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无情》 第1页 [现代情感] 《戏子无情》作者:毒花joong【完结】 文案: 她曾花了两年的时间来恨一个曾经相爱过的人,对于当初的感情,她不否认爱过,也不得不承认爱的深,恨的愈加刻骨。 她说他是个演员,感情只浮现在表面,却没有在意他内心深处的细节,又怎知他演技也有限。 如果生命骤然划下句点,或许他不爱她,是他最后的表演。 若当真戏子无情,又怎会一世缘定倾心... 内容标籤: 虐恋情深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子言,凌浅然 ┃ 配角:方赫成,江以遄 ┃ 其它:虐恋,大明星 第1章 接机 “……普罗旺斯某墓碑前发现一具华侨女尸,该中国女子被发现时已经停止了呼吸,经法国警方调查后,确认为殉情,之后该女子被安葬在了这座墓碑旁。接下来播送一则娱乐报导:被称为言大大的沈子言,此前已从韩国深造回国,将于今早9点抵达机场,粉丝们一早就赶到了候机室,将机场围的……”看着视频里依旧稜角分明的脸,凌浅然眼睫微掀,目光淡然清浅,毫无一丝暖意的勾了勾薄唇,阖上了电脑,等了两年,总算是又见面了。 剔透莹白的手端起香槟杯,轻轻的摇晃,浅黄色的香槟滴落在了指尖,凌浅然仰头将杯里的酒饮尽,唇边的笑意愈加的淡然:“开车。” 唐佳圻微微一愣,神色十分为难,愕然的回头看了眼凌浅然:“不是要来接子言哥吗?现在回去,恐怕不太好交待啊。” 唐佳圻一想起星盛的王牌经纪人,心里顿时一憷,方赫成是一贯的好脾气,这两人几乎每天都要交十几次手,事情扯到沈子言,别说吵架,动手都有可能。 凌浅然揉了揉眉心,关上了车窗,保姆车外粉丝的尖叫声,实在搅的她有些烦闷,只有沈子言这样的戏子,才喜欢这种生活,凌浅然阖上眼眸,漫不经心的说道:“方赫成那边我会处理,走吧。” 唐佳圻撇了撇嘴巴,不再接话,看来这次又免不了方赫成一顿臭骂了。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冷的彻骨了,机场的暖气开的很足,男子迈开步子刚走到廊桥,便听见从大厅传来的骚动声。 几乎是在他踏入大厅的一瞬间,四周顿时响起一波接一波的尖叫,闪光灯将他本就有些苍白虚弱的脸色照的更加透明,墨镜掩藏起了他那过分深邃的眼眸,一身简单的浅灰色毛衣,也丝毫遮盖不住极其高贵的气场,他微微勾起泛紫的唇角,下颚的线条优美到了极致。 他的笑容似乎有种致命的诱惑,躁动的人群越加的疯狂:“言大大!言大大!言大大……” 接机的粉丝实在太多,虽然一路有十几个保安护送,但只是走出大厅就花了近半个小时,混乱的场面和起伏的尖叫,就连方赫成都有些受不了,他转头看向身旁那人的脸色,有些无奈,微微蹙眉:“喂,你没事吧?” “没事。”沈子言柔和的嗓音瞬间淹没在了人群,漫不经心的扬起下颚,谦和有礼的向身旁的粉丝挥了挥手,顿时又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尖叫。 出了机场方赫成却未见原本等候在一旁的保姆车,约莫等了近十几分钟,外围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方赫成低头看了眼手錶,眼里顿时布满不悦,这样下去就算沈子言没有倒下,连他自己都快扛不住这样的场面了,最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两人先去了休息室。 方赫成将手里的药片和温水递给了沈子言,见他一脸苍白的倦容,不悦之色愈加明显,随后便是一阵□□:“出来为什么不多添件衣服,看你脸色这么差,今天的晚宴还是不要去了。” “……” “刚做完手术才半年,为什么不多休息一段时间?” “……” “新片约那么多,干吗选了个武打戏,况且对戏的都是些二流演员。听说投资方还随时面临破产,就这样的片子你也敢接。” “……” 沈子言仰头吞下药片后,轻声咳了咳,没有给予任何应答,只是缓缓阖上眼睫,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当初对外界声称去韩国深造,其实只不过是因为身体支撑不住了,在美国修养了一段时间,偶然发现凌氏企业即将倒闭,凌浅然为了挽回声誉,不惜投入鱼目混杂的娱乐圈,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方赫成见他不理会自己也没再说话,不断的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嗒嗒声,眼底一片焦灼,坐立难安,在他打出第三个电话时,对面终于接通了,还未等对方开口,方赫成便气愤填膺的怒吼道:“唐佳茵!你搞什么?!你们人呢?打了你多少个电话了,你为什么不接?” “方赫成,你有没有文化,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是唐佳茵,是唐佳圻,q!í!圻!”凌浅然看着唐佳圻握着方向盘,捋袖揎拳的样子,皱了皱眉眼,这两人为了个名字最起码可以吵上半个小时,伸手便夺过了手机。 “成哥,我们现在被堵在这边了,一时间回不去,你还是另外叫辆车子吧。”凌浅然微微抬头,视线转向窗外变幻不定的景色。 沈子言只觉清静了片刻后,方赫成即刻又站起身,乍然一副惊愕的表情:“什么?!堵车!然然,我不是不想另外找车,只是子言他……” 第2页 只是沈子言自从那次意外以后,再也坐不惯其他车子,另外叫一辆,怕是沈子言晕车后,这身子扛不住,但之后的话顿时被身后的人出声制止了。 “好吵…”沈子言语声轻缓,睫毛微微颤了颤,而后重新调整了姿势,偏过头将手覆在了额际。 方赫成见他丝毫不掩饰虚弱,也没再多说,随即挂断了电话,几步上前拽开了他的小臂,手指划过他的额间,手心确实有些热度,此时方赫成才注意到他刚刚还惨白的脸色,现在竟有些泛红。 “随便叫辆车吧,我有些累了…”沈子言眉毛轻微拧起,倾身咳了咳,手不自然的搭在胸前,浅紫的唇色越加的深了,眼底一片涣散的朦浓之意。 方赫成无奈的摇摇头,随后便让工作人员帮忙找了一辆车,车子还算宽敞,方赫成让司机尽量开的稳缓些,可是从后视镜看过他的脸色,深黑的皮质座椅将他的脸色衬的更加灰败,浓密黝黑的睫毛无力的搭垂,眉头深锁,额角带着丝丝汗意,这样的沈子言实在虚弱的让他有些担心。 第2章 噩梦 也许是太过疲惫,沈子言靠着座椅竟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觉丝毫并没有减轻他的疲惫。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宽敞的车内十分的沉闷,寂静的仿佛只听得到他粗重的喘息,雨刷不停的在破碎仍带血迹的车窗上,摩擦出吱哑的声响,他颤抖着手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将副驾驶的车门推开,身形摇曳的走出了车外,眼眶里的雾气让眼前的事物变的模糊不清,却还是隐隐约约能看见地上躺着的中年男子,没有了任何生气。 大雨倾盆的洗涤着地面,却还是沖刷不掉,那人身下不断涌出的殷红血迹,心情沉重的仿佛忘记了呼吸,身体脱力般的跪倒在地,颤抖着手打探着他鼻翼下的气息,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仿佛时间也随着这人停止了。 “凌…凌叔叔…”沈子言颤动着睫毛,单手费力的扶着胸口,断断续续的一声声呼唤着,可是地上的人却再无任何反应。 就这样长跪了许久,直到从身侧冲出的身影将他狠狠撞开,嘶声一遍遍的哭喊着爸爸,即使雨滴不停的打在她清秀的脸颊,沈子言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她墨色的眼眸里不断泛起一层层的水雾。 她缓缓抬起头,眼底一片朦胧,却还是发现了停靠在一旁的车子,车窗上的斑斑血迹格外刺目,她将父亲逐渐冷却僵硬的身体轻轻放下,不再抽泣,只是抬手用力的拽住了沈子言垂在身侧的手臂,用格外刻薄尖锐的目光看向沈子言,话语里丝毫也不掩饰内心的怀疑:“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子言垂下眼睑,水珠沿着浓密的睫毛低落,身上的衣物早已被雨水打湿,原本干净利落的碎发也黏腻的贴在额头,好不狼狈。 他沉默了许久,对视上凌浅然空洞决绝的眼眸,他又怎么忍心在她刚刚失去父亲的时候,告诉她是她哥哥开的车,那对于她将是多么沉痛的打击。 沈子言终是微微一笑,抬手将她额际散落的发丝拨开,眉目低敛,淡淡的说了声:“对不起…” 凌浅然愣了愣,随后仿佛被这一声对不起彻底的击垮了内心,他没有任何解释,甚至连道歉都满含笑意,瞬间心底一片寒凉,颓然松开了拉扯着他的手,话语愈加的尖刻:“还真是戏子无情,杀了人还可以如此若无其事,难道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嘛,像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为何死的不是你!” 沈子言骤然抬头,语调一贯的温和,眼底一片凉薄:“浅浅,你就当真如此恨我?” 凌浅然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她又如何说服自己不恨他,而此刻眼前的沈子言却没有半分悔意,甚至关切的只是自己恨不恨,或者是在担心他自己会不会锒铛入狱,凌浅然鄙夷的冷哼一声,开口时带着刻骨的恨意:“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沈子言凝视她的眼眸,看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形,顿时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也变的十分急促,修长泛白的指节握住她的掌心,却被她狠狠拂开,另一只手毫无防备的从身侧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刀锋带着森然的寒光直指沈子言的腹部:“不要碰我!你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实在让我无比噁心!” 沈子言垂下头,看着她手里眼熟的匕首,那是他为了送她防身用的,却没想此刻她竟用在了自己身上,沈子言再抬头时,眼里的寒意又深了几分,他的声音微微破碎暗哑,却十分宁静:“如果杀了我能减轻你的痛苦,那你动手吧。” 凌浅然没有听出他话语间的半分深意,反倒听出了几许威胁和挑衅。 “别以为我不敢!”凌浅然手下顿时用力,温热的触感,夹杂着血腥涌了出来,没入一半的刀尖停顿了下来,手不住的颤抖,无论是倒在身旁的父亲,还是眼前的沈子言都使凌浅然喘不过气。 沈子言眼睫极其细微的颤了颤,身体不住的轻晃,眸光暗淡,清冷一笑:“浅浅…都结束了……” 猛然将凌浅然瑟瑟发抖的身躯拥入怀中,凌浅然毫无防备之间,顿时整个匕首深深的刺了出去,只剩下了刀柄,沈子言身体脱力的靠向凌浅然,喉咙里的腥气控制不住的溢了出来,划过毫无血色的唇角,染上夺目的红痕,眼前越来越朦胧,意识也逐渐抽离。 第3页 直到沈子言再次睁开眼,一手抵在隐隐作痛的腹部,额头布满了虚汗,梦里的画面依然清晰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抬手轻轻扶过额际,躺了好几分钟才回归现实,完全清醒后,看着屋顶精緻华贵的水晶灯,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酒店。 “你醒啦?”方赫成见沈子言醒了过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转身为沈子言倒了杯温开水。 “这是在哪?”沈子言揉了揉眉心,撑着床坐起身,但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就让他好一阵喘息。 “你别乱动,手上还挂着点滴呢,你刚刚在车上晕倒了,我差点就叫救护车。”方赫成将杯子放在一边,为沈子言整了整身后的靠枕:“原本想带你去我家的,但是旅馆靠的近些,就送你到了这里,既然你醒了,一会我就接你去我那里先住着,你住在这,我实在不放心。” “不必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沈子言接过方赫成睇来的玻璃杯,轻抿一口,眸光深邃,偏头望向微微敞开的落地窗,秋风带着一丝寒意佛过薄纱的窗帘,悠然浮动,窗外夜色已浓,深沉的夜色透着若有似无的斑驳,沈子言眼神片刻的放空,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后一黯:“现在几点了?” 方赫成垂下眼睫,轻缓的抬起手,看了眼手錶:“七点。” 沈子言执杯的手顿在了半空,随后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精緻的床头柜上,蹙了蹙眉眼,坐直身体:“你怎么不叫醒我。” 方赫成不免抬眼,见他神色匆匆,对于他的想法早已炳若观火:“明天还要赶戏,今天哪都不许去。” 沈子言并没有理会,只是淡定从容的欲摘掉手背上的针管,方赫成只能认输作罢,无奈的摇头:“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等这瓶点滴挂完,我就带你去。” 沈子言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仰头看了眼上方的吊瓶,趁方赫成不注意将点滴的速度开到了最快。 第3章 晚宴 方赫成看着沈子言手背上的乌青,脸上溢满不悦之色,苛责了沈子言一路,直到下了车。 晚宴的会客厅金碧辉煌,犹如宫殿一般,四面都是镀金的欧式雕花,旋在空中的琉璃灯,将这个大厅映的愈加富丽堂皇,沈子言踩着金色波斯印花红毯款款而来,一派高贵绅士,他仿佛本身就自带光环,就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除了她:凌浅然。 沈子言自走进会场后,便把视线停留在了凌浅然身上,所以对于前来问候的宾客也只是微微一笑,或者寥寥几句,方赫成一直紧随着,几乎所有前来给沈子言敬酒的宾客,都被方赫成婉言回绝。 “陈总说的是,关于子言接下来的行程和计划,我们还在调配,有机会的话,还是很期待能与您合作的,谢谢您的赏识……” “能和子言合作实在是荣幸,投资这方面……” 前来敬酒的宾客络绎不绝,最后方赫成还是无暇分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子言去了会客厅的暗角,远远观望着他佝偻着背,扶着墙壁吃力的站了许久,不知是否是身体又不适了。 等方赫成应付完这些难缠的宾客,回头望去时,沈子言早已不知去向。 这次晚宴除了邀请了主创团队,还邀请了很多业界的老总,凌浅然知道这次的晚宴对于她意味着什么,父亲死后,凌氏企业股票持续下跌,更别提亏空数额了,现在的凌氏早已不及当年,如果再不趁此机会拉拢人心,恐怕形式将岌岌可危。 凌浅然清浅一笑,极其优雅的举起了手中的干邑杯,酒杯交错正欲饮尽,只觉身侧猝不及防的闪过一道黑影,一只白皙通透,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杯子夺了过去,只是一瞬间,杯中晶莹光灿的琥珀色白兰地,便被来人尽数,仰头饮尽。 凌浅然这时才仔细端详起身侧的沈子言,他今天一身浅灰色西装,勾勒出完美挺拔的身形,浅蓝色条纹领带,镶钻白金领带夹,无不彰显他高贵非凡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意气昂扬,却不乏温文儒雅。 “余董,浅浅以后还望你多多提拔。”沈子言微微昂头,语声谦和有礼侃侃而谈。 “哪里哪里,凌总年轻有为,即管理凌氏企业,还兼顾演艺事业实在令余某佩服。” 沈子言说话总是有些分量,前一刻还傲世轻物的余董,此时竟向沈子言摧眉折腰起来,甚至刚刚还对自己一派高冷嘴脸,现在竟主动的假以微笑,前后实属判若两人,凌浅然着实佩服这些商场上的老狐狸,演技完全可以和沈子言匹敌。 沈子言就这样跟着凌浅然四处敬酒,除了喝掉自己那杯,就连凌浅然的也一併灌下肚,凌浅然和沈子言合作也已不是秘密,此次沈子言推掉了所有大片,选择了如此冷门的题材,而此刻沈子言竟替凌浅然挡酒,也难免遭人猜测遐想一番。 凌浅然也并非不识大体,虽然很是不满,却也没敢在如此场合表明态度,凌浅然只见他修长优美的手心扶着前胸,对宾客弯腰拘礼后就再也没有放下,但并未察觉他脸色异样的苍白,只见他身形摇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随后撑着桌面才算站稳。 沈子言顿了顿,脸上不免有些尴尬之色,尤带歉意的说道:“抱歉,喝多了。” 第4页 凌浅然见他一副微醺的醉意,唇角微勾,饶有看戏的意味,冷冷开口,话语间不加掩饰的刻薄:“沈先生这一副病弱模样,装的还真有几分神似,也难怪众多名导纷纷称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以后还希望沈先生多多讨教了。” 凌浅然说完这句后,端起一旁的香槟,带着尖刻的目光看向沈子言,轻轻触碰他手中的杯壁,抬手饮尽,而后转身便离开了大厅,并没有在意身后那人过于黯然的神情。 庭院的后方是个硕大的古罗马露天游泳池,两侧环池的廊柱,均採用浅色花纹的大理石,犹如赫氏古堡一般堂皇,池底是拼接而成的繁复图案,池畔精美绝伦的希腊雕像将这个泳池衬托的更加华贵,一旁明黄色的大理石灯座与幽蓝的水面,交织辉映出朦胧的美感,四周泛黄的梧桐也入了景,宛如一幅美轮美奂的名作。 但任凭景致再美,入秋的天,总是透着几分凉意,凌浅然微微哆嗦后,双手环胸,缓缓阖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是陷入一片沉思,直到肩上传来一阵暖意,凌浅然才蓦然睁开眼眸,看向搭在自己身上的浅灰色西装,淡淡的古龙水香味很是熟悉,抬眸间,看向他精緻的侧脸,淳淳墨色的眼眸实在太过深邃,不禁又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 沈子言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射出一片阴郁,他没有任何客套,直言不讳:“浅浅,我知道现在凌氏岌岌可危,但挽回凌氏的方法还有很多,你为什么一定要投入鱼目混杂的娱乐圈?” 凌浅然略带讽刺的笑笑,语气生冷:“这不都是拜你所赐,你这个刽子手把凌氏推入水深火热,现在又虚情假意的慰问关切,还真是一副淳良无害的样子。” 沈子言低声轻咳,缕了缕袖口,儒雅一笑,随口说道:“浅浅谬赞了,我再有能耐,也无法预料到凌董事长死后,凌氏会落魄于此。” 凌浅然似是被此话刺到,顿时带着刻骨的恨意忿然作色,冷哼道:“你说的没错,挽回凌氏的方法有很多,但是只有进入娱乐圈才能名声大振,等我找到证据,才能彻底撕烂你的面具,让你身败名裂。” 凌浅然的话如一把利刃,狠狠的深入内心深处,沈子言眼底一片黯然,随后沉默了片刻,缓缓偏过头,方才发现不远处的水面映照出灯柱旁的暗影,拂面的微风,带过一阵若有似无的卡擦声。 沈子言话语间尤带几分轻颤:“你…真的如此想要成名?” 凌浅然见沈子言脸色骤然惨白,顿生几分快意:“对!我就……” 未等凌浅然说完,猛然被一股大力拥入怀中,沈子言精緻的脸颊顷刻在眼前放大,随后唇角带过一丝绵薄细腻的触感,恍惚之间让人深陷。 此时一旁的黑影仿佛看到了猎物一般,眼底的光泽骤然一闪,迅速的按下快门,沈子言用余光望向不远处的身影,随后细长的手指带过凌浅然的发丝,托住她的头顶,吻的愈加深沉,眼底布满了柔情。 浅浅,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他的呼吸变的越来越急促,凌浅然这才恢复了理智,意识到他到底在做什么。 凌浅然心下一狠,将沈子言狠狠推了出去,沈子言似是真的毫无力气,就这样被推出去之后,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还是没有站稳,直直栽进了泳池,幽蓝的水面溅起一层水珠。 沈子言只觉眼前一片迷濛,顿时一切都安静了,他感受不到水底的冰冷,只觉内心一片寒意,胸腔的疼痛不再叫嚣,意识也渐渐的抽离,眼前深陷一片黑雾。 凌浅然看着泳池又恢复了平静,甚至不再有涟漪,寻思着他这是又在唱哪一出,明明水性甚好,曾经还得过h市锦标赛的冠军,又怎么能不会游泳,更何况一米五的水位,对于一个一米八三的男士,也不至于会溺水。 此是方赫成几乎把整个大厅都翻遍了,还是没能找到沈子言的身影,无奈只得下楼查看,当他神色匆匆寻到泳池时,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泳池里悄无声息的身影,方赫成来不急脱下鞋子,顿时倾身投入了泳池,凌浅然这才意识到似乎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要糟糕,看着方赫成将奄奄一息的沈子言带上了岸,身上的衬衫早已湿透,好不狼狈,将他身体放平后,却没有一丝甦醒的迹象,心里莫名的开始恐慌,方赫成倾身听着他胸口若有似无的跳突,顿时整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来不急多加考虑,双手交叠,不停的在他胸口按压,约莫过了一分钟,沈子言才有了反应,困难的呼吸呛咳,喉咙口不断涌起噁心感,呕出的也不知是泳池里呛入肺部的水,还是之前喝下肚的酒。 看着他终于恢复了意识,方赫成这才松了口气,当转头看向一旁颓然慌神的凌浅然时,方赫成还是按耐不住,赫然而怒:“你疯了,看着他溺水,你怎么不救他。” 凌浅然被他这么一呵斥,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 “别说溺水了,游泳都会要了他的命,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 凌浅然还来不急消化这句游泳都会要了他的命,便听见地上尤在喘息的人气若游丝的开口了:“别怪她…她不会游泳……” 第5页 方赫成只觉他握着自己的手心着实炽热,也顾不得再继续辩驳,将地上的人打横抱起,疾步的向车库跑去。 凌浅然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不由的酸涩,她讨厌这种感觉,垂下眼睫,冷冷一笑,不断的警告着自己不要再愚昧的深陷了,他不值得。 第4章 夜戏 夜色朦胧,皎洁的月光透过树荫,在地面上折射出斑驳的剪影,微风轻轻拂面,带着刺骨的寒意,山顶的夜晚十分寒冷,庆幸的是戏服并不算薄,裹了件外套后也不觉得冷,这是进组后的第一场戏,凌浅然一早便赶到了剧组,化妆造型前后大概花了半个多小时。 凌浅然首次出演古装,心里自然有些忐忑,讨教了导演几个问题后,便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的看了会儿剧本,直到山上飘渺的雾气越来越浓,凌浅然这才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疲惫的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坐姿,微微垂目,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低头看手机了,屏幕上的时间悄然显示将近午夜十二点,凌浅然蹙了蹙眉,十分不悦,将手上的台本重重的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就在凌浅然急不可耐的站起身时,那个让人等了近两个多小时的巨星,终于出现了。 只见沈子言一袭单薄的白色素锦,清秀不失高雅,长发如墨般散落在白衣上,微风将额迹的鬓发稍稍挽起,掠过那浓翘的眼睫,不知是因为化了妆,亦或是仍在发烧,脸颊褪去了以往的苍白,透着异样的绯红,薄薄地嘴唇微微勾起,美到极致。挟着一身书生气息,淡雅如雾的走来,宛若一副清致入画的才子。 凌浅然稍稍晃神后,带着一丝讽刺的冷哼,头也不抬的说道:“大明星就是不一样,让所有人这样干等了两个小时,这算什么?耍大牌嘛?” 