸣算一个,你小子嘛,也能算一个……” 转而,她正色道:“其实,若不是那个赖澄山,妄用风水禁术,导致你跟赖布衣的命盘错乱,你也遇不到那个公主……既然是错缘,如若两厢有情,或可逆转。然,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自作多情,那个公主却从未在乎过你奥……” 却听傅天华执着的道:“是天意也罢,是人为也好,既然遇见了,那就是缘……” 红绡见此,作无奈状的摇摇头道:“你这分明是执念……唉,你们这些凡人可真能自寻烦恼!”说罢,化作一团红光,飞出了马车。 …… 说回赖布衣这边, 离开郑广家后,他决定亲自去找叶宁谈话。 可是,叶家门户紧闭,怎么叩门喊问,都不见有人回应。 这让赖布衣感到一阵莫名的沮丧,遂准备返回府衙。 就在他走到一半时,但见一名少年迎面拦住他求告:“请赖国师为草民做主……”说着便要下跪。 赖布衣忙扶住他道:“诶,小兄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莫要行此大礼……” 少年便作拱手礼道:“禀国师大人,草民叫柳冬生,是大溪村的村民。村中常年受官府压榨,加上水患肆虐,苦不堪言……本想着,知府换人,会好过些,未料新任知府变本加厉,更让我们雪上加霜。本来,草民与族兄柳安生,曾准备联名上告,怎奈,其他人多半惧怕王均是秦桧门生,敢怒不敢言,令上告的事一直不能成行……而前不久,草民族兄一家忽然远走投亲,但听邻人说,在他们离开前,曾看到傅天华和陈显阳,两位大人到访过……草民也听衙门的人说过,那傅天华是秦桧的干儿子……草民怀疑,草民的族兄一家,很有可能是遭遇了劫持……求国师大人,设法相救……” 赖布衣闻言,大为震惊,心下恨道:“傅天华,你竟为了讨好你那个干爹,做出如此卑鄙无耻的行径!真是无可救药!” 他正恼火中,但见柳冬生,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与赖布衣道:“这是草民冒险,扮成衙役混进府衙后,偷到的一本账簿……草民知道,这是触犯了王法,但若不这么做,只怕没别的办法可以告倒王均……” 赖布衣看柳冬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眸中却透着同龄人少有的坚毅,和些许狡黠,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晃了个神后,他问柳冬生:“你就这么信任我?就这么将取得不易的证物给我,不怕我做不成,或做不到吗?” 柳冬生一脸认真的回道:“爹说过,认真做事的人,是值得信任的……赖国师自从来到我们这里,每天都在做事,草民相信您是个好官……” 赖布衣闻言,笑道:“好!就冲你的这份信任,我定认真去做。柳冬生,你且安心回去,我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将那些贪官污吏扫清!”说罢,接过了账簿。 柳冬生遂点头作礼后,转身而去。 赖布衣则将账簿揣入怀中,冷着脸往官驿走去。 第357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官驿, 花园凉亭内,傅天华正坐在石桌前自斟自饮着。 赖布衣一进来就直问:“是不是你将柳安生一家抓走的?” 傅天华淡然一笑反问道:“赖大国师,柳安生一家是犯了什么王法吗?要本官去抓的吗?” 赖布衣懊恼的一挥手道:“你不要跟我说废话!” 傅天华将手中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后,转看着酒杯,风轻云淡的说道:“能有机会远离是非不好吗?郡王爷不也带走了石磊母子吗?” 赖布衣忿然道:“那不一样!石老汉是托孤,他们是自愿……” 未等他说完,就听傅天华截问道:“他们是自愿的,那你又怎知柳安生一家不是自愿的呢?” 旋即,他讽道:“赖大国师,不是所有人都得像你这般固执己见的。君子不立危墙的浅显道理,大部分人都是懂的……”说罢,提起酒壶,倒了杯酒后,继续自斟自饮起来。 赖布衣对于傅天华的这副态度,很是愤慨。 他将双手拍在石桌上,身体前倾,于瞪视间,便要进一步斥责,却不意露出了揣在怀中的账簿一角。 对此,傅天华瞥了眼后,边倒酒,边笑看着他道:“赖布衣,说起来,我很羡慕你,有一个这么爱护你的爹……” 赖布衣闻言,心下一阵错愕过后,蹙眉问:“你什么意思?” 傅天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后,先是语气冰冷的问了句:“你知不知道,你爹为什么要你我做兄弟? 随即,他讽刺的接道:“为了能让你摆脱病秧子的命运,他竟不惜代价,动用风水禁术,以命养命……可终究敌不过天道,自己遭天谴,坠入无间不说,还导致你我的命盘错乱……” 赖布衣听后,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追问道:“你说什么?你见过我爹?不!你不可能见到他,他怎么可能……” 傅天华冷漠的回道:“我前不久刚去过网山,见到了你爹,是他自己承认的。他说他是为了改变你病秧子的命运,才这么做的,他是秉着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但听赖布衣怒喝:“不!你说的不可信!你分明是想离间我跟我爹!” 却听傅天华冷笑一声,甩出一句:“若真是父慈子孝,从何离间?” 赖布衣一怔后,怒极反笑。 旋即,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反讽道:“傅天华,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无缘见过令尊,自然不知道你有多少像令尊,但看你如今这所言所行,倒是越来越像你那个干爹了,或还远胜于他呢……” 对此,傅天华只是微抬了下眉毛,未予置评。 赖布衣遂以警告的口吻道:“傅天华,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莫要太嚣张!秦桧这座靠山,你是靠不了多久了……” 傅天华嗤笑着站起身,展开双臂,眸光灼灼的一字一句道:“我傅天华出自世家,底蕴天成,有的是底气,不需要其他什么靠山。我,就是自己的靠山!” 说罢,他饮尽杯中酒后,将空酒杯往赖布衣面前一晃。跟着,反手投进了一旁的水池。继而,转身负手而去。 …… 西莱镇, 柳记乐器铺, 柳若萍正在做打扫,只见张绍祖,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道:“柳姑娘,在下刚从嘉兴回来,给你,你们姐弟带了些粽子……” 柳若萍放下扫帚,笑迎:“张公子,您是光顾我家铺子的客人,怎么能让您破费了……” 张绍祖将食盒往一旁的茶几上一放,笑着摆摆手道:“诶,什么光顾不光顾,客人不客人的,太生分了……相逢即是有缘,今后,常来常往的,不要再叫我公子,叫名字,亲近些……” 他说着,挨近柳若萍一步,接道:“我在嘉兴揽了个替人看生意的活,估计不能常回西莱镇。你这铺子是新开的,若有泼皮无赖来捣乱,你只管提我张绍祖的名头。我虽只是衙门里仵作的小学徒,但跟徐大人交情不错,在西莱镇,还算有面子……当然,你若想让生意好一些,让安生能更好的读书,也不妨去嘉兴,我定会替你找寻旺铺,关照于你……” 对此,柳若萍报之一笑。 跟着,她借着拿抹布,转了个身,走至柜台前,边擦边问:“当仵作不是很好吗?怎么又去揽别的活呢?” 张绍祖耸耸肩道:“嗯,仵作是不错,但不是个个都能出名的,充其量,也就是凭本事吃饭过日子而已,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做生意来的实在,又有利,又自在,而且这个活……” 说到此,他欲言又止,话锋一转,问道:“诶,对了,怎么不见安生啊?” 柳若萍抬手擦了擦额前汗后,回道:“噢,我在镇外给安生寻了处安静所在,让他好生读书……” 说话间,张绍祖的鼻子一动,似是嗅到了什么气味,微一讶,问道:“若萍,你在煮五色羹吗?” 柳若萍放下抹布道:“嗯,我在煮五色羹……” 转而,她笑问:“咦,怎么嗅出来的?你吃过?” 只见张绍祖的眸底泛起一抹从未有过的柔泽,喃喃的道:“记得小时候,我不太爱吃饭……娘时常会煮五色羹……还会边哄我,边一勺一勺喂我……” 柳若萍闻言,眼眉一动,试探性的问:“令堂也会煮五色羹?对了?你来了西莱镇,那令堂由何人尽孝?” 却见张绍祖晃了个神后,借辞搪塞道:“男儿志在四方,难免不能堂前尽孝……” 话音未落,就听走进来的柳安生呛道:“诶,此言差矣,张兄难道忘了,书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 张绍祖闻言,脸上掠过一抹不悦,继而,看了看柳若萍后,笑着再度扯开话题道:“安生来了,正好,五色羹也差不多煮好了,若萍,我帮你去盛,顺便把我带来的粽子去煮一下……”说着,便拿起食盒,示意柳若萍带自己去厨房。 柳安生见张绍祖一副自来熟的德性,不由蹙眉。 柳若萍倒是不以为然,对弟弟道了句:“那你且看着铺子。”说罢,带着张绍祖往铺后门走去。 少时,只见二人,一前一后,端着碗勺和砂锅,走了出来。 跟着,张绍祖便殷勤的给柳家姐弟,及自己各盛了一碗五色羹。 当他喝下一勺五色羹后,便激动的道:“嗯,好喝好喝……” 这时候,只见一名衙差进铺来找张绍祖:“张大爷,大人有事寻你。” 张绍祖遂起身告辞:“若萍,那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罢,起身而去。 第358章 君臣各心思 同宗两样情 临安, 芸楼, 话说无痕,来看望娜娅等人。 双方于闲聊中,无痕未见到娜娅露面,便觉奇怪,遂问:“咦,娜娅呢?” 但听一名舞伎笑回道:“噢,娜娅啊,在花园呢……这阵子,她挺奇怪的,除了排舞,就经常一个人待在花园发呆……” 又听另一名舞伎说道:“就算排舞的时候,我看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可能是想家了吧……” 无痕闻言,出于关心,便准备去花园找娜娅。 …… 花园里,娜娅正倚坐在水池边的美人靠上,手托香腮,嘴角含笑,看着鱼儿嬉戏。 寻来的无痕见状,眼眉一动,笑言道:“都说咱们娜娅近来总心不在焉,是想家了……我瞧着,倒像是有了心上人呢……” 娜娅闻言,晃了个神后,小脸立时飞红,嗔怪道:“无痕姐,你笑话我!” 无痕上前,拉过娜娅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道:“我可不是笑话你,我是替你高兴……” 随即,她询问:“对了,是哪家的少年郎君,被你给看进了眼里啊?” 娜娅也不扭捏,微低下头,回了句:“是傅大人……” 无痕听后,很是讶异,脱口而出问:“傅大人?哪位傅大人?是傅廷封?” 娜娅忙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怎么会是他嘛……是,是傅天华啦……” 无痕闻言,先是错愕的道了一句:“哦?是这位傅大人啊……” 转而,她做作寻思状的探问道:“虽然,傅大人与姜老板的交情颇深,但除了必要的应酬,是不怎么来芸楼……你们俩怎么……” 娜娅娇笑着回应道:“嗯,傅大人是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很少来喝酒玩乐……不过,那天,他突然而至……说来也奇怪,我们甚至都没有人看到他进来,他就出现在了我身后,吓了我一跳呢……我就多嘴问他怎么会来?还来这么早?他说是刚下早朝,有些气闷,信步而来的……” 她说着,又见脸红,忍不住噗哧一笑后,接道:“他还夸我舞跳得好,要我继续跳……后来,又请我们一起去伯牙厅喝酒聊天,还给了好多打赏……” 无痕听罢,不由蹙眉问:“仅此而已?傅大人可还跟你说过什么吗?” 娜娅摇摇头道:“就闲聊而已嘛……不过,傅大人挺会说笑的,风趣中,不失风度……” 但听无痕冲口提醒:“娜娅,你别这么天真!男人惯会逢场作戏,断不可当真!” 娜娅笑道:“无痕姐,这个我当然知道啊……不过,汉人不是常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那反过来,若有翩翩公子,女子就不能有所心仪了吗?” 转而,她握着无痕的手,撒娇似的道:“无痕姐,我知道,你是怕我受欺负,你放心啦……我有分寸的……” 旋即,她岔开话题道:“啊,对了,无痕姐难得来看我们,我们得好好聚聚……走,去找齐掌柜给安排个厅……”说着,牵起无痕的手就往外走。 …… 且说群英厅里,淳郡王正在宴请赖凤鸣、唐敬文、陈文瀚。 但见淳郡王,端起酒杯,笑着招呼道:“三位不必拘礼,本郡王先干为敬……”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赖凤鸣遂同唐敬文和陈文瀚一起,回敬了淳郡王一杯。 淳郡王放下酒杯后,先是赞许赖凤鸣:“赖状元为姑姑所画的像已经裱好,真是越看越像啊……赖状元真乃神笔呐!” 随即,他导入正题,对唐敬文道:“虽然,皇上还未定回朝宗亲的名单,但姑姑必然在列……唐侍郎要负责督造本郡王和其他宗亲的府邸,着实辛苦,本不该再加负累……只是,本郡王一念及姑姑的好,便心疼她所受的苦……如今,终于盼得姑姑有回朝之日,就想替她安排最好的衣食住行,故,烦请唐侍郎,多费些心力在公主府的建造上……” 继而,他又对陈文瀚道:“陈大人精于医卜星象,才能并不亚于赖国师。听皇上说,陈大人曾经遍访临安,绘制了含有风水的临安地形图……本郡王有心要替姑姑打造公主府,不求其奢华,但求能疗其心,养其神,护其身……烦请陈大人选一处好地方……”说着,示意一旁的随从给二人倒酒。 二人忙要起身致礼,但被淳郡王所阻。 陈文瀚遂坐着欠身回道:“郡王爷,临安北郊,有一座望宸山,山势虽然不高,却连绵迂回。山中花草树木,四季替换,生生不息,飞禽走兽,也十分和谐。公主府可依山势所建,然,不可按皇家惯用的刻意繁复……” 淳郡王闻言,点头赞同:“有没有皇家风范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姑姑住得安逸欢喜……” 转而,他对赖凤鸣道:“烦劳赖状元与陈大人合作,按那望宸山的山势,绘制出公主府图样,以供唐侍郎督造……” 赖凤鸣遂作礼应了声:“下官自当尽力。” 说话间,只见两名随从,各捧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淳郡王待盒子放上桌子后,言道:“这是本郡王对姑姑的心意,用以建造所需,请唐侍郎点收。” 唐敬文见此,便起身一礼,跟着,将两个盒子打开来看。 但见两个盒子里,装满了金光闪闪的金条。 赖凤鸣见状,笑言道:“看来莞公主在郡王爷的心中,确实很重要……” 淳郡王感叹道:“是啊,姑姑对本郡王来说,真的很重要,若不是她的温柔,那些年……” 说到此,他欲言又止,笑着招呼道:“诶,光顾着说话,菜都要凉了,三位不要再拘礼了,来来来,动筷,动筷啊……”说着,带头吃喝了起来。 …… 与此同时, 皇宫这边,赵构正由秦桧陪着巡视修整中的太后寝殿。 秦桧见赵构心情不错,便借机探问:“皇上,太后的寝宫,已经在修整,其他宗亲的府邸,也都动工在即,微臣已督促过唐敬文,要他务必用最好的工匠和材料……但不知,皇上可曾选好,由谁出使金国?” 赵构正自看着各处,点头捋须中,听闻秦桧此问,斜睨了他一眼后,笑着反问:“秦卿家可是有人选推荐?” 秦桧眼珠一转,进言道:“之前的早朝此,宗大人曾推荐其子宗煊,但被傅天华所不认同……微臣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妥……宗煊毕竟武将,又是兵部要员,论分量,出使金国,是够重。不过,金人善变诡诈,万一设计了宗煊,从中得知我大宋军情,岂不危矣……故,依微臣愚见,礼部的周耀昌,或可考虑。其身居六部之一,又是新科进士,最重要的是,他研习异域习俗多年,对金国也有所了解……” 但听赵构忽问:“你怎么不推荐自己的侄儿?你不是总想着让他得到重用的吗?” 秦桧闻问,先是微一怔,随即笑着回道:“皇上说得是,微臣是很想让轩儿得到重用……不过,也得看他胜任与否。出使金国之人,需得谨慎,善于应变和懂斡旋,轩儿的才干是有,只是心性方面,还需要多磨炼磨炼……耀昌就不同,虽然年轻,却持重……” 赵构听到此,不由腹诽:“说到底,你不就是不想让你侄儿犯险嘛,可又不愿把这或可建功的差事便宜了别人……呵,秦桧,你真是想得够周全呐……不过,这回,朕可成全不了你喽……” 思及此,他摆出副卖关子状,挥了挥手道:“朕心中已有人选,不过,得等朕定好回朝宗亲的名单后,再行宣布也不迟……”说罢,示意徐迪摆驾回宫。 秦桧在恭送之余,嘴角微撇,寻思:“历来,能得到所谓重用的人,要么是招君王喜欢的,要么是惹君王厌烦的。皇上心中的人选,不外乎是那几个嘛……呵……” 第359章 造作的顾家祖叔侄 话说,自从在榜眼府开府宴上的解围风波后,傅天云一直对陈显阳爱搭不理。 陈显阳也知自己当时的言语有些欠妥,明面上虽然没向傅天云赔过罪,但一得空就往悦己堂跑,隔三差五的,还会花些小心思哄其开心。 对于儿子的这般行径,陈夫人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拿他没什么办法。 …… 这天,傅天云去逛花市,陈显阳照旧陪同着。 二人在花市转悠了个把时辰,选了不少花种。 当傅天云吩咐随从将花种送去探花府后,便听陈显阳提议:“天这般热,又逛了这许久,不如去吃冰酥酪吧……” 傅天云淡然摇头道:“今日有新货到,我得回悦己堂看着……” 陈显阳却道:“诶,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沁心斋的冰酥酪做得不错……天云,你别总顾着在铺子里忙。你看你,自从来了临安,就没见你舒坦过。这身体固然是要紧的,可也不能辜负了好时光,该玩的要玩,该吃的要吃……你就去品尝下那冰酥酪嘛……要是好吃,则罢,要是不好吃嘛……” 但听傅天云打断问道:“不好吃又如何?难不成,你要封了人家的铺子吗?” 陈显阳先是笑着道了句:“那倒也没那么严重……” 转而,他作不悦状的道:“天云,你这话说得不对哦,我会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吗?” 旋即,他以讨好似的口吻催促道:“你看太阳那么晒,咱们还是快走吧……”说着,将随身带的油纸伞打开,替傅天云遮挡起太阳。 傅天云虽然仍在生陈显阳的气,但她也是懂得凡事应适可而止的道理。 于是,她便顺势跟着陈显阳往前走去。 二人走了没多远,途经一家卖文房四宝的铺子。 傅天云想起圆儿即将入官塾,便打算买一套文房四宝送他,遂走进了铺子。 铺子里,老板正在招呼客人。 但听他夸耀的介绍着毛笔和砚台:“客官,这狼毫宣笔和歙县香墨,不仅地道正宗,还沾有贵气、灵气……呐,今次圣上特开的恩科,新晋的榜眼和探花,用的就是咱这狼毫宣笔和歙县香墨,可都是在文曲星庙开过光的,客官,您若是买回去用,来年必定也在三甲之中啊……” 陈显阳闻言,忍不住对傅天云低语道:“这老板还真是能瞎说,我跟表哥用的笔墨,是老太君专门着人去当地定制的,是我娘拿去文曲星庙开光的,怎么成了……” 傅天云小声打断道:“生意场中的人就是这样的,真真假假,添油加醋,甚至张冠李戴,无非就是谋利,况且,若非货品掺假或有所损伤,又有谁会深究说法虚实。” 陈显阳听后,先是作不平状的双手环抱胸前。 随后,他若有所思的抬起一手,来回摩挲着下颚。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老一少走进了铺子。 那老者,看着慈眉善目,年纪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一身青灰色的长衫,衬得他略有些文人气质。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着一袭浅蓝衣服,样貌倒是生得端正,唯有那看人看物,不屑一顾的眼神,令人有些不适。 老板见陆续有客人进来,可手头上的生意还没敲定,便有些急,遂赶紧伸手去拉扯一根连接至楼上的绳子。 不多时,就见其妻女,端着茶水出来招呼客人。 陈显阳和傅天云也不急于赶时间,入座后,便品着茶闲聊。 再看那一老一少,从甩衣摆入座,到整衣袖接茶,喝茶,浮夸的举止,不仅让陈显阳差点喷茶,还令老板的妻女险些没能忍住笑。 其间,老板手头上的生意得以成交,便要招呼陈显阳和傅天云。 却听那蓝衣少年喊道:“本公子要见贵亲,烦请老板给选两方好砚。” 他所说的言词客气,语气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对此,老板多少有些皱眉,遂示意妻子去拿砚台,自己则招呼起了陈显阳和傅天云:“陈大人,傅二小姐,光临小铺,不知要买些什么?” 陈显阳替傅天云说道:“噢,傅尚书的公子将要入官塾,我们想送套文房四宝……” 老板闻言,哈腰道:“噢,是送傅尚书的公子啊,那可得精挑细选……二位稍等,小的这就去给二位拿最好的……” 就在他转身之际,只听那蓝衣少年,指着老板娘拿来的砚台,呛道:“原以为,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是拿市面上的普通货色来糊弄而已……唉,也难怪……临安可不比以前了,如今也算是帝京了,人的眼界高了,看人也自然更注重于分三六九等……” 转而,他脸色一变,以指责的口吻对老板道:“莫要以为,是外乡人就可以轻慢。须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保不齐,你今天看到的是无名小卒,改日便成人中龙凤!” 但看那正慢条斯理喝着茶的老者,轻咳了一声后,提醒道:“与人一般见识者,与一般人何异?” 老板听后,虽觉不痛快,但碍于生意要紧,便耐下性子,赔上笑脸道:“客官稍安勿躁,小的这就去给您拿上好的砚台……”说着,转身离开。 陈显阳对此看不顺眼,遂起身走到那蓝衣少年面前,浮夸的取出折扇一转,故意作了个右手执前的违礼后,说道:“阁下方才那句,今天看到是无名小卒,改日便成人中龙凤,真乃豪言壮语也……” 蓝衣少年见有人夸赞自己,得意之余,起身回礼,道了声:“谬赞了……” 继而,他上下打量着对方,询问道:“听老板尊称你为陈大人,想来是位京官吧?不知身居何官位啊?” 陈显阳将折扇在指间绕转了一圈后,谦然一笑道:“噢,下官姓陈名显阳,乃是新科榜眼,官拜户部左侍郎。” 只见蓝衣少年的脸上,划过一抹不屑后,扬眉道:“哦,原来是位榜眼呐……失敬失敬……” 继而,他微一昂首,自报家门道:“在下顾仁晏,是随堂叔公来京城借居读书的……” 他说着,向陈显阳引见那老者:“这位就是在下的堂叔公顾崇博……” 陈显阳照旧,转动了一下折扇后,向顾崇博微一礼。 顾崇博则只顾着喝茶,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候,老板捧着一个托盘走来,托盘上放着三方做工精巧的砚台。 顾仁晏伸手,逐一把玩了砚台后,脸露勉强之色的道:“这些还行吧……” 但听顾崇博,略带炫耀口吻的提醒道:“还行,就选两方吧……你三表哥是新科状元,你四表哥是护国国师,什么奇珍异宝没有,你送的再金贵,也不过尔尔……” 陈显阳和傅天云一听此言,不由得讶然。 顾仁晏见堂叔公这么说,便随意指了指其中两方砚台,对老板道:“那就这两方吧……”说着,从袖中取出两锭大元宝来。 老板自听得对方是状元和国师的亲戚,即变得殷勤起来,见其拿出了大元宝,便哈腰道:“哟,两方砚台而已,用不得这……” 可没没等他说完,顾仁晏已将大元宝放到了托盘上,并撇嘴道了句:“既是送贵亲的礼物,本公子自是不会斤斤计较的……” 他嘴上这么说着,眼角余光还是不自觉的瞥了眼那两锭大元宝。 老板见此,忙不迭道谢:“多谢惠顾、多谢惠顾,顾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帮你包礼物……”说着,抱着砚台,屁颠屁颠跑去挑礼盒。 顾崇博遂站起身来,整理衣冠后,准备出去。 顾仁晏则向陈显阳道:“在下将借居国师府或状元府,来日方长,你我甚是投缘,今后定是会常见面的。待等大比之年,鱼跃龙门,更是要同朝为官的,就此先别过……” 陈显阳闻言,作欢喜状的一扬折扇,道:“好!本官也是无比之希望有同袍如君……” 说话间,老板将包得甚是精致的两个礼盒捧来递与顾仁晏。 顾仁晏接过后,便与堂叔公走出了铺子。 陈显阳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报之以一声嗤笑后,冷讽道:“试试你而已,谁耻与尔为伍!狂妄自大、故作姿态,呵,姓赖的有这门子亲戚,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哦……” 第360章 赖夫人眼中的不速之客 灵隐寺内,香火缭绕。 方氏正带着女儿,诚心叩拜。 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的祈求道:“望菩萨佑我家这丫头,姻缘顺遂,嫁为人妇后,得夫家宽待,得夫君怜惜,夫妻恩爱,早些替夫家开枝散叶……” 一旁的方青梅,听着母亲的祈言,略感羞涩的同时,忽又想起自己曾发过的誓言,不由蹙眉。 这时,只见唐夫人带着吴蕴仪走进殿来。 二人取了香后,便来至佛像前跪拜。 但听唐夫人向佛像求愿:“菩萨在上,信女唐门吴氏,替侄女蕴仪祈福,求菩萨保佑蕴仪,无灾无难,无病无忧,嫁去夫家后,不受闲气,莫吃亏……信女愿为此,初一十五茹素,奉行善事,直至百年之后……” 这番祈愿,直令得吴蕴仪大为动容,忙搀起姑妈道:“蕴仪何德何能……蒙姑妈如此宠待……” 唐夫人笑道:“这话说得,你我是至亲嘛……你自幼失母,大哥纵有身兼母职之心,奈何,终究是男人,不如母亲般贴心。我这个姑妈是看着你长大的,就算比不了亲母女,却也是知冷知热的吧……如今啊,眼看着你便要出嫁,姑妈不舍归不舍,也不能忘了愿你百般都要好,只是,这亲……”说着,竟红了眼眶。 吴蕴仪见状,忙要安慰,但见祈好福的方氏,走过来劝道:“唐夫人,你也别太担心了,好在吴小姐已然身体康健,又幸得不用远嫁,国师府这么近,你就算日日去看,也是可以的……唉,哪像我家这丫头,得嫁离京城,夫君又是个守边武将,也不知道啊……” 她正说着,却被女儿扯了扯衣袖。 方氏遂调侃道:“哟,知道害臊啦……嗯,也是,都快为人妇了,是不该再像从前那般没心没肺的啦……” 转而,她邀唐夫人:“对了,这一转眼呐,也快午时了,不如一同去斋堂用斋饭吧……” 唐夫人点点头后,起身与侄女及方氏母女,将香置于佛前香炉中后,准备往外走。 这时,但见无痕和娜娅走了进来。 双方擦肩而过之际,无痕回转身,冲着方青梅的后背问道:“方小姐来祈愿,怎不求签?灵隐寺的签可是十分灵验的。你出嫁在即,应该给自己好好的求一个上上签才是……” 娜娅亦跟着回头说道:“是啊是啊,若求得上上签,会得到好姻缘的……噢,方姑娘已经有了好姻缘啦……嗯……那就求子吧……” 却听无痕笑道:“诶,就算方小姐出嫁在即,也不急于求子嘛,你这么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什么呢……再则说,菩萨再怎么有求必应,也未必能让人个个如愿以偿的……” 方青梅听后,忽的无名火起,转过身,冲着无痕柳眉倒竖,质问道:“无痕姑娘,敢问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若是有,你大可以直说,没必要这么阴一句阳一句的!” 无痕却作无辜状的笑道:“方小姐想多了,我没别的意思,纯粹就是祝福……不过,可能是我才疏学浅,不善言辞,故词不达意,还望方大小姐见谅……”说着,道了个万福后,顾自与娜娅去取香。 方青梅还待要理论一番,却被母亲拉住提醒:“好了好了,菩萨面前,不得与人犯口舌。” 唐夫人也跟着劝道:“她二人不过是个舞伎,其中一个又是西域人,自是不懂礼数和说话,你与其一般见识做什么……” 方青梅在母亲和唐夫人的劝说下,加上顾及到周遭有人看着,便强压下了火气,转身而去。 再说无痕,取了香后,便在佛前诚心叩拜起来,心中则默念着经文,以求自己那未出世即夭折的孩儿往生。 娜娅上了香后,心知无痕又在念经超渡,便悄悄的退出了佛殿,去四处转悠。 …… 国师府, 花园里, 一名穿红戴绿的媒婆,正拿着几幅女子的画像,在舌灿莲花的举荐着。 赖夫人坐在竹榻上,手肘支着凭几,手指抵着太阳穴,微蹙眉听着。 雪霁则殷勤的在替她按捏着肩膀,并不时的用眼神催促媒婆。 但见一名仆从走来禀报:“夫人,有远客到访,一老一少,都姓顾,自称是夫人您的亲戚,已请至花厅用茶……” 赖夫人闻言,眼睑微一动后,睁开双眸,作寻思状后,淡然的一挥手道:“嗯,知道了……” 转而,她吩咐那媒婆:“你且将画像留下,等三公子过目后,再唤你来。”说罢,示意雪霁打赏。 媒婆躬身应了声:“是,多谢夫人赏赐”后,接过雪霁递来的银子,便离开了。 …… 花厅这边,顾崇博和顾仁晏已然入座用茶。 二人边喝着茶,边扫视着周遭,眼中不同程度的显露出妒羡。 少时,赖夫人在雪霁的侍奉下,缓步入厅。 顾仁晏一见到赖夫人,当即乖巧的上前见礼:“小侄仁晏,见过堂姑妈,堂姑妈安好……” 赖夫人斜睨着,打量了顾仁晏后,轻飘飘的道了句:“哦,是仁晏啊,多年未见,成大人了……” 转而,她向顾崇博淡然的点头以礼问道:“堂叔怎么来了?” 顾崇博作微讶状道:“怎么?沁芳,你没收到书信吗?我上月就托人送来京城了……” 赖夫人听后,抬眉笑道:“有来书信吗?噢,可能府里太忙碌了,下人们给忽略了吧……” 她说着,走到八仙桌旁,坐下后,作疲倦状的接道:“唉,布衣即将要娶平妻,又得给凤鸣议亲,忙得我是晕头转向的……” 顾崇博闻言,笑道:“哦,那就是要三喜临门啊……嗯,好啊,好啊,恭喜恭喜……” 旋即,他话入正题:“沁芳,你既未看到书信,那我现在说也是一样的……是这样的,仁晏已经是名秀才。虽然,他也是个好学不倦的孩子。可总归年轻,心性未定,难免会被一些闲人引诱,他爹过世早,他娘又身子骨不好,我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唉,怕是管不好他,反误了他。于是,干脆带他来京城,让他边读书,边等着大比应试……” 顾仁晏听罢,不服的道:“叔公,那些也不全是闲人,大部分都是同窗,或是……” 未等他说完,就见赖夫人笑着看向他,话则对着顾崇博说:“那听堂叔这话,是要仁晏寄居于国师府喽……” 顾崇博笑道:“也不是非要寄居在府中的……郊外山居,或是乡间农庄,只要是清静的就行……至于,我嘛……也可以随他一起住的……” 却听赖夫人截下话道:“诶,这怎么可以……我娘家能走动的人已经不多了,难得你们来,怎么能让你们随便住在外面……” 她说着,笑了笑,接道:“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清楚我们国师府作派的,自不必说,若是不清楚的,指不定,又要给宣扬成什么样了呢……您是不知道啊,这市井流言的厉害啊……就拿布衣和……” 说到此,她转移了话题:“先不说这些了……对了,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安心住下,堂堂的国师府,还能养不了几房亲戚吗……” 随即,她吩咐雪霁:“让人去仔细整理好侧院,以供叔老爷和仁晏少爷居住。” 雪霁应声后,麻利的退出厅去行事。 顾崇博见此,笑道:“那就要叨扰了……对了,未带什么贵重礼物,信手选了两方砚台,送于凤鸣和凤罡……”说着,示意顾仁晏。 顾仁晏遂将两个礼盒递到赖夫人面前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也不知道,两位表哥会不会嫌弃……” 赖夫人边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丫鬟收下礼盒,边笑道:“礼轻情意重,什么嫌不嫌弃的……” 转而,她招呼道:“你们大老远的跑来,舟车劳顿,就先委屈一下,到客房休息休息……”说着,作疲倦状的抬手抚额。 顾崇博见状,站起身道:“要连着张罗两个孩子的婚事,是累煞人……唉,要是澄山在,或是……又好帮上点忙……那个,我们爷儿俩就先去客房休息了……沁芳,你也要好好休息,别太累……”说罢,叫上顾仁晏,在丫鬟的的引领下出了厅。 赖夫人看着二人的背影,不置可否。 第361章 都是女儿家 心思各不同 董府, 董怀德正在炼药室里专注的炼药,董月卿则在香闺翻看医书做注记。 就在董月卿沉浸其中之际,只见赵蓉推门而入。 她在进门后,喊了一声:“月卿……” 但未见其有回应,她遂走至书案前,再度喊了一声:“月卿!” 董月卿这才惊觉,抬头一看是赵蓉来了,忙放下医书,起身见礼道:“不知公主驾到,恕……” 未等她说完,就见赵蓉作生气状的道:“诶,说了多少次,你我是手帕交,用不着行什么君臣之礼的……” 转而,她调侃道:“月卿,我觉得你是越来越迂腐……快像老学究了……” 继而,她挥手扫指了下四周,念叨道:“你看看你,整天啊,就知道翻医书,摆弄草药,也不出去玩……再看看你的房间,别的女孩子,房间里都是香气飘飘,摆设精致。你的呢?除了医书,还是医书,衣服首饰也不常换……还有就是,满屋子的草药味儿……” 对此,董月卿报之以淡笑后,说道:“我从小就想着,能跟师公和爹他们一样,替人治病。可惜,我身为女子,不方便行医。不过,我是不会因此放弃初衷的……” 说到此,她见赵蓉略显百无聊赖的轻甩双手左右看,遂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公主来找月卿,是有什么事吗?” 赵蓉转头间,回应道:“噢,也没什么事……就是,近来有些闲闷,想来找你出去玩……” 这时候,紫苏端着茶点走了进来,董月卿遂请赵蓉入座用茶点。 二人落座后,董月卿替赵蓉夹了块栗子糕。 赵蓉吃了一口后,喜问:“这是出自芸楼的吧?” 紫苏笑应道:“是啊,这些糕点,是小宗将军专程去芸楼定的。咦,公主,你怎么一吃就知道?你也常去芸楼吗?” 赵蓉笑了笑,随口道:“噢,也没怎么去过……是姜老板有时候会带些来览天阁……” 董月卿闻言,略一蹙眉后,问道:“姜老板?公主何时与姜老板成了朋友?” 赵蓉不以为意的回了句:“就是前阵子吧……姜老板虽然挺古怪的,不过也蛮风趣的……” 董月卿听后,终于忍不住,出言探问:“赖国师对公主有救命之恩,公主也对他颇为欣赏,奈何他已有婚约,那公主……” 一提到赖布衣,赵蓉便气恼起来。 她将糕点放回盘中后,打断道:“以后谁都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起赖布衣三个字!” 董月卿紧跟着探问:“那傅天华呢?一直以来,他对公主也是痴心一片的……” 提到傅天华,赵蓉的情绪便由气恼转为了淡漠。 只听她轻飘飘的道:“哦,他啊……他跟姓赖的比,是挺顺人意的。不过,说他对本公主痴心一片嘛……” 说到此,她微耸耸肩,轻笑一声,道:“在旧京时,像他这般示好的,大有人在,你不是也见过的嘛……” 但听紫苏插嘴道:“诶,傅公子不一样吧……记得在南迁渡江时,他都不惜把护身符送给公主,差点没命呢……一般人可不会这么做……” 赵蓉却带着不屑及认定的口吻道:“那是他,为了配合姓赖的勤王,才这么做的,未必是他自己所想……” 董月卿不认同的问:“那十王殿的事呢?按公主之前跟我说的情形,那时,他们何曾想过勤王?傅天华不也从旁帮过公主……” 赵蓉纠正道:“诶,是从旁帮过本公主,但救我的是那个……” 她欲言又止后,面露不悦的站起身,一甩衣袖道:“算了!不说了!本来是想找你玩的……现在,本公主没心情了……”说罢,兀自转身而去。 董月卿看着赵蓉气冲冲走远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紫苏则皱眉嘀咕:“我们说错了什么吗?公主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转而,她想起了什么,对董月卿道:“啊!差点忘了!送来糕点的宗府仆从说,燕琼小姐抱恙,小宗将军请您过府诊看……” 董月卿听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发鬓,便带着紫苏出了门。 …… 宗府, 小校场上,宗煊正在练功。 另一边,花园的凉亭里,薛燕琼在跟丫鬟们玩推牌。 一众人边玩边吃,整座花园充斥着说笑声。 少时,董月卿主仆,在一名小丫鬟的引领下,走进了花园。 随后,得闻通报的宗煊也过来了。 面对说笑如常的薛燕琼,董月卿疑惑的问宗煊:“煊哥哥不是说燕琼抱恙吗?怎么……” 宗煊笑了笑,解释道:“燕琼看着是没什么不妥……可听伺候她的丫鬟说……她对美食毫无节制,可奇怪的是,却不见她身体有变。但爹觉得,长此下去,怕不是什么好事。又眼看着燕琼快要出嫁,故请你过来,替她诊看诊看,好早些查出病因来……” 董月卿闻言,了然的点点头后,同宗煊向凉亭走去。 薛燕琼见到二人后,略显扫兴的站起身,对宗煊道:“义兄,我都说了,我没病没痛,身体好得甚至可以习武,同你上战场……你做什么非要让月卿姐跑一趟嘛……” 旋即,她以说笑的口吻点出道:“诶,莫不是义兄故意的,为的就是能多见见月卿姐吧……” 宗煊闻言,微显不好意思后,正色道:“都快要嫁人了,还这么口无遮拦的……是爹担心你,才让我去请月卿过来的,你不是很孝顺爹的嘛,那就当顺顺他老人家的意,安安他的心……再则,病从浅中医……” 但见薛燕琼摆手道:“啊呀,好了好了……我让月卿姐替我诊看就是了……老跟义父那样念叨,真是的……”说罢,坐回桌前等着。 对此,董月卿只报以浅笑。 跟着,她坐下来,先给薛燕琼把了脉,而后,又察看了她的眼睛和舌头。 继而,她开始询问:“燕琼,你近来都吃什么?喝的茶是什么水泡的?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冷或热的地方?有没有碰过什么特别的花草?还有……” 问到此,她不由看向站在一边的宗煊。 宗煊似有所会意,便笑着托辞道:“我有些事要做,失陪。”说罢,转身出了凉亭。 董月卿遂接着问薛燕琼:“还有就是,你的月信是否如期……” 薛燕琼回应道:“噢,就是吃一些临安地道的小吃啊,时鲜的瓜果啊、蜜饯啊、瓜子啊……茶嘛,都是取虎跑泉水来泡的……也没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和碰过特别的花草,月信也如常……” 她说着,忽而半起身,伏在桌上,凑近董月卿的耳畔,神秘兮兮的道:“月卿姐,其实……我什么病都没有……我是一向就喜欢吃的……” 说到此,她噗嗤一笑后,接着对董月卿道:“跟你说句实话,我以前很胖……是那种,喝清水也会长肉的……为此,媒婆都不愿意给我说亲……不过,幸好,我机缘巧合,遇到了一位狐仙姐姐,是她让我变了样……所以,我现在百无禁忌,吃什么都不会再胖了……” 董月卿闻言,很是诧异:“狐仙?这世上真有……” 薛燕琼忙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叮嘱道:“月卿姐,这是秘密,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哦……” 说话间,只见一个小丫鬟,喜滋滋的抱着个布包走来。 薛燕琼见状,忙起身上前,将那小丫鬟拉到了一边。 但听那小丫鬟迫不及待的对薛燕琼道:“小姐小姐,咱们的第一笔彩头拿到了!”说着,便将手中的布包递给薛燕琼。 薛燕琼似是碍于董月卿在一旁看着,将布包推回到小丫鬟的手中后,提醒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拿去我房间,一会儿,我自会处理……” 小丫鬟听后,点了点头,抱着布包转身而去。 薛燕琼则走回到凉亭,对董月卿道:“月卿姐,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一同用晚膳好了……对了,我正玩推牌呢,一块玩啊……” 董月卿笑着摇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善于玩这种。这样,你们玩,我在陪你聊天……” 薛燕琼歪歪头后,点头道了一声好,跟着,便跟丫鬟们继续玩了起来。 第362章 疯狂的王均 广德这边, 傅天华正在对修缮好的堤坝,做最后的巡视。 少时,只见罗斐走来,傅天华遂将其叫到一旁问话:“事情办得如何了?” 罗斐作礼回道:“属下已遵照大人所示,借着跟王大人的几名下属喝酒赌钱,醉后透露了大人跟赖国师在官驿发生争吵时,曾见赖国师怀中有本册子……” 傅天华微点点头后,接着问道:“那他们可有什么反应?” 罗斐续道:“其中一人,酒量不好,听后就坐不住了,嚷嚷着王大人丢的账册,原来是被姓赖的给偷了,然后,就急着要去通知王大人……” 转而,他小心翼翼询问:“大人这么做,怕不怕赖国师会有所失?” 傅天华闻言,讽道:“赖大国师身怀神功,又有寻龙剑在手,有所失的,怕是那些轻举妄动者。” 他说着,眼眸深邃的望着河水道:“赖布衣,你莫要怪我谋算于你……既然,你听不进话,那就只能让你受些挫,好叫你明白,什么叫灯下黑……” 转而,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后,微一挥手道:“堤坝已无虑,回官驿,准备起行。”说罢,负手步下堤阶,往坝外走去。 罗斐应声后,紧随其后而去。 …… 官驿门口, 吴飞见到傅天华后,便即上前禀告:“大人,小秦大人来了,已在客房等候多时。” 傅天华听后,先蹙眉道了一句:“他来做什么……” 旋即,他示意吴飞和罗斐退下后,往客房走去。 …… 客房里, 秦哲轩正喝着茶,吃着点心,看傅天华进来了,迎面就是一句责问:“叔叔让你做的事,怎不见你达成啊?!” 傅天华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到愠怒后,面带微笑的走到秦哲轩面前,伸手就将他刚削好的梨子拿过来吃。 可他咬了一口后,当即嫌弃的吐出来道:“咦,这梨子坏了!” 说着,他将梨子放回到秦哲轩的手上,作提醒状的道:“小秦大人,坏梨子吃了会生病的,再怎么想解口腹之欲,也不能饥不择食,对吧?”说罢,轻蔑一笑。 秦哲轩看着手上被咬过的梨子,先是一愣。 随即,他光火,甩手将梨子一丢后,斥喝:“傅天华!你胆敢抢我秦哲轩的东西!你算……” 话音未落,就见傅天华双目寒光灼灼的反斥:“秦哲轩!我傅天华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秦哲轩还待要说什么,但和傅天华四目相对的瞬间,莫名的受到了某种震慑,一时竟自僵立语塞。 就在这个时候,但听门外传来罗斐的声音:“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傅天华遂斜睨了秦哲轩一眼,冷哼一声后,转身出了房间。 …… 房外, 但听罗斐向傅天华禀道:“大人,刚刚听吴飞说,赖国师去了大溪村,而属下留在府衙的探子也刚来通报,称看到王大人的慕僚赵真人,带着人手出去了……这……” 对此,傅天华先是微一蹙眉。 转而,他神情冷漠的吩咐罗斐:“收拾收拾,起程回京。” 从房里出来的秦哲轩听后,冲口又是一句问责:“叔叔让你做的事还没做,你就回京?不怕交不了差吗?” 傅天华勾唇一笑道:“有些事情,不一定非得亲自做,这是干爹教的,你也不妨跟着学学。”说罢,抬手拍了拍秦哲轩的肩膀后,顾自进房整理公文去了。 …… 黄昏时分, 大溪村内,接连有炊烟从房舍间袅袅升起。 已记录好几家苦主冤情的赖布衣,本打算离开,却被柳冬生一家再三挽留。 赖布衣盛情难却,便留下来跟柳家一家人一起吃饭。 席间,虽然是粗茶淡饭,柳家人还是尽量将好的菜往赖布衣碗里夹,令他很是感怀。 就在众人边吃边聊之际,柳冬生奶奶手上的佛珠串忽然断开。 随着佛珠散落一地,赖布衣的心绪亦跟着一阵波动,遂起身掐指推算。 柳家人见状,不由紧张起来。 但听柳冬生的奶奶,急切的念叨:“这佛珠跟了我多年,是庙里一位得道高僧给的,串珠的线韧得很,老鼠都咬不断,怎么无缘无故就……该不是什么不祥之兆吧……阿弥陀佛……菩萨慈悲,真要有什么避不了的灾祸,就让我老婆子承受吧……可千万别让我儿子、孙儿有失……”说着,忙不迭跪拜起天地神明。 柳父及柳冬生见状,赶紧扶起她,相继劝道:“娘,您快起来,不就是断了串佛珠嘛,您也说,跟着您好多年了,兴许是磨断的,没什么……\/奶奶,您先别急嘛,有赖国师在,他会有办法的……” …… 与此同时,在离大溪村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赵真人正带着人手在向村中观望。 但见王均,一脸阴鸷的走来责问:“怎么还不动手?!” 赵真人待要说什么,却遭王均迎面讽斥:“怎么?是怕打不过姓赖的?还是突发慈悲心,手软了?” 几名手下看了看赵真人后,想要说话,但又没敢开口。 王均则扫视了一眼众手下,冷哼一声,甩出句:“本官原就没指望你们能是姓赖的对手……” 赵真人上前道:“大人,并非是我不敢动手,只是想等姓赖的出来后,再……” 未等他说完,就见王均抬手戳着他的胸口,冷讽道:“呵,就你干的那些亏心事,没沾过人命,谁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那些道貌岸然者,用来替自己开脱的由头。但凡沾了人命,哪怕只是一条而已,你也已经注定了要下地狱。那既然这样了,一条人命和一百条人命,又有什么区别吗?” 说实话,赵真人利用风水欺神骗鬼,确有弄出过个把人命,可真要他当面取人性命,他还是没那个胆量。 就在他心怯之际,只听王均阴恻恻的道:“赖凤罡,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要拯救黎民百姓的吗?那本官就给你个机会……只是,不知道,你能救多少个……傅天华,你想玩借刀杀人,你还嫩了些……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陪你玩……” 旋即,他目露凶光,指着大溪村的方向,一声令下:“杀!给我见一个杀一个!” 众手下得令后,当即蒙上黑巾,亮出兵器,径直向大溪村冲去。 第363章 大溪村的灭顶之灾 此时,大溪村中,各家正齐聚一堂吃着饭。 突然,一群蒙面人破门而入,见人就砍。 有反应慢的村民,立时血溅当场。 那些反应快些的村民,则护着家小,夺门逃蹿。 一时间,哀嚎呼救声四起。 赖布衣和柳家一家人听到动静后,刚跑出来看,就迎面撞上了三名杀过来的蒙面人。 赖布衣遂亮出寻龙剑,将柳家一家人护在身后并迎敌。 双方交手之际,又见两名蒙面人冲来,追着柳家一家人砍杀。 赖布衣见状,待要救援,却被三名蒙面人以车轮战缠住。 只见柳父,为了护住母亲,随手抄起一把锄头抵抗蒙面人,却被其劈断锄柄后,砍中了肩膀。 柳老太见儿子受伤,情急下,抓着那蒙面人的手就咬,试图阻止他进一步伤害儿子。 而柳冬生,则从后抱住了蒙面人,力挣将他扳倒。不料,遭另一名蒙面人袭击,被砍去了一臂。 痛得倒下的柳冬生,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晕死了过去。 同时,柳老太被蒙面人一脚踢飞,重重摔落在远处,柳父则被其反手一剑断喉,二人一命呜呼。 赖布衣见状,怒不可遏,一腔愤恨推动内力,激启了寻龙剑。 随着寻龙剑出鞘的瞬间,三名蒙面人立毙于剑光下。 就在赖布衣要挥剑解决另两名蒙面人时,忽见一名受伤的女子跑来扯住他的手臂求助:“赖国师,快救救我相公和孩子……好多强盗啊……杀了好多人……” 赖布衣待要作回应,突然腹部一阵疼痛袭来。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被那女子的匕首刺伤。 他惊觉遭暗算后,一怒挥剑杀了那女子。 瞬间,只见寻龙剑失去了华光。 同时,一名男子跌跌撞撞的跑来,悲愤的指着赖布衣喊:“她不是强盗!你为什么要杀她!她是我娘子啊!她是为了护我跟儿子,她是被逼的呀……”说着,扑倒在那女子的尸身上,大哭起来。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赖布衣凌乱不已。 他环视四周,看着被蒙面人追砍的村民们,再看向抱着亡妻痛哭的男子,以及柳家一家人的惨状。 最后,看着手中黯然失色的寻龙剑,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瘫跪在地。 这时,但见一身官服的王均,率领着大批衙差“从天而降”。 随着他一声:“强人袭村,滥杀无辜,当诛!” 只见一众衙差,蜂拥而上,逐一歼灭起蒙面人。 王均则作关切状的走到赖布衣面前道:“赖国师,恕下官来迟一步,您无大碍吧?” 赖布衣抬起头,看到王均的一刻,便有所清醒,当即站起身,将寻龙剑架在王均的脖子上,目眦欲裂的咆哮:“是你!王均!是你做的!你禽兽不如!” 但见王均冷笑着嘲讽道:“赖大国师,下官可是来帮您的呀!下官原以为,赖大国师神通广大,应生有三头六臂,不曾想,却是双拳难敌四手……唉,都怪下官太想当然了,救援不及,导致村民伤亡殆尽……” 旋即,他抬手,将赖布衣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拂开后,冷然的接道:“下官失职,确该论罪,不过即使是罪无可恕,也得由圣上发落。赖大国师向来遵守礼法,应该不会先斩后奏,将下官就地正法的吧……” 赖布衣一时间,竟被他说得语塞。 说话间,一通厮杀已过,蒙面人尽数被诛。 王均遂吩咐手下:“去架两堆火,将村民的尸首和那些强盗的尸首分别火化……” 赖布衣闻言,起身拦道:“王均!你这是想要毁尸灭迹!” 王均报以冷笑,凑近赖布衣,一字一句的道:“赖凤罡,你不是一直想要拯救黎民百姓吗?我给你机会了,只不过,是你,没能做到而已……你不用沮丧,还有很多人等着你救的……”说着,转身要走。 但走了两步后,他似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道:“噢,对了,赖凤罡,你不用谢我给你这次机会,你要谢的话,就谢你那位昔日的好兄弟傅天华……”说罢,大笑而去。 听王均提及傅天华,赖布衣先是一愣。 随即,他似有所恍然,发出一声愤怒已极的咆哮:“傅天华!” 这时,柳冬生醒了过来。 他忍着断臂之痛,撑着身体站起来后,看到一群衙差正在搬运村民和父亲及奶奶的尸体,而不远处的晒场上,正冒起浓烟。 他有所意识后,急奔向晒场。 …… 晒场上,两座火堆已经浓烟滚滚。 眼见得村民们和父亲及奶奶的尸身,被衙差们像扔柴枝进炉灶般的丢入火堆中,柳冬生痛不欲生。 他一边扯着衙差,试图阻止,一边痛斥:“你们来做什么?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不来。这时候来做什么?做样子给谁看啊?停下!住手!村民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不行!得留下证据!不能火化他们!不可以!不要啊!” 对此,衙差们并不理会,将他推到一旁后,继续做事。 柳冬生却不依不饶,要再度上前阻止,但被赶过来的赖布衣给拽住劝说:“冬生,别这样!天理昭昭!他们不会白死的!”说着,撕下衣摆,替他包扎起了伤口。 这时,那名丧妻的男子,抱着儿子跑来晒场。 只见他放下儿子后,挨个拦住衙差,边翻看尸体,边念叨:“娘子……我娘子呢……娘子,我找到儿子了,他没事……娘子……我娘子呢……怎么才一会儿就……娘子呢……” 赖布衣见那孩子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便上前劝阻那男子:“你娘子的尸身,应已火化,你还是顾着孩子,别要让他受惊吓了……” 那男子却依旧自顾自的,念念叨叨,不停的翻看着尸体。 最后,许是力竭,又许是失望,他晕了过去。 那孩子见状,不禁大哭起来。 赖布衣遂忍着腹上的伤势,走去抱起那孩子来哄。 少时,尹风闻讯而来。 赖布衣遂同其一起,将柳冬生和那对父子带离了大溪村。 第364章 张有材失财 话说,廉九龄带着陈素蕊到了元宝山虚境观后,时逢清修散人在坐关,便借住在观中等候。 这天,终于清修散人出关,廉九龄闻讯后,便前去求见。 在道童的引领下,廉九龄来到清修散人所居的静室。 他遂隔着门,向清修散人说明来意:“闻得道长善治病救人,又精通法术……在下的妻子,因遭变故,心神受创,失去了记忆……原本,在下是觉得,她能忘了,是件好事。可她却执着其中,苦恼不已……在下便带她来向道长求助,望道长慈悲,施法让她……” 没等他说完,但听静室里传出清修散人的声音:“你不用说了,你的意思,贫道已明了。你是想让贫道,借着替尊夫人医治,施法封印了她的过去,让她不再苦恼,安心过眼前的日子……” 廉九龄被人戳中了心思,嘴角抽动了一下后,想要说些什么。 却听静室内的清修散人,接着说道:“天地万物,自有其道。若不甘行其道,欲逆之,不是不可为。然,有得,必有所失,有欠,终须偿还……” 但听廉九龄坚定的道:“这个道理,在下清楚。但只要能留住她,同她在一起,我便欢喜。即使将来要受果报,也是值得的……” 在沉默了片刻后,静室内再度传出清修散人的声音:“既然如此,就将尊夫人的生辰八字交给道童,贫道自会作法……” 话音刚落,就见道童以托盘捧着纸笔走来。 廉九龄遂提笔,将陈素蕊的生辰八字写在了纸上。 跟着,道童便进了静室。 廉九龄见此,遂告退离开了。 …… 且说无钩赌坊内,赌客们正玩得热火朝天。 但见张有材,以一副信步而至的模样,走了进来。 管事的见有客到,便露出招牌式笑容,上前迎道:“哟,客官有些面生,是初来咱们赌坊吧……敢问客官喜欢怎么个赌法,小的好替您安排……” 张有材环视了一下四周后,说道:“早听说这儿开了间叫无钩的赌坊,一直没得闲来看看……生意挺不错的嘛……” 管事的点着头道:“生意是不错,全仗客人们给面子……” 张有材则道:“诶,那也得做老板的会经营才行……” 转而,他问:“对了,无钩二字,甚是有趣。想来,老板也是有趣之人。不知,可否一见?” 管事的听到此,脸色微一变后,赔着笑回道:“哟,客官,您说对了一半,咱们老板不止是有趣之人,还很特别,来来去去,我行我素,我们当伙计的,着实算不准他什么时候来……今儿,您瞧,客人这么多,小的还不曾离开过这大堂,也不清楚老板来没来……要不这样,小的先给您安排个包间,您先玩着,待小的去看看老板在不在,有没有空见客官,如何?” 张有材见管事的说话圆滑,报之一笑后,点了点头。 管事的遂哈着腰,引领着他上了二楼的楼梯。 到了二楼后,管事的将张有材请进一个包间,吩咐手下好生伺候后,便退了出去。 …… 少时,只见一身公子哥打扮的楚九走了进来。 说起来,这楚九在刚做傅天华随从时,还是个毛头小子。自从代管生意后,不仅将赌坊经营得有声有色,自身也有了大变化。 他本就生得端正,衬上如今这身公子哥打扮,再加上有意无意的效仿傅天华言行,倒真有些贵气逼人。 只见他,选了张有材对面的位置坐下后,慢条斯理的玩了起来。 几局下来,张有材和扮成客人的楚九,都赢了不少。 张有材素知,这不过是赌坊的寻常手段,并未作他想。 但很快,他便感觉出了不对劲。 他发现掷骰子的人,时不时的就会瞥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名客人。 而那名客人,则是会做出些看似漫不经心的举动。 张有材自恃刁滑了半世,从来都是谋算人,几时被人谋算过?如今,居然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伎俩,他岂能容得? 他遂抬手示意掷骰子的人停下,冲着坐在对面的客人微一拱手道:“阁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赌技,且还将赌坊打理得这般红火,后生可畏啊……” 楚九见此,也不再掩饰,抱拳还礼,道了声:“好说好说,在下无钩赌坊老板楚英杰,见过张爷。” 这个名字是他不久前特意为自己改的,但认识他的人,还是习惯叫他九哥。 但见张有材,从怀中取出儿子的欠条,置于桌上后,发问:“不知在下或是犬儿,有什么地方有所得罪?令阁下大费周章的设计?” 抱着知子莫若父的想法,张有材只道自己那讨债鬼投胎的儿子,又招惹了什么势力,要自己来替其善后。毕竟,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所以,他还并未想到是傅天华在针对他们父子。 但听楚英杰笑着反问:“张爷何出此言啊?打开门做生意的,难免有得罪客人,被责问的。哪有客人得罪做生意的,被做生意的为难的啊?” 张有材见此,用手指戳着欠条道:“明人不说暗话,但阁下不想说,在下也无谓追问。横竖,都是要做个了结的。但,赌桌上欠的,赌桌上还。咱们赌大小,一局定输赢……” 楚英杰遂脱下便于袖转乾坤的宽袍,爽快又自信的道:“好,那咱们就赌一个运字!张爷是客,请先掷骰子。”说罢,拿过手下递来的骰盅,以内力推向张有材。 骰盅旋转着飞到张有材的面前后,稳稳的落在桌面上。 张有材也不客气,拿起骰盅便掷。 但见骰盅在他手中上下摇动,其中的骰子有节奏的哗哗作响着。 转而,他停止摇动,将骰盅重新放回到桌上,然后打开。 随着旋转的骰子慢慢停下,分别显出三、四、五,共十二点。 张有材露出较为得意的神情,抬手向楚英杰做了个请的动作。 楚英杰嘴角微一勾,以内力吸过骰盅后,运劲使其悬空摇动了一阵后,向上一抛,跟着一翻,然后将之置回桌上,继而手指微弹出力,掀开了骰盅。 只见里面的骰子,分别为四、五、五,共十四点,比张有材大了两个点。 对此,张有材不能接受,嚯的站起身,指斥楚英杰:“臭小子,敢在老子面前出千!老子行走江湖时,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楚英杰淡然一笑后,不紧不慢的道:“张爷,不都说了,赌的是一个运字嘛……” 转而,他站起身,双手伸展支于桌沿,身子前倾,语气嚣张的接道:“张爷行走江湖多年,想来一直都是无往不利的吧……不过,每个人的运势,都是有限的,总有用完的时候……要不,怎么会有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诸如此类的说法呢……再则说,张爷是老江湖,应该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一代新人换旧人,对吧?” 继而,他瞟了一眼张有材面前的欠条,语含威喝的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然,张爷好歹是傅家的亲戚,咱们也不会逼人太甚……不过,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张爷是位聪明的老江湖,应该不至于……” 未等他说完,就见张有材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甩手扔在了桌子上。 这笔钱,他是极不情愿出的,却又不得不出。 只见他牙关紧咬道了句:“好小子,这回算你狠!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说罢,忿忿然离开了包间。 楚英杰嗤笑之余,还不忘冲着张有材的背影喊了句:“张爷,有空常来啊……” 第365章 情动时 缘起孽亦生 嘉兴, 一座临水而建,名为集味居的新酒楼里,张绍祖正在主持着开张仪式。 满堂佳宾,除了一些闻名而来的食客,就是徐翊航之前所结交的当地官员和仕绅,排场倒也算热闹隆重。 就在宴会即将开席时,只见柳家姐弟带着做好的箜篌出现在大门口。 张绍祖意外又欣喜,忙上前迎道:“若萍,你怎么会来?是特地来送箜篌的?哎呀,你让安生来通知一声,我自己去取就是了,何劳送来,还这么辛苦送来嘉兴……” 柳若萍浅笑道:“既然做好了,就自当尽早交货……正好,你不是开了酒楼吗?那就当送一份惊喜与你了……” 柳安生却语气带呛的道:“是嫌我们不该来吧……也是,非亲非故的,我们又这么寒酸,是不该来薄人面子……” 张绍祖闻言,作尴尬状的看了一眼柳若萍后,笑道:“诶,安生兄弟说哪里话,你们能来,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来来来,快随我入席,酒宴马上要开始了……”说着,牵起柳若萍的手,就往主家席走去。 到了席前,他当即向徐翊航作起了引见:“徐大人,这二位是柳家姐弟,长姐名唤若萍,弟名叫安生……对了,安生兄弟读书很刻苦的……” 转而,他又向柳安生夸耀徐翊航:“安生啊,徐大人的文才也是相当不错的,人也亲和,你有什么不解的,也可以向大人请教的。” 徐翊航听后,作谦虚状的摆手道:“诶,我不过是勉为其难,争了个进士,混了个县令而已,可不敢误人子弟啊……” 但听一旁一名官员说道:“科考本就是为了选拔人才,能入试者,皆非泛泛之辈,排名只是分个主次,无关乎文才多少……徐大人莫道官职微,而无甚作为,须知,一县虽只方寸地,要管也得有方,若管理得出色,也是有荣升的机会的……” 徐翊航点头道:“是是是,袁大人所言甚是,下官受教了……” 转而,他对张绍祖道:“既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本官的朋友,还不快请柳家姐弟入席……” 就在双方寒暄之际,酒宴开席了。 张绍祖请柳家姐弟落座后,先是分别给徐翊航和在座各官员逐一敬酒,随后便殷勤的招呼柳若萍。 柳安生看着张绍祖那德性,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待他再看向那些推杯过盏的官员,虽然还是觉得他们面目可憎,却不似以前那般唾弃,而是报之以冷笑。 那袁大人见柳安生的神色有异,遂以说笑的口吻道:“柳公子是不习惯吧……没关系,慢慢来,既然决定了入仕,这些应酬是少不得的……”说着,示意候在一旁的女侍给他倒了一杯酒。 柳安生点头以礼,端起酒杯,敬过袁大人后,一饮而尽。 袁大人看柳安生还算懂得顺应,遂颇为满意的捋须笑了笑。 酒过三巡后,一名微带醉意的官员,来向袁大人敬酒之际,看着柳若萍,大着舌头道:“诶,这位姑娘不是带了箜篌来的吗?那就弹奏一番助助兴吧……” 话音未落,就见柳安生和张绍祖同时起身作出维护状。 却见柳若萍,笑吟吟的对张绍祖道:“那若萍就献丑了……”说罢,示意弟弟搭架摆放箜篌。 随着柳若萍落坐于箜篌前,纤纤玉手轻触丝弦后,悠扬空灵的曲调当即传入众人的耳中,继而流淌入心。 张绍祖意外于柳若萍乐艺的同时,竟想起了儿时,母亲奏箜篌哄自己入眠的情景。 他的神情开始变得很不自然,似在享受,又似显得痛苦。 一曲奏罢,引得在场宾客无不喝彩。 张绍祖忘情之下,上前一把握住柳若萍的手,语无伦次的道:“若萍,你,你真像我娘……噢,不是,我是说,你让我想起了我娘……” 但见柳若萍,笑中带嗔的道了句:“你莫不是喝醉了吧……”说着,便甩开了他的手。 柳安生随即拦在姐姐身前,冷冷的对张绍祖道:“箜篌已送到,也客套应酬了,我们也是时候告辞了……” 张绍祖闻言,待还要说什么,却听柳若萍道:“是啊,此行本就是为送箜篌而来的。铺子里还接有活,告辞了……”说罢,便与弟弟转身而去。 张绍祖看着柳家姐弟的身影远去,不禁有些失落。 徐翊航见状,走来打趣:“绍祖,是不是对人家有了心思啊?那可要有花堪折直须折啊……” 张绍祖闻言,先是欣然的微一点头,转而,却见他的眸中掠过了一抹犹豫。 …… 临安, 上天竺山居, 花园里,谭毅正在督促石磊扎马步。 一旁的树荫下,石母坐在石桌前,边做着针线,边看着儿子,眼神中既有心痛,又有欣慰。 书房内,一身白色宽袍的淳郡王,正立于赵莞的两幅画像前,眸中满是痴迷。 随之,他脑海里开始涌现出幼年时的情景。 …… 汴京, 皇家竞技场内,一众皇子公主正在练习打马球,年幼的淳郡王也在其中。 因着年龄小,又是与其他皇子公主分属两脉,不被重视的同时,偶尔还会受排挤。 他本不太喜欢打马球,但拗不过母妃,唯有遵从其安排。 看着儿子那小小的身体,颤巍巍的骑在高头大马上,笨拙又吃力的挥动着同他差不多高的击球杆,时不时的,还会被其他皇子公主嫌弃和戏弄,坐在帐篷里的兰妃,却是一脸的淡漠。 就在这时,小淳郡王一个没坐稳,从马上滑落了下来,即使有小太监从旁来扶,还是摔了个屁股蹲儿。 他呼痛之余,小嘴一瘪,就要哭,但当看到母妃投来的一记眼刀后,便将眼泪生生的收在了眼底。 但听一片嘲笑中,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旭儿,怎么这么不当心啊……伤着了没有啊?” 人随声至,只见一身霞红色衣衫的赵莞,从马背上轻盈跃下后,来到赵旭身边,蹲下身,察看起他的伤势。 赵旭感受着赵莞那温柔的手,抚摸着自己的手脚,心里面顿时觉得暖暖的。 他先是咧嘴一笑,然后苦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膝盖道:“皇姑姑,这里痛……” 赵莞遂吩咐小太监:“这里人太多,先抱他进帐篷里,然后去拿药……” 小太监应声后,抱起赵旭往帐篷走去。 …… 帐篷里,兰妃对于儿子的伤,未见有心疼状,只是淡淡的责备了一句:“都练了多久了?还这么不中用……” 却听赵莞笑着说道:“旭儿这么小,哪能驾驭得了大马?改天我让人寻一匹温顺的小马……” 说话间,已有宫女送来了药,赵莞便亲自给赵旭上起药。 赵旭看着赵莞细心又温柔的给自己上药,再看看冷漠旁观的母妃,已分不清是该伤心还是该开心。 ……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曹勉的一声:“郡王爷”,将赵旭从回忆中唤了回来。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后,冲外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但听曹勉回道:“禀郡王爷,广德那边出了意外,大溪村遭遇了灭顶之灾!赖布衣已带着三名幸存者,不日抵京。” 赵旭闻言,先是一惊,随即发出一声轻叹。 同时,自远处隐隐传来了诵经声。 第366章 殿前对质(上) 翌日, 皇宫, 议政殿内,随着赵构登上龙椅,百官高呼万岁,早朝开始。 正当赵构待要开口说话之际,却见宗泽上前奏问:“皇上,微臣呈上回朝宗亲名单已许久,未知皇上可否定好名单,及出使金国的官员人选?” 赵构瞟了一眼宗泽后,道了一句:“宗卿家莫急,朕自会宣布……” 说话间,但闻殿外传来内侍的通禀声:“工部左侍郎傅天华,回京复命,殿外候召。” 紧接着,随着徐迪的一声:“宣”,傅天华进入殿内。 赵构待其行过礼后,问道:“此次堤坝修得可稳妥?” 傅天华躬身禀道:“回皇上,这次微臣未敢有一丝懈怠,每日亲自监督,就连所有的用料,都是叫上有经验的老工匠一起,逐一查验点收,相信不会再有纰漏……” 赵构闻言,较为满意的捋须点头后,微一挥手,示意其退到一旁。 随后,徐迪在赵构的示意下,宣召道:“礼部左侍郎赖凤鸣,上前听旨。” 对此,赖凤鸣只是微觉一讶,即出列行至君前。 周耀昌则是一副失望加不平的表情,看向秦桧。 但听徐迪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朝受金人所侵,失去半壁江山,宗亲又遭掳为质,乃我朝之大不幸,赵氏之耻。今得金人以尊议和之名,愿放赵氏宗亲回朝,朕悲喜交集,特命礼部左侍郎赖凤鸣,出使金国,迎回朕之母后韦氏,皇妹赵莞、及在金国故去的宗亲遗骸与之子女,钦此……” 话音刚落,未等赖凤鸣反应过来领旨,就见宗泽气急败坏的上前询问:“皇上,何以不迎回二位,二位太上皇?” 只听秦桧提醒道:“宗大人,你不是口口声声说金人狡猾多变的吗?怎么能信他们是真心放人呢?他们是故意的!皇上是不愿给他们机会戏耍嘲笑,才这么决定的。皇上可不是不愿迎回二位太上皇,只是,唉,还不是时机……” 宗泽却冲着秦桧一甩衣袖,冷哼一声道:“我问的是皇上,何劳你多言!” 对此,秦桧先是冲着宗泽摆出一副不与其计较的模样,转而看向赵构。 赵构微一蹙眉后,问赖凤鸣道:“何故不接旨?是有什么为难吗?”说罢,看了宗泽一眼。 赖凤鸣见事已至此,也无谓作他想,遂躬身道:“微臣遵旨。” 就在这时,只听殿外又传来内侍的通禀:“国师赖布衣回……” 可未听内侍禀完,便看到一脸愤慨的赖布衣,径直走进殿来。 徐迪见状,当即出言责备:“赖国师屡次君前失……” 赖布衣不等他说完,即指着秦桧和傅天华,向赵构弹劾:“大溪村惨遭血洗,他们,一个是主谋,一个是从犯,另一个帮凶则是王均……皇上若再不行霹雳手段,严惩佞臣酷吏,恐难保会失去民心,江山危矣!” 众臣一听大溪村被屠,皆不由得一惊。 陈显阳忍不住出言喝斥:“赖布衣,你跟表哥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可你也不能乱扣罪名吧!” 周耀昌亦紧随其后指责:“赖布衣,你未待宣召就进殿,一进殿就对皇上言行无状,你视君威何在?视礼法为何物?” 秦桧则故作无奈又气恼的对赖布衣道:“赖国师,你对老夫素来抱有偏见,老夫明白。老夫不说清者自清,只道为官者,自有为官的难处,不想为此,与你多费口舌解释。但你这一而再的寻老夫的事,未免也欺人太甚!” 但听赵构沉声道:“赖布衣,你之前弹劾秦卿家贪墨,现在,又弹劾他草菅人命,你有什么真凭实据?” 赖布衣从怀中拿出那本账簿道:“这是王均贪墨的罪证!” 转而,他冲殿外喊了声:“尹风,带他们进来!” 话音一落,只见尹风,领着柳冬生,和那名丧妻的男子及其子,走进殿来。 三人在尹风的提醒下,在君前跪下后,赖布衣指着三人对赵构道:“他们三人分别叫柳冬生、柳继开、柳泰生,都是大溪村的村民,亲眼目睹了村民被屠杀……柳冬生的一条手臂,就是在救护家人时被砍断的……而柳继开的妻子,亦死于非命……” 说到此,他顿了一顿后,单膝跪下道:“求皇上严惩佞臣酷吏,安民心,慰亡灵……” 赵构边听着,边打量着柳冬生和柳继开父子。 只见柳冬生,紧抓着断臂处的肩膀,一脸悲恨的怒视着傅天华和秦桧。 再看柳继开,则是一副浑浑噩噩状。 而由尹风抱着的柳泰生,则是眨巴着小眼睛,怯怯的看着周围。 赵构见三人中,也就柳冬生可以问话,便问道:“柳冬生,你可曾看清,屠村的匪徒是什么人?” 柳冬生恨声回道:“那天,我们全村人刚在吃晚饭,一群蒙面人冲进来,见人就砍……我爹,我奶奶……还有村民……都被他们给杀了……就算他们蒙着面,我也知道是王均派来的!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了他们贪墨的事,要告御状,他就杀人灭口!” 但听赖布衣截过话题,忿忿然道:“当时我也在,我也是人证之一……其实,他们想要除掉的人,是我!是我赖布衣!我才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转而,他站起身,冲着秦桧和傅天华,怒不可遏的谴责:“你们看我赖布衣不顺眼,嫌我碍事,要打要杀,随你们来!你们不该泯灭人性,滥杀无辜!” 他说着,指着傅天华,痛心疾首的道:“傅天华,你急功近利,颠倒黑白,甚至同流合污,贪赃枉法,已经是罪不可赦。如今,竟然为虎作伥,草菅人命!那可是人!包括石姓老汉在内,大溪村活生生的一百多条人命啊!你的良心呢?午夜梦回,你就不怕那些冤魂来索你的命吗?”说着,抬手用手指猛戳其胸口。 对于大溪村遭屠,傅天华心下作想:“是他算计的赖布衣,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的是,王均竟如此疯狂。” 但在他脸上,却未见有多少波澜。 他只是漠然的看着赖布衣,语气冰冷的道:“你既已先入为主,那我做没做,在你看来,不都一样吗?” 二人对视间,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第367章 殿前对质(下) 片刻后, 赖布衣待要说什么,却听殿外再次传来内侍的通禀声:“广德知府王均,请求面圣……” 殿内众人闻后,无不诧异。 但听徐迪道:“皇上,按规矩,这外放的官员,要进京入宫面圣,得由其上……” 可未等他说完,只见赵构微一挥手道:“且容他进殿,朕要听听他的说辞……” 徐迪见此,躬身一应后,向殿外高呼了一声:“宣。” 只见王均,进得殿后,先是斜睨了一眼赖布衣和傅天华。 而后,他至君前,大礼参拜,口称:“犯官王均,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但听赵构含威而问:“王均,你自称犯官,那就是说,你已知自己触犯了王法,是来认罪的?” 王均正色回道:“回皇上,正是。犯官利令智昏,自从尝到了贪墨的甜头后,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终于,东窗事发,被赖国师逮到了机会,既能替皇上肃清贪腐之风,又可了结昔日私怨……” 赖布衣闻言,上前怒斥:“好你个王均!皇上面前还敢耍花招,你何止只是犯了贪墨这一项罪!你草菅人命!满手血腥!就算一刀一刀剐了你,也难赎其罪!” 却见王均,跪着直起身子,斜睨着赖布衣,冷笑一声,先是讽问了句:“赖大国师,是在说自己吗?” 旋即,他向赵构伏首道:“大溪村遭匪徒屠戮,犯官是事先得到消息的,也火速带领衙差们赶去救护。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赖布衣听到此,怒火中烧下,断喝一声:“狗贼”后,便要出掌打向王均。 赖凤鸣见状,及时出手,扳住赖布衣的肩膀,提醒道:“四弟,皇上尚未圣裁,不可造次。” 就在兄弟俩拉扯之际,只听王均继续道:“皇上,恕犯官斗胆一问。犯官未及时救护村民,固然难辞其咎。然,赖大国师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了一名村妇,又该如何论处?” 此言一出,立时令得百官大为吃惊。 赵构龙颜愠怒,抬手重重一拍龙椅扶手后,沉声问:“赖布衣,可有此事?” 赖布衣闻问,推开赖凤鸣后,单膝下跪,承认并辩解道:“是,微臣是因一念之差,失手杀了一名村妇,寻龙剑亦因此失去了神光。但当时,微臣并不清楚其身份,以为她是那些行凶者的同党……” 听到此的宗泽,忍不住上前责备:“布衣啊,你怎么这么鲁莽呢!唉!” 赖凤鸣亦跟着责道:“四弟,只道你遇事急躁些,原来你竟冲动到妄动杀念!” 傅天华未料赖布衣会出手致人于死,脸上的神情难以言喻。 秦桧和周耀昌则各自脸上闪过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宗煊和傅廷封则为之摇头作叹息状。 再看赖布衣,咬牙切齿的对王均道:“你想玩是不是?好!那我奉陪到底!” 他说着,抬手摘下国师帽,举过头顶,双膝跪地道:“皇上,罪臣错杀无辜,现引咎,辞去国师之位,并甘受惩处。但,主谋秦桧、从犯傅天华、帮凶王均,罪行昭然若揭,求皇上一并给予圣裁,以安民心,慰亡者魂……” 周耀昌忙上前奏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恩师若真如赖国师所言,自然是法理难逃。可大溪村被屠之说,从始至终,仅出自于赖国师所述。而谓之人证的柳冬生、柳继开,因受丧亲之痛,一个悲怒攻心,一个神志不清,剩下的柳泰生,又是名黄口小儿,都未能说清事情……柳冬生也是说了,匪徒都是蒙着面的,究竟是何路人马亦无所知。再则,赖国师错手杀死村民,难保他所说,有言不由衷之处……” 他说着,顿了一顿后,接着向赵构奏道:“皇上,微臣这么说,并非指大溪村被屠是子虚乌有,也不是要替恩师开脱,更没想过一味归咎于赖国师……微臣只是认为,若只论贪墨罪,那倒也好办。可若牵扯到人命,那就不是一两句弹劾,几声问责,能了之的……” 转而,他面向傅廷封道:“傅大人是刑部官员,应深谙人命案中的错综复杂,费时耗力……” 傅廷封微一抬眉后,点了点头。 赵构听到此,捋须作思忖状片刻后,对傅廷封道:“既然牵扯到人命,又各执一词,立下难判,那就交由刑部查问。” 傅廷封遂上前作礼,道了声:“微臣遵旨。” 跟着,赵构向相关几人宣布道:“为示公允,秦卿家近期就暂留府中候传,各地送来的公文,交由赵卿家处理……王均,犯贪墨罪在前,涉人命案于后。依法,贬去知府衔,交由刑部查问定判……傅天华,按赖布衣所指控,亦牵扯其中,也暂停其在工部的事务,留府听传……至于,赖布衣……国师之位,是辞,还是贬,不在你。然,既负人命,虽为错杀,总是罪过。念在你勤王有功,你且交物证于傅卿家,今起不用奉召早朝,回府思过去吧!退朝!”说罢,不容置喙的挥挥手后站起身。 赖布衣还想说什么,但被宗泽按住肩膀所阻。 但听徐迪的一声:“皇上退朝……” 待赵构离开议政殿后,陈显阳出于替傅天华不平,冲着赖布衣斥诉:“姓赖的,我表哥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坑害他!你自己犯下错杀人命的罪,就该自己一力承担!拖人下水,卑鄙无耻!” 赖布衣反唇相讥道:“卑鄙无耻的,是傅天华!他想借刀杀人,借王均的手,杀我赖布衣,竟不惜搭上这么多人命!傅天华,你何止卑鄙无耻!你简直禽兽不如!” 但看傅天华的脸上,掠过一抹苦涩的冷笑后,向赖布衣甩出一句:“在你眼里,早就没当我是个人了吧!” 但听被殿前侍卫押出去的王均,发出一阵嘲笑。 气得陈显阳从后给了他一脚,斥道:“笑!等你上了断头台,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回应他的,是王均由近而远的叫嚣声:“上断头台的,不一定只有我,或是傅天华,或是赖布衣,总有一个陪着我一起下地狱的!哈哈哈哈……” 第368章 赖家兄弟的宿怨 话说国师府, 花厅内,顾崇博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赖夫人拉家常。 赖夫人则自顾自的,翻看着媒婆新送来的女子画像。 在说了些东家长西家短后,但听顾崇博道:“啊,对了,在我们来京之前啊,后山林子的那株双生花开了……算算时间,上一回开的时候,还是你们姐妹出生那天,这么多年了,以为不会再开花了,哈,没想到又开了,还开了好大,好鲜艳……” 赖夫人听后一怔,手上的画像似有些拿不稳。 雪霁见状,以为赖夫人是疲乏了,忙奉上丫鬟刚端来的人参茶,提醒道:“夫人看了画像这许多,又听叔老爷说了这许久,定是累得很,先喝口人参茶,歇一歇……” 只见顾崇博,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赖夫人后,接着念叨:“唉,说起你们姐妹啊,模样生得相同,脾气也生得相同,都倔得很,什么都得要强过别人。姐妹之间,也不相让,从小争到大,真是……” 他正说着,但见赖夫人,面露不虞的将手中画像往桌上一搁,打断道:“堂叔自大清早,就说到现在了,不累的吗?” 转而,她看了眼雪霁奉上的人参茶,带着责怪的语气道:“没见叔老爷说得口干舌燥的吗?这人参茶应奉给他老人家才是……” 雪霁遂赶紧将人参茶端到顾崇博面前道:“叔老爷请用茶。” 这时,但听厅外传来赖凤鸣喊赖布衣的声音。 赖夫人闻后,于微讶间起身出厅探看。 只见一脸怒气的赖布衣,正从花厅一侧往内院走,赖凤鸣则在后追赶。 赖夫人见状,便喊问:“布衣,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赖布衣却头也没回,顾自进了内院,赖凤鸣随后也跟了进去。 赖夫人不由蹙眉,叫住带着柳冬生等人进来的尹风询问:“他们两个怎么了?” 尹风遂让一仆从引领柳冬生等人去客房,自己则向赖夫人讲述起了情由。 随后从厅里出来的顾家祖叔侄,也好奇的在旁听着。 …… 而内院这边,赖凤鸣在赖布衣进入书房前,忽然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 赖布衣被迫驻足后,瞪着赖凤鸣,沉声问道:“怎么?三哥这是又要持着长兄如父,代替爹教训我,是吗?”说罢,抬手去推赖凤鸣。 但听赖凤鸣甩出一问:“你还是不是我四弟?我四弟怎么会变成这样?” 赖布衣当即反唇相讥:“你口中所谓的那个四弟,是那个病秧子吧?他已经死了!我是我,我是赖布衣!” 赖凤鸣难掩心中郁愤,情绪激动的反问:“什么叫我眼中的四弟是那个病秧子?那你眼中的三哥我,又是什么?是个傻子,是吗?” 赖布衣冷笑一声,脱口道出了积在心中的怨怼:“我倒宁愿我三哥是个傻子,可你不是!你只是借着二哥的死,装可怜,博取爹娘对你的关心。但你没想到,娘会又有孩子,虽然是个病秧子,娘却依然疼爱有加,你便嫉妒了,便在爹面前卖乖,哄得爹心疼你……” 赖凤鸣打断道:“爹何尝不是也心疼你吗?要不然,他何苦动用风水禁术……” 提到此,但听赖布衣吼道:“那是心疼吗?那是他不甘心!那是他接受不了有一个病秧子的儿子!是,做为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你又知不知道,拥有得多,也是种痛苦啊!” 二人争吵间,赖夫人走来。 赖布衣不想再听母亲念叨,扭头进了书房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而面对母亲的赖凤鸣,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以微欠身作告退后,离开了内院。 赖夫人左右各看了看书房和内院门口后,想要去敲书房的门,但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 且说秦府这边, 花园里,秦夫人正悠闲的摆弄着采来的鲜花。 但见一名仆从,急匆匆的跑来通报:“夫人夫人,不好了,相爷一回府,就大发脾气……” 秦夫人只道丈夫又是跟宗泽怄气,便见怪不怪,慢条斯理的放下花枝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且退下。” 说罢,她站起身,做莫奈何的吁了口气后,向书房方向走去。 …… 书房里,秦桧正窝着火。 紧随其后进来的秦哲轩,想当然的以为叔叔是被傅天华给气的。遂递上香茶,明劝暗煽火道:“傅天华不过是一只不听话的狗而已!叔叔何必大动肝火,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话音未落,就见秦桧,抬手重重拍向一旁的桌面,怒道:“哼!傅天华固然讨厌!那王均,更是可恶!他,他简直就是个疯子!早知他这么疯狂,就不该应他所求,给他翻身的机会!” 说到此,他的脑海里,即闪过当时,王均求他相助的那副谄媚低贱的嘴脸。 这时,但听走进来的秦夫人说道:“老爷,我以为你又是在跟宗泽怄气呢……原来是王均啊……不是我事后诸葛亮,我早就觉得再用王均不妥……” 却听秦桧呛道:“你是不是又想说,还是傅天华好!哼,王均是个疯子,傅天华却是我的克星!” 秦夫人不认同的道:“诶,是克星,还是福星,无非就看你怎么善加利用。这用好了,就是福星,用不好,自然成了克星……老爷,你都不曾好好的用过天华奥……” 秦桧气道:“我怎么没好好用过他,我让他替我除掉赖布衣,可他呢?照做了吗?” 秦夫人笑道:“其实呢,天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你得让他觉得,你是能对他好的人,他才会出力给你做事。你若只是简单的叫他做事,他自然不会卖你的账。可他这也好过那些,明面上讨好你,背地里算计你的人……王均不就是个例子嘛……至于,其他人嘛……保不齐,也是存有小心思的……”说着,斜睨了秦哲轩一眼。 秦哲轩见此,忙表心迹:“叔叔,轩儿可是您看着长大的,轩儿对叔叔只有孝心,没有异心……” 秦夫人却呛道:“诶,亲父子都尚且会因意见不同而生嫌隙,何况是叔侄……” 但听秦桧挥挥手打断道:“行了行了,都不要说了,我想安静一会儿,你们先出去……” 秦夫人深知丈夫脾气,也不多言,转身就出去了。 秦哲轩则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因叔叔的一个眼神,将话给生生的咽回肚子后,怏怏的告退了出去。 第369章 人最大的软肋是不自知的执念 再说探花府这边, 庭院里,气愤的陈显阳,正在向傅天云和庞鑫讲述着早朝上所发生的事。 书房里,傅天华则坐在桌案前沉思着。 这时,只见默言从窗户飞了进来。 它飞落到傅天华面前的桌面上后,晃着小脑袋,开始朝傅天华叽喳:“大少爷,这是怎么了?啊,大少爷怎么臭着个脸啊?大少爷终于让赖布衣栽跟头了,不是应该高兴的吗?大少爷,笑一个,啊,大少爷为什么笑不出来呢?” 对此,傅天华并未见有生气,只是在斜睨了默言一眼后,又陷入了沉思。 默言小脑袋一歪,回了个白眼后,接着叽喳:“大少爷是吃瘪了吧?啊,大少爷吃瘪了!大少爷算计赖布衣栽了跟头。结果,自己也跟着吃瘪了!啊,大少爷,这是不是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唉,想不到,冥焱千年的道行,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大少爷,赖布衣已经让你在好人堆里没了一席之地,你这是在恶人堆里也站不住脚啊!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忽见沉思中的傅天华,嚯的站起身,自嘲的笑道:“傅天华呀傅天华,你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你自恃有底蕴又如何?你能再入仕途如鱼得水又怎样?你连张有材那只老狐狸都还没斗倒,就急着跟王均这条疯狗较量,还想着和秦桧那头恶狼博弈……呵,你注定了会输得很惨……” 转而,他眸中迸射出异芒,紧握着拳头,一字一句的道:“不!这次是输了,可并没有输掉一切,筹码还在……只要还没到最后,就不算输……赖布衣,我们还没斗个明白呢……秦桧、王均,我还有很多东西要跟你们学呢……”说罢,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默言见状,羽毛随之一竖,跟着飞起,在房间里盘旋了一圈后,飞了出去。 …… 另一边, 听完陈显阳讲述后的庞鑫和傅天云,很是担心傅天华。 就在二人准备去内院看他时,却见他走来。 只见他,已换了身红色衣衫,外罩蓝色锦袍,脸上带着微笑,像个没事人似的。 傅天云见状,待要说什么,却听庞鑫笑问傅天华:“咦,天华,这是要出去吗?” 傅天华点头道:“是,许久没见阿雪了,去看看她……” 傅天云遂告知道:“雪姐姐已经回家乡好一阵子了,估宝斋的生意,都是由我和齐掌柜在管。” 傅天华闻言,微一讶后,道了句:“那我去别处走走。”说罢,负起手,向外走去。 陈显阳喊了声:“表哥”后,便要跟了去,但听庞鑫拦道:“天华自有去处,你莫要总跟着他。” 傅天云则微呛道:“大哥是暂被罢免,想做事而不能做,你却有事不去做……” 陈显阳反驳道:“诶,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不是同表哥才下早朝嘛……我是打算陪表哥回来后,就去户部做自己的事……”说罢,向庞鑫一礼后,作生气状的转身而去。 傅天云看着陈显阳的背影,做了个微带嗔恼的表情。 对此,庞鑫唯有摇头笑笑。 …… 转说芸楼这边, 暖阁内,齐掌柜正在向姜展宏汇报着近来所收的各路消息。 但见姜展宏,着一身水墨色宽袍,手执酒杯,迎风立于窗前,心不在焉的听着齐掌柜说话,脑海里却都是徐家夫妇手挽手四处游玩的情景。 原来,在他离开家后,本想去渔村看汤嬷嬷,却在途中偶见出游的徐家夫妇。 一直以来,姜展宏虽然嘴上不愿认母亲,心里面却还是有所期望的。 在心中所愿的驱使下,他暗中跟踪起了徐家夫妇。 可每当他看到徐晋骞对母亲的百般宠护,及母亲那温柔而恬静的笑意,他又都会因泛酸而腹诽:“如果爹也是这般对你,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们?你就这么喜欢被男人宠着的吗?你很享受,是吗?你就为了这,忍心不要你的儿子……呵,你不止一个儿子,没了我,你还有你跟徐晋骞生的那个儿子……徐晋骞对你很好吧?他应该是个很会哄女人的男人……呵,女人,一饷贪欢,就能让你们不顾廉耻,抛夫弃子,甘受千夫所指,真是贱!” 思及此,他在恨意涌动之下,运劲于手,捏碎了酒杯。 酒杯的碎片扎进了他的手心,血顺着手臂滴到了衣袖上。 齐掌柜赶紧转身到墙边的柜子里,拿来了药箱,要替姜展宏处理伤口。 姜展宏看着流血不止的手,却迟迟捏着酒杯碎片不肯松开。 齐掌柜见状,忙上前,边掰开姜展宏的手,边数落似的道:“少主,你这又是做什么嘛……再有什么不痛快的,也不能……” 可未等他说完,便被姜展宏给推开了。 随后,姜展宏扔掉酒杯碎片,取过酒壶,将壶中酒缓缓的倒在了伤口上。 一股火辣辣的痛感,顺着他的手臂延伸至心头。 他的眸底微见一抹雾气,嘴角却挂着快感的笑意。 旋即,他眸色一沉,望着远处的山峦,语气轻蔑的道:“赵构,呵,与历代君王相比,你也不外如是……也难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是皇权,有所贪恋,实属正常……只不过,你不想迎回二帝,你的臣民未必不想……” 但听齐掌柜道:“若是如此,赵氏江山,迟早会君臣离心,再加上民怨积累,那我们便可师出有名了……” 却见姜展宏一摆手道:“不,我要他们赵氏,当年怎么从我柴氏手中接过江山的,就怎么还于我柴氏……我倒要看看,躲过牵羊礼的赵构,跪着献上玉玺,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 皇城外, 竹林, 与傅天华喝酒聊天的陈文瀚,当得知是赖澄山妄用风水禁术,才导致傅天华和赖布衣的命盘错乱,是既吃惊又感慨。 转而,他担心的道:“虽然,已知其因,但若不加以扭转,令你二人命盘归正,怕是会让你们的恩怨加深,纠缠一辈子……” 傅天华闻言,不屑的道:“那又如何?大不了斗到死……” 陈文瀚摇头道:“诶,那又何苦呢……” 说着,他轻叹一声,道:“可惜,我的本领有限,不能替你们化解……不过,有个人,或可……” 听到此,傅天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回梦老人,遂道:“以回梦老前辈的修为,应该可以……” 却听陈文瀚打断述道:“不,除了回梦老人,还有一个人,她叫顾灼芳,是赖夫人的双生姐妹。她二人本出身书香世家。顾灼芳却忽然学起了风水,还经常会与赖澄山比拼……只不过,她已不知所踪多年……若无意外,以她的资质,或已远超赖澄山……” 傅天华听后,讶异中带着些许讥讽的道:“哦,赖夫人还有个双生姐妹吗?倒是未曾听他们夫妇说过……呵,只道是我有难言之隐,原来,他们也有……” 转而,他岔开话题问:“对了陈大哥,先前,我托你替我参详以血引亲魂之法,可有眉目?” 陈文瀚在犹豫片了刻后,说道:“我照以血引亲魂之法,找人求证过,是可行的……为此,我还再三推算了令堂的生辰八字,再结合因赖澄山妄用风水禁术的影响,令堂或许大难不死,尚在人间,也未可知……” 傅天华闻言,先是心头一震,随之,情绪激动的问道:“陈大哥你是说,我娘有可能还活着?那怎么可能?我是亲眼看到她被……” 忽而,他像被什么给刺痛到,眼眶渐红的道:“娘如果尚在人间,那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她是还在生我的气吗?”她为什么就这么想不通呢?为什么就总揪着赖家所谓的恩不放呢?娘,你就为了这,忍心不见我吗?” 他说着,如同魔怔了般,提着酒壶,一路喝着,苦笑着,离开了竹林。 陈文瀚看着傅天华的背影,作摇头感叹状的念叨:“该应的劫,再怎么避,只会愈来愈难解,唯有顺之,应之,方可渡劫……” 第370章 坊间再度议华衣 大溪村的惨事,很快在京城里传开,大街小巷,无不议论纷纷。 尤其是廖记茶楼,当初因勤王渡江功归于谁,而分站赖布衣和傅天华的两帮人,更是为此吵得是不可开交。 站赖布衣一方的人认为,若不是傅天华心胸狭隘,不仅不合作,还从中作梗,赖国师早就已经完成万言书之举,也不会发生大溪村那场悲剧。 而站傅天华一方的人则认为,是赖布衣一意孤行,才导致伯仁因他而死,不自省其错,反倒怨责他人,令人嗤之以鼻。 就在双方争论不休之际,只见尹风,带着柳冬生走进了茶楼。 当原本神情颓废的柳冬生,听到众人的争论后,情绪即变得激动起来。 尹风见状,将他拉到一旁的桌前坐下后,说道:“柳兄弟,我本意是看你心情不好,带你出来散散心的,可不是故意带你来听这些的哦……不过,既然听到了,那就稍安勿躁,先听他们说完,咱们再论哪个有理……” 说话间,有小二端来了茶水和花生。 尹风便给柳冬生倒上茶,示意他先喝些顺顺气。 这时,谭毅带着玩累的石磊进来喝茶。 石磊看到柳冬生后,便上前去打招呼:“冬生哥哥,你也来京城了啊?” 柳冬生待要作回应,但见尹风殷勤的站起身,给谭毅让座:“是谭爷呀,谭爷请坐……” 旋即,他冲着一名经过的小二喊了声:“快给谭爷上壶好茶。” 谭毅瞟了一眼尹风后,示意石磊就坐。 二人刚坐下,又见一灰衣老人走了进来。 但听小二与其打招呼:“诶,打更刘,您老不是回乡下了吗?怎么不在家享福呢……” 只见打更刘摆摆手笑道:“诶呀,天生的劳碌命,几天不做事情啊,就浑身不舒服……再说了,儿媳妇又给生了个孙儿,家里多了张嘴,我这把老骨头,趁着还能走动,就多赚点钱是一点儿……” 小二感叹道:“您老啊,还真是劳心,养大了儿女,又要养孙儿……” 打更刘欣慰的笑道:“为了儿孙,再劳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说着,边目光扫视着周遭,边听着众人的议论。 随后,他问小二:“唉,这离开临安许久,又生出这么多事来了啊……” 小二见怪不怪的道:“嗨,那两位新旧国师啊,一直都是颇受争议的。三天两头,就有人为了他们争论,都听腻了……” 说话间,打更刘看到尹风后,不由皱眉自语:“诶,这个人,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嘶……是什么时候呢……” 他正思忖着,但听小二,略带讽刺的说道:“您说他呀……他叫尹风,可了不得,伺候过两任国师呢……如今啊,也是混得人五人六的……” 转而,他征询道:“对了,您老还是照旧,毛尖加南乳花生,对吧……” 打更刘边看着尹风寻思,边点头回应:“嗯,是……” 小二遂道了句:“好勒,您老稍等……”说着,便转身去张罗。 不消片刻,他便给打更刘端来了茶和花生。 其间,又见一名监工模样的中年男人,带着一老一少,两名背着包袱,作工匠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三人由小二招呼入座,叫了茶水和一些点心后,在众人此起彼伏的争吵中,边吃边聊了起来。 但听那监工模样的人,提醒那一老一少道:“老余头,阿力,这次能揽上修建公主府的活儿,可不容易。要不是看在是同乡的面上,可不会叫上你们……你们可别只顾着为了那个什么伸冤,而有所怠慢啊……” 那被叫做阿力的少年,边吃边点头道:“王工,您放心,干活和为我姐讨公道,都是一等一的重要,我知道分寸的……” 却见那老余头眼眶一红,放下吃了一半的糕点,哀叹道:“早知道小苁会客死他乡,当初就不该让她出来……好好的寻个婆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多好……非要来给人当丫鬟,还这么不知死活,什么钱都敢拿……” 阿力忙劝道:“爹,姐不也是为了帮家里嘛……谁会想到……可不管是不是姐的错,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是一定要找出那个凶手,替姐偿命的……” 一旁的王工,似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事了,你们快些吃,一会儿,还得去工部等叫名呢……” 而另一边,柳冬生听着众人的争论,终究没忍住,站起身,冲着众人道:“赖国师是好人,他为了替我们主持公道,不辞辛劳,不畏强权……大溪村被屠,他更是拼力保护着我们,只是杀手人多势众,赖国师自己都差点……” 他正说着,尹风不知出于何心思,截过话题道:“国师大人纵然有神功护体,又有神剑在手,可终究不是神仙……再则,国师大人向来为人刚正,行事公直,大家都是知道的……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也没想到,那些佞臣恶吏,竟利用村民暗袭,唉……” 那帮站赖布衣的人,听了这话后,当即便又挑起了矛盾。 但听带头者指责道:“对,都是那佞臣恶吏可恨!傅天华则是小人中的小人!真不明白,皇上怎么会任用这种人……” 站傅天华这边的人闻言,带头的冲口便反唇相讥:“呵,胆敢质疑皇上的决定,还真是物似主人形啊!” 站赖布衣这边的人立时哗然,随着其中一人的一声叫嚣:“你个混账东西!老子今天就打狗不看主人了!”便群起而攻之。 站傅天华这边的人,也不示弱,袖子一卷,就迎头而上。 茶楼掌柜的见打起了群架,赶紧一面指挥小二们护好家当和其他客人,一面去街上找巡逻的衙役。 王工怕被误伤,忙招呼余家父子快走。 打更刘也生怕遭殃,忙不迭起身往外走,可在经过尹风他们那桌时,一个不当心,被凳子给绊倒,幸被谭毅伸腿挡了下,才未摔跤。 打更刘在站定后,向谭毅作谢之际,不意瞥见了正自冷笑的尹风侧脸。 他一瞬间似想到了什么,擦了下额头渗出的冷汗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茶楼。 与此同时,被茶楼掌柜叫来的巡街衙役,也相继进来阻止了打群架的人。 其中一名衙役,看到谭毅后,忙上前见礼道:“哟,谭爷,没惊扰到您吧……唉,这帮人也真是闲得慌,三天两头的,吵个没完不算,这还打上了……” 对此,谭毅报之以淡笑,轻呷了口茶后,说道:“无知民众,本就喜欢空穴来风,若再受到有心人的蛊惑,诛心之论,胜过提刀杀人。”说罢,瞟了一眼那两帮带头闹事的人。 来见礼的衙役会意后,便转身让手下去将带头闹事者抓回衙门关押,并喝斥其余人散去。 随后,谭毅带着石磊,尹风带着柳冬生,先后离开了茶楼。 第371章 一场各存心思的较技 两天后, 清晨, 临安城郊, 尚被雾气笼罩中的小树林,偶有雀鸟飞鸣。 但看一袭青衫,外搭褐色披风的赖布衣,神色冷凝,负手而立。一旁的地上,插着寻龙剑。 少时,只见身穿红衣,外搭黑纱罩衫,眼眸深邃的傅天华,手握新得的佩剑,缓步而来。 赖布衣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后,转过头来,看着似笑非笑走来的傅天华,淡漠的道了一句:“你倒来得准时。” 傅天华微一抬眉,先是甩出一句:“国师大人相邀,怎么能不准时呢……” 跟着,他以带有嘲讽的语气接道:“国师大人在信中说,想要与我切磋。但照我说,应该是较量才对。毕竟,你我已非昔日那般……啊,提及昔日,那时的你,连扎马步都不会……再看如今的你,风水术方面,既得父亲衣钵,又有高人赠以秘笈。而武功方面,也是有如神助,这何止是脱胎换骨,简直是判若两人呐……” 赖布衣冷冷的瞟了一眼傅天华后,反讥道:“你不也变了,已不复当年那个孝顺守礼、好打不平的傅天华……如今的你,浑身上下,被官场的污浊之气所包裹之外,还散发着铜臭味……也难怪,你又不是那真正寄人篱下的无名小子,你可是世家子弟,接管家业,打理生意,难免沾染铜臭……” 转而,他正色道:“虽然,事到如今,无谓再多说什么,可有些事,有些话,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我知道,让你耿耿于怀的,不外乎两件事,一是关于拜师,二是关于勤王……当初,爹当众拒绝你,是让你难堪了,但那也不能怪爹不近人情,只能说他有他的考量……后来,你说你想跟我一起去网山拜回梦老前辈为师,我是阻止了你,可我也是为你好……老前辈常居深山,难免性情有些古怪,我是想等我取得了老前辈的认可后,再请求他老人家收你的……” 跟着,他深恶痛绝的问:“你就这么记恨我和我爹吗?不惜自甘堕落,为虎作伥,值得吗?” 听到此,未见傅天华有所动怒,而是嘴角微向上一扬。 与此同时,网山那边,立于透世壁前观看二人的赖澄山,则是以一副尴尬的神情,侧头后看。 但见坐在他身后岩石上的回梦老人,微眯着双眸,手捋着胡须,也不知道在做何感想。 只听赖布衣接着道:“至于,勤王的事……” 可未等他说完,就遭傅天华反唇相讥:“诶,你说我耿耿于怀的是拜师和勤王这两件事,那你呢?你说我又不是那真正寄人篱下的无名小子,我可是世家子弟……言下之意,你是在怪我,不向你道明身世喽?哈,坊间说我傅天华心胸狭窄,我倒觉得,这四个字,应该送给你赖大国师!你敢说你就没有隐瞒过什么事吗?拜师的事也罢,勤王的事也罢,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你不是不清楚……” 旋即,他挥手提醒:“罢了,你也说,事到如今,无谓再多说什么……今日邀约于此,不是来较量的吗?” 说到此,他激道:“对了,听说寻龙剑是不得沾染无辜者的血,然则,会失去神力,不是真的吧?那可是神剑,不是应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百无禁忌的嘛……” 赖布衣闻言,看向插在地上的寻龙剑,冷然道:“神力不在,正气还在,依然可以诛除奸佞。” 傅天华一扬手中剑,淡笑着道:“哦,是吗……我这柄剑是新得的,叫赤夜。还未开过锋,伤不了人,也诛不了邪……不过,用以较技,应绰绰有余……” 赖布衣闻言,顿感受到了羞辱,嗤笑一声道:“故作谦让,恶心!”说罢,提剑袭向傅天华。 傅天华当即拔剑迎上,却见赖布衣并未出剑,而是只以剑鞘攻击他。 他遂边出招,边加以激将:“赖布衣,你不是说,寻龙剑神力不在,正气还在吗?为何不令其出鞘?” 但听赖布衣轻蔑的甩出一句:“你还不配让寻龙剑出鞘,以剑鞘足以对付你!” 他嘴上说着,手中已然加力。 傅天华听后,脸上显出愠色,但运剑的速度和力道未见受影响。 只见贯注内劲的寻龙剑剑鞘,与赤夜剑碰撞间,火星四溅,并发出阵阵沉闷的金铁交鸣之声。 话说这赤夜剑,虽未开过锋,却也非凡品,乃是玄铁打造,自带一股吸力,能于无形中牵引其他兵器。 而寻龙剑,虽因沾染了无辜者的血而失去神力,但仍是普通宝剑无法比拟的。 赖布衣之所以不让寻龙剑出鞘,对傅天华以示轻蔑的同时,也存着些许试探其实力的意图。 反观傅天华,自收到赖布衣所谓的切磋邀请,到选带赤夜剑赴约,都是怀着复杂心情的。 可以说,他也是存着试探的心思。不过,不是试探什么实力,而是试探人心。 从小到大,再到如今,诸多的经历,已令他变得越来越多疑,也促使着他想要玩弄人心。 因此,他出招并未用全力。 他不屑于跟赖布衣搏命,他只想跟他斗。 可在赖布衣看来,傅天华的不出全力,就是对自己的羞辱,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就在双方各自心念电转间,已交手数招。同时,也从平地打到了树上。 赖布衣的攻势是越来越猛,每一招都是咄咄逼人,且专击傅天华手脚和颈背的关节处。 对此,傅天华起初并未在意,仅以防守反击一一化解。 二人于树间旋绕,又打了几个回合。 很快,傅天华意识到了赖布衣的用心,不由怒起,恨声道:“赖布衣!你要杀我,就直接了当!想用阴招废我武功,卑鄙!” 赖布衣边继续出招,边痛心的回道:“是?我是想杀了你!可在公,你身犯重罪,须受王法制裁。在私,你我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但……” 说到此,他略将招势放慢,作苦劝状道:“天华,醒醒吧!趁还未万劫不复,自废武功,去向皇上认罪吧!固然难逃王法制裁,但悔过认罪,总好过冥顽不灵,罪无可恕。就算死,也死得体面些……” 傅天华怒极反笑道:“体面?阶下囚何来体面?自古成王败寇,成王者,何曾给予败者体面?更何况,你所说的那些罪名,都是你的先入为主造成的,我做错什么了吗?”说罢,开始反守为攻。 赖布衣在挡开傅天华剑招之际,引动了腹部的伤势。 为了掩饰伤痛,他借势跳下了大树。 傅天华随即举剑,自树上俯冲而下。 赖布衣落地后,当即回身横剑抵挡。 这时,正好有一缕阳光,穿过树梢投射到寻龙剑剑柄上的宝石。 傅天华被宝石发出的光晃到了眼睛,在空中一个侧翻身后方才落地。 但还未等他站稳,便被飞来的寻龙剑剑鞘击中了胸口。 他立时口吐鲜血,一个踉跄后摔倒在地。 他待要起身之际,赖布衣已举剑袭至他面前。 赖布衣正好背光而站,而傅天华则被笼罩在其阴影中。 一瞬间,傅天华的眼前,闪过当年赖布衣逞能扎马步摔倒,自己去扶他的场面。 他自嘲的嘴角一勾后,眼眶微红的对赖布衣道:“凤罡,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痛恨我了!” 赖布衣微一怔后,也似想起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只见秦夫人和徐迪,及吴飞和罗斐,急步而来。 但听徐迪出言喝止:“身为朝臣,居然私下殴斗,成何体统!还不住手!” 随即,秦夫人上前来斥责了赖布衣一句:“你也太不顾念旧情了吧!” 而后,她俯下身,对傅天华关切的道:“天华,你怎么样啊?啊呀,都流血了……”说着,从袖中取出帕子来,替他擦了下嘴角上的血。 傅天华微一错愕后询问:“干娘和徐总管怎么来了?” 说话间,吴飞和罗斐走来扶起了傅天华。 但听秦夫人道:“亏得吴飞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我才知道,赖布衣约你来此的事,本来是想让你干爹出面的……可你也知道的,你干爹心情也不好……我便请了徐总管来,还好,来得还算及时……” 只见徐迪走来,看了看傅天华的伤势后,吩咐吴飞和罗斐:“你们且护送傅侍郎回府疗伤。” 二人应声后,搀着傅天华,随秦夫人往树林外走去。 转而,徐迪冲着赖布衣一甩拂尘道:“朝臣私斗,兹事体大,还请赖国师随咱家进宫,向皇上做个交代。”说罢,转身就走。 赖布衣点头收剑后,随徐迪而去。 第372章 赖布衣受罚被暗贬 国师之尊当马前卒 皇宫, 御书房内,赵构正端坐在桌案前挥毫泼墨。 前来问安的赵蓉见状,遂带着试探的口吻说笑道:“咦,皇兄,今日怎这般好兴致?” 赵构笑道:“过两天是无痕的生辰,朕已送过不少奇珍异宝给无痕。这回,朕想送更特别,更含有心意的礼物……” 赵蓉遂进一步的探问道:“皇兄的好心情,应该不止是为了无痕娘子吧?母后回朝在即,皇兄总算能母子团聚了……啊,对了,皇兄让赖凤鸣出使金国,那可是隆恩,惠及赖家全家……” 赵构闻言,停笔道:“嗯,不错,是隆恩,但还谈不上惠及赖家全家……赖布衣虽说是犯了错杀,但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该担的罪责,他还是要担的……” 转而,他反问:“诶,皇妹,你不是不许人再提赖布衣了吗?为此,你还在宫中明令禁止,凡提赖布衣者,必受杖责。怎么?你自己却再提?” 赵蓉听后,脸色一冷,否认道:“我哪里提过他了?我只是提了赖家……赖凤鸣出使金国,是为了接回我赵氏宗亲,我关心一问罢了……” 但见赵构,放下手中笔,正色道:“好,不提赖布衣,那说傅天华……之前,朕曾说过,朕身为你的皇兄,应为你筹谋婚事……朕几经考量,认为傅天华是最佳的驸马人选,故,朕决……” 可未等他说完,就听赵蓉冲口问道:“什么叫傅天华是最佳的驸马人选?他凭什么?好,就算他是皇兄认为的最佳驸马人选。那我堂堂一国公主,是天之骄女,自是有别于寻常女子,难道就不能自己选驸马了吗?” 这时候,徐迪来至御书房外禀道:“启禀皇上,赖国师与傅侍郎私斗,幸得秦夫人通知,并与奴才赶去阻止……不过,傅侍郎受了些伤,奴才已命人送其回府……至于赖国师,正在旁候传……” 赵蓉闻后一讶,不自觉的向外看了一眼。 赵构则面露愠色,道了声:“宣。” 赖布衣听宣进入御书房后,分别拜见赵构和赵蓉:“罪臣参见皇上、公主。” 赵构似笑非笑的道:“罪臣?这两个字,也会从你赖布衣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语出惊人呐……” 对此,赖布衣只作垂首状,未语。 赵构抬眸看了他一眼后,以劝诫的口吻说道:“你常将礼法挂在嘴上,可你自己又守了多少?敢于直言是好,但若过于激进,咄咄逼人,就会让人生厌。甚至,招来祸端。赖布衣,希望你在知罪的同时,也能真正的自省了……” 却见赖布衣蹙眉道:“皇上,对于错杀村妇的事,罪臣自是难辞其咎。然,臣之初衷,是为黎民百姓,是为江山社稷……” 赵构听到此,不虞的打断道:“够了,你这些话,朕都已经听腻了!” 赵蓉见此,忍不住出声道:“皇兄……” 但未说完,就见赵构抬手一挥道:“皇妹,你既问过安了,就退下吧……” 赵蓉还想说什么时,徐迪上前劝道:“公主,皇上有话问赖国师,难免会提及些繁琐的国事,公主听了只会烦闷……”说着,向外做了个请的动作。 赵蓉看了看赖布衣和赵构后,不情愿的转身往外走去。 到了御书房外后,徐迪向赵蓉躬身道:“奴才也是照规矩做事,请公主见谅……奴才知道,公主是有些话要问赖国师。这样,请公主先行移驾御花园,待皇上问完话后,奴才就请赖国师到御花园去见公主您……” 赵蓉却甩出一句:“本公主说过要见他了吗?”说罢,甩袖而去。 对此,徐迪只是报之以摇头笑叹。 此时,御书房内的气氛微有些凝固。 赵构威视着赖布衣说道:“你不要以为,有勤王之功,就自以为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只是臣子,你头顶上的官帽,朕可以赐予,也可以摘取。甚至,你的生死,也在朕的一念之间……” 赖布衣不卑不亢的道:“我赖布衣,本就无心入仕,戴上官帽,不为喜,换回布帽,亦自在……” 赵构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后,不紧不慢的道:“你言下之意,是觉得,这官,做得没意思,是吗?好!那朕给你个有意思的差事……” 他说着,语气一转,正色宣谕:“赖布衣,大溪村之惨案,乃属伯仁因你而亡。姑念你初衷是为民请命,留国师衔,停俸,做为赖凤鸣的马前卒,随其出使金国,以示将功补过。” 赖布衣闻言,不禁面露愕然。 赵构见状,以训诫的口吻道:“你可以认为,这是朕对你的刁难,也可以当是磨砺,就看你怎么想了……行了,你退下吧……”说罢,微一挥手后,提笔继续作画。 只见赖布衣,紧拧着双眉,躬身一礼,口称:“微臣告退”后,离开了御书房。 …… 御花园内, 赵蓉正立于一株柳树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扯动着柳枝。 就在她转头看向御花园门口之际,只见徐迪引领着赖布衣从门外经过。 徐迪本待要示意赖布衣进御花园,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时,赵蓉自御花园出来,瞟了一眼赖布衣后,询问徐迪:“徐总管,皇兄是如何发落他的?” 徐迪躬身应道:“回公主,皇上圣谕,留国师衔,停俸,并为赖侍郎的马前卒,随他出使金国。” 赵蓉听罢,再度瞟了一眼赖布衣后,讽道:“这就算是小惩大诫了吗?看来,皇兄终究是有所姑息……唉,也是,人家好歹是勤王功臣,又有本事……更何况,人无完人,孰能无过呢……” 此时的赖布衣,没心情与赵蓉斗嘴,向其见了一礼后便要走。 赵蓉见状,向前两步,甩出一问:“赖布衣,你就没什么要向本公主说的吗?” 赖布衣停下脚步,未回头,只淡漠的反问一句:“公主觉得微臣该向您说什么吗?” 赵蓉闻言,激道:“皇兄这么对你,公平吗?你甘心吗?” 赖布衣依旧淡漠以回:“不公平又如何?不甘心又怎样?” 赵蓉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道:“赖布衣!你就不能服个软吗?面子就这么重要吗?只要你开口,有些事,不是不能有转还的余地……譬如,你的官位,或是出使金国……甚至,赐婚的事……” 但听赖布衣截下话道:“关于名利,我已多次表明心迹,不想再作缀述……至于,婚姻大事……无论是天定的,还是人为的,既已成定局,那就当是应劫了……” 就在赵蓉为之气恼时,小敏忽然跑来,向赵蓉下跪求恕:“公主息怒,小敏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只是公主曾明令禁止提及赖国师,违者必受杖……小敏未敢多言,将赖国师要娶平妻的事,向公主禀报……” 赵蓉听后,愈发气恼又凌乱,转头问赖布衣:“平妻?平妻是什么意思?” 赖布衣听到平妻二字,先是蹙眉,随后回道:“平妻,就是两位妻子……” 但见赵蓉,竖眉问:“什么?你除了娶薛燕琼,还要娶别人?” 赖布衣蹙着眉,吁了口气后,回应道:“是吴蕴仪,在南雄镇的时候定的……” 赵蓉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连带身体都有些颤抖。 但听她怒斥道:“赖布衣,你欺人太甚!我赵蓉,贵为一国公主,若不是念你有相救之恩,加上慕你的才华,才不会纡尊降贵,倾心以待。你不仅不识好歹,还存心欺瞒戏耍!你置我皇家颜面于何地?” 对此,赖布衣并未有所动容,只是转过身来向赵蓉一礼道:“公主对微臣青睐有加,微臣甚感荣幸……微臣也承认,时常会拂公主的好意,扫公主的兴致。然,并无欺瞒戏耍之心,可若公主执意认为微臣有,那微臣也无从辩驳,微臣告退……”说罢,转身而去。 赵蓉直气得是咬牙切齿,一旁的小敏则表情诡异。 第373章 妄缘难断 终化执念 探花府, 内院卧房, 董怀德已经诊看过傅天华的伤势,正在桌前写药方。 秦夫人看坐在软榻上休息的傅天华,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便关切的询问董怀德:“董太医,天华的伤可有大碍?会不会影响到他的旧患啊?” 董怀德边写着药方,边回应着道:“噢,秦夫人放心,我已经仔细的诊看过了天华的伤势,幸未伤到气门,有我给开的药,加上他自己用内功调息,便可痊愈……” 转而,他看向傅天华道:“天华的体质异于常人,所练的功法也较特别,就算受到重创,也未必能伤其根本……”说着,给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但听一旁的陈显阳,气愤的道:“哼!就凭赖布衣,能重创得了表哥?!表哥是让着他……” 这时,只见庞鑫和傅天云走了进来。 庞鑫听到陈显阳这么说,不免感叹:“唉,看你们以前好好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难道那个什么风水禁术,真这么厉害?就没办法破了吗?” 但听傅天云,有所感触的道:“若两个人是真心交好的,再怎么变,也不会受什么影响……反之,即使是亲手足,若离心难亲,终究逃不过相煎的魔咒……” 她于说话间,看向傅天华。 傅天华与其略作对视后,转向秦夫人道:“天华现下已无大碍,干娘为了天华,奔忙了大半日,甚是辛苦,请先回府休息,免得干爹担心……” 秦夫人笑道:“诶,你是我的干儿子嘛,为你奔忙,有什么辛苦的……” 她说着,顿了一顿后,叮咛道:“既然董太医已经为你诊看过了,干娘也算是放了大半的心……这样,你呢,什么也别想,也不要窝火生气,为了赖布衣这样的人,不值得……最重要的,是好好养伤,你干爹还有许多事情,要你帮忙呢……那干娘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说罢,起身准备走。 傅天华轻咳了一声后,先是道了一句:“干娘慢走。” 随后,他又示意傅天云:“天云,替大哥送送干娘……” 秦夫人遂笑着挽起傅天云的手道:“啊,对了,天云,听说悦己堂来了一批新样式的首饰,带干娘去挑几件吧……” 傅天云遂点头应了声:“是,秦夫人……” 秦夫人却笑着纠正:“诶,天华是我干儿子,他都说是你大哥了,那你也该随着他,喊我一声干娘……” 傅天云在侧目看了一眼傅天华后,才向秦夫人欠身作礼,喊了一声:“干娘。” 秦夫人很是高兴,挽着傅天云便出了房间。 董怀德将药方交给庞鑫后,也告辞而去。 随后,庞鑫也示意陈显阳跟自己出去,以令傅天华好生休息。 …… 众人走后,傅天华便开始闭目打坐,运功调息。 但见冥焱现身在他面前,轻哼一声道:“你小子,狡猾了许多。这场较量,表面上看,是你输。但其实,吃亏的是赖布衣。你用一个小小的失误,试出了赖布衣对你的杀心,也让那些躲在暗处的好事者看到了他的另一面,还利用秦夫人和徐迪出面干涉,促使赖布衣在皇帝那边吃瘪……做得很有心思,不错不错……” 傅天华微睁开双眸,看了冥焱一眼后,淡然一笑道:“再厉害也不过是凡人肉身,哪比得上的力量强大……” 转而,他待要再说什么,但听冥焱截下话道:“你是想让本座替你去寻你娘,对吗?” 傅天华点头道:“是……这对你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就在这时,吴飞引领着那名与小敏交好的小宫女来到房外。 吴飞刚通报了一声:“大人,宫里来人了……” 就见那小宫女,冲着房内焦急的求道:“大人,奴婢还不曾见公主发那么大的脾气,又是摔东西,又是喝酒,还又哭又笑的……小敏姐都没有办法劝得住……求大人去劝劝公主吧……” 傅天华闻言,眸光一闪后,说道:“你都说了,连公主最贴心的小敏姑娘都劝不住,遑论我傅天华……” 却听那小宫女道:“奴婢们再贴心,终究只是奴婢……大人就不同了……您是勤王的功臣,是新科探花,又和公主是在南迁时就结识的。再加上,您又不像赖国师那般的,那般的不好说话……” 她说着,顿了一顿后,着重的透露道:“更何况,皇上已经有意招您为驸马……若您去劝,公主定是听得进去的……” 傅天华听到此,不由眸光又一闪。 冥焱见状,皱眉道:“怎么?你还没对那个公主死心啊?别人说几句讨好的话,你就又想做那自作多情的蠢事了?” 傅天华没理会冥焱,顾自作思忖状。 小宫女见房内没动静,便又加上一句:“听小敏姐说,大人心仪公主已久……那大人何以忍心见公主生气难过呐……” 话音未落,就见傅天华打开门走出来问:“公主是在宫中?还是在览天阁?” 小宫女回了句:“在览天阁,请大人快些去……”说罢,在前引路先行。 傅天华在整理了一下衣服后,不紧不慢的向外走去。 冥焱看着傅天华远去的背影,一脸嫌弃又不解的道:“还以为这小子经历了这么多,该是想通了。却还是自困于这份妄缘之中……情情爱爱,有什么好?那些你情我愿的,要死要活也就罢了,这一厢情愿的,呵,可真是不知所谓!” 忽然,红绡现身调侃道:“枉费你修行千年,却不知情为何物。诶呀,就算你通过雷劫,功德圆满了,也是种遗憾呐……” 冥焱斜睨了红绡一眼,不屑的问道:“那你又懂情爱了?你修的不是无情道吗?那岂不是也有所遗憾?” 红绡娇笑一声,语含禅机的道:“情爱关,本就是修行中的一部分。而且,还是最难过的一关。不动情,何来悟道?动了情,却又谓悟道为何?” 转而,她俏皮的问:“冥焱,你和魅姫姑姑都是大妖。这情爱关,魅姫姑姑能过得,你也能过得的奥……” 对此,冥焱未予置评,旋身化出本体后,夹带着黑雾火焰而去。 紧随其后,红绡也化作粉红烟雾离开了。 第374章 明知痴情苦 偏做痴情人 话说,览天阁这边。 但见一地狼藉,阁中的各种摆设和器皿,几乎都没逃脱粉身碎骨的命运。 再看气急败坏的赵蓉,见砸无可砸,便转头又要继续喝酒,可酒壶和酒杯早已被自己所砸。 此时的她,已喝过些酒,加上气恼和用力砸东西,已满脸通红,却仍冲外喝令着:“拿酒!快给本公主拿酒!” 同小敏退站在阁外的两名宫女见状,担忧的道:“小敏姐,这如何是好?公主再这么下去,万一有什么好歹,我们怎么吃罪得起?\/是啊是啊……不如去通知徐总管吧……” 却见小敏淡定的道:“通知徐总管?那不是会让皇上知晓了……公主本来就是被赖布衣气的,皇上也正对赖布衣不满。公主若再被皇上责怪,岂不是火上浇油?公主刚才不是说要找姜老板的吗?那就等他来……” 话音未落,即传来赵蓉的斥问声:“狗奴才!酒呢?给本公主带拿来!” 小敏遂从身后的石桌上,拿过一壶酒和杯子,端去给赵蓉。 这时候,只见那小宫女,引领着傅天华走来。 之前与小敏说话的两名宫女,见来人不是姜展宏,奇怪之余,便要询问那小宫女。 但听从阁中出来的小敏,截住其话,对傅天华道:“傅大人,您来得正好,快去劝劝公主……”说着,便示意三名宫女随自己退下。 直到走至通往山下的台阶处,小敏停下来,并问道:“虽然,公主说要见姜老板,但傅大人如今可是既定的驸马人选……你们说,相较之下,哪个更合适劝说公主?” 三名宫女闻问,面面相觑。 小敏则笑道:“那当然是驸马喽……”说着,眼角瞥向览天阁的同时,嘴边掠过一抹诡异的笑。 但她不知道的是,傅天华在进入览天阁之前,也向她这边看了一眼。 他之所以有此举动,那是因为他清楚,赵蓉向来对他不加辞色,小敏更对他怀有敌意,叫他来劝说赵蓉,多半就是小敏有所谋算。 可他还是来了,他要将当初在十王殿的事向赵蓉说明,他要她的一句话。 这时,天边隐隐传来雷声,天色也随之暗了些。 傅天华进入览天阁后,先是看了眼满地的碎片,继而看向坐在桌子旁喝酒的赵蓉,微一摇头后,说道:“公主,这又是何苦来哉?” 赵蓉闻言,侧转过头来看,但因酒劲上头,有些眼晕看不清楚。 她于抬手抚额间,定睛看后,蹙眉甩出一问:“你?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傅天华上前两步道:“听闻公主心情不佳,特来探看……”说着,便伸手去拿赵蓉手中的酒壶酒杯。 却听赵蓉斥喝:“大胆!竟敢以下犯上!” 她于说话间一扬手,将酒杯里的酒泼了出去,正好溅到了傅天华的脸上。 傅天华并未在意,用衣袖擦了下脸后,劝说道:“公主已经喝了不少了……酒大伤身,望公……” 可未等他说完,就见赵蓉拍着桌子,厌烦地打断道:“够了!够了!本公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旋即,她斥责道:“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傅天华听到这,不禁来了脾气,反问道:“我是不该来的是不是?该来的是赖布衣是不是?为什么你就只看得到赖布衣?你就看不到我吗?你心里眼里只有赖布衣,他呢?他的心里眼里,有你吗?心里眼里只有你的那个人,是我!是我傅天华!我对你的好,难道你就一点都感受不到吗?赖布衣他有什么好?他为你做过什么吗?” 赵蓉不屑的一笑道:“你对本公主示好,无非就是跟旧京那些王公子弟一样……” 傅天华当即打断道:“不!不一样!我是真心的……” 却听赵蓉讥讽道:“还说不一样?连说的话,也差不多……” 转而,她气道:“赖布衣救过本公主,本公主感激之余,对他青睐有加,可他却总是拂我的意!也不接受本公主给予的帮助,真是很讨厌!他为什么就不能跟你们这些人学学,说说好话,服个软,又能怎么样?” 但听傅天华,情绪激动的说道:“当初在十王殿救你的人不是赖布衣,是我……” 赵蓉闻言,似是没听清楚,抚着额,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傅天华遂郑重的,一字一句道:“当初,在十王殿,救你的,不是赖布衣!是我傅天华!” 赵蓉听后,先是错愕一笑。 旋即,她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不可能是你!” 转而,她带着讥讽的口吻指责道:“傅天华,你跟赖布衣是有恩怨,可你也不能这么诋毁他吧!你说救本公主的人是你不是他,也就是说他是冒领功劳?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既可笑,又可耻啊!” 傅天华气笑问道:“好!公主既认为是赖布衣救的你,那敢问公主,与赖布衣相处至今,他可曾与你说起过此事?” 赵蓉因酒气上涌,微捂了下心口和嘴后,说道:“他虽然讨厌,但他可不是那种常将功劳挂在嘴边的人……” 话音未落,但听傅天华重述起了当初在暗壁中,对赵蓉说过的一些话:“姑娘莫怕,我在,我就在你旁边……姑娘,这诡异的所在既然能将人吸进来,那石壁上定有玄机……这样,我们就沿着石壁,记着步子往前摸索,如果摸到头,还没有找到出口,就按步数回来。然后,再以同样的方法,往另一边摸索……虽然,这个方法有些笨,又费时费力,但是,总好过在这里茫然无措吧……姑娘,我这儿有根绳子,你抓着它,跟在我后面,我牵着你走……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赵蓉听后,先是一怔,跟着,以不能接受的口吻说道:“你跟赖布衣在争国师位之前,还是好兄弟嘛……他自然会将这事说与你听,你知道其中一些细节,不足为奇。又或是,是你为了向本公主示好,故意从赖布衣口中套的话呢……” 傅天华听了这番话,心里一阵刺痛,眼眶不觉微红,语气自嘲且带着苦涩的道:“原来,在公主的眼里,我傅天华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转而,他微歪转头,审视着赵蓉问:“公主,你是因为什么属意赖布衣?是因为救命之恩?还是因为,觉得他与众不同,不像你所谓的那些,为了攀附你,而一味讨好的人?” 只见赵蓉的脸上,掠过一丝凌乱后,又转为气恼,斥责道:“傅天华!你胆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你就不怕本公主奏请皇兄,治你一个犯上的罪名吗?!” 她说着,抬手冲门口一指,驱赶道:“本公主不想听你胡言乱语!你跟赖布衣,你们两个都是存心戏耍本公主的混蛋!本公主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说罢,她转过身,双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表露愤怒的同时,借此为支撑,不让身体的颤抖太过明显。 傅天华则是嗤笑着双手一摊,后退了两步后,合手作礼,道了一声:“公主保重,微臣告退。”礼毕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览天阁。 阁外, 站在台阶边的小敏,正在向山下张望着,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人。 当她看到面无表情的傅天华,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往山下去时,眸中闪过一抹失望。 但转而,她又露出些许笑意,心下则在想:“可惜了,没能等到姜展宏来,错过了一个看好戏的机会……不过,也无妨,看傅天华这反应,应该是被公主伤得不轻,也够让他不好过了……” 她说着,眼眉一动,拉过那小宫女,耳语了几句后,不紧不慢的尾随着傅天华而去。 第375章 傅天华失意 醉后误诉衷肠 伤己又伤人 且说傅天华,刚到吴山脚下,便下起了雨。 街巷间,都是些匆忙避雨的小摊贩和行人,免不了有所碰撞,脾气好的,会一笑了之,脾气差的,就会对骂上几句。 走在其中的傅天华,也多次撞到人,或被人撞到,但对于对方是道歉还是责骂,他都是置若罔闻。 他就像是丢了魂一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雨越下越大,他的衣衫逐渐被雨水浸透。 再看尾随在后的小敏,在压得低低的伞下,远远的看着傅天华。 她很乐见傅天华痛苦,这让她有一种快感。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推着一辆运酒的木头车,与傅天华擦身而过。 只见傅天华,随手就从车上拎了两坛酒。 推车的男子见状,刚想要说什么,就看傅天华一抬手,将一锭银子扔到了车上。 男子赶紧伸手去拿银子,然后点头哈腰的道谢,同时,还不忘提醒:“哟,谢谢爷谢谢爷……啊,对了,这酒烈得很,爷可得悠着点喝……”说罢,喜滋滋的推着木头车而去。 再看傅天华,将其中一坛酒打开后,仰头就灌。 谁知,酒才入喉,他就被辛辣的灼烧感呛得忍不住,将酒给吐了出来。 而后,他在缓了缓气后,再度仰头灌起了酒。 这次,他任由着那股灼烧感,从喉间直袭至腹中,然后延伸至四肢百骸。 就这样,一坛子的酒,竟有大半被他给喝下了肚。 另一小半,则是和着雨水,浇在了他的脸上及身上。 因为是烈酒,又加上喝得猛,很快酒劲便上了头。 他却没停下来的意思,将空酒坛一扔,打开另一坛酒后,继续灌自己。 然而,灌了一半,他忽然手一松,酒坛滑落于地摔碎的同时,他也随之跌坐在地上,并魔怔般的大笑起来。 此举引来了一些路人的围观,以及议论。 小敏本想上前去劝,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与此同时,从布施所出来的董月卿,正好坐着软轿从不远处经过。 跟在软轿旁的紫苏,远远看到有人在围观着什么,便忍不住去看。 当爱看热闹的她,跑过去挤进人群,一看是傅天华后,赶紧转头跑向软轿,冲着轿内闭目养神的董月卿喊:“小姐小姐,傅大人喝醉了,在那边撒酒疯呢……” 董月卿闻言一惊,随即冲外喊了声:“停轿!” 跟着,她掀开轿帘询问紫苏:“你说什么?什么傅大人喝醉了在那边撒酒疯?” 紫苏指着傅天华所在方向,回道:“是傅天华傅大人,喝得满脸通红,坐在雨地里傻乐,好多人在看呢……” 董月卿听后,诧异的顺着紫苏所指方向看了眼后,当即下轿,急步走去。 紫苏见状,赶紧撑着伞追喊:“啊呀,小姐,伞,伞……在下雨呢……你慢点,等等我……” 待董月卿主仆来到傅天华所在处时,围观的路人已经散去。 傅天华则仰面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笑着。 董月卿见状,忙抢过紫苏手中的伞,上前给傅天华挡雨的同时,关切的喊问:“傅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在这淋雨啊?” 傅天华此时已酒劲上头,神志迷乱,加上被雨水糊了视线,竟将董月卿看成了赵蓉。 只见他,嚯的坐起来,一把抱住了董月卿的双腿。 董月卿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伞掉到了地上。 这一幕,也让站在远处的小敏一惊。 紫苏赶紧边掰着傅天华的手,边喊他:“傅大人,快放手,你快放手啊……” 傅天华却紧紧抱着董月卿的双腿不放,哽咽着诉道:“公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因为赖布衣吗?在十王殿救你的人是我啊!” 董月卿闻言,大为惊讶,待要说什么时,只听傅天华接着诉道:“公主,自从在十王殿的那个月夜见到你,我就对你一见倾心了……在地宫暗壁救你的时候,我更是认定了你,你将会是我的妻子……” 听到此,董月卿的心里不由泛酸,眼眶也随之渐红。 她仰头看着倾泻而下的雨水,苦笑着念叨:“一见倾心……你已认定了她……原来,你竟这般的喜欢她……”说罢,闭上双眸的同时,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瞬间就被雨水给带走了。 再看站在远处怔怔看着的小敏,嘴唇已经咬出了血。 傅天华则仍自顾自的倾诉着:“当初,我之所以没跟你说,是我救了你,是因为,我那时候,一事无成,我是不想仗着那救命之恩得到你的芳心啊……勤王之后,我虽然当上了国师,可那不是属于我的,那是赖布衣让我替他的,是一种施舍……我要的是,真正的出人头地,那才能堂堂正正的娶到你呀……” 说到此,一直试图让傅天华松开手的紫苏,已经累得够呛,她遂去叫来了轿夫帮忙。 两名轿夫本想合力掰开傅天华的手,谁曾想,却被他发出的内力给震了开去。 同时,傅天华的情绪也变得愈加的激动。 借着发出内力站起身的他,抓着董月卿的手质问:“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就算是受了赖澄山风水禁术的影响,但是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你难道真的一点都看不到吗?还是你先入为主,认定了赖布衣,才对我视而不见?可我已经跟你说了,救你的那个人是我!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啊?你是不相信呢?还是不能接受呢?赵蓉,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你是怎么想的?你要是认为,我跟那些讨好你以求攀附的人一样讨厌,那又为什么要收我送给你的发钗?究竟是你不相信我是真心?还是因为赖布衣,才让你厌恶我?以至于,将我的一片心,如此践踏?!” 他说着,竟再一次的跌坐到地上,抱着董月卿的双腿,哭了起来。 董月卿见他哭得不能自已,不免动容,抬手轻按着他的肩膀,劝慰道:“傅大哥,你别这么难过,你先起来,雨这么大,你又喝了这么多酒,会染病的……” 紫苏也是急得不行,再次来掰傅天华的手,并提醒:“傅大人,你快放手,那是我家小姐,不是公主……你听清楚,那是我家小姐,董、月、卿!不是公主!” 说话间,只见宗煊,率领着几名亲兵,骑着马从远处走来。 小敏发现后,转身悻悻然而去。 宗煊一看到在与傅天华拉扯的董月卿主仆,当即从马上一跃而下,飞奔了过来。 到了近前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抬手去扳傅天华的肩膀,然后用力往后一拽。 受情绪和酒劲的影响,傅天华的神志已不清,但护体内功在受到外力袭击时,依然会给予反击。 但在宗煊被其内力弹开的同时,他自己也晕了过去。 董月卿见此,也不及向宗煊做解释,只催促道:“煊哥哥,快,快送傅大哥回府,他这样子,不仅会得病,还会走火入魔的……” 宗煊也是秉着救护为先,二话不说,招呼亲兵过来,抬起傅天华就走。 董月卿似有些不放心,犹豫了一下后,便想跟着去,但被紫苏拦道:“诶,小姐,你也淋了这么久的雨,不快回去换衣服,万一生病了,让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董月卿看了眼被人抬上马背的傅天华后,才转身向软轿走去。 第376章 赖家夫妇梦中争执 赖凤鸣身世浮出水面 夜半时分, 国师府, 赖夫人入睡不久,便进入了梦境。 梦中,她回到了家乡,在儿时经常玩耍的那片林子里,看到了开得正艳的双生花,以及一名红衣女子的背影。 赖夫人似乎不想看到那个红衣女子,转身就往林子外头走,可无论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就在她懊恼着急之际,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拽了出去。 她惊醒后坐起,于定神间,瞥见窗前站着个人。 她吓了一跳,冲口问了声:“是谁?” 话音刚落,那人已转过身来,竟然是赖澄山。 赖夫人在乍见到丈夫时,先是眸光一闪,旋即,又复漠然。 但听赖澄山说道:“会出现在梦境中的人,除了思念,就是愧疚或是害怕……沁芳,看来,你从未放下过……” 赖夫人嗤笑一声道:“放下?究竟是谁让我放不下的?我承认,从小到大,她样样都比我强,我是不服气。你不也一样,她为了能让你刮目相看,也学起了风水术,且一学即精,还经常跟你斗法,弄得你下不了台。若不是这样,你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我吗?!可当我觉得,我终于有一样可以赢过她的时候,你却后悔了,不仅跟她纠缠不清,还……” 但听赖澄山打断道:“帆过千山,当年的对错,再追究,也已无谓……我是求了回梦老前辈好久,才得蒙他送我入你梦中,我不是来跟你翻旧账的,我是为了凤罡……” 不等他说完,就听赖夫人讥讽道:“为了凤罡?你何曾真正为过他?你用风水禁术,以命养命,也不过是接受不了他是个病秧子……在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凤鸣……” 赖澄山本不想多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加以声明:“凤罡和凤鸣都是我儿子,我心里有凤鸣,自然也有凤罡……” 赖夫人截住话道:“是啊!凤罡和凤鸣都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偏心凤鸣?每次,你从外面回来,都是先看凤鸣,连凤罡生病时,也是这样。你一进门,只要看到凤鸣来迎接你,你就笑得合不拢嘴。但当提到凤罡,你就皱眉……” 她越说越激动,竟道出了一个秘密:“也难怪,谁让我生的这个是病秧子,她给你生的是个聪慧儿呢……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她的孩子带回来!凤歧的早逝,是让我痛苦不已,以至于对凤扬疏于管教,让他变得顽劣……可若不是她的儿子出现,凤扬就不会死!这不就是,她的儿子克死了我的儿子吗?” 赖澄山的情绪,也随之变得激动起来,冲口道:“是,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所以我才答应你,让你再拥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孩子……即便是,我知道,你只是为了赌气……” 但听赖夫人吼道:“不!你不知道!是,我有一半是为了赌气!她已经处处比我强了,凭什么她的儿子也那么强!我的凤扬没了,那我就再生一个。总之,我就是不允许她的儿子独放光彩……而另一半的原因,是想让你的眼里,真正的有我,而不是她的影子……” 说到此,她的眼中已蒙上了一层水雾。 赖澄山见状,于蹙眉侧目间,说回正题道:“如今,我已做不了什么,但若不设法拨乱反正,局面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你若真疼爱凤罡,就按我说的做……让凤罡用通运罗盘找出灼芳的下落,然后去找她。以灼芳的风水术功力,和凤罡合作,或可力挽狂澜……” 却听赖夫人又一声吼:“不可以!我不要再见到她!更不允许凤罡去求她!” 赖澄山刚说了一句:“为今之计,唯有如此”,就被一股力量给吸了出去。 而赖夫人再一次惊醒,并从床上坐起。 一头冷汗的她,拧着眉,捂着心口,看着窗户,陷入了沉思中。 …… 清晨, 探花府, 卧房里,庞鑫和傅天云、陈显阳,皆一脸担忧的守在床边。 默言则停在枕头旁,歪着小脑袋,看着昏睡中的傅天华,小嘴不停的叽喳:“大少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下好了吧?伤得够狠了吧?该死心了吧?” 这时,只听匆匆走进来的秦夫人念叨道:“怎么又受伤了呀?不是让他好好静养的嘛……唉,真是的……” 她说着,走到床沿边,坐下之后,边察看傅天华的气色,边拿出帕子来给他擦汗,却发现他额头滚烫,不由惊呼:“唉哟!怎么这么烫啊!” 傅天云遂安慰道:“干娘莫急,已经请大夫看过大哥了……” 说话间,有丫鬟端来了药。 傅天云便准备给傅天华喂药,陈显阳赶紧上前帮忙道:“天云,我来喂药就行……”说着,先将傅天华扶起靠放在床头,然后接过药来就喂。 谁知,处于昏睡的傅天华一直是垂着脑袋的,陈显阳怎么喂都对准不了他的嘴。 傅天云忙坐到床头,以自己身体为支撑点,让傅天华倚靠着,然后托着他的下颚,以便于让陈显阳喂药。 可是,陈显阳连着喂了两勺,都被傅天华给吐了出来。 傅天云以为傅天华是要醒了,忙呼唤道:“哥,这是药,你烧的好厉害,快些喝了药才能好……” 但听庞鑫提醒道:“他不是要醒了,他是不想醒……” 傅天云听后,不禁有些凄然,陈显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却见秦夫人,从陈显阳手中拿过药碗和勺子后,以哄小孩子的口吻,对傅天华道:“天华,干娘知道你很难受……但干娘也知道,你是个不肯服输的……你既认我做干娘,那就得听我的,来,乖乖的把药喝了……”说着,拿帕子给他擦了下嘴。 跟着,她一手捏住傅天华的下颚,一手盛起一勺药,然后轻轻撬开他的嘴,将药一点点的喂进他嘴里。 眼看着一勺药终于给喂进了他的嘴里,秦夫人笑了笑后,略带感叹的道:“说实话,有时候,你呀,还真有点像老爷年轻时候的样子……或许,这就是我觉得跟你很投缘,而老爷却不喜欢你的原因吧……” 她正说着,但听从傅天华的喉间传来一阵咕噜声。 傅天云遂欣喜的道:“哥把药给咽下去了……” 庞鑫亦欣慰的连声道:“咽下去了就好,咽下去了就好啊……” 秦夫人见状,便又喂了两勺,都先后被傅天华顺利的咽了下去。 见此,秦夫人便示意傅天云先让傅天华躺下休息。 就在这时,听到消息的姜展宏前来看望傅天华。 庞鑫遂提议道:“天华之前受伤,还能自己调息,这回是淋雨加喝醉,受的是心伤,已不能自行调息。姜老板来得正好,烦劳你,耗费些功力,替天华打通心脉……” 姜展宏摆摆手道:“诶,给天华老弟疗伤,哪算得是劳烦,更谈不上耗费功力……”说着,便盘坐到床上,替傅天华运功疗伤。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见傅天华的气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烧也慢慢退了下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377章 小家宴 赖夫人面对二子 言难由衷 再说国师府这边, 赖布衣正在书房里看书,但闻宗泽来访。 二人入座用茶,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听宗泽导入正题道:“布衣啊,老夫求你一件事,求你想办法接回二帝……老夫知道,这是违抗圣意,是强人所难……可是,这次机会难逢,老夫与岳元帅都不想错过……”说着,就起身要向赖布衣行大礼。 赖布衣忙扶住宗泽道:“宗大人,万不可行此大礼,布衣生受不起……”说罢,将他搀扶回座位坐下。 随后,赖布衣转身,作考虑状的负手面墙而立。 片刻后,他转头对宗泽道:“既然宗大人对布衣委以重任,布衣自当勉力而为……只是,此行,虽有暗度陈仓的机会,但事关重大,仅凭布衣一人,怕是分身乏术……” 宗泽遂道:“人手方面,你大可放心。岳元帅会沿路安排亲信接应,还会派他的得力干将之一,杨再兴杨先锋,随你一同入金国,联手救人。” 赖布衣听后,于点头间,心下思忖:“这事要不要跟三哥说……算了,还是先别让他知道,免得节外生枝……”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柳冬生的声音:“国师大人,听说您胃口不好,我做了些家乡点心,那个,我能进来吗?” 赖布衣闻言,回了个神后,应了声:“进来吧……” 随着一阵开门声,只见柳冬生单手端一托盘的点心,走了进来。 赖布衣见状,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托盘道:“冬生,你伤还没好,我留你在府中,是让你养伤的,你却整天忙东忙西的,抢着做事,还被那顾仁晏当下人使唤,唉,真是的……” 柳冬生憨笑着道:“没事,又都不是什么重活……我也是不想让人当我是废人……” 他说着,转头看到了宗泽,忙致歉道:“国师大人,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有客人……我,我这就走……” 赖布衣却拉住转身要走的柳冬生,给他引见宗泽:“冬生啊,这位是朝堂元老,宗泽宗大人。” 柳冬生听后,赶紧向宗泽下跪见礼:“草民柳冬生,见过宗大人。” 宗泽笑容可掬的扶起柳冬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摸着他的断臂处,说道:“孩子,受苦了。不过,你放心,你的苦不会白受,大溪村那些村民的命,也不会白丢。天理昭昭,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柳冬生忍着眼泪点头道:“我相信,老天爷会给公道的。我也相信国师大人,早晚会扫清那些贪官污吏,还世间一个清明……” 说话间,只见尹风来到门外禀道:“国师大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同用膳。” 赖布衣一听母亲召唤自己,便寻思着定然又要念叨些什么,不由蹙眉。 宗泽则起身道:“方才已经将要说的事说了,既然令堂召唤于你,那老夫就此告辞了……” 赖布衣遂吩咐尹风:“送宗大人回府。” 却听柳冬生揽活道:“若不嫌草民粗鲁不懂礼数,就让草民送宗大人吧……” 宗泽笑着点头道:“诶,看你说话如此得体,哪里粗鲁不懂礼数啦……好,老夫年龄大了,软轿坐久了也是浑身酸痛,正好,你就陪我走回府去,路上也好有个聊天的人……” 柳冬生点点头后,便引领着宗泽出了书房。 赖布衣则在蹉跎了片刻后,才示意尹风随自己出去。 …… 花厅里,丫鬟们已经摆好了酒菜。 坐在桌前的赖夫人,边听着雪霁讲笑话,边向厅门外张望着。 少时,只见赖布衣走了进来。 赖夫人忙招手让他入座,并示意雪霁给他盛汤。 就在这时,赖凤鸣走了进来。 赖布衣和赖凤鸣打照面之际,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赖夫人见状,略尴尬的笑了笑后,说道:“是这样的,你们俩兄弟就快要起程出使金国,娘就想着设一个小家宴,给你们送行……” 她说着,语气渐显哽咽的接着道:“唉,得了这么一个差事,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你,你们两个长这么大,还不曾离开过娘的身边,这一下子,就要去那么远,还是个虎狼之地……叫为娘如何不担心……” 雪霁忙从旁劝慰:“老夫人,您别这样,二位公子只是做为使者去接太后和公主,又不是去打仗的喽……戏台唱武戏的时候,不是常有说,两国交战不杀来使的嘛……两位公子不会有什么事的,很快便回来了……” 赖凤鸣遂也上前劝道:“母亲放心,凤鸣定会照顾好四弟,不会让他有所失的……” 赖布衣却道:“娘,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不用多虑。虽然,寻龙剑失去了神力,但以我的功力,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赖夫人宠溺的看了眼儿子后,提醒道:“为娘知道你现在本事大了,可莫要忘了,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 转而,她正色道:“昨夜,老爷托梦给我……说,如今的他,做不了什么,可风水禁术再这么影响布衣的命盘,将会一发不可收拾。虽然,布衣从小熟读风水书,后又得世外高人指点,但风水数术玄奥深晦,老爷他自问研习了半生,也未全都能参透,更何况,布衣还这么年轻……就以给人摆桃花阵和改命为例,布衣尚缺火候……” 说到此,她伸手拍了拍儿子的手背,安慰道:“布衣啊,你也别怪你爹翻旧账,他也是为你着急,他是想找人替你化解……” 只见赖布衣露出略显牵强的笑容,微摇摇头后问:“娘,你说爹要找人替我化解,找谁?试问,这当今世上,除了回梦老前辈和我爹,还有谁的风水造诣能与之相比?” 赖夫人似做犹豫状的沉默了片刻后,述道:“其实……娘还有个双生姐妹,叫顾灼芳……” 赖家兄弟听后,很是诧异,异口同声问:“娘\/母亲,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过啊?” 赖夫人作尴尬的笑道:“是这样的,一来,双生花伴着双生姐妹一起现世,是被视为不祥之兆。这二来嘛……” 她停顿了一下后,作无奈状的轻叹一声道:“这二来嘛……或许是因为,逃不过同根相煎的魔咒吧……总之,就是那种理不清的所谓的恩怨,她走后,就再没有了她的消息……” 转而,她看向赖家兄弟,脱口道:“凤罡,凤鸣,娘希望你们不要弄到相煎何太急的地步……” 兄弟俩闻言,默然的相互看了一眼后,但听赖布衣问:“娘,这位姨母也会风水吗?” 赖夫人喝了一口酒后,接着述道:“她以前不会,是见你爹风水术厉害,想跟他较技,才去学的。她是个向来要强的,又一学即精,领悟力很高。如今,或已超过了你爹……所以,你爹的意思是,让你用通运罗盘找到她,求她与你合作破局。” 说到此,她作欲言又止状的看了眼赖凤鸣。 这时,忽听雪霁提醒:“啊,老夫人啊……菜都快凉了,您和两位公子……有什么话,等用了膳后再说吧……” 赖夫人遂点头道:“嗯,对对对……凤罡,凤鸣,来,先用膳,先用膳啊……”说着,分别给兄弟俩夹了两块肉。 对此,赖布衣未做多想,便动筷吃喝了起来。 反观赖凤鸣,起筷将肉放到嘴里后,边嚼着,边看着母亲,心中五味杂陈。 第378章 赖夫人的纵横谋划 且说小家宴后,赖夫人又提出想去花园凉亭坐坐。 赖家兄弟虽觉得今日的母亲有些奇怪,但还是依言作陪。 三人刚到花园凉亭,雪霁便送来了香茶果点。 同时,尹风也替赖布衣拿来了通运罗盘。 赖夫人遂先让赖布衣,用通运罗盘推算顾灼芳的下落。 可经过一番推算后,罗盘却未能给出答案。 只见赖夫人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轻松感。 赖布衣则在收功之余,冲口道了句:“姨母该不会已经……” 赖夫人当即否定道:“不!不会的!” 旋即,她作安慰状的道:“既然,老爷托梦让找,那就应该能找到,通运罗盘推算不出,许是机缘未到……这样好了,布衣,你们不妨在路上顺道打听打听,她很喜欢学你爹的,这么多年了,没准她也在四处云游,替人看相……” 转而,她看向赖凤鸣,郑重的道:“凤鸣,有件事,娘本该早让你知道的……只因你那时还小,娘不知道如何跟你说……又或者说,是娘想逃避吧……如今,你们早晚是要见到她的,这件事,不说也得说了……” 说到此,她似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吁了口气后,伸手握住赖凤鸣的手,语气戚哀的道:“凤鸣,娘一直冷漠相待,你一定不好受,一定对娘有怨恨……娘也不想的,只是每当看到你,娘就想起你姨母,就觉得愧对她……因为……” 说到一半,她又停顿了一下后才接着述道:“因为凤扬是你姨母跟你爹的儿子……” 此言一出,令得赖家兄弟大为惊诧。 但见赖夫人,紧握了下赖凤鸣的手后,继续对道:“虽然,凤扬是不小心溺亡的,但总归是因为替你捡东西……你姨母也是因为受不了丧子之痛,才不告而别的……” 随即,她红着眼眶对赖凤鸣道:“凤鸣,你要怪娘,尽管怪,是娘欠你的……” 此时的赖凤鸣,心里有些小凌乱,脑海中尽是儿时的种种回忆。 赖夫人见他不说话,便问道:“凤鸣,你是不相信娘说的?是觉得娘是喝醉了?还是,你接受不了?不能原谅娘这么对你?” 二人对视了良久后,但听赖凤鸣语气平静的道:“母亲多虑了,母亲的话,儿子岂会不信……父子也好,母子也好,都是天定的,又谈何谁欠谁的,原不原谅的……二哥的死,凤鸣多少是有责任的,受罚也是应该的……母亲放心,等见到姨母,凤鸣定然诚心致歉,任凭姨母责处,断不会影响到姨母替四弟破局。” 赖夫人没料到赖凤鸣居然听出了自己的一些心思,但想到他还能顾及到赖布衣,也算是中了下怀,遂作欣慰状的道:“那就好,那就好,看你们兄弟还能齐心,娘就放心了……看天色也不早了,娘也累了,就先回房了……”说罢,起身,在雪霁的伺候下离开了花园。 赖家兄弟目送母亲走远后,只相互看了眼,便各自而去。 …… 一晃几日后,到了赖家兄弟出使金国的起程之期。 但看几辆接赵氏宗亲用的豪华马车,已随一众护卫,浩浩荡荡的等在城门外。 少时,只见一身短打,头戴斗笠的赖布衣,驾着赖凤鸣乘坐的马车,来到了城门口。 念旧的方荣,在女儿的陪同下,已在城门口等了多时,见到赖布衣后,便上前道别:“布衣啊,此去山高水远,一路上可要小心点……特别是到了金国,金狗凶残狡猾。荣叔知道你性子直,向来都是看不惯就要说的,但在金国,还是收敛些的好……” 方青梅则将一个食盒递到马车帘子前,对车内的赖凤鸣道:“凤鸣,这里头是我做的点心,都是你从小爱吃的,你路上慢慢吃……” 赖凤鸣似有些心思,晃了个神后,才掀开帘子,接下食盒,并向方青梅道谢:“青梅,有心了,谢谢你……” 就在这时,宗泽带着薛燕琼来给赖布衣送行。 当薛燕琼听到方荣对赖布衣的叮嘱后,便呛道:“是啊,我大宋的皇上,是听惯了大小道理的,自然不会与人一般见识……但那个金国,是蛮夷之地,都是些茹毛饮血的,可不会跟你讲道理,更不会听你讲道理……国师大人还是学着审时度势的,切莫效仿那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呐……” 宗泽闻言,面露不悦,责备道:“燕琼,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能说这种话!布衣好歹是你未来的夫君……” 薛燕琼反驳道:“正因为看在他好歹是我未来夫君,我才拿话警醒他,要他懂得审时度势,才能保命呐……” 对此,赖布衣倒是不以为然,只报之以一笑。 说话间,吴蕴仪在唐夫人的陪同下,来给赖布衣送行。 只见她,走到马车前,将一件披风递给赖布衣道:“天气渐凉,北边寒气升得早,保重。” 赖布衣点了点头,接过披风披上后,向众人一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各位请回吧……”说罢,便要抬手扬鞭。 却见赵旭一行人骑马而至,赖凤鸣遂走下马车,与众人一起向其行礼。 赵旭微一抬手,示意众人免礼后,将赖凤鸣叫到跟前,先是说笑道:“赖状元怎就这么起程了?还不曾等本郡王相送呢……” 赖凤鸣微欠身道:“怎敢劳动郡王爷相送……” 赵旭郎声而笑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与赖凤鸣道:“这里面是昔年姑姑送与本郡王的一个小物件,可做为信物。以便于赖状元确认姑姑身份,也能让姑姑知道,你是本郡王信任的人……” 赖凤鸣闻言,以双手接过锦盒道:“请郡王爷放心,凤鸣定不负使命……时辰不早,凤鸣要起程了……”说罢,一礼后,转身上了马车。 在众人的目送下,赖布衣驾着马车出了城门,与豪华车队汇合后,便一同踏上官道而去。 第379章 姜展宏把玩人心故意养奸 傅天华赏罚分明还报小人 芸楼, 暖阁内, 姜展宏临窗而立,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时,只见齐掌柜推门而入,躬身见礼道:“少主,今儿楼内的客人多,属下忙了些,未能及时迎接少主,望少主见谅……” 姜展宏于转身间,露出笑脸,微摆手道:“诶,齐掌柜,你我虽为主仆,但我向来敬你年长,将这偌大的芸楼交由你管,本就是让你受累了,你就别再动不动的说什么见谅啊、恕过之类的话了……” 齐掌柜谦卑的笑了笑后,便话入正题,向姜展宏禀报起了近期的各方消息:“禀少主,据安排在南雄镇暗护欧家的人手回报,前阵子有秦桧所派的探子,试图混入欧家,幸发现及时,已将其结果。” 姜展宏听后,微皱了皱眉后,点了点头。 齐掌柜遂继续禀道:“另外,少主让属下查的事,属下也查清楚了。那天,指使宫女来找少主,又找傅大人的人,是那个小敏……” 姜展宏闻言,不由拧眉。 齐掌柜接着禀道:“据属下从安排在皇宫的耳目了解到,这个叫小敏的,曾一度爱慕傅大人,还曾表白过,可惜,傅大人心里只有那赵蓉,小敏便因爱生恨了……她定是认为,少主与傅大人交好,就想用离间计来报复傅大人……” 说到此,他提醒道:“少主,像这等自视会耍心计的人,虽然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对于少主的计划来说,多少是一种烦扰,不如,早日清除了好……” 姜展宏却摆摆手道:“你也说她不过是自视会耍心计的人,掀不起什么风浪,那就没必要让手底下的人浪费气力了……” 转而,他嘴角一勾,带着玩味的口吻道:“一个小宫女罢了,能有什么影响……但若真能让她掀起些什么风浪来,我倒还高看她了……”说罢,抬手轻挥了一下,示意齐掌柜退了出去。 …… 探花府, 花园凉亭里,傅天华坐在石桌前,给默言喂着食。 只见那鲁季,一脸谄媚的躬身于凉亭的石阶下,向傅天华邀功道:“大人,奴才这次来求见大人,是要揭发一个人,就是那个小敏……” 傅天华闻言,淡然笑道:“小敏是宫里的人,就算犯了什么错,让鲁公公你看到了,要揭发,也应该找徐总管,找本官何用啊……” 鲁季赶忙解释:“小敏若犯的是宫规,那自然是得让徐总管处置的……可她,冒犯的是大人您……本来呢,奴才也不知道的,是无意间,听到有宫女在议论小敏,这才知道的……唉,这个小敏,真是太过分,太可气了……” 傅天华看他一副卖关子的样子,很是厌弃,但脸上依旧平静如水,淡然的道:“哦,看不出来,鲁公公还是个见不得不平事的,那就快说说,是怎么回事?看看本官能不能替鲁公公做主……” 鲁季摆出副不好意思又小心翼翼的样子道:“奴才之前不懂事,轻慢了大人,赔罪尚且不及,哪敢让大人替奴才做主……今日来揭发小敏,只为将功补过,但求大人有大量……” 说罢,他向傅天华行了一个跪拜礼后,方才话入正题:“大人,您知不知道,当日,公主在览天阁大发脾气时,小敏让人通知大人的同时,还通知了那位姜老板……” 傅天华闻听此言,先是感到错愕,而后似有所思的眉头一蹙。 但听鲁季作不平状的谴责小敏道:“这个死丫头的心肠,真是好生歹毒啊!她明知道大人和姜老板是好友,也明知道大人爱慕公主,大人也已是皇上心目中驸马的不二人选,她却存心要大人您,和姜老板有所误会,然后盼着你们有什么矛盾……唉,她真是该死得很啊!” 就在他说话间,只见傅天华的眼底泛起了一抹肃杀。 旋即,他面露微笑的对鲁季道:“虽说,这件事并非是本官托鲁公公查的,而是鲁公公自行来向本官揭发的。但好歹是让你辛苦跑了这一趟,本官呢,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说着,给了默言一个示意。 默言会意后,即飞出了花园。 但不消多时,它就又飞了回来,嘴里则多了张银票。 但听傅天华道:“这些就当是赏给鲁公公的茶水钱吧……” 只见默言,飞向鲁季后,直接将银票糊在了他的脸上。 鲁季随即将银票从脸上扒下来一看,竟有二百两之多。 他又惊又喜,赶紧又向傅天华行了个跪拜礼:“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不仅不记小人过,还给予赏赐,真是让奴才受宠若惊,啊,不,是为之汗颜才对……” 但看傅天华,先是似笑非笑的道了句:“都说了,本官是个赏罚分明的人……” 转而,他脸色一变道:“啊,对了,淳郡王为即将回朝的莞公主选了两匹名驹,已运抵到京,安置在了望宸山附近的马场……听说,还没找到照看的人……徐总管也正在挑选伺候莞公主的宫人……本官就向徐总管推荐了鲁公公你……” 鲁季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忙求道:“大人,奴才跟随了徐总管多年……” 可未等他说完,就见傅天华站起身,走出凉亭,行至他面前,负手俯视着他,撂下一句:“既是赏罚分明,那当然是赏过了,就该罚了嘛……” 这时候,只见陈显阳兴冲冲而来。 一进花园,他就上前对傅天华道:“表哥,你看,我为你做了什么……” 他说着,作神秘状的从身后拿出个盒子,递到傅天华面前后,示意他打开。 傅天华遂轻笑着,抬手将盒子打了开来。 但见盒中,是一枚用罕见血玉所制的印章。 红色深浓部分,精雕细刻了一条锦鲤,鱼鳞清晰可见。 而玉的留白部分,则刻有水波浪花。 底部,用小篆刻的傅字中,也隐藏着一条锦鲤,可见雕刻者的造诣和心思都是一等一的。 但听陈显阳得意的道:“表哥,这方印可是我花了不少心思为你定做的,啊,对了,天云也有帮忙想的……怎么样?中意吗?以后,你的私人书信,还有生意上的账目来往,就用这方印……另外,我还特意让师傅,给傅家所有货品都烙上了相同图案,以示傅家专属,免得有人冒傅家名卖次货、假货,别人买错了货,却来找我们算账……” 傅天华边把玩着玉印,边点着头表示赞同。 随后,他拍了拍陈显阳的肩膀赞道:“你还真有些巧心思,不错不错……也是辛苦你了,走,表哥请你去喝酒……”说着,就同陈显阳往外走去,空留鲁季一人懊恼不已。 第380章 王均手握底牌气焰嚣张 秦桧拿捏人性心思难测 刑部大牢内, 王均正席地而坐,斜靠着稻草堆,啃着鸡腿,喝着酒。 计筹则隔着栅栏伺候着,时不时给王均倒酒添菜。 少时,傅廷封来到大牢。 他一见王均这嚣张德性,先是蹙眉,跟着冷笑一声,讽道:“悬在头顶上的刀,随时就会落下,你倒还有胃口大快朵颐。你就这么笃定,你那位恩师还会帮你翻身?” 王均将啃完的鸡腿随手一扔,然后接过计筹递上的螃蟹,边拆蟹壳,边不屑的说道:“呵,恩师?不过是为了入仕途,花钱买来的路票罢了,原就用处有限……” 转而,他将剥出的一块蟹黄递与傅廷封道:“秋风起,螃蟹肥,嗯,看这蟹黄多好,傅大人要不要尝尝……” 傅廷封未语,只是负手斜睨了王均一眼。 王均则挑眉一笑,将蟹黄放进嘴里后,细嚼品尝了起来。 待咽下蟹黄后,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接过计筹递来的帕子,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边用帕子擦着手,边说道:“傅大人方才说得不错,我头顶上是有一把随时会落下来的刀。可试问,谁的头上没有刀?上至君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个个头上都有刀。这把刀,就是老天爷。它会几时落下,就看你怎么去赌了……我的运气不错,赌赢过一次……这一次,我也会一定赢……” 但听傅廷封,冷哼一声,讽道:“与其说,你是凶残冷酷,倒不如说,你是个疯子……也是,天若降大任于斯人,必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反之,天要亡一人,定先任其肆意放纵,逐渐疯狂,直至万劫不复……” 王均转过身,一脸诡异笑容的道:“未到最后一刻,说什么都言之过早……” 说话间,只见两名狱卒押着那陆知事走了进来。 但听陆知事,激动的冲着王均嚷道:“王均,你个狗贼!枉我替你做了那么多违背良心的事,你弃车保帅不说,竟还想斩草除根。你不是东西!” 王均嗤笑一声道:“哟,腰板直了,会骂人了,那想是这位傅大人替你把你家人救出来了,对吧?” 旋即,他脸色一变,走到傅廷封的面前,阴恻恻的道:“傅大人确实有些本事,难怪能坐上高位。不过,若仅靠这些所谓的人证和物证,就想扳倒我王均,是不够的。傅大人应该听说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吧……我就是那条百足之虫……” 他说着,单目中迸射出一股异芒,直视着傅廷封。 傅廷封与之对视间,似从其眼中看出了什么,神情由之前的鄙夷,逐渐转为疑惑和凝重。 随后,他挥手示意狱卒带走了陆知事,自己也跟着转身离开了。 王均则在一阵大笑后,坐回到稻草堆旁,继续拆螃蟹来吃。 …… 秦府, 秦桧正在花厅品茗,秦哲轩在旁作陪聊天。 只见秦夫人,整理着云鬓,从花厅一旁的小廊走来。 秦桧见状,略皱了皱眉后,问道:“怎么,今日又要出去啊?” 秦夫人闻言,绕过小廊与花厅之间的珠帘后,走到丈夫的面前道:“是啊,老爷,我是……” 没等她说完,就听秦桧沉声打断道:“是又要去探花府看傅天华吧……哼,不就是淋了点雨,撒酒疯,病了而已,用得着你天天去看吗?轩儿有所抱恙时,也没见你这当婶婶的这么紧张过……” 秦夫人闻言,瞥了秦哲轩一眼后,以说笑的口吻问道:“怎么?老爷是自己吃醋了呢?还是替自己侄子吃醋啊?” 对此,秦桧先是气笑一声。 而后,他正色道:“那小子辞去国师位那会儿,跑来讨好你,被你认做了干儿子,说白了,他就是想来借势的……” 但听秦夫人截住话道:“诶,老爷,你只说对了一半。当初,天华是提前来给我送寿礼的,有讨好的意思不假。但我看得出来,他主要是在试探我们的态度,想知道我们是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势利。至于借势嘛,那也正常,当官的,做生意的,不都是这样,但也得看,这个势,值不值得借……我呢,就一直认为是值得的……” 她说着,略显眉飞色舞的念叨起来:“天华是我见过的小辈中,最合我眼缘的……虽说,我娘家那些子侄们也都不错,可就是欠缺点眼缘……再就是,天华识大体,招人疼……” 旋即,她正色点明道:“最重要的,他是外人,要的,无非就是扶摇直上,官运亨通。就算是为了借势而讨好,那也好过自己人,如虫子啃骨吸髓般谋取你所有时的丑态……” 听了这番话,秦家叔侄都不由得嘴角一抽。 秦桧知道妻子说的是侄子,一直以来,他虽然很疼这个侄子,但也是担心会被其算计的。 秦哲轩看出叔叔神情有变后,便阴阳道:“唉,叔叔,怪只怪,轩儿太过于想当然,以为侄子跟儿子,不过差了一个字,不都可以尽孝道的嘛……再加上,得蒙叔叔厚爱,就忘乎所以,轻慢了婶婶的教诲,更没花过什么心思取悦婶婶,自然是得不到婶婶的欢心……其实,傅天华能让婶婶开心,叔叔应该高兴才对……叔叔素来专情,与婶婶恩爱多年,婶婶的喜怒哀乐,不就是叔叔的喜怒哀乐嘛……” 秦桧闻言,眸底闪过一抹森冷后,笑道:“怎么?你是艳羡叔叔婶婶恩爱?也是,你也不小了,又有了官职,是该成家分府了……” 转而,他对妻子道:“轩儿议亲的事宜,可得由你来操持……” 秦夫人眼眉一转后,笑着点头道:“那是当然,老爷放心,我一定替他寻一位好娇妻……”说着,瞟了一眼秦哲轩。 反观秦哲轩,对于叔叔忽然做出给自己议亲的决定,起初很是错愕。 但当他瞥见叔叔看自己的眼神后,他便明白了,可他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秦桧则对妻子道:“这茶,品得也差不多了,难得为夫有空闲,不如去游湖吧……”说着,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后,便举步往外走。 秦夫人微挑眉梢,抬手抚了抚发鬓后,也跟着出了花厅。 第381章 赖布衣小显能耐破除鳝血咒 话说,赖家兄弟一行人,离开京城后,行了几日,途经一处小镇时,见天色已晚,便在驿馆安顿了下来。 晚饭时分,赖家兄弟刚在二楼的雅间落座,就听到从楼下大堂传来一阵喧哗声。 二人遂走出雅间去看,只见两名小二,正在拦阻一名江湖人士打扮的年轻人入内。 但听那年轻人指着分坐在各桌的一众护卫,气愤的道:“这么多桌,才坐了这些人,就算让外面的那些马车夫进来,也坐不满啊!再说,不是还有二楼吗?怎么就不让进来吃饭了?” 两名小二因碍于对方是江湖人士,也不敢强硬赶人,便赔着笑回道:“客官,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包场的,是京城来的状元爷,出使金国的……啊,镇东还有家驿馆,客官不如去那家吧……” 双方说话间,下楼来的赖布衣打量了一番那年轻人。 见其衣着虽然普通,却难掩英武之气,赖布衣便作猜想道:“此人莫不就是宗大人所说的杨再兴杨先锋……” 思及此,他遂上前道:“这出门在外,都不容易。看这位兄弟,风尘仆仆的,想来也是走了好久的路……” 转而,他向那年轻人作礼,表明身份道:“在下赖布衣,敢问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那年轻人闻言,有些讶异,脱口道:“你就是赖布衣?” 赖布衣说笑道:“在下虽有薄名,但也不至于会有人冒充图利吧?” 那年轻人遂正色作礼道:“末将杨再兴,见过赖国师……” 两名小二听得对方原来是岳元帅麾下的兵将,忙点头哈腰的赔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有所冲撞,望杨先锋,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们这就给杨先锋准备酒菜。” 说着,一人赶紧转身往大堂后面跑,另一人则殷勤的引领杨再兴入座。 却听赖布衣邀请道:“杨先锋不如去二楼雅间,与在下,以及家兄一起用饭,请……”说着,转身往楼梯方向走去。 杨再兴抬头看了眼二楼后,便跟着赖布衣上了楼。 进了雅间后,赖布衣分别给赖凤鸣和杨再兴作了引见。 三人寒暄落座间,就见小二端来了酒菜。 就在这时,驿馆的掌柜,引领着一位乡绅前来求见。 经掌柜引见,那位乡绅名叫孟韬,乃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善长。 几人寒暄过后,但听孟韬,向赖布衣说明来意道:“孟某人久闻赖国师风水术了得,早就有心请您来看看家宅,只是,想着您贵为国师,定然忙于替皇上分忧,故,一直未敢去京城打扰。难得有幸,赖国师途经小镇,孟某人便冒昧而来,一为略尽地主之谊,二就是,要劳烦赖国师给看看家宅……” 赖布衣听后,看向赖凤鸣,问了声:“三哥,迟个一天半日的再赶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奥……” 转而,他即爽快的对孟韬点头道:“孟老爷言重了,布衣的志向就是以风水助人,化厄避凶。你我相逢即是有缘,明天一早,布衣就替孟老爷去看家宅……” 对此,赖凤鸣只淡然看着,未有所置评。 孟韬闻言,忙致礼道:“那就先谢过赖国师了……噢,各位在驿馆的所有花销,孟某人全包了,算是聊表心意……” 随即,他告辞道:“那孟某人就不打扰各位用饭了,明天一早,孟某人自会派人来请赖国师。”说罢,与掌柜的退出了雅间。 …… 一晚无话。 …… 第二天一早,孟韬便派了顶软轿来请赖布衣。 就在赖布衣准备上轿之际,只见作好奇状的杨再兴,上前来征询道:“赖国师,可否方便让末将随同,以便一睹赖国师的神通。” 赖布衣笑着摆摆手道:“神通不敢当,不过是结合天时地利人和,为人趋吉避凶而已。杨先锋若有兴趣观看,随布衣一同前往便是……”说罢,转身上了软轿。 杨再兴在略微撇了下嘴后,跟着在了软轿后面。 …… 孟家那边,孟韬已带领着妻子在大门口恭迎多时。 待软轿一到,孟韬便与妻子上前见礼迎接。 双方稍做寒暄后,孟韬就引领着赖布衣进门看宅。 杨再兴默默的从后跟着,边打量着孟家的房舍,边感慨:“都说战祸起,苦的是百姓。但看这孟家,倒是富庶安逸,也属难得。若天下百姓皆能安居乐业,那我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马革裹尸,也是值得了……” 转而,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拿着罗盘四处堪算的赖布衣,寻思道:“传闻中,将他说得神乎其神。宗大人更是向元帅力荐之,说他是迎回二帝的最佳人选,他真能做到吗?” 就在他顾自寻思间,赖布衣已看过了孟家的大半个宅子。 这时,只见一名丫鬟跑来向孟韬禀道:“老爷,孙少爷又因哭闹晕厥了……” 孟韬一听,急得不行,边催促着仆从找大夫,边往孙儿的住所方向跑去。 赖布衣和杨再兴见状,也相继跟了过去。 但在经过孟韬孙儿住所的门口时,赖布衣似是发现了什么,停下脚步,抬手在门上一抹,然后放到鼻下嗅了嗅,跟着,才进了屋。 屋里的床榻上,孟夫人正抱着孙儿哭喊着:“端儿,醒醒啊,你可别吓祖母啊……你可是孟家三代单传啊……” 孟韬也是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念叨:“唉,怎么会这样?我自问行善不落人后,怎么会这样……” 赖布衣遂劝道:“二位先稍安勿躁,能否让布衣替令孙看一看……” 孟韬闻言,赶紧让妻子将孙儿平放到床上,以便于让赖布衣察看。 赖布衣替孟端把了脉后,又细看了他的面相。 这时,一名大夫走了进来。 赖布衣让大夫诊看孟端后,将孟韬请到一旁询问:“敢问孟老爷可与人有什么恩怨?” 孟韬摇头道:“孟某人从不与人交恶,谈何恩怨?” 转而,他急问:“赖国师,我孙儿是患病?还是中邪啊?” 赖布衣略蹙眉道:“看令孙的面相,是有福泽之人,一般邪祟不易侵犯……不过,看他受过不小的惊吓……” 孟夫人听到此,似想到了什么,说道:“这阵子,端儿总是说夜里有敲门声,吵得他睡不好,丫鬟也说听到过,但开门看过,没发现什么,就一直以为是风大所致,谁知道,端儿变得越来越急躁,动不动发脾气哭闹,已经因此晕厥过两三回了……” 赖布衣听后,淡然道:“令孙并非中邪,而是患病,但这病,却是人为的……” 他说着,走到门口,指着门,接着道:“之所以半夜有敲门声,那是有人在门漆里混入了鳝血。鳝血的腥味较淡,人不易嗅到,但蝙蝠闻到后,便会争相而来,啄食的声音就像敲门声……” 孟韬听后,气道:“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缺德!若是我孟某人真有得罪人的地方,大可直接来兴师问罪,何苦折磨一个孩童……” 随即,他赶紧吩咐仆从:“快将门给换了!还有,去通知知县大人,让他帮忙查找凶徒……” 这时候,孟端在大夫的施针下醒了过来。 赖布衣遂从怀中拿出一个护身符,给孟端戴上后,作礼道:“那布衣就此告辞了……” 孟韬见此,便相送赖布衣和杨再兴直至大门外。 …… 在回驿馆的路上,杨再兴忍不住询问:“赖国师,似这等用鳝血混入门漆,引来蝙蝠扰人,也算是风水术吗?” 坐在软轿内的赖布衣,微沉默了片刻后,回道:“算,不过是属于旁门左道,用此伎俩者,大多是些游方术士,或是缺德的工匠,受人指使,趁着修建新宅,暗摆邪阵害人……” 杨再兴闻言,气愤的道:“只道风水术是趋吉避凶的,原来还能害人啊!” 但赖布衣反驳道:“是,风水数术,本就是双刃剑。用好了,自是造福苍生,用得不好,自是害人害己……正如书中有云,兵者,大凶也。凡是兵器,皆可杀人,区别在于,杀的是好人,那就是凶器,杀的是坏人,那就是利刃……” 听到此,杨再兴微一拧眉后,不再言语。 赖布衣在隔着轿帘瞟了一眼杨再兴后,也就此沉默。 第382章 张有材自作孽不够 拖子下水业障加深 西莱镇, 刚从嘉兴回来的张绍祖,未及去见徐翊航,就提着大包小包往柳家乐器铺跑。 当他兴冲冲跨进铺子后,却见柳安生红着眼睛,一脸的怒容。 张绍祖于诧异间,听到有哭泣声自铺后传来。 他忙放下大包小包,急步穿过通向后铺的门。 但见靠厨房的天井里,柳若萍正坐在石凳上抹着眼泪。 张绍祖见状,赶紧取出帕子,走上前询问:“若萍,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定要他好看……”说着,抬手就要给柳若萍擦眼泪。 这时,只见走进来的柳安生,上前来阻喝:“你想干什么?!” 张绍祖顿觉不痛快,遂指着柳安生斥问:“是不是你惹若萍生气了?她可是你姐,长姐如母,你怎么可以忤逆!” 转而,他劝慰柳若萍:“若萍啊,快别哭了,你看看你,眼睛都快哭肿了,要是伤了眼睛可怎么好呀……” 但听柳若萍哽咽着道:“安生没气我,我是……我是替村民们难过……” 张绍祖闻言,讶然问:“替村民们难过?哪里的村民?” 柳若萍收了下眼泪,道:“大溪村……” 张绍祖了然道:“噢,大溪村的事,我在嘉兴也有所耳闻,是挺惨的……” 旋即,他似想到了什么,看着柳家姐弟道:“听说大溪村的村民大部分都姓柳,你们也姓柳,难道你们也是……” 柳若萍点头道:“不错,我们也是大溪村的村民……” 只听张绍祖甩出一句:“那幸好你们没在村里,躲过了一劫,可得庆祝庆祝了,哈哈哈哈……” 柳安生听后,气愤斥诉:“庆祝什么?!村民们死得那么惨,你居然说什么庆祝!还笑?你是不是人啊?” 张绍祖闻言,懊恼反斥:“柳安生,你怎么说话呢?你可是读圣贤书的,怎么这么不积口德!” 转而,他即向柳若萍表示歉意道:“若萍,我可不是幸灾乐祸,我是替你们觉得庆幸……再就是,我紧张你嘛……方才是我失态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跟着,他探问道:“对了,那你们是不是得去祭奠村民啊?要不要我带些衙门里的人,陪你们一起去……听说,大溪村这桩惨案内情复杂,我怕你们也会受影响……” 但听柳安生义愤填膺道:“能有多复杂?!还不是那些贪官污吏,为了掩盖其罪所为!都道,人善人欺,天不欺!他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却听张绍祖,冷哼一声,讽问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些话,圣贤书里没说过吗?” 柳安生被气得不行,抬手就掀掉了晒在一边的菜干。 张绍祖见状,语气微嘲的劝说道:“唉呀,你再怎么义愤填膺,再怎么发脾气,有什么用呢?人家是官,官字两个口,黑白都是他们说了算,你我都是草民,胳膊是始终拧不过大腿的……” 说话间,柳若萍起身,边去将菜干捡起,边开导弟弟:“安生,爹常说,一个人,空有抱负,是不会有什么作为的。还有就是,只有等到人家能听到你说话,你才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柳安生听后,点着头,走去帮姐姐将捡起的菜干重新放到架子上晾晒。 柳若萍则对张绍祖道:“看你风尘仆仆的,应该刚从嘉兴回来吧?不如留下来一同吃了饭,再回衙门吧……” 张绍祖却道:“噢,是从嘉兴刚回来,还不曾回衙门,就先将买给你的礼物拿来给你,尚还有些事情要跟徐大人去说呢……” 柳若萍遂浅笑着道了句:“那就改天好了……” 张绍祖抬头看了看天后,告辞道:“天色不早,那我就先回衙门了……对了,你们若是要回大溪村,可得通知我啊……”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去。 柳若萍看着张绍祖离开,眉头微锁,似是在考虑着什么,良久,方才转身向厨房走去。 …… 且说张绍祖,回到衙门后,见了徐翊航,便将酒楼的第一笔盈利奉上。 徐翊航眼见盈利的数目,虽不及自己以前的日常花销,但总归是自己赚的,还是十分高兴的。 就在他吩咐仆从准备酒菜犒劳张绍祖时,但听一名衙役来通知张绍祖:“张爷,令尊来了,在衙门对面的小茶馆等您……” 张绍祖听后,心下便嘀咕了一句:“爹来做什么?” 徐翊航则责怪那衙役:“诶,你怎么不将人请入府衙来呢!真是不懂事!” 转而,他催促张绍祖:“绍祖啊,还不赶快将令尊接来府衙。” 张绍祖晃了个神后,便转身就走。 …… 小茶馆内, 只见张有材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吃着点心。 张绍祖进来后,先是瞟了一眼父亲,而后问道:“爹怎么有兴致来这个小地方?” 张有材喝了口茶后,不冷不热的反问道:“怎么?我来看看我儿子,不行吗?” 张绍祖撇撇嘴,走到桌前,拿起茶壶,替父亲倒了杯茶后,坐下来,说道:“行,怎么不行,爹能有此雅兴,我该高兴才对……” 只听张有材哼笑一声道:“在衙门里做了几天的事,就学会了打官腔啦,不错不错……” 转而,他脸色一变,低声训道:“臭小子,你以为老子真是来看你的呀!你知不知道,你中了无钩赌坊的套!害老子折了一大笔钱呐!” 张绍祖闻言,先是微一惊,随即不以为然的道:“那又怎样?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张有材恼火道:“你姑妈已经知道了老子我偷龙转凤的事,她居然维护傅家,防起了老子我!问她要点钱,总是推三阻四的……她也不想想,我为了她,做了多少事,费了多少心计……” 张绍祖遂作了然状道:“噢!那就是说,你是跟姑妈翻了脸,才来找我的?” 张有材瞥了一眼儿子后,先道了句:“也不全是……” 随即,作沮丧状的叹了一口气道:“为了替你这个臭小子还债,老子动用了棺材本。指望不上你姑妈,更别说指望你这臭小子了,那就只能老子我重出江湖了……” 他说着,凑到儿子耳边低声接道:“老子我猎了几只雏儿,全都是白白净净、水灵灵的……只要往你那酒楼一站,包管生意更上一层楼……” 张绍祖闻言一惊,脱口道:“你怎么知道那……” 未等他说完,就听张有材得意的冷哼一声道:“知子莫若父,就你小子那点小心思,老子会不清楚……” 张绍祖在语塞了片刻后,说道:“那家酒楼,其实是徐大人投的钱,我只是代为掌管……” 张有材一拍桌子打断道:“那更好呀!有做官的给撑腰,就能免了许多麻烦……” 转而,他游说起了儿子:“绍祖,你看,你姑妈虽然是胳膊肘往外拐,但她可以不仁,我不能不义,对吧?毕竟,我们是兄妹……我总不可能,真的跟她闹到死生不相往来吧……但要想她,像以前那般好说话,也不可能喽……所以啊,我们父子,得另想办法弄钱了……可就靠酒楼那点蝇头小利,本就吃不饱饿不死的,还得跟人对半分,那哪能成……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臭小子,老子行走江湖多年,又是你爹,听老子的,不会错。爹也不会害儿子的……” 张绍祖自幼就知道父亲的那些勾当是丧天良的,但利字当头,加上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终究听从了父亲的游说。 张有材见儿子点了头,很是高兴,以茶代酒的跟儿子小小庆祝了一番后,便带着他出了茶馆。 第383章 观鹤舞本为赏心乐事 奈何各怀心事相对生烦恼 临安, 探花府, 书房里,傅天华正在看楚英杰写来的书信。 但听门外传来傅天云的声音:“大哥,干娘来了……” 傅天华闻言,收起书信后,起身去开门,将秦夫人迎了进来。 秦夫人走进书房,随意的看了一眼桌案后,说笑道:“皇上都不让你做事了,你还有什么公文要看的吗?” 傅天华浅笑道:“噢,我闲着没事,随便看些书而已……” 说话间,丫鬟端来了茶点。 傅天云请秦夫人入座后,接过丫鬟手上的茶点递上道:“干娘请慢用……” 秦夫人开心的赞了句:“天云真是乖巧”后,接过茶喝了一口。 随后,她劝慰傅天华道:“天华啊,你也别太憋屈,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以示公正,你就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嘛……大溪村的事,归根究底,是王均和赖布衣之间的恩怨造成的,就算你牵扯其中,也没多大的罪责。等这案子尘埃落定,皇上依旧会重用你的,放心……” 傅天华遂向秦夫人欠身一礼道:“多谢干娘的开解,这几日,真是辛苦了干娘,天天都来探望天华……” 秦夫人摆摆手,笑道:“诶,你在京城,除了你妹妹跟你表弟外,就我这个干娘是你最亲近的人了,照应你,是应该的,算不上什么辛苦,更别提说什么谢了……”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后,提醒道:“不过呢……你得向一个人赔不是,那就是月卿……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你那天冒雨,在街上买醉撒酒疯,将月卿错看成了公主,抱着人家的双腿哭诉衷肠……幸好那天雨下得大,看热闹的人不多,不然呐,啧啧啧,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呢……” 傅天华听后,即作回想,但仅对在览天阁与赵蓉的对话记忆犹新,至于在街上喝醉后的情形却凌乱又模糊。 他遂尴尬的问秦夫人:“我真的那么失态吗?月卿是不是很生气?” 秦夫人故作不高兴的道:“肯定生气啊……一个姑娘家,当众被个大男人抱着双腿,多难为情。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向月卿赔个不是?” 傅天华不好意思的点头道:“是是是……都是天华的错,天华不该如此失态……” 但听秦夫人轻叹一声道:“天华,干娘也知道,你对公主是一片痴心,可是,公主只属意于那个赖布衣。就算皇上真的赐婚,就公主这脾气,也不可能下嫁于你的,你呀,还是死心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娘啊,一定会替你寻一位千里挑一的好姑娘为妻……” 傅天华笑了笑后,转移了话题征询道:“对了,干娘,您看,天华要如何向月卿赔不是才好?” 秦夫人便提议道:“以月卿的脾气,你直接向她赔不是,她一定不会见你的……这样,无痕娘子在孤山上养了两只白鹤,会随着乐声与人共舞,十分稀奇,干娘已经约了月卿明日去观赏,你陪着干娘一起去,就说是碰巧,然后借机跟月卿赔个不是……” 她说着,看向傅天云道:“天云,你也一同去,两个女儿家容易说话,到时候,帮衬点你大哥,知道吗?” 傅天华和傅天云互看了一眼对方后,一起点头,道了声:“知道了干娘……” 秦夫人遂起身道:“那干娘就先回去了……” 傅天华作礼道了声:“干娘慢走”后,示意傅天云送秦夫人出了书房,自己则坐回到桌案前看起了书。 …… 翌日, 孤山一凉亭外,娜娅正在给两只白鹤喂食。 无痕则坐在亭内,品着香茶。 少时,只见董月卿带着紫苏,在宗煊和薛燕琼的陪同下走来。 四人进了凉亭后,先行向无痕见了礼。 随后,好动的紫苏,便走去和娜娅一起喂起了白鹤。 就在这时,秦夫人也带着傅天华和傅天云,及陈显阳到来。 娜娅一看到傅天华,就想上前打招呼,怎奈被紫苏拉着聊天不得脱身。 董月卿未料傅天华会来,不由得蹙眉,宗煊亦是面露不虞。 秦夫人见状,便故意向无痕致歉:“噢,说来真是巧得很,半路上碰到了出游的天华他们,就叫上他们一起来了,未先向无痕娘子禀明,望勿见怪……” 无痕笑道:“秦夫人言重了,白鹤有灵性,见人多热闹,更易令其起舞……” 众人遂向无痕见过礼后,相继入了座。 但听无痕对众人道:“各位,不好意思,尚有两位贵客还未到,请各位再等片刻……” 转而,她望向从远处走来的两个身影,笑道:“啊,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众人听后,顺着无痕所望的方向看去,但见来人竟然是赵蓉和姜展宏。 傅天华眼见二人有说有笑的走来,脸上掠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郁后,与众人一同起身见礼。 走到近前的赵蓉,看到傅天华后,瞬间就凝固了笑容。 姜展宏则照旧习惯性的搭着傅天华的肩膀说话:“好巧啊,天华老弟也来看人鹤共舞啊……” 傅天华淡然应道:“是啊,是陪干娘来的……” 话音未落,就见赵蓉沉着脸对无痕道:“不是说白鹤善舞是罕见的吗?那快些令其起舞。本公主还要和姜大哥去别处游玩呢……”说着,示意姜展宏随自己入座。 薛燕琼听后,不禁撇着嘴,翻了个白眼。 董月卿则是下意识的瞥了眼傅天华,却未觉宗煊也在看她。 傅天云和陈显阳则是作无语状的对看了一眼,秦夫人则是莫奈何的微摇了摇头。 无痕见此,露出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笑意后,冲亭外喊了声:“娜娅,开始吧……” 娜娅遂从腰间取出玉笛来,边吹边开始迈开了舞步。 随着悠扬的笛声响起,两只白鹤当即舒展开双翅,配合着娜娅的舞姿,上下翻飞,翩翩起舞。 人鹤共舞的美妙场景,叹为观止,令众人暂时忘乎了所以,纷纷击掌喝彩。 少时,曲止舞停。 娜娅在紫苏的帮忙下,分别抱起白鹤送它们回笼舍。 只见赵蓉,站起身后,对无痕道:“舞已看过,果然赏心悦目,无痕娘子属实多才多艺。本公主还要和姜大哥去别处游玩,就不多留了……” 她说着,转向正想同傅天华说话的姜展宏道了声:“姜大哥,我们走吧……”便先行出了凉亭。 姜展宏微一撇嘴后,向傅天华道:“那,天华老弟,改天来芸楼,咱们再聊。”说罢,转身而去。 但听董月卿,也向无痕告辞道:“无痕娘子,月卿还要替爹修编药册,就不叨扰了……”说罢,便要同宗煊和薛燕琼离开。 秦夫人见状,忙叫住她道:“月卿啊,天华有话要对你说呢……” 转而,她伸手拉了下傅天华的衣袖,提醒道:“天华,你还不快说啊!” 傅天华正自望着姜展宏远去的身影出神,听到秦夫人的提醒后,收回心神,向董月卿一礼道:“月卿,前几天的事,还望……” 可未等他把话说完,就遭董月卿打断道:“人有喜怒哀乐,随心而发,难免有忘神失态之时,傅大人无需为此致歉……”说罢,微一欠身后,走出了凉亭。 傅天云见状,忙上前催促傅天华:“大哥,那天,你虽然是喝醉了,可你那个样子对人家,换谁都会生气的,你快追上去,郑重的跟月卿姐赔个不是嘛……” 秦夫人却道:“月卿的脾气,我清楚。她既然都这么说了,你再怎么解释、赔不是,都没用的……唉,算了,还是等……等以后再说吧……” 这时,只见一名小太监跑来,向无痕禀道:“皇上驾临孤山别苑,召见无痕娘子。” 无痕遂站起身,向秦夫人等人道了声:“失陪”后,在小太监的引路下,往别苑而去。 但听陈显阳建议道:“反正是出来玩的,秦夫人,表哥,天云,不如,我们就……” 但未等他说完,就听傅天华对秦夫人道:“今日天气不错,就让天云和显阳陪干娘到处走走,天华想去做些私事,失陪。”说罢,便顾自而去了。 第384章 莫道放下可自在 两手若空万事休 董府, 自董月卿回来后,就埋头于编写药册,连晚膳都是紫苏提醒了多次才吃了些。 可她的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总是晃神写错字。 在桌案边磨墨的紫苏,忍不住开口询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嘛?” 董月卿不自觉的抬手捏了下鼻骨后,吁了口气,道了句:“我没事”后,继续提笔写字。 但见紫苏,欲言又止后,提醒道:“小姐许是累了,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安歇了吧……” 董月卿看着药册上略显潦草的字迹,皱了皱眉后,点了点头。 紫苏遂放下墨石,走到水盆架前净了手后,便去整理起了床铺。 董月卿则在起身后,走到妆台前卸钗环。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眸中笼起一抹莫名的哀伤。 另一边,整理好床铺的紫苏,又替董月卿点了一炉香,以助其入眠,随后便退了出去。 卸下钗环散开发髻的董月卿,脱下外衣,在床沿闷坐了片刻后,方才躺下。 在经过一番辗转反侧后,她终于沉沉睡去。 在睡梦中,她又见到了过世多年的母亲,带着年幼的自己,到处去游玩。 这回梦到的是,母亲带她去给在赖家做客的师公祝寿的情景。 当她看着当初年幼的自己,在赖凤鸣和傅天华面前的表现时,不禁失笑。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 眨眼间,梦境转到了在南迁路上,自己逃避追兵险些坠崖幸被傅天华所救的场景。 其后,便全是傅天华满心满眼都是赵蓉的种种情景。 紧接着,她就被母亲化作的白雾所紧紧包裹住。 再看梦境外睡着的她,因梦着母亲,嘴边还挂着笑意,眼角处却溢出了一颗泪珠,悄然滑落至枕上。 …… 宗府, 宗煊亦是夜不能寐,正坐在屋顶,对月喝着闷酒。 就在他沉浸于自己和董月卿的儿时回忆中时,一只黑猫蹿上屋顶来。 一声猫叫声,将宗煊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黑猫后,笑着抱起它道:“唉呀,你都来了好多天了,怎么还是乱跑?一会儿,燕琼找来,你又得挨一顿骂喽……” 他正说着,就听到了薛燕琼生气的呼唤声:“黑玉,你又死哪里去啦?我就拿个点心的工夫,你就跑出来了!让我逮住你,要你好看!黑玉……黑玉……” 宗煊遂冲着走过屋子的薛燕琼喊了声:“黑玉在我这里呢……” 薛燕琼抬头看了看坐在屋顶上的宗煊,好奇问道:“义兄,这么晚了,坐在屋顶上做什么呀?” 宗煊浅笑道:“噢,看着月色不错,就上屋顶欣赏欣赏……” 薛燕琼转头看了看不算太圆的月亮,嘀咕道:“这月亮也是一般般嘛……难道在屋顶上看,会不一样吗?” 思及此,她于四下张望中,看到墙角处有仆从打扫院子时搁置的竹梯,便卷起衣袖去将之扛到屋檐边放好,然后抬脚就上。 上到屋顶的她,先是看了眼月亮,然后就将目光投到了宗煊脚边的几个酒瓶上。 只听她大为诧异的道:“诶,义兄,你不是常说,身为武将,不应好这杯中物的吗?怎么……” 宗煊平淡的道:“噢,一时觉得有些气闷,想喝些解解闷……” 薛燕琼似是看出了些什么,遂笑道:“都道寡酒难入喉,来,义兄,我陪你喝……”说着,拿起一瓶酒便喝。 宗煊见状,赞了句:“有像你这般真性情的义妹,真好……”说罢,也拿起酒瓶来喝。 二人就这么对饮着,没一会儿工夫,酒就被喝了个精光。 微醉的宗煊,躺倒后,以双手为枕,静静的看着月亮。 薛燕琼则未见有醉意,顾自逗弄起了黑玉。 忽听宗煊发问:“燕琼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喜欢的人,喜欢别人,你会怎样?” 但听薛燕琼,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如果我喜欢的人,是喜欢别人的话,那还值得我喜欢吗?不要也罢!” 宗煊听后,随口又一问:“那你可喜欢过人?” 薛燕琼耸耸肩,略带感叹的道了声:“还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宗煊闻言,看着月亮,陷入了沉思。 …… 与此同时, 在探花府的内院凉亭里,傅天华正陪着庞鑫在小酌。 二人的桌前,红泥小火炉上,煨着一锅佛跳墙。 时不时的,二人会互相给对方夹上一块肉,倒上一杯酒。 这情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是亲祖孙在共享天伦。 但听喝得微醺的庞鑫,对傅天华说道:“天华啊,老爹有些话,一直想跟你说……” 傅天华替庞鑫夹了块肉后,笑道:“老爹,您有什么话,说就是了,天华一定细心聆听。” 庞鑫遂语重心长的劝导:“人活于世,只知生时,难料死期,唯盼过得舒心安乐,走的那一刻,也但求无憾……所以,有些事,有些人,该放下,就放下,若总揪着不放,苦的,只是自己啊……” 傅天华听罢,嘴角滑过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意后,转动着酒杯,语含玩味的道:“放下?老爹,您想得太简单了……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放下就可以放下的,就算我可以放下,有些人未必可以……” 他说着,眸中厉芒一闪,语气转为阴沉的道:“再者,我为什么要放下?” 这时,默言嗅着佛跳墙的香味飞来。 傅天华遂夹起一块肉,肆意的逗弄起默言。 馋得不行的默言,被惹急了,不停的叽喳:“啊!饿死了!大少爷,我要吃肉!啊,大少爷坏死了!大少爷,快给我肉!” 却见傅天华晃着手中的肉块,面上带着笑,语气则含着命令的口吻对默言道:“从今天起,不许再喊大少爷,要喊大人。不然,不给肉吃!” 默言是个一看着肉,就眼睛放光的,为求得有肉吃,立马就改了口:“是,大人……啊,大人,我要吃肉……啊……大人,我要吃肉,大人,快给我肉……” 傅天华遂将肉向空中一抛,默言一个飞冲,啊呜一口叼住肉后,大快朵颐起来。 傅天华则笑着坐回桌前,继续招呼庞鑫喝酒吃菜。 庞鑫看着傅天华,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陌生感。 傅天华见庞鑫审视般的看着自己,便笑问道:“怎么了老爹?” 庞鑫晃了个神,摇摇头,揉了揉眼睛道:“噢,没什么……唉,人老了,这酒量也浅了,五脏庙也小了……你跟默言慢慢吃,老爹我要去睡了……”说着,站起身,用手捶了捶腰后,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凉亭。 傅天华则起身,负着双手,面无波澜的目送着庞鑫,直至其身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 第385章 福祸片言中 缘孽一念间 话说赖家兄弟一行人,经过一番艰苦跋涉后,终于来到了金国的都城。 但见高耸的城墙上,每面金国大旗旁皆站有一名士兵。 再看厚实的城门两边,也各站有四名士兵。 杨再兴在粗略打量了都城外观后,嗤笑道:“呵,居然仿我大宋帝都的格局,东施效颦。蛮夷终究是蛮夷,不知所谓……” 赖凤鸣则道:“从地形上看,在此建城,确可固若金汤,且还有风水局加持。看来,金国也不乏有精通风水之人……” 却听赖布衣鄙夷的道:“自古暴政皆不得长久,凶残成性的胡虏更不容于天道。即使有再奇绝的风水局,也难逃毁灭……” 对此,赖凤鸣未作置评,转头向一名为首的护卫吩咐了句:“葛成,去通报。” 葛成应声后,走到城门口,冲着其中一名士兵,微一礼道:“去通知贵国国主,大宋使节到访。” 那名士兵在斜睨了葛成一眼,又瞟了眼不远处的赖家兄弟一行人后,傲慢的道:“不管什么人,不得带有武器,要进城,人和车马行李,都得检查。” 葛成眼见得一个守门的竟这么嚣张,不由得心生气恼,但念及大局,便强压下火气,转身去向赖凤鸣回报:“大人,他们说,不能带武器进城,人和车马行李都得检查……” 杨再兴一听光火:“这不是存心刁难吗?岂有此理!”说着,反手握了下背着的缨枪枪囊。 赖布衣见状,劝道:“诶,杨先锋,切莫中了金人的激将法。” 但听赖凤鸣作部署道:“为防万一,接赵氏宗亲的马车和护卫,就留在城外等候。杨先锋与金人交战过多次,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请留在城外,若生变故,也便于接应。我和四弟,则各带一名护卫即可。” 杨再兴闻言,点了点头。 葛成听后,主动请缨道:“大人,小的愿承担护卫二位大人之责。” 说话间,只见另一名护卫上前来请缨:“小的韩通,也愿做二位大人的护卫。” 赖凤鸣遂点头叮嘱道:“好,那就你们两个随我们一起进城。但切记,凡事以大局和自身为重,不可鲁莽行事。” 二人听后,齐声遵了声:“小的明白,请大人放心。”说罢,取了必需的行装后,跟随赖家兄弟往城门走去。 四人至城门口后,赖凤鸣待要开口说话,赖布衣却向其示意让自己来。 只见他,朗声对守城门的士兵道:“在下赖布衣,是大宋使节,是来迎接我宋室宗亲回朝的。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贵国是何信奉。但看贵国能仿我大宋格局建城,自然也对我大宋人文有所了解,想必是分得清,言出必行和出尔反尔,这两句话的含意吧……” 他说着,抬手转动了下寻龙剑后,接着道:“至于,进城不得带兵器嘛……鉴于是出自防御,在下可以理解……不过,在下手中的这柄寻龙剑,乃是上古神器,附有灵性,不是什么人都能触碰的!”说罢,以内力将剑插进了一旁石狮子的嘴里。 众士兵没料到一个使节竟有如此能耐,倒是有所被震慑。 就在双方略显僵持之际,只见一名官员打扮的中年男人走来。 但听众士兵向其见礼,遵了一声:“普奇大人……” 普奇上下打量了一下赖家兄弟后,做了个请的动作道:“请二位使节随本官往迎宾所。”说罢,转身就走。 赖家兄弟互看了一眼对方,带着葛成和韩通,迈进了城门。 只见朝向城中的城楼上,完颜凤正默默的看着赖凤鸣的背影。 但听一旁的崔姑姑询问:“公主,那个就是赖凤鸣?那,公主打算如何?” 这时,一阵风袭来。 完颜凤拢了拢披风,闷声道了句道:“他是来接他们宋室的宗亲的,又不是来见我的……” 崔姑姑听后,轻叹了一声,提醒道:“城楼上风大,公主当心身子,还是回宫吧……普奇大人知道怎么做的……” 完颜凤看着赖凤鸣等人已经进了迎宾所,便转身准备下城楼,却见可达站在台阶旁看着自己。 她不由得蹙眉,但未予理会,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后,下了城楼。 可达见此,懊恼的用拳头捶了下台阶扶手。 …… 迎宾所这边, 普奇将赖家兄弟安顿至房间,稍加招呼了后,便去忙别的事了。 赖家兄弟见迎宾所虽然地方不宽敞,看着也是临时腾出来的,但布置得倒还算清爽雅致,心情多少得以舒畅了些。 就在二人准备洗漱一下时,只见几名汉人仆从,端着些酒菜走了进来。 赖布衣见他们的衣着又旧又脏,待要说什么,却被赖凤鸣给阻止了。 待那几名仆从退走后,赖布衣忍不住斥诉道:“岂有此理!这分明是在施下马威……” 但听门外传来九绝的嘲讽声:“赖布衣,这就让你大放厥词了?若让你见识到牵羊礼,你岂不是要暴跳如雷、七窍生烟?哈哈哈哈……” 赖布衣闻言,当即冲出门去。 赖凤鸣随后也追了出来,却未见到九绝。原来,他用的是传音大法。 与此同时,紫微阁主正通过铜镜显影术,将赖家兄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看着赖凤鸣,她不由得回想起了往昔。原来,她就是顾灼芳。 当年,顾灼芳是在元宵灯会上猜灯谜时,遇到的赖澄山。 那时候的赖澄山,刚有些小名气。 顾灼芳因见其有才有貌,便心生好感。 可是,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被看舞龙表演的人群给冲散了。 几个月后,喜好游历的顾灼芳回到家,刚进家门,就听到了一个让她惊讶又生气的消息,赖澄山经多方打听找来了她家,却将姐姐顾沁芳当成了自己。 结果,顾沁芳竟也对赖澄山动了心,并将错就错,令其认为她即是自己在灯会上所见之人。 当顾灼芳跑去找顾沁芳时,她正坐在花园的秋千架上,把玩着赖澄山送的见面礼。 顾灼芳当即上前斥问:“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要跟我争。如今,竟连心仪的人也要争。而且,还冒名顶替!你,你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顾沁芳却振振有词的道:“羞耻?妹妹这话,未免难听了些。冒名顶替?那更是从何说起啊?是,你我是从小什么都喜欢争。但是这回,可不算争。第一,在元宵灯会上,赖大哥只是看到了你的模样,又不知道你的名字,谈何冒名顶替?第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男子俊朗,女子爱慕,何错之有啊?再者,赖大哥若真对你是一见倾心的话,即便是惊鸿一瞥,也会刻骨铭心,又怎么会单凭我的几句话,便认为我就是他在灯会上遇到的人呢……” 顾灼芳听后,恼火之余,不免心生疑问:“难道,他跟其他男人一样,都只是喜欢女子的表象?” 思及此,她眼眉一动,似想到了什么,随即,转身而去。 …… 三天后,顾灼芳找到了正在给人看店铺风水的赖澄山。 赖澄山以为她是顾沁芳,忙放下手中的事,上前来打招呼:“沁芳,你怎么来了?” 顾灼芳淡然一笑道:“我不是沁芳,我是她双生妹妹,我叫顾灼芳……” 赖澄山闻言,先是一讶,随后改口问道:“噢,原来是顾二小姐啊……不知顾二小姐来找赖某有何事?” 顾灼芳听着赖澄山这两种不同的称呼,先是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随后,她柳眉微扬,轻笑着向赖澄山走近两步道:“噢,我是来替我那好姐姐看看你的……嗯,倒是一位俊朗男子……” 赖澄山见顾灼芳直视着自己,不免有些尴尬,忙礼貌性的向后一退,欠身道了句:“顾二小姐说笑了……” 说话间,只见一名经过的乡绅,上前来向赖澄山道谢:“啊,赖大师,真亏得你啊,自从你帮我家祖坟布了风水局后,我的生意也兴隆了,身体也爽快了,还有还有,我终于喜得贵子了……赖大师,真是感激不尽啊……” 赖澄山摆摆手道:“诶,赖某只是尽己之能,为人化劫解厄而已……” 他嘴上说话谦虚,脸上却隐约可见得意之色。 顾灼芳见状,不由心生一念,想学习风水术,以便于跟赖澄山较劲。 就在这时,她似是受到了某种疼痛的侵袭,被拉出了回忆。 回过神来的她,抚了下面具后,拿过放在桌上的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下,便开始运功调息。 第386章 看似尘埃落定 实则暗流涌动 临安, 皇宫, 御花园内,赵构正在逗儿为乐。 但见有内侍来报:“启禀皇上,傅尚书在外候传。” 赵构点头道了声:“传”之后,将抱在手中的皇儿交给了一旁的奶娘。 过不多时,就见傅廷封在内侍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他来到赵构面前后,先行礼,遵了声:“微臣见过皇上……” 随即,他将手中的奏折和一叠纸张奉上道:“皇上,广德前任知府苏赫前来投案,自认是大溪村惨案的凶手。王均也在陆知事的指证下,承认了贪墨罪。二人的供词在此,请皇上过目。” 一旁的徐迪遂从傅廷封手中接过奏折和供词,转呈与赵构。 赵构先拿过苏赫和王均的供词来看,而后才看奏折。 其间,徐迪一直在观察赵构的神情变化,却未见其有什么波澜。 傅廷封则是一副垂首肃立,等候示下的姿态,眸底却闪着一抹不甘。 但见赵构,看完奏折,抬眸看了一眼傅廷封后,不紧不慢的决断道:“既都已认罪,那就发落了吧……苏赫,为掩其欺压百姓,搜刮民财的罪行,竟杀人灭口屠村,论罪,当诛……王均,贪婪成性,疯狂敛财,穷凶恶极,判流放,抄没家产。” 傅廷封遂躬身道了声:“微臣谨遵圣谕。” 转而,他询问:“敢问皇上,将如何责处傅天华?” 赵构捋着须,做思考状后,说道:“傅天华虽有牵扯其中,但念及他与赖布衣和王均之间有私人恩怨,那就罚停俸半年,以示小惩大诫。” 傅廷封闻言,忙躬身道“微臣代天华向皇上谢恩,谢皇上隆恩,万岁万万岁……” 但听赵构接着道:“至于,之前朕曾说过,要招傅天华为驸马的事嘛……就待母后回朝后,再正式宣旨……” 这时候,赵旉又闹着要亲近父皇。 赵构遂示意傅廷封退下后,便抱着皇子去赏花观鱼了。 …… 上天竺, 淳郡王山居, 但见花厅里,摆着五副人形木架。几名宫女,正忙着给五套不同颜色的衣裙,搭配花冠,然后套到人形木架上,还放上了相应的绣花鞋。 待赵旭走进花厅时,宫女们已将衣服搭配整理妥当。 只见五套衣服分别为湖蓝色水波纹的,配的是荷花花冠。青绿色绣有蝴蝶的,配的是牡丹花冠。大红色卷云纹的,配的是凤翼花冠。纯白色的,则配上梅花花冠。另有一套是黑色的,上面有用金银线绣的凤凰,配的是珍珠冠。 赵旭逐一将五套衣服翻看过之后,满意的点头道:“不错,质地柔软,做工细致,色泽艳而不俗,好,非常好……姑姑向来喜欢缤纷色彩,她一定会喜欢的……” 就在这时,有仆从来向赵旭禀报:“郡王爷,楚小姐到访。” 赵旭闻言,很是高兴:“噢,那快将人请进来啊……” 少顷,只见楚青潋笑吟吟的走进来向赵旭见礼:“青潋见过郡王爷。” 赵旭忙上前搀起她道:“诶,本郡王早就说过,这些繁文缛节,能免责免……来来来,坐下聊,坐下聊……”说着,引着她往一旁座位走去。 楚青潋微欠身作谢后,顺着赵旭的引领,坐到了座位上。 随后,赵旭在她旁边坐定后,开口询问道:“看楚姑娘风尘仆仆的,想来是刚到京城吧?不知此行是为了家中生意?还是来看游玩的?” 楚青潋浅笑以回道:“是刚到京城,就先来拜访郡王爷了……此行,替傅家老太君来看看天华的,顺便想游览一下临安的湖光山色。听说入秋后的西湖,别有一番风景……” 赵旭遂先道了句:“楚姑娘真是有心了……” 随后,他建议道:“入秋后的临安,的确风景别样……啊,不如这样,待楚姑娘看望过傅侍郎后,由本郡王当向导,带楚姑娘好好的游览一番……还有,待太后和姑姑她们回朝后,皇上要办一场盛典,以示迎庆……届时,本郡王希望楚姑娘能参加……” 对于赵旭的邀请,楚青潋未做正面回应,而是看向人形木架上的衣服,问道:“这几套衣服好生华丽,是做给郡王妃的吧?” 赵旭摆摆手道:“本郡王尚未立妃呢……这些衣服,是做给姑姑的……” 但听楚青潋道了句:“你们姑侄的感情倒是挺深的嘛……” 赵旭感叹的道:“我虽为皇室宗亲,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并不快乐……是姑姑,是她让我觉得那偌大的皇宫,还有一处是温暖有人情味的……” 他说着,嘴角含笑,似是在回味着什么。 这时候,又有仆从来向赵旭通报:“禀郡王爷,唐侍郎求见。” 赵旭回神后,挥手未仆从去请人进来。 楚青潋遂起身告辞道:“郡王爷既有事务要忙,那青潋就不叨扰了……” 赵旭摆手道:“诶,只是来奏报府邸修建事宜的,楚姑娘无需避讳……” 楚青潋却道:“青潋是先来拜访郡王爷的,时候也差不多了,还要去傅府呢……”说着,作礼后,便转身往厅外走。 赵旭见此,也不再多挽留,便坐回座位,等着唐敬文来向自己奏报。 …… 探花府, 花园凉亭中,傅天华正跟傅廷封在喝茶聊天。 他已从傅廷封的口中听得皇上对王均的判决,虽有显意外,却未见有忿感,只是冷冷的道:“他说自己是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倒也不狂妄……” 却听陪同傅天云和楚青潋而来的陈显阳,气愤的道:“这分明又是一出弃车保帅的戏码,皇上怎么不弄清楚就做出判决了……” 傅廷封听后,眸光一闪,提醒道:“诶,显阳,满腹的牢骚可以发,皇上的旨意可不能妄加评论和质疑……” 转而,他平淡的道:“其实,像这种事情,在官场中,并不稀奇,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虽然,那个苏赫是个替罪羊,可他也不是无辜的,处斩抄家,也算是罪有应得……至于,那个王均,就且让他嚣张着,总有那恶贯满盈,清算的时候……” 随后,他转移话题,对傅天华道:“天华,你为了这件事,也在府中闷了许久。这样,我有一位朋友生辰在即,你不如随我一同去嘉兴看他,顺便四处游览游览,散散心……” 陈显阳闻言,当即赞同道:“好啊!老看临安的景色也是会腻的,表哥,去别的地方逛逛也好,省得看到不想看到的人……” 说到此,就见傅天云从旁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但听傅天华语气轻松的道:“堂哥的朋友,也就是天华的朋友……虽然皇上未再追究于我,但眼前也未必给予任用。也好,就趁这空闲,出去走走也不错……” 转而,他邀楚青潋道:“青潋姐来得正好,就一起去吧……” 楚青潋却道:“傅尚书的朋友应该也是为官的,你们同袍相聚,我也不方便作陪,我不是陪陪天云吧……”说着,走去挽住了傅天云的手。 傅天云会意后,对傅天华道:“大哥,青潋姐舟车劳顿,我先带她去休息了……”说着,二人便转身离开了。 傅廷封遂也告辞道:“天华,那我也先回府了,后天出发去嘉兴。”说罢,起身而去。 但听陈显阳询问傅天华:“表哥,我就觉得王均这事,有蹊跷,是不是该查个明白?” 只见傅天华,双指夹着茶盏盖子,绕着茶盏边沿轻转几下后,放下茶盏站起身,笑了笑,便转身出了亭子,空留陈显阳独自愣神。 第387章 可达挑战赖凤鸣 三天后, 金国,迎宾所, 赖家兄弟刚起身,正在各自洗漱。 但见普奇来到赖凤鸣的房门前通知道:“恰逢我大金国举办三年一度的勇士大会,请使节于午后,到较技场观看。” 赖布衣听后,从隔壁房间走出来询问:“那贵国的国主,是否会在场?” 普奇斜睨了一眼赖布衣后,微带讽刺的回道:“我大金国人可不像你们宋人那般矫揉造作,大王时常与民同乐,一起吃肉喝酒,甚至还一起干活。三年一度的勇士大会,不仅是用来展示我大金男儿的骁勇,也是大王用以选拔征战人才的。” 说到此,他冲着房间的赖凤鸣提醒了一句:“使节记得准时前往较技场。”说罢,转身而去。 赖布衣白了一眼普奇远去的身影后,走进赖凤鸣的房间,冲其牢骚道:“蛮夷就是蛮夷,不懂礼数也就算了,还又摆下马威,又故意冷待着我们,现在要我们去看什么勇士大会,呵,这是想拿他们所谓的军威来震慑我们吗?” 对此,赖凤鸣先是报之一笑,随后提醒:“既然知道他们会存心刁难,那就不要中了计,无论怎样,都要以大局为重。记住,我们是来接人的,不是来宣战的。做好使节该做的,就行。” 他说着,整理了一下衣冠后,边往外走,边道:“走,用了早饭,趁空四处走走……” 赖布衣微摇了摇头后,跟着赖凤鸣向饭堂走去。 …… 另一边, 公主寝宫内,崔姑姑正在给完颜凤梳妆。 完颜凤忽然干呕起来,崔姑姑忙去柜里拿了碟酸梅来给她,并提议道:“公主,这事怕是瞒不下去了,你还是跟大王说了吧……大王这么疼你,他应该不会怪罪于你的。而且,赖凤鸣不是来了吗?正好让大王做主……” 却见完颜凤摇头道:“我要的是他的真心实意,若是因为孩子,即使父王肯成全,我也不屑。” 崔姑姑闻言,先是叹息的道了句:“公主,这又是何苦呢……” 随后,她劝道:“公主,你身子越来越不方便了,还是别去勇士大会了,万一……” 完颜凤抚了下肚子后,摆摆手道:“不妨事,我们若是注定有母子缘的话,他自然会平平安安的。如果说……是母子缘浅的话,就算我寸步不离房间,也一样留不住他的……” 崔姑姑遂点点头道:“这倒也是……那我一会儿就去给公主做些准备……”说着,继续为完颜凤梳妆。 …… 且说赖家兄弟,用了早饭后,便去逛集市。 二人东看西看的,不知不觉便已近午。 二人遂选了个小吃摊,随意吃了些后,便往较技场方向走去。 …… 较技场大门外,普奇已经等候多时,见赖家兄弟到了,便引领着他们往较技场内走去。 只见较技场的一侧,是一座双层高台,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凤已端坐于上层的宝座,九绝法王和可达则分坐于下层左右两边。 而较技场的另一侧,则齐刷刷的站着二十名身材健硕的金国士兵。 到了高台下,赖凤鸣依照礼节,带着赖布衣向完颜父女见了个礼。 完颜阿骨打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入座,并没有要和他们说话的意思。 完颜凤也只瞟了一眼赖凤鸣,便将目光转了开去。 可达则是满怀敌意的瞪着赖凤鸣,九绝则是一脸轻蔑的和目露肃杀的赖布衣对视着。 但听一阵号角声响起,普奇遂催促赖家兄弟到一旁入座。 随着号角声停止,只见走到场中央的两名士兵开始了互搏。 几个回合后,其中一名士兵被打伤,败下阵去。 就在胜出的士兵,得意的向众高喊之际,只见一士兵走来挑战,于是乎,又开始了一场互搏。 这次,换成了之前那个士兵被打败。 当他才捂着伤口退下去,便又有挑战者上场。 完颜阿骨打等人,对于这一场场的搏斗,看得是津津有味。 时不时的,完颜阿骨打还下令嘉奖连续获胜的士兵,以此鼓舞士气。 对此,赖凤鸣边喝着酒,边静静的观看着。 赖布衣则是嗤之以鼻,闭上眼睛不想看。 九绝看到赖家兄弟的反应后,便向可达递了眼色。 可达似早已按耐不住,见九绝递眼色,当即起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指着赖凤鸣道:“难得恰逢其会,你我不如也来过过招。” 赖凤鸣和完颜凤听后,都不由得错愕。 赖布衣则冲着可达道:“我三哥乃是大宋的新科状元,你怎配挑战!不如,让在下来领教……” 却听可达嗤笑道:“当初,在黄金谷和江边,已经见过你所谓的能耐,不过尔尔……对了,听说你的寻龙剑,因杀了一个村妇而失去了神力,你还有资格让人挑战你吗?” 赖布衣闻言,气恼的拍桌而起。 赖凤鸣随即起身挡住赖布衣,对可达道:“好!既然可达将军有此雅兴,那在下就奉陪了……”说罢,大踏步走到场中央后,向可达做了个请的动作。 可达遂也走下高台,从一名侍卫的手中取过刀后,甩手抛给了赖凤鸣。 只见赖凤鸣一个旋身,刀已稳稳握在了手上。 同时,可达也亮出金刀,向赖凤鸣袭来。 赖凤鸣遂一振刀身,从容接招。 随着一阵金铁交鸣声,以及众士兵的助威声,双方展开了拼斗。 完颜凤起初见可达招招狠劲十足,不免有些担心起赖凤鸣。但后来看他见招拆招游刃有余,不禁甚为意外。 赖布衣更是不可置信,自己这位三哥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再看可达,因忌恨赖凤鸣已久,加上一直被完颜凤冷漠以待,早已是满腔怒火。 只见他出招越来越刚猛毒辣,最后竟然杀招频出。 赖凤鸣知道可达是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却始终只守不反击。 完颜阿骨打也看出可达起了杀心,便示意女儿叫停。 完颜凤遂起身喝止可达:“够了可达!赖凤鸣是宋室的使节,出使我大金,我大金应以礼相待,点到为止的切磋,无伤大雅,没必要尽全力搏斗。” 九绝见是完颜阿骨打的意思,便飞下高台,横身挡在了可达和赖凤鸣之间,迫使二人停止了打斗。 这时,只见完颜阿骨打站起身来,挥了挥手道:“勇士大会到此结束,待晚间,会在宫中设宴招待来使……”说罢,与女儿一起走下高台后,离开了较技场。 第388章 赖家兄弟赴金国宫宴 见到屈为舞伎的公主赵莞 晚间, 金国皇宫, 在花园的一处空地上,两名厨子正忙着将涂好调料的羊身放置于火上烤制。 空地的另一边,则放有五张大长桌。 每张桌子上,都已摆了不少的食物和酒水瓜果。 在正中的那张桌子后面,还立着一面由多张羊皮缝制而成的大屏风,赫然是中原地形图。 少时,只见完颜阿骨打,与女儿说笑着进入花园。 九绝和可达跟在其身后,普奇则走在最后,引领着赖家兄弟。 完颜阿骨打带着女儿走到正中那张桌子坐下后,示意众人免礼入座。 九绝和可达遂分别落座于两侧的首桌,赖家兄弟则被安排坐在了可达边上那桌,普奇则坐于九绝的旁边。 众人坐定后,便有宫女逐一倒酒。 但听普奇,指着满桌食物招呼赖家兄弟道:“使节在迎宾所吃了几天的粗糙粥饭,想来,口中也已是乏味得紧。这些,可都是我大金国特有的美食啊……有肉油饼、腰子羹、煎鱼、肚羹、灌浆馒头、松子甜粥、燥子粉,对了,还有樱桃煎、金蜜梨……是大王特命厨子做的,使节可以大饱口福了……” 他说着,端起酒杯道:“啊,对了,来我大金国都,不可不饮酒……此乃桂酒,是用玉桂所酿,味厚,而不烈,入口唇齿留香,下肚暖肺腑,通体舒畅……使节喝得多也无妨,不醉人的……” 说话间,有宫女端上了刚烤好的羊肉。 面对这一桌子的异国美食,赖家兄弟倒不是不欣赏,只是因着各有心思而没甚胃口。 但为免给金人寻到些不必要的口实来刁难,赖凤鸣首先举杯向完颜阿骨打做了个敬酒的动作后,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撕了一块羊肉来吃。 赖布衣见此,便也跟着喝了一杯酒,随后拿了个肉油饼来吃。 这时,只见几名汉人乐师走了进来。 待他们席地而坐后,便拿着乐器弹奏了起来。 随着熟悉而悦耳的汉乐响起,一名身着轻衫薄裙,浓妆艳抹的舞伎飘然而至,翩翩起舞。 且看她,舞姿轻盈灵动,轻衫薄裙下,那若隐若现的身材,亦是撩人心弦。 但她的眼眸中,却闪动着灼灼的恨意。 当她看到赖家兄弟时,脸上掠过了一丝讶异,跟着,眸中隐现出些许期望。 少顷,曲止舞停。 但听九绝语气轻蔑的向赖家兄弟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个舞伎是什么人吗?她就是你们的公主赵莞。” 赖家兄弟一听,大为震惊。 赖布衣当即拍桌而起,便要斥诉。 却听九绝嗤笑道:“诶,使节无谓动气,这可是贵国两位皇帝自愿的……虽然,有大批赵氏宗亲成为了我大金国的俘虏,但大王并没有过多的苛待过他们。当然,除了一些自视清高,不懂顺势而为的,难免会多受罪啦……” 赖布衣听后,虽觉愤慨,但也心知,无谓与九绝做口舌之争,遂向完颜阿骨打提问:“不知金主何时让我们见一见其他赵氏宗亲?” 完颜阿骨打喝了一口酒后,不紧不慢的道:“不急,使节难得来我大金国,我大金国虽然没有像临安那般秀丽柔美的景色,但也极具特色,可以让普奇带你们去领略一番……至于,见赵氏宗亲,也可以安排……让贵国来迎回一些宗亲,本就是我大金国对于议和所表示的诚意。这样,赵莞既是在名单中,那就先让她随你们回迎宾所,其他几个,容后吧……”说罢,抬手示意大家继续吃喝。 赖布衣还想要再说什么,但被赖凤鸣示意制止了。 随后,赖凤鸣走到赵莞面前,默默的行了一礼后,做了个请坐的动作。 赵莞遂会意的走到桌旁,倚着桌角坐了下来。 这时候,一直忍着烤炙气味的完颜凤实在受不了了,强压着干呕对父亲道:“父王,儿臣可能是前几天不小心着了凉,现有些不舒服,想回寝宫休息了……” 完颜阿骨打闻言,先是关切的询问:“啊,怎么这么不当心?严重吗?要不要让大夫来看看?” 完颜凤忙摇头道:“噢,不用不用,崔姑姑有治风寒的土方子,我喝了,出身汗,休息休息,就行了……” 完颜阿骨打遂点头道:“嗯,那你就回寝宫好生休息,反正这宴会也没什么重要的……” 完颜凤点头后,起身一礼道:“那,父王,儿臣告退了……”说罢,在转身间,看了一眼赖凤鸣。 可达见完颜凤中途离席,又看她脸色不对,便起身上前询问:“公主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完颜凤拢了拢披风后,淡然回了句:“我没什么事,多谢可达将军的关心。”说罢,顾自往花园外走去。 只听完颜阿骨打自语道:“凤儿近来是怎么了?老是说不舒服?她身体可是向来强健得很……” 可达听后,不由腹诽:“还不是因为了那个赖凤鸣!真不知道他哪里好?让凤儿迷了心窍……”说罢,坐回座位灌起了闷酒。 酒过三巡,赖家兄弟遂以不胜酒力为由退席,接赵莞往迎宾所。 …… 一回到迎宾所,赖家兄弟当即躬身将赵莞请到房间上坐,然后执礼拜见。 就在赵莞端坐着,接受赖家兄弟的拜见之际,她似有种恍然若梦感,脱口问道:“你们,你们真是来接,接本公主回去的?” 赖凤鸣回应道:“是的,公主……公主若有所疑惑,那就先过目此物……”说着,从怀中取出赵旭给自己的锦盒,递与赵莞。 赵莞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只被蜡油封存的夏蝉。 她不由激动起来:“是,是旭儿……他还记得我……” 赖凤鸣遂道:“是,郡王爷自从知道皇上要接公主回朝,就时常在念叨公主,还忙着替公主张罗公主府,并特意托微臣拿此信物来见公主,以便取得公主信任……” 赵莞边动容的抚摸着夏蝉,边点头道:“好,二位使节不畏艰险来此,真是辛苦了……” 赖布衣见月已挂中天,便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公主权且在此将就几日……” 只见赵莞苦笑道:“这里已经不错了……” 转而,她又红着眼眶,厌恶的看着四周道:“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赖布衣闻言,劝慰道:“公主请再耐心等一等,待接到太后她们,立马就可以离开此地……” 赖凤鸣则从旁提醒:“好了,四弟,让公主休息吧……”说着,兄弟俩便退出了房间。 赵莞则拧着双眉,紧紧握着夏蝉,似是有千愁百绪。 良久,她方才有所平静,斜靠着椅背,沉沉睡去。 第389章 可达惊闻完颜凤怀了赖凤鸣的骨肉 愤怒之下拿赵莞出气 话说,宫宴结束,醉醺醺的可达回到住处后,越想越憋屈。 冲动之下,他决定要再一次去向完颜凤表白。 …… 寝宫这边,完颜凤回来后,因总觉得身上有股油腻味,而感到不适。崔姑姑便命人取来热水和香薰,伺候完颜凤沐浴。 泡在温水里的完颜凤,嗅着香薰,心身感觉舒缓了许多。 崔姑姑遂边给完颜凤按摩着肩膀,边劝说道:“公主,别怪崔姑姑话又多了……这孩子的月份一天天的大,用不了多久,就会显怀,再裹得严实,也会被看出来的。况且,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岂不是动静更大……倒不如趁早跟大王说了,也好让大王有个准备……至于要不要跟赖凤鸣说,那就看公主你了……” 完颜凤听后,看着水中的花瓣,陷入了沉思。 而崔姑姑的这番话,正好被刚走到寝宫门口的可达听到。 他先是为之震惊,继而怒火中烧。 房内, 崔姑姑正要再说些什么时,但听房门咣当一声响。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满脸通红的可达闯了进来。 回过神来的崔姑姑,赶紧伸手扯落帏幔,然后横身挡在前,大声斥喝:“大胆可达,夜闯公主寝宫,该当何罪!” 同时,透过帏幔,只见完颜凤迅速从浴盆中跃起,一个空翻后,于旋身间,卷过架子上的衣服穿上,跟着,掀开帏幔出来,怒斥可达:“可达!你是不是疯了……” 却见可达上前,一把推开还拦在完颜凤身前的崔姑姑,冲着她吼问道:“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堂堂大金国的公主,居然喜欢上一个宋人,还不知廉耻的与其苟和,珠胎暗结!” 话音未落,就见完颜凤抬手给了可达一记重重的耳光。 旋即,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对准了他。 但听完颜凤语气冰冷的道:“可达,从今天起,你我之间,再无情谊,唯剩君臣之别。在我还没真正动手杀你之前,立刻给我滚!” 二人对视着,僵持了片刻后,可达忿忿然的转身冲出了门。 崔姑姑急忙去将房门关上,然后回身,想要询问完颜凤。 却见完颜凤踉跄着便要摔倒,幸好崔姑姑及时冲上来扶住了她。 但见完颜凤倚着崔姑姑,吃力的道:“崔姑姑,我的头好晕,肚子也不舒服……会不会……” 崔姑姑边扶着她往床榻走,边安慰道:“公主,别太紧张了,你刚才用了内力,又动了怒,你先顺顺气,定定心神,我这就去找孙嬷嬷过来……” 完颜凤点点头后坐到了床上,崔姑姑替她盖好被子后,便匆匆出去了。 过不多时,就见她着急忙慌的拉着那孙嬷嬷进来了。 孙嬷嬷在经过一番诊看后,对完颜凤道:“请公主放心,孩子并无大碍……不过,公主虽然向来身体强壮。但如今,这肚子里总归是多了块肉,今后,凡事还是仔细些的好……我这就去给公主熬制安胎药……”说罢,起身一礼后,出了房间。 崔姑姑见完颜凤蹙眉看着孙嬷嬷的背影,便安慰道:“放心,孙嬷嬷不会乱说话的……” 转而,她看了看窗外渐明的天色后,边抬手去放床幔,边说道:“折腾了大半宿,公主赶紧好好睡一觉……我就在门口守着,不会再让人打扰你的……” 完颜凤也是乏得很,道了一句:“那辛苦崔姑姑”后,便睡下了。 …… 且说迎宾所这边, 一大清早,普奇便来找赖家兄弟,说要带他们去好好游览一番。 赖布衣有心借此探寻二帝所在地,就代赖凤鸣答应了。 对此,赖凤鸣未说什么,命葛成和韩通留下守护赵莞后,便和赖布衣一起,随普奇出了门。 谁料,三人刚离开不久,就见可达气势汹汹而来。 葛成和韩通见状,忙要上前拦阻。 却见可达,随手扯住葛成的衣领喝问:“赖凤鸣呢?快叫他滚出来!” 葛成看他如此无礼,自己也不客气,运劲于掌后,便去扳可达的手。 不成想,可达一招错骨手,就将葛成的一臂拧脱臼,痛得他龇牙咧嘴。 韩通本想上前去帮葛成的,但被可达一脚踢中胸口后,当场晕了过去。 再看可达,已然踹开大门,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赵莞刚洗漱好,正准备坐下来用早点。 此时,她已褪去浓妆,秀丽的五官,再衬上一身素净布衫,显得有一种恬静的美。 可达的突然闯入,立时吓得她花容失色。 她先是本能的往墙角处一挪,而后瞟了一眼外头,略作镇定的问道:“可达将军来做什么?是来找赖大人他们的吗?” 可达轻蔑一笑,道:“才被姓赖的叫了几声公主,就端起架子来了啊!呵,你在他们眼里是公主,在我大金国人的眼中,你连狗都不如!怎么?你忘了你在牵羊礼上那卑贱模样了吗?” 这对赵莞来说,无疑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她极力控制着情绪,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摇晃着头。 只听可达继续挖苦道:“是,你们的皇帝终于想起了你们,派人来接你们了,你马上可以回去,做回那高高在上的公主了……不过,只要你一天还在我大金国的土地上,你赵莞,就是我大金国的俘虏!是卑贱的奴隶!” 赵莞听后,侧头苦笑起来。 正如可达所说,只要一天还在金国,她就无法从噩梦的旋涡中摆脱出来。 她的耳边响起了之前,在受辱后,自己发下的誓言:“我是尊贵的大宋公主,即便要死,也不能死在这令人作呕的肮脏土地上……无论如何,我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离开,才有希望向仇敌讨还所受的屈辱……” 思及此,她先是面无表情的道了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力自保,唯有任人摆布……” 而后,她笑着慢慢摊开双手,一步步走向可达。 那笑容,绝美中透着丝丝的寒意。 可达酒醉在前,又窝了一肚子的怒火,早已没了那所谓的理智。 他伸出手,一把拽过走到近前的赵莞,眼中满是欲望。 赵莞则微昂着头,以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可达。 二人对视了片刻后,可达扳着赵莞的肩膀,扯至桌前。跟着,掀翻桌上的饭菜,将她摁倒在桌上。 对此,赵莞未做任何抵抗,闭上眼睛,任由其为所欲为。 …… 第390章 赖凤鸣直言求人惹恼完颜凤 话说,被普奇带着到处游览的赖家兄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五脏庙不受用宫宴上的那些美食,兄弟俩总觉得身体有些不适。 普奇见二人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便提议道:“使节来了我大金国多日,还是这般的不适应。这样,不如去舍下坐坐,我让人熬些消食去火的茶给你们喝……” 说话间,只见葛成,捂着刚接好的手臂跑来。 赖布衣见其有些狼狈,忙上前扶住他问:“出什么事了?你的手怎么了?是谁伤的你?” 赖凤鸣则是先询问起赵莞的情况:“是不是公主出了什么事?” 葛成为寻赖家兄弟,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待他缓了口气后,便着急的回道:“是,是那个可达……你们刚走,他就气势汹汹的来了,我跟韩通想拦,没拦住……他打伤我们后,就冲了进去……” 听到此,赖凤鸣即感觉不妙,赶紧与赖布衣急步而去。 …… 迎宾所这边, 可达已经离开,房里只剩一片狼藉,以及衣不蔽体,浑身是伤,仰卧在冰冷地上的赵莞。 只见她眼神空洞的盯着房顶,嘴角则是诡异的上扬着。 这时,从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赵莞知觉后,眸光一闪,冷声一喝:“谁都不得入内!” 赖家兄弟已快走到房门口,听到这一声喝后,赖凤鸣当即拉住了赖布衣。 随后,从房中传出赵莞淡漠的吩咐声:“准备一大盆水,记着,要冷水。然后,都退到迎宾所外候着。” 赖家兄弟闻言,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后,赖凤鸣应了声:“是,公主。”便示意赖布衣随自己出去。 二人来到庭院后,赖凤鸣在示意葛成去取水后,扭头就往外走。 赖布衣见状,赶上前问:“三哥,你要去做什么?是要去找可达那个畜生吗?” 赖凤鸣微作停步道:“不,如今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我去找一个能帮上忙的人……”说罢,匆匆而去。 …… 寝宫内, 完颜凤刚睡醒起身,正准备服用安胎药。 但听门外传来宫女的禀报声:“公主,宋国使节赖凤鸣求见。” 完颜凤遂示意崔姑姑先将安胎药收起,随后冲外吩咐了声:“让他进来吧……” 随着房门被打开,赖凤鸣走了进来。 完颜凤瞟了一眼赖凤鸣后,说道:“普奇不是说,要带你们去游览我大金国的风光吗……怎么?是普奇有所轻慢了?还是二位尊使不屑于领略异国景色?” 赖凤鸣不想拐弯抹角,遂回应道:“噢,说起普奇大人,倒是有些与众不同,挺懂礼数的,并无轻慢之处。今日,我跟四弟,本是跟普奇大人去游览的,只是,出了些事端,不得不来求见公主……” 完颜凤闻言,轻笑一声后,阴阳道:“噢~原来,是有求于人来了呀……嗯,那就请尊使说说所求之事,看看本公主能否让你如愿喽……” 赖凤鸣急于说事情,并未留意完颜凤的语气,回道:“是关于我国太后公主回朝的事……对于赵氏宗亲,在贵国的处境,想必,公主即便是未曾去看过,也应有所耳闻吧……先不论其他,单就说,同为女子,但请公主想象一下……” 完颜凤听到此,不由得眉头一蹙,似是有所动容。 但旋即,她微一扬眉道:“成王败寇,自古使然。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宋国的男子无用,连女子都保护不了……” 这话似是刺痛了赖凤鸣,他生气的道:“我不是来跟你争论谁对谁错的,我是来请你,跟你的父王说,既然是要为议和表示诚意,那就请他尽快让我们接人走……” 完颜凤也气恼起来,一拍桌子,甩出句:“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有求于人的吗?” 赖凤鸣听后,先是抚额气笑。 跟着,他双手一摊,后退两步道:“好,是我不对!是我来错了!”说罢,一甩衣袖后,转身而去。 完颜凤看着赖凤鸣头也不回的离开,气得咬着朱唇跺脚道:“赖凤鸣!你个混蛋!你就不能……不能……哎呀……” 崔姑姑见状,忙劝道:“公主息怒,小心伤着孩子……其实,他话是说得直了些,不过,心还是好的……” 完颜凤嗔怪道:“崔姑姑,你怎么帮他说起话来?哼,你们都是宋人,你自然偏帮他……” 崔姑姑笑道:“诶,公主,我可没偏帮谁的意思……他要是不好,公主会垂青于他吗?” 转而,她提醒道:“公主,可要想清楚了,若是等他回了宋国,再要见面说话,可就得大费周章了……” 完颜凤却倔强的道:“凭什么要我去说?我是大金国儿女,又不是他们宋国那些,什么都要靠男人、只想着取悦男人的女人……”说罢,扭头掀开帏幔,走进了里间。 崔姑姑素知完颜凤的脾气,也不好说得过多,遂摇摇头后,拿出已经凉了的安胎药道:“我去将药热一热……”说着,退了出去。 …… 紫微阁内, 顾灼芳已通过铜镜,看到了赖凤鸣与完颜凤之间的争执。 她先是鄙视的冷哼一声:“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则自私又自负!” 随后,她摇头叹道:“凤儿,你我虽非同族,也仅是名义上的师徒,但总算是看你长大的,我真不希望你也跟我一样,受这情爱的苦,与姓赖的纠缠不清……” 转而,她恨声道:“赖澄山,你自己害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让你的儿子也来害人!” 她说着,再度陷入了回忆中。 那是她认识赖澄山后的第二年,她凭着天资聪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四处寻访风水门中高手,有所小成后,就兴冲冲的要去找赖澄山较量。 不曾想,当她到赖家时,赫然看到的,是赖澄山迎娶姐姐过门的一幕。 她很是伤心气恼,但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 从那以后,她就再没回过家,四处游历,只为寻访风水术高人,学习更深奥的风水术数。 想到此,她又一次被疼痛感拉出了回忆。 于是,她再度拿过瓷瓶,倒出药来吃了后,照就运功调息起来。 第391章 完颜父女的温馨对话 且说回到住处的可达,倒头就睡,直至快到掌灯时分,方才醒转过来。 起身洗过脸后,他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事,不由得懊悔起来:“可达,你真的是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凤儿已经不要看你了,你竟然……唉,万一,这要是让凤儿知道了,岂不是,会更加讨厌你了!你,你真是糊涂啊!”说着,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却见九绝,笑着走进房来后,说道:“诶,身为男人,这算什么嘛?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还是个卑贱的俘虏,更没什么问题……你是大金国的大将军,她能伺候你,是她的福气……至于,公主嘛……莫说你们还没谈婚论嫁,就算是大王做主,让你们大婚,那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平常不过嘛……况且,你只是一时兴起嘛……” 可达瞟了一眼九绝后,有些担心的道:“可是,公主她……” 但听九绝打断:“诶,公主只是受了那姓赖的小子蛊惑,加上一时想不开,放不下那个孩子……你和公主可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你们才是天生一对,哪是那小子能比的……” 可达听九绝提到孩子,不禁诧异问:“法王,凤儿她有……这你也知道?” 九绝得意的道:“本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五行数术,无一不精,只要掐指一算,便可知想知之事……” 可达遂求问道:“那,法王,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凤儿不再受那赖凤鸣的蛊惑?要怎样,她才能明白和接受我?” 九绝脸上带着笑,眸中闪着阴鸷,向可达献计道:“本座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怕是会有损将军的阴德……那就是,让那个孩子消失,断了公主和赖凤鸣之间的念想……” 可达一听,惊道:“什么?这,这如何使得?” 九绝进一步劝道:“那个孩子是个业障,公主若将其生下来,不仅会害了她自己,也会断送了你跟她的缘分……”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后,以退为进的道:“不过呢……本座也知道,你对公主痴心一片,是不忍心伤害公主的,本座的话,你权且听听就算了啊……”说罢,顾自转身而去。 可达则呆坐在床沿上,陷入了沉思。 …… 再说寝宫这边, 完颜凤正要准备用晚膳,但听门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大王驾到。” 完颜凤遂起身,迎向走进来的父亲道:“父王怎么来了?父王快请坐……” 完颜阿骨打笑着任由女儿将他拉到座位上后,说道:“唉呀,这忙了大半日,才空下来,想着你昨晚说不舒服,就来看看你,顺便和你一起用晚膳。对了,身体可好些了没?有没有让大夫来看过?或服过药呀?” 完颜凤笑回道:“一点小伤风而已,并无大碍,谢父王关心。” 说话间,有宫女取来了碗碟和酒。 完颜凤忙给父亲倒上酒,又给他夹了菜。 完颜阿骨打见女儿没给自己倒酒,便说道:“咦,你怎么不一起喝酒啊?” 完颜凤闻问,语塞了片刻后,鼓起勇气道:“父王……儿臣有件事情……想跟父王说,却怕父王会生气……可不说,又怕父王以后知道了,会更生气……” 对此,完颜阿骨打先是听得一头雾水。 而后,他略显了然的道:“你莫不是想说你跟可达之间的事?” 转而,他正色道:“是,你们是青梅竹马,在战场上,也是默契得很……他对你,也是十分钟情,父王也觉得你们很般配。不过呢,这种事情,得两情相悦才行。你若是改变心意,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只要他是真心待你的,父王一定赞同,你不用担心……” 完颜凤在吁了口气后,坦言道:“是,父王,儿臣是有了喜欢的人……不仅如此,儿臣,儿臣还跟他,私定了终身,并有了他的骨肉……” 完颜阿骨打听到此,似是有所震撼,正在夹菜的手,微一抖后,放下了筷子。 完颜凤观察到后,忙起身跪下道:“父王,都怪儿臣一时冲动,才……” 却见完颜阿骨打一脸慈爱的抬手握住女儿的手,说道:“诶,你这是做什么?父王怪罪你了吗?快起来说话……” 完颜凤遂起身坐回了座位,但仍不时用眼角余光观察着父亲的神情。 但见完颜阿骨打,起筷夹了一块肉油饼,放到女儿的碗里后,问了句:“是什么时候的事?” 完颜凤晃了个神后回道:“噢……是儿臣之前去宋境时的事……” 随后,完颜阿骨打又问了一句:“那个人,是个宋人?” 完颜凤略显紧张的点了点头,道:“是,是的……” 完颜阿骨打没再说话,伸手撕了一块羊肉来吃。 完颜凤虽然知道父亲对自己宠爱有加,但若真有什么事惹怒了他,也是后果严重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询问:“父王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完颜阿骨打忽然笑道:“听你话中之意,重在这孩子。想来,那个人定是惹你生气了……既如此,父王管他是谁,理他作甚?” 转而,他看了眼女儿的肚子,笑着道:“我这个外公,只在乎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的孙儿……” 完颜凤闻言,立时放下了心头大石,暗想道:“只要父王不为此生气就好,孩子有外公疼也是一样的……” 思及此,她不免又因为想到赖凤鸣而气恼,但再一寻思,也觉得他所请求的也算合情合理。 她正想着,但听完颜阿骨打说道:“大金国即将要诞下小王子,得要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完颜凤闻言,先是娇嗔的道了句:“一定是小王子吗?小公主不可以吗?” 完颜阿骨打笑着点头道:“可以,当然可以,小王子也好,小公主也好,我这个外公都是会宠爱有加的……” 完颜凤见父亲如此高兴,便试探性的提议道:“父王,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儿臣不想大肆宣扬……儿臣想,与其庆贺,不如祈福……正好,父王不是允许宋室来接回他们的一些宗亲,以示对议和的诚意吗?那就当放生,权当给小王子积福荫了……” 完颜阿骨打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好,就依凤儿所言,不过区区几个俘虏而已,择日打发了他们就是。不过,赖凤鸣不能走……” 完颜凤一听,错愕问:“为何?是他有所冲撞父王了吗?” 完颜阿骨打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是因为,大金国都,待要扩建,可派去中原的人,所画的样式不尽人意。听说,赖凤鸣画得一手好丹青,又出身风水世家,父王要留下他,让他参与扩建,为我大金国都出力……” 完颜凤听后,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偷笑了一下。跟着,便与父王开心的吃喝起来。 第392章 韦氏赵莞得以回朝 赖凤鸣却滞留金国 翌日, 皇宫花园, 难得有空的完颜阿骨打,正悠闲的坐在凉亭里品着茶。 少时,只见赖家兄弟在普奇的陪同下,来至凉亭。 三人向完颜阿骨打见过礼后,赖布衣往前一步,问道:“不知金主接见我们有什么事吗?” 完颜阿骨打喝着茶,瞟了一眼赖家兄弟后,放下茶盏,看向赖凤鸣,不紧不慢的问道:“听普奇说,使节来我大金国多日,有些水土不服,没什么大碍吧?” 赖凤鸣微笑以回道:“并无大碍,多谢金主关心……” 完颜阿骨打遂带着说笑的口吻道:“使节可不要因为客气,而不好意思说,若真有什么不适,但请直言。你们有句话,叫病向浅中医……这样,回头让大夫好好的给你们瞧瞧,以免你们在回去的路上有个万一,那岂不是,徒受人诟病,有损我大金国的威名……” 赖家兄弟似是从完颜阿骨打的话中听出了什么,赖凤鸣的脸上掠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而赖布衣则有些蹙眉。 而后,赖凤鸣淡然的道:“金主言重,不用麻烦了……我等身为使节,能得贵国如此款待,已足见诚意。我等回朝后,定会向皇上转呈……” 完颜阿骨打意含不屑的扬了扬眉后,说道:“那普奇自会带你们去接你们要接的人,但赖侍郎得暂且多留些时日……” 赖凤鸣闻言,不由错愕。 赖布衣则上前斥问:“为什么要留下我三哥?怎么?是想要玩以质换质那一套吗?!” 完颜阿骨打笑了笑后,对赖凤鸣道:“听闻赖侍郎画得一手好丹青,又是出身风水世家……我大金国都,扩建在即,正需要有像赖侍郎这样的人才出一份力……金宋已议和,想必,对于促进两国交好的事情,赖侍郎应该是乐意为之的,对吧?” 赖凤鸣听后,先是谦然的道了句:“金主过誉了,凤鸣不过是对丹青情有独钟,借以舒怀而已。至于风水数术,说来惭愧,凤鸣于年幼时遭逢了些小变故,患得心病,故未得家父多少真传。有承袭衣钵能力的,应是我四弟赖布衣……” 但听赖布衣揽事道:“布衣自问,对于风水数术,虽研习尚浅,但布设风水局还是游刃有余……” 却听赖凤鸣接着说道:“既是对两国交好有益的事,凤鸣自当勉力而为……不过,凤鸣要见到所接之人,安然离开,方才能安下心来做事,还望金主莫要介意凤鸣的不情之请……” 完颜阿骨打寻思了片刻后,笑着点头道:“赖侍郎心思细,想得周到,并无不妥之处,何来介意之说……” 转而,他吩咐普奇:“行了,你就引领着使节去吧……” 话落,他站起身来,负着双手,阔步走出凉亭而去。 …… 城郊, 一处晒场上,十几名妇人正在做着农活。 在晒场周围,有不少金兵把守着。 偶有小孩子跑来晒场戏闹,都会遭到金兵的喝斥驱赶。 但见普奇,带着赖家兄弟来到晒场外之后,手指向在做农活的其中一名妇人,对二人道:“那个就是韦氏了……” 兄弟俩遂走上去见礼:“微臣赖凤鸣\/赖布衣,参见太后……” 韦太后正吃力的弯着腰做活,乍一听到背后有人口称太后,先是为之一怔。 随后,只见她颤颤巍巍的直起腰,转过身来,擦去糊住眼睛的汗水后,打量来人。 但看她的年龄,也不算是老态龙钟,但举止明显有些迟钝,脸色也是蜡黄,身上还散发着汗臭味。 当她看清来人的面貌后,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刚才,你们尊称什么来着?” 赖凤鸣忙应道:“回太后,微臣赖凤鸣,是奉皇上圣谕,前来接太后及公主回朝的……” 韦太后闻言,似还有些不可置信。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瞬间红了眼眶,激动的道:“是来,是来接本宫的?啊,好,好啊……老九还记得本宫……太好了,太好了……” 这时,从不远处跑来一名妇人,向韦太后跪求道:“姐姐行行好,将妹妹也一并带走了吧……” 但听普奇冰冷的道:“不在名单上的不能走。” 韦太后遂安慰那妇人道:“你放心,本宫一回去就跟老九说,让他再与金人作交涉……” 妇人急道:“那要多久?姐姐可莫要忘了……你是知道的,这里有多难熬的啊……” 韦太后连连点头道:“这个本宫当然知道……你且再忍忍,用不了多久的……本宫若是忘了,就罚本宫目不识物……” 那妇人虽然急于脱难,但也知道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走得的,又听韦太后作了誓,遂无奈的抹着眼泪点点头后,站起身来。 只听普奇对赖家兄弟道:“韦氏你们已接到,赵氏其余那些宗亲的骸骨及所遗幼子女,在离此不远的一个山坳里……” 赖凤鸣遂对赖布衣道:“四弟,你先接太后去迎宾所,待我接了其他人,送出城后,再来接你们出城……” 就在赖布衣作犹豫状之际,只见韦太后于转身间,挺直腰板,整理了下发鬓,昂头道了声:“摆驾”后,抬手示意赖布衣过来搀扶自己。 赖布衣愣了个神后,向韦太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韦太后虽有些皱眉,但也没说什么,便在赖布衣的引领下,离开了晒场。 而赖凤鸣,则跟随普奇前往不远处的山坳。 …… 再说迎宾所这边,赵莞已经梳洗打扮停当。 少时,就见韦太后,在赖布衣的引领下进了迎宾所。 当赵莞要向韦太后见礼时,却听她吩咐赖布衣:“去取水,本宫要沐浴更衣……” 赖布衣略显无奈的道:“禀太后,起程在即,这一时半刻的,怕烧不得热水……” 韦太后却道:“无妨,能净身便可。” 赖布衣只好叫来韩通,让他去打水。 没一会儿,韩通便打了水来。 赵莞遂向韦太后道:“不如就让儿臣伺候您沐浴吧……” 不想,韦太后在斜睨了一眼赵莞后,顾自进房关上了门。 此举不免让赵莞于尴尬中略带气恼,遂走去了院子里闷坐。 …… 临近午时,赖凤鸣返回迎宾所来接韦太后和赵莞。 一众人至城外后,在赖凤鸣的目送下,踏上了回归宋国的路途。 第393章 赴宴集味居 傅廷封因友针对徐翊航 嘉兴, 夜幕下的集味居,灯火通明。 透过二楼的花窗,可看到人影交错,时有宾主相见的说笑声自内传出。 …… 楼下大堂里,也零星坐着些客人。 …… 大门口, 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正跟一个年轻掌柜在迎接陆续而至的宾客。 …… 少时,只见由罗斐和吴飞,及另两名侍从护卫的两辆马车,行至集味居门前。 待马车停稳后,首先掀开车帘子出来的,是傅廷封。 那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当即笑着迎上前来见礼:“傅大人来了,我家老爷一直念叨着你呢……” 傅廷封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啊,对了,祝管家的痰症可好些了?” 祝管家忙致礼回道:“哎呦,大人还记得小人的病,小人惶恐,多谢大人,小人已无甚大碍……” 说话间,傅天华和陈显阳相继下了马车。 同时,那掌柜的也跑过来打招呼:“哟,想必,这三位就是从京城来的傅尚书、傅侍郎,以及陈侍郎吧……” 傅廷封笑道:“哦,你倒是挺有眼力劲的,嗯,看来,这集味居的老板也是不简单啊……有意思,有意思……” 但听掌柜的哈着腰道:“傅尚书过奖了,小的金良……是刚听袁大人跟徐大人谈话时提起了三位大人,才知道的……噢,请三位大人随小的入内上楼……”说着,躬身做了个向里请的动作。 …… 二楼雅间里, 徐翊航正同两名乡绅,在和那位袁大人聊着天。 傅廷封带着傅天华和陈显阳进入雅间后,先向二人引见那袁大人:“天华、显阳,呐,这位袁忠袁大人,就是我的好友,也就是寿星公了……至于,徐大人嘛,你们都认识的……” 而后,他向袁忠引见傅天华和陈显阳:“少为兄啊,这两位呢,一位,就是我堂弟天华,另一位,是他的表弟陈显阳……” 二人遂向袁忠见了个礼,并和徐翊航打了个招呼。 袁忠则将一旁的两名乡绅引见给二人道:“这两位分别是陆员外和杨员外,都是善长仁翁……” 两位员外闻言,连忙谦然的摆摆手,齐声道:“诶,袁大人,过誉了,鄙人只是为地方上一尽绵力而已,不足道哉……” 双方于寒暄间,酒菜业已上齐,袁忠遂招呼众人落座吃喝。 …… 但见那金良,退出雅间,去到账房后,便显得有些不安。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间,将候在门外的一名小二叫进来后,吩咐道:“今晚的酒局,宾客中有京城来的人,有些扎手,老板又不在,可得小心应付。去挑一些机灵懂事的丫头伺候,看好了那些个嘴巴不牢靠,想惹事的,要是给我捅娄子的话,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二连连应声道:“是!知道了掌柜!您放心吧,小的一定会做得妥帖,小的这就去做事……”说罢,转身退了出去。 …… 转眼,已月挂中天。 雅间内,众人也都有了醉意。 只见祝管家,在得到袁忠的示意后,便出了雅间。 稍后,当他再次回到雅间,身后则多了六名打扮艳丽,容貌姣好的女子。 但听袁忠,先是向众人道了一句:“这酒呢,也喝得差不多了,时辰也不早了……” 随后,他拍了一下徐翊航的肩膀,说道:“那个,徐大人,你我也是交往时日不浅了,你自是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是大方的,你,随意啊……” 徐翊航会意的看了看那六名女子后,向袁忠客套的点点头。 接着,袁忠笑着指了指傅廷封道:“嗯,思远,你我的交情,就更不用说了,你也随意啊……” 傅廷封瞟了一眼那六名女子后,笑着对袁忠道:“无为兄啊,你也说,你我的交情是不用说的,那你也该知道,我这个人嘛……啊……哈哈哈哈……” 转而,他指着那六名女子,对傅天华和陈显阳道:“诶,你们俩才是这酒席上的贵客,要选,也得是让你们先选嘛……来,快看看,哪个合眼缘,挑一个。这可是无为兄的心意,你们莫要客气啊……” 陈显阳闻言,微一错愕后,作客套状笑道:“诶,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哪是什么贵客,不过是跟着傅尚书来凑个热闹而已……” 却见傅天华,起身向袁忠道了声:“那就多谢袁大人啦……” 跟着,他走到那六名女子的面前,逐一打量后,指了指其中一名穿红衣服的女子道:“红色旺我,就她吧……” 他说着,又指了指一名抱着琵琶的粉衣女子,对陈显阳道:“显阳啊,你不是喜欢听曲的吗?那就选她啦……” 对此,陈显阳先是一愣。 随后,他自认会意的赶紧应了声:“噢,是啊……” 跟着,他站起身来,走到傅天华身旁,先是笑着道了句:“哈,表哥,还是你了解我啊……” 接着,他凑近傅天华,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后,小声说了句:“多谢了啊……” 傅天华自然知道陈显阳是因为傅天云,但他可没想过要帮陈显阳解围。 只见他嘴角滑过一抹坏笑,一计便上心头。 说话间,祝管家叫来候在门外的两名小二,示意他们引领傅天华和陈显阳出雅间。 却见傅天华,在陈显阳出门之际,于轻笑间,对那抱琵琶的女子低声吩咐了一句:“可得好生伺候本官这位表弟。” 女子低着头应了声:“是”之后,便随陈显阳出了门。 随后,傅天华也带着那红衣女子,在小二的引领下出了雅间。 待一众人走后,只见傅廷封的脸立时阴沉了下来。 他挥手示意余下的四名女子退出去后,先是作劝说状对袁忠道:“少为兄,人生在世,即时行乐,无可厚非。酒色财气,也是身为凡人难断的念。但是,有一样绝对碰不得,那就是极乐散!” 袁忠闻言,当即否认道:“思远,我可没……” 未等他说完,就见傅廷封对着徐翊航,冷凝的道:“你自己沉沦其中,不可自拔,他日毁了仕途,坏了身子,是你自食其果,莫要害别人,徒增罪孽……少为兄是我的好友,你若是想拉他下泥沼,本官必定推你入地狱……” 徐翊航被他说得,既感尴尬,又觉背脊发凉,遂唯唯诺诺的告辞道:“下官不敢,下官告退。”说罢,向袁忠匆匆一礼后,便离开了雅间。 袁忠见此,微带责怪的对傅廷封道:“思远,你这是何必呢?大家本来高高兴兴的,这给弄得,唉……” 转而,他作解释状道:“徐翊航有吸极乐散,我是知道的。说实话,我也曾好奇过……可是,你放心,我可没碰……而且,他也没说过什么……” 傅廷封作无奈状的道:“少为兄,我知道,你向来喜欢玩乐,更喜欢些新奇的玩意儿,可你也得顾着身体,还有你的官声……” 袁忠连连点着头道:“行了,思远,我会的……那个,很晚了,不如去我府中歇息吧……”说着,示意傅廷封一起,向外走去。 第394章 小楼一夕 春晓秋霞各得其所 话说,集味居的后面,有一所被松树和假山重重围绕的庭院。 院中有一座华丽的小楼,分上下两层,各有三间房。 每间房,都布置得十分雅致。 待傅天华和陈显阳他们各自选了房进去后,两名小二便关上门走了。 且说陈显阳,还是头一回跟陌生女子共处一室,不免有些局促。 他轻咳了一声后,问那抱琵琶的女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都会弹些什么曲子啊?” 那女子欠身一礼道:“奴家叫春晓,拿得出手的曲子是绿腰和月儿高……” 陈显阳听后,点点头道:“那你就随便弹一曲吧……”说罢,坐到了软椅上。 春晓则又作了一礼后,方才坐到一边的凳子上,待调试了下琵琶后,便开始了弹奏。 但听琵琶声响起,宛如清泉在石间流淌,悦耳动听。 …… 琴音飘至隔壁房间, 傅天华正自浏览着挂在墙上的字画,那名红衣女子则坐在桌子前点茶。 少顷,红衣女子起身,将点好的茶端至傅天华面前道:“大人,请喝茶……” 傅天华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茶后,赞了句:“好茶,点茶的功夫也佳。” 红衣女子得到称赞,很是欣喜,笑得眼眉弯弯的欠身道:“多谢大人赞许……” 说话间,傅天华已走到软椅前坐下。 他将茶盏放下后,看着红衣女子,正色问道:“你就是楚九安排在此的人?” 红衣女子闻问,忙收起笑容,认真的重新见礼道:“是的,大人……小女子姓向,名秋霞,见过大人。” 但听傅天华接着问道:“那你可曾查到些什么?” 向秋霞点头回道:“这集味居在刚开的时候,倒是和寻常的酒楼没什么不同,但不久,老板为了招揽生意,以及款待那些官员士绅,就找了些能歌善舞的姑娘来,以供客人取乐……” 她说着,偷偷看了一眼傅天华后,接着禀道:“还有,那个张绍祖,只是明面上的老板。真正的老板,是徐翊航……” 傅天华听到此,微作奇怪的道了句:“哦,徐翊航?这倒是有些让人意外了……” 但听向秋霞接着禀道:“另外,前阵子,张绍祖从外面带回来几名女子,现都还被关在地窖里,应该是拐来的……” 只听傅天华冷哼一声,讽道:“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终究是子承父业了啊……” 向秋霞忙劝道:“大人是喝了不少酒的,切莫动气,以免引得腹中不适……”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了打更声。 向秋霞遂带着羞涩,小心翼翼的提醒:“大人舟车劳顿,又加上应酬,喝了好多酒,一定乏累得很,不如……就让秋霞伺候大人歇息了吧……” 傅天华看着风情万种的向秋霞,眸底泛起涟漪的同时,心里更是涌起一股强烈的放纵感。 随即,他起身,一把揽住了向秋霞的腰肢。 却听向秋霞娇笑着道:“诶,大人,别心急嘛……” 她说着,轻轻推开傅天华后,走去烛台前,将烛火吹熄,跟着转过身来道:“之前,听九哥有说起过大人……今日一见呐,果然是俊朗不凡啊……能得以伺候大人,真是秋霞之幸……”说罢,边褪去衣衫,边向傅天华走去。 …… 与此同时,春晓也刚弹罢一曲。 沉浸其中的陈显阳,似是听得意犹未尽,正待要让春晓再弹一曲时,谁知一睁眼就看到她挨在了自己身旁。 陈显阳下意识站起身来,问了声:“你要做什么?” 春晓于羞涩中带着些许无奈的道:“夜已深,自然是伺候大人歇息啊……” 陈显阳于局促间,脱口道了句:“啊?可我还没听够呢……” 却听春晓作期艾状的问:“大人是嫌弃春晓姿色不足?还是伺候有失?” 陈显阳忙摇头道:“哪有嫌弃于你,你色艺双全……” 春晓紧跟着又问:“那大人为何……” 陈显阳不等她问完,便作解释道:“是大人我,素来不喜沉迷于酒色。此来赴宴,本就是给表哥和傅尚书做陪衬的……” 话音未落,却见春晓扑通一声跪倒在陈显阳跟前,哀求道:“大人您就让春晓伺候您吧……大人您放心,春晓是干净的……求您了大人……大人若是不见怜,春晓必会受到责打的……” 陈显阳一听,讶然道:“诶,又不是你不肯伺候,是本官不需要你伺候,你不用担心,本官不说就是……这是赏你的,你可以退下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与春晓。 却见春晓,磕头如捣蒜般的求道:“求大人行个好,救救春晓,春晓愿为奴为婢……” 陈显阳见此,不由蹙眉,冲口问道:“你莫不是被逼的?” 春晓回道:“春晓自幼家贫,为了生计,不得已学了弹琵琶。本想着,来这集味居,也就与在普通酒楼一样,给客人弹个曲而已……谁知道,老板竟要我们……以色示人……春晓虽然出身寒微,却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怎好做这等卑贱之事……奈何,签了契,无从反悔……” 陈显阳听罢,气愤的道:“岂有此理!好,这事,本官自会替你做主,你且起来……”说着,将春晓搀了起来。 只见春晓湿漉漉的眼眸看着陈显阳,令其不由得心神一荡。 旋即,他忙收敛心神,转头间看到桌上有棋盘,便提议道:“这样,天还没亮,没什么好打发时辰的,要不然,我们下棋吧……”说罢,牵着春晓的手,走到桌前坐下后,整理起棋盘来。 春晓见陈显阳如此,动容之余又觉得好笑,便安下心来与之下起了棋。 …… 翌日, 当春晓同向秋霞一起,送傅天华和陈显阳出集味居之际,只见金良站在楼上的窗前看着。 但听他冷笑着自语道:“只道是多难缠的人物,哼,还不是个避不开酒色财气的俗人……张爷未免言过其实了……诶呀,看来,张爷确实是老了呀……”说罢,转身走回桌案看起了账。 第395章 柳家姐弟遭遇杀手 张绍祖护美受伤换得一亲芳泽 清晨, 细雨中,走来三人,正是柳家姐弟和张绍祖。 …… 大溪村, 因着时常遭水患,村庄本就年久失修。 如今,成了空村,更加显得破败不堪。 柳若萍放眼望去,满目苍凉。 回顾以往的热闹情景,她不由得潸然泪下。 柳安生更是愤懑不平,不停的唾骂着。 张绍祖最是见不得柳若萍掉眼泪的,见她伤心,连忙取出帕子递上,安慰道:“若萍啊,你看你,又落泪……好了好了,死者已矣,再伤心也无济于事的……身体要紧啊……” 话音未落,就听柳安生冲冲的道:“都是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几乎都如亲人一般,就这么一夕之间,全部死于非命,能不伤心吗?若换成你的亲人死得如此惨烈,你能无动于衷吗?!” 张绍祖闻言,便感到一阵不痛快,但碍于在柳若萍的面前,不想有所失态,也就没理会柳安生,只顾着帮柳若萍摆放祭奠物品。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三人便开始了祭奠。 突然,一名杀手从天而降,首先袭向了柳若萍。 柳安生见状,赶紧推开姐姐,并随手拿起盛供品用的碗,砸向杀手。 杀手以刀挡开碗后,径直攻向柳安生。 摔倒的柳若萍忙爬起来去护弟弟,但被张绍祖所阻。 柳若萍看着弟弟为躲杀手,左闪右避的,险象环生,急得不行,可又被张绍祖拦着,也自觉着实没能力帮忙。 她唯有求助张绍祖:“绍祖,你快救救安生啊……安生不能有事的,他可是柳家的根苗啊……他要是有个什么……那我,那我如何对得起爹的在天之灵啊……绍祖啊……你快想想办法啊……” 张绍祖忙安慰道:“行行行,那个……若萍,你别急你别急……我会的……” 就在二人说话间,杀手对左闪右避的柳安生产生了不耐烦,竟转头来对付柳若萍。 张绍祖遂护着柳若萍赶紧跑,但在转了几圈后,还是被杀手给堵在了墙角。 张绍祖遂抡起放在墙角的一把破锄头,指着杀手道:“你们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还要来赶尽杀绝吗?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我跟你说啊,这,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可是衙门里的人,你最好识相走人,不然……” 但听杀手嘲笑道:“不然怎么样呢?就凭你?难道还想学那英雄救美吗?哼,自不量力!爷我跟你说,惜命的话,乖乖的给爷让开!不然,送你一同见阎王!”说罢,举刀而来。 张绍祖赶紧将柳若萍护到墙角最里面,自己则抡着锄头,胡乱挥舞着,以期抵挡杀手的进攻。 可张绍祖不过只跟衙门里的一些衙役临时学了点擒拿术,又哪里是杀手的对手,没几下子,便被杀手打掉了锄头,于是只好拽着柳若萍再度逃窜。 就在这时候,只见柳安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猎人打猎用的弓箭,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开弓,搭上箭,便冲着杀手射去。 不曾想,因着太心急,失了准头,竟然误中了张绍祖的胳膊。 柳若萍见张绍祖受伤,惊呼了一声后,忙上前探看。 柳安生见伤了人,难免慌张,但更紧张姐姐的安危,遂在跑向姐姐的同时,搭上箭后,再度冲杀手射去。 杀手见势,一个旋身躲开后,为防有失,当即遁走。 再看张绍祖的伤势,只见他的胳膊上鲜血直流,所幸,箭头未入骨。 柳若萍扶他至附近的溪水边上后,小心翼翼的将箭拔出,然后用帕子沾着水,替其清理伤口,跟着进行包扎。 张绍祖看着柳若萍那细心温柔的模样,不禁心猿意马起来,在慢慢凑近她后,冷不丁的在她侧脸上烙上一吻。 这一吻,让柳若萍猝不及防,受惊之下,正在包扎伤口的手随之一紧。 张绍祖立时被勒得生疼,忍不住喊出了声:“啊!痛痛痛……” 当正在四处观望的柳安生,闻声看过来时,柳若萍已经嗔恼的起身跑了开去。 张绍祖则捧着胳膊,痛得呲牙咧嘴之余,闷头偷笑起来。 只见不明就里的柳安生,走来问张绍祖:“我姐姐怎么了?她好像是生气了……是不是你……” 张绍祖未等他说完,当即截住话责备道:“是你……是你惹你姐姐生气的!”说着,抬了抬自己受伤的胳膊。 柳安生看了一眼张绍祖的伤势后,闷声道:“我也是为了护我姐姐嘛……那个……误伤了你,抱歉!”说罢,转身去寻姐姐。 在寻了一圈后,柳安生在一片矮树林里找到了姐姐,便叫了她一声。 柳若萍正自羞红着脸,低头若有所思着,听到弟弟叫自己,忙整理了一下情绪后回应了一声。 柳安生虽觉得姐姐有些怪,但未多想,遂提醒道:“姐姐,为防杀手去而复返,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柳若萍却道:“可是,还没祭奠完,元宝都还没化呢……” 柳安生遂道:“那这样,你跟张……张大哥先走,我去将元宝化了后,就来赶上你们……” 柳若萍寻思了一下后,点点头道:“那你可要小心啊……”说着,随弟弟出了矮树林往回走。 溪边, 张绍祖还在回味着方才一亲芳泽的感觉,见柳家姐弟走来后,忙起身笑迎之。 柳若萍不好意思正视张绍祖,眼睛始终望着别处。 但听柳安生对张绍祖道:“张大哥,你先陪姐姐回客……” 可未等他说完,就听柳若萍提出道:“安生,我想带绍祖去见一个人……” 柳安生闻言,与姐姐对视了一眼后,即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考虑了片刻后道:“姐姐若觉得时机适合就行……” 对此,张绍祖听得有些一头雾水,便问道:“若萍,你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是谁啊?” 柳若萍眸光闪烁的瞟了一眼张绍祖说道:“去了你就知道。”说罢,转身就走。 张绍祖虽感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第396章 顾仁晏酒后得罪姜展宏 被点笑穴险丢命 星空如洗,临安宛如不夜城。 芸楼内,歌舞与杂艺交替循环,花样层出不穷,引得宾客们的说笑声与喝彩声不断。 楼上的各个雅间里,也不时有小二跑进跑出,忙得不亦乐乎。 但见顾仁晏,喝得醉醺醺的,在柳冬生的搀扶下,从其中一个雅间里走了出来。 只听顾仁晏,不受控制的挥着手,大着舌头念叨:“我没醉……谁说我醉了?啊?我可是要当大人的,是有海量的……再多的酒,我都喝得下……” 说话间,微醉的周耀昌,也从雅间里,搂着个姑娘走了出来。 他见顾仁晏醉成这样,略带轻蔑的问道:“怎么样啊?还能走路吗?要不要,叫人送你回去啊?” 顾仁晏晒笑着摇摇头,抬手一拍柳冬生的肩膀道:“不用,我有现成的,虽然是个残废,倒还不算是废物……再说,我又没醉……” 谁知,刚说完,就一个踉跄,眼见得就要摔个大跟头。 柳冬生虽然对于顾仁晏说的话感到不舒服,但还是出手扶住了他。 周耀昌见此,轻蔑一笑后,便顾自带着姑娘下楼而去。 话说,这顾仁晏,自从跟着堂叔公堂而皇之的住在国师府后,并未如其所说的安心读书,而是整日里不是想着吃喝玩乐,就是挖空心思的所谓结交官员为前途铺路。 他是秉着多个朋友多个门路的想法,于不久前才认识周耀昌的。 而周耀昌,本对顾仁晏是不屑一顾的,权当是在享受被巴结的感觉而已。 再说柳冬生,之所以听凭顾仁晏呼来喝去,也是看在他是赖布衣的表弟份上。 他见顾仁晏今次的酒要比平日喝得多,便劝道:“顾公子,酒大伤身,再说,这种地方是销金窝,以后……” 可未等他说完,就被顾仁晏生气的打断:“行了行了……你当你是谁啊!就算你不是国师府的仆从好了,那也算不上是客人,更谈不上是我表哥的朋友,你有什么资格置喙本少爷的事啊!” 柳冬生闻言,微一黯然后,正色说道:“我自是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我无非是想替赖国师看着点你……” 他正说着,顾仁晏却不想再听,一把甩开他后,踉踉跄跄的沿着楼梯往楼下走去。 