这样十足的侮辱,也未让沈子言有半分不悦,微微垂了垂眼睑,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偏头轻声咳了咳,再抬头时,晏然澹泊无味的说了句抱歉。 陈导只觉两人气氛稍显尴尬,自以为是第一次合作不是很熟悉,这样的状态似乎对接下来的拍摄有些不利,只得上前缓和两人窘迫的气氛。 “然然,这是子言,之前开机的时候你们也见过了,子言虽然先前退影了大半年,但是我还是很相信他的实力的。戏交给你们俩,我很放心。”陈导自然是很放心,沈子言回归,圈内的各大导演几乎都来邀请合作,这不单单是因为沈子言轰动的人气,也因为他演技实属过人,这次能与沈子言合作,陈导实在有些喜出望外。 “陈导说的是,沈先生的演技我之前也领教过了,确实格外的独具天资。”凌浅然好似有意将‘格外’二字说的十分深刻,但陈导似是没有听出半分深意,只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沈子言没有多言,兴许是站的有些累了,虚弱的靠着身后的愧树,缓了一阵后,突然剧烈的咳喘起来。 “…咳咳……咳…”沈子言难受的用手抵在胸口,弯腰喘息,脸上的绯红愈加明显。 陈导见他咳的有些吃力,便为他轻轻的拍击后背,只觉隔着单薄的戏服就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子言啊,感冒成这样,都叫你好好休息了,剧组也不差这一天,刚挂完点滴,就来赶戏,难怪方赫成在电话里那么生气。” 凌浅然看着他姣好的侧颜,额迹密布虚汗,这才忆起昨天他被自己推入了泳池,深秋的水定是十分薄凉,她微微蹙眉,心下莫名的有些歉疚,眼眶竟无意识的泛起了层层薄雾。 沈子言缓了好一阵才直起了腰,向陈导摆了摆手,以示无碍,谦和一笑:“刚刚来晚了,我已经十分抱歉了,又怎么能让大家因为我耽搁一天呢。咳咳…没事的,我们开始吧。” 这一场,拍的是正值霍乱时期,凌浅然饰演的江离珊在山间採药,恰巧遇见了沈子言饰演的王爷楚玉箫。 【……“敢问姑娘为何深夜到此。”楚玉箫开口便是浓浓的书卷气息,一旁的火堆映照出他精雕玉琢的侧脸。 江离珊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位公子,衣着并不像是凡夫俗子,口音也不像是禄城中人,定是不知这霍乱之事:“公子有所不知,禄城霍乱频发,现如今城内的药材已悉数用尽,像这些知母,黄芪,赤芍药这一带才有,所以小女才连夜赶来此地。” “竟有此事!”楚玉箫眉目间掠过一丝差异,本以为皇城近年来无战乱,百姓可安枕无忧,却没想霍乱再起,百姓们也没比战乱时期好到哪去。】 凌浅然只觉萧瑟的风声划过面颊,看着沈子言精湛的演技,熟练的说着台词,身体却不住的微微发颤,恍惚之间竟有些心疼,眼底流露出一丝愧意。 “cut!”:陈导赫然出声,拿着台本看了凌浅然两眼,随后训斥:“然然,想什么呢?注意力集中一点,重新来一次。” 凌浅然微微皱眉,调整好状态后,重新又开拍了一次,这次大家的状态都很好,却没想,到了最后两句台词时,忽起的凉风,扬起火堆旁的烟雾,肆意的吹向了沈子言。 沈子言说到一半的台词被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似乎被这阵烟雾呛的喘不过气,手虚掩住嘴唇不停的咳喘:“咳…咳…咳咳…” 第6页 陈导见状只得叫停,通知休息半小时,一旁守着的唐佳圻见凌浅然走了回来,便立刻送上了保暖的衣物和姜汤,凌浅然穿上衣服后,捧着姜汤暖了暖手,这才有了一丝暖意。 凌浅然轻抿一口姜汤,抬首时,恍然发现沈子言,竟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一旁,方赫成却不知去向。 凌浅然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开口询问了一旁的唐佳圻:“方赫成呢?方赫成没来吗?” “听说子言哥生病,方赫成本来是帮子言哥向剧组请了假的,结果子言哥执意要来,然后方赫成很生气,闹变扭不肯来,所以子言哥就一个人过来了。”唐佳圻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暗骂着方赫成,也只有沈子言这样的好脾气,才能受得了方赫成。 沈子言就这样独自裹着外套,缩成一团,头无力的低垂,偶尔倾身咳几声,冷汗顺着额角滴落下来,阖着的眼帘时不时颤动一下,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射出阴影,也不知是否是睡过去了。 凌浅然上前,手轻轻拍过他单薄的肩膀:“喂,别睡,这样感冒会更严重的。” 沈子言缓缓睁开眼睫,似是还没褪去眼底的朦胧,惺忪的抬了抬眼,看向凌浅然时眼底一片迷濛,嘴角带过一丝虚弱的笑意,声线尤然沙哑:“浅浅…咳咳……” “把这个喝了。”凌浅然将手里温热的姜汤递给了沈子言,沈子言接过姜汤时,凌浅然只见他的手背一片乌青,本就纤细苍白的手指,骨节愈加的透明。 “谢谢…”沈子言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随后将姜汤放在了一旁,假意捋了捋衣袖,将青紫的手背盖了起来,温柔带着安抚的目光看向凌浅然:“我没事。” 凌浅然阖了阖眼,收回视线,略为尴尬的偏头不再看他,一脸不耐的说道:“你最好没事,我可不想因为你连累了大家拍摄的进度。” 凌浅然说完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沈子言手指轻轻划过一旁的杯壁,轻抿一口姜汤,久违的关切难免让人眼底酸涩。 随后的拍摄并不顺利,山上的天气总是变化莫测,中途下了两场短暂的雨,不过好在乘着天亮前完成了拍摄。 第5章 □□ 剧组收工时,天已经亮了,晨曦的阳光,清新淡雅,雾气裊裊将山脚下现代化的建筑,蒙上了一层诗意,车子行驶的速度很快,直到抵达酒店才渐渐放缓,闭目调息的沈子言只觉车子一震,随后停了下来,本以为已经抵达了车库,睁开眼时,便看见原本宽敞的马路,现已是被两侧排列的各大电视台的採访专车,堵的严严实实。 沈子言疲惫的扶了扶额心,眉目轻垂,语声缓浅:“今天行程没有安排专访,怎么会有这么多车子?” “专访?”身旁的工作人员稍作迟疑,而后放下手边的报纸,抬头扫了眼窗外的车辆:“哦,他们是来採访然然的,所以刚刚收工后,然然就先回了酒店。” 这话落下后,沈子言的睫毛极其细微的颤了颤,倾身坐直身形:“浅浅今天有专访?” 凌浅然的行程安排,沈子言也有探听过,并没有听说今天有什么专访。 工作人员见沈子言一片愕然,想必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拍戏,应该还不曾知晓今早的报导,于是将手边的报纸推到了他的面前:“刚刚临时安排的专访,侨娱今早的新闻头条说你俩之前参加晚宴,凌浅然恶意将你推下泳池,现在媒体对于你们都众说纷纭……” 沈子言蹙了蹙眉,看着手上的报纸,照片正好卡在凌浅然伸手推开沈子言的那一幕,标题拟的饶有信口雌黄的意味,内容句句带着尖刻,将凌浅然描绘的污败不堪。 工作人员本以为此次报导只是公司为了炒作,特意安排的,却见沈子言瞳孔收缩,脸上骤然染上几分凝重,露出了少有的不悦之色,随后拉开车门,行色匆匆的夺门而去。 正值上班高峰,过往的车辆川流不息,沈子言顾不得这些,拼命向着马路对面奔走,顿时鸣笛声不绝于耳,急驰而过的车辆踩着剎车,猛转了下方向盘,这才避免了一场事故。 议事厅里门窗紧闭,梁顶的水晶灯将大厅照的格外刺眼,嘈杂的人群看着主讲台上的人窃窃私语,人声鼎沸的议会厅,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凌浅然看着底下四五十个记者纷纷举着话筒看向自己,镁光灯不断的发出咔嚓声,凌浅然轻轻勾了勾唇角,寻思着,这大概是她进入娱乐圈以来,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记者会,然而这些记者想挖掘的,当然不是凌浅然的消息。 “之前你一直饰演女二号,现在荣升女一,是因为沈子言的关系吗?” “你和沈子言之前是否有过过节?” “请问那天你将沈子言推下水是为了博关注度吗?” “………” 记者言辞刁钻,咄咄逼人,目光犀利,急不可耐的纷纷将话筒递在最前面,翘首以盼的欲得到第一手消息,笔下不停记录着现场每一个细节,甚至就连凌浅然垂头的动作都不放过。 身为凌浅然经纪人的唐佳圻,半推脱,半回复的搪塞着众人,却丝毫没有令大家满意,反而惹的记者分外激动,提问越加的尖刻。 第7页 “请问凌小姐为什么不回答呢?” “凌小姐是想逃避问题嘛?” “………” 此刻凌浅然微微昂首,正准备开腔,顷刻间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最高点,大家相继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秒的头条,霎时只闻后侧的门吱哑一声,缓缓被人从外侧推开,来人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开口道:“既然大家如此关心我的私生活,那倒不如直接问我,要来的省事。” 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身后缓步走来的身形,兴许是因为今天没有任何通告,他极为罕见的随意穿了件深蓝色毛衣外套,却也难掩他自带的高雅气场,还未等他走近,镁光灯便此起彼伏的发出咔嚓声,似乎是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灯光将整个议会厅照的格外扎眼,也将镜头下的男人映的愈加夺目。 “子言哥。”唐佳圻眸光闪烁,好似看到了救星。 沈子言迳自走向主讲台,将视线落在凌浅然身上,停顿片刻,意味不明的微微勾起唇角,随后眼睫掀起,以凌厉的目光对视众人,此刻才算气场全开:“关于我和凌浅然的关系,我不想做过多的解释,猜测也好,非议也好,希望大家适可而止…” 话音刚落,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一片譁然,如此含糊的说辞难免让人遐想,顿时私语声和快门声交杂而起。 凌浅然几乎愣在当场,她紧了紧眉心,几步上前,欲夺过沈子言跟前的话筒,却没料到,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竟被他挡在了身前。 只见沈子言微微倾身俯下,脸颊靠过她的耳畔,以极其暧昧的姿势喃喃细语:“现在能平息这件事的人只有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我也不介意当着媒体的面再吻你一次。” 沈子言即使说着这样轻浮的话,脸上也无半分尴尬之色,只是像往常一般,为她拂了拂额角散落的碎发。 凌浅然看着从容淡然的沈子言,眉心顿时一蹙,她痛恨这种强势而又□□裸的威胁,但对于他的勒迫却无力反驳。 沈子言转过身,顿时袭来一阵晕眩感,手滑过胸口,偏头低声咳了咳,脸色愈加的惨白,虚汗顺着额头划过脸颊,手无力的扶向桌面,这些细节众人都没过多的关注,大家在意的只不过是他接下来的话语:“今早的新闻我也看过了,对于那张引人遐想的照片,我不想过多的追究什么,只是希望媒体以后注意措辞,推和拉并不是同一个动作…” 沈子言随后顿了顿,吃力的站直身形,再开口时仍旧气定神闲,无不循循善诱:“这件事到底是凌浅然在博关注度,或是媒体恶意制造假象来博取眼圈,也就不言而喻了。” 话落下后,瞬间炸开了一片议论声,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将矛头指向了侨娱,对于媒体制造假象一事也不在少数,但是将凌浅然欲拉救,即将落水的沈子言,捏造成推的动作,确实有些过分,底下众人渲起一阵鄙夷之声。 沈子言扫了眼席下,唇角轻轻勾起,缓缓开口道:“我很感谢媒体对我的关心,但是利用大家的关心颠倒是非,实在有些不耻,希望大家引以为鑑,不要效仿。” 席下似是听出了沈子言话中几分深意,随后顿时鸦雀无声,众人脸上染下一片绯红,沈子言眸间尤带冰冷,淡然开口:“既然戏也看过了,如若没事的话,那大家就请回吧。” 沈子言侧目看了一眼一旁的唐佳圻,言下之意自然是送客,唐佳圻会意后,便礼貌客套的将众人送下了楼,看着一干人等纷纷离席后,沈子言这才松了口气。 直到此刻凌浅然才带着鄙夷之色,莞尔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沈子言肩膀上的浮灰,薄唇轻言:“沈先生果然是深不可测,为了把我推下深渊,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着实让我佩服。不知沈先生当晚对着镜头,决然溺水,心情到底如何?” 凌浅然满心疑惑,如今终于都得到了答案,沈子言先前的酒量她也是知道的,几杯白兰地还不至于让他醉意朦胧,站不住脚跟,先不说他会不会水性,就单单一米五的泳池,也不至于让一米八的男士溺水,若当真溺水,又怎会失去本能,在水底就连半分挣扎都没有。 而今照片拍摄的角度恰巧在自己正后方,相对于沈子言清晰可见的位置,而他又怎么可能会浑然不知呢。 沈子言微微倾身站直身形,慢条斯理的走向落地窗,轻轻掀起窗帘一角,缕缕阳光透过晨雾照射进来,将他逆光的身影衬的格外修长单薄,他微微蹙眉,随后漫不经心的开口:“当日我确实知道泳池附近有狗仔,却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至此,既然你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 沈子言直言不讳,当天确实过于鲁莽,不该为了让她上位博关注,为了满足她想要的,当着狗仔的面做如此冲动的行为,若当真能料到,也断然不会出此下策。 “沈先生此话甚是可笑,既然你都无法自圆其说,那又叫我如何信你?”凌浅然肆无忌惮的挑了挑眉梢。 莫不是沈子言,她还真不知道,原来竟有人可以把恬不知耻这四个字,演绎的酣畅淋漓。 沈子言顿了顿,微微垂下头,眸光掠过一丝凄切,再次昂首时只是黯然一笑,缓缓转过身对视上她过于寡淡的眼眸,语声带着一贯的从容不迫:“浅浅,我若真像你所说刻意溺水,现如今又怎会站在这里为你辩驳,我大可不必趟这趟浑水。” 第8页 凌浅然骇然拧起眉毛,嘴角露出不易察觉地冷笑,转瞬眼底深处带过一丝凉漠,话语间似是刻意加重了语调:“你意下到底是为我辩驳?还是心怀叵测的想要藉此断了我报复的念头?你自己心里清楚!任凭沈先生心思再缜密,可惜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愚笨泥足的凌浅然了,你的道貌岸然我早就已经看够了!” 沈子言幽深的眼眸猝然黯淡,气息稍显紊乱,微微倾身靠向墙壁,这才勉强稳住身形,苍白的指节不经意的划过胸前,缓缓开口:“浅浅…我很抱歉…但是我的抱歉…并不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而是我尽力了,却依然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 凌浅然此刻的神情太过冷淡,眼底皆是凛冽寒意,似是并未听出沈子言话中半分深意,将话题迂回:“我的一切,在你开车撞死我父亲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毁了!沈影帝,你若有时间在这惺惺作态,倒不如趁我还没找到证据之前,找个可靠的律师,也好让你入狱之后,减轻些罪行。” 沈子言缓缓抬手,吃力的逝去额角的薄汗,撑着墙壁站直身形:“还是浅浅考虑的周到…我这就去找个可靠的律师,也希望你尽快找到你想要的证据…” 沈子言说完这句后,脚下稍显僵硬的便向门外走去,凌浅然眸间一片恍惚,看着他缓缓迈出的步伐竟有些许摇晃。 第6章 伪君子 薄雾渐渐散开,从阳台望去,嵯峨黛绿的山峰已经清晰可见了,方赫成慵懒的趴在栏杆,思绪却并非看起来那般惬意,他微微抬起手中的马克杯,此时他才发现,杯中的咖啡已经凉透了,散漫的走回客厅,硕大的电视机依然播放着娱乐报导。 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什么消息都传播的特别快,半个小时前的新闻,一挥而就的搬上了屏幕,娱乐圈的消息无非就是炒作,八卦…大多都没有真实性内容,可偏偏观众们就是喜欢这种噱头,沈子言的消息更是足以引起舆论的关注。 “……今日头条,凌浅然与沈子言共同出席了记者会,对此沈子言对泳池事件做出回应,打破了两人不和的传闻……”画面里的男人举手投足依旧优雅,周身尽显霸气,可偏偏那精緻的脸颊却显得格外苍白,手无意的拂过胸口,带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虚弱。 放赫成看着镜头里的沈子言,顿时蹙眉,记者会的通告,他一早就回绝了,却万万没想到沈子言还是去了那般嘈杂的现场,方赫成勃怒之余还带了一丝懊悔,如果自己在场最起码也好有个照应。 方赫成重重的将手中的马克杯放下,杯中棕色的液体瞬间晕染在了透明的茶几上。 他推门而去时,几乎想过把沈子言遣送回美国,实在是看不管他的任性胡为的样子,一路小跑着赶到了议事厅,推开议事厅的门,这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一路又走回房间,碰到的工作人员都说没看见沈子言。 直到他颓然走出电梯,经过楼道时,暮然发现拐角处那道熟悉的身影,只见他后退几步后,瞳孔瞬间涣散,缓缓阖上眼眸,抵在胸口的手瞬间垂下,身形摇曳欲倒。 “子言!”方赫成下意识的疾步上前,扶过他摇摇欲坠的身形,这才稳住了他脱力的身体。 沈子言接近迷离的意识,神智却似乎十分清醒,耳畔的呼喊渐渐清晰,无力的掀了掀睫毛,褪去些许涣散的眸光,这才看清了眼前焦虑不安的脸,他淡淡勾起泛紫的唇角,眼底尽是朦胧空洞,语声轻柔虚无:“…呵…被逮到了…” “你现在还笑的出来!”方赫成见他声线尤带轻喘,却还能一脸安之若素,顿时眉眼深锁,艴然不悦。 “那能怎么办…又不能哭…”说此话时,沈子言嘴角任带戏嚯的笑意,眼底却尽显落寞。 方赫成丝毫不留情面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以示不满,却也没再与他辩驳:“我送你去医院。” 沈子言缓缓垂下眼眸,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聊表慰籍,费力的扶着墙壁站直身形,额角微微渗出汗意,缓了片刻,方才开口:“…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而已…”气息凌乱,显然有些力不从心,才说完一句,沈子言便低头一阵闷咳,胸膛有些不稳的起伏。 片刻迟疑后,方赫成猝然对视上他墨色的眼眸,怒意顿时上涌,哑然失笑,气急交加自然有些口不择言,声色俱厉的怒斥道:“臭小子!什么是有事?!死了才是有事吗?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难受了就喊疼,不舒服了就照顾一下自己?” 沈子言露出一丝苦笑,目光中带了些许空茫,眼底略见清烟般的黯淡,偏头错开了他的视线,垂下头,眼角眉梢竟是化不开的凄凉:“对啊…我确实不是个正常人,我连我自己的心跳都控制不好…两年前我就没有想过之后的事情了…” 方赫成似乎感受到了,他话语里的沉重之意,自觉是因为自己刚刚语气过重,说错了话,随后沉默了许久,不知该安慰或者道歉。 沈子言见他不再开口,轻吸了一口气后,欲缓和此时凝重的气氛:“不过…哪有你这样和病人说话的…” 方赫成摇了摇头,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病人啊?” 第9页 沈子言轻轻勾了勾嘴角,抬头环顾了下四周:“好啦…现在媒体已经知道我在这里,我这幅样子…被别人拍到多不好…快扶我进去吧…” 方赫成这时才恍然,他为何会走楼梯,而不是电梯,楼道一向无人进出,狗仔也不会想到沈子言会出现在楼道,自然不会被拍到这般狼狈的模样。 方赫成无奈,只得扶过沈子言仍带摇曳的身形,缓步走向另一边的客房,沈子言似是真没有任何力气,几乎大半的体重都架在了他的身上,方赫成虽然嘴边仍是不依不饶,却也没再过多的谴责,眼里溢满藏不住的关切:“臭小子,怕什么?怕被狗仔拍到?害怕粉丝担心?放心吧,别人还不需要你关心,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沈子言似是被看穿了,脸上略带尴尬,偏头咳了咳:“别把我想的那么大义凛然…也许我……”沈子言垂下头沉默了片刻后,淡然开口,语声仍是戏嚯,眸间却透着淡淡的黯然,无不怅然若失:“呵…也许我是个道貌盎然的伪君子…” 沈子言并非像表面那般心如止水,如果说沈子言对于凌浅然的那番话不在意,那肯定是骗人的,正如他那颗脆弱的心脏,他可以瞒过所有人,唯独骗不了自己一样,他终究是无非忽略内心深处的沉痛。 第7章 生日快乐 记者会之后,兴许是因为绯闻的原因,沈子言和凌浅然便不再有过多的接触,除了正式开拍之外,私下连个简单的交流都没有,但是拍摄过程却是出人意料的顺利,山上的戏份算是完全结束了,下一场戏是在h市取景,演员们一路奔波劳累,导演为了让大家有充分的精力来迎接接下面的拍摄,特意给剧组安排了一天假,让大家能放松心情,好好休息。 h市位于淹城北部,寒流来的格外的早,十月就已经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可是在h市长大的凌浅然,早就习惯了这萧瑟的初冬之景,并未觉得有多寒冷。 纱窗微微敞开,凌浅然看着落地窗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已经将地面覆上了皑皑一层积雪,轻抬起手,拭去玻璃上的薄雾,掌心透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凌浅然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刚走回一楼的客厅,便接到了哥哥打来的的电话。 自凌浅然进入娱乐圈后,两人便极少联繫,凌氏也全权交给了凌深翰管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凌深翰是最大的boss,可实际凌浅然才是凌氏持股最多的掌权人。 接过电话后,耳畔便传来了凌深翰浑厚有力的声音:“然然,听说你已经回到h市了?” 生活在屏幕里的人物,似乎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公众视野里,这次凌浅然回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凌深翰便得到了消息,此刻的凌浅然无不佩服这些无所不知的媒体,网络的散播更是绝对不亚于瘟疫。 凌浅然随手为自己倒了杯水,缓缓开口:“嗯,刚到。” “回来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哥哥也好去接你啊。”凌浅然一向独来独往,凌深翰也是知道的,却还是故作姿态的客套了两句。 “谢谢哥,机场离家也不远,不必这么麻烦。”凌浅然端起温热的玻璃杯,走向了客厅的沙发,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手上不断的切换着频道。 凌深翰打电话给凌浅然自然不单单是为了询问她的行踪,凌深翰轻声咳了咳,之后便直入主题:“今天晚上有时间吗?公司上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商讨一下。” 凌浅然偏头看了眼一旁欧式摆钟,缓缓开口:“嗯,可以,我晚上正好没事。” 凌深翰微微挑起唇角,语调里似是刻意藏着神秘的谐嚯,半真半假的说道:“记得晚上穿漂亮点。” 凌浅然随即轻声一笑,并没有想到熟知凌深翰二十几年,一向严肃的他竟然也会有幽默感,随后客套了两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深雪下下停停,临出门时,毫无预兆的下大了,幽幽落下的雪花,将这座漆黑的城市,覆上了一层朦胧的美感,凌浅然看着被雪覆盖住的车窗,索性还是决定步行赶往相约的餐厅,庆幸的是凌深翰还算体贴,选了个较近的饭店。 餐厅虽然不大,但浓郁的欧式风格却显得格外有情调,奢华的白底金色勾花墙壁,浅白幽深的水晶灯,搭配镶嵌镀金的深色系檀木桌椅,无不渲染着典雅的气息,精美的玻璃花瓶,流畅的浮雕线条,映衬着瓶中的玫瑰格外娇艷,淡淡的散发出怡人的香气,餐桌上淡雅精緻的餐具,却磨合掉了些许过多的华贵,使整个餐厅雕塑的精美不失淡雅。 