与此同时,姜展宏正好从外面回来。 但看他脸色阴郁,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在楼梯口和大堂之间的天井里,走的东倒西歪的顾仁晏,差点撞上姜展宏后,自己脚滑摔倒,却赖上了人,张口就是一句:“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姜展宏听后,眸底瞬间泛起寒光。 这时,柳冬生跑来代顾仁晏向姜展宏赔不是:“姜老板,对不住,顾公子喝多了,胡乱说话,您多包涵……”说着,忙去扶顾仁晏。 只见姜展宏,摆摆手,道了一声:“无妨无妨……” 旋即,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上前帮柳冬生扶了下顾仁晏。 柳冬生道了声谢后,便扶着顾仁晏而去。 再看姜展宏,似是心情有所好转,边把玩着玉串子,边向楼上走去。 …… 且说出了芸楼的顾仁晏,没走多远,忽然莫名其妙的发笑。 柳冬生只道他是酒劲上头在撒酒疯,也是莫奈何。 谁知道,顾仁晏笑得越来越不受控制,令得路人们指指点点,视他为疯傻。 柳冬生眼见顾仁晏笑得快要接不上气,赶紧带着他前往附近的医馆。 大夫诊看后,指出顾仁晏是被人点了笑穴,但手法特别,他没把握解,便建议去找太医董怀德。 …… 董府, 董怀德正在院子里晒着草药,但见柳冬生背着顾仁晏,在一仆从的引领下,来至院子里。 此时的顾仁晏,已经是笑得口吐白沫,双眼上翻。 董怀德见状,忙取来银针对其施救。 就在这时,紫苏引领着秦夫人从院子旁的回廊经过。 秦夫人见董怀德在给人治病,于驻足间,认出顾仁晏后,带着说笑的口吻,作奇怪状的道:“咦,这不是国师府的亲戚嘛……叫什么来着……噢,姓顾的来着,他这是怎么了?是中风?还是中邪啊?” 紫苏看了一眼那顾仁晏后,回道:“噢,看着不像是中风,应该是突发的急症……” 秦夫人遂夸道:“这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不一样,一眼就能辨出病症来……” 紫苏笑道:“秦夫人谬赞了,紫苏只是照小姐平时讲的来说,并不能做准的……” 就在二人说话间,董怀德已施针替顾仁晏解了笑穴。 顾仁晏缓过些气来的同时,酒也醒了,但还没怎么回过神来。 在抽动了一下嘴角后,他略显含糊不清的问:“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柳冬生遂回道:“这里是董太医府上,你刚才让人点了笑穴,多亏董太医救了你……” 顾仁晏有些懵愣,待要说什么时,嘴角又抽动了一下。 秦夫人听闻顾仁晏是让人给点笑穴,便讽刺的对紫苏道:“这就是讨人厌的结果……”说着,示意紫苏往前走。 但见董怀德,边写着药方,边对顾仁晏道:“幸好,下手的人并没有用上足够的劲道……你按药方上所示,吃上几副药,好生休息些时日便可……”说罢,将写好药方交给了柳冬生。 柳冬生代顾仁晏谢过董怀德后,便扶着尚还有些迷糊的顾仁晏告辞而去。 …… 内院, 闺房里,董月卿正坐在窗前,看着手中的玉佩出神。 走进来的秦夫人见状,微一皱眉后,上前问道:“月卿,在想什么呢?” 董月卿闻问,回过神来后,收起玉佩,转头起身见礼道:“秦夫人来了,恕月卿未及时相迎……” 秦夫人笑着搀起董月卿道:“诶,别这么多礼了,我呢,有些小毛病,来让你看看……” 转而,她关心的看着董月卿说道:“哎呀,月卿,你近来好像清瘦了些呢……唉,你看你,不是看书,就是写草药册,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要知道,医者不自医,要是病了,可怎么好……” 董月卿摇摇头道:“多谢秦夫人关心……我没事,我只是……” 但听紫苏插嘴打断道:“小姐的身体好着呢……她就是心情不好……” 秦夫人闻言,想到了什么,笑着探问道:“是不是,为了那天,天华喝醉失态的事啊?” 董月卿听后,不由得眸光一闪。 但听秦夫人接着道:“说起来,天华是不该如此失态,还连累上了你……让你那么尴尬,你是该生气……可我已经让天华向你赔不是……你就别再耿耿于怀了……” 董月卿忙笑着做解释:“秦夫人……月卿,不是为了那件事,是近来思念母亲,睡得不甚好,才精神不济的……” 秦夫人听后,一手握住董月卿的手,一手轻拍她的手背,微作叹息的道:“你从小就没了娘,有什么心事啊,都没个倾诉的人,也是可怜啊……” 董月卿黯然的微一低头后,抬头浅笑道:“秦夫人不是说,有些微恙嘛,那就让月卿替您诊看诊看吧……” 秦夫人笑道:“是啊是啊……唉,这年纪大了,总是这儿那儿的不舒服……”说着,挽着董月卿的手落了座。 就在董月卿给秦夫人把脉之际,但听她问道:“对了,月卿,你爹还没替你议亲吗?你可不小了,莫要蹉跎了年华呀……” 董月卿却淡然回道:“月卿专研医理,堂前尽孝,不觉得是在蹉跎年华。至于,婚嫁之事,随缘罢了……” 秦夫人却劝道:“诶,身为女子,总要有个归宿……画眉之乐,儿女绕膝,那才是人生乐事……” 旋即,她又问:“不如,让我为你选夫婿吧……你喜欢什么样的?是文武双全,威武不凡的?还是博学健谈的?又或是,知情识趣,体贴温存的?” 董月卿却报以浅笑,答非所问的道:“秦夫人的脉象,并无多大问题,待月卿开些清心肺,固气滋阴的药方,秦夫人服用些时日,便可令身子舒爽了……” 秦夫人见此,不免有些扫兴,遂道:“嗯,没什么大碍就好,我还有些应酬呢……”说罢,便起身准备走。 董月卿遂示意紫苏相送,自己则走去桌前看起了医书。 在走出董府前,秦夫人还是按耐不住想要做媒,便探问紫苏:“你家小姐,就真没有嫁人的心思?也没有中意过谁吗?” 紫苏犹豫了下后,暗示道:“小姐心里倒是有个人……不过,可惜,那个人的心里眼里啊,只有别人……” 秦夫人听后,心下有所了然,眼眉一动后,笑着出了门。 第397章 小苁之死真凶落网 尹风新服未穿先着囚衣 话说,返回临安的傅家堂兄弟及陈显阳,刚准备进城门,就看到被押解出城的王均。 王均一见到傅家堂兄弟,便怒不可遏,冲着二人咆哮道:“傅廷封,你好阴毒啊!傅天华,你有这样一个堂兄,好!真好啊!” 陈显阳见此,上前喝斥:“王均,论阴毒,谁能比得过你!你如此凶残,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都不为过,居然只判了个流放,真是不公!” 转而,他责问押解的差役:“你们是怎么当差的?明知道这是个丧心病狂的重犯,也不加固好镣铐,就算伤不到人,吓到人也不好啊……” 但听其中一名差役禀道:“回陈侍郎,此前,王均对于流放,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但当听说是去沙门岛,就……” 傅廷封听后,蹙眉问道:“沙门岛?不是崖州吗?” 话音未落,就听王均恶狠狠的道:“呸!傅廷封,你别再假惺惺故作姿态了。你无非就是怕我再翻身后,对你的地位造成威胁,就以帮你堂弟为由头,借此除掉我。我告诉你们,只要我王均一天没死,我就是你们头上的那柄刀!” 他说着,走到傅天华的面前,诡异一笑,说道:“傅天华,我们是敌人,天生的敌人。” 傅天华抬了抬眉,然后负起双手,微歪头看着王均,一字一句的道:“是吗?那你这只百足之虫,可得真做到死而不僵啊……不然,我就少了许多事可做,那多无趣啊……” 说罢,他朗声大笑着,从王均面前走过,径直往城中而去。 …… 入夜时分, 国师府, 雪霁伺候赖夫人安睡后,便准备回自己住处休息。 当她走到回廊的拐角处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她身后闪出,一把抱住了她。 她于惊呼中,被黑影拽至墙根下的同时,认出了对方,遂冲口就是句:“阿风,你想吓死我呀!” 原来,那个黑影是尹风。 只见他,抓着雪霁捶打自己的手,说笑道:“诶,别生气嘛,我是怕你想我想得紧,就给你个惊喜喽……” 但听雪霁娇声啐道:“呸!谁要想你呀!”说罢,推开尹风后,佯装扭头就走。 尹风随即上前,从后抱住雪霁后,在她耳边道了声:“你不想我吗?可是,我很想你啊……”说着,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雪霁立时羞红了脸,边四处张望,边挣扎道:“好了,别闹了,会让人看到的……” 尹风却笑道:“深更半夜的,谁会看到嘛……”说着,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雪霁遂嗔道:“你怎么老是这么猴急嘛……你先等一下嘛……先好好说说话……” 旋即,她扭转身体,与尹风正面相对后,正色问道:“你这趟回家,有没有跟你娘说我们的事?你娘她可同意?” 尹风对上雪霁的眼眸后,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道:“说了,当然说了,我这次回去,不就是跟我娘说这事的嘛……我娘听说我找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她可高兴了……她还催着我,赶紧娶你过门……” 雪霁娇羞的问道:“真的?你娘真的同意了……” 但听尹风接着道:“是啊……我想明天就跟老夫人说,让她给我做主……” 雪霁故作讶然的道:“这么急做什么?也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答应……三公子和四公子现出使金国,我怕老夫人没什么心情……” 却听尹风道:“诶,你我虽然是国师府的下人,可又不是签了死契的,只是要老夫人点个头的事儿嘛……” 他说着,又不正经起来,搂着雪霁道:“说到急,我能不急吗?你呢?你不急吗?你不想早点跟我回家吗?对了,你说,如果我不光是带你回去,还带着咱们的孩子一起回去,那我娘,会不会更加高兴啊……” 雪霁听后,作羞恼状道:“孩子?什么孩子?谁要跟……” 可未等她说完,就被尹风吻住了嘴。跟着,被他一把抱起,迫不及待的向房间走去。 …… 这时,国师府大门外来了几名捕快。 但见为首的捕头,上前提起门环叩了三下。 只听一阵开门声,一个睡眼惺忪的仆从,从门里探出头来,边打量着来人,边询问:“你们是什么人啊?这大半夜的来敲门,所为何事?” 那捕头亮出腰牌道:“刑部捕头黄昇,奉命缉拿杀人凶徒,望请赖诰命交出尹风。” 那仆从一听,又惊又迷糊,晃了个神后,向黄昇见礼道:“那请黄捕头先到大厅稍等,待小的去向老夫人通报……” 黄昇遂挥挥手,示意随行捕快跟自己进门。 可谁知,一众人跨进大门口,即推开那在前引路的仆从,径直往后偏院的下人房冲去。 …… 此时,一间下人房里,只见衣物散落一地,床幔间人影晃动。 突然,房门被重重的踹开。 一群捕快破门而入的同时,被惊动的尹风掀开床幔探出头来看。 可还没等他看仔细,就被两名捕快扣住肩膀,从床上拽了下来。 忙乱中,他本能的扯下半边床幔裹住了半截身子。不想,连同扯掉了被子。 一丝不挂的雪霁发出一声惊呼后,缩进了床角。 而尹风,则被捕快捆绑后,拖出了房间。 正当黄昇准备带着捕快押尹风出国师府之际,身后传来了赖夫人的沉声喝斥:“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国师府!” 黄昇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向赖夫人一礼后,说道:“我等身为公门中人,以守护京城的安宁为己任。缉拿凶徒,是刻不容缓的事,难免有搅扰之处,还望赖诰命见谅……” 但见赖夫人,一脸冷凝的上前两步,质问道:“哼,好!很好!那就算是要从国师府带走人,也该有个说法吧?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来抓人,视我国师府为何物?” 黄昇也是个见惯场面的,对于赖夫人这种含着威慑的问话,倒也不卑不亢。 但听他简单述道:“尹风犯的是杀人罪,所杀之人,乃是国师府原先的侍女小苁,如今,小苁的至亲,及一名证人,已至刑部……” 这番话,正好被追出来的雪霁听到。 她不可置信的冲到尹风面前,激动的扯着他问:“他们说什么?小苁,小苁是你杀的?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可能杀她?你为什么要杀她?” 对此,尹风倒是并没有想要抵赖的意思,反而是理直气壮的点头承认:“是,那个贱女人是我杀的!她该死!她对我娘不敬,她就该死!” 赖夫人闻言,大为震惊。 雪霁听后,如遭雷劈。 她看着尹风,眼眶逐渐变红,最后,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而黄昇则一声令下,带着捕快们押走了尹风。 第398章 张绍祖与母重逢 又如愿得到美娇妻 一个风景优美的山谷里,有一座被山花围绕的小院落。 时值黄昏, 潘玉娘正在院子里喂鸡,只见柳家姐弟带着张绍祖走了进来。 但听柳家姐弟,冲着母亲喊了一声:“娘……” 潘玉娘闻声,抬起头来后,先是笑着道了声:“若萍,安生,你们回来了,太好了……”说着,放下喂鸡的盆子,边擦着手,边迎向二人。 柳若萍握住母亲的手后,侧身示意张绍祖过来,跟着对母亲道:“娘,您看谁来了……” 张绍祖见是柳若萍的母亲,忙行礼问候:“伯母安好……” 却听柳若萍道:“绍祖,你不该这么称呼的,你不认得她了吗?你再仔细看看……” 张绍祖虽觉得柳若萍的话很奇怪,但还是下意识的开始打量起了潘玉娘。 而潘玉娘,也是带着讶异的目光端详起了张绍祖。 片刻后,潘玉娘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眼底随之泛起泪花,哽咽着道:“你……你是绍祖……你是我的绍祖……绍祖……”说着,便伸手去拉张绍祖。 张绍祖却好像被马蜂蛰到了一般,迅速后退了两步。 潘玉娘见状,像是害怕眼前的人会瞬间消失似的,急赶上前,再度拉住张绍祖的手,哭着道:“绍祖,是我,是娘啊……你,你怎么认不出娘了?你怎么可以认不出娘啊……” 张绍祖受伤的胳膊被潘玉娘抓得生疼,他呼痛之余,一把推开了潘玉娘。 柳家姐弟见状,忙上前扶住了差点摔倒的母亲。 柳安生当即斥责张绍祖:“她是你娘!你怎么可以不认!你还推她?你是要伤透她的心吗?你知不知道,她想念你,都想疯了!” 张绍祖先是面露诧异,跟着摇头笑道:“你,你们是在说笑吧?伯母怎么可能是我娘……” 旋即,他终究没能“说服”自己这是说笑,站在面前的,确实是自己的母亲。 转而,他沉声诉斥道:“不!她不是我娘!她不配!她抛夫弃子!改嫁他人!她不配做母亲!我没有这样的母亲!” 潘玉娘听得心痛不已,捂着心口哭诉道:“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改嫁!是典妻!是张有材这个天杀的!是他嫌我碍了他的事,是他想要抢走你……所以就将我诓骗出去,又花言巧语的哄柳明开买下我……是真的,绍祖,你相信娘,娘没骗你,骗你的是你那个天杀的爹啊……”说着,已泣不成声。 此时的张绍祖已然凌乱,他的脑海中,都是混乱不堪的幼年记忆,耳边则回响着当年父亲的哭嚎之言:“绍祖,可怜你才这么小个人儿,就要跟着爹受苦了……你娘她……她不是离家出走,她是改嫁了……她不要你爹我了,也不要你了……儿啊,是爹不好,是爹惹你娘生气,你娘才离开家的……爹好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去跟你娘认错!不就是认个错嘛……儿啊……从今往后,就只有你跟爹,咱爷儿俩相依为命了……” 就在张绍祖还沉浸在凌乱又痛苦的回忆中时,但见柳若萍走来劝道:“绍祖,我知道,一时之间,你是很难接受的……但这都是事实……” 可还未等她说完,就见张绍祖抱着头,冲了出去。 潘玉娘见状,不顾柳安生的劝阻,一瘸一拐的就往外追,不想,被门槛绊倒。 柳若萍赶上去扶起母亲后,劝慰道:“娘,您别这样,绍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您给他点时间,他会想通的……” 潘玉娘却急道:“不,我不能再让绍祖离开,不能再让他回去找那个天杀的!” 柳若萍见此,便叮嘱弟弟:“你好生看着娘,我去追绍祖……”说罢,起身追去。 …… 且说张绍祖,冲出院落后,一路跑到了一条小河边。 无从发泄情绪的他,竟然一头栽进了河水里。 从后追来的柳若萍见状,忙跳下河去拉张绍祖。 经过一番拉扯,柳若萍好不容易才将张绍祖拽回岸上。 二人站定,缓了一会儿气后,但听柳若萍气问道:“张绍祖,你这算什么?啊?怎么?同是你的父母,你为什么单就相信你爹说的?这么多年来,难道你就没有想念过你娘?没想再见到她?你知不知道,娘想你想得疯时,到处找你,见人就问……即使,有了安生,她还是放不下你呀……” 说话间,忽然下起了雨。 回过神来的张绍祖,对柳若萍很是感动,忙催促她道:“你已经浑身湿透了,再淋雨的话,会生病的……快,快找地方躲躲……” 柳若萍遂指着不远处道:“前面有个小草房……” 未等她说完,眼见雨势作大的张绍祖,拉起她的手就跑。 二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一个小草房前。 这时,随着闪电划过天际,一声闷雷传来,震耳欲聋。 柳若萍吓得一激灵,张绍祖忙护着她进了小草房。 小草房里,虽然简陋,摆设倒也齐全。 张绍祖见桌上有灯台,便拿出火折子,将灯点亮后,从门口捡了些零星的柴枝来生火。 随着火堆燃起,小草房内立时温暖了起来。 张绍祖遂从墙角拿来一张破椅子,放到火堆旁,然后将湿透的衣服脱下,搭在上面烘烤。 柳若萍见状,又羞又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绍祖一看到柳若萍那双颊绯红,手足无措的俏模样,立时心神荡漾。 只见他,喉头一动,气息略显急促的道了句:“若萍,我好喜欢你……”说罢,上前一把抱住了柳若萍。 柳若萍猝不及防,被吓得花容失色,边用力挣脱,边喊:“绍,绍祖……你,你做什么?你别乱来啊……你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却听张绍祖,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念叨:“若萍,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一定会娶你的……我若食言,就让雷公劈我……”说着,便吻住了柳若萍。 柳若萍起初还在用力抵抗,但很快,她就沦陷其中。 在火光的映照下,两个身影投射在墙上后,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此时,外面已经是大雨滂沱,雷电交加。 第399章 赵构赐婚 傅天华看似如愿 却不知已意兴阑珊 临安, 午后的风荷园,风过处,微带丝丝凉意。 临湖的水榭内,赵构正倚着美人靠,向水中的鱼儿投喂着食物,无痕则在一旁抚琴。 少时,曲止后,只见徐迪,引领着傅天华前来晋见。 赵构抬手示意傅天华免礼后,赐座于台阶下的石桌旁。 同时,有宫女端来了茶点。 但看赵构,放下鱼食,接过无痕递来的汗巾,擦了擦手后,指着一盘点心对傅天华道:“这是无痕亲手做的雪花鲜米糕,尝尝……” 傅天华欠身谢过后,伸手从盘中拿起一块雪花鲜米糕来,品尝了一口,不禁赞道:“绵软鲜香,甜而不腻……无痕娘子不仅能歌善舞,还生得一双巧手……” 无痕笑道:“傅侍郎过奖了,我也是才学会做雪花鲜米糕……” 但听赵构道:“才学会,就做得如此好吃,那若是天天做,岂不是会成人间美味……” 无痕娇嗔的看了一眼赵构后,说道:“要无痕天天做,也非难事……怕只怕,皇上天天吃,终会有吃腻的一天……” 她说着,伸手将摆在桌上的雪花鲜米糕往后一挪,接着道:“何况,话不能说满,食不能过饱。食物再美味诱人,皇上还是少食浅尝的好……” 赵构听后,捋须点头道:“无痕说得对,不论是吃的,还是玩乐,亦或是别的什么事情,点到为止,方能恰到好处啊……” 转而,他笑容微敛,看着傅天华问道:“傅天华,若皇妹不能完全忘掉赖布衣,而朕,依旧要赐婚于你,你当如何?” 傅天华闻言,先是低眸片刻。 随即,他起身作礼道:“皇上的隆宠,微臣自当是欣然谢恩。至于,公主……” 说到此,他顿了一顿,报之以浅笑后,接着道:“至于,公主是怎么想的,之前怎么对微臣的,那都不重要……毕竟,她是我傅天华曾经认定的人……” 赵构听了这番话,捋着须,来回踱了几步后,说道:“既如此,待母后回朝后,朕便下旨赐婚。” 傅天华遂叩谢道:“谢主隆恩,万岁万万岁……” 说话间,但见有内侍来报:“禀皇上,宗大人求见。” 赵构闻言,做调侃状的道了句:“哈,难得啊,宗卿家也会来荷风园……宣……” 他说这话时,脸上虽带着笑,眸底却泛着一丝厌烦。 过不多时,宗泽便在内侍的引领下走来。 他先是瞟了一眼傅天华,而后向赵构奏禀道:“请恕微臣扰皇上之雅兴……微臣刚刚收到快马飞报,称,太后与公主一行,即将抵达京城……” 赵构听后,很是高兴,连连点头声:“嗯,甚好,甚好……” 但听宗泽接着禀道:“不过,赖家兄弟并未一同返回……” 赵构闻言,不由皱眉问:“这是何故?” 宗泽回道:“按飞报中所述,因金主要扩建都城,得知赖凤鸣是丹青妙手,又通晓风水,故,暂留下他,为扩都城出力……而赖布衣,则因牵挂兄长,唯恐有所失,便将护卫太后和公主回朝的重任,交给了杨先锋,自己则……” 赵构听到此,嘴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后,做不虞状的一摆手道:“行了,只要能让母后安全顺利的回朝便好……” 这时,又见一内侍来报:“禀皇上,唐侍郎、周侍郎,在外候召。” 赵构微一点头,抬手示意宣二人入内。 唐敬文和周耀昌来至水榭,参见赵构后,便分别做起禀述。 首先是周耀昌禀道:“微臣不负皇上委以重任,已然将迎接太后与公主的庆典准备就绪……届时,文武百官,及临安仕绅的女眷,会先在城门口迎接太后与公主,然后是太后、公主入宫,与皇上相见,共赴团圆宴。当晚,城中各处还会安排歌舞杂艺。皇上若有兴致,可与民同乐……” 赵构听罢,笑着点了点头。 宗泽却蹙眉道:“如此兴师动众,既劳民,又伤财……之前,修造公主府与其他宗亲的住邸,已经是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再则,太后与公主在金国受苦,必定心身两疲,与皇上赴团圆宴,是人之常情,不可免,至于,庆典,还望皇上三思……” 但听赵构沉声道:“设庆典,只是图个众乐,朕自有分寸。” 转而,他询问唐敬文:“对了,那淳郡王和莞公主的府邸,建得如何了?” 唐敬文遂禀道:“回皇上,微臣秉承淳郡王所示,并未大兴土木,公主府和郡王府,都是选了风水上佳之处,在原有的宅院基础上,稍加修改重建而已,故,皆已完工在即……” 赵构听罢,满意的点点头后,重新拿起鱼食,说道:“你等若无其他事情要奏,就退下吧……” 众人致礼之际,宗泽还想要再说话。 却见赵构,淡然的一挥手道:“宗卿家向来忠君爱国,所奏之事,干系着朝政,还是留待早朝时再议吧……”说罢,顾自喂起了鱼。 宗泽见状,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得与众人一起告退。 …… 且说傅天华,出了风荷园后,并未回府,而是沿湖散起了步。 可走着走着,他停了下来。 望着涟漪的湖水,他下意识的摸了下心口后,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心,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傅天华,皇上赐婚,你终于如愿以尝了……不论,公主的心里有没有你,你终究还是娶到她了,不是吗……即使,如皇上所言,她不能完全忘掉赖布衣……她或可不甘心嫁你,但相处时日久了,总能有所改变的,不是吗……” 旋即,他眸中泛起寒光,冲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说道:“忘不了赖布衣又如何?不甘心又能怎样?与她朝夕相对的,终究是我,傅、天、华……”说罢,露出了诡异的笑意。 可他的手仍然捂着心口,眉头也微拧着,像是有什么事想不通,又像是忘记了什么事,在努力寻思着。 良久过后,他于转身间,双眉一扬,负手而去。 第400章 完颜阿骨打的赌局 话说,金国这边,赖凤鸣在对金国的人文做了些了解后,便给扩建都城出了些意见。完颜阿骨打过目后,觉得还算满意,就下令给工匠们做为参照,并允许赖凤鸣随时可去指导。 这天中午,赖凤鸣在几名工匠的邀请下,去一家新开的小酒馆吃午饭。 酒馆地方不大,开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 酒馆的招牌上,就写了“尹记”二字。 大堂内,布置得很是简单,只摆着四五张桌子,以及一排放酒水的木台子。 再看挂在墙上的竹牌菜单,笔划很是潦草。 只见赖凤鸣进来后,先是看了一圈四周。 随后,当他的目光停留在菜单上后,不由得蹙眉。 这时,只见从大堂后门走出来一名青衣老者。 赖凤鸣身边的一名工匠见状,即上前向那老者打招呼:“哎呀,尹老板呐,您真是活神仙啊,自从我婶婶按您说的风水布置家宅,不仅婆媳得以和睦,就连邻里也亲近了许多。还有,我叔叔的身体也好了许多……真是要谢谢您啊……” 那尹老板摆着手笑道:“诶,我只是平时爱看些风水书,也就依书而说,帮你们解决一些小问题。不足为道,不足为道啊……” 转而,他看了一眼赖凤鸣,问那工匠道:“哟,今天是给我带客人来了,多谢了呀,扎合……” 扎合笑回道:“您不是不肯收我婶婶的谢钱嘛……我婶婶很不好意思,又没别的办法,就让我,给您的小酒馆,多招些客人喽……” 尹老板微一抱拳道:“谢了谢了……对了,你们都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们去做……” 扎合笑道:“那个,我们几个就照旧好了,给这位赖大人另外做些好菜……”说着,请赖凤鸣落座后,才与众人陆续坐下。 尹老板应了声:“好勒!”便转身进了后门。 过不多时,就见尹老板,端着一托盘的酒菜出来了。 赖凤鸣坐在桌前,默默的看着尹老板将酒菜摆放好后,忽然提问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原来尹老板也懂风水,在下失敬之余,不免有些技痒,想与尹老板小小切磋一番……敢问尹老板,若阴宅的青龙穴水脉受阻,该如何疏之?” 尹老板听后,眸光一闪后,笑着推脱道:“我只是略懂皮毛,如此深奥的,我可不敢乱说……啊,各位慢用,厨房还有活儿……”说罢,当即转身而去。 对此,赖凤鸣未再多说什么,而是与众人开始吃饭。 …… 饭后,赖凤鸣托词想到处走走逛逛,但在附近转了一圈后,便闪身进了尹记的后院院门。 但就在他准备进房间进行查看之际,就遭到那尹老板的袭击。 二人在庭院里,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后,赖凤鸣虚晃一招,伸手撕下了尹老板脸上的人皮面具,竟然是赖布衣。 赖凤鸣甩手扔掉面具后,盘问赖布衣:“四弟,你为什么去而复返,隐藏在此?是想要做什么?” 赖布衣收招后回道:“你我是兄弟,既然是一起来的,当然得一起回去……我之所以隐藏在此,其实……其实是有两个目的……一个当然是为了三哥你的安全……第二个目的则是……” 他说着,环顾了一圈四面后,接着道:“我打听到,完颜阿骨打不仅要扩城,还要修缮陵墓……所以,我就……” 赖凤鸣听到此,打断道:“所以,你就化身成一个会风水的尹老板,利用那些工匠替你造势,然后借此进入陵墓,以便动手脚……” 转而,他责道:“四弟,你忘了爹的教诲了吗?” 赖布衣正色辩解道:“我自是记得,爹说过,风水术既可造福,也可造孽,乃如双刃剑……可我又不是用损阴缺德的旁门左道害人,我只是略施小计,削弱金人的气运,让他们不能再对我大宋构成威胁而已……是,我承认,我这么做是不够光明磊落。然,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身为大宋子民,即使会因此背负骂名,我也义无反顾……” 说话间,只见九绝率领着大批金兵鱼贯而入。 但听他,冲着赖布衣,阴恻恻的道:“赖布衣,本座自从你们出城后,就派人一路暗中监视你们。你去而复返,易容混进城,潜藏于此,一举一动,本座皆了如指掌。哼,本座正愁不能抓你个现形,你倒是被你这位三哥给逮了个正着。你说,这算不算是天意呢……” 话音未落,只见完颜阿骨打沉着脸走了进来。 九绝当即进言道:“大王,赖家兄弟包藏祸心,请大王速将二人杀之而后快……” 但见完颜阿骨打,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赖布衣后,问道:“你,就是宋朝的国师赖布衣?听闻你的本领很高啊……黄金谷摆护龙阵,勤王渡江,还替人改过命,是吗?” 赖布衣不卑不亢的道:“黄金谷摆护龙阵,勤王渡江,不过是顺应天道,是天不亡我大宋……” 完颜阿骨打朗声大笑后,道了句:“好,很好!” 九绝见状,忙再次进言:“大王,宋人善于诡辩,这个赖布衣更是仗着自己通晓风水,最会蛊惑人心,大王切不可受其所惑啊……” 却见完颜阿骨打摆了摆手,说道:“本王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削弱我大金国的气运……我大金国,虽然也倾向于风水之说,但本王更信人定胜天……” 他说着,抬手指着赖布衣道:“本王就跟你打个赌,看这天道,究竟是帮你们大宋,还是助我大金……你若真能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本王就敬你是位英雄……可倘若,你做不到,你就得匍匐在我完颜阿骨打的脚下!” 言毕,他下达命令道:“从今天起,赖凤鸣和赖布衣,可随意进出都城和陵墓,更可参与一众修建事宜,若有阻挠或刁难者,严惩不贷。” 九绝一听,气恼不已:“大王请三思,莫要中了激将法,令我大金受损……” 完颜阿骨打却心意已决,斜睨了一眼赖家兄弟后,拂袖而去。 九绝见此,也无从违抗,只得率众紧随而去。 第401章 雪霁为替尹风寻救命稻草 求见傅天华遭拒 临安, 刑部大牢内, 身着囚衣的尹风,正坐在潮湿的地上,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 这时,但见一名牢头走到牢房外,抬手敲着栅栏喊道:“尹风,有人来看你了……” 随着话音刚落,只见雪霁搀着一名老妇人走来。 尹风闻声回头,一看到那老妇人,当即站起来,冲到栅栏前,激动的大喊:“娘,你怎么来了?雪霁,你为什么要……” 没等他说话,就听母亲责备道:“阿风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杀人可是大罪,是要以命抵命的呀……” 转而,她哽咽的道:“要不是雪霁通知为娘,娘都不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天,你回来看娘,还是好好的……你还说,你要娶媳妇儿了,很快,娘就能抱上孙子了……可这才过去几天啊……你就……咱们老尹家,两房人,就你跟你堂哥是男丁……你堂哥的命不好,就这么让人给害了……本指望你能替你堂哥伸冤,并撑起这个家来,谁知道,你……你呀你,坑蒙拐骗,偷抢打架,什么不好犯,偏偏犯下这人命案……你是要让娘白养你一场吗……”说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尹风急道:“娘,您别这样,您快起来……是,是儿子不孝,可那个贱人对您不敬,她该死!” 尹母却越哭越大声,还一个劲的拍打栅栏嚷嚷:“娘还指望你撑起门户,给娘养老送终呢……这下可怎么好……你说你呀,人家骂几句,就让她骂好了,闪了舌头也是她自己的,娘又不会少块肉……你不知道吗?家里没男丁的,有多受欺负吗?你个不孝子,就是巴望着家里倒霉了,你就安乐了是不是……哎呦,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你,你干脆把为娘我也给杀了吧……省得老来还要受苦受累……” 一旁的雪霁怕尹母哭出个好歹来,忙劝道:“伯母,您先别伤心了,事已至此,您再怎么怪阿风也没用……您这样子,只会让阿风更难受……” 其实,尹风只是嘴硬,心里也是害怕的,再看到母亲如此,遂沮丧的道:“娘……我也不想死,我还没跟雪霁成亲,还没跟雪霁有孩子呢……” 雪霁听到此,似想要说什么,但听尹风像是落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般,激动的道:“娘,雪霁,有一个人,一定能救我,就是傅天华傅大人……堂哥就是在他任国师时,为他办事,死于非命的……有道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怎么说,傅大人也是欠堂哥一条命。让他救我,是在情理之中的……” 雪霁闻言,不可思议的看着尹风道:“阿风,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尹母则是先脱口问了句:“杀人偿命,你让人家如何救你?” 转而,她抱着侥幸的口吻说道:“诶,如果那位傅大人肯出面的话,就算依旧脱不了杀人罪,但应该能保住一条命,大不了,就是判个流放,好歹,也能让老尹家的香火有存续……” 她正寻思着,就听尹风求雪霁道:“雪霁,你在傅大人任国师期间,做事妥帖,又跟庞管家比较好说话……你就看在你我的情份上,替我去打打点打点,求求傅大人吧……”说着,竟红了眼眶。 同时,尹母也向雪霁投来了哀求的眼神。 雪霁虽然觉得这法子不可行,但若不这么做,又不忍心见尹风身首异处。毕竟,她已经把自己给了尹风,他就自己的后半辈子。 她寻思着,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后,无奈的点点头道:“好,我去……”说罢,擦去眼角的泪水,扭头而去。 …… 探花府, 书房内,傅天华正在整理之前未及处理的公文。 但听门外传来罗斐的通报声:“大人,雪霁在外求见。” 傅天华闻报,略加思索后,想起来道:“雪霁?她不是国师府的人吗?何来求见本官?” 罗斐遂隔着门述道:“回大人,是关于之前那桩国师府丫鬟小苁被杀案,如今,苦主告进了刑部,还寻到了人证,凶手乃是国师府的侍从尹风……雪霁自称是尹风的未婚妻室,来求见大人,是想请大人您出面,让傅尚书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傅天华听罢,边继续浏览着公文,边淡然的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则,他们是国师府的人,他们不去求自己的主子赖大国师,反倒来求本官这个外人,岂不可笑……” 罗斐应同道:“是,属下也劝过雪霁,可她……” 未等他说完,就听傅天华吩咐道:“行了,本官还有公文未看完,你且让她回去,若再不听劝,就随她……” 话音落下后,房中不再有声响。 罗斐见此,也不敢怠慢,遂赶紧出府去劝雪霁。 却见雪霁顶着太阳,跪在大门口的台阶下,引得一些过路人不时观围议论。 虽然说,此时已近深秋,但日头依旧毒辣不减。 雪霁身为女子,本就弱不禁风,又怀有身孕,哪经得住这等苦头。 罗斐见其脸色苍白,汗流浃背的样子,便劝道:“雪霁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莫怪我直言,尹风本就犯的是杀人重罪,莫说我家大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算肯出面,刑部那边,也未必能说上话,你就别为难我家大人了……” 这番话,正好被一路寻过来的尹母听到。 她当即上前争辩道:“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话没错,是道理……可也得讲情理吧……我儿尹风,自小良善,又孝顺,我老尹家也是个本分人家。阿风之所以动了杀心,是因为那个小苁,口出恶言,阿风是被她气昏了头,才失手杀的她……实属情有可原……还有,我可刚打听了,你们这位傅大人,虽是工部侍郎,但跟那刑部尚书是堂兄弟,怎么就说不上话了呢?” 转而,她又冲路人道:“诶,你们给评评理,若是我儿,是无来由的杀人,那自然是罪有应得,可却不是,他是被人,给骂得气昏了头,才会失手杀人的。试问,人在气头上,谁不会做错事……” 路人们听后,有表示认同的,也有不愿多事的,笑了笑后便走开了。 第402章 尹母阶前撒泼受伤自作自受 赖夫人上门问责反遭羞辱 就在尹母大放厥词之际,只见吴飞从大门内走出来呛道:“呵,好一个自小良善,好一个本分人家……良善之人未必无做恶之心,本分人家也不代表会积阴德……” 尹母一听,很是气恼,但看对方不过是个侍卫,便摆出副不与之计较的样子,挥挥手道:“你也莫要做口舌之争了,还是请你们家大人出面吧……” 吴飞鄙夷的气笑道:“我家大人是何许人也?是你想见就能见得的吗?我奉劝你一句,还是早些走的好,莫要等到颜面尽失,自取其辱!” 尹母却无知难而退之心,反倒来了泼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探花府大门,嚷道:“我家阿勇,可是为了替傅大人您办事,才惹怒了秦相,而遭杀身之祸的,傅大人多多少少的,得有些责任吧?我倒不是要替阿勇讨命,我只求换得阿风一条命……傅大人要是龟缩不出,那就怪不得我这个救子心切的老婆子了……”说着,径自跑上台阶,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吴飞见状气不过,遂趁着罗斐和雪霁劝拉尹母之际,去向傅天华做禀告。 正忙于看公文的傅天华,听了吴飞转述的尹母那些言辞后,想起了当初尹勇被杀的场景,连带想起了一些令他作呕的人和事。 瞬间,他的脸色变得阴鸷,周身更是散发着一股杀气。 只见他,将手中的公文往桌案上重重的一放,语气冰冷的吩咐吴飞:“探花府门前,容不得那些贱民放肆,全部乱棍打发了!” 吴飞遵了声:“是”之后,转身往外走的同时,向正在庭廊打扫的两名仆从招了招手。 二人会意后,便提着扫把跟随吴飞往外走。 大门口,尹母坐在门槛上,不论罗斐和雪霁怎么劝拉,就是不肯起来。 就在这时,吴飞带着仆从出来了。 在吴飞的一声令下后,两名仆从当即抡起扫把驱赶尹母。 尹母见此,索性撕破脸撒起了大泼,一边嚷着:“啊呀,探花府的狗奴才打人了!傅天华斗不过秦相就推属下替死啊……”一边则卯着劲,用头去顶那两名驱赶她的仆从。 雪霁本想去劝止,却被一通乱撞的尹母给顶得差点摔倒,幸好被闻讯出来的庞鑫拉到了一边。 随即,庞鑫提醒吴飞和那两名仆从:“诶诶诶,你们莫要伤人,赶走了就好……” 说实话,吴飞虽然嘴不饶人,但也没想过下狠手。 而两名仆从,见尹母年纪大,也是以吓唬驱赶为主。 谁知道,尹母只顾低着头东撞西撞,被自己的裙摆给绊倒。 在她踉跄间,那其中一名仆从出于好意,扶了她一下。 她却不领情,一把就将人推了开去。结果,受力之下,转了个圈后,倒栽葱跌下了台阶。 雪霁见状,忙跑过去探看,却见尹母的头已然磕破,立时血流不止。 庞鑫赶紧让仆从去喊大夫,却见尹母强撑着站起来,捂着心口,冲着庞鑫等人啐道:“呸!不要你们假惺惺装好人!哼,这偌大的京城,又不止你姓傅的一个官,我且去求别的衙门,我还要告你们仗势欺人!”说罢,在雪霁的搀扶下,又哭又骂的走了。 …… 再说府内书房这边, 傅天华处理好公文后,又翻看起了一些账目。 待他忙完所有,抬头之际,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吁了一口气后,起身整了整衣服,便走去打开了门。 门外,罗斐正候着,见傅天华出来了,便上前作礼征询道:“大人辛苦了,庞管家已经命人准备晚膳。大人是要先回房更衣休整?还是先去花厅用茶?” 傅天华微转头,舒展了下脖子后,说道:“本官有些时日没跟老爹聊天了……”说罢,迈步往花厅方向而去。 …… 花厅里, 吴飞正和庞鑫在议论那尹母,见傅天华进来后,忙停止了话题。 但见傅天华,坐下来后,笑问道:“老爹,你们在聊什么呢?怎么见了我就不说了?” 庞鑫笑应道:“噢,我跟阿飞随便聊聊而已……” 说话间,有丫鬟向傅天华奉上了香茶。 傅天华接过茶来,喝的同时,微抬眸看了看庞鑫和吴飞。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仆从匆匆进来通报道:“大人,赖诰命来了……” 话音未落间,就见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赖夫人,带着两名丫鬟,迈进了花厅大门。 对此,傅天华只是微抬了下眼睑,在轻呷一口茶后,淡然的道了一句:“难得赖诰命造访探花府,请坐。” 赖夫人斜睨了一眼老神在在,坐在座位上的傅天华后,冷哼一声道:“探花郎还真是越来越有官威了……” 说话间,有奉茶的丫鬟向赖夫人见礼:“请赖诰命落座用茶。” 却见赖夫人一摆手,冷冷的道:“老身不是来喝茶闲聊的,是有事要问问傅大人……” 傅天华闻言,轻扣上茶盏盖,微一扬眉道:“哦?赖诰命要问什么?只要是天华知道的,自当相告……” 但听赖夫人冷凝的问道:“老身且问,现下在坐的这位傅大人,还是那个孝顺守礼的傅天华吗?若不是,老身无话可说!若是,那可还记得令堂对你的教诲?她有教过你,为官之后恣意耍官威,罔顾他人死活的吗?” 傅天华闻言,怒极反笑后,目露戏谑的道:“噢,赖诰命原来是要指教为官之道啊……那,请继续,天华洗耳恭听……”说着,放下茶盏,抬手抖了抖衣摆,斜靠着椅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赖夫人。 赖夫人见状,不虞的道:“尹风确实罪不可恕,然,祸不及家人。她们也是病急乱投医,才来向傅大人你求助的。傅大人若是觉得他们此举是不知所谓,大可置之不理。她们得不到回应,自然会离开另寻他法,何必动辄驱赶。如今,她们一个重伤,危在旦夕。一个差点动了胎气。傅大人难道不怕官声受损吗?傅大人不要忘了,大溪村惨案,已做下不小的业障!若再造孽,只怕会永坠阿鼻地狱,万劫不复!” 傅天华轻笑一声,语带讽刺的道:“坊间时有议论,说令郎在学艺未精之前,就教人摆桃花阵,累及人家姑娘,不仅折了钱财,还令其名节受损。而出师后,便急着替人改命,却不得其法,令一位可怜女子香消玉殒。诸如此类的议论,还有很多。不过,赖大国师向来淡泊名利,应该不会在乎什么官声的奥……况且,这些也并未影响到他的官声啊,他依旧是受百姓爱戴的大国师……” 赖夫人闻言,脸色渐变铁青,却作痛心状的道:“原本,老身还替素蕊感到惋惜,就这么早早的走了,没能享儿子带来的富贵。哼,如今看来,还亏得她走得早,若然让她看到,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竟变成一个急功近利,不择手段,泯灭良心之徒,怕是会令她生不如死啊……” 这番话说得很是戳心,傅天华却表现得格外平静。 瞟了眼一旁端着茶的丫鬟后,他以不带丝毫情绪的语气,吩咐道:“赖诰命说了这么多的话,应该渴了,奉茶。”说罢,自己也拿过茶来,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丫鬟不敢怠慢,忙走到赖夫人的面前,再次奉茶:“赖诰命,请用茶。” 却见赖夫人一甩衣袖,转身而去。 傅天华看着赖夫人走出厅的背影,嗤笑一声后,放下茶盏,站起身对庞鑫道:“老爹,走,去用晚膳。听罗斐说,今儿有螃蟹吃,咱爷儿俩可得多喝上几杯了……”说罢,上前搀起庞鑫,往花厅后门走去。 第403章 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岂知也有死到临头仍存恶意者 国师府, 厢房内, 只见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尹母,躺在床上,捂着心口呻吟着。 而替她把脉的大夫,则是一脸的凝重。 一旁的雪霁见状,待要询问大夫,但见大夫起身示意她出去说。 来到外间后,大夫在轻叹了一声后,对雪霁道:“这位老妇人,是惊急攻心,又不慎摔倒,引致脏腑内伤,加上岁数大了……怕是挨不到天亮了……” 雪霁虽与尹母不过相处了短短几日,但听到她将性命不保,多多少少还是为之感到难过。 这时,只听里间里传出尹母的呼唤声:“雪霁……雪霁啊……” 雪霁遂走进里间,坐到床沿上道:“伯母,我在,您想说什么,慢慢说,我听着……” 尹母微微点了下头后,伸出手来,搭在雪霁的手背上后,断断续续的道:“我看到阿风他爹了……我想,是阎罗王点卯,点到我这里了……雪霁啊……你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惜,阿风不争气,也是我没福气……雪霁啊,我有个事求你……你跟阿风,还没来得及拜堂,我不好叫你为他守节……但你就算不看在我这个快死的人面上,也该看在你与阿风的情面上,好歹,给我们老尹家留个种……我知道,我的要求过分了些……” 说到此,她又捂着心口呻吟了起来。 雪霁则是低下头,手抚着肚子,眸中划过一丝不置可否。 但见尹母强撑一口气,努力将手腕上的金镯子摘下来,塞到雪霁的手里后,接着说道:“我有个姐妹……等你生下孩子后,可以交给她来养……你也不用顾念着阿风,另嫁便是……这个金镯子,是我婆婆给我的……就当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 雪霁看着手中的金镯子,待要说什么。 却见尹母忽然坐起身来,冲着空中喊道:“阿风,娘帮不了你啊!娘先去找你爹了!”说罢,身子一挺,倒下后便咽了气。 这一幕,正好被进来的赖夫人看到,作摇头叹息后,便示意仆从去张罗白事事宜。 雪霁则在掉了些许眼泪后,开始着手替尹母净身换寿衣。 …… 翌日, 刑部大牢内, 还不知道母亲过世的尹风,正在牢房里来回踱着步,巴望着雪霁能求告成功,给自己带来一线生机。 没成想,还没等来好消息,就先等来了催命符。 只见黄昇,手拿一纸公文,来至牢门口,向尹风宣读道:“人犯尹风,仅为一句辱骂,蓄谋杀死丫鬟小苁,令人发指。现人证物证俱全,其也供认所罪,经刑部裁定,判斩刑,三日后行刑。” 尹风听罢,犹如被扒开了头盖骨后,灌下一盆冰水,整个人从头冷到了脚。 黄昇见他无力的瘫倒在地,甩出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后,转身而去。 少时,只见雪霁来到牢房。 她隔着栅栏,唤了一声“阿风……” 尹风正自凌乱中,一听到雪霁的声音,立马回过神来,爬到栅栏前,激动的问道:“怎么样?见过傅大人了是不是?我是不是不用死了?是流放对吧?娘说的没错,应该是流放……流放就流放吧……多吃点苦头罢了,也没什么……” 雪霁看着自说自话般的尹风,有些哭笑不得。 转而,她轻轻握住尹风的手,平静的道:“阿风,有件事情,望你听后,莫要激动……” 尹风正自念念叨叨,听雪霁这么说,先是一愣,跟着笑道:“是什么事,你说好了……” 旋即,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紧握住雪霁的手,笑问:“啊,是不是你有了?啊?是不是?是不是嘛?你倒是说啊……” 雪霁犹豫了一下后,先点了点头,跟着郑重的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是伯母她……已于昨晚过世了……” 尹风乍听之下,先是错愕,随即抓着雪霁急问:“什么?你说什么?你说娘……娘她怎么了?啊?她……” 但听雪霁大声的重复了一遍道:“伯母已于昨晚过世了!” 对此,尹风难以置信,略带哭腔的道:“这不可能……娘她一向身子不差……昨天看她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转而,他暴起,紧抓着雪霁追问:“怎么会这样?我娘怎么会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见雪霁冷静的回答道:“昨天你让我去求傅大人,但我求了很久,都没能见到他。后来,伯母来了,当众说了些触怒傅大人的话,遭到探花府仆从的驱赶,不小心的摔倒后,受了内伤,不治而亡……” 尹风听完,如遭雷劈。 继而,他怒目道:“傅天华!你害死我堂哥不算!你还害死了我娘……” 雪霁闻言,责道:“阿风,你怎么还是这么冥顽不灵!都跟你说了,尹勇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跟傅大人,没多大的关系。至于,伯母……你犯的是杀人重罪,本就不是傅大人能管的,也是不该去求的……” 但听尹风吼道:“你住口!根本就是他见死不救!雪霁!你是我的女人,怎么总是替别人开脱!你是怎么想的?啊?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雪霁的情绪亦不受控制,一把甩开尹风,斥诉道:“就因为我是你的女人,我才一而再的跟你说明道理,可以说,我是为我的男人,也可以说我是为了自己……我自问,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你问我是怎么想的,我的心是什么做的……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你的心又是什么做的?你就为了一句辱骂,杀了小苁……她是我的好姐妹啊!” 转而,她抚额后退道:“我做梦都想不到,小苁是你杀的……” 旋即,她以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尹风,一字一句的道:“我不后悔,把身子给了你……对于小苁的死,我不恨你,也不会原谅你……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有了,是,我是有了你的孩子……可是,你觉得,一个杀人犯,配有孩子吗?” 尹风闻言,看着雪霁的肚子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要……” 旋即,他红了眼眶,怒指着雪霁骂道:“你是不是杀了我的儿子?!你个贱人!老子是要在三天后被砍头,可你也不至于急着现在就踹开老子给自己找后路了吧?!你个贱人!毒妇!你害了我的儿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面对尹风的谩骂,雪霁却十分平静。 她最后看了一眼尹风后,转身向外走去。 随着尹风一口一个贱人毒妇的谩骂声,以及镣铐击打栅栏的声音,雪霁一步一步走出了牢房。 当她跨出大门,抬头看向令人目眩的阳光的那一刻,但听她喃喃的道了一句:“孩子,希望你不要怪娘……”说罢,向远处走去。 第404章 赖家兄弟再次暴发争执 关系进一步恶化 话说,金国这边。 赖布衣除了跟赖凤鸣一起参与都城扩建的事宜之外,就是去皇陵寻找布风水局的机会。 但其实,这些都是其次,他主要目的是想尽快接触到徽钦二帝。 奈何,九绝总是神出鬼没的监视着他,让他很是头疼。 …… 迎宾所, 这天,从早上就在下雨,一直到午膳过后,也未见有停歇的样子。 赖凤鸣难得悠闲,便在凉亭里画画。 而赖布衣,则以看书为由,闷在房间里寻思着下一步计划。 少时,只见崔姑姑执伞而至。 她来到凉亭前,先是道了一句:“赖大人真是好雅兴啊……” 待赖凤鸣闻声抬起头来后,崔姑姑已放下伞,走进了凉亭。 她向赖凤鸣道了个万福后,自报家门道:“老婆子姓崔,是公主的乳娘。赖大人可以跟公主一样,喊老婆子崔姑姑……” 赖凤鸣遂欠身一礼道:“原来是崔姑姑,但不知,公主有什么吩咐?” 崔姑姑微笑摇头道:“不是公主吩咐老婆子来的,是老婆子自己来找赖大人说些事……” 赖凤鸣闻言,微一错愕后,客套的道:“噢,那请坐下来,慢慢说……” 崔姑姑摆摆手道:“多谢赖大人,老婆子就说几句话,站着便可……” 跟着,她正色问道:“赖大人对公主,是出自真心?还是出于年少轻狂,一晌贪欢?” 赖凤鸣闻此问,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虞后,说道:“在宋境时,我就与凤儿商量过嫁娶之事了,只是一言不合,闹得有些不愉快。事后,凤儿便回了金国……” 这番话,正好被出来找赖凤鸣的赖布衣听到。 再看崔姑姑,似对赖凤鸣的回答不太满意,紧跟着又问:“那,如今赖大人来了金国,可有打算过再与公主好生商量?” 赖凤鸣笑了笑道:“凤儿不是我大宋女子,她贵为金国公主,有她自己的想法……再则,本官此行是做为使节,来接我宋室宗亲回朝的。蒙金主邀请留下来,是替贵国扩建都城出力,也算是促进两国交好。儿女小情与国家大事,还是不宜混为一谈的好……” 崔姑姑听到此,虽觉得赖凤鸣的话有些不中听,但出于好意,还是提醒道:“希望赖大人这话是言不由衷,毕竟,一家人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何况是小儿女之间的赌气绊嘴……公主虽是天之骄女,到底是与普通女儿家没什么区别。赖大人是个做大事的,是有心胸有眼界的……老婆子说多了,未免有倚老卖老之嫌,就言尽于此吧……告退……”说罢,转过身取了伞,撑起后步入雨中远去。 赖凤鸣一脸不置可否的看着崔姑姑走远后,低头整理起了画具。 这时候,只见赖布衣冷着脸,走来问:“你跟那个完颜凤是怎么回事?” 对此,赖凤鸣只是侧头看了看赖布衣,然后继续整理画具。 但听赖布衣恍然道:“金凤,即金国公主完颜凤……” 旋即,他气诉道:“原以为,你只是因为喜欢一个家世不好的女子,而顶撞母亲。没想到,你不止是不孝!你还不忠!你明知道她是金人,你明知道金国是我大宋的仇敌,你竟然……” 未等他说完,就见赖凤鸣横眉冷斥道:“说我不忠不孝,呵!那你呢?你自诩忠君爱国,请问,你忠的,又是哪一位君?是在金国为质的二帝?还是身在临安的那位皇上?” 赖布衣很是惊愕,刚脱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是要……” 不想,就遭赖凤鸣打断质问:“若你侥幸,将二帝带回了临安,你将置现今那位皇上于何地?又让二帝如何自处?” 赖布衣当即截住话题道:“二帝被掳前,就已传位,即使回朝,那自当是尊为太上皇,何来如何自处?皇上依旧是皇上,又何来置皇上于何地之说……” 赖凤鸣却咄咄逼人道:“是,你是这么想,二帝和皇上,或也是这么想。那百官呢?百姓呢?你能确定,他们也能这么想吗?你又能不能确定,二帝和皇上不会受到臣民的影响呢?” 这一连串的质问,竟令得赖布衣瞬间哑口无言。 跟着,他的情绪开始不稳,抚额道:“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要我懂得变通,好,我变通了。我不过是想利用风水术削弱金人气运,却又说我不够光明磊落。如今,我只想尽我所能,从金人魔爪下多保全些宋室宗亲,我又错了吗?” 赖凤鸣看着赖布衣,微摇了摇头道:“没人要你怎么做,这一切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吗?那个真正向往淡泊名利,云游天下的赖凤罡,早已不复存在,你跟他唯一还有共同点的,就是死不认错……” 转而,他自嘲道:“当然,我也不再是你眼中的那个三哥,赖凤鸣也已经不复存在……”说罢,大笑着拂袖而去,空留赖布衣无语伫立。 …… 紫微阁内, 顾灼芳通过铜镜,将赖家兄弟的争执尽收眼底。 只见她勾唇冷笑道:“赖澄山,你曾说,因你替人转运化厄,有违天道,而遭天谴,先后死了两个儿子。可如今看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报应吧……” 她说着,不禁又陷入了回忆。 那是赖澄山成家的十余年后,顾灼芳的风水术也业已更上一层楼。 在一次替一富户寻找阴宅宝穴时,顾灼芳再次见到了赖澄山。 二人为争宝穴,展开了一番斗法,结果闹得不欢而散。 事后,顾灼芳回到暂住处收拾行装,准备继续云游。 可当她背上行装,打开门要走的时候,却见赖澄山站在门外。 顾灼芳不想理会他,跨出门槛后就要往外走。 赖澄山却上前拦问道:“你就这么走了吗?” 顾灼芳一挑眉道:“怎么?事到如今,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却听赖澄山道:“你寻到的宝穴,从各方面看,确实上佳,相信你这么多年来,为学风水,一定花了不少心血……可是,你疏漏了一点,那个宝穴,是蜻蜓点水穴,先人葬入后,子孙确可发迹。然,其气运只可延续三十年。三十年后,后人若不另择宝穴移葬先人,必有灾祸降临……” 顾灼芳闻言,微讶间看向赖澄山。 但听赖澄山语气转缓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告知了他们……我之所以来这一趟,就是提醒下你,免得……” 没等他说完,就听顾灼芳呛道:“哦!那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于您啊?赖、大、师!”说罢,一甩衣袖就要走。 谁知,忽然下起了雨。 顾灼芳却无视那如下豆子般的雨落在自己身上,径直往山道上走去。 赖澄山见状,忙撑开随身带的伞,边追赶边劝道:“灼芳,雨越下越大了,你先停下来,我们找个地方避避雨吧……你这样,万一淋出病来怎么好……” 对此,顾灼芳头也不回,只甩出一句:“病不病的,是我自己的事,不劳赖大师操心!” 赖澄山却道:“灼芳,我身为你的姐夫,关心你,是应该的,你知不知道,你离家这么多年,你姐姐也是想你想得紧啊……” 顾灼芳正兀自往前走着,一听到那姐夫姐姐四个字,整个人瞬间暴起。 她猛的转身回头,冲着赖澄山吼道:“她不是我姐姐!你也不是我姐夫!她抢走了你!我没有她这个姐姐!” 说话间,随着一道闪电和一记闷雷,竟然下起了雹子。 鸡蛋般大小的雹子,劈头盖脸的砸向了顾灼芳和赖澄山。 赖澄山赶紧拽起顾灼芳,往有树木的地方跑。 二人延绕着树木,一路躲避至一处山洞后,顾灼芳才发现赖澄山的额头受了伤。 她虽然嘴硬,但心里仍旧对眼前这个男人存有爱意。 于是,她取出帕子替赖澄山擦去血后,又拿出药粉来给他抹上。 不想,二人于近距离对视间,竟彼此产生了情愫。 但见顾灼芳,难得的红着眼睛,期艾的道:“赖澄山,你是我的,你本来就该是我的……”说罢,一抱住他后,吻了上去。 赖澄山先是下意识的将顾灼芳揽入怀中,随即一惊,推开她道:“不!我们不可以这样!这对沁芳不公平……” 顾灼芳却再次抱住他,问道:“那我呢?她这么对我,又公平吗?” 就在赖澄山哑然之际,顾灼芳又一次吻住了他。 面对她如此热烈而充满怨艾的举动,赖澄山的心防逐渐瓦解。 回忆到此,顾灼芳又被那股来自脸上的疼痛感所袭击。 这一次,她似厌烦了服药,拂去铜镜后,夺门而出,一头扎进了水池里。 第405章 绵里藏针的莞公主 话说,迎接韦太后和莞公主抵京这天,临安城内,张灯结彩。 在主城门通往皇宫的路上,还安排了百姓夹道欢迎。 秦夫人和赖夫人,也各自在丫鬟的簇拥下,分别带着董月卿、傅天云、薛燕琼,唐夫人、吴蕴仪、周夫人,等一众官眷,早早的到城门口恭候。 方氏也应着唐夫人之邀,带着女儿来看热闹。 少时,赵旭也带着楚青潋,双双骑马而至。 从二人低声说笑的样子来看,连日的相处已令二人亲近了不少。 …… 与此同时,在临安另一处相对冷清的水道出城口,一艘小船正自缓缓驶出。 一袭素服的雪霁,站在船头。 在她身后的船舱里,是尹家母子的两副棺木。 尹风问斩那天,雪霁并未去送行,而是事后,才去衙门领了尹风的尸首,然后连同尹母的遗体一起装上船,送他们回乡,这也是她能替他们母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且说回主城门这边, 随着众人一番翘首以待后,只见一队车马,浩浩荡荡的从远处徐徐驶来。 赵旭难掩迫切之情,当即扬鞭催马迎了上去。 带领车队前行的杨再兴,看到赵旭过来了后,当即翻身下马,上前执礼道:“末将杨再兴,参见淳郡王。” 同时,护卫在车队最后面的欧孝棠,也上来向赵旭执礼:“末将欧孝棠,参见淳郡王。” 赵旭微抬手示意二人平身后,从马背上跃下,走到首辆马车前一礼道:“臣赵旭,恭迎太后。” 对此,端坐在马车中的韦太后,只是掀了下帘子,点了点头。 赵旭报之一笑后,快步走到第二辆马车前,挨近车门,亲切又激动的唤了声:“姑姑,旭儿来接你了……” 马车中的赵莞闻听后,先是一愣。 随即,她抬手掀起帘子,在端详了赵旭片刻后,激动的道:“你是……旭儿……” 就在赵旭点头间,赵莞已然笑吟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赵旭见状道:“姑姑,还未进城呢……” 但他嘴上虽这么说,手却已伸过去搀赵莞。 赵莞一手搭着赵旭的手背,另一手轻提罗裙,走下马车后,笑回道:“坐了一路的马车,人都快颠麻木了,还是下来走走好……”说着,便往前走。 二人在经过韦太后的马车时,但听韦太后沉声道了句:“成何体统!” 赵莞不以为然的勾唇一笑后,索性牵起了赵旭的手,与其轻甩着手臂,往前走去。 在城门口等候的众人,待韦太后和赵莞来至近前后,便齐声行礼迎接:“恭迎太后、公主。太后千岁千千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礼毕后,韦太后的马车,在一众官眷的簇拥下,向前行进。 赵莞则仍和赵旭手牵手,并肩走在最前面。 楚青潋见状,在微觉讶异的同时,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酸味。 正在看热闹的方青梅,乍见到欧孝棠,既意外,又激动。于是努力挤过人群,想和他打招呼。不想,在推搡中引起了人群骚动。 混乱中,有人撞翻了用来看热闹的木梯,砸向了傅天云。 紧急间,幸得杨再兴及时出手,托住了木梯。 傅天云待要作礼致谢,杨再兴却在摆摆手后,重新回返了车队。 傅天云看着杨再兴走远,不由得有些愣神。 这时,秦夫人关切的走来询问傅天云:“天云,你没受伤吧?” 傅天云回过神来后,赶紧摇摇头道:“我,我没事……” 而另一边,方氏则在训斥着女儿:“你怎么还是这么咋咋呼呼,横冲直撞的啊!就算看见孝棠了,也不该如此失态啊!也不怕让人笑话你是,上辈子没见过男人的啊!你说你,丢不丢人呐!”说着,用手指连戳女儿的额头。 方青梅又尴尬又委屈,甩下一句:“娘啊!你怎么这么说我啊!我可是你女儿啊!”跟着,扭头而去。 反观欧孝棠,倒是不紧不慢,冲着方氏道:“伯母,这里人太多了,您先跟青梅回去吧……我晚些过去找青梅……”说罢,继续勒马前行。 方氏随后也追着女儿,挤出了人群。 再说走在车队最前面的赵旭和赵莞,正一路看着街景。 但听一旁的人群里,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询问抱着自己的母亲:“娘啊,看这位公主好漂亮,笑得也这么好看,衣服也好看,不像是受过苦和委屈的?也一点都不脏啊……可为什么好多人,有说她受苦,有说她受委屈,还有说她脏的呢?那她都受了些什么苦和委屈呢?是没有肉吃?还是跟我一样,要洗衣服,不听话了,还要被娘骂啊……” 听了这话,其母立时慌了神,边去捂女儿的嘴,边训道:“小孩子家家的,乱听乱说些什么,真是的,一天三顿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就在她准备抱着女儿转身要走的时候,但听身后传来赵莞冷冷的声音:“你,给本宫站住。” 妇人闻言,立时吓出了冷汗,哆嗦着放下女儿,转过身来,向赵莞扑通一声跪下道:“公主公主,小孩子乱说的,公主大人有大量,别当一回事……公主忍辱负重,乃是天下女子之楷模……公主不仅该受人敬仰,还该受百姓供养……那些人也是闲的,乱嚼舌根,也不怕闪了舌头,教坏了小孩子……” 但听赵莞,先是淡笑一声道:“忍辱负重、天下女子之楷模、受人敬仰和供养……嗯,能说出这样美的话来,看来,你也是个读过书的……” 旋即,她脸色一变,话锋一转道:“小孩子不谙世事,本就该做大人的教……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啊,对了,怎么不见孩子的父亲呢?” 她说着,又露出笑容,向那小女孩招手道:“你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那小女孩看了看母亲后,怯生生的走到了赵莞的跟前。 赵莞遂半蹲下身,伸手托起小女孩的下额,左右端详着道:“生得倒是不错,长大了也不失为是一个美人胚子……” 这时候,一名男子急匆匆挤过人群,来至那妇人身旁,张嘴就责道:“叫你看着铺子,你倒好,带着女儿来看热闹不算,还给老子捅娄子!” 转而,他上前来,向赵莞哈着腰赔罪道:“公主息怒,我这个婆娘是个蠢货,您就当她是个屁,放了吧……” 赵莞闻言,先是捂住口鼻,道了一声:“咦,言语污秽,不似人形……” 转而,她看向那小女孩,作惋惜状的摇头道:“真是可惜了,投错了胎,一块好绸缎,偏生染了杂色……” 继而,她边摸着小女孩的脸,边对一旁的赵旭说道:“虽然,有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的说法,可生而不善养,不懂教的父母,又如何值得被儿女尊为父母,是不是也应该受些处罚呀?” 赵旭闻言,遂抬手动了动手指头,示意跟在楚青潋身边的曹勉和谭毅过来拿人。 那对夫妇见状,吓得是魂不附体,当即磕头如捣蒜般的求饶起来:“公主饶命啊!郡王爷饶命啊……” 但听赵莞一摆手道:“诶,拖去衙门太麻烦,也起不到警世的作用……啊,不如,就地处刑。男的杖责三十,女的就掌嘴二十……” 小女孩一听父母要被打,吓得哭了起来。 赵莞遂拿出帕子来,边给她擦眼泪,边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会变丑的哦……这样,你跟本宫走,本宫会命人教你琴棋书画和礼仪,好让你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说着,也不管小女孩愿不愿意,牵起她的手就往前走。 而身后传来的,则是那对夫妇受罚所发出的哀嚎声。 赵莞和赵旭的这连番举动,不仅让马车内的韦太后为之不虞,也让其他在场的人大为咋舌。 尤其是楚青潋,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406章 佛口蛇心的韦太后 皇宫, 议政殿内, 只见身着黑色龙袍的赵构,端坐于龙椅之上。 在其一侧,是一张雕刻着百鸟朝凤的红木软椅,乃是为韦太后准备的。 而另一侧,则摆着两张雕有凤来仪图案的红木软椅。其中一张,坐着一袭八宝罗裙的赵蓉。 再看文武百官,肃立于两旁,静候着韦太后和莞公主登殿。 少时,但见换上明黄色绣有凤穿牡丹花式朝服,头戴凤冠的韦太后,在宫女的簇拥下,步入了殿门。 随后进来的,是同样换了明黄色绣有凤来仪花式朝服,头戴珍珠冠的赵莞。 其身边除了有宫女环绕,赵旭亦在其左右。 韦太后带着赵莞,缓步上阶至赵构的面前后,点头尊了声:“皇帝,安好。” 赵莞则躬身一礼,道了声:“莞儿见过皇兄。” 赵构抬手示意赵莞平身后,站起来,向韦太后一鞠,声音略带哽咽的道了句:“母后受苦了……” 同时,赵蓉也起身向韦太后和赵莞作礼,喊了声:“蓉儿见过母后、皇姐……” 随后,待四人入座,赵旭带领百官上前来,齐声参见韦太后和赵莞:“太后千岁千千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礼毕, 韦太后环顾了一下大殿的四周后,向赵构道:“与汴京相比,规模虽有所不及,气势倒是可拟。” 赵构笑着捋须道:“当初定都临安,事急从权,自是不能都参照汴京……” 说话间,韦太后扫视了群臣后,目光落在了宗泽和赵鼎,及秦桧的身上。 但听她笑着对三人道:“宗卿家、赵卿家,秦卿家,三位老了许多哦……不知身体可好?南迁那段日子,真是难为了你们……” 三人欠身一鞠后,宗泽笑回应道:“多谢太后关心,臣等,身子还算康健……” 秦桧则紧跟着道:“保护皇上乃臣之责任,何来难为……” 韦太后笑眯眯的点点头后,看着宗煊、秦哲轩、傅廷封和傅天华等一众年轻官员,对赵构道:“皇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令得新帝都初显气象,又得了这么些个年轻才俊来辅佐,实属不易啊……” 转而,她冲着众臣道:“望尔等相辅相成,齐心协力,为皇帝分忧,替百姓谋福祉……” 众臣遂齐声恭应:“臣谨遵太后玉训,定当尽心竭力,辅佐皇上……” 但听赵构对韦太后道:“母后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为免母后过度受累,回朝仪式从简,御花园业已设好宴席……”说罢,抬手示意徐迪。 徐迪遂朗声高宣:“皇上、太后、公主,起驾御花园……” …… 御花园内,花团锦簇,一片喜庆。 秦夫人和赖夫人,及周夫人、唐夫人,已各自带着董月卿、傅天云、薛燕琼,吴蕴仪,恭候多时。 各张桌子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酒香与菜香,混合着花香,弥漫于空气中。 待赵构一众人等,来至御花园入席坐定后,但听韦太后向赵构提议道:“母后得以一路顺利抵京,有赖于大小眼将军的两位得力麾下的护卫,皇帝可否破例,恩准杨再兴和欧孝棠入御花园饮宴……” 赵构闻言,先是故意笑问了一句:“大小眼将军?” 随后捋须笑道:“哈哈哈哈,母后说的是岳元帅吧……” 跟着,他点头允道:“二人既护卫有功,自当有赏。”说罢,示意徐迪派人去传二人。 少时,杨再兴和欧孝棠,便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御花园。 二人分别向赵构一众人执礼后,被徐迪安排在了刚添加好的席位上,正好离傅天云和薛燕琼所坐的席位不远。 傅天云此时才知杨再兴的身份,忙向其点头以礼。 杨再兴见对方是之前在街上邂逅的人,遂也回以点头一笑。 就在这时,又听韦太后询问赵构:“对了,皇帝,怎么只见些官眷命妇,不见后宫嫔妃啊?” 赵构浅笑道:“噢,除了大多留在了汴京,一部分则是在南迁的路上失散,或已身故……自定都以来,百废待兴,朕忙于朝政,尚且不及,故……” 未等他说完,但听韦太后念叨似的道:“皇帝想致力于朝政,那是万民之福。然,中兴宗室,也是重中之重……” 赵构当即截下话题道:“朕的旉儿甚是乖巧,朕正准备立之为太子……朕还得了一位红颜知己,名叫无痕。只因她近日抱恙,故未能来迎接母后……啊,一会儿,御宴散后,朕就带母后去看旉儿……” 韦太后微扬眉点头后,看向身着诰命服的赖夫人问道:“这位就是赖状元的母亲吧?” 赖夫人闻问,忙起身离座,上前执礼道:“回太后,正是……” 韦太后微一抬手道:“赖诰命免礼……二位令郎不辞艰险,出使金国,接本宫回朝,劳苦功高。只可惜,滞留在了金国,不能共赴此盛宴。为表本宫心意,就先赏赐赖诰命锦缎十匹。待二位令郎归来,再另行论功行赏……” 赖夫人忙作叩谢道:“太后言重,谢太后恩赏……” 就在她准备退回席位之际,韦太后又示意宫女替她斟了杯酒。 同时,赵构亲自给韦太后盛了碗汤羹递上道:“母后历劫归来,一定心身有损,须得尽快调理。这汤羹乃是御医董怀德之千金所制的药膳,对母后身体有益,母后可经常食用……” 韦太后接过汤羹,喝了一汤勺后,赞道:“嗯,咸淡适宜,味厚却不腻……皇帝有心了……” 转而,她对正顾自品着酒的赵莞说道:“要说心身受损,莞公主较之本宫更甚,稍后,应让太医好生诊看,对症调理才好……” 赵莞闻言,笑靥如花的回应了一句:“多谢母后关心”后,继续自顾自的品起了酒。 这时,只见赵蓉,替韦太后夹了块鸡肉后,说道:“太后,这鸡只吃露水和花蜜,肉很鲜嫩,您可以多吃一些……” 韦太后先是点头道了声:“蓉公主真是乖巧了许多,也愈发的清丽可人了……” 跟着,她询问赵构:“对了,皇帝可有为蓉公主觅得驸马?” 赵构待要回应之际,却被赵蓉抢白道:“母后,蓉儿尚未有合意的人选……母后刚回来,选驸马的事,哪有陪伴母后要紧……” 一旁的董月卿见此,不由得瞥了傅天华一眼。 反观傅天华,则是一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顾自悠悠然喝着酒。 第407章 不夜天 不眠夜 执念错缘 谁的意难平 且说御宴进行的同时,临安城中亦是一派热闹景象。 各色商贩穿梭于大街小巷,杂耍随处可见。游人们则三五成群,徜徉其中。 忽见一袭红袍的傅天华出现在街头,默言正站在其肩上,边左顾右盼,边叽喳着:“冥焱,你出来玩就出来玩,为什么又要化身成大人?大人是长得跟你一样,但你也不用老装成大人的样子呀……” 冥焱冷然道:“谁说本座是在装傅天华?本座无非是为了方便,隐去些本相,省得吓到那些凡夫俗子……哼,一口一个大人。你这么维护你那个大人,怎么不跟着他进宫去大快朵颐?却跟着本座?还在本座耳边聒噪个不停……” 默言翻了个白眼后嘟囔:“借口,还不是玩上瘾了……” 说话间,只见出来游玩的娜娅从附近经过。 当她看到“傅天华”时,很是欣喜,小跑着过来打招呼:“好巧啊傅大人……” 转而,她好奇的问:“诶,今日不是太后公主还朝吗?傅大人不在宫里陪皇上他们饮宴,怎么有空闲出来游玩啊?” 只听默言冲着冥焱的耳朵一通叽喳:“你看看,人家都当你是傅大人了,你承不承认吧?要是承认的话,你就是在装……” 可没等它说完,就被冥焱挥手拂了开去。 默言旋了个身后,飞到娜娅面前叽喳:“啊,我家大人不仅学问高,还精通风水,更是分身有术呢……” 娜娅见状,夸道:“咦,好可爱的鹦鹉啊……还能说会道的,哈,真好玩……”说着,伸手就想去摸。 默言遂顺势飞到娜娅的手腕上,任由着她抚摸。 娜娅惊奇之余,欢喜不已,边抚摸着默言,边笑道:“分身术?那不就是幻术加易容术嘛……” 转而,她心领神会的道:“也就是说,那天来芸楼的,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都不是傅大人喽?” 她说着,放开默言,挨到冥焱近前,背着双手,微踮起脚尖,左右端详着着问道:“嗯……那你是傅大人的替身易容的?还是他的双生兄弟啊?” 她的这番话及举动,令得冥焱心生不虞的同时,又觉得有一丝好玩。 他遂逼近娜娅,眼神邪肆的直视着她问道:“难道共用一张脸,就非得是替身易容或是兄弟吗?” 娜娅的心,不由自主的为之一悸,向后退了两步。 冥焱见状,勾唇问道:“怎么了?害怕了?” 娜娅晃了个神后,笑道:“害怕?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又不是妖怪,会吃人……” 话音刚落,冥焱再度逼近娜娅,语气撩人的道:“本座就是那会吃人的妖怪……” 娜娅怔怔的看着他,只觉一颗心怦怦的跳得厉害。 而直视着她的冥焱,则是微微皱眉,心下笑问:“本座这是在做什么呢?跟一个凡夫俗子有什么好玩的……” 思及此,他轻笑一声后,转身就走。 但听娜娅喊住他问:“喂,我该怎么称呼你?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冥焱却未予理会,倒是多嘴的默言,冲着娜娅叽喳:“冥焱,有缘自会再见……”说罢,跟着冥焱而去。 站在原地的娜娅,看着冥焱远去的背影,嘴里念叨着:“冥焱、冥焱……”随后,偷笑着离开了。 …… 临安城外, 如水的月光下,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行进在山道上。 驾车的是曹勉,谭毅则骑着马远远跟随着。 马车里,微显醉意的赵莞,抵着软枕手抚额闭目养神中。 坐在她对面的赵旭,边剥着柑橘,边轻声道:“姑姑长途跋涉,又加喝了酒,原该应着皇上,在宫里歇息的……” 但听赵莞闭着眼睛,慢条斯理的道:“本宫乏得很,只想真真正正、安安静静的歇息……” 说话间,只见赵旭,将剥好的柑橘,掰下一片后,递到赵莞嘴边道:“姑姑,吃些柑橘,解解酒气吧……” 赵莞闻言,睁开眼睛,凝视了赵旭片刻后,轻启朱唇,默许他将柑橘喂进了自己嘴中。 赵旭见状,遂笑问:“柑橘可甜?” 赵莞微微点了点头,咽下柑橘后说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惯会讨人欢喜……” 这话似是触及到了赵旭心里的某个痛处,他低下头,略带苦涩的笑了笑后,说道:“惯会讨人欢喜又怎样?终究……没能让母妃欢喜……” 转而,他眼眶微红,却笑着对赵莞道:“那段日子,唯有姑姑是真心疼旭儿的……姑姑受难,旭儿恨自己没有能力相救。就只能存着一个念想,但求姑姑能安然脱难。如今,姑姑终于回来了……姑姑放心,余生,旭儿一定护在你左右,绝不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说着,俯身过去,将头枕在了赵莞的膝上。 赵莞则抬手搭在赵旭的肩膀上,点头道:“好旭儿,你是姑姑从踏上这回朝之路后,唯一能暖到姑姑心的人……” …… 芸楼这边, 只见一名身穿宫女服饰的探子,从暖阁内退了出来。 再看暖阁内,姜展宏站在窗前,喝着酒,俯瞰着夜景。 齐掌柜则在一旁,往暖酒用的小炉里加着炭。 但听姜展宏轻笑一声道:“这个韦太后,倒是颇有心机……刚一回朝,不仅想分化新旧两代臣子,搅动朝政。就连皇帝衍嗣立储这种事,她都要置喙。哼,牝鸡司晨,赵构可得有头痛的时候了……” 齐掌柜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炭灰后,起身拿上酒壶,走到姜展宏的跟前,边替他添酒,边说道:“那位赵莞公主,也不是个善茬,一进城,就借题发挥立了威……” 对此,姜展宏只是不屑的笑了笑。 齐掌柜见状,先是迎和的笑道:“不过,再麻烦,也不过是两个女流之辈……” 随后,他略显担心的提醒:“只是,多少会对少主的行动有些影响……而且,眼看着赵构属意傅……” 未等他说完,就见姜展宏脸色一沉,冰冷的甩出一句:“身为属下的,听命行事,才是分内。” 齐掌柜闻言一怔后,忙躬身赔罪道:“是属下失言,属下这就去做事,不打扰少主了……”说罢,诺诺的退了出去。 …… 探花府这边, 但见一脸酒晕的傅天华走下马车,由罗斐和吴飞伺候着回到房间后,即有丫鬟奉上了醒酒汤。 待众人退下后,只见楚英杰从一旁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同时,傅天华脸上的酒晕也随之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峻。 楚英杰上前来执过礼之后,禀道:“大人,被张有材拐来的那些女子的身份都已查明,其家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是不是可以收网了?” 傅天华听后,并未立即点头,而是站起身,走到烛台前,如摘花般将烛火控于指间把玩了起来。 指间跳跃的火苗,映射着傅天华的双眸,与其眼底泛起的异芒,相呼应着。 但听他语带戏谑的道:“不着急,网是咱们撒的,但收网的活儿,不一定自己来……” 楚英杰闻言,眉眼一动后,了然的道了句:“属下明白了……” 傅天华转而吩咐道:“若有人替咱们收网了,记得助那张家父子当漏网之鱼……” 楚英杰不解的问道:“为何不一网成擒?” 傅天华勾唇一笑道:“一网成擒,直接丢了脑袋,未免太便宜了他们……好歹,也该让他们在死之前,一尽天伦之乐嘛……”说罢,一弹指,将火苗弹回了烛台。 随后,他向楚英杰微一挥了挥手道:“你也奔波辛苦了,去歇息吧……” 楚英杰遂于执礼后,退出了房间。 再看傅天华,走到一旁的墙壁前,伸手一触壁面的瞬间,壁上立时出现了一个暗格。 只见内中挂着的,正是当初赖凤鸣替他所绘的画。 他看着画中自己与母亲一起吃饭的样子,喃喃的道:“娘,我们原也该享有天伦之乐的……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为什么不来找我?” 转而,他走去放在另一边的木架前,一把扯下赖夫人送他的披风,转而走回到画像前,恨声道:“我会让您看清楚这个人的嘴脸!我会让您知道,您那所谓的感恩,有多不值!有多愚蠢!”说着,笑了起来。 跟着,他将披风放回了木架,还不忘整理了一下。 随后,他平静的走出房间,往书房而去。 第408章 近在咫尺 心隔万重山 话说金国这边,终于让赖布衣寻着机会得以接近徽钦二帝的所在地。 可不曾想,当他刚到门口,就被一群突然杀出来的金兵给团团包围了。 但见九绝,一脸阴鸷的走来道:“到底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终究还是栽在了本座的手里!” 他话音未落,赖布衣就亮出了剑准备动手。 却听九绝警告道:“诶,赖布衣,本座奉劝你一句,最好乖乖的束手就擒。若负隅顽抗,罪名只会更大。届时,大王震怒,撕毁议和,率军南征,受苦的,可是你们宋朝的那些老百姓……你不是忧国忧民吗?应该不忍心见到那种情景的吧……” 赖布衣闻言一惊,于略一迟疑间,即被金兵横刀架颈。 九绝怪笑一声后,一声令下:“将赖布衣押入大牢,听候大王发落!” 众金兵得令后,推搡喝斥着,将赖布衣给带走了。 …… 迎宾所内, 赖凤鸣正在跟普奇下棋,听闻赖布衣被抓后,微摇了摇头,放下棋子后,起身就要走。 但听普奇拦道:“赖大人是要去向大王求情吗?没用的,大王不会见你的……” 赖凤鸣略显无奈的道:“我跟四弟虽然意见不合,但毕竟是兄弟,总不能看着他遭困而袖手旁观……即使,会惹恼金主,我也要请求一见……”说罢,大踏步出了门。 …… 皇宫这边, 时值完颜凤生辰,完颜阿骨打正陪着她在吃生辰宴。 赖凤鸣来到宫门口,向侍卫说明来意,却被拒之门外,他唯有立于门前苦等。 这时,只见顾灼芳带着礼物走来。 在经过赖凤鸣面前时,她瞥了他一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这个几乎没怎么抚养过的儿子,心中泛起的涟漪,也就如同一片树叶落在水面上。 反观赖凤鸣,对于从自己面前经过的这名戴面具的女人,唯一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熟悉的,是她那双和母亲相似的眼睛,一样的那么冷漠。 待顾灼芳走进宫门后,赖凤鸣还是忍不住好奇,向来找他的普奇询问:“刚才进去的那位是什么人?” 普奇遂答道:“那位是紫微阁主,与九绝法王同为我大金国的国师,不过,地位可比法王要高。” 随后,他再次劝说:“今日是公主的生辰宴,您可别煞了风景,还是先回迎宾所,从长计议……” 赖凤鸣却坚持道:“不,我就在此等着。” 普奇见此,便不再多言,摇了摇头后,转身而去。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赖凤鸣这一等,便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就在他来回踱步间,只见顾灼芳走了出来。 她斜睨了一眼赖凤鸣后,冷冷的道:“大王自认,对你们已经是够宽容的了。赖布衣却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一而再的做出些挑衅的事来……如今,弄成这样的局面,是他咎由自取,你也无谓试图替他求情,大王是不会见你的……” 赖凤鸣也明白,完颜阿骨打这边是行不通的了,他不得不想到了完颜凤。 他遂心下想:“虽然,我这么想这么做,是自私了些……可是,四弟毕竟是我的四弟,尽管我们已因意见不合,而矛盾越来越大,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思及此,他便向顾灼芳一礼,请求道:“今日既是贵国公主的生辰宴,那在下身为使节,应向公主致贺,请阁主代为通传……” 顾灼芳闻言,以异样的目光看着赖凤鸣,讽刺道:“呵,好一个兄弟情深呐……” 旋即,她目光转为冷凝,直视着赖凤鸣道:“凤儿之所以能以几句话,便让韦后和赵莞得以尽快脱走,那是因为,她们并不在大王的眼里。可赖布衣不同,他居然想在皇陵设局,还想带走徽钦二帝。你觉得,凤儿还会帮你说话吗?即使她愿意,大王会听吗?” 继而,她冷笑着讽道:“哼,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三人都那么自以为是,自私自利!” 赖凤鸣闻听此言,先是一怔,随即气问道:“阁主何出此言?阁主认识家父?是与家父有过节?” 就在这时,只见九绝手执诏书走了出来。 他鄙夷的看着赖凤鸣,举起手中召书,宣布道:“大王有命,宋使随从赖布衣,居心叵测,屡次犯我大金国威严,破坏议和,危及两国交好,本应严惩不贷。幸得我大金国国主宽厚,尚顾念两国交好,故,令其兄长宋使赖凤鸣,带其回宋,交由宋主制裁。然,为免宋主有失偏颇,特命我大金国国师九绝同往宋国,以便当面阐述经过,见证宋主之秉公。” 赖凤鸣听罢,蹙眉过后,低头嗤笑一声,跟着,微欠身一礼道:“使命既已完成,是该离开了……那就烦请法王代为传达,本使感谢贵国的款待之意……”说罢,甩袖而去。 顾灼芳漠然的看了眼赖凤鸣远去的身影后,亦兀自离开。 九绝则露出一个阴险的笑,眸中尽是谋算。 …… 且说顾灼芳,回到紫微阁后,虽说情绪上没有多少波动,但还是不自觉的又陷入了回忆中…… 自从那次,顾灼芳将自己给了赖澄山后,两人着实亲密了好一阵子。 为了往来方便,赖澄山在鄱阳湖畔,置办了一所宅子。 不久后,顾灼芳就有了身孕。 十个月后,她替赖澄山生下一子,便是赖凤鸣。 这种关系虽然晦暗不明,但顾灼芳的心性异于常人,她对于名分和名声并不十分看重。 赖澄山就不同,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孩子,他都不想就这么过下去。 于是, 这天,他趁着小凤鸣午睡的间隙,借着陪顾灼芳看湖景的机会,向他提出了自己的决定:“灼芳,我已经想好了,为了你,还有孩子,我会向沁芳坦白你我的事。你和沁芳是姐妹,相信她会接受你跟凤鸣的……” 顾灼芳闻言,原本大好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她一把甩开搂着自己的赖澄山后,冷问道:“我何用让她来接受我们母子?你所谓的想好了,就是让我做小,好让凤鸣有个庶子的名分,是不是?” 转而,她嗤笑着道:“你本该是我的夫君!我才该是你唯一的妻子!凤鸣原该是你们赖家的长子嫡孙!是她!是她顾沁芳,厚颜无耻的抢走了你!凭什么要我做小伏低当妾?!” 赖澄山无奈的抚额后,耐心劝慰道:“灼芳,我承认,是我认错了人……可事已至此,再怎么追究,也改变不了什么……你有你的委屈,沁芳和我也不好过,凤歧不幸病逝,凤扬又不太听话……” 顾灼芳听到此,甩出一句讥讽:“作茧自缚!” 谁想,赖澄山曲解其意,自嘲道:“呵,是,是我作茧自缚!可我只为了用风水助人,我做错了什么?” 顾灼芳本想对自己的话,加以纠正,但因生气,便忍不住冷讽赖澄山:“身为风水堪舆师,寻穴定穴才是本分。你却仗着本事,阻碍天道,与天道为敌者,自然是要受到天谴的。这么简单明了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又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又承受不起?” 赖澄山一时气起,反唇相讥道:“那你就是顺应天道了吗?!你那种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做法,可曾想过会有损阴德!” 顾灼芳怒极反笑道:“好,很好!是我顾灼芳瞎了眼睛,看错你在前!后又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委身于你,还替你生下孩子……可笑啊可笑!” 说着,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扳断后,往地上一扔,决绝的道:“既然是错缘,那就了断个干净。凤鸣是你赖家的孽,自归于你赖家。你我,从今天起,死生不复相见。”言毕,冷漠的看了眼赖澄山后,扭头而去,徒留赖澄山愣看目送。 第409章 徐夫人救子心切 徐晋骞唯恐失爱 百般阻挠却无果 话说这天,在外游历的徐家夫妇返回家来。 二人刚进大厅,就看到儿媳妇板着个脸坐在那里,孙儿则一声不响的依偎在其怀中。 还不及徐家夫妇出言询问,只见翠翘和文娟,上前来哭嚷:“啊呀……老爷、夫人,出大事了,徐郎……徐郎被抓了……” 徐晋骞闻言,为之蹙眉。 徐夫人则是大惊,扯住翠翘和文娟待要追问,二人却哭唧唧的说不清楚话。 但见徐少夫人抬手一拍桌子,断喝一声:“哭什么哭!都给我闭嘴!” 翠翘和文娟被吓得一激灵,硬生生的止住了哭。 徐夫人则冲到儿媳妇面前,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告诉我,翊航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会被抓了?啊?” 徐少夫人平静的站起身,扶着婆婆坐下后,说道:“原只道,那张绍祖游说夫君,由他出名头,让夫君出钱,不过是私下里做些生意而已。未料,明面上开的是酒馆,背地里却是青楼。还收了些被拐卖的女子,如今,有女子的家人寻来,一纸诉状,告到了衙门。酒馆立即被查封,也出了令缉拿张绍祖。可不知道是什么人,向那袁大人揭发了夫君是背后老板。夫君曾诱袁大人买极乐散,而令他遭到好友傅尚书的指责,对夫君多少有些厌感。故,以秉公办理为由,将夫君送进刑部大牢……” 徐夫人听到此,如遭雷劈。晕厥后从座位上摔下来,幸得徐晋骞及时上前抱住了她。 他边掐着妻子的人中,边呼唤着她:“小璃,你醒醒,你别吓为夫呀……” 转而,他冲着愣在一旁的翠翘和文娟吼道:“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 二人在晃了个神后,赶紧跑出去喊仆从去寻大夫。 这时,只见躺在徐晋骞怀中的徐夫人悠悠醒转间,一把扯住丈夫的衣领,急道:“寻什么大夫?我没事,救翊航要紧……晋骞,你快想想办法救救翊航啊……快呀……翊航只是一时糊涂,受人引诱,才会……” 未等她说完,就听徐晋骞气恼的道:“一时糊涂、一时糊涂,他都多大一个人了?啊?就他,哪里是一时糊涂?他是从小到大,就是个糊涂蛋!再加上让你给宠的……” 徐夫人一听,也来了气,起身一把推开丈夫,怨怼道:“自从翊航出生到现在,你都不曾好好的关心过他……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了吗?你说你会爱屋及乌的,可你做到了吗?你连做为父亲最基本的关心都少得可怜,那只有我这个做娘的多宠些他,不对吗?” 徐晋骞没好气的叹了口气后,说道:“关心?还要我怎么关心?我还不够爱屋及乌吗?给了他大少爷的名分,也从没吝啬过给他钱,供他各种挥霍,你还要我怎么做?你说,你还要我怎么做?” 他说着,竟自红了眼眶,怔怔的看着妻子。 徐夫人见丈夫如此,心下一软,语气放缓道:“我知道,难为了你……尽管,你没能守住那个约定……我还是很珍惜你我之间的情缘……我想,你也是一样的,对吗?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接受他的,不是吗?那就求你看在你我这份情缘上,救救翊航吧……” 一旁的徐少夫人听到此,似是嗅到了什么,一脸意味不明的看着公婆。 小徐麟则歪着脑袋,眨巴着小眼睛,不解祖父母所为何来。 再说徐晋骞,他自然是明白妻子口中所说的那个“约定”是什么,也能听出妻子多少是在用自己那次“毁约”为把柄求自己。 对此,他虽然很生气,但他爱极了他的小璃。他实在不想为了个无谓的徐翊航,与小璃红脸。 于是,他做痛心疾首状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想翊航好吗?可你又不是没看到过,他何曾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也尝试过,带他进生意场,可奈何,他不是这块料,也无心于此……幸得,玉娴有帮夫相。在她的督促和打点下,翊航好歹是入了仕。虽然只是个县令,但若好生经营,也是前程有望的。可谁知道他,他不知安分,戒不掉那极乐散不说,还胆敢诱惑同袍。这也就算了,他居然私下做起偏门生意,还招惹了官司。他可是官啊!不知道这是罪加一等的吗?莫说,我能否财可通神,就算玉娴用尽娘家的人脉,怕也是,难替翊航脱罪啊……” 徐夫人本就心急如焚,听了丈夫这番话后,更是心神凌乱。 但见她,冲着丈夫苦笑一声道:“是啊,你就算是财可通神,也未必能勉力为之,毕竟……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怎么会有切肤之痛……” 她说着,似做出了什么决定,抬手拭去眼泪后,便要向外走去。 徐晋骞当即有所意识,上前一把扯住妻子的手道:“小璃,你要做什么?你我夫妻这么多年了,你难道……” 却听徐夫人道:“你若还念着这夫妻情份,就让我走,我要去救我儿子……” 话音未落,但见徐晋骞从后一把抱住妻子道:“不!小璃,你不要这样……你不能这么对我……天知道,我有多将你珍而重之……是,我是做不到完美。因为,我只是个凡人,我避免不了自私。我知道,我伤害过你。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补偿着你,你应该感受得到的,对不对?小璃,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徐夫人听了这番话,流下了眼泪,哽咽着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救翊航的事,我也就不难为你了,我去找能救他的人……事到如今,也只能去求他了……” 徐晋骞却依旧不肯放手,坚持的道:“不,我知道,我要是放开手,就会失去你……小璃,我不能失去你的……” 徐夫人扳不开丈夫抱着自己的手,遂咬着朱唇,甩出狠话:“你已经毁过一次约,伤了我一次。如果你再不放手让我去救儿子,那我真就会恨你一辈子了……” 徐晋骞闻言,一怔后,松开了手。 看着妻子急匆匆出了门,徐晋骞的眼神渐变得晦暗不明。 第410章 姜展宏被徐夫人的母子论彻底伤透心 且说欧孝棠,自从护送太后公主抵京至今,都还没好好的跟方青梅说过话,遂借着姜展宏邀请自己去芸楼喝酒的机会,便带上方青梅同往,还叫上了杨再兴和宗煊。 对此,方青梅的心里是老大不痛快的,但还是勉为其难的跟着去了。 四人到了芸楼,一进群英厅,就见姜展宏正与傅天华和陈显阳在说笑。 姜展宏见到四人后,便起身招呼。 但在双方见礼寒暄中,杨再兴对傅天华的态度较为冷漠。 随着众人坐定,酒菜也陆续端了上来。 推杯过盏之际,只见方青梅以桌角为掩护,伸手轻轻扯了下欧孝棠的衣袖,并低头小声提醒:“不是说,还要去游湖的吗?那少喝些酒……” 欧孝棠听后,先是冲众人笑了笑,而后,对方青梅道了声:“我知道了……你不能喝酒,那就多吃些菜好了……”说着,夹了块鸡肉放到她碗中。 但听杨再兴说笑道:“哈,这还未成亲,就这般恩爱了,那要是成了亲,岂不是更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了……啊,届时,得要提醒元帅了,让他奏请朝廷,恩许孝棠提前归家尽孝,以继香灯才是……” 欧孝棠闻言,摆手道:“诶,杨先锋说笑了,金人未退,山河未复,怎好独善其身……” 宗煊当即表示不赞同:“这怎么叫独善其身呢?国家兴亡固然重要,成家立室,堂前尽孝,乃人之根本也……孝棠,你也不要太过于执着于此,该成亲,还是要成的。再说,你总让人家女孩子家等着,也说不过去嘛……” 欧孝棠遂笑着点头道:“小宗将军说得是,孝棠自会斟酌……” 转而,他举杯道:“姜大哥,傅侍郎,陈侍郎,杨先锋,小宗将军,今日难得一聚,来,孝棠先干为敬……”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遂回敬后,也各自饮尽了杯中酒。 唯见杨再兴,看着一桌子的丰盛菜肴,仅浅酌了小半杯酒。 陈显阳见状,一撇嘴后,伸手将桌子上的一盘螃蟹,往杨再兴的面前一推,笑着说道:“杨先锋跟随岳元帅冲锋陷阵,衣食住行,定然是顾不周全。这难得来趟京城,却不日又要返回边关。但,能补多少是多少,能享用就多享用享用才是……” 却听杨再兴推辞道:“陈侍郎的美意,末将心领。末将乃是一介武夫,皮糙肉厚,莫说衣食住行无暇顾及,风餐露宿,挨冻受饿,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倒是陈侍郎,是文官,又出身世家,身娇肉贵的。螃蟹乃寒凉之物,即使有黄酒相辅之,也还是少食为妙……” 对此,宗煊和欧孝棠,都不免有些小尴尬,姜展宏和傅天华,则作壁上观。 就在这时,齐掌柜推门而入,来至姜展宏身边,小声禀道:“少帮主,徐夫人要见您,看样子,似有什么急事……” 姜展宏闻言,蹙眉后,一挥手道:“就说我这有酒局,无暇见她。” 齐掌柜应声退了出去,可没多久,又折返回来,再次禀道:“少帮主,徐夫人说,有人命关天的事要与您说,执意要见您……” 姜展宏脸色一沉,看了眼众人后,吩咐道:“那就开个清静的厅让她等着……”说罢,继续招呼众人喝起了酒。 …… 且说徐夫人,在齐掌柜的引领下,来至二楼最边上的一个小厅。 齐掌柜稍加招待后,便退了出去。 徐夫人心念着儿子安危,哪有心思喝茶吃点心,更是坐也坐不住。 在她来回踱步间,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而群英厅这边,因着众人喝得酒酣耳热,之前的那份尴尬气氛,貌似已被冲散。 …… 酒过三巡后,杨再兴先行告辞而去。 随后,欧孝棠也因方青梅的暗示,起身随其离开。 最后,在宗煊也离开之际,姜展宏故做生气的将酒壶往傅天华和陈显阳的面前一放,道:“他们,一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一个是有美相伴,另一个,是有公务要忙。你们呢?你们都没什么事吧?就算有,也不许走,难得一起喝酒聊天的,不醉不休……”说着,替二人倒上了酒。 但听陈显阳笑道:“姜大哥要我们作陪,我们自当遵命。不过,方才听齐掌柜禀道,有位徐夫人找你有事说……” 相对于陈显阳的不知就里,傅天华虽不清楚姜展宏与徐夫人之间的关系,但从姜展宏态度来看,也能猜出些端倪,遂顺着陈显阳的话头道:“这也过去不少时间了,咱们朋友聚首固然重要,但让人久等,总是不太好。姜大哥还是去见一见那位徐夫人吧……” 话音未落间,但听厅门被人咣当一声推开。 只见一脸焦灼的徐夫人,不顾齐掌柜的阻拦,闯了进来。 姜展宏见状,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冷冷甩出一句:“你来做什么?” 心急如焚的徐夫人,看了眼傅天华和陈显阳后,也顾不得什么避讳了,上前便向姜展宏求道:“展宏,你快救救翊航吧!” 一提到徐翊航,姜展宏当即露出怒容,斥道:“为官不正!咎由自取!” 徐夫人痛心的道:“是,是翊航不懂事,轻信于人,才会招惹了这等祸事……可我这做娘的,总不能看着他受苦,甚至……甚至丢掉性命……展宏,我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他……你在京城这么久了,人脉一定很广,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快想想办法救他呀……” 她说着,一把扯住了姜展宏的胳膊。 姜展宏像是被什么扎到一般,猛的将胳膊从徐夫人的手中抽离后,冷然甩出一句:“你要尽母责,便去尽啊!与我何干?!” 却听徐夫人脱口而出道:“他也是你弟弟啊!你怎么能见……” 可未等她说完,即遭姜展宏喝斥:“徐夫人是不是急昏了头胡言乱语?!他姓徐,我姓姜,他怎么会是我的弟弟?” 傅天华和陈显阳闻听后,大为诧异。 只见徐夫人微显无措的辩解道:“我是急昏了头,可我没有胡言乱语,他是……” 未料,又被姜展宏打断:“不是急昏了头胡言乱语,那就是病急乱投医,为保命,不惜乱认亲戚了喽……徐夫人,你可以不顾尊夫徐晋骞的脸面,我姜展宏可不能令我爹丢了老脸,凭空多个所谓的便宜儿子!我爹可受不起,望徐夫人自重!” 徐夫人依旧试图继续辩解:“不,我没有乱认亲戚。翊航是我的儿子,你也是……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啊……” 此言一出,饶是姜展宏一贯善于情绪内敛,也再难掩饰。 要知道,母亲对他而言,是他这一生的软肋,一但触及,必定如刀绞般疼痛。 他带着凄然的冷笑一声道:“不,你的儿子,只有一个,就是那徐翊航!而我爹,也就只我姜展宏一个儿子!”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渐红的眼眶,已然显示他的心已有所动。 但徐夫人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在场所有人大为震惊。 但听她带着哭腔道:“是,我是对不住你跟你爹……对于你,我是没尽过多少母责……但我们好歹是母子一场吧……娘求你了,你就救救翊航吧……” 随即,她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姜展宏的面前。 姜展宏先是震惊,跟着怒极反笑的发出连问:“你竟然为了他,跪我?呵,说什么我跟他,都是你的儿子,全是屁话!你的心里只有他!我算什么?啊?在你的眼里,我究竟算是什么?”说着,一掌击向地面,地砖当即应声而裂。 徐夫人先是被吓得身子一震,随后凄惶的抬起头,看着姜展宏问道:“你是狠绝了心肠,要见死不救,是不是?好!很好!” 说罢,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出厅而去。 姜展宏看着母亲的背影,眸底泛起了一层薄雾,拳头则是越攥越紧,只听得骨节脆响声。 陈显阳在旁看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傅天华,也因此触及到了自己的软肋。 为了减轻心中的痛楚感,他拿起一壶酒就喝。 继而,姜展宏也拿了瓶酒牛饮起来。 陈显阳见状,不由得抚额。 第411章 傅天云浅觉沈柔雪的变化 陈显阳收春晓为妾 翌日, 探花府, 时值近午, 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房间后,照在了床铺上。 傅天华在感受到有阳光照到脸上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只见一个身影坐在床沿边。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沈柔雪。 沈柔雪见傅天华醒了,便笑靥如花的喊了声:“公子……” 傅天华边坐起身来,边笑着说道:“阿雪,你回家乡也不跟我说一声,还去了这么长时间……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说着,弯腰去穿鞋子。 沈柔雪从一旁的架上拿过衣服,替傅天华披到背上后,笑回道:“噢,忽然想起了家乡,就回去了。公子那时候忙,就没打扰。回去后,一堆琐事要处理,才耽搁了这么久。昨晚回来的,听庞管家说,公子在芸楼喝了很多酒,就等到这会子,才过来见公子……”说着,将茶水递了上来。 就在傅天华接过茶水,喝了口含在嘴里之际,沈柔雪随即又递上一个空杯。 傅天华将口中含着的茶水吐进空杯后,对沈柔雪惬然的笑道:“阿雪,辛苦你了,一回来就忙着来伺候我……” 沈柔雪摇摇头道:“不辛苦,能伺候公子,是阿雪之幸……”说着,转身去拿水盆。 就在这一瞬间,只见傅天华的笑容一敛。 但当沈柔雪拿着水盆过来时,他又复展颜笑对。 这时,但听门外传来丫鬟的禀报声:“大人,二小姐来了……” 未待傅天华说什么,便听沈柔雪道:“噢,是我请天云小姐过来的……我回家乡这么久,不仅记挂着公子,也记挂着天云小姐,就想着,请她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聚聚……” 她边说着,边替傅天华穿戴起了衣冠。 傅天华知道这是沈柔雪想帮着傅天云拉近自己,遂淡然的点了点头。 …… 花厅里,傅天云正在跟庞鑫闲聊着。 少时,傅天华和沈柔雪来至了花厅。 傅天云一见沈柔雪,便亲昵的上前来,挽住她胳膊道:“雪姐姐可回来了,想煞我了……” 沈柔雪遂说笑道:“真的吗?嗯,你在这儿,有那么多可亲近的人,有你大哥啦、你干娘啦、庞管家啦、燕琼小姐啦,对了,还有青潋小姐……你,会想我吗?” 傅天云俏皮一笑道:“你也是我可亲近的人啊……我当然想你的啊……” 转而,她绕着沈柔雪转了一圈后,手支香腮作寻思状道:“诶,雪姐姐怎么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呀……” 沈柔雪眼眉一动后,作讶然状调侃:“哦?哪里不一样了?是不是变老了些?还是变丑了?” 但听傅天云摆手道:“不是不是……雪姐姐怎么会老?又怎么会丑?我是觉得……觉得……哎呀,反正就是有些不一样嘛……至于,哪里不一样,我一下子也说不清楚啦……嗨,反正是越来越漂亮了呗……” 沈柔雪略带宠溺的笑着,用手指轻戳了下傅天云的额头道:“你个小丫头,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惯会哄人……” 但听傅天华轻咳一声,吩咐一旁的丫鬟道:“稍后,本官要与沈老板去游湖,午膳若已备好,可以上了……” 丫鬟应声后,立马便去张罗。 …… 再说榜眼府这边, 陈显阳在书房看完母亲写来的信后,刚准备起身去用午膳,却听门外有仆从来通报道:“大人,有一位名叫春晓的姑娘,在外求见大人……” 陈显阳一听,既诧异,又有些莫名的烦恼。 在思忖了片刻后,他向门外的仆从吩咐道:“那就带她来书房相见吧……” 仆从应声去后,过不多时,就引领着春晓而至。 春晓一进书房的门,就扑通一声跪在陈显阳跟前叩头道谢:“多亏了大人,奴家终得脱难,还有幸得大人垂爱,替奴家脱了贱籍,大人的再造之恩,奴家感激涕零,无以回报,但求留在大人的身边,一生为奴为婢,伺候大人……” 陈显阳忙扶起她道:“本官也没做什么,是那张绍祖合该要栽跟头……帮你脱贱籍,也是想让你以后的日子好过些……你既已从良,本官怎好再让你为奴为婢……” 春晓闻言,立时掉下眼泪,期艾的道:“奴家知道,即使奴家脱了贱籍,但总与普通清白人家女子不能比……奴家不求能贴身伺候大人,在厨房做杂役即可,只要能远远看到大人就好……” 陈显阳眼见春晓那梨花带雨,委委屈屈的模样,说不动心那是自欺欺人。 但他一想到傅天云,不由得又有些心虚加为难。 在寻思了一番后,他还是做了一个比较负责又坦白的决定:“春晓,你与本官,总归是缘分一场,若让你为奴为婢,那是说不过去的。然,若论给予什么名分,本官仅能给你一个妾室的名分。实话对你说,本官的心里,已有属意之人了……” 春晓听后,莞尔一笑道:“大人能有此安排,又能对奴家直言直语,足以见得,大人是可以依附的大树,奴家本也不贪心,但求此生有个依托便是……”说着,又向陈显阳盈盈一拜。 陈显阳见春晓尚知进退,安心之余,倒是多了两三分喜欢。便安排道:“那这样,本官先让人送你去本官的家乡暂住,待本官的心事达成后,自会去看你……” 春晓遂不舍的向陈显阳道别:“奴家一切听从大人安排,奴家定会好生伺候大人的双亲。”说罢,便退了出去。 …… 城外, 官道上,杨再兴和欧孝棠各自牵着马往前走着。 二人身后,方青梅一脸不舍又有些负气的跟着。 但见欧孝棠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方青梅道:“青梅,别再送了,回去吧……” 方青梅赶上两步,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再来京城看我?” 欧孝棠略显无奈的道:“身为边关武将,本就无诏不得进京。这次是因为护送太后公主回京,是例外……” 方青梅终于憋不住,冲口就问:“那我们的亲事呢?是不是金人一日不退,我们就得这么拖着?人一辈子,不长也不短,你我能耗得了多少岁月……” 欧孝棠闻言,不由语塞。 杨再兴见状,摇头道:“孝棠,你也是的,如此大事,怎好轻许?许了,就得有所成,许不了,何苦累己累人呢……” 欧孝棠闻言,思索良久后,向方青梅提出道:“三年……你我以三年为期限,若三年内,金人无异动,那我就向元帅告假回家,迎娶你……若是三年内,战局有变,那就……那就解除婚约……” 说罢,也不等方青梅再说什么,欧孝棠便随杨再兴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方青梅看着欧孝棠远去的身影,是气也不是,哭也不是。一跺脚后,转身就往城里走去。 第412章 徐夫人重返姜家恍如隔世 姜福源闻妻至心情复杂 湖州, 姜家, 一大清早的,姜福源就抱着刚刚睡醒的孙儿姜灏,到院子里逗弄玩耍着。 看着他一会儿扮鬼脸,一会儿唱戏的,直乐得姜灏的小手小脚又甩又蹬,偶尔还能听到他笑出了声。 姜福源眼见得孙儿白白胖胖可可爱爱,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不自觉间,他的脑海中闪过儿子姜展宏儿时的模样,以及妻子刘璃的身影。 …… 这时,在大门外, 只见一辆马车刚一停下,就见徐夫人掀开车帘子走了下来。 当她抬起头,看向阔别已久的姜家大宅时,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但听她喃喃自语:“刘璃啊刘璃,当年,义无反顾离开这里的你,是不是不曾想过,这辈子还能再回到这里来?” 思及此,她的脚步不由得变得迟缓。 这时候,只见一名姜家的老仆出来打扫台阶。 他见有访客到来,便走过来作礼询问:“敢问这位夫人,是来找我们帮主的吗?” 就在徐夫人晃神之际,但见那老仆露出激动的神色道:“您……您是……帮主夫人吧……啊,是帮主夫人回来了……” 徐夫人先是一讶,在细看那老仆后,反问:“你……你是文叔?你还认得我?” 文叔笑道:“帮主夫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我怎么会不认得?唉,倒是我老喽……” 徐夫人浅笑一声后,试探性的问道:“帮主他……可好?” 文叔点头道:“帮主挺好的,身子硬朗,也不见老态……” 徐夫人听后,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听文叔接着道:“对了,您看我真是老了……光顾着说话,忘了您还站在门口呢……那个,帮主这会子啊,正在院子里头,跟小少爷玩呢……我这就引帮主夫人去见帮主……”说着,热情的请徐夫人进门。 徐夫人听着那一声声的“帮主夫人”,恍如隔世一般。 她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的姜家匾额,情怯之下,未敢抬腿跨过门槛去。 良久,她略显尴尬的对文叔道:“你莫再叫我帮主夫人,我如今的身份是徐夫人,来找你们帮主,是有事相求,烦请通报……”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因这声“帮主夫人”而招来自取其辱。因为她不清楚,姜福源恨自己的程度。她也不太确定,自己此行到底会不会来错。毕竟,她之前已被大儿子姜展宏拒绝过。有其父才有其子,她怕也会遭到姜福源的拒绝。但即使没什么把握,她还是决定,要为小儿子徐翊航赌一把。 文叔本来还很激动,听徐夫人这么一说,先是有些语塞,而后笑笑道:“那个……那请您稍等,我这就去向帮主通禀……”说罢,转身而去。 …… 院子里, 姜福源还在跟孙儿玩着,但觉手上有些温热,原来是小姜灏拉尿了。 可姜福源不仅不嫌弃,还冲着孙儿说笑起来:“臭小子,你真是顽皮,又尿在爷爷身上。跟你那个爹一样,就喜欢欺负我。哼,看爷爷不打你屁股……” 他说着,解开了孙儿的裤子,扯出湿了的尿布后,冲着候在院门外的奶娘喊了声:“快去拿干净的尿布来……” 与此同时,文叔走进院子,来向姜福源禀报,见其袖子湿了,便先说笑了一句:“哟,又让小少爷的尿给淋了……” 说话间,奶娘拿着干净尿布走来,从姜福源的手中抱过了姜灏。 姜福源则甩了甩湿了的袖子,摇头笑道:“不妨事,童子尿,大补嘛……何况,是自己孙儿的,哈哈哈哈……” 文叔看姜福源如此高兴,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向其通禀。 姜福源留意到文叔欲言又止的神情后,询问道:“文叔,是有什么事吗?” 文叔见问,遂吞吞吐吐地的禀报道:“是……徐夫人到访……” 姜福源正自抖弄着衣袖,乍听徐夫人三个字,立时一怔,抖袖子的手也随之僵住了片刻。 随后,他下意识的朝院门口看了一眼。 文叔见状,遂抓住时机的接着道:“说是有事相求,正在大门口候着……” 但听姜福源微一皱眉后,责怪道:“诶,有客到访,自是先请入花厅用茶,怎么能让客人在外头等着呢?文叔,你怎么年纪越大越不懂得待客之道了……” 文叔看姜福源似已对当年的事有所释怀,遂支吾着道:“是,是我老糊涂了……我这就去……” 未等他说完,只听姜福源摆摆手道:“诶……算了,那个,就请来院子里吧……我……我先去换件衣服……” 转而,他吩咐奶娘道:“快抱小少爷回去沐浴,莫要让他着了凉……”说罢,转身就往住处走去。 文叔见状,笑了笑后,赶紧去请徐夫人。 …… 过不多时,徐夫人在文叔的引领下,来到了院子里。 她环顾四周,见满院子除了之前所种的花草外,还多了不少别致的盆栽和水缸,遂感叹的道:“这里,看着跟以前一样,又不太一样了……” 文叔指着那些盆栽和水缸,笑应道:“是啊……这些年来,帮主除了照旧让人打理这里的花草,还置了好多盆栽。那些个水缸,则是用来养鱼、养睡莲的……本来还养了几只八哥,但因为怕吵到小少爷,就忍痛割爱,给放生了……” 他说着,走到石桌边,向徐夫人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夫人舟车劳顿,快请坐下来休息休息……那个……帮主抱小少爷时,弄脏了衣服,去更衣了,您稍等……” 徐夫人听后,浅笑一声,随口道:“他倒是讲究了许多……” 说话间,有丫鬟端来了香茶。 徐夫人遂坐下来,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但见茶盏居然是耀州窑的青釉盏,这倒是让她甚觉稀奇。 文叔见状,便说道:“这是帮主专门派人去定制的,十多年了,茶盏一直用的是这耀州窑……” 他说着,心里估摸着姜福源该换好衣了,便示意丫鬟退下。 自己则向徐夫人道了声:“夫人请慢用”后,也退出了院子。 第413章 久别重逢 姜家夫妇再续前缘 且说徐夫人,眼见得院子里就只有自己了,不免有些莫名的局促起来。 为了稳下心情,她遂放下茶盏起身去观赏一旁水缸里的鱼。 谁知,她起身匆忙,腰带上的环佩勾住了桌布,以致茶盏翻落,茶水溅在了她的裙子上。 就在她向后一退间,只觉身后有一股力量袭来,托住了她。 她站定之后,转身一看,只见姜福源已站在她面前。 二人四目对视之际,各自都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良久,但听姜福源开口道:“璃儿,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这般明艳照人……特别是这双会说话的眼睛,依旧闪亮如星……” 徐夫人闻言,先是为之错愕,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姜福源说话可不曾有这般好听过。 继而,她在晃了个神后,局促的向姜福源执礼道:“小妇人见过姜帮主……” 姜福源欲上前,却又未举步,后做了个抬手托起的动作道:“诶,璃儿,如此多礼作甚……” 徐夫人见状,遂瞥了一眼那些盆栽和已摔碎的茶盏后,意有所指的口吻道:“你都这般讲究了,我又怎可少了礼数……” 姜福源也跟着看了看那些盆栽后,笑道:“这人一上年纪呐,就喜欢捣鼓些什么……” 但听徐夫人冲口打断道:“你也不怎么见老啊……” 此言一出,她随即话锋一转,探问道:“方才……听文叔说,你已经有孙儿啦” 姜福源笑着回应道:“是啊,前不久的事,是展宏的侍妾苏影所生……” 徐夫人微微露出一抹欣然的点点头道:“噢,那就是个庶长子喽……嗯,那也不错……” 姜福源笑了笑后,直导正题问道:“对了,听文叔说,你有事找我?” 只见徐夫人眼眶一红,低下头道:“我知道,我有负于你,本不该这么厚着脸皮来找你的……可是我除了来找你,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说着,以袖掩面,啜泣起来。 姜福源见状,忙劝问:“诶,璃儿,你先莫伤心,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难事?慢慢说便是……”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条绢丝汗巾,递与徐夫人。 徐夫人看着那汗巾的质地,作讶然状后,迟疑了片刻,才接过了那汗巾来擦泪。 姜福源看出了徐夫人此举的意思,遂微搓了搓双手,说道:“其实,我并不完全是你所想的那么不拘小节……那么不懂……” 在欲言又止后,他接道:“我只是想活得轻松些……” 但见徐夫人泪目道:“你这番话,为何不在当年就同我说?” 姜福源见徐夫人那泪眼婆娑、我见犹怜的模样,不由自主的,便要抬手去替她拭泪,中途却又定住了。 徐夫人见状,顺势握住了姜福源的手,哽咽的唤了声:“源哥,是璃儿对不起你……”说罢,已泣不成声。 姜福源亦难掩怜惜之情,终于将阔别已久的妻子揽进了怀中。 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及耳边传来的声声抽泣,姜福源慢慢的收紧了双臂。 而徐夫人,随着被姜福源越抱越紧,脸贴至其胸膛的同时,那久别的熟悉气息亦令其心中泛起了涟漪。 她破涕为笑过后,小心翼翼中带着些许魅惑的问:“源哥,你恨我吗?” 姜福源正自闭着眼,嗅着妻子的秀发,听她这么问,便咬着牙回道:“恨!我当然恨!” 徐夫人闻言,身体不由一震。 但听姜福源接着道:“但我恨的,不是你……我恨的是姓徐的那厮!枉我与他兄弟一场,他竟然抢走了你……” 徐夫人却坦然自认道:“不,你该恨我……是我……” 可未等她说完,就听姜福源满怀深情的道:“是,当年你是太狠心了,抛下了我不说,还抛下了我们的儿子……可是,我对你却恨不起来……璃儿,那个时候,也许你并不能感受到我有多喜欢你……可我对你是喜欢得紧啊……只是,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你感受的到啊……” 转而,他略带酸溜溜的道:“这么多年了,那厮,应该对你很好吧?听说,你们有一儿一女……” 一提到一儿一女四个字,徐夫人先是一阵蹙眉。 跟着,她便打开了正题:“源哥,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今日来此,本就准备好会被你斥责的……然而,你却还能这么跟我说话,还说你不恨我……仅此,已经是上天对我的宽仁了,我是该感恩,该满足的了,不该再有什么奢望的……可是……我又不得不求你……”说着,挣开姜福源的拥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姜福源忙蹲下身子去扶道:“璃儿,璃儿你别这样,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了……能帮的我自是义不容辞……” 旋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扳住妻子的肩膀气问道:“是不是那厮欺负你了?还是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了?” 徐夫人忙摇头道:“没有……都不是……我,我是为了翊航,我们的翊航……” 姜福源听到“我们的翊航”五个字后,脸上明显的泛起了一抹寒意。 徐夫人见状,忙抓着姜福源的手臂解释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翊航……翊航他是你的儿子啊……是真的……我也是在离开你后,才发现我有了你的骨肉……你若不信,可以滴血验亲的……” 转而,她着急的道:“不过,你得先救他才行……” 继而,她又作凌乱状道:“我去求过展宏,可他说什么也不肯帮我……不过,我不怪他……他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被我狠心抛弃了,他恨我,是应该的……我不奢求原谅,我只求你,看在翊航是你儿子的份上,救救他吧……” 姜福源听后,先是有些不可置信:“你说,徐翊航不是那厮的儿子?他是我儿子?是我姜福源的儿子?” 徐夫人坚定又一再重申的连连点头道:“是,他是你的儿子。你若不信,大可以滴血验亲。我要是为了救儿子,乱说诓骗你,就叫我不得好死……”说着,磕起头来。 姜福源见状,心疼的劝阻道:“好了好了,璃儿,你莫要这样……快起来……你总得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我才好想办法嘛……来,你先起来,坐下来,喝些茶,缓口气,再慢慢……” 谁料,没等他说完,就见徐夫人身子一阵摇晃,便要晕倒。 说来也非是徐夫人矫情,急于救子的她,马不停蹄的赶来姜家,业已是心身俱疲。如今见姜福源的态度不似自己所想的那般难看,自然是卸下了一半的心头大石。 姜福源自是眼疾手快,忙将其扶住后,顺势抱了起来。 徐夫人于晕乎乎间,还想再说什么时,却听姜福源略带命令的道:“你先别说话,先休息。” 徐夫人闻言,微抬眸看了看姜福源后,乖觉的双手攀住他肩膀,跟着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姜福源见此,嘴角上扬间,向住处走去。 第414章 九绝的诛心计 一箭射数雕 临安, 皇宫, 时值议政殿早朝进行中, 百官恭迎圣上驾到后,待要依次向皇帝上奏进言之际,但听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金国国师,九绝法王,晋见陛下……” 众臣闻言,不由诧异,面面相觑。 赵构的脸上,亦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 随着他抬手示意,徐迪朗声高宣:“传……” 话音未落,就见九绝法王趾高气扬的迈进殿来。 其身后,是被两名鬼奴押着的赖布衣,赖凤鸣亦紧跟在后。 百官见此,除了秦桧叔侄和傅家堂兄弟,皆感意外。 尤其是宗泽,更是为之动怒,开口便斥诉九绝:“赖家兄弟是做为使节出使你们金国,不望尔等以贵宾招待也就罢了,竟然绳捆锁绑的押至我大宋朝堂!哼,就算你们是蛮夷,是强悍了些,也不该如此羞辱于人!真是岂有此理!” 九绝斜睨了宗泽一眼后,轻蔑的道:“呵,这就算羞辱了吗?那是你还没见识过牵羊礼!” 但听赵构以低缓而不失威严的口吻询问九绝:“但不知,法王此行,所为何来?” 九绝一挑眉道:“本座乃是奉我大金国国主之命,遣返赖布衣回宋的……” 赵构闻言,依旧语气如前的继续询问:“哦?但不知,赖布衣在贵国有何失礼之处啊?” 九绝先是示意两名鬼奴,将赖布衣往前一推,随后述道:“赖布衣身为使节赖凤鸣的随从,不安本分,居心叵测,借着赖凤鸣能出入我大金的都城和皇陵之便,暗布风水阵,企图动摇我大金国的根本,还胆敢试图带走徽钦二帝……” 赵构听到此,看向赖布衣的眼神中隐现冷厉。 但听九绝接着道:“幸得本座察觉得早,及时拿下了赖布衣。我大金国主对此,大为震怒。原本,是要处决赖布衣的。但念在两国已议和,为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再加上,赖凤鸣为我大金国扩都城,出谋划策,也算是有功?故,命本座,将赖布衣押回贵朝,让贵朝之主亲自处置,以示公允。”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后,带着诛心的口吻接着道:“赖凤鸣身为赖布衣的兄长,虽未及做到大义灭亲,但也没有护短之处。想来,宋朝之主,应该也能做到帮理不帮亲的吧?不然,也不可能一手支起这半壁江山,将伪帝都打造得如此这般太平兴盛奥……” 但听宗泽斥道:“住口!什么伪帝都?!我大宋乃泱泱大国,皇上身在何处,何处即为帝都。你们金国,不过是蛮邦,逞一时之凶狠而已。早晚,会覆灭于我大宋军队手中!” 九绝嗤笑道:“哦!看来,宗老将军宝刀未老啊,说话还能如此有气势,但不知,你还能有气力拉弓上马,驰骋疆场否?”说罢,鄙夷的冲着他一挥衣袖。 赵构面对九绝的挑衅,倒是毫无波澜。 九绝见此,遂开始进一步的诛心之说。 但见他,走到赖布衣身旁,狞笑着说道:“赖布衣,其实,你与本座,都是回梦老人的弟子,又同为国师。虽然各为其主,本座也是能够体谅你的苦心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嘛……你喜欢直言力谏,本座也是有些耳闻的……然,英明如汉武帝、唐太宗,再怎么能听取谏言,也是有耐受不住的时候,而做臣子的,也难免会痛心丧志,甚至于……啊……”说着,欲言又止的抬手拍了拍赖布衣的肩膀。 赖布衣则忿忿然的一甩肩膀,斥道:“回梦老前辈早将你逐出了门墙,你少攀关系!你也莫在皇上面前妖言惑众……” 对此,九绝未予置评。 他转头看向赵构问道:“你们中原历朝历代的皇帝,讲究的是正统,是由上而下,顺应辈分。如父传子、子传孙……若无子,则兄传于弟继承……然,如若倒过来会怎么样呢?比如说……弟还位于兄,或父呢?” 此言一出,饶是赵构严守喜怒不形于色,也难免眸光为之变得冷厉。 但听他下达口谕:“赖布衣受贬期,做为使节随从赴金国,却不思己过,不司其职,滋事寻衅,有辱国威。现,数罪并罚,摘去国师名衔,押入天牢。” 赖布衣待要辩驳,却见徐迪在赵构的示意下招来殿前武士,要押其出殿。 但见九绝上前来,阴恻恻的对赖布衣道:“你既不将本座视为同门,那傅天华呢?他可是与你一起去网山拜过师的……回梦老人能在不收你为徒的前提下,仍肯传授回梦心经,是不是也可以在不收傅天华为徒的前提下,也对他有所指点呢?哈,那样的话,你二人不仅是昔日的好兄弟,还等于同门呢!” 他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傅天华。 对此,傅天华只作心下计较,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反观赖布衣,倒是情绪激动起来,一边推开殿前武士,一边追问傅天华:“他说的是真的吗?是不是真的?傅天华,你就说你是不是求回梦老前辈收你为徒?他有没有对你指点过什么?如果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对此,傅天华却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徐迪见状,斥道:“大胆赖布衣,敢在朝堂上咆哮乱吼!殿前武士,还不快将其拖了下去!” 殿前武士得令后,一左一右,架起赖布衣就往外走。 再听赵构对九绝道:“法王来一趟我大宋不易,就多住些天。你方才不是说,朕将临安打造得好一副太平盛世嘛……那就请好好欣赏一番……” 他说着,对赖凤鸣道:“赖卿家出使金国,得金主款待,又得宽许,可以自由出入金国他都城和皇陵。那我大宋更应比之更好客。你就陪法王去游览临安各处的风景,法王要怎样就怎样,要看哪里,你便带去看,明白了吗?” 赖凤鸣微一迟疑后,上前躬身应了声:“微臣遵旨。” 一旁的宗泽,此时已经是气得不行。 就在他想要进言之际,却被赵鼎给拦了下来。 但这次,宗泽却不听劝,非要甩开赵鼎。谁料,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宗煊见状,忙和赵鼎去扶宗泽,却见其已晕厥。 赵构见状,遂示意宗煊和赵鼎带走宗泽。 九绝法王见状,嗤笑过后,傲慢的转身出了殿。 赵构业已无心早朝,遂草草退朝起驾回了宫。 第415章 赖布衣下狱 且说国师府这边,早有消息灵通之人,将议政殿上所发生的事,飞速通报给了赖夫人。 就在赖夫人暗自心焦之际,只见有丫鬟来报称:“老夫人,叔老爷刚刚带着仁晏少爷,从后门走了……” 赖夫人一听,冷哼道:“走得好!本就是来打秋风的……” 但听那丫鬟小心翼翼且又带点慌张的问道:“老夫人……四公子被下了天牢……会不会……殃及池鱼啊……” 赖夫人仍做镇定状的道:“布衣所做的,都是为了我大宋,他何错之有?皇上英明,怎会轻意降罪于他?也就是所谓的息事宁人,做给金人看看的而已……” 丫鬟听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却又不敢再多问,只好诺诺的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赖凤鸣走了进来。 赖夫人一见赖凤鸣,立时怒气冲天,一拍桌子,喝问道:“赖凤鸣!你是怎么当的兄长?怎么护的弟弟?!啊?” 赖凤鸣已知势必遭到母亲的责斥,平静的回应道:“儿子自当是会做到为兄的职责,但也得看做为弟弟的受不受教了……布衣在金国屡次挑衅金主威严,我也是劝过多次了,他却当我的话,如同马耳东风……” 话音未落,就见赖夫人嚯的站起身,抬手给了赖凤鸣一记重重的耳光。跟着,骂道:“你已经克死了我的凤扬!你是不是还要克死我的布衣!你才安乐!啊?” 被打得微侧过头去的赖凤鸣,缓缓的转过头来后,面无表情的抬手指着自己另一边脸问道:“母亲可解气了?若还不解气,您大可以再继续……” 赖夫人闻言,气得语塞,怔看了赖凤鸣片刻后,捂着心口,跌坐在座位上。 再看赖凤鸣,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向母亲作一礼道:“母亲是解了气?那儿子告退了……”说罢,转过身后,眼神定定的走了出去。 …… 天牢里, 狭长的过道上,阳光透过一个一个的小天窗射进来,形成了一道道的光柱。 但听牢房里,充斥着赖布衣的叫嚷声:“让傅天华来见我!我要问个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拜回梦老人为师?老前辈到底有没有指点过他……来人啊!让傅天华来见我!我要问问他……” 他正自叫嚷着,但听他体内的昊辰身外身,幽幽的冒出一连串的反问:“你自己心里不是已经清楚了吗?何必在明知答案的情况下,还要问人家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怎么?你们凡人都喜欢明知故问的吗?” 却听赖布衣喝斥道:“你不过是个所谓天神的身外身,你个懂什么?我有答案,那一回事。让他说清楚,是另一回事……” 这时,有一名狱卒来送饭,见赖布衣在自言自语,不禁好奇的隔着栅栏看戏般看着他。 赖布衣见状,上前一把扯住他道:“去,去把傅天华找来!我有事要问他!快去!去呀!” 狱卒却嫌弃的一把推开他,骂了声:“疯了这是!”便甩袖走了开去。 昊辰身外身遂又开口道:“诶诶诶,你不是武功挺高了的吗?这么个破牢房,能关得住你吗?” 赖布衣摇头道:“我不可以出去的,我要是出去了,就是越狱潜逃,那我就算是没罪,也变成有罪了……” 昊辰身外身语带嘲讽的感叹了一句:“呵,凡人就是虚伪!”说罢,不再出声。 随着从天窗射下来的阳光慢慢移动,时间也一点点的过去。 就在赖布衣闷坐懊恼中,傅天华已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牢房的栅栏外。 赖布衣察觉后,嚯的站起身,冲到栅栏前,斥问:“傅天华,怎么现在才敢来见我?是不敢面对我吗?啊?你的身世、你跟回梦老前辈之间的关系……你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我们是不是兄弟?啊?” 傅天华嗤笑一声道:“到底是谁先不把谁当兄弟的?” 赖布衣当即反驳道:“是我!那也是因为你的所做所为,让我寒心!让我失望!” 傅天华微一挑眉后,甩出一句反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就在赖布衣想要说什么时,但见傅天华,抬头望了眼天窗外的天空后,接着道:“从早朝到现在,也不过才几个时辰……平日里,若无其他,我应该是在书房里看公文的……然,今天,我却难得为了一件事,而花去了好几个时辰……” 他说着,作思考状的抬手用手指在额侧画圈比划着道:“因为,我一直在想一个,能让自己来天牢看你的理由……” 继而,他微耸肩摊手道:”虽然,我知道,来了也不过听你说一些千篇一律的话,可我还是来了……” 转而,他负着手,走近栅栏,笑问赖布衣:“你想不想知道,我最后是想了个什么理由吗?” 不等赖布衣作声,傅天华脸色一变,直视着他道:“那就是……念在我们曾经是兄弟……仅此而已……” 赖布衣随即截住话头问道:“那好!那我问你,当初,你跟我一起去网山争着拜师,回梦老前辈可有什么指点你的?就算有,你也大可以说,我身为兄弟的,自然会替你高兴,你又何必像对自己身世那样,藏着掖着呢?” 傅天华正自负着手,作侧耳倾听状,忽然一个斜睨,冷问道:“你这是在质问我吗?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赖布衣气得不行,刚说出四个字:“就凭我是……” 未料,就遭傅天华打断讽问道:“赖布衣,回梦老前辈有否指点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既口口声声说,你我是兄弟。那是不是应该不论谁有幸事,都会替对方感到高兴,而不是总想着,对方得到多少……说白了,你,就是害怕!你害怕有人分薄了你所拥有的,你更害怕有人会超过你,抢了你的风头!” 赖布衣闻言,当即激动的否定道:“不!我没有!这都是你自己臆想的!是你心胸狭窄,是你颠倒黑白!” 但听傅天华,以咄咄逼人的语气,压过赖布衣说话的声音,质问道:“你敢说,你不是自私?你敢说,你很尊重回梦老人吗?那又是谁,在我当初请求你带我一起去网山拜师时,为了劝阻我,说什么回梦老人,久居深山,难免会性情古怪……” 旋即,他作惋惜状的摇着头道:“可惜,我没有你三哥那样拥有一双慧眼,不然,我就可以在那天,你找我切磋说起这事时,看一看回梦老前辈会作何感想了……不过,不打紧……我之前去网山看令尊时,见到回梦老前辈有一法宝叫透世壁,可随观壁者所想而洞察万物……父子连心,我想,令尊也一定时会通过透世壁看你的吧……那他那天也一定会看。至于,回梦老前辈嘛……” 听到此,赖布衣已火冒三丈,边用力拍打栅栏,边斥骂:“傅天华,那天,原来你早有所谋。是你设计我,引我说出那些话的!你好歹毒的心肠!你不仅想让老前辈误解我,你还想我爹误解我!” 傅天华嗤笑着道:“若非是你的心声,我又从何引你说啊?” 说话间,只见赖夫人,在一名狱卒的引领下走来。 傅天华遂冷笑一声道:“行了,话也说得已经够多了……”说罢,抬手掸了掸落在肩上的轻尘后,转身而去。 赖夫人看着傅天华走远的背影,先是蹙眉。 而后,她关切的询问儿子:“布衣,他来做什么?他没为难你吧?” 赖布衣摇了摇头后,问母亲:“娘,你来做什么?” 赖夫人双手攀着栅栏,红着眼眶道:“为娘担心你呀……布衣,你放心,为娘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算拼上为娘这条命,也要救你出去的……” 赖布衣又急又莫奈何的道:“娘啊!你可别胡思乱想乱来呀……我不会有事的,我自问,没做过对不起大宋的事,皇上即使听不进良言,也不会轻率降罪于臣子的……” 赖夫人摇头道:“就算是这样,也难保万一,天心难测啊,儿子……为娘也不会乱来,咱们有理说理……为娘已经想好了,等看过你以后,娘就去宫门口求皇上开恩。皇上一日不开恩,为娘就跪上一日……” 赖布衣闻言,当即阻止:“娘您不能这么做……您这么大的岁数了,万一要是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好……娘,您听儿子的话,千万不要这么做。您这样,只会……” 他话未说完,却见赖夫人将带来的食盒交与狱卒后,起身对儿子道:“为娘心意已决,布衣,你放心,为娘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说罢,当即扭头而去,空留赖布衣隔着栅栏连声叫嚷阻止。 第416章 姜福源出面救幺儿 话说,刑部大牢这边,徐翊航正愁眉苦脸的对着难以下咽的饭菜。 而更让他感到窘迫的是,他偷偷藏在身上的极乐散已将要用完。 就在这时,但听一声轻唤传入他耳中:“翊航……” 他抬头看向栅栏外,只见母亲正含着泪看着自己。 但看徐翊航,也不及起身,手脚并用着爬到栅栏前,哭道:“娘啊……孩儿不要再待在这里,您不是说会想办法救孩儿出去的吗?那想到了没啊?娘……” 就在徐夫人蹲下身,伸手抚摸儿子的头,待要劝慰之际,只见姜福源从后走来。 徐翊航因是匍匐在地上的,只看到了姜福源的脚和衣摆。 他下意识的以为是父亲,先是往后一缩,继而怯怯的抬起了头。 可就在他抬头后要喊爹时,却见来人并非是父亲。 他遂坐立了身体,疑惑的询问母亲:“娘,他是谁啊?” 话音未落,只见姜福源边打量着徐翊航,边问妻子:“他就是翊航吗?” 徐夫人点点头后,看向儿子,略显迟疑的说道:“翊航,有件事,娘本该早对你说的……只是因着你那时还小,后来,又觉着,这辈子,许是不会有机会再……” 她说着,侧头看了一眼姜福源后,继续道:“可没想,今日你出了这般大的事,娘不得不说,以免你们有所误会……娘也知道,你要是得知这件事,一时肯定接受不了,但为了保住你的命,娘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这番话,直听得徐翊航一头雾水:“娘,您究竟要说什么呀?您要说的事,又与我的性命有什么关系?” 徐夫人轻捂心口,吁了一口气后,牵过姜福源的手,向儿子正色道:“翊航,徐晋骞并非是你爹。你该姓姜,这位湖州福隆帮主姜福源,才是你亲生的爹……” 徐翊航乍一听,错愕不已的笑问:“娘,您说什么呢?您是在跟孩儿说笑呢?还是为了孩儿的事,给急糊涂了呀?!” 说话间,但见一狱卒,在姜福源的示意下,打开了牢门。 随即,姜福源走入牢中,不等徐翊航有所反应,抬手就拂散了他的头发,然后将其揪过来,查看了一下后脑勺。 同时间,他快速的用手上藏有玄机的戒指,在徐翊航的手臂上一点。 徐翊航被姜福源这突如其来揪着看后脑勺的举动给惹恼,倒并未感觉到手臂的异样。 只听他叫嚷着:“喂!你干什么呀?你疯了吗?你放开我!” 但听姜福源冲着妻子笑道:“是了是了,他是我儿子。凡是我们姜家的男丁,头上都是两个旋……” 却听徐翊航否定道:“不!你胡说!我姓徐,我爹叫徐晋骞!” 对此,姜福源未予置评。 他走出牢房后,对妻子道:“你且好生安抚翊航,为夫要去跟傅尚书谈谈……”说罢,向外走去。 …… 刑部主事书房里, 傅廷封正在翻看着公文,但听门外有衙役来禀报:“大人,湖州福隆帮帮主姜福源求见……” 傅廷封闻言,放下公文,思忖道:“福隆帮主姜福源……不就是姜展宏的父亲吗?他来做什么?” 旋即,他吩咐道:“嗯,那就请他来书房一见。” 衙役应声走后不久,即引领姜福源来至书房。 姜福源进入书房后,便上前见礼道:“在下姜福源,见过傅尚书。” 傅廷封微点头后,抬手向一旁道:“姜帮主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姜福源欠身以谢后,走去座位坐下。 待端茶水来的衙役退出去,但听傅廷封问道:“但不知,姜帮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姜福源抬手抱拳笑道:“傅尚书言重了……在下求见傅尚书,乃是为了徐翊航……” 傅廷封闻言,微作讶然状的道:“哦?为了徐翊航?但不知,帮主与他家是亲戚?还是世交?” 转而,他笑道:“噢,本官问案问久了,望姜帮主莫要介意。” 姜福源笑了笑后,说道:“大人身为刑部尚书,问话自该有问话的威严,在下岂会介意……” 说到此,他缓了一缓后,略显尴尬的道:“不瞒傅尚书,徐翊航本该是在下的小儿子,只因一些变故,才造成如今,父子两姓的尴尬局面……说实话,若不是他母亲,因着他出事,为其奔走,找到在下,在下都不知道,还有个儿子呢……” 傅廷封听罢,做了个了然状的表情,道了声:“原来如此……” 转而,他做蹙眉状的问:“那姜帮主也该知道了,您这位令郎犯的是什么罪了吧?” 姜福源点头道:“已听其妻说过……唉,少年人,难免激进了些……想在下年轻时,也是因着这所谓的意气,吃过一些亏的……” 转而,他直言询问道:“恕在下唐突,敢问傅尚书会如何处置犬儿?是打算让其一力承担?还是等从犯落网,论罪逐处?” 只听傅廷封,于淡笑间,问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不知姜帮主可信鬼神?可听说过水莽鬼寻替身的传说?” 姜福源笑道:“对于鬼神之说,自古众说纷纭。应与谣言止于智者的道理相似吧?你信则有,你不信则无……” 傅廷封点点头后,意味深长的说道:“据传,水莽鬼想要投胎转世,就得拉一个人下水当替身。有想要脱灾脱难的,那就得有受苦受罪的,不是吗?” 姜福源似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站起身一抱拳道:“在下虽为江湖草莽,但扶正除恶,吾辈亦责无旁贷。在下若出暗花,助傅尚书擒获了从犯,是否算是替犬儿戴罪立功?” 傅廷封听后,也站起身来一礼道:“若得姜帮主相助,本官自是省了不少心,当然是乐见其成的了……那本官这厢,就先谢过姜帮主了……” 姜福源遂抱拳回礼:“不敢当,那在下就此告辞。”说罢,出了书房而去。 再看傅廷封,微眯着双眼,勾着嘴角,自语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 旋即,他召来候在门外的一名衙役,吩咐道:“你去趟探花府通知傅侍郎,就说有人要跟他抢着戏鼠,让他尽快处置了……” 衙役得令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第417章 姜家父子起冲突 掌灯时分, 芸楼这边, 群英厅内,姜展宏正与傅天华、沈柔雪在喝酒聊天,忽见齐掌柜脸色凝重的走进来,向其禀道:“少主,帮主来了,已请至暖阁……还有……那位徐夫人也……” 未及他说完,就见姜展宏脸色一寒,重重的将筷子置于桌上后,起身一甩衣摆,便出了厅。 …… 暖阁内, 姜福源正自负着手,浏览着阁中各处。 徐夫人略显不自然的,坐在一边。 当姜福源的眼角余光,瞥见儿子走进来后,即以听似随口而说的语气道:“这芸楼的气势,确实是可以与樊楼相媲美……原道你只喜欢四处游历,寻朋觅友。没想到还喜欢做生意,还如此善于经营,不错,不错啊……” 却听姜展宏淡漠的甩出一句:“爹突然有兴致来京城,不只是为了来看一看芸楼的吧?” 姜福源微抬了抬眉毛后,反问道:“听你娘说,她来找过你,你却对她出言不逊,是不是啊?” 但见姜展宏眸噙寒光的瞥了眼徐夫人后,断然的道:“她不是我娘!我娘早在我七岁那年死了!” 徐夫人闻言,不由得心中一痛,跟着,低下头抹起了眼泪。 姜福源则一个闪身至儿子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谁知,姜展宏于身形一转间,便躲了开去。 姜福源继而又凝劲于掌上,徐夫人见状,忙上前劝阻:“源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姜福源遂卸下手中劲力,责令儿子道:“不孝子,还不快向你娘认错!” 却听姜展宏再次强调道:“我说了,我娘已经死了!在我七岁的时候死了!” 姜福源气恼的道:“你以为,你娘当初狠心的一走了之,就你伤心,就你难过吗?为父也是被伤得体无完肤啊……可这也不能全怪你娘,为父也有一定的责任。是为父不懂得如何做一个丈夫,才会让你娘不好受,才会让徐晋骞那厮趁人之危、趁火打劫,抢走了你娘。这么多年来,不光是我们父子不好受,你娘也不好受的……”如今,你娘回来了,还给为父带回来一个儿子。翊航是你弟弟,是为父验证过,他的确是为父的儿子。是你娘被姓徐的那厮抢走后,她才知道自己已怀为父的骨肉……你娘她,也不容易啊……” 他说着,走去挽起妻子的手,并替她擦拭眼泪。 姜展宏见状,觉得有些恶心,气恼的侧过身后,冷声讽问:“爹有重纳旧妻之心,徐夫人也有再反原夫家之意,然,试问破镜何以重圆?即使爹您不介意镜上的裂痕,那徐晋骞呢?他会与您善罢甘休吗?这一旦闹将开来,岂不是江湖上一大笑话?” 对此,姜福源未做任何置评,而是话题一转道:“你在南雄镇认识的那傅天华,不是刑部尚书傅廷封的堂弟吗?他自己也是工部侍郎来着……这几日,为父让人查了一下,关于翊航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其实,翊航只是出了些钱,让人开了集味居,并不知道对方是挂羊头卖狗肉,那人纯粹就是想拉翊航下水。为父也查了那个人的底细,他叫张绍祖,其父张有材,是傅天华的仇人。而傅廷封那边,只是因为翊航不懂事,招惹了他,为父自会善后。咱们只要在傅天华寻仇之前,抢先将那张绍祖抓来交给刑部,翊航就能轻判,到时候,稍加打点,便可了事……” 姜展宏气恼的道:“爹对于这个流失在外的小儿子,倒是给设想得面面俱到啊!可你莫要忘了,我可是你的长子!即使,我是孝而不顺,那也是在您膝下长大的。而他呢?一生下,便叫别人作爹。那所谓的爹不会教,也就罢了。这做娘的,也是个不会教的!不然,又怎么会要劳动爹您亲自动手替他善后?就他?他配吗?” 话音未落,但听姜福源沉声喝道:“到底谁是父?谁是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为父做事!为父之所以来这一趟,只是要向你宣布,你娘回来了,从现在起,她是我姜福源的妻子,是姜夫人,是你的娘亲。而翊航,为父也自会让他认祖归宗,姓回姜后,按展字辈,叫展航,姜展航。”说罢,牵起妻子的手便出了暖阁。 姜展宏看着二人远去,先是气愤得攥紧了双拳。 旋即,他嘲讽般的苦笑了起来。 继而,笑着笑着,他竟自红了眼眶。 …… 宫门口这边, 但见身着诰命服的赖夫人,跪于石阶之下。 宫门口的侍卫因着已通报过,却一直未见徐迪出面,也只能任由着赖夫人跪着。 少时,只见赵蓉坐着马车,外出归来。 赖夫人见到赵蓉后,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光,待其下了马车后,即向其见礼。 赵蓉虽仍恼恨着赖布衣,但见赖夫人那心焦的模样,还是关切的道了句:“伯母免礼,休再跪了。因着无痕娘子抱恙,皇兄这几日都是宿在风荷园的……” 赖夫人闻言,失望之余,又转寄希望于赵蓉,遂求道:“公主,布衣有亏于公主。唯乞公主念在布衣在南迁期间,对皇上、对公主的尽心护卫份上,替他向皇上说几句好话……布衣之所以在金国弄出这许多事情,其实,也是为了大宋,说到底,他也没什么大错……当然,布衣这张嘴,是又臭又硬,只会得罪人,让他遭几日牢狱之灾,或能让他有些反省,届时,他自会向皇上和公主诚心认错的……公主,求您就帮一帮布衣吧……”说着,叩起了头。 赵蓉见状,忙示意宫女将赖夫人扶了起来。 随后,她作考虑状的道:“好吧……本公主权且试着跟皇兄说说看,但可保证不了皇兄一定会听本公主的哦……” 赖夫人欠身道:“是是是,那就有劳公主了……” 赵蓉遂微一挥手道:“那伯母就先回去吧,别累着自己了……” 赖夫人遂在执礼后,告退而去。 但见赵蓉,看着赖夫人远去的身影,自语道:“哎呀,总算走了,若一直跪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他不就是被关了起来,皇兄才不会说处置就处置的,无非是做样子给那个九绝看嘛,再就是挫一挫他的气……想求我救他,哼……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他到时候会怎么跟皇兄和本公主服软的……”说着,顾自进了宫门。 …… 与此同时, 宗府这边, 内院廊前,宗煊和薛燕琼正焦急的来回踱着步。 但听房内,不时传出宗泽的呼痛声。 少时,只见董怀德边擦着汗,边从房内走了出来。 宗煊和薛燕琼见状,当即上前询问:“董太医,我爹\/义父,他怎么样了?” 董怀德笑了笑后,说道:“放心,我已经替宗大人,将他背上的疮毒挑出脓水,上了药,好生休息些时日,便可无碍……” 宗煊听后,点头道了句:“爹没事就好……” 却听薛燕琼奇怪的道:“也不知道义父是怎么了,突然生起了疮来……” 董怀德遂讲解道:“噢,春秋两季,本就易生病痛。南方又湿热,加上吃食上的偏好,以及大喜大怒大悲,也都会引起些病痛。” 但听宗煊无奈的道:“爹总是改不了他那动不动就急火攻心的脾气,唉……” 薛燕琼则道:“无妨,我会慢慢劝义父的,我这就去给他做些清热去火的药膳……” 她说着,于转身间,手不小心碰到了廊边的竹子,手背上当即被竹叶划出了一道口子。 她倒未太在意,取出帕子擦了一下后,便管自己出了内院。 宗煊则专注于询问董怀德一些医理,也并未留意那片划伤薛燕琼手背的竹叶变化。 只见滴在竹叶上的血珠,尽被竹叶给吸收了,且竹身还无风自动的晃了两下。 第418章 徐家夫妇和离 晨雾笼罩的山道,一辆马车徐徐而行。 马车里,姜福源任由妻子倚靠在自己的肩头。 二人都未说话,各自的眼神中都透着些许心事。 但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随着一声马儿嘶鸣,刚还在行驶中的马车嘎然而停。 姜福源掀开车帘一看,但见是徐晋骞勒马横身挡在了马车前。 他遂转头,以略带命令的口吻叮嘱妻子:“璃儿,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不用面对。你只管待在马车里,什么都不用理会。”说罢,掀开车门帘出去。 走下马车的姜福源,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拜把兄弟加抢走妻子的情敌,说实话,他的心情还是蛮复杂的。 而徐晋骞,从拦住马车起,他的眼睛就只盯着车里妻子的身影。 但见他,翻身下马后,无视于姜福源的存在,上前两步道:“小璃,你不是说,只是去救儿子的吗?你要去哪里?你要离开我吗?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知道,我不该惹你生气的……可是,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们曾经在月下对酌,在花前吟诗作对,我们如此恩爱,你舍得丢下我吗?” 先不说这番话有没有感动到马车里的人,却已让姜福源愠怒的同时,感到无比的恶心。 他抬手拦下还想要往前走的徐晋骞,冷冷的道:“徐晋骞,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先寻了过来。也好,也省得我多跑一趟了,拿来吧?” 徐晋骞似是晃了个神,问了一句:“拿什么”后,便要绕开他靠近马车。 姜福源随即截住他道:“自然是和离书啊!” 却听徐晋骞,趋于焦急的冲着马车喊:“小璃,我承认,是我这个夫君无能!救不了儿子,护不了妻子,才迫使你不得不去求助前夫。你是救子心切,可你也不能只顾着救儿子,而牺牲自己啊!你要想想儿子的感受,再想想我的感受啊!我们会多难受啊!小璃,你不可以这么做,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啊……小璃……”说着,冲到马车一侧,边喊边拍打马车车壁。 坐在马车里的徐夫人,也不知道是有所动摇,还是无所适从,使劲的搓扯着帕子。 姜福源自然是听出徐晋骞的言下之意,是在反向说自己拿妻子救子心切这事胁迫于她。 他遂腹诽道:“嗐,好你个徐晋骞,跟我玩心机是不是?好,那我就陪你好好玩!” 思及此,他便走到马车的另一侧,以满含深情又略带委屈的语调,隔着窗子对妻子道:“璃儿,说到底,这夫妻情分,不仅只在于一个情字,还得有相处的长短,你与我才做了几年夫妻,你与他又做了多少年夫妻……当年,你选择了他,如今,若你还是选择了他的话……我不会怪你……怪只怪造化弄人……但,我可以再放一次手,可是,翊航既为我姜家的血脉,就必须得认祖归宗……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眉随你,又打小跟着你,想必有很多地方更像你……若有他陪着我,好歹,也能让我有个念想……” 他说着,神情变得沮丧起来,并缓缓的背过了身去。但一只手仍紧紧攀扣着马车窗沿,手背都暴起了青筋。 车内的徐夫人见状,心疼的抬手搭在姜福源的手背上,温柔又带着哽咽的道:“源哥,我已经伤了你一回,怎忍心再伤你一回……” 徐晋骞闻言,掀开车门帘,红着眼眶问:“小璃,那你就忍心伤我吗?啊?”说着,竟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徐夫人见状,似想起身去探看徐晋骞。 却见姜福源,在快速握了一下她的手后,又慢慢的放开了。 徐夫人隔着车窗子,与姜福源对视了片刻后,转过头来,对徐晋骞道:“你莫要这样,是我刘璃亏欠了你……今生,缘尽于此,你,就放手吧……” 徐晋骞在怔怔的看了妻子良久后,咬了咬牙道:“好!我放手!我成全你便是!”说着,甩手撕下一片衣摆,然后咬破手指,写起了和离书。 待写完和离书,递与妻子后,徐晋骞便扭头走去牵马。 待上马之后,他又巴巴的最后看了一眼妻子,随即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同时,姜福源也上了马车,示意车夫催马起程。 …… 且说,吴山这边,时逢庙会。 方氏因见女儿近来心情不佳,便带着她来逛庙会散心。 母女俩正自徜徉其中,不意碰上了陪九绝四处游览的赖凤鸣。 方青梅尚不知九绝真实身份,上前来就喊了声:“活神仙!” 赖凤鸣见状,蹙眉问道:“青梅,你认得他吗?怎管他叫活神仙?” 方青梅简单的回了句:“噢,是之前我跟我娘去灵隐寺拜佛时,经人引见的活神仙,求他遂过些心愿……” 赖凤鸣闻言,看了眼一副自鸣得意的九绝后,冷哼一声,对方氏母女道:“他可不是什么活神仙,他是金国的国师九绝法王。” 方氏母女一听,大为诧异。 方青梅遂斥问九绝:“你既然是金国的国师,那为什么要装神弄鬼扮什么活神仙?还指引我姻缘?啊?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方氏则了然般上前,指着九绝骂道:“好你个恶毒番僧!你是想利用我的女儿,去扰乱我大宋军营啊!那你们金人就可以趁火打劫、趁虚而入了……我女儿差点被你害成大宋的罪人……你个杀千刀的混账王八蛋!”说着便将手中的篮子扔向了九绝。 九绝挥手拂开篮子后,狞笑着威喝道:“大胆妇人!本座可是你大宋的贵宾,你们的皇上都得礼遇本座几分,你一个小小妇人,竟敢口出恶言,冲撞本座,哼,真是岂有此理!” 转而,他讽问赖凤鸣:“赖状元,你们不是自诩是礼仪之邦吗?怎么?难道是做一套说一套,徒有虚表吗?” 赖凤鸣未直面回应,而是催促道:“法王不是说,想去看看潮水吗?那就莫要耽搁了时辰。”说着,先向前走去。 九绝则鄙夷的瞟了一眼方氏母女后,大摇大摆而去。 方氏气得不行,转头就教训起女儿来:“你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就想着要情郎,不顾脸皮也就罢了,你差点惹来泼天的大祸啊!你呀你,你让娘怎么说你才好哟!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方青梅亦是又气恼又有些后怕,被母亲一通教训后,哭着掩面而去。 第419章 赵莞欲除孽障 望宸山, 公主府内, 但见董月卿随赵旭刚走到赵莞寝居的廊前,就听到里面有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就看到两名宫女慌张的退了出来。 赵旭见状,便叫过其中一个宫女来问:“怎么?姑姑又气得不肯吃东西了吗?” 宫女垂首答道:“回郡王爷,前几天,公主说不舒服,先后召来两位太医,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位太医都诊不出病因,故不敢开药,令得公主很生气……方才,都怪奴婢多嘴,提议让董太医来诊看,不想,竟引得公主震怒……” 赵旭听后,摆摆手道:“行了,本郡王已请来了董太医的千金为姑姑诊看,你们退下吧……” 转而,他对董月卿做了个向内请的动作道:“董小姐,姑姑历劫归来,难免心情郁结,望董小姐仔细些……” 董月卿一欠身,道了句:“请郡王爷放心”后,迈步上阶。 来至寝居门口后,董月卿向内鞠礼道:“公主,臣女董月卿,是应郡王爷所示,来替公主诊病的,望请公主容见……” 房内, 一身蓝色里衣的赵莞,正自闭目蹙眉,卧于软榻之上。 听闻来人是董月卿,赵莞缓缓睁开眼睛,寻思了片刻后,边坐起身,边道了句:“进来吧……” 董月卿得许入内后,向赵莞道了个万福。 跟着,她将随身的药箱放到一旁的茶几上,从中取出腕枕后,走到赵莞面前道:“请公主容臣女为您把脉……” 赵莞瞥了董月卿一眼后,以略带威胁的口吻道:“你可得诊仔细了,莫要像那两个老小子,不知所谓……” 董月卿报之以淡笑后,将腕枕置于软榻旁的茶几上,然后做了个请赵莞将手放上去的动作。 赵莞在微一挑眉后,伸出手放到了腕枕上。 只见董月卿,在搭上赵莞的手腕后,神情即趋向凝重。 在仔细再三的辨析脉象后,她直言不讳的道:“公主并非抱恙,而是有喜了……” 赵莞闻言,未见怒色,反倒向董月卿投去了略带欣赏的眼神。 但听董月卿询问道:“敢问公主是保?还是不保?” 赵莞眸光一闪,反问:“保如何?不保又如何?” 董月卿正色道:“请恕臣女直言……公主的身子亏损已久,急需固本培元。在这种状况下,原不该受孕,对母子都是百害而无利。但若不保,落胎药霸道,会令母体元气大伤,公主身子本虚,若服之,日后恐再难受孕……” 赵莞闻言,情绪激动的道:“那就是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了?!” 旋即,她怒上心头,一把抓住董月卿的手,咬牙切齿的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什么药,总之就是替本宫解决了他!他就是个孽障!本宫宁愿病魔缠身,即使是死,也好过留他在身体里,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啊?!” 董月卿看着赵莞那狠厉中又带着痛苦的眼神,点点头道:“臣女明白,臣女这就去替公主煎药。” 赵莞遂脸色一缓,放开董月卿的手后,勾唇一笑道:“这就好,去吧……” 待董月卿转身退出去后,只见赵莞的神情即变得晦暗不明。 再说等在外头的赵旭,见董月卿出来了,便上前询问:“姑姑究竟是哪里抱恙?有无大碍?” 董月卿婉转的答道:“回郡王爷,公主是虚火旺,臣女要煎些药汤,替公主调理,告退……”说罢,转身而去。 赵旭遂走到寝居门口,轻声叩门问道:“姑姑,旭儿能否入内一见?” 但听房里传出赵莞倦怠的声音道:“姑姑乏了,回头还要服药,待身子好了再同旭儿说笑聊天。” 赵旭遂乖觉的道:“那请姑姑安心静养,旭儿过几日再来看您,告辞。”说罢,转身离开。 …… 就在赵旭离开不久后,只见一名宫女,小心翼翼的来至寝居门前向赵莞通报道:“禀公主,无痕娘子来了……说是太后公主回京时,恰逢抱恙,故未去迎接。今觉身子好些了,特来看望公主……” 赵莞正自闭目养神中,闻报后,眼睑微动,似在寻思些什么。 片刻后,她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整了整衣服道:“那就请她进来吧……” 宫女应声而去后,过不多时,便引着无痕进来了。 此时的赵莞,业已披着件鹅黄色披风,端坐在了一张红木凤翼椅子上。 无痕入内后,先上前向赵莞执礼,尊了声:“公主万安。” 赵莞微笑着抬手示意道:“无痕娘子免礼,请坐。” 无痕道过谢后,走去一旁的茶几边坐了下来。 同时间,宫女亦奉上了茶点。 在无痕坐定喝茶期间,赵莞对其稍作了打量。 无痕亦用眼角余光,暗中观察了赵莞一番。 同时,她也用魅姫给予的读心术,洞悉到了赵莞的烦恼。 但听赵莞笑道:“本宫回朝那日,于御宴上,就听皇兄提及过你,今日一见,还真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 说到此,她顿了一顿后,接着道:“难怪,母后会问及皇兄为何只知勤政,而无心广纳后宫了,原来是得了一位红颜知己,而觉六宫粉黛无颜色了呢……” 无痕听出赵莞是话中有话,倒也不予说破,而是欲借此引出另一话题。 只见她轻笑一声道:“公主过誉了,红颜知己四个字,无痕自问当不起……六宫粉黛无颜色之说,更是折煞了无痕……无痕身世飘零,是个经历过人世沧桑的人。得蒙皇上不弃,恩赐宠爱……无痕无以为报,唯求尽己所能,让皇上多欢喜,少烦恼……只可惜……” 她说着,低下头黯然道:“只可惜,还不曾有幸,得育龙种……无痕也清楚自己的身世……无痕并无母凭子贵的奢望……只是想着,不管孩子的父亲是富贵,还是贫贱,又或是恶是善,身为女人的,总是要当一回母亲,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说着,不禁想起那胎死腹中的孩儿,抚着肚子,眸中笼起了一层雾气。 赵莞听罢,也下意识的将手往肚子上一拂,跟着,双眉紧拧,若有所思起来。 片刻后,无痕回过神来,见赵莞作沉思状,笑着一欠身道:“无痕一时失态,言语无谓,让公主见笑了,望勿见怪……” 赵莞晃了个神后,微一摆手道:“诶,无痕娘子说哪里话,本宫只是这几日有些微恙,一时精神不济……说起来,是本宫有所怠慢才是呢……” 无痕遂问道:“公主既抱恙,可曾让太医来诊治过?” 赵莞抬手轻抚着额头道:“已让董太医的千金来诊看过了,她正给本宫煎药呢……” 无痕见此,起身道:“那无痕就不打扰公主服药休息了,就此告退。” 赵莞的心中有事,也不多做挽留,微一点头道:“嗯,无痕娘子慢走,改日,本宫去宫中时,再与你会。”说罢,示意宫女送无痕出去。 …… 第420章 傅天华获赐婚 赵蓉大发脾气 皇宫, 御花园内, 赵构正与无痕在下棋,身旁照旧有徐迪和秦桧之外,傅天华和周耀昌、陈文瀚亦作陪在侧。 再看不远处的凉亭里,韦太后正抱着赵旉在玩拨浪鼓。 少时,赵蓉来至园中向赵构问安。 但见赵构放下棋子,对一旁的徐迪道:“人已到齐,宣旨。” 徐迪躬身应了一声:“是,皇上”之后,捧起圣旨,上前两步宣道:“傅天华接旨……” 傅天华微一愣后,上前跪礼道:“臣在……” 但听徐迪宣读圣旨:“新科探花傅天华,才貌双全,勤王有功,对朝政尽心,忠于君王,甚得朕心。念尔倾慕朕之皇妹蓉公主已久,又曾对皇妹有救护之情。朕特赐婚,望尔与皇妹佳偶天成,执手携老,钦此。” 傅天华当即领旨谢恩:“微臣叩谢隆恩,万岁万万岁……” 赵蓉却气恼不已的道:“皇兄你太过分了!皇妹不服!”说着,便要去找太后。 但听赵构沉声道:“这是朕早就决定了的,母后也已赞成。” 赵蓉闻言,抬眸看向凉亭里的母后,却见其脸色微冷的瞟了一眼自己。 她遂又气又伤心,眼中蓄起了泪水,跺脚甩出一句:“本公主说什么都不会嫁的!”说罢,扭头而去。 赵构瞪了一眼赵蓉远去的身影后,对傅天华道:“是朕太纵容她了,你且管自己准备大婚的事宜便可。对了,你祖母身子骨可好?可否经得起舟车劳顿?朕有心请你祖母来京,与朕一起为你们主婚。” 傅天华躬身道:“皇上赐婚,乃是殊荣。祖母的身体尚算康健,应可来京。” 赵构捋须点头后,对陈文瀚和周耀昌道:“陈卿家,这大婚的吉日良辰,你可得仔细掐算挑选啊……周卿家,大婚的一应仪式,皆不可马虎……” 二人当即躬身齐应道:“请皇上放心,微臣定当尽心尽力……” 说话间,但见赵莞进得园来。 只听她边走边娇嗔道:“皇兄当真是偏心得紧,同为皇妹,却只对蓉公主的婚事这般上心……” 赵构闻言,笑着对走近前来行礼的赵莞问道:“怎么了?你是吃醋了吗?” 赵莞边行礼边酸溜溜的道:“皇妹哪敢吃蓉公主的醋……毕竟,蓉公主与皇兄是自小亲近的,而我……为质多年……唉,自是不能比得的……” 赵构遂安慰道:“诶,皇妹这是说哪里话……你跟蓉公主,都是朕的皇妹,朕是不会对你们另眼相待的……” 这时,只见韦太后抱着赵旉走来道:“蓉公主自幼锦衣玉食,受百姓供养,让皇帝爱护着,没吃过什么苦和委屈,自是娇横些……而莞公主是历过劫的,相对要懂事得多,应该不至于同自己的姐妹一般见识的……” 赵莞笑靥如花的向韦太后一礼道:“母后与莞儿都是历过劫的,自是知莞儿的,莞儿不过是在说笑罢了……” 赵构却道:“说笑归说笑,这说起来,莞公主也不小了,是该议亲了,倒是朕一时给忽视了呢……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秦桧业已看出韦太后和赵莞在暗中互戳对方,正担心事情愈演愈烈会扫了皇上的兴时,但见赵旭走来向赵构问安。 待赵旭向赵构行过礼后,秦桧当即上前进言道:“诶,皇上,如能令喜事连连,对我大宋国运也是有益处的……前两日,唐侍郎不是向皇上告假,要去岭南接亲嘛……微臣估摸着,唐侍郎的婚宴会在蓉公主大婚前举办……这不就有双喜临门了嘛……但若凑成三喜临门的话,岂不更美哉……” 他说着,转而对赵旭道:“郡王爷,微臣的内人,曾在游湖时,偶然看到郡王爷携美同游,但不知,是哪家千金有此厚福,即将成为郡王妃啊?” 赵旭闻言,浅笑道:“秦大人说笑了……近日常与本郡王出游的女子,乃是本郡王在回京途中所结识的,姓楚,闺名青潋,是福州商贾世家之女。只因说话投契,便成了朋友……”说着,以眼角余光瞥了眼赵莞。 秦桧则提议道:“诶,说话投契,那不就是有缘嘛……郡王爷何不考虑一下那位楚小姐呢……” 赵构亦点头道:“嗯,秦卿家说得有理。淳郡王啊,你若对那楚小姐有心,却不好意思开口问人家的话,朕让无痕替你去问……” 赵旭听后,忙推道:“皇上,千万不要……” 但听无痕劝赵构道:“皇上,还是让淳郡王自己去说的好,这样才显得他重视人家嘛……” 话音未落,就听赵莞略带撒娇的对赵构道:“皇上还说不偏心,刚给蓉公主赐了婚,又想到了淳郡王,就是忽略了皇妹我……唉,算了,皇妹也不凑这个热闹了,就此告退了……”说着,微一欠身后,作势要走。 无痕正剥好了一个柑橘,眼眉一动后,将柑橘放到赵构手上的同时,用手指轻轻碰了下他。 赵构会意后,对赵莞道:“莞公主切莫误会,朕哪有偏心谁?这样,朕这就让徐迪拟一道莞公主招驸马的榜文。届时,各方才俊,任由你挑选就是……” 赵莞闻言,当即转嗔为喜,转过身来,眼眉弯弯的向赵构躬身道了声:“多谢皇兄隆恩。” 对此,韦太后露出了一抹鄙夷的笑容。 而赵旭,却是一副暗自神伤的模样。 就在这时,忽听得赵旉哭闹了起来。 韦太后忙拍打着赵旉的后背进行安抚,却没什么效果。 赵构最见不得心爱的小皇子哭闹,遂起身准备去抱过来自己哄。 却见无痕上前向韦太后请示道:“太后,可否让无痕试试哄一哄小皇子?” 韦太后待要说什么时,赵构示意道:“母后,您抱了这许久,也累得紧。无痕也是初次进宫,还没见过小皇子,就让她试试吧……” 韦太后看赵构开了口,便只好将赵旉交与无痕。 无痕接过赵旉抱进怀里的那一刻,作为母亲的温柔,竟被一瞬唤醒。 她边轻轻拍打着赵旉的背,边将脸贴在他耳边,柔声哼起了歌谣。 慢慢的,赵旉停止了哭闹,小眉毛微微皱着,一双小眼眨巴眨巴的看着无痕,像是在端详她。 片刻后,只见赵旉冲着无痕咧开小嘴笑了笑。 赵构见状,大为欣喜道:“哎呀,笑了笑了……哈哈哈哈……朕的旉儿笑了……” 众人也跟着一起笑,唯有韦太后面露不悦。 赵莞见之,报之勾唇嗤笑。 …… 且说赵蓉,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和委屈,一回到寝宫,就是一通乱砸。 宫女们待要劝说,却都被她给轰了出来。 这时,小敏从宫外回来。 宫女们见状,纷纷跑过来跟小敏说话:“小敏姐,你可回来了,公主又在发脾气了……\/是啊、是啊……是为了皇上赐婚的事,公主不愿意嫁给傅侍郎……啊呀,小敏姐,还是你有福啊,可以被恩准回乡省亲……我们就……” 但听小敏故作无奈的道:“好了好了,你们七嘴八舌的说,吵得我耳朵都疼了……你们呐,也别羡慕我了,我给你们每人都带了礼物,在房里了,去看看吧……公主就让我去劝好了……” 宫女们一听,连连道谢后,闹轰轰的出去了。 小敏则走到赵蓉的寝居门前,探头向里张望。 赵蓉看到她后,气道:“你个臭奴才,本公主还道你借着回家省亲私逃了呢!” 小敏撇撇嘴,语气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奴婢哪里敢啊?” 跟着,她迈进了房中,将手中的一锦盒呈与赵蓉道:“这是奴婢为公主觅得的小玩意儿,以搏公主一笑……” 赵蓉侧身一甩手道:“本公主哪里还笑得出来?气都气死了!” 小敏忙阻止道:“诶,公主是千金之躯,切不可轻言不吉利的话……” 转而,她做莫奈何状道:“奴婢知道,公主不喜欢傅天华,可是,皇命难违啊……” 旋即,她略带阴阳道:“不过呢……恕奴婢说句不敬之言,旨意是死的,这人是活的嘛……皇上这般宠爱公主,当然是希望公主嫁的是心爱的男子啊……只是这个男子心里没有公主,又是有两房未婚妻的,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已身陷囹圄,唉……”说着,作抚额头痛状。 但听赵蓉咬唇恨道:“休要再提那个不识抬举、不知好歹的混蛋!他都落到如此田地了,也不肯来向本公主低头。难道要本公主反过来去求他不成!行了,你也别再烦本公主了,出去!” 小敏遂耸耸肩,退了出去。 第421章 赖布衣欲退亲 遭吴蕴仪泣诉 天牢内, 赖布衣正自闷坐着,但见一名狱卒引着吴蕴仪走来。 赖布衣很是讶然,站起身走到栅栏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吴蕴仪将手上的食盒递与狱卒后,微低头道:“赖大哥,蕴仪到这时才来看你,望勿见怪……” 赖布衣苦笑一声道:“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怎么会见怪呢……” 转而,他问及母亲:“对了,我娘她怎么样了?她不会……” 吴蕴仪忙回道:“你放心,伯母只是在宫门口跪了小半日,就让公主给劝回去了……” 赖布衣微讶:“是公主将娘劝回去的?” 吴蕴仪点头道:“嗯……公主虽然刁蛮了些,但还是通情达理的……” 对此,赖布衣报之以淡笑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与吴蕴仪道:“麻烦你将这封信交给我娘,我娘看了自会与你爹去说……” 吴蕴仪微一蹙眉,问道:“这是什么信?” 赖布衣平静的答道:“这是我昨晚上写好的,里面有我给娘的信,以及解除婚约的文书,薛燕琼那份,我也自会托人送去……” 吴蕴仪闻言,先是一怔。 随即,她柳眉一竖道:“赖布衣!你是什么意思?你当我吴蕴仪是什么?” 赖布衣遂解释道:“你放心,信上有我的亲笔署名,信中也有写明是我自愿的,我娘是不会误会和为难你的……” 却见吴蕴仪,气红了眼眶诉道:“若换作以前,你要退婚,我无话可说,只怪我命不好……可如今,你身陷囹圄,你这么做,置我于何地?置我吴家于何地啊?” 赖布衣辩解道:“我就是在设身处地为你着想……我如今这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与其这么拖着,万一……那不是毁了你一辈子吗?现在解除婚约后,你还是可以另……” 吴蕴仪打断道:“那些个稍有不是的被退婚的,都要被人说三道四……你现在不过只是人进了天牢,皇上并未明判……是!你在这时候退婚,是出于好意,我敬你算是个有担当的……可你想过没有?别人会如何看待我?人言可畏啊!我若能一个人承受,也就罢了,可我不能让我爹,让我们整个吴家,被人戳脊梁骨啊!赖布衣,你不是女子,你是无法体会那些,不管什么原因被退婚,或被休的女子,是如何受人唾弃,生不如死的……”说罢,一把抢过书信撕碎抛出后,哭着掩面而去。 赖布衣看着从半空中散落的书信碎片,沮丧的坐到了地上。 …… 湖边, 一艘画舫上,薛燕琼正陪着秦夫人欣赏着湖景。 只见秦夫人看着薛燕琼,笑问道:“燕琼啊,我一直好奇得紧,你是如何驻颜有术的……哎呀,你看看你啊,就算再毒的日头,也未见晒黑你半分,再看看你的腰肢,啧啧啧,怎么吃,都没看变过尺寸啊……” 薛燕琼闻言,得意的挑了挑眉毛,神秘兮兮的道:“我啊,是偷了王母娘娘的仙丹来吃,才风华常驻的……” 秦夫人笑着白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啊,什么都好,就是惯会神神叨叨的……” 转而,她脸色一敛道:“玩笑归玩笑……说正经的,你莫怪我多嘴……先不管,你是怎么做到风华常驻的。咱们身为女人,总归逃不过那年老色衰的一天……你应该趁现在还年轻,早做打算才行……” 薛燕琼边把玩着茶盏,边问道:“早做打算?做何打算啊?” 秦夫人没好气的道:“当然是终身大事啊……” 旋即,她正色道:“那个赖布衣如今身陷囹圄,皇上虽说不会轻率的要他性命,但冲他那死不悔过的德性,丢官罢职在所难免,说不定还会被判一个流放。他是自作自受,可会苦了你呀……怎么着?难道你还得跟着他去不成?虽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你不是只定了亲嘛,是可以退婚的呀……” 转而,她又皱眉道:“只不过呢,这样一来的话,名声会难听些……” 薛燕琼报之以不屑的一笑后,站起身,展开双臂,迎着扑面而来的秋风,说道:“呵,名声?之前就已经因他而难听些了,还能再怎么难听?” 转而,她扭过头来,对秦夫人道:“既是他令我有所损失,那他就得负责。难道说,要我退婚,去找另一个人替他承担吗?” 她说着,坐回座位,拿起一个柑橘,剥下皮,递与秦夫人后,接着道:“如不出秦夫人您所料,赖布衣会被流放,以他的性子,断然不会带上母亲和妻子的。届时,我自顶着赖少夫人的名分,过自己的日子,又有何不可呢?” 秦夫人摇头笑道:“像你这般想得透彻的,还真是不多见……” 旋即,她略带伤感的道:“只是不知道,你到了我这般年纪后,无有一儿半女,又当做何感想?” 薛燕琼嘴角一撇,道了一句:“无儿无女无冤债”后,起身走去船沿边钓起了鱼。 …… 探花府, 书房内, 傅天华刚写好家书装入盒中,但见沈柔雪端着个瓷盅走了进来。 她走到桌案前,将瓷盅放下后,道:“这是我亲自替公子炖的燕窝粥,请公子慢用……”说罢,便要转身走。 傅天华遂叫住她问道:“皇上赐婚的事,你知道了吧?” 沈柔雪背对着傅天华点点头道:“这么大的事,我岂能不知,恭喜公子,得偿所愿……” 傅天华听了“得偿所愿”四个字,脸上划过一抹不置可否的笑意后,站起身道:“是啊,是可以说得偿所愿了……” 他说着,拿起桌案上的盒子,走到沈柔雪的身后,抬手扳住她的肩膀,示意她转过身来后,将盒子递与她道:“皇上要请祖母来京,为我主婚,你就替我回一趟稽城,通知祖母。说来,也是时候让你拜见祖母了……” 沈柔雪先是一愣,随后问道:“公子是让我去傅家?” 傅天华笑笑道:“怎么?你是不想回去见祖母吗?” 沈柔雪晃神间,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这个时候……会不会……” 傅天华正色道:“你不用管是什么时候,我让你回去见祖母,你去便是。你的事,我都写在了信中,祖母看了,自会明了……” 转而,他叮嘱道:“因着张巧红,祖母或会对侍妾有所偏见,你能忍则忍。但若是祖母咄咄逼人的话,你就管自己回京来就是。” 沈柔雪虽然觉得傅天华的话有些强硬,但还是点了头,并接过了盒子。 但听傅天华拍了拍盒子,再行叮嘱道:“对了,跟祖母说,若嫌宅里的老鼠太糟蹋粮食了,就将它们赶出去,外面,自有罗网等着它们……”说罢,走回桌案坐下后,打开瓷盅吃起了燕窝粥。 沈柔雪看他吃得有些急,便走过去笑劝道:“公子是饿得紧吗?吃这般快?会伤肠胃的……” 傅天华边吃边道:“噢,忽然想起一些事,得出去一趟……”说罢,取过沈柔雪手上的帕子,擦了下嘴后,便起身出了书房。 …… 董府, 庭院里, 董月卿正在替父亲晒着草药,但见紫苏急匆匆进来禀道:“小姐小姐……大事情……皇上,皇上刚刚赐婚,招傅侍郎为驸马了……” 董月卿闻言,双手不自觉的一抖,晒篓一歪,草药散落了一地。 她回过神来后,忙蹲下身子去捡,并作事不关己状的道:“那甚好啊……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但听走进来的宗煊,冒出一问:“那你呢?是否是大失所望了呢。” 董月卿起身后,浅笑道:“我不曾寄望过什么……他也没对我有过什么表示……我又有什么好失望的……刚才,我不过是一时分神而已……”说罢,自顾自继续晒起了草药。 宗煊还待要说些什么时,但见紫苏边使眼色,边提醒他道:“小宗大人,您不是来替令尊拿药的吗?那随我去药室吧……” 宗煊看着董月卿忙碌的背影,担心中带着些许不甘。 随后,他轻叹一声,转身而去。 董月卿在抬头看了一眼宗煊远去的背影后,又低头做起了事。 第422章 姜展宏善玩人心 小敏为己谋以身为契 话说赵旭回府,刚进门,就见石磊跑上前道:“郡王爷,您可回来了,楚小姐都等了你近两个时辰了……” 赵旭点点头后,向大厅走去。 …… 大厅里,楚青潋正自喝着茶。 赵旭进来后,笑问:“青潋,怎么?今天还要出游吗?” 楚青潋笑着起身道:“今天不是来与你出游的,是来道别的。家父抱恙,我要回去看看……” 赵旭微一抬眉道:“噢,那要不要本郡王派人送你回去?” 楚青潋轻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有车马……” 说话间,有丫鬟奉上了茶。 赵旭遂边落坐,边说道:“那记得代本郡王向令尊问声安……” 楚青潋先是微欠身,道了一句:“那是一定的……” 转而,她带着试探的口吻问道:“除此之外,郡王爷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旭似有些心不在焉,含糊的回了句:“嗯,没别的了……噢,对了,皇上给蓉公主和傅侍郎赐了婚,还准备替姑姑招驸马。届时,令尊若已病好,就请他与你一同来观礼……” 楚青潋听罢,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 旋即,她恢复笑容,先是道了一句:“好啊……” 随后,她作一礼道:“时辰也差不多了,那青潋就此别过。”说罢,转身即走。 赵旭目送着楚青潋离开后,放下茶盏,起身落寞的离开大厅,径直往一小楼走去。 位于小楼二层的一间房间里,摆满了人形木架,挂着五颜六色的衣裙以及各色花冠。 正中的一方屏风上,是用双面绣所制的赵莞画像。一面为幼时模样,一面为当下模样。乃是依照着赖凤鸣的画所绣,可谓栩栩如生。 只见赵旭,伸手轻抚着屏风,喃喃自语道:“姑姑若是怕冷清,旭儿可以天天早晚去给你请安的。你为什么要招驸马呢?旭儿好不容易将你盼了回来,满以为,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可你却又要离开旭儿……你不要旭儿了吗……” 他说着,倚着屏风滑坐在了地上,然后一脸惆怅的靠着屏风,闭上了眼睛。 …… 望宸山 公主府, 晚膳刚刚摆上桌,换了宽松寝衣的赵莞坐下后,一闻到菜味便干呕了起来。 她为免宫女们看出端倪,随手指着肉菜斥责道:“你们这些奴才干什么吃的,不知道本宫食不得肥腻的吗?还敢给本宫端上来!是当本宫的话是马耳东风吗?!” 宫女们赶紧跪地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赵莞干呕得越来越严重,遂气恼的抬手掀掉了桌上的菜,随后起身回了寝居。 进入寝居后,赵莞干呕得不行,就差没把黄胆水给吐将出来。 她遂捶打着肚子,骂道:“孽障!别以为你的生死,能胁迫到本宫!你再不安分,本宫就算拼着不要了这条命,也要除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腹中的胎儿听懂了,还是害喜的劲儿过去了。慢慢的,赵莞不再如之前那般的难受,心情却未有好转。 只见她乏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眸中恨意灼灼。 转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双眉一挑,身体向后靠于椅背上的同时,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 芸楼, 暖阁内, 姜展宏立于窗前看着夜景,一手负后,一手把玩着玉串子。 齐掌柜垂手立于一旁,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轻易开口的模样。 良久, 姜展宏微侧头瞥了齐掌柜一眼后,说道:“你不是有话说吗?说说看啊……” 齐掌柜迟疑了片刻后,还是不吐不快的道:“少主早该有所行动的,如今……” 但听姜展宏截住话头道:“如今只是错过一个捷径而已,又不是非走这步棋……” 齐掌柜似是豁了出去,冲口反问道:“少主也说这是捷径,那为什么要放着捷径不走,而选迂回的远路呢?” 这时,但听门外传来小二的通报声:“少帮主,宫里那位小敏姑娘求见……” 齐掌柜闻言,没好气的道:“这丫头又想来兴风作浪!就说少帮主没空……” 却听姜展宏道:“诶,我倒要看看,她这回掀的风浪会有多大!让她进来……”说着,示意齐掌柜退了出去。 少时,随着小二推开门,小敏略显焦急的走了进来。 她一看到姜展宏,便上前见礼求道:“姜老板,求求你,帮帮公主吧……她是真的不想嫁给傅侍郎的……” 姜展宏淡漠的道:“那可是皇上赐婚,皇命难违啊!我不过是个商人,我能怎么帮?” 小敏一扬眉,笑道:“姜老板莫要自谦,您身为湖州福隆帮的少帮主,坐拥这偌大的芸楼,上达官场,下通江湖,又有什么事是帮不了的……” 姜展宏闻言,眸底瞬息泛起肃杀。 旋即,他勾唇一笑,闪身至小敏近前,以绕着玉串子的那只手,勾起其下颚,语气森冷的问:“你这般留意我,意欲何为啊?” 小敏感受着那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邪肆气息,胆颤的同时,心里竟自一阵悸动。 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可是姜展宏的手像是有吸力一般,牢牢的吸住了她的下颚。 随着姜展宏一点点用力挑起她的下颚,她被迫着不得不仰直着头,只觉脖子快要折断了。 她却并未求饶,而是询问道:“姜老板要怎样才肯帮忙?尽管开出条件,只要小敏能做的,任由姜老板予取予求……” 姜展宏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挺忠心为主的……” 小敏忍着脖子的酸痛,挤出笑容道:“姜老板太看得起小敏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以我的出身,本不该为奴为婢,奈何母亲早逝,父亲偏宠继母,狠心将我送进宫中为婢……公主是金枝玉叶,娇横跋扈,喜怒无常……为求出宫有日,我不得不替自己筹谋……”说着,眼泪已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滴落至姜展宏的手上。 姜展宏闻言,点头笑道:“好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好一个不得不替自己筹谋!少帮主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真小人的做派!好,很好!”说着,以手中的玉串子摩挲着小敏的下颚,并慢慢向其靠近。 小敏见此,顺势闭上眼睛,摆出了一副任由摆布的姿态。心里则在暗暗作誓:“傅天华、赵蓉,还有我那位好父亲、好继母,从今天起,我将会让你们不得安宁……” 她正恨想着,人已被姜展宏抱起。 随着一阵掌风掠过烛火,暖阁内瞬间暗了下来。 …… 第423章 张绍祖与母相认 柳若萍有孕 且说那张绍祖,被通缉后,便与潘玉娘和柳家姐弟躲到了山里面。 其间,张绍祖与潘玉娘的母子关系逐渐亲近。 而柳若萍也有了身孕,张绍祖高兴得像个孩子,整天里围着她打转。 柳安生虽打心里不太待见张绍祖,但念及是一家人,也就接受了他。 这天,柳安生要将打来的猎物拿去换钱,早早的便出了门。 潘玉娘则陪着柳若萍做婴孩衣服,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张绍祖则在一旁,忙着用木头做玩具。 柳若萍忽然干呕起来,张绍祖忙起身去给她拿酸梅,却发现酸梅已所剩无几。 潘玉娘见状,于思忖间喊儿子道:“绍祖啊,看若萍这么难受,就这几个酸梅,不顶事,你快去买些来……” 柳若萍担心的劝止道:“娘,不用了,我忍忍就好了……安生会带些回来的”说着,又干呕起来。 张绍祖遂拿起斗笠道:“你看你,难受成这样。安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我去买吧……你放心,我会小心的……”说着,便出了门。 柳若萍正自不放心的目送着张绍祖走远,但听潘玉娘轻叹一声道:“看绍祖对你这么好,也算他懂事了,我也能安心了……” 转而,她拉过柳若萍的手,开始叮嘱道:“娘已经将所知道的关于张有材的罪行,让楚老板记录成供词,张有材若落网,娘得亲自去趟衙门,当面指证,务必要他不得翻身,我们才能真正有好日子过。但若萍,你要记住,届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断不可让绍祖知道这事……”妻证夫罪,大不了受些杖刑。只要能让张有材伏法,娘就算死了也甘心了……可绍祖不可以,他身为人子,若让他出面指证,那是要遭雷劈的……若萍,你要记住,一定不能让绍祖担此不孝的罪名啊!张有材罪有应得,可绍祖是无辜的……”说着,哭了起来。 柳若萍忙一边点头,一边劝慰道:“娘,您别这样,您放心,我会的……可您也要保重,您要是有个万一,绍祖会难受的,你们好不容易才相认的呀……还有,您就快要当祖母了……” 一提到孙儿,潘玉娘欣慰的点了点头,抬手擦了擦眼泪后,看了看天色道:“光顾着说话,都快中午了,我去做饭……”说着便要起身。 这时,但见柳安生拎着条鱼和药包走了进来。 他见母亲要去做饭,便上前拦道:“娘,今天的猎物卖得不错,我买了条鲜鱼,还给姐买了安胎药……这饭我来做,娘,陪着姐就行了……” 他说着,边撸着衣袖左右看,边问:“娘、姐,大哥呢?” 潘玉娘回道:“噢,你姐刚害喜得难受,酸梅又没剩几个了,绍祖出去买去了……” 柳安生遂忙从怀中取出包酸梅递与柳若萍道:“噢,差点忘了,来,姐,快吃些……” 柳若萍接过酸梅后,边含进嘴里,边向外张望着,眼中满是担心。 柳安生见状,无奈的摇摇头后,顾自进了厨房, 随着小屋屋顶慢慢升起的炊烟,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 直到柳安生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子,准备叫母亲和姐姐吃饭时,才看到张绍祖满头是汗的跑了回来。 柳若萍见状,忙取来汗巾,边给他擦汗,边询问:“怎么样?路上没什么事吧?没被人认出来吧?你看你,跑得一身都是汗……快擦擦……安生做好了饭,坐下来,歇一下再吃……” 张绍祖点点头后,拿过柳若萍手中的汗巾,擦干了汗后,走到桌前落了座。 随后,四个人边说笑着,边互相夹着菜,气氛甚是温馨。 …… 再说张有材,自集味居被封,就一直狡兔三窟,东躲西藏。奈何随身财物有限,囊中羞涩后,便又厚着脸皮潜入傅家赖上了妹妹。 张氏虽然恼恨兄长背着自己倾吞傅家家库,但念及毕竟是兄妹,枯荣相戚,唯有默许他藏身于小楼中。 这一天天的过去,倒是平静得很。 兄妹俩只道是应了那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孰不知,在傅家外围,已经布好了一张隐形的大网。 这天, 无钩赌坊内照旧热火朝天,赌客如云。 楚英杰在巡视了一番后,便通过一条幽长的回廊,来至清静的后院。 只见凉亭里,向秋霞业已准备好酒菜,正等着楚英杰。 楚英杰见状笑道:“不是跟你说过好多回了嘛,不用每次都等着我,饿了就先吃好了……” 向秋霞摇摇头道:“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吃零嘴,所以不容易饿……”说着,倒了杯酒递与楚英杰。 楚英杰接过酒杯的同时,伸手将向秋霞拉入座道:“嗯,那陪我一块吃吧……”说着,夹了块肉,放入其碗中。 随后,他将酒一口闷下后,问道:“噢,对了,你前几日不是说弟弟患病了吗?我已经让人带了医术精湛的大夫去你家了,还给了你爹一些银子,你可以放心了……” 向秋霞闻言,瞬间红了眼眶,低声道:“九哥……秋霞不值得你如此相待……秋霞不配……” 楚英杰浅笑一声道:“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更别说什么配不配的……我不介意你心里想着谁,我也不介意等……我只知道,该要关心则关心,该能帮就帮……” 转而,他正色道:“不过,我这么说,这么做,要的,不是你的感激,我要的,是你真正接受了我,你明白吗?” 向秋霞眸中蓄着泪,略带愧疚的看着楚英杰道:“九哥,虽然,我不能确定我什么时候会放下,但我会尽量照顾好你,帮你打理好赌坊,以及其他生意的……” 楚英杰欣然的道:“嗯,那就好,来,饭菜都要凉了,快些吃,一会儿,咱们出去逛逛,公子快要大婚了,我们得准备起礼物……” 向秋霞一听到傅天华即将大婚,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但旋即,她又展露笑颜,与楚英杰吃喝了起来。 第424章 沈柔雪被傅老太君认可 廉九龄偶遇欧承川求其守秘 稽城, 镜心庵, 佛堂内,香烟袅袅。 傅老太君刚刚诵好经起身,就见梁妈妈端着茶水进来伺候了。 她待傅老太君坐定后,递上茶的同时,征询道:“老太君,那位沈柔雪姑娘已在外候了许久,您可要见一见?” 傅老太君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茶后,微点头道:“嗯,那就让她进来吧……” 梁妈妈遂转身去佛堂外,将沈柔雪引领了进来。 沈柔雪向傅老太君见过礼后,将傅天华交给自己的盒子递了上去。 梁妈妈替傅老太君接过盒子打开来,取出放在最上面的一封信,递与傅老太君。 傅老太君先是打量了沈柔雪一番,在拆开信过目之后,便开始询问:“你,叫沈柔雪?” 沈柔雪恭敬的垂首回了声:“是的,老太君……” 傅老太君遂继续道:“人倒是长得挺清秀的,身家如何?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沈柔雪依旧恭敬的垂首回道:“父亲原是位朝奉,后因病过世,母亲独力难支门户,家产基本上被几位叔伯分走了……为了糊口奉养母亲,不得已入了乐籍,后在芸楼卖艺,幸得遇上了公子,才得以脱籍……” 只见在她说话期间,梁妈妈不住的端详着她。 忽听傅老太君问出一个非常直白的问题:“沈姑娘在未遇到天华前,可曾有过相好的男子?可曾私定过终身?” 沈柔雪闻言,略显委屈的咬了咬了朱唇后,昂起头不卑不亢的回道:“柔雪不自诩是那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也无甚才识,但尚懂得礼义廉耻,洁身自好……” 傅老太君闻言,微一抬眉后,报之以淡笑。 却听梁妈妈冲口问道:“那敢问沈姑娘,伺候我家大少爷多久了?可曾……可曾有所出?” 沈柔雪闻听此一问,不由眸光闪烁。 梁妈妈见状,似是会意到了什么,忙笑着道:“噢,我只是随口一说,沈姑娘莫要介意……你跟大少爷都这么年轻,总会……总会有的,不急……不急……” 就在她说话之际,傅老太君已看过了第二封书信。 但听她问沈柔雪:“柔雪,关于张家兄妹的事,天华是个什么意思?” 沈柔雪遂传达道:“公子让柔雪跟老太君说,若嫌宅里的老鼠太糟蹋粮食了,就将它们赶出去,外面自有罗网等着它们……” 傅老太君听后,微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转而,她吩咐梁妈妈道:“去收拾间厢房,让柔雪先住着,入傅宅的事,等过阵子,宅子清理好了,再说……” 梁妈妈应声后,走出去招呼了两名小丫鬟去收拾房间。 但听傅老太君对沈柔雪道:“我这里是茹素的,你且住住看,若不习惯,我让人给你另择宅子……” 沈柔雪忙欠身道:“老太君,不用麻烦,柔雪可以茹素,柔雪就住这里,也方便伺候老太君……” 只听傅老太君笑道:“你既是天华的妾室,就随他尊我一声祖母便是……” 沈柔雪闻言欣然,当即欠身道了声:“祖母以后叫我阿雪就行,公子也是这么叫我的……” 说话间,梁妈妈进来提醒:“老太君,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傅老太君闻言,站起身来,接过梁妈妈递来的龙头拐杖,对沈柔雪道:“走,随祖母用膳去……”说着,先行往门外走去。 梁妈妈和沈柔雪遂忙从后跟着,一起出了佛堂。 …… 话说欧承川,因得闻一位生意场上的朋友过世,便前往进行了吊唁。 在回南雄镇的途中,经过一个集市时,欧承川见天色不太好,便带着仆从们选了间糖水铺暂作休息。 就在欧承川坐下后准备喝糖水之际,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挑着一扁担的货物走了进来。 待欧承川定睛细看确认后,激动的站起身,喊了声:“九龄!” 廉九龄正放下扁担卸货,乍听有人喊自己,先是一阵诧异。 而后,当他看到对方是欧承川时,当即转身就走。 欧承川见状,忙上前拦住他问道:“九龄,我是欧承川啊!你做什么躲着我啊?” 廉九龄闷声甩出句:“你认错人了”之后,快步出了糖水铺。 欧承川也紧随其后跟了出来,边追着廉九龄,边说道:“九龄,我知道你是九龄……原来,你大难不死,真是太好了……诶,你别跑啊……你做什么要避着我啊……九龄,九龄啊!” 廉九龄本不想与欧承川说话,但见他这么紧追不舍的,又喊又说的,太过引人注目。 为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廉九龄在将欧承川引入一小巷后,停下了脚步。 此时,欧承川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 他缓了口气后,走到廉九龄的面前,问道:“九龄,你这是做什么嘛?既然大难不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和天华?对了,你知不知道,天华将要当驸马了……” 但听廉九龄冷哼一声道:“那恭喜他啦!” 欧承川听着廉九龄语气不对,遂劝道:“怎么?你不会也相信,坊间的那些传言吧?诶呀……官场上的事,是非曲折,好好坏坏,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嘛……呐,做生意讲究的是,货正、有信誉,就行,哪管他人是丑是俊……官场上也是一样的,都是拿着皇帝给的俸禄,替皇帝办事情,就算看人家不顺眼,必要的应酬,还是免不了的……我就觉得,天华做得不错,他现今有如此风光,也是实属不易啊……你是他的师父,与他相处了这么多年,难道,就这么信不过他吗?对了,你就是因为这,而躲着天华,是吗?” 廉九龄为免说多错多,唯有敷衍的点了点头。 欧承川则继续劝道:“九龄,你都是历过不止一次生死劫的人了,怎么还是那么想不通透,唉,真是的……” 接着,他提议道:“难得今日碰上了,九龄啊,你不如同我一起回南雄镇去……待天华的大婚之日,我们一起去庆祝,给他一个惊喜,他要是知道你没死,都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旋即,他问道:“对了,你能从火海中逃出生天,那,天华的母亲呢?她是否也逃过了一劫?” 被问及陈素蕊后,廉九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欧承川因他吞吐,竟会错了意,轻叹了一声道:“也是,也不是人人都有死里逃生的好运气的……” 廉九龄语塞了片刻后,应着欧承川之前的提议道:“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现在住的地方也不错,挺清静的,我就想安定下来,平平静静的过日子……至于天华,如你所说,知他如今风光就好,就不去打扰他了……” 紧跟着,他请求道:“望欧老爷替我保守住我尚在人间的秘密,莫让天华知道……”说罢,抱拳一礼后,转身而去。 欧承川虽然觉得廉九龄的言行有些不合常理,却也没过多细究,遂也就管自己继续赶路去了。 第425章 完颜凤喜获麟儿 可达因妒生杀机 岳家军驻扎处, 后山坡。 是夜,冷风飕飕。 但见欧孝棠坐在火堆前,喝着酒,若有所思着。 少时,只见杨再兴跑过来调侃道:“诶,好生稀奇啊!孝棠居然也敢偷偷溜出来喝酒了!就不怕元帅知道了会军法处置吗?” 他嘴上这么说着,自己却也拿出了酒来。 席地而坐后,他喝下一口酒。 跟着,他边搓手烤火,边问欧孝棠:“诶,想什么呢?是在想你那青梅吗?” 欧孝棠笑了笑后,往火堆上添了柴枝。 但听杨再兴又问:“诶,你们两个人,到底要怎么样?你总拿军务为借口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啊……你到底对人家有没有意思嘛?” 对此,欧孝棠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 杨再兴见状,正色问道:“你摇什么头啊?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呢?” 欧孝棠吁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是不太说得清楚……每次见到青梅的时候,总给我种感觉,我们彼此之间,似乎有什么在牵引我们……可是,相处起来,又觉得没什么话可说,她不懂我说的,我不明白她想的……总之,总之就是说不清楚的感觉……” 杨再兴听到此,以双手为枕,仰卧于地,看着满天繁星,作感叹状的道:“哎呀……幸好,我没有这种烦恼……不过,就算我遇到了,也不会像你这样的……我会跟她说清楚……我也相信,那个不知道我会不会遇到的人,一定能听得懂我说的……” 旋即,他声明道:“诶,我可不是说你的青梅不好哦……我就是随便说说……” 欧孝棠报之一笑道:“你呀,也别把话说得太满,等你真正遇到了再说吧……” 随后,他起身提醒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去替换兄弟们了,走吧!”说着,踢了下还躺在地上的杨再兴。 只见杨再兴,一个鲤鱼打滚,起身后,伸手搭着欧孝棠的肩膀,一起往山下走去。 …… 与此同时, 金国皇宫, 公主寝殿内,宫女们正忙进忙出着。 只见完颜阿骨打,焦急又充满期待的在廊前来回踱着步。 寝居里则不断传出完颜凤的呼痛声,以及崔姑姑和孙嬷嬷的勉励声:“公主,使劲啊……\/是啊,公主,别慌,慢慢用力就行了……” 而不远处的一处屋檐下,一脸阴郁的可达,正用厚绢布一下一下擦着弯刀。 锋利的刀锋已然透过层层的绢布割裂了可达的手,他却似感受不到疼痛,任由着鲜血直流。因为他的心,远比这还痛上十倍不止。 数个时辰后,但听一声婴啼划破夜空。 完颜凤撑着几近虚脱的身体,询问崔姑姑:“是……是男孩?还是女孩?” 崔姑姑恭喜道:“恭喜公主,是位小王子……” 这时,门外传来完颜阿骨打的急迫询问:“凤儿生了是不是?是王子还是公主?快,快抱出来给本王看看啊……” 崔姑姑遂抱起已经包裹好的婴儿,对完颜凤道:“公主,你且好生休息着,我抱小王子去给大王看看……” 完颜凤缓缓的点了点头后,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中。 朦胧间,她似乎看到了赖凤鸣的身影出现在了床边。 她遂梦呓道:“凤鸣,你看见了没有?孩子……我们的孩子出世了……是个男孩子……凤鸣,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当爹了,你不开心吗?” 然而,来到床前的只是孙嬷嬷而已。 她见完颜凤在梦呓,遂边替她擦汗,边安慰道:“公主,你刚生产完,切莫动气伤神,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麻烦了……养好身体最重要,其他的人和事,就先抛诸脑后……” 完颜凤于半睡半醒间,似是听到了孙嬷嬷说的话,点点头后,又睡了过去。 …… 再说京城的状元府这边, 书房里,因着看公文乏累而伏案睡着的赖凤鸣,忽然间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在定了定神后,抬手捏着鼻梁,眼前则闪过在梦中,看到完颜凤一脸幽怨望着自己的样子。 他用双手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跟着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透气。 看着渐白的天色,感受着冰凉的晨风袭来,赖凤鸣感觉清醒了许多。 随即,他在轻叹了一声后,喃喃自语的道:“凤儿,你怎么就这么的固执呢?你我之间,何苦于此啊……” 转而,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后,打开房门后,走了出去。 …… 临安城郊, 一处乱葬岗里,白骨森森,阴风阵阵。成群结队的乌鸦,在半空中来回盘旋着。 只见娜娅,战战兢兢的走在其中。 但听她一路左拜右拜的念念叨叨:“各位有怪莫……我无心打扰各位……我是来找人……噢,不,我是来找妖的……他叫冥焱,他说他是妖……听些老人说,但凡妖精鬼怪,都喜欢待在极阴之地……那个……所以,我就来试着找他……望你们有怪莫怪啊……” 她说着,鼓起勇气,略带羞涩的尝试呼唤:“冥焱,冥焱你在这里吗?你不是说,你是妖吗?我就来你们妖喜欢待的地方找你……你出来下好不好……我,我想……我想见见你……” 可回应她的,只有风声和乌鸦的叫声。 她还有些不甘心,复又喊了几声:“冥焱……冥……啊……” 随着一声惊呼,她被一根树藤绊倒后,摔进了一个泥坑里。 这一跤,摔得她差点痛得哭出了声。 待她缓过气来后,刚吃力的从泥坑里爬起来,天就下起了雨。 她不由得又气又委屈,跺着脚骂道:“臭冥焱!死冥焱!你骗我!你个混蛋!你竟然骗我!” 转而,她又骂起了自己:“娜娅,你是傻了?还是疯了?啊?人家说,你就信啊!他耍你呢!你个笨蛋!傻瓜!” 她边骂骂咧咧着,边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乱葬岗。 但见一只乌鸦,立于树间,歪着头看着娜娅远去后,发出笑一样的叫声。 随后,展开翅膀,向天边飞去。 第426章 赵蓉抗婚不成 与皇兄谈条件惹怒赵构 皇宫, 公主寝居内, 赵蓉正自闷坐着,但听宫女来通报:“禀公主,赖诰命求见。” 赵蓉心中烦恼不已,哪有心情见人,遂甩出两个字:“不见!” 哪知道,赖夫人得闻赵蓉不肯见自己后,竟跪在外面一个劲的请求赵蓉一见。 赵蓉很是无奈,遂挥手示意,令宫女去引领赖夫人进来。 赖夫人一进来便跪求道:“公主,帮帮布衣吧……就当是老身我欠公主一个人情,老身即使今生还不了……下辈子,下下辈子……” 赵蓉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且起来吧!就算是欠,也是要他赖布衣欠本公主的人情!” 赖夫人遂点头道:“是是是,都是布衣不识好歹……也怪我这当娘的,太过顺着他……以至于,唉……” 转而,她语带哽咽的道:“可他总归是我这当娘的身上掉下来的肉……看他受苦,我这当娘的,心痛啊……皇上迟迟不下定判,就将布衣这么关着,我这心啊,更加是没着没落的……莫怪我这当娘的说狠话,许这话有些不敬……皇上若觉得布衣有罪,处置了便是。或是斩杀,或是流放。好歹,给个定论,也好叫我这当娘的,有个准备和打点啊……” 继而,她又哀求:“请公主向皇上代为转述老身的话,至于布衣那边,老身也会劝说,让他向皇上和公主低头认错的……公主,求求你了……”说着,又要磕头。 赵蓉见状,即令宫女上前阻止了她。 赖夫人还待要说些什么,却见赵蓉闭上眼,蹙眉抚额作沉思状。 赖夫人不知道赵蓉在想什么,也就未敢再出声,唯有干着急的巴巴看着她。 良久过后,赵蓉睁开双眼,吁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后,站起身道:“也罢,本公主就念在伯母这一片爱子之情的份上,权且再跟皇兄去说说看……” 她说着,微俯身,略带威喝的对赖夫人道:“这个人情,本公主不要你还,是要赖布衣还,明白了吗?” 待赖夫人点了头后,赵蓉微一扬眉,直起身子后,一拂衣袖,向外走去。 …… 御书房内, 赵构正兴致勃勃的在给怀抱赵敷的无痕画像。 只见赵旉,让无痕给逗得是眉开眼笑。 赵构看在眼里,心里那叫一个欢喜。 就在他画好无痕的全貌后,开始画赵敷之际,但听门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启禀皇上,蓉公主求见。” 赵构略感扫兴的放下笔后,道了一声:“传……” 同时间,无痕将赵旉交与奶娘后,从徐迪手上拿过茶盏,奉与赵构道:“皇上画了许久,也该歇一歇了……” 赵构遂点点头,接过茶喝了一口。 但说赵蓉,进来后先向赵构行了一礼,接着,在看了眼无痕后说道:“皇兄,皇妹有事要说……” 无痕遂起身对赵构道:“皇上既与公主有事商议,那臣妾先带小皇子去御花园走走……” 却听赵构一摆手道:“诶,你跟旉儿玩了这许久,也累得紧,就歇着吧……再则,朕的皇妹,即是你的皇妹,没什么好回避的……” 无痕见此,遂坐回了座位。 赵蓉则微扬了扬眉后,直接了当的道:“敢问皇兄,可决定了要如何处置赖布衣?” 但听赵构似笑非笑反问:“怎么?你还这么关心赖布衣吗?” 旋即,他以教训的口吻提醒道:“你大婚在即,应以备嫁事宜为重,你所要关心的人,也应是你未来的驸马。” 赵蓉听后,强压下脾气,作不屑状的道:“我不过是念在赖夫人救子心切,再三相求的份上,才代她来向皇兄说说而已……赖夫人说得也不无道理,无论赖布衣所犯之罪,是重是轻,总要有个判决,就这么关着,也非长久之计……” 赵构闻言,双眉微一挑后,问道:“哦?那照皇妹所说,那该给赖布衣定个什么罪名呢?” 对此,赵蓉未做正面回应,而是转述了赖夫人的话:“赖夫人在向我哭求时说……皇上迟迟不下定判,就将布衣这么关着,她那心啊,更加是没着没落的……莫怪她这当娘的说狠话,许这话有些不敬……皇上若觉得布衣有罪,处置了便是。或是斩杀,或是流放。好歹,给个定论,也好叫她这当娘的,有个准备和打点啊……” 但听赵构正色道:“赖布衣屡次违逆朕意,又在大溪村犯下了人命。杀人偿命,判斩刑,也不为过……” 赵蓉终究还是被赵构的话绕了进去,当即说道:“是,赖布衣是犯了人命。可并非是他蓄意的,是那妇人受人胁迫下,先伤的他,他也是不知情,误以为那妇人是与屠村者是一伙的,才会……” 未及她说完,但听赵构决然打断道:“好!就当他是错杀,那也是杀了人!加上他在金国的所作所为,朕若不严惩于他,朕的威严何在?大宋的国体何存?” 却听赵蓉反驳道:“撇开赖布衣在大溪村的过失不说,他平日里与皇兄据理力争的,以及在金国所做的,不都是为了我们大宋吗?皇兄若连这些都视为违逆,而欲降罪的话,那岂不是在寒其他臣子的心吗?” 赵构闻言,愠怒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替赖布衣说情,为他脱罪。赵蓉,你是大宋的公主,天之骄女,是可以任性。但,你断不可以做出有辱皇家、有损国威的事情来!朕是你的皇兄,朕更是一国之君,是绝对不允许你再这么肆无忌惮下去!你若还能听懂朕的话,还尊重朕这个皇兄的话,就给朕安安分分的等着出嫁……” 赵蓉已气得眼中蓄满了泪,却仍执拗的提出了一个条件:“皇妹自然是尊重皇兄的,皇兄要我嫁,我嫁便是……那就请皇兄为皇妹和大宋的驸马爷积些福报,将赖布衣从轻发落了吧……” 此言一出,赵构立时震怒。 但见他拍案而起,直指着赵蓉怒斥:“赵蓉,你这是在跟朕谈条件是吗?你竟然敢跟朕谈条件?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羞辱的不止是傅天华!你更羞辱了朕!羞辱了大宋啊!你这是要让朕的子民,戳着朕的脊梁骨骂朕吗?你是要让金人愈发的鄙夷我大宋吗?” 无痕见赵构怒火攻心,额上都暴起了青筋,忙上前劝道:“皇上息怒,当心龙体啊……” 同时间,靠在奶娘怀中玩拨浪鼓的赵旉,因着赵构的拍案声而受惊哭闹了起来。 就在无痕转身去抱赵旉来哄之际,赵构以不容任何反驳的口吻,对赵蓉道:“朕还是那句话,你若还能听懂朕的话,还尊重朕这个皇兄的话,就给朕安安分分的等着出嫁……”说着,一个抬手,示意赵蓉退下后,负手背过了身去。 赵蓉似还想说什么,但被徐迪给拦下了。 她遂咬了咬朱唇后,转身负气而去。 第427章 秦夫人宠干儿 惹得夫君空拈酸 话说秦府这边, 花厅里,秦夫人正在逐一过目丫鬟们手中所捧的,从各地精挑细选送来的绫罗绸缎。 少时,只见傅天华走了进来。 秦夫人遂迎道:“天华,你可来了,叫干娘好等啊……” 傅天华笑着一欠身道:“连日琐事缠身,未及给干娘请安,还望干娘见谅……” 秦夫人一摆手,笑道:“诶,你自是有正事要忙,干娘当然是体谅的……” 转而,她恭喜道:“对了,干娘先恭喜你,如愿以偿,终于娶到了你日思夜想之人……” 继而,她调侃道:“唉,不过呢……驸马爷可不是好当的,你看那历朝历代的驸马,有几个是轻松快活的?” 旋即,她捂了下嘴后,一挥手道:“哎呀……不说这些个扫兴的话了……来,来看看干娘给你准备的喜服用料……”说着,牵过傅天华的手去看布料。 傅天华边扫视那些布料,边对秦夫人道:“喜服祖母自会……” 未等他说完,秦夫人便说道:“诶,你祖母为你准备,那是你祖母的事。我这位干娘,自也不能闲着嘛……还有,衣服哪有嫌多的嘛……” 她说着,一下甩开傅天华的手,作生气状的道:“怎么?你有祖母操心了,就不乐意干娘替你操心了吗?” 傅天华忙欠身赔礼道:“干娘言重了,有如此疼爱天华的干娘,是天华之幸,哪有什么不乐意的,天华只是怕辛苦了干娘……” 秦夫人听罢,宠溺的冲着傅天华翻了个白眼道:“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心疼干娘……”说着,抿嘴一笑。 转而,她拿过一匹粉色布料,展开后搭在傅天华的胸前,端详着道:“诶,这粉色的不错……挺衬你气色的……不过,大喜的日子,应该是穿正红的才合适……” 她说着,扭头拿过一匹红布来,再次搭在傅天华的胸前比看。 可看着看着,她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伤感,轻叹道:“唉……干儿子都快大婚了,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今日脱得鞋卧眠,安知明朝可还穿……”说着,随手替傅天华整了整衣领。 傅天华闻言,瞬间也不禁有几分感慨。 旋即,他笑着开解道:“干娘哪里见老了?干娘只是鉴于身份,须得稳重,才在妆容与衣饰上趋于简单而遮盖了风姿罢了……” 秦夫人听后,忍着笑,抬手戳了戳傅天华的额头道:“啊,干娘今日才发觉,你原是如此的口甜舌滑啊!怪不得,能如此得女儿心,就连……”说着,欲言又止了。 傅天华则笑着摇头道:“干娘说笑了……天华此言,是出于真心的,可不是讨好之辞……” 说罢,他将胸前的红布扯下后,置于秦夫人面前道:“对了,干娘,您别只顾着替天华置新服,自己也选几匹明艳的布料嘛……届时,定能让人眼前一亮……” 秦夫人一把拂开傅天华拿着红布的手,笑道:“那是你跟公主的大婚,我可不好抢风头的……再说了,那天自有皇上和你祖母为你们主婚的……” 话音未落,但见傅天华忽然握住秦夫人的手,问道:“干娘,天华可否改个称呼,唤您为母亲?天华更希望有母亲来主婚……” 秦夫人闻听此言,先是感到意外。 随即,她激动不已,连连点头道:“好……喊母亲,就喊母亲,更亲近些……”说着,不停的轻轻拍打傅天华的手背。 傅天华则笑得眼眉弯弯的看着秦夫人,眸中尽是孺慕之情。 这一幕,正好被来至厅外的秦桧看在了眼里。 他原是在书房里看公文的,却被秦哲轩给硬生生的拉了过来。 他已经是没好气,本该要将侄子责骂一番的。当他看到夫人与傅天华这般亲近后,更是无名火起。 一旁的秦哲轩则还嫌事情不够大,一个劲儿的比划来比划去,举止之猥琐,更让秦桧火大。 只见他,厌弃的冲秦哲轩一挥手,示意他离开后,走到厅门口,咳嗽了一声。 秦夫人见是丈夫来了,便笑吟吟牵着傅天华的手迎上前道:“老爷来啦……老爷啊,你知不知道,天华刚改口叫我做母亲了啊……这下亲近了好多……” 秦桧迈步进厅后,先是斜睨了一眼傅天华,轻哼一声,不冷不热的甩出一句:“哦?是吗?” 随后,他走至八仙桌前,落座后,捋着胡子,冷讽似的问傅天华道:“你既改口叫你干娘为母亲,那是不是也得改口,喊我一声父亲啊?” 没等傅天华说什么,但见秦夫人白了眼丈夫道:“诶,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华跟他父亲……” 可她才说到一半,就听秦桧阴阳道:“诶?夫人此话从何说起?你这干儿子,一直以来,都是与你亲近来着,有什么贴心话,也都是对你说,我这个干爹,不过是空顶了个名头罢了。他的事,我又从何而知啊?” 傅天华听到此,已感觉到了秦桧那莫名的醋意,便有心再气他一气。 遂欠身一笑道:“干爹这话,可冤煞天华了……天华何曾不想亲近干爹……只是,每次见到干爹那严肃的模样,天华就有些情怯……更重要的是……天华的父亲,是个没担当的……天华若改口喊干爹为父亲的话,一是怕触及心中痛处,二也是怕影响干爹在天华心中的印象……” 这时候,秦夫人也觉出了丈夫的话中有话,遂笑道:“诶,怎么称呼不重要,关键是心……” 秦桧却道:“那他喊我干爹,喊你则是母亲,这算什么?你是听着顺耳了,那别人呢?别人不会觉得奇怪?不会议论的吗?” 秦夫人看着丈夫那吃醋的样子,不由得哭笑不得。 但她还是顾及丈夫面子的,遂对傅天华说道:“这么个叫法是有些奇怪……那……天华,就还是叫干爹干娘吧……你的孝心,干娘是知道的,啊……乖啦……”说着,像哄孩子一般,抬手轻轻拍了拍傅天华的肩膀。 秦夫人的这个举动,不禁又让秦桧为之侧目蹙眉。 虽然,他这副神情是一闪而过的,却已被傅天华收入眼底。 他遂应和着秦夫人的话,作乖觉状的道:“是,干娘说怎样,就怎样,天华都听干娘的……如干娘所言,重在心意,天华在心里尊您是母亲便是……” 旋即,他作知情识趣状的告辞道:“干爹想来是有话与干娘说,天华也还有些琐事待要回府处理,就此告辞……”说罢,向二人一礼后,转身而去。 秦夫人目送走傅天华后,回转头来,略带嗔怪的对丈夫道:“老爷啊,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天华,可也没必要这么较劲吧?” 秦桧恼道:“怎么是我跟他较劲?分明是他在跟我较劲!他不仅跟我较劲,他还……他还……” 说到此,他欲言又止了。 秦夫人却不肯做罢,紧问道:“他还?他还怎么了?” 秦桧没好气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说也……” 秦夫人说丈夫较劲,自己也跟着较起了劲,一再追问道:“他还怎么了?老爷,你倒是说啊!什么叫不说也罢?说了一半又不说,老爷,这可不像你的作派啊……” 秦桧遂言明点出道:“他不过是你的干儿子,你们终究不是嫡嫡亲亲的母子,言谈举止应当注意一些,莫要惹人非议……” 秦夫人闻言,先是微一愣,随后不以为然的笑道:“哈,我当是什么大事情呢……这又有什么要避嫌的……我们又不是什么私底下暗戳戳的行径,这花厅里,有丫鬟仆人,大庭广众的,我这个当干娘的,不过是给干儿子挑衣服料子,这有什么呢?” 转而,她似是有所知觉,冷笑一声后,讽道:“这人呐,心若是干净,自然是看什么都是清楚明白的,可若那心是脏的,那自然是看什么都是浑浊不堪的……当然了,老爷是例外,我们多年的夫妻了,难道还不知彼此吗?”说罢,暗自作咬牙状。 秦桧也知是自己过于紧张,但出于面子,还是摆出副严肃状的说道:“为夫自然是相信的,也量那小子没那个狗胆……但,所谓,人言可畏嘛……总之,今后还是稍注意为好……” 说罢,他轻咳一声站起身后,甩出句:“为夫还有公文未看完呢……”便举步往外走去。 秦夫人则是看着丈夫的背影,没好气的摇了摇头。 第428章 张巧红被逐出傅家 稽城,傅家。 后院小楼内, 张有材正对着一桌子的酒菜大快朵颐着,张氏则坐在一旁拉长个脸看着。 但见一名丫鬟,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向张氏禀道:“二,二夫人,梁妈妈带着几个婆子和马夫,闯了进来,说是……” 未等她说完,就听小楼外传来了梁妈妈的声音:“二夫人,我等是奉了老太君之命来做事的……老太君有话让老婆子转述于二夫人,说,傅家如今不止是商贾世家,业已入了官宦之列……家中有两位子弟为官,且身居要职。故,家风需更加严谨,容不得丝毫错处,以免影响了两位子弟的官声。近日,老太君获知,二夫人的兄长犯了事,成了官府通缉的要犯,还是由廷封少爷督办的。为免傅家蒙羞,连累两位子弟为难,唯有清理门户。不过,老太君还是顾念着些许情分,只命你们兄妹俩自行离开傅家,而未报官……” 张有材听罢,赶紧偷摸的四面观望,寻找着逃走的时机 张氏则从座位上跳将起来,冲到窗前,张口就一通斥讽:“呵,想赶人走啊?!我呸!凭什么?!我虽然是个妾,可也是有老爷过礼,坐着花轿进门的。如今,老爷才过世多久啊?啊?你们就想寻由头赶我出去!哼!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庵子里的那位,儿子在世时,靠不了儿子,才去庵子里窝着的。都窝了那么多年了,还想出来管事啊!呵,也是哈,儿子是不中用的了,可不还有个流放在外的孙子嘛……虽说,是个阴命人,刑克至亲的,可好歹,也是个倚仗不是?打从他自祖归宗后,庵子里那位就没消停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算计些什么……傅姚氏,我告诉你,你那个阴司来的恶鬼孙儿,是成不了你的倚仗的!你任由他们母子在外受苦多年,你认为,他还会当你是祖母吗?!” 梁妈妈见此,也不再客气,一声令下,几个婆子和马夫们便陆续冲进了小楼。 小楼内,两名张氏的心腹丫鬟,试图守在楼梯口,但终究敌不过梁妈妈带来的人多,没几下,便被制服在地。 张有材见势不妙,着急忙慌的就从后楼窗口往外跳。 张氏也乱了方寸,随手拿过一个烛台充当武器,对着冲进来的婆子和马夫威胁道:“老娘倒是要看看,有谁是不要命的……来,你们过来试试……信不信老娘送你们一个个下地狱去……” 但见梁妈妈,走上楼来后,劝说道:“二夫人,人要脸,树要皮,老太君已经是够给你们留面子了。你在傅家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老太君也不跟你做计较了,你兄长虽犯了事,却也不至于连累到你……你若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离开傅家,也是种体面。但若不识好歹,闹将开来的话,老太君也就不再姑息。望二夫人好自为之……” 张氏却依旧强硬道:“哼,说到底,她不还是怕丢面子嘛!呵,我为什么要给她留面子?老娘就是不走!她能怎样?能杀了老娘吗?啊?!” 话音未落,就见一名马夫在梁妈妈的示意下,向张氏甩出鞭子,打掉了她手中的烛台。 几名婆子随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架起张氏就往楼下走。 张氏边挣扎着边大喊大叫:“杀人啦!傅家的奴才谋杀主子啊!” 却听从后跟着的梁妈妈,淡定的道:“二夫人尽管喊也不打紧,老太君说了,二夫人如果不听劝,那就只能来硬的。反正,这许多年来,里子早就已经烂得没形了,还在乎什么面子?!” 这时候,但见两名去追张有材马夫,回转来向梁妈妈禀道:“那姓张的脚下生风,已跑远了……” 梁妈妈依旧淡定的道:“今儿就是为了将糟蹋粮食的老鼠赶将出去的,它自己知道跑,倒是省了咱们的力……” 说话间,一众人已架着张氏来到了前厅。 但见那三位傅家的族中长老,业已坐等多时。 看到张氏被人给架出来,三位长老不由得嗤之以鼻。 只听其中一位长老,拿出一张文书宣布道:“傅公锦赫之妾室张巧红,自入门后,恃宠横行,不分尊卑,家主一再姑息,才致其嚣张至今。今由傅家老主母痛定思痛,将其逐出家门。往后其之生死、好坏,皆与傅家无关。”说罢,将文书丢与了张巧红。 张巧红却是一脸的不服,跺着脚骂道:“你们三个老不死的,就知道讨好那个老虔婆!这么多年来,是谁把傅家管理得井然有序的?是我!是我张巧红!她傅姚氏做过什么?啊?她就知道窝在庵子里,暗戳戳的谋算人!” 长老们不耻再听她的叫骂,齐声吩咐众人:“还不赶将出去!” 众人应声,连拉带拖的,将张巧红给推出了大门。 随着大门被重重的关上那一刻,张巧红终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了。 她遂由谩骂转为哭嚎,弄得一些路人不由驻足围观。 一时间,引来众说纷纭。 张巧红见状,当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倒苦水”,以期造势,给予傅家压力。 就在她滔滔不绝的“哭诉”之际,但见一名面相慈善的和尚,向她走来。 那和尚来至张巧红的近前后,先行双手合十,宣了声:“阿弥陀佛……” 继而,他面带悲悯的进行劝说道:“张施主,昔年种的恶因,今朝终开出恶果……现下顿悟,尚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若再执迷不悔,加重口业,死后入阿鼻地狱,苦的,是自身……” 张巧红正自哭诉得起劲,被这和尚一说,不由火冒三丈。 可当她抬起头,待要大骂那和尚之际,却突然脸色大变,哆嗦着指着他道:“你……是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你不是已经……啊!” 随着一声惊呼,张巧红就同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再看那和尚,脸上依旧是一副悲悯状,看张巧红背影的眼神,却是爱恨交织。 第429章 可达欲杀完颜斌 金国皇宫, 时值完颜凤之子满月之期, 完颜阿骨打大摆宴席,举国同庆。 酒过三巡,完颜阿骨打赐名小王孙为完颜斌,并将其高举过头,向上天祈福,求其能平安长大,成人后,成为文武双全,骁勇善战的大金第一勇士。 完颜凤眼见父王对自己这个儿子寄予如此厚望,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她唯有脸上带着笑,眼角凝着泪,与父王共饮,但求一醉。 而一旁的可达,则是以满含愤恨的眼神,看着由孙嬷嬷抱去哄睡的完颜斌。 宴席一直持续到月悬中天,方才散去。 众人皆是醉意熏熏的,各自回了住处。 完颜凤更是醉得一塌糊涂,又哭又笑的,闹腾了好一阵子,才在崔姑姑和孙嬷嬷的哄劝下睡去。 孙、崔二人也是累得不行,便靠在一旁打起了盹儿。 少时,只见可达,悄无声息的闪身进了房间。 他先是点了孙、崔二人的睡穴,然后走到了完颜凤的床前。 看着一脸绯红,沉睡中的完颜凤,可达情难自控之下,俯身在完颜凤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睡梦中的完颜凤,似有所感,呢喃似的发问:“你来了……你知道来看我和孩子了吗……你好狠的心啊……” 可达心知完颜凤定是因思念赖凤鸣而发梦呓, 他气恼下便要走开,不曾想,竟被完颜凤用双手勾住了脖子。 但听完颜凤再度梦呓:“你别走啊……你既然来看我们了,为什么还要走呢?你别走好不好……你忍心丢下我跟孩子吗……你快看看我们的孩子嘛……” 因着可达的脖子是被完颜凤用双手勾着的,使得二人的脸距离很近。 感受着完颜凤身上的气息,可达只觉得内心躁动不已。 终于,他按捺不住对完颜凤的情感,吻上了她的朱唇。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醒过来的完颜斌发出了哭声。 睡梦中的完颜凤似有所感,可达见她有醒转的迹象,遂点了她的睡穴。 旋即,他一脸阴鸷的来到完颜斌的摇篮前。 摇篮中的完颜斌,正自转动着一双小眼睛,似寻找着什么,睫毛上还沾着些许泪滴,看着煞是惹人怜爱。 可达慢慢的靠近摇篮后,凝视着完颜斌的同时,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只听他恨声说道:“小孽障,你休要怪本将军无情!要怪,就怪你那个混账爹赖凤鸣!是他抢走了我的凤儿!是他毁了凤儿!我不可以再让的儿子,继续折磨凤儿!只有你这个小孽障死了,凤儿才可以恢复到以前那样……那才是她,才是我的凤儿……” 说话间,但见弯刀出鞘,一道寒光当即闪过完颜斌的小脸。 许是被寒光给晃了眼,又或是被可达的杀气所慑。 但见完颜斌小嘴微一瘪,似是想要哭。 对此,可达并不买账,反而厌恶的甩出一句:“小孽障休想跟你那个混账老爹学,惺惺作态,没用的!”说罢,便要手起刀落。 可就在弯刀的刀尖距离完颜斌的脸寸余之际,却见完颜斌朝着可达咧嘴一笑。 这一笑,犹如一枚尖针刺中了麻木已久的穴位,令得可达的心一阵骤痛的同时,头脑也随之清明了许多。 他看了看完颜斌,又看了看手中的弯刀,为之一怔后自问:“可达,你这是在做什么啊?你的刀不是用来冲锋陷阵杀敌的吗?怎么可以用来杀一个婴儿?啊?你是当真疯了吗?啊?” 他说着,下意识的丢下弯刀,向后退了两步。 随后,他脱力般的倚着身后的柱子,侧头看向昏睡在床上的完颜凤。 转而,他又走近摇篮去看完颜斌。 只见完颜斌,眨着小眼睛,一只手放在嘴边吸吮着手指,另一手则慢慢抬起,小手掌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跟人打招呼。 可达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似是唤醒了内心深处某个柔软处,忍不住伸出双手,将他抱了起来。 感受着手上这团软糯软糯的小身体,可达的心瞬间被融化了。 他略带莫奈何的自语道:“罢了罢了……本将军犯不着跟一个小娃娃过不去……就放过你吧……” 完颜斌像是听懂了一般,扑腾着小手小脚,又冲可达咧嘴一笑。 就在可达报之以一声气笑之际,只觉手上一阵温热。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被完颜斌给尿了一手。 他当即嫌弃的将完颜斌放回摇篮中,然后边甩手,边训道:“好你个臭小子!本将军刚说了饶你一命,你就如此回敬本将军吗?哼!看来还是得教训教训你!” 他说着,抬手就作掌掴状。 但最终,还是起手快落手慢,只在完颜斌的脸上轻轻摸了一下而已。 完颜斌则是被逗得手脚一阵扑腾,跟着又喷了一股尿。 可达及时闪开后,笑得不能自已。 转而,他蹲下身子,攀着摇篮边沿,冲着完颜斌认真的道:“斌儿,你是凤儿的孩子,也就是我可达的孩子……我会尽我所能,将我的毕生之学教给你,让你成为大金国独一无二的勇士……不,不仅是勇士,你将会是统领金国军队的大元帅,有朝一日,拿下大宋,你就是金国的大功臣……斌儿,你可不能让你大王爷爷失望,让本将军失望啊……本将军也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说罢,他起身快速给孙、崔二人解了睡穴后,闪身出了房间。 崔姑姑醒后,发现完颜斌尿湿了裤子和被子,赶紧叫上孙嬷嬷,又是换被褥,又是给完颜斌沐浴。 待忙停当了一切,已经是东方渐白。 此时,完颜凤的睡穴业已经自解。 随着酒对消散,她也跟着醒转了过来。 她坐起身后,于抚额间,脑海中闪过了些许昨晚那亦真亦幻的梦境。 她下意识的抬手摸着朱唇,一脸的匪夷所思,眼中则眸光闪烁,略带些许回味。 再说可达,一回到住处,便忙着给完颜斌做起了玩具。 看他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好似自己真做了父亲一般。 第430章 张家兄妹各诉其苦尽显自私嘴脸 且说那张巧红,自从被逐出傅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觉着羞辱而气迷了心窍,整个人魂不守舍的的游走于大街小巷中。 再看那和尚,则是远远的尾随着,偶尔会偷偷的给张巧红送些吃的,碰到有人非议她时,那和尚便会上前来,对众进行劝说。 就这样,一连过了数日。 这天,已然是蓬头垢面的张巧红,又在四处游荡。 在路过一个小巷时,只见张有材突然出现,将张巧红一把拽进了小巷中。 眼见得妹妹落得如此光景,张有材也不知道是痛心还是鄙视,开口就是一句:“你当真就这么算了吗?” 却见张巧红怔怔的看了大哥片刻后,神叨叨的道:“他来了……他来找我们了……他一定是来索命的……” 张有材没好气的问:“什么他来了?谁来了?又要索什么命啊?诶,妹子,你清醒点好不好!” 张巧红却露出惊慌的神情,接着道:“是他呀!他来找我们索命来了!啊!”说着,一闪身,缩进了墙角。 张有材见状,很是恼火,上前将妹妹一把揪起后,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啊?好!我就不信,打不醒你!”说着,便甩手连给了妹妹两记耳光。 许是连日来逐渐有所回神,再加上两记耳光带来的痛感,张巧红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当她完全定神之后,当即揪住大哥的衣领责斥起来:“都是你!都怪你!都是你害的!枉我这么多年来,你要怎样就怎样,给你的钱财,更是不计其数!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除了跟你那个儿子一起吸我的血,以及出一些,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之外,你还做过些什么呀?临到了,我被人这么羞辱的赶出了门,你这当哥哥不来维护,反倒丢下我一个人逃了!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啊?我们是兄妹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啊?啊?” 张有材闻言,瞬间怒气上冲,使劲的甩开妹妹的手后,指着她斥诉道:“你问我的心是什么做的?哼!那你的心呢?又是什么做的?兄妹?呵,要不是我念在我们是兄妹的份上,我又何至如此啊?张巧红,要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么会走上那条路的……你还记得那年,爹娘死后不久,我们流浪到一处小镇吗?当时,你看到别人家小孩在玩风车,你就跟我闹着要……你可知道,那时的我们身无分文,就连个烧饼都吃不起,哪有闲钱给你买什么风车?可是你哭闹个不停,我着实是没有办法了,才想着冒险去偷些钱……可是,我在街上逛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就在这个时候,你却被一个人贩子给盯上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求他放过你,磕了多少个头吗?我是为了救你,才当了那个人贩子的手下,专门替他诱骗小孩子去卖……我为了保护你,才将自己陷入了泥沼之中……你却觉得,兄长保护妹妹是理所应当的,是不是?这么多年来,你是给了我不少钱财,也让我享受到了做为大户人家大舅爷的风光,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明面上再风光,又有什么用?我依旧还是那阴沟里的老鼠,见不了光……你知不知道,一旦走上这条路,除非是死,不然,你就只能一直干着那勾当……” 张巧红却有着自己的委屈,哭诉道:“你只道你苦,我又何曾好过得?为了你,我不惜以色示人,替你赚了不知道多少的昧心钱!为了你,我放弃了一段好姻缘不说,还令他折了条命……进了傅家后,傅锦赫看着是宠着我,可你知不知道,我也是表面风光啊!傅锦赫,他并不喜欢我,他只觉得我是他不小心犯的一个错,所谓的对我负责而已,但自从他知道了我是因为有所谋图,才跟他的后,就开始冷淡我……还有,我的孩儿……我那苦命的孩儿……他都来不及到这世上来,就生生的死在了我的腹中……要不是你帮不上忙,我又何苦拿孩子来当枪使,折了他的命,又损了自身,到头来,却依旧是一场空!我的苦,谁知?我的怨,又有谁知?” 说话间,但见那和尚,双手合十的走来道:“众生皆苦,执迷不悟者,更苦……” 张巧红见到他后,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张有材则在打量了他一番后,认出了他,惊讶的问:“你,你是魏章平?!你没死?!” 只听那和尚宣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世上已无魏章平,贫僧法号渡苦……” 张巧红闻言,如释重负般的吁了一口气后,走上两步,问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你可安好?” 渡苦淡然道:“一副臭皮囊行于天地间而已,有无安好否……” 他嘴上这么说着,眸底却划过一抹黯然。 旋即,他规劝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二位施主若有心离苦断恶,贫僧自乐得做接引……” 张有材听后,眼珠子一转,便有了计较,遂作谦卑状的双手合十道:“那敢问渡若师傅在哪座庙宇修行?可否行方便之门,暂且收留我们兄妹……届时,我们兄妹也好听着暮鼓晨钟,洗涤心灵……” 渡苦遂道:“贫僧乃是游方的行脚僧,如今暂时挂单于昭明寺?寺中倒是可收容有心向佛之人,只是不知二位施主能否习惯茹素,及寺中每日的诵经和劳作……” 张有材忙应道:“可以可以,只要有个栖身之所便好……” 渡苦抬眸看了一眼张巧红,问道:“那张施主你呢?” 张巧红愣了神后,回道:“能有个去处,自然是好的……” 渡苦微一点头道:“那好,那就请随贫僧走吧……”说着,先行转身向外走去。 张有材在眼珠子一阵转动后,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而张巧红,则在犹豫了片刻后,才低着头,默默的跟着走出了小巷。 第431章 赵莞游湖遇刺 周耀昌以身挡刀 话说临安这边, 应着秦夫人之邀,赵莞出游西湖。 随行的有董月卿、薛燕琼、傅天云、陈显阳,以及周耀昌母子。 一行人一路信步而游,在经过赖凤鸣的画室时,正值其沉浸于作画中。 秦夫人见赵莞驻足观,便进言道:“公主,赖状元不仅有才情,品貌佳。他的画艺,更是堪称一绝啊……对了,您的公主府,就是以赖状元所绘制的来修建的呢……” 赵莞闻言,点着头道:“这个本宫已听旭儿说过,按赖状元所绘建的府邸,确实独具匠心……” 说话间,秦夫人瞥见秦哲轩与几个狐朋狗友从不远处经过。 她眼眉一动间,吩咐身旁的丫鬟道:“还不去请侄少爷过来参见公主……” 丫鬟应声后,忙小跑着去追秦哲轩一行人。 秦夫人则对赵莞道:“公主走了好一会儿,不如坐下来休息休息……说起来,哲轩还没好好的见过公主呢……” 赵莞抬眸看了眼秦哲轩所在地方向后,走去一旁树荫下的石桌前落了座。 众人也随之走过去作陪在侧,随行的宫女当即拿出茶点水果奉与赵莞。 少时,只见秦哲轩一脸轻慢的负着手走来。 秦夫人见状,心里很是没好气,但脸上依旧是笑容可掬的催促道:“哲轩,莞公主在此,还不上前参见呐……” 其实,秦夫人之所以将秦哲轩叫过来,乃是有双重意思。 其一,她是想着,若能让赵莞选中秦哲轩为驸马,那对于丈夫来说,也算是多了层与皇室之间的关系。 然,对于秦哲轩来说,那是没什么好处。因赵莞为过质,不论是否是出自她本意,名声总归是有所损的。试问,向来好名的秦哲轩又岂会接受她? 其二,便是秦夫人较狠的想法了,就是让秦哲轩对赵莞不敬,以令赵莞产生记恨而针对他。 事实证明,秦哲轩最终还是没能躲过秦夫人给他设的局。 只见他,略一皱眉后,隔着老远,向赵莞微一欠身道:“莞公主万安……” 赵莞本来对秦哲轩的观感是很不错的,但看他现下的这副态度,不由得为之蹙眉。 秦夫人见此,待要说什么,却见秦哲轩,看似礼貌的向其执了一礼,说话却带着责怪:“婶婶,若无其他事,就此告辞……我正与几位好友诗兴正浓呢……”说罢,兀自转身而去。 秦夫人遂作尴尬状的向赵莞解释道:“公主,哲轩素来喜欢呼朋唤友,聚众畅游,兴致一高,就忘乎所以,若有失仪之处,望请公主海涵……” 对此,赵莞未予置评,只报之以勾唇嗤笑后,自顾自欣赏起了风景。 一旁的周夫人,此时已然看出秦夫人的些许用意,遂心下衡量暗忖:“这位莞公主虽然为过质,也难说还是不是完璧,但总归是位公主……若谁成为其驸马,在仕途上也还是有所助力的……再则说,这历朝历代,娶公主的,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给家里请了尊祖宗。除了图个仕途顺达,还能图别个什么?若图个开枝散叶的,不如娶个普通的闺阁小姐啦……若是让耀昌争到这个驸马,也是划算得紧……至于开枝散叶的事,也不一定非得让正房妻子来的嘛……” 思及此,她便向儿子投去了一个眼神。 都说知子莫若母,其实,做儿子也是可以知母的。 周耀昌自幼便受到母亲的“谆谆教诲”,早就知晓人情世故和利字为先,自然对于母亲的眼神是心领神会的。 但他还是有些心气儿的,要他刻意的去争去讨好,非他所愿。 他遂回以了母亲一个眼神,以示自己会有计较。 就在这时,忽见一名黑衣杀手从天而降。 众人猝不及防下,不免方寸大乱。 陈显阳的第一反应,就是将傅天云护在了身后。 但见那杀手亮出刀后,径直袭向了赵莞。 宫女们见状,吓得惊呼起来。 身在画室的赖凤鸣听闻后,跑了出来。 与此同时,周耀昌已然以后背为盾,替赵莞挡下了一刀。 杀手一刀未中目标,待要再出刀时,被赖凤鸣所截。 二人打斗之际,赵莞忙让董月卿施救周耀昌。 所幸杀手这一刀是斜劈的,加上周耀昌是推着赵莞往后退的,故未伤到要害。但伤口血淋淋的,令得周夫人心疼不已。 而赵莞,看着脸色煞白,因吃痛渐昏迷的周耀昌,感激之余,不由牵动了些许情愫。 再说赖凤鸣,与杀手过了十来招后,便将其擒住后,押到了赵莞面前。 赵莞待要盘问杀手,却见其业已服毒自尽。 赖凤鸣遂将杀手尸身搜了遍,但未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于是,众人便各自打道回府。 …… 且说回到悦己堂的傅天云,回想起方才陈显阳维护自己的模样,便忍不住问他:“显阳,刚才,你不怕吗?” 陈显阳作后怕状的道:“怕,当然怕啦!” 在顿了一顿后,他认真的接着道:“我是怕杀手会伤到你呀!” 傅天云听后,心下不禁暗喜。 这时,只见一名仆从,拿着封书信来向傅天云禀道:“二小姐,这是老太君给您的信,请过目。” 傅天云略一讶后,接过书信拆开看后,立时脸色大变,跌坐在了椅子上。 陈显阳见状,忙询问:“怎么了?天云?信上说什么?” 只见傅天云难过的道:“是舅舅犯了事,被官府通缉,让娘给窝藏在家里,祖母震怒,将娘赶出了傅家……”说着,头枕双手,伏案哭了起来。 陈显阳赶紧劝:“哎呀,天云你别哭嘛……你那个舅舅是活该,你娘也是……” 说到此,他自知失言,遂急改口道:“你娘也是,太任由你那个舅舅了……唉……” 但听傅天云边哭边道:“早跟娘说过了,不要再胡乱维护舅舅的了……这下,这下可怎么好?我该怎么办啊?娘啊!你真是要难为煞女儿啊……” 陈显阳见傅天云泣不成声,一着急,冲口道:“你放心,表哥曾答应过老太君,你娘和你舅舅所犯之错,是不会牵怒到你的……” 傅天云一听,甩出一句:“那是我娘!我可以不顾舅舅,我怎么可以不顾我娘?见她不好过,我这个做女儿的能安心吗?”说着,起身准备回房。 陈显阳看她生气,遂上前拦道:“天云,你别生气,都怪我不会说话……” 却听傅天云跺脚道:“我可没心思跟你斗嘴!你给我让开!我要收拾收拾回去看我娘……” 陈显阳一听,急道:“什么?你要回稽城?这个时候回去?那怎么……” 没等他说完,就被傅天云给使劲推了开去。 他还想说什么时,傅天云业已进了后院。 少时,只见她背着个包袱走了出来。 陈显阳看日头已偏西,便略带强硬的阻拦道:“你看,这天都快黑了,你怎么赶路?还是等明天一早,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傅天云推却道:“你有官职在身,还是算了……让大哥知道了,也不好……” 陈显阳却当没听见,一把抢过傅天云手里的包袱后,说道:“我说陪你去就陪你去……行了,一会儿,早些用膳,早些睡,明天我自会和你一起去的……” 傅天云见陈显阳这么坚持,便只好点点头。 第432章 姜展宏接徐翊航出狱 嘲讽后暗伤其身 刑部大牢内, 因着缺了极乐散,徐翊航那叫一个百爪挠心,比死还难受。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瓷瓶自栅栏外丢了进来。 徐翊航一看到瓷瓶,就如困于沙漠中的人寻见水源一般,连滚带爬的去捡起后,便打开来尽情的吸着。 但听栅栏外传来一声冷笑,紧跟着是狱卒打开牢门的响动。 徐翊航惊觉后侧头去看,只见一脸鄙夷的姜展宏走了进来。 徐翊航随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松散的头发,以及脸上的脏东西后,昂着头问了声:“姜老板,你来做什么?” 姜展宏看他这副臭德性,不禁发出一声嗤笑。 徐翊航立时光火:“姜展宏,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得?” 却听姜展宏讽道:“我吃没吃撑你别管,你吸饱了没有?若是还没吸饱,呐,这里还有呢……”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来,递向徐翊航。 徐翊航下意识的便要去接,却见姜展宏一运劲,捏碎了瓷瓶。 徐翊航看着散落一地的粉末,恼羞成怒道:“姓姜的,你个王八蛋,如此羞辱于人,你就不怕有损阴德吗?” 姜展宏戏谑的道:“诶,你该不是坐牢做成失心疯了吧?前阵子,我爹不是刚认了你嘛……虽然,我是极不情愿多你这么个所谓的弟弟,可你毕竟也姓姜,你这不是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吗……” 徐翊航恨声道:“呸!谁要姓姜!我爹是徐晋骞!我姓徐!” 话音未落,就见姜展宏闪身到徐翊航的面前,直视着他,冷讽道:“呵,看来,你那个便宜爹对你还不错,能让你这么向着他。那既然你们是父慈子孝的话,你身陷囹圄至今,他怎么连个脸都不曾露一下?而是让你那个娘为你奔走求告?啊,说起你那个娘,啧啧啧,还真让我有些羡慕你呢……你知不知道,她为了求我救你,她居然向我下跪?哈哈哈,她居然向我下跪啊?!” 徐翊航闻言,怒不可遏,一把扯住姜展宏的衣领吼道:“你说什么?你竟让我娘向你下跪,你个王八蛋……啊……” 随着一声惨呼,只见姜展宏已用擒拿手扳住了徐翊航的一只手。 徐翊航护痛之下,想用另一只手去打姜展宏,却挨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同时被其甩开。 徐翊航受力下,打了个转后,摔倒在地。 就在他想爬起来的时候,却被姜展宏揪住了后脖领。 跟着,姜展宏将徐翊航拎至窗前亮堂处,提起他的下颚,边左右端详,边说道:“就凭你,从心性到心思,从头到脚,有哪一点搭上我爹的边?我爹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儿子?啊?” 徐翊航边使劲挣扎,边气急败坏的嚷嚷:“姜展宏,你够了啊!羞辱人也得有个限度!你说我是一无是处的废物,那你呢?就你现在这言行,你又好到哪里去?你说我不如你,那你爹自是以你为傲喽!那行啊!那让他护着你就行了呗!何必要来管我?!” 姜展宏闻言,拍打着徐翊航的脸,气笑道:“呵,还算有些脑子嘛!还知道有恃无恐,反唇相讥了,好,很好!” 随着话音落地,姜展宏在放开徐翊航的同时,在他后背上看着轻飘飘的拍了一掌。 随后,他边慢条斯理的整理着领口衣袖,边不紧不慢的道:“我爹经过一番交涉,傅尚书终于点头答应我爹保你出去。我是不想让他老人家太过奔波,才替他来接你出去的,走吧……” 徐翊航听后,愣神问:“是你爹他……来保我,出去的?” 姜展宏斜睨了他一眼后,先是甩出一句:“那还不得归功于你那个娘嘛!” 跟着,他不耐烦的催促:“怎么?是在牢里待久了,不舍得走了吗?” 徐翊航边舒展着被姜展宏扳得生疼的双手,边没好气的道:“这种晦气地方,谁会舍不得了?!你怎不待几日试试!”说着,迫不及待的迈出了牢门。 姜展宏看着徐翊航的背影,脸上掠过一抹阴鸷后,负着双手向外走去。 …… 探花府这边, 庭院里, 傅天华正跟庞鑫在闲聊,但见罗斐拿着封折子来向他禀道:“大人,这是陈大人刚派人送来的告假折子,托大人转呈皇上……” 傅天华抬眸间,边接过折子,边问:“知道是何故吗?” 罗斐回道:“听陈大人派来的人说,是陈大人要陪二小姐回一趟稽城……” 傅天华听后,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愠色后,将折子往石桌上一放。 同时间,陈家夫妇正好在仆从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陈夫人一听儿子跟傅天云去了稽城,立时没好气的甩出句:“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是官职在身的人了,居然说跟人走就走!真是的!” 傅天华见陈家夫妇至,便起身迎道:“娘舅和舅母怎么来了……快请坐……” 但听陈子贵笑道:“噢,是这样的……你不是要大婚了嘛……你舅母就想着来帮些忙……” 他正说着,只见几名仆从,抬着两个大樟木箱子走了进来。 陈夫人遂指着箱子,对傅天华道:“这箱子里头,是几件刚做好的礼服,都是请一流的绣娘做的,衣料也是上乘的,算是舅母的一点心意……” 傅天华看了眼箱子后,做抚额状道:“让舅母费心了……只是前阵子干娘已经给准备了几件新服,祖母也已派人送了婚服过来……这许多衣服,怎么穿得了……” 陈夫人笑道:“诶,你祖母给做的,是规矩。你干娘给做的,是人情。你舅母给你做的,可是心意……” 傅天华遂欠身点头笑道:“是是是……是心意,多谢舅母……” 转而,他吩咐罗斐道:“娘舅和舅母舟车劳顿,快去让人安排房间……” 跟着,他拿过石桌上的折子,向陈家夫妇一礼道:“天华还有事要做,先失陪了……”说罢,转身而去。 同时,丫鬟端来了茶点。 庞鑫遂招呼陈家夫妇道:“二位先坐下喝些茶……我去厨房知会一声……” 待庞鑫走后,但听陈夫人又念叨起了儿子:“这臭小子怎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叫他别跟傅天云走太近,他就是不听,唉……” 陈子贵忙劝道:“诶,夫人别动气,你不是来沾喜气的嘛,那先别想那么多,欢欢喜喜的才好……” 却听陈夫人撇嘴道:“欢欢喜喜?若是那臭小子成亲,我才真叫欢欢喜喜呢……” 旋即,她提起了春晓:“也不知道这臭小子怎么想的……冷不丁的往家里送来个妾室,诶,既然是有了妾室,那不是应该留在身边伺候的吗?也好早些给咱们陈家开枝散叶啊……这放在家里,算什么?当摆设吗?” 对此,陈子贵已经听了多次,虽觉耳累,也未敢有微词,只是一味的哄劝:“好了好了,莫要再生气了,许是儿子另有打算呢……再说了,又不止天华要大婚,听说那莞公主也在招驸马……还有,那唐侍郎也要办亲事……这可不都得应酬嘛……这样,等这些事忙完了,再跟儿子说春晓的事吧……” 说话间,罗斐走来道:“陈老爷、陈夫人,房间已准备好。” 陈子贵遂提醒妻子:“你不是说坐马车坐得腰疼嘛,走,去休息休息,让为夫替你好好捏捏……” 陈夫人遂在丈夫的示意下起身,随其一起,在罗斐的引领下,向内院走去。 第433章 傅天云探母 陈显阳遭张有材污蔑 湖州,姜家, 大厅里, 姜夫人正在向丈夫念叨着小儿子,但听厅门口传来了徐翊航的一声:“娘!” 姜夫人一见小儿子,即激动不已的起身迎了上去。 看着面容憔悴的小儿子,姜夫人边心疼的抚摸着他的脸,边念叨着:“翊航啊……你受苦了……你看看你,清瘦了这么多,气色也这么差……真是心疼煞为娘……”说着,啜泣起来。 但听姜福源清咳一声的同时,姜展宏也走了进来。 姜夫人遂抹去眼角的泪水,牵着小儿子的手,转身走至丈夫面前后,示意小儿子见礼道:“翊航,快叫爹啊……” 徐翊航在看着姜福源,纠结了片刻后,才极不情愿的闷声喊了一声:“爹……” 姜福源微一点头道:“行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先好生休息几天,等选定了吉日,便让你认祖归宗……” 话音未落,就见徐翊航突然身子一震,跟着便口吐鲜血。 姜夫人见状大惊,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儿子哭喊:“翊航,翊航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说话间,姜福源已起身抓过徐翊航的手来把脉。 随即,他力发于指尖,连点徐翊航胸前几处大穴,及时替其护住了心脉。 跟着,在他的示意下,两名仆从上前来抬起徐翊航就走,姜夫人则紧紧跟随着而去。 姜福源则沉着脸看向儿子,责问道:“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吗?” 却见姜展宏淡漠的道:“爹的吩咐,儿子已经照办。你们夫妻父子得以重聚,想来有很多话说,儿子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而去。 …… 稽城邻县, 昭明寺内, 时值观音诞,香客络绎不绝。 只见一身布衣的张巧红,正在香烛摊上忙碌着。 而张有材,则负责四处打扫。 为防被人认出,他特意戴上了斗笠,还用布蒙住了口鼻。 将近午时,香客们大都去斋堂用斋饭了,张巧红这才得空可以休息。 她坐下后,边擦汗,边倒水来喝。 这时候,傅天云在陈显阳的陪同下寻了过来。 傅天云看母亲一副落魄模样,不由得鼻子一酸,哽咽着喊了一声:“娘”后,跑过去抱住了她。 张巧红愣了一下后,刚想说什么,见陈显阳走来,便气恼的一把推开女儿道:“你来做什么?你不是跟着你那个大哥,舒舒服服的当官家小姐吗?怎么?是想替你那个大哥,来看你老娘我的笑话吗?” 傅天云委屈道:“娘啊……你说什么呢?女儿是那种人吗?” 张巧红冷哼一声道:“我那女儿从前是还算乖巧,就是不知道,自从跟了某些人久了,会不会变成白眼狼呢……” 傅天云闻言,气哭道:“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女儿……我们是亲母女啊……” 张巧红斜睨了一眼陈显阳后,对女儿道:“行啊,你若还认我是你娘,那就得站在娘这边,与你那大哥断了瓜葛!还有,也不许跟姓陈的有来往!” 傅天云一听,待要说什么时,但听陈显阳忍不住开口道:“我跟天云,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是你们对不起表哥,你们咎由自取,别要拉天云下水!” 说话间,张有材跑过来斥责陈显阳:“你个臭小子,休要挑拨离间!天云都说了,跟我妹子是亲母女了。做母亲的遭了难,当女儿的自然是要维护的,怎么说是拉她下水呢?倒是你个臭小子,想趁火打劫,对天云不怀好意才是!” 紧接着,还没等陈显阳出言回敬,张有材便嚷嚷道:“官老爷欺压良民了……京城来的户部陈侍郎欺负孤儿寡母,强抢民女啊……” 经他这么一喊,立时引来了不少香客。而他自己,则趁乱溜之大吉了。 张巧红则撒起了泼,指着陈显阳向围观者哭诉:“各位,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当官的竟这般的霸道,要抢走我的女儿啊……” 对此,陈显阳大为光火:“张巧红,你莫要血口喷人啊……” 傅天云是既感尴尬又觉羞辱,拽着母亲喊道:“娘啊!你这是疯了吗?你这样,是要置我于何地啊?!娘啊……”说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 陈显阳见状,又心疼又生气,情急之下,牵过傅天云的手就走。 谁知,张巧红一下没拉住,竟顺势摔倒,并撞翻了香烛摊,因而受伤。 傅天云转头间,见母亲的手在流血,于心不忍下,甩开陈显阳的手道:“显阳,你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我娘受伤了……我,我不可以不管她的……”说着,跑去替母亲包扎起伤口。 陈显阳见状,又气又无奈,唯有一拂衣袖而去。 …… 临安,周家, 周耀昌的房间里, 周夫人正坐在床边,在念叨儿子:“耀昌,你真是着实吓坏了为娘,你出这么个险招,未免……” 未等她说完,就见坐于床上伏着凭几的周耀昌,微抬头得意的笑道:“娘,这招看似凶险,其实是儿子衡量过的,儿子虽不是个练家子,但平日里骑马射箭的,身手还是敏捷得很的……再则说,儿子就算要向莞公主示好,也不屑用那些落俗的套路。这招固然也不算高明,却是能尽快见效果的。娘,你是知道的,儿子要么不争,要争就得一击即中,容不得他人沾手半分的……”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宫女的宣报声:“莞公主驾到……” 周夫人忙起身去至门口迎接,周耀昌则忙下床穿戴起来。 不成想,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痛得周耀昌轻哼了一声。 赵莞刚好进来,见状后,忙吩咐身边宫女:“还不扶周侍郎回床上休息……” 周耀昌却先是一摆手道:“怎好劳烦公主的人……” 跟着,他忍着疼,向赵莞见了个礼:“微臣参见公主……微臣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劳烦公主亲自来探视微臣,真是折煞微臣了……” 说话间,周夫人已命人搬来了软椅。 赵莞示意周耀昌免礼后,说道:“周侍郎乃是为了保护本宫而受的伤,若不是周侍郎以身挡刀,本宫怕早已成了那刀下亡魂,这份恩情,莫说让本宫亲自来探视,就算是……” 说到此,她作欲言又止状的瞥了周耀昌一眼,眸中秋波微动。 周耀昌见此,嘴角不由得微一扬。 他却不知,赵莞在转头入座间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 这时,丫鬟奉上了茶。 赵莞接过茶来喝的同时,随意的扫视了一下四处,一本放置在窗前茶几上的《孙子兵法》引起了她的注意,遂询问周耀昌:“周侍郎不是文官吗?怎么也要看兵书的吗?” 周耀昌笑回道:“噢,幼年时曾想过从军,但未能得到先父的准许。如今,也就只能在空闲时,看些兵书,聊以慰藉……” 赵莞听后眼眉微一动,似有所计较。 旋即,她试探性的问道:“那如若有一天,需要周侍郎带兵的话,周侍郎是否会乐意?” 周耀昌闻言,作犹豫状的看了眼母亲后,说笑似的道:“若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微臣自然是不会推却的……不过,我大宋武将倍出,如宗大人、小宗将军、岳元帅,任何一位,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猛将,微臣则只会纸上谈兵,任用谁都不会任用微臣的……” 赵莞却道:“诶,用兵者,勇猛固然重要,但若是有勇无谋,又或是头脑不够灵活,也是难以服众的。文武兼备,才能有大作为。” 周耀昌点头称是道:“公主真知灼见,倒是微臣想得片面了,多谢公主点拨……” 赵莞正听着,忽感心口有些闷。 她唯恐又要干呕,遂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本宫就不打扰周侍郎休息了……”说罢,起身。 随着宫女一声:“公主起驾”,周家母子躬身相送赵莞出了门。 第434章 冥焱的情劫 临安,唐家, 话说那唐敬文,从岭南将新娘接回京后,即大摆宴席,举行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宴。 宾客中,除了赵旭、赵鼎、吴家父女、赖凤鸣、傅廷封、傅天华、方家一家人的先后到场外,宗煊、薛燕琼、董月卿、以及秦哲轩,亦代表各自的长辈携礼出席。 周家因着周耀昌有伤,未来参加宴会,但让人送来了价值不菲的贺礼。 徐晋骞虽身陷痛失爱妻的苦楚中,也没忘了派人送了两匹良驹为贺礼。 唯独赖夫人,紧闭着国师府大门,不仅谢绝会客,还概不应酬。每日里,就知道在静室里诵经念佛,为儿子祈福。 …… 是夜, 芸楼, 宾客满堂,沸反盈天。 …… 从湖州回来的姜展宏,一脸冷凝的进入暖阁后,就发现了躲在屏风后面的小敏。 他却故作不察,顾自走去窗前去开窗子。 小敏见状,便偷摸着走过来,伸手就去抱姜展宏的腰。不料,反被其一个擒拿手抓住后拽至窗沿,跟着掐着她的脖子推向窗外。 小敏半截身子被悬于窗外,吓得她赶紧哭求:“少……少帮主饶命啊……啊……小敏只是等你等了许久……一见到你就……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就……就想逗逗你嘛……我……我再也不敢了……少帮主……饶了我吧……”说着,使劲抓着姜展宏的衣袖,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姜展宏见此,勾唇冷笑后,揪着小敏的衣领,将其拽了进来。 小敏遂顺势扑进了姜展宏的怀里,先是抬手捶了下他的胸口,娇嗔的甩出句:“少帮主,你可吓煞我了……你真坏……” 旋即,她双手勾住姜展宏的脖子后,送上了朱唇。 姜展宏则毫不客气的一把扯掉了小敏的腰带,将其横抱起后,向里间走去。 …… 芸楼的大堂里, 娜娅正随着欢快的乐曲跳着胡旋舞,曼妙精湛的舞姿,引得客人们喝彩声不断。 忽然,娜娅在转头间,瞥见冥焱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她遂拉过一位姐妹替换下自己后,急步追出了芸楼。 她一路寻着,来到湖边,不觉气恼起来,遂大声喊道:“冥焱,你这算什么意思啊?来就来了,为什么要躲躲闪闪的?你故弄什么玄虚?你给我出来!出来说清楚!” 话音刚落,就见冥焱现身在了她面前。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后,气问道:“你个混蛋!你骗我!你说你是妖怪,那我去乱葬岗找你,你怎么不出来见我啊?!你是不是存心戏耍我?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啊?!” 冥焱闻言气笑,负起手,身子前倾着看着她道:“你当本座是孤魂野鬼啊?本座可是大妖……” 却听娜娅啐道:“呸!还想骗我!你就是个混蛋!” 冥焱旋即脸色一变道:“好,那本座就让你开开眼界,只是,你莫要后悔害怕才好!”说罢,当即施法。 只见他周身涌起一团黑气后,将娜娅包裹住,跟着便带着她一个旋身,便飞上了天。 娜娅置身空中后,吓得花容失色,紧抓着冥焱的胳膊,大喊大叫起来:“啊……救命啊……快放我下去……啊……快放我下去啊……啊……” 但听冥焱在她耳边笑问:“怎么?知道害怕了吗?那信不信本座是妖啊?” 娜娅使劲点着头道:“信了信了,我信了……快放我下去吧……求求你,快放我下去啦……” 话音刚落,冥焱已带着娜娅落脚于一株大树之上。 娜娅一个没站稳,身子一晃间,被冥焱揽住了腰肢。 二人对视间,娜娅不禁羞红了脸。 同时,冥焱的心中,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忽问娜娅:“你现在知道本座是妖,妖可是会吃人的,你怕不怕?” 娜娅的眼神,略显迷离,带着顽皮的口吻回了一句:“你要是想吃我,早就吃了呀……” 冥焱注视娜娅良久后,抱着她飘然落至地面。 就在娜娅还想说些什么时,却见冥焱一个旋身,裹着黑气飞走上了天。 娜娅在愣了个神后,忙冲着天空喊问:“冥焱,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啊?再带我飞啊?” 可回应她的,唯有冷嗖嗖的夜风,以及在湖中夜游的水鸭叫声。 娜娅在原地呆站了片刻后,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 芸楼这边,依旧是歌舞喧天。 回来后的娜娅,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继续献舞。 …… 暖阁内 随着房门被打开,只见小敏边整理着衣服头发,边要往外走,却被姜展宏给拽回至门内。 还不等小敏说什么,就见姜展宏往她嘴里塞了粒药,并捂着她的嘴,强迫她咽下去后才放开了手。 只听小敏委屈的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 可不及她说完,就被姜展宏推出了门外,跟着,就重重的关上了门。 小敏气恼不已,强忍着眼泪腹诽:“姜展宏,若不是要借助你帮我对付那些对不起我的人,我才不会那么作贱自己,供你取乐。你最好能帮上我的忙,不然,我要你不得好死!”说罢,咬着朱唇,扭头而去。 …… 十王殿, 地宫内, 自冥焱回来后,眼前一直闪现着娜娅的一颦一笑,挥之不去。 但听一阵娇笑声过后,红绡现身提问:“冥焱,你的雷劫已找好了替你受过的人,那你的情劫呢?是不是也要假手于人呐?” 冥焱斜睨了红绡一眼后,冷声道:“只道魅姫飞升了,本座便可得清静了,你却又来烦着本座。本座可以容忍魅姫,不代表会给她徒子徒孙面子。” 红绡翻了个白眼道:“切,与凡夫俗子混久了,也沾染了俗气,口是心非……” 说话间,只见默言飞来,盘旋着叽喳:“冥焱冥焱,你那个对头南天将昊辰即将获释了……” 冥焱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当年他都奈何不了本座,如今更是……” 旋即,他一挥手道:“行了,本座要坐关。”说罢,闪身飞入了一玉璧中。 第435章 九绝再使诛心计 且说那九绝法王,自从来了临安,每日里,不是指使着赖凤鸣带自己到处游玩,就是与秦桧会面密谈。 这天,他忽而来至天牢。 时值赖夫人探监,正念叨着让儿子多吃些补品。 九绝见此,嘲讽道:“哈,原以为,你们母子会困坐愁城,没想到竟还如此的气定神闲……” 赖布衣闻言,冷笑着道:“九绝,你休要猖狂!你们以为,施以压力,皇上便会让步,简直可笑!你莫要忘了,这里是大宋!” 九绝嗤笑道:“可笑的,恐怕是你吧!口口声声说淡泊名利,要云游天下,以风水助人。到头来,却还是跻身仕途,在那朝堂之上,所谓的据理力争……还有,执着于为人改命化厄,却身陷于自己父亲为自己设的命局之中,难道不可笑吗?不仅你赖布衣是个笑话,你爹赖澄山也是个笑话,哈哈哈……” 但听赖布衣怒吼一声:“你给我住口!”跟着,随手拿起还盛着一半鸡汤的瓷盅,砸向栅栏。 瓷盅应声落地碎裂,鸡汤撒了一地之外,还溅了些在赖夫人的脸上。 赖夫人气急败坏的指着门口冲九绝喝斥:“你个妖僧,莫要再蛊惑人心,刺激布衣,你给我滚!滚出去!” 却听九绝继续讽道:“赖诰命,你到现在是不是还以你两个儿子为荣啊?也是,他们一个是你们宋国的护国国师,只是如今身陷囹圄,也不知道会不会英年早逝……另一个嘛,是你们宋国的新科状元郎。嗯,他倒是有真章的,连我大金国的大王,都对他另眼相看,公主更是对他青睐有加,不惜以身相许呐……啊,你说,赖凤鸣要是成为我大金国的驸马,那你们赖家该算效忠谁?是你们宋国?还是我大金国?” 但听赖夫人唾斥道:“呸!老身是绝不允许凤鸣做什么金国驸马的!他也断然不会为了个女人而背叛大宋的!我赖家,虽不敢自诩一门忠烈,但对于大宋,是绝无二心的!” 九绝听罢,嗤笑着道:“哦?是吗?呵,不过可惜啊,赖夫人即使可以阻断与我大金国联姻,却也是撇清不了关系了……” 他顿了一顿后,阴恻恻的直呼赖夫人其名道:“顾沁芳,你那双生姐妹顾灼芳,在我大金国多年,已贵为国师,是与本座一同效力于大金国之主……” 赖家母子一听,大为震惊。 赖夫人的情绪更是趋于凌乱,激动的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怎么会这么做?她再怎么恨,也不至于背弃大宋,去做金人的走狗!她怎么可以让顾家蒙上如此奇耻大辱……”说着,手捂着心口,气促不已。 赖布衣见状,忙隔着栅栏关切的询问:“娘,娘您怎么样了?娘,您别太激动,小心身体啊……” 九绝见此,鄙夷的道:“她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哪像你们这般虚伪造作……” 说到此,他抬眸瞟了一眼赖布衣身后的墙。 跟着,他嘴角一撇,对赖夫人道:“啊,对了,顾灼芳的风水术可是已远胜于赖澄山,她或许有能耐破除赖澄山所设的命局,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帮这个忙……”说罢,大笑着拂袖而去。 墙外, 屋檐阴影下, 只见傅天华正自负着双手,一脸阴鸷的听着牢房内三人的对话。 但还不等九绝跨出天牢大门,傅天华便闪身离开了。 九绝见状,当即展开轻功去追赶。 一路追至城郊,九绝在被引入一怪异石林后,便被傅天华伏击。 二人斗了几个回合后,九绝虚晃一招,叫停道:“诶,傅天华,本座追你至此,可不是来与你拼斗的,本座是来同你合作的……” 傅天华闻言,暂且收招后,冷笑道:“合作?九绝,当初在茶庄受你蛊惑,险铸大错,是我不小心。今日,你想故技重施,我可没那么容易再上你的当……” 九绝笑道:“本座承认,那次是急于求成,想尽快激发潜藏于你体内的魔性,以便收为己用,所说的,许是怂恿之词……可这次不一样,本座可是在替你设身处地的着想,毕竟,我们也算是同门,更是对手,惺惺相惜嘛……” 傅天华嗤之以鼻道:“同门?对手?你配吗?” 九绝作了个不予计较的表情后,直言提醒道:“你可曾想过,若赖布衣与顾灼芳相认后,顾灼芳助其破除了赖澄山所设的命局,令你和赖布衣命格归正,各行其道之后,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将化为乌有……你即使舍得这些富贵荣华,那你舍得你那位公主吗?一直以来,你可是心里眼里都是她,做的很多事也是为了她……命格可以归正,记忆却抹不掉,你难道不怕会为此痛苦吗?只怕你呀,会比现在更痛苦,更不甘心,更生不如死啊!” 这一番话,虽然还是蛊惑占多数,却精准的戳中了傅天华最大的执念。 他背对着九绝,负手沉思了片刻后,转过身来,笑问道:“那依法王所言,要怎么个合作呢?” 九绝见说动了傅天华,遂窃喜的道:“哈,傅天华,你果然变了许多,好!这个合作嘛……” 未等他说完,就见傅天华冷笑着向前两步,眼神森冷的看着他,警告道:“你最好别跟我玩什么花样,你若是想借着合作对付赖布衣为幌子,替金人谋图我大宋,我绝不会轻饶了你!