凌浅然端起手边的红酒,轻轻摇晃,随后缓缓轻触唇角,抿了一口杯中殷红的液体,脸上浮现微醺的红晕。 随后悠扬的音响猝然停止,灯光也随之掐灭,片刻后随着优雅的钢琴声,昏黄的追光灯投向了暗角处,一台造型优美的白色三脚钢琴,被幽然的光线衬的格外夺目,与之想配的也只有在一旁弹奏琴键的男人,他周身竟是贵族气息,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随着尾音落下,男人抬手理了理西装袖口,款款站起,随手掠过一旁娇艷的玫瑰花,踩着古典华贵的印花地毯,向着凌浅然走来,宛若气宇非凡的优雅绅士。 凌浅然不知是沉醉在刚刚的演奏,还是着迷于眼前轩昂的男人,音乐结束后,竟忘了鼓掌,瞳孔因为讶异瞬间收缩,呆滞而又痴迷的看着他缓缓走向自己。 第10页 他俊逸的脸颊,除了沈子言,还真难找出第二个如此让人忍不住为之倾倒的男人,同样玉质金相,眼角眉梢,同样蕴含着让人深陷其中的温柔和宠溺,眼神中却也多了几分沈子言不曾有过的强势占有欲,以及被极力压制着的那股待人接物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态。 虽然他们的容貌并不相像,但凌浅然不可否认,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场,让她在一瞬间就回忆起了沈子言的气息,这才是她最初迷恋上他的真正原因。 凌浅然看着男人微微欠身,将手中的玫瑰递了过来,略带磁性的嗓音划过耳迹:“这位小姐,生日快乐。” 凌浅然略带迟疑的看向他手上艷丽的玫瑰,脸上一片愕然,纤细的手指虚掩薄唇,眼底微微泛起雾气,感动之余,多了几分错落的思绪。 其实相对于妖娆的玫瑰,她更喜欢淡雅的洋桔梗,但是这些也只有沈子言知道,他总是能瞭然自己的心思,曾经以为失去了他,就失去了一切。其实也不尽然,就像她失去了那片洋桔梗,她还有这束玫瑰花。 江以遄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微微抬了抬手,轻佻眉梢,示意她接过。 凌浅然颤了颤眼睫,缓缓伸手接过玫瑰,脸颊的潮红越加的深刻,随后语无伦次的开口:“…谢…谢谢。以遄,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 在过去的两年里,江以遄从来不曾错过她的生日,凌浅然会如此意外,并非是因为他让凌深翰瞒着自己,为自己操办惊喜,而是因为他前段时间刚刚胃出血,此刻应该是在医院修养的,却没想竟会在这为她操持生日,凌浅然意外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江以遄款款入座后,向一旁的服务员挥了挥手,示意上菜:“我今天向医生请了一天假,这么特殊的日子我怎么能错过呢。怎么样?这里很棒吧。” 凌浅然其实并不太喜欢西餐厅,不单单是因为不习惯西式的口味,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浪漫的情调,反而抹去了些许温暖,使人与人之间产生距离,正如面前的江以遄,近在眉睫,却也遥不可及。 江以遄倾身为凌浅然杯中添酒,尽显绅士风度,杯中温润的色泽,映衬着他本就白皙的骨节,愈加突显,凌浅然这时才发现,他确实消瘦了不少。 “cheers。”江以遄缓缓抬起手中的高脚杯,轻触凌浅然的杯壁,眼底带过一丝温和而又寡淡的笑意。 凌浅然顷刻之间拽住了他有些凉意的手,眉梢深处不经意的划过关切:“医生允许放你一天假,可没说过你可以喝酒。”凌浅然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过来,随后让一旁的服务员递来了一杯温开水。 江以遄似是满意的笑笑,接过温热的水杯,眼底一片温存,却又似乎没有丝毫暖意,语调一贯的温文儒雅:“好,都听你的。” 她不敢否认,此刻她的心底有片刻的恍神,温柔的语调使她毫无防备的想起了沈子言,凌浅然稍显尴尬的偏过头,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飘零而下的孤雪。 临近深夜,雪花点缀着街道一景,天气寒凉,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空荡荡的长椅和年久失修的路灯兀自闪烁着,照向幽深的小路,映衬出不远处靠在石壁上的男子苍白的面色,深黑色毛呢大衣显得格外消瘦,却也气场十足,手脱力的垂在身侧,白皙修长的指节紧紧握住了那束透着淡紫的洋桔梗,以及她最爱的提拉米苏,单薄的肩头已经覆上了薄薄一层皑雪,沉沉喘了口气,呼出的气流顷刻在唇边凝结成了雾,抬手轻触泊雪,随即融化在了温热的手心。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拐角处悠然驶来一辆银灰色的宾利,沈子言这才缓缓抬起眼眸,扶过石壁站直身形。 只见车子停下后,驾驶位上的男子推开车门,款款的走向副驾驶,倾身为车里的人松掉安全带,直到此刻两人走向车前,射灯投射出明媚的弧度,这时远处的沈子言才看清了两人的脸,男子宠溺的将手上乳白色的围巾系在了凌浅然的颈部,深情的在她额际落下一吻,暇白的灯光与飘然的雪花,将画面点缀的格外唯美。 沈子言微微阖了阖眼睑,她手边鲜红明艷的玫瑰,灼烧着沈子言墨色的瞳孔,他轻轻勾起唇角,垂头看向手中的洋桔梗,眼眸尽是空洞黯淡。 那句深藏于心底的我爱你,终究来不及说。 或许也没有机会再说了。 寒雪仿佛重重的砸向了心底,冰冷刻骨的凉意顿时袭来,他毫无防备的后退了几步,手划过胸口,稳住了身形。 随后沈子言缓缓转身,走向另一边的巷口,徒留下一抹落寞孤寂的背影。 冬雾渐渐瀰漫,被雪覆盖的石阶更加填上了一层素裹,枝头仅剩的几片枯黄树叶,似是扛不住这阵寒风,悠悠的飘零,随后被踉跄的步伐踏进了深雪。 沈子言脱力的撑过路旁的长椅,从口袋掏出一块素净的方巾,轻轻拭去长椅上的积雪,随后将蛋糕放在了擦拭过的长椅上,颤抖着手点燃蜡烛,微弱的光线将沈子言本就精緻的脸部线条,照的格外撩人,深邃的眼眸也映照出朦胧水雾。 沈子言负有韵律,略带沙哑的声线,携着一丝伤感缓缓开腔:“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独自一人为爱人唱生日歌,也算是人生难得的体验,沈子言想到这里,嘴角浅浅勾勒出一抹凄凉的弧度。 第11页 微弱的蜡烛在风中摇曳,沈子言轻轻抬手,遮蔽住冷冽的寒风,或许是因为寒冷的近乎麻木,手指被火光烤的通红却全然不知。 “浅浅…生日快乐…”沈子言悠然看向一旁的洋桔梗,或许有些事凌浅然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正如她喜欢洋桔梗,却不知道洋桔梗的真实含义,亦是不知道自己送她洋桔梗的心意。 永恒不变的爱只给你。 这是它的花语,也是他的心意。 他的爱也如同这洋桔梗一样,只给凌浅然一人。 不离不弃。 第8章 戒指 八、 清晨,朦胧的阴霾雾气沉沉,枯树上的积雪已慢慢化开了,水珠沿着枝头滴落,湖面上覆上了薄薄一层冰晶,凌浅然裹着厚厚的绒毯,坐在临时搭建的休息间,却依然觉得寒冷,此时对面正看着剧本的沈子言,更是让她内心一片阴郁。 昨晚凌浅然几乎等了他一夜,他没有出现,甚至不曾给她发一条祝福简讯,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愚昧的奢望着什么。正如两年前,他若是随便编造个谎言,也许她便会义无返顾的相信,她等了两年,终究是没能等到一句辩解。 陈导推门进来的时候,两人各自坐在角落,气氛好不尴尬:“你们在这先排一下,这场雨戏争取一次通过。” 由于场地上的积雪还未清理好,所以两人只能在休息间干坐着,陈导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只能让他们私下先对一下剧本,之后陈导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密闭的空间随后又陷入了沉静,只剩下沈子言偶尔传来的轻咳声,他放下剧本,眼底一片黯淡,微微昂首,插在口袋里的指节,小心翼翼的划过包装精緻的首饰盒,微蹙的眉眼似是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昨夜的一幕幕再次倒映在眼帘,他愈发觉得,自己与她人生的轨迹越来越远,朦胧的前方,渐渐再也寻不到她的影子。 正如这些年来,支撑他一路走下去的,其实就是盒子里的这枚戒指,而她的主人,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接受他了。 "咳咳……"沈子言偏头咳了咳,犹豫片刻后,倾身看向另一边的凌浅然。 只见她缓缓站起后,未有半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迳自向门外走去,如果凌浅然哪怕曾有一丝迟疑,回过头来看看他,也许就能看到他眼神里只给她一人的温柔与深情,可是她终究没有回头,亦是不会知道,于他而言她就是唯一的担心与牵挂。 沈子言垂下眼帘,看向手中质地精琢,光泽透亮的戒指,眼眸愈加的暗淡,轻轻勾起唇角,随手放进了凌浅然的外套口袋。 浅浅,生日快乐。 或许无论以何种方式留在她身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看着她幸福快乐,便知足了。 等凌浅然回到休息间时,沈子言依旧垂头看着手边的剧本,场地上的积雪仍然没有清理干净,看来一时间是没有办法拍摄了,她缓缓抬手,搓了搓冰冷的手心,外面的温差确实要比室内寒冷的多,只是出去走了一圈,寒意便令她浑身止不住的打颤,拉过一旁的外套,随意的披在了肩头。 只觉余光下,从口袋划过一丝闪烁的金色,垂头望去,脚边竟多了个精緻的首饰盒,她并不知,这个盒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放在了自己的口袋,或许是江以遄昨晚就放了。 他真的比沈子言更加的细心不是吗?即使是不知道自己更喜欢洋桔梗却也提前准备了玫瑰花不是吗?! 而他沈子言,大约不闻不问的已经忘记了昨天是个什么日子了吧。 凌浅然轻轻蹙眉,思索了片刻,打开盒子后,璀璨夺目的钻戒乍现在眼底,精琢的钻石,玲珑的雕工格外耀眼,指环内侧细緻的篆刻出她的名字。 好漂亮的戒指,凌浅然在心里暗暗惊嘆一声,不由得对江以惴的品味刮目相看。 “然然,你的剧本……”此时唐佳圻不合时宜的推开了门,看着凌浅然手里的戒指,说到一半的话咽回了肚子,扭头又看了眼一旁的沈子言,眸光里划过一丝狐疑,随后似是瞭然的调侃:“看来我是破坏气氛了。” 凌浅然见唐佳圻挂着一脸你们很可疑的表情,顿时脸上带过些许绯红,随后辩解:“想什么呢,这是以遄送的。” 唐佳圻微微一愣,眼底稍显尴尬,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只见身前猛然划过一道黑影,猝不及防的夺过了凌浅然手中的戒指,朝着垃圾桶的方向,毫不犹豫的甩出了抛物线。 凌浅然视线随之遗落在了角落,身形微微僵硬,指节紧紧捏成拳,顿了片刻后,再次抬头时,尖刻的目光投向沈子言精緻无暇的脸庞。 下一瞬间,眸底猝然一颤,抬手之间,掌心狠狠的落在了沈子言的脸颊,力道没有半分迟疑手软。 沈子言似是毫无防备,顷刻间连退几步,直到唐佳圻上前搀扶后,才勉强稳住摇曳的身形。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毫不留情,他眸间迅速闪过一丝迷离,缓了好一阵后才看清蹲在墙角,拼了命寻找着那枚戒指的凌浅然。 原来在她心底从来都不曾有过自己的位置,如此笃定的认为那是别人送的,别人送的戒指果真是如此重要啊。 一抹自嘲的笑染在沈子言的唇边,从唐佳圻手边接过凌浅然的剧本后,低垂眼睫缓缓开口:“佳圻…你先出去吧…我们要对剧本了…” 第12页 唐佳圻看着沈子言苍白虚弱的面色,迟疑了片刻,露出了些许担忧:“可是……” “没事的…放心……”沈子言似是安抚的朝唐佳圻微微点头,看似轻松的笑了笑。 唐佳圻虽然还是有些许担心,却也只是无奈的看了眼一旁的凌浅然,随后走了出去,回身关上了休息间的门。 此时一旁的凌浅然几乎翻遍了所有的纸屑与垃圾,却一无所获,顿时眉角的焦虑不安便越加深刻,她不断垂头一遍又一遍的翻找,似是刻意对沈子言的举动,做着无声的反抗与怒斥。 直到她近乎失去所有耐心,扔掉手中的纸屑时,眸间悠然伸过一只白皙的手,骨节分明的指尖慕然捏着那枚戒指,熠熠的钻石将本就细润透白的肌肤衬的愈加灰败。 凌浅然几乎是从他手里夺过了那枚戒指,谨小慎微的轻抚着,反覆而又细緻的察看,似是易碎的珍宝。 “我没有扔…也麻烦你以后收好了,不要让我再有机会丢了它…”沈子言说此话时,带着几分刻意,他实在没有办法在凌浅然面前表现的不痛不痒。 随后他带过一旁的椅子,缓缓坐下,就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沈子言额际布满了虚汗,即使妆容已尽量帮他掩盖起了惨白的面色,却也难以遮蔽那份虚弱,他轻轻抿起薄唇,眉目微敛,似是极力想要佯装的无异常,随后漫不经心的开口,嗓音微微暗哑,带着一贯的温柔:“现在开始对剧本吧…” 凌浅然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想起刚刚自己狼狈的蹲在一旁翻找着垃圾,霎时偏头眼底尽是轻蔑,嘲笑般的勾了勾唇角,却丝毫没有察觉沈子言的异样,以及他眸光里的忧然,更不会知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自己精心准备的戒指,被附上了别人的名义,亲自交到了爱人的手里。 随后凌浅然小心翼翼的收好戒指,这才拿起了一旁的剧本。 这场戏是边塞突发战乱,楚玉箫即将赶赴皇城,与江离珊分别的场景,这样的戏份需要演员格外的投入,才能将那份深沉的爱意勾勒的淋漓尽致。 “玉箫。”凌浅然垂头,寡淡的语调,没有描绘半分不舍之情,苍白而又不带任何情感的念着台词,甚至不曾抬眼看一下对面的沈子言。 “离珊…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若我回不来了,要记得替我好好活下去…”沈子言温润的声线,划过耳际,带着爱意与不舍,仿佛一切都是真的,深情的宛若他便是楚玉箫。 凌浅然略带讽刺的笑笑,随后放下剧本,近乎刻薄的眼神,投向沈子言淳淳墨色的眼眸:“楚玉箫!我当真是不想你再回来,我宁可你已经死了,而不是如今这种境地。” 凌浅然没有按照剧本接下去,她厌恶沈子言过分佯装的深情,让人看不出丝毫假意,却不知他其实演技也有限,若不是情深似海,又怎能将至死不渝的爱意,演绎的如此刻骨。 沈子言单手抵住胸口费力的咳了咳,目光有些涣散,微微阖了阖眼睫,这才散去了些许雾气,浅浅勾起薄唇,开口时,也未按照剧本接话,却依旧温情灼灼:“离珊…既然你言尽于此…但愿那天你能幸福…” 他曾经以为阻挠他们的,会是自己这幅残破的身躯,没想到,在那之前他早已亲手推开了爱情,他不敢再奢求太多,只希望在他还有余力的时候,还能为她铺开艰难险阻。 浅浅,但愿那是你想要的幸福。 第9章 雨戏 九、 陈导推门而入时,就察觉到了两人的异常,便料定了今天的戏份不会顺畅,果不其然在两人频频ng后,陈导终于表现的有些不耐烦。 “cut!然然你在想什么?完全不在状态,作为演员都投入不了角色,观众怎么可能会被感染?休息十五分钟,重新来!”陈导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眼底尽显艴然不悦,狠狠扔下剧本后离开了座席,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发愣,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凌浅然不由咧了咧唇角,眉目低垂,淡淡的说了声抱歉后,放下手中的纸伞,迳自走向一旁的座椅。 此时骑在马背上的沈子言轻轻扶了扶眉心,苍白的脸颊早已被浸湿,分不清是虚汗,还是洒水车淋下的水雾,水珠沿着他精緻的额角,滑落至颚下,尽显极致优美的弧度,湿透的衣衫勾勒出单薄的身形,他缓缓跨马尔下,随后脚下猝然失力,险些栽倒。 “子言,你没事吧?”方赫成眼底带过一丝焦灼,扶着沈子言消瘦的肩胛,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有些许的颤抖。 “没事…”沈子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虚渺的声线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推开方赫成的小臂,不经意的将目光投向了凌浅然。 凌浅然无意抬眸时,正对上他那双澄澈琥珀色的瞳孔,眼底划过一丝刻意的凉薄森冷,稍稍阖了阖眼眸,随后略显尴尬的错开了视线。 沈子言落寞的垂下头,眼睫细微的颤了颤,心底带过一丝凉寒,当即便感到胸腔传来一阵沉闷钝痛的起伏,沈子言手缓缓抵过胸口,费力的喘了口气,随后踉跄了几步,扶着一旁的梧桐吐了起来。 此时的凌浅然正故作姿态的看着剧本,心绪却游离在刚刚那人精琢而又惨白的脸颊,她内心深处暗暗鄙夷着自己愚昧的关切,并一次次告诫着自己,不要再有多余的情愫,可双眼却十分诚实的转向了暗角处的沈子言。 第13页 只见他佝偻的弯着腰,一手虚弱的搭在腹部,微偏的侧脸恍惚之间似是又消瘦了不少,黝黑的碎发粘黏在额际,沈子言好似没有办法挪出半点余力,抬手拂开那缕鬓发,任凭它狼狈的黏在鬓角。 大概是因为胃里吐空了,只见他弯着腰不断的呛咳,随即脸颊便染上了一抹异样的绯红,缓了好久,身形微微后仰,脱力似的靠向身侧的梧桐。 凌浅然看着他虚弱欲倒的样子,顷刻坐直身形,心猝然收紧,神色怯了怯,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起身,却见不远处的方赫成踱步向沈子言走去,她就这样呆滞的杵在原地,迟疑了片刻,而后又颓然的坐回了座椅。 或许… 他并不需要,也不会在乎自己的关切。 随后沈子言只觉地面倒影出一片幽暗,勉强撑着身后的梧桐站直身形,微微偏头,掀起眼帘,雕琢般的双眼显得格外幽深,墨黑浓密的睫毛在狭长的眼眸下,投下一道黯淡的阴影,不知是否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瞳光微微泛红,稍显疲惫,眼睑无力的垂了垂,暗白的脸上愈加虚弱了几分,看向方赫成的神色更显无力,纵然如此,却还是朝他浅浅的勾了勾唇角。 方赫成无奈的轻嘆了口气,将手里的厚袄耷在了沈子言单薄的嵴背,随后缓缓拧开手中棕黑色的药瓶,倾倒下几粒,暗哑的浅蓝色药丸似是透着淡淡的苦涩。 “我看我啊,都快成护工了。”方赫成拽过沈子言垂在身侧的手,赌气般的将药片狠狠放在沈子言的手心,力道虽然不轻,但也不是很重,却没想这一动作,竟使沈子言毫无防备的猛然抽动手臂,眉宇吃痛般的微微拧起。 方赫成顿时一愣,神色显然有些不解,沈子言见他蹙眉,目光狐疑的投向自己,随后手不自然的向后缩了缩,欲挣开他的手心,无奈纵使他使出所有力道,都抵不过方赫成的挟持,只得任由他大力抬过自己的小臂,翻开握紧的掌心,随后深白的手心,赫然乍现出几道暗红黑灰的伤口。 “这手上是怎么回事?”方赫成正色看向沈子言,目光中带过几分急切的怒意。 沈子言眼底带过些许空洞,手指轻轻捏起,沉默了片刻,缓缓摩擦指尖,随后抽出了手臂,偏转过身,刻意挪开了视线,漫不经心的开口,语调十分虚柔:“水烫的…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水烫的?水能烫成这样?这明显是烧伤!” 似是因为被看穿,沈子言顿时语塞,轻阖眼睫,缓缓带过一抹黯然的笑意,抬首间将手心里的药片嗜入薄唇。 方赫成只见他唇角随即泛起淡淡的暗紫,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语调过重了,眼底带过一丝慌乱,神情略显担忧,匆匆取来温水递给了沈子言。 随后又去一旁借过医药箱,为沈子言包扎好伤口后,独自喃喃了几句,便不再说话,直到陈导通知开拍时,他才暮然拽住了沈子言,一脸忧色,低声询问:“喂,你可以吗?别逞强。” 沈子言此时的神情实在太过虚弱,不免让人忧心,莫说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对他的身体状况甚是瞭然,即便是不知他的病情,单单看他的脸色也能稍稍瞧出几分异样。 沈子言微微偏头咳了咳,浅浅一笑,抬手拍了拍方赫成的肩,以示宽慰,随后戏嚯般的反问:“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演技?” 话音落下后,便安之若素的向着机位走去,方赫成就这样,目送着沈子言毅然跨马而上,除却那张过分凄白的面容,他倒确实是将自己伪装的再正常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方赫成便愈加的惴惴不安。 看着镜头下的雨幕,太过唯美,恍若倾城的画卷,淅淅沥沥的水珠轻拍着泥潭,无节奏的击奏出嘀嗒声,不远处的两人杨柳依依,难捨难分,所有的情感、台词、表情都描绘的恰到好处…直到沈子言策马带过缰绳,背影逐渐走远,陈导这才喊了声cut,方赫成这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于此同时马背上的沈子言无力的阖了阖眼眸,恍惚间所有的声音似是都随着导演的一声停,消弭在了耳际,只剩下了沉重的喘息,眉目微蹙,胸腔顿时剧烈起伏,眼底猝然盖过一层朦胧,随后陷入一片幽暗,拽住缰绳的手也随之缓缓松懈。 还没等大家缓过神,疾驰的马匹便如同脱缰似的,疯狂的向前奔跑,顿时大家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尤见马背上的人影细微的摇曳后,随即侧身缓缓坠落,地面上的水珠乍然四溅,单薄的身影就这样狼狈凄切的躺在了冰冷的地上,不再有任何动作。 “子言!!” “快快!快去开车!” “……” 直到身侧的工作人员突然陷入嘈杂,纷纷朝身后奔走,凌浅然才意识到沈子言出事了,顿时心底的不安油然而生,凉意从心底生生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鼻尖莫名的酸楚,眼眶微微泛起一片迷濛雾气,她不敢上前,也不敢离开,就这样呆楞在原地,看着他被人送上了车子,渐渐消失在了眼前,同时也看着彼此的交集慢慢渐行渐远。 第10章 吻 十、 深夜的医院昏暗沉静,抢救室外远远望去,只见走廊里独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身形颓然久久靠在墙壁上,早已不觉嵴背后的瓷砖有多冰冷,微微昂首,狭长的眼眸望向幽暗森冷的白炽灯,光线缕缕投向他黯然的脸颊,眼底除了疲惫,剩下的唯有担忧,微微阖了阖眼睫,目光空洞的似是没有任何焦距,缓缓抬手,盖住额心。 第14页 他此刻的神情十足镇定,也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到底有多不安,仔细的盘算了一下,却还是没能数清楚这是他第几次独自在抢救室外等候了,即便这样却还是没能习惯彼此间相隔一堵门的距离。 方赫成无力的揉了揉眉心,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面,时间已悄然指向了午夜,顿时眉宇轻蹙,侧身站直身形,冷硬的拳头狠狠的砸向了墙壁,随即发出一声顿重的声响,他似是毫无痛感,随后萎靡的将手垂落在了身侧,额迹抵过墙面,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抢救室的门被拉开时,方赫成这才眸色一亮,疾步上前,语声难掩焦虑不安:“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缓缓摘下口罩,淡然开口:“患者从马上坠下,左侧第四根肋骨有轻微的骨裂迹象,要注意多休息,尽量避免运动。另外患者由于心动过速引起晕厥,虽然已经暂时稳定了,但还是建议家属多注意一下患者的情绪,以及避免过度疲劳。” 方赫成听完这话才稍稍松了口气,之后医生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沈子言随后被直接转入了单人病房。 