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九绝感受着来自傅天华周身散发的戾气,不自觉的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他抽动了下嘴角,笑道:“你我的敌人是赖布衣,你我合作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对付他嘛……” 傅天华挑眉点头道:“法王能这么想,甚好……那请问法王,有什么好主意呢?” 九绝神秘的笑了一笑后,道出一个秘密来:“赖凤鸣并非是赖澄山和顾沁芳的儿子,而是他与顾灼芳的儿子……当年,若不是顾沁芳耍了手段,如今的赖夫人,应该是顾灼芳……” 傅天华闻言,讶然过后,玩味一笑。 九绝则接着道:“兵法有云,攻心为上。只需激化赖布衣、赖凤鸣、顾沁芳、顾灼芳之间的矛盾即可……” 傅天华鄙夷道:“怎么?就仅此而已?” 九绝笑道:“诶,你我作壁上观,不好吗?” 傅天华斜睨了一眼九绝,微一勾唇后,拂袖而去。 第436章 一念之差 董月卿应下赵蓉的荒唐请求 数日后, 周耀昌接到了赐婚的圣旨,周夫人遂开始张罗起了婚事。 赵旭得知赵莞招得驸马后,虽觉黯然神伤,但还是出面为其筹备婚礼。 同时间,陈夫人和秦夫人,也在为傅天华的婚礼忙碌着。 …… 转眼,月余。 两场盛大的皇家婚礼,即将先后拉开帷幕。 因着赵旭的亲力亲为,夜以继日,赵莞的大婚之期,得以赶在了赵蓉的前头。 这也正中了赵莞下怀,令她可以在显怀前顺利过关。 …… 望宸山, 公主府, 看着挂在人形木架上,用料华贵、做工精细的婚服,赵莞的心中五味杂陈。 在她的脑海里,先是浮现出自己少女怀春时的模样,不禁为之唏嘘。 而后,又闪过为质时所受的种种屈辱,令她痛苦不已。 最后,她想起离开金国前,遭可达羞辱的情景。 她羞愤之余,摸向腹部的手,慢慢的攥紧。 腰带在她的揉扯下,嵌在上面的宝石亦被扯落。 …… 窗外, 一脸期艾的赵旭,正隔着窗棂偷看着赵莞。 因着赵莞是背对着外的,赵旭未看到她此时的神情。 …… 周家, 周夫人虽说对赵莞这位公主儿媳不甚满意,但看着在试穿婚服的儿子,还是有所欣慰的。 …… 探花府这边, 陈夫人也在忙于指挥着丫鬟,要给傅天华试婚服。 傅天华看似如同玩偶般的任由着丫鬟们给他穿戴,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他回想着,自从认识赵蓉以来的种种,心里的感受难以言喻。 看着供在桌上的赐婚圣旨,及眼前的喜庆,他于恍惚中略感倦怠的同时,莫名的想笑,却又不觉得有什么高兴的。 他遂心下自问:“傅天华,你不开心吗?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你应该开心才对,不是吗?” 转而,他给了自己一个理由:“是啊,我终于做到了一件想了很久的事,应该开心才对……” 思及此,他的嘴角逐渐上扬。 …… 与此同时, 皇宫,公主寝居内, 赵蓉正为了试婚服的事,在向宫女们大发脾气,一度还差点拿剪子剪了婚服。 宫女们唯恐惹急了公主,毁了婚服,自己会获罪,赶紧护着婚服退了出去。 这时,董月卿做为手帕交,来给赵蓉送些首饰。 她见赵蓉如此置气,忍不住脱口问道:“公主就这么不愿意嫁给傅天华吗?” 赵蓉先是挥手甩出一句:“是啊是啊……” 转而,她埋怨道:“皇兄也真是的!太强人所难了!还有,听徐总管说,皇兄已经决定判赖布衣流放。这也就算了,他还挑了大婚那天,让人押送赖布衣离京,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他好过分!” 董月卿微摇了摇头道:“皇上也是为你着想……其实……” 未等她说完,就听赵蓉气恼打断道:“他哪里是为我着想啊?他分明是为了他自己着想!他是皇帝嘛!他怕人家说他出尔反尔!怕所谓的丢面子嘛!哼!” 对此,董月卿不好说什么,便将首饰盒递上道:“公主,这是月卿的一点心意,祝公主与……” 可还没等她说完,就见赵蓉托住她的手,请求道:“伯母救子心切,多次求过我,我也代她向皇兄求过情……可终究没能帮到她……如今,我是做不了什么,就想陪伯母去送送他……他虽然讨厌,但总归是……是相识一场……此一别,未知有否再见的一天,送个行,也就当做是个了断吧……月卿,你帮帮我啊……我求求你帮帮我……” 董月卿见此,忙躬身道:“公主言重了……月卿可当不起公主一个求字……” 赵蓉却道:“当得当得……你我是手帕交嘛……月卿,这事,也只有靠你了,只有你能帮到我,我知道,是会有些为难你,可你就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情谊份上,帮我啊……” 董月卿遂道:“公主,你且慢慢说……只要月卿能帮的……” 不及她说完,赵蓉便激动的握着她的手道:“你一定能帮的,一定能帮的……” 说着,她摒退左右,将董月卿拉到凤椅边一起坐下后,向她道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想让你,在我大婚那天,暂时代替我一下,等我送行回来就换下你……” 董月卿乍一听,惊得站起身来道:“什么?代公主出嫁?这如何使得?这……” 赵蓉忙挽住她的手,拉她从新坐下来后,继续道:“月卿,你先别急嘛……你听我说啊……我已经计划好了,这几日,我就说我脸上出了疹子,见不得风,出门都得戴面纱,连参加莞公主的大婚,也不例外。这样,大家就不会觉我大婚那天戴面纱有异……而你那天呢,就说抱恙,不能出席观礼。届时,我会让小敏去接你,你扮成宫女进来就是,然后扮成我……” 董月卿听到此,还是觉得有所不妥,待要起身推辞,赵蓉却握着她的手不放,继续道:“你放心,戴着面纱,凤冠上又有珠帘,再就还有团扇挡着,又得坐着轿辇,在城中绕一圈,然后才回宫,在殿上行大礼……到那个时候,我已经回宫来换下了你……而且,有小敏陪着你,所应礼仪,她都会提醒你做的,是绝对不会出差错的……” 她说着,起身后就给董月卿下跪道:“从小到大,我除了求过母后和皇兄,还不曾求过人,你是我的手帕交,求你也不算低了我,我求你了,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董月卿急忙扶起她道:“公主不可如此,会折煞月卿的……” 旋即,她看着赵蓉,提出一问道:“公主非要这么做吗?你是放不下赖布衣吗?” 赵蓉眸光一闪后,略显不耐的点头道:“是,我是放不下……凭什么我对他那么好,他却不领情!若成是你,你会放得下吗?我说什么都要他领下我这份情……” 董月卿听着“放不下”这三个字,不免有些感叹,心头竟生出一个念头:“公主要去送行,与赖布衣做个了断……那我呢?对于他,我是不是也该做个了断……爹即将告老还乡,届时,我陪他老人家回故里颐养天年,怕是再不会有来京城的日子了……” 赵蓉见董月卿在出神,以为她还在犹豫,遂做生气状的道:“怎么?我都这么求你了,你还是不肯帮?那行吧……本公主也不为难你了,就当本公主不曾提过……”说罢,背过身去佯装擦泪。 董月卿回了个神后,看赵蓉如此,遂点头道:“公主莫要难过,月卿答应你就是了……” 赵蓉闻言,当即喜笑颜开,挽着董月卿的胳膊说道:“我就知道月卿不会不帮我的……谢谢你啊月卿……你放心好了,我送了行就赶回来换下你,不会耽误多少时辰的……” 董月卿嘴上虽说答应了,心里也有了别样的念头,但始终还是有些忐忑不安,遂躬身告辞道:“既然已经如公主所述的计划好了,那月卿就此告退,静等届时协助公主了……”说罢,退出了公主寝居。 赵蓉则自顾自的,为自己所谓的计划感到沾沾自喜。 第437章 赵莞大婚 赵莞大婚当天, 御街上,到处都是一片喜庆。 随着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好事者也开始嚼起了舌根子。 但听一名脸有黑痣的男子,作奇怪状道:“诶,这位莞公主不是才从金国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大婚了呢?” 只听一名看热闹的胖妇人搭腔道:“莞公主年纪不小了,早该嫁人的啦……” 这时,又听一个小贩模样的男子,以知情者的口吻插嘴道:“本来招驸马的榜文才出了没几日,是没那么快……诶,许是咱们这位公主真是红鸾星动了,在游湖时,突遇杀手行刺,幸好有周侍郎在场,不惜以身挡刀,救了公主……” 那胖妇人一听,笑道:“哦,这不就是英雄救美的戏码吗?难怪喽……嗯,周侍郎也算出众,与莞公主也是般配得的……” 说话间,斜刺里冒出一个尖脸妇人来,作惋惜状的道:“般配?论样貌和身份,倒还是当得上这两个字的。若要论那个嘛……唉,那就……” 她说着,作欲言又止状后,投以几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最先挑起话头的黑痣男子,似是领会了她的这个眼神,拱着双手作无奈状的道:“诶,说到底,人家也是没得办法的嘛……有头发的,谁愿当秃子嘛……莞公主虽然在金国为质期间,受了那么多的苦和屈辱,可毕竟,那也是天作孽犹可活……周侍郎也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 未等他说完,就听那尖脸妇人打断道:“不管怎么说,失贞这种事情,不论是不是愿意的,都是奇耻大辱……换了是我,就算有幸回来了,哪还有脸提嫁人二字?即使不拿白绫一了百了,也会绞了头发去当姑子,以修来世,何苦拖累旁人呢……” 那黑痣男子忙作噤声状的提醒她道:“诶,别说得那么明白嘛,小心让人听去……” 尖脸妇人嗤之以鼻道:“切,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了,自打北边失守,那么多皇族让金人虏去,还受了那什么牵羊礼……说到那牵羊礼啊……哎呦,那真叫人羞得是无地自容啊……不管男女,都一丝不挂的,披上羊皮,让人赶着满地爬哟……” 只听小贩调侃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你是亲眼看见的?还是亲身经历的呀?” 尖脸妇人当即啐道:“我呸!我当然是听人说的嘛!我要是受这样的羞辱,我早一头撞死了……” 这时,但听前面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快看快看,驸马爷引着公主的鸾驾过来了!” 随着这声喊,人们的目光全看向了御街的另一头。 同时间,只见那名小贩,向一旁两名看热闹的人作了个手势后,一起动手点了那黑痣男和那尖脸妇人的哑穴,提起就走。 那胖妇人见状,既是一头雾水又害怕,杵在了原地。 …… 再说那小贩和其他两人,像抓小鸡般的,将黑痣男和尖脸妇人带进了一处小巷。 小巷的尽头,临近河道。 但见赵旭,一脸阴郁的看着河水。 小贩走近后,向其一礼道:“郡王爷,煽动造谣者已抓获,请郡王爷发落……” 话音未落,只见石磊带着几名扮成百姓的侍卫,押着三男两女走来。 赵旭微侧头,一蹙眉后,以平静又森冷的口吻道:“今日是姑姑的大喜之日,不宜见血。就套上袋子,丢进河里吧!” 说罢,随着他轻拂衣袖,转身走向巷口的同时,身后接连传来几声重物落入水中的响动。 …… 且说头戴簪花,身着喜服的的周耀昌,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引领着大婚车队绕城一周后,返回皇宫。 二人下得车马后,赵莞手执团扇遮面,与周耀昌双双踏上从宫门口一路延伸至议政殿前的红绸地毯,缓步前行。 议政殿前, 只见赵构居中端坐于龙椅上,韦太后则端坐于左侧凤椅上,右侧凤椅则坐着面纱掩脸的赵蓉。 百官及其官眷,则分立于阶前两侧。 待赵莞与周耀昌来到殿前阶下后,在内侍的朗宣下,首先向皇帝和太后叩拜,然后是转向东面,向天地叩拜,接着才是夫妻相对,躬身一作礼。 紧随其后,即有宫女奉上了合卺酒。 二人交臂对饮之际,众臣随即齐声恭贺:“愿公主驸马,执手白头,恩爱百年……” 在阵阵的祝福声中,周耀昌牵起赵莞的手,向外走去。 赵构看着眼前一对璧人转身离开的背影,笑得是合不拢嘴。 韦太后则看似春风拂面,心里却已不知咒骂多少句。 …… 周府, 大厅里, 喜上眉梢的周夫人,已坐等多时。 但见周耀昌牵着赵莞的手走进厅后,即先向母亲执礼,一旁的丫鬟随即奉上了茶。 鉴于迎娶的是位公主,有些礼节也就免除了,但儿媳敬茶可是说什么也是免不了的。 赵莞也是无谓拿乔,端过茶来,便向周夫人欠身一礼道:“婆母请用茶。” 周夫人虽说对赵莞还是有所陈见,但看其落落大方的姿态,也还算满意,遂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 只听一旁的喜婆提醒:“春宵一刻值千金,请公主与驸马入洞房……”说罢,便示意丫鬟们簇拥着一对新人出了厅。 …… 洞房内, 花烛高烧,映衬着墙上金色喜字闪闪发光。 丫鬟们在将新人簇拥至洞房内坐定,道了几声吉祥话后,便嘻笑着退了出去。 周耀昌见房中只剩下自己和赵莞,在轻咳了一声后,便走去桌边倒茶。 坐在床沿边的赵莞,在转头间瞥见了铺在床上的一方白色绢帕。 她的心,莫名的刺痛了一下。 就在这当口,只见周耀昌走来递上茶道:“折腾了大半日,公主想来也是累得紧,褪了凤冠喝茶,也松快些……” 待赵莞接过茶后,周耀昌便抬手替她褪下了沉重的凤冠。 同时间,他也瞥了眼那方白色绢帕。 赵莞业已将他的这个举动看在眼里,嘴角滑过一抹嗤笑后,不冷不热的甩出句:“要周侍郎伺候本宫,真是难为了……” 周耀昌遂笑道:“公主说哪里话来……能得公主青睐,招为驸马,是我周家之殊荣,是我周耀昌之大幸也……” 赵莞微一抬眉道:“行了,既已成夫妻,周侍郎也就不用这么拘谨,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们读书人所为何来?不就是想跻身仕途,所谓的一展抱负吗?要得君王重用,才华学识固然重要,借势也是不可或缺的,最底者,也知要选一位有一定地位的官宦家千金为妻,若能迎得一位公主,那更加是如同平地一声雷,直管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周耀昌被说中心思,倒也不恼,反而笑道:“公主说得甚是,入仕途者,本就如过江之鲫,又各有千秋。想得到皇上的重用,仅靠才华是不够的,借势在所难免。公主既深谙其道,那也算是耀昌的知心人,可见,耀昌言之大幸,并非妄语……” 对此,赵莞报之以浅笑后,问道:“卦不可算尽,话不可说满。现下,周侍郎碍于要借东风展翅,免不了要做小伏低,安知你翱翔于九天之后,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甘之如饴的伺候本宫?” 周耀昌不屑的笑笑道:“既要借势,就没想过要自命清高,不用自命清高,又有什么需要撇清的吗?” 赵莞听罢,一击掌道:“说得好!伪君子相对于与真小人,本宫更愿亲近真小人……”说着,抬眸看向周耀昌。 周耀昌原本对于赵莞是否是完璧,是抱着种不算嫌弃,却也不想过多亲近的想法。但当他看到赵莞望着自己的眼神时,不知何故,竟让他的心像被什么牵引住似的,令他不由自主的就慢慢的靠了过去。 赵莞随着他的靠近,亦身体缓缓向后仰躺至床上。 可就在周耀昌将要吻上她的朱唇时,她的眼前忽然闪过那些欺辱她的人嘴脸。 她感到极度的不适,身体也因紧张变得僵硬,气息也变得急促。 周耀昌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便想要起身。 赵莞见状,思及腹中的那个孽障。 她一咬牙,伸出双手,扯过周耀昌往旁边一推后,侧身送上了朱唇。 …… 但见桌上的烛火,因着烛芯弯曲,沾到了尚未凝结的烛油,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烛光也宛如开了花一般,照得墙上的喜字愈发的耀眼了。 第438章 姜展宏取得南雄镇铁矿 欧夫人对无痕有似曾相识感 湖州, 姜家, 一大早,姜福源带着徐翊航父子,来至了位于内院深处的家祠。 随着他打开大门的锁,只见祠内的供桌两侧,各燃着盏长明灯。 桌子正中,是一副盖着红布的牌位。 姜福源亲手点上香后,分别递给徐翊航父子道:“给祖先叩头上香后,你们父子就认祖归宗了。翊航,你以后就得改叫展航,姜展航……麟儿嘛,等成人后,再起大名……”说罢,示意二人上香。 此时的姜展航,虽然时不时有几声咳嗽,脸色也略显苍白,但精神头还算可以。 他听后,犹豫了片刻,想着母亲的叮嘱,最终接过香来,向牌位叩起了头。 却听麟儿指着牌位问姜福源:“为什么要盖块红布?我们家的祖先牌位就从来不盖的……” 姜展航闻言,遂看向姜福源。 姜福源一蹙眉后,说道:“小孩子家不要问长问短,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你们认祖归宗,回我门庭,就要守我家的规矩……好了,快些给祖先上香叩头。” 麟儿眨巴眨巴小眼睛,看了看姜福源,又转头看了看父亲后,才向牌位叩了头。 礼毕,姜福源便示意儿子及孙儿随自己出了小楼后,即锁上了家祠的大门。 待走下小楼,姜福源遂对儿子挥挥手道:“行了,为父还要去处理些帮务,你去陪你母亲吧……对了,别忘了喝药……”说罢,即转身而去。 …… 临安, 芸楼, 姜展宏正在账房看账目,但听门外传来齐掌柜的通报声:“少帮主,欧老爷和欧夫人来了,已经请进了群英厅,正跟方家一家人聊着天呢……” 姜展宏听后,点点头道:“行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这时,一只信鸽从天窗飞了进来,停身于桌前。 姜展宏遂从信鸽的脚上取下竹管,从中抽出字条来看。 但见他看过字条后,报之勾唇一笑。随即,便将字条置于香庐中焚毁。 …… 群英厅内, 欧家夫妇与方家夫妇,正边吃边说笑着,方青梅则忙着给他们倒酒夹菜。 少时,姜展宏走了进来。 众人寒暄过后,吃喝起来。 …… 另一边的园子里, 娜娅正自闷坐着,但见无痕走来唤了她一声:“娜娅……” 娜娅却像是没听到,无痕便走到近来又唤了她一声:“娜娅!” 娜娅这才回过神,转头笑迎道:“无痕姐,你来了啊……” 就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无痕读到了娜娅的心事。 得知娜娅对冥焱动情,无痕很是担心,却又不好直接道明,遂借辞激她自己说:“娜娅,傅侍郎即将成为驸马,你何苦揪着这段妄缘不放呢?” 娜娅果然受激,急着声明道:“哎呀,无痕姐,你想到哪里去了嘛……我对傅侍郎又没什么的喽……我是……” 她害羞的欲言又止后,将无痕接近些后,说道:“无痕姐,不瞒你说,上回,我跟你说,来芸楼看我跳舞夸我的那个,不是傅侍郎,而是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叫冥焱……” 她说着,羞涩的低下头,双手绕着裙带,继续道:“我是……我是在想他……” 无痕闻言,微作摇头状后,关切的道:“那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他又为何扮成傅侍郎,你又清楚吗?” 娜娅先是冲口一句:“我知道啊!他跟我说了……他是……” 旋即,她顿了一顿后,故作神秘的接道:“反正,他就不是一般的人呗……他也不是故意扮成傅侍郎的,是他们长得一样,是我认错了嘛……” 无痕看着娜娅这副少女怀春,又懂又不懂的模样,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明。 就在这时候,方氏母女和欧夫人出来如厕,于回途中绕过来逛园子。 欧夫人看到无痕后,觉得她似曾相识,却又不能确定,遂多看了她几眼。 无痕因着是重生,面相早不似从前。加上自从成为赵构的妃子,华服加身,配以珍珠妆,显得贵气十足。 欧夫人还能觉得似曾相识,已属不易。 而当无痕见到欧夫人的那一刻,脸上掠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激动。 随即,她便出于礼貌的上前,向欧夫人和方氏一欠身。 欧夫人点头以礼后,向一旁的方氏问了句:“这位是……” 方氏待要回应,但听方青梅不冷不热的抢着回道:“噢,这位原是芸楼的舞伎,如今已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了皇上的宠妃无痕娘子……” 欧夫人听后,遂重新向无痕道了个万福:“老身欧门闻氏,见过无痕娘子……” 无痕下意识的赶紧去将欧夫人行礼的手托住道:“欧夫人莫要多礼……” 就在欧夫人抬头与无痕对望的一瞬,她忽感一阵强烈的熟悉感,遂忍不住问了句:“敢问无痕娘子是何方人氏?” 无痕微一愣后,笑道:“噢,无痕自幼生活在西域,回来中原不久……” 旋即,她为免待久引起欧夫人更多猜想,便告辞道:“无痕是来看望姐妹的,还得回去候驾,告辞了……”说着,示意娜娅送自己出去。 欧夫人望着无痕远去的身影,寻思了片刻后,才同方氏去浏览园景。 …… 群英厅内, 酒过三巡, 但听姜展宏询问欧承川:“对了,世叔,前阵子,我在书信中所提议的事,您可有决定?” 正在一旁顾自喝酒吃菜的方荣闻言,遂放下杯筷道:“姜老板既与欧老爷有事相商,那我就先出去转转……”说着,便要起身。 却听欧承川拦道:“诶,方老弟,你我如今都是儿女亲家了,又有什么不能当你面说的,来来来,你只管坐着就是了……” 方荣看了眼姜展宏后,不好意思的笑道:“那你们说你们的,我就管自己吃喝了啊……” 欧承川笑着点点头后,转而对姜展宏道:“展宏,你的提议,我跟你婧姨商量过了……觉得,好是好,就是担心,你会因此招惹些麻烦……” 姜展宏一手把玩着酒杯,一手转动着玉串子,不紧不慢道:“麻烦?江湖原就是制造麻烦和解决麻烦的所在……展宏也明白,世叔是心有所顾,才一直犹豫不决。但展宏素来敬世叔与婧姨如至亲,实不愿看到你们受累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窘境……身为江湖中人,本就是被冠以恃武犯禁,说句粗鄙之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世叔也请放心,铁矿到了我手上,除了沿袭世叔原有之所向,不做他用……” 欧承川听到此,又考虑了片刻后,终于点头道:“也罢……为了婧芝和孝棠,以及镇民,放手就放手吧……” 姜展宏见此,报之一笑后,从袖中取出份文书,及装着银票的信封,一并递与欧承川道:“那就请世叔收下银票,签下文书。” 一旁的方荣,不等欧承川起身去边上的茶几取笔墨,便已顺手替他去拿了过来。 欧承川遂提笔在文书上签下大名后,递还给姜展宏。 这时,方氏母女也陪着欧夫人返回了群英厅。 众人又吃喝闲聊了一阵后,方才各自离开。 第439章 陈夫人训子气吐血 话说,榜眼府这边, 陈家夫妇,刚从唐府吃了酒席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儿子。 陈夫人立时是没好气,上去就是一通数落:“臭小子!你还知道回你的榜眼府啊?!为娘还当你是弃官而去了呢!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啊?又是身有官职的,怎么就还这么任意妄为!尤其是,竟然为了女人!你,你真是要气煞为娘啊!” 陈显阳听后,气鼓鼓道:“娘啊!您说什么呢?什么叫为了女人嘛?您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风流成性呢……” 陈夫人立马呛道:“呵,为娘我倒是希望你风流成性呢……那样的话,至少,你不会把时光都磋磨在一个女人身上,尤其是那些不值得的、不相配的……” 陈显阳随即力争道:“什么不值得?什么不相配?我喜欢的,就是值得的!相配的!天云有什么不好?娘您怎么就这么容不下她?” 陈夫人疾言厉色的道:“自古以来,儿女婚嫁,讲的就是,门当户对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说一句,我、喜、欢,就可以乱了规矩的!陈显阳!为娘我再说一遍,傅天云是庶出,她娘又于你表哥有仇怨。如今,她娘已被赶出了傅家,随时都会被你表哥清算。你要是拎不清,还要瞎掺和的话,莫说傅陈两家做不了亲戚,就连你的仕途之路,都有可能要断送!” 陈显阳仍自力争道:“她娘倒霉是她娘,关天云什么事?表哥曾答应过他祖母,不会为难天云的。再说,她娘真要有什么万一,那天云岂不是无人可依?我更不可以袖手旁观……” 陈夫人闻言,气得不行,待要再训斥,但听陈子贵开口向儿子道明利害关系:“显阳,你别再犯糊涂了!就算天华答应过他祖母,不为难天云,可并不代表他能容得下天云。你想一想,你跟你表哥,是同朝为官的。朝堂上,平日里,都得见面吧?傅陈两家又是亲戚,免不了来往吧?那你若是娶了天云,你们夫妻同进同出的,你让你表哥怎么忍?你让天云如何自处?你要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万一有一天,你表哥积累的怨气,扩至我陈家,你又该如何承受?你别看你表哥现在对你不错,那是因为你没有触及其逆鳞,一旦触及了,就什么都晚了……” 陈显阳闻听此言后,似是若有所思起来。 但听陈夫人话题微转,提及春晓道:“对了,你既收了春晓,为什么要让回家来?不是应该留在府中伺候你的吗?也好早些让爹娘抱上孙儿嘛……即使是庶长子,也是好的嘛……” 陈显阳听后,抚着额道:“哎呀!娘啊!我收春晓也是事出有因,别无他法的呀……是春晓来找我,非要为奴为婢报答我……那我总不能真让人家为奴为婢吧?给她钱让她走,她不走,我又赶不得,见她求得可怜,我也只能收下了她,可我也是与她说清楚的,我心里已有所属意……” 陈夫人一听,刚刚熄下的火气又瞬间燃起,上前连戳儿子的额头骂道:“你个臭小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不仅是在伤春晓的心,你更是在拿刀子扎你爹娘的心啊!为娘问你,你是不是想要陈家绝后啊你?!你个不孝子!早知道你是个逆子,当初为娘就不该冒着血崩之险生下你!”说着,竟呕出一口血来。 陈子贵见状,赶紧扶住妻子,连连呼唤:“娘子,娘子你别吓为夫啊……你……唉……” 陈显阳看母亲真被自己气着了,也立时慌了神,扑通一声跪下后,爬到母亲身前,红着眼眶,认错道:“娘,是孩儿出言不逊,是孩儿的错……娘,娘您别气坏了身子……娘啊……” 但听陈子贵甩出句:“还不去找大夫来!”说罢,即抱起妻子回房。 …… 且说探花府这边, 花厅里,傅天华正与秦夫人在闲聊。 但听秦夫人询问道:“对了,天华,你祖母什么时候才到啊?我是你干娘,也算是她老人家的晚辈,一直没能与她相见,如今终于是可以拜见她老人家了……” 傅天华回道:“噢,应该是快了……” 说话间,但见有榜眼府的仆从来向傅天华报称:“傅侍郎,我家夫人方才突然抱恙,不能来替大人您行梳礼了……” 秦夫人微一讶后,问道:“陈夫人可有大碍?怎么忽然就病了呢?” 傅天华则轻描淡写的吩咐候在一旁的吴飞:“舅母抱恙,你去库房取盒长白山人参送去榜眼府。” 吴飞应声后,便与那仆从一起退出了花厅。 但听秦夫人微笑道:“天华,既是陈夫人抱恙,不能为你行梳礼,那就让干娘来,可行?” 傅天华遂笑应道:“天华已视您为母亲,有母亲来为天华行梳礼,那自然是理所应当啊……” 秦夫人闻言,不由喜笑颜开。 这时,只见楚英杰手捧礼盒,携向秋霞入得厅来。 二人分别向傅天华和秦夫人见过礼后,楚英杰奉上礼盒道:“公子大婚,楚九于精挑细选下,为公子寻得一对奇巧玉玲珑,能互相呼应,发出动听声响。恭贺公子与公主,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但听向秋霞欠身道:“系玉玲珑的彩绳是秋霞亲手编织的,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傅天华笑着亲手接下礼盒后,招呼道:“楚九,秋霞,你们真是太有心了……对了,你们舟车劳顿,就先去客房休息,待婚礼过后,你我再把酒言欢……”说罢,示意一旁的丫鬟作引领。 楚英杰应了一声:“好,那公子,我等就先退下了”后,带着向秋霞转身出厅。 在出厅门口时,向秋霞回头看了眼傅天华,眸中略带不舍。 秦夫人见状,便调侃起傅天华道:“天华,我虽无缘一见你那位母亲,不知她长得有多美,但也料知你母亲定是天仙般的人物……不然,怎么生得你如此俊朗。莫说是那些个年轻女子为你着迷,就连你干娘我呀,都恨不得能天天看到你呢……”说着,以袖掩面而笑。 傅天华闻言,微低头轻笑了一声。 这时,只见一名秦府的丫鬟入厅来向秦夫人禀道:“夫人前阵子定的首饰到了,老爷特命奴婢来请夫人回府试戴……” 秦夫人听后,眼眉一动,对傅天华道:“哎呀,这时辰也不早,干娘也是时候回府了……等大婚前夕,干娘来为你行梳礼……”说着,起身而去。 傅天华目送秦夫人离开后,便往书房看公文去了。 …… 再说国师府这边, 内院,房中, 赖夫人正边抹着眼泪,边给儿子赶制着冬衣。 但见柳冬生,拿着封用金蜡封口的书信走进来向赖夫人道:“老夫人,这是公主给您的书信,小敏姑娘说,务必您亲启……”说着,将书信递上。 赖夫人接过书信,用手上的缝衣针将金蜡挑开看后,先是一惊。 随即,她作激动状的抹去眼泪道:“啊……布衣有救了……有救了……” 转而,她正色吩咐柳冬生道:“记住,切不可将今日收到过公主书信的事泄露一丁半点!万一走漏风声,会危及布衣的,明白吗?!”说着,便将书信投入了一旁的香炉中焚毁。 柳冬生闻言连连点头道:“冬生明白,请老夫人放心。” 赖夫人遂挥手示意:“行了,你做你的事去吧……”说罢,继续缝起来衣服。 但待柳冬生走后,她便停下手中活,开始在房中收拾起了细软。 第440章 傅老太君抵京众人迎 数日后, 傅老太君抵京, 傅天华、傅廷封一家人、陈家一家人,及姜展宏,齐至城门口迎接。 众人将傅老太君一路迎至探花府大厅后,刚一落座,就见秦夫人携礼而来。 傅天华遂作引见道:“祖母,这位就是天华的干娘秦夫人……” 秦夫人随即上前道万福:“老太君安好……常听天华提到您,今日一见呐,真是好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祖母啊……” 傅老太君笑着点头以礼道:“秦夫人,老身也听天华提起过你和秦大人……说起来,真是多谢你们二位。天华自从来到京城,就蒙二位照应。他辞去国师的那会子,难得二位不嫌弃,还收他做了干儿子……” 秦夫人笑着摆摆手道:“诶,老太君,这话说得见外了不是?人生在世,哪有一直一帆风顺的,总会碰到些坎……再说了,有道是,宁笑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天华是有才学的,就算没有人给他机会,他也能出人头地的。您看,他现在这般的风光,可不都是他自己凭本事争取来的嘛……我跟老爷,我们无非就是给了些勉励,算不上是在帮他……” 傅老太君则道:“诶,不管怎么说,也得有你们二位的帮衬才行……” 随后,她话题一转,询问傅天华道:“诶,天华,怎么不见你那位赖伯母啊?” 此言一出,众人显得多少有些尴尬。 傅老太君见状,遂对傅天华正色道:“虽说,你跟赖布衣之间有了矛盾,但人家的爹娘总归是照拂了你们母子多年,于情于理,你大婚,是要请他们的……” 她说着,吩咐梁妈妈道:“你跑一趟国师府,就以老身的名义,请赖诰命过府一叙。” 梁妈妈应声后,便转身出了厅。 对此,傅天华未予置评。 少时,只见欧家夫妇和方家一家人走了进来。 傅天华遂上前,先从欧家夫妇开始做起引见:“祖母,这二位,便是欧伯父和欧伯母……另外三位则是荣叔和翠姨,以及他们的女儿方青梅……” 在众人逐一见礼间,傅老太君笑着点头以礼道:“各位免礼,常听天华提起过你们……老身在此谢过各位这么照顾天华……” 说话间,忽见默言飞来,落在傅老太君的膝上叽喳:“老太君,老太君,还记得我吗?” 傅老太君抬手轻戳了下默言的小脑袋后,笑道:“默言,你这只鬼灵精,我怎么会不记得你……” 默言听后,高兴得在傅老太君的膝上跳来跳去。 圆哥儿见状,微有些不悦的跑过来,倚在傅老太君的腿边,仰着小脸问:“太祖母,那我呢?” 傅老太君遂摸着圆哥儿的小脸笑道:“哎呀,你是太祖母的小圆儿啊,太祖母不仅记得,还得喜欢得紧呢……” 圆哥儿听后,笑得眼眉弯弯的将头埋进了傅老太君的怀里。 但见傅天华,示意姜展宏上前后,作引见道:“祖母,这位就是天华在南雄镇时,结识的好友,湖州福隆帮少帮主,兼芸楼的老板,姜展宏……” 姜展宏随即执礼道:“我与天华老弟相识虽不算久,但十分的投契,老太君若不嫌弃我是江湖草莽,就请将我视为孙儿辈看待,唤我展宏就好……” 傅老太君依旧笑着点头以礼道:“嗯,展宏……听天华说,你做生意很有一套,也教了不少做生意的窍门给天华,果然是后生可畏啊……还望你日后,能与天华一如既往的投契啊……” 姜展宏抬手拍搭了下傅天华的肩膀后,笑言:“这个自然……天华老弟即将成为驸马,到时候,我还得要他关照于我呢……” 傅天华闻言,摆手道:“诶,姜大哥说哪里话来……” 话音未落,但听厅外传来内侍的宣报声:“无痕娘子到……” 只见在众人的执礼迎接下,无痕缓步入厅。 至傅太君的面前后,她微一欠身道:“老太君万安,无痕是奉皇上的口谕,前来看望于您的。原本,皇上想召见老太君进宫一见的,但念及老太君数岁大,又舟车劳顿,故决定,待傅侍郎大婚当天,再与老太君相见不迟……” 傅老太君遂示意园哥儿退开,然后起身向厅外遥望一礼道:“谢皇上隆恩浩荡,老身愧受了……” 跟着,她抬手向一旁的座位,对无痕道:“无痕娘子请上座……” 无痕点头以礼后,于入座间,圆哥儿亲近道:“无痕娘子说话与我娘一样,好生温柔……” 无痕听后,很是欢喜,一手摸着他的脸,一手拿出一个玉串子给他道:“圆哥儿好乖巧,呐,这是送给你玩的……” 圆哥儿接过玉串子,鞠了一礼后,便退到一边去把玩了。 这时候,庞鑫和楚英杰、向秋霞,相继进来向傅老太君见了礼。 众人寒暄间,有丫鬟来向傅天华禀报:“大人,花厅的酒宴已经设好。” 傅天华遂对众人道:“那请各位至花厅饮宴……”说着,便作势去搀祖母。 姜展宏见状,也跟着一起去搀扶。 傅老太君道了声:“好,那就先去花厅……”便站起身,在傅天华和姜展宏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往外走,众人亦陆续随在其后。 默言则在众人头顶盘旋,一路跟随。 …… 与此同时, 花厅这边, 只见四张红木圆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菜肴。 每桌的旁边,都站着两名负责添酒置菜的丫鬟。 …… 众人进入花厅后, 傅老太君、无痕、傅天华、傅廷封一家、及陈家一家人,陆续落座于居中的一张大圆桌。 馋嘴的默言,一看到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眼睛就直了,赶紧飞落至傅老太君的肩头。 姜展宏与欧家夫妇、方家一家人,则落座于左边的一张圆桌。 与其相邻的一张圆桌,则是留给庞鑫和楚英杰、向秋霞的。 秦夫人则落座于右边一张圆桌的主位,余下的两个空位算是留给赖家的。 众人落座后,先行各自端起酒杯,互相敬酒说笑起来。 第441章 杯酒释恩 话说,众人正自说笑间,就见梁妈妈进厅后,来回禀傅老太君道:“老太君,赖诰命和赖状元来了……” 话音刚落,便看到身着诰命服的赖夫人,在赖凤鸣的陪同下,步入了花厅。 赖夫人在扫视了一眼众人后,走到大圆桌的一侧,向傅老太君欠身一礼道:“承蒙傅老太君盛邀,老身特携犬子前来相见……” 赖凤鸣亦紧随执礼:“凤鸣见过老太君……” 接着,二人又向无痕行了一礼。 傅老太君则先是点头以礼,微抬手道了句:“难得赖夫人赏脸,携子过府,二位请免礼……” 随后,她边端详赖凤鸣,边客套的道:“令郎真是一表人才,想来另一位也定是仪表不凡……赖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赖夫人微挑眉一笑后,作谦逊状的道:“傅老太君过誉了……说来惭愧,老身这两个犬子,空有才貌,却都是不让老身省心的……” 但听傅老太君截住话头道:“赖夫人过谦了,一看赖夫人便是位持家有道,教子有方的贤主母……不然,怎会一门出双杰?一为国师,一为状元呢……一般人家再怎么靠祖宗福荫,也未必能有如此出色的子孙啊……” 这番话,不过也就是寻常的客套话语,可听在赖夫人的耳中,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个不是滋味。 再看傅老太君,忽作感叹状的道:“唉,我那儿媳陈素蕊,若有赖夫人一半的精明能干,也不至于让一个妾室给逼迫如此……” 一提到母亲,一旁的傅天华眸光不由得微一闪。 紧跟着,又听傅老太君接着说道:“啊,提起儿媳陈素蕊,老身得要代已逝的儿子,向赖夫人道一声谢……若不是蒙你们赖家的收留照拂,她们母子俩,也不知道会流落到何处去……” 当傅天华听到“收留照拂”四个字时,心上不禁一阵刺痛。然,脸上却不见有何波澜。 但听赖夫人眉梢微挑后,笑着道:“若论照拂,犬子布衣倒是经常会将老身为他准备的补品,转送于傅侍郎,让他用以给其母亲调理身体。至于,收留嘛……那得功于方夫人……啊,说到方夫人,她可是与傅夫人一见如故,情同姐妹。想当初,可是她,忙里忙外的,又是替傅夫人找住处,又替她寻医治病……” 方氏闻言,有些坐不住,遂起身,作说笑状的道:“诶,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当初,我也是考虑到素蕊妹子,一个妇道人家,又病着,还要带着个孩子,这才替她寻了个清静处休养来着……但她也没跟我说过有常住的意思……后来,是因为赖大师提出来,让布衣和天华结为兄弟的。素蕊妹子也是秉着儿子可以多个兄弟守望相助,又能读书学艺,这才决定了安定下来的嘛……再者说,我们家那会子,不都还得依附于赖大师嘛……哪有什么能力照顾别人呢?所以说,论这收留照拂的功劳,你们赖家,当居首位啊……” 对于方氏的言下之意,赖夫人岂会不觉。 她遂阴阳道:“当初,老爷是听傅夫人说,傅侍郎是阴命人。老爷一则是出于一时技痒,又想着要替人渡劫化厄。二则嘛,是看傅侍郎早慧,又好强得很,便觉得,若就此流落于江湖,未免可惜,就有心给予引导,也好让他将来有个正经的前程……” 她说着,顿了一顿后,笑着接道:“如今来看,傅侍郎的作为,已远超于老爷当初所想。他若是知晓,也定会感慨良多……” 且看傅老太君,一边听着方氏和赖夫人所言,一边慢条斯理的撕着肉块,投喂于默言。 但听她,先是随口似的道了一句:“为人父母者,谁不是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啊……” 转而,她于微一抬眸间,看了眼赖夫人。 跟着,她不紧不慢的甩出一句:“诶,赖诰命怎生还站着?” 继而,她吩咐傅天华道:“天华,还不请你赖伯母入座……对了,这么久以来,你应该还没有好好的谢过人家吧?那就快敬一杯酒与你赖伯母。莫忘了,也给你赖伯父祭上一杯酒,以谢他们的照拂和引导。毕竟,人家在替自己儿子着想的同时,也想到了你,也属实是难得。记得要恭敬些,莫让人家觉得我们欠缺了礼数……” 对此,傅天华未显半点抵触,起身后,先倒上一杯酒,走至厅门口,向外一鞠道:“赖伯父,天华多谢您的良苦用心,特在此敬您一杯,请受用。”语落,一抬手,将酒撒了出去。 而后,他回到桌前,又倒了一杯酒后,走至赖夫人的面前,笑着敬上酒道:“赖伯母,天华也要多谢您,若没有您的苦口婆心,教子有方,天华也不会有像布衣那样的昔日好友,这杯酒是天华敬您的,请受用。” 二人对视之际,赖夫人看着傅天华闪着异芒的眸光,心下不自觉感到一股莫名寒意。 她的嘴角在微一抽动后,露出笑容,接过酒来,轻啜了一口后,说道:“请恕老身不胜酒力,未敢尽饮,还请傅侍郎见谅。” 傅天华勾唇一笑后,往右边的圆桌一抬手,对赖家母子道:“二位请。” 赖夫人瞟了一眼坐在右边圆桌的秦夫人,微一昂头后,走过去入了座。 赖凤鸣在与傅天华对望了一眼后,也走过来坐了下来。 只见,随着傅老太君对众人道了一声:“天华大婚在即,这顿酒席,就当是先为他所办的喜宴,各位可要尽兴,莫要拘礼……”众人便相继动筷吃喝起来。 看着众人彼此间,推杯过盏,谈笑风生,赖夫人哪里有什么胃口吃喝。但碍于面子和礼数,唯有忍着恶心浅尝之。 秦夫人眼见赖夫人那犹如嚼蜡般模样,心里不住的暗笑。 酒过三巡后,赖夫人着实坐不下去,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告辞而去。 酒宴则是直至月上中天,众人方才散去。 第442章 替嫁风波(一) 大婚前夕, 探花府内, 陈夫人正指挥着丫鬟仆从们,巡查着婚礼的一应事宜。 新房里, 傅天华已对着铜镜,在让秦夫人行梳礼。 只见傅老太君,坐在一旁看着身着喜服,戴上簪花的傅天华,脸上带着感慨之色的同时,眼眸中偶尔有些晦暗不明。 …… 与此同时, 皇宫这边,宫人们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公主寝居里,韦太后按例看着赵蓉行了梳礼后,便起身回了宫。 赵蓉则生怕董月卿会变卦,待韦太后一离开,便催促着小敏去接其进宫来。 …… 而国师府这边,赖夫人也准备就绪。 少时,只见她带着细软,由后门出府后,坐上柳冬生所驾驶的马车,静悄悄的往城外而去。 …… 天牢里, 但看赖布衣,盘坐于地,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满天星斗,像是在研究星相,又像是若有所思。 在他脚边,则放着一份判决文书。 …… 再说芸楼这边, 暖阁内, 姜展宏正伫立于窗前,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把玩着玉串子,眼眸深邃的欣赏着夜景。 …… 这一夜,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夜,既漫长,又短暂。 ……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旭日逐渐由东方升起。 但日头只展露了片刻,便在云堆里玩起了神龙见首不见尾。 …… 临近吉时之际, 在董月卿穿上赵蓉的嫁衣,替她坐进轿辇的同时,赵蓉已换上宫女的衣服,混进了送嫁队伍中。 皇宫正门外, 傅天华已带着迎亲的队伍,等候多时。 趁着迎、送两支队伍汇集的当口,赵蓉赶紧闪进一旁的草丛中,直到婚礼队伍离开后,她才出来往城外赶去。 …… 此时 在城外, 城墙的拐角处,赖夫人正坐于马车中,焦急的等待着。 …… 城里, 御街上, 婚礼队伍缓缓前行着,看热闹的人群是里三层外三层。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傅天华,看着眼前的喜庆和喧闹,心情难以言喻,脸上则是一副无波无澜。 而轿辇内的董月卿,却是如坐针毡。 …… 再转向城外, 马车里的赖夫人,因又急又紧张,弄得一头是汗。 但听守马车外的柳冬生喊了一声:“老夫人……” 赖夫人闻声后,掀开了马车门帘子。 但见披枷带锁的赖布衣,在两名官差的押解下,从城门内走了出来。 赖夫人见状,很是心疼,忙不迭下了马车,走去看儿子。 赖布衣看到母亲后,意外之余又有些生气的道:“娘,我不是说过了嘛,不光不要蕴仪来送,您也不要来送,您怎么就……” 赖夫人握着儿子的手,欲言又止的道:“噢……娘……娘是想,是想多陪陪你……” 说话间,赵蓉赶了过来。 两名官差见了赵蓉,当即要向她行礼,却被她挥手制止了。 赖布衣乍见赵蓉,大为诧异,待要出言询问,但见赖夫人向赵蓉躬身道谢:“多谢公主相助……” 赵蓉忙搀起她道:“伯母,我未能向皇兄求得赦免的旨意,但怜你一片爱儿之心,唯有出此暗度陈仓的计……这是我能做的极限……接下来的,就要看你们母子的造化了……” 赖夫人点头道:“是是是……老身一定会步步小心,绝不连累公主半点……” 赖布衣只听得一头雾水,忙出言询问:“娘,公主,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啊?怎么……” 就在这时候,一名侍卫模样的人,押着一名黑布袋套头的囚犯走来。 待二人走至近前,赵蓉便抬手示意那侍卫摘去了所押囚犯的黑布袋。 同时,两名官差也替赖布衣取下了枷锁。 只见那囚犯的样貌,竟与赖布衣长得很相似。 赖布衣见状,立时就反应了过来:“公主,你是要李代桃僵,找人假扮我?这……这怎么可以?这是欺君之罪啊……” 转而,他责怪起母亲:“娘,公主任性胡闹,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啊!” 赵蓉闻言,气道:“赖布衣!本公主一心想着救你,你却认为本公主是在任性胡闹,你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本公主的好意吗?你说本公主任性胡闹。那你是什么?你不顾你母亲的维护,屡次三番的顶撞皇兄,违逆本公主,你何止是任性,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赖夫人见此,忙竭力劝说儿子道:“布衣,公主一直以来,对你青睐有加,这次又冒了这么大的险帮你,你可不能辜负了公主的心意啊……” 赖布衣却抚额甩出一句:“她哪里是在帮我!她这分明是要害我!” 赵蓉气得不行,但恐迟则生变,遂催促道:“够了!赖布衣!本公主不想再听你的废话!你马上跟你娘走!走的越远越好!但你要给本公主记着,你欠着本公主一个人情!有朝一日,定然是要你奉还的!” 赖布衣却一甩衣袖道:“不!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犯了王法,惹怒了皇上,我赖布衣决不抵赖逃避。莫说是流放,就算真要砍头,那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赵蓉见此,便示意侍卫和官差动手,推赖布衣上马车。 赖夫人也像哄小孩般的,催促儿子。 他却死活不肯走,拉扯之下,不意推倒了母亲。 赖夫人在摔倒之时,不慎崴了脚。 赖布衣很是无奈,遂扶母亲坐下来为其按摩起来。 一旁的赵蓉,眼见赖家母子如此,也是气得莫奈何。 …… 再说回城里, 婚礼队伍在城中绕了一圈后,便折返回皇宫。 轿辇里的董月卿,眼见得就快到宫门口,却还未看到赵蓉来换下自己,不由得乱了方寸。 以至于,在轿辇至宫门口停下来后,小敏唤了两声:“请公主下轿”,董月卿都没有听到。 小敏遂探头进轿辇,小声提醒董月卿:“董小姐莫慌,许是公主有所耽误……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且随奴婢下轿辇,依礼而行,应对过在皇上面前行礼后,再做计较吧……” 董月卿一听要同傅天华在皇上面前行礼,心里更为凌乱了。 最终,骑虎难下的她,在小敏的劝拽下,走下了轿辇。 幸得有面纱和凤冠前的珠帘掩面,又有团扇挡着,即使傅天华就在她身侧,倒也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随后,在宫女们的引领下,一对新人并肩踏上红绸地毯后,缓步走向议政殿。 …… 议政殿前, 赵构端坐于居中的龙椅上,左右两侧的凤椅上,则分别坐着韦太后、赵莞和傅老太君。 只见傅老太君的衣袖总是时不时的在动,原来是默言躲在里面。 台阶下,文武百官分站两侧。 待一对新人走到近前,便在内侍的朗宣下进行叩拜之礼。 在向皇帝和天地叩拜时,董月卿虽有些迟钝,但在小敏的提醒,也算是勉强没出错。 可当听到内侍朗宣提示夫妻对拜的那一刻,董月卿整个人就僵住了。 小敏见董月卿发愣,连忙小声催促:“公主,快行礼啊……皇上和太后都看着呢……快啊……” 傅天华知道赵蓉是因为不情愿嫁,故对这些反常举止未感到意外,只是转过身面向她,平静的等着她对拜。 董月卿隔着面纱和珠帘,看着傅天华,心情很是复杂,脑袋里更是乱哄哄的,执扇的手,也因长时间举着而酸痛发麻。 忽然,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既然,今生与他有缘无分,那不如与他行了这夫妻对拜之礼,也算是了却这段妄缘……来世,或可有缘再续……” 思及此,她就如中了魔咒般,与傅天华进行了对拜。 接着,是二人交臂对饮了合卺酒。 但听百官齐声恭贺:“祝公主驸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礼毕,赵构待一对新人转身向外走后,唤过徐迪吩咐道:“你且护送老太君回府,莫要耽误她喝孙媳茶的吉时,但也莫在路上颠到她老人家……” 徐迪躬身应声之际,傅老太君起身道了句:“多谢皇上的体恤和恩泽……”说着,便要鞠躬。 赵构见状,忙上前亲自扶住她道:“诶,老太君,你我已经是亲家了,免礼免礼……” 说话间,徐迪已招手示意内侍抬来了软辇。 赵构出于尊重和示恩,亲自搀着傅老太君走下台阶,看着她坐上软辇后,便和韦太后一起摆驾回宫了。 随后,赵莞、周耀昌、赵旭,以及文武百官也陆续离开。 第443章 替嫁风波(二) 话说城外, 赖布衣还在为母亲按摩着受伤的脚。 赖夫人看着赵蓉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再看看儿子这死倔的臭德性,那叫一个头痛。 她遂再行苦劝:“布衣,你方才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是,你说得没错……可你也该知道,还有一句,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但听赖布衣打断道:“娘,儿子知道,娘是心疼儿子,怕儿子流放崖州会受苦……那儿子若是就此逃遁,往后余生,都要过着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日子,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您就不心疼了吗?” 赖夫人闻言,痛心道:“布衣啊,娘不是要你逃避,娘只是要你明白一个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你只是流放,可你要知道,何为流放!那种日子,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仅仅是每日里劳作……滴水穿石,日积月累,那是会磨灭一个人的心志的……娘清楚你的想法,你是抱着,终有一日,待皇上回心转意,你便可获释,甚至再得重用……那你就更应该替自己着想啊,布衣……” 赖布衣闻言,眸底划过一抹晦暗后,仍自坚持道:“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本就是一柄考验人的双刃剑……” 听到此,一旁的赵蓉再也按耐不住怒火,斥道:“赖布衣!你个混蛋!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领本公主的情是不是?!那好!本公主自问,也做得够多的了!你一意孤行,要自讨苦吃,作茧自缚,吃亏倒霉之时,你莫要后悔!” 赖布衣冷哼一声,站起身后,向赵蓉一鞠道:“蒙公主错爱,换作旁人,自该是受宠若惊。奈何,布衣无法做出那些违背自己心的事来。能做的,也就是心领了公主的一片好意……今日是公主大婚,望公主莫要误了吉时,令皇上龙心不悦,让驸马爷难堪……” 赵蓉闻言,气得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着恨声甩出一句:“皇家的事,是你一个流放的囚徒所能置喙的吗?”说罢,拂袖转身就走。 却听赖布衣喊住她提醒:“公主,布衣如今负罪,是没有资格干预什么事……但还是要斗胆提醒一句……傅天华已沉沦为一个急功近利,极具野心的人,成为驸马,有了皇家助势,定然会变本加厉,望公主提醒皇上,切不可放纵予权,以免其祸国殃民……” 赵蓉此时已泪眼婆娑,也不知道她是真伤心,还是因为觉得颜面扫地而哭。对于赖布衣的话,她一个字也不想听,头也不回的急步而去。 …… 探花府, 喜堂上, 傅老太君业已居中入座,陈家夫妇则坐于其左边,坐在右边的则是秦家夫妇。 而两旁的宾客席上,则分别坐着无痕、赵莞和周耀昌、赵旭、欧家夫妇、方家夫妇、傅廷封夫妇、庞鑫、陈文瀚、姜展宏,宗煊、陈显阳。 方青梅、圆哥儿、楚英杰、向秋霞、罗斐、吴飞,石磊则各自站于宾客席的后排。 …… 且说董月卿,从议政殿前行礼,到进入探花府,直至步入喜堂,她早已因为过度的紧张和无措,而变得心神恍惚。 在走到傅老太君等人的面前时,她下意识的要叩拜,但听小敏提醒了一句:“公主向老太君敬茶。”说着,就从丫鬟手中接过茶递与她,并代她执扇。 董月卿接过茶后,只是双手奉于傅老太君,未敢出声。 小敏见状,应变道:“公主害羞,一时叫不出口,还望老太君见谅……” 傅老太君笑着点点头后,接过茶来喝了一口。 随后,在小敏的提示下,董月卿依次向陈家夫妇和秦家夫妇行敬茶礼。 当轮到秦夫人接过茶来喝的时候,她不意瞥了眼“赵蓉”的手,似发现了什么,眉头微见一蹙。 礼毕, 一对新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出喜堂,往新房而去。 …… 进入新房后,丫鬟们在向新郎官道喜讨了彩头后,便嬉笑着退了出去。 混乱中,小敏被几名丫鬟给拉了出去。 见此,她索性就寻了个空当,溜出了探花府。 待董月卿反应过来时,房门已经让两名丫鬟给随手关上了。 瞬间,莫名的惶恐感席卷至她全身。 她看着房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冲出去。 可就在她刚站起身来之际,只见傅天华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杯子,走至她面前,边倒着酒,边语气不冷不热的道:“公主,我知道,这桩婚事不是你想要的……但,正如之前,皇上问我,我所回答的那样……公主是怎么想的,之前怎么对微臣的,那都不重要……毕竟,你是我傅天华曾经认定的人。我也不管你心里有谁,今日,你我既成为了夫妻,那就注定了我们要相守一生……来,公主,我敬你一杯,祝你我相敬如宾……”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继而,他转身向桌子走去。 董月卿以为他是要去灭烛火,情急之下冲口而出一句:“你要做什么?” 话出口后,她下意识的一个激灵。 傅天华闻言,则先是停下脚步微一愣。 紧接着,他一个闪身,回至董月卿的面前,于挥手间,掀开珠帘扯去了她的面纱。 当他看清眼前之人是董月卿而非赵蓉的那一刻,他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旋即,他怒火中烧,一把抓住董月卿的手吼问:“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公主呢?赵蓉呢?她去哪里了?啊?” 他怒吼的同时,抓着董月卿的手越收越紧。 但听得一阵阵的骨节声响,也不知道是出自他的手,还是出自董月卿的手。 董月卿只觉得手顷刻间就要断了一般,她呼痛之下,带着哭腔嚷道:“你放手!啊!好痛!你快放手啊!” 却见傅天华双眸腥红,额头青筋暴起,仍自不停的吼问:“说!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赵蓉呢?她去哪里了?说啊!她人呢?” 董月卿已经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为求摆脱的她,不住的用另一只手去捶打傅天华的胳膊,试图让他放开自己。 此时的傅天华,业已失去了理智。 他在甩出一句:“好!你不说是不是!”便拽着董月卿就要往外头走。 董月卿受大力拉拽下,在出门口时,被门槛绊倒后,凤冠掉落在地的同时,一头秀发也随之披散了开来。 可还不等她爬起来,就被傅天华抓着手腕硬生生往前拖行而去。 第444章 替嫁风波(三) 且说喜堂上, 众人正自谈笑风生,忽见有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语无伦次的禀报道:“不……不好了……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拖拽着公主……不是……不是公主……是……是董小姐……” 众人听后,既是一头雾水,又觉惊诧。 唯有秦夫人和宗煊,第一个做出反应,先后起身跑出了喜堂。 随后,众人也回过神来,匆匆紧随而出。 在通往前庭的回廊上,宗煊截住了傅天华。 他眼见董月卿那狼狈模样,当即喝斥:“傅天华!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月卿?!你快放开她!”说着,便要动手。 随后来的秦夫人见状,先阻止了宗煊,而后,试图去将董月卿给拉过来,却被傅天华一把给推了开去。 紧随而至的秦桧见状,立时火冒三丈,上前将妻子扶到一边后,即抬手指着傅天华训斥道:“傅天华!你个……” 可还没等他说完,就遭傅天华一声断喝:“老匹夫!你给我闭嘴!”说着,挥手拂开了秦桧的手。 秦桧一瞬没反应过来,愣看了傅天华片刻后,待要发作。 秦夫人拉住丈夫的同时,劝说傅天华道:“天华,你不要这样,先冷静下来……有什么事,好好说嘛……” 却见傅天华拽起董月卿,往前一扯,冲着宗煊忿忿然的道:“你且问问她,是怎么对我的!她竟然李代桃僵!她竟然恬不知耻的顶替他人出嫁!” 董月卿闻听此言,气得是浑身颤抖,啜泣着道:“我没有,我只是替一下公主……我不是替嫁……我……啊……” 随着一声呼痛,傅天华抓过董月卿,质问道:“你敢说,你不是替嫁?那你怎么就穿上了公主的喜服?怎么坐上了公主的轿辇?又怎么出现在我的婚礼上?还若无其事的跟我行礼?是谁?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甘冒大不讳,做出如此不顾名节的事来?啊?你是个人!是活生生的人!你不是人家手里的提线木偶!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还是说,是她赵蓉,拿什么诛连九族的罪名威胁你,让你不得不做?又或是你贪慕虚荣,赵蓉许了你什么泼天的富贵?否则的话,我着实想不通,你是为什么?图什么?难不成,仅仅是因为,你跟赵蓉是手帕交,你就如此为她义无反顾?” 他说这话的同时,脑海中亦闪过自己和赖布衣的昔日关系。 他问董月卿的问题,何尝不是心下问自己的问题:“那我呢?我为他做的那些事,又是为什么?图什么?只是为了娘所谓的还恩?还是为了所谓的友情?” 而无痕和赵莞、赵旭,听了傅天华的后半段话后,不约而同为之蹙眉。 宗煊唯恐董月卿受到伤害,再次喝斥道:“傅天华!你疯够了没有!快放开月卿!否则,否则休怪我……” 却听傅天华叫嚣似的冲着宗煊道:“否则休怪你怎样?你那个老爹,素来看我不顺眼,怕早就念着要将我除之而后快了吧……你们父子同声同气,你自然也视我为眼中钉啊……加上此刻,你看着你这位好世妹受欺负,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啊?” 傅老太君眼见傅天华抓着董月卿的那副疯魔样,当即沉下脸,重重的将手中的龙头拐杖,往地上一击。 随着拐杖敲击地面后的一声闷响,龙口中的珠子受震发出的嗡嗡声,当即回旋于廊间。 紧随着,是傅老太君深沉而威严的喝斥声:“天华!如此失仪,成何体统!还不快将人放开!” 谁知,傅天华报之以嗤笑后,转向傅老太君讽刺道:“体统?你跟我说体统?呵,傅家有体统可言吗?堂堂的当家主母,一再被小妾藐视不说,还被她几句所谓的诛心之言,吓得携子出走,从此有家归不得……而做为家主,则偏护于小妾,任由发妻嫡子漂泊在外。再就是您,做为家中的老祖宗,却躲在庵堂内,双耳不闻窗外事,只知吃斋念佛,更从未关心过我这个孙儿的死活!就因为我是阴命人!” 傅老太君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孙儿居然会当众谴责自己的家,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给惊的,竟自哑然。 陈子贵见状,站出来斥责傅天华:“天华,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你祖母说话?!还有,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这么说你的爹娘,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就不怕你爹娘在天之灵……” 就在他骂得起劲之际,但听傅天华一声断喝:“你给我住嘴!” 旋即,他斥诉道:“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身为兄长,眼见妹妹在夫家受欺,不给撑腰也就罢了,妹妹回来娘家寻求庇护,你却因为惧内而不敢相容,就这么看着妹妹被迫离开,从此无家可归、无人可依……这么多年来,你何曾想到过这个妹妹过得怎样?若不是知我出人头地,一朝富贵了,你会来主动相认吗?” 当陈家夫妇听到“惧内”两个字,各自脸上闪过了一抹尴尬和气恼。 傅天华见之,鄙夷一笑后,逐一指着傅老太君和陈家夫妇,讽刺道:“祖母、娘舅、舅母,还有那位赖伯母,你们都一样,都是一丘之貉!都是那么自私!凉薄!” 陈显阳不禁为之抚额,傅廷封夫妇则是一脸不明所以。 欧家夫妇、方氏一家人,庞鑫及楚英杰和向秋霞,则是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傅天华。 而隐身在侧的红绡,以及陈文瀚,则不约而同的作叹息状摇头。 相对他们,秦家夫妇的神情则是复杂得多。 只见傅天华,转向董月卿,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质问:“说!回答我?你为什么这么听赵蓉的?你是图什么?” 但听董月卿苦笑着反问:“在你眼里,我就这般的不堪吗?” 傅天华闻言,扣着董月卿的手,微昂头藐视着她讽问:“不然呢?” 转而,他勾唇冷笑道:“如果都不是,那就是你对我有所图喽!” 这句话立时令董月卿心头一震,瞬间让她有种无地自容感。 随即,她眸光一闪后,羞愤中带着怨怼的道:“我竟不知,公主于你,原来这般的重要……你很想知道她去了哪里是不是?好,我告诉你……今天,不仅是你跟公主的大婚之期,也是赖布衣被押去崖州的日子。公主是为了去送行,才出此下策……” 此言一出,只见姜展宏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郁。 而傅天华听后,则先是一怔。 旋即,他恨之入骨的道:“赖布衣!赖布衣!又是赖布衣!赵蓉!为了他,你真就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吗?你竟然为了他,这么对我……” 转而,他抓过董月卿,瞪着她恨声的道:“还有你!董月卿!原以为,你人淡如菊,却不想,你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一个个的,当我傅天华是什么?是那百戏班里供人取乐的丑角?还是猫爪下任由愚弄的老鼠?啊!” 他说着,怒极反笑起来。 而后,随着他看向董月卿的眸色趋于惨淡,语气冰冷的道:“好了,你们做到了,我傅天华即将成为一个大笑话!一个全天下的大笑话!你满意了!你们满意了!”说着,红了眼眶。 跟着,他一扬手,抛开董月卿后,从众人面前走过,头也不回的出了探花府。 董月卿被甩开,跌倒在地后,侧头看向傅天华消失在大门口的身影,慢慢垂下眼睑的同时,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掉落在地。 秦夫人忙上前探看董月卿的手,并询问劝慰:“月卿,你怎么样了?来,让我看看手……啊呀,都红肿了……好了好了,别哭了,快起来……” 但见傅老太君,整理了一下心情后,吩咐一旁的梁妈妈道:“先将董小姐送回府……” 话音未落,却见董月卿起身推开秦夫人后,掩面冲向大门。 秦夫人本想去追,却见宗煊已跟了去,便作罢了。 红绡只看得生气,刚甩出一句:“这个傅天华,真是……” 就见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她随即旋身遁走。 随伴着一声闷雷,大雨顷刻而至。 众人抬头间,各自的心情亦跟着趋于复杂。 …… 第445章 替嫁风波(四) 电闪雷鸣伴着狂风急雨,天地一片昏暗,仿佛是在控诉着什么不平事,又像是在沉痛哀悼着逝去的人。 且说傅天华,一路狂奔至常来练功的竹林后,于出手发力间,从石中吸出赤夜剑,在雨中疯狂的挥舞起来。 赤夜剑虽说还未开过锋,但在傅天华注入内力至剑身后,威力还是颇为惊人的。 但见剑光所及之处,竹子皆应声拦腰而断。 不消片刻,大半个竹林业已被夷为平地。 …… 就在傅天华练功宣泄的同时, 长街之上, 失魂落魄的董月卿正漫无目的的走着,宗煊则打着伞,在其身后默默的跟随。 可在大雨倾盆,狂风横吹下,一柄油纸伞,何以承受? 宗煊眼见董月卿已被雨水浇了个浑身湿透,整个人亦颤抖不已,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令他很是心疼。 而路过的行人,及街边店铺里的人,则皆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的还窃窃私语着。 宗煊见状,遂扔了伞,上前拉住董月卿劝道:“月卿你别这样,何苦呢?事情弄成这样,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此刻的董月卿,已完全被包裹在极度的羞愤和怨艾中,对于身外的人和事早置若罔闻。 在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闪现着自南迁以来,所见到的傅天华,以及今日所见到的他,明明是一个人,却有两副面孔,更在不断重叠和分离后,竟变成了两个人。 董月卿只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开了一样,身体一个踉跄后,双手抱头,蹲坐在了地上。 宗煊赶紧也蹲下来,关切的询问:“月卿,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要是实在难受,你就哭出来……你这样憋着,会憋出病来的……为了公主那个……还有傅天华那个混账王八蛋,不值得啊……月卿……” 董月卿似是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注视了宗煊片刻后,冒出一问:“究竟是他变了?还是他本来就是他?又或是我……是我弄丢了他……” 说罢,她在喊了一声:“煊哥哥”后,伏在宗煊的肩膀上痛哭起来。 一时之间,宗煊有些手足无措,略显僵硬的半蹲着,动也不敢动。 …… 再说回竹林这边, 放眼望去,到处是横卧于地的断竹。 几块大石头上,也烙下了一道道的剑痕。 傅天华疯魔了一般,仍自挥舞着赤夜剑。 剑光在风雨中翻飞着,几度与划过天际的闪电相呼应,所产生出的异色光芒,似有毁天灭地之势。 只见一道闪电,在剑光的吸引下,注入了剑身。 傅天华在挽了个剑花后,将带着闪电的剑直插入地。 随后,他在仰天长啸的同时,周身释放出一股内劲,衣服在受力膨胀后破裂成碎片,但见琵琶骨及手臂上的伤痕清晰可见。 只听他大笑着自嘲:“傅天华啊傅天华,你真是可笑!可笑之极啊……哈哈哈哈……枉你用情至深,自以为,只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到头来,人家却当你是跳梁小丑……你的一片真心,一再被她践踏……哈哈哈哈……傅天华!你就是个笑话!一个大笑话……哈哈哈……你要知道,你是个阴命人呐!亲人也罢,朋友也罢,你有资格拥有吗?你更不配有喜欢的人,你是注定孤独的……你为什么想要这些?有用吗……哈哈哈哈……” 转而,他眼中闪显泪光,提剑指向空中呐喊:“娘!你为什么要生下我?娘,你知不知道,这对我何其残忍啊!傅锦赫!凭什么你做的业障,要我承受?就凭我是你儿子吗?就因为我是阴命人吗?赖澄山,你又凭什么左右我的命运?赖布衣,你又凭什么要我顺应你的想法?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哈哈哈哈……还有你,赵蓉!你又凭什么这么对我?我的一片真心,在你的眼里,竟是如此的卑微吗?哈哈哈哈……是,你是公主,是天之骄女,那又如何?那就可以肆意践踏他人了吗?是这样做,才能显示你的高贵是不是?可笑!真是可笑之极啊……哈哈哈哈……还有你,董月卿,你不仅是可笑,更是不知所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还是你跟赵蓉一样,就只是为了践踏别人来取乐吗?你……你们一个个的,都好自私,好残忍……” 他说着,只觉一阵心痛,随着体内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后,倒地昏死了过去。 而他那口血,正好喷溅在赤夜剑上。 但见剑身震动间,迸射出一道赤色华光。 少时,一路来寻找傅天华的楚英杰和吴飞发现了他,将他带了回去。 …… 另一边, 董月卿在痛哭了一场后,由宗煊送至了家门口。 闻声出来开门的紫苏,乍见自家小姐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着实吓了一大跳,忙扶住她问:“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啊?” 董月卿则无力的靠着紫苏,一脸的生无可恋状。 宗煊遂提醒紫苏:“快扶月卿回房沐浴更衣,再熬些驱寒的汤药,别让她着了凉……还有,别惊动了伯父……” 紫苏边点头,边念叨:“嗯,我知道的……还好,老爷去邻县访友了,不在家……不然,肯定要问长问短的……” 宗煊看着董月卿那摇摇欲坠的样子,催促道:“好了,别说了,快扶月卿进去吧……”说罢,扭头就走。 但他并没有回府,而是气汹汹的往探花府而去。 一路上,他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着:“傅天华,你怎么可以这么伤月卿?你怎么可以?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从小到大,她就是我的小妹妹,我就是她的大哥哥,我护着她,连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你却对她这么残忍……傅天华,你个混蛋!月卿能忍你,我宗煊忍你不得!” 思忖间,已至探花府门口,他遂上前拍门。 来开门的,是庞鑫。 他一看是宗煊,忙横身拦在门口劝道:“小宗大人,天华已经够受的了,您就放过他吧……” 宗煊恼道:“他够受?让我放过他?那月卿就不够受?他何曾放过月卿了?” 庞鑫也清楚兹事体大,但出于调停之心,继续劝说:“是,天华是不该这么对董小姐……可事情已经出了,咱们现下要做的,是如何善后,而不是急于追责……楚九他们,刚把天华找回来,他已经因为受激,又走火入魔,旧伤发作,加上淋雨,现在正昏迷不醒……老太君则在让傅尚书拟折子……这件事情,毕竟是公主弄出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要追责,也该找她不是……” 宗煊闻言,心中虽依旧气恼,但也清楚庞鑫所言不无道理,遂只得拂袖而去。 第446章 替嫁风波(五) 皇宫, 御书房内, 只见坐在龙案后的赵构,满脸怒气,一手攥握成拳,一手紧捏着玉纸镇。 赵蓉则昂着头,跪在龙案前的地毯上。 而两边的座位上,分别坐着韦太后和赵莞、赵旭,都是一脸的严肃。 …… 房外的廊下, 无痕抱着赵旉,边哄他玩,边不时的望向房内。 …… 在另一头的一处宫墙下,包括小敏在内的一众负责伺候公主的宫女,都被内侍们摁在长凳上接受杖责。 徐迪站在一旁看着,耳边充斥着哀嚎声和求饶声。 不消一刻,一众宫女便经受不住,相继昏死过去,有个别的,则咽了气,尸首陆续被拖了下去。 唯有小敏,虽然已脸色惨白,冷汗淋漓,仍自瞪着满是怨毒的眸子,咬着牙硬挺着,竟生生受下了三十杖责。 …… 再说御书房内, 随着一记重重的拳头捶击桌面声,打破了房内那令人窒息的沉寂感。 紧接着,就见赵构一扬手,将捏在手里的玉纸镇甩了出去。 不偏不倚,玉纸镇正好飞落到赵蓉的膝盖前。 碎片迸开后,其中一片自赵蓉的侧脸擦过,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立时现出一道殷红。 赵蓉呼痛后,忙用手去捂住了伤口,眼泪亦随之滑过。 但听赵构沉声斥问:“你也知道痛吗?也会委屈难过吗?哼!” 赵蓉一手捂着脸颊,一手指了碎了的玉纸镇,倔强的道:“我是人又不是物件,当然知道痛啊?皇兄,你发脾气就发脾气,弄伤了我,我自然是会委屈难过……” 话音未落,但听得赵构一声暴喝:“你是人吗?你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不顾皇家脸面的事,你还配称之为人吗?!” 赵蓉闻言,气恼的反驳:“我做了什么了?我哪有不知廉耻?哪有不顾皇家脸面?我都说了,我没有逃婚!没有逃婚!” 转而,她辩解道:“是,我是很讨厌傅天华……可我也曾跟皇兄说过,你要我嫁,我嫁便是……虽然,我当时是有条件的,而皇兄你也没成全我……然,我也没想过要逃婚,我只是……我只是去送一送赖布衣,也算是一种了断……原本我是想得好好的……一了断,我就回来换下月卿,我怎么知道会弄成这样……” 旋即,她指责道:“其实,之所以弄成如今这个局面,并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月卿的错……是傅天华,是他的错……就算知道新娘子不是我,那他大可以让月卿好好的说,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凶?皇兄说我不顾皇家脸面,哼,真正不顾皇家脸面的是他傅天华吧!他才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还有,他真要是像他说的,对我是一片痴心的话,那他又怎么察觉不到新娘子不是我?由此可见,他并非像他所说的那般钟情于我!至少,现下,我是一点没感受到……他就是想攀龙附凤当人上人……对于新娘被替换,他是觉得羞辱的同时,认为唾手可得的富贵将化乌有,他才如此气急败坏……” 但听赵莞开口道:“唉,蓉公主,事已至此,孰是孰非,说不清楚的,又何止你一人……要说整件事情,最无辜的,是董小姐,最糊涂的,也是她……最被误解和非议的,也还是她……蓉公主,你方才说的气急败坏四个字,还不足以形容傅侍郎当时的心情……他简直是气疯了……连他的干爹、干娘,甚至祖母、娘舅、舅母,他都出言无状……还有那不在场的赖诰命,也凭空遭他一通斥诉……唉,不过,最惨的,还是董小姐……” 说到此,她瞥了眼盛怒中的赵构后,继续道:“董小姐的手啊,都快被傅侍郎给扳断了……就为了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蓉公主拿什么株连九族的罪名威胁她了,还是许了什么泼天富贵给她……可把董小姐给气得……唉……” 赵蓉那番话,在赵构听来,是似是而非,已令他怒火中烧。 现下又听赵莞这么一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痛心疾首的指着赵蓉斥道:“一直以来,只道你是恃宠而骄,任性胡为了些……也怪朕太过纵容了你!没料想,你原来是这般的冥顽不灵!死不悔改!朕真是白疼了你!呵,一个人在做错了事而不自知,那真是无药可救!死不足惜!好!朕就……” 未等他说完,只听一直做壁上观的韦太后截住话道:“皇帝,蓉公主再怎么任意妄为,也是我赵氏子孙,皇帝若于盛怒之下,处置了她,先不说对她是否公平,也不论皇帝你事后会否追悔,单就论这皇家的威严,始终是有所损的……本宫这么说,并不是替蓉公主开脱。该她担的责,她还是要担的……只不过,事情已经闹开了,息事宁人才是重中之重,又何苦来什么公开处刑,昭告天下呢……” 随即,她提议道:“皇帝,不如这样,本宫正好要给死在金国的那些宗亲设佛堂,并打算常居其中,吃斋念佛,积累福报,也好让他们的在天之灵,早登极乐……就让蓉公主随本宫一起去,算是带发修行也好,幽居思过也罢,相信,暮鼓晨钟,梵音绕耳,总有她悔悟知错的时候……” 赵构已经怒得感到有些晕眩,正自抚额中,听母后这么说,遂压下火气,缓言以对道:“母后的提议倒是可行,然,要劳烦母后亲自管束她,朕觉不妥……” 说到此,他停顿了一下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继续道:“可以罚她带发修行,幽居思过。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是罚,那就不能因为是皇族而给予例外……这样,就罚她去相对偏僻的千里岗化业庵,即刻起行,除了小敏,不许带任何宫人,也不得穿金戴银,着绫罗绸缎,以免她又想假借他人之手做什么时,许什么好处……” 赵蓉闻言,犹如被冰水自头盖骨灌入一般,通体生寒。 她还待要争辩时,一抬头,就看到皇兄那难以言喻的眼神,不由得一噎,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于地。 赵构则冷然起身,一拂衣袖,从赵蓉身侧而过,出了御书房。 韦太后和赵莞、赵旭,也相继离开,徒留赵蓉呆坐在地。 第447章 替嫁风波(六) 翌日, 董府, 闺房内,紫苏正在劝说董月卿喝粥。 但听一记重重的推门声,只见气得面红耳赤的董怀德,一进来,就是一句斥喝:“你个逆女!你是要气死为父,是吗?” 紫苏忙帮着作解释:“老爷,不是您想的那样……是……” 不等她说完,董怀德便颤抖着手,指着外头道:“什么叫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大清早,一进城,就听到满大街的人在议论:“有说董家小姐是受了蓉公主的威胁,又说是蓉公主许什么富贵……更有人说是董家小姐和蓉公主抢男人……还说是……是……是……” 他说着,忽觉心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紫苏见状,赶紧将他扶到一边坐下,边给他拍背顺气,边劝说着:“老爷,您别这么生气……街头巷尾的议论,怎可当回事……小姐她是……” 她正劝着,但见董月卿起身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父亲跟前,哭着道:“请爹保重……是女儿不好,都是女儿不好……” 董怀德边缓着气,边颤抖着,指着女儿道:“月卿啊……你是大家闺秀,自幼知书达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你不觉得羞耻吗?你让为父的老脸往哪搁?你让为父如何面对董家的列祖列宗?如何面对你那早逝的母亲啊……” 他说着,撑起身子,踉跄到窗前跪下后,边自行掌掴,边自责道:“我董怀德教女无方!愧对董家的列祖列宗……玉茹,为夫更加是对不起你啊,没能管好女儿啊……” 董月卿见状,跪着爬行过去,抱住父亲,边阻止他自掴,边哭求道:“爹,您别这样,犯错的是女儿,您要打要骂,女儿绝无有半点怨言,只求爹不要为难自己……爹啊……爹啊……” 董怀德看着女儿本已哭红的双眼,又被眼泪占据,气恼之余,不由心疼了起来。 他替女儿抹了一下眼泪后,痛心的道:“月卿啊……从小到大,你是多么乖巧懂事,多么孝顺的好孩子啊……爹跟师父,虽然知道你身为女子,未必有所作为,但还是将医术倾囊相授于你,就是想让你优秀一些,能干一些,将来,有了夫家,不管恩爱与否,都不用太多顾及夫家……可是……可是你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不是在自毁前途吗?女子以名节为重啊!你还要嫁人的呀……” 董月卿听到嫁人二字,凄然一笑道:“爹,不嫁人,也能够过一世……至于,名节……女儿还是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董怀德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身为女儿家,始终得有一个归宿,一个依靠……可爹怕你,名节受损,没人敢要你啊……” 话音未落,但听门外传来宗煊坚定的声音:“我相信月卿,没人敢娶,我娶!” 父女俩闻言,同时看向门口。 但见宗煊一脸认真的走进来,向董怀德一鞠道:“伯父,我宗煊愿求娶月卿,请伯父玉成。” 未等董怀德说什么,就听董月卿拒绝道:“煊哥哥的好意,月卿心领了……然,月卿要么不嫁,要嫁,不仅要嫁得风光,更要嫁得有尊严……” 说罢,她向宗煊深深的一鞠礼后,转头对父亲道:“爹不是告老还乡在即吗?爹一直希望和师公一样,云游四海,济世救人……那月卿就陪爹畅游天下去……” 董怀德看着女儿那坚定的模样,既感心疼又觉欣慰,遂道了一声:“好……” 宗煊的心情却是苦涩的,但还是笑脸以对,点头道:“既然这是月卿的决定,我……我这个当大哥哥的,一定是支持和尊重的……那你们父女好生休息,我,我先回府了……对了,伯父要是定好了回乡的日子,记得通知我……”说罢,转身而去。 董怀德看着宗煊略显落寞的背影,忍不住问女儿:“月卿啊,其实,小宗大人挺不错,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你不如……” 但听董月卿打断道:“是,煊哥哥对我是很好……但……我只当他是大哥哥……我不想骗自己……更不想骗他……”说罢,顾自起身出了房间,到院子里翻看起了晾晒的草药。 …… 探花府, 卧房内, 傅天华自从被楚英杰带回来后,就一直昏睡未醒。 请了多位大夫,有说是练功岔气,有说是怒气过盛,闷了心窍,也有说是旧伤发作,有性命之忧。 傅老太君有心请董怀德来为孙儿诊看,又觉得两厢会尴尬,便只得作罢。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孙儿,她不由得心疼起来。 她遂坐到床沿上,将手搭在孙儿的手背上,轻声念叨:“天华,祖母知道,你心里有怨怼,有委屈……可是,你不是你爹,你不知道身为一家之主的难处……人活在这个世间,是有很多选择,却又没得选择……很多人,很多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祖母也是知道的,身为阴命人,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娘的错,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如今,逝者已矣,祖母的年岁也大了……往后,傅家就得靠你了……祖母知道,替嫁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虽然,你为了那个赵蓉,付出了很多,要不是因为她,你也未必会争得如今这般的风光……可你要知道,情深不寿!唉……说到这点,祖母不得不要说说你母亲了……她自己做不到为母则刚,也就罢了,怎么能把你教得这般的执拗于一个情字呢……祖母倒不是说,要你做个绝情绝义的人……唉,祖母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么多,你也未必肯听进去……你呢,可以病,可以累,但绝对不能颓废……祖母已经让廷封,代你拟了辞呈,过几日,待你好一些了,祖母就带你回家去,让你正式接管家业……” 就在她顾自念叨之际,只见傅天华的眼睑动了一下,但很快又似陷入了人事不省。 第448章 张有材狗急跳墙劫持傅天云 稽城城郊, 昭明寺, 话说张巧红,虽然在傅家作威作福多年,却也不是个吃不得苦的人。 自从她在寺里负责打理香烛摊以来,除了衣食上有些嫌弃之外,倒也挺受用寺庙里的安稳日子。 再加上有女儿陪伴,以及渡苦的照拂,也是让她甘于平淡的其中两个原因。 然,张有材可不这么想,他认为,放着大鱼大肉的日子不去争,窝在这破寺庙里吃斋受苦就是在犯贱。 再就是,他不甘心,他自诩混迹江湖多年,却被几个毛头小子给算计了,这个鸟气,他是非出不可的。 这天,他趁着吃午斋时,又来游说妹妹配合自己去骗钱。 刚好,在斋堂帮忙的傅天云来给母亲送饭菜。 她一见舅舅又在蛊惑母亲,立时气不打一处来,遂上前来提醒母亲:“娘啊!您可别再听他的鬼话了!就算,您已经不是傅家的二夫人,那也是正经的普通人,怎么能去干坑蒙拐骗的事呢……” 转而,她斥责张有材:“你自己要自甘堕落,那是你的事,不要拉上我娘!你们再怎么,那也是兄妹,你有点人性好不好!别闹到两厢撕破脸皮……” 张有材闻言光火,指着傅天云的鼻子骂道:“你个死丫头!竟敢目无尊长!我可是你舅舅!你这么出言无状,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傅天云回敬道:“身为长辈,若是行龌龊事,那还配得小辈的尊重!我若不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我都羞于喊你舅舅……” 张有材被说得恼羞成怒,当下便要出手打傅天云。 张巧红虽然不算宠爱女儿,但也不能容忍女儿被人打,于是上前拦在了女儿身前。 就在这时候,但听一个让张有材感到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该遭天打雷劈的应该是你这个畜生!” 当张有材转过身去看时,只见一名面如寒霜的妇人正瞪着他,正是潘玉娘。 张有材先是一怔,随即诧异的问出一句:“你,你还没死?” 但见潘玉娘,露出苦涩的冷笑道:“你还没死,我怎么可以死?我得等着看你下地狱!” 说话间,柳安生以及带着手下的楚英杰相继而来。 只见柳安生首先护在了母亲身侧,楚英杰则率手下在周围形成了包围圈。 这时,渡苦和寺庙住持,在得小沙弥的通知后赶了过来。 同时,也引来了一些香客的驻足。 张有材正觉心慌,见此便有了计较,遂指着楚英杰一众人,叫嚣起来:“你们不过是赌场的打手,又不是官府的人,凭什么来抓人?还敢擅闯佛门清静地!就不怕菩萨怪罪吗?啊?” 但听潘玉娘恨声道:“似你这般的恶徒,还妄想得佛门庇佑?菩萨之所以容你在此,就是为了要让你得到应有的下场!” 谁知,话音未落,就见张有材狗急跳墙,竟然拽过傅天云挟为人质。 张巧红又急又气,边试图去拽女儿,边喊:“张有材!你疯了!天云是你的外甥女啊!” 却见张有材亮出匕首,抵在傅天云的脖子上,威胁众人道:“你们快给老子让开!不然,老子就让她血溅当场!” 他说着,抬脚踹开张巧红,骂道:“什么狗屁外甥女!你没听她刚才说的吗?好啊!她既不想认老子是舅舅,那老子也没必要对她手下留情!” 转而,他冲潘玉娘吼道:“你个贱人!你不是想老子死吗?那好啊!你让他们过来杀老子啊!反正老子有这死丫头当垫背的,下阴曹地府也有个伴儿……” 潘玉娘眼见张有材如此丧心病狂,愤恨的咒骂道:“张有材,你坏事做尽,如今死到临头了还想着要害人,你死后连畜生道都不配下!你该万劫不复,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但见渡苦上前来劝:“阿弥陀佛……张施主,莫再执迷不悟,放下……” 可还没等他说完,就见张有材用匕首,在傅天云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随着傅天云的一声呼痛,张有材继续威胁道:“快放老子走!不然,下一刀,老子割的就是她的咽喉!” 一旁的张巧红,眼见这僵局,便冲着楚英杰喊:“楚九!你抓人归抓人,别伤了天云!不管天云是庶出还是嫡出,又或是出自谁的肚子。终究,她是姓傅的!真要有什么闪失,就算傅家那位老太君再怎么不在乎颜面,也受不起那悠悠众口吧!” 楚英杰原本没想过要弄出人命的,如今见傅天云被劫为人质,他心下也在作着计较。 正如张巧红所言,傅天云终究是傅家的子女,若因此有个万一,于己,于傅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思及此,他遂示意手下收起兵器,并慢慢散开。 张有材见此,狞笑着拽起傅天云,警惕的向寺门外走。 到了寺外后,追出来的张巧红便上前要人:“好了,张有材,让你走了,还不放了天云!” 张有材却阴恻恻的道:“哼,你当老子傻啊?!现在放了这死丫头,老子一样走不了!等老子彻底安全了,才会放了她!” 他说罢,拖拽傅天云至一辆马车旁,将其打晕后扔进车里,然后驾起马车,绝尘而去。 张巧红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欲哭无泪的跌坐在了地。 渡苦见状,上前道:“阿弥陀佛……业障的可怕之处,并不是要让你种因得果后自食,而是要让你看着与你息息相关之人,代你食其滋味……” 却见张巧红,似笑非笑的抬头看着渡苦,然后甩出两个字:“是吗?” 继而,她站起身来,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略显步履蹒跚的向寺内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她面无表情,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回到住处,关上门后,就听里面传出来一阵阵砸东西的响动,以及一声声的嘶喊:“张有材!傅锦赫!你们害苦了我!你们都是混账王八蛋!啊!啊!啊!” 随后跟来的渡苦,则就地打坐念起了经。 第449章 赵构头疼替嫁如何善后 韦太后提议将错就错未果 临安,是夜, 皇宫,御书房内, 只见赵构,坐于龙案后,一手以中指敲打着一份奏折。另一只手,以手肘为支点,抚着额头,闭着眼睛,眉头紧拧着。 少时,只见无痕捧着披风走了进来。 她轻手轻脚的绕至赵构身后,小心翼翼的,边给他披上披风,边柔声道:“皇上,夜凉如水,小心龙体……” 赵构闻言,勾唇一笑后,睁开眼睛,放下抚额的手,转而握过无痕的手道:“朕只是闭目养神,并未睡着……嗯,你的手也有些凉,你也是,别总是忙着跟旉儿玩,也要注意些身体……” 说话间,徐迪端着瓷盅进来躬身道:“皇上,请喝燕窝粥,这是无痕娘子亲自为皇上做的……” 赵构听后,带着宠溺的口吻责怪道:“无痕,朕刚刚才说过你,要你也保重身体的,做燕窝粥这等小事,让御厨做就行了嘛……” 无痕笑着,从徐迪手中接过瓷盅,放于龙案上后,说道:“让御厨做,是其职责所在,臣妾亲自做,则是心意所在……” 赵构闻言笑着点头道:“是是是,无痕说得甚是,那朕可得多吃一些才行……”说着,抬手捏了捏鼻梁。 无痕见此,便作提醒道:“臣妾的心意,能得皇上重视,臣妾自然是欢喜得紧……不过,现已夜深,皇上累乏了一天,这燕窝粥浅尝几口,暖了胃即好,可不能多食,以免睡不安宁……” 却听赵构微一叹气后,作无奈状的道:“朕倒是想安枕无忧,可这……”说着,又用中指敲了下龙案上的奏折。 无痕安慰道:“皇上常为国事操劳,难免有烦心之时……” 但听赵构打断道:“若只是国事,倒也简单,在议政殿上商讨一番,总是有个解决之法……可这件事,唉……” 他说着,将那奏折拿过来,递与无痕道:“这是傅老太君让傅廷封呈上来的折子,说傅天华因受激过度,旧伤复发,一病不起,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就代他向朕辞去官职,以便归家休养……” 无痕听后,大致看了看奏折内容后,作冲口状道:“老太君倒也是和善得紧,言辞之中,未见有责怪蓉公主的意思……” 赵构一提到自己那个皇妹,就气不打一处来:“哼!休要再跟朕提起她!老太君未加言明,那也是看在朕是皇帝。换作是别人,只怕老太君早就来兴师问罪了……” 对此,无痕只报之以浅笑。 随后,她将奏折放回到龙案上后,问道:“那皇上是准奏呢?还是有别的决定?” 赵构一捋须道:“朕已问过给傅天华诊看的御医,虽然不甚详尽……但说他只是昏迷不醒,应该是一时气闷心窍所致……先不论其是否病重,他是朕钦点的探花,又有勤王之功,对朝政也是有所建树,像这样的人才,朕若只因他患病,便放他自去,一则可惜,二则会寒了百姓的心。最重要的是,朕有责任,得对他给予补偿……”说着,又作考虑状。 无痕见此,劝道:“那,皇上想归想,可别太伤神,来,先喝些燕窝粥……”说着,将盛出来的燕窝粥递与赵构。 赵构遂欣然的接过来,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韦太后笑容可掬的走进来道:“这么晚了,皇帝还未就寝啊……噢,原来有无痕娘子伴驾,嗯,甚好,甚好……” 不等赵构说话,无痕便上前向韦太后作礼:“见过太后……无痕是见皇上批阅奏折辛苦,特意来送燕窝粥的……” 赵构随即起身,与无痕一起,将韦太后迎至一旁的座位坐下后,说道:“这么晚了,母后不也没休息,还要来看朕……” 韦太后笑了笑道:“本宫也是听说,皇帝今日,自下了早朝,就一直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想来是辛苦得很。原本早该过来看皇帝的,只是有些旧疾发作,就宣董太医来给本宫诊看,所以拖到现在才能过来……” 赵构闻言,忙关切询问:“母后哪里抱恙?可有大碍?” 韦太后摆摆手道:“诶,上了年纪,就是不中用。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的,也没什么的……啊,说起董太医啊,不愧是神医的弟子呐,医术精湛……只是可惜,即将告老还乡了……” 赵构听后,先是随口的道了一句:“噢,是吗?” 转而,他想了想,接道:“也是,董太医的年岁也不小了,是该颐养天年了……” 却听韦太后轻叹一声道:“能安安乐乐的颐养天年当然是好,可是……” 说到此,她停顿了一下后,接着道:“方才,董太医替本宫诊看时,本宫见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眉头也始终是紧锁的……想来,也是对女儿痛心疾首啊……” 赵构听后,默然的捋了捋须。 韦太后瞥见后,继续道:“莫要怪本宫事多……皇帝不能只顾着傅侍郎,也得顾着些董太医父女才是……” 赵构点点头道:“母后提醒的是,朕自是会顾全到的……董太医既告老还乡在即,朕除了赐他金银良田,还会用御用马车送他回乡,以示隆重其事。再就是,赐予董月卿一份丰厚的嫁妆,以供她,日后风光大嫁……” 却听韦太后冒出一问:“她虽然是替嫁,但她是不是与傅侍郎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如何还能嫁于他人?” 赵构微一愣后,待要说什么,却听韦太后说出另一个问题的所在:“自古以来,妇人再嫁,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董月卿是替嫁,又另当别论。她的名声虽有损,但名节还未失。以完璧之身嫁人,本无可厚非。可既拜过堂喝过合卺酒,在名义上,已算是人妻。若要另嫁,是不是得有傅侍郎出和离书?可与傅侍郎对过八字的,是蓉公主,婚嫁的契书上,写的也是蓉公主的名字,蓉公主却又没嫁,你让傅侍郎如何写这和离书?可若不出和离书,董月卿的身份又该是个什么说法?” 赵构听到此,既有些恍然,又感头痛加剧,遂甩出一句:“这倒还真是件伤脑筋的事……” 转而,他又作气恼:“哼,都是赵蓉闯出来的祸!却要朕来给她收拾残局!又累及这么多人,真是可恶之极!” 无痕见状,待要劝说,但被韦太后抢白道:“皇帝也不必太过恼怒……蓉公主毕竟年轻,面对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她当然是百般不情愿的,情急之下,才会想出这么一招来,那董月卿竟也跟着一起闹……” 她说着,笑了笑后接道:“当然,她是碍于蓉公主的身份,又加上,她们是手帕交,才会这么做的……” 旋即,她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然,傅侍郎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又是世家子弟,还生得如此俊朗,也就是蓉公主过分挑剔未将其看入眼,若换另个女子,安知不会将其看入心?” 赵构此时心里另有计较,并未在意到韦太后这句话的含意。 韦太后则给了赵构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笑容后,提议道:“其实,皇帝无需头疼,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将错就错,未必不可……皇帝不如就收董月卿为义妹,赐封郡主。那傅侍郎也就是郡马爷,不也是美事一桩……” 赵构听罢,向韦太后报之一笑后,说道:“母后固然有成人之美的心,但傅天华本就因为替嫁的事迁怒于董月卿,朕若再来个将错就错,岂不是火上浇油?届时,若令傅天华再次感到受辱而暴怒,我皇家的颜面可真就荡然无存了!” 韦太后闻言,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虞后,笑问道:“那皇帝又有何两全其美之法呢?” 赵构作寻思状片刻后,说出了最终的决定:“既然,是我皇家有所亏欠,朕思来想去,还是加封傅天华为工部尚书……” 韦太后听罢,脸色一冷后,复露出笑容道:“既是封官,那便是朝政上的事。就不是本宫该置喙的了,以免让人诟病后宫干政。” 对此,赵构待要说些什么,但见韦太后,以犀利的眼神,斜睨了一眼无痕后,起身道:“夜已深,皇帝切记保重龙体,该早些就寝才是……”说罢,微拂衣袖,转身而去。 第450章 张绍祖质问父亲遭反讥 傅天云脱困偶遇杨再兴 话说张有材,劫持了傅天云,驾着马车,一路疾行间,本来寻思着要出关远走高飞,但又有些不甘心,加上身上没什么钱,遂有心干一桩大买卖。 恰好路过一个小集镇,他见傅天云尚未苏醒,便放心的驾着马车进了集镇。 来到一家药铺门口后,他停下马车,便进了药铺。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拎着大包小包的张绍祖,也来到了药铺。 待他进去时,张有材正好出来。 二人擦肩而过,因都是戴着斗笠加低着头各怀心情,故未加留意到彼此。 在张绍祖走到柜台前,准备喊掌柜抓药之际,但听一小伙计跟掌柜的念叨:“唉,也不知道那人抓哑药做什么……” 但听那掌柜的训道:“做你自己的事去,少管别人,当心祸从口出,引火烧身……” 张绍祖听后,不自觉的转头向门外看了一眼。 却听掌柜的询问:“客官,敢问要抓什么药吗?” 张绍祖闻问,遂扭过头来应道:“噢,是抓安胎药……”说着便将药方递上。 掌柜的便示意小伙计拿着药方去配药,张绍祖则有些若有所思。 少顷,小伙计将配好的药,包裹妥当后,在掌柜的示意下,递给了张绍祖。 张绍祖晃了个神后,掏出钱付与掌柜,便转身出了药铺。 到了药铺外面,他又作寻思之际,但见那小伙计出来倒泔水。 他遂走上前去,搭着那小伙计的肩膀,将他带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块碎银后,打听道:“你方才说那位客人抓了哑药,但不知是选了哪几味药?” 小伙计先是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跟着,世故的笑了笑。然后,以耳语的方式,将药方说与了张绍祖听。 张绍祖听后,先是露出了然的神色,旋即,眸底泛起恨意,匆匆而去。 …… 且说张有材,驾着马车离开小集镇后,寻了一处废弃已久的酒作坊,将傅天云弄醒后,拽了进去。 面对一脸狰狞的张有材,傅天云既气恼,又有些害怕。 她极力控制住情绪道:“你已经逃脱了,还不放了我……” 却见张有材边伸手入袖,边向傅天云逼近。 傅天云下意识的一个后退间,冒出一句:“你别乱来!杀了我对你没好处!” 张有材冷笑道:“杀了你,是没什么好处。可放了你,也一样没好处……哼,看你姿色上成,不如拿你换了钱,老子也好远走高飞逍遥快活去……” 傅天云一听,气得不行:“张有材,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可是你的外甥女!” 但见张有材恶狠狠道:“你之前不是教训老子教训得很痛快吗?你不是说,羞于喊老子是舅舅吗?呵,现在怎么又当老子是舅舅了?哼!晚了!老子连妹子都不要了,还要什么外甥女!”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那包哑药后,一把抓住傅天云的手道:“老子先毒哑了你,再将你卖给那些外族人。他们不懂中原文字,即使你写字给他们看,他们也看不懂。你要是不听话、不顺从的话,就等着鞭子招呼你吧……” 就在这时,但听门外传来张绍祖的一声:“放开她!” 趁着张有材转头之际,傅天云一口咬在他抓着自己的手背上。 张有材呼痛之下,手一松,傅天云赶快跑了出去。 张有材反应过来后,待要去追赶,却被儿子横身堵在了门内。 只见张绍祖,怒目瞪视着他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张有材心急着要去追傅天云,甩出一句:“你个小畜生,快给老子让开!”说着,就去推搡儿子。 却听张绍祖近乎咆哮的再一次质问:“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骗我说,娘是赌气出走后改嫁的?明明是你卖了她!那是我娘!是你结发妻子啊!你可以坑蒙拐骗,迫害所有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迫害你的妻子,欺骗你的儿子!?到底是贪婪吞噬了你的良心,还是你本来就是个没良心的……” 但听张有材嗤笑着指着儿子讽刺道:“呵,你小子也教训起你老子我来了!你凭什么!你是老子下的种,你又好得到哪里去!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讲什么良心!” 他说着,一把夺过儿子系在腰间的药包,继续讽道:“你小子不也在干老子教你的那些勾当吗?” 张绍祖甩出一句:“我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我还没你这么丧心病狂!”说着,就要去抢回药包。 二人拉扯之下,药包被撕破,药材散落一地。 张有材捡起一些药材看后,嘲笑道:“好小子,这又是给哪家小妮子下了迷药,居然还搞大了人家肚子……看这药材还挺名贵,应该是只肥羊吧……哼哼,不错嘛!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张绍祖愤恨的道:“我对若萍是真心的……可不像你……” 却见张有材眼珠子一转后,作莫奈何的打断道:“诶,你是不是见到你娘了?她还是老样子吧?她是不是跟你大倒苦水,说了很多你爹我的错处吧?唉……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放不下……” 旋即,他作内疚状道:“是,爹承认,没好好待过你娘,累你小小年纪,成了没娘疼的孩子……这么些年来,你也苦,你怨爹,爹不怪你……你听你娘的话,也是应该的……也好,如今,你爹我已经穷途末路。你若跟着你娘,也可不受爹的连累,也算是给张家留了后,望你以后好生孝顺你娘,替爹多少弥补一些……”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张有材此举,让积聚了满腔怨愤的张绍祖,顿感气结。 良久,只听张绍祖以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爹饿了吧?走,吃饭去……”说罢,向外走去。 张有材在寻思了片刻后,便跟了出去。 …… 再说傅天云,逃出酒作坊后,一路急奔,不敢停留,唯恐张有材会追上来。 谁曾想,忽然下起了雨。 在大雨的冲刷下,道路泥泞不堪。 傅天云在几度摔跤后,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民居,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 她心里猛的一惊,赶紧起身往外间跑。 却见从外间的门口走进来一名端着热粥的妇人,冲她笑道:“傅小姐醒了,饿了吧,来,快趁热喝些粥……”说着,将手里的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并向她招了招手。 傅天云诧异于妇人是如何认得自己的,遂问道:“大婶怎知我姓傅的?你认得我?” 那妇人笑回道:“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在村里走动,最远也就去赶个集,哪有机会认识像傅小姐这样的世家千金啊……是杨先锋因军务路经此地,在山道上发现了你,才将你带来我这儿的……” 转而,她自报家门道:“噢,我先夫姓范,原是岳元帅麾下的,早几年战死了,家里就剩下我跟女儿,岳元帅向来体恤兵将,故常让杨先锋来探望我们母女……” 跟着,她询问道:“对了,傅小姐怎么会晕倒在山道上的?” 傅天云被问及此,不禁黯然,低下头道了句:“说来话长……” 这时,只见杨再兴提着个包裹走了进来。 他看傅天云已醒,先是放心的道了声:“傅小姐醒了就好……” 转而对范氏道:“那就麻烦范大婶再照顾傅小姐几天,我去傅家通知他们来接人……” 傅天云闻言,冲口而出:“我不想回家……” 转而,她改口道:“我是说,我娘在昭明寺修佛,我去昭明寺就行了……我也没什么不舒服了,就不打扰范大婶了……可以的话,请范大婶帮我准备匹马,我想现在就去昭明寺……” 范氏看了看天色道:“马匹倒是有,可是,你一个人赶路,恐怕,不妥吧……” 却听杨再兴爽快的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傅小姐既急于前往昭明寺见令堂,那就让我送你过去吧……” 范氏见此,点点头道:“那倒也好,那我这就去给傅小姐准备马匹……”说着,转身出了门。 杨再兴看了眼桌上的白粥后,对傅天云道:“骑马需要足够的体力,你先把粥喝了吧……” 傅天云也确实感到有些饥饿,遂坐下来,捧起碗就喝。 杨再兴看她喝得有些急,忍不住调侃:“原以为大家闺秀,都挺矫揉造作的,看傅小姐倒是有些不拘小节的……” 但见傅天云边喝粥,边白了杨再兴一眼。 少时,范氏进来提醒道:“马已准备好了,趁天色尚早,赶紧赶路吧……” 傅天云遂向范氏致谢后,便同杨再兴出门而去。 第451章 宗泽上奏替赖布衣求赦 临安, 皇宫, 御花园内, 赵构正在练习五禽戏,无痕抱着赵旉坐在一旁看着。 待一套五禽戏练下来,赵构只觉得通体舒畅,本就大好的心情,也是愈发的愉悦。 无痕看他已出汗,便将赵旉交与宫人后,取过汗巾,走去边替他擦汗,边提醒道:“五禽戏虽有强身健体的奇效,但也不宜过度。皇上,您已经练了快一个时辰了,可以了……” 赵构捋须笑道:“哦?有一个时辰了吗?啊,朕都没觉得,哈哈哈哈……” 无痕略带娇嗔的道:“皇上心情大好,自然感觉不到时辰快慢,难为臣妾啊……抱着小皇子,等着陪您用早膳呢……” 赵构先是欣然的道:“朕让徐迪去探花府传朕口谕,加封傅天华为工部尚书,傅老太君接了口谕,朕的心总算是定了,当然心情大好啊……” 转而,他心疼的道:“哎呀,是朕不好,只顾着开心,忘了同你们一起用早膳了……饿着你们了吧?” 无痕笑道:“皇上放心,小皇子已经用过膳了,至于臣妾,当然得等皇上一起呀……”说罢,示意宫女上早膳。 赵构遂走进凉亭,落了座后,从宫人手中抱过赵旉来哄逗。 过不多时,宫女们便将早膳端了上来。 就在赵构准备与无痕一同用膳之际,但见徐迪前来禀报:“启禀皇上,傅侍郎求见……” 赵构一听,大喜道:“傅天华病愈了吗?好好好,快宣,快宣,哈哈哈哈……” 徐迪领命出园不久,便引领着傅天华走了进来。 但见他身着一袭深蓝色星辰纹绸缎衣衫,外罩一件红色云锦披风,头上只简单的插着支束发的碧玉簪子,看着气色不是太好,步伐也微显虚浮。 赵构见状,未等他走近,便示意宫人上软椅。 待他进了凉亭后,赵构又提前抬手示意他免礼,并让其落座。 看他坐定后,赵构先表示关切的询问:“天华,看你的气色还不是很好,若还觉得不适,也不用这么急着来见朕的,多休养休养嘛……” 傅天华微欠身回道:“多谢皇上的关心和厚待,微臣已无大碍。不过,旧伤加心病,终究是损了元气……”说着,一手握空拳至嘴边轻咳了两声。 赵构见状,捋须转目后,笑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是很损元气的……啊,前阵子,御药房得了株成形的何首乌,朕就赐予你补身子……” 傅天华抬手作礼以谢后,正色禀道:“皇上传口谕,加封微臣。微臣本该尽心辅君,以报皇上的隆恩……然,微臣经此病伤,已心身俱损,意兴阑珊……只想远离喧嚣,过些清静的日子……”说着,抬手微一捂胸口。 赵构一听,不由心下着急,待要说些挽留的话,但听傅天华继续道:“当初,微臣辞去国师位,被祖母召唤回家,认祖归宗时,祖母就曾希望微臣能早日承担下家业,微臣也一直在考虑……如今,祖母正式发话了,要微臣回去继承家业……” 赵构听后,捋着须,眉梢微挑后,作凝重状点头道:“嗯,这倒是件大事情。莫说你是因着要养病才回去的,就算是平时,也是该要回去的……” 转而,他在作考虑状过后,以不容置疑中带着些许说笑的口吻道:“既是如此,那朕就准你告假,至于,期限嘛……待你康复了之后,再回京来任职……不过,不可以太久哦……” 傅天华待要说什么,却见赵构一抬手道:“诶,朕虽出了口谕,但为示郑重其事,朕稍后会出一道圣旨,让徐迪送去探花府。” 见此,傅天华也不再多言,起身一礼道:“那微臣告退了……” 赵构微捋须点头道:“嗯,归家之后,望尔好生休养。” 傅天华尊了声:“谢皇上,微臣定谨遵圣谕。”说罢,转身出了凉亭而去。 赵构看着傅天华远去的背影,捋着须,微眯着眼,眸底闪动着独属于王者的精芒。 对于这场君臣的简短对话,一旁的无痕,自始至终,默不作声的看着,眼神却显得明暗不定。 …… 少时,用过早膳后, 赵构正待要摆驾御书房,却见宗泽在两名侍从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进园来。 赵构见状,微显蹙眉后,示意宫人上软椅。 宗泽一进来凉亭,便要见礼,赵构遂示意平身入座。 待其坐定后,赵构言道:“宗卿家,朕不是让你安心养病嘛,你所负责的那些事务,朕已经让赵卿家和周驸马暂代,你还这么劳心劳力做什么……” 宗泽笑着执礼道:“多谢皇上的关心,微臣此来求见皇上,是有一件好事要奏请……”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奏折来。 赵构一看,立感一阵头痛,但还是示意徐迪去接。 宗泽将奏折交给徐迪后,执礼禀奏道:“奏折中所述,是关于赖布衣的……他在途经一个乡镇时,该处突然发生山洪。他不顾自身安危,先后投入洪流中,救出了三名大人,和两名孩童。其中一名大人还是位孕妇,夫家是三代单传。为报其恩德,当地乡民写了万民书,请求皇上赦免赖布衣……” 他说着,吃力的从软椅上起身后,跪倒伏地求道:“皇上,赖布衣虽然在言语上太过激进,也因急躁做过些错事,但其初衷也是为了我大宋江山。而且,他这救了那么多条人命呐……有道是,人无完人啊……再则,他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皇上善加利用,一定能让他成为让皇上满意的良臣……请皇上恩准,赦免了他吧……” 赵构一面翻看着奏折和万民书,一面听着宗泽所说。 良久,赵构合上奏折和万民书后,说道:“冲着这万民书,朕权且赦免了他的流放刑法。但这也仅限于是功过相抵,他若想以此,重回京来再涉仕途,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宗泽听后,还待要说什么,却见赵构起身示意摆驾。 宗泽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遂口称万岁,伏地恭送圣驾。 第452章 张巧红为女谋 句句叮咛戳心 话说,杨再兴一路护送着傅天云至昭明寺。 二人在山门前下了马之后,但听杨再兴随口夸了一句:“啊,想不到,傅小姐这么会骑马,难得难得啊……” 傅天云闻言,柳眉微挑后,反问道:“怎么?在杨先锋的眼里,我们女子就该是矫揉造作,只会绣花描眉的吗?” 杨再兴笑着挠挠头道:“那倒也不是……那个,可能是我以前没见过像傅小姐这般的吧……” 傅天云看他笑的样子憨憨的,不由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一个小沙弥出来扫石阶,看到傅天云后,上前来打招呼道:“阿弥陀佛,傅施主化险为夷,真是佛祖庇佑……” 傅天云看了一眼杨再兴后,说道:“不光有佛祖的庇佑,还得有贵人相助……” 转而,她邀请道:“杨先锋请随我进寺,一则,我想让我娘见见你,再则,想请你吃顿斋饭,以示相谢。” 杨再兴忙摆手推辞:“诶,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还有军务在身,此地又是佛门清修之地,不宜叨扰……” 见此,傅天云也不挽留,遂执礼道:“那等以后有机会,天云再作酬谢了……” 杨再兴笑了笑后,一抱拳作别道:“那再兴就此告辞,傅小姐保重。”说罢,翻身上马而去。 傅天云目送着杨再兴远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天地之间。 随后,她走进寺中,却见香烛摊上只有一名小沙弥在忙碌。 她遂忙上前询问:“小师傅,我娘呢?” 小沙弥一抬头,见是傅天云,便作礼回道:“阿弥陀佛,是傅施主回来了,真是佛祖保佑……噢,自你被劫走,你娘就没再出过房间一步。幸好有渡苦天天给送饭,还念经给你娘听……” 未等他话音落,傅天云已跑向住处。 …… 在张巧红的房外,渡苦正自念着经。 他见傅天云跑来,便起身向她念了声佛号后,便转身往大雄宝殿方向走去。 傅天云则冲到母亲房门口,边拍着门框,边喊:“娘,天云回来了,娘,您开开门……娘……” 话音未落,只见张巧红打开门冲着女儿训了一句:“来就来了,看你像什么样子!”说着,一把将女儿拽进去后,当即关上了门。 到了屋里,张巧红先将女儿拉到亮堂处,察看了一下她脖子上的伤。 随后,她将女儿拉至床沿前坐下后,问道:“你舅舅没对你怎么样吧?” 傅天云秉着不想母亲寒心难过的想法,默默的摇了摇头。 但听张巧红气道:“他也真是的,就算要想法子跑,也不该利用你呀……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甥舅嘛……不过也是,他都没顾及我,又怎么会想到你……” 随即,她话题一转道:“天云啊,娘是被傅家给赶了出来,可你没有啊……你还是傅家的二小姐,你可以回去,必须回去!” 傅天云先是摇着头道:“不!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娘!” 转而,她黯然的道:“从小到大,女儿就很少和娘待在一起,基本上都是在祖母的膝下长大的。如今,难得跟娘如此日夜相对。女儿很开心,女儿不要有所改变……” 却听张巧红断然的道:“娘不要你陪,你必须回去!娘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是嫡出还是庶出,又或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你始终是姓傅的。你回傅家,他们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拿你怎样。除非是你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说着,抬手扳着女儿的双肩叮咛:“天云,你要记住,你就算是庶出的,也不代表就低人一等,更不要认为你娘是我张巧红,而感到抬不起头来……你娘我自问,并没做错过什么……你,回去后,记得要挺直了腰,好好的当你的傅家二小姐,明白了吗?嗯?” 傅天云看着母亲那近乎成为标志性的犀利眼神,及一脸的不容置喙,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忽而,但见张巧红将扳着女儿双肩的手,自其手臂滑下后,握着她的双手,放缓语气问:“天云,你是不是当真喜欢那个陈显阳?当真非他不嫁?” 傅天云闻问,先是讶然的抬起头,跟着,眸光一闪,羞赧的转过了头。 张巧红见状,略显无奈的吁了一口气后,说道:“你若真的想清楚了,那娘有个忠告,你可得记好了……无论你喜欢的那个人,对你是不是真心的,你都必须成为他的独一无二。闺房缱绻也罢,生育子女也罢,若成为不了独一无二,你终有一日,会输得一败涂地……天云,你要记住娘今天说的……” 傅天云虽是一知半解,但还是点了头。 但听张巧红语气转冷,带着命令的口吻道:“行了,快要吃斋饭了,你去取饭菜,等吃好饭,你就动身回家。” 傅天云素知,母亲对于下人和自己,都是言出必行的,遂也不再坚持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 某处乡间, 一所农家小院里, 腹部高隆的柳若萍,正坐在藤椅上给孩子缝制衣服。 张绍祖则是一会儿做摇篮,一会儿又做起了木马。 柳若萍甚觉好笑的同时,也怕他累着,便叫停道:“好了绍祖,孩子还没生呢……就算生了,也还玩不了这些,你就别瞎忙了……” 却听张绍祖反过来说妻子:“那你呢?这一天到晚的,也没见你停过手啊……你呀,也别太累了,小心伤了眼睛……” 说话间,一名中年女子,端着个瓷盅从厨房出来后,走到柳若萍的身旁,边将瓷盅放到茶几上,边笑着催促道:“该喝安胎药了,针线活回头再做吧……” 柳若萍忙道谢道:“邱婶,真是辛苦你了……” 邱婶笑着摆摆手道:“这有什么辛苦的嘛……我就一个人过活,难得有你们小夫妻陪我,我高兴着呢……再说了,我跟你娘,也总算是做过一阵子的邻居,帮她照顾一下女儿,也应该的嘛……更何况,你夫君还给了我不少钱,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但听张绍祖询问柳若萍:“对了,若萍,娘安排我们来邱婶家,做为你安胎的地方,然后说要陪安生去找书院,可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见娘过来啊?” 柳若萍闻问,微一语塞后,笑回道:“哎,你是不知道,安生对于读书的地方,要求可高了,一定是还没选好呢……”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忐忑。 却见张绍祖走至她面前,甩出一问:“你为什么也来骗我?” 柳若萍闻言,先是抬头一愣,随即站起身来解释道:“绍祖,并不是我有心骗你……而是,而是娘不希望你背上不孝子的骂名。她是要维护你,她不想让你在你爹这件事上犯难,不想你被天打雷劈,所以,她才甘冒杖刑,也要去妻证夫罪……” 话音未落,但听院门被人给重重的踢开。 只见张有材怒气冲冲的闯进来骂道:“好你个小畜生!老子还以为你跟哪个小妮子好上了!竟然是姓柳的女儿!哼!潘玉娘那个贱人,带着跟姓柳的生的小畜生,伙同楚九他们来抓老子,她这个女儿更不要脸,竟敢来勾搭老子的儿子,还想怂恿他对抗他老子!老子饶不了你们!”说着,随手抄起抵门用的石头,就向柳若萍砸了过去。 张绍祖见状,赶紧上前,挥手挡开了石头。 柳若萍却因受到惊吓,向后退时崴了脚,继而跌了个屁股蹲。 邱婶见状,急得不行,忙边去扶柳若萍,边问:“怎么样啊?摔着没有?快快快……快坐下来,先顺顺气……” 张绍祖见此,更是火冒三丈,竟冲上前去,一把揪住父亲的衣领吼道:“若萍怀着孩子呢!她怀着我的孩子呢!你怎么可以伤害她?你真丧心病狂到,连孙儿都不顾了吗?” 张有材一把甩开儿子,阴冷的道:“在这个世上,亲人、朋友,通通都是个狗屁!老子我除了顾自己,谁也不顾!” 张绍祖闻言,双眸腥红的断喝一声:“好!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顾你这个所谓的爹了?!” 随着话音落地,他随手抄起做了一半的木马,抡向了父亲。 张有材虽然反应够快,躲了开去,但额头上还是被刮伤了。 他捂着伤口,眼见儿子疯魔的样子,赶紧骂骂咧咧的扭头而去。 同时,柳若萍在邱婶的搀扶下,走来劝张绍祖:“绍祖,你别这样,我没什么事……就是崴了脚,你扶我进屋擦药吧……” 张绍祖闻言,冷静了一下后,抱起柳若萍进了屋。 第453章 赵鼎的对弈论 临安, 孤山上, 一处凉亭内,傅廷封正在跟赵鼎对弈。 其间,赵鼎看傅廷封似有些精神不集中,遂笑问道:“怎么?是有些事想不通吗?” 傅廷封落下一子后,停下手,笑道:“倒也不是想不通,只是以学生如今的阅历,实难做到如恩师这般,凡事都能想得通透……” 赵鼎笑着摆摆手道:“诶,你也莫要妄自菲薄了。恩师还不知道你嘛……如今的你,已不知超过了多少,与你年龄阅历相仿者……你不是不能完全想透彻,你是还停在那宁愿二字上,你宁愿将事情看成不是自己见到的那样……” 傅廷封欠身道:“恩师一针见血,学生定会勉力改进……” 赵鼎点点头后,话锋一转,问道:“廷封,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喜欢下棋吗?” 傅廷封回道:“棋局如人生,可悟理。棋局亦如战场,可舒平生未平之志,一尝成王败寇……” 赵鼎闻言,朗声大笑过后,说道:“这只是其中之一……下棋的最高境界,并不是简单的执着于输赢,而是一种快感……所谓,棋逢对手……对手越强,这种快感就愈烈。就算你被对手逼得走投无路,或是陷入困局中,殊死搏杀,命悬一线,那也是酣畅淋漓的……” 傅廷封听罢,似有所悟的会心一笑。 转而,他询问道:“对了,恩师对于宗大人再次举荐赖布衣,做何感想?依恩师来看,皇上会不会有朝一日改变心意,重新任用赖布衣?” 只见赵鼎,站起身走出凉亭,双目微眯,负手望着远处在水中觅食的白鹭,不紧不慢的道:“天下人才何其多,皇上何愁得不到可用之人……赖布衣不过是仗着有勤王之功,又懂些风水数术,跻身仕途后,也确实为百姓做过些事情。但论真才实学,他若可与周耀昌一较。论家世,他则连你们堂兄弟和秦哲轩的一半都不及……试问,他真能入皇上的眼吗?然,自古帝王皆善玩驭臣术,无论是国泰民安,还是风雨飘摇,帝王都不会允许有臣子独大……廷封,你见过,在一群鱼当中,放入一条格外生猛的鱼吗?” 傅廷封点头道:“见过……在原本看似井然有序,却如死水般的鱼池里,忽然放进一条凶猛非常的鱼后,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搅得鱼池就像是锅中沸腾的水……恩师,学生明白您的意思……” 赵鼎遂表示满意的点点头后,说道:“下了这么久的棋,也得活动活动了,走,陪恩师四处走一走去……”说罢,举步下了石阶。傅廷封亦紧随之。 …… 望宸山, 公主府, 亭中, 赵莞正在全神贯注练字,但见周耀昌进来后,轻手轻脚走到其身侧后,伸手便抱住了她的腰。 赵莞十分敏感的身子一震后,恼火的扔掉手中的毛笔,一把甩开周耀昌的手,训道:“你没看到本宫在练字吗?!你又不是无知孩童,胡闹个什么?!” 周耀昌见状,微一摊双手,笑道:“我不过是想与公主玩闹一下而已,公主若不喜,我不玩便是了……” 赵莞定了定神后,放缓语气问道:“怎么?今日又这么早回来?近来倒是清闲啊……” 周耀昌笑了笑道:“是皇上体恤我与公主新婚燕尔,才格外开恩的……” 赵莞斜睨了一眼周耀昌后,重新拿起毛笔,一面继续练字,一面提醒道:“那你就该更加尽心尽力的替皇兄分忧解难,以报其隆恩才是……” 周耀昌掏了下耳朵后,点点头道:“嗯,公主说得甚是,那我这就去书房看公文……”说着,转身便出亭子。 赵莞抬起头,看着周耀昌远去的背影,蹙眉自语道:“这个周耀昌,怎么跟以前所见那个不太一样了呢?难道,是本宫看走了眼?他本就是个绣花枕头,之前不过是为了攀龙附凤,装模作样而已?” 思及此,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 …… 另一边, 周耀昌去到书房后,便开始翻看起了公文。 他边看着公文,边回想方才赵莞的言行,不由腹诽:“我周耀昌可不是那种,只会沉迷于儿女情长的人。我这么做,无非是秉着,新婚燕尔,少不得要有一番所谓的甜腻时光。但你既然对此无感,我也省得做戏了……” 想到这,他作轻松状的吁了一口气后,专注的看起了公文。 …… 千里岗, 化业庵, 因着庵主年迈体弱,只有一名女童负责照顾她,小敏又杖伤未痊愈,赵蓉唯有事事亲力而为。 这天,她打算洗衣服,吃力的捧着装满脏衣服的木盆,来至溪水边。 可因着天冷,溪水冰凉透骨,再加上衣服上的污渍又难洗。 无从下手的她,下意识的喊起了小敏,但除了一阵阵的风声,没有人回应她。 她沮丧的将手上的衣服往水里面一扔后,坐到一边生起了闷气。 但听姜展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为了他,落到如斯田地,值得吗?” 赵蓉闻声,站起身转头看向姜展宏,先是讶然一问:“姜老板,怎么是你?” 旋即,她委屈的道:“什么叫本公主为了他!本公主可没想过要为他做什么……本公主不过是要他欠一个人情!要他向本公主低头!谁知道会弄巧成拙,弄得自己这般的倒霉……” 却见姜展宏走上两步,盯着赵蓉问:“你真没想过跟他走?” 赵蓉一个愣神后,懊恼不已的跺着脚道:“本公主说了,本公主不是逃婚!不是逃婚!” 但听姜展宏带着质疑的口吻问道:“你认为,傅天华会信吗?天下人会信吗?” 赵蓉倔强的道:“本公主说没有的事就没有!本公主管他们信不信呢!” 姜展宏又向赵蓉走近一步后,问出个更为尖锐的问题:“那如果赖布衣提出,让你跟他走,你会随他去吗?” 赵蓉被问得语塞的同时,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姜展宏。 随即,姜展宏未等她做出反应来,便作冷讽状的道:“你不是不喜欢傅天华吗?从你让董月卿顶替你这件事来看,你是有过逃婚的念头的。只不过,你不愿意自己说,你想让赖布衣说,而他却并未说,让你很失望,对不对?你在进退两难下,才不得不选择了回宫,原以为撒个娇,就可以了,没想到弄得如此灰头土脸,对不对?” 赵蓉不禁恼羞成怒:“姜展宏,你什么意思啊?你是来看本公主笑话的吗?,你还敢质疑本公主!还敢教训本公主!你算老几啊你!是,本公主如今是很倒霉,但本公主的身份依然是尊贵的,岂容你这蚁民犯上,你信不信本公主照样能让皇兄治你的罪!” 只听姜展宏,回敬以一阵嗤笑后,兀自拂袖而去。 …… 另一边, 庵内的一间禅房内,趴在床上的小敏,口干得快要冒烟,正费劲的喊着:“水……有人吗……水,给我水……水……啊……” 随着一呼痛,因牵动到伤口,而令她疼得浑身发抖。 她不由得将一腔怨气冲口而出:“赵蓉,你真是害人不浅!我管你是不是公主,这笔账,我日后定当奉还!” 话音未落,但见床前人影一闪。 小敏侧抬头一看,竟然是姜展宏。 她立时作悲从中来状,喊了一声:“少帮主,你终于来看我了”之后,眼泪随之夺眶而出。 姜展宏从袖中取出一瓷瓶,扔到小敏的枕边道:“行了,这是给你的上好伤药……” 转而,他走到桌前,将茶壶拎到床沿边放下后,便要转身走。 小敏见状,一脸期期艾艾的问道:“少帮主这就要走吗?” 姜展宏闻言,转身走回到床边后,用拿玉串子的手,勾起小敏的下颚,笑得邪肆道:“爷倒是想留下来好好安抚安抚你,可你这副模样,又如何能伺候爷……你不要命,爷还嫌晦气呢……”说罢,扬手甩开小敏后,头也不回的出了禅房。 小敏轻咬朱唇,泪眼婆娑的看着门口良久后,伸手拿过姜展宏给她的伤药,捂在心口上的同时,作偷笑状的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第454章 赖澄山形神俱灭 临安, 是夜, 国师府,小佛堂内, 听闻儿子因救人有功,被赦免了流放之刑,赖夫人喜极而泣,如捣蒜般叩着头,又是谢皇恩浩荡,又是谢菩萨庇佑。 随后,她还立誓,从此茹素,以保她这个儿子无灾无难。 …… 小佛堂外, 赖凤鸣则正神情黯然的站在廊下,隔着窗棂看着母亲。 忽然,父亲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凤鸣,让你这么难受,是爹对不起你……” 赖凤鸣听后,当即转过头向后看去。 只见院子里,出现了一道白色光芒形成的旋涡。 赖凤鸣好奇之下,慢慢靠近旋涡,不想,竟然被吸了进去。 进入旋涡后,但见四周围一片白茫茫的。 就在赖凤鸣惊诧间,只见父亲向他走来。 他诧异又欣喜,迎上去喊了一声:“爹!” 赖澄山一脸和蔼道:“凤鸣,爹是央求了老前辈许久,方才令他作法,助为父来看你的……为父的时辰不多了……有些事,得要让你清楚……” 对此,赖凤鸣感到疑惑,待要询问。 但听赖澄山发出一声轻叹后,说道:“其实,你一直以来喊的母亲,应该是你的姨母,你的亲生母亲是顾灼芳……” 赖凤鸣闻言,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转为恍然。 只听赖澄山继续道:“当年,为父是先遇到你母亲的,只是,当时,于匆忙中未能及时互报姓名。后来,为父经过打听,找到了顾家,却不知,出来与我相见的,是你姨母……就这样,阴差阳错的,为父与你姨母定下亲事……为此,你母亲也曾来责问过为父。唉……那时,我们都还年轻,太过意气用事。加上,你母亲生性好强得很。一言不合,便不欢而散……你母亲素来喜好游历,经此之后,她就没再回过家……许是,她对为父有怨气,竟也学起风水术,誓要与为父争个高下……在一次替人看风水宝地的时候,我们又碰上了,一时情起……这才有了你……为父本想着,与你姨母商量,以平妻的身份,迎你母亲入门的。不曾想,竟惹怒了你母亲……你母亲将你交到为父手上后,便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从此,杳无音讯……” 赖凤鸣边听着,边心下苦涩的思忖着:“难怪!难怪自己从小就得不到母亲的关爱,她只是我的姨母,又怎么能如同母亲般爱我?况且,在她的心里面,我母亲是抢她丈夫的女人,她又怎会看我顺眼?那我那个原本的母亲呢?她又爱我吗?她就这么将我丢下,何曾想过我?我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 转而,在金国遇到顾灼芳时的情景,自他脑海中闪过。 顾灼芳的那双冷眸,是他记忆犹新的。 他不禁腹诽:“顾灼芳啊顾灼芳,你应该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你是如何做到那么无动于衷?你竟能冷漠到极点?你究竟怨的是谁?恨的是谁?是父亲?是姨母?还是我这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儿子?” 思及此,他不由自嘲的一笑。 赖澄山已从儿子的神情变化,看出他的心情,见他自嘲而笑,遂劝道:“凤鸣,这都是为父的错,是为父没能将事情处理周全……也怪不得你姨母,更怪不得你母亲。你可以有怨,可以有气,但你可不能怨你姨母,更不能气你母亲……为父将身世说与你听,只是想在离开前,了却一些遗憾……” 就在他说话之际,只见他的身体变得忽有忽无起来。 他遂激动的抓着儿子的手,作别道:“凤鸣,为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会一鸣惊人的。如今,你做到了……你贵为状元,立身于朝堂之上……为父,老怀安慰……这一生,于他人,为父自问,问心无愧……唯独有愧于家人,尤其是你们母子……为父是没有机会偿还了。凤鸣,你可要早些与你母亲相认,也好替为父,做些补偿……” 他自说着,身体则逐渐的在消失中。 赖凤鸣眼见得父亲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消散,最后化为无数细尘,飘向天际。 他一手痛苦的捂着心口,一手想去抓那住些细尘,却什么也抓不到。 旋即,随着他的一声悲呼:“爹!”眼泪夺眶而出。 …… 同时, 小佛堂内的烛火,在没有风吹入的情况下,火苗忽地里的一阵低暗。 赖夫人见状,似心里有了什么感知,怔怔的看着火苗,良久未见动。 …… 而在遥远的一处高坡上,赖布衣正在夜观星象。 但见一颗流星,划过夜幕。 赖布衣忽感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遂蹙眉抬手捂了捂心口。 …… 再说金国这边, 顾灼芳正抱着完颜斌,听着完颜凤“数落”儿子的调皮。 只听耳边传来一阵风铃坠地的响动。 顾灼芳和完颜凤闻声,一同转头看向窗边。 但听完颜凤讶然的道:“咦,阁主,这风铃挂了许多年了,好好的,怎么就掉下来呢?” 顾灼芳眼眸微一黯然后,语气淡漠的道了句:“都这么多年了,也是该断的时候了……” 她说着,将完颜斌交给完颜凤,然后走去窗边,捡起风铃,将之收入了一木盒内,便出了楼阁。 完颜凤不清楚顾灼芳要做什么,便抱着儿子好奇的从后跟了出去。 只见顾灼芳来至一处草地前,拿除草的铲子,刨了个小坑后,将木盒埋了进去。 待填好土后,她若无其事的拍了手上的泥土,转过头抱过完颜斌道:“斌儿,阁主带你看飞鹰,好不好呀……走喽……”说着,便向外走去。 完颜凤生怕儿子会闹腾,忙从后跟着。 …… 另一边, 完颜阿骨打的书房里,九绝正在向其汇报在宋境时的事情。 当一旁的可达,听到赵莞大婚的事后,不由得嘴角一勾。 完颜阿骨打听罢九绝的叙述之后,站起身,走到一张大桌子前,双手叉着腰,以俯视的目光,看着摆在上面的宋境地貌模型,脑海中尽是逐鹿中原后的雄伟景象。 第455章 傅天华终成傅家家主 稽城, 傅家, 大门口, 随着两辆马车稳稳停下,傅老太君和傅天华,分别由梁妈妈和罗斐、吴飞伺候着走下马车。 随后从马车里飞出的默言,则盘旋在众人的头顶。 只见沈柔雪和傅天云,带着一众丫鬟仆人从大门内迎了出来。 待傅老太君和傅天华步上台阶后,沈柔雪和傅天云上前来见礼,分别喊了声:“祖母、公子……\/祖母、大哥……” 二人看了一眼傅天云后,傅老太君示意沈柔雪随自己一起进去。 傅天云见此,微显一促后,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四人在丫鬟仆人的簇拥下,迈入大门后,向大厅而去。 来至大厅后,傅老太君微一振手中的龙头拐杖。 伴随着龙口中珠子转动发出的嗡嗡声,但听她宣布道:“你们听好了,从今日起,我傅家的大少爷傅天华,将正式接管傅家家业,成为新一任的家主……” 丫鬟仆人们听后,当即齐刷刷的向傅天华执礼,尊了声:“奴婢们\/小的们,见过新家主……” 在一片掷地有声的呼声中,默言盘旋众人头顶叽喳:“啊,大人成了家主了……啊,大人终于可以在这个家,当家做主了……啊……” 随后,傅老太君继续道:“还有,这位沈柔雪,乃是你们新家主的侍妾,即日起,正式入我傅家家门,你们称她为柔夫人好了……” 丫鬟仆人们遂又向沈柔雪进行执礼尊呼:“奴婢们\/小的们,见过柔夫人……” 默言亦跟着叽喳:“柔夫人、柔夫人,啊,好听好听……比二夫人好听,啊……柔夫人……” 紧接着,傅老太君亲手将家库的钥匙及账簿,分别交到了傅天华和沈柔雪的手里。 最后,傅老太君指着傅天华手里的其中一把钥匙,说道:“这是你爹书房的钥匙,自从他身故后,就没再打开过他的书房。你可以沿用你爹的书房,也可以重新选一间的……” 傅天华边把玩着钥匙,边笑言道:“不用重新选了,就用爹的那间书房……” 傅老太君微一点头道:“嗯,过些时日,会有各处铺子的掌柜来见你。你且好好休养着,祖母就先回镜心庵了……” 傅天华遂与沈柔雪、傅天云一起执礼相送:“恭送祖母……” 丫鬟仆人们也跟着一起执礼相送:“恭送老太君……” 默言则飞在傅老太君身侧,口中依旧叽喳个不歇:“老太君要回庵,啊,默言送老太君一起去……啊,老太君慢点走……” 目送着傅老太君离开后,傅天华掂了掂手中的钥匙,对沈柔雪道:“晚膳尚早,你先去休息,我去书房坐一会儿……”说罢,负手离开了大厅。 沈柔雪则牵过傅天云的手,笑道:“天云,走,陪我去厨房做公子爱吃的菜……” …… 且说傅天华,进了内院后,穿过一条幽静的回廊,来至了父亲的书房。 当他打开门上的锁,推开门的一瞬间,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檀香木味道。 放眼望去,室内的陈设,基本上都由白布盖着。 他走进房后,先打开了所有的窗户,然后将白布逐一的揭去。 陈设一一展现出来的同时,他脑海中那已模糊不清的儿时记忆,亦随之快速闪过。 来到檀香木做的书案前,他伸手顺着桌沿边的浮雕,绕至摆在书案后,同为檀香木做的座椅旁。 轻甩衣摆入座后,他将双手置于两侧的扶手上,放松身体后靠至椅背上,闭上眼睛作冥想状。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微坐直后,伸手拉开了书案右侧的一个暗格,从中取出一对羊脂玉球。 只见其中一个玉球上,有一道细细的裂痕。 他将一对玉球置于掌中后,慢慢的把玩。 玉球在转动中,互相摩擦发出的声响,让傅天华的脑海中闪过一幕较为清晰的儿时记忆。 那是他三岁时,有一次,他趁父亲不在家,偷偷溜进书房来玩。 无意中,他发现了书案暗格中的羊脂玉球。 他竟拿玉球当弹珠,在书案上来回推着玩。 结果一个不小心,其中一个玉球掉到了地上,那道细痕,就是这么造成的。 事后,他被回家来的父亲叫到书房挨训。 因着这对半脂玉球是位朋友送的,对傅锦赫而言,有着一定程度的意义,却被儿子弄得有了瑕疵,他自然是很生气的。 但对于三岁的傅天华来说,他怎能明白父亲的想法。 他就这么跪在地毯上,怯怯的看着边来回踱步,边教训自己的父亲。 他已经记不清父亲教训他的话语,他只记得父亲那张气咻咻的脸在他眼前晃动,再就是躲在门外偷笑的张巧红身影。 随着玉球转动声戛然而止,傅天华的脸上掠过一抹阴郁。 旋即,他一手支着书案边沿,一手继续把玩起玉球,眸中异芒闪动,扫视着四周,似在跟冥冥之中的父亲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的道:“父亲大人,虽然,我是你的嫡子,也是您唯一的儿子。可您应该从未对我寄予过厚望吧?并非因为我是阴命人,也并非是您认为您还会有别的子嗣,而是因为,您自私!自始至终,您只爱您自己!您只为自己着想……我真的很厌恶您这位父亲,却又不得不佩服您这位父亲……正如老爹当初所言,等一个人经历得多了,自会明白些以往不懂的事。或者说,等你成了他们中的一个,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王法……没错,一个人只有在得到权势和财富之后,才会明白官老爷和富人们何以仗此横行于世……事到如今,我也已深谙其中的道理,也正在照着做……对了,除了要感谢老爹,我还得感谢父亲您,以及赖家父子……啊,差点忘了,还有那条百足之虫王均,他也教会了我,什么叫有权有势就是王法……若没有你们这四位,又何来今日的傅天华!不过,我目前拿到的这些,也只是父亲您本该给的,以及皇家亏欠我的……这远远还不够,借用曹操的一句座右铭,宁负天下人,莫让天下负我……我会一个一个的,让你们加倍偿还的……” 他这般说着,眼前逐一闪过父亲及赵构、赵蓉、王均、赖澄山、赖布衣等人的嘴脸。 继而,他朗声大笑起来,笑声邪肆而霸气,震慑得停在窗外树枝上的鸟儿四下惊飞。 同时,也震惊到了来看望他的沈柔雪和傅天云。 二人面面相觑后,愣在了回廊上。 第456章 张绍祖弑父 话说,农家小院这边, 自从张有材来闹过,导致柳若萍摔跤崴了脚后,她就总觉得不舒服。 但为了不让张绍祖担心和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她就一直忍着不说。 也就是细心的邱婶,看出她是因为胎位不正,才这么难受。遂每天趁着张绍祖上山打猎的空档,为她按摩扶正胎位,并请大夫来加以诊看。 …… 而在离农家小院不远处的一片矮树林中,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柳安生和楚英杰对坐着。 但听柳安生,向楚英杰表示谢意:“真是有劳九哥跑这趟……” 楚英杰先是摆摆手道:“诶,令堂为了要让张有材伏法,不惜甘受杖刑,也要当堂指证他。原本,刑部的傅尚书是让黄总捕头直接拿人的,可你却不忍心见令堂受苦,又不甘心令姐为了张绍祖,而误了终身,故百般苦劝令堂改变心意。我是念你一片孝心,才来配合你的。只是,我们已在这多日,你可想好了怎么做?你将如何说服令姐放弃张绍祖?毕竟,他们二人已经有了夫妻感情,还有了孩子……” 却听柳安生不甘的道:“凭什么他们姓张的作孽,要搭上我娘和我姐?我娘和我姐只想着要顾全张绍祖,她们也不想一想,张有材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张绍祖也并非善类!看他现下是一副好夫婿、乖儿子的模样,怎知有朝一日不会兽性大发,迫害身边的人……与其等到事情发生而追悔莫及,不如早些了断……” 楚英杰点头道:“嗯,也是,防范于未然嘛……” 说话间,一名探子模样的人,来至马车前禀道:“九哥,小的奉命在农舍附近暗中巡查,发现张有材多次乔装成货郎,窥视农舍,意图不轨……” 柳安生听后,担心之余,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遂向楚英杰耳语了一番。 楚英杰听罢,表示可行的点点头道:“计策是不错,只是不知道张有材何时出手……”说着,向外示意那探子返回农舍继续护卫。 ……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张绍祖打猎回来。 大老远的,他就看到农家小院的方向升起了滚滚浓烟。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只见由远而近的跑来两个人。 张绍祖定睛一看,在前面的是个货郎打扮的人,正手扶着斗笠兀自向前跑。 在后面踉踉跄跄追着的人,则是邱婶。 但听她边追边喊着:“杀人啦!张有材!你杀了人还想跑!你个天杀的!” 张绍祖闻言,整个人像被天雷劈中了一般。 在一怔后,他当即冲上前去,横身挡住了张有材的去路。 张有材试图推开张绍祖,未果后即想掉头另择路逃离。 张绍祖遂先伸手掀掉了他的斗笠,然后板住他肩膀,往回一拽,跟着揪住他的衣领,目眦欲裂的怒吼:“张有材!你做了什么?你对若萍做了什么?啊!” 面对张绍祖的咆哮,张有材仍自嚣张的狡辩:“老子是为了你这个小畜生!老子不允许那个贱人毁了你!你是老子养大的!” 张绍祖看着面目近乎扭曲的张有材,再看那火势趋于猛烈的农家小院。 他只觉得身体要被怒火灼烧殆尽,他的心更是绝望到了极点,也完全没了理智。 只见他,将张有材一个转身,迫使他面向着火的农家小院后,取出背在身后的弓,套于其脖子上。 张有材试图挣脱,奈何张绍祖使出了全力,死死勒着他。 随着收紧的弓弦嵌入张有材的脖子,割断了他的咽喉。张绍祖的双手虎口也因此崩裂,鲜血直流。 这时候,黄昇带着几名衙役而至。 张绍祖这才松开弓,作垂手待缚状。 他边任由着衙役将自己五花大绑,边看着张有材的尸体,竟诡异的笑了起来。 旋即,他瞥向仍自冒着零星火点的农家小院,又不禁悲从中来,跪倒在地,痛哭起来。 远处的山坡上,柳安生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斜睨了一眼张绍祖后,转身走下山坡,上了一辆马车。 只见马车里,柳若萍正处于昏睡中。 随着马车缓缓启动,向远方驶去。 …… 隔日, 湖州,姜家。 卧房内,姜展航正在母亲的督促下准备喝药。 但见姜福源走进来道“展航,你那桩案子终于结了,那个张绍祖因为弑父,业已被抓入了刑部大牢候斩……” 姜展航一听,诧异问:“啊?绍祖弑父?怎么会这样?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姜福源脸色一沉,训道:“管好你自己!别人的事与你何干!” 姜夫人见状,忙劝儿子:“展航啊,那人坑害你丢了官职,还受了场牢狱之灾,你还做什么过问他的事呢……” 姜展航却道:“娘,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嘛……是,绍祖的确骗我说开酒楼,结果是开青楼。可他并没有收过来历不明的乐籍女子。全是他那个爹,拐了人硬塞给集味居的……” 但听姜福源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让你别管人家,你就别管。你听好了,既然麻烦事已经解决了,你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你也该振作起来。这样,你去你大哥那边,让他带着你学做生意……” 姜展航当即反对:“他一向看我不顺眼,我才不去惹闲气呢!再说,我……我也不是块做生意的材料……” 姜福源面露愠色道:“胡说!我姜福源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你大哥不就会嘛!还很精通呢!你跟他,不就是年龄和阅历上相差大些嘛……这话定是那姓徐的对你说的吧?哼!那是他不懂得教!更可能是他故意的!他就是想养废你!亏你还对他念念不忘的!” 姜夫人忙上前劝解丈夫:“源哥,别动气,展航毕竟还年轻,好好教他,他会明白的……” 转而,她像哄小孩似的握着儿子的手,边拍着他的手背,边说道:“展航啊,你要听你爹的话,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呢,就去你大哥那边试试……要是真不行,或是他有所刁难……你就回来,让你爹给你做主,或是给你找别的事做,再不就,接你爹的帮……” 说到此,她自觉失言,下意识的偷瞟一眼丈夫。 姜福源则向妻子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旋即,他低哼一声道:“继承福隆帮?展宏那般优秀,尚且还不能服众,展航就更不用说了……算了,等多历练几年再说吧……” 继而,他对儿子正色道:“展航啊,爹娘终有老去的时候。趁着爹娘还能看着你,你得跟你大哥搞好彼此之间的兄弟情。这样,等爹娘百年之后,你大哥才会照应你。当然,我姜家,家大业大,真到爹走的时候,自然会留给你足够的家产,让你衣食无忧……可你也不能坐吃山空吧?再则,你就甘心让人看扁了你?特别是,你甘心被你大哥看扁吗?” 此言一出,姜展航果然被激将到了。 他遂逞强道:“我跟他,差哪里了?他能做的的,我也一定能做到的!” 姜福源笑着点点头道:“嗯,好!这才是我姜福源的儿子!行了,那你准备准备,明儿就动身进京吧……”说罢,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后,转身出了房间。 第457章 傅家新家主初露手腕 稽城, 傅家, 但见大厅内,齐刷刷站着二十多位来自各处铺子的掌柜,正自垂手静等着拜见傅家新家主。 少时,只见傅天华,头戴飞翼冠,身着一袭粉色锦缎衣衫,前襟上绣着只雄鹰,振翅欲飞,霸气十足。 他来到厅中央的连几榻坐下之后,一手倚着凭几,把玩着那对羊脂玉球,另一只手则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来喝。 那二十多位掌柜,见傅家新家主业已坐定,便逐一上前来拜见,及自报姓名和所管的铺子。 傅天华喝过茶后,身体微松弛的倾向于凭几这边,微闭着双眸,漫不经心的听着各掌柜逐一自报姓名。 那对羊脂玉球,在他的把玩之下,发出的响动,让人听着,有种莫名的心绪浮动。 只见其中几位掌柜,一个劲的直出虚汗,也不知道是年纪大站久了体力不支,还是因乍见新主子而感到无措或心虚。 待众掌柜一一报过姓名后,即变得鸦雀无声,都静等着傅天华示下。 片刻后,傅天华缓缓睁开了眼睛,扫视了一眼众人后,先是不冷不热的甩出一句:“各位似乎很是拘谨啊……” 转而,他不紧不慢的道:“各位也不必如此……其实,我这个人呐,说好相处呢,却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的人……说不好相处呢,却又对人要求比较低……只要你会做事,便好……不过,若是你将事做过了头呢,便就不好了……至于,如何拿捏好分寸尺度嘛,就得看你们的心啦……可有道是,鸟心隔毛皮,人心隔肚皮……世上最不好拿捏的,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他说到此,微一停顿后,轻笑一声道:“行了,各位来这一趟,舟车劳顿,也是辛苦,花厅已备好酒席,就当是我这位新任的家主,给你们的一点犒赏吧……”说罢,轻轻一挥衣袖,示意丫鬟引领众掌柜前往花厅。 众掌柜在执礼谢过后,陆续鱼贯出了大厅。 就在这时,只见吴飞手拿一封书信,走进来禀道:“大人,这是九哥写来的书信,是关于张家父子的……”说罢,将书信递与了傅天华。 傅天华单手接过信,手臂微一振,便将书信打了开来。 在浏览了书信中所陈述的内容后,对于张绍祖弑父的事,未见他有所波澜。 这若是换做以前的他,定然会大呼痛快。但如今的他,经历了诸多人和事,不能说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也已是喜怒不形于外了。 就在他看完书信,继续喝茶之际,但见一名丫鬟,匆匆进来禀报道:“家主,钱掌柜突然莫名其妙的大笑不止,朱掌柜则是像羊癫疯发作了……” 傅天华闻言,轻描淡写的吩咐了一句:“那还不快请大夫来看看……” 丫鬟回应道:“已经让小厮去请了……” 话音未落,就见傅天华站起身来,微一挥手后,兀自出了大厅而去。 …… 临安, 宗府, 因着宗泽的毒疮再度生出,宗煊只能又请来董怀德为父医治。 只听董怀德,边替宗泽祛除毒疮,边疑惑的道:“真是奇怪,不就是小小的毒疮嘛……怎么就如此反复,难以根除呢?” 他说着,再三询问宗泽:“宗大人,你到底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做啊?你可记清楚了,我之前叮嘱你的事宜?” 但听艰难侧躺在床上的宗泽,吃力的道:“我有按你说的做……你不是说,首先是戒口,切记,勿食辛辣、上火、湿寒的食物……然后是戒大喜、大悲、大怒……这些,我都有做到的呀……” 董怀德遂更百思不得其解了,不由得激起了他做为医痴的轴劲。 就在这时候,有仆人前来禀报道:“老爷,赵大人来了……” 宗泽闻言,边示意仆人去将人请进来,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少时,赵鼎走了进来。 董怀德遂起身,向赵、宗二人作礼后,便告退而去。 待董怀德走后,赵鼎来至宗泽床前坐下后,作无奈状劝慰:“宗大人,你看看你,你该多替你的身体着想,收敛收敛你那如火般的脾气啊……再这么折腾下去,万一,有个好歹,那,那……唉……” 宗泽伏在凭几上,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收敛啊……可,可是,你也看到了,大宋如今的光景……还有,皇上他……” 赵鼎点点头后,点明道:“我知道,你是想让赖布衣回来……可是,你这么直愣愣去求皇上,皇上对赖布衣的厌弃,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好不容易,不在皇上眼前了,皇上怎会听得进你的谏言,说让他回来就让他回来呢?” 宗泽蹙眉道:“可赖布衣是个人才,又有勤王之功……” 但听赵鼎打断道:“诶,这个我知道……我不是反对你再次荐赖布衣入仕,我是想说,你应该换一种方式……” 宗泽闻言,讶然问:“换一种方式?换什么方式?” 赵鼎遂提出建议道:“其实,你可以用一种循序渐进的方式,先让赖布衣返京……而要返京,也不一定非得要他再入仕途,你愈是强求,就愈发会让皇上反感。这样的话,即使赖布衣得以重新入仕途,也再难得到皇上的重用啊……你可以,以你的名义,让赖布衣来京,与燕琼完婚。如此的话,一则,不会让皇上反感。二则,也不会让赖布衣有所得意……毕竟是年轻人,意气风发,难免会不知进退……待他成了家,或可会沉着些……届时,再由你这位岳丈扶植他,谋个一官半职的,慢慢取得皇上的重用,也无不可啊……” 宗泽听后,点头称是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好,那就按你的提议办……” 说话间,宗煊和薛燕琼来至房门外。 二人听得宗泽和赵鼎的对话之后,宗煊微带无奈的看向薛燕琼。 薛燕琼则不以为然道:“嫁就嫁呗,这有什么呢……”说罢,笑着推门进了房。 宗煊微一摇头后,也跟了进去。 宗泽见二人进来后,便先将薛燕琼叫到近前道:“燕琼,我刚跟你赵伯伯商量了一下,既然赖布衣已被赦免了流放之刑,那就早点完成你二人的婚事,义父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薛燕琼一礼道:“燕琼但凭义父安排。” 宗泽点头后,遂将儿子叫到近前道:“煊儿,那你就代为父,给布衣写封书信,让他择日回京,完成婚事。” 宗煊作应道:“是,爹,儿子回头就去写书信……” 转而,他询问道:“对了,爹背上的毒疮可清除了?” 宗泽无奈的抬手搭了下肩膀,苦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这毒疮总是清了又发……唉……” 但见薛燕琼眼眉一动后,提议道:“以前,甜水村里,有个赤脚大夫,是专门治各种毒疮的,只是他喜欢到处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甜水村……不如,让我趁着还没忙出嫁的事,回趟甜水村找找他……” 宗泽遂点头道:“那你就去碰碰运气吧……要是实在找不到,就别多做耽搁了……” 薛燕琼点头道了声:“行了,我知道分寸的……义父放心,我可不是那位蓉公主……”说着,转身就出了房间。 第458章 同根双生 不能相亲必相克 芸楼, 账房内, 姜展宏正在翻看着账目,只见齐掌柜,打开了半边门后,进来禀道:“少帮主……那个……二少爷来了……” 话音未落,就看姜展航毫不客气的用脚踢开另半边的门后,大跨步走了进来。 姜展宏为之蹙眉,放下账簿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姜展航负着双手,边到处看,边回应了句:“噢,是爹让我来这做事学生意的……” 转而,他甩出一问:“怎么?是对爹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吗?” 话音未落,于他转头间,就见姜展宏闪身至其面前,目露寒光的道:“看来,我还是下手轻了!” 姜展航在陡然间,与姜展宏近距离对视,那扑面而来的森冷感,令他倒吸了一口气。 他当即向后退了两步,声音微颤的提醒道:“你不要乱来哦!你要是再敢在耍阴暗伤我,爹可不会轻饶了你!” 姜展宏勾唇讽道:“诶,你不是说,徐晋骞才是你爹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啧啧啧……也是啊,有奶便是娘嘛……” 姜展航闻言,气恼的道:“姜展宏!我来这可不是让你冷嘲热讽的!要不是看他待我娘好,我也不想叫他爹……” 姜展宏当即酸溜溜道:“哦?那你这个娘,还真是疼你疼到了骨子里啊!为了救你,不仅可以来跪求与前夫所生的儿子,还放弃了恩爱多年的现任夫君,重回前夫的怀抱。如今,为了能让你得到父亲的重视和栽培,应该也是使尽了作为女人的所有手段吧?” 被激怒的姜展航,冲着姜展宏吼道:“你羞辱我可以!不准你羞辱我娘!她也是你的娘!啊!” 随着一声呼痛,姜展航的一只手已经被姜展宏反拧至背后。 跟着,他将姜展航抵到墙壁上,冷讽并警告道:“你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狂吠!你若觉得在我脚前夹着尾巴不好受,那就滚回你那个娘的怀里去!不然,你就给我闭上嘴巴!你也最好别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心眼,那样只会让你死得很难看!”说罢,松开了手。 姜展航边摸着近乎要断了的胳膊,边不服气的瞪着姜展宏。 但见姜展宏,眼神欠奉的整了整衣服后,甩出一句:“你就跟着齐掌柜做事吧……”语落,人已迈出了账房的门。 …… 国师府, 库房内, 因得知宗泽要让赖布衣回来完成亲事,赖夫人便喜滋滋的准备起了婚礼事宜。 正当她查看一应婚礼所需品的时候,只见赖凤鸣一脸黯然的走进来,冲口就是一问:“爹他走了,你可欢喜?” 赖夫人闻言,一怔后,平静的道:“与其不死不活的,不如早些走了的好……” 但听赖凤鸣,带着哭腔,大声诉道:“爹是形神俱灭了!他就在我眼前,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消散不见了!” 赖夫人听后,深吸了一口气的同时,紧绷着着身体,转头看向赖凤鸣,问道:“那是他来见你最后一面的喽?那你也应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吧?” 她说着,自说自话似的点着头道:“那很好……很好啊……”说着,微昂着头,漠然的从赖凤鸣身旁走过,出了库房。 赖凤鸣则在扫视了一眼满地的喜庆物品,苦笑一声后,转身离开了库房。 …… 且说赖夫人,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后,再也绷不住情绪,冲到妆台前,挥手扫掉上面所有物件后,双手握拳,捶向台面后,仰天恨问道:“赖澄山!你就这么的厌弃我吗?形神俱灭前,都不愿见一面。是,我承认,当年是我耍了手段,那也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无法自拔……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真不懂?还是不愿意懂?你我夫妻多年的情份,难道就抵不过你们的匆匆一面吗?赖澄山,你到底是钟情于她的人?还是只喜欢我们相同的那张脸?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连个答案都吝啬给我?” 她说着,已泪流满面。 转而,她又自嘲着笑了起来。 片刻后,她收敛了笑,抬手抹去了眼泪道:“你形神俱灭,倒是一了百了。不值得的,终究是我。好!你既绝情如此,我也无谓自寻烦恼……你有你的凤鸣,我有我的布衣,且看我们的儿子,孰强孰弱吧……”说罢,没事人似的打开房间,走了出去。 …… 唐府, 唐家夫妇的卧室里,唐夫人正在向夫君碎碎念。 但听她念叨:“唉,蕴仪也真是的,明明有脱身的机会,偏就这么给放弃了……是,被退亲是不太光彩,可说白了,也没什么可诟病的嘛……又不是她德行有亏,遭夫家嫌弃,是那个赖布衣获罪嘛……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们不过是定了亲罢了……” 但听一直没吭声的唐赞善,以说笑的口吻问道:“噢,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那如果为夫有朝一日,相逢劫难,你是不是会舍了为夫呢?” 话音未落,就见唐夫人,嚯的站起身,啐道:“呸呸呸!哪有自己咒自己会遭逢劫难的?!” 随即,她走到夫君面前,抬手指着他,正色道:“唐赞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哦……” 转而,她阴阳道:“不过,你会有这种想法呢,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你们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一生最难容忍的,除了遭朋友出卖,就是妻妾背叛……所以说呢,我们做女人的难嘛……太有才,太能干的,当夫君的就会被说惧内……太美的,稍有些行差踏错,就会被说水性杨花……嗯,太丑的,就更不行了,那谁娶谁晦气,但倒霉的终究还是女人,唉……” 唐赞善听后,侧头背着妻子翻了个白眼后,扭过头来,笑着上前来,边示好似的给妻子揉肩,边软语温言的道:“好了好了,是为夫说错了话,是为夫不好……夫人莫要为此置气,不值得的……” 转而,他话锋一转道:“虽然说,蕴仪的这桩亲事,未尽人意,但总归还是要完成的……之前,那个赖布衣身为国师,难免拿乔。现如今,等同打回原形,成了一介白丁……想来,也损了不少傲气,也难再有往日风光喽……” 唐夫人忽道:“诶,你倒是提醒了我……赖布衣今非昔比了,他无论是娶蕴仪,还是那薛燕琼,那都是高攀,按礼数,他得改穿青色婚服。我得去派人知会方夫人才行……”说着,一扭腰肢,示意夫君停了揉肩后,出了房门。 唐赞善看着妻子远去的背影,吁了一口气后,摇着头进了位于卧房另一侧的小书房后,把玩起了古玩。 第459章 柳若萍得子 稽城邻县, 昭明寺, 得知大哥死讯的张巧红,虽然对其有怨怼,但秉着终究是兄妹一场,还是替其在地藏王殿中立了个牌位。 渡苦则一直在旁诵着往生咒,以期其魂能得超度。 …… 临安, 刑部大牢, 牢房的墙角处,张绍祖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动不动。 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刻着两行字——奈何桥前掩面过,唯愿来生不相见。 …… 千里之外, 一座清幽的山庄内, 只见其中一间房间里,头上裹着抹额的柳若萍,正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斜靠在床头,轻声念叨着:“孩子,你可是为娘拼了半命换来的……你要乖乖的吃奶,好好的睡觉……等你爹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因着之前被张有材惊吓,摔跤崴了脚,导致胎位不正,再加上坐马车一路受了颠簸。在到达山庄的当天,柳若萍就提前临盆了,却又是难产,在经过一天一夜后,才得以生下了儿子。 柳安生为免姐姐在月子里受刺激,遂谎称张有材已伏法,张绍祖去接母亲了。 柳若萍虽有些担心,但由于生产后心身俱疲,后又一门心思扑在了儿子身上,也就没太多想。 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总不见母亲和张绍祖来此汇合,柳若萍的情绪便开始有些不稳。 看着已熟睡的儿子,她又念叨了起来:“安生不是说,绍祖是去接娘的嘛……怎么,都这么多天了,还不见他们来啊……孩子,你可别怪你祖母和你爹,没在你出生时守在屋外……这样,等你爹来了,你好好替娘教训教训他,让他也尝尝睡不好觉的滋味儿……” 她正自言自语着,但听房门一响。 她下意识的撩开床幔,喊了一声:“绍祖……” 可是,进来的人却是柳安生。 柳若萍顿感失望,一甩手放下了床幔。 柳安生见状,眸底闪起一抹晦涩。 旋即,他看了一眼放在床边茶几上的瓷盅,微怪责道:“姐,你又不按时吃药了,这可是助你固本培元的……” 他说着,上前用手背碰了一下瓷盅后,蹙眉道:“都快凉了,会影响药效的。算了,等会让下人重新熬……” 柳若萍看他要将瓷盅拿走,忙喊住他道:“诶,不就是凉了嘛,让人热一下就行了,不用另外再熬了,扔了多可惜啊……” 柳安生却不以为然的道:“以前是日子不好过,如今不一样了,当然得讲究了呀……再说了,给姐姐补身体,那就更得讲究了……” 柳若萍却紧拧双眉,环顾着四周,幽幽的说道:“以前的日子虽然是不好过,但简单快乐,可现如今……” 柳安生听到此,不由没好气,冲口就是一句:“那不得拜姓张的所赐!要不是他……” 但听柳若萍打断道:“也不能全怪绍祖的……毕竟,父母是没法子选的……所幸,罪魁祸首已然自食其果……” 说到此,她遂询问弟弟:“对了,你不是说绍祖去接母亲了吗?怎么还不见他们来?” 柳安生一噎后,搪塞道:“许是他带着娘游山玩水,乐而忘返了吧……临安本就风景秀雅,如今又是天子脚下……” 说话间,但听一声婴啼。 柳若萍见儿子醒了,赶紧将其抱起来,一边拍哄,一边责怪起了弟弟:“你看看你,把孩子给吵醒了,我才哄他睡了没一会儿……” 她正说着,只见柳安生,一手撩开床幔,一手以手指去轻刮姐姐怀中婴儿的脸。 柳若萍生怕弟弟会弄伤孩子,忙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臂,并提醒:“你小心些!别弄伤了他!” 柳安生坐到床沿上后,冲着婴儿笑言道:“我知道,你可是姐姐的心肝宝贝,也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怎么会弄伤你呢?你说是不是啊?”说着,开始挤眉弄眼的逗他玩。 柳若萍不由气笑,又抬手一拍弟弟的手臂,略带嗔怪的道:“哎呀,你别再吓着孩子了!” 柳安生却不肯作罢,还在不停的挤眉弄眼。 柳若萍遂要再一次抬手打弟弟,却不料被他给一把抓住了手。 随后,他以双手捧着姐姐的手,放至自己的心口上,眼眸渐显灼热的喊了一声:“姐……” 柳若萍似是感知到了什么,猛的抽回手后,抱住孩子,侧身转向床的里面,低声道了句:“该给孩子喂奶了……” 柳安生晃了一个神后,略显局促的站起身,拿起瓷盅道:“噢,那我去把药热一下……”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柳若萍隔着床幔,待弟弟出去关上了门后,放松的吁了一口气,但面眼眸转动间,一股异样袭上了心间,不由拧眉。 …… 且说柳安生,出了姐姐的房间后,便径直往厨房方向走去。 厨房里,潘玉娘正在忙碌。 进来的柳安生见状,即上前拦住母亲道:“娘啊,都说了,这些事自有下人会做,你坐着享福就是了嘛……” 潘玉娘摆手笑道:“娘是行动不太方便,可还不算老,就厨房这点活,娘能做……诶,你快让开,我正煮着粥呢……”说着,又在灶台边忙碌了起来。 忽而,她停下手,扭过头问儿子:“对了,绍祖什么时候回来?若萍眼看着便要做完月子了……” 柳安生边将瓷盅放入蒸笼,边随口回了句:“应该快了吧……” 关于张家父子的事,柳安生则对母亲谎称,是张有材在摆脱捕快捉拿时死于非命,张绍祖为尽最后一份孝心,带其回乡安葬去了。 潘玉娘得知张有材终于让天给收了,欣然之余,也是没做多想。 柳安生看着忙碌的母亲,对于自己编的谎言,不由心虚起来。 在做了一番寻思后,他决定等姐姐出了月子,身体好些了后,就将实情说出来。 届时,张绍祖业已被问斩。母亲和姐姐固然会为之伤心,但相信时间会冲散一切的。 他如此这般想了之后,便帮着母亲做起事来。 第460章 赖布衣重返京 话说,数日后,赖布衣回到了临安。 柳冬生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见赖布衣在城门外下了马后,便迎上前去,边从其手中接过马匹和包裹,边说道:“国……噢,四公子,您可回来了,老夫人一大早就让我来城门口等着您了……” 赖布衣闻言,微摇头道:“娘也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但听柳冬生笑道:“诶,在爹娘眼里,谁不是小孩子嘛……” 对此,赖布衣报之浅笑后,问道:“对了,娘的身体可好?她没再去打扰公主吧?” 柳冬生点头道:“老夫人身体好着呢……就是怪想您的,时不时的会躲在房间里哭……至于,公主嘛……唉,因着那天要来送您,竟然让董小姐代替她。结果,误了时辰,让傅侍郎发现李代桃僵后,大为恼怒,令得董小姐受了不小的委屈。皇上更是震怒,就罚公主去了千里岗化业庵,带发修行,静思己过了……” 赖布衣听罢,蹙眉后,轻叹了一声。 柳冬生则催促道:“四公子,快些走吧……老夫人一大早就忙乎开了呢……” 赖布衣遂讶问:“娘一大早就在忙?忙什么啊?” 柳冬生边引着他向城门走,边说道:“噢,是这样的……之前,因您身陷囹圄,皇上迟迟不作决判,弄得老夫人一颗心悬着,那叫一个焦灼不定,就没想到别的什么事。后来,您被流放后,老夫人才想到了,您已被夺了国师之职,那这国师府势必会被收回,便开始做准备搬离,可一直没见皇上派人来收……老夫人就说,许是因为皇上念在三公子是状元的缘故。但又说,这虽是皇上给的体面,却也是有愧领受的。于是,就让我去物色宅子。再后来,就是得知您获释,老夫人那叫一个高兴呐……原本,宗大人还想再次向皇上保举您的,可没成事,这才想借着完成亲事,让您得以回来了……我也已经找到了座不错的宅子。所以,老夫人一大早就忙着收拾,就等您回来了,一起搬去新宅子呢……” 赖布衣边向前走着,边听着柳冬生所言,心情并无多大起伏。 直到行至城门入口,他抬起头看向城门上的临安二字,作无奈状的感叹道:“临安……想不到,兜兜转转的,我赖布衣依旧还是要回到这里来……” 柳冬生听后,笑道:“四公子有幸脱灾脱难了,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嘛……还有,您就快当新郎官了呢……” 对此,赖布衣在报之一声苦笑后,微显落寞的迈步进了城门。 …… 再说国师府这边, 赖夫人正指挥着仆人们,陆续将箱笼和一些器物装上马车。 但见徐迪,带着四名内侍从远处走来,其中两名内侍抬着块用红布裹着的匾额。 赖夫人见状,遂迎上前,向徐迪执礼道:“老身见过徐总管。” 徐迪忙笑着欠身道了句:“赖诰命,免礼……” 转而,他看了看装满箱笼器物的马车,作诧异状的问道:“赖诰命这是要做什么?” 赖夫人淡笑道:“布衣有负皇恩,本该受重责。然,得蒙皇上宽仁,仅判其流放,老身已是感恩戴德。如今,布衣因救人获释,老身更犹如丢失的珍宝,失而复得。庆幸之余,始有所觉,布衣既已不是国师,那就不可再住在这国师府。之所以到现在才知道搬走,并非是有所贪图,只怪老身念儿过甚,全然忘了身处何地……今日正赶上布衣回来完婚,便就趁此搬离……徐总管也来得正好,正好替老身向皇上做个说明,以求皇上见谅……” 徐迪听罢,轻甩了下拂尘,笑着道:“诶,赖诰命也无需如此。即使,赖布衣不是国师了,不是还有赖侍郎嘛……且赖侍郎还曾为您求得诰命,那可是孝心可嘉呐……而状元府与国师府之所以比邻,也是当初,皇上特意安排的,是彰显兄友弟恭的意思……您看,您这一搬,那不就要兄弟分离了吗?那岂不是会枉费了皇上当初的心意,这可就……” 说到此,他微抬手,掩了一下嘴后,继续道:“皇上自然是明白赖诰命的心情,也是体谅得紧。所以,皇上的意思是,不就是一块匾额嘛……换了便是……” 说着,他示意两名抬着匾额的内侍上前后,对赖夫人道:“这是皇上亲笔题写的赖府匾额,这可是隆恩呐……” 话音未落,匾额上的红布已由内侍揭开。 只见斗大的赖府二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而这落在赖夫人的眸中,却觉得格外刺眼。 但她还是平静的跪叩谢恩,并示意仆人接下匾额去更换。 就在国师府的匾额被摘下,换上赖府匾额之际,赖布衣刚好过来了。 见此,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置可否。 徐迪在准备离开时,于转身间,看到了赖布衣,便笑着打了一个招呼:“四公子回来了,甚好甚好。” 跟着,他微作礼道:“对了,咱家在此,先恭贺您娶平妻之喜,祝你们琴瑟和鸣,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赖布衣则淡然的上前来,还了一礼道:“徐总管有心了,承您吉言。” 徐迪点头微笑后,带着内侍离开了。 赖夫人则一把拉住儿子的手,喜极而泣道:“布衣,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娘有多牵挂你嘛……快,快让娘,好好看看你……” 赖布衣微无奈道:“娘,娘别这样,儿子不是没事了嘛……您快别哭了,当心身体……” 但听一旁的柳冬生提醒:“老夫人,四公子舟车劳顿,有什么话,回府再说嘛……” 赖夫人闻言,边笑着擦眼泪,边点头道:“是是是……看我,光顾着高兴了,都忘了……来,布衣,快跟娘进去,洗漱洗漱,换身衣服后,咱母子再好好聊……”说着,牵着儿子的手,就往门内走。 这时候,正好赖凤鸣下早朝回府。 他刚一下轿,就目睹了赖夫人一脸欢喜的牵着赖布衣的手进大门的一幕。 转而,他抬眼一乜新挂上的赖府匾额,嘴角微一勾后,兀自进了自己的府邸。 第461章 董月卿遭秦哲轩讥讽轻薄 临安城外, 山间小道上, 只见紫苏,边走边跟董月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笑着。 反观董月卿,看着是在沿路寻找可用的草药,实则是心事重重。 自从替嫁风波后,她几乎就没再出过家门。 今天,要不是经不住紫苏的再三苦劝,她也没什么心情进山采药的。 可不进山还好,进了山,这满眼都是秋尽冬来的萧瑟景象,更让她倍感落寞。 主仆二人,一路走着,不知不觉临近中午。 紫苏看着未能让自家小姐有所开怀,反而徒添出了些许哀伤感,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望见不远处有处山泉。 她遂赶紧向董月卿提议:“小姐,我们也走了小半日了……你看,前面有水源,地处也算荫凉,不如,我们去坐下来休息休息,顺便吃些东西……” 董月卿点了下头后,同紫苏往山泉方向走去。 到了山泉旁,紫苏简单清理了一下草地后,让董月卿坐下。 随后,她放下背篓,取了葫芦去打来了山泉。跟着,从背篓里拿出了点心。 董月卿则心不在焉的整理起所采的草药,可整理了一半,却发起了呆。 紫苏忙递上一碟云片糕,劝解道:“小姐,您就别不开心了……这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再难受,也没用啊……这日子不还得过嘛……老爷已经准备好回乡了,只因为宗大人的毒疮,还不能起行嘛……说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宗大人的毒疮,总根除不了……” 董月卿则接过云片糕,有一下没一下的撕着。 就在这时,但见出来打猎的秦哲轩,从不远处经过。 看到董月卿后,他即一脸戏谑的走过来打招呼:“诶,难得啊!董月卿,自从蓉公主大婚之后,就没见你出来采药了……这给我恍惚的,还以为你真的嫁人了呢……” 董月卿听了这番刺耳之言,只觉心中隐隐作痛。 她遂起身对紫苏道:“出来了半日,也该回去了……”说罢,一拂衣袖便要走。 但听秦哲轩冷讽道:“都今非昔比了,还要故作矜持,装给谁看啊?” 紫苏气不过,刚出言责斥了一句:“你说什么呢?你……” 就被董月卿叫停:“紫苏,还不走!” 却听秦哲轩继续讽刺道:“怎么?说错了吗?董月卿,你以前是一朵空谷幽兰,清冷脱俗,是只可远观,不能触碰。但现如今,你是什么?哎呀,还真找不出个合适的说法……说你是人妻?可又没人向你们董家三书六礼下过聘……说你还待字闺中?可你又身穿喜服,与人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的……” 听着秦哲轩这一字一句的讽刺,董月卿满脑子都是替嫁那天,傅天华羞辱自己的嘴脸。 她就像被利箭射穿了一般,痛彻心扉。 她按捺不住近乎崩溃的情绪,吼了一声:“够了!” 旋即,不听使唤的泪水,充斥着她的眼眶。 她不愿再让人看到自己崩溃的样子,赶紧往前走。 不成想,秦哲轩竟赶上前来,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眸中已蓄满泪的董月卿,秦哲轩故作同情的道:“也是,这样的委屈,换谁都受不了……蓉公主也真是的,自己不愿嫁也就算了嘛,何苦要坑害你呢……不过,最可恨,还是傅天华,不管他是紧张蓉公主,还是气蓉公主,都不应该拿你当出气筒嘛……这要是换成是我啊,我就将错就错……毕竟,你跟蓉公主一样,都是大美女……” 他说着,竟然上手就去摸董月卿的脸颊。 董月卿先是一惊,在后退了一步后,即柳眉一竖,喝斥:“秦哲轩!请你自重!” 秦哲轩邪笑道:“算了,董月卿,你就别再强撑着了……想我秦哲轩,虽然没傅天华那般的痴情,对蓉公主死心塌地的……可我对你也是念念不忘啊……不如,你就从了我……就算你名声有损,不能明媒正娶你,可纳为侍妾,倒也无伤大雅……” 话音未落,就见满腔羞愤的董月卿,抬手给了秦哲轩一记耳光。 被打的秦哲轩恼羞成怒,从腰间抽出马鞭后,便向董月卿挥去。谁知,手腕被一枚突如其来的石子击中。 秦哲轩呼痛,马鞭掉落地的同时,只见赵莞和赵旭走来。 那枚石子,正是跟在赵旭身后的谭毅所掷。 但听赵莞连讽带责的道:“好一个自诩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小秦大人!难怪秦大人的官声欠奉。有王均那样的疯狗门生,以及你这般人面兽心的子侄,可真是他的三生之幸啊!噢,不对,应该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对……” 旋即,她抬手掩住嘴,问赵旭道:“啊呀,旭儿,我这算不算是有损口德呀?” 赵旭斜睨了一眼秦哲轩后,笑回道:“姑姑,该骂之人,人人得以骂之,算不得什么有损口德。” 秦哲轩碍于二人身份,也只有敢怒不敢言。 赵莞在莞尔一笑后,忽作蹙眉状的抚了抚腹部。 然后,听她柔声说道:“好了好了,孩儿啊,娘知道你不喜欢,娘以后不说就是了……” 赵旭见状,忙上前询问:“姑姑没事吧?” 随即,他转头向正被紫苏安慰着的董月卿道:“董小姐,烦劳给姑姑看看,有无大碍……” 董月卿听后,调整了一下心绪后,走去为赵莞把脉。 赵旭则一脸冷凝的冲着秦哲轩道:“姑姑已有了身孕,今日,若因你,冲撞到了胎神,令姑姑有什么不妥的话,秦哲轩,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还不快滚!” 秦哲轩被有所震慑,赶紧喏喏的告退而去。 赵旭转而看向赵莞,并询问董月卿:“怎样?姑姑没大碍吧?” 董月卿欠身回道:“请郡王爷放心,莞公主脉象并无异状。” 但听赵莞说笑道:“旭儿,你莫太紧张了,姑姑无碍……” 赵旭却道:“诶,还是小心为上嘛……对了,姑姑既已经拜过菩萨祈了福,也闲游了好一阵子,该回府休息了……” 赵莞笑靥如花,柔声道:“好了,姑姑听你的便是……你呀,比耀昌还紧张,真是的……” 转而,她拉过董月卿的手,邀道:“董小姐,不如,我们一起下山吧……” 董月卿闻言,欠身以礼后,搀着赵莞,随着赵旭,往山下走去。 第462章 阎世昭自荐为宗泽治毒疮 稽城, 傅家, 傅天华正在书房里看书,但见楚英杰入内禀道:“爷,因钱掌柜和朱掌柜患病,二人负责的铺子,属下已经找人顶上了……” 傅天华边翻过一页书,边点头道:“嗯,既是你选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若再有哪间铺子出现空缺,你就看着安排……” 楚英杰一礼道:“多谢爷的信任,爷放心,属下一定会好好安排的……” 随后,他征询道:“对了,关于那柳安生,爷可有示下?” 傅天华放下书,端过茶盏,轻呷了一口后,笑了笑,道:“这个柳安生,倒是有些不简单。袁忠不是挺看好他的嘛……” 听到此,楚英杰即会意:“属下明白,属下定会加以安排。” 转而,他在犹豫了片刻后,略带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爷,恕属下多嘴问一句,您还打不打算回京接任工部尚书一职?” 傅天华闻问,微抬眸看了一眼楚英杰。 楚英杰未敢与其对视,忙微一低头。 这时,沈柔雪端着盘水果走了进来。 楚英杰当即识趣的道:“爷若没有别的示下,属下就去做事了,告退。”说罢,向傅天华和沈柔雪分别一礼后,退出了书房。 但听傅天华问沈柔雪:“怎么样?宅子里可清理干净了?” 沈柔雪将水果盘放到一旁的茶几上,随手拿了个柑橘后,边剥着皮,边回了声:“嗯,该清理的,都已经清理了……” 傅天华微一点头道:“嗯,那就好,辛苦你了……” 沈柔雪款步绕过书案,来至傅天华的身侧,将剥好的柑橘递与他后,笑道:“后宅的琐事,本就归我们妇道人家来打理,也谈不上什么辛苦……” 傅天华边接过柑橘,边笑对她道:“那往后内宅的事,就得要你多劳心了……”说着,将柑橘放入了口中。 却见沈柔雪看着傅天华,冒出一问:“柔雪身为妾室,公子将内宅交于我,就不怕我会成为第二个张巧红吗?” 二人对视片刻后,傅天华以双手,轻拍了一下两侧的椅子扶手,风轻云淡的道:“如今,我都坐在了我所厌恶之人的座位上,又怎会介意你成为第二个张巧红……我也相信,你不会犯她那些错。毕竟,是有前车之鉴的……” 沈柔雪闻言,眸光一闪,报之一笑后,转移话题道:“京城来消息,说赖布衣已回京,不日将迎娶平妻……” 傅天华微一点头道:“嗯,那京城又该热闹一阵子了……” 说话间,但听门外传来一记叩门声。 随后,是傅天云的询问声:“不知大哥为何事唤天云过来?” 傅天华于微一抬眸间,道了一声:“进来吧……” 语落,只见傅天云进来后,向傅天华和沈柔雪分别一礼。 傅天华接过沈柔雪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沾有柑橘汁水的双手后,以带有命令的口吻,对傅天云道:“阿雪要打理内宅,今后,沽宝斋就由你打理。明日,你便去京城,选一份贺礼送去赖家。” 随后,他拿起书案上的羊脂玉球,边观赏把玩着,边说道:“虽说,昔日的情份不在。但毕竟,一度同朝为官。基本的礼数,还是要做的……” 说罢,他微抬手,动了下手指头。 沈柔雪和傅天云会意,互相看了一眼后,先后离开了书房。 再看傅天华,顾自把玩着手里的羊脂玉球,眸中则闪动着谋筹的精芒。 …… 临安, 宗府, 董怀德在宗煊的配合下,刚给宗泽换好药。 三人于闲谈间,但见薛燕琼推门而入。 宗煊当即上前询问:“燕琼,可寻药了?” 薛燕琼先是摇摇头道:“我在村里等了两天,没能等到人。我怕义父担心,便就回来了……” 就在宗煊听后失望之际,只听薛燕琼接着道:“不过,在回来的路上,让我碰到了另外一个人,他或许能治好义父的毒疮,只是,这个人……” 宗煊见薛燕琼要说不说的,急道:“燕琼,你就别卖关子嘛!” 但听董怀德问道:“薛小姐,那人也是大夫吗?还是高价卖药的?” 宗泽却道:“若是药贩子,一定是狮子大开口,药也多半徒有虚名,甚至可能是假药……燕琼,算了,义父知道你有孝心……” 宗煊打断道:“爹,先别妄下断言,不如让儿子先去见见那人再说……” 董怀德则问:“薛小姐,我同小宗大人一样,也想见见那人,不知那人可请入了府?” 说话间,有丫鬟送来了汤药。 薛燕琼点头后,说道:“人已请至花厅用茶,董太医、义兄,你们去见吧……我来伺候义父喝药就好。” …… 花厅里, 坐在客席上喝茶的,不是别人,正是阎世昭。 其子阎铭,则乖觉的站在他身后,一双小眼睛却不停的打量着周围。 少时,只见宗煊和董怀德走了进来。 阎世昭遂站起身,携子上前,向二人见礼:“在下阎世昭,见过小宗大人、董太医……这是犬子阎铭……” 阎铭遂向二人问了个安:“小宗大人好、董太医好……” 但看宗煊,打量了一眼阎世昭后,微皱眉道:“你就一度在临安附近找人试毒的那个阎世昭?” 董怀德闻言,不由作讶异状的看向阎世昭。 对此,阎世昭倒是表现得很淡定,笑了笑后,说道:“在下素来喜欢收集毒物毒药,闲来也会专研毒性,也确实寻人试过些毒,但,若非必要,在下是不会置人于死地的……” 宗煊作考虑状的微一挑眉后,问道:“你既熟悉毒性,可会治毒疮?” 阎世昭点头后,反问道:“在下曾在游历苗疆时,看到过一种治毒疮的方法……不过,是要以毒攻毒,不知小宗大人可有胆量让令尊一试?” 未等宗煊说话,就听董怀德提问:“以毒攻毒,虽非王道。然,对于些顽疾,确有奇效。不过,宗大人年迈,加上各人体质不同。敢问阁下可愿出示这以毒攻毒的方法于老朽?让老朽研验调量?” 阎世昭慨然道:“董太医是神医纪元尘的得意门生,在下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这药引,乃是一只专以毒为食的蟾蜍,自从被在下抓到后,就成了犬子的玩物,只有犬子能操控它……” 正说着,就见阎铭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只通体幽绿的蟾蜍。 董怀德遂上前,一边端详那蟾蜍,一边说道:“嗯,确实不是一般的毒物的啊……” 转而,他笑着摸了摸阎铭的小脑袋。 随后,他对宗煊道:“小宗大人可放心一试,老朽自会全程监督……” 宗煊考虑了片刻后,先是点点头道:“那就劳烦董太医了……” 随后,他吩咐仆人:“去准备两间客房,让客人先安顿……” 仆人领命后,便引领着阎家父子出厅而去。 看着阎世昭的背影,宗煊的脸上掠过一抹不置可否的神情。 第463章 赖布衣迎娶平妻(上) 转眼间,到了赖布衣迎娶平妻的日子。 随着吉时来临,宗府和唐府的大门前各自点燃了爆竹。 在看热闹的人群簇拥下,吴蕴仪和薛燕琼的花轿同时出了门。 …… 另一边, 在一处三岔路口,头戴簪花,身着喜服,骑在马上的赖布衣,已经带着迎亲队伍等候多时。 但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出神。 忽然,他似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捂住心口后,暗忖道:“近来怎么不见那个什么天神的身外身有动静?是离开了吗?还是……” 思及此,当即听到昊辰身外身那轻蔑中略显倦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本座还在……放心,本座才不屑看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情欲嘴脸,本座会封住耳目进入无我境界……” 话落,不再作声。 同时,赖布衣似觉身体有些许异样,却又不清楚是哪里不舒服。 就在这时,但听前方两边的街道各自传来阵阵喜乐声,只见吴蕴仪和薛燕琼的送亲队伍由远而近。 赖布衣见状,遂示意迎亲队伍奏乐引路,自己也调转了马头。 待三方队伍汇合后,便朝着赖家方向浩浩荡荡而去。 …… 赖府的大门前,也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 喜堂上, 但见身着喜庆礼服的赖夫人、宗泽、吴江和,端坐于居中上座。 宗泽看着气色还有些差,精神倒是甚好。 左侧宾客席上,分别是赵鼎、唐家夫妇与其子媳、欧家夫妇,及董怀德和宗煊。 右侧宾客席上,则是赖凤鸣、方家一家人,及柳冬生。 少时, 随着大门外的爆竹响起,就见赖布衣,双手各执一条红绸带,引领着手执团扇遮脸的吴蕴仪和薛燕琼步入了喜堂。 三人先行拜了高堂,继而向外拜了天地。 跟着,在夫妻对拜后,吴蕴仪这边的丫鬟,当即递上了合卺酒。 紧跟着,薛燕琼这边的丫鬟,也递上了合卺酒。 话说,因唐夫人事先有示下,给吴蕴仪陪嫁的两名丫鬟,手脚都格外的麻利。 赖布衣因对薛燕琼无甚好感,想都不想就先接过了吴蕴仪的合卺酒,与其交臂而饮。 其后,才与薛燕琼侧目而视的交臂喝下合卺酒。 对此,薛燕琼倒是无所谓,吴蕴仪则是偷偷瞥了她一眼。 唐夫人见状,不禁勾唇。 宗泽虽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摆着副笑脸。 赖夫人的心情,则相对复杂,既有见儿子成家后的欣慰,又有为儿子所娶非所爱而感心疼。脸上的笑容,得意中带着某种嘲讽。 到了两位儿媳敬茶之际,赖夫人也是顺手得很,先接了吴蕴仪敬的茶来喝。而后,才去接薛燕琼敬的茶。 此举终引得宗泽不满,待要说什么,薛燕琼却借敬茶表示安慰,宗泽也就将话咽了回去。 一应礼数完成后,众人正要向新人道贺祝辞。 但听门外传来仆从收礼通报的声音:“无痕娘子派人送来百子锦绣图一幅、周驸马派人送来玉如意两对、秦相派人送来金银合欢梳三把、刑部傅尚书派人送来翡翠筷子两对、榜眼府陈侍郎派人送来珍珠链子两串、探花府傅侍郎派人送来金步摇两支……” 在众人尚在错愕于傅天华和陈显阳也会派人来送礼之际,只见一名仆从进来喜堂禀道:“金国使者普奇到贺……” 众人闻听,大感奇怪。 赖布衣微一讶后,示意仆从去将人请进来。 过不多时,但见普奇带着四名侍从携礼入内。 赖布衣遂迎道:“不知普奇大人远道来贺,恕布衣有失远迎。” 普奇向赖凤鸣和赖布衣分别执礼后,说道:“本使乃是奉大王之命而来……大王的意思是,金宋既已议和,理当常派使者往来,以促进两国交好……” 他说着,看了眼居中端坐的赖夫人后,上前一礼道:“赖诰命乃与我大金国的女国师紫薇阁主是姐妹,赖状元又与我大金公主交情颇深。故,本使此行,于公,是代表大金,来与宋促进交好。于私,则是来看望赖状元,以及道贺赖四公子娶平妻之喜……再有就是,受阁主所托,来问候赖诰命……”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诧异。 宗泽更是为之蹙眉,眼神中满是疑惑的看着赖夫人。 赖夫人则牙关暗咬,面上却依旧努力保持住笑容。 赖布衣亦是气恼,又有些紧张的看向母亲。 反观赖凤鸣,却是一脸的平静如水。 但见在普奇抬手示意下,其中两名侍从,各捧着个礼盒,分别至赖凤鸣和赖布衣面前。 待两名侍从先后打开礼盒,只见送与赖凤鸣的礼盒中,是一方五彩斑斓的砚台。而送于赖布衣的礼盒里,则是一面用上好古木做的罗盘。 随后,另一名侍从,在普奇的再次示意下,捧着礼盒至赖夫人的面前。 普奇拿过礼盒,递与赖夫人道:“这份礼物可是珍贵得紧,乃是大王多年前,于深山中打猎时所得,后赠于了阁主。阁主闻得赖诰命的爱子娶平妻,便托本使,将此礼物转送与赖诰命。阁主还托本使带了些话给赖诰命……阁主说,与您双生出世,姐妹情深,素来性情相同,好恶一致,就连中意关心的人,也是曾相同……这礼物做妹妹的视若珍宝,当姐姐的也定是爱不释手……”说着,打开了礼盒。 但看盒中是一条由整只银狐皮制作的裘围,通体银灰色,无一丝杂质,在烛火映照下散发着光泽。 再看赖夫人,脸上已显愠色,凝视着普奇。 而普奇,则是似笑非笑的与之对视。 一时间,气氛不免隐显焦灼。 须臾,只听赖夫人怒极而笑的道:“好一句姐妹情深!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妹妹还记得我这个姐姐,更还记得我们的好恶,很好!” 说罢,她抬手示意丫鬟接过礼盒后,对普奇道:“宋金交好,乃两国百姓之大幸事。贵使来朝,驾临我赖家,老身自当要一尽地主之谊……” 语落,她抬手向普奇做了个请的手势,并示意丫鬟做引领。同时,给了喜婆一个眼神。 喜婆会意后,赶紧催促:“春宵一刻值千金……请新人入洞房啦……祝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百子千孙、五世其昌……” 丫鬟们随即簇拥着新人出了喜堂,往内院新房而去。 第464章 赖布衣迎娶平妻(下) 且说内院这里,因着娶的是平妻,已由书房为界,分隔成了东内院和西内院。 但见两边院里的新房中,高燃的花烛,大红的喜字,映衬着本就喜气洋洋的房间,更加红彤彤的熏人脸颊。 赖布衣到内院后,就先携吴蕴仪进了东边的房间。 对此,薛燕琼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管自己去了西边的那间新房。 …… 待赖布衣和吴蕴仪在新房坐定后,丫鬟们道了喜,得了喜钱,当即说笑着退了出去。 再看赖布衣,似觉气闷,轻扯了下衣领后,起身走到窗前。 可当他打开窗户透气之际,远远看到薛燕琼那间的新房也打开了窗户。 他遂侧目转身,走至床前,伸手拿掉了吴蕴仪遮脸的团扇。 跟着,他走去桌前,随手将团扇往桌上一搁后,便倒茶来喝。不想,忽感嗓子有些不舒服,不自觉的咳了两声。 吴蕴仪听到后,带着羞涩的口吻,低声询问了一句:“夫君,怎么咳嗽了?是有所抱恙吗?” 赖布衣顺了顺气,坐下喝了口茶后,简单的回应了三个字:“我没事。” 但听吴蕴仪低声提醒:“那莫忘了去揭燕琼的团扇……” 赖布衣闻言,微蹙眉回应了三个字:“我知道。” 吴蕴仪似觉出了赖布衣有所不耐,便不再出声。 一瞬间,房间里安静得近乎能听到人的心跳声。 良久,才见赖布衣起身出房,去往薛燕琼的西内院。 …… 西内院这边,薛燕琼正气闷的把玩着团扇。 一旁的两名丫鬟见赖布衣走进来后,其中一个忙向其执礼道喜,另一个赶紧帮薛燕琼摆正了团扇。 赖布衣以喜钱打发两名丫鬟出去后,走去拿掉了薛燕琼手上的团扇。 随后,他甩出句:“好了,礼数都完成,你自安歇了吧……”语落,转身就往外走。 不成想,刚走到门口,突然一个踉跄后跌倒。 还守在吴蕴仪院外的两名丫鬟远远的看见后,当即飞快的边跑过来,边喊:“姑爷……姑爷,您没事吧?” 同时,薛燕琼这边的两名丫鬟也相继去扶赖布衣,并询问:“姑爷您没事吧?姑爷小心……” 还未等赖布衣回应,就见吴蕴仪的那两名丫鬟走来,分别用手肘顶开薛燕琼的丫鬟后,齐声对赖布衣道:“姑爷这怕是累着了,快些回院休息……”说着,便扶起他就走。 薛燕琼的两名丫鬟很是不服,待要赶上去相争,却听主子出声喊住她们:“瑾儿、芯儿,算了。” 二人遂停下脚步,转头向薛燕琼躬身一喏:“是,小姐”后,退到了一旁。 …… 再说回东内院这边,吴蕴仪见赖布衣被丫鬟搀回来,一讶后,忙起身上前,先是询问了声:“夫君这是怎么了?” 转而,她吩咐两名丫鬟:“晓意、晓岚,还不快去请大夫……” 但见赖布衣摆摆手道:“我就是有点累,不用请大夫,要是惊动了娘,会更麻烦……” 吴蕴仪听后,便示意两名丫鬟退了出去。 而后,她将赖布衣扶到床上躺下。 跟着,她走去水盆架前,取下汗巾过水后,走回到床前,边给赖布衣敷额,边询问道:“真没什么吗?要实在难受,还是请大夫过来看看吧……毕竟,这是关乎身体的事……” 赖布衣从吴蕴仪手中拿过汗巾擦了下脸,又摁了几下额头,随后道:“我已经没什么了……”说着,就要坐起来。 吴蕴仪见状,遂去相扶。 谁知,两个人竟互撞到了头。 此时,吴蕴仪还未卸去满头珠翠,其中一支珠钗,不意勾住了赖布衣的头发,自己也被带着坐在到了床上。 赖布衣只顾让自己的头发摆脱珠钗,却令珠钗的棱角扎到了吴蕴仪的头皮。 随着吴蕴仪的轻声呼痛,赖布衣下意识的抬头询问:“怎么,弄疼你了吗?” 同时,吴蕴仪于摇头间,看向了赖布衣。 由于她是急着帮赖布衣摆脱珠钗,又因被弄痛而感尴尬,不免显得脸色潮红了些。 加上两个人又是近距离对视,一瞬间,气氛变得异样起来。 许是被吴蕴仪的新娘妆容给惊艳到了,又或是在之前与其接触中潜移默化的对她产生了好感,赖布衣竟感到一阵莫名的情动。 吴蕴仪见赖布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不禁娇羞的低下了头。 赖布衣遂伸手托起吴蕴仪的下颚,低声询问:“蕴仪,你是打心底里愿意嫁我的?还是出于顺应父母之命?” 吴蕴仪注视赖布衣片刻后,反问道:“我若说,我是一半出于愿意,一半出于顺应呢?” 赖布衣听后,露出了一抹略显尴尬的笑意。 这时,只见红绡现身于窗外。 她一见赖布衣那表情后,撇撇嘴道:“哼,凡人就是凡人,不仅虚伪,还贪心。有一半愿意嫁你,就不错了,你还想要死心塌地的那种啊?那可是得修好几世才能获得的缘分……你们俩的缘分嘛,原就普通……唉,要不是为了帮蚩童,小姑奶奶才懒得在你们身上花心思呢……你们俩也真是的,都已经拜了堂,进了洞房,还这么磨磨蹭蹭的……赖布衣,你既已情动,还啰嗦个什么劲?往后啊,有你们说话的时候……”语落,即施展起魅姫所授的春思引。 只见赖布衣中术后,面泛桃红色,双眼逐渐迷离。 继而,他在慢慢靠近吴蕴仪的脸时,微作停顿后,在她的朱唇上轻轻一吻。 对此,吴蕴仪起初有些不知所措,但在看着赖布衣那张不失英俊的脸,于眸光流转间,也绽开了情窦,缓缓向其靠拢。 随着重叠的床幔一层层垂下,两人的身影变得若隐若现。 红绡见此,娇笑一声后,转身往东内院走去。 …… 此时的薛燕琼,已卸下珠环,净了脸,正用自制的花露敷脸。 穿门而入的红绡见状,遂闪身至薛燕琼的面前,上手摸着她的脸颊,调侃道:“哎呀,这脸蛋已经够滑嫩的了,还敷花露啊……” 薛燕琼一把拂开红绡的手后,娇嗔的道:“要想容颜不败,当然得天天调理滋养嘛……” 转而,她笑问:“怎么?这么久不见,今日晓得来看我了吗?” 红绡抬手一挥,变出一个礼盒递与薛燕琼道:“今日是燕妹妹嫁人的好日子,姐姐我当然得要来祝贺啊……” 薛燕琼接过礼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朵天山雪莲,不由大喜,冲着红绡笑得眼眉弯弯道:“知我者,红绡姐姐也……燕琼谢过姐姐的这份厚礼了……” 但见红绡正色说道:“虽然,你以姻缘换取了容颜不老,但凡人终归是凡人,难免有七情六欲。你看那赖布衣与吴蕴仪先入了洞房,你就一点都不觉得不舒服吗?” 薛燕琼边把玩着雪莲,边向门口瞥了一眼道:“要说不舒服呢,是有那么一点点……就像姐姐你说的,我终究是个凡人,哪有不动七情六欲的……不过,既为凡人,有七情六欲,也是寻常不过,就看值不值得动用了……相对于什么情情爱爱,我更趋向于钱财。” 她说着,感慨道:“从小,就常听村里的老人说,亲生儿不如近身钱,又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兄弟姐妹再亲近,也靠不得。夫妻间,或可共患难,未必能同富贵……这听得多,看得也不少,也就不指望什么了,有钱便好……” 转而,她复露笑靥,走去桌旁倒了两杯酒后,转身回至红绡面前道:“姐姐好久不来看我了,咱们得好好聚聚,来,不醉不散……” 红绡露出宠溺的笑意,接过酒道:“好,姐姐自罚一壶……”说罢,手指轻转间,已将桌上酒壶中的酒吸进了嘴里。 薛燕琼娇嗔的嚷道:“诶,姐姐作法偷巧,这么快一壶酒就没了,还怎么不醉不散嘛……” 但见红绡抬手一挥间,自窗外陆续飞进了几壶酒。 二人遂坐下来,边喝酒边说笑了起来。 守在屋外的瑾儿、芯儿,听着从房里传出来的说笑声,大为错愕下,走去窗前偷看,却被红绡使法弄晕了过去。 第465章 傅天云刚接手沽宝斋 恰逢小敏雇人变卖宫中物 且说傅天云,自来到临安那天起,就忙于在悦己堂和沽宝斋之间打理生意。 而陈显阳,在送父母回乡后,便终日勤于在户部处理公文。 两个人看着都是在忙,又好像是在逃避着彼此。 …… 这天,傅天云正在沽宝斋的库房里,照着沈柔雪给的手札学习鉴宝。 但听门外传来一名小伙计的通报声:“二小姐,有位客人来沽宝,有些扎手,需请二小姐过目定夺……” 傅天云闻言,不禁有些为难,心下寻思:“我这才接手沽宝斋,还不曾掌握到鉴宝的法门,怎么这么快就碰上难题了呢?” 转而,她吁叹道:“唉,既然接手了沽宝斋,早晚会碰上些难题的。也罢,就当是练手了……” 思及此,她便起身出了库房,锁上库门后,向外走去。 …… 在沽宝斋的大堂里,只见一名头戴斗笠的中年妇人,双手抱着个包袱,略显紧张的四下张望着。 少时,傅天云来至大堂。 随行的小伙计便招呼那妇人过来道:“客官,这位是我们家的二小姐,麻烦您再拿出宝物来,让二小姐过过目……”说着,递上一个托盘。 妇人有些不耐的撇撇嘴,将包裹放到托盘上后打开。 但见里面是两条珍珠链子,以及一个翡翠盏。 傅天云虽然不精于鉴宝,但因父亲有收集古玩的喜好,偶尔会对她说些其中的门道,她倒也能辨别些珠宝的真假。 她遂先拿过珍珠链子来鉴赏,观其成色和手感,确定为真品后,去看那翡翠盏。 这时,齐掌柜带着个仆从走了进来。 他瞥见傅天云手上的翡翠盏后,眼眉一动,上前笑言道:“二小姐好眼光,这翡翠盏成色纯正,做工精细……”说着,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收货。 傅天云会意后,便让小伙计给钱收货。 妇人接过小伙计递来的银票一看,数目也挺可观,便喜滋滋的将银票往怀里一揣,转身匆匆而去。 齐掌柜遂示意随行的仆从,去跟踪那妇人。 傅天云见状,忍不住问:“齐掌柜,这是……” 但听齐掌柜笑回道:“噢,是这样的……那妇人所卖的这几件宝物,乃是宫里头的物件。虽说,沽宝这行,大多不问卖主货从何来,但为防万一,还是会设法去查一查的。看那妇人对银票上的数目,毫无异议,总是可疑的,便让人去查查她的底细……” 傅天云听后,了然道:“原来如此,还是齐掌柜心细谨慎,天云可得要向您多多学习学习呢……” 齐掌柜摆摆手笑道:“诶,二小姐言重了……少帮主与傅侍郎是好友,您是他的妹妹,少帮主当然得有所照应的。这不,小的就是按少帮主吩咐,来看看二小姐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 说话间,只见秦夫人和薛燕琼走了进来。 傅天云遂上前见礼,分别尊了声:“干娘,燕夫人。” 但听秦夫人笑道:“天云,你又只知道忙生意……今日天气不错,走,跟燕琼一起,陪干娘去游湖……” 傅天云闻言,犹豫着道:“干娘,我还得照看……” 未等她说完,就听齐掌柜揽活道:“二小姐尽管去游湖,小的今天也没什么事,自会替您看着沽宝斋的……” 傅天云见此,遂向齐掌柜欠身道:“那就麻烦齐掌柜了……”说罢,便随同秦夫人和薛燕琼出了门。 …… 再说那名卖宝物的妇人,离开沽宝斋,在绕了几条街后,闪身进了一条小巷子。 来到小巷深处后,那妇人冲着墙根阴影处喊了声:“姑娘,已经照您的意思,将物件脱了手,老板还挺爽气的……” 但见小敏,从墙根阴影中走出来道:“这些个都是上好的货色,他们想要得便宜,当然爽气……” 妇人边点头,边拿出银票,笑兮兮的递上道:“这是银票,请姑娘收好……那个……我们说好的那个……” 小敏斜睨了眼妇人,轻蔑的甩出句:“放心,少不了你的……” 可当她接过银票来,一看上面的锦鲤印章,便蹙眉责道:“为什么要选这家?全临安城又不止他这家能卖?” 妇人赔着笑道:“是,临安城的当铺是不少。可进当铺的物件,不管是不是好物件,也都是贱价,沽宝斋就不同,基本上都是按物件身价给银子的,公道得很……” 只听小敏恨声甩出句:“哼!公道?这世间哪有什么公道可言?” 旋即,她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卖给了他家,那就当便宜了他们。呐,这是你那份,拿好了……”说罢,从袖中拿出一个小钱袋,丢与那妇人后,便兀自离开了小巷。 隐身在巷外的那名仆人,见小敏出巷,坐上一顶软轿离开后,便也转身而去。 …… 芸楼, 暖阁内, 身着一身白色里衣的姜展宏,正坐在连几榻上,斜倚着凭几,闭目养神,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玉串子。 少时,只见齐掌柜叩门入内。 待其执礼后,姜展宏微一动眼睑,问道:“不是让你去沽宝斋的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齐掌柜忙作解释道:“属下是发现了些事情,觉得应该来向少主禀报一声……” 姜展宏微一抬执玉串子的手,道:“嗯,那说来听听吧……” 齐掌柜遂禀道:“方才,属下去沽宝斋,正好见一妇人在卖一些宫里头的物件,出于谨慎,便让人去跟踪那妇人……不想,那妇人竟然是小敏所指使的……” 姜展宏闻言,先是微讶的睁开眼睛,随即勾唇笑叹:“由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堂堂公主,竟要靠奴婢拿宫里的物件去换钱,真是何苦来哉啊……” 随后,齐掌柜接着禀道:“另外一件事,是属下回来的时候,经过坊间,听到不少人在议论金国使者到赖家道贺的事,都对赖诰命有位在金国当女国师的妹妹,以及赖凤鸣钟情金国公主这两件事,大为咂舌……” 姜展宏轻笑道:“哎呀,这赖家的戏,真是一出比一出有意思。可惜,天华老弟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出……” 说话间,只见两名小二,分别端着酒和一锅羊肉,以及红泥小火炉走了进来。 姜展宏遂从榻上坐起,向齐掌柜招了招手,示意他陪自己一起享用酒菜。 第466章 宗煊痛打秦哲轩 且说,就在姜展宏和齐掌柜吃喝闲聊之际,但见宗煊,怒气冲冲的进了芸楼。 他在楼梯口拦住了一名下楼来的小二后,咬着牙询问:“秦哲轩何在?” 那小二闻问,先是一愣。 随后,他抬手向楼上指了指,道:“回小宗大人,小秦大人在三才厅……” 话音未落,就见宗煊抬手一甩衣摆,便迈步上了楼。 原来,秦哲轩口出恶言羞辱董月卿的事,终因紫苏没忍住,告知与了宗煊。 宗煊听后怒不可遏,这才来芸楼找秦哲轩算账。 …… 三才厅内, 秦哲轩正跟一帮狐朋狗友在寻欢作乐,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随着一记重重的踹门声,及一声暴喝:“秦哲轩你个混账!” 就见冲进门的宗煊,直奔秦哲轩而去。 秦哲轩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即挨了宗煊重重一拳,立时眼冒金星。 受力之下,他在转了个圈后,才被人扶住站稳。 他先是有些懵愣,摸了摸生疼的脸颊后回过神来,不由光火。 待他扭头一看,见打自己的人竟然是宗煊,他更加火冒三丈,斥道:“宗煊你打人?疯了吧你?” 宗煊双手一摊,嗤笑道:“打人?怎么?我打的是人吗?” 旋即,他暴喝一声:“我打的是疯狗!”语落,上前就给了秦哲轩一脚。 秦哲轩被踢得跪伏在地,差点背过气去。 宗煊还未解气,又待要上去打秦哲轩。 那些狐朋狗友一见,赶紧去扶秦哲轩。 其中有几个胆大的,则试图挡住宗煊,却被他三两下便给撂倒在地。 就在这时,但听门外传来一阵击掌声。 紧接着,就见姜展宏笑着走来道:“嗯,打得好!在下见着疯狗也是手痒得紧!” 秦哲轩闻言,待要斥喝,却因被踢岔气而不住的咳嗽。 姜展宏则脸色一凝,冲着宗煊甩出一句:“不过,也得看是在什么地方!” 随即,他上前一步,勾唇冷视宗煊道:“与小宗大人威严的刑部相比,芸楼虽不过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但也不是那街头菜市,可以任意闹事撒泼的!” 宗煊傲视着姜展宏,反唇相讥道:“姜老板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芸楼更非等闲之地,自然不同于那些庸俗所在……” 姜展宏依旧冷视着宗煊下逐客令道:“看小宗大人一副兴师问罪之势,若要解决个人恩怨,还请移步别处,莫要阻了芸楼的生意。” 话音未落,就见宗煊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来,扔到一旁的桌上道:“好!我宗煊今日就落个俗,当一回你芸楼的贵客!” 说罢,他转向秦哲轩,指着他斥诉道:“秦哲轩!你一直肖想着月卿,经常纠缠于她,已是可恶之极。如今,你竟敢恶言相向,羞辱于她,你简直不是人!” 但听缓过气来的秦哲轩嘲讽道:“我当你发什么疯呢!原来是为了那董月卿啊!呵,也是哈,那一声声煊哥哥叫得,任谁听了都要骨头发酥……若是再冲着你诉两句委屈,掉几滴眼泪,那就算你是个铁人,怕也会被撩拨得灵魂出窍了吧……” 他那些狐朋狗友听后,哄堂大笑起来。 姜展宏虽冷眼看着,却蹙起了眉。 宗煊立时气炸,手起掌落间,竟将一旁的桌子拍成了两半。 秦哲轩见状,先是咽了一下口水。 随即,他露出得逞般的笑意,继续嘲讽:“哟,这就叫盛怒吧?唉,其实,你也没必要这样。她都已经是傅天华的人了,不值得……诶,好像不对……她不过是替嫁,只是跟傅天华拜过堂,喝过合卺酒而已,尚未进洞房,还是完璧。就算你想要,也是可以的……不过,不知道傅天华会不会介意……” 宗煊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揪住秦哲轩后,就要挥拳。 秦哲轩竟还不知死活的刺激宗煊:“怎么?我说错了吗?呵,你说我肖想董月卿。那你呢?你不也对她存有非分之想吗?明知道她当你是大哥哥,你还是甘之如饴的护着她,帮着她……难道就只是为了听她叫你几声煊哥哥吗?你敢说,你没对她动过什么念头?” 这番话,果然激到了宗煊。 被戳中心思的他,下意识的手一松,放开了秦哲轩。 转而,他正色以对,一字一句的道:“我没你那般肮脏!我是钟情月卿,但我也尊敬她,不会强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还有,她只是替嫁。即使我宗煊娶她为妻,也轮不到傅天华过问!秦哲轩,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再纠缠月卿!更不许四处诋毁她。若让我听到看到你有一星半点伤害她,我不管你是谁的子侄,我定然摘了你的项上人头!望你好自为之!”说罢,拂袖而去。 秦哲轩看着宗煊离开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随后,冷哼一声道:“宗煊,你吓唬谁呢!爷会怕你!你一介武夫,不过是靠着一身蛮力逞强。你敢动爷试试,爷立刻就去皇上面前告你一状!”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姜展宏见状,嗤之以鼻的甩出一句:“看小秦大人伤得不轻,还是快些找御医诊看诊看吧!” 秦哲轩闻言,捂了下还在隐隐作痛的心口后,带着一众狐朋狗友悻悻然而去。 …… 再说宗府这边, 因着阎世昭和董怀德联手,用以毒攻毒之法,替宗泽医治毒疮,果然疗效颇佳。 宗泽终于不用再饱受坐卧不宁夜不能寐的痛苦,连喝个茶都觉得格外甘甜惬意。 他遂设宴款待董怀德与阎世昭,以示感谢。 就在三人把酒言欢之际,只见宗煊进厅来,冲口就向父亲提出请求:“爹,孩儿要娶月卿为妻,请爹成全。” 宗泽闻言,微显错愕后,看向董怀德。 董怀德不待他说什么,即对宗煊托词道:“小宗大人,那天,月卿不是已经说明了……” 可未等他说完,就见宗煊郑重执礼道:“伯父,宗煊承认,这么做,是出于维护月卿的名声。但更多的是,出自真心……多年来,宗煊早已钟情于月卿……” 转而,他复向父亲请求:“请爹成全……” 但见宗泽摆摆手道:“诶,你也听你伯父说了,这得要月卿愿意。只要月卿愿意,为父没什么可说的……” 却听董怀德叹惜道:“小宗大人,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待月卿的,老朽都是看在眼里的,当然知道,你对月卿是真心实意的……是月卿她……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一直没正视过自己的终身大事……许是老朽的不是,只知道教她医者仁心,却忽略了她是女儿家……” 说到此,他忽激动起来,自责道:“不!应该说,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教女无方!才让她闯了这么大的祸!” 转而,他愧疚的劝宗煊:“小宗大人,是月卿不懂事,辜负你在先……如今,又做出这等恬不知耻的事来,毁了名声,辱了门风,已配不上小宗大人……请小宗大人莫要再花心思在一个不值得之人的身上,世间好女子,大有人在……” 话音未落,就听宗煊铁了心的道:“世间好女子,是大有人在。可我宗煊,只认为月卿是最好的那个……月卿替嫁的事,业已过去,孰对孰错,已无追究的必要。只要爹和伯父同意,我相信,我会让月卿放下心结,接受我的……” 见此,董怀德既感有愧,又觉欣慰,遂眼眶湿润的道:“承蒙小宗大人不弃,乃月卿的福气,老朽定会好生劝她惜福……” 宗煊则提醒道:“诶,伯父,月卿的脾气我知道,慢慢来,别太催她……” 只见宗泽,看了看一直坐在一边不作声的阎世昭,招呼道:“阎先生,不好意思,怠慢了……” 跟着,他提示儿子:“煊儿,为父的毒疮能够根治,多亏了阎先生。来,你快向阎先生敬杯酒。” 宗煊遂上前倒了杯酒敬向阎世昭道:“多谢阎先生……” 阎世昭举杯回敬后,二人一同将酒一饮而尽。 随后,众人于寒暄间继续吃喝了起来。 第467章 姜展宏激将赵蓉 千里岗, 化业庵内, 赵蓉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笨拙的缝补着衣服。 少时,只见小敏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赵蓉正因为手总被针扎到而懊恼,看小敏这才回来,没好气的甩出一句:“都什么时辰了?才知道回来啊!” 小敏将大包小包往石桌上一放后,也不行礼,便直接侧身坐了下来,边捶打着肩膀,边不冷不热的说道:“公主,这千里岗离临安可不近,这一来一回的,自是费时啊……再说了,奴婢的杖伤才好了一些,总不能用一双脚走着去吧?为免触发伤口,以及不耽误时辰,奴婢只能花钱雇轿啊……这紧赶慢赶的……” 赵蓉不想听她啰嗦,轻拍了一下石桌,打断问道:“行了,废话少说,让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但听小敏不紧不慢的道:“奴婢趁着回宫拿月钱,求了徐总管许久,才得以见到太后……” 听到此,赵蓉迫不及待的追问:“那你可跟太后说了本公主让你说的那些话?太后又是怎么说的?” 小敏撇撇嘴后,继续道:“奴婢将公主的话,一五一十的向太后说了……太后也表示,很心疼公主的处境,也很想早日接公主回宫的……可是,太后又说,皇上还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的也……” 赵蓉一听,不由急道:“什么一时半会儿!这都好些日子了,还要等……”说着,便觉委屈。 小敏暗自翻了个白眼道:“哎呀……太后说,这事急不得,让奴婢转告公主,请公主再耐着性子等等。她自会寻一个好时机向皇上进言的……” 赵蓉起身将衣服一丢,气鼓鼓的道:“等等等……还要等多久?让本公主待在这种地方,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转而,她抱怨:“都怪赖布衣那个混蛋!若不是他,本公主何至于此!真是害人不浅!判他流放,真是太便宜他了!” 小敏闻言,截住话道:“诶,公主,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公主在这此受苦,有皇宫回不得。你道那赖布衣怎么样了吗?” 赵蓉气恼的一甩袖道:“要说便说,休要卖什么关子!” 小敏遂阴阳道:“唉……也不知道是不是赖布衣给自己改了运,哈,他竟然因为在去崖州的路上救了人,而得到当地百姓上万言书求皇上赦免了他。这还不算,他还回来临安,迎娶了平妻呢……” 赵蓉听到此,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凭什么?老天爷瞎了眼吗?皇兄怎么就能赦免了他!不是说皇命是不能收回的吗?皇兄,你太可恶了!赖布衣,你可恨!凭什么?你比本公主好过?本公主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只听小敏激道:“公主,纵使你在这里气得火冒三丈,骂得口干舌燥,到头来,伤的,也只是你自己。那个赖布衣,却是享着齐人之福呢……诶,没准啊,宗大人还会再给他谋一官半职呢……毕竟,女婿似半儿嘛……” 赵蓉气得将石桌上的大包小包一并拂至地上,恨声道:“他想得倒美!本公主不会让他如愿的!” 说话间,但见姜展宏走来道:“公主如今连回宫都成问题,又能拿赖布衣如何?” 对于他的突然而至,小敏很是意外,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赵蓉则是冷冷的甩出句:“本公主自有计较,不劳姜老板费心过问!” 姜展宏轻笑着挖苦道:“事到如今,公主还这么自以为是。哼,看来,莫说是一年半载回不了宫,就算是三年五载,也未必能出这化业庵,遑论要让赖布衣不如意?” 赵蓉听后,斥喝一声:“姜展宏!你放肆!” 跟着,她随手捡起针线筐,就扔了过去。 姜展宏一甩衣袖,拂开针线筐后,提醒道:“只会发脾气,是没什么用的。你若还想要做回尊贵的公主,首先就得收敛你的脾气。” 赵蓉是任性,但也并非颟顸。可即使知道姜展宏所说是对的,死要面子的她,却不愿听。 只见她,毫不客气的指着大门口,冲姜展宏下逐客令:“本公主乏了,姜老板告退吧……” 但看姜展宏,眸底泛起冷芒,一个闪身至赵蓉面前,勾唇冷视着她,语含威喝的道:“赵蓉,收起你的颐指气使!我姜展宏可不是你们赵家那些唯命是从的臣子。在别人眼里,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愚蠢妄为的小女子。” 面对姜展宏近距离且极具压迫感的冷视和威喝,赵蓉不自觉的身子一僵,怯怯的咽了一下口水。 随后,她往后退了两步,强制压下那股没来由的心颤,故作镇定的反问:“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姜老板虽不是我大宋的臣子,那是不是我大宋的子民呢?” 姜展宏先以打量的目光,冲着赵蓉道了一句:“嗯,还不算太愚蠢……” 旋即,他又以讽刺的口吻接着道:“还会拿些所谓的礼教压人,是跟赖布衣学的吧……” 对此,赵蓉只觉莫名语塞,心下却在埋怨:“赖布衣样貌好,品行端正,却是个不识好歹的。傅天华则是徒有其表,自命痴情,就只会讨好……这个姜展宏呢,怎么看都与他们不分伯仲,可就是目中无人,说话刻薄……我赵蓉到底做错了什么嘛?要我受他们的闲气!” 就在她出神之际,只见姜展宏向她露出一抹邪惑的笑容后,转身而去。 回过神来的赵蓉追到门口,冲着姜展宏远去的背影斥问:“喂!姜展宏你什么意思?教训人和看人笑话很好玩是不是?你个混蛋!你跟赖布衣、傅天华他们一样,都是混蛋!你们男人都是混蛋!” 随后跑出来的小敏,则带着怨艾的眼神,望着消失在远处的姜展宏身影,酸溜溜腹诽:“姜展宏,你该不是看上赵蓉了吧?呵,没错,男人都是混蛋!哼,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第468章 张绍祖决别柳若萍 临安, 刑部大牢内 张绍祖依旧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呆坐在墙角。 只见姜展航,拎着食盒来至栅栏前,喊了一声:“绍祖兄……” 同时间,狱卒打开了牢门。 姜展航给了狱卒一些碎银,进到牢房里后,又喊了一声:“绍祖兄……” 张绍祖似有了些反应,迟钝的抬起了头。 姜展航遂蹲下来,打开食盒,从中取出酒菜来,摆到了张绍祖的面前。 张绍祖看了眼酒菜,缓缓开口问道:“我如此坑害你,你还来看我做什么?” 姜展航席地而坐,边倒酒边摆摆手道:“诶,你又不是故意坑害我的,你也是想让我多赚点钱……唉,不说这些个了……你我相识一场,可惜,今生不能成为朋友……愿来世,我们能成为知己……来,你我再小酌一回……” 却听张绍祖喃喃道:“听说,人死后,喝了奈何桥边孟婆煮的汤,就可以忘掉今生……若真能喝到这孟婆汤,我定要多喝几碗,将今生的一切,忘个干干净净……” 话音未落,只听栅栏外传来柳若萍哽咽的询问声:“将今生的一切忘个干干净净?也包括我吗?绍祖,你是后悔遇上我吗?” 张绍祖乍听到柳若萍的声音,先是一怔。 跟着,他站起身,冲到了栅栏前。 但见泪眼婆娑的柳若萍,抱着孩子出现在他眼前。 张绍祖一脸的不可置信,激动的抓着栅栏,恨不得直接从中钻出去,嘴里则不停的反复说着:“若萍,你是没死吗?你没死是不是?啊……你没死……好……你没死,好……” 旋即,他忽地里向后一退,语无伦次的道:“你来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来?你还来做什么?你就让我当你死了不好吗?不,啊,不能当你死了……你没死……我应该高兴才是……不,我不配,是我,是我差点害死你的……”说着,抚额后退。 柳若萍见状,心疼不已,抱着孩子走进来后,上前安慰道:“绍祖,不是你的错,你别这样……我不是好好的吗?不仅我好好的,我们的孩子也好好的……你看,我带他来看你了……” 张绍祖闻言,放下抚额的手,看向柳若萍。 柳若萍遂将手中的孩子往前一送,示意道:“绍祖,这就是我们的孩子,是个儿子……来,你快过来抱抱他……” 张绍祖看着柳若萍手上那小小的人儿,眸中似又有了光。 他慢慢的靠近后,小心翼翼的从柳若萍手中接过孩子,抱进了怀中。 感受着那软糯软糯的小身体,听着那一声声的哼唧,张绍祖不禁喜极而泣。 柳若萍也忍不住,上前抱着他哭了起来。 姜展航见状,便悄悄的退出了牢房。 但听张绍祖带着哭腔询问柳若萍:“你……你是怎么从火海里逃出来的?受伤了吗?” 柳若萍不想隐瞒,抬起头,直言相告道:“其实……那场火,是安生故意放的……因为……因为安生发现……你爹在小院附近多次转悠……安生怕他会对我不利,于是就设……” 张绍祖打断道:“行了,我知道了……安生是紧张你,才这么做的……要怪,就怪爹,竟然丧心病狂到,想要害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儿……” 转而,他自嘲道:“做爹的丧心病狂……我这做儿子的,不也是……我竟亲手杀了他……娘最不希望看到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说着,看着怀里的儿子,含泪笑道:“原以为,我们会在黄泉路上相见……未料,你们母子安然无恙……也好……这样,我即使下地狱,也能安心了……” 跟着,他问道:“对了,孩子可起好了名字?” 柳若萍抹着眼泪回道:“起好了……叫念祖……” 张绍祖苦笑一声道:“念祖,柳念祖……” 柳若萍闻言,讶问:“怎么姓柳?不是应该姓张吗?” 张绍祖嗤之以鼻道:“姓张有什么好!还是让他姓柳吧……还有,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他有一个混账爹……如果安生愿意,就让他做孩子的爹吧……” 说罢,他将孩子递还给柳若萍后,转身挥手道:“行了,你且带着孩子走吧……安生很好,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你我,今生缘尽于此,来世……” 柳若萍哭着接口道:“来世,你我还要做夫妻……” 却听张绍祖决绝的道:“不!你我,没有来世!” 柳若萍边使劲的摇着头,边哭道:“不要!我不要!今生,我们不能白头到老……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再做夫妻,我们一定会举案齐眉,儿孙满堂,恩恩爱爱到白头的……”说着,便要伸手去牵张绍祖的胳膊,却被他给躲开了。 柳若萍半悬着伸出去的手,哀怨的问道:“绍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在怪我对不对?你后悔遇到我是不是?我知道,你是在怪我……” 张绍祖语气冰冷的道:“无关乎怪与不怪,若要细究,那也是一个错字……今生既已错了一次,何必来世再犯一次错呢?我将身死,只求……奈何桥上掩面过,唯愿来生不相见!” 语落,走到墙角边,脸对着墙壁坐下后,不再说话。 柳若萍不死心,抱着孩子来至墙角,待要再跟张绍祖说些什么,却看到墙壁上写满了那句“奈何桥上掩面过,唯愿来生不相见。” 一瞬间,她的眸色变得黯淡无光。 旋即,她苦笑着道:“奈何桥上掩面过,唯愿来生不相见……好一个奈何桥上掩面过,唯愿来生不相见!好,既是你的愿,那我便如你所愿就是了……我柳若萍也许一愿,从此刻起,唯愿你我,人间,地府,皆陌路……”说罢,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当柳若萍跨出牢门的那一刻,她的泪水已如断了线的珍珠。 而背对着墙壁的张绍祖,亦是泪流满面,却紧紧咬着手背,直至咬出了血,也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 三天后,应着张绍祖的请求,傅廷封下了提前斩刑的命令。 当柳若萍赶到法场时,张绍祖业已身首异处。 柳若萍当场哭晕过去,被随后赶来的柳安生给带走了。 第469章 娜娅方青梅遭遇乌鸦怪 数日后,是夜。 芸楼,暖阁内。 姜展宏更衣后准备外出,但见齐掌柜匆匆进来禀道:“少主,娜娅出事了……” 姜展宏闻言,蹙眉问:“出了什么事?” 齐掌柜遂回道:“今早,就有听人说,没看到娜娅……属下寻思着,许是出去了……娜娅这丫头,是挺爱玩的。有时候,还会设计捉弄大伙……但从没耽误过事,属下也就未做他想,可直到刚才,临近娜娅献舞的时辰,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属下这才让人去各处寻了一遍,却一无所获……不过,有人在她房间里发现了两片乌鸦的羽毛……”说着,将乌鸦羽毛递与姜展宏。 姜展宏接过羽毛来看之际,齐掌柜接着道:“有说是娜娅又在捉弄大伙,可娜娅是爱玩,但还是有分寸的。属下怀疑,会不会让人给设计了……娜娅长得漂亮,舞又跳得好,不仅招好多客人的喜欢,有些客人还对她有些意思,难保其中有不怀……” 未等他说完,就听姜展宏冷然下令:“若真有那活得不耐烦的,敢在我姜展宏的地盘上兴风作浪,我要让他比死还难受!即刻调动人手,全城搜寻。另外,去问问地界上的听风使,看近来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齐掌柜躬身应道:“询问听风使的事,属下已经着人去办了,属下这就去调动人手搜城。”说着,即转身退了出去。 姜展宏则将乌鸦羽毛拿到烛火下,仔细检查起来。 …… 翌日, 赖家,花厅, 赖布衣正与母亲和妻子在用早饭,只见方荣一脸焦灼的冲进来求助道:“布衣,不好了,青梅,青梅不见了……你快帮帮我……帮我找她……” 赖布衣闻言,放下碗筷,起身后,先招呼方荣入座道:“荣叔,您先别急,您先坐下来慢慢说,青梅怎么不见的?” 方荣边坐下来,边说道:“是这样的……今一大早,我本来是想让她陪我一块上山溜鸟去的。就让翠芬去叫她,谁知道,她不在房间里。翠芬问遍了丫鬟仆从,也里外找了个遍,就是不见人……” 但听薛燕琼猜测道:“莫不是一时兴起,一个人先上山去玩了吧……” 方荣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翠芬说,青梅的床铺都没动过,说明她有可能昨晚就已经不见了……对了,翠芬还在她房间发现乌鸦的羽毛……” 他说着,取出乌鸦羽毛递给赖布衣后,抓着他的手,紧张急切的道:“青梅该不会是被什么邪祟摄走了吧?布衣啊,你快想想办法,快救救她呀……她要是被邪祟吃了或是被……那叫我跟翠芬怎么活啊……布衣,布衣,你想办法救人啊……” 赖布衣安慰道:“荣叔,你别急,你先冷静一下……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说着,拿着乌鸦羽毛,走到窗前仔细看。 赖夫人见状,微皱眉后,上前来提醒儿子:“布衣,仅凭几片乌鸦的羽毛,也不好确定是什么邪祟吧……也有可能是人为的……” 薛燕琼听后,撇撇嘴,阴阳道:“如果是人为的,那倒也好办了……布衣武功那么好,惩治几个匪贼,那还不是举手之劳……可若真有什么邪祟的话……哎呀,那也没什么,布衣精通风水术,可以大显神通了……不过,少了寻龙剑神力加持,布衣啊,你可得小心行事哦……” 赖夫人和赖布衣听了这番话,几乎是同时向薛燕琼投以一记白眼的。 薛燕琼则报之以轻笑后,自顾自继续吃早饭。 赖布衣在反复看了乌鸦羽毛,寻思了后,对方荣道:“荣叔,以目前来看,事情还不明朗。这样,您也不要太着急,先去城外各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说话间,但闻一声碗盏翻倒的响动。 跟着,就见吴蕴仪捂着嘴,匆忙起身往外走,晓意、晓岚忙去搀扶。 转头间,只见晓意急匆匆跑回来喊赖布衣:“不好了,小姐呕吐不止,姑爷,您快去看看……” 赖夫人一听,眼眉一动后,赶紧出厅。 赖布衣则是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后,才往外走。 …… 厅外廊下, 吴蕴仪正倚着美人靠在呕吐,晓岚则不停的替她抚拍背部。 赖夫人过来后,先行询问晓岚:“蕴仪这是才作呕的?还是有一阵子了?” 晓岚回身答道:“回老夫人,小姐前天就说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今早起来时,就呕过一回了……” 这时,赖布衣走来。 赖夫人遂示意晓岚到一旁后,低声再问:“那蕴仪月信可至?” 晓岚微一尴尬后,回道:“还不曾见小姐来……” 赖夫人听罢,脸上即掠过一抹喜色。 转而,她吩咐晓意:“快着人去请大夫……” 随后,她叫过儿子:“布衣,蕴仪不舒服,你快些带她回房休息去……” 赖布衣虽然急着要替方荣去寻人,但看吴蕴仪那么难受,也不好不予关心,遂上前道:“蕴仪,你没事吧?我扶你回房休息可好?” 这时,薛燕琼也带着丫鬟出来了。 只见赖夫人眉毛一挑,提示儿子道:“诶,你看蕴仪这么难受,还走得动嘛……这又没外人,你这做夫君的,还不快抱她回房……” 吴蕴仪此时已觉好些,赶紧摆手道:“这怎使得……我没什么,我自己走就行了……”谁知,刚站起来就晕了过去。 赖布衣扶住她的同时,在母亲的催促下抱起她后,往内院走去。 薛燕琼见状,嗤笑一声后,腹诽:“呵,你俩倒是挺般配的,一个道貌岸然,一个装模作样,真是好生恩爱,羡煞旁人呐……” 赖夫人于转头间,留意到了薛燕琼的表情,遂笑道:“燕琼,你可别介意啊……蕴仪跟布衣一样,之前也是体弱多病。二人可以说,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在言谈上又较投契,加上是新婚燕尔,难免会格外紧张些……” 对此,薛燕琼报之以一笑后,阴阳道:“婆母大人言重,燕琼与蕴仪都是赖家的儿媳,哪会介意夫君对哪个好些呢……就算有所偏爱些,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布衣只是身负神通,又不是无欲无求的神仙……” 旋即,她不等赖夫人有所发作,微欠身道:“对了,燕琼有事需外出,告退……”说罢,带着丫鬟扭头就走。 赖夫人虽觉气恼,但思及吴蕴仪极有可能有了身孕,也没心思跟薛燕琼计较,遂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 再说另一边, 赖布衣抱吴蕴仪回房不久,大夫便过来了。 经过一番诊看后,吴蕴仪被确定有了身孕。 她于羞赧之下,亦感欣喜。 赖布衣则先是感到意外,待反应过来后,倒也算开心,对吴蕴仪安抚了几句后,便忙着和方荣去寻人了。 在厨房忙着指挥丫鬟做事的赖夫人,得知吴蕴仪果然有孕后,高兴得亲手下厨做起了菜。 第470章 冥焱出手救娜娅 人妖定情 话说,无痕在得知娜娅失踪的消息后,即燃起信香向红绡求助。 …… 十王殿这边, 红绡在感应到无痕的求助后,便来至冥焱闭关的玉壁前通知:“你那个情劫有难,你是救还是不救啊?” 良久,却不见玉壁有动静。 红绡遂道:“是真的,你要是不去救啊……她可就要成为乌鸦夫人喽……” 话音未落,但见玉壁裂开,冥焱飞身而出。 红绡见状,娇笑调侃:“哟,还真急了呢……哎呀,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妖也一样喔……” 只见冥焱斜睨了红绡一眼后,于旋身间裹挟着黑气飞出了地宫。 …… 再说娜娅与方青梅,此时正受困于一片幽暗的树林中。 二人在寻找出路时相遇,于是一起摸索前行。可绕来绕去的,总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就在二人又急又累之际,只觉头顶的上方有一黑影闪过,抬头一看,竟见一只鹰般大小的乌鸦在盘旋。 旋即,那只乌鸦向着她们俯冲而来。 二人吓得赶紧推开对方后,各自闪到了一旁。 再看那只乌鸦,已于落地间幻化成一个黑脸男子。 娜娅已经吓得方寸大乱,结结巴巴冒出一问:“妖妖……怪……你你……你想做什么……” 方青梅也是害怕得紧,面上则强作镇定的喝斥:“丑八怪!快放了我们,不然……” 但听乌鸦精,先是怪笑一声,讽道:“都知道我是妖怪了,妖怪要做什么,你们不知道吗?” 旋即,他冲着方青梅一脸贪婪的道:“听那个九绝法王说,你也是妖怪转世……你原是梅树精,有幸碰上了仙家收你入门,得到过仙露滋养。即使转世为人了,骨中仍带着仙髓。吸了你的仙髓,我便可以少辛苦修炼几十年呢……” 转而,他看向娜娅,色眯眯的道:“至于小美人你嘛……我是在你来乱葬岗的时候看中你的……” 娜娅听后,下意识的往方青梅的身后一躲,颤声警告道:“我去乱葬岗……是找冥焱的……冥焱,你知道吧?他也是妖,他可比你厉害多了!你最好快放了我们……” 却听乌鸦精怪笑着讽道:“你不用拿他来吓唬我……他是妖,不会替你们凡人出头的……小美人,其实,他就是皮囊好看些,他的真身,可比我还难看哦……而且,他是大妖,根本不可能看上凡人女子的……你呀,还是跟我吧……我们可以双修,我让你也学法术……” 这时,但听空中传来冥焱森冷的声音:“小小一只乌鸦精,胆敢揣测本座的心思,不知死活!” 语落,只见周身散发着骇人杀气的冥焱,业已闪现在乌鸦精的背后。 乌鸦精待要转身发难,却被冥焱发出的三昧真火吞噬,顷刻间,即灰飞烟灭。 娜娅回过神来后,欣喜的上前挽住冥焱的胳膊道:“冥焱,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同时,乍见冥焱容貌的方青梅发出惊呼:“啊!天华!?” 娜娅忙作解释:“不是……他不是傅大人……他叫冥焱……他是……” 可还没等她说完,就被冥焱揽住腰后,飞身而去,空留方青梅呆立原地。 …… 且说冥焱,带着娜娅施法飞行中,感觉到她有些发抖,遂笑问:“怎么?还是害怕本座带你飞吗?” 娜娅用双手紧紧攀着冥焱的脖子,边摇着头,边小声的回了句:“嗯……有一点点害怕……” 转而,她抬起头来笑道:“不过不要紧,你多带我飞几回,我习惯了,就好啦……” 冥焱宠溺的白了她一眼后,飘然落至一处山坡上。 娜娅见着了地,便不好意思的松开了双手。 冥焱却仍揽着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那只乌鸦精是不是很难看?吓到你了吧?” 娜娅点点头道:“嗯,他不仅难看,还很讨厌……” 但听冥焱接着问道:“如他所言,本座的真身,可比他还难看,你也会害怕和讨厌的吧?” 娜娅笑回道:“那怎么能一样呢……那个丑八怪是为了吓人,为了让人怕他,你又不会的喽……” 只听冥焱冷冷甩出一句:“本座若会呢……” 话音未落,就见他的双眸和头发皆变成了火红色,还露出了獠牙。 没想到,娜娅并未感到害怕,反而气恼起来,撂下一句:“原来你们妖也喜欢试探!”说罢,转身往山下跑去。 冥焱看了一眼越跑越远的娜娅后,背过身去,蹙眉闭上双眸,似是在做割舍。 旋即,他睁开眼睛,眸光转动间,如同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当即飞身去追娜娅。 此时的娜娅,正边抹着眼泪,边往山下跑。 忽然,冥焱闪身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娜娅一个急收步,气道:“你还追来做什么?你让开!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以后都不想再见你!什么大妖!你就是个混蛋!混蛋!” 冥焱看着眼泪汪汪,又气又委屈的娜娅,有些心疼的同时,嘴角不自觉的随之上扬。 娜娅见状,跺脚斥责:“你个混蛋!你笑什么笑?我很好笑吗?戏耍人,你很得意很开心是不是?你刚才还不怎么讨厌,可现在的你就讨厌了!不仅讨厌,还很可恶!可恶之极!”说着,便要绕开冥焱往山下走。 冥焱遂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其拉入怀中后,吻上了她的朱唇。 就在这时,忽见无数五颜六色的布匹,从四面涌来,展开后,层层叠叠的将冥焱和娜娅包裹了起来。 …… 与此同时,在山下的小镇上,几间布庄内,红绡正施法将布匹逐一搬走。 眼见得所有布匹不翼而飞,掌柜们又急又怕,一个个瘫倒在地,众伙计则大喊大叫的夺门而逃。 红绡见状,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随后,她一个旋身,飞至山脚下。 看着山顶上,那上下浮动的硕大布球,红绡邪魅一笑后,道了一句:“冥焱,你可悠着点,人家是凡人肉身……”说罢,隐身而去。 …… 转过头来说方青梅, 她正一路寻思着往家走,途中碰上了来找她的父亲及赖布衣。 方荣一见女儿安然无恙,当即上前不停问长问短:“青梅,你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你忽然不见了,爹跟娘有多着急多担心吗……啊,对了,你怎么会不见的?是被坏人掳了还是让邪祟给摄走的?没受什么伤?没被怎么样吧?” 赖布衣也紧跟着问:“是啊,青梅,抓你的是人还是妖?” 方青梅被父亲一通问,已让她很无奈,赖布衣又来问,便令她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遂简单的回道:“噢,是被只乌鸦精摄走的,还差点被它给吃了呢……幸好……” 说到此,她欲言又止后,接道:“幸好有位路过的道长,出手救了我……” 随即,她岔开话题,催促父亲道:“爹啊,我好饿好累,快回家吧……”说罢,拉着父亲就走。 赖布衣已然留意到方青梅欲言又止的行为,料知她是有所隐瞒,虽未予道破,却难心中解狐疑。 第471章 吴蕴仪害喜 隔日, 赖家,书房里, 赖布衣正边摆弄着通运罗盘,边寻思着方青梅遭遇乌鸦精的事。 但见赖夫人,一脸愠色的推门走了进来。 赖布衣瞥了一眼母亲后,淡问道:“娘这又是在跟谁置气了?” 说话间,赖夫人已然来至其座位边。 她一抬手,将儿子手中的通运罗盘拂落后,训斥道:“还有谁能值得为娘置气?还不是你这个不孝子!” 赖布衣心知母亲又要念叨些什么,遂蹙眉道:“娘啊,儿子以前是有违逆过您的意思。可如今,儿子不是已经听从了您的安排了吗?您还有什么地方不称心的吗?” 话音未落,就听赖夫人气恼的甩出一问:“你是不是还不曾与薛燕琼圆房?” 赖布衣闻言,尴尬的随手拿起一本书,并将身体转向另一侧后,低声支吾道:“娘啊……这事……唉,您怎么也……” 赖夫人没好气的道:“为娘是对你诸多管束,可还不曾想过,要管你与妻房间的秘事……” 转而,她缓了一口气后,接着道:“今早,为娘去厨房巡视蕴仪的膳食时,意外听到晓岚和芯儿两个丫头,因争抢炉灶而吵嘴,这才知道,你自婚礼那天后,至今还不曾进过薛燕琼的房间……” 她说着,抬手拍了拍儿子的手臂,作无奈状的道:“为娘知道,你不喜欢薛燕琼,甚至是讨厌她,为娘又何曾不是呢……可如今,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唉,说到底,这也是你自己惹来的孽啊……当初,若不是你瞎管闲事,教她摆什么桃花阵,害她失了钱财,又损了名节,她怎会记恨于你……” 一提起此事,赖布衣不由得懊恼起来。 赖夫人则又接着道:“还有,蕴仪也是……若不是你没问清楚就拿那个什么匣子来解锁……” 听到此,赖布衣打断道:“娘啊,您就别再说了……” 赖夫人看了眼儿子后,话锋一转,讽刺道:“呵,也是没想到,薛燕琼经此一劫,倒是让她撞到了大运,当了宗大人的义女不说,还得蒙皇上赐婚……也难怪她气焰嚣张啦……哼,连带她那两个丫鬟,也是伶牙俐齿,说的话,那叫一个头头是道,焉知不是受了谁的调教指使……” 转而,她又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劝道:“布衣呀,如今,你再是悔,再是恼,也已经无法改变这些了……” 说着,她顿了顿,接道:“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蕴仪总算是闺阁千金出身,虽然身体有些孱弱,但大方得体……更幸得,是她先有了身孕。届时,不论生下来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赖家的嫡子女……” 说到此,她又作劝说状的对儿子道:“呐,话说回来,你是不待见薛燕琼,可你也不能落人于口实啊……倘若薛燕琼一直无所出,倒还有个说辞,可你却一直没跟她圆房,那就成了我赖家的不是。布衣啊……你就勉为其难,与她行了那夫妻之礼……她若能给赖家添个一儿半女,固然好……若没有,也无妨,横竖是她自己的缘故,她再怎么不讲理,也说不得什么……” 赖布衣听罢,眉头紧拧,抬手抚额,陷入沉默中。 良久,他于抬眸间,见母亲一脸殷切状的看着自己。 对此,他很是莫奈何,吁了一口气后,挤出一抹笑意道:“娘的苦心劝导,儿子受教便是……” 赖夫人遂欣然点头道:“那为娘去安排一下……”说罢,转身出了书房。 …… 时值已过午, 东内院里, 晓意正劝说吴蕴仪用饭:“小姐啊……您早上就没怎么吃,这都中午了,您就多少吃点吧……您这样会熬不住的,对腹中的胎儿也不好的……” 奈何,吴蕴仪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饭菜,不仅没食欲,还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她遂侧目摆手道:“我也想吃一些的……可是,可是我实在是,是……”话未说完,便干呕起来。 晓意赶紧拿过一旁茶几上装着酸梅的小坛子,递与吴蕴仪。 吴蕴仪刚倒出一粒酸梅,含在嘴里,便呼痛起来:“啊……脚,我的脚……抽筋了……啊……” 晓意忙不迭跪坐于地,然后将吴蕴仪的脚放到自己的膝上,使劲的替其按摩起来。 这时,只见晓岚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 吴蕴仪刚舒服些,见晓岚那一头是汗的着急样子,便有些没来由的嫌厌,冲口就是一通训斥:“你还当你是年幼刚进府那时啊!这般的毛毛躁躁!” 晓岚先是一边擦汗,一边赔不是:“小姐息怒……奴婢只是,只是有急事禀告,走得快了些……” 吴蕴仪于蹙眉间,用手抵了一下腰后,不太耐烦的道:“是什么急事?说吧!” 晓岚遂禀道:“刚刚我经过厨房附近,听到厨娘说,芯儿在厨房让人准备晚上的酒菜,说是老夫人吩咐的,晚上姑爷会去西内院。” 正在给吴蕴仪按摩脚的晓意听后,不以为意的道了句:“不就是去吃饭嘛……看把你急得……” 吴蕴仪则抚着额道:“燕琼也是赖家的媳妇,夫君在新婚后的三天,就该去她那里的,拖到如今才去,已经是委屈她了……” 晓岚有些不平道:“可是小姐如今有了身孕,而且害喜又这么厉害,不是应该让姑爷多陪着您才是的吗?” 吴蕴仪闻言,失笑道:“傻丫头,女子有孕,无论怎么难受,都得自己受着。即使,夫君再是个宠爱,再是个呵护备至……终究,无法以身相代,不过是多个人在身边团团转而已……” 转而,她正色道:“再者说,我于新婚后不久,便即有孕,已等同是拔得头筹,做人得懂得适可而止,知足常乐……”说着,摸了下肚子。 晓意见状,忙问:“小姐,是又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吴蕴仪摇摇头笑道:“已经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不过,好像有点饿……” 晓岚闻言,欣喜问道:“那小姐想吃什么?是糖醋鲤鱼?还是酸汁银丝卷?奴婢这就去做……” 吴蕴仪寻思了片刻后,摇摇头道:“不想吃酸甜的……我想吃一些……辛辣的……” 晓岚和晓意一听,错愕的异口同声问道:“啊……小姐,想吃辛辣的?” 吴蕴仪笑着点头道:“嗯,不过不要太肥腻的……” 晓岚有些懵愣的应道:“噢,好……小姐……那我去厨房让人准备……”说着,转身间小跑着出了门。 晓意则向吴蕴仪提议:“小姐,厨房现做饭菜会慢些,不如奴婢陪小姐下棋打发时辰可好?” 吴蕴仪点点头站起身,在晓意的搀扶下,走到放棋盘的连几榻坐定后,主仆俩便开始下起了棋。 谁知道,吴蕴仪在走了几步棋后,就连连打哈欠。最后,竟然斜靠着凭几睡了过去。 晓意很是无奈,又不敢惊扰到她,只好以身为椅背,轻手轻脚的让其靠在自己的身上睡。 少时,晓岚风风火火的端着菜进来。 晓意见状,忙示意她噤声,但还是扰醒了吴蕴仪。 晓意遂轻声询问:“小姐,可还要吃些东西?” 只听吴蕴仪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不吃了……乏得很……扶我去床上……” 晓意应声后,搀着迷迷糊糊的吴蕴仪往里间走去。 晓岚看了一眼还在冒热气的饭菜后,耸耸肩,道了一句:“唉,又白做了……” 第472章 赖布衣母命难违 与薛燕琼圆房 且说午后, 西内院里,薛燕琼正与瑾儿喝茶吃蜜饯说笑着。 但见芯儿,兴冲冲的跑进门来通知:“小姐小姐,老夫人刚刚吩咐说,姑爷会过来,让小姐准备准备……” 薛燕琼闻言,蹙眉道:“吴蕴仪不是有孕了吗?他不陪着人家,无端端跑来我这边做什么……” 但听芯儿抿嘴笑道:“诶,就是因为蕴夫人有孕了,不方便伺候姑爷,姑爷不就……” 未等她说完,就听薛燕琼冲口道:“噢,她不方便伺候了,就想来找我?当我薛燕琼是什么啊?我可不屑做那争宠的庸俗妇人!” 却见瑾儿摇头道:“诶,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小姐是可以不屑做那争宠的庸俗妇人,但也不能任由着他们无视于您吧……” 薛燕琼听后,了然的看向瑾儿和芯儿,柳眉微挑,斥问:“定是你们俩嚼舌根子,要不然,怎会这样?!” 芯儿忙辩解道:“小姐,并非是奴婢们嚼舌根……起因是晓意和晓岚,是她们仗着蕴夫人有孕,总跟我们抢灶台炖补品不说,还出言不逊,讽刺小姐您……再加上,老爷那边……也听到了些闲言……” 薛燕琼听罢,诧然问:“义父那边也听到些闲言?什么闲言?” 芯儿遂述道:“前几天,奴婢因一些琐事,回府找一个姐妹,听她说,府里的厨娘,在买菜时,碰到赖家的厨娘,在闲聊中,知道了小姐还没跟姑爷圆房的事……咱们府里那个厨娘,也是个长舌妇,回去后,就跟几个婆子丫鬟议论开了……没想到,正好让老爷给听到了……奴婢本来想赶快回来跟小姐您说的……可偏就那么寸,让老爷给叫去训话了……” 薛燕琼为此抚额无语,听到此忙问:“那义父怎么说?他是不是又为此置气了?” 芯儿赶紧回道:“气!您受委屈,老爷当然会气啊……可这种事情,老爷自然不能明当明的去跟人置气……老爷就只是吩咐奴婢,寻个机会,让老夫人知道这事……正好,今早上,晓岚又跟我抢灶台,我就估摸着老夫人会来巡视厨房,就按着老爷教的,借着跟晓岚吵嘴,说了这事……诶,老夫人听后,还真就去找姑爷说话了……” 她说得倒是开心,薛燕琼却是直摇头。 芯儿见此,正色道:“小姐,老爷也是知道您心性的。故,老爷让奴婢带了些话给您……老爷说,虽与小姐是义父女,那在情在理,该做主的就得做主。还有,老爷说了,这不叫争。原本该有的、该得的,若被克扣了,就得争取。佛家有云,不争为争。既入世间来,难免要争。争该得的,不谓是争。” 瑾儿似听得糊涂了,歪着头愣问:“那争这个字,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芯儿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老爷饱读诗书,又精通兵法,说的话,一定是有其道理的……” 反观薛燕琼,则是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摆弄着茶盏。看着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又像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良久,她打了个哈欠后,起身道:“他来便来,不来便不来,有什么好准备的……唔,我到时辰小睡了……”说罢,向里间走去。 芯儿、瑾儿见状,便放下帐幔关上窗户,随即退出了房间。 …… 转瞬,到了晚间。 听从母亲安排的赖布衣,三步一停的来至西内院。 芯儿已点燃了一炉香,正在摆放酒菜,见赖布衣入内,忙迎上前道:“姑爷来了……姑爷请坐……小姐每隔两天便要熏浴,请……” 未等她说完,就见赖布衣一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 芯儿见此,不再吭声,给赖布衣倒了一杯酒后,便退了出去。 赖布衣没情没绪的拿起酒杯,轻呷了一口后,又放回到了桌上。 这一幕,正好被熏浴回来的薛燕琼收入眼底。 只见她撇了撇嘴,语带讥讽的对芯儿和瑾儿道:“哎呀,也是难为了咱们这位昔日的赖大国师,在人前摆惯了一副悲天悯人、不卑不亢的作派,又如何能装得了曲意逢迎、虚情假意呢……奥……” 赖布衣闻言,闭目吁了一口气后,说道:“你不用阴一句阳一句的,是娘让我来的……娘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已成夫妻,不望有恩爱,但求相敬如宾……” 芯儿见二人有些话不投机,赶紧出言调停:“要相敬如宾,是不是得面对面呀?那就坐下来一起用饭嘛……” 她说着,将薛燕琼半推半请的劝入座,倒好酒后,便与瑾儿退了出去。 薛燕琼瞟了一眼赖布衣后,边起筷夹菜,边淡然的道:“好歹是费了婆母的一番心思,那就吃一些呗……” 赖布衣则是一副眼神欠奉的模样,自顾自的端起酒来喝。 见此,在门外偷看的瑾儿,不免担心,遂跟一旁的芯儿小声念叨起来:“姑爷这样子,小姐也那样子,能成事吗?你那个法子有用吗?万一被小姐或是姑爷发现了,怎么办……” 芯儿倒是一脸的笃定,边用手摩挲着下颚,边说道:“放心啦,准成……香炉里的香,本没什么特别,但和小姐薰浴用的香料一混合后,就会让人情难自禁……” 转而,她作卖乖状道:“小姐啊,您可别怪奴婢哦……为了您的今后,奴婢做回坏人也认了……” 说着,她一手捂嘴坏笑,一手拽着还傻呼呼冲里偷看的瑾儿往外走去。 再说赖布衣,在喝了几口酒后,觉得腹中有点不舒服,就想吃些菜来压一压,便起筷去夹一盘清蒸鲈鱼,却见鱼眼下方的肉业已不见。 他不由蹙眉腹诽:“一介村姑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小姐,竟这般讲究了起来……呵……” 他这么想着,不免抬眸看向薛燕琼。 只见她,正不紧不慢、津津有味的吃喝着。 赖布衣蓦然心生一疑问:“眼前这个薛燕琼,是当初那个言行粗鲁、体态肥胖的村姑吗?怎么看着又像又不像呢?她是如何做到让自己判若两人的?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还是遇到了什么仙缘,得以脱胎换骨了?” 思及此,他下意识的细嗅了嗅那时不时从薛燕琼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 然,除了薰浴用的香料味道之外,并未有属于丹药独有的硫磺朱砂之味。且观其气色,也是正常的白里透红。 赖布衣遂又暗忖:“若不是丹药,那就是仙缘……可我也遇到过仙缘,我还是起死回生,脱胎换骨的,但也不像她那样,变得判若两人啊……” 他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端详起了薛燕琼来。 继而,一股异样袭上了他的心头。 薛燕琼瞥见赖布衣似在发呆,冲其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对着我吃不下是不是?” 但听赖布衣冒出句:“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薛燕琼闻言,没好气的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搁,张口就要呛赖布衣。 却听他又冒出句:“跟以前比,你好看了很多,也大方得体了一些……” 薛燕琼乍一听,错愕不已。 旋即,她气笑着讽道:“哈,赖布衣啊赖布衣,只道你自命不凡与众不同。原来,你也和其他那些只看重皮囊的男人一样,哼……” 说到此,她莫名有些感伤。 继而,她轻抚着自己的脸,自嘲:“这样动听的话,以前的你,怕是一个字都不曾听人对你说过的吧……如今,你听到了,可受用?呵,还是从这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呢……”说着,指了指赖布衣。 但见赖布衣,如醉酒般晃晃悠悠站起身,双手支撑着桌沿,挪步至她面前后,半弯下腰,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薛燕琼见状,不由疑惑:“也没见他喝多少酒啊?怎么就醉了呢?” 她正说着,忽觉自己也面红耳热起来。 她于恍神间,被赖布衣握住手后,拉离了座位。 二人四目相对间,慢慢的向对方靠拢。 …… 与此同时,房外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赖夫人正自张望着。 直到看见房间的灯火熄了后,她才吁了口气。而后,又作摇头状的转身离开了。 第473章 赵莞生子 险遭算计 转眼,到了赵莞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的日子。 一大清早,周夫人便让丫鬟和稳婆候在了赵莞的房外。 为防万一,周夫人还请来了董怀德。 周耀昌亦提前告了假,陪着赵莞。 众人一直等到了中午,赵莞终于胎动。 周夫人忙催促丫鬟稳婆各司其职,并将儿子推了出去。 随着一声声的呼痛声从房中传出来,周家母子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 少时,赵旭也赶了过来。 时间在周耀昌和赵旭来回踱步中一点点过去。 眼看着已经是掌灯时分,却一直不闻赵莞腹中胎儿瓜熟落地的声音。 这不免让赵旭想起了当年,母妃因子大难产的情形。 他一时难掩焦灼的心情,一个劲催促周夫人:“姑姑怎么还不曾生?你快进去看看……别有个什么……” 周夫人心里也是急的,嘴上则安慰道:“郡王爷莫急,莞公主是怀头胎……头胎是会困难些的……当年,老身生耀昌时,也是折腾了一天,才将他生下来的……” 但赵旭听着赵莞一声声呼痛,情急之下,便冲到房门冲里喊问起来:“姑姑,姑姑你怎么样了?姑姑,你回应一声旭儿啊……姑姑……” 可回应他的,只有赵莞那一声声呼痛声。 他的这个举动,令得周家母子很是诧异。 出于安抚之心,周夫人上前劝说道:“郡王爷,您冷静些……莞公主不……” 可未等她说完,就见赵旭情绪激动的道:“冷静?你让本郡王如何能冷静?你知不知道,妇人产子,如同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周夫人点头道:“知道,老身是妇人,当然……” 可还是没等她说完,就又遭赵旭激烈打断:“不!你不知道!当年,我母妃,就是因为子大难产,才血崩而亡的……” 周夫人闻言,一蹙眉后,耐下性子继续劝说道:“郡王爷放心,老身找来的稳婆是最具经验的,连打下手的丫鬟,都是训练过的。还有,还请了董太医来坐镇……还有还有,天没亮,老身就拜过了祖先和胎神……莞公主必定会顺利分娩的……” 说话间,就见一名丫鬟从房里匆匆出来向周耀昌母子禀道:“老夫人、大人……稳婆说……说莞公主是子大难产,怕是得……得用药催生……” 赵旭一听,一怔之后,攀着窗棂冲里直喊:“姑姑,姑姑你不能有事的……姑姑,你要坚持住啊……姑姑……” 周耀昌也是急得不行,几度想进房里去看看赵莞。 周夫人则急吩咐丫鬟:“那还不去让董太医开药方!” 丫鬟领命后,赶紧往隔壁小厅跑去。 周夫人则没好气的瞟了一眼赵旭,腹诽道:“也不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净添乱!这要是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我看你怎么办!” 旋即,她惊觉想法有失,赶紧合掌向天暗祈:“呸呸呸……是我说错了!应该是好的灵好的灵!老天爷……过路神灵……望请保佑,莞公主母子平安……” …… 此时, 房内, 赵莞正痛得死去活来,汗水几乎渗透了衣衫。 床头的扶手,在她双手使劲之下,不时发出吱嘎声。 两名负责拿热巾的丫鬟,不停替换着分别给赵莞和稳婆擦汗。 稳婆则边给赵莞推拿肚子,边出言提示:“公主,稳住气息,使劲……公主……” 赵莞呼痛之余,暗恨道:“你个孽障!你休要以为,如此折磨本宫,本宫就会示弱。本宫不会!本宫警告你!你最好给本宫乖乖的出世!听从本宫的教导,长大后,为本宫所用,替本宫灭了金!将可达那个畜生碎尸万段!孽障,你若敢违逆本宫,本宫可不会姑息你!你莫要怪本宫!要怪,就怪你为什么是那个畜生的孽障!” …… 转瞬,已夜半, 房外, 周夫人正念叨着怎么还没熬好催生药,就见有丫鬟捧着汤药小跑着而来。 谁知道,那丫鬟迈上台阶就脚一滑,一个踉跄,托盘脱手后,药碗掉落在地摔碎。 就在周夫人训斥那丫鬟之际,董怀德从小厅出来询问情况。 当他嗅到汤药的气味后,即紧张的去检查碎片中的残留物。 继而,他询问起那丫鬟:“这药是你煎的吗?” 已吓得跪瘫在地的丫鬟,战战兢兢的答道:“奴婢……奴婢只是负责将汤药端来……汤药是厨房里的厨娘煎的……” 随即,她冲着周夫人叩头如捣蒜般求恕:“老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求老夫人开恩……” 赵旭则因见董怀德对汤药有质疑,忙走来询问:“董太医,这汤药是有什么不妥吗?” 董怀德拧眉回道:“汤药没什么不妥,是老朽开的那几味药。不过,分量被加大了一半……莞公主本就体虚,老朽还特意减轻了药量的,怎么就……” 还不等他说完,就听赵旭向候在不远处的曹勉一声厉喝:“去厨房拿人!要活口!” 曹勉领命间,人已展开轻功疾奔而去。 周家母子还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着。 赵旭则语气森冷的冲二人一声喝:“谋害当朝公主,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跟着,他一把扯住周耀昌的衣领,一脸阴鸷的质问:“周耀昌!你好大的狗胆啊!只道你是为了功名利禄,攀龙附凤,才顶着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娶了姑姑。如今的你,名也显了,利禄也有了,就想要过河拆桥了是不是!?你还真是阴险啊!妄图借着姑姑子大难产,在催生汤药里做手脚,害死姑姑!她可是你的妻子啊!她肚子里的那个是你的骨肉啊!你没听见吗?她为了让你的孩子能够出世,有多痛苦吗?你不是人!你该死!” 周耀昌这时才反应过来,同时亦对赵旭的态度很是恼火。 他一把甩开赵旭扯着自己衣领的手后,气咻咻的道:“是!我承认,我周耀昌是可以为了功名利禄不惜尊严攀龙附凤,但我绝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不会丧心病狂到罔顾人命……我与莞公主就算不能像普通夫妻那般恩爱,却也是相处融洽,互知对方心意的。如你所言,她怀有我周耀昌的骨肉,且临盆在即,我欣喜尚且来不及,怎会存有谋害她之心!还有,看她为生子而难产,你这个当侄子的尚且这般焦灼,更何况我这个当夫君的!我比你更担心她!” 就在二人争执间,只见曹勉前来覆命道:“禀郡王爷,属下办事不利,属下赶到厨房时,那名厨娘已经服毒自尽……” 周耀昌听到服毒自尽四个字,立时想到当初在湖边,试图行刺赵莞的杀手,也是服毒自尽的。 同时,赵旭也想到了这点,遂吩咐曹勉:“查!给我查!不管是什么人,但凡敢害我姑姑的,本郡王定要他不得好死!” 待曹勉领命离开后,赵旭依旧对周耀昌不依不饶,警告道:“那个幕后黑手最好不是你,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就在二人争执间,董怀德业已去给赵莞做薰艾催生。 少时,但听一声响亮的婴啼从房中传了出来。 紧跟着,就见有丫鬟兴冲冲跑出来向周家母子报喜:“恭喜老夫人……恭喜大人……莞公主生了一位小公子……” 周家母子闻言,喜不自胜, 赵旭则是关切的询问赵莞的情况:“那姑姑现下怎么样了?可有什么……” 丫鬟忙回道:“母子平安……不过,因为是难产,莞公主产下小公子后,力有不逮,昏睡了过去,别无大碍……” 赵旭听后,总算是一颗心安下了一大半。 周家母子则冲房里嚷着要见孩子:“快,稳婆,把孩子抱出来让我瞧瞧……” 少顷,只见稳婆抱着刚清洗包裹好的婴儿,走了出来。 周家母子赶紧上前探看,但见婴儿还未睁眼,微微扭动着小小的身体。 周耀昌忍不住想去抱一下,却被母亲阻道:“诶,你小心点,别弄伤了孩子,还是等他再大些,你再抱吧……说着,示意稳婆将婴儿抱回房去。” 赵旭则心念要揪出谋害赵莞的人,便告辞而去。 而周夫人,因着开心,也就没再追究那摔了汤药的丫鬟,而是对一众丫鬟婆子进行了赏赐。 一时间,周府上下,喜庆得如同过年一般。 第474章 赖凤鸣受赵旭所托去往金国 清晨, 湖畔画室, 赖凤鸣正在作画,但见赵旭走了进来。 赖凤鸣遂起身迎接:“凤鸣见过郡王爷……” 赵旭示意其免礼后,来至桌案前,见赖凤鸣的画作已不似以前那般有意境,而是满纸皆是街头巷尾的人情世故,遂感慨的道:“你的画,与从前不同了……” 赖凤鸣先是自嘲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变得粗鄙了?” 说着,他笑了笑接着道:“从前画的,是所思所想。如今画的,是所见所闻……小磊说得对,这世间哪有那么美好……” 赵旭表示认同的点点头后,道出来意:“姑姑临盆之际,险些遭到暗算,在汤药里做手脚的厨娘已服毒自尽……这让本郡王想起了当初,在湖边企图行刺姑姑的杀手,也是在事败后服毒自尽的……若是一次,或可是巧合,但一而再,不由得不令人疑窦丛生……本郡王此来找你,就是想再询问一下,当日你检查杀手尸身时,可有什么地方未加注意的?你且仔细回想回想,看有没有遗漏什么细节……” 赖凤鸣闻言,先是蹙眉,随后闭上眼睛,陷入回想中。 良久,他睁开眼睛道:“噢,在杀手的身上,除了有块不起眼的胎记,没什么其他特别之处……” 转而,他提出质疑:“莞公主两度险遭暗算,凤鸣认为,是同一个人所设计……可按理说,莞公主才回朝不久,又会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要置她于死地呢?是金国那边派来的人,可能性不大。但莞公主于朝中,或于民间,都不应该会对谁构成威胁的吧……” 却听赵旭冷厉的道:“本郡王不管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但凡想要伤害姑姑的,本郡王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转而,他委托道:“按你方才所说,此事与金国关系不大,但也难保万一……你出使过金国,应该比较了解他们。故,本郡王希望你能去金国打探一番。同时,本郡王也会让刑部的傅廷封,对两名杀手的身份一查到底,务求尽快揪出幕后凶徒……至于,皇上那儿,自有本郡王替你说辞告假……” 赖凤鸣听赵旭要自己去金国,不禁面露难色。 赵旭见状,遂激道:“本郡王已知,你有一位姨母在金国做国师,你且还与金国公主有所钟情。要你做为探子去金国,确实是个不情之请……但……” 未等他说完,就见赖凤鸣一礼道:“郡王爷不必施激将法,凤鸣与您也算是较为投契,加上关乎当朝公主的安危,凤鸣身为臣子,理当出力……凤鸣这就回去,稍加打点后即起行……”说罢,转身就出了画室。 …… 在回状元府的路上,赖凤鸣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明明不想去金国的,为什么偏又顺着赵旭的激将法应承了。 思及此,他手捂着心口,自嘲的道:“赖凤鸣,你为什么要答应郡王爷?你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吗?那你到底是想见凤儿?还是想见那个丢下你不顾的母亲?可见了,又能如何呢?” 他说着,露出一抹苦笑后,略显步履蹒跚的向前走着。 …… 月夜, 乡间农庄, 卧房内, 姜展宏起身后,正自坐在床沿上穿衣服。 只见小敏,裹着被子,从后抱住姜展宏,期艾的请求道:“少帮主,今晚就不能留下来吗?” 姜展宏边整理着衣服,边漠然的道:“你说来往与临安和千里岗之间辛苦,爷便在两地折中处找了住所给你。已经够迁就你了,你莫要得一想二。” 小敏双手紧紧环住姜展宏的肩膀,将脸贴在其后背上,略带哀伤的道:“这是少帮主对小敏的一点怜惜,小敏自然是珍惜得紧……怎敢有奢求……小敏只是……” 未等她说完,姜展宏扳开她的手,穿上外袍道:“行了,过几日再来看你就是。你也别在此久留,免得你家公主找不到你……”说罢,便准备离开。 但听小敏,带着哭腔,甩出一问:“你是不是看上公主了?” 话音未落,就见姜展宏闪身回至床前,微弯腰,身子前倾,抬手勾着手指,边抚着小敏的脸颊,边戏谑的问了一句:“怎么?你吃醋了啊?” 就在他的手指,下滑至小敏的脖颈处时,忽然一把扣住其下颚,勾唇冷然道:“你不过是用自己,换取爷给你助力,以便拿回本该属你的东西。爷既然得了利益,也自会让你如愿。所以,你我之间,自始至终,仅仅是种交易。爷的事,岂是你能置喙的?!” 小敏闻言,怨艾的看着姜展宏,瞬即眼泪夺眶而出。 姜展宏见状,蹙眉冷嘲:“怎么?伤心难过了?是不是后悔下的赌注过大了?呵,也不知道该说你们这些女人是傻,还是自不量力,总想着凭自己的姿色,以及所谓的真情,来左右男人……哼,或许,别的男人会吃你们这套,可我姜展宏不会……” 但听小敏啜泣着道:“是,你我之间,是始于一场交易……我也承认,我把自己交给你的时候,心里想的,只是如何从你这里换取助力,好让我能够报复那些欺辱我的人……我却高估了自己……我以为我能做到仅此而已……可在相处过后,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你……” 她说着,双手捧住姜展宏扣着自己下颚的手腕,激动的道:“是真的,少帮主……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虽然,一直以来,你从没有对我温柔以待过……我还是欲罢不能、无可救药的喜欢你……喜欢一个人,就会有妒忌,就会吃醋。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是卑微的。可是,我是人,是人就有心,有心就会动情……” 姜展宏眯着眼,嘴角上扬的听着,一副很是受用的模样。 小敏见状,遂泪眼朦胧的轻唤了一声:“少帮主……” 跟着,她双手以攀拽状扯住姜展宏的衣袖,然后以跪姿慢慢直起身子。 同时,裹在她身上的被子亦随之滑落。 其姣好的体态,再度惹得姜展宏的眼眸变得灼热。 他遂将小敏一把推倒,跟着扯落了床幔。 第475章 傅天华回京接任工部尚书 数日后的一个黎明前夕, 临安城外,一座高峰上, 只见身着深蓝色星辰纹锦衣,外罩红色带帽披风的傅天华,迎风伫立着。 呼呼的风声,吹得披风哗哗作响。 他俯视着脚下被夜雾笼罩着的临安城,眼眸中异芒闪烁。 良久, 但看他,犹如一只捕捉猎物的雄鹰,飞身破雾,俯冲而下。 山峰下, 楚英杰正守在一辆马车旁,于回头间,傅天华业已飘然落于他眼前。 他遂上前执礼征询:“爷,天快亮了,是否回探花府?” 傅天华抬手抖了抖衣袖,淡然一句:“直接去皇宫。” 语落,人已经上了马车。 楚英杰紧随其后,也上了马车,扬鞭策马,向临安城驶去。 …… 皇宫, 议政殿, 时值早朝, 随着徐迪的一声朗宣:“皇上驾到……” 但听百官齐声迎驾:“皇上万岁,万万岁……” 待赵构坐定于龙椅后,宗泽便上前来奏禀道:“皇上,微臣有一不情之请,望皇上能够体恤,给予成全……” 赵构抬眉捋须道:“嗯,宗卿家有什么请求,但说无妨,只要是合乎法理的,朕自会酌情成全。” 宗泽遂接着奏禀道:“微臣的义女和义女婿虽尚在新婚,但看布衣终日无所事事,也非长久之计。便想着替他向皇上讨个一官半职……适巧,之前布衣救人的那个地方,有了个知县的空缺……” 说到此,他以征询的眼神看向赵构,但见其神色不置可否。 