清冷的病房,摆设格外简单,除了一些单一的陈设之外,就只剩下了沉重的医疗设备,幽静密闭的空间,唯有半透明的点滴发出嗒嗒的声响,素雅的窗帘微微敞开,明净的光线折射在病床上男子精緻的脸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将他的脸色衬的愈加苍白,眼眸半睁半阖,微微露出瞳孔,淳淳的墨色空洞的没有任何生气,深黑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射出一道半弧,英挺的鼻樑将轮廓勾勒的极其精緻,薄唇依然透着淡淡的浅紫,单薄的胸口起伏微弱,修长纤细的小臂无力的垂在身侧,手背上细白的肌肤,明显的刻了几道乌青。 凌浅然这几日里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几乎全都是画面里那人惨白的脸,随着导演的一声cut,凌浅然这才稍稍缓过神来,目光投向不远处勃然的脸色,想必今天又将拍到午夜了,可没想陈导放下剧本后,缓缓走近,抬手轻轻拍了拍凌浅然的肩胛,眸光里带过一丝狐疑:“然然,这两天状态不对啊,今天早点收工,回去好好调整一下,明天开始,我不希望再出现这种情况。” 陈导微微挑眉,一脸瞭然之色。 沈子言自从那天出事以后,就没有来过剧组,凌浅然在那之后就一直都不在状态,不单单是拍戏,平时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难免让人遐想。 “好。”凌浅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应和了声,便离开了。 正午,入冬的天艷阳高照,阳光透过树梢,在这人工湖面上镀上了一层堂皇的金色,为医院沉重的氛围平添了几许暖意。 凌浅然迟疑的站在电梯门口,细白的指尖,在十六与十七层之间犹豫徘徊,垂目寻思了片刻,却迟迟没有按下楼层,直到身后的人难掩不奈的开口催促,凌浅然这才匆匆的按下了十七楼的按钮。 算算日子江以遄胃出血住院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他入院以来自己都没有来看过一眼,反倒是自己生日那天,他还特意为了自己,偷偷的熘出了医院帮自己庆生,想到这里还真有些卑陬失色,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本想着来接他回家,却不由自主的按下了骨科住院部的楼层。 看着徐徐上升的电梯,凌浅然目光凝神,眉梢微蹙,心也随之被缓缓抬起,随着叮的一声,她仍带犹豫,倘若身后的人没有出声提醒,她还真没有跨出去的勇气,直到此时,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拧下病房的门把,推开了房门。 病床上的人绝美脆弱,侧颜姣好,紧闭的双目,任凭医生为其撤走一旁的心率监测仪,也未见他睫毛颤动半分,敞开的病号服,悠见胸膛微薄的起伏,凸现的线条,纹理十分细腻白皙,裸露在外的肌肉显得格外消瘦。 “病人家属,帮他把衣服穿上吧。”医生瞄了眼一旁的凌浅然,随后在手边的病例上写了两行字后,便推过监测仪离开了病房。 凌浅然愣了愣,直到医生带上房门,这才缓缓迈开步子,抬手轻轻扯过他的衣角,她只觉胸口似是划过一阵可疑的悸动,脸上也随之带过一丝异样的绯红,随后便刻意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直到向下扣上他腰侧的第五颗纽扣,凌浅然这才顿住了手边的动作,只见他平坦的腹部,肌肤光洁,猝然突兀的乍现出一道约莫两寸的疤痕。 凌浅然轻轻抚过那道丑陋的印迹,触手便是褶皱的凹凸,当初伤他有多深,对他的恨也就有多刻骨,可她又何尝不是被伤的最深刻的那个呢。 那场车祸夺走了父亲的性命,同样也夺去了她对他所有错付的情愫。 事故当场除了沈子言再无他人,当日的视频却因摄像损坏如此荒谬的理由,未留下蛛丝马迹,当年凌浅然不惜承认了对沈子言桶下了刀子,只为博取警方的信任,却没想被沈子言寥寥几句,便为她摆脱了干净,也为他自己掩盖了所有罪行。 如此道貌盎然的伪君子,却偏偏是大荧幕上,人人追捧白圭无玷的圣人,还真是可笑至极。 想到这里,凌浅然眼底仍会浮过一片浅薄雾气,手不自觉的有些颤抖,床上的人似是感受到了腹部的轻颤,偏过头,下颚尽显极致弧度,微微蹙眉,置于身侧的小臂缓缓抬起,纤长的骨节划过她的手心,轻轻带过,挟着她的手腕自然的抵在了,略带起伏胸口。 第15页 凌浅然目光凝结,迟疑了片刻,阖了阖眼睫,慌乱的挣开沈子言的手心,不知是否因为这莽撞的举动碰到了哪里,只见他猝不及防的闷哼一声,浓密深黑的睫毛微微收紧,眉间拧紧,随后缓缓睁开了迷濛的眼眸。 他单手抵住胸口,额迹布满薄薄虚汗,就连发丝也略带湿意,眼底一片朦胧,片刻后才渐渐明晰,失焦的眼眸看向身侧的凌浅然,润泽无色的薄唇勾勒出一抹淡淡笑意,开口时就连音色都有些颤抖:“浅浅…” 他的目光在凌浅然身上停留了好一阵,声线略带讶异,这时她才看清,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经到了如此尴尬的境地,就连她来看他,都是一件别致的奇遇,不禁令她心底掠过一片苦涩。 凌浅然静默了片刻,神色尴尬,手指不自然的蹭了蹭鼻尖:“你还好吗?” 沈子言视线缓缓落在了她无名指上的那枚熠熠的戒指,表情顿时凝住,语声也带出些许刻意的疏离:“我很好,倒是你怎么会来?” 凌浅然似是察觉到了他神色中微妙的变化,抚了抚指间的戒指,内心竟划过一丝窃喜,她不否认戴上这枚戒指,大半的原因就是为了气沈子言,现在这浓浓的醋意,凌浅然还真是第一次见,十分满意的勾了勾唇角,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是为了制造新闻。” 凌浅然顿了顿,轻挑眉梢,缓缓挪开视线,指尖轻薄的佛向一旁娇艷的花束:“现在你言大大的报导每天都挤在头条,想必门外的狗仔都排着队向医院里赶,我当然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沈子言轻轻点了点头,眸间微微有些失色,轻掩薄唇,偏头咳了咳,随后撑过床沿,费力的坐直身形:“听起来到有几分道理。” 随后抬起精緻的小臂,轻轻划过她的面颊,昂头深情的直视她的双眸,语声温润,带着一贯的从容不迫,却又多了些许暧昧:“既然你都如此坦诚了,若我不配合,那岂不是显的我太过不尽人意。” 凌浅然阖了阖眼睫,微抿唇角,此时的沈子言太过让人心神蛊惑,一瞬间的失神,让凌浅然静默了良久,但多年的自持,还是让她稍稍坚守了些许理智,随即冷哼一声:“呵…沈先生多虑了,我无权干涉你的决定,你断然可以不必配合。” 沈子言眼睫细微的颤了颤,从容的佛过她的脖颈,一手带过她的脸颊,此刻两人的面额贴的,愈加的靠近,他就这样以略带轻佻的眼神,缓缓抵过凌浅然的下颚,明明一脸轻薄,却仍然不失温文尔雅的气度,开口时嗓音低沉沙哑,语调无不循循善诱:“你……是害怕了吗?” 凌浅然眼瞳微缩,眉梢拢起,身侧的手随之缓缓捏紧,她似是思考了片刻,与其说她是敌不住话语里的激将,倒不如说是耐不住他极致的诱惑:“怕什么?!” 话音刚落,便迎上了他绵薄细腻的唇角,双手环住了那略为单薄的嵴背,是有多久没有过如此贴近的拥抱,他猛烈起伏的胸膛,又是什么时候起不再如曾经那般宽厚了,鼻尖微微带过酸楚,眼眶又泛起了薄薄雾气,凌浅然阖上眼睫,试图抿下眼角的波澜,但泪珠却依旧毫不留情的划过了脸颊,遗落下一道凄切的泪痕。 悠长轻柔的吻,沉醉缠绵的令人窒息,纵使沈子言呼吸渐渐变的紧促,两人都没有停下动作,他轻轻的抚过她的发丝,眼底依然饱含灼灼温情。 随后凌浅然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猝然发出声响,意图破坏两人的动作,凌浅然睁开眼眸,松手欲推开沈子言,却被他拥的愈加的紧,被托住的后额,任凭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凌浅然心下一狠,齿间猝然使力,腥气顿时充斥在了两人的唇间。 随后沈子言猝不及防的微微愣住,眉目稍凝,缓缓松开了手,凌浅然即刻狠狠挣开怀抱,眼底略带不满的看了眼沈子言,随后夺门而去。 沈子言略微喘息的抵住胸口,脸色深白,抬眸看着那抹模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门口,轻轻逝去了唇角的腥红,黯然浅浅一笑。 第11章 回忆 多年后的凌浅然,不再是那个憧憬着浪漫情怀的小女生,或许时间总会磨平些稜角,让大家丢失了最初的自己,却又会在回忆里不期而遇。 临近年尾,深冬的天气愈加的冷冽,纷纷扬扬的飘雪悽美零落,拥堵的街道却并没有因为这股刻骨的寒流而冷却,俨然一副繁华景致,闪烁的霓虹,温暖的红色纯棉帽,五彩缤纷的圣诞树,无不充斥着浓浓温暖的圣诞情调,独自走在拥堵的人群,凌浅然这才稍稍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一路走来,几乎都是相偎相依的情侣,凌浅然垂头,暗暗鄙夷着这些崇洋的年轻人,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双手掩住嘴唇呼了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这首《浅》送给远方牵挂着的人…”熟悉的温柔嗓音,饱满的声线,猝然从身侧的音响越过耳膜,凌浅然顷刻顿住了脚步。 这首歌是沈子言前年平安夜发行的单曲,没有厚重的乐队弹奏,配乐只有一把吉他,清新的曲风,却饱含着浓重的感伤。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好久不见 曾经圣诞树前 许下的心愿是否已实现 第16页 这个平安夜 你在的风景是否也下起了雪 搁浅的那些时间 是否还记得当初立下的约 ……” 独特的嗓音,依旧带着他别致的温柔质感,凌浅然闻声微微偏头,看向一旁精美的橱窗,隔着玻璃望去,赫然看见堂皇的金色货柜上,摆着一个精緻夺目,琉璃质地的红苹果。 凌浅然手指轻触玻璃橱窗,思绪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冬季,那段最幸福的时光,画面在眼前定格,绒白的雪花被揉成了雪球,乍然砸向自己,随后散落在了皑皑的雪地。 凌浅然就这样呆滞的站在原地,远远望去,隐约能看到不远处模糊的身影,约莫十六岁的少年,徐徐向自己走来,每踏下一步,地上的深雪都会发出咯吱的声响。 那清瘦的身形看上去格外挺拔,一身藏蓝色的西装校服,白色衬衣领口外翻,微微露出诱人的锁骨,校服外面裹了一件深黑的羽绒外套,干净利落的短发,毫不吝啬的勾勒出精緻的面容。 直到此刻,凌浅然这才看清了少年的容貌。 匆匆青春里为自己留下最美好印迹的那个人——沈子言。 他依旧是最初记忆中绝美的少年,雕刻般的五官,白皙通透的脸颊,眼角眉梢泛起温温笑意,润泽的薄唇泛着淡淡的桃红。 凌浅然眼睫轻颤,看着他轻启薄唇,随即柔软的声线便划过耳际:“怎么了?被吓到了嘛?” 他缓缓站定后,修长的手指轻轻为自己拍去衣服上沾黏的白雪,随后手不经意的划过口袋,而后又伸向了自己,纤细的手指骨节分明,手中艷红的苹果透过琉璃,散发出璀璨的光泽,他抬了抬手,缓缓开口:“浅浅 ,传说平安夜的晚上,把苹果放在圣诞树下许愿,如果苹果没有变质,那么愿望就一定能实现。” 沈子言微微掀起浓密的睫毛,露出墨黑幽深的眼眸,深情的直视,拽过她的小臂,将苹果放在了她的掌心:“吶~我帮你买了个苹果,快许愿吧。” 凌浅然握着琉璃质地的苹果,眼底一片温热,随后生生忍下眼眶里的波澜,愣了片刻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空旷的视野,一眼望去一片白茫茫,轻颤的嗓音略带哽咽:“可是…这里并没有圣诞树。” 沈子言轻轻勾了勾嘴角,牵起凌浅然的手奔向不远处,神神秘秘的蹲下身,随后便看到雪白的地面赫然矗立着一颗翠绿的小树苗。 沈子言抚了抚幼嫩的枝叶,眼底满含温情:“这是我刚种下的,它是我们的圣诞树,我会让它每年平安夜,都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凌浅然阖了阖眼眸,看向身侧的沈子言:“每年?” “嗯,每年!浅浅,我们每年12月24号都来这里许愿吧。”沈子言眸光里溢满无尽的温柔,伸手轻轻拂过她的额际,语声温润,微微一笑,十足的魅力让人实在难以抗拒。 “嗯。”凌浅然轻轻点头,眼眶里的雾气模糊了她的双眸,沈子言的面容也逐渐在眼前变的朦胧。 直到耳边的歌声再次响起,音乐将她从回忆中生生拉了回来,周身恢复嘈杂,街边的路人穿行擦肩而过。 凌浅然这才抑制不住眼角的涟漪,泪水肆无忌惮的划过脸颊。 两年了,两年没有再去过那里,那颗柏树应该已经很大了吧,这么久了,可当初许下的愿望也依然没能实现,她和沈子言终究还是形同陌路了。 果然传说都是骗人的。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郊外的景致怡静的略显萧条,朦胧的月光,将灰濛濛的天际晕染的微微透出胭脂墨,映出地上一片渺渺素净,泛起醇淡的菸灰色。 柏树下徐徐孤影,一身凛凛的深黑大衣,尽显完美精緻的身形,敞开的外套,露出暗灰的针织衫,雪白的衬衣衣领,将脸色衬的有些灰败,抬手轻轻抚过树干,修长纤细的手指被冻的深红,眼睫下的薄雾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晶莹的水泽凝聚在澄澈的眼眶。 从身侧的口袋拿出琉璃,微微勾起薄唇,倾身置于深白的雪地,殷红的色泽,在苍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侧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沈子言这才微微昂首,一抬眸只见暗处的人影,正深一脚浅一脚的缓缓前行。 微风夹着寒雪,透着凉意佛过她的面颊,轻轻扬起额际丝缕长发,划过她的眼眸,盖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情愫。 沈子言扶过一旁的柏树,站直身形,眼底一片恍惚,带着不可置信,两人就这样彼此相视,凝望了许久,时间顿时静止,只觉周身陷入一片幽静,世界仿佛猝然凝固。 沈子言随后缓缓靠近,脚步踉跄,稍显僵硬。他依旧如往昔一般,轻轻为她佛开发丝间凝固的冰晶,随后拉过她的掌心,将殷红色的苹果,放在了她的指尖。 “之前的愿望都没有实现,我想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实现了,所以…”凌浅然看向手中的苹果,淡淡一笑,轻启薄唇,眼底带过一片湿润,声线随之有些颤抖,顿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所以以后你也没必要再来了。” 沈子言静默了许久,偏头望过去时,仍旧微微笑了笑:“既然是这样,那凌小姐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17页 凌浅然略显迟疑的垂头,嘴角抽了抽,眉梢轻蹙:“习惯罢了。” “是啊…谁都会有习惯,凌小姐也不例外,不过真是十分不巧,我也习惯了在平安夜这天到这里来赏赏雪。”沈子言漫不经心的开口,语气里透着一股轻佻,眉目低敛,留给她一个较好的侧颜,浓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阴郁,看不出半分神情。 凌浅然仿佛被他莫不在乎的态度刺到,开口不免带着些许刻薄:“沈影帝请了半个月的假,竟是在此赏雪景,还真有闲情逸緻,也难怪工作人员都说你耍大牌。” 凌浅然说完这话后,只见沈子言身形不稳的后退了几步,似是脱力一般,微微摇晃险些栽倒,凌浅然直到这时才有些懊恼,扶住他的手心冰冷的没有丝毫暖意,看着他抵在胸口的指尖都略带颤抖,即便极力克制,气息却仍稍显不稳。 凌浅然不由的担心,下意识的问道:“你还好吗?” 沈子言向身侧的柏树旁靠了靠,随后推开了凌浅然的手,薄薄虚汗沿着额际划向精緻的下颚,尽显完美的线条,说话时音色尤带轻喘:“我好不好…你还会在意嘛?” 凌浅然的手被推开后,随即愣在当场,片刻之后才垂头笑笑。 他就以这种方式推开了自己,在不在意或许都无所谓了吧。 他和她的关系,早已貌合神离,如果不是碍于媒体的妙论,或许他连逢场作戏都不会愿意。 内心深处暗暗嘲笑着自己,竟在圣诞树下许了七年同一个愿望,与他死生契阔,想到这里不禁勾起唇角,简直愚昧的可笑。 凌浅然将手放进了口袋,另一只手托起琉璃,眼神微微闪烁,再开口时语声淡漠清冷:“在意,毕竟我平安夜的愿望是希望你快点死去。” 良久后,沈子言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微微垂下眼睫,偏头咳了咳,声音越发颤抖:“浅浅…如果这样能让你安然,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是或许要让你失望了,我身体再怎么残败不堪,暂时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凌浅然正欲开口,就见沈子言站直身体,出人意料的朝她挤出一个十足魅惑的微笑,稍稍切身,脸颊贴过她的耳际,以极其暧昧的姿势缓缓开口:“抱歉…雪也欣赏完了,我先失陪了…” 沈子言说完后便转身,只留给了她一个华丽丽的背影,凌浅然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眉心不禁抽了抽,仔细想想似乎每次与沈子言交手,自己都处于下风,她实在是为自己的无能觉得可笑,气愤的将手里的琉璃向着沈子言的方向抛出了一道弧度。 琉璃狠狠的砸向了沈子言的嵴背,他身形随后僵硬,顿了片刻后,方才踉跄着离开,凌浅然直到他的黑影都消失在了夜色里,这才轻嘆一口气,向着公路走去。 ——————————————— 喜欢文文的宝贝欢迎加入读者群,群内有花花最新动态,文文章节提前看,群文件内有txt。 q群号:387497897【花花世界】 第12章 12 凌浅然直到他的黑影都消失在了夜色里,这才轻嘆一口气,向着公路走去,将近凌晨,本就偏僻的郊区,路上极少有车子往来,公交也早已错过了末班车,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无信号提醒,凌浅然有些无奈。 从这里到市区有70多公里的路程,就算是汽车最起码也需要行驶一小时,更别说徒步,凌浅然迳自坐向路旁的长椅,默默祈祷着顺路的车辆能搭载一程。 可随着雾气越来越浓,温度渐渐降到了冰点,也未见有车辆经过,踩在雪地里的脚早已冰凉彻骨,凌浅然无助的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脚心,垂头看了眼时间后,正准备起身。 却见远处明晃晃的车灯打向自己,刺目的光线恍的她微微阖上眼睫,下意识的抬手盖住眼眸,企图遮住眼前的灯光。 直到车子在自己面前停下,凌浅然此刻才缓缓将手垂在了身侧,稍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后,才看清了来人。 只见方赫成一身精緻的西装,从驾驶位出来后,款款走向了靠近凌浅然的车门,自然的拉开门把后,示意她上车,语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情不愿:“上车。” “成哥…”凌浅然犹豫了片刻后,才有所动作。 “是沈子言让我来的。”方赫成上车之后,直言不讳的开口,似乎早就忘记了沈子言交代的:不要告诉凌浅然是他安排的,他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凌浅然眨了眨眼睛,轻轻点头,眼底一片愕然。 她并不讶异于沈子言的安排,他一向心思缜密,让人难以捉摸,所谓的周全体贴,不过是逢场作戏,无关情感。反而看戏的是方赫成,她倒是十分骇然。 方赫成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一向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特别是车子,除了沈子言之外,大概也只有她坐过这辆车了吧,真不知沈子言使了什么手段,才说服了方赫成。 方赫成偏头斜视过去,只见凌浅然狼狈的轻轻摆动脚尖,脚下浅灰色绒毯,随即微微透着湿意,甚至有些泛黑,方赫成十分不奈的拢起眉眼,递过一旁的纸巾,怏怏不乐付之一嘆:“擦一下鞋子上的雪吧。” 第18页 凌浅然略为尴尬的勾了勾唇角,双手接过纸巾:“谢谢。” 在她伸出手时,方赫成一眼便发现了她手上的那枚戒指,那是陪伴沈子言度过了两年的戒指,他不会看错:“你和子言吵架了?” 听到这话,凌浅然神色一凝,默默在一旁擦拭着鞋子的手,随即僵硬的顿了顿,垂头没有作答,只是不自然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前两天头条报导了你去医院接江以遄出院的新闻,我想子言大概是看到这个之后,才会一直嚷着要出院吧,其实按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方赫成话说到一半,自觉说漏了嘴,赫然顿住,眼睫不易察觉的轻颤,随后掩住嘴唇,清了清嗓子方才开口:“他肋骨骨裂并未痊癒,医生建议必须好好修养,否则很容易造成骨折断端错位。你们私下的情感如何,我并不关心,只是不希望你们因为这样就感情用事,若是以后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凌浅然似是未抓住重点,只是回想起沈子言今天的言行,确实有些反常,或许只是在负气那天自己去医院,并不是为了去看他,而是去接江以遄出院,才会有失常态。 如此想来,凌浅然意外的生出几分快意,沈子言一向心思百转,自以为对自己不甚了解,可结局却不虞之变,自是十分废然:“成哥,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和沈子言除了是同事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关系。” 方赫成用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凌浅然,似乎每次提起沈子言,她尖刻冷冽的眼神从未改变半分,虽然他们的过去他并未参与,但也能揣测出几分:“确实有误会,但误会的大概不是我,当然你们俩的关系,我一个外人确实无法插嘴。但是你既然戴着那枚戒指,我想你还是在意他的吧。” “戒指?你是说这枚戒指是沈子言的?!”凌浅然瞳光瞬间收缩,不可置信的看向方赫成,抬起小臂,熠熠的钻戒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 方赫成被她这么一问,也随之一愣,语声愕然:“你…你不知道?” 凌浅然顿时耳际带过一剎寂静,那天他扔掉戒指时的场景又浮现在了眼前,她终究是遗漏了当时沈子言眼神里除了勃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凌浅然轻轻抚过指尖的戒指,眼底泛起薄薄雾气,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乍然出声时,声线微微发颤:“停车!” 随后方赫成猛然踩下剎车,几乎是同时,凌浅然立即冲出了车外,她一路沿着原来的方向义无反顾的拼命往回跑,寒风夹着雪花肆意的划过脸颊,她却丝毫不觉寒冷。 风冷冽的呼啸着灌入耳膜,耳边除了风声,就只剩下了呼吸声,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也丝毫没有减速,直到抵达了那片空旷的雪地,这才放慢了脚步。 原本白皙的脸颊,被冻的染上了一层绯红,呼出的气体顷刻在空气中凝结成了薄雾,她就这样毅然决然的开始在这茫茫雪地里,似是漫无目的,不断的寻找着什么。 踩在雪地里的脚早已失去了知觉,渐渐的手也开始麻木,变的深红透着浅紫,可她还是没有放弃,执着似是比眼眶里的水珠还要固执,她一遍遍的翻找,一遍遍的失落。 直到手轻触上那抹殷红色泽的琉璃,这才放缓了手边的动作,似珍宝般轻轻擦拭掉沾黏的雪花,尤带一丝侥幸的浅浅勾起唇角。 她终究还是隐藏不了自己内心深处不断蔓延的情愫。 第13章 13 娱乐圈是个很现实的地方,水深的不见底,有绯闻说明你还红着,等哪天需要靠自己厚颜无耻的制造绯闻,那么说明你离过气不远了。 然而沈子言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零绯闻却依然遮住了娱乐圈的半边天,主动贴过来的女星也不计其数,可偏偏沈子言好似不近女色,对于那些妖娆的身姿从来都是避之若浼,挖不到新闻的狗仔们免不了酸熘熘的揣测。 对于那些说沈子言是gay的媒体,今晚或许要自打脸了。 圣诞夜这天,天谊举办了盛大的晚宴,到场的明星几乎都赫赫有名,也不乏一些藉机上位的新人。 红毯现场随处可见直播的媒体与交头接耳的记者,场外的粉丝纷纷举着印有自家偶像名字的led牌,一旁华美的灯光投下一片金碧辉煌,脚下的红毯尽显风情万种。 此时走过的凌浅然,一袭薄纱淡蓝色长裙,将白皙的肌肤,衬的格外细腻,蕾丝与纺纱的细节更是精緻无比,轻盈垂坠的曳地裙摆十分唯美,收腰设计划分出完美的身材比例,亚麻色大波浪捲发披肩,掠过性感的锁骨,尽显温婉优雅,如此惊艷的亮相确实能博取不少眼球。 但媒体的口味一向难调,或许是穿着不够大胆露骨,又或者是还不够名气,大家对她的着装并没有过分关注,镁光灯也只是稀稀落落的闪烁,凌浅然就这样勉强微凝出一丝笑意,向着身侧漠不关心的媒体朋友点头挥手,好不尴尬。 凌浅然垂头,微微挽起长裙,镶嵌着水银色钻石的高跟鞋轻触台阶,飘渺的薄纱裙摆划过红毯,随后只见她身形略微摇曳,即刻踉跄几步,猛然栽倒,直到此时,身侧的众人才纷纷扬起手中的镜头,捕捉下阶梯上狼狈的一幕。 凌浅然脸颊瞬息泛起殷红,台下的人群窃窃私密,快门声在她周身落下了一片璀璨的光束,实在是□□裸的嘲讽,她睫毛微颤,阖了阖眼睑,白瓷般的牙齿轻咬住朱丹色的薄唇,手指佛过有些肿胀的脚腕,眼底皆是无助与茫然。 第19页 就在此刻,凌浅然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四面骤然陷入一片骚动,粉丝疯狂的吶喊,镁光灯更是不断的发出咔嚓声,仿佛要将这昏暗的天际染成一片白幕。 “啊啊啊啊…言大大!!” “子言子言!” “言大大好帅啊啊啊啊!!!” “……” 直到一双修长的腿在自己身侧站定,凌浅然才缓缓抬头,逆光的身形一身西装格外挺拔,别致的领结下扣着简洁镀金的领带夹,强大的气场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最高点。 他尤带喘息的蹲下,脸颊的稜角渐渐在凌浅然眼前明晰,连同他额际的薄薄汗意都一览而尽,沈子言唇角微微勾勒出一抹让人为之窒息的笑容,瞬间仿佛时间凝结,凌浅然将视线顿住,迟迟未能移开。 沈子言心无旁人的倾身,一手环过凌浅然腰侧,另一只手卒然托起,将她打横抱住,眼底盖过一片深情,脚步踏过台阶,裙摆在空中飘渺出唯美的弧度。 “你今天很美。”温柔的声线划过她的耳际,直到此刻,凌浅然才觉得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多了几分真实感。 沈子言顿了顿,似是喘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声明显带着些许不稳:“今后不要再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了…娱乐圈迎接你的掌声很少,等着看你出丑的人不计其数…以后就算是跌倒,也要华丽的站起来…” 凌浅然未接话,直到沈子言抱着她离开,走向后台,这才神情带过一片恍惚,眸光暗淡的开口:“你每天都这样装,难道不累吗?” 沈子言缓缓放下凌浅然,随即手便虚无的搭在了腹部:“在你面前我并没有装,这就是真实的我…” 凌浅然轻轻一笑,语声陡然冷了几分,内心深处却暗暗满怀期许:“是啊,我就是被以前装模作样的你骗了,我曾经以为我的绝望,早已抹去了我所有的牵挂,我不会再爱,也不会再痛了,但是看到你时,我还是无法心如止水,我以为不相见是我们最好的结局,既然你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未等凌浅然说完,沈子言便偏头咳了咳,搭在腹间的手,又拧紧了几分,薄薄虚汗沿着稜角划向下颚,嘴角的弧度顿时略显僵硬:“那么…这次换你离开,不要看我,不要回头…” “呵…”凌浅然微微愣了愣,难得直白的深情,却遭到了冷遇,心口微微一沉,有些愕然的望向他,只见沈子言倾身靠向墙壁,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最后凌浅然终是淡淡的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待她离开,沈子言再也扛不住腹部刀割般的绞痛,手深陷腹间,失力的沿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冰冷的地面。 随着沈子言下场,媒体朋友几乎失去了所有兴致,直到前方两个挺拔的身形迎面走来,这时所有人眼底才大放异彩,来人便是此次宴会的主办方,天宜的董事长江梁盛,站在他身侧的则是江氏的少爷江以遄。 江氏旗下资产富可敌国,江梁盛却也一贯低调,从来不曾抛头露面,如今却出席如此盛大的场合,不免有人在台下交头接耳。 待两人走完过场,欲准备下台时,记者们纷纷急不可耐的冲上前,丝毫不错过机会连连发问。 “江董,前不久谣传凌氏岌岌可危,江氏欲收购,是否确有此事?” “江先生,听说此次《城持》开拍,您有参演,是真的吗?” “江先生,据知情人士透露,陈导最开始便邀您参演了此戏的男主,为何之后又换成了沈子言,这其中是否有内幕?” “… …” 两人站定后,江梁盛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一只手放进了偏侧口袋,另一只手掩住唇角,清了清嗓子,待所有人将视线投向他时,方才开口,语声温厚沉重,直入主题:“首先很高兴大家能来参加今天的晚宴,对于凌氏集团的状况,江某暂时未曾听说有动荡,至于收购当然也不会有这个打算。” 江梁盛顿了顿,面容是一贯的从容淡定,面对媒体却也隐隐可见几分运筹帷幄的神情,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城持》这部作品,以遄确实有参演,此次也是我儿子,以艺人身份出道的第一部作品,作为一个父亲,我并不希望大家把焦点过多的投注在他的身上,而是希望大家更多关注的是这部作品本身,很感谢大家的厚爱,也希望大家能持续关注这部剧的后续进展。” 江梁盛语毕后,瞬时陷入了片刻静逸,在场的众人皆面面相望。 《城持》由最初的投资方面临破厂,再到选角风波,随后又传出男女主不和,热度持续到现在都依然没有降温,江梁盛此次出面,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走个红毯,拍个照这么简单,日理万机的江董事长还不至于如此有雅致。 江梁盛此行表面上是让大家更多的关注作品,实则却是藉机为江以遄站台,不得不说江梁盛这一颗棋下的确实漂亮。 江梁盛下台时,轻轻拍了拍身侧江以遄的肩,余光冷冷扫了一眼席下,随后便先行离去了。 目送江梁盛离开,江以遄缓缓走向前,微微怯身,礼数周全的向媒体鞠了一躬,随后薄唇轻启:“很荣幸陈导能看的起我,让我出演此次邱落一角,虽然由于种种原因,与楚玉箫这个角色擦肩而过很可惜,但还是很期待能和陈导合作。” 第20页 江以遄并没有直言是自己身体原因,才间接导致了角色落选,记者自然十分敏感,听到这话,媒体更加断定了,沈子言抢了江以遄原有的角色。 娱乐圈本就是个大染缸,沈子言出道没多久便红遍了两岸三地,一年之内就享誉国际,他背后没有任何背景,却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蹿红,这绝非只是凭出众的脸蛋,与完美的演技所能办到的。 能在娱乐圈混出名堂的,绝非是个纯白无暇的小绵羊,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或者是狐狸罢了,这次媒体也免不了给沈子言贴上个心机boy的标籤了。 第14章 14 晚宴的主会场设置在卢德斯西酒店的正厅,极致奢华的会场,犹如宫殿一般富丽堂皇,十足大气,挑高的门廊和气派的门厅,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圆锥形的穹顶,雕刻着繁复的纹路,金色精巧的大宫灯,光芒流转,灯上微微颤动的水晶,倒映在大理石地面,四周皆是低低垂下的璀璨水晶灯,无不彰显气派,一旁高耸的镀金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两边墙上欧式的烛台装饰,将淡金色的壁纸映得愈加辉煌灿烂。 两侧的香槟红酒,以及精美的料理都成了点缀,真正的主角是那些衣着光鲜的男女。 凌浅然似是无心留意这些,双眼放空的端起一旁的香槟,目光在透明的杯壁上顿了顿,光线照过琥珀色的液体,色泽格外通透。 纤纤指尖带过酒杯,无意品鑑,仰头一饮而尽,细腻的口感瞬间划过喉心,没有意料中的那般苦涩,反而带着一丝丝的甘甜,或许是心里太过酸涩,自然体会不到嘴里的万般滋味,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凉意的弧度,而后重新端起一旁的香槟杯准备离去。 只是猛然转身,不经凌浅然反映,手中的香槟顷刻间被身后的女子撞撒了一半,溅出的液体顿时染湿了女子的手臂,虽然并非凌浅然撞的该女子,但内心还是有些许的歉意,正当凌浅然欲开口道歉,却见女子忿然作色的轻启薄唇:“你长没长眼睛啊!这么大一个活人没看见啊!” 女子生的一副诱人的容貌,浓妆也丝毫掩盖不住魅惑的神情,一头亚麻色的大波浪散落在丰满傲人的前胸,酒红色的晚礼服,恰到好处的露出修长性感的双腿,脚下皮质的高跟鞋足足有十公分,将身材比例衬托的愈加高挑。 如此火辣的仪态,似是与生俱来,性子却也是与身材一般的热辣。 “搞什么?!”女子轻轻甩了甩手臂,眉眼怫然挑起。 凌浅然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以她一贯的修养,本不打算和如此傲慢之人辩驳,但也实在看不惯,腆着酒精作用,免不了说两句:“抱歉这位小姐,我眼睛并没有长在后面,倒是你,貌似眼睛长在头顶了。” “哈!小姐?”女子听到这话,顿时一愣,随后便向凌浅然翻了个白眼,一触即发的怒气一览无遗,尖锐的嗓音不可抑制的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像你这种不可理喻的女人!酒泼了别人一身,非但不道歉,还如此蛮横无理,真没教养!” 凌浅然见她一副裂眦嚼齿的模样,反倒来了兴致,微微挑了下眉梢,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目光冷然:“我想请教一下这位小姐,您所说的教养,难道是撞了别人之后,强词夺理的辱骂别人?抱歉,似乎教科书上并没有像你这般描绘教养这一词。” 此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看客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女子指指点点。 女子见自己不占理,顿时内心升起万般不悦,似是受了莫大的羞辱,跺了跺脚跟,抬起小臂欲向凌浅然挥去。 就在此时,一截精緻的小臂始料未及的从身侧抬起,带过女子的手腕,狠狠的甩了出去,女子被这猛然的外力逼退了好几步才站定。 来人高贵优雅的气场,仿佛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即使是如此粗旷的举止,也丝毫没能掩盖住他温文尔雅的气息,只是他过分苍白的脸色稍显格格不入。 沈子言用近乎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望过去,眉眼猝然拧起,轮廓线条雕琢,却又意外的透着一股冷硬,眸光似是陷入片刻沉思。 正当围观的人群误以为,即将见证一场年度大戏,却见沈子言眼睫微乎其微的颤了颤,目光流转,随后蒙上眼底的生硬,微拢的眉心也随之松懈。 他抬手从身侧口袋掏出了一块素净的方巾,倾身几步,站定后,伸手将女子手臂上的那抹水痕轻轻擦拭干净,淡雅如兰的微微一笑:“宋小姐莫怪,何必跟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置气呢。” 此时宋恩菲揉了揉,刚刚被拽的生疼的手腕,拧起眉眼,正欲推开为自己擦拭酒渍的手,却闻温润的声线划过耳际,这时才蓦然抬头,顷刻间眼底盖过几分喜色,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倾慕之意。 嘴角含笑的拉过沈子言为自己擦拭的手心,开口时连音色都变了调,语声十足惊喜:“言哥哥?!”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宋恩菲此时恨不得尖叫,缓和了片刻方才开口:“言哥哥说的是,我怎么会和她一般见识呢。” 沈子言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抬首看了眼凌浅然,凌浅然当然并没有给他好脸色,伸手握过一旁的酒杯,昂首饮尽,见沈子言看向自己,眼神瞬间盖过一层鄙夷的意味,自知身侧围观的人群已然渐渐疏散,她便不再拘泥于自身形象,毫无顾忌的向沈子言翻了个白眼。 第21页 沈子言微微垂头,看来她当真是误会了。 随后沈子言依旧面不改色,从善如流的轻轻推开宋恩菲的指节,眼底皆是尴尬之色,语声也随之不自然的掠过几分疏离:“如此甚好,本就是出来放松心情的,无需带着一肚子气回去,宋小姐你说是吗。” 宋恩菲似是没有听出他语声里的异样,直视沈子言的神情没有颤动分毫,也未留意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将满心欢喜流露的更加彻底,羞涩的连脸颊都染上一丝红晕:“言哥哥说的是,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去那边喝一杯吧。” 宋恩菲指了指一侧无人的香槟塔,不等沈子言作答,便挽过他的手臂,向着拐角处走去,临走时还不忘留给凌浅然一个挑衅的眼神。 直到最后一刻,凌浅然尤带一丝憧憬,谁知沈子言竟任由她拽着离开了,甚至未有任何拒绝言辞。 凌浅然顿时忿然作色,将手中的高脚杯狠狠的掷在了桌面,琥珀色的液体顷刻划过玉白的指节,她终于能心领神会什么是被气到七窍生烟,此刻莫名的不悦她只理解为自己挂不住面子,却不知它还有另一个更为贴切的词彙,叫做:吃醋。 若凌浅然目光稍有停顿,她便可以看见沈子言回首在她身上逗留的余光,以及他的万般无奈。 只见沈子言游离的神情,远远在大厅中央定格,思绪已然不知去向,宋恩菲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厅堂的中间围满了觥筹交错的宾客,抬手遮过沈子言的视线,轻轻在他眼前挥了挥,那抹窈窱身形瞬间在眼前变的明明灭灭。 “言哥哥,你在看什么?”直到身侧柔媚的声线划过耳际,沈子言这才回过了神。 随后只见他轻轻颤动眼睫,垂头微微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湿润醇厚的触感盖过泛白的唇角,微微染上了一抹浅紫色。 还没等沈子言抬手准备品上第二口,一旁的宋恩菲便即刻夺过了他指尖的酒杯:“诶!这个酒你别喝!” “怎么了?”沈子言愕然的看向早已被她倒空的酒杯,殷红的水珠沿着杯壁滴落在金色的地毯上,在脚下形成一片暗黄。 “没…没什么。”宋恩菲吞吐其辞的放下手中的高脚杯,神色游弋,不自然的避开了沈子言的视线。 现场的红酒是凌氏贊助的,凌氏的红酒产业江氏也参与了部分投资,但却没有签署任何协议,所以对于江氏也不存在任何法律效益,这其实也不足为奇,江以遄与凌深翰的关系,本就以兄弟相称,没有利字面上的协议也属正常,但奇就奇怪在连宋恩菲都不敢喝这酒。 沈子言在这之前就调查过了江以遄的底细,他的目的表面上是爱慕凌浅然,但实则却是江氏在逐渐掏空凌氏,奈何无从稽考。 宋恩菲是江以遄的表妹,原本想使个美人计,在她口中掏出点口风,却没料到她竟不打自招了。 沈子言见她并没有如实相告的意思,便微微蹙了蹙眉心,随后修长的指节带过檯面上的红酒,一饮而尽,浓重的酒味沿着喉心直达腹部,脸色瞬间灰白不堪,放下饮尽的酒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紧接着便灌入了第二杯。 宋恩菲看着沈子言愈来愈骇人的脸色,在他抬起第三杯的时候,终是阖了阖唇角,惴惴不安的说到:“别喝了,里面参了非法添加剂。” 江氏果真是下的一手好棋,跟着凌氏分割产业,背地里却暗下刀子,若警方真调查起来,他们却不存在任何刑事责任,完全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安然抽身,凌氏却将蒙冤入狱当了替死鬼。 沈子言阖了阖眼睑,随后凉薄一笑,眼底掠过一丝昏暗,随后身形不稳的摇曳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 宋恩菲见他似是哪里不舒服,疾步上前,扶过他的手臂,她只觉他的手心触手冰凉,如深雪一般冷寒:“言哥哥你没事吧?” 沈子言揉了揉额心,轻声咳了咳,额际布满薄薄汗意,倾身撑过桌面,随后挣开了宋恩菲搭落在自己小臂间的指节,再开口时就连声线都有些许颤抖:“没事…谢谢…” 宋恩菲不免愣住,有些不知所措:“等我一下,我去帮你倒杯热水。” 待她走远,沈子言才抬手捂住胸口,眉心微蹙的深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有过多的时间喘息,便闻耳畔传来一阵皮鞋轻触地面的声响,由远至近,直到再眼前站定。 “久闻不如一见,沈影帝果然是一幅娇贵模样,不过是几杯酒罢了,沈影帝至于把醉意刻画的如此细緻入微?” 第15章 15 “久闻不如一见,沈影帝果然是一幅娇贵模样,不过是几杯酒罢了,沈影帝至于把醉意刻画的如此细緻入微?” 江以遄审视的眼神透着一丝轻蔑,嘴角似是洋溢着近乎恶毒的笑意,他指尖轻触杯壁,殷红的色泽投射出一片黯然的阴影。 一直低头垂目的沈子言,闻声缓缓抬起面额,眼前的重影令他有些晕眩,轻轻抬手,掌心扶过前额,微微掀起眼帘,透过迷濛水雾,只见眼前修长的身形,隐隐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硬朗的面额逐渐在深瞳中清晰。 沈子言缓缓倾身,仪态是一贯的淡定从容,不失优雅的向江以遄微微拘礼,以示风度,直到此时,他的神色才渐渐恢复如常,只是语声仍稍显低弱:“愧不敢当,要说演技…我想我也不及江先生半分…你在浅浅身边呆了两年,直至今日都未有任何破绽,我想…以你的能力,影帝这个名号,不出多日我就将被你拉下马了…” 第22页 江以遄听到此话,神情不经意的掠过一丝诧异,微微愣了片刻,随后从容不迫的冷冷一笑:“我不过是个新人罢了,怎敢和您夺影帝之位,您又何处此言呢。” 沈子言几不可见的浅浅点了点头,似是意会到了江以遄的说辞,目光朝着身侧的灯柱望了望:“我在说什么,你大概比谁都清楚,凌氏近两年来不断亏空…这其中的数目去了哪里,也并不是无迹可寻…若真要查出来,恐怕江先生也逃不了干系。” 沈子言的话,恰到好处的戳到了江以遄的痛处,他的眼底骤然盖过几分不满,脸色也顿时掀起波澜,以忍为阍:“您可真会开玩笑,凌氏岌岌可危,江氏可谓是鼎力相助,这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您为何要含沙射影呢?” 沈子言倾身偏头咳了咳,随后付之一嘆,微微垂目,带过身侧的酒杯,酒红的色泽映衬出纤细的指节,浅浅泛着苍白:“江先生严重了,是我含沙射影,还是你仁人君子…大概这杯红酒比谁都诚实。” 话未说完,只见沈子言挟着酒杯,轻触江以遄手中的杯壁,随后举起酒杯,颚首以凌厉的目光,直视向江以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听说这酒庄您也有投资,自家产的红酒,您不会不敢喝吧?” 疑问的话语,带着十足肯定的语调,江以遄眸光瞬息黯淡,面沉似水,毫无掩饰的冷然回望:“此话差矣,沈先生敬酒,自然是要喝的,更何况只是一杯普通的红酒。” 沈子言似是满意的温润一笑,抬手一饮而尽,薄薄汗意沿着额角滑落至下颚,尽显极致完美弧度,微微抬了抬手心,示意江以遄饮尽。 却见他面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后身侧猛然跃过一道身影,还未看清来人,只见一只白皙玉手,顷刻夺过江以遄手中的高脚杯,迅速的泼向身前的沈子言。 沈子言似是毫无防备,只得任凭这高脚杯中的红酒,如数撒向了自己的面额,殷红的液体,顿时毫不留情的沿着下颚垂落,满身浓郁的酒气尽显狼狈。 此时,嘈杂的空间陷入片刻幽静,凌浅然用近乎刻薄的眼神向沈子言望去,只见他身形微微摇曳,内心也不由跟着一颤,但也只是那么一剎的不安,开口时依然带着冷硬:“你明知道江哥哥前阵子,胃出血刚出院,现在劝他饮酒,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凌浅然怒意尽显,却也没有在意自己的言辞,平日里习惯唤江以遄为以遄,如今也换了个更为亲昵的称呼,殊不知此刻的勃然,全然是为了刚刚沈子言与宋恩菲的亲近,做着无声的反抗。 江以遄见状倒是十分配合,指节搭在小腹间,眼睫微垂,眉目轻蹙,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轻启薄唇,不忘偏头咳了咳,刻意压低声线:“然然,别这么说,怪只怪我自己身体素来不好,怨不得别人,况且沈先生好意敬酒,区区几杯红酒还不至于要命。” 沈子言轻蔑一笑,随后从身侧掏出一块方巾,看似是擦掉脸上的酒渍,倒不如说是拭去额间薄薄汗意,要来的更加恰当:“我倒确实很好奇这酒是否能致命…今天江少爷没有喝下去,还真是有些可惜…” 凌浅然自然听不出其中半分深意,看着他极致柔和精緻的脸颊,实在无法想像,他竟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语,仿佛被他傲慢无理的态度刺到了,凌浅然顿时只觉眉心一触,冷冷开口:“你什么时候才能收起你的丧心病狂,你害死了我爸,现在又想害死以遄是吗?你以后是不是要杀了我,你才能满意!” 不知是否是灯光太过耀眼,沈子言只觉眼前猝然一片白雾,垂下眼睫,仿佛一下子抽去了全身力气,身体向着一旁的长桌靠了靠,苍白的指节扶住胸口,疼痛似是深入刻骨,眼底再次清晰时,才对视上凌浅然凉薄的双眸,语声极轻,连带呼吸都有些凌乱:“浅浅,在你心里…我就当真如此不堪吗?” 凌浅然此刻的神情才稍稍有些动容,尤见他墨色的瞳孔饱含着一丝委屈的意味,神情也掠过些许黯淡。 两人静默了许久,直到宋恩菲手持着杯子回到大厅,这才打破了此刻的窘境。 “言哥哥,你好些了吗?”不知情的宋恩菲,将手中的杯子递向沈子言,毫无察觉现在的气氛,已然冷到了冰点。 凌浅然微微垂头,看向仍带热气的马克杯,再次抬首时,才发现沈子言的脸色,似乎要比江以遄还要惨白,她不自觉的颤了颤眼睫,眼底除了一丝歉意,更多了几许心疼。 江以遄心思百转,如此尴尬的气氛也算是达到了目的,轻声咳了咳,随后开口:“然然,实在抱歉,今天身体有些不适,恐怕要先回去了。” 直到江以遄再次开口,凌浅然才收回了凝望的目光,游离失神的应了一声:“哦。” 临近散场时,钟面上时针已指向了十二点,夜暮将整个城市染上了一层墨色,远处的灯塔透过朦胧雾气照出微弱的昏黄。 凌浅然拖着一袭薄纱长裙,缓缓走过大理石台阶,深冬的温度透着刺骨的寒意。 不知是刮过面颊的凉风太过冷冽,还是酩酊醉意使然,身形竟有些许摇曳。 凌浅然下了台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唐佳圻还没有赶到,正欲打电话给她,却闻温润的声线从身后划过耳际。 第23页 “不用打了,我和佳圻说了…我会送你回去。” 沈子言款款走向凌浅然,指节带过衣角,动作稍显迟缓,将外套脱下后,顺势搭在了凌浅然的肩膀。 随后恣意的捋了捋衣袖,深白色的衬衣将他的身形勾勒的十分完美,却也略显单薄。 沈子言一向如此独断专横,却也体贴入微,凌浅然抬手扯了扯肩膀上的外套,衣服上依然带着那抹熟悉的味道,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 上车后,两人便未再接话,司机一路都开的很稳,凌浅然轻轻扭头,视线从窗外挪开后,便凝在了对面的沈子言身上。 