说话间,只见身着一袭紫金官服的傅天华,阔步进入殿内。 赵构见之,很是欣喜:“天华,你终于回来了……啊,看你气色如此饱满,想是休养得不错。嗯,甚好,甚好啊……” 傅天华上前执礼道:“微臣见过皇上……蒙皇上挂念,微臣已无碍,自当回来效命,以报皇恩。” 顿了顿后,他继续禀道:“对了,皇上,听闻太后寿辰在即,微臣有薄礼奉上……”说着,抬手向外一击掌。 但见六名御林军,抬着三口樟木箱子走了进来。 其中一口箱子足有半人高,另外两口箱子,看着也是沉得很。 但听傅天华禀道:“皇上,这口半人高的箱子里,是一株红珊瑚,乃是微臣托福州的楚家给挑选的。另有黄金、白银,各一箱,请皇上笑纳。”说罢,示意御林军打开箱子,以供赵构过目。 只见那红珊瑚通体闪着红光绚丽夺目,另两口箱子里的黄金白银更是耀眼。 赵构看了高兴不已,连连点头捋须道:“嗯,好,天华,你有心了……” 宗泽则是嗤之以鼻,宗煊亦是鄙夷不已。 秦桧和赵鼎,各自冷眼视之。 傅廷封和周耀昌、唐敬文,则是不以为然。 却听秦哲轩冷讽一句:“傅家何止是传闻所言的富甲一方,简直是富可敌国啊!” 陈显阳听后,本出言要回敬,但转念一想,又没作声。 对此,傅天华只报之以一声轻笑。 转而,他故作恍然的向宗泽一欠身道:“啊,宗大人,天华只顾着面圣,忘了您正在向皇上奏请,失礼,失礼……” 宗泽斜睨了他一眼后,待要继续进行奏禀。 却见傅天华向赵构禀请:“皇上,可否容微臣一言……” 赵构挑了挑眉毛后,微抬手示意其进言。 傅天华遂冲宗泽一笑道:“宗大人真是位好岳丈,如此替那义女婿着想,难得,难得……然,赖布衣即使曾获罪,但再怎么说,也是有勤王之功的,又做过国师,若让他去做个小小的县令,虽然安逸,未免屈就了些……最重要的是,以天华对布衣的了解,就算他知道是宗大人的一片好意,也断然不会接受的……” 赵构微作点头状的道:“嗯,赖布衣虽行事有些激进,又常出言无状,却也不失为一人才。让他做个地方小吏是大材小用了些……” 但见秦桧上前进言:“皇上,赖布衣之前的功过,可权且不论,就冲着他如今已经是宗大人的义女婿,想谋个一官半职的也是合乎情理的……” 他说着,似笑非笑的看向傅天华道:“但,正如他这位昔日的兄弟所说,高官厚禄,他尚且不屑,何况一个小小的县令……” 宗泽已然气得不行,便要与之争言。 但见赵构微皱着眉抬了抬手,以示意其平心静气。 随后,他下谕道:“赖布衣不是醉心于风水术嘛,那就让他进钦天监,与陈文瀚共事,也是学以致用。” 宗泽听后,心下想:“县令虽是小官,但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这钦天监,却是个闲职。皇上既不予重用,又不肯任其自由……唉,难道是老夫考虑不周吗……” 他心念电转间,忙替赖布衣谢了恩。 其实,宗泽还未想透彻一个道理,历代君王,无论贤与不贤,都是会运用帝王心术的。他们对但凡有才干的人,皆是集欣赏、打压、忌惮、掌控于一体。 对此,秦桧已揣测出了几分圣意,不由得眯起双目,抬手轻捻须尖。 赵鼎瞥见秦桧的神情后,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傅廷封则是看在眼里,暗自嚼味。 反观傅天华,在快速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后,眸中滑过一道异芒,继而勾唇轻笑。 而高坐于龙椅上的赵构,则是面带微笑,眸中略含玩味的看着众臣。 须臾,在其示意下,只听徐迪朗宣:“有本奏禀,无本退朝。” 语落,众臣垂首肃立。 徐迪便又宣了一声:“皇上摆驾……” 众臣遂躬身齐声相送:“恭送皇上,万岁万万岁……” …… 与此同时, 上天竺,觉明寺内, 礼佛已毕的韦太后,摒退左右后,作信步而行,来至放生池边的假山前。 但见她,面露不虞的对着假山山壁责问:“原以为赵大人的心腹定然都是办事牢靠妥帖的,谁知却是这般的无用!” 话音未落,就听假山山壁后面传来一人的回应声:“太后,虽然两次都未事成,但请放心,那两个原本就是不在世的死囚,他们再怎么查,也查不……” 韦太后打断道:“无用就是无用!你不必再做什么了,本宫会命赵大人另作安排。”说罢,拂袖而去。 同时,只见从假山山壁后面走出一名身穿黑袍、头戴斗笠的人。 他抬起头,露出斗笠下的脸,竟然是王均。 但听他嗤笑一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在赵鼎还值得利用,老子岂会听命于人……” 转而,他目露阴狠的道:“我王均从不做赔本买卖……赖布衣、傅天华、傅廷封、秦桧、阎世昭,你们欠老子的账,用不了多久,老子就会挨个找你们清算的……”说罢,转身而去。 第476章 赖布衣的痛苦 赖家, 书房里, 赖夫人正劝说着儿子:“布衣啊,你岳丈也是为你好,回头,无论替你谋得什么官职,你都得好生酬谢,切不可像这般摆脸子与人。你要知道,你已不是从前了,再不改改你的脾气,那真就……” 不等母亲训完话,赖布衣即没好气的打断:“是!我是不如以前了……我也很讨厌现在的我!我后悔不该听您和……和岳丈的话,入仕途……不!是我根本就不该勤王渡江!我早该管自己云游天下去,那就不会弄成现在这般束手束脚,不得自由……” 赖夫人闻言,也来了气,指责道:“你还提勤王那件事!要不是你故弄玄虚,假手于人,何至弄出些本不会发生的事来!譬如那傅天华,若不是你给他机会插手其中,他也就是流落在外的世家子弟回归门墙,大不了显个富,何至于得以跻身仕途,与你分庭抗礼……” 一提到傅天华,赖布衣便生愤懑。 赖夫人则将话题一转,问道:“先不说别个,为娘且问你,你不想你岳丈为你谋一官半职,难道,你要接受你另一位岳丈的安排,去管理作为蕴仪嫁妆的那几间铺子吗?你口口声声说,矢志于风水数术,觉得为官不得自由,那当了生意人就能自由了吗?” 赖布衣当即回道:“娘,您说什么呢?我连官场的腐味尚且受不了,何况是那铜臭味!” 旋即,他怨怼的甩出句:“若不是要念着堂前尽孝,以及那不得已而娶之的妻房,我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赖夫人听后,作痛心状的道:“布衣,你这是在怪为娘拖累了你是不是?”说着,啜泣起来。 就在这时,但见吴蕴仪出现在房门口,怨艾的道:“赖布衣,你后悔娶了我是不是?我知道,在定下婚约那天,你就讨厌我……既如此,你又为什么要答应?我爹可不曾拿刀架颈强迫于你吧?”说罢,掩面哭泣着向外走去。 晓岚见状,忙去追赶。 晓意则冲着赖布衣,替其不平的道:“姑爷,您就算不满意咱们家小姐,也别总拿话戳人吧……小姐自从有孕,不是吃不好,就是睡不好。就连脾气也差了很多,不是动不动生气,就是难受掉眼泪……今天好不容易,开心了些,想着姑爷在书房看书会累会饿,就命奴婢做了些糕点,打算来跟姑爷一起吃的,可姑爷您……” 赖布衣遂甩出句:“我与自己置气而已,我说蕴仪了吗?” 就在这当口,只见晓岚跑回来大喊:“不好了,小姐摔倒了!” 赖夫人一听,赶紧拽上儿子往外跑。 母子俩跑出书房后,在通往前庭的走廊上,见到了已经被扶起坐在一旁的吴蕴仪。 赖夫人当即上前紧张询问:“蕴仪,可有大碍?那个,肚子疼吗?” 吴蕴仪刚要做回应,但看到赖布衣过来后,便没好气的道:“我既是个惹人嫌的,我那孩子也是个不受待见的,管他好歹与否!” 赖夫人忙好言劝慰:“蕴仪,可莫要这么说……有说小孩子很小气的,听不得些不好的话,尤其是出自自己娘亲的口……婆母知道,你嫁来我们赖家,多少是委屈了你……那个,布衣他向来是个不会说话的,你不用跟他置什么气的。你如今有孕在身,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转而,她以训斥的口吻,对儿子道:“布衣,还不快抱蕴仪回房间休息……” 跟着,她吩咐晓岚:“还站那做什么?赶紧去请大夫啊!” 对此,赖布衣很是无奈,只得去抱起吴蕴仪后,往后院走。 …… 秦府, 花厅里, 秦家夫妇正与傅天华围坐桌前饮宴,但听秦夫人恭贺道:“恭喜你啊天华,你这么年轻,就坐上了尚书的位置,真是难能可贵,来,干娘敬你一杯……”说着,端起了酒杯。 傅天华忙欠身摆手道:“诶,干娘切不可如此,会折煞天华的,要敬,也是天华敬您……” 但看秦桧勾唇阴阳道:“是挺难能可贵的,若不是蓉公主闹了这么一出,让皇上觉得失了体面,想要弥补一二,再怎么年轻有为,也不可能坐上尚书的位置……” 转而,他提醒道:“对了,看你那天,面对董月卿替嫁时,那怒火攻心,六亲不认的模样,几乎想要杀人似的,你对蓉公主还真是痴情啊……你为此,搞得又是伤又是病的,蓉公主也不好过,被皇上罚去了千里岗化业庵幽居思过,你是不是该去看看她……” 傅天华闻言,欠身歉然道:“当日是天华冲动失态,对干爹和干娘有所不敬,天华在此,向二位赔不是了……” 秦夫人先是笑着摆手道:“诶,天华,你也是事出有因,才会那般暴怒的,干爹干娘又岂会因此介怀呢……” 随即,她微带责怪的口吻对丈夫道:“老爷,天华这身子才好,就回来任职。你看他连公务都不曾得空处理,就来与我们相聚……蓉公主那边,去呢一定是要去的,但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因着那件事,两厢见面,多少会有些尴尬的嘛……” 却听秦桧,看似冲口一说的道:“要论尴尬的话,怕是那董月卿吧……” 随即,他又作提醒状道:“对了,宗煊因顾着董月卿的名声,正准备要娶她……虽然,董月卿是替嫁,但你们已经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名义上已算是夫妻。当然,你心里只有蓉公主,自是不会承认这所谓的夫妻之礼。不过,宗煊这么做,似乎也是于理不合。于你,更是会为人所诟病啊……” 傅天华听罢,脸上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愠怒。 转瞬,他露出如春风拂面般的笑容,边替秦桧添酒夹菜,边阴阳道:“自从认了干爹干娘以来,一直都是干娘对天华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倒是第一次感受到干爹的关切,还真是难为干爹了……” 秦桧皮笑肉不笑的道:“诶,也说不上是关切,提醒下罢了,毕竟,这都是你的私事,怎么想,如何做,取决于你,旁人顶多说说而已嘛……” 就在他说话间,傅天华业已转向秦夫人,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递上道:“干娘,这是天华特意为您挑选的礼物……” 秦夫人遂接过锦盒来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通体晶莹剔透的玉镯子。 她很是喜欢,边将玉镯子拿起把玩,边笑道:“哎呀,天华,成色这么好的玉镯子不多见呐,还是你眼光好啊……” 傅天华乜了眼秦桧后,面露狡黠的对秦夫人道:“据说这玉镯子拥有神力,寒冬温,炎夏冰……干娘快戴上试试,可有如此神力……” 他说着,动作轻柔的拉过秦夫人的手,替她将玉镯子戴到了手腕上。 随即,他笑得眼眉弯弯的问秦夫人:“怎么样?干娘可有感觉到玉镯子是冰的还是温的?” 秦夫人感受了一下后,笑着点头道:“嗯……好像有一点温温热热的……” 秦桧看傅天华还拉着妻子的手未放开,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傅天华微一挑眉后,故作失觉的道:“啊……尽顾着干娘了,差点忘了给干爹的礼物……”说着,抬手一击掌。 只见吴飞,带着两名侍从,抬着个长形的樟木箱子走了进来。 待箱子放落地后,傅天华示意秦桧和自己起身走至箱子前。 随后,他边揭开箱盖,边对秦桧道:“干爹素来喜欢古玩,亦是个中的行家,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但请甄别一下,天华替您物色来的可算得上是宝贝……” 秦桧闻言,放眼看向箱内。 只见里面是一匹立起来有半人高,用整株黄杨雕刻而成的骏马,做工细致到连马儿的鬃毛都根根可见,马的双眼亦炯炯有神,马姿则呈跃跃欲试状。 秦桧不由赞道:“嗯,粗看木的成色,不下百年。雕功方面,没有三四十年的火候,是雕不出这般灵动之姿的……” 但听傅天华笑道:“能入得干爹的眼就好……啊,对了,天华替干爹算了下流年,会有些小冲撞,故,天华特意替您寻了这个物件来挡煞。干爹只需将其置于书房的三煞位即可……” 秦夫人见此,遂不失时机的向丈夫进言:“老爷你看,天华多为你着想,你还那般嫌他……” 但看秦桧,一摆手道:“嗯,行了……不是说,是给天华接风洗尘的嘛……来,喝酒喝酒……”说罢,顾自坐回座位喝起了酒。 秦夫人遂也招呼傅天华重新入座,继续饮宴。 第477章 因情受挫 董月卿心境不复往昔 两天后, 董府, 庭院里,董月卿正一面晒着草药,一面向阎铭讲解药性。 话说这阎铭,也是个早慧的孩子,自从被父亲带在身边后,也学会了用毒。更在父亲与董怀德合作为宗泽治毒疮期间,对医术产生了兴趣。故几乎天天都会来找董月卿,听她讲医理。 董月卿见阎铭懂事又好学,遂也不厌其烦的教他熟悉药性。 就在二人一问一答,乐在其中之际,只见紫苏急匆匆跑来通知董月卿:“小姐小姐,小宗大人让燕夫人送聘礼来了……老爷也点头收下了……” 董月卿闻言一愣后,懊恼的站起身道:“爹收了煊哥哥的聘礼?爹怎么能这样……煊哥哥也是,我不是已经跟他说了嘛……我……” 未等她说完,就见董怀德走进庭院来。 董月卿遂上前询问父亲:“爹为什么要收下煊哥哥的聘礼?您不是一直都是清楚的女儿的想法,也很体谅女儿的吗……” 但听董怀德,既痛心又气恼的道:“为父就是太由着你了,才让你如此任性,弄出替嫁这等不堪的事来……为父后悔,早该在看出宗煊属意于你的时候,就给你定下亲事,也不至于,有如今这样的局面了……” 随即,他未给女儿面子的点明道:“月卿,知女莫若父。为父当然清楚你的想法……可此一时,彼一时……换做以前的你,为父当然是体谅和支持的。但现在的你,将自己好好的名声给折损了,还能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的就有说媒的上门,任由你挑三拣四吗?现在就算是反过来,让为父找媒人替你说亲让人挑,怕也再没好人家会看上你一眼了吧……” 转而,他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起女儿:“月卿啊……难得,过了这么多年,宗煊对你的心意一直未变。可是,一个人再怎么喜欢另一个人,再怎么能等待,总会有失去耐心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往好处想,你就算点了头,他也娶了你,那也终究是离了心,难免会两看相厌……往坏处想,你点头了,他却不想娶了,又或是他娶时反悔了,那岂不是自取其辱……所以,女儿啊,你就不要再犹豫不决了,不要再坚持了,趁为时未晚,嫁了吧……” 说话间,阎世昭正好来接儿子。 当他走至庭院的门边,听到董怀德的话后,不由心中动念:“铭儿不能就这么跟着我四处漂泊,我得替他谋划一个好的前程……但若想有一个好的前程,那就得找一个靠山……董怀德是神医的高徒,又是太医,铭儿要是能拜他为师,将来多少是能有所成就的……如今,董怀德要将女儿嫁给宗煊,那宗煊在名义上,就是铭儿的姐夫,如此一来,铭儿不就能在行医和仕途都有门路可行了吗……” 再说董月卿,在听罢父亲的话后,羞恼委屈之余,琢磨起了其中一段话:“可一个人再怎么喜欢另一个人,再怎么能等待,总会有失去耐心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往好处想,你点了头,他也娶了你,那也终究是离了心,难免会两看相厌……若往坏处想,就算你点头了,他却不想娶了,又或是他娶时反悔了,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思及此,她似有所恍然,脑海中随之闪现出替嫁那天,傅天华的暴怒模样。 当时的她,虽然是羞恼委屈且彷徨无措的。但如今,她已经恢复了平静,也在自省之中。 可此时,她又心生疑问:“如爹所说,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太久,等得太久,真会失去耐心吗?如果是的话,天华是不是也对蓉公主失去了耐心?可如果是,那他为什么还这么紧张蓉公主?甚至暴怒到全然不顾他人的感受?” 想到这,她眼前忽然闪过傅天华的一个眼神,不由得令她产生了一个念头:“难道,他已经不想娶蓉公主了?之所以如期举行大婚,是为了要羞辱蓉公主?谁知道,新娘变成了自己,才从而迁怒于我,那我岂不是,不仅是替嫁,还当了替罪羊?” 此念一生,她不由暗自苦笑自责:“董月卿啊董月卿,你何止是傻!你根本就是蠢钝如猪!” 董怀德见女儿一直怔怔站着,忙询问:“月卿,你怎么了?你还在想什么呀?” 随即,他以为女儿还在耍性子,便气上心头,甩出狠话:“不管你怎么想的,为父这次容不得你任性了。爹已经收下了聘礼,这桩亲事,就是铁板钉钉了。你不嫁也得嫁!”说着,捂着心口咳嗽了起来。 回过神来的董月卿见状,忙一边搀父亲坐下,一边安抚:“爹,您别动气,小心身体啊……” 紫苏则赶紧去倒了杯茶,端来给董怀德。 一旁的阎铭,则懂事的给董怀德捶起了背。 阎世昭见此,遂故作不知就里的走进来探问:“董太医这是怎么了?是抱恙了吗?” 董怀德笑了笑后,略搪塞的道了句:“唉,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的,没事,没事……” 阎世昭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儿子后,向董家父女告辞道:“宗大人的毒疮已经痊愈,在下及犬子也在贵府叨扰了许久,也是该告辞了……” 却听阎铭一脸不舍道:“爹,我们才来临安不久,又要走吗?我还有很多药材不认得……我想向董伯伯多请教请教……”说着,用双手搂住了董怀德的胳膊。 董怀德是个医痴,虽然将毕生所学教给了女儿,但心里还是渴望有一个正式的徒弟来继承衣钵。 他初见阎铭,就觉得他可爱聪慧,一段时间相处后,知他也对医术有兴趣,便已经动了想要收他做徒弟的念头。 此刻,听得阎世昭要带儿子离开,也有些不舍,遂挽留道:“阎先生虽说也算是江湖中人,来去洒脱,令人羡慕。然,也得替儿子着想一些,长久漂泊于江湖,总归对他无益……不如,就在临安落地生根。阎先生若寻想个事做,老朽也可为你物色……至于,铭儿,老朽也会替他寻一所好的私塾,资助他到成年……” 他说着,便道出了心意:“看铭儿对医术颇感兴趣,老朽也想后继有人,有心收铭儿为徒……” 话音未落,阎铭当即乖觉的向董怀德行跪拜礼,喊了声:“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转而,他扭头对父亲扮了个鬼脸道:“爹,铭儿现在有师父啦!有道是,师父有事,徒弟代其劳。铭儿要伺候师父,不能离开临安。爹疼铭儿,自然也不会离开铭儿的奥……” 语落,父子俩会心的相视一笑。 董怀德则被逗笑,摸了摸阎铭的小脑袋,道了句:“真是个鬼灵精啊……” 转而,他牵过女儿的手,拍着她的手背道:“爹许是话说重了一些,但全都是为你的,你呢,就好好的准备出阁吧……” 随后,他站起身,对阎铭道:“铭儿,走,师父带你去拜祖师爷……”说罢,带着阎铭往药室走去。 董月卿在注视父亲远去背影的片刻后,拧着眉转身往后院而去,紫苏忙跟了上去。 阎世昭则先是一副欣慰状,继而怀着一丝担忧离开了庭院。 第478章 再见赵蓉 傅天华唯剩执念 千里岗, 化业庵, 天气日渐寒冷,虽然不缺炭火取暖,但烧水做饭用的干柴却成问题。庵主倒是雇了人定时送柴来庵里,但都是大根的,需得再劈分开才能用。 赵蓉本想雇个人来负责劈柴,庵主却以清修需苦行为由,迫使赵蓉打消了念头。 小敏则以杖伤落下病痛为由,不愿出力劈柴。 所以,赵蓉只好时常带着小敏去林中捡些掉落在地的树枝。 这天,主仆俩一如往常的来林间捡树枝。 捡着捡着,小敏又躲到别处偷懒去了。 对此,赵蓉虽气恼却也无奈,唯有自言自语发泄心中不满:“这个死奴才!真是越来越不分尊卑了……要不是怕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本公主早将你赶走了!好!本公主暂且忍你!你等着,等回宫后,看本公主怎么处置你……” 她自一边嘟囔,一边捡着柴,尚不知傅天华正站在远处的树后看着她。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视为一生所爱的人,一副吃苦受罪的模样,傅天华的脸上毫无波澜,心里则回想起在十王殿初见时的情景。 那一刻的他,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此后的他,便如那飞花逐月,眼里心里都是她赵蓉。 为了能与之匹配,他一门心思想着,要在有所成就后,再向她表明心意。 不曾想,自己真心以待,却被她视为是讨好、是攀龙附凤。 而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她竟然垂青于赖布衣,还为此想改变自己,以求得到赖布衣的重视。 到最后,她甚至为了赖布衣,不惜让人替嫁,令自己颜面尽失。 他一次次的忍受赵蓉对自己所送的东西不屑一顾,一次次的忍受她将自己对她的好视而不见。每一次,都如同在反复揭开的伤口上撒盐。 想到此,他疲惫的闭上眼睛仰起头。 片刻后,他吁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再度看向正在捡柴的赵蓉背影。 但听他略带讥讽的喟叹:“曾经的我,为了你,几乎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如今的你,则是为了赖布衣,掉到了尘埃里,还真是讽刺啊……赵蓉,不知现下的你,是何感想……是后悔呢?还是懊恼?我想应该是懊恼居多吧……你千方百计的想为赖布衣做些事,想让他感激你、接受你……呵,他赖布衣是个什么心性,别人不清楚,我这个曾经与他朝夕相处十来年的兄弟还不清楚吗?哼,相较于被人把控,他更热衷于把控他人……” 转而,他自嘲的道:“也就是我天真……不,是我犯贱,才会为了你,放下了自尊……可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和努力,我得到什么了?你呢?你又得到了什么?呵……” 说到此,他不由得勾唇失笑。 旋即,他眸光一寒,语带恨意的道:“赵蓉,你知不知道,一个已经身心疲惫的人,最讨厌的是什么吗?最讨厌的就是戏弄和挑衅。我已经很累了,你却还在一味的戏弄我为乐,还带上了她……呵,她居然还就配合了你……” 他说着,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嘴角却挂着一抹略显诡异的笑。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开始飘落下雪花。 傅天华抬起头,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看着慢慢融化在掌心的雪花,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冷漠,眼眸中唯有异芒闪动。 随着雪越下越大,他的头发上和肩膀上,落下了薄薄一层雪白。 白雪相衬着一袭蓝衣的他,宛如画中人的同时,却透着股几不可闻的伤感。 他最后斜睨了一眼赵蓉后,抬手轻掸去肩上的雪花,转身而去。 …… 临安, 芸楼, 艺人住处, 娜娅正在搭配舞衣和首饰,给晚上的表演做准备。 忽然,箱子里的衣服和妆盒里的首饰自行飞出围着她转起圈来。 她遂作气笑状的道:“好了,冥炎,不要闹了呀,万一让别人看见会被吓到的……” 话音未落,就见冥炎现身于娜娅的面前。 娜娅当即挽住他胳膊问:“今晚带我飞去哪儿玩啊?” 冥炎一把揽住娜娅的腰肢,笑得邪魅道:“你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啊,三天两头的就要我带你飞去各处赏玩风景……” 娜娅顺势以双手勾住冥炎的脖子,俏皮笑道:“能在天上飞,真的好好玩嘛……而且,有你护着我,我胆子当然大啊……” 说着,她将头埋进冥炎的胸膛,一脸希骥的问道:“冥炎,我好想有你相伴着,遍游天下……我想离开这里,你能带我走吗?” 冥炎宠溺的应道:“只要你想走,我就带你走……你想遍游天下嘛,这又有何难……” 转而,他抬手托起娜娅的脸颊问:“你想不想自己也能够御风而行?或是别的什么异术?” 娜娅眨眨眼睛,抿了下嘴后,欣然点头道:“能够御风而行当然好啊……可我一个凡人肉身,怎么可能……” 随即,她作黯然状反问:“怎么?你是不是觉得,带着个凡人肉身飞,挺累赘的?” 冥炎勾起手指,在娜娅的鼻子上轻轻一刮道:“累赘谈不上,我只是想,那样的话,你可以更加无拘无束而已……” 说话间,他一挥手,掌心上已多了粒丹药。 他将丹药递给娜娅道:“这是地仙所炼的丹药,凡人吃了它,不仅可添寿,还能拥有一定的功力,以功法辅之,加以修炼,隔空取物、拈花摘叶为利器,皆不在话下……” 继而,他将丹药放到娜娅的手上,以由衷并带着强势的口吻对她道:“你是我冥炎的女人,即使是凡人肉身,也该有与众不同的能力……来,吃了它,我会传功法给你,引导你将丹药在体内化开。” 娜娅笑了笑后,将丹药放入口中服下。 随即,冥炎一个旋身,带着娜娅飞出了房间。 眨眼间,二人已然置身于一处山洞。 在冥炎的示范下,娜娅开始学着运功入定。 随着冥炎助力,运行一个小周天后,丹药在娜娅的体内溶解,功力也逐渐在丹田中形成。 个把时辰之后,待娜娅起身活动,只觉得身轻如燕,令她欣喜不已。 冥炎遂开始教她如何御风而行,二人在空中飞行,愈发的畅快淋漓。 第479章 赖凤鸣的自以为成全 误己又误人(上) 话说赖凤鸣,乔装成商人进入金国都城后,先找了家客栈休息。 待入夜之后,他便借着皇宫守卫换岗的档口,混进了宫。 可不知为何,他始终是漫无目的到处转悠着。 直到他来到完颜凤的寝殿附近后,才停了脚步。 但听寝殿中传出男女说话声,其中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闹声。 赖凤鸣好奇之下,不由自主的靠近窗户去看。 房内, 只见完颜凤,正在耐心的哄着儿子喝药:“来,斌儿,乖啦,快把药喝了……喝了药,病才能好,才能不难受……”说着,便拿起汤勺,准备给儿子喂药。 完颜斌却表现得很是抵触,小脑袋不停的左右摆动,哭闹着躲避送到嘴边的汤勺。 一旁的可达见状,遂扮鬼脸逗弄起完颜斌。 趁着儿子咧开嘴笑的档口,完颜凤顺势将药汤灌进了其口中。 完颜斌下意识的咽下了汤药,待回过味来,便委屈的看着母亲,然后小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 完颜凤是既心疼又无奈,唯有抱着儿子,一边轻拍其背,一边软语哄道:“奥……好了好了……斌儿是勇敢的……不哭,不哭了……娘也是为你好嘛……喝了药病才能好嘛……奥……不哭不哭了……” 完颜斌却似不买账,哭闹着不算,还扭动着小身体,试图挣脱母亲的怀抱。 站在窗外探看的赖凤鸣见此,则是一阵错愕。 随即,他惊觉:“斌儿?是凤儿跟我的孩子吗?怎么……怎么就有孩子了……” 思及此,他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欣喜之色。 但旋即,他眸光一暗,心下气恼道:“凤儿,你有了孩子为什么不早说?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啊……身为人父的我,竟不知,他已来到人世……凤儿,你就这么气我吗?” 转而,他自嘲:“呵,赖凤鸣啊赖凤鸣,你别天真了。就算凤儿早告诉你,她有了你的骨肉,你又能如何?宋金只是表面上议和,你们能在一起吗?凤儿不就是因为不肯做宋人,才离开你的吗?如今,她不让你知道她有了孩子,不也是因为她不愿让孩子做宋人吗……” 想到这,他不禁失神。 但说可达,看着完颜凤那么吃力的哄儿子,便有些心疼,遂提出道:“公主,折腾了这么久,你也是累得很。来,让我替你抱会斌儿好了……”说着,便张开双手要去抱完颜斌。 对此,完颜凤不知是出于做母亲的护犊反应,还是对可达有所芥蒂,明显的做出了一个抱紧儿子,然后侧过身的动作。 可达见此,亦略感尴尬,张开的双手也僵住了。 不曾想,完颜斌竟倾向可达,伸出小手要他抱的同时,嘴里还咿咿呀呀的。 可达遂展颜一笑道:“斌儿要可达叔叔抱是不是……”说着,便从完颜凤手中一把抱过了完颜斌。 完颜凤微一起身后,又坐了回去。 看着儿子在可达怀里那惬意的模样,完颜凤心下冒出一问:“斌儿,此刻若抱着你的是你爹,你是不是会更开心呢?” 继而,她眼前闪过赖凤鸣怀抱儿子的幻影,眼眶亦随之微红。 再说站在窗外的赖凤鸣,看着可达面对完颜斌,那充满宠溺和期许的眼神,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曾几何时,父亲对着自己,就是这样的眼神。 唏嘘之余,他产生一念:“看他们相处得不错,想来,可达对这孩子也是爱屋及乌的……那挺好,那我也可以放下了……” 他心里这般想着,但又有些酸溜溜的。 转而,他苦涩的笑了笑后,不自觉的侧身后仰靠向墙。不意手肘碰到窗户弄出了响动。 可达发觉窗外有人后,喝问了一声:“什么人在外面?” 赖凤鸣见行迹暴露,赶紧展开轻功遁走。 紧随其后,将完颜斌交还给完颜凤的可达,当即追了出去。 …… 且说赖凤鸣,在可达的紧追不舍下,一路出城至一片矮树林后,方才停住了脚步。 可达这才认出,自己所追赶的人是赖凤鸣,不由得火冒三丈,横眉斥问道:“赖凤鸣?你潜入我大金国皇宫,意欲何为?” 不料,却遭赖凤鸣反问:“莞公主两度险遭暗杀,可是你们金国所为?” 可达闻言,微一诧异后,讥诮道:“噢?我还以为,你是为我大金国的公主而来,原来是为了你们宋朝的公主啊……” 旋即,他鄙夷以回道:“想我大金国,要的是整个中原。就算是要施行暗杀,杀的也是你们的主子赵构。怎会去杀一个区区的公主?真是不知所谓!” 继而,他揶揄:“哼,只道你赖凤鸣有多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尔尔。唉,凤儿当初真是看走了眼啊……” 赖凤鸣现下的心绪略显烦躁,不想与其作口舌之争,便要准备离开。 却见可达亮出弯刀阻喝:“赖凤鸣!你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大金国!岂容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 赖凤鸣遂露出不耐的神情,双手环抱于胸前,语含挑衅道:“赖某不才,除了擅长丹青,及通晓些诗文外,也就会点养生的拳脚功夫。可达将军乃是身经百战,自是难逢敌手……不过,若是将军技痒,要赖某奉陪,也无不可……” 可达虽自恃为金国第一勇士,在战场上也是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但若论比武较技,只要能被他看入眼的,即视为对手,他还是会给予起码的尊重。 他见赖凤鸣未带有兵器,先是语含轻蔑的道了句:“本将军不屑于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动武……” 随即,他发出挑战道:“赖凤鸣,本将军且不追究你潜入我大金国的行径,只要你能在一招半式上侥幸胜得了本将军,本将军便放你自去。反之,你就得束手就擒,任由本将军发落。然,此地非比武所在,走,去校场。”说罢,已转身先行。 赖凤鸣也是存了想要教训一下可达的心思,遂紧随其后而去。 第480章 赖凤鸣的自以为成全 误己又误人(下) 此时,夜已深。 校场上, 只有几名巡逻的士兵,见可达将军要跟人比武,赶紧添起篝火,然后围拢过来为其呐喊助威。 赖凤鸣在兵器架前选了一柄剑后,便与可达展开了较量。 在士兵的阵阵呐喊助威声中,二人于篝火间,游走翻飞。 但见刀剑的光影与火光交相辉映,金铁交鸣之声亦不绝于耳。 相较于深谙兵法,十八般兵器都能轻松驾驭的可达,赖凤鸣虽未正式拜师学过武,但有过目不忘之能,仅在廉九龄教傅天华练武时,便记下了不少的招式,并与自己作画的手势融会贯通,形成了独属的路数。 转眼间,二人你来我往,已打了十来个回合,竟未能分出个胜负来。 面对赖凤鸣花里胡哨却又不失奇巧的招式,让向来偏重于刚猛直击的可达,不免有些应接不暇。 最终,赖凤鸣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挑掉了可达的弯刀。 看着插入地面寸余的弯刀,可达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旁观战的士兵,眼见他们的常胜将军,竟然失手输给了一个宋人,不禁咂舌。 就在可达自觉大失颜面之际,但听赖凤鸣甩出句:“将军,承让了”后,随手将剑一抛,转身便要走。 可达于羞恼间一个回神,喊住赖凤鸣问:“你就这么走了吗?” 话音未落,士兵们当即亮出兵器拦住了赖凤鸣。 赖凤鸣遂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挑眉看向可达反问:“怎么?将军这是要出尔反尔吗?” 可达抬手示意众士兵退开后,上前两步,以审视的目光看着赖凤鸣质问:“你来我大金国,究竟是什么目的?” 赖凤鸣直视着可达,冷漠以回道:“我之前不是说了,我是为了莞公主遭暗杀的事来……” 可未等他说完,当即就被可达反唇相讥道:“这么拙劣的理由,也亏你想得出来!好!就算你是所谓的来替你们的公主出头,那你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赖凤鸣报之一声轻笑,耸肩摊手道:“我乃大宋臣子,我为我大宋公主出头何来莫名其妙啊……” 但听气急败坏的可达,冲口而出一连串的质问:“那你置我大金国的公主于何地?你当完颜凤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等着你?你又知不知道,她为你辛苦生下了一个儿子?你竟凉薄到,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赖凤鸣侧头间,发出一声冷笑后,反问道:“你也说,完颜凤是你们金国的公主。那她既然是金国的公主,又与我这个宋人何干?” 转而,他眸光一凛,语气冰冷的道:“当初,她与我私定终身,却因不愿做宋人,而选择离开我,那就说明,我们已缘尽于此。而今的她,又选择隐瞒生子,那也就说明,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情分。那我又何苦揪着不放,我成全了她,也就是成全了自己……从此,我和她,便可两相别过,各生欢喜了……” 可达听了赖凤鸣的这番话,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是为自己偷乐,还是替完颜凤悲哀。 旋即,他冒出一问:“那斌儿呢?你可以对凤儿始乱终弃,斌儿可是你的亲骨肉。难道,你也能狠心的不管不顾?” 赖凤鸣闻言,脸上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苦笑。 随即,他语带讥讽的道:“我连他这小子是什么时候降生的都不知道,遑论介入他今后的人生……而你就不一样了,你是看着他出生的人,你会比我这个亲爹,更有资格管他顾他……” 可达听后,恼火不已,喝问:“赖凤鸣,你是什么意思?!” 赖凤鸣斜睨了可达一眼后,淡淡的道:“什么意思?当然是给你想要的答案啊!你这么替完颜凤出头,难不成,就只是出于青梅竹马的情谊和臣子忠君之心?你无非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来跟完颜凤重修旧好的……现下,我已经回答你了,你该满意了……告辞!”说罢,拂袖转身而去。 可达想要再喊住赖凤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可否认,赖凤鸣所言,的确是可达内心深处想要的答案。 看着赖凤鸣决绝远去的背影,可达的表情,由最初的不置可否,逐渐转为讥笑,但思及完颜凤,他又为之黯然。 就在这时,只见完颜凤急匆匆而来。 来至可达近前,她一把扯住他就问:“是不是凤鸣来了?你跟他比武了?你伤到了他没有?他人呢?” 看着完颜凤那期艾又希冀的眼神,可达只觉得心痛不已。 他一把甩开完颜凤,没好气的责道:“完颜凤!你是大金儿女,是高贵的公主,竟为了一个低贱的宋人,丢了自尊,丢了名节,还替他生孩子,你不觉得羞耻吗?值得吗?” 对于可达的斥责,完颜凤就像没听见似的,只一个劲追问:“他人呢?凤鸣呢?啊?” 可达见此,耳边回响起赖凤鸣的那番话,气愤之余,眸底泛起了一层薄雾。继而吼道:“完颜凤,你清醒点吧!你以为他是来看你的吗?你以为他是来跟你重修旧好的吗?不!不是!他只是因为他们的公主遭到暗杀,认为是我大金国所为,而来兴师问罪的!” 完颜凤闻言,不可置信的摇着头,自言自语似道:“不会的……怎么可能……赖凤鸣,你真这么狠心吗?你还是揪着你是宋人我是金人这事不放吗?这对你就这么重要吗?你就非得这么泾渭分明吗?” 她说着,无力的跌坐在地,眼泪夺眶而出。 可达见状,又气又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 再说赖凤鸣,离开校场后,越走越快,到最后,成了奔跑。 在一口气跑出了金国都城范围后,他才停下来,蹲坐于地,自嘲的闷头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他又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良久,他站起身来,仰头吁了一口气后,作释然状的迈步向前走去。 第481章 小述团圆宴 一晃,又是一年辞旧。 赵蓉本想着,请母后向皇兄进言,让自己回宫过年,却未得赵构恩准。 为此,赵蓉又发了一通脾气。 小敏是劝都懒得劝,躲在房外冷眼看着。 …… 且说年三十当日,天空飘着雪花。 皇宫的太后居所内,熏笼里的荔枝炭冒着点点火星,将室内烘灼得温暖舒适的同时,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一张超大的红木圆桌上,摆满了珍馐和美酒。 韦太后居中坐着,赵构和赵旭分坐于其两边,与之闲聊说笑着。 坐在赵构身旁的无痕,则顾自抱着赵旉哄逗。 少时,只见赵莞与周耀昌,及抱着孙儿的周夫人,走了进来。 三人向韦太后和赵构、赵旭见过礼之后,陆续入座于大圆桌的右边。 赵构看着周夫人怀中的小外甥长得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很是喜欢,便将其抱过来,边哄逗着,边问赵莞:“皇妹啊,瑞儿可起好大名了?” 赵莞笑回道:“已起好大名,叫骁远,骁勇善战的骁,远大前程的远……” 赵构听后,笑言道:“哦,骁勇善战?皇妹这是希望孩子从武,当将军啊?” 赵莞看了眼周耀昌后道:“耀昌曾说过,他幼年时有过从军的念头,只是他至孝,最终遵了父命为文官……我便想着,让孩儿代他一了心愿……” 赵构闻言,低头冲着怀中的小外甥笑问:“那你呢?你是想做文士呢?还是武将呢?” 却听韦太后不冷不热的道:“我朝重文轻武,自然是做文士的好……当然,若能文武兼备也是不错的……不过,现下,他尚在襁褓之中,也不好过早替他定夺什么……” 对此,赵莞报之以略带不屑的轻笑。 赵构则在微一抬眉后,表示赞同的道:“母后说得甚是……” 转而,在他的示意下,徐迪将一锦盒打开后呈了上来。 但见盒中,是一枚镶嵌着宝石的长命锁。 赵构拿过长命锁,边给小外甥戴上,边对他说道:“这是朕特命人打造的长命锁,望你康泰长大,福寿绵长……” 周耀昌忙起身执礼,替儿子谢恩:“多谢皇上赏赐,万岁,万万岁……” 赵构微抬手道:“诶,都是一家人了,免礼免礼……” 但听无痕提醒:“皇上,该饮宴了,莫让太后久等……”说着,示意候在一旁的宫人,分别将赵旉和周骁远抱去安置。 赵构遂招呼众人:“既然是吃团圆饭,大家莫要拘束啊……”说着,先行举杯敬向母后,众人亦随之。 …… 与此同时 赖家花厅里,也是酒菜飘香,觥筹交错。 居中的一张红木桌,分别坐着赖夫人、吴江和、宗泽,赵鼎,以及唐家夫妇。 在其左边的一张红木桌,则分别坐着赖布衣、吴蕴仪、薛燕琼和宗煊。 右边的一张红木桌,则分别坐着赖凤鸣、陈文瀚,唐敬文夫妇,以及方家一家人。 但见赖布衣,拿着酒壶,端着酒杯,起身走到陈文瀚的跟前,带着感叹的口吻道:“陈大哥,真是想不到,你我竟还有同朝共事的一天……当初,你在街头摆摊算卜的时候,我总是从旁捣乱,坏了你不少生意……呵,如今想来,着实是幼稚得紧啊……来,布衣在此敬你一杯,一为赔礼,二为祝以后共事融洽……”说罢,将酒先干为敬。 陈文瀚笑了笑,举杯回敬后一饮而尽。 转而,赖布衣复倒上酒后,来到宗泽面前,敬道:“布衣就跟着燕琼称您为义父了……布衣得蒙义父一再提携,本应感恩。怎奈,布衣从前太过执拗。如今,布衣经历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从后再不会辜负义父的苦心,请受布衣一拜……”说着,单膝下跪,双手举杯过顶。 宗泽见状,忙将赖布衣搀起来道:“诶,好了好了,你都说是从前了……既然,已成过往,而今又成了一家人,那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他说着,象征性的端起酒,轻呷了一口后,笑道:“义父的毒疮刚好,董太医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义父忌口。义父就只能浅饮,你随意啊……” 转而,他示意赖布衣回座位,招呼众人道:“来来来……大家继续,尽兴,尽兴啊……” 众人遂跟着举了举杯后,继续吃喝。 …… 另一边, 董府花厅里, 与皇家和赖家的热闹相比,董家的团圆饭则是显得温馨一些。 董家父女和阎家父子围坐于红木圆桌前,边吃边说笑着。 时不时的,阎铭还会学着戏台上的伶人,似模似样的来上一段,逗得董怀德甚是开心。 董月卿素知父亲一兴起就会喝很多酒,遂一再从旁提醒着。 …… 再说探花府这边, 花厅里, 两张红木圆桌上,佳肴丰盛,美酒醇香。 众人入厅后,各自落座。 傅天华、庞鑫、秦家夫妇,及秦哲轩为一桌。 另一桌,则是傅廷封一家、陈显阳和傅天云。 正当众人准备举杯之际,但见一仆从进厅来向傅天华禀报:“大人,柔夫人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身穿一袭桃花锦袄的沈柔雪,抱着个看着三岁左右,粉雕玉琢的女童款步而至。 对此,众人都有些许诧异。 待沈柔雪走到傅天华面前后,先是欠身道了声:“公子,柔雪得祖母体恤,来陪公子过年……” 跟着,她抚了抚怀中女童的小脑袋,略有些小心翼翼的向傅天华道明:“这是公子的庶长女……本该早告诉公子的……但那时公子事情多,柔雪怕会令公子分心,就擅作主张隐瞒了……” 此言一出,众人是既意外,又高兴。 陈显阳和傅天云当即起身,一起向傅天华道贺:“恭喜大哥\/表哥得这么漂亮可爱的千金……” 唯有秦哲轩,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阴阳道:“再重要的事,也重不过有后,即便是位千金,也是值得高兴的嘛……又怎会怕被分心?柔夫人连这等大事,都会为夫君着想,而选择隐瞒,不愧为傅大人的解语花呀……” 秦夫人白了他一眼后,又向丈夫递了个眼色。 秦桧遂侧头给了侄子一记眼刀,示意他少说话。 对此,傅天华未加理会,于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惊讶后,淡笑着道了句:“我竟不知,我当爹了……” 说罢,他站起身,边端详着女儿,边问沈柔雪:“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沈柔雪先作回应道:“三岁半多了,小名叫颖儿……” 随后,她提示女儿:“颖儿,娘不是说带你来见爹吗……这就是你爹,来,快喊爹……” 与父亲对视中的颖儿,眨巴了几下小眼睛后,扭头看向母亲。 沈柔雪见此,柔声催促:“颖儿,一路上,娘教过你的,你忘了吗?快喊爹,快啊……” 颖儿又眨巴了几下小眼睛后,才转过头,冲着父亲略显含糊的喊了一声:“爹……” 傅天华微一抬眉后,轻点了点头,抬手示意沈柔雪落座。 一旁的秦夫人似是嗅到了许些尴尬气息,遂作欢喜状的向沈柔雪招手道:“柔雪,来,过来干娘这边坐,让干娘好好看看颖儿……” 沈柔雪眸光闪烁的看了一眼傅天华后,抱着女儿走去秦夫人身旁落了座。 秦夫人遂抱过颖儿,边抚着她的小脸蛋,边笑赞:“哎呀,真是粉团一般,好惹人喜欢啊……嗯,长得随母,也是美人胚子,不错不错……” 随后,她温言教道:“颖儿,我是你爹的干娘,也就是你的干祖母……来,叫一声干祖母……” 颖儿却懵懂的看着秦夫人,沈柔雪忙替女儿解释:“颖儿还不太会说话……” 秦夫人勾着手指,在颖儿的鼻尖上轻轻一刮后,从袖中取出一封红包道:“嗯,不着急,慢慢教就是了……颖儿,来,这是干祖母给你的压岁钱,拿好了……” 转而,她赶紧挥挥手,招呼众人:“柔雪来了,人到齐了,吃了团圆饭,团团圆圆啦……” 就在众人动筷时,但听从外面传来了阵阵爆竹声响。 原来,是芸楼办的烟火大会开始了。 只见绚丽的火光,映红了大半天际,与飘洒于空中的雪花,相映成趣。 再看冥炎和娜娅,坐在芸楼的飞檐上,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漫天烟火。 第482章 姜夫人惊悉夫家隐秘 险遭亲子灭口 话分两头,来说湖州的姜家这边。 花厅里,姜家一家人也正吃着团圆饭。 因着麟儿本就嘴甜,再加上姜夫人事先又有所授意,把姜福源逗得那叫一个开心。 却见苏影,始终是一副心事重重,食不知味的模样。 看着父亲逗孙为乐,姜展宏本就心情欠佳,见苏影如此,更是嫌厌,放下筷子后,甩出句:“不想过来可以不用过来,没人逼你!” 但听翠翘替苏影解释道:“大少爷,您别误会,影夫人不是不想过来,是灏哥儿生病,影夫人是担心……” 姜夫人遂笑道:“小孩子家难免生病,不是有奶娘看着的嘛,苏影啊,你也别太担心……还有,展宏,你也是,大过年的,吃个团圆饭,不就是图个喜庆嘛,置什么气啊……来,好好吃饭……”说着,示意候在一旁的丫鬟,分别给姜展宏和苏影添酒夹菜。 …… 酒过三巡后,一直保持沉默的苏影,似忍不住想要说什么。 可待她开口之际,但听姜福源对儿子姜展宏道:“吃喝得也差不多了,跟爹去书房……”说罢,起身往外走。 姜展宏微挑了下眉梢后,随即起身跟了出去。 …… 进入书房后,只听姜福源微愠道:“展宏,你就不能给小影点好脸色吗!她与你是青梅竹马不说,如今,业已成了你的妾室,还为你生了个儿子……是,她是做了些让你不舒服的事,但爹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钟情于你,才会这样……她现在就知道照顾灏儿,几乎是深居简出……” 姜展宏听到此,轻哼一声,打断道:“我不在家,她自然是安分的……” 却听姜福源继续责道:“好,不说小影……那灏儿呢?他可是你的儿子啊!自打他出生,你就没好好看过他,连他生病了,你都一点不关心。做为人父,你这般不闻不问,像话吗?” 姜展宏听罢,先是冷漠的甩出句:“这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转而,他微一缓语气道:“行了,爹,说来说去,您不就是稀罕孙儿嘛……又不是只她会生孩子,等我娶得正妻,让她多生几个便是了……” 姜福源闻言,气笑般的哼了一声道:“就你这等心性,谁能入你眼?!反之,怕也少有女子能看上你……也就是小影,对你那般死心塌地的……”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面还是有所期待的,遂转为调侃的口吻问道:“嗯?都说咱们这位少帮主素来不近女色,哪家千金如此有幸呀?” 姜展宏瞟了一眼父亲后,边把玩着玉串子,边表露道:“区区千金小姐何以匹配?自然是天之骄女方可……” 此言一出,立时令得姜福源敛去了笑容。 随即,他蹙眉惊问:“天之骄女?!展宏,你说的可是那位蓉公主?!” 旋即,他气上心头,冲口而出道:“你还是不肯罢休!你就这么喜欢当皇帝吗?” 姜展宏双眉一挑道:“爹,您怕是忘了自己到底姓什么了吧?!不是我喜欢当皇帝,而是这天下原就该属于我们柴家的!” 父子俩的这番话,正好被来给他们送茶的姜夫人听到。 她震惊不已,手抖间,托盘上的茶盏滑落于地。 姜展宏听到茶盏的碎裂声后,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运功拂开房门冲出,一把便扣住了“偷听者”的咽喉。 紧随其后冲出来的姜福源,见来人是妻子后,赶紧出声喊停儿子:“展宏,不可!她是你娘!” 同时,姜展宏也看清了对方是母亲,眸底掠过一抹惊愕后,收回了手。 随即,他漠然的看了一眼母亲,冷凝的甩出一问:“你来做什么?” 姜夫人似还惊魂未定,颤抖着手,摸着脖子回道:“我……我是来……来给你们父子……送……送茶的……” 话音未落,就见姜福源上前,一把拽过妻子就走。 姜展宏看着父母匆匆远去的身影,一脸不置可否。 旋即,他面露阴鸷,转头看向了谨园。 …… 且说姜夫人,被丈夫一路拽着回房后,仍心有余悸的摸着脖子,口中则念念叨叨:“他……他想杀我……展宏他想杀我……他就这么恨我吗……啊……” 但见姜福源,落座桌前,一手握拳,捶击至桌面后,责道:“我们父子说话,你来做什么?!” 姜夫人一惊,回过神来后,上前抓着丈夫的胳膊,紧张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们真是柴家后人?” 姜福源现出不耐的神色,抬臂拂开妻子的手后,甩出一句:“是与不是,并不重要……” 姜夫人却怨怼道:“怎么就不重要了!我方才差点就被自己儿子给灭了口啊!这么大的事,你竟一直瞒着我?我可是你妻子啊!你没看见吗?刚才,我差点就没命了呀!你若早告诉我,会这样吗?” 但见姜福源以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妻子,问道:“是不是早告诉了你,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呢?” 姜夫人刚回了个:“那”字,就被姜福源截下话反问:“那你是不是就会有所期望的留在我身边,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皇后又或是太后?” 对此,姜夫人先是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自认的表情。 旋即,她摇头期艾道:“不是的……如果你能早些坦诚相对,让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何至于甘冒大不讳,抛夫弃子……是你没给我懂你的机会,是你让我误会了你,是你,都是你……” 她说着,边抬手捶打丈夫的胸口,边啜泣了起来。 姜福源见此,不由得心生一丝爱怜,抓握住妻子的双手,温言问道:“是这样吗?若我能对你言无不尽,你真能懂我?真能毫无怨言的陪在我身边?” 姜夫人顺势,如小鸟依人般靠向丈夫的怀抱后,柔声道:“那是自然啊……源哥……” 姜福源搂住妻子后,轻叹一声道:“我何曾不想说于你听,只是事关重大,加上那个时候,正是我要做选择的档口……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要怎么说……唉,不过现下,都不重要了……” 紧靠于其怀中的姜夫人似有所疑问,但在思忖过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二人就这么相拥着,享受着各自所谓的温柔缱绻。 第483章 苏影恃子作妖惹怒姜展宏 沈柔雪隐瞒生女触及傅天华逆鳞 谨园这边, 苏影回来后,便忙着探看还在发烧,却闹腾着不肯喝药的儿子。 好容易哄得儿子喝下药安稳睡下后,她才放心的回房。 当她刚一跨进房门,就见一脸冷凝的姜展宏坐在桌前。 苏影先是露出一抹欣然,转而变得小心翼翼,走上前,欠身一礼道了声:“少主……” 随即,她忙转身,待要冲外喊丫鬟上茶。 却听姜展宏冷然道:“不用,我只说几句话……” 苏影闻言,凄苦一笑后,扭过头来,微挑眉道:“少主请示下,苏影洗耳恭听……呃……” 话音未落,姜展宏已闪身至其面前,扣住其咽喉,恶狠狠审问:“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些什么?不然,好端端的,用得着她亲自送茶吗?苏影,让你留在这谨园,并非是我对你存有什么怜悯,而是让你息心的。可你依旧还是不安分!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说着,手上加力。 随着一阵骨骼作响,苏影瞬时窒息得双眼翻白。 这时,只见一名丫鬟急匆匆跑到房门口禀报道:“影夫人,灏哥儿又呕吐了……啊……” 然,未及其禀报完,就被眼前一幕吓得发出一声惊呼。 跟着,是姜展宏的一声厉喝:“滚!” 丫鬟晃了个神后,赶紧扭头逃也似的而去。 只听苏影,趁着姜展宏说话减力之际,泪目求饶:“少主……就算不看在……我为你……生了灏儿的份上……我们……不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吗……” 一提到青梅竹马四个字,姜展宏的手劲不自觉得又松了些。 说实话,在苏影“算计”他之前,他并不十分讨厌她。毕竟,他们是青梅竹马。于幼年时,也曾有过两小无猜的时光。 思及此,他一把推开苏影,冷讽道:“青梅竹马的情谊是可贵,可你没有珍惜。是你一手毁了这份情谊,现在却拿来要我顾念,你不觉得滑稽,我可感到恶心!”说罢,一拂衣袖便要离开。 却见苏影,伸手扯住他的衣摆后,跪倒在地哀声道:“是,是我得一想二,是我欲求不满……我承认我是贪心了……我也知道,你留我在谨园,也并非是怜悯……而是惩罚……我可以认罚……可你要我息心,这我做不到!我也不要息心!试问,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动了心后,要如何息心啊?!” 却听姜展宏嘲讽道:“承认自己贪婪就好,那就该承受它所带来的后果!” 转而,他转过身,伸出拿着玉串子的手,勾起苏影的下颚,看着已泪眼婆娑的她,轻蔑的道:“怎么?又想故技重施,对不对?呵,你们女人,除了这些伎俩,还会别的什么吗?” 继而,他以施舍般的姿态,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丢到苏影的膝上,漠然的道:“行啊,爷可以满足你。毕竟,你已是爷的妾室。爷也难得回来,就准你伺候。不过,你得吃这避子药……” 苏影怔怔的看了瓷瓶片刻后,将之握进了手里。 姜展宏则一甩手,将苏影撂倒在地毯上后,像要撕碎她似的,扯去了她身上的所有。 此时,闻得丫鬟急报的姜家夫妇赶了过来。 二人刚到房前台阶下,便听到一阵痛苦的嘤咛声。 姜夫人微一尴尬后,赶紧扯着丈夫掉头就走。 …… 临安, 探花府这边, 书房里, 微显醉意的傅天华,正靠在书案后的椅子上,作闭目养神状。 沈柔雪则在一旁小桌前,安静的点茶。 弥漫于室内的幽幽茶香中,隐隐透着一股莫名的压抑。 少时, 沈柔雪起身,将点好的茶捧至书案前,低声道:“公子喝了许多酒,喝些茶润一润……” 但听傅天华,先是语气异常平静的问出一句:“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跟着,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冷的看向沈柔雪。 沈柔雪未敢与之对视,眸光一闪,小心且略带哀怨的回道:“公子对柔雪不薄,柔雪本不该有所欺瞒……之所以到现在才说,是因为柔雪不能确定,也不敢赌,公子会如何看待这个孩子……” 傅天华注视了沈柔雪片刻后,淡淡的反问:“你是怕公子我会不认她?还是不要她?那你现在才来说,就不怕我不认或不要了吗?” 转而,他语气中透露出寒意,接着反问:“那如果不是我正式成为家主,不是祖母发话,给予你名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 沈柔雪闻言,不由委屈,略显哽咽的道:“公子此言何意?公子是认为,柔雪所说的不能确定,不敢赌,是不能确定公子是否能成家主,而不敢赌吗?柔雪在公子的眼里,就这般的利己市侩吗?” 但听傅天华冰冷中略带恼火的再度反问:“那你呢?在你眼中,我又是什么样的人?是你在风月场中司空见惯的那些逢场作戏、一晌贪欢、始乱终弃的男人吗?” 沈柔雪当即连连摇头道:“不是!公子当然不同于那些男人,柔雪也从来没有将公子想成是那些男人……柔雪一直是清楚公子为人的,也清楚自己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可自从怀了孩子后,我就怕……我不知道,我怕什么……所以,我才不能确定,才不敢赌……或是因为,我怕我输不起……” 听着她一口一个怕,一口一个输不起,竟让傅天华想起了母亲当初带他离家的情景。 他不由腹诽:“娘,您也是让这个莫名其妙的怕字所累吧?您不计后果的带我离开家,从此四处飘泊,难道真的只是出于护子之情?您难道不是在赌?赌爹是否会因我是嫡子而来向您求和?可惜,您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思及此,他勾唇自嘲:“傅天华,你没想到吧?你的悲哀,正以另外一种方式,降临到你孩子的身上……呵,什么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过是一场赌局罢了……” 他这般想着,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波澜,却让沈柔雪看得心中寒凉。 良久, 傅天华看了一眼窗外渐明的天色,淡淡的道了句:“行了,你去休息吧……”说罢,起身负手出了书房。 沈柔雪看着傅天华走出门的背影,苦笑自问:“是我做错了?还是公子变了呢?” …… 湖州,姜家, 谨园内, 晨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房里。 一地的衣服碎片,如同经历过暴风侵袭。 身无寸褛的苏影,无力的躺在地毯上,一手握着空了的瓷瓶,一手抚摸着肩颈上的咬痕,眼角凝着泪,嘴边却挂着难以言喻的笑意。 这时,翠翘走了进来。 她瞟了眼一地的狼藉后,微作摇头叹息状的走去床铺,拿来被子将苏影裹住,然后扶起她至床沿坐下。 同时,有丫鬟送来了洗漱用的热水和早点。 翠翘示意丫鬟退下后,将热巾递与苏影道:“灏哥儿正病着,你要是也病了怎么好……唉,对于男人,你终究想得太简单了?想用孩子拴住男人,可到头来,困住的却是自己,何苦来哉呢……” 苏影像是没听到,兀自沉浸于她自己的思维中。 翠翘见此,遂也不再说什么,只提醒了句:“记得吃早点”后,便转身离开了。 良久, 苏影才似回过神来,起身走去柜子前,拿了衣服穿上后去洗漱。 当她坐于镜台前准备上妆时,忽从镜中看到了幼年的自己与姜展宏。 那时候的她,刚被姜福源带回家收养。 那年,也正好是姜夫人离开不久。 姜展宏因着思念和气恼母亲,性情大变,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肯与人接触。 苏影看着姜福源为儿子发愁,便主动揽下了给姜展宏送茶送饭的任务。 一来二去的,姜展宏对苏影由最初的抵触,慢慢开始接受了她。 看着镜中闪过一幕幕从前的情景,苏影的情绪逐渐失控。 她一把扫落镜子,然后站起身指着地上碎裂的镜子,哭问:“终究是回不去了吗?” 转而,她仰天哭问:“为什么回不去?我做错了什么?” 继而,她固执的摇头否认:“不!我没错!我喜欢他,我有什么错?” 旋即,她噙泪笑道:“就算回不去了又如何?反正,不管你喜恶与否,这辈子,你是摆脱不了我的了……求不得爱,换来恨也是好的……毕竟,没爱何来恨呢……” 她说着,痴痴的笑了起来。 第484章 元宵灯会起风波 转眼,到了元宵灯会。 但看整座临安城,八街九陌,比肩叠迹。 只见人潮之中,傅天华和沈柔雪陪着秦夫人,边沿途赏灯,边说笑着。 陈显阳跟在他们身后,略显落寞。 因着傅天云要去陪母亲过元宵节,谢绝了陈显阳的邀约,故使他无法开怀。 四人行至半路,碰上了宗煊和董月卿主仆,以及阎家父子。 董月卿不知是羞恼还是尴尬,侧目看向了别处。 宗煊见状,遂借故猜灯谜,带着董月卿等人绕开了傅天华他们。 对此,傅天华只是报以平淡的一瞥,倒是看向阎世昭的目光中隐现出些许敌意。 阎世昭则略一停步,回敬以一笑,作欠身状后,带着儿子紧随宗煊和董月卿他们而去。 秦夫人扭头看了眼董月卿的背影,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傅天华,随后笑劝道:“天华,这事情不出也出了,又不是月卿一个人的错。坊间的那些流言,以及秦哲轩那混账东西干的事,你也听说了。这段时间,月卿也着实不好过……” 傅天华听后,待要说什么,但见赖布衣与陈文瀚一路闲聊着迎面走来。 薛燕琼则在后,顾自与瑾儿、芯儿说笑着。 陈文瀚看到傅天华、沈柔雪、秦夫人后,首先上前来见了礼。 随后,赖布衣也跟着向三人做了个欠身礼。 傅天华作点头状后,顾自与沈柔雪、秦夫人往前走去。 对此,赖布衣略一蹙眉后,便复笑脸,招呼陈文瀚继续前行。 却听身后传来薛燕琼的声音喊道:“哎,你们逛你们的,我们逛我们的……我带瑾儿、芯儿去吃冰酥酪了……”说罢,便与两丫鬟转身自行而去。 赖布衣回头乜了眼消失在人群中的三人后,作拧眉摇头状。 陈文瀚见状,轻叹一声后,劝道:“其实,她也不是很差……娇憨些,总好过喜欢寻事找茬的。再者说,这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管是人为,还是天定,你们既为夫妻,总是要携手一生的,无谓过多揪着对方的短处不放……” 赖布衣闻言,作负手喟叹状后,无奈的点头笑笑道:“嗯,多谢陈大哥的开解……” 跟着,他做了个向前请的动作道:“时辰尚早,那你我再往前面逛逛吧……” 陈文瀚点点头后,与赖布衣继续往前走去。 …… 再说宗煊,带着董月卿主仆,与阎家父子去猜灯谜,碰上了赵莞和周耀昌、赵旭,及赖凤鸣。 一众人便结伴同行,沿路观灯猜灯谜,好不欢乐。 唯有董月卿和赖凤鸣,一个心不在焉,一个则是若有所思。 而另一处街市上,傅廷封夫妇和唐敬文夫妇,方家一家人,以及娜娅和冥炎,也分别是游兴正浓,谈笑风生。 …… 相对于热闹的街市,吴山上则是十分静谧。 皎洁的月光下,一处山崖边,微服出游的赵构,正与无痕席地而坐,边饮酒闲聊,边欣赏着月色与山下的灯海。 徐迪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不由心下寻思:“皇上自从有了无痕娘子的陪伴,不仅多喜乐,龙体也渐康健……唉,若是无痕娘子能为皇上诞下龙子,就更好了……” …… 再说芸楼, 暖阁内, 只见姜展宏立于窗前,一手支着窗台,一手把玩着玉串子,眼眸深邃的俯瞰着夜景。 …… 且说阎世昭,见众人对猜灯谜乐此不疲,便顾自带着儿子去看杂耍。 父子俩挤进人群后,阎铭提出想吃冰糖葫芦。 阎世昭叮嘱儿子不要乱跑后,便赶紧去买冰糖葫芦。 可当他拿着一大把冰糖葫芦,再次挤人群时,却已不见儿子的踪影。 他遂在人群的里里外外呼喊了个遍,却未能得到儿子的回应。 他不由得焦灼起来,急忙去求助于宗煊。 赵旭听到有小孩走丢,便让曹勉和谭毅帮忙去找。 宗煊和阎世昭,及董月卿主仆也先后分头去找。 就在众人离开不久,隐身人群中的王均,当即出手行刺赵莞。 面对突如其来的杀手,赵旭和周耀昌的反应倒是都不慢,各自拽着赵莞就跑。 一瞬间,前跑后追,搅得当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幸得赖凤鸣还在附近为人画花灯,而曹勉和谭毅也因念着护卫赵旭有责而未走得太远。 三人闻声后,便先后赶了过来。 赖凤鸣认出杀手是王均后,便与之大打了起来。 随后,打斗声引来了傅天华。 他一见到王均,当即加入了战团。 王均面对赖凤鸣,倒还有兴趣应付。但见傅天华加入后,便再无心恋战。 他遂心生一计,边打斗,边故作神秘的问傅天华:“小子,可想见你母亲?” 这一问,果然戳中了傅天华,令他不由一怔。 王均见状,又故作奇怪状的道:“怎么?你不知道吗?你堂哥傅廷封早就怀疑你母亲没死,他没对你说起过吗?” 就在傅天华闻言诧异之际,王均虚晃一招后,便借着赵真人给的遁身幡遁走了。 傅天华反应过来后,当即要去追。 赖凤鸣遂拦道:“天华,穷寇莫追!何况,他所言未必可……” 可未及他说完,傅天华已推开他,紧追王均而去。 …… 且说在寻找阎铭的众人, 董月卿经过一条小巷时,见巷口地上有些药粉。 待她上前检查过药粉后,先是笑叹了一声:“铭儿这孩子,真是个鬼灵精啊……” 转而,她吩咐紫苏:“铭儿许是碰上了拐子,不过,他在沿途留了记号,丢不了……我先去追,你去通知煊哥哥和阎先生,让他们顺着我留下的药粉跟上来……” 紫苏听后,表示担心道:“小姐,你一个人去追,不太好吧……还是先叫上小宗大人和阎先生后,一起去追好了……” 董月卿摇头道:“虽说铭儿机灵丢不了,可万一被拐子带上了水路,那可就难找了,我们必须抓紧时辰……你不用担心我,我身上有赤蝎粉,还带了银针,都是可以防身的,放心吧……”说着,循着地上的药粉,往小巷的另一头匆匆而去。 第485章 傅天华重遇王均 欲擒故纵埋隐患 话说王均,凭着遁身幡,拐来绕去,成功摆脱了傅天华后,来至与赵真人约好的地方。 只见其已在等候,脚边则躺着昏迷中的阎铭。 见王均走来,赵真人即哈着腰迎上前邀功:“均爷,您来了……贫道不辱使命,将阎铭那小子给您抓来了……” 王均上前看了看阎铭后,狞笑一声,赞道:“好,做得很好!” 随即,赵真人一脸谄媚的接着邀功:“另外,贫道还给均爷带来了一个意外收获……”说着,示意王均随自己往一旁的马车走去。 至马车前,赵真人神秘兮兮的撩开车帘子,但见昏迷不醒的董月卿躺在其中。 王均见状,讶然问:“她怎么会被你给抓到的?” 赵真人指着阎铭述道:“那还得归功于这个小兔崽子呢……哼,他居然沿路留下了记号,要不是贫道发现被董月卿这丫头追踪,还不知觉呢……于是,贫道就以阎铭为饵,趁董月卿去救时,从后将之打昏了……只是未料这丫头身上带有毒粉,差点就着了道……” 转而,他坏笑着道:“恭喜均爷,均爷不是早对这丫头有兴趣的嘛……这下可以得偿所愿了……” 王均闻言,抬手摩挲着下巴,露出一抹邪笑后,便想伸手去摸董月卿的脸,但又收回了手。 赵真人见状道:“她身上的毒粉是赤蝎粉,沾上手便会被灼伤。不过,已被贫道用水给化去了,均爷放心……” 王均满意的点点头后,甩出一句:“此地不宜久留……”便拎起阎铭,跃上了马车。 随后,赵真人跟着也跃上马车。 可当他扬鞭催动马儿前行了没多远,就见傅天华横身拦在了路中间。 王均一惊后,脱口而出:“老子用了遁身幡,你也能找到?好小子,老子小看了你!” 傅天华勾唇嗤笑道:“就你那雕虫小技,也敢在爷的面前耍弄。你别忘了,爷也精通风水的……” 他说着,抬手亮了亮绕在指间的一根头发道:“在打斗时,爷便趁你不备,取了你一根头发,略施小术,即可追踪到你……”语落,手一振间,那根头发即无火燃化。 旋即,他脸色一沉,语气森冷的问:“说!你是不是见过我娘?还是你设计了她?又或是,你只是为了脱身激我分神?” 王均狞笑着反问:“那探花郎认为,我会给你哪种答案呢?” 话音未落,只见傅天华眸光一凛,瞬息发难。 赵真人忙从随身的布袋中拿出一沓纸旗,向傅天华撒出。 纸旗迅速变成数面大旗,试图包围住傅天华,但未及近其身,就被他发出的内力震为碎片。 不曾想,纸旗中藏有令人致幻的药粉,被傅天华不慎吸入。 赵真人随即又拿出一沓纸旗来撒出,并开始作法布阵。 在药粉和阵法的双重作用下,傅天华陷入了幻境中。 恍惚间,他看到母亲向自己走来。 他遂喃喃的问:“娘……您真的还在世……那您为何一直不来找我……您还在气我吗……娘……” 但其实,慢慢靠近他的是手握匕首企图暗算他的王均。 然,王均终究是低估了现如今的傅天华。 只见电光火石之间,凭着意志从幻象中惊觉过来的傅天华,抬手就给了王均一掌。 始料不及的王均受创后,连退数步口吐鲜血,伏地不起。 这时,相继醒过来的董月卿和阎铭,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傅天华看到董月卿的一瞬间,不禁感到意外。 王均见状,当即冲愣住的赵真人喊了声:“快抓住他们!” 赵真人反应过来后,赶紧一手揪住了阎铭的后脖颈,另一手则执剑横在了董月卿的脖子上。 同时,王均捂着胸口,站起身来,边擦着嘴角上的血,边冲着傅天华张狂威胁:“阎铭这小崽子你可以不理会,但董月卿可是宗泽未过门的儿媳。她要是因为你,有个三长两短,宗泽怕是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是,以你如今的实力,是不用怕一个老匹夫。但真若闹起来的话,皇上会如何处理?天心难测哦,小子……” 傅天华勾唇嗤鼻道:“呵,百足之虫再怎么死而不僵,终究还是怕死的……” 旋即,他笑得邪肆道:“爷是很想将你挫骨扬灰,不过,你也算教过爷些东西……这样,爷也不着急杀你,爷还允许你,随时来刺杀爷……” 于说话间,他已劲透指尖并弹出,击中了赵真人手上的剑。 剑应声而断的同时,直震得赵真人虎口发麻。 阎铭见势,一把甩开赵真人后,拽着董月卿跑了开去。 赵真人随即走去护着王均,抛出烟弹后遁走。 而惊魂甫定的董月卿,在瞥了傅天华一眼后,对阎铭道:“你爹正急着寻你,快跟师姐回去。”说着,牵着他就走。 …… 在回城的路上, 面带气恼,又有些局促的董月卿,牵着阎铭匆匆走在前。 傅天华则远远的走在后面,神情冷漠,眉头却是拧着的,似有所思。 来至城门口时,恰逢宗煊带着一众士兵准备出城。 他一见董月卿安然归来,赶紧迎上前道:“月卿,你没事吧?我在城中寻不着你,怕你出事,正准备带人出城找你呢……你没事,那就好了……”说着,忙脱下自己的披风,给董月卿披上。 转而,他看到了远远走来的傅天华,眼底不由泛起一抹疑问。 而看到宗煊给董月卿披披风的傅天华,眸光中则滑过一丝晦暗。 但听阎铭指着傅天华,对宗煊道:“是王均抓了我跟师姐,幸好这位傅大人救了我们……” 说话间,阎世昭急匆匆往城门口而来。 他一看到儿子,当即跑上前,一把将之抱入怀中,激动道:“铭儿,你吓煞爹了……你要是丢了,爹该怎么办……爹如何面对你娘的在天之灵……铭儿,儿啊……”说罢,眼中已蓄满了泪。 阎铭见状,赶紧安慰:“爹,铭儿没丢,铭儿不会丢的……爹,您看,铭儿这不是好好的嘛……爹不要这样嘛……” 随即,他指着傅天华,对父亲道:“爹,是傅大人救了我跟师姐呢……” 阎世昭闻言,先是有些不可置信。 随后,他放下儿子,向傅天华做了个欠身礼,以示致谢。 傅天华却连个眼神也欠奉,只斜睨了一眼宗煊,便兀自负手向城门内走去。 董月卿望着傅天华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486章 各有执着的柳家堂兄弟 嘉兴,是夜, 小巷深处, 一座雅致的宅院厢房内,哄儿子睡下后的柳若萍,在桌前做着针线活。 但见面带醉意的柳安生,推门而入。 柳若萍抬头见状,蹙眉后莫奈何的甩出句:“来了嘉兴才多久?你怎么又喝得这般醉啊……”说着,站起身来倒茶,并示意柳安生坐下。 柳安生先行接过茶,喝下后,高兴的道:“姐,袁大人终于收我为门生了……” 跟着,他拉过柳若萍的手,憧憬道:“姐,有了恩师的提携,加上我自身的文采,大比之年,我定能鱼跃龙门……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 可未待他说完,柳若萍便不悦的一把甩开他的手,道:“安生,我不是跟你说过多次,不要再喊我姐,该改口喊嫂子……” 话音未落,就见柳安生气恼的冲口而出:“什么嫂子?你嫁人了吗?他何曾用三书六礼娶你?” 柳若萍闻言,也来了气,双眉一挑道:“是,他是不曾三书六礼娶我过门。但那又如何?我们已经有了夫妻名分,还有了孩子……虽然,绍祖在临刑前,说了很多决绝的话,可我知道,那不是他的心里话……他只是……” 但听柳安生打断质问:“姐,那个张绍祖到底哪里好?你就那么喜欢他?对他那么死心塌地吗?你是不是被他给灌了迷心汤了呀?” 他说着,抬手扳住柳若萍的双肩,边摇晃边激动的道:“姐,你醒醒吧……难道,你要为这种人守节吗?不值啊!姐,你这般好的女子,该得到更好的……” 柳若萍用力推开柳安生,眸中含泪,目光却现坚定的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在你或是别人的眼里,绍祖许是有很多缺点,甚至不是个好人……可他在我眼里,却是个好男人……” 转而,她正色道:“安生,我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你要是再这么胡言乱语的,莫说是做什么叔嫂了,就连之前那姐弟情谊,怕也要就此磨灭……我看我还是带着念祖去乡间跟娘生活的好……”说罢,转身要往里间去。 柳安生见状,赶紧上前,横身拦住,认错道:“姐,是我口不择言,我错了……你别离开我……我保证,我再不说这等浑话了……姐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说着,竟自跪倒在地上,抱住了柳若萍的双腿。 柳若萍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抚额道:“从小到大,你每次犯错惹娘跟我生气,都是这样……好了,你先起来!” 待柳安生站起来后,柳若萍直视着他,郑重的道:“安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的心意,我也能感受得到……可是……” 说到此,她在顿了顿后,接着道:“可是,我们女人的心很小,只能装下真心喜欢的人……” 柳安生听着柳若萍一字一句说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良久,他露出了一个看似释然的笑容,微微一点头道:“行了,我明白了……” 语落,他转身出了房间。 来至房外后,他望着夜空,先是勾唇自嘲:“柳安生啊柳安生,你跟个死人较什么劲!?” 转而,他回头看向房间,喃喃低语:“相比于死了的张绍祖,我可是活生生的……能天天看到你,与你说话,同桌吃饭……那不也是一种天长地久嘛……” 思及此,他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后,负手下阶,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 与此同时, 临安,赖家, 客房里,柳冬生正在练字。 他虽失去了一臂,但依旧坚持着每天看书练字。 不过,因着觉得身残,他已不再对考功名有所希冀。 可每当拿起笔来,还是忍不住会唏嘘一番。 就在他为此黯然神伤之际,但听得赖布衣前往叩门:“冬生,你睡了吗?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你开下门……” 柳冬生遂在整理了下心情后,去开了门。 只见赖布衣捧着个长匣子,笑着迈进门来道:“冬生啊,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说着,将长匣子放到桌上后,拍了拍匣盖。 柳冬生摇摇头后,看着周围憨笑道:“四公子给的已经不少,不缺什么了……” 赖布衣摆摆手道:“诶,这个不是普通的东西,这对你可是特别有用的……”说着,打开了匣子。 但见匣子里,一副做工精致的义肢。 柳冬生一看,很是好奇:“这是……” 赖布衣遂拿起义肢,在柳冬生断臂处测量了下后,边替他装上,边说道:“本该早为你寻此物的,只是一直没得空去寻……幸得陈大哥时常外游,我便托他代寻,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寻来了……” 旋即,他作感叹道:“唉,说起陈大哥,我真是有些羡慕他,虽然孤家寡人,却可以来去自由,时常出游,见多识广……” 柳冬生闻言,随口道:“四公子也可以啊……钦天监是闲职,四公子也可以像陈大人那般的……” 却听赖布衣摇头苦笑道:“我跟他不一样……他是孤家寡人,而我……” 说到此,他便转移话题,拍了拍给柳冬生装好的义肢道:“嗯,行了,冬生啊,你试着用套在你另一只手上的机括,运用下义肢,看灵不灵动……” 柳冬生照他所示,驱动了下义肢,倒还算灵活,但只限于行礼或是抬摆手的简单动作。 赖布衣见状,双手环抱胸前,一手作托腮状的道:“嗯……灵活是灵活,但跟真手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柳冬生却作知足状笑道:“我觉得已经不错了,起码不是一只手衣袖空空,让人看着怪怪的……” 赖布衣先是摇头道了句:“仅此而已可不行……” 随即,他面露内疚的道:“冬生,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如此……我也知道,你所失去的,我无法真正补偿你……可我还是很想做些什么……不然,我这心里,会一直过意不去的……” 转而,他勉励道:“替你寻来这义肢的目的,不仅仅是让你看着与常人不同。我是希望你能像常人一样,知道吗?我看过你的文章,写得很不错,我希望你能在大比之年,求得功名。即使不能有高官厚禄,做个地方小吏,也可以一展抱负。冬生,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补偿,而是惜才,是期许……” 柳冬生闻言,那几乎磨灭殆尽的希冀似再度萌生了起来。 赖布衣见他眸中现出了光彩,便知他信心燃起,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冬生,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跟着,他摆弄了下柳冬生的义肢,笃然道:“至于,如何让这义肢更具灵动嘛……在回梦心经中,有一种意念术。我可以教给你,让你能驱动义肢轻松拿取物品。”说罢,便拿过纸笔,将意念术的心法口诀写下。 继而,他似想到了什么,郑重的叮嘱道:“冬生,你要记住,不管你能考到第几名,能做到几品的官……为官廉正,固然重要,但千万别学我这样的……” 柳冬生当即道:“像四公子这般的敢于直谏,又能替百姓谋福祉的,是为官者该效仿的,冬生还怕学不到四公子的一半呢……” 赖布衣听后,苦笑了一声,提醒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也别太刻苦用功了……对了,再跟你说一次,以后别再叫我四公子了,叫赖大哥便可,若再喊错,我可真要生气了喔……” 柳冬生憨笑着点头道:“嗯,好的……赖大哥,你放心,冬生不会辜负您的勉励和叮嘱的……” 赖布衣欣慰一笑后,便转身出了房间。 第487章 姜展航顾念以往父子情探望徐晋骞 徐家马场, 自从与妻子和离后,徐晋骞即使心中隐痛难消,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打理着他那些生意。但一空闲下来,免不了会有所感触。 这天,他在忙完手头上的生意后,就坐到山居的观景悬廊下喝起了闷酒。 喝着喝着,他不禁回忆起了与妻子的过往。 他不由吁叹一声,抚额靠至椅背后,闭上了眼睛。 但见姜展航走至他身侧,轻声道:“天气尚寒,爹不宜在风口上喝酒,会伤身的……” 徐晋骞乍听到姜展航的声音,不由一怔。 旋即,他睁开眼睛,坐直身体看向姜展航,脱口问道:“翊航?你怎么来了?” 转而,他轻哼了一声,讽道:“不对,该喊你为姜二公子了……不知姜二公子驾临我徐家马场,有何贵干啊?” 姜展航将手中的食盒往茶几上一放道:“我是来看我爹的……” 徐晋骞听着这声久违的称呼,似有些动容,遂抛出一问:“怎么?你不是已经认祖归宗了吗?有了亲爹,还要我这个……” 未等他说完,但听姜展航打断道:“娘说了,即使我认了亲爹,也不妨碍我喊您为爹……您养了我这么多年,虽说不上有多宠爱,但也没对我吝啬过……我是有不争气和不懂事,但生恩不及养恩大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他说着,从食盒中拿出酒菜,接着道:“说来,我们父子好像还从来没对坐小酌过呢……来,让翊航陪您喝两杯……”说罢,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徐晋骞见此,遂端起酒杯,一口闷下。 随后,他侧身询问:“你娘,她可好?” 姜展航将酒一饮而尽后,边给自己和徐晋骞添酒,边说道:“娘一切安好……” 也不知道徐晋骞是真的没话找话,还是故作姿态,跟着又问了一句:“那你呢?他,对你可好?” 姜展航仰头喝下第二杯酒后,作淡然状回道:“谈不上好与不好,也就是寻常父亲对儿子那样呗……除了训教,就是督促我,跟大哥学做生意……” 说到此,他略现出不耐,吁了一口气后,忍不住脱口而出:“说什么,他姜福源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也就是您不懂教,或是不想教而已……于是,也不管我那个大哥愿不愿意,就让我跟他学做生意……” 徐晋骞正端起酒要喝,听了这话后,生气的将酒杯往茶几上一放道:“哼!我是不懂得教,却好过他硬教吧……他是个什么臭脾气,我还不知道嘛……这么多年来,他恨毒了我。如今,你娘跟你,被他给夺了回去,他当然是要将这恨灌输于你们母子,好让你们也恨毒起我,以期惩罚我,令我痛苦……是,我承认,当年是我情难自禁,最终带走了你娘……那也是他姜福源不善待你娘……以你娘的才情,他一个苦力帮的帮主,怎配得起?你娘肯下嫁于他,也不过是看在他老实,谁知道他竟然是个混帐!拥有如此好的妻子,却不珍惜。是他不配你娘!” 对此,做为儿子的姜展航未予置评,而是起筷夹了块鸡肉放到徐晋骞的碗里道:“爹,别光喝酒,来,吃些菜,这可是出自芸楼大厨的手……” 徐晋骞欣然夹起鸡肉来吃的同时,心下则得意:“姜福源,我虽输了小璃给你,你却输了个儿子给我,你我还是打成了平手……” 就在这时,只见马场管事的,引领着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走来。 中年男人来至徐晋骞近前,即先行执礼自报家门:“在下乃是莞公主府上的,鄙人姓莫。因着莞公主要为瑞哥儿作福,除了给守边关的将士家人赠送衣食,还准备送一批战马,故派在下前往徐老板的马场挑选,不知徐老板手头上可有精挑细选好的马匹?”说着,亮出了代表身份的腰牌,以及一沓银票。 徐晋骞闻言,放下杯筷,起身将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执礼笑道:“既是莞公主有所需求,徐某定竭尽所能……” 转而,他吩咐管事的:“那你就带着莫管家去挑选吧……” 管事的应声后,示意莫管家随自己走。 莫管家遂放下银票,施了一礼后,转身跟着管事的走了。 姜展航看着莫管家走远后,微一皱眉,转头向徐晋骞提出一个疑问:“爹,您不觉得奇怪吗?莞公主既然是替儿子作福,大可去寺庙拜佛,或是做些布舍,为何要选择给边关送战马?宋金不是议和停战了吗?这么做,难道不怕金国获悉后会误会?” 对此,徐晋骞也是有一些奇怪的,但在商言商的他,并不想深究与官场或宫帏有关的人或事,遂摆摆手道:“诶,也许莞公主是想独树一帜呢……” 说话间,但见又一名马场管事的跑来向徐晋骞通禀:“场主,有贵客到,已请至静室款待……” 徐晋骞点点头,示意管事的退下后,对姜展航道:“爹要待客,你我改日再聚……”说罢,负手而去。 …… 且说姜展航,刚走出徐家马场没多远,就迎面碰上了姜展宏。 但听姜展宏开口就讽问:“这么久没见,父子相谈甚欢吧?” 姜展航闻言,气恼不已,刚甩出句:“你跟踪我?!” 便听姜展宏呛道:“怎么?你心虚什么?” 姜展航不想过多理会,遂一拂衣袖就要走。 不料,姜展宏一声厉喝:“你给我站住!” 继而,他闪身至姜展航面前,眸光森冷的质问:“你要见哪个爹,我没兴趣管。我就问你,临安城中再度有人贩卖极乐散,是不是你所为?” 姜展航闻此问,下意识的向后一退。 姜展宏紧跟逼近,一把揪住其衣领,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芸楼的名头做这等害人的买卖!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别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眼!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姜展航先是咽了下口水,转而硬颈道:“什么叫我拿芸楼的名头做害人的买卖了?你做的那些生意就清白了吗?贩卖赃物、开赌坊青楼、你不仅做偏门,你还利用芸楼收集各路消息……呃……” 随着一声闷哼,姜展航的咽喉已然被姜展宏给扼住。 但见他,一脸阴鸷的冲姜展航道:“好小子,来了芸楼才这么点时间,居然让你偷看到这么多事!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可惜,一个人知道的太多,可不是长寿之相!” 姜展航倒吸了口冷气后,强作镇定道:“怎么?你想杀我灭口?是!你要是想杀我,我自然无力反抗。你也一定会有诸多说辞,向爹娘撇清杀弟的罪名。可你觉得,爹跟娘会信吗?娘或许会信,爹呢?他会相信吗?你是他引以为傲的长子没错,可他未必会完全信赖你。不然,他为什么迟迟不把福隆帮交给你……” 话音未落,就见姜展宏抬手一掌,拍在了姜展航的胸口上。 姜展航受力之下,连退数步后摔倒在地,跟着,吐了一口血。 但听姜展宏撂下句:“马上给我滚出临安!”语落,甩袖而去。 姜展航看着姜展宏远去的背影,庆幸的捂着胸口喘了口气后,吃力的站起身,从衣襟处掏出块印有掌印的野猪皮,往地上一扔后,扭头就走。 第488章 董月卿难述情执 傅天华坦言心动 董府, 出阁在即的董月卿,看着刚送来的嫁衣,心中五味杂陈。 反观紫苏,倒是一副比自己要嫁人还开心,如鸟雀叽喳般的念叨着:“小姐终于可以真正的当新娘子啦……太好了……嘻嘻嘻……” 旋即,她意识到所言有失,赶紧改口:“噢,不是……小姐,我的意思是小姐终于出嫁了……要是夫人还在,一定好开心……” 可在寻思后,她又觉得好像说错了话,遂想另找说辞。 董月卿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后,淡淡的道:“行了,紫苏,我明白你的意思……” 紫苏见状,俏皮的笑了笑后,拿起嫁衣道:“小姐,来试一下嫁衣吧……若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我好让人拿去方家绣坊改……” 董月卿同意后,起身让紫苏为自己试穿起嫁衣。 穿戴好后,她来到镜前。 紫苏边给她上下整理嫁衣,边赞叹:“哎呀,真好看……小姐本就是天仙一般,穿上嫁衣后,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啊……” 看着镜中的自己,董月卿喃喃的问紫苏:“如若像爹所说,我早嫁于煊哥哥……那即使在南渡时遇上傅天华,是不是就不会生出妄缘了呢?” 紫苏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回道:“小宗大人和小姐自幼亲好,结成夫妻,自然会更恩爱。那既为恩爱夫妻,当然是不会有他想。就算遇上傅大人,那顶多不过是当作寻常朋友呗……” 却听董月卿,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寻常朋友?会吗?” 紫苏用手指挠了挠额头,略作寻思后,点头答道:“嗯,那是肯定的嘛……不仅如此啊,小姐更不会答应蓉公主的请求啊,因为有夫之妇如何替嫁嘛……” 说到此,紫苏惊觉自己又说错了话,忙认错道:“小姐小姐,紫苏不是故意的,紫苏错了……小姐可别生气,更别难过啊……” 董月卿轻叹一声道:“你何错之有……错的那个人,是我……错在我太执着……错在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煊哥哥对我这么好,一直等着我,我却为了那所谓的执着,辜负了他……是我对不住他……” 转而,她再度问紫苏:“我现在才接受煊哥哥,会不会晚?且应不应该呢?” 紫苏先是摇头道:“不晚,好事多磨嘛……小宗大人这么好,小姐当然应该嫁啊……” 跟着,她劝道:“哎呀小姐,您就别再自寻烦恼,顾虑这顾虑那的啦……更别再想那个傅大人了,他那么对你,不值小姐想……” 董月卿黯然道:“是啊……我是自寻烦恼……他本就不在乎我,我又何苦来哉呢……” 说着,她释然的道:“等一个人,确实是很累……我是不应该让煊哥哥等我这么久……” 这时,董怀德走了进来。 他一听女儿这么说,当即欣然的道:“月卿,你终于想通了,真是太好了,爹终于是放心喽……啊,我要去给你娘上炷香,告慰于她……”说着,笑着转身而去。 董月卿看着父亲的背影,带着羡慕的口吻,喃喃的道:“如果能像爹娘他们那般纯粹多好……” 思及此,她的脑海中即浮现出自己幼年时,看到父母边碾药晒药边聊天的情景。 夫妻俩在谈论药性的同时,也会时不时向对方表露情愫。 那时的董月卿,小小的人儿,常躲在花草丛中偷看父母。虽然懵懵懂懂的,但看到他们亲近时的样子,她也会捂着嘴笑。 想到这,董月卿不由失笑。 紫苏见状,即略带奇怪的说笑道:“咦……小姐,想到什么了?这么好笑,说与紫苏听听嘛……” 董月卿晃神后,回道:“噢,没什么,只是一瞬想到小时候的一些……” 未等她说完,就听紫苏调侃道:“噢~我知道了,小姐是在想自己和小宗大人的小时候吧……” 董月卿摇头道:“不是……我是在想爹跟娘……” 她说着,瞥见外面的天色有些暗,遂一边脱下嫁衣,一边朝外走道:“天色不太好,还是去把草药收了吧……” 紫苏闻言,随后也跟了出去。 …… 城外, 一座高峰的峰顶上,傅天华正在练剑。 但见剑光与人影交错,剑气撞上凛冽的风,破空之声,回旋不绝。 少时,只见一团粉雾飞落至峰顶后幻化成人,原来是红绡。 她娇笑着调侃傅天华:“哟,你小子,倒是沉得住气,还在这儿练剑啊……” 傅天华收招后,淡然道:“经历了这么多,若连这气都沉不住,又怎么做大事……” 红绡闻言,笑问:“奥?做大事?你想要做什么大事?如今,你已经位及人臣了,你还不满足?难不成,你还想当皇帝?” 傅天华边以指尖抚摸赤夜剑的剑身,边淡然以回:“为商者,哪有嫌钱多的……为臣者,谁不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天子都想长生不老,守着江山千秋万载……” 红绡击掌赞同道:“好!说得好!够有野心!” 转而,她提醒道:“诶,那人家都快出嫁喽……你也不急吗?” 傅天华闻言,眸光一闪,抚摸剑身的指尖亦随之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间隙,红绡已然闪身到了他的面前。 但见她将手置于傅天华的心口上,魅惑的点拨道:“既已心动,为何不去做?” 对此,傅天华未作回应,只与之对视着。 红绡则勾唇一笑,以略带讽刺的口吻道:“你们凡人呐,就是喜欢做些心口不一的事……尤其,是你们男人,更是自私。总是以那些所谓的大是大非啦、大局为重啦、面子啦、尊严啦,为借口,或为掩饰、或为压抑,或为推卸责任,或为借题发挥……” 她说着,以手指戳着傅天华的心口,直言点出道:“那个借题发挥的,便就是你了……” 听到此,傅天华在微一闭目低头,作轻笑后,再度抬头,直视着红绡坦言道:“是,你说的没错,我是借题发挥了……” 他说着,面露狷狂的双臂一振道:“因为,时值今日,我已忍够了!我也不需要忍了……” 继而,他耸肩嗤笑道:“我不过是宣泄一下,还没想要清算,也不想清算……我要一点一点讨还,就像他们,一次一次的伤害我那样……” 转而,他勾唇自嘲道:“可我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她!” 说到此,他停顿了一下后,接着道:“是,我承认,自从在十王殿初遇赵蓉,我心里眼里唯有她,从没在意过董月卿……另一个原因是,她跟那些人不一样,她是个局外人。可谁曾想,她却莫名其妙的涉入局中,扰乱了我的计划……” 但听红绡打断点明道:“她扰乱的,何止是你的计划……你的心不也被扰乱了吗?其实,当你将对赵蓉的痴情化为执念后,你的心,已经做出了另一个选择……而你,却为了那份执念,尚不自知……” 她说着,转作调侃:“不然,你在借题发挥的时候,怎么会真动了怒?说了那么多伤她的话不算,还不忘撩拨人家……说什么,人家图什么呀,如果不图别的,是不是对你有所图啊……你小子这是知道人家爱慕你,自鸣得意呢……” 说到此,她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娇笑。 对此,傅天华的脸上掠过了一抹久违的憨笑。 红绡察觉到后,感叹道:“哎呀,也难怪,就冲你小子这皮相,也难让人不动情呀……也不知道那位蓉公主是怎么想的?放着拿她当宝的俏郎君不要,非得去揪着个不把她当回事的伪君子……你们凡人常说,生在红尘是苦,却不知,是自找苦吃……” 她在摇头轻叹过后,提示傅天华:“小子,你既说,对于那些伤害过你,对不住你的人,你不想忍了,也不需要忍了……那你也别让那份执念压着你了……有花堪折直须折啊……” 语落,人已化作粉雾飞走,空中唯回荡着其娇笑声。 傅天华则伫立着,作极目远眺状,双眉微锁,眼眸逐渐深邃,也不知其在想什么…… 第489章 昊辰下凡欲收身外身 赖布衣面临再度体弱的危机 夜半, 赖家,卧房内, 随着一团光从赖布衣的心口飞出,只见他在倒吸一口气后,挣扎似的一个坐起,跟着又重重的仰头倒回了床上。 当睡在一侧的薛燕琼,被惊醒后起来探看时,赖布衣已然脸色惨白,不省人事。 薛燕琼先是一愣,随即披衣起身,喊丫鬟去请大夫。 赖夫人闻讯后,也不及穿上外衣,便跑了过来。 看着莫名其妙昏迷不醒的儿子,她又惊又急,上前抱着儿子就哭喊:“布衣……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布衣,你不要吓为娘啊,儿啊……” 旋即,她转头追问站在一旁的薛燕琼:“好端端的,布衣怎么会这样啊?啊?” 薛燕琼也是一头雾水,愣愣的道:“我也不清楚啊……我被惊醒的时候,他就这样了……之前,用晚饭和临睡前的时候,他都是好好的,也没听他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呀……” 说话间,大夫和吴蕴仪先后走了走进来。 在吴蕴仪的劝拉下,赖夫人放开了儿子,以令大夫诊看。 可经过一通诊看后,大夫却未能诊出个所以然来。 赖夫人又急又气,遂命人去请董怀德来给儿子诊看。 …… 且说那光团,飞出赖家后,径直来到了灵隐寺的上空。 再看寺旁的树林里,南天将昊辰正在作法。 光团落于他跟前后,即化为其身外身,伏地跪礼道:“将军,终于盼到您的召唤了……” 昊辰收了功法后,缓缓睁开双目,却只看了身外身一眼,便皱起了眉头,随后发出一声轻叹。 身外身听到后,忙询问:“将军既然已被解除了处罚,因何还作叹气?” 但听昊辰指出道:“本座叹的是,你已非本座的身外身……你且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罢,取下护心镜丢与他。 身外身接住护心镜来一照,惊见自己竟变成了赖布衣的模样。 他大为诧异:“怎么会这样?将军,为什么会这样啊?” 昊辰抬手间,吸回护心镜后,说道:“你本身就是契约亡魂,在尘世久了,难免沾染俗浊之气。又加之,你有残留的亡魂怨气,极易和凡人欲念相生相克,已与赖布衣逐渐融为一体中……” 身外身困惑的问:“那我该怎么办?我要如何才能随将军重返天庭?” 昊辰微一摇头道:“你已等同是那赖布衣的半条命,本座虽然可以将你们分割,但那样做的话,极有可能会让赖布衣丢了性命。既有人替他脱胎换骨起死回生,那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本座身为天将,怎好违天道而行之……” 身外身打断问道:“那也就是说,我间接成了他赖布衣的续命引?!将军方才说的,我会逐渐与他融为一体,那到时候,我是他?还是他是我?” 昊辰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以剑指,在地上写出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十五个字。 随后,他于挥手间,便将身外身变回为光团,作法送回了赖家。 同一时间,赖布衣也随之惊醒坐起,着实将守在一旁的赖夫人和薛燕琼、吴蕴仪,以及正在开药方的董怀德吓得不轻。 四人定下神后,赖夫人首先握住儿子的手,连连询问:“布衣,你没事了……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感觉不对劲啊?” 赖布衣却像大梦初醒般,茫然的看看四周后,反问母亲:“娘,你们做什么都这里?我,我怎么了?我不是在睡觉的吗……” 转而,他似是有些回神,抚额道:“不过……刚才好像是梦魇了一般,感受不能喘气……” 说话间,董怀德好奇的走过来给赖布衣把了下脉,又察看了一遍他的气色和眼睛。 随后,但听他费解自语:“怎么会这样……有些像是梦魇,又有些像是离魂症……” 跟着,他询问赖夫人道:“四公子可有过魇症?或是会突然晕死的症状?” 赖夫人闻言,不由得想起儿子曾起死回生的事,便告知道:“魇症不曾有……倒是有一次,因受重创不治,而后得高人所救,起死回生……” 董怀德听到此,不禁了然笑道:“都道医家能妙手回春,原来世间也真有起死回生啊……看来,坊间所传,也非空穴来风,四公子的确是异于常人啊……” 说罢,他作礼告辞:“那既然四公子已无恙,老朽便不打扰了,告辞……” 赖夫人遂示意仆人,送董怀德出去。 而后,她对吴蕴仪道:“蕴仪啊,这也折腾了大半宿,你有孕在身,来,随婆母回去休息吧……” 继而,她斜睨了眼薛燕琼,扔下一句:“好生照看着布衣”后,便挽着吴蕴仪离开了。 待众人离开后,赖布衣冲着薛燕琼甩出句:“你且睡你的,我要去书房……”语落,便顾自顾出了房间。 …… 来至书房,关上房门后,赖布衣捂着心口询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在作怪?你说话啊!” 但听身外身斥道:“本座是天神的身外身,岂会作怪!你们凡人才惯会作怪!尤其是你!若不是你不甘心英年早逝,生出执念来,本座也不至于受你这等俗人肉身的桎梏,本座随将军回归天庭受滞,全是因为你!” 赖布衣气道:“怎么是我在作怪?分明是你自己,拿我的身体当成了栖身之所!” 身外身反唇相讥道:“赖布衣啊赖布衣,你爹赖澄山,曾说傅天华是遇正则遇正,遇邪则邪。但本座看来,你才是那个遇正则遇正,遇邪则邪之人!你自恃为正,但你正了吗?你敢说你是坦然君子吗?你说傅天华是邪,他也却是邪,但胜在邪得不加掩饰,不似你这般的道貌岸然……” 但听赖布衣一声吼:“够了!不要拿我跟他相提并论!”我们曾经是兄弟,却早已不是同路人!” 旋即,他忿忿然的捶打着心口道:“你说你是天神,你说是我桎梏了你。好!我现在让你走!请你马上离开我的身体,回你的天庭去啊!” 身外身自然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因被昊辰嫌弃而回不了天庭的事,遂反过来威胁道:“好!走便走!只是本座走后,你这副身体有什么差池,莫要后悔!” 话音刚落,就见一团光从赖布衣心口弹出,飞出了窗外。 赖布衣顿觉有种什么东西被抽离了,恍惚了一下后,便晕了过去。 而身外身并未远去,而是因参透了昊辰所示,隐入了寻龙剑中,欲借其残留的灵气洗涤自己。 第490章 赵旭楚青潋终因缘浅难成眷属 淳郡王府, 书房内, 赵旭正在与傅廷封谈话,但听他问道:“行刺姑姑的杀手,查得如何了?” 傅廷封微锁眉回道:“两名前后服毒的杀手身份,已查明,原是死刑犯,是受了主使者给的安家费而卖命。而主使者,则是本该流放的犯官王均……至于,他行刺莞公主的目的嘛……就有些晦涩……” 听到此,赵旭蹙眉道:“目的晦涩……难道,真跟我赵家皇室有关?可姑姑不过是位公主,又会对谁构成威胁呢?” 说话间,但听门外传来谭毅的禀报声:“禀郡王爷,楚姑娘来了临安,下帖邀请郡王爷,至芸楼饮宴……” 赵旭闻言,先是吩咐了一句:“即刻准备马车。” 随后,他交代傅廷封:“务必循着王均这条线,揪出那个幕后黑手。但凡敢对姑姑不利者,本郡王势必要除之后快。” 傅廷封执礼应声道:“请郡王爷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查出真凶。” 赵旭点点头后,起身负手出了书房。 …… 芸楼, 群英厅内, 傅天华和陈显阳、傅天云,业已应邀而至,正与楚青潋闲聊着。 但看楚青潋的穿着,已不似从前千金小姐的样式,俨然是一位女家主的作派。 少时,赵旭至。 他一进厅,见有这么多人在,脸上掠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扫兴。 就在众人起身向赵旭见礼之际,赵莞和周耀昌也进来了。 待众人一起见过礼,陆续入了席后,楚青潋举起酒杯,先向赵莞和傅天华表示歉意道:“莞公主,天华,因着父亲病故,青潋于服丧期间,未能道贺二位的大婚,还请见谅……青潋此行,携有薄礼补贺莞公主,已派人送去了府上……” 赵莞含笑欠身,道了声:“楚姑娘有心了,多谢……” 傅天华则举杯回敬:“青潋姐言重,你我许久不见,来,天华敬你一杯……”说罢,先干为敬。 赵莞和楚青潋,也相继将酒一饮而尽。 寒暄间,有小二端来了四鳃鲈鱼。 菜刚上桌,不等周耀昌动手,赵旭即夹了块鱼眼肉,放到了赵莞碗中道:“姑姑,多吃些鱼,对身体好,对瑞儿也好……” 对此,周耀昌倒无多大反应,却见楚青潋的神色略显异样。 赵莞留意到后,会心一笑,提醒赵旭道:“旭儿,楚姑娘与你是好友,远道而来,你该着重款待才是……”说着,给了赵旭一个眼神。 赵旭遂给楚青潋夹了块鸡肉到碗里后,招呼道:“楚姑娘,这竹丝鸡是芸楼的新菜式,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楚青潋点头以谢,夹起鸡肉品尝后,赞道:“嗯,入口有清香,肉厚而不肥……” 这时,只见吴飞走进来向傅天华禀报:“大人,姜老板有请。” 傅天华遂起身一礼道:“姜大哥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天华,请恕天华失陪……”说罢,便向厅外走去。 …… 暖阁内, 姜展宏正坐在连几榻前,一手把玩着玉串子,一手拿着封书信。 见傅天华进来了,他便示意其坐下,然后说笑道:“天华老弟,你我又得准备大礼喽……” 傅天华闻言,以抬眉作为问。 姜展宏扬了扬手中的书信,述道:“婧姨来信说,要为孝棠和青梅筹办婚礼了……是岳元帅知道了孝棠和青梅的三年之约,便准了孝棠提前回家成亲……” 傅天华听后,笑道:“哦,那青梅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回头,我让天云去准备祝礼……” 姜展宏却道:“诶,婧姨可是说了,礼到不到的无所谓,关键是人一定要到。到时候,我跟你,天云、显阳,都得去……” 傅天华点头笑道:“那是自然的……姜大哥且回信于欧伯母,届时,天华一定到……” 说罢,他鼻翼一动,转目瞟了一眼一旁的香炉后,作奇怪状的道:“咦,这香味闻着特别,似乎不是市面上那些香料……” 姜展宏点头道:“噢,这是一位朋友赠与我的,说是从海外来的珍品,中原还不曾有……天华老弟若是喜欢,老哥我送与你了……”说着,便要起身去取。 但见傅天华眸光一转,微一挑眉梢后,笑道:“诶,既是贵友所赠,又是海外珍品,那还是姜大哥自己慢慢享用吧……天华虽不自诩君子,但也不夺人之好……” 姜展宏闻言,倚回凭几,做了个勾唇摊手的动作后,看着随意的道了句:“天华老弟如今已经是傅家的家主了,想必会将祖业经营得更加风生水起吧……” 傅天华淡笑以对道:“祖业虽然昌隆,但还是有许多地方需要去陈立新,我正循序渐进中……毕竟,论做生意,天华哪及得上姜大哥你啊……” 语落,他遂起身道:“莞公主与青潋姐正在群英厅饮宴,恕天华不能与姜大哥久叙……” 姜展宏抬了抬拿玉串子的手,笑点头道:“好,你自去应酬,你我改日有空再聚……” 傅天华点头以礼后,转身出了暖阁。 看着傅天华出去的背影,姜展宏的神情微有些晦暗不明。 …… 当傅天华返回群英厅之际,赵旭和楚青潋已由赵莞安排出游,余下众人则在继续吃喝了一番后,方才各自离开。 …… 且说赵旭和楚青潋,离开芸楼后,沿湖信步而游。 一路上,二人并未有过多的交谈。 直至走到断桥附近,只见楚青潋,在抬眸远眺湖景的同时,几不可闻的吁了口气。 随后,她从袖中取出当初赵旭让人转送于自己的盒子,递与他道:“这是郡王爷当初所赠,现今原物奉还……” 赵旭闻言,目光中带着意外及审视的看着楚青潋。 但听楚青潋接着道:“郡王爷是皇室宗亲,青潋身为商贾之女,能得郡王爷的垂青,本是大幸。怎奈,各自都有要承受所属家族的不可抗之处,加上青潋生就是一副要强的性子……做为女子,我是得接受男人三妻四妾。毕竟,要男人从一而终,比让河水倒流更难……” 听到此,赵旭截下话问:“你是怕本郡王若有别的姬妾,会分薄了对你的宠爱而心生妒忌失了初衷吗?” 楚青潋笑着摇摇头道:“既然接受得了男人三妻四妾,又何来心生妒忌自寻烦恼之说?青潋是说,可以接受男人多情,甚至好色,却无法忍受男人的心思不纯……”说罢,以一种看破不说破的眼神直视着赵旭。 赵旭微一讶后,即有所会意,却未有解释的意思,而是报之以勾唇一笑,接过盒子道:“送出去之物,何以收回?但既然你不看重,那本郡王弃之也不可惜……”语落间,一甩手,将盒子扔进湖中后,转身拂袖而去。 对此,楚青潋倒未感到生气,只是默默的看着盒子逐渐沉入湖底后,方才转头离开。 第491章 赵莞又受非议 幕后黑手呼之欲出 时值二月二,龙抬头之日。 微服出游的赵构,携同无痕,在徐迪的随侍下,信步至一处名为五福桥的地方。 在经过桥边凉亭之际,但听一老者在向一中年人感叹:“唉,自咱们这位皇帝定都临安以来,倒也是勤政爱民,能挑起这半壁江山,也属实是不容易啊……” 那中年人先是赞同的点点头,而后却摇头道:“嗯,老先生说得是不错……不过,可惜,老天虽有现佑我大宋中兴之势。奈何,枝节横生,怕是非吉顺之相也……呐,先是国师位易主,后是那位赖国师被贬流放,接着是蓉公主让董太医的千金替嫁……如今,宫中有流言传出,说是妖妃无痕惑君,又道那莞公主淫乱宗室,与自己的侄子不清不楚……” 说到此,但见老者作噤声状阻止道:“啊,切莫妄言,小心祸从口出啊……” 听到此,赵构哪还有什么心情再行游览,遂匆匆回了皇宫。 …… 且说赵构,一进入御书房,便大发雷霆,即令徐迪彻查后宫,尽快揪出制造流言者不得有误。 徐迪见龙颜震怒,未敢有半点怠慢,立马招集人手往各宫去查。 无痕担心赵构气坏身体,忙从旁相劝:“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莫要为了些无谓的人和事而大动肝火……” 赵构握拳一击龙案道:“这叫无谓的人和事吗?竟然敢传这等谣言!朕岂能不动怒?!不要跟朕说什么谣言至于智者,不管是制造谣言的,还是散布谣言的,朕都要严惩不贷!” 其实,无痕很清楚,这些谣言是来源于韦太后的宫中。只为免自己枉做小人,她便选择了旁观。 但看赵构那么气恼,又有些于心不忍,遂再度劝道:“皇上,无痕的意思是,皇上可以气,可以严惩造谣的人,但不可往心里去,伤及了龙体,不就是如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的意了嘛……” 说话间,只见一名韦太后宫中的侍者躬身入内禀道:“奴才叩见皇上……奴才是奉太后之命,来禀告皇上,蓉公主抱恙,请……” 可还不及其禀告完,就见赵构不耐的道:“抱恙了就着太医过去诊治便是,告知朕何用?朕又不是太医……”说罢,一挥手,示意侍者退了出去。 转而,他对无痕道:“你所言极是,朕是不该动怒,可你也看见了,这一个两个的,唉……近日,宗泽又上奏子,要求给增加军需,以便招募新兵,说,这才是休养生息的真正意义所在……这朕当然清楚,可这么庞大的军需,岂是说准奏就准奏的……” 就在这时候,只见又有内侍进来通禀:“启禀皇上,秦大人求见……” 赵构抚额间允了声:“宣。” 话音甫落,就见秦桧入内来叩见:“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赵构放下抚额的手,抬眸间询问:“秦卿家有何事要奏请啊?” 秦桧躬身应道:“回皇上,微臣无甚事奏请……只是……噢,恕微臣多事……微臣是耳闻到皇上微服出游败兴而归……唯恐皇上有所郁结,方才斗胆面圣问安……” 赵构淡笑一声道:“你倒是挺耳聪目明的……” 秦桧一脸谄媚的应对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微臣虽无能替皇上分担所有忧烦,但求做到时时刻刻以皇上龙体安康为念……忧伤心肺,怒伤肝脾……皇上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已操劳得紧,心情万可不能郁结……” 转而,他小心翼翼的接着道:“恕微臣无状,方才,微臣在外候传之际,听得皇上正为军需伤神……微臣倒有一拙见……” 赵构此时已复冷静,一手支着椅子扶手,一手把玩着玉纸镇,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桧道:“哦,秦卿家有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秦桧于眸光转动间进言:“军需开销庞大,国库再怎么充裕,如皇上所言,也不是说奏准就能奏准的……不妨,依旧如之前几次那样,以捐筹的方式……说到此,微臣得要提一提莞公主……前些时日,莞公主曾以给爱子作福为名义,给边关送去了一批战马……微臣觉得,莞公主的做法,可以令其他宗亲和官员效仿。一则,可为皇上分忧解难,二则,可让将士们知道,皇上是如何排除困难,也要体恤他们的……” 赵构听罢,脸上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阴郁后,捋须闭目,似在作沉思。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对一旁的无痕说道:“方才,母后不是派人来告知说,蓉公主抱恙嘛,那你就替朕去看看她,顺便送些补品过去……” 秦桧原以为,赵构作沉思是为了方才自己的所言,哪知他却关心起了赵蓉,不禁有些错愕。 无痕也是感到费解,若不是秉着天心不可测,她不能对皇上用读心术,她真想一窥赵构的心思。 晃神间,她躬身应道:“请皇上放心,无痕这就去准备……无痕告退……”说罢,转身退了出去。 再看赵构,以一副气定神闲的对秦桧道:“嗯,你既进宫来了,那就陪朕下个棋吧……”语落,抬手示意内侍上棋盘。 反观秦桧,一面恭敬的伺候赵构起身往一旁的连几榻走去,一面心中寻思:“这皇上的心思,怎么一次比一次难以捉摸……是我年岁长了,渐失揣摩人心之能?还是皇上更具备拿捏人性……” 就在他思忖间,内侍已摆好了棋盘。 但听赵构问道:“秦卿家是选白子还是黑子?” 秦桧回过神来后,赶紧躬身回道:“那自然是皇上先选……” 赵构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瞟了一眼秦桧后,以剑指,从棋盒中夹一枚黑子,置于棋盘上。 秦桧不敢怠慢,正襟危坐后,从棋盒中取出白子,小心翼翼的开始了与赵构对弈。 …… 与此同时,赵莞和赵旭,也分别从各自安插在宫中的耳目口中获知了谣言引怒赵构的消息。 相对于赵莞的淡然处之,周夫人则是情绪激动,不停的在儿子面前念叨:“是哪个缺德的?这种事情也敢乱传的吗?兹事体大,耀昌啊,你可得查个清楚才好啊……” 反观周耀昌,因着是出于利益而娶赵莞的,故对于赵莞是完璧与否,倒也并不是很在意,彼此间也没想过会有多恩爱。 本以为两个人也就这么相敬如宾,无波无澜的度过一生。岂料,却被突如其来的谣言打破了平静。 看着喋喋不休的婆母,以及夫君充满质疑且带着一丝轻蔑的目光,赵莞勾唇冷笑道:“制造谣言者所为何来?不就是想让被中伤者自乱阵脚,气急败坏,就像婆母这个样子……或是让被中伤者受到质疑和质问,就像夫君这般……然,本宫是堂堂一国公主,绝不做那越描越黑的所谓自证清白。本宫要做的,是将那躲在阴暗处的无耻之徒揪出来示众,让他尝尝被唾骂和羞辱的滋味……” 话音未落,但见赵旭走来击掌道:“姑姑说得好!请姑姑放心,旭儿一定替姑姑将那无耻之徒,以及那些所有意图不利于姑姑的混账东西,逐一清除……”说着,目光犀利的扫视了一眼周家母子。 周耀昌遂报之一笑道:“谣言止于智者,我周耀昌虽不敢自诩为智者,也不敢称自己有多大度,但在是非曲直未明之前,我不过是持怀疑,却不会过早的对某人某事下定论……” 赵旭也回以一笑,随即甩出一句:“姑夫能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嘛……” 转而,他对赵莞道:“姑姑,谣言既然是从宫中传出,流于坊间的,旭儿已经分派了人手,先堵截散播者,后揪元凶……” 赵莞点头道:“其实,元凶是谁,姑姑心中已有数。旭儿只需辛苦些,让那散播者得到该有的处罚便是……” 说话间,只见乳娘抱着瑞儿走来,向赵莞禀道:“公主,瑞哥儿醒了,要来寻你……” 赵莞遂从乳娘手上接过儿子,边哄边向花园走去。 第492章 陈显阳傅天华起争执 不欢而散 且说陈显阳,得知傅天云已从昭明寺回来多天,便忍不住前往沽宝斋看望。 不想,傅天云依旧对他态度淡漠,令他很不是滋味。 在似寒暄般的简单说了几句话后,陈显阳便略显尴尬的离开了沽宝斋。 在回榜眼府的路上,陈显阳那叫一个别扭。 在几番寻思下,他忽然产生一念:“爹娘的态度虽然强硬些,但说的都是理,我也无从反驳……既然,症结在于表哥和张家兄妹。如今,张有材已自食恶果,张巧红被赶出了傅家,落魄到寄身于寺庙,也算是种惩罚了吧……表哥也总算是成为了家主,那他是不是也该放下一些了?毕竟,天云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呀……嗯,要是我能说服了表哥,表哥不再揪着不放,爹娘也应该就不会再坚持了吧……” 思及此,他便转头往探花府而去。 …… 探花府这边, 傅天华正在书房里翻看公文,但见默言忽然飞进来,盘旋于自己身侧。 对此,傅天华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淡淡的道:“祖母那儿有吃有喝又有人哄着,好端端飞来这做什么……” 默言飞落至书案上,歪着小脑袋叽喳:“默言想大人了呗,啊,默言是来看大人的……大人不想默言吗……啊……” 傅天华乜了眼默言,语气淡然中略带讥讽的道:“呵,你什么时候由伶牙俐齿转为口甜舌滑了……想必祖母待你甚好,给的都是上等的吃食吧……” 默言听后,生气的竖了竖羽毛后,斜着小眼睛叽喳:“大人这是好话听多听腻了吗?好话应该越听越受用才对……啊,大人怎么会听腻呢……” 转而,它跳到了傅天华的肩膀上,摆出一副噶是噶非的德性,冲着傅天华耳朵叽喳:“听红绡说,大人对那董小姐动心了……是不是啊?大人?那大人对赵蓉的执念呢?能放下吗?啊,对了,大人,董小姐眼看着便要出嫁,嫁给那个宗煊了哟……” 听到此,傅天华的眸光一闪。 就在这时,但听门外传来陈显阳的叩门声:“表哥,可有空闲,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傅天华遂放下手中公文,道了一声:“进来吧……” 语落,陈显阳便推门而入。 默言当即飞至其面前叽喳:“你来做什么?我正跟大人说正事呢……” 陈显阳笑道:“哟,你还知道来?还知道表哥是你主子啊?就你,还跟表哥说正事?你不气他就不错喽……” 他说着,挥手拂开默言,甩出句:“行了,去厨房找吃的去吧,我跟表哥才有正事要说呢……” 默言生气的一竖羽毛,冲着陈显阳的头冠就啄上了一嘴,随后飞到一旁的衣服架子上,梳理起了羽毛。 陈显阳没闲情跟默言闹,抬手整理了下歪了的头冠后,对傅天华道:“表哥,如今,张有材已死,张巧红则被逐出了傅家,你也成了家主,终于是替姑母和自己扬眉吐气了……” 说到此,但听傅天华微蹙眉打断:“你想说什么直接点……” 陈显阳卖乖似的笑了笑后,便直言道:“表哥,我对天云早有意思你是知道的……之前,我曾请求过爹娘,可爹娘因顾及你的感受,而没同意……不过,娘说,只要你点头,她没意见……现在,看你也是放下了……就求表哥成全我……” 他正说着,但见傅天华已然起身闪至他的面前,双眸森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斥诉道:“你爹娘会顾及我的感受?呵,做为兄妹也罢,做为舅甥也罢,他们何曾顾及过我娘和我的感受?放下?好轻巧的两个字?陈显阳!你我都是世家子弟,境遇却是天差地别。你,从小有爹娘疼爱,养尊处优着长大。而我,自幼就要跟着母亲过着四处飘泊,受人白眼,寄人篱下的日子,你知道那种滋味吗?呵,你怎么会知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下?若不是因为张家兄妹,即便我是阴命人,不受父亲所爱,那我依然是傅家的嫡子,我娘也依然是傅家的主母……可这一切,全让张家兄妹给毁了!我娘若不是因为张巧红那句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恶毒话,怎会带我离家出走……都说虎毒不食子……好,就算是父要子亡好了,我的命,本就是他给的,他收回了又何妨?我还求了个解脱……总好过,有家不能回,寄人篱下不说,还得因着那所谓的恩情,被母亲日日念叨,我跟赖布衣不一样。哼,他不过是个病秧子!我就得凡事让着他、护着他……还必须听他的,否则就会被他扣上一堆罪名!我的这些经历,你能感受吗?若换成是你,你能放下吗?” 陈显阳听罢,先是哑然。 随即,他力争道:“是,你跟姑母是本不该受这些苦,是张家兄妹害的你们……可如今,张有材已经自食恶果,张巧红也被逐出了傅家,这还不能让你解恨?难道,你要张巧红也死?或是连带天云也搭上命吗?好,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他们的死,能让你回到从前吗?” 傅天华截住话斥道:“就因为回不到从前,我才解不了恨!我才放不下!一个人的前半生被如此的磋磨过,他的后半生再怎么弥补,也平抚不了那累累伤痕!你求我成全你!你不觉得滑稽,我可觉得恶心!果然啊,刀没割在自己的身上,当然不知痛为何味,自可以慷他人之慨的!” 说罢,他的眸光愈发的变得森冷慑人,周身泛起的戾气更似要吞噬所有一般。 一旁的默言感受到这股戾气后,全身的羽毛都为之倒竖,惊起飞出了窗外。 就在这时,闻得二人争执的庞鑫走进来相劝:“天华,显阳,你们这是做什么嘛……哎呀,表兄弟的,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却听傅天华勾唇冷讽:“呵,表兄弟,一表三千里,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旋即,他拂袖下逐客令:“陈显阳,你已是官至侍郎,也不必再跟在我身后讨好。这是我傅天华的探花府,请回你的榜眼府,恕不远送。”说罢,负手背过身去。 陈显阳气得有些颤抖,抬手指着傅天华道:“好!一表三千里,这可是你说的!今日,算是我来错了!以后,我不会再来叨扰!”语落,一甩衣袖,气鼓鼓转身而去。 庞鑫想再作劝解,但只喊了一声:“天华……” 就见傅天华背着身一抬手,后又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庞鑫不必多言,并让他出去。 庞鑫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摇着头出去。 就在庞鑫走出门后,即见冥焱现身于傅天华身旁。 但看他,张开双臂,作了个吸取的动作后,略带调侃的道:“难得啊……已经好一阵子没感受到发自你身上的戾气了……” 傅天华抬眸睨了他一眼,漠然回敬了句:“你也难得啊……还能来见我……” 旋即,他问:“你可寻过我娘了?” 话音未落,冥焱凑近他耳边,邪惑的反问:“你就这么想见你娘吗?你是出于思亲情切?还是急于要跟你娘解开那所谓的照拂恩论?” 傅天华坦然道:“既是母子,又得闻母亲或尚在人间,自然是想要相见,并迎她回家……至于,那所谓的照拂恩论,我已不想为此,再与母亲作什么争辩,只想让她好好的看看那赖家母子如今的嘴脸……” 冥焱听后,朗声大笑后,赞道:“好!果不负本座所期!” 转而,他摩挲着娜娅送自己的玉戒,想着与其在一起的时光,说道:“其实,你们凡人人生苦短,固然是有仇报仇,争取自己所想要的,但也不能让执念所误,也该拥有所爱……红绡说你对那董月卿动了心,很好啊,那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但听傅天华作奇怪状问:“怎么?你们妖也懂情情爱爱的吗?不是说,人妖殊途的吗……” 就在冥焱要说话之际,其手上的玉戒隐显出光亮,像是种召唤。 他遂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撂下一句:“你且好好想想吧……本座还有事……”话音未落,已然化作黑雾飞了出去。 第493章 抢亲风波(一) 董月卿出嫁前夜, 董府上下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正忙着相应的事宜。 闺房内, 看着女儿行梳礼的董怀徳,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眼中却含着不舍。脑海中,则是女儿从小到大的一幕幕。 董月卿通过镜子,看到父亲的神情,也是动容不已,眸中笼起了一层雾气。 见女儿如此,董怀徳赶紧笑劝:“诶,月卿,你出嫁在即,是喜事,可不能掉眼泪啊……” 紫苏亦跟着劝:“是啊,小姐应该开心才是嘛……新娘子掉眼泪的话,眼睛肿了会不好看喽……” 旋即,她恭维道:“啊,小姐生来就美,当了新娘子,那更是天底下最最美的新娘子……” 董月卿娇嗔的白了紫苏一眼后,笑着摇摇头。 但听董怀徳叮嘱紫苏:“紫苏啊……你是小姐的陪嫁丫鬟,随小姐去了宗府后,可不比在自家,要学会持重遵礼,凡事得要多替小姐着想,多帮衬些小姐,不能让人挑出什么大毛病来,知道吗?” 紫苏欣然一礼道:“紫苏知道了,老爷请放心啦……” 说话间,喜婆完成了梳礼,告退了出去。 董怀徳遂牵过女儿的手,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边叮咛:“月卿啊……爹知道,对于嫁给宗煊,你也是下了一定的决心……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要安下心来,相夫教子,做一个好妻子,知道吗?” 董月卿点头道:“爹放心,女儿会的……” 转而,董怀徳提醒女儿:“趁着还有几个时辰,你且休息休息,明天可得忙一整天呢……” 董月卿点头道:“嗯,爹这几日也不曾好睡,也快去休息……” 董怀徳摆摆手后,示意紫苏跟自己一同出了房间。 看着父亲出门后,董月卿坐回到妆台前,对着镜中的自己,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 忽见傅天华的身影映射入镜中,继而是其质问声:“董月卿,你要嫁人,问过我没有?!” 董月卿闻声,先是对镜一怔,随即,起身转过头去看。 同时间,傅天华已然闪身至她面前。 二人对视瞬间,董月卿下意识的想躲开,却被傅天华点住昏睡穴后抱起带了出去。 …… 天明后, 宗府, 因着宗泽有些微恙,薛燕琼担心义父会吃不消,便一早拉着赖布衣过来协助婚礼事宜。 二人正看着宗煊穿戴喜服之际,只见阎铭匆匆跑来通知:“不好了,师姐不见了……” 宗煊闻言,大为诧异,急问阎铭:“什么?月卿不见了?好好的怎么会不见?” 阎铭回道:“师父怀疑是,是王均抓走了师姐,已急得病倒了……” 赖布衣一听到王均的名字,咬牙切齿的道了句:“王均!他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宗煊亦是气恼不已:“王均是跟傅天华有过节,要算账也该直接去找他!凭什么找月卿的麻烦!傅天华,你个混账!”说罢,脱下喜服后便往外走。 …… 探花府这边, 花厅里, 庞鑫正在用早点,一见不请自入的宗煊,先是一愣,随即起身笑迎道:“诶,小宗大人,今日不是你小登科吗……怎么……” 未等他说完,就听宗煊冷声喝问:“傅天华呢?叫他出来!” 庞鑫见此,微一皱眉后,和颜以对道:“噢,天华昨夜跟阿斐下棋,怕是还未起身……” 宗煊闻言,冷哼讽道:“他倒是很惬意啊……” 就在这时,只见罗斐与吴飞走进厅来。 庞鑫遂问罗斐:“对了,阿斐啊,昨夜,你跟天华下棋下到多晚啊?怎还不见天华起身?” 罗斐闻问,挠了下头额头后,回道:“噢,昨夜,大人是一时兴起说要下棋来着,可一盘还没下完,又说有事要做,我就一扭头的功夫,大人就不见了……” 庞鑫听后,不禁一讶。 宗煊则似了然到了什么,忿忿然的道:“好你个傅天华!居然挟怨报复!就因为月卿所谓的替嫁,搞砸了你的婚礼,让你颜面尽失。如今你就要搞砸我跟月卿的婚礼,以令让她再丢一次人。你真是可恶之极!” 庞鑫听罢,忙劝道:“诶,小宗大人,那件事,确实让天华很愤怒,还为此受伤得病。但事情归根究底,也不全是董小姐的错。天华还是明事理的,他不会……” 但听宗煊厉声打断道:“他若明事理,当日就不该让月卿那般难堪!” 随即,他冲着跟随而来的亲卫下令:“给我搜查探花府!不得放过每一个角落!” 罗斐和吴飞见状,当即横身喝斥:“探花府岂是说搜就搜的!” 庞鑫则走至宗煊面前,正色以对道:“小宗大人仅凭自己的一种揣测,无凭无据的,就要大张旗鼓的搜查探花府,可想过后果?先不论,此举会否激怒天华,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怕也是不妥吧……再者说,就算是跟天华有关好了,他会将人藏在府中吗?” 宗煊闻言,眸光一凛后,转头边向外走,边向亲卫下令:“给我调齐人马,兵分两路,一路在城中各处搜查,另一路,随本官去城外……” 看着宗煊气势汹汹的出了门,庞鑫不禁蹙眉摇头。 …… 且说秦府这边, 秦夫人正在房间里挑选衣服首饰,准备出席婚宴。 但见秦桧走进来,勾唇问道:“怎么?你还是想要去参加婚宴啊?” 秦夫人撇撇嘴道:“我又不是冲着宗家的面子去的,我是为了月卿……她虽然不曾喊我做干娘,我可早当她是干女儿了……如今她出嫁了,虽然嫁的是宗泽那老小子的儿子……唉,好歹,宗煊对月卿向来不错,也算是桩好姻缘……” 话音未落,就听秦桧冷哼了一声道:“不管是不是好姻缘,也是被拆定了……你呀,不用去喝什么喜酒了,喝不上的了……” 秦夫人听罢,一讶后,转头询问:“老爷此话怎讲?” 秦桧咳嗽了一声,说道:“刚刚有人来报,说董月卿失踪,宗煊去探花府兴师问罪未果,现正带着亲卫四处寻人呢……” 秦夫人尚有些没反应过来,讶异道:“什么?月卿失踪?宗煊去找天华兴师问罪?这关天华什么事啊?” 秦桧拿出鼻烟壶来,吸了一下后,继续道:“本来说,怀疑是王均将人劫走的,后又说什么,是天华挟怨报复……哎呀,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秦夫人听后,先是做了然状。 而后,她略显担心的道:“若真是天华挟怨报复,那月卿顶多就是受些气,可要是,是王均所为,那月卿可就……” 她正说着,忽见秦桧,以帕子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秦夫人赶紧上前,边拍背,边询问:“哎呀,老爷这是怎么了?一向身体康健得很,好好的,怎么见你近来总是咳……啊……” 还不待她说完,即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是秦桧咳着咳着,竟咳出一口血来。 秦夫人吃惊后,赶紧吩咐一旁的两名捧着衣服丫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两名丫鬟忙扔下衣服,一个往外跑去,一个则帮着秦夫人,将秦桧扶去床上休息。 …… 再说皇宫这边, 御书房内, 赵构正在龙案前写字,但闻内侍来禀报:“禀皇上,无痕娘子回宫见驾……” 话音未落,就见眉头微锁的无痕走了进来。 赵构不等无痕执礼,便笑着招手道:“无痕,你回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朕这字写得如何?今日是宗卿家爱子成亲,朕准备赐一副字给他们……” 却听无痕禀道:“皇上,董月卿失踪,有怀疑是王均所为,宗煊却认为是傅天华挟怨报复董月卿,现正搜城中……” 赵构一听,先是错愕,随即面露愠怒,抬手一拍龙案道:“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工部尚书,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旋即,他甩出一句斥诉:“赵蓉真是好事多为!如今弄成这样,你叫朕如何替她收拾烂摊子!” 转而,他询问:“对了,不是说她病了吗?” 无痕犹豫片刻后,禀道:“回皇上,蓉公主听说臣妾只是去看她,而非接她回宫,便不肯与臣妾相见……不过,皇上放心,臣妾已叮嘱太医好生诊治,也留了宫女伺候蓉公主……” 赵构气恼的摇摇头道:“哼,她既还有力气耍性子,就说明她没病!就算是病了,也是她咎由自取!不用怜惜她!” 跟着,他向端茶进来的徐迪下达口谕:“宣朕口谕,着令宗煊停止搜城,传他与傅天华来见朕。” 徐迪领了口谕,不敢怠慢,赶紧退出了御书房。 第494章 抢亲风波(二) 近午, 天微雨, 坐落于一处山坳中的庄院里,傅天华正坐在厅堂上,对着一桌子的菜喝着酒。 少时,只见董月卿从厅偏门跑了出来。 她看到傅天华后,即上前来责问:“傅天华,你……” 可未等她说完,傅天华便指着桌上的酒菜,笑道:“你醒了……饿了吧?来,坐下来吃一些……” 董月卿很是气恼,不想理会,扭头就往外走。 傅天华也不阻拦,自顾自的继续喝酒。 没一会儿,就见董月卿折返回来,指着门外冲傅天华嚷道:“快启锁让我出去!” 傅天华则是不紧不慢的,边倒酒,边说道:“此处方圆百里,全是山林,人迹罕至。不过,胜在风水好,景色也清幽。我便在此建了这所静苑,用以闲暇时独自来此小住,故未安排下人,当然得落锁,以免有野物冲撞进来惊扰……”说着,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但听董月卿气诉道:“是!是我傻!是我昏了头!竟然会答应蓉公主替她,以致于做出那么荒唐的事情来,合该我出丑人前……你也已当众折辱了我,还要怎样?你将我劫来是什么意思?是认为给我的难堪还不够吗?”说着,眼中逐渐蓄泪。 傅天华亦坦言道:“我承认,我是有心在那天借题发挥,因为我知道,赵蓉不情愿嫁给我,一定会闹别扭……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竟为了去给赖布衣送别,而让人代替她。而更让我始料不及的是,代替她的人竟然是你,董月卿!” 听到此,董月卿带着哭腔截住话道:“所以呢?你就借题发挥到我头上是不是?要我替蓉公主承受你对她的所有愤懑是不是?傅天华,你好自私!” 旋即,她作错乱状的冒出一句:“不!你不是傅天华!他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傅天华闻言,站起身,双手一摊,嗤笑道:“呵,我自私?试问这世上的人,有几个不自私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我只是在经历了些人和事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这句话……” 他说着,端起酒杯,一口闷下后,自嘲一句:“我倒是想我不是傅天华,可我是……” 转而,他看到董月卿那蓄着泪的眼眸,不禁动容,离座走向她,由衷道:“那天,我是过分了……但,若说是错的,却又是对的……若不是这样,又怎知你对我有情,而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对你动了心……” 董月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羞窘否认:“不!你胡说!”跟着向后一退。 傅天华紧跟着上前一步,正色道:“老天爷一直有给我选择,是我死心眼……直到对赵蓉的那片痴情被磋磨殆尽,我才看到你,才意识到,你才是那个我值得争取的人……” 对于“替嫁”那天所受的折辱,董月卿一直存有阴影,以至于有些魔怔,总觉得傅天华明明是一个人,却有着两副面孔,令她分不清楚哪个才是他。故他所说的话,已让她不能接受,甚至会曲解。 只见她后退着,一手抚着额,一手抬起向前作阻停状的道:“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这么说,只是想让我松懈,然后你就可以再折辱我一次……你劫我来此,临安城那边一定已经是满城风雨了,我爹和煊哥哥也一定找我找疯了……” 说到此,她无力的垂下双手道:“你已经让我又丢了一次人,且还是丢得彻彻底底的,你可以解恨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吧?