只见他双手还胸,姿势未动过半分,眼睫紧闭,眉梢微微隆起,身后咖啡色的皮质沙发靠垫,将他的脸色衬的格外灰败。 直到保姆车再次转弯时,他才十分难受的抿了抿嘴唇,随后偏头咳了咳,睁开眼帘时,便对上了凌浅然直视的目光,大概是怕她担心,轻声安慰:“坐惯了自己的车,其他车子有些晕车。” 此刻被发现暗暗偷看的凌浅然,脸上微微染上一抹红晕,尴尬的阖了阖眼睫,挪开了视线。 凌浅然垂头,拧了拧裙摆,稍稍鄙夷着眼前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起竟成了病秧子。 殊不知那场意外,不仅夺走了她父亲的性命,也给沈子言带来了后遗症。 由于陌生车辆禁止进入住宅区,所以司机只能将保姆车停在了保安室门口,凌浅然家离保安室不远,但这个时间点,总有些让人不放心,沈子言便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送她回去。 此时的月色十分唯美,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沈子言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眼底竟有些湿意。 一步之遥,说的大概正是他们此刻的距离,也是他们之间最合适的距离。 直到凌浅然推开了庭院前的铁门,沈子言这才转身离开,但没走几步,脚下却猛然失力,随后扶住一旁的墙壁才勉强站住身形。 或许是酒精作用,此时腹部的噁心感不断的上涌,搭在腹部间的手心皆是冷汗,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却未能有丝毫缓解,随着小腹间抽搐的疼痛越来越强烈,终是没忍住,扶着墙壁剧烈的呕吐了起来:“呃…咳咳……”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沈子言几乎吐的快虚脱时,身侧竟划过凌浅然略带焦虑的声线:“子言?!” 此刻的沈子言耳边一阵嗡鸣,如此真实的幻听,他也只能略显萧条的微微勾起唇角,晃了晃愈来愈沉重的脑袋,回身时,眼底透过薄薄雾气,只觉一道模糊的身影,几乎向着自己扑了过来。 “子言!” 沈子言似是脱力似的,向后踉跄了几步,身形摇曳欲坠,眼看就要栽倒,凌浅然来不及有所顾虑,疾步上前,伸手环住了沈子言的腰际,将他单薄虚弱的身形,支撑了起来,他精緻的下颚,无力的抵在凌浅然的肩膀,粗重的喘息声着实让她心疼,眼眶瞬间湿润。 幽暗的光线,勾勒出两人久违的相拥,画面仿佛被时间定格,直到凌浅然稍稍冷静淡定后,才清晰的感受到,从脖颈处传来的炽热温度,她颤了颤眼睫,猝然开口:“子言,很难受吗?” 沈子言深深蹙了蹙眉梢,顿了片刻后,抿了抿嘴角,语声柔弱,仍带一丝喘息:“没事…你怎么…没有进去?” 凌浅然愣了愣,一切皆是如此巧合,如果她恰巧没有出来,那他们是不是又要错过,如果她错过了,他今天是不是就将晕倒在这里,如果没人发现,那他又将会是怎样… 太多如果的事,让凌浅然莫名的害怕,害怕错过,害怕失去:“我忘带钥匙了。” 沈子言浅浅勾了勾薄唇,嘴角扬起明媚的弧度,多年后的凌浅然,她改变了许多,却还是改不了这般粗心大意。 沈子言轻轻推开凌浅然,站直身形,扶住墙壁,随后似是在口袋摸索了一阵后,从身侧掏出了一把银色钥匙。 凌浅然看着他的指尖,眼角带过一片湿意,缓缓抬手接过承载着太多太多过往的钥匙,静默了许久。 沈子言见她沉默不语,眼底微微泛起失落,轻轻一笑:“过去了这么久…你大概早就换锁了吧…” 凌浅然听到这话,心底顿时一片酸楚,他为自己留了把钥匙,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他留了一个门呢,她垂头,不经意的拭去眼角的雾气,缓缓摇了摇头,声线稍带哽咽:“没有…进去吧,你能走吗?” 沈子言略为尴尬的笑了笑,十分歉意的开口:“可能…要麻烦浅浅了…” 凌浅然扶过沈子言,打开家门时,灯光将屋子里的一切,皆照的格外明镜,赫然发现似乎一切都没有变,甚至连落地窗外的盆栽都一如往昔,眼眶里的波澜,将回忆勾勒的愈加清晰。 凌浅然扶着沈子言,一路走向了二楼客房,这间客房原本就是沈子言的房间,房间里摆设风格一如既往简约,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他不曾离开过。 扶他躺下后,凌浅然小跑着取来了药箱和温水,随后为沈子言调了调靠枕,将胃药递给了沈子言:“先把药吃了吧。” 沈子言微微顿了顿,看了她一眼,这种胃药对心脏刺激比较大,但为了让她安心,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了过去:“谢谢…” 第24页 服完药片,凌浅然便为沈子言拧了拧被子,看着他墨色的深瞳,不禁开口询问:“钥匙…为什么没有扔掉?” 沈子言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额,眼底的焦距费力的聚了聚,目光迷离的看过去,声线气若游丝:“傻瓜…这是我们的家……” 这句话似乎花光了他所有力气,话音刚落,冰冷的指节,顿时垂落在了床沿,凌浅然霎时鼻尖一酸,再也抑制不住眼角的温热,握起沈子言的手心,不断的抽泣。 这一夜,凌浅然第一有了害怕失去的不安感,看着昏迷中沈子言,似乎睡的并不踏实,高烧不退,呕吐几次后,还伴有无意识的抽搐,直到后半夜才算稍稍缓和。 这种只能默默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的无助感,她真的无力承受,万幸的是她没有失去他。 第16章 16 缕缕晨光透过轻薄的窗帘细缝,洒向雅致的欧式双人床,素净的白色床单将床上那人美如冠玉的侧脸,显得微微苍白了些许,下颚的线条刻画出近乎完美的稜角,柔软的碎发慵懒的散落在额头,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盖住了双眸,投下一片美好清浅的阴影。 只见沈子言眼睫微微一颤,近而缓缓抬起精緻的小臂,附在了光洁白皙的前额,随后掀起略显沉重的眼睑,墨色的瞳孔眸光聚了聚,顿了片刻后,眼前的薄雾才渐渐散去。 沈子言撑过床面坐直身形,眼底尽是数不清的柔情,看着一旁宽大沙发上,酣睡的凌浅然,刺目的阳光恰巧将她的侧颜,映射的尽显姣好,不禁让他神色又多了几分宠溺。 沈子言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缓缓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向落地窗,骨节分明的指尖,带过一旁清雅的窗帘,随后俯下身,伸手轻柔的将她散落在脸颊的发丝掠过,括在了耳际。 沈子言嘴角划过薄薄弧度,眼底泛起无尽温柔,为她盖过身上的浅灰色绒毯,垂下头,浅浅在她额角落下一吻,转身后,拽过一旁的外套,准备离去。 可没走几步,便闻身后略带朦胧娇呢的声线划过耳际:“你去哪里?” 沈子言没想如此轻缓的动作还是惊扰了睡梦中的凌浅然,他静默了片刻,轻声咳了咳,回身时,终是温温一笑,偏头看了看一旁的欧式摆钟:“今天和幸福院的杜院长有约,这个点大概他要等急了。” 话音刚落,凌浅然便揉了揉惺忪的眼眸,即刻站起身,迎着他的目光对视:“我送你过去吧。” 沈子言还未来得急接话,凌浅然便踏出了房门,他的视线随着凌浅然微微掀起,随后跟着走出了房间。 幸福院是淹城南边的儿童福利院,本是一所古老的教堂,由于年久失修,便废弃了,地处偏僻,平日里也甚少有人会去,若不是沈子言近年来的资助,或许这家福利院早就已经关门了。 车子一路颠簸,约莫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踏着满是青苔的石阶,伴着古老的洪钟向上走去,远远仰望便看见尖塔高耸,塔顶斑驳的十字架,使整个气氛多了几分庄重,弧形的拱门一路延伸到内堂,还未走近,耳边便传来了孩子们嘹亮的歌声。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 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 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作我自己, 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 两人默默的站在了后排,看着孩子们稚嫩的脸庞,依稀带着几分笑容,内心撼动,不禁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一曲尽后,杜院长依照惯例,举起手中的阅本,面向大理石浮雕的十字架宣誓:“牵起你身旁的手,跟我一起宣誓。” 沈子言微微垂睫,看向身侧的凌浅然,此时的她神色意外的凝神,连带眼睫似乎都未曾颤动,直到沈子言指节轻轻划过她的掌心,凌浅然才偏侧过头,眼底泛起柔柔的光泽,浅浅向沈子言扬起嘴角。 杜院长似是发现了远处的两人,就这样顿了许久,实在不忍打断他俩深情对视,随后轻声咳了咳,念起了手中的阅本:“放下一切的怨恨,感恩,感恩身旁的每一个人,感恩,一路来的相伴……” 此时所有人的内心仿佛都沉静了下来,放下了所有芥蒂,将彼此间的心贴合的愈加紧密。 宣誓结束后,杜院长轻轻阖上了阅本,抬眸望了望远处的两人,略含深意的微微一笑:“对你身旁的人虔诚的说一句:谢谢,我爱你。” 凌浅然似是毫无防备,听到这话,瞳孔瞬间收缩,脸颊顿时染上了一丝绯红,他俩距离及近,面对沈子言深情直视的双眸,凌浅然越加的羞涩。 沈子言默了默,随后开口,语声温情如水:“谢谢,我爱你。” “我也是。”凌浅然不假思索,当即脱口而出,原定的台词竟因一时失神走了心,顿觉节操碎了一地,眼睑阖了阖,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若不是身旁的孩子顷刻围了过来,缓和了此时过于暧昧的气氛,大概凌浅然早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第25页 孩子们似乎与沈子言分外亲昵,纷纷奶声奶气的叫着子言爹地,稚气未脱的脸庞,眼神里似是蕴藏着期待宠溺的渴望。 沈子言微微弯下腰,抬手揉了揉孩子们的脑袋,柔和的光线在他周身,洒下一片美好的光影,凌浅然就这样嘴角携着温温笑意,目光追随了他良久,直到沈子言骤然回身,抬起下颚,眸光在她身上顿了顿,随后薄唇轻启:“今天浅浅姐姐给大家带来了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大家开心嘛?” 孩子们表达情感的方式,自然要比大人直接的多,稚嫩的脸上顿时扬起无尽喜悦,纷纷欢呼雀跃,异口同声的答道:“开心!!” 凌浅然此刻才算收回余光,拿起桌上的零食与玩具,递给身旁蜂拥而至的孩子,拿到玩具的孩子们十分礼貌的向凌浅然表达着谢意:“谢谢,浅浅姐姐。” 凌浅然顿时微微挑眉,略显不满的嘟了嘟嘴,小声喃喃:“为什么叫他子言爹地,叫我浅浅姐姐。” 显然孩子们对沈子言的称呼格外亲热,而对自己的称呼却着实生分了许多。 但此话一出,却又似乎多了些其他的意味。 沈子言眸光瞬时一亮,仔细看了看凌浅然的神情,戏嚯般的勾起薄唇,随后又恢复以往的云淡风轻,语气却略带轻佻:“那…该叫你什么?” 凌浅然似是真的垂头想了一阵,脸颊蓦然红了起来,羞怯的偏头咳了咳,待稍稍恢复如常时,一旁的孩子却十分配合的唤了声:浅然妈咪。 凌浅然顿时默了许久,加快了手边的动作,随后有意无意的和身旁的孩子们岔开话题,可烟视媚行的样子,直到手中的玩具只剩下最后一份时,脸庞依然面红耳赤。 凌浅然看着手中多出的玩具,环顾了四周,视线猝然顿在了拐角处,只见约莫五岁的小女孩,面容精緻,手中抱着一只破旧的手偶,隐约可以看出它原本兔子的模样,它脸颊上檀木的眼睛只剩下了一颗,白色的绒毛微微透着菸灰,一处深红色的补丁,在胸前看起来十分突兀。 小女孩稚嫩的脸颊,有着和这个年龄层,截然不同的眼神,目光平静的近乎空洞,忧郁的眸光看向身旁嬉笑的孩子,随后似是察觉到了凌浅然追随的视线,长长的睫毛垂了垂,抱着怀里的手偶,悄然走向门外。 杜院长收起剩下的玩具,安顿好孩子们后,便招呼他俩进了院长室,八平米的办公室由于没有任何陈设,只有一张简单的办公桌,看起来并非那般拥挤。 凌浅然直到此时,才仔细端详起眼前的这位老院长,距离上次见面已是五年前的事了,岁月在他脸上毫不留情的刻出许多褶皱,曾经墨色的发丝也染上了一片苍白。 杜院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课本,粗糙的指尖划过陈旧的办公桌,眼神带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不舍,开口时依旧和蔼:“子言啊,杜院长年纪大了,有些事只能拜託你了。” 沈子言自小在幸福院长大,于己而言,杜院长就像父亲一样,以他对其了解,若非是真的遇到难处,否则不会向自己开口。 沈子言向杜院长宽慰的笑笑:“院长,不妨直说。” 杜院长似是有所顾忌,欲言又止,思索了片刻,嘆息一声后,方才缓缓开口:“你还记得之前和你一起长大的李嘉鑫吗?他呀,前段日子说要接我过去,我想我年纪也大了,没什么精力去照料这群孩子了,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找些好的人家,尽快把这些孩子都安顿了。” 杜院长口中的李嘉鑫,也是在幸福院长大的孩子,他几乎是与沈子言和方赫成同一时间被送入幸福院的,一起长大的三人,关系自是莫逆之交,但自从三人工作以后,沈子言便与李嘉鑫甚少联繫,听说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条件确实优越,足以赡养杜院长。 李嘉鑫愿意照料院长,这并不足为奇,但奇怪的是前些日子,沈子言也曾劝过杜院长,让他去自己那住,也好安享晚年,可他当时却说捨不得这群孩子,不愿离去,时隔几日却如此突然的想离开,沈子言自然不禁有所疑义。 但碍于杜院长似是不想说,沈子言也无法多言,轻轻的点了点头:“好的院长,我会尽快帮你安排。” 杜院长见沈子言答应,便安心了许多,随后拉着两人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子言蓦然回头时,便看见透明的玻璃窗户外,小女孩正努力的踮起脚尖,静静的趴在窗台,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向里面张望。 沈子言柔和宠溺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随后向院长与凌浅然打了声招呼后,走了出去,只是推开门时,窗台上小小的身影早就已经不见了踪迹。 第17章 17 沈子言在院子里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小女孩的身影,直到转身时才发现,左侧的大树旁正坐着一个小小的孤影,她缓缓举起手中的手偶,绒布里粉嫩的指节,带动兔子毛茸茸的手臂,由于她的手实在太小,兔子只是微乎其微的摆了摆。 沈子言凝神,将视线落在小女孩周身,逆光将沈子言精緻的脸庞,勾勒出一道柔和的线条,他放慢脚步,轻轻踩过地上枯黄的落叶,似是不想惊扰了小女孩,在她身侧坐下后,沈子言只是微微抬首,目光透过斑驳的枝叶,散落在蔚蓝的天际,再无其他动作。 第26页 他常常会这样陪着晴天一坐就是一整天,彼此没有任何言语,但晴天内心的孤独与无助,沈子言完全能感同身受,大概晴天唯一的曙光便是她手里的手偶吧。 沈子言偏头望过去,只见她手中的兔子,前不久刚刚缝合的地方又裂开了一道口子,他抬手轻轻抚了抚晴天的脑袋,微微笑了笑:“晴天,兔子是不是又不乖,跑出去玩了?她的肚子怎么又破了呢。”沈子言虽仍带笑意,眼底却饱蘸深不见底的深邃,墨色的瞳孔溢满心疼:“爸比帮你缝上吧。” 晴天没有作答,双眸依旧平静无澜,任凭沈子言拿过了手偶。 兔子肚子上的裂缝,是在与其他孩子抢夺时裂开的,晴天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兔子,毕竟那是她爸爸妈妈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但说来也奇怪,晴天却并不介意沈子言碰那只惜如珍宝的兔子。虽然晴天从来都不曾说过话,但沈子言知道她还是期盼着,爸爸妈妈有那么一天能来接自己和兔子回家的。 沈子言从身侧口袋掏出准备已久的针线,纤长的指尖笨拙的缝合着裂口,虽然手法拙劣,但缝合却非常细緻。 为兔子缝合好裂口后,沈子言不经意的抬眸,才发现兔子的檀木眼睛,也只剩下了一个。 沈子言拂过袖口,随手拽出两粒黑色纽扣,浅浅勾了勾唇角,随后又垂头,拧住针线,针起针落。 “爸比。”甜甜的声线划过沈子言耳际,他的眼睫不动声色的颤了颤,仿佛一切都是错觉,直到手下动作一顿,不小心刺痛了手指,那声爸比,才多了些许真实感,眼底掠过一丝喜色。 晴天来到幸福院已经有一年时间了,她从来不和其他孩子玩,也不和任何人讲话,大家甚至以为她是个哑巴,所以才会如此孤僻,却没想她竟也是个正常的孩子,这样的发现,难免让人有些喜出望外。 “爸比,它叫七七。”晴天抬起头,看着沈子言,轻轻眨了眨眼睫。 沈子言停下手边的动作,缓缓点了点头,抬手拂过兔子耷垂的耳朵:“原来它叫七七啊。” 晴天随后转头看向沈子言手中的兔子,顿了良久,眼底渐渐泛起薄薄雾气,再开口时,连带声线都有些颤抖:“爸比,晴天和七七现在没有家了,我不想离开这里,我捨不得院长,捨不得大家,捨不得你。” 沈子言默了默,这一番话从一个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透着浓重的心酸。 此刻沈子言终于明白,为何晴天不愿与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甚至说话,她大概是不想再与其他人生出情感,到最后却逃不开分离的命运。 “爸比,晴天求求你,求求你,拜託那位叔叔不要拆了幸福院,这是我们的家啊。” 沈子言顷刻愣住,杜院长说要离开,却并未告诉自己幸福院将被拆除一事,刚刚与其交谈时,他也是支支吾吾,想必他急于将孩子们安顿了,大概另有隐情。 沈子言抬手,轻轻拭去晴天脸颊上的泪痕,语声温润:“晴天,告诉爸比,是谁要拆了幸福院?” “是昨天和你一起上电视的那个叔叔,他今天早晨来找院长,叔叔说只要你去求他,他就不会拆除幸福院。爸比,你去求求他好不好?” 沈子言听到这里,隐约也能猜出来晴天口中的叔叔到底是谁,在z市能有势力拆了幸福院的,大概也只有江以遄了。 杜院长瞒着自己不肯说,想必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不知江以遄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沈子言温温一笑,将手里的兔子递给了晴天,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眸光深邃:“晴天别怕,爸比不会让你和七七失去这个家的。” 从幸福院回来的一路上,凌浅然便一直打量着沈子言的脸色,杜院长说自从她离开了沈子言,沈子言的身体便积劳成疾,如此看来,身旁那人无力靠在窗口的侧脸,果然苍白的骇人。 抵达凌宅时,夜幕渐浓,凌浅然本打算送沈子言回去,可想来却不知他现在住在何处,见他睡意深沉,不忍打扰,只得又带他回了凌宅。 停下车后,凌浅然便侧身,将视线凝在了沈子言那张精緻的脸庞,不得不说,沈子言生的一副撩人模样,昏黄的路灯透过玻璃,勾勒出他稜角分明的下颚,浓密上扬的眼睫微微颤动,随着他的眉梢轻轻隆起,眼眸随之略显吃力的磕了磕,再次睁开时,眼底一片温润湿意。 沈子言缓缓抬手,小臂盖过前额,轻启薄唇,声线尤带朦胧:“抱歉,睡着了…” 此刻凌浅然才略为尴尬的移开了视线,轻声咳了咳,故作镇定的推开车门,小声喃喃:“正打算叫你呢,结果你就醒了。” 凌浅然走出去以后,经过沈子言身侧,望向他时,沈子言正倚着车门,脸色苍白如雪,凌浅然不禁顿下了脚步,正欲开口,只见身前那人嘴角轻勾,随后便闻温润的声线,挟着一股轻佻划过耳际:“浅浅这样看我…莫非对我的美色有所动容?” 此话一出,顿时让凌浅然原本想好关心的台词,瞬间哽在了喉心,抿了抿嘴角,双手环胸,佯装的一脸不屑:“你想多了,早点洗洗睡吧。” 沈子言眉目低垂,轻嘆一声,随后轻柔宠溺的揉了揉凌浅然前额,清浅一笑,语声暗哑低弱:“那么…晚安浅浅。” 第27页 直到沈子言修长的身影擦肩而过时,凌浅然才十分郁卒的跺了跺脚,心有不甘,却依然伸手拽住了沈子言的指节。 沈子言似是毫无戒备,指尖一阵刺痛,手心不由一颤,凌浅然自是费解,随后翻过他的掌心,顿时指尖密密麻麻的针眼乍现在了眼前。 凌浅然眉梢微蹙,语声带着些许嘆息与无奈:“你这是受了黥刑?” 沈子言见她一脸担忧,反倒嘴角轻勾,会心一笑。 凌浅然不免愣了愣,眼底似是多了些责怪的意味:“还笑的出来,进来吧,我给你包扎一下。” 一进门,凌浅然便蹲在客厅,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着药箱,沈子言静坐在沙发上看了半响,片刻后,微微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意,轻挑眉梢:“药箱在客房。” 凌浅然此刻才想起昨晚她刚将药箱放进了客房,她轻轻敲了敲脑袋,果然除了沈子言之外,健忘是她最大的宿敌。 “我…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凌浅然嘴不饶人,好整以暇的阖上抽屉,脸颊却十分诚实的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绯红。 待她抱着医药箱回来时,沈子言眼底的倦意已深,眸光中也蒙上了一层薄薄水雾,他就用这种朦胧的眼神向凌浅然望去,只是一剎,凌浅然恍惚间只觉心口一阵悸动,随后阖了阖眼睫,垂头为沈子言上起了药。 沈子言只见凌浅然头低的仿佛埋在了他的手心,不禁微微挑眉,语声轻柔:“你这样能看的清伤口在哪吗?” 凌浅然没有作答,只是将头埋的更深,沈子言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默默阖上眼睫,一副任她摆布的模样。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凌浅然才将伤口包扎好,待沈子言再次睁开眼时,倦意顿时消去了一半,看着两只手的指节被缠的严严实实,仿佛打了石膏一般的厚度,纯白的纱布上,还用墨色的签字笔画着一张笑脸,沈子言眸光随即盖过一丝暖意,温温一笑:“你确定这不是骨折了?” 凌浅然眨了眨双眸,神情似是十分认真:“伤口不处理好是会感染的,你记得回去之后好好上药,不要碰水。” 沈子言扬起手,在凌浅然眼前示意了一下,语带戏嚯:“我想…就算是我想碰水,大概也很难办到吧。” 凌浅然瞬间顿悟,不满的给了沈子言一个白眼,抿起唇角,伸手就向沈子言打了石膏的手指扑去:“算了,还是拆了吧。” 沈子言自然不会让她得逞,微微向后缩回小臂,凌浅然顿时扑了个空,但来不急收手,只得按照惯力向沈子言撞了个满怀。 沈子言顺势一手抱住凌浅然,倾下身来,脸颊靠过她的耳际,压低语声,以及其魅惑的嗓音缓缓开口:“能画的和你一样蠢,我还是第一次见,拆掉岂不是可惜了。” 空间似是被暧昧的气氛,瞬间拔高了好几度,凌浅然顿时只觉面红耳赤,随后迅速的弹起身,偏转过头去,顿了片刻后,方才语无伦次的开口:“我…你…早点睡,晚安。” 凌浅然说罢便疾步向楼上走去,沈子言见她带上房门,随后嘴角浅浅勾了勾,语声轻缓:“晚安。” 第18章 18 深冬,晨雾松散,光曦透过玻璃洒向办公室,将落地窗下那人嘴角的奸笑,勾勒的愈加叵测,江以遄将手插进西装口袋,轻蔑的目光从十二楼望下去,看着楼下匆匆而来的身影,似是十分满意的昂起眸光,微微抬起手中精緻的茶杯,轻抿一口褐色的红茶,转身随手拉开一旁的办公椅落座,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似是十分迫切期待的看到来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办公室的门便被人从外侧推开了,来人西装革履,周身气质优雅非常,退却了以往的温柔,凌厉尽显,一副王霸之气。 江以遄缓缓拿过一旁的水壶,在精琢的田白玉杯中添了些茶水,放下水壶后,用余光扫了一眼沈子言,不疾不徐的开口:“沈影帝,今天怎么会有空到我这来坐坐?” 