我求你了,放我回去……” 却听傅天华随之上前一步,酸溜溜的反问:“你这么着急回去,是还想嫁给你那个煊哥哥吗?” 董月卿近乎气哭的嚷道:“被你这么一闹,我还能嫁吗?!” 傅天华则略带痞笑的道:“你本就不能嫁啊……因为你已是有夫之妇了……” 他说着,身体前倾,一脸邪魅的提醒:“你忘了吗?你我可是在议政殿前,当着皇上和百官的面,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名义上已是夫妻了……” 话音未落,就见气极了的董月卿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但看挨了耳光的傅天华,于侧头间,以舌抵着上齿,轻笑了一声后,转过头来待要说什么,却见董月卿已然泪眼婆娑。 他不由失神了片刻,随后抬手向前,想要替她拭泪。 董月卿紧张的侧头避开后再度向后退,不想一下撞到了立于墙边一人多高的古董架子,导致放在最上面的花瓶,向其头顶掉落下来。 傅天华见状,赶紧将她一把拽过来。 受力之下,董月卿跌进了傅天华的怀里。 她一惊后,待要推开他,却被其给拦腰抱住。 四目相对间,傅天华在董月卿眼角留有泪痕处烙上了一吻。 董月卿先是一愣,随之心中一悸。 傅天华跟着便要吻其朱唇,却遭回过神来的董月卿抗拒。 见此,他未再勉强,浅笑了一声,放开她后,将之拉到桌前坐下。 董月卿抵触的想要站起来,却被傅天华拽住道:“诶,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来,快吃一些……” 董月卿边试图甩开他的手,边气道:“你快放我回去!我要回去见我爹,他一定急坏了,万一……” 可还未等她说完,就被傅天华点住了穴不能动弹。 随后,他夹了一口菜,喂到董月卿的嘴边道:“会让你回去的,但不是现在。来,先吃菜……”说着,略显强硬的将菜喂进她嘴里。 但董月卿不肯吃,待要吐出来。 傅天华遂痞笑着警告:“你要是不吃,就别想回去见你爹……” 董月卿感到委屈又气恼,却没办法,只好将菜吃了下去。 傅天华见状,便又夹了一些菜放到碗中,然后一点点喂给她吃。 少时,看她吃得差不多,傅天华便起身将她抱了起来。 董月卿立时惊慌失措:“你,你想做什么?你放开我……” 傅天华却只冲她笑了笑后,抱着她往厅偏门走去。 走过厅偏门,来至房间后,傅天华将她放到床上。 这下,令得董月卿愈加惊慌起来:“你想做什么?你别乱来,你放开我……” 傅天华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边替她盖被子,边说道:“你且休息休息,我先去做件事,晚些会回来……”说罢,便转身出了房间,关上门走了。 第495章 抢亲风波(三) 临安, 皇宫, 御书房内,一脸怒容的宗煊,正耐着性子候驾中。 少时,傅天华在徐迪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宗煊当即上前,一把揪住傅天华的衣领斥问:“你个混账东西!你竟敢劫走月卿?!你把她抓去哪儿了?啊?” 傅天华却负着双手,斜睨着宗煊不作回应。 徐迪赶紧提醒连带劝说:“哎呀,小宗大人切莫如此火大,快放开傅大人,一切待皇上定夺……” 宗煊闻言,瞪着傅天华,忿忿然的道:“傅天华身为官吏,竟做出掳人的勾当,他才该被降罪,且还是罪加一等!”说罢,不甘的甩开了他的衣领。 傅天华则摆出一副不与之计较的姿态,轻笑一声,抬手掸了掸衣领。 就在这时,随着门外传来内侍的一声:“皇上驾到……”赵构走了进来。 徐迪、宗煊、傅天华遂分站两边,躬身迎驾:“皇上万岁,万万岁……” 待赵构坐定于龙案后,宗煊当即上前弹劾:“皇上,傅天华身为朝臣,罔顾法纪,公然掳人,请皇上治罪!” 话音未落,但见傅天华上前奏请:“皇上,微臣要筹办与月卿的婚礼,请皇上准予微臣告假。” 此言一出,令赵构很是讶然。 宗煊则是气急败坏斥诉起傅天华:“你说什么呢?月卿是我本要迎娶的妻子,你挟怨报复,将其掳走不算,还想强娶她,未免欺人太甚!她已经承受够多了,你是要置她于死地吗?!你不要搞错了,对不起你的那个人,是蓉公主,不是月卿……” 傅天华冷然以对道:“小宗大人,搞错的人是你!虽说,月卿是替代蓉公主的,但在议政殿前,当着皇上和百官的面,与我拜天地、喝合卺酒的人是月卿对不对?名义上,我们已算夫妻了是不是?说到强娶的人,该是你宗煊才对吧!” 转而,他向赵构奏诉道:“皇上,微臣自十王殿邂逅蓉公主,便对她一见钟情,明知其对微臣不屑一顾,仍然不可自拔,总以为,精诚所至,终能金石为开……然,妄缘就是妄缘,注定无果……” 说到此,他顿了一顿后,接着诉道:“微臣虽有幸,得皇上隆恩赐婚,但蓉公主是不情愿的,竟而闹出了替嫁的事来……这让皇家,让微臣,以及让月卿,都是大失颜面……” 他说着,又在顿了一顿后,才再接着诉道:“微臣承认,当日对月卿的态度过激了……其中不乏有将对于蓉公主的怨怼迁怒于人,也有来自对月卿的气恼……也就是这份气恼,让微臣意识到,在对蓉公主的痴恋被其无视得磋磨待尽的同时,已然不知不觉的对月卿动了心……而月卿,也早就对微臣有了情意,只是碍于当时,微臣心里眼里,唯有蓉公主……” 宗煊听到此,沉不住气,斥责道:“是,月卿是曾对你情意,但在你当众折辱她那天,就荡然无存了!她是在痛定思痛之后,才答应嫁……” 未等他说完,就遭傅天华截住话反唇相讥:“当众折辱她,是我过激了。她是难堪,是委屈,是很气恼。但未必像你说的,情意荡然无存吧?!要不然……” 他说着,勾唇停顿了一下,然后以戏谑的口吻道:“要不然,如你所说的,是我将她掳走的,她怎还会听我说话?并将她的委屈也道与我说?她那泪眼婆娑的模样,真让人心疼又心动啊……” 宗煊闻言光火,不管不顾的又一把揪住傅天华的衣领斥问:“你个混蛋!你把月卿怎么了?啊?你要是敢乱来,我……” 傅天华一脸邪惑的道:“你想怎样?我跟月卿可是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的,我就算怎么她了,也是礼所应当。听好了,此礼非彼理,是夫妻之礼的那个礼……” 赵构听着,不由皱眉侧目,并轻咳了一声。 宗煊则是怒不可遏,当即就抡起拳头要打傅天华。 傅天华昂头挑衅道:“怒了?想打我啊?你以什么身份?是以刑部尚书吗?本官也是尚书,你我平位,你奈我何?还是以煊哥哥的身份?若是,那乱来的人便是你!月卿喊你煊哥哥,自当你是兄长。试问,当兄长的,怎么好娶妹妹?还想与人抢着娶!真是何其龌龊?就算你们不是亲兄妹好了,可她不仅替嫁过,还被你说的,让我给掳走了。我在你们眼中并非君子吧?那自然不存在君子不欺暗室之说,该发生什么,就不用说得太清楚了吧……事已至此,你还想要跟我抢吗?你就不怕气坏你那个正气凛然的父亲,令你宗家祖先蒙羞吗?” 赵构随即拿起玉纸镇,往龙案上一拍,沉声一喝:“够了!” 徐迪见状,赶紧上前,边拽住宗煊的手,边提醒:“哎呀,小宗大人,傅大人,不可驾前失仪,小心龙颜大怒,担待不起啊……” 但听赵构劝说宗煊道:“宗煊啊,事已至此,你也无谓揪着不放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呢……再者,缘分天注定,既强求不来,也将就不得……” 宗煊听后,有些不甘的默然低下了头。 随后,赵构先以感叹的口吻对傅天华道:“傅卿家,你对皇妹的痴心,朕一直是看在眼里的……只可惜,她太过任性妄为,不懂得珍惜……唉,说来说去,朕还是方才说的那句,缘分天注定,既强求不来,也将就不得……” 转而,他略带责怪的道:“不过,你竟然抢亲掳人,也真是不成体统……但念在你是为情所致,朕就权且不予降罪……你既说要迎娶董月卿,那是不是该将她给送回家去啊?你知不知道,董太医急得都病倒了……” 傅天华执礼以回道:“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会将月卿送回家去的……皇上若无其他示下,微臣便告退了……” 赵构微一点头后,轻挥了一下衣袖,以示其可以离开。 傅天华在转身间,向宗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后,阔步走出了御书房。 宗煊虽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赵构则是摇摇头,作莫奈何状的笑了笑后,提醒宗煊:“对了,你不是说,宗卿家近来又有些微恙吗?经此一闹,想必宗卿家定会受到影响。你且回府去,好生安慰于他……” 宗煊听后,遂一礼道:“多谢皇上关心家父,那微臣告退。”说罢,转身退了出去。 赵构则捋了捋须后,吩咐徐迪道:“摆驾去皇儿宫中,朕要与无痕、皇儿一同用晚膳。” 徐迪躬身一应后,向外朗宣了一声:“皇上起驾……”跟着,随侍着赵构离开了御书房。 第496章 抢亲风波(四) 转眼,已临近掌灯时分。 雨还在零星的下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的味道。 山中庄院内, 董月卿的穴道已然解开,但因为大门从外被锁着而走不了,唯有闷坐于厅堂里。 少时,只见傅天华拎着两个食盒,兴冲冲向厅堂走来。 董月卿听到脚步声后,当即起身,冲到厅门口,堵住傅天华急问:“傅大人,可以放我回去了吧?!” 傅天华却微抬了抬下颚,示意董月卿回桌边。 然后,他慢条斯理的抬腿迈进厅,走到桌前,将食盒放下后,边清理之前残留的酒菜并点灯,边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看这天色已晚,且还下着雨,路已不好走。再说,就算这个时候回去,城门也该关了……不过,我带了很多好吃的。可是我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都还热着,你要多吃些哦……” 他说着,先从其中一个食盒中拿出一个瓷盅,端到董月卿的面前,温言以对道:“午间,你只吃了些菜,来,这是血燕窝熬的粥,你先趁热喝了……” 董月卿哪有心情吃,气恼的侧转身去。 傅天华遂浅笑着转身放下燕窝粥道:“不想吃燕窝粥?没关系,我还带有别的点心和饭菜,有银丝卷,糖心酥、竹丝鸡,四鳃鲈鱼、拌三丝……都是出自芸楼的大厨之手……” 说着,他边从两个食盒中,陆续取出点心饭菜和酒,边略带痞笑的说道:“你放下心来用饭,会让你回去的,不然,怎么迎娶你回傅家……” 董月卿一听,瞬间羞恼,一跺脚道:“你胡说什么呢?谁要嫁给你啊!” 话音未落,就见傅天华凑上前来,作负手状,身体前倾,微歪着头,笑得邪惑道:“你不是早就对我有情意了吗?而我,也在对赵蓉的痴恋磋磨殆尽之余,不知不觉的对你动了心……你不嫁给我,你嫁给谁?难道,还想嫁给你那个煊哥哥不成吗?你都称他为哥哥了,你们不过是青梅竹马,而非有情……月卿,你就别再逃避了吧……” 转而,他正色以对道:“月卿,我会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董月卿却在一阵凌乱后,脱口而出道:“是!我承认,我是对你早生爱慕……可,可那是以前的你,不是现在的你……” 傅天华闻言,气笑着道:“月卿啊,你说什么呢?什么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我不就是我吗?” 董月卿却连连摇头道:“不!不是!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以前的傅天华是纯粹的,可现在的你……” 未等她说,就见傅天华的脸色一变,冲着她吼道:“纯粹?纯粹!别再跟我提什么纯粹!那个纯粹的我,有什么好的?那个纯粹的我,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可到最后,他得到什么了?他只得到了愚弄和伤害!在一次又一次的愚弄和伤害后,那个纯粹的傅天华他早就死了!你明白吗?他早就死了!” 董月卿看着满脸怒火,额头青筋暴起的傅天华,被吓得一个激灵,不禁向后退了两步。 随即,傅天华紧跟着上前一步,眼眶微红的审视着董月卿,怨懑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女人都喜欢纠结于那些似是而非、莫名其妙的人或事?我娘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的又是什么啊?” 董月卿看着傅天华微有薄雾的双眸,听着他的那番话,一瞬间,不自觉的一阵感触:“是啊……我到底为了什么?要的又是什么?” 旋即,她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脱口反问道:“那你呢?相对于你所说的,我们女人有过多的纠结好了,那你对蓉公主呢?你敢说,你对她就没有执念吗?” 这番话,更激起了傅天华的愤怒。 但听他暴喝一声:“别再跟我提起她!” 跟着,他诉问:“她将我对她的一片痴心如此践踏,我岂能没有执念?!” 转而,他目光凌厉,语带讽刺的对董月卿道:“不过,也是,你会提起她,也没错。因为,你们是手帕交嘛……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这么喜欢玩弄人,你一定也多少学会了些吧?” 话音未落,就见董月卿气极之下,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这次,他的头没动丝毫,而是报之一声冷笑。 随即,他先是点着头,拖长音道了声:“好~” 继而,他后退了一步,从袖中取出钥匙,往桌子上一扔。 然后,他双手一摊道:“你不是要回去吗?好,回去啊!我放你走!你给我立刻、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 董月卿愣了一下后,拿起钥匙便跑了出去。 傅天华看着董月卿的背影,眸色一暗后,气坐至桌前,一杯接一杯的喝起了闷酒。 此时,雨势已渐大,他的心绪亦趋向浮躁。 但见他,红着眼眶,看着杯中酒,自问道:“傅天华,你对赵蓉那般的痴心,换来的却是无视和伤害。你已经错过一次了,难道还要犯一次蠢吗?就随她去好了……” 但转念间,自他心底传来一个否决的声音道:“不!这不一样!赵蓉对你是无情,是不屑一顾,一直以来,是你不愿放弃,是你在勉强……而月卿,她是对你早有情意的,是你一直看不到她……如今,你既然知道了她对你的情意,你也动心了……而她,之所以这么揪着不放,就说明她对你的情意没变。再则,你一直想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有人回应你付出的心意吗?那月卿恼你也好,骂你也罢,甚至打你,不就是在回应你吗?总好过对你无动于衷吧?这就不是勉强,你怎么跟她置起气来了呢?” 他正思忖着,忽见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紧跟着,是一声闷雷。 他于抬头间看向门外,眉头一紧后,放下酒杯,甩出句:“董月卿,我让你走你就走了吗?!” 随即,他起身冲了出去。 第497章 抢亲风波(五) 且说董月卿,出了庄院后,冒着雨,在崎岖的山道上,边哭着,边一路摸黑前行着。 她的心情也是凌乱得很,时而回忆着自南渡时,遇到傅天华后的种种。 时而,她又想起“替嫁”当天的一幕幕,不由哭出了声。 谁知,她只顾着满腹的烦恼,没留意脚底下,一个落脚不稳,眼看着便要摔跤栽跟头,幸得被追上来的傅天华从后一把给托住了。 定下神后的董月卿,回头一看是傅天华,当即情绪激动起来,推开他后,斥道:“你不是说我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蓉公主一样,在耍你吗?你不是让我马上、立刻就从你眼前消失吗?你既这样看我了,那还追来做什么?!”说着,扭头就要走。 此时,伴随着闪电和闷雷,雨已经下得很大,冲刷着山道。 傅天华当即上前,抓住董月卿的手,阻喝道:“董月卿,你疯了啊?” 董月卿边试图甩开傅天华,边哭诉道:“是!我是疯了!自南渡以来,我是一路看着你对蓉公主的痴心付出,我知道我是妄念。我也知道,答应蓉公主替她上花轿,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也想到过会有什么后果……可是,在骑虎难下的时候,我却还是蠢上加蠢的,跟你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为的,就是给自己一个念想……” 转而,她声嘶力竭的指着傅天华斥责:“你的新娘被换了,你是该生气该发火。可你为什么要当众折辱我?!你为什么要打破我对你的念想?!傅天华,你就仗着我对你钟情,而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辱于我吗?!” 看着董月卿夺眶而出的泪水,被劈头盖脸砸在她脸上的雨水无情冲刷着,傅天华不由的心中一酸。 旋即,他勾唇露出一抹受用的笑意后,说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因为替嫁那天,受了我的折辱吗?那行啊,既然,你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却仍觉得不够的话,我这条命你拿去便是……” 说罢,他抬手拔下束发用的簪子,塞进董月卿的手里。 然后,他握着她的手,让她将簪子抵在自己胸口上,泰然中带着一丝邪惑的道:“来,想扎多深,就扎多深……” 他的这个举动,不禁让董月卿愣在了当场,两人就这么在雨中僵持住了。 片刻,也不知是被雨淋的,还是气的,又或是害怕,董月卿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她回过神来后,试图抽回手,傅天华却不肯放开。 二人拉扯下,簪子的尖端已然扎进了傅天华的胸口。立时,鲜血涌出,混合着雨水在衣襟上渗开。 董月卿见状,出于医者本能,赶紧去摁住伤口。 傅天华则顺势,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下颚,然后俯下头去吻她的朱唇。 董月卿惊恐不已,挣扎着要推开他。 傅天华遂放开揽住她腰的手,转而以双手捧住她的脸后便强吻。 董月卿挣脱不开,情急下咬了他的嘴唇,他却未因此松口。 在肆意的掠夺了董月卿的朱唇后,傅天华横身抱起她,向庄院急步走去。 一路上,董月卿边捶打挣扎,边叫嚷着:“你放开我!傅天华,你放开我!” 却见傅天华勾唇问道:“不!我不放!怎么?你认出我是傅天华了吗?” 就在董月卿一愣神间,已被其带回了庄院。 来至房间后,傅天华将她放上床的同时,随手扯落了床幔。 其间,董月卿试图起身反抗,但被傅天华给压了回去。 两个人一起倒向床后,四目相对。 董月卿看着傅天华的眼眸变得猩红且灼热,害怕得不行,又动弹不得,遂哭求:“傅天华,你别这样……你放开我……傅天华,求你了,不要……啊……唔嗬……” 未等她说完,傅天华已再度强吻住她,并开始撕扯起她的衣服。 随着一声声的惊呼,只见一件件衣服,被相继扔出床幔外,散落于地。 此时,外面已大雨倾盆。 哗哗的雨声,伴随着一阵阵的雷鸣,逐渐掩盖住了房内的动静。 …… 一夜风雨过后, 天微亮, 厨房里,傅天华在忙着熬粥热点心。 另一边的房内,董月卿正紧紧裹着被子,慢慢从床上挪动到地上去捡衣服。 看着被撕破的衣服,回想昨晚经受的狂风暴雨,她泪眼看着窗外的天,哽咽着喃喃自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是钟情于他,但我知道他要娶的是蓉公主,我不奢求什么,我只要一个念想……错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说着,她将头埋进被子里,伏地哭泣得不能自已。 少时,傅天华端着早点走了进来。 他看董月卿在哭,赶紧放下点心后上前去扶。 不曾想,他的手刚触及到被子,董月卿就像受了惊的小鹿,一个激灵后,发出一声惊呼:“你别过来!”跟着,就靠向床脚缩成了一团。 傅天华不由心中一痛,遂俯下身来,轻唤道:“月儿,地上凉,快起来……”说着,再次伸手去扶她。 董月卿则是边躲边惊呼:“你走开!不要碰我!” 继而,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瞪着傅天华,恨声斥问:“你已经拿走了想要的,还不够吗?还要怎……” 未等她说完,就听傅天华痛心且强势的脱口打断道:“不够!你当我傅天华是什么人?我要的是一夜欢愉吗?我要的是你董月卿的人和心!我要的是你董月卿做我傅天华的妻子……” 转而,他放缓语气道:“昨晚是我太冲动了,以后不会了……我一定会好好爱惜你的,月儿……” 话音未落,但听董月卿冷漠的甩出两个字:“出去!” 傅天华则耐着性子安抚:“月儿,你先起来把早点吃了。你生我的气,要打要骂,都随你……”说着,就去扶她。 却见董月卿边抗拒着,边近乎疯狂的哭喊着:“别碰我!听到了没有!出去!你给我出去!出去呀!” 傅天华见此,便放开手,顺着她道:“好好好,月儿,你先冷静一下,我这就出去……”说罢,起身退出了房间。 到了外面后,傅天华拧着眉,闭上眼睛,一手叉腰,一手握拳捶在了廊柱上。 过不多时,但听一阵开门声。 闻声,傅天华转过身去一看,见是董月卿走了出来,遂笑着迎上前道:“月儿,怎么出来了呢?” 董月卿却连个眼神也欠奉,冷漠的甩出四个字:“我要回去!” 傅天华先是有些生气,随即,脸上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莫奈何。 而后,他淡漠的道:“好,我这就送你回去。”说罢,转身先行。 二人出了庄院,傅天华从一旁带过马车后,本想扶董月卿上去,却被她给推开了。 傅天华对此也没说什么,便先行坐上车头,待董月卿自行进了车厢,即扬鞭催马前行。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出过声。 …… 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后,终于回到了临安。 进城后,途经一家布庄时,傅天华停下马车,去布庄买了一件披风,将之搭在了车窗上后,再度坐上车头继续前行。 董月卿犹豫了片刻后,才扯过披风来披在身上。 过不多时,便到了董府。 董月卿下了马车后,兀自进了家门。 傅天华眼巴巴的看着董月卿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面,才一脸失落的驾着马车离开。 …… 董府大厅里, 紫苏正在劝阻董怀德往外走,二人在厅外阶下撞上了董月卿。 董月卿业已身心疲惫,看了眼父亲后,只道了一句:“爹,我好累……”便往内院走去。 董怀德眼见女儿一副失魂落魄又狼狈不堪的模样,是既气恼又心痛,却不好说什么,遂示意紫苏快跟上去好生伺候。 第498章 傅天华的风水败局初显威 赖布衣兴师问罪反遭讥讽 (上) 但说秦府这边, 秦桧自从那天咳血,经多名大夫诊看后,都说并无大碍,只是风邪伤肺。 故,连日来一直服用汤药,并卧床休养着。 但咳嗽是好的差不多了,他却依旧觉得浑身不对劲,心情亦感浮躁。 这天午后,又到了服药时辰。 看着丫鬟捧上的浓稠汤药,秦桧不由一阵反胃,遂蹙眉挥手,示意丫鬟退下。 一旁的秦夫人见状,忙上前劝道:“老爷,良药苦口利于病,虽说这几日你已好了许多,但还是再服几帖药……” 秦桧不耐的打断道:“我多喝一口都觉得反胃!还要我多喝几帖?!这几日,我已经是吃不好睡不安了,这药更让我没了胃口……” 秦夫人待要继续劝说,却见秦桧似想到了什么,抬手示意妻子莫说话后,转而抚着额道:“近来,我不仅时常有病痛,这心神也莫名的不安定……虽然,岁月不饶人,可我自问,平日里虽频于应酬和计较,那也不至于……” 秦夫人则依旧劝道:“哎呀,老爷,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就别想东想西的,徒增烦恼了……” 秦桧却摆手正色道:“不!我不是多想……我是在想,是不是祖坟出了什么问题……” 秦夫人闻言,一讶道:“祖坟那边有专人守护打理的,我每年也会亲自去看一看的,能有什么问题嘛?” 旋即,她也似想到了什么,反问道:“老爷莫非是怀疑赖澄山当年有做手脚?可是,你不是让他发下毒誓了吗?他再怎么,也不至于不顾自家子孙后代吧?” 但听秦桧冷哼一声道:“专于风水之人,不是违逆天道的,就是为利损阴德的。他赖澄山自诩以风水为人化厄转运,何曾顾及过自己的子孙会不会因他而遭天谴?难保他不会暗使阴招……” 秦夫人在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后,提议:“老爷既然担心于此,那不如让天华去看看……” 秦桧当即否决道:“哼,他都没正式拜师学过风水,连那个避太岁的阵法,也没见有什么用!再者说,他一惯对我阳奉阴违,你还指望他!行了行了,我还是请九绝法王来看看吧……” 秦夫人撇撇嘴后,酸溜溜的道:“是,天华是没正式拜师学过风水,哪像那赖布衣,父亲是堪舆大师,又得世外高人的指点……哎呀……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亲侄子尚且指望不好,更何况是干儿子呢……奥~” 秦桧闻言,蹙眉道:“怎么好端端的,扯到轩儿嘛……” 秦夫人轻哼一声道:“轩儿?呵,难为老爷你将他视为己出。你看你这病的几日,他来问过几次安啊?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有哪一点将你放在心上的……” 秦桧听罢,不由脸色一沉,继而又咳嗽了起来。 秦夫人遂将药汤递上道:“老爷,还是快趁热把药喝了吧……” 秦桧看了眼药汤,又看了眼妻子,随后接过汤药,忍着反胃喝了起来。 但听秦夫人话题一转,继续劝说道:“老爷想让那九绝法王来看祖坟,不是不好。而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呐,若如老爷所料,祖坟真的出了问题,以致影响了老爷身体,那就说明问题已很严重。九绝身在金国,赶来需时。再者,金人一向自傲,怎么会对我们的事上心嘛……万一,一拖再拖,岂不是会有所延误?老爷,求远不如求近呐……天华在风水造诣上是不一定够高,但他与赖家接触多年,这多多少少的,也会了解些赖澄山父子的风水手法,好歹,总能给我们一点提醒吧……” 喝完药的秦桧听罢妻子所言,手捻着须尖,寻思了片刻后,微一展眉,点头道:“既然夫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先让他看看祖坟和赖澄山所摆之阵的地形图,看他能否发现什么门道再说吧……” 秦夫人见丈夫点了头,便笑应道:“好,那老爷喝了药,就好生休息着,我这就去把祖坟和赖澄山所布阵法的地形图找出来……”说着,便转身进了小书房。 秦桧虽然嘴上同意了妻子的提议,但心里却仍自决定要请九绝法王,遂从枕下取出一信物后,起身出了房间。 …… 再说宗府这边, 因着宗泽本就有些微恙,经过傅天华抢亲一事后,更是被气得不行,导致毒疮再度发作。 就在宗煊和薛燕琼、赖布衣、赵鼎为此着急之际,幸得阎家父子正好前来探望,及时替其以毒攻毒化险为夷。 事后,在赵鼎的示意下,赖布衣和薛燕琼随其来到了庭院里。 但听赵鼎提示二人:“布衣,燕琼,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宗大人是性烈如火,可毒疮再怎么厉害,也鲜有屡治不愈的……老夫知道,宗大人父子,都素来不信什么风水和巫蛊,但这毒疮生得蹊跷,难保不会与风水或巫蛊有关……” 赖布衣闻言,遂环顾了一圈庭院的布置。 临了,他将目光停留在了栽在走廊两侧的两排竹子,便询问薛燕琼:“这些竹子是一直存在的?还是后期安排的?” 薛燕琼略带无奈的道:“是本就有的,我也曾对义父提过,这些竹子挡了走廊的光,砍了多好……可义父说,竹子寓意高洁,不让砍毁……” 就在她说话间,赖布衣已然拿出通运罗盘来勘测地势风水。 这不测还则罢了,一测之下,只见其脸色大变。 赵鼎和薛燕琼一看,当即异口同声询问:“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却见赖布衣紧张的捡起一旁整理花木的小铲子,走到其中一排竹子前,蹲下身挖起土来。 忙乎了一阵后,他挖开了竹根部的土壤,然后用铲子在竹根砸出一道裂痕。 赫然间,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紧跟着,就看见一些毒虫从裂缝中钻了出来。 薛燕琼和赵鼎吓得赶紧躲开,赖布衣则挥舞铲子,逐一将毒虫拍死。 这一通忙过,他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赵鼎看着一地的毒虫尸体,询问赖布衣:“这,这竹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毒虫啊?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赖布衣边擦汗,边回道:“这是一种旁门左道的风水局,是将不同的毒虫作为局眼,让它们互斗互食,以尸气侵染地蕴,从而影响居于其上之人的运势或身体……” 只听薛燕琼深恶痛绝道:“是哪个该死的江湖术士,胆敢在宗府肆虐?!真是不知死活!” 转而,她喊来仆从吩咐:“快给我把这些竹子都砍了烧掉!” 却听赖布衣阻止:“且慢!这些竹子的根,已与地气相连,若将其砍去,势必泄了地气,甚至会折损到人身……” 薛燕琼示意仆从退下后,问了赖布衣一句:“那如何是好?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但见赖布衣一脸冷凝道:“当然不能放任其不管……我自会去找那始作俑者……”说着,气愤的扭头就走。 第499章 傅天华的风水败局初显威 赖布衣兴师问罪反遭讥讽(下) 且说探花府这边, 花园里, 傅天华正自坐在鱼池旁的软椅上,边拿着鱼食投喂池中的三条黑锦鲤,边自斟自饮着,端的是一副悠闲自得,但眸底却浮动着一抹阴郁。 少时,但听园门外传来一阵人声嘈杂。 紧跟着,就见赖布衣不顾吴飞和罗斐的劝阻,冲进园来。 来至水池旁,看到傅天华那悠闲自得的德性,他先是冷笑一声,讽道:“呵,傅尚书倒是惬意得很啊!” 对此,傅天华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淡然反讥:“本官身在六部,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哪及得上您这位钦天监的赖大人清闲……” 话音未落,赖布衣即冲之怒斥起来:“傅天华,你与我义父,不过是政见不和,尽管可以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你却暗施毒计,在宗府布置旁门左道的风水局迫害他老人家……你也是官,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吗?” 面对赖布衣的斥责,傅天华报之以轻蔑一笑后,讽刺道:“赖布衣,你经历的也不少了吧?原以为,你会有所改变,却还是那么执拗于捕风捉影冠以人罪名……” 赖布衣闻言气恼,待要继续斥责。 但见傅天华,慢条斯理将酒杯放回茶几,然后用汗巾擦了擦手。 跟着,他站起身来,转向赖布衣,负手藐视着他,质问道:“首先,你有什么实质的证据证明,宗府的风水局是与本官有关的?” 赖布衣当即指出:“就凭你通晓……” 不想,话未说完,就遭傅天华打断道:“赖大人,不是只有你跟我懂风水术的。放眼天下,可不乏能人异士哦……而与宗大人政见不和的,更不止本官一人吧?” 赖布衣连遭傅天华反唇相讥,窝火之下,只觉心口一阵气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傅天华则仍自咄咄逼人的继续道:“还有,赖大人不也重入仕途为官了吗?那你不经通报,擅闯本官府邸,又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旋即,他露出一抹不予计较的笑意道:“本官素知赖大人侍母至孝,想必对岳丈也一样的吧……嗯,那本官且念在赖大人是关心则乱,才言行无状,就不予追究你擅闯府邸一事……” 转而,他作提醒道:“啊,对了,宗大人年岁不小了,可经不起折腾,赖大人还是快多花些心思想个解决之法……不过,赖大人身为钦天监,若想要寻拿什么人,怕是不方便。不如,让本官跟堂兄说一声,让他以刑部的名义,帮帮赖大人好了……” 听到此,赖布衣整个人快要被气炸。 忍无可忍的他,当即出掌打向傅天华。 傅天华轻笑以对间,随手一挡一扣。 赖布衣见势,也跟着反扣。 两人在同时反扣住对方的手腕后各自加力,但闻一阵骨节声响。 只见赖布衣横眉怒瞪道:“傅天华!你个祸国殃民的奸佞小人!我真后悔,当初教你风水,指点你勤王,以致于,令你贪恋上权位,野心逐渐强大……” 傅天华却不屑再与之揪诉什么过往,先是嗤笑一声,讽道:“祸国殃民?!好大的罪名啊!这自古以来,能被扣上这个罪名的,不是妖妃,就是宠臣。我竟不知,我也有幸被位列其中,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啊?不过,说到奸佞小人嘛……呵,若无我等奸佞小人,又何以有你们这般的风骨之臣呢?你是不是也该谢谢我啊?” 赖布衣气得直发抖,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打向他。 却听傅天华提醒:“诶,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哦……你就算不想做君子了,难道,这官也不想当了吗?这可是你那好岳丈一片苦心替你谋求来喔……” 赖布衣听罢,气结之余,只觉体内血气翻腾。 他不愿让傅天华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在强行运功压下蹿升至喉间的血气后,摞下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警语,便甩开傅天华,兀自而去。 傅天华则冲其匆匆远去的身影,甩出句:“不知所谓!” 转而,他询问立在不远处的罗斐:“让你送去董府的聘礼单子,董伯父有否过目?可满意?” 罗斐犹豫了片刻后,略带支吾的回道:“送是送去了……可没能送进府中……” 傅天华一听,即现不悦,蹙眉责道:“什么叫没能送进府中?罗斐,你跟随本大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甚至连句话都回不像样!” 罗斐赶紧跪下辩解:“大人息怒……并非属下办事不利,是因为……董太医父女已经离开府邸,回家乡去了……” 傅天华闻言,先是一怔,冲口冒出句:“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告知于我?” 转而,他强势命令罗斐:“那就将准备好的聘礼,直接送去董伯父的家乡!罗斐,由你全权负责,若办不妥帖,就不用回来了!” 罗斐应声后,不敢怠慢,起身后便急匆匆出了花园。 傅天华则以双手支着鱼池的扶栏,生起了闷气。 吴飞见状,不敢打扰,遂也赶紧退出花园,但在园门口差点撞到秦夫人。 秦夫人已知赖布衣闯府及董家父女离开的事。 她遂笑着走到鱼池边,劝说傅天华道:“天华,你也别怪月卿同你置气,本就是你有错在先,你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释怀的……不过呢,女人还是容易哄的。只要你肯拉下点脸,认个错,多说些好话……你不是要迎娶她嘛,那到时候,将排场弄大一些,你再放下些身段,成亲后多心疼心疼她,尽量多做补偿,她一定就会原谅你啦……” 对此,傅天华作浅笑后,转身向秦夫人一欠身道:“干娘所言甚是,天华自然知道怎么做……” 转而,他询问道:“对了,干爹不是抱恙吗?干娘何以不在府中陪伴?不知来找天华有何事?”说着,示意其入座。 秦夫人落座后,言道:“是这样的……你干爹近来常动不动就觉不舒服,心还感到不安定,不免让他想起当初,赖澄山曾企图在我秦家祖坟风水上动手脚。虽说,老爷在当时有所警觉,以其家人性命为威喝,让赖澄山赌咒发誓,以示其不能动手脚,但也难保有万一。如今,一向身体康泰的老爷,忽然多了病痛,他担心是祖坟出了问题……干娘就提议,让你帮忙去看看祖坟。可老爷说你没正式学过风水,怕你能耐不够……” 说到此,她略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探问道:“天华,你不会怪你干爹这么说的奥?” 傅天华先是淡笑以回:“干娘多虑了,干爹没说错,天华确实没正式拜过师……” 随后,他一抬眉道:“但拜布衣所赐,天华也看过几本风水书,更有缘获得了回梦老前辈所赐的手札,一直都有在专研,已略有所心得……” 秦夫人闻言,欣喜道:“哦!那真是可喜可贺啊!天华,你天资聪颖,领悟力高……嗯,不久的将来,你定然会远胜于那赖布衣……”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秦家祖坟及赖澄山所布之阵法的地形图,递与傅天华道:“天华,那你就先帮忙看看这两幅地形图,看可有问题……” 傅天华遂从秦夫人手中接两幅地形图,并排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后,拿出随身的小罗盘,坐下来仔细的测看了起来。 少时,他站起身,给予秦夫人结论道:“秦家祖坟的风水局并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以天华测算来看,秦家祖坟会有一劫……” 秦夫人一听,当即着急的询问:“啊?会有一劫?会有什么样的劫?何时?可有化解之法?” 傅天华遂先劝慰:“干娘,不必担心。天华虽还没有化厄转运的能耐,但要以小劫化大劫,还是游刃有余的……” 他说着,指着秦家祖坟碑门顶上的石球,献策道:“此处为风水局的阵眼,干娘可以让人将石球换成铜球,引雷击之,即小劫化大劫。” 秦夫人闻言,点头道:“好,干娘这就着人去办……”说罢,当即收好地形图,起身而去。 傅天华目送着秦夫人远去的身影,双眸渐变深邃,随之勾唇自语道:“秦桧,宗泽,我与你们虽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我也不屑取尔等性命。可你们一个曾累我背上无辜人命,一个又以所谓之成见针对我,我作法令你们心身不安,也并不算有违天道吧……”说罢,兀自往书房而去。 第500章 韦太后突发眼疾恐应誓 赵蓉为求回宫损自身 皇宫, 太后寝殿, 得知母后抱恙的赵构前来问安,时值宫女向韦太后奉上药膳。 赵构为表关切之情,亲手端过药膳递与母后。 韦太后待要去接,却忽然眼前一黑。 她于惊慌之下,没能接住药膳,致使赵构将碗脱手落地摔碎。 一瞬间的眼盲,令她忽然想起当初,在离开金国时所发的誓言,不由心下害怕。 赵构见母后神色有异,连忙询问:“母后,这是让药膳烫到手了吗?” 韦太后定了定神后,摇头道:“不是,是本宫一时晕眩,未得看清……” 赵构闻言,遂示意徐迪传太医。 韦太后却摆手道:“皇帝不用担心,本宫现下也没什么了……唉,上了年纪,是这样的……” 随即,她转移话题,作关心状的问道:“皇帝定都临安时,是举行过祭天仪式的吧?” 赵构点头道:“是,但因那时大局甫定,百废待兴,故,一切皆是从简的……” 韦太后微摇摇头道:“本宫也知道,皇帝不易,然,修造宫邸,以及其他,都可从简,唯独这祭祀需隆重之。隆重了,方显示对上天的诚意,上天才能多加护佑我大宋昌盛长久……” 她说着,顿了顿后,作轻叹状的接道:“我大宋劫后重生,皇室宗亲零落……皇帝就一个皇儿,偏生孱弱。本宫自历劫回朝,虽然几经休养调理,却还是有所病痛。宗大人和秦大人亦相继抱恙告假,近来又接连发生了一些事端……莫怪本宫多言,皇帝应该隆重其事的再举行一次祭天,以求国运平顺,人心安定。” 赵构闻言,脸上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为难后,淡笑回道:“母后言重了,母后乃是为我大宋着想,何来多言之说……母后的提议,朕自会与大臣们商榷……” 却见韦太后一摆手道:“诶,祭天乃是国之大事,大臣们自然是会顺应的,何用商榷?皇帝,能听取众臣意见,乃属君臣上下齐心之象,是利好的事。不过,皇帝是天子,该有自己的果决才是……” 随即,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向候在门外的内侍吩咐:“皇帝要举行祭天仪式,着钦天监择黄道吉日。” 韦太后的这个举动,让赵构明显感到不悦。 他遂双手一整龙袍,淡漠的道:“母后既然抱恙,那就多加休养,朕还有政务要处理。”语落,示意徐迪摆驾。 韦太后业已看出赵构的不悦,却只抬了下眉梢,未觉自己有何不妥。 转而,她又因着那誓言而忐忑不安,作抚额状。 就在这时,但听门外传来内侍宣报:“莞公主求见太后……” 话音未落,就见赵莞目光冷凝的走了进来。 韦太后正烦恼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嫌厌的道:“莞公主既已嫁出宫去,应以相夫教子为先,就不用时常来叩安……” 却听赵莞截住话道:“民间虽有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骨肉终究是骨肉,无关亲与不亲,总是做不到真就断绝了的。本宫身为大宋公主,应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方彰显出我赵家宗室之仁孝。故,本宫从今日起,每天的这个时辰,便会来叩安,免得太后常挂于心,总派人来探看本宫是否安好……” 韦太后闻言,脸色一变,抬眸看向赵莞。 二人于对视中,各自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旋即,看出韦太后神色有异的赵莞勾唇阴阳道:“本宫同与太后在金国受过苦,都有落下些病痛。本宫虽胜在年轻,但调理归调理,却也难复元气,太后则年长……” 说到此,她微一欠身,作解释状的继续阴阳道:“太后可莫要见怪本宫,本宫言太后年长,并无冒犯之心,原意为太后年长,调理固然要着重些,心情也需顾到……除了戒大喜、大悲、大怒,那多思多想、过于计较,也得忌……” 韦太后听到此,忍不住气起,一拍茶几后就要出言斥责。 却见赵莞身体微前倾,笑着提醒道:“太后,气大伤身啊……” 随后,直起腰微一礼道:“太后保重,本宫告退。”语落,转身而去。 韦太后则气得说不出话来,唯恨瞪赵莞的背影良久。 …… 千里岗, 化业庵, 只见赵蓉,拎着个木桶,一路气鼓鼓的往小溪方向走。 来至溪边,她先是将木桶重重的往地上一放,然后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懊恼的念叨:“皇兄太可恶了!不让我回宫过年也就算了,知道我病了,就算是偶感风寒好了,那也是病了呀……哼,也不说接我回宫,却只是让人来看看我。难不成,还认为我是在装病吗?这算什么嘛……是,我是犯了错,可在这受了这许久的苦,也够了吧?” 她说着说着,不免委屈的掉起了眼泪来。 转而,她抹了把眼泪,环顾了一下周围后,气恼的道:“再这样下去,本公主何时才能离开这里?这个鬼地方,本公主实在是一天都不想待!啊……” 她说着,双手握拳,边捶着石头边跺脚。 跟着,她站起身来,冲着溪水呐喊:“不行!本公主要回去!本公主可不想在此老死!凭什么?凭什么让赖布衣和傅天华那么轻松惬意?却要本公主活受罪!” 旋即,她眸光一闪,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咬着牙道:“好!皇兄既觉得我病得太轻,那我就好好病一回。我倒要看看你,还顾不顾念兄妹之情了!” 说罢,她提起木桶,走到溪水前,取了半桶水后,就往自己身上浇。 此时虽已开春,但乍暖还寒,自山中流下来的溪水更是寒冷透骨。 这半桶水浇到身上后,直冻得赵蓉扔下木桶,抱着头尖叫连连。 稍加定神后,她以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拿起木桶,又取了半桶水后,再次往身上浇。 这一次,倒似比头一回耐受了一些,但还是被冻得倒抽了两口冷气。 就在她第三次取了半桶水,准备往身上浇之际,木桶被一块飞来的石子击中后,从其手中掉落。 紧跟着,就见姜展宏闪身至其跟前,斥问一声:“赵蓉,你疯了吗?” 赵蓉随即冲口吼道:“是,我是疯了!再在这鬼地方待下去,不疯才怪!” 旋即,她哽咽着诉苦道:“佛门清修地,日子是清苦,普通人过不觉得怎么样……可我是公主,是天之骄女!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更不曾受过半点委屈……我只是犯了些错,没杀人放火吧?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未料,却遭姜展宏咄咄逼人的斥责:“是,你是没杀人放火。但你既犯了错,就该受处罚。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吗?哼,不,不应该说你是后悔,应该说你是在抱怨!你在抱怨赖布衣为什么不能像傅天华那样,讨好你、顺你的意!你在抱怨你的皇兄为什么不袒护于你!” 赵蓉闻言,先是一阵语塞,随后光火道:“姜展宏!你个蚁民!胆敢一而再的对本公主出言不逊!你仔细获罪,连坐满门!” 语落,便要抬手掌掴姜展宏。不成想,竟然先被他扇了一耳光。 赵蓉捂着被扇得火辣辣生痛的半边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姜展宏。 旋即,她气急败坏且委屈的甩出一句:“好你个姜展宏!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说罢,掩面哭泣着向化业庵跑去。 姜展宏则侧身负手,一脸阴郁的看着赵蓉远去。 第501章 董月卿的困顿 话说罗斐,带领着送聘礼的车队,一路上是马不停蹄,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数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董家父女的家乡——一座位于黄山脚下名为伏霞的小镇。 寻至董家祖宅后,罗斐便去叩门。 来开门的是紫苏,一见是罗斐就来了气,双手叉腰斥喝道:“你来做什么?你们家主子欺负我们家小姐欺负得还嫌不够啊?居然还找上门来了?!怎么?仗着是官就可以目无法纪了呀!” 罗斐赶紧执礼解释:“紫苏姑娘,你先别动气。我不是来找事的,我是来替我们家大人,给董小姐送聘礼来的……劳烦紫苏姑娘去向董老先生通报……” 话音未落,就听紫苏不客气的甩出一句:“通什么报?我们老爷和小姐是不会见你们傅家的任何人的!”说罢,便重重的关上了门。 罗斐吃了闭门羹,不由抚额轻叹。 但听一名随侍卫询问:“罗大哥,大人有命,聘礼送不进董家,您就不用回去了,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罗斐寻思了片刻,略显无奈的道:“那还能怎么办?先找地方安顿下来,回头再来求见呗……”说罢,带着车队离开了。 且说这紫苏,关上门后,就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她听到罗斐的话后,正自生气时,只见董怀德与阎世昭从屋里走了出来。 紫苏遂上前见礼询问:“老爷这是要和阎先生出门吗?” 董怀德先是道了句:“嗯,我跟阎先生出去逛逛,顺便物色一下开医馆的铺子……” 随后,他叮嘱紫苏:“铭儿正在后院陪着月卿解闷,你要好生伺候着……”说着,回头看了眼后院方向,叹了口气。 紫苏点头应道:“老爷放心,紫苏一定好生伺候小姐……” 但听阎世昭劝道:“董老先生也不要太过担忧,铭儿向来懂事,很会开解人,他已视月卿为姐,定会想尽办法让她重展笑颜的……” 董怀德听罢,点点头后,便与阎世昭出了门。 再说后院这边, 阎铭正抢着帮董月卿在院中翻土,以便种植一些常用的药草。 董月卿便去筛选药草种子,可选着选着又发起了呆。 阎铭见此,为了分散其思绪,便故意磕磕巴巴的背诵起来:“如畜扶桑,若藏霹雳……姹……姹女气索……婴……儿声寂……婴儿声寂……” 念到此,他又作忘记状的冲着董月卿憨笑着问:“师姐啊,婴儿声寂后是什么啊?我又忘了……” 董月卿闻问,回了个神后,顺口提示道:“嗯,是透出两仪,丽于四极,壁立几多,马驰一驿,宛其死矣,适然从革,恶黜善迁,情回性易……” 转而,这段药经让她想起了那年去赖家给师公祝寿的事,脑海中瞬间闪过当时傅天华闷头吃饭的模样,不由失笑。 旋即,眼前又浮现出傅天华现今的样子,她不禁为之闭目抚额。 阎铭见状,忙放下药锄,跑过来询问:“师姐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气铭儿记性不好?” 董月卿低头缓了缓神后,挤出笑容抬头道:“师姐没事,只是有些累……” 继而,她看阎铭的脸上又是汗又是泥巴,便拿出帕子来,递给阎铭道:“看你,快擦擦……师姐知道,铭儿不是记性不好,你是想安慰师姐……真是难为你了……” 阎铭接过帕子,边擦汗边笑着道:“只要是为了师姐,铭儿做什么都不会觉得难为……” 转而,他蹲下身,握着董月卿的手,仰看着她道:“自从见到师姐,铭儿就觉亲近。师姐也对铭儿很好,不厌其烦的教铭儿学医理,熟悉药性,和娘一样温柔……” 说话间,但见紫苏,捧着一托盘的点心走来笑言道:“呀,阎小公子的嘴可比点心甜多了,难怪小姐对紫苏做的点心没了胃口……” 阎铭闻言,当即起身,挽住紫苏的胳膊,乖觉的道:“紫苏姐姐莫要这么说……紫苏姐姐做的点心才是最香最甜的呢……”说着,伸手抓过一块点心就塞进了嘴里。 紫苏又好气又好笑,抬手作势要打阎铭。 阎铭躲到董月卿的身后,“告状”道:“师姐师姐,紫苏姐姐要打我啊……” 董月卿没什么心情说笑,但看在阎铭和紫苏为了安慰自己,都这么尽心尽力,也不好拂意,遂应和着道:“紫苏是说笑的,来,铭儿也忙了好一会儿了,快坐下来,好好吃点心……”说着,牵过阎铭的手,便要起身,谁知,忽感晕眩,不由一个踉跄。 阎铭和紫苏赶紧同时去扶,并异口同声问了声:“师姐\/小姐,你没事吧?” 董月卿站稳定神后,摇了摇头道:“没事,许是坐久了……” 紫苏却脱口道:“小姐哪是坐久了嘛?分明是累的……在京城时,那么折腾不说,这回来的路上又是舟车劳顿,到了家,又不肯停下来,一直忙这忙那,饭也不好好的吃,晚上也没见你睡安稳过,这连头带尾的,都快一个月了,就算是个铁打的汉子,也是熬不住的呀……” 阎铭遂也跟着劝道:“是啊,师姐,不能总跟自己过不去啊,你这样,师父也不好过,我们看着也难受……” 旋即,他气道:“哼!这全怪那个傅大人!他是接间救过我,可他惹师姐不好受,我就要他也不好受!听爹说,他曾给那个傅大人下过毒,但被师父给解了……回头,我让爹再给他下一次毒!下一个没有解药的毒!让他比死还难受!” 紫苏闻言,冲口道:“啊,阎小公子小小年纪就这么狠啊!那你别学医了,医术可是救人的……” 阎铭却一脸认真的道:“不!我也要学医,我要医毒双修。用医术救好人,用毒惩治坏人……” 但听董月卿感慨的道:“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 阎铭遂点头道:“嗯,爹也说过,歪门邪道不乏有性情中人,名门正派反倒是藏污纳垢……”说着,又伸手要拿点心。 紫苏见状,抬手拍了下他的手背道:“诶,你还吃?小姐都还没吃呢……” 她说着,拿起一块点心,递到董月卿嘴边,劝道:“小姐,这是当归做的,你快吃些……” 却听阎铭冒出一句:“啊,当归分头尾,亦可补血,亦可活血。师姐,我说的对不对啊?” 紫苏轻哼一声道:“就你聪明吗?我不知道啊……小姐那个还没……当然是要活血……” 说到此,她当即闭上了嘴。 同时,董月卿嗔怪的瞟了紫苏一眼。 转而,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后,说道:“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我有些累了……”说着,缓步向房间走去。 进入房间,关上房门后,董月卿无力的靠在了门框上。 良久,她走到桌前,想要给自己把脉,却又似鼓不起勇气。 而后,她无奈的站起身,走到床前,和衣躺下。 可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尽是与傅天华的种种。 待她睁开眼睛坐起身,业已红了眼眶。 望着窗外,在枝头上欢快跳跃鸣叫的两只画眉,她哽咽着自言自语:“我是对他有情,可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万一,真要是有了,怎么办?不!他不该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来这世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思及此,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抱头曲膝,泣不成声。 第502章 欧家喜宴暗流涌动(上) 转眼月余,欧孝棠即将迎娶方青梅。 方家为求方便省力,早就提前回来住进了之前的旧居。 随着大喜日子的临近,镇民们都替欧家感到高兴,整座南雄镇比过年还热闹。 …… 吉日当天,欧家大门两侧,已绕墙摆好了流水席,看热闹的镇民亦纷至沓来。 就在欧家夫妇和方家夫妇招呼镇民之际,姜福源夫妇,带着姜展宏和姜展航夫妻到来。 欧承川与好友相见,那叫一个热情招呼。 随后而来的,是傅天华、傅天云、陈显阳,及傅廷封夫妇。 跟着,赖布衣和薛燕琼,及宗煊、赖凤鸣,也相继前来。 众人寒暄间,但听一阵鼓乐声由远而近。 只见骑于高头大马上的欧孝棠,引领着方青梅的花轿,在杨再兴挥旗作战舞的开道下,向欧家走来,管家宁伯遂忙让人点燃爆竹。 待一对新人下马出轿后,在众人的簇拥中进门入喜堂行礼。 …… 看着新人拜天地喝合卺酒,傅天云的脸上洋溢着羡慕的笑意,眸底却泛着一抹惆怅。 而陈显阳也是有所感触,眉宇间萦绕着一丝黯然。 二人在不约而同的对望了一眼后,即各自将目光转了开去。 其间,新人已完成仪式,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往内院新房而去。 随后,众人也说笑着离开喜堂,前往花厅饮宴。 …… 花厅这边,四大桌酒席已错落有致的摆放好,美酒佳肴,色香味俱全,令人胃蕾大动。 欧承川素知傅天华和赖布衣对立,故早就与方荣商量好,让傅天华等人,同姜家一家人,做为男方的贵宾,和自己坐一桌。赖布衣等人,则做为女方的贵宾,让方家夫妻作陪一桌。 而另外两桌的宾客,则分别是镇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及杨再兴和几名代岳元帅送礼来的士兵。 欧承川还特意给吴江和留了座位,却迟迟不见其至。 …… 正当众人落座间,但见宁伯一手拿着份礼单,一手拿着个锦盒,来至欧承川跟前禀道:“老爷,刚刚吴家那边派人送来了贺礼,请老爷过目……”说着,先行将礼单递上。 而后,他将锦盒递上,继续禀道:“另外,有仆人接到一份没有署名的贺礼,说是由一个小童送来的……” 欧承川闻言,莫奈何的接过礼单浏览了一下。 跟着,他接过锦盒打开来看。却脸色微一变,下意识的瞥了眼正跟姜展宏说话的傅天华后,将锦盒和礼单交由宁伯,示意他去入库。 一旁的欧夫人留意到了丈夫的举动,但未过问。 随即,欧承川举起酒杯待要招呼众人,却听厅外传来一声:“无痕娘子到……” 众人起身迎接之际,欧夫人吩咐丫鬟去叫儿子儿媳。 无痕入厅,示意众人免礼后,向欧家夫妻欠身道:“无痕不请自来,还望欧老爷、欧夫人莫怪。” 欧承川忙笑着回一礼道:“哪里哪里……能得无痕娘子驾临,乃欧家之幸事,请上座。”说着,引无痕落座于主位席。 这时,欧孝棠和方青梅走了进来。 在欧夫人的示意下,二人向无痕见礼敬酒。 无痕欣然的与二人对饮了一杯后,向随行内侍递了个眼色。 内侍会意后,抬手冲厅外一击掌。 只见两名宫女,抬着竖形的匣子走了进来。 无痕先向欧孝棠和方青梅祝福道:“二位也算是好事多磨,所幸有情人终成眷属。无痕衷心祝愿二位恩爱两不疑,执手到白头……” 跟着,她边示意宫女开匣,边看着方青梅道:“欧公子是家中独子,又是岳元帅麾下强将。古语有云,忠孝难以两全。这孝敬公婆,替欧家开枝散叶的重任,可就落在欧少夫人你的肩上了……为此,无痕特意替欧少夫人求了一尊送子观音,以期欧少夫人早生贵子……” 说话间,两名宫女已将送子观音捧于方青梅面前。 方青梅一直对无痕有种莫名烦感,因碍于礼数才与欧孝棠出来迎接,本就有些别扭。 此刻,听了她这番话,又见她送的贺礼是送子观音,不禁气上心头。 方氏也对无痕的话很不舒服,但唯恐女儿会失态,赶紧上前来打圆场:“无痕娘子说得不无道理,青梅啊,还不快多谢无痕娘子送的大礼……”说着,轻轻拉了下女儿的衣袖。 方青梅会意到后,强自压下了气恼。 欧夫人也是听出无痕的话似有弦外之音,但对于其送来的是送子观音,还是十分开心的,遂命丫鬟们好生将送子观音请去小佛堂。 其间,有丫鬟陆续端来了厨房现做的时鲜菜,欧承川遂举杯招呼众人起筷。 …… 与此同时, 在离南雄镇不远的一处山坡上,头戴斗笠的廉九龄,正向镇中遥望着。 但听他喃喃的道:“承川兄,今日是令郎成亲的大喜日子。九龄本该亲身道贺,并为令郎献上一出戏的,只可惜……唉……望你看到礼物后,能予谅解……” 他正沉吟间,只见陈素蕊拿着件披风走来。 廉九龄见状,微责怪道:“素蕊,不是让你待在马车里别出来的嘛……你……” 陈素蕊笑道:“刚开春,山坡上风大,我是怕你受凉,来给你送披风的……”说着,将披风展开,给廉九龄披上。 在二人说话的这档口,远处的一片草丛似有些动静。 对此,廉九龄已有所觉,但未动色。 转而,他对陈素蕊道:“你尽顾着我,你看你,身子本就不好,这些天跟我出来,舟车劳顿的,气色又不好了,来,我陪你回马车上去小睡一会儿……”说罢,挽着她往山坡下走去。 …… 来至马车前,廉九龄掀开车帘让陈素蕊坐了进去的同时,运劲于指尖后弹出,正中其睡穴。 旋即,只见他以极快的身法,径直向方才有动静的那片草丛冲去。 未待躲在草丛中的人有所反应,已被廉九龄一个擒拿手,扣住肩膀后,拖拽了出来,竟然是楚英杰。 廉九龄认出他后,先是一愣,跟着冷笑一声道:“看来,那小兔崽子还真是越来越有长进了!好,很好!不过,他这手底下的人还差了点……”说罢,手上使力,直扣得楚英杰的肩膀发出骨骼脆响声。 楚英杰自知是不敌廉九龄的,遂咬着牙提醒:“楚九技不如人,自是那砧板上的肉,任凭处置……但,楚九是奉我家爷之命,在此尝试着等候廉老板。廉老板若将楚九灭了口,不就是欲盖弥彰?!以我家爷如今的实力,还不天涯海角的寻你们……” 廉九龄闻言,不怒反笑道:“奥,看来,你小子也并非一无是处啊……” 旋即,他以诛心的口吻威胁道:“你小子跟着你那主子也不少时日了吧……想必,也从其口中知道些关于他师父和他娘的事……那也该知道,他对我这个师父有多尊重,又对他那个娘有何执念……加上,刚才,你所看到的……一直以来,你家主子经历过些什么,你多少也听过看过,你这么忠心侍主,连自己喜欢的女人,向其投怀送抱,你都不介意……那,你应该不忍心看到你家主子再受到什么伤害吧?” 楚英杰听罢,想起向秋霞,心下先是一痛,但转瞬反应了过来,嗤笑一声后,道了句:“我家爷的这位师父拜得真是极好!” 话音未落,即被廉九龄打晕在地。 看着昏迷的楚英杰,廉九龄很想就此结果了他。可正如其所言,自己要真将他灭口,那不就坐实了傅天华的猜想,那他岂不是要天涯海角的找自己。届时,难保不会失去陈素蕊。 思及此,他最终放下了蓄力的手掌,兀自转身离去。 第503章 欧家喜宴暗流涌动(中) 话说欧家婚宴这边, 酒过三巡,已是明月当空。 在欧夫人的示意下,欧孝棠与方青梅回了新房。 进入房间后,喝得面红耳赤的欧孝棠很是闷热,顺手便脱去了厚重的喜服,连带扯开里衣露出了胸膛。 坐在床沿的方青梅见状,当即羞涩的转过了身去。 欧孝棠有所意识到后,赶紧整理好里衣的领口,并尴尬的向方青梅致歉:“那个……青梅,我,我失礼了……” 方青梅羞赧之余,忍不住以手掩口,轻笑着低声道了一句:“你我都已经成亲了,你怎还这般客套呢……” 欧孝棠闻言,抬手挠了挠头,憨笑道:“是奥……我一时忘了,今天……今天就像做梦一般……” 方青梅微点点头道:“是啊,是有好像在梦中似的……还有些让人忙乱……”说着,作吃力状的抬手扶了下凤冠。 欧孝棠见状,恍然道:“啊,对了,这凤冠这么重,你戴了快一天了,一定累坏了吧……可以摘下来了……”说着,走上前去,替她将凤冠摘了下来。 谁知,因其动作过快,导致方青梅那如云的秀发散开后,一部分被凤冠勾住,一部分则垂落到了她脸上。 欧孝棠听到方青梅的轻声呼痛后,赶紧帮她解开了被凤冠勾住的头发。 方青梅撩开挡在眼面前的头发后,冲着欧孝棠嗔怪道:“这是凤冠,又不是你的头盔,你轻点不行吗……弄疼我了……” 欧孝棠忙赔不是:“我不是故意的,青梅,你别生气啊……” 旋即,却见他一瞬不瞬的看方青梅看出了神。 方青梅被看得不好意思,娇嗔的甩出句:“你呆看什么?不认识我啊?” 欧孝棠愣愣的摇了摇头道:“我当然认得你啊……青梅,你今天真美啊……” 方青梅闻言,先是羞涩一笑,转而又故作不高兴的反问道:“什么叫我今天真美?那我以前不美吗?” 欧孝棠赶紧再作解释道:“不是……是今天的你,格外的美……”说着,坐到床沿后,慢慢的向方青梅靠近。 方青梅看着他慢慢挨近自己,一颗心如小鹿般乱撞,令本就微醉的她脸更加红晕。 欧孝棠见此,心神为之荡漾,一把搂住方青梅后,慢慢倒向了床铺。 …… 说回花厅这头,众宾客大部分已显醉意。 随着喝醉的方荣被方氏带走,赖布衣等人、及姜夫人、姜展航夫妇、傅廷封夫妇、陈显阳、傅天云也先后起身离席。 无痕则在欧夫人引领下,前往内院上房休息去了。 而欧承川和姜福源,则去了花园品茶聊天。 花厅里,只剩下傅天华和姜展宏,及杨再兴与几名士兵还在喝酒谈笑。 …… 再说在通往客房的回廊上,三步一晃的陈显阳,看着走在前面的傅天云,想着方才在酒席上的她,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样子,再思及父母的反对,以及表哥的斥责,他心里那叫一个憋闷。 他遂冲口喊了一声:“傅天云,你给我站住!” 傅天云蹙眉后,微一停步,淡漠的道了句:“你喝醉了,趁天还未明,快回客房休息……” 话音未落,就听陈显阳有些大舌头的道:“我没醉……我有话要问你……” 跟着,他打了个酒嗝后,直问道:“天云,你这么疏离我,到底是因为表哥?还是因为你娘?” 傅天云闻此问,显得无奈的轻吁了一口气后,反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陈显阳当即激动的道:“有!当然有区别!如果,你是因为表哥而疏离我,那大可不必!他都说了一表三千里,那我又何须理会他是否在意……可你若是因为你娘而疏离我,那我们这辈子怕是……” 说到此,他停顿之余,微红了眼眶诉道:“天云,你知不知道,为了我们,我求过我爹娘成全,他们却要我权衡利弊,娘更以伤及自身令我无法违逆她……我也曾求表哥放下……可他指责我,说我不是他,没经历过他所受的伤害,没资格让他放下……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起……” 傅天云听后,脸色一变,转过身来,发出一连串质问:“你要我怎么和你站在一起?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已经努力过了,最终不能改变你爹娘,以及大哥,就该轮到我出力了是不是?那要我怎样?也跟你一样去求我娘?还是为了能和你站在一起,而跟我娘闹僵?甚至断绝母女亲情是不是?” 她说着,气恼的向后一退道:“陈显阳,一直以来,我只道你是玩世不恭,却原来你是自私自利之徒!你自己尚且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我去做?!如果要用这种牺牲自我的方式,来成全你我,我不要!” 说话间,但见杨再兴击掌走来赞道:“傅二小姐说得好!” 转而,他扭头冲着陈显阳鄙夷的道:“陈大人,有道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推给女人去做,那更是身为男儿的羞耻!” 陈显阳闻言,恼道:“你知道什么!不清楚就里,莫要胡乱用大道理压人!还有,我是在跟天云说话,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却见傅天云走到杨再兴身边,对陈显阳道:“杨先锋曾两度救我于危难,他既是我恩人,也是我的朋友。再则,若论外人,你我之间也不过是相熟些罢了……” 这话说得陈显阳气恼之余,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醋意,加上酒劲上头,不免口不择言起来:“好!好一个你我之间不过相熟些罢了!是,我陈显阳在你傅二小姐眼里,向来是个书痞嘛……更不曾帮过你、护过你……就说那回,替你挡下周耀昌的纠缠,在你看来,也是唐突的行径吧?!呵,哪像这位杨先锋,能文能武,既能英雄救美,又懂得女儿家心思……” 傅天云见陈显阳越说话越浑,不由得委屈起来,略显声颤的斥问道:“陈显阳!你是真醉了还是故意的?!你欺人在前,反倒有理了是不是……” 杨再兴则提醒:“诶,陈大人说话可要小心!虽说,这争吵无好话,但伤人心事小,若令不知情或别有用心的人听去,编排些捕风捉影的事来,那不止是有损陈大人的官声,更会连累到傅二小姐的名声喔……” 就在这时,只见都显得醉意迷朦的傅天华和姜展宏走来。 姜展宏见陈显阳和杨再兴大眼瞪小眼的,便觉好笑。 傅天华却连个眼神都欠奉,兀自继续往前走去。 而此时的傅天云,已然难掩伤心,为了不让自己在人前掉泪,遂作生气状的扭头就走。 陈显阳有心要追,却被杨再兴阻拦道:“陈大人,说出口的话,业已收不回。傅二小姐如今正在气头上,你就让人家静一静吧……” 陈显阳虽觉气恼,但也不能不承认杨再兴这话不无道理,遂只得作罢,一甩衣袖后,径直往客房而去。 杨再兴在与姜展宏对视了一眼后,也各自转身离开了。 第504章 欧家喜宴暗流涌动(下) 且说回到客房的傅天华,一进门就见楚英杰已恭候多时。 他遂敛去醉态询问:“怎样?人可出现?” 楚英杰微一犹豫后,回禀道:“爷,属下在南雄镇外等候了多时,也未见到什么可疑之人的行踪……” 傅天华看向楚英杰,疑惑的眉头一皱道:“你确定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 楚英杰未敢正视傅天华,微一躬身回道:“是的,爷……” 但看傅天华,转过身,负手面向窗外,眼眸深邃的看着悬于夜空中的明月,心下寻思:“莫不是王均在故布疑阵?目的是攻心?可当日将娘的尸骨请回傅家祖坟时,堂哥是怀疑娘的尸骨有问题……” 思及此,他不由又懊恼起来,闭上眼睛,暗自呐喊:“娘!您和师父若都还在生,为什么不来与我相见?您就这么不愿见您的儿子吗?师父,连您都站在娘那边!为了帮她避开我,甚至都不来参加好友之子的婚礼……还有,您跟我娘之间,你们……” 想到这,他忆起了那封师父写给母亲的信中内容,即眸色一暗,未敢再往深里去想。 他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当初的他,出于恨父亲,故对于母亲是否与其他男子产生情愫,并无过多的设想过。可随着时间,以及经历诸多的人与事后,他变得敏感多疑且矛盾,很担心会遭到至亲或是所信赖的人背叛。 楚英杰一直在留意着傅天华的情绪,见他望着窗外,似在冥想什么,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却未敢出一点声。 良久,只见傅天华转过身来,走到床沿边坐下后,边捏着眉心,边对楚英杰道:“行了,你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 楚英杰闻言,遂松了一口气,应了声:“是,属下告退……”便退了出去。 傅天华则轻吁一口气,和衣躺倒在床,望着床顶出神片刻后,侧身合上了眼睛。 …… 同时, 另一头的客房里,赖布衣虽也喝了不少酒,却毫无睡意。 只见他,紧锁着双眉,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偶尔还会轻咳几下。 再看床铺上的薛燕琼,倒是睡得十分香甜。 这时,忽然下起了雨。 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令得赖布衣更加心烦。 自从昊辰身外身离开,他的身体就时常出现问题,动不动就气虚头晕。那日与傅天华争执后,甚至还差点气血受损内伤。 对此,他烦恼之余,又有些害怕。有心想要去找那个身外身,却碍于面子,且又不知道去哪里找。 烦闷难耐下,他打开房门走到廊下,一手支着廊柱,一手抚着额头,寻思道:“那个什么身外身,若真的就此而去,我是不是又会变回成病秧子?还是如梦中所见之命书那样,止于二十四岁?可那样的话,又为什么要让我起死回生、脱胎换骨呢?” 转而,他抬起头,自说自话似的道:“不!不是这样的!若真无意义,上天又怎么会安排回梦老前辈来帮我?不错,我是因为老前辈才得以起死回生的,并非因为那个什么身外身。他借了我的身体这么久,乍一离开,对我肯定是有影响的……” 旋即,他又摇着头,似陷入魔怔般的道:“不!不行!就算是暂时受影响引起身体不适,我也不能忍受!我不可以!我不要!再做什么病秧子!” 他说着,双目渐红的仰看着天道:“我赖布衣若连自己的气运都无法逆转的话,又遑论替人化厄祛煞?!作为风水师,不就是要与天道相抗衡的吗?!回梦老前辈和我爹能做到的,我也一样可以!” 话音未落,但见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跟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闷雷声。 赖布衣则斜睨着天空,一脸的傲然。 他却未察觉到,自己的这一番举动,业已落在隐身于走廊花窗后的赖凤鸣眼中。 赖凤鸣审视着眼前这个曾经的亲手足,而今转换为同父异母的兄弟,感到陌生的同时,又有种莫名的不甘。 继而,他望着天,发出一声心问:“爹,既已有了我,为何又要有他?” 回应他的,是一道道闪电,以及阵阵闷雷。 他勾唇露出一抹嘲笑后,转身而去。 …… 内院这边, 欧承川一进房间,就见妻子坐在妆台前出神,便上前询问:“婧芝,怎么了?在想什么事情啊?” 欧夫人回了个神后,先是抬头报以丈夫一个浅笑。 随后,她微紧眉头的道:“自从在临安见到无痕娘子,我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初时想着,许是因为她身为妃子却不摆架子。可今日再次见到她,那种亲切感似更盛了……还有,在经过小玉房间的时候,她曾一度驻足,那眼神像极了小玉……” 听到此,欧承川轻叹一声,出言劝慰道:“婧芝,我知道你很想念小玉,我也是……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该想开些的……再者说,人有相似。你也说,是因无痕娘子没有身为妃子的架子,这才有了好感嘛……” 欧夫人闻言,双眉微一舒,点头道:“也许是这个原因吧……” 随后,她将话题一转,询问道:“对了,看你跟姜大哥在酒席上聊不够,又去花园聊,那都聊了什么呢?” 欧承川笑着捋了捋须道:“老友相聚,自然是有那说不完的话嘛……”说着,坐到了妆台边的凳子上。 转而,他作感叹状的道:“还真是没想到,事隔多年,福源兄竟还能和他的妻子破镜重圆,且还多了一个儿子……” 欧夫人却摇头轻叹:“当年,刘璃抛夫弃子,令姜大哥和展宏都很受伤。尤其是展宏,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的逆鳞……” 欧承川凝重的点点头道:“是啊……听福源兄说,展宏和展航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展宏还曾险些重伤了展航……” 对此,欧夫人倒未感到意外,唯道:“师徒尚且有嫌隙,何况是父母与子女,以及兄弟,疏离或是亲和,都一样会有争执……” 欧承川看了一眼妻子后,说道:“方才那份贺礼,虽未署名,但我一看到是块长命锁,以及画在盒底的脸谱,我就知道是九龄所送的……唉,他也真是的,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来呢……是,一直有人非议天华的官声,可那又怎样?九龄就这么信不过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吗?再者说,天华当官后,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人哪有一成不变的?这生意场上也罢,官场上也罢,若想立足,和有所作为,难免得耍些非常手段嘛……” 但听欧夫人问道:“那你是不是想帮他们?” 欧承川作苦笑道:“我倒是想找个由头,让他们师徒见个面,好把话说开了。可是,九龄未曾透露过他的落脚处,我又能怎么跟天华讲……” 他说着,侧头看了看窗外,然后摆摆手道:“听天华说,他将要迎娶董太医千金为妻那就等他办好婚事后再说吧……这忙了一整天,你我也是累得紧,趁天还没亮,快些歇息歇息……”说罢,起身往里间走去。 欧夫人在卸了钗环后,也起身跟着进了里间。 第505章 董月卿有孕 清晨, 伏霞镇, 董家祖宅内, 董怀德来至花厅准备用早饭,却未见到阎家父子,待要询问仆从之际,紫苏陪着董月卿走进厅来。 董怀德见女儿气色不佳,便关切的道:“月卿,怎么还是睡不安稳吗?唉,叫你不要想太多了,身体要紧嘛……” 董月卿倦怠的道:“爹劝告的是,女儿也正尽量让自己不多思多想……” 但听紫苏忍不住插嘴:“小姐的尽量,就是每天找事情做,忙这忙那的,却不好好吃饭和休息,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小姐……” 说话间,但见阎家父子一前一后的捧着一托盘的早点走了进来。 只听阎铭笑嘻嘻的道:“师父师姐,吃早饭喽……来尝尝我爹做的点心,可好吃了……”说着,与父亲一起,将早点逐一放上了桌。 董怀德见状,客套的道:“哎呀,怎么好叫阎先生为我们做吃的呢……” 阎世昭笑道:“诶,铭儿有幸得蒙董老先生收为弟子,又让我们父子住在贵宅,我无以为报,不过做些点心,聊表谢意而已……” 阎铭则拿起筷子,夹了个葱油饼,放入碗中后,递到董月卿面前道:“师姐,快尝尝这葱油饼,又脆又香……” 董月卿待要去接,忽感一阵恶心。 她赶紧用手捂住嘴,扭头就向外跑去。 紫苏见状,慌忙跟了出去。 对此,董怀德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了什么,懊恼的追了出去。 …… 花厅外的廊下,董月卿正不住的呕吐着。 紫苏边替她拍着背,边着急的询问:“小姐,怎么样啊?怎么好好的吐了呢?你昨天也没吃多少东西啊……” 这时,一脸凝重的董怀德走来询问:“月卿,你这是……” 但未等他问完,就见董月卿转过身来,泪眼婆娑的跪倒在父亲跟前道:“爹……女儿不肖……让董家蒙羞了……” 董怀德闻言,痛心疾首下,冲口一句:“冤孽!真是冤孽啊!”跟着,抚额向后一个踉跄。 董月卿喊了声:“爹”后,和紫苏赶紧去扶。 随后而来的阎家父子见状,也忙上来搀住了董怀德。 就在这时,但见一名仆人匆匆走来,向董怀德禀报:“老爷,傅家来了一帮人,不由分说的,就抬进来一大堆的礼物……说是,是聘礼……” 董怀德立时气上心头,甩出一句:“这混账东西还敢来?!”跟着,就在阎家父子的搀扶下,往大厅方向而去。 董月卿怕父亲有失,忙带着紫苏从后追着。 …… 大厅这边, 罗斐正不顾董家仆人的阻拦,指挥着手下,将聘礼罗列于大厅两旁。 董怀德来至大厅后,未见到傅天华,当即冒出一声喝问:“那个混账东西呢?!” 罗斐微一窘后,笑着向董怀德一礼道:“小的罗斐见过董老爷,我家大人求娶令千金,特命小的先将聘礼送来……” 话音未落,就见阎世昭上前,一把揪住罗斐的衣领,忿忿不平的斥道:“你家主子欺负了月卿,还敢来强娶!他真当自己已能一手遮天了吗?!” 罗斐也不客气,一个反手擒拿扳开了阎世昭。 董怀德则颤抖着手,指着摆在两旁的聘礼大骂:“傅天华,你个混账东西!有脸欺负人,有脸强送聘礼,怎么?倒没脸上门了?!” 一路跟来的董月卿,忙挽住父亲劝:“爹,爹您别这样……小心身体啊……” 转而,她冲着罗斐冷声下逐客令道:“告诉你家主子,我是不会嫁给他的,赶紧拿着那些聘礼给我离开!” 罗斐忍着尴尬,再度向董怀德及董月卿执礼道:“请董老爷、董小姐息怒,我家大人因些事,有所耽误,现正在赶来的路上……这聘礼是我家大人严令小的送至府上的,小的也是听命行事,请董小姐体谅……” 董月卿气恼之下,又要作呕,忙转身急步离开了大厅。 …… 回到房间后,董月卿又是一阵呕吐,可却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跟进来的紫苏见自家小姐这么个难受,也是急的不行,边给她拍背,边带着哭腔劝道:“小姐,您别这么难为自己了……看着您这么难受,紫苏好心疼啊……” 董月卿本就心中苦楚,被紫苏这么一说,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时,董怀德走了进来。 他见女儿如此伤心难受,不由红了眼眶。 只听他声音微颤的道:“月卿啊……紫苏说得对,你也别再难为自己了。若是伤了身体,苦的是自己……再者说,那个混账东西又看不到你因他如此痛苦……” 但听董月卿恨声道:“他看见了又如何!他何曾顾及过我的感受!” 忽听董怀德问:“你方才说,不会嫁,你是气话?还是当真?” 董月卿哽咽着道:“他这么伤我,我自是不会嫁!” 董怀德遂接着问:“那你今后做何打算呢?你要如何处置你腹中那块肉?” 董月卿闻言,下意识的摸了下肚子后,咬着贝齿道:“他本就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来……” 但听董怀德紧跟着问:“那你是不要他喽?!” 董月卿一怔后,凌乱的念叨道:“他若来的是我所想的时候,我自然是要的……可偏偏不是,为什么会这样……”说着,无力的跌坐在桌前,抚额啜泣起来。 董怀德则痛心的继续问:“那你自己怎么办?不嫁人了吗?” 董月卿抬头苦笑道:“嫁人?我还嫁什么人?我自当姑子去,清灯……” 可未等她说完,就被父亲打断反问:“出家人要六根清净,你能做到吗?” 旋即,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后,接着道:“是,傅天华是个混账东西!可若不是你对他动情在先,又晕了头答应蓉公主替她……唉,你还居然为了个念想,跟他拜了天地喝了合卺酒……临了,他对你动了心,你又……唉,如今,弄成这样,月卿,你不要怪爹说你,你自己也有责任……现下,那混账东西还算有点良心,你就……” 听到此,董月卿的情绪又趋于激动和凌乱,摇头道:“我是对他动情在先,可那是对以前的他,不是现在的他……” 董怀德听得有些一头雾水,气恼的道:“我不管他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我只知道,那个混账东西,他欺负了我的女儿。我做为父亲的,就跟他没完!” 董月卿还待要再说什么,却又犯起了恶心。 董怀德见状,先是摇头叹息,随后,以略带强硬的口吻道:“月卿,你就莫要再胡思乱想了,养好身体为重。待那混账东西来了,为父定为你好好的跟他算算账……” 转而,他吩咐紫苏:“你要好生照顾着小姐,别再让她忙这忙那的了……” 紫苏忙应了声:“知道了,老爷。” 董怀德遂转身,负着双手,唉声叹气的出了房间。 第506章 陈显阳和傅天云的难题 话说傅天云,离开欧家后,并未回京,而是去了昭明寺。 当她进入寺内,看到正在香烛摊前忙碌的母亲,忍不住冲上前,抱住她便哭了起来。 张巧红愣了一下后,忙询问女儿:“怎么了天云?受什么委屈了这是……” 旋即,她扳住女儿的双肩,气问道:“是陈显阳那臭小子欺负你了?还是那个阴……” 未等她问完,就听傅天云啜泣着道:“娘……您别问那么多,我只想在您怀里好好哭一场……” 张巧红遂牵着女儿的手,往住处走去。 进入房间后,张巧红将女儿拉到床沿边坐下。 傅天云则搂住母亲的腰,然后将头埋进她怀里,像个孩子般呜咽着。 张巧红看着在自己怀里哭成泪人的女儿,想着这许多年来,母女间还不曾有似这般的亲近过,感叹之余,环住女儿的双手慢慢拢紧。 …… 且说陈显阳,也没回京,而是回了家。 陈子贵正在大厅里吩咐仆人做事情,见儿子回来,先是微一讶,随即没好气的甩出句:“难得啊,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倒晓得回来了啊……” 陈显阳看了眼父亲,冲口呛了句:“我回自个儿家,还要挑黄道吉日吗?!”语落,闷坐至一旁。 陈子贵见儿子口气这么冲,刚要出言指责,但见闻得通报的春晓兴冲冲而来。 她一看到陈显阳,便先上前执礼迎道:“大人回来了……春晓见过大人……” 其间,有丫鬟来向陈显阳上茶。 春晓遂当即从丫鬟手上端过茶来,放到茶几上道:“大人舟车劳顿,请先喝些茶润润喉,春晓这就去厨房让人准备酒菜……”说着,喜滋滋的匆匆出了厅。 这时候,陈柏康在仆人的搀扶下走进厅来。 陈家父子遂一同起身,上前相扶,并喊了声:“爹\/祖父。” 陈柏康笑呵呵点着头,牵过孙儿的手,以宠溺的口吻责道:“显阳啊,怎么这么久才回家来看祖父啊?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祖母,有多想你吗?唉,真是的……” 陈显阳挤出笑容道:“显阳这不是回来看你们了嘛……对了,您跟祖母的身体可康健啊……” 陈柏康在儿子和孙儿的搀扶下,来到八仙桌旁坐下后,摆摆手说道:“唉,我跟你祖母都是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了,康不康健的,也就这样了……我现下还能走动走动,你祖母身子弱一些,又畏寒,如今大多待在房里或在佛堂……”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后,接着道:“对了,你娘身体也不太好,自从上次京城回来,就时常说觉得气闷,大夫诊看后,说是气郁……唉,丽娘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 陈显阳听到此,不由得低下了头。 但听陈子贵,没好气的提醒道:“听到你祖父说的话没?还不去向你祖母和你娘问安……” 陈显阳略犹豫了片刻后,向祖父一礼道:“那祖父先跟爹聊着,显阳去看祖母和母亲了……” 陈柏康点头间,叮嘱道:“记得好好说话,别惹你母亲生气。” 陈显阳欠身道了声:“显阳知道了……”跟着,转身出了厅。 …… 内院里, 刚喝好汤药的陈夫人,正由丫鬟伺候着在庭廊上散步。 一见儿子走来,她先是微一讶,随后作生气状的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陈显阳来至母亲近前后,先向其问安道:“娘,听祖父说您身体抱恙,用过汤药可有好转……” 陈夫人翻了个白眼,口气呛呛的道:“你娘我身子骨还算硬朗,还不至于气一气就起不了床……” 陈显阳闻言,略一低头后,扑通一声跪倒在母亲跟前道:“娘,是儿子不孝,娘要打便打,要骂便骂,千万莫要堵着自己难受……” 陈夫人见状,眸光一闪后,转过身来问道:“怎么?看你这副德性,是撞到南墙了?” 陈显阳低头垂手道:“娘以往教训的是,是儿子总将事情想得太简单,是儿子天真……不,是固执己见才对……” 陈夫人听着儿子的这口气,心下已有所了然,遂问道:“是跟你表哥起争执了吧?” 陈显阳点点头道:“是……是儿子一时昏了头,想着,爹娘不肯点头,就去求表哥成全……” 听到此,陈夫人截住话责备道:“显阳,虽然,从小到大,娘总爱管着你,数落你……可并不是因为娘认为你不聪明。相反,娘是担心你太过聪明。儿啊!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是,张家兄妹如今是各得果报了,可并不代表可以一笔勾销。你想让你表哥大度成全,那是痴心妄想!” 转而,她扶起儿子劝道:“显阳啊……娘知道,你是真心喜欢那个傅天云的……然,你要清楚一点,你们之间,不仅仅是身份不般配。横亘在你们之间的,是张家和傅家的宿怨。若你们一定要在一起的话,除非你们有排除万难的莫大决心,但这条路可不好走……” 陈显阳闻言,眼眶微红,闷声道:“是,仅靠我一味的努力,是很难走这条路……” 旋即,他作振作状的道:“娘放心,儿子会慢慢想通的……对了,听祖父说,祖母身体也不好,儿子这就去问安……”说罢,一欠身后,转头而去。 看着儿子那略显落寞的背影,陈夫人唯有摇头叹息。 …… 在内院另一边的佛堂里, 陈老夫人刚诵好经,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喝茶。 看到孙儿进来了,她甚为欣喜的一个招手:“显阳,你回来了,来来来,快到祖母跟前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陈显阳淡笑着,走到祖母的面前,先执礼问了声安:“祖母近来可好……” 陈老夫人伸手一把握住孙儿的手,边拍着他的手背,边笑容满面的点头道:“好好好,祖母很好,看到了你,祖母就更好了……” 转而,她看着孙儿,微皱眉问道:“嗯,显阳啊,你好像清瘦了一些……这气色也不大好……唉呀,这公务固然重要,身体更为重要的呀……” 陈显阳点头道:“多谢祖母关心,孙儿会加以注意的……” 但听陈老夫人说笑似的念叨起来:“唉,想你身为独子,从小有我跟你祖父宠着,你娘呢,虽说对你严厉了些,其实也是为你好。倒是你那个爹,没什么正形,惯会和稀泥的……所幸,你并未养成多大的娇纵,就是有些恃才傲物,玩世不恭。这两点,你得收敛些,不然,在官场上可吃不开……” 陈显阳听着祖母的念叨,脑海中忽然闪过傅天华斥责自己的那些话,感叹之余,冲口而出道:“表哥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我跟他同为世家子弟,却有着不同的经历。我凭什么要求他成全我……” 陈老夫人闻言,面露关切的问道:“怎么?你是不是跟你表哥起争执了?因为天云是不是?” 陈显阳先是点点头,随后反问道:“祖母,你也知道了……” 陈老夫人笑道:“我是老了走不动了,可还没到耳聋眼瞎。你爹娘是想瞒我来着,可他们俩为此拌嘴,又不是一次两次的,我呀,自有那耳报神来报给我听……唉呀,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倒有心不管事。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不管也不行啊……” 转而,她开解孙儿道:“显阳啊,这世上,除了人心不可测,缘分也一样不可测……不是你认为好的,就是好的……反之亦然……你跟天云,既事已至此,你就不要自寻烦恼,随缘吧……若是注定的缘分,无论是良缘还是孽缘,终究还是会走到一起。若注定是无缘,你们再是个努力,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说话间,但见有丫鬟来至门外通报:“老夫人、少爷,饭菜已经备好……夫人让奴婢来问老夫人,是依旧将送饭菜送过来,还是去花厅一同吃?” 陈老夫人见到孙儿,自然有了精神头,便起身道:“显阳难得回来,当然是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吃嘛……”说着,牵起孙儿的手,就往外走去。 第507章 方青梅的烦恼 再说傅天华,自离开欧家后,并未急于去董家求亲,而是去了一处乡间。 只见他,身着粉色绣有团花图案的锦衣,外置带帽黑色披风,伫立于一棵大树的阴影下。 他的神色略显阴郁,眸中却闪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光芒。 望着远处一对在农田里忙碌的母子,他喃喃自语着:“娘,您知不知道,儿子将要娶妻了……您本该在场的……可至今,儿子却不知道您身在何处……为什么会这样?娘,您为什么啊?为什么别人的娘对自己的儿子都那么好……譬如显阳的娘,在他看来,她是严厉,对他喝斥多于维护……再譬如欧伯母对自己的儿子也很疼爱和知心……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宠爱吗……就连那赖布衣的娘,也知道护子……再就是眼前的这对母子,做娘的,为了儿子,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娘,您可知道,这对儿子有多大的震撼吗……儿子实在是搞不懂,娘您究竟爱没爱过我这个儿子……儿子不是说,非要您做些什么,儿子要的,只是您的爱子之心啊……” 思及此,他自眸底泛起了一层雾气。 这时,天下起了毛毛细雨。 只见楚英杰手执油纸伞走来,边替傅天华挡雨,边提醒:“爷,该启程去董家了……” 傅天华闻言,于回神间,眉头略一舒,吁了口气后,转身负手走向停在不远的马车。 …… 再说南雄镇这边, 欧家, 天刚微亮,欧孝棠就起身去庭院里练武。 方青梅随后也起身,在丫鬟的伺候下开始梳洗。 当她坐在窗边的妆镜前,边梳理着秀发,边看着在庭院里练武的夫君,以及其手臂上的胎记。 她除了一脸甜蜜之外,还有些若有所思,但眉宇间却又隐约有一丝烦忧。 少时,练完功的欧孝棠回到房间。 方青梅赶紧催促丫鬟给他递上热巾,然后,拿来外衣为他披上,并絮叨道:“大清早的风寒露重,少练几天又不会怎么样的,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好……” 欧孝棠边擦着脸,边笑道:“诶,这点寒气算什么嘛……在边关时……” 未等他说完,就被方青梅打断道:“那不一样好不好……你现在是家里,不是在边关。在边关那叫没办法,这在家里,你就不要总当自己是兵将,你也是大少爷,还是欧家的独子……” 欧孝棠笑着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都说多少遍了,我知道了……” 转而,他以调侃道:“唉呀,真是比我娘还会说……不过也好,这样的话,你就能更快的学会娘教你的所有……” 旋即,他以双手握捧住方青梅的双手,叮嘱道:“娘很能干的,你要耐下性子,多跟她学。还有,我常年在外,不能时时尽孝,你要替我好生孝顺爹娘,知道吗?” 方青梅点点头道:“这些话,你也说了好多次了……我既已嫁作人妇,自然是以孝顺公婆,服侍夫君为重……” 这时,但听门外传来丫鬟的通禀:“少爷、少夫人,早饭已经准备好,请去花厅用饭。” 方青梅遂忙替丈夫整了整衣冠,然后随其一同出了房间。 …… 花厅里, 欧家夫妇已然坐于桌前,欧孝棠与方青梅进厅后,先向二人执过礼,跟着入了座。 席间,吃到一半。 但听欧孝棠向父母禀道:“爹娘,儿子既已完成了婚事,也该回营了,望请爹娘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操劳,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青梅代劳的,就交由她去做便是……” 欧夫人和方青梅闻言,不约而同的出声讶问:“什么?这就要回营?这还不到一月呢……” 欧孝棠点头道:“是啊,这次本就是元帅体恤,特许我回来完成亲事。如今,亲也成了,也跟爹娘相聚了多日,是该回营了……” 对此,欧夫人只觉得有些莫奈何。 方青梅却当即拉下脸道:“不是说,宋金已经议和了吗?那不就不用打仗了嘛?你又何苦这么着急回营?回去了也不就是守在门楼上而已……” 欧孝棠微一愣后,依旧笑着作解释:“是,宋金是已议和。然,金人野心勃勃,亡我大宋的想法从未改变过。即使有这么一纸议和的契约,也难保他们不在暗中有所图谋。再则说,边关地处两国交界处,常有人顶着两国的名头寻衅滋事……” 可未等他说完,就听方青梅不耐的放下了碗筷。 欧家夫妇互看了一眼后,欧承川先行劝导起儿子:“孝棠,你说的这些,不无道理,爹娘也是支持你的……” 转而,他捋须说笑:“不过,你如今已经为人夫,可不能跟以前那样,想说就说,你多少得顾及一下你娘子的感受嘛……你呀,应该先跟你娘子商量好了,再来禀告爹娘的嘛……这孩子,真是个点不透的实心眼子……” 欧夫人则提醒方青梅:“青梅你也是,你已为人妇,言行方面,可不能像尚在闺阁那般的了,得有个做人媳、为人妻的礼仪……孝棠的性子是直,但男儿志在四方,他有报国之心,我们身为家人的,可以不舍,却万不该有所怨怼……不然就会家不合,家不合,夫君在外则不安……” 她说着,停顿片刻了后,接着道:“虽说,你们是新婚燕尔,不忍离别,可也不能太沉溺其中……孝棠回军营了也好,你也能静下心来,慢慢开始学习料理家事……” 听到此,只见欧孝棠将手通过桌底,有所示意的轻轻拽了下方青梅的衣袖。 方青梅亦觉出自己方才的行为有所失仪,遂耐下性子,向婆母欠身点头道:“婆母教训得是,儿媳定会虚心受教……” 但听欧承川笑着招呼道:“那就好了……来来来,饭菜都快凉了,快吃快吃啊……” 一家人遂再度动筷,继续用起了早饭。 饭后,欧夫人便先让方青梅着手学习处理家中每日的一些琐事。 可不知道她是心不在焉,还是应接不暇,对于婆母指点总是表现出无所适从。 欧夫人鉴于儿媳是刚开始学,也未加数落,只是耐心的一再点拨着。 第508章 赖布衣中毒 昊辰身外身冲破亡魂封印 话分两头,单说临安这边。 赵蓉因着那天用溪水浇自己,加上受了姜展宏的气,便就此一病不起。 庵主怕担待不起,遂写了封陈情信,终令得赵蓉得以回临安。 但考虑到其尚身染重病,不宜回宫,便暂时安置在了览天阁。 出于顾念亲情,赵构即使未全消气,最终还是去探视了赵蓉。 看着躺在床上,面如土色,病恹恹的赵蓉,赵构不由轻叹一声,痛心责备道:“皇妹啊皇妹,这是何苦来哉啊!” 但听赵蓉发出梦呓:“赖布衣你个混蛋……都是你,害本公主如此……本公主定要你好看……还有你傅天华,你更不是东西,明知道本公主不喜欢你,还敢娶……活该你丢人……你们都是骗子……都是混蛋……姜展宏,你最可恶,居然敢斥责本公主,本公主定要让皇兄将你处死……” 赵构听得是既一头雾水,又气不打一处来,遂来至床边责问:“皇妹,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是赖布衣,一会儿是傅天华,一会儿又是那个姜展宏,你到底喜欢谁?恨的又是谁?你分得清吗?啊?” 却见赵蓉又陷入了沉睡中,令得赵构很是无奈,唯有甩袖而去。 …… 待赵构回返宫中后,忽闻母后突发眼疾。 当他前往母后寝宫时,韦太后正大发雷霆中,一众宫女太监,乃至御医,皆跪伏于地不敢作声。 赵构见状,于抚额间,上前劝慰:“母后,望以凤体为重。这般动怒,对凤体百害无利不说,更不能让御医好生诊看,延误了病情岂不是……” 未等他说完,即被韦太后气恼的打断:“诊看?哼,这帮尸位素餐的庸医,就只知道拿些什么滋补的,或是清火的劳什子汤药糊弄本宫服用。本宫回朝至今,那得实质上的调养了……”说着,忍不住揉捏起眼睛。 赵构虽有些心情不适,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劝慰:“母后,朕知道病痛无关轻重,都是很折磨人的……还请母后暂息怒火,让御医先开些延缓病痛的汤药,待朕去宣那董太医回来……” 韦太后此时已闹得乏累,遂无奈的抚额道:“也罢,那本宫就权且听从皇帝的解劝……”说着,将手放于茶几上,示意御医把脉。 赵构看着御医,战战兢兢的给母后完成诊看后,撂下一句:“那请母后勿作多思,好生静养。”便自离开了。 …… 且说赖家这边, 连日来,赖布衣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废寝忘食于推敲回梦心经,以图找出改变身弱之法。 …… 而一直藏在寻龙剑里的昊辰身外身,在借助其灵气炼化俗气的同时,竟被剑灵冲破了亡魂封印。 一时间,他的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叫季子儒,是一位谋士,一直掏心掏肺的辅佐他的主公。不仅为他费尽心思出谋划策,还以其名义,为其暗中做好事,令其成为恩威并重,众望所归的天选之人。甚至,甘为池底鱼尸,也要拥其为主。 可谁曾想,让他誓死效忠的主公,在得到天下后,竟过河拆桥,乱扣罪名,将他全家满门抄斩。 亡故后,他在地府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逢天庭来挑选神甲驻魂,他被选上后,有幸成为了南天将昊辰的身外身。 至此,在天庭几百年的悠悠岁月中,他因被封印了前世的记忆,只知听命于昊辰,与之一同修炼。 同时,深埋于他心底的怨气,亦蠢蠢欲动。 在一番挣扎中,他不断提醒着自己:“我是不甘心,但那已成为过去。我虽只是天神的身外身,可这么多年来,修行不宜。我不能够仅因沾染了些许俗气,就千年道行一朝丧了吧……将军也定不会就此放弃于我的……” 思及此,他便调息平气,努力的压制那股怨气。 …… 与此同时,赖布衣也陷于困顿中不能自拔。 在一遍遍的苦思不得其法下,他开始烦躁起来。 只见他边用双手拍打着桌面,边自问着:“赖布衣,你不是早慧吗?你不是曾为神童吗?你不是对风水很有领悟力的吗?那为何学习回梦心经这么久了,却始终不能有更深的参悟?究竟是回梦老前辈的法门太过深奥,还是你过于自视甚高了?” 他说着,双手抱着头,身体向后仰靠于椅背上,看着天窗外的星夜,一脸的沮丧。 这时,赖夫人端着个瓷盅走了进来。 她一见儿子那烦躁颓废的模样,又是没好气又是心疼,遂上前提醒道:“布衣,娘知道你有烦心事,但就算再有那解不了的烦恼,也得顾着自己身体啊……你看看你呀,这几天,就知道关在书房里,吃也不好好吃,睡也不好好睡,什么也不管……你这样不行的,你就算不替为娘着想,也得想想你那即将出世的孩子吧……” 她说着,将瓷盅放下打开后,将汤匙塞到儿子的手上,口气强硬的道:“来,先将这盅鸡汤喝了,一会儿跟娘去用饭……” 赖布衣先是莫奈何的看了眼母亲,随后勉强的拿起汤匙喝了一口鸡汤。 赖夫人却催促道:“哎呀,再喝一些,就这么一小口,不行,起码喝一半……” 赖布衣没办法,只好又喝了两口。 没成想,没一会儿,他就觉腹中一阵绞痛。跟着,就看他脸色发青,直冒冷汗。 赖夫人见状,紧张得不停询问:“布衣,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 可未等她说完,就见赖布衣抬手指着鸡汤道:“毒……这鸡汤有毒……” 赖夫人一听,大惊失色,赶紧冲外连声呼救:“快来人!快去请大夫,快啊……” 呼救声首先引来了薛燕琼,她一进门,见赖布衣中毒,便转身吩咐跟在后面进来的芯儿:“快去厨房拿豆汁来……” 芯儿先是一个愣问:“豆汁?那还没让厨房煮呢……” 薛燕琼不耐的道:“要的就是生豆汁,快去拿。” 芯儿应声后忙小跑着而去,薛燕琼则吩咐随后闻声而来的仆人去请大夫。 另一边,赖夫人抱着腹痛不堪的儿子,边哭边喊:“布衣,你可不能有事啊……娘就你这么个儿子啊……你要是有个……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说话间,只见芯儿风似的端着锅生豆汁跑了进来。 薛燕琼遂示意她将豆汁放于赖布衣面前,随后对他道:“这是我们村里的土方子,不管什么毒,只要不是立马会死的,喝了这豆汁,能吐出多少算多少,等大夫来了也好救治一些……” 对此,赖夫人虽将信将疑,但为了救儿子,也唯有一试,遂喂给儿子。 就在这时,但听门外传来王均森冷的声音:“赖布衣,你还真是命够硬的,这样也好,那你我就可以一直玩下去了……哈哈哈哈……” 语落,人即离去。 赖布衣闻言光火,待要起身冲出去追,却呕吐了起来。 赖夫人忙边给儿子拍背,边劝阻:“布衣,莫要理会那厮,先解了毒再说啊……” 少时,大夫赶来替赖布衣诊看施针后,总算给他解了毒。 这次中毒虽未致命,却让赖布衣宛如损了半条命。 看着精疲力尽,面色苍白的儿子,在仆人的搀扶下回去房间,赖夫人心痛无比。 …… 转说一墙之隔的状元府这边, 外出回来的赖凤鸣,一进书房,但见书桌上放着张喜帖。 他于落座间,打开喜帖一看,赫然见上面写着完颜凤和可达的名字。 虽然,他嘴上说成全可达,但真看到这喜帖,他却还是一怔,跟着,似觉心中一空,下意识的抬手抚了下心口。 继而,他站起身,冲着候在外面的葛成喊了声:“拿酒来!” 葛成应声去后不多时,便取来了酒奉上。 赖凤鸣拿过酒壶,挥手示意其退下后,来到窗前,隔空贺道:“完颜凤,可达,赖凤鸣在此恭喜二位,终结莲理。愿二位白头到老,永结同心……”说罢,仰头将整壶酒灌进嘴里。 随后,他将酒壶一扔,于出门间,挥手示意候在一旁的葛成和韩通随自己走。 三人出府,来至街上后,赖凤鸣一口气走了五六家铺子,买了一大堆的礼品。 最后,他叫过韩通吩咐:“即刻将这些礼物装上马车送去金国,就说我赖凤鸣衷心祝福凤公主与可达驸马百年好合……”语落,大笑着而去。 第509章 傅天华强势求娶董月卿 傍晚时分的黄山,在斜阳和晚霞的笼罩下,那静谧的美,令人陶醉。 伏霞镇, 董家祖宅内, 董怀德正跟阎世昭在大厅商量开医馆的事宜,但见一名仆人入内来禀报:“老爷,工部傅尚书在外求见。” 董怀德一听,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骂了声:“好个混账东西!” 话音未落,就见傅天华笑容满面的走进厅来,向董怀德一鞠,尊了声:“小婿见过岳丈大人……” 董怀德冷哼一声,呛道:“谁是你的岳丈!” 傅天华略痞笑道:“月儿是天华的妻子,您是月儿的爹,那自然就是天华的岳丈呐……” 旋即,他正色执礼道:“岳丈大人,小婿是诚意满满的来迎娶月儿的。之前送来的聘礼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已由小婿带来。至于婚服,小婿也已请了最好的绣娘精心赶制,过几天便可送来。小婿还准备好了八抬大轿,届时,将会风风光光的迎娶月儿回傅家……” 说话间,只见楚英杰带着一众随从抬着聘礼鱼贯入厅。 董怀德见此,冷哼一声后,站起身甩出句:“你且随我来!”说罢,负手就往厅外走。 傅天华脱下披风抛给了楚英杰后,跟着出了厅。 二人来至庭院里后,董怀德回过身来,一脸凝重的抬手指着傅天华,一字一句道:“傅天华,此处只你我二人,就不必藏着掖着。你如今兴师动众的搞这么一出,到底是所谓何来?是还想报复月卿?若是,老夫劝你该适可而止了!老夫虽只是一名太医,但在皇上面前,乃至二帝面前,都有幸被重视过,你若一再苦苦相逼,老夫也定与你争个明白……但若你真……” 未等他说完,就听傅天华截住话头道:“小婿自然是真心诚意来迎娶月儿的……” 旋即,他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反问:“怎么?听岳丈大人这话,您是还想让那位小宗大人做您的乘龙快婿?若是,那天华虽非君子亦可成人之美……只是不知道,小宗大人会否能接受人妻呢……” 董怀德一听,气得无话可说,便又骂了声:“你个混账……” 但再次被傅天华给截下话,先道了句:“诶,岳丈大人也觉得这样混账,那好……” 而后,他单膝下跪叩拜道:“那就多谢岳丈大人成全了……” 转而,他起身痞问:“对了,小婿可否见一见月儿?虽有规矩说成亲前不能见面,但我跟月儿应该已经百无禁忌了吧?” 董怀德已经气得不想再多说什么,唯道:“儿女婚事,虽有父母做主,但你跟月卿是例外。老夫做不了全主,且看你能否能让月卿对你解除芥蒂点头了……”说罢,挥了挥手。 傅天华闻言,微一挑了挑眉梢后,笑道:“连岳丈大人这关都让小婿给过了,月儿那边自然也难不倒小婿……”语落,人已往内院方向走去。 …… 内院, 房间里, 董月卿正闷坐于床前出神,但听一阵叩门声响起。 她于回神间,以为是紫苏来唤自己去用饭,便回应道:“你去回爹,就说我没什么胃口,请阎先生和铭儿陪爹用饭……”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传来傅天华的声音:“月儿,怎么又没胃口不吃饭了?会弄坏身体的……” 董月卿乍听到傅天华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即慌乱的站起身,冲到门口,用力顶住门后,连声喊道:“你来做什么?你还来做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你马上给我走!走啊……” 房外的傅天华边作势推门,边说道:“月儿,你别这样……你要是还不能解气,我也说了,任你打骂,就连我这条命,你也可以拿去的……月儿……” 董月卿用双手捂着耳朵,带着哭腔大喊:“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 转而,她依着门,跌坐在地,泣不成声的求道:“傅天华,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你别再纠缠了……我……我……”说着,忽然干呕起来。 她不敢发出声响,极力的捂住嘴后,跑去桌前拿了梅子来吃。 谁知道,她吃得太急,囫囵吞枣的竟被梅子给卡了喉。 难以呼吸之下,她瘫倒在了地上,连带扯落了桌布。 门外的傅天华听到房里有杯盘掉地的碎裂声后,以为董月卿要做什么傻事,当即气恼的踹门而入。 此时的董月卿已然喘不上气,唯有使劲抠着嗓子。 傅天华反应过来后,赶紧运劲于掌拍在其背上。 董月卿受力,猛一呕后,终于将梅子吐了出来。 傅天华随即搀起她询问:“月儿,你怎么样了?” 缓过气来的董月卿,下意识的使劲推开他后,吼道:“你不要碰我!我不要见到你!你走!你给我走!听到没有!走啊!不是你,我不会这样……” 随着那句:“不是你,我不会这样……” 她已跌坐桌前,伏桌哭得不能自已。 傅天华看她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很是心疼,遂半蹲下来,取出汗巾递上道:“月儿,快别哭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我们就快成亲了……” 董月卿听到此,一把甩开他递汗巾的手,恨声道:“我不会嫁给你的!” 却见傅天华,先是勾唇问了句:“你不嫁我?嫁谁?” 随即,他一膝着地道:“我知道我错了,但我这一跪,是求娶,而非认错。往后余生,我自会好好爱惜于你……” 董月卿却依旧固执的摇着头道:“我说了我不……” 可未及其说完,就听傅天华邪惑的打断道:“诶,岳丈大人都已首肯了,你不会想看他老人家让人误会出尔反尔,徒惹笑话吧……” 董月卿一听,气得拍桌而起,斥问:“傅天华,你威胁我?!” 傅天华先是抬手勾起手指摸了摸鼻梁,随后微作耸肩状道:“你说是,就算是吧……想我傅天华,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又何须有所顾忌,自当是想要就要……尤其是你,既已明已之心,了你所意,那就要拥有你……” 转而,他将语气变为柔和的道:“三天后,我便正式来迎娶你回傅家。记得好生吃饭,好生休息,莫再掉泪。我的月儿,可得是这天底下最美的……”说罢,勾唇一笑后,转身而去。 第510章 迎亲路上的杀机(上) 三天后, 一支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进入了伏霞镇。 但见神采奕奕的傅天华,骑着由罗斐牵着的红鬃马。头戴金丝纱冠,配以簪花。所穿的新郎服上,是以锦鲤为主题的喜相逢图案。 细看那双锦鲤,以金银线所绣,以粉色珍珠为鲤眼。配以水云纹,首尾呼应,甚为灵动。 再看他身后那顶八抬大轿,做工考究,装饰华丽。八名轿夫青一色为二十来岁的壮实男子,个个精气神十足。 轿子的左右,还各有两名十来岁的娇俏丫鬟,挎着装满花瓣的竹篮,以备沿路抛撒。 跟在轿子后面的,是三十来名男女乐师,正各执乐器吹奏着震天响的喜庆乐曲。 待来至董家祖宅大门口,乐师们吹奏得更为起劲。 提早候在大门口的吴飞,遂忙点燃了爆竹。 在鼓乐声和爆竹声中,董家的大门缓缓打开。 只见妆容精致,却无笑意的董月卿,头戴珍珠凤冠,身着与傅天华同款的双鲤新娘服,手执团扇掩面,在喜婆和紫苏的搀扶下,沿着从大厅一直铺到大门外的红绸毯,一步步迈出了家门。 随后,是抬嫁妆的送亲人员鱼贯而出。 最后,董怀德在阎铭的搀扶下也走了出来。 看着女儿步入花轿后,他瞟了一眼傅天华的同时,依旧没好气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但再度将目光投向已坐在花轿里的女儿时,他的脸上掠过了一抹安慰。 继而,他抬头望着天,心下言道:“玉茹,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女儿终于出嫁了……她的情路不甚顺遂,有她自己的执着,也是我这个当爹的没能顾全,你可要保佑她的后半辈子啊……” 一旁的阎铭见师父的双眼笼上了一层雾气,忙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安慰道:“师父,师姐出嫁是喜事,您莫要难过,让师姐看到会担心您的……” 在董怀德点头之际,吴飞上前提醒道:“董老爷,迎亲队伍会绕着小镇走一圈,然后才正式启程往稽城。一路上,大人都有安排,每走半日,就会更换轿夫和乐师。九哥和秋霞姐也会在沿途打点的……而董老爷您则是坐着由小的所驾之马车,先行出发……” 说话间,送嫁与迎亲的队伍已经调转好方向,顺着镇中主道徐徐前行而去。 董怀德与阎铭遂也上了停在墙边的马车,由吴飞驾驶着径直出了小镇。 …… 看着迎亲队伍在小镇里绕圈,与冥焱站在云端的娜娅,脸上尽显艳羡。 冥焱见状,遂笑问:“怎么?不就是一场婚礼嘛?就这么令人羡慕吗?” 娜娅边看着迎亲队伍向小镇外而去,边顺嘴道:“哎呀,你不懂的啦……天底下的女子,有哪个不想风风光光的出嫁,毕竟,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嘛……” 旋即,她似觉得话有不妥,忙挽住冥焱的胳膊,撒娇道:“我说你不懂,可没别的意思哦,冥焱,你不会生气的奥……” 冥焱抬手勾起手指,在娜娅的鼻子上一刮,宠溺的道:“生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不就是想做新娘子嘛……嗯,回头我们也办上一场婚礼……” 娜娅先是笑得眼眉弯弯的点了点头,随后牵着冥焱的手,与其往前飞去。 …… 且说傅天华,虽然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但笑意却还未达眼底。 他于目光流转间,时而打量着沿途的行人,时而眺望着远处,似在寻找,又似在期盼。 他之所以将婚礼办得如此盛大热闹,首要自是为了董月卿,另外则是想以此引母亲来相见。 而坐在花轿里的董月卿,隔着帘子,看着傅天华的背影,亦是五味杂陈。 她何曾不想当新娘,尤其是成为心仪之人的新娘,那是她的夙愿。 如今,她的“念想”成了真,可却失去了那份完美。即使婚礼再怎么盛况空前,她也欢喜不起来。 …… 转眼,迎亲队伍已经行进了小半日。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凉亭里,楚英杰和向秋霞已经带着轿夫和乐师等候多时。 待众人到了近前停下后,楚英杰即指挥更换轿夫和乐师。 向秋霞则领着丫鬟,分别给傅天华和董月卿送点心茶水。 只见紫苏走到向秋霞身边,冲其耳语了几句。 向秋霞听后,会心一笑,指着一个搭在远处树后的帐篷,吩咐轿夫及身边的丫鬟:“你们将轿子抬进帐篷便出来……你们就帮着紫苏姑娘伺候新娘子……” 轿夫们应声后,抬起轿子,在丫鬟和紫苏的随同下,去了树后的帐篷。 同时,傅天华也在楚英杰的伺候下,去了另一个帐篷。 过不多时,二人从帐篷出来。 傅天华看了看天色后,示意楚英杰去招呼迎亲队伍继续赶路。 但见向秋霞走来禀道:“大人,夫人进了帐篷许久,未见紫苏姑娘来喊轿夫,秋霞本想去问,却又不敢催促……” 傅天华微一摆手道:“诶,不打紧,再等等便是……”说着,向凉亭走去。 在亭中等了一阵子后,仍旧不见帐篷那边有动静。 傅天华正自蹙眉间,但听罗斐忍不住冒出句:“怎这么许久?夫人该不会怯场逃……” 未及他说完,楚英杰赶紧喊了他一声:“阿斐!” 却见罗斐,已经被傅天华投来的凌厉目光给震得一个激灵。 再看傅天华,业已疾步向帐篷走去。 当他冲至帐篷前,掀起门帘一看,惊见丫鬟和紫苏皆被人点了穴昏倒于地,花轿里则已空无一人。 他遂先行解了紫苏的昏睡穴,随即扳着她的双肩,摇晃着她吼问:“月儿呢?我问你呢?啊?月儿呢?” 紫苏尚还有些没回神,抚额晃动了几下脑袋,左右看了看后,又看向傅天华。 旋即,她反应了过来,眼睛一红,带着哭腔急嚷:“小姐……小姐被人劫走了……” 傅天华闻言,又惊又怒,待要再加以询问,却见紫苏指着他身后的帐篷壁提醒:“姑爷快看……” 傅天华扭头一看,只见帐篷壁上写着“无涯坡”三个字。 他当即冲出帐篷,急问楚英杰:“无涯坡在什么地方?” 楚英杰刚回了一句:“向西,三里……” 但看傅天华,已展开轻功,如离弦之箭般而去。 第511章 迎亲路上的杀机(中) 此时,已近黄昏。 天边有少许乌云飘过,风势亦有些作大。 但说无涯坡上, 被点了穴的董月卿,正坐在坡顶空地的中央。 而离她十来步远的地方,王均正手执弓弩作瞄射状。 立于云端的冥焱,淡漠的看着二人,娜娅则有些担心。 且说董月卿,在被王均当靶子吓唬了两次后,气愤的斥道:“王均!狗贼!你要杀就杀,休要耍弄于人! 王均却狞笑着道:“诶呀,我王均虽不是什么惜花之人,却也不做那辣手摧花的事……况且……” 他说着,一步步的走至董月卿的跟前,蹲下身来用弓弩托起其下颚,凑近她邪笑着道:“况且,你可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美人儿。虽说,让那小子先下手为强了……不过,也没什么……老子倒也乐得效仿那曹操……” 话音未落,即听身后传来傅天华森冷的讥讽声:“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曹操相提并论!” 就在王均闻言转身之际,傅天华已闪至他近前。 他先是一惊,随即以弓弩抵住董月卿的脖子威胁道:“你小子的身法又快了些嘛……哼,不过,你可别得意忘形,仔细你的娇妻血溅当场!” 傅天华看了眼董月卿后,警告道:“王均,你要敢伤她分毫,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王均嗤笑道:“这人呐,即使他再有能耐、再怎么狠辣,一旦有了软肋,那就等同自取灭亡……” 傅天华勾唇反讥:“你恶贯满盈,自取灭亡的是你!” 却听王均激动的吼道:“若不是你跟赖布衣,老子岂会如此!” 随即,他指着自己那只残目,恨声诉道:“赖布衣那小子,一直就喜欢坏老子的事。你则总充当他的打手。老子的这只眼睛,之所以会毁在赖布衣的手里,也全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冒老子的名收迎宾税,老子会兴师动众的对付你?也就是那赖布衣走狗屎运,当时说是伤重死了,后来又说什么起死回生了……哼,不然,老子早就一并灭了你们!” 傅天华当即反唇相讥道:“你身为一方县令,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得恶果是迟早的事,别给自己找什么借口。且你也说了,我不过是冒了你的名,拿的,只是你的一些不义之财。而你,却想要取我和我娘及师父的性命!再则,你曾害死我师父一家人。与这相比,我所做的那些,连替师父讨回利息都不够!” 听到此,王均笑得更为狰狞。 但听他阴恻恻的讥讽:“呵,你小子对廉九龄倒是挺重师徒情深的……只不知道他,是否也这么想的呢……嗯~依我看着,他未必同有你一样的想法,不然,他怎么会不让你娘跟你相见?而且还……” 说到此,他欲言又止。 但听傅天华怒起吼问:“而且还怎样?王均!你休要再玩什么诛心之论!” 却见王均佯装害怕的道:“怎么?想知道啊?着急了?怒了?来啊~那动手啊?哎呀~老子自问,真要是动起手来,可不是你的对手哟……老子好怕啊!诶,这一怕呢就会紧张,而这一紧张吧……就容易忘事……咦,那个那个,你想知道什么来着?啊~还有,这紧张了吧,连手也抖了呢……”说着,扣了一下抵在董月卿脖子上的弓弩机括。 箭头划动之下,在她脖颈处留下了一道血痕。 傅天华脸色一凝的同时,眸底闪过一抹焦灼。 转而,他咬了咬牙,吁了口气道:“行了,王均,既被你给设计了,我傅天华认栽便是,你且放了月儿,我任由你处置……” 但听王均发出一阵诡笑后,威胁道:“你当老子蠢吗?老子要是放了她,你岂会任由老子处置?傅天华,你就别想着玩什么花样了,你的软肋在我手上,你已经不能跟老子我谈条件了。若想让董月卿逃过一劫,就乖乖的照老子说的做!老子数到三,先给老子跪下……” 可还没等他数,就见傅天华鄙夷的侧头一笑后,一甩衣摆,单膝跪了下来。 王均见状,又发出一阵诡笑后讥道:“小子,倒挺能见势而为,难怪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 语落,他自腰间的袋中拿出五枚钢钉,扔到傅天华的膝前。 董月卿见状,忍不住出言斥诉王均:“你害他母子师徒分离,你还想要他的命吗?!” 王均冷然道:“放心,老子没那么快要他的命。老子还得让他先帮老子杀了赖布衣呢……” 转而,他指着那五枚钢钉,对傅天华道:“怎么样?是不是有些眼熟?不过,这可比那锁骨钉厉害得多……锁骨钉只能废人武功,令人痛苦不堪。这五绝钉可不同,得分别扎入连通四肢的大穴,刚扎入体内是挺痛的,不过,等最后一枚扎入百会后,就会不知痛为何味,甚至不会有意识,却能助长功力,刀枪不入……” 傅天华闻言,怒起打断:“你想让我成为傀儡,替你杀人……” 却见王均,执着弓弩的手一加力,威迫道:“你可以拒绝,不过受罪的就是你的娇妻了……” 他边说着,边将抵在董月卿脖子上的弓弩箭头往下移至她的衣襟前,连着挑开了两枚扣子,然后勾起衣领,扯掉了她的婚服外层。 随着董月卿的一声惊呼,傅天华同时厉喝:“王均!你敢……” 王均阴鸷的转过头,对傅天华道:“呵,有什么是老子不敢的!小子,老子倒要看看,这新娘子到底穿了几层衣服,够不够时间给你小子磨蹭……”说罢,便作势要继续拿箭头挑扣子。 娜娅看到此,忍不住想要飞身下去救援,却遭冥焱阻止。 她不由费解:“冥焱,你不是说傅天华是你的替劫之人嘛?那在应劫之前,他有难,你不是应该帮他化解的吗?” 但听冥焱淡笑道:“区区一个王均,还奈何不了他傅天华。赖布衣和九绝,才是他的劲敌……” 第512章 迎亲路上的杀机(下) 就在冥焱语落之际,但见傅天华起身,摘下纱冠脱去婚服。 董月卿急忙阻止:“不!你别上他的当……啊……” 随着她一声惊呼,只见傅天华已拿起一枚钢钉,毫不犹豫的扎进了左肩的一处大穴上。鲜血瞬息涌出,染红了白色里衣的一半衣襟。 王均见状,大笑着催促:“很好,继续,继续啊……” 董月卿则拼命摇头大喊:“不要啊……天华,不要……” 但看傅天华,额头渗出了汗,太阳穴处青筋暴起,边瞪看着王均,边拿起第二枚钢钉,扎进了右肩的一处大穴。 伴随着董月卿的又一声惊呼,鲜血自傅天华的伤口涌出后,与另一边的血渍渗到了一起,胸前立时殷红一片。 王均不耐烦的再度催促:“快点快点,别再磨蹭……” 只听董月卿带着哭腔骂起了傅天华:“你别以为,你这么做,我就能原谅你!你个混蛋!我说过我钟情的是以前的傅天华,不是现在的你!你就是个混蛋!” 傅天华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后,拿起第三枚钢钉,径直扎进了左腿膝盖附近的一处大穴。 极度的疼痛,令得他站立不稳跪倒在地上,身体亦不由自主的渐变卷曲。 王均见此,笑问道:“很痛是吧?你小子也是挺能忍的,换成别人,扎到第二枚,就已经痛得死去活来,直讨饶了……” 却见傅天华,微颤抖的抬起头来,边看着已泪眼婆娑的董月卿,边咬着牙关一字一句的道:“死去活来?呵,说起来,这也是我该受的。我出言无状,令月儿受了那般折辱,让她难堪,还对她……即使她打我骂我,甚至把我的命给她,都解不了她对我的恨。你要是能让我死去活来最好,生不如死更好。只要能让月儿消了恨,我无怨无悔不说,我还要谢谢你……”说着,不堪痛楚的弯下了腰。 王均见此,做奇怪状的走近他后,蹲下身审视着他道:“哈,只道我王均是个疯子。原来,你小子比我还疯!啊,不对不对。你不是疯,你是痴!先是对那个赵蓉痴,现在是对董月卿痴……哈哈哈……呃……” 但听笑声戛然而止的同时,是一声闷哼。 紧接着,就见王均向后踉跄着摔坐于地。 傅天华则硬生生的站了起来,周身裹挟着的如烈焰般的戾气,似要焚烬所有。 扎在他左右肩上及一膝上的钢钉,亦被其以内力慢慢的抽离了出来。 冥焱见此,当即眸光一闪,并露出满意的笑容。 再看王均,双手向后支着地的同时,下意识的想向后退,却挪动不了,神情也变得骇然且痛苦。 原来,他已然中了傅天华的暗算,双膝的大穴上分别中了两枚钢钉,鲜血转瞬便浸透了裤袜。 在三枚钢钉完全从傅天华身上抽离之际,他便将其中两枚用内力射进了王均的左右肩大穴。 王均痛得惨呼不已,还不忘谩骂诛心:“好你个傅天华!不愧是阴命人!够狠!生死一线,为搏反击,终究没顾及心上人……” 傅天华一步步走至王均身前,俯看勾唇道:“呵,你不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吗?怎么不知道有置死地而后生这招?我搏的也不是自己的命,我搏的,是月儿……” 他说着,看向董月卿,抬手弹指间,以内力解开了她的穴道。 董月卿也不及擦去泪水,便跑到傅天华跟前,察看其伤势。 但见伤口宛如三个窟窿,深可见骨,还在往外流血。 董月卿很是心疼,待要帮他止血。 却见他先是淡笑摇了摇头,而后冲着王均道:“我不屑于杀你,自有想要你命的人……”说罢,在董月卿及赶来的楚英杰和罗斐搀扶下,往坡下走去。 但走到一半,傅天华便呕出一口血后,即晕了过去。 楚英杰忙背起他就走,却听他在失去意识的档口,还不忘让人去拿回那套婚服。 董月卿本想从旁跟上,却因体力及精神消耗过度,眼前一黑后,也晕了过去。罗斐赶紧扶住了她,才未令其摔倒。 对此,站在云端的冥焱,作摇头状后,便与娜娅离开了。 …… 翌日, 午后, 一家名为昌泰的客栈上房里,董月卿自昏睡中悠悠醒来。 守在床边的紫苏见状,欣喜又略带哭腔的连声道:“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就好……可吓煞紫苏了……小姐,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那个肚……” 未等她说完,就听董月卿冲口就问:“天华,天华怎么样了?” 紫苏闻问,先诧异的“啊”了一声。 随后,她指了指一边的墙壁,回道:“噢,姑爷在隔壁的上房。听楚九说,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不过,损了真气……” 董月卿边听她说着,边下床穿上鞋后,便往外走。 紫苏见她没穿外衣,忙拿过衣服追了出去。 待董月卿来至隔壁上房门口,正值楚英杰从房里出来。 董月卿看了眼他手中水盆里带血的绷带,问道:“天华现下如何了?” 楚英杰一礼,回道:“请夫人放心,属下刚给大人的伤口换好药。大人除了因失血和损了真气,身体虚弱外,别无大碍……” 说话间,只见向秋霞端着药汤走来。 她见董月卿过来了,上前一礼后,笑道:“夫人醒得真是时候,秋霞刚将药煎好,劳烦夫人端进去给大人……”说着,将托盘往前一送。 董月卿笑了笑后,接过托盘,便转身推门进了房间。 …… 房里, 傅天华正在床上打坐调息。 一见董月卿端着药进来,他当即收功并要下床。 董月卿上前忙阻止:“诶,你伤得那么重,别乱动,小心伤口崩裂……来,快趁热把药喝了……” 傅天华边作势去接药,边责备起楚英杰:“楚九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端药来呢……哎呀……”说着,捂着肩膀呼痛起来。 董月卿知道他是故意的,但看在他确实伤的不轻,遂坐到床沿边后,拿起汤匙,作没好气状的递到他的嘴边。 傅天华在喝下一汤匙的药后,像个小孩子似的,伸头张嘴向董月卿讨药喝。 董月卿又好气又想笑,遂又连喂了他两汤匙的药。 随后,她将药碗递上,甩下一句叮嘱:“把剩下的药喝了后,记得多休息……”跟着就起身要走。 傅天华忙伸手拉住了她,然后皱着眉,忍着痛,费劲的将董月卿给环抱住。 对此,董月卿还有些许抵触,待要推开他。 但听傅天华,将头伏在她耳边问道:“月儿,你还在怪我是吗?不然,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着,一只手在董月卿的小腹上来回摩挲了一下。 董月卿感受着他说话时呵到自己耳根的气息,以及来自小腹上的那股温柔,不由心下一悸。 她遂冲口问了声:“你,你知道了?” 傅天华先是“嗯”了一声,跟着,反问道:“如果不是我来迎娶你,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王均,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又或者说,你没想过告诉我?” 董月卿闻问,不由莫名烦恼起来,低下头语塞片刻后,以略带逃避的口吻道:“我……不知道……也许……是还没准备好吧……” 说罢,她掰开傅天华的手后,站起身道:“你伤得不轻,得多休养几天……” 却听傅天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不用,明天一早就启程,终身大事,岂可耽误吉时……” 董月卿听后,蹙眉回身,看向傅天华。 却见他,微歪着头,笑得眼眉弯弯的看着董月卿,眸中却透着明晃晃的霸道。 董月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抑,眸光闪烁间,扭头出了房间。 第513章 华月大婚 话说稽城这边, 但见傅家祠堂中门大开,周遭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祠堂内,供奉着祖先牌位的桌案上,祭品已整齐摆放好,烛火高燃,香烟袅袅。 少时,只见三位傅氏族中的长老,在傅廷封夫妇的陪同下,进入了祠堂。 待三位长老坐定不久,便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喜庆的鼓乐声。 过不多时,就见傅天华牵着董月卿的手,步入祠堂。 二人来至供桌前,在长老一声声的提示下,向傅家祖先进行执礼叩拜。 随后,傅天华提笔翻开长老捧着的家谱,在自己的名字旁,写下董月卿的名字。 礼毕后,二人在傅廷封夫妇陪同下走出祠堂,上马入轿,前往傅家。 …… 再说傅家这边, 设在左右两侧的流水席已摆放停当,看热闹的人也是越集越多。 喜气洋洋的大厅里, 傅老太君揽着圆哥儿,居中端坐,默言停在其肩上,不停的摇头晃脑。 纪元尘和董怀德坐于傅老太君的左边,阎铭则立于二人身后。 而右边隔着一张空位,坐着秦夫人,傅天云和沈柔雪母女则立于其身旁。 两旁的宾客席位上,一侧依次是无痕、欧家一家人、庞鑫、陈文瀚、姜展宏、楚英杰和向秋霞。 另一侧则是陈家一家人、方家夫妇、赖凤鸣、周耀昌、楚青潋、唐敬文夫妇,以及柳安生。 但听大门外传来震天响的鼓乐声及爆竹声。 只见傅天华下马后,接董月卿出了轿。 喜婆当即向二人递上一条红丝绸,并道吉语:“一条红丝绸,两人牵绣球,月老定三生,牵手到白头。” 话音未落,就见两名丫鬟将一副披红挂彩的马鞍抬至二人跟前。 但听喜婆道吉语:“一块檀香木,雕刻御马鞍,金龙携玉凤,花开并蒂莲。” 随着二人跨过马鞍,又见两名仆从抬上来一个大火盆。 喜婆遂着道吉语:“借来三昧火,新人从上过,祛灾祛病祛烦忧,和和美美甜如蜜。” 说话间,傅天华业已抱起董月卿跨过火盆,踏着从门口一路铺至大厅的红绸毯进了门。 傅廷封夫妇见状,于笑叹间跟着进了门。 来至大厅门口,傅天华才将董月卿放下。 二人进厅后,在喜婆的声声提示下,进行拜天地喝合卺酒。跟着,依次向祖母、父亲、师公、秦夫人敬茶。 看着二人执礼,沈柔雪的神情略显黯然。 而傅天华在行礼其间,时而看着祖母旁边的空位,时而望向门口,眸中带着几分期盼。 但直至礼毕,也没能盼到母亲的身影出现。失望之余,他不由眸色一暗。 就在丫鬟们要簇拥着新人往新房之际,但听门外传来仆从的宣报声:“淳郡王派人送来贺礼,金钗玉簪各一对、珍珠六串、绸缎十二匹……兵部宗尚书派人送来贺礼,玉如意一对、赤金鸳鸯一对……” 董月卿未料到宗煊还能送来贺礼,不免眼睛微一红。 傅天华留意到了董月卿的神情变化,眸底泛起了一丝醋意。 同时,众人也觉得甚为意外。 就在这时,又听得门外传来仆从的宣报声:“金国国师九绝法王派人送来贺礼,乌金宝刀一柄、天山雪莲、长白山人参各一株……” 众人对此皆感诧异,赖凤鸣的脸上更是掠过一抹阴郁。 傅天华则先是微一皱眉,随即勾唇冷笑后,牵着董月卿的手,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出了大厅。 …… 来至新房后,傅天华揭去董月卿的团扇。 随后,二人在丫鬟的伺候下,趁着换礼服的间隙,稍加休整,便前往了花厅。 …… 此时,花厅的喜宴已经开席,众人正相互敬酒说笑着。 默言则在席间来回飞旋,挑选着爱吃的食物。 傅天华和董月卿进厅后,先行向众人逐一敬酒。 在姜展宏带头下,周耀昌、赖凤鸣、欧孝棠、陈显阳、唐敬文、柳安生等人,纷纷开始向傅天华轮番劝酒。 沈柔雪则依礼,来向董月卿执礼敬茶。 董月卿虽然显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受了沈柔雪的一拜,接了她敬的茶。 …… 推杯换盏间,酒过三巡。 姜展宏等人还在一个接一个的向傅天华劝酒。楚英杰想拦都拦不住,董月卿也试图劝阻。 傅天华倒是来者不拒,开怀畅饮着。 此刻的他,不做他想,只想真正的开心一回,好好的醉一场。 …… 在经过又一轮劝酒后,傅天华已然酒劲上头,整个人晕淘淘的不太站得稳。 秦夫人见众人闹得差不多了,遂上前提醒:“好了好了……新郎官可不能真醉了,冷落了新娘子可不好……” 转而,她吩咐丫鬟们:“春宵一刻值千金呐,你们快送新人回房啦……”说着,从傅天华手中拿走了酒杯。 丫鬟们应声后,便簇拥着傅天华和董月卿出了厅。 …… 回到新房,众丫鬟得了喜钱后便退了出去。 傅天华则坐至床沿上,摘了纱冠、脱了婚服,抛到一边后,仰面倒在了床上。 看着床顶层层的喜幔,令酒醉的他加重了晕眩感。 他却未觉得不适,反而不由自主的傻笑起来,嘴里则不住的唤着:“月儿……月儿……” 董月卿见状,遂让紫苏去拿醒酒汤,自己则取了汗巾打湿后给傅天华敷额。 可当她刚把汗巾敷到傅天华的额上,就被他勾住了脖子。 二人脸对脸后,傅天华先是在董月卿的额间烙下一吻。 跟着,他顺着董月卿的鼻梁往下,吻上其朱唇的同时,顺势一个侧翻转身,但很快又翻转了过来。 董月卿起初还有些无措,慢慢放松后转为了配合。 良久,傅天华放开董月卿,示意她将头枕到自己的手臂上,并反手拽过被子给她盖上。 然后,他连带被子将董月卿拥住,脸贴着脸,温言细语道:“我终于真真实实的拥有了你,月儿,这种感觉真好……以后有你,不难再有这种感觉……”说着,竟自安逸的入了眠。 董月卿听着傅天华发出的轻鼾声,再看他的模样,已全无那乖张霸道。 她不禁轻声感叹:“还不曾见过如此的你,真好……天华,若你一直都是这样,多好……”说罢,将头贴至其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声,沉沉睡去。 …… 另一边的庭院里, 月光下,董怀德正陪着纪元尘散步消酒气。 但听纪元尘感慨道:“真是没想到啊……月卿的夫婿居然会是天华……当初在赖家,见月卿冲着凤鸣一口一个小哥哥的叫,我一度还认为他们俩会成就一段姻缘……” 董怀德略一苦笑后,忍不住念叨起来:“说起赖家,当年听玉茹说过,赖夫人对月卿很是喜欢,曾有心结成娃娃亲。为此,曾送了一块玉佩给月卿。玉茹则没明确点过头……后来,月卿同宗煊成为了玩伴,一口一个煊哥哥,叫得很是亲热。待二人长大后,宗煊便心仪于月卿。怎奈月卿一直懵懂不知……唉,若那时候,我便做主成全了,如今或……” 未待他说完,但见纪元尘笑着摆摆手道:“诶,姻缘一半天定,一半人为。若非正缘,终究罔然。若是正缘,再怎么样,也是割离不开,摆脱不了的……” 转而,他轻叹一声接道:“月卿和天华一样,都是早慧,然,慧极必伤啊……” 继而,他劝解徒弟道:“怀德啊……月卿自幼丧母,你为求给予女儿最好,父兼母职,将她养育得如此好,已实属不易……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既已出嫁,你也是时候放手了……再则说,他们之间的事,旁人帮不了,也不可帮,还是得看他们自身……” 董怀德听后,点头以礼,道了声:“是,师父说得是……” 跟着,他抬头看了看天后,提醒道:“师父舟车劳顿,只顾参加喜宴,还不曾好生休息,待弟子送您回客房……”说罢,引着纪元尘往客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