沈子言一路走来,途经之处无一人拦阻,莫不是江以遄事先有交代,又怎会如此畅通。 沈子言随后默了默,微微倾身,腰侧抵在长桌桌壁,恰巧留给江以遄一个冷硬的侧脸:“江副总恐怕是早已恭候多时,又何须多问呢?” 江以遄瞭然的笑笑,微微挑了挑眉梢,眼底尽是森冷寒光,似是十分不满沈子言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顿了片刻后,方才稍稍有所克制,自持住眸间的锋芒,恢复一贯气定神闲:“既然来了,那就喝杯茶再走吧。” 沈子言眼睫轻颤,端起身侧已有些微凉的杯子,眼眸幽深,一副十分不配合的模样,似是对江以遄过多的纠缠毫无兴趣,甚至不愿多呆片刻:“江副总的茶水,我实在是无福消受,有什么话倒不如直说。” 江以遄及其敷衍的笑了笑,垂目思量片刻,随后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随手甩到沈子言跟前。 沈子言放下手指的杯子,撑过桌面,站直身形,纤细的指节带过那份文件,粗略的看了一眼,是一份随星所遇的合同。 随星所遇是一档天谊旗下的明星真人秀节目,节目以“真实体验野外生存”为宗旨,为强化人与自然的冲突,录制地点取景在荒无人烟的小岛,明星失去了经纪人与助理的协助,整个旅途将十分艰险。 第28页 这一类的真人秀一项都被方赫成喝令禁止,想必这份合同在方赫成那边吃了闭门羹,江以遄才会拿幸福院开刀,但江以遄使如此手段,目的绝非只是签个合同这么简单。 沈子言眼睫微乎其微的颤了颤,视线落向江以遄,江以遄只是双手合十,轻轻挑了挑眉,随后指了指桌面上的笔,示意沈子言签字,沈子言收回目光后,终是没有一丝犹豫,随即落笔。 待沈子言合同签完,落到江以遄手心,江以遄才算十分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彬彬有礼的递过右手:“沈影帝,合作愉快。” 沈子言眉间尤带冷寒,没有理会江以遄滞在半空中的手,几步走进,手心撑过桌面,眸光不带一丝温度的直视江以遄,凌厉的目光着实让江以遄不寒而慄,以至于沈子言拽过他的领口,他都没有考虑过反抗。 在如此情形下,沈子言仍不忘带着缓定笑意,轻启薄唇,字字顿挫:“你往后再敢动幸福院和浅浅试试看!!” 沈子言语毕后,狠狠推开了江以遄,回身向门外走去,只留给了他一个修长冷硬的背影。 江以遄似是被沈子言强大的气场震到,一切都来不急待他反应,直到沈子言走出房间,江以遄此刻才凝了凝神,放下滞在半空中的手,十分不悦的扯了扯胸口褶皱的衣襟,看着合同上工整的字体,嘴角微微扬起了轻蔑的弧度。 江以遄放下手中的合同后,起身迳自走向办公室一旁的书架,轻轻用手推开右手边不起眼的诗经,随后书架便缓缓的向一旁挪动,顿时内侧的小型密室便映现在眼前。 白炽灯透射于密闭的空间,温泽的光线将每个拐角,皆照的格外清晰,还未等密室完全敞开,只见凌深翰阖上手中的墨黑色读物,缓缓走向书架,将书安置回原来的位置,眼底一片淡漠无澜,神色不明的看了眼江以遄,话语间略含深意:“这本《完美犯罪》十分有意思,有时间你也看看。” 此话刚落,江以遄顿时眸间大放异彩,似是十分有兴致的抬首打量了一番凌深翰,随后语气带笑,轻启薄唇:“哦?!我原以为,凌总的情致一心在凌氏上,没想到竟还对犯罪学有所研究,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莫不是有些手段,又岂能不留丝毫蛛丝马迹的得到凌氏呢?” 凌深翰面颊带着温温笑意,嘴角轻勾,眸光却不易察觉的掠过一丝可疑的阴暗,不禁让江以遄眉间发寒,微微愣了片刻才有所动作。 江以遄轻颤眼睫,抬手带过桌面上的杯子,慵懒的靠过桌脚,随后轻抿一口红茶:“刚刚沈子言说的话你大概也都听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凌深翰顿了顿,没有接话,随手翻开桌面上的合同,仔细的查阅起每条合约,神情叵测:“关于保金方面…” “这个你放心,合同都已经签了,投不投保,自然由不得他。”江以遄此时眼神里才带过一丝商人一贯的精明狡诈,似是对于这份合同有着十足的把握,每条皆是句句斟酌,没有丝毫漏洞可钻。 凌深翰双手环胸,微微点了点头,再昂首时,目光里闪烁着骇人的神情,思索了片刻后,指间带过了桌面上的笔,嘴角勾起一抹叵测的笑意,眼睑淡漠无情的掀了掀,开口时手中的笔应声而断,咔嚓声在密闭的空间显得格外突兀:“既然这样,那么这次就让他们俩一起死!” 江以遄深知凌深翰手段阴狠,却仍然被他如此暴戾恣睢的神情惊出了一声冷汗,面容十分惊愕:“她可是你妹妹啊!” 凌深翰十分不屑的冷哼一声,眸间似是带过一丝鄙夷,嘴角勾起凉薄笑意:“妹妹?若当真我是凌家少爷,凌建刚死时又怎会不给我留半分遗产?” 此话一出,悠冷的空间顿时陷入片刻寂静,还未等江以遄消化话语间的深意,只见凌深翰神情顿转,几步走近,用难以琢磨的神色扫向江以遄,直视的眸光十分冷寒,语声带过一丝狐疑:“你该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语声落下,江以遄即刻转身,错开视线,向一旁的落地窗走去:“你别忘了,凌氏的财产若无凌浅然签字,就算她死,你也别想得到半分。” 凌深翰此刻才有所思量,下意识的拧起眉梢,微微眯起眼眸,片刻后,勾起缓定笑意:“你若不说,我当真是忘了,多留她几日也好,我怕你…”凌深翰顿了顿,待江以遄回身时,方才再次开口,语声尖刻,一字一顿:“忘不了她。” 凌深翰此刻的神情太过阴狠,直到他离开,江以遄周身依旧嵴背发寒,如今他才见识到有人竟能将冷血无情刻画的如此淋漓尽致。 第19章 19 此刻将近立春,初晨的寒意已渐渐消散,空气里瀰漫着清透的樱花香气,浅淡的粉色花瓣,犹如纷纷零落的飘雪,悽美非常,洒落一地。 阳光带着些许暖意,透过樱花树浓密的枝干,折射出缕缕朦胧的光线,照向车旁的身影。 沈子言似乎并没有因为天气回暖,而有所暖意,今天竟破天荒的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厚实的质地将他的身形勾勒的格外消瘦。 站了将近半个小时,大概是有些疲惫了,只见他微微向身后的车门靠了靠,随后抬起小臂,勾了勾鼻樑上的墨镜,垂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黑金色手錶,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第29页 十点的飞机,时间还算宽裕。 此时,方赫成刚踏出房间,便听助理说沈子言已出门多时,这才匆匆赶来。 走近以后,他习惯性的看了眼沈子言的脸色,苍白的有些可疑,看他的穿着,大概也能猜出应该是有些不适。 “上车吧。”方赫成深知沈子言固执,多说无益,也就没有多言,只是缓缓走向了驾驶位,催促沈子言上车。 待方赫成落座后,似是没有察觉到后座的行李,沈子言这才安然上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驶出h市,沈子言才偏头咳了咳,缓声开腔,声线稍显暗哑:“我前两天嚮导演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听到这话,方赫成似是十分讶异,眸光一闪,脑袋里掠过了千万个请假的理由,但以他对沈子言的了解,这些理由都不足以构成最终的答案。 方赫成颇为好奇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沈子言:“这么稀奇的事,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沈子言眉目轻垂,默了良久,似是思考了片刻,再开口时,语声依旧没有底气:“你知道随星所遇吗?他们前不久有找我录制。” 话音刚落,方赫成顿时踩下剎车,一脸怒意的将目光落向沈子言,回身时余光才扫过车后座准备良久的行李箱,他顿了片刻,稍稍克制了情绪后,方才开口:“我不同意。” 随星所遇先前有来找过方赫成,方赫成当时便推掉了,他也就没有当一回事,可现在沈子言提起来,再算算沈子言请假的时间,刚好和节目档期一致,自然也就明了了。 沈子言似是被刚刚那阵急剎车震到,只见他微微蹙起眉梢,手虚掩住唇角,偏头咳了咳,随后搭向胸口,再没落下,连带呼吸都有些凌乱,却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轻松一笑:“我会照顾好自己…” 方赫成听到这话,顿时忿然作色,仅剩的一点理智也全数抹消,当即调转车头,往回驶去,路旁的景致极速倒退。 沈子言稍稍坐正身形,缓缓开口:“去哪里?” 此刻的方赫成,面颊阴沉,犹如乌云盖顶,语声皆是满满苛责之意:“我看你病的不轻,送你去医院!” 沈子言轻嘆一口气,言辞宽慰:“别担心,就只是去一个星期而已…你看别的经纪人,听说艺人去参加真人秀,开心的不得了,都说可以放假了…你怎么就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呢…” 话音刚落,方赫成顷刻将车停在了路旁,山路虽然陡峭,却也嫌少有车辆来往,推开车门后,迳自走向后车厢,将行李一一拿了出来,随后走向副驾驶,为沈子言打开车门:“既然别的经纪人能容忍你放纵自己,那你找别人去吧!” 沈子言似是被他的怒意惊到,眼睫微乎其微的颤了颤,愣了片刻后,轻启薄唇,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方赫成的举止,无情的将话生生哽在了喉心。 只见方赫成指节带过沈子言小臂,沈子言似是毫无防备,下车后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随后方赫成重重的带上车门,疾步向驾驶位走去,没再看他。 上车后,轻踩离合,车子缓速前行,方赫成虽不愿再给自己心里添堵,但视线却身不由己的落向了一旁的后视镜,只见镜中的身影愈来愈小,渐渐变的模糊,却也十分明晰的看到了他一手扶过行李箱,一手搭在胸前,弯下嵴背,站着都有几分吃力,好不狼狈。 直到最后,方赫成还是败给了他虚弱的背影,拳心重重的砸向方向盘,车子顿时发出短促的鸣笛,随后将车缓缓倒至沈子言跟前。 方赫成下车后,走向沈子言,不由分说打开车门,示意他上车,语声愤愤:“上车!” 沈子言眸光微微暗了暗,眼眉低垂,声线低弱:“去哪?” 他似是依然有所坚持,方赫成见此十分无奈,清冷的笑笑:“你想去送死,那我也只能送你去死了,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快上车。” 待沈子言上车,方赫成又将行李放回了车内,随后车子缓速向机场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沈子言便一直打量着方赫成的脸色,阴沉的愁容直到抵达机场都没有丝毫变化。 将沈子言送到候机室,随后一句话也没留,便一路小跑着匆匆离去了,约莫过了十余分钟,方赫成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只见他手中多了一包塑胶袋。 走进后,方赫成将手中的袋子递给沈子言,这时才极为不满的抛下了一句满含关切的狠话:“你要么就死在那里,要么就不要丢了一根头发,我可不想看见你半死不活的样子回来。” 不等沈子言回答,方赫成便转身向车库走去,沈子言看着手中一辈子都吃不完的药片,温温一笑,对着他的背影轻声说了声好。 或许是太过疲惫,沈子言刚刚登上飞机便睡着了,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飞机在不稳定的气流中不停摇晃,轰鸣的引擎声伴随着脑袋里徘徊的噩梦,使他倍受煎熬,直到沈子言再次感到强烈的下坠感时,这才微微撑开眼睫。 睁开眼的瞬间,噩梦也陡然消散了,但清醒后随之而来的痛苦,也猝然放大了无数倍。 沈子言蹙起眉梢,手心抵过胸口,尤见他每一根手指,骨节分明,苍白胜雪,额际渐渐布满薄薄汗意,待强行忍下这阵钝痛后,才缓缓带过偏侧口袋中的药瓶。 第30页 不知是否是飞机引起的晃动,只见他的纤细的小臂,竟不住的有些轻颤,良久之后,才倾倒出了两颗暗泽的药片,也顾不得问空乘要杯温水,昂头便吞下了手中的药片。 苦涩顷刻在喉心蔓延,他无力的掀了掀眼睫,眼底蒙上薄薄湿意,视线猝然一片模糊,直到透明的玻璃直身杯,随着肤如凝脂的玉臂,划落在眼底,眸光才稍稍有些明晰。 不经意的抬眸时,对上了那墨黑色的眼瞳,温润的眼眸里带着惯有的宁静柔和,无波无澜,却也多了些许心疼与担忧。 他不知她究竟在身旁坐了多久,如此狼狈的时刻,竟被她撞了个正着。 沈子言假意接过凌浅然递来的水杯,垂头错开视线,随后略为尴尬的偏头轻声咳了咳,暗哑的语声悠然划过凌浅然耳际:“谢谢…” 沈子言接过水杯时,恰巧触到凌浅然的指节,他的手心透着湿冷寒意,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不禁令凌浅然眉心一蹙,他一向隐忍自持,先前骨裂他也未曾表现出半分不适,凌浅然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你还好吗?” 只见沈子言眼睫微微颤了颤,轻抿一口杯中的温开水,似是思索了片刻,眼底盖过先前的不适,再次掀起眼眸时,是与之截然不同的明眸如炬,微微勾了勾薄唇,轻松一笑,语声携着些许轻佻:“不好…高山病有听说过嘛?搞不好会死人的。” 看着他轻勾起十足揶揄的笑,凌浅然才幡然顿悟自己又被调戏了,她眉心微跳,抿了抿嘴角,脸颊顷刻染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你…你好好说话会死啊?!”凌浅然将杯子夺了回来,指尖紧紧攥着透明的杯壁,她微微的垂下头去,好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娇羞,顿了片刻,低声呢喃,语声如细丝般清浅:“你要是再这样不正经,那我就打电话给成哥,让他来照顾你,我是管不了你了。” 凌浅然殊不知,沈子言执拗起来,就连方赫成也无力招架,但如此节骨眼,沈子言也只好乖乖就范,毕竟他也不想刚上飞机就被方赫成喝令遣回。 “凌大小姐,我错了…你不知道,我那个王牌经纪人凶起来可是会吃人的。” 凌浅然见眼前那人美如冠玉的脸庞,一副楚楚可人模样,也就只能作罢,洋洋得意的露出了一个十分满意的微笑。 第20章 20 季谷岛分布在北回归线以南的荒岛,四季湿冷阴寒,灌木丛深,春风拂面,枝丫透着绿意抽出新芽,此地素以奇特地貌闻名,奇山怪石层层叠叠,各类青草丰盛繁茂。晶莹的露水沿着嫩芽碧绿清晰的脉络缓缓滴落在苔藓覆盖的水洼中,耳畔依稀能闻到嘀嗒声,清远悠长,纯净透过空灵广袤的大地,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清新,莫不是此地时常有蛇虫出没,如此景致也是别有一番诗意。 抵达时,夜幕已至,拍摄日程安排在了第二天上午,与剧组汇合后,工作人员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流程,以及注意事项,随后带着两人去了举办方开设的营帐。 一同参加的明星除了凌浅然和沈子言以外,还有几个崭露头角的小演员,远远望去,只见他们三三两两的站在营帐外,格外兴奋的察看着此处独特地势,偶尔抬头间,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期盼,见到沈子言的那一刻,纷纷站直身形,不约而同的向沈子言的方向走来。 见面,鞠躬,声声喊着前辈,娱乐圈嘛,必要的礼节还是得有的。 而沈子言,则是一贯的温润如玉,对于这些如粉丝般热情的小明星搭档并没有丝毫的敷衍,十分耐心的听他们一一做着自我介绍,凌浅然则扭头向一旁的椅子走去,她不曾说话,却嘟着嘴,双手环过胸口,情绪莫名夹着一丝失落。 小明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巴不得立刻就让面前的沈子言记住自己,不对…大概是听说主办方邀请名单里,最具影响力的明星就是沈子言,一个个儿的都想要巴巴的凑上去,替自己争取更多的上镜机会罢了。 说的久了,沈子言不动声色的转了转身形,视线随之向凌浅然的方向顿了顿,神色中微微泛起对凌浅然独有的柔情。 他深知凌浅然的脾气,所以当她十分不客气的回了他一个白眼的时候,温润如他,沈子言依旧一句话不说,只是温柔而又平静的向她浅浅勾了勾唇角。 两人就这样约莫僵持了十几分钟,直到范导从暗角处走进二人视线,此时才见凌浅然眸光瞬间一亮,眼底透出许久不见的喜悦神色。 沈子言蓦然一愣,目光随着凌浅然的视线望去,迎面走来的是此次真人秀的总导演范扬申,范导在娱乐圈里也算是个大牌导演,跟他合作的明星不乏一些天王影帝,年过半百,见过的世面大了,眼神里自然透着一股独有的精明和待人接物三分轻慢的傲气。 凌浅然不喜阿谀奉承,这满脸的欢喜必然不是因为眼前满脸沧桑的范导,而是跟在范导身侧逆光徐徐走来的江以遄。 未等两人走近,凌浅然便几步跨上前去,笑意愈加深刻明显:“以遄。” 月色凄清,岛上的气温不比市里,昼夜温差大,凌浅然身上略显单薄的衣物明显不能抵御岛上的寒凉,她抽了抽鼻子,礼貌的冲着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精明男人鞠了一躬“范导好。” 第31页 “嗯,你就是凌浅然?!” 凌浅然当然看不出,面前这个中年男人那双精明的眼睛里装满的阴谋算计,她的目光和笑意皆在江以揣身上。 “对,范导,她就是凌浅然,我之前有和你提起过。”江以遄眼眸含笑的向凌浅然望过去,语声轻缓。 范导随后点了点头,微微眯起眼睛,将凌浅然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眸光,一双堆满横肉的大手,已经不自觉的搭在了凌浅然的肩头,脸颊也随之凑了过去:“年轻人要懂得如何抓住机会,好好干,这期的节目…” 话未说完,只见沈子言身形一闪,猛然将凌浅然往后一拽,稳稳的将她拉进自己怀中,紧接着倾身脱下外套为凌浅然盖上,一双墨黑色的深邃眼眸微微露出一丝宠溺,语声清浅:“出门也不多带点衣服。” 空气里不自觉凝起几分尴尬和令人窒息的压抑,众人见范导眉间阴云密布,脸色已接近铁青,也未有人敢多言。 凌浅然刚出道不久,显然不明范导的这些举动,是何用意,但沈子言深知娱乐圈内潜规则比比皆是,范导在暗示什么,自然显而易见。 凌浅然见范导拉下脸来,顿时倾身拽了拽沈子言的衣袖,示意他注意分寸。 随后只见范导偏头咳了咳,嘴角轻勾,冷漠一笑,神情复杂的望向沈子言,顿了片刻后方才开口:“这是江以遄,你们的老朋友,他是此次的特邀嘉宾也是主办方,希望你们好好相处。我还有事要安排,你们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就没这么轻松了。”话音落下,范导依旧保持着笑容,在照明灯的投影下,目光却显的异常凌厉,视线扫向沈子言时,眼底似是携着尖锐的匕首,唇角冰冷的弧度,夸张的向上扬了扬,随后转身离开。 夜色浓稠,轻风拂过,树影浮动兮木飒飒,篝火扬起缕缕青烟,缈缈飘向远方,随着雾霭一同远行的还有耳畔那悠扬古朴的吉他声,以及沈子言独有的清澈温润嗓音: “… … 把相片让你能保存多洗一本 毛衣也为你准备多一层 但是你孤单时刻安慰的体温 怎么为你多留一份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承受这世界的残忍 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 …” 他的声线依旧如初,干净清新,不染铅华,带着他独有的质感和韵味。 这首歌,也曾经是沈子言为他心中最爱的女人唱的第一首歌,于凌浅然而言有着极其特别的意义,兴许是触景伤情,以至于曲终后,凌浅然迟迟未从那段曾经的美好回忆中自拔,直到身旁的江以遄抬手轻轻推了推她的小臂,她才微微掀了掀眼睫,回过神时,正对上江以遄那双担忧的眼眸,十分不好意思的对刚刚片刻的失神,报以歉意的微笑。 寂静的山头萦绕着众人的欢声笑语,大家围坐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说着各自的趣事,却唯独不见了沈子言。凌浅然视线不自觉的环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她有些着急,岛上不比市里,且不说遇到蛇虫会如何,单单是那独特的地貌就让人望而生畏。 她悄然起身,从嬉笑的人群后面穿过,又急匆匆的跑了几步,终于在远处的树荫下看到了他,只见那抹身形独自抱影伶俜,在朦胧的雾气笼罩下显得格外孤寂萧条。 月光很好的勾勒出他下颚精緻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完美线条,单薄的白色针织衫,将他本就苍白的脸色衬的有些透明,眼睫微颤,一双淳淳墨色眼眸深邃,目光清远,宛若星辰,悠悠落向远方。 她有些好奇,已经颇有一番成就的他,究竟还会想些什么,还有什么是他没得到的吗? 直到凌浅然在他身侧坐下,沈子言才收回了视线,侧身给凌浅然挪了挪位置,随后从一旁的袋子里拿了一瓶她平时最爱的葡萄汁,熟练的打开瓶盖后递给了凌浅然。 此时此刻凌浅然才恍然意识到,早在他们还未有隔阂时,每次大家一起出游,他都会像这样默默的退到一旁,安静的凝望星空,一直到聚会结束,落幕散场。 凌浅然蓦然忆起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透着些许凄清,他应该是孤独的吧,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比谁都能更加深刻的感受到冷寒与孤寂,也是到了这时她才明白,她并不了解沈子言,他内心的无助,他情感的落寞,他所有所有那些她不知道的事。 胸口猝然一阵抽痛,此刻她前所未有的想进入他的内心世界,或许能温暖他的再无他人,只有自己。 “子言,你有什么愿望吗?”凌浅然直视他的眼眸,似乎想从他那双深邃的瞳光里看出些许答案。 沈子言垂目认真的思索了很久,再抬眸时,眼底微微泛起薄薄雾气:“我啊,有三个愿望。” 凌浅然眸光瞬间一亮,眨了眨眼睛,手肘撑过膝盖,下颚抵在手心,目光灼灼,似是格外好奇。 沈子言刻意顿了顿,随后偏头咳了咳,再次开口时,语声轻缓,略带沙哑:“第一个愿望是希望能和爱人一起淋雨跑步回家。” 听完这话,凌浅然有些诧异:“只要老天能下雨就可以办到的事情,这个也能称的上愿望吗?” 第32页 沈子言垂头浅浅一笑,似是思索了一下措辞,眼底随即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落寞:“那…你愿意陪我一起淋雨嘛?” 凌浅然未有半分迟疑,一脸坦然诚恳:“我愿意。” 只见他顷刻换了一副神情,嘴角毫不掩饰的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凌浅然此刻才瞬间清醒,她竟毫无意识的承认了自己是他的爱人。 凌浅然不动声色的颤了颤眼睫,脸颊染上一丝可疑的红晕,轻启薄唇:“那…第二个愿望呢?” 沈子言眉目一转,此刻才算正视她,声线意外的低沉暗哑,极淡的笑了笑:“第二个愿望是希望能看到爱人老去的模样。” “嗯?” 凌浅然眼底的愕然毫不掩饰,她诧异的瞪大了眼,心里着实猜不透面前的沈子言究竟在想些什么。 沈子言一副不缓不淡的样子,微微吸了口气,随即挑了挑眉,嘴角微勾,语声携着一股揶揄:“我只是想看看她老了以后会变的多丑。” 凌浅然这时才有所恍然,自己又一次的被他调戏了,当即脸颊气鼓,不禁磨了磨牙,手环过胸口,显然没有留意他眼底的波澜,以及话语中的半分深意。 沈子言偏侧过头,宠溺的揉了揉她的额心,再开口时,语声愈加悲凉:“第三个愿望…”话音落下,沈子言抿了抿唇角,似是不经意的垂头,额间的碎发,恰到好处的遮住了眸光间的薄薄雾气,声线也随之略为不稳:“希望爱人比我先离去…” 凌浅然没再多问,他的答案总是带着十足的调侃,因此也未曾去体会他话语里的苦涩,直到一年之后,回想起这句话,她才深刻的体会到独自一人承受失去,独自一人在人海浮沉,将会是多么无助与伤感。 第21章 21 第二天清晨,雾气还未消散,录制便开始了,节目组按照惯例和往常一样,没收了手机和一切能与外界联络求助的通讯工具,全封闭式拍摄令大家更加深刻的体会到,录制的不尽人意。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灌木丛林对于这些生活在聚光灯下的明星来说显的格外新奇,纷纷探头张望,唯有沈子言查看着周围的地势。 越过大片的树林,眼前赫然乍现一条潺潺的溪水,清澈见底,水花轻触一旁的石壁,发出哗哗水声,随即四溅的水珠散落在了草丛。 由于天气还未回暖,四下并没有发现什么野果,只能在溪边落脚,商讨之下决议捕捉些鱼来解决温饱。 “渴了吧,喝点水。”凌浅然刚刚拭去额角的汗渍,就见江以遄将自己的水瓶拧开后,十分正好的递了过来。 凌浅然微微回以笑意,抬手还未来得及触到瓶身,却见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推开了江以遄递来的水瓶,凌浅然目光随后便落向眼前颀长的身形,沈子言面容依旧精緻,只是脸色渗出了几许连妆容都无法遮盖的憔悴。 他顿了片刻后,方才拽过了凌浅然的指节,此时他才从身侧拿来一瓶未曾开封的矿泉水,将水瓶放在了凌浅然手心,眼角眉梢皆是柔情,语声轻缓:“你难道不知道胃病患者,很有可能是幽门螺桿菌导致的嘛,那可是会传染的,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吃胃病患者吃过的东西。” 此话一出,瞬息间陷入片刻寂静,凌浅然似是听出了沈子言话语中少有的尖锐,随后眉心轻蹙,似是沉思片刻,这才缓定一笑,想要缓和此刻尴尬的气氛:“以遄也只是好心,一口水而已,没有那么严重啦。” 沈子言目光似是刻意向江以遄的方向落了落,眸间顿时凝出几分冷意,几步上前,碎发拂过额角,眼底划过一丝冷硬,薄唇微扬:“江总,这份好心,我替浅浅领了,只是…下次还是麻烦您,稍微注意一点比较好。” 沈子言似是将好心两字咬的格外尖刻,江以遄自然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轻挑眉心,眼底的锋芒稍纵即逝,此刻顿显温润之意:“我虽有胃病,但并没有感染幽门螺桿菌,沈先生怕是多虑了。” 沈子言面色从容,长睫微掀,墨色的眸光淡雅清浅,低语哦了一声,尾音拖过一丝漫不经心,神色依旧无澜:“这种事还是注意些好,谁也不敢担保江总除了胃病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疾病。” 凌浅然似是感受到了沈子言话语中□□裸的挑衅,以及他周身浓重的警觉敌意,顷刻间一把推开沈子言,随后凌浅然眉梢轻蹙,正预开口,却见沈子言似是毫无力气,被推之后猛然向后踉跄了几步,凌浅然目光带过瞬息放空,直到沈子言倾身站稳,这才表情无措的开口:“你也知道以遄有胃病,说话也没必要这么恶毒吧。” 江以遄听闻凌浅然刻重的语声,脸色分外低沉,顿时心思百转,眼角晃过一丝叵测,极其配合的偏头咳了咳,手心搭在腹部,垂落眉目,刻意压低声线:“然然,沈先生也不是故意的,算了。” 凌浅然见江以遄似是脚步不稳,有些摇晃,顿时疾步上前,扶过江以遄小臂:“以遄,你没事吧?” 江以遄轻轻拍了拍凌浅然手背,语声低沉:“然然,无碍事的。” 沈子言睫毛微颤,嘴角勾起凉薄笑意,眼底微微泛起朦胧雾气,此刻他不得不佩服江以遄,竟能将病弱君子的戏码演绎的如此入木三分。 第33页 这一刻,仿佛空气都凝住了,只见沈子言身形滞在原地,温泽的目光似乎没有片刻游弋的落在凌浅然身上,直到不远处的人影,匆匆迎面走来,手中还拿着捕鱼的鱼网和深蓝色的小水桶。 来人似乎并没有察觉此时凝重的气氛,直截了当的笑着问道:“子言哥,你会捕鱼嘛?我们捕了半天都没有抓到一只。” “捕鱼?!”沈子言不须多加一丝勾勒的精緻面庞,尤是温润如旧,他微微掀睫一笑,语声清浅:“捕鱼需要技巧,其实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难…” 话音一落,几个初露头角的小明星似乎已经按捺不住了,眼角眉梢皆染上了一层光芒,崇拜之情显露无疑,他们异常识趣的给沈子言让出了一条路,那条路通向前方潺潺流水的清澈小溪。 沈子言微掀眼睫,余光随后向凌浅然的方向落了落,她终是没再抬头多看一眼,沈子言也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跟着几个小明星向溪边走去。 在沈子言回身的那一剎,凌浅然这才蓦然抬首,他最后的背影总有一抹凄清的凉意,有那么一瞬她几乎欲扑上去抱住他,可凌浅然的理智终究没能让她为爱情冲动一次。 小溪距离几人所处的位子并不远,江以遄在凌浅然的搀扶下很快也赶了上来,江以遄身形看似依然微颤,手掌很明显的压着腹部,在溪边找了个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 凌浅然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了胃药和温水,递给了江以遄,看着他吃完药之后,又用素净的手帕轻柔的替他擦拭去唇角遗留的水渍,这才安心了些。 溪水潺潺,日光正暖,无数的光影从水面上折射出层层叠叠绚丽极致的光影,春风微凉,拂面时依旧携着些许冷意,溪水更是寒凉。 嬉笑声伴随着空谷中的风声一路远去,小明星们将裤脚盘在小腿上,手指捏着竹篓底部,守在溪水下游,小心翼翼的等着鱼儿上钩。 由于竹篓只有两个,所以沈子言只能捡起了一旁的树枝,抬起小臂,专注的紧盯水中游移的鱼儿。 此刻春意正好,屡屡阳光,柔和的洒向沈子言,逆光身形总是显的那般修长,浓密的眼睫在精緻的侧脸上投下一抹阴霾,鼻樑带过姣好弧度,下颚线条完美非常,莫不是耳畔淙淙的水声,这定格的画面,宛若一副翩然之作。 “子言哥,你看,我们还是没捉到。” 约莫又过了十几分钟,还是一条鱼都没有捉到,就连细小的虾米都没有一条,几个小明星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又碍于面前有几台摄像机全场跟拍,不好丧气,只好软了语声,拎着水桶,走到沈子言身边,将手中水桶往前一伸,无奈的咧嘴扯出一丝苦笑:“都这么久了,我们今天也太不走运了,鱼儿都不上来,子言哥,看来我们晚上真的要喝夜风了。” 捉鱼对于面前这几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来说可能比较艰难,但是于自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沈子言来说,也就轻松多了。 “鱼儿一向不会顺着溪水游,你们换个方向,结果也许就会不同了。” 现场几台摄影机纷纷在这个时刻对准了正在说话的沈子言,他轻轻挽起浅白色的衣袖,露出半截精緻的小臂,薄唇勾起一抹温泽笑意,墨色的眼眸深邃却又清浅,溪水细碎投影偶尔折射其上,他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使得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能成一处亮眼的风景。 光滑璀璨,明灭生花。 人群散开,镜头转换,那几个小明星蹑手蹑脚的凑在一起,竹篓底部凑近逆流的水底,晶莹的鱼儿几个翻转跳跃,沈子言轻巧的挥起小臂,果然,鱼儿顺势游进了竹篓。 “真的抓到鱼儿了!” “哇~还是子言哥厉害!” “晚餐有着落了。” 顿时一片欢呼,几人簇拥而上,踊跃的将抓住的鱼儿放到岸边的水桶里,出师大捷,一下子纷纷来了兴致,竹篓一次次下水,逆流而上捕鱼,没几次就捉到整整小半桶上来。 “子言哥,你说明明顺流而下更轻松,可鱼儿为什么偏偏选择逆流而上呢?他们是不是太傻了。” 不知道是谁提出的这个问题,让他恍了许久。 摄像机大约也捕捉不到此时此刻他眸间的黯淡,以及眼底眉梢那一闪而过的深情和宠溺,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温温一笑。 随后目光悠然落向凌浅然,他仿佛要将她一颦一笑皆刻进脑海中,凌浅然似是有所察觉,她微微抬首,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她的眼底似是不易察觉的带过一丝暗泽,一点点从最深处蔓延而出,随后极其不自然的将目光移开,故作镇定的与身侧的江以遄聊了起来。 “是啊,或许…他傻吧。”沈子言语声喑哑,微微垂目,似是不愿让任何人发现他眸间的黯然,浅浅勾起一抹凉薄笑意。 她恼他,她怨他,她不理解他,她误会他。 他护她,他宠她,他深爱着她,他包容她。 他固执的爱情,就像这些痴傻的鱼儿一样,明明知道顺流而下更容易些,却偏偏不愿意选择捷径,这些年不乏优秀的追求者,可是她已经遇见了凌浅然,那个他愿意用尽一生去守护的女人,那个他愿意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女人,那个他愿意为之逆流而上的女人。 第34页 或许沈子言这辈子做过最偏执的事情,就是深爱着凌浅然。 第22章 22 沈子言垂头,额间的碎发盖过眼睫,久久未再有所动作,直到胸口猛然袭来一阵钝痛,此刻他才撑住手中的树枝,轻蹙眉角,环顾四周后,发现无人察觉他的异样,这才抬手抵上胸前的衣襟。 额角冷汗淋漓,眼前也随之一片迷濛,连带呼吸都稍显急促,沈子言在偏侧的口袋摸索了片刻后,抽出了一瓶随身携带的棕色药瓶,颤抖着手拧开了瓶盖,倾倒了几粒,顾不得那么多,全数吞了下去。 良久后,药片才发挥了药效,胸口的钝痛稍稍缓解,但是药力却让沈子言多了些许困意,他缓缓走向岸边,脚步虽有不稳,但因身体倚着树枝,其他人也未发现异样。 寻了一处清幽的树林,在树旁坐了下来,或许是太过疲惫,沈子言阖上眼后,不多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格外踏实,直到耳际传来凌浅然的呼唤,沈子言这才悠悠转醒,他稍显无力的掀了掀眼睫,意识似是有些浑沌,抬手揉了揉眉心,薄唇轻启,语声哑涩:“浅浅…” 不知是否是错觉,昏黄的光线下,沈子言姣好的侧颜,看起来过分苍白,以至于凌浅然再次开口时,声线带着明显的不安与担忧:“你怎么睡这里?不舒服嘛?” 沈子言微微垂下睫毛,偏头清了清嗓子,欲掩盖住低沉的嗓音:“没有,只是有些累罢了。” 话声落下,凌浅然微微一愣,似是思索了片刻,随后神色微微一暗,见他尤是睡眼朦胧,周身顿时陷入一阵低气压,语声不免有些刻重:“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你怎么能一声不响的在这睡觉呢!” 沈子言猝然掀起眼睫,这时才发现日暮渐深,他略带歉意的微微勾起唇角,扶着身后的树干站直身形:“浅浅抱歉,一时忘了时间…” 凌浅然不等他说完,起身便向着来时的溪边走去,沈子言见她因为担心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可爱至极,会心一笑,逐着她的背影跟了过去。 众人远远望去,便看见沈子言缓步走来,还未等他走近,大家便急切的上前询问关切,似乎都忽视了在他身前的凌浅然,唯有一旁不知在和导演交谈着什么的江以遄,看到凌浅然时,似是条件反射的走了过来,因被挡住了去路,凌浅然只看见范导手中一闪而过的光影,随后立刻消失在了口袋。 江以遄偏头咳了咳,眸光恍惚,似是有意扯开话题:“然然,沈子言他没事吧?” 凌浅然微微蹙眉,稍显不悦,向着一旁柴堆走去:“没事,他跑去一旁睡大觉去了。” 江以遄见凌浅然似是并没有发现范导收走了打火机,此刻才算松了口气,微挑眉心,在凌浅然身旁落座:“没事就好。” 当所有人聚齐以后,范导这才走上前,摘下帆布帽,随手缕了缕不修边幅的头发,清了清嗓子后开始发话:“你们今天捕了鱼,晚餐的话,需要自己解决,时间也不早了,你们现在就准备生火吧。” 生火对于这些小明星来说都是件十分新奇的体验,纷纷争先恐后的毛遂自荐:“我来我来…” “这样的小事还是我来吧。” “不就生个火嘛…” “… …”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分钟,众人便又十分丧气的走到了沈子言跟前,垂头前来求救了:“子言哥,没有打火机,我们该怎么生火啊?” 沈子言似是愣了片刻,轻颤眼睫,随后温温一笑:“包里找找看呢?” “都找过好几遍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小明星摊了摊手,很是沮丧。 沈子言偏头看向身侧的江以遄,此刻他也正好抬眸,目光相交时,江以遄给了沈子言一个十分轻蔑的浅笑,如此戏嚯的眼神,沈子言自然也明白了几分,他没有多言,缓缓走向安放在柴堆旁的背包,翻找了许久,终是找到了一个银白色的手电筒。 沈子言缓定的将手电筒尾部拆开,取下了一节电池,随后不知又从哪里取来了一小段铁丝,正当大家十分好奇时,沈子言用刀将钢丝中段磨出一道切口,之后将钢丝的两端,各自嫁接到了电池底部。 不一会儿,只见铁丝切口处微微迸发出一丝光亮,随后便携着一缕青烟,闪烁起一抹通红。 “拿点枯草给我。” 大家似是被这一幕定格,愣了片刻才有所动作,火光靠近枯草,挟着大家的期盼,终是不负众望的燃了起来。 “哇~好厉害…” “天哪,前辈,你怎么什么都会。” “前辈,你是怎么办到的?” 沈子言轻轻堆起柴木,篝火燃起,勾勒出他极致完美的轮廓,晃动的光影尽显下颚优美弧度,即便如此场景,他也依旧那般的静谧优雅,唇角微勾,声线柔和:“这只是利用了焦耳定律罢了。” 众人无一不向他投来崇拜的眼神,唯有一旁的江以遄,神情叵测的紧蹙起眉眼,目光里带着几分无法抑制的恼怒。 是他让范导将打火机藏了起来,目的是让沈子言出丑,可如今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第35页 他当然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怒容,所以仅仅过了片刻,他的神色便恢复自然,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似是十分赞许,可细看之下并不难发现,那和煦笑容之下,藏了千万根细如针尖的不屑和嘲讽。 吃过晚饭,导演自然不会让大家闲着,照例是帐篷的争夺赛,胜方可获得帐篷,败方只能睡地上,刚刚入春的天气,寒气十分重,大家在诧异之余,也跃跃欲试。 六人按照抽籤被分为两组,三人为一组,沈子言和凌浅然十分幸运的抽到了同一组。 这次比的是智力与速度,导演出题,两队站在同一起跑线,抢到话筒的一方作答,答对者得一分,答错将由反方作答,共计七题,得分最多的一方获胜。 众人站定后,导演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镜,灯光在镜片上蒙上一片朦胧的光影,声线厚重:“第一题:第二次世界大战,是至今为止人类社会所进行的规模最大,伤亡最惨重,破坏性最大的全球性战争;请问第二次世界大战共有多少国家参与了战争?” 哨声刚落,大家便争先恐后的抢着作答,由于沈子言这队比另一队稍稍慢了些,只能由另一队先作答,抢到话筒的成员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似是信心满满:“54个国家!” 范导抬了抬手,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眼台本,答案显然是错误的,范导似是很不情愿的指了指沈子言的队伍:“错误,你们作答吧。” 当范导抬首时,目光不自然的向江以遄的方向看了一眼,江以遄所在的这队没能答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沈子言阖了阖眼睫,从容不迫的从对方手里接过话筒,开口时依旧温润,语声缓定,只是气息稍显不稳:“第二次世界大战历时6年,波及五洲,61个国家和地区,20亿以上的人口捲入了战争…” 每个数字都十分沉重,却也没有一丝纰漏,范导抬手掩住嘴唇轻声咳了咳,宣布答案正确时,黑框眼镜下眉目顿时生冷了几分。 似乎这样的题目对于沈子言来说太过简单,之后的几道题,也毫无意外的被沈子言答对了,眼看就差一题,沈子言那队就将获胜。 只见范导将手中的台本重重甩在了地上,站起身,双手插在口袋,嘴角轻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cut!” 随后昂头向沈子言的方向走去,在沈子言面前站定后,范导抬起被烟燻黄的指尖,轻轻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嘴角凑近沈子言耳蜗:“你在娱乐圈混了那么久,应该懂规矩吧,这一个环节,你必须输!” 沈子言置身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先前虽然没有参加过真人秀,但是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像这类的真人秀导演会事先安排剧本,这也不足为奇,可是如此仓促的要求,必定不是早有安排,若这次只是单人赛,输赢对于自己来说自然无所谓,可是现在输赢却事关整个团队晚上该如何就寝,因此沈子言必定不会对范导的要求言听计从。 只见他微微偏过头,纤长的眼睫,在明灭的光束下落下一片阴郁,与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语声微弱,神色却安之若素:“规矩?我懂,可是我沈子言天生不爱按规矩办事。” 范导听完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几分,片刻后,眼底顿时暗生恣睢:“沈子言,我知道你不怕事,但是我也不介意把麻烦丢给凌浅然。” 沈子言墨黑的眼眸不易察觉的暗了暗,神色微凝,回想起昨晚范导将满是烟渍的手,搭在凌浅然肩头,一向温文自持的沈子言,顿时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意,顷刻抬手拽过范导的衣领,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透着灰白,筋络也显得格外明显:“我可以输,但是即然是针对我一个人,就没必要让大家陪我一起受罚,还请您自重,不要试图逾越我的底线。” 众人只见灯光下的气氛格外凝重,这才意识到两人并非只是单纯的交谈,纷纷前来劝阻。 “子言。”凌浅然手心盖过沈子言因为过分用力而轻颤的手,试图让他松开范导的衣襟。 沈子言阖了阖眼睫,此刻才从勃怒中稍稍有所缓和,或许因为刚刚的动作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失力的手依旧不自觉轻颤,最后终是微微松开了。 范导见状,猛然推开毫无防备的沈子言,只见他脚下猝然失力,险些栽倒。 范导抬手轻轻拍了拍褶皱的衣襟,昂首望向身前的沈子言,嘴角的弧度,以及眼底的轻蔑,恰巧落在沈子言视线中,语声满是戏嚯,似是在宣誓主权:“呵…看你表现。” 和范导同样阴刻乐祸的,还有一旁假意劝解的江以遄:“子言,不要和范导计较,他只是…” 不等江以遄说完,沈子言便扭头向树边的椅子走去,擦肩而过时,刻意的撞开了档在一旁的江以遄,江以遄藉机向后踉跄了几步。 凌浅然顿时急步走了过来,扶住了江以遄,转而对着沈子言的身影埋怨的怒吼了一声:“沈子言!” 沈子言闻声,脚步一滞,深邃的眸子里氤氲开一片朦胧雾气,这一声沈子言,已然深刻刺痛了他内心最不愿意触碰的那个尘封角落。 或许,就连当初带着恨意的沈先生都好过此刻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沈子言。 第36页 之后的比赛沈子言没有参与,失去主心骨的队伍,自然落了下风,凌浅然朝着不远处的身影望了望,她不明白沈子言又在耍什么少爷脾气,不过是个游戏,至于对导演发这么大火嘛,还好范导不计较,甚至还给了他们两个帐篷,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待大家都睡下后,凌浅然这才留意到沈子言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过分毫,她犹豫了片刻,终是向着树下走去,只见他脸颊布满薄薄虚汗,双眸紧闭,后背靠着树干,勉强支撑起虚弱的身躯。 “怎么?被我的美□□惑到了?这样看着我?”沈子言说这话时没有睁眼,或者说他无力睁眼兴许更为恰当。 不过庆幸的是,沈子言并不会看到凌浅然因为他这话,脸颊上晕染开来的那抹绯红:“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来看看你冻死了没有。” 沈子言至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睫,也没再接话,只是轻声回了一句哦。 凌浅然似是听到了一丝失望的意味,不自觉的开口道:“导演给了帐篷,你如果冷的话,可以睡帐篷里。” 沈子言倾身咳了咳,微微抬手盖住了额头,肆无忌惮的开口:“你这是在邀请我一起睡吗?” 原本关切的话语,经沈子言一解读,空气中反倒是莫名多了几分暧昧。 凌浅然轻轻咬了咬唇角,脸颊便愈加绯红了:“切~冻死你拉到。” 凌浅然虽嘴上强硬的说着无所谓,但却做不到如此决绝,从营帐内抱出一床被子,替沈子言盖好后,这才安然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第23章 23 梅雨季节总是阴晴不定,昨日还阳光明媚,此刻却一片烟雨迷濛,突如其来的降雨让本就崎岖的丛林愈加的湿滑,天还没有完全亮透,江以遄便假借觅食为由,带着凌浅然向丛林深处走去,踏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淤泥,渐渐离营寨越走越远,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凌浅然终是用手擦了擦额间的水渍,开口询问:“以遄,还没到吗?” 雨声沥沥,盖过温声细语,江以遄闻声顿下脚步,抬手为凌浅然理了理雨衣,微微一笑:“快到了,就在前面。” 凌浅然向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透过浓雾,依稀可以感受到蕴藏在阴暗背后的不同寻常,记忆中似是没走过这片丛林,但江以遄却说在这附近有看到过一大片蘑菇,凌浅然内心虽害怕,但为了不让大家饿肚子,只能紧随着江以遄向着丛林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雾气越沉,视野愈加的模糊,脚下的路更是不好走,身侧就是陡坡,藤蔓枝枝桠桠牵连其上,她只能用手紧抓身旁树木,脚下踏着藤蔓,一深一浅的向前艰难行进着。 走在身前的江以遄,紧紧握住凌浅然的手,稍稍给了她些许安全感,但她终究不会知道,这样的安全感只是假象,等待她的是一场始料未及的意外。 凌浅然只觉脚下忽然延伸出一个纤长的黑影,应该是树藤,想到避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向前倾倒的身子是那样迅速,快的甚至连江以遄都差点没抓住她,就这样江以遄紧紧抱住凌浅然,两人顺着陡坡一起滑落了下去,庆幸的是陡坡并不算深,落地后凌浅然并没有受伤,她撑过地面,揉了揉擦破皮的小臂,再次抬头时才发现了躺在身侧的江以遄。 “以遄?以遄…”凌浅然倾身抱过江以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语声格外无助,似是想寻求帮助,可仰头望去,才发现跟在身后的拍摄组早已不知去向。 “以遄…”眼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渐渐溢出眼眶,模糊了双眸,内心焦灼,自然不会察觉身后的诡异脚步,凌浅然侧脸抵过他的额头,抽泣哽咽的语声,充满哀求:“以遄,你醒醒…” 话音未落,猛然间,被暗处伸出的手,毫无防备的用白绸蒙住了口鼻,刺鼻的药水顿时充斥在鼻息,她试图挣扎,但身体却像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渐渐眼前陷入一片昏暗。 模糊的意识里,是无法挣脱的束缚,笼罩在她的手腕上,脚踝处清晰的痛楚让她瞬间反应过来,这并不在节目组的计划之中。 他们已然陷入了危险里。 “然然,然然…”耳畔温润的声线猛然唤醒了她的意识,掀起眼帘时,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逐渐映现在眼前,老旧的木屋,拐角处满是青苔,坑洼的地面,水滴不断的发出滴答声。 “以遄…”毫无疑问,江以遄也和自己一样,被绳子捆住了手脚,但唯一不同的是他看起来似乎出奇的冷静。 “然然,你听我说,现在绑匪已经出去了,一会儿我就会割开绳子放你走,你先离开…”江以遄边说边捡起身旁的玻璃碎渣,捏住凌浅然手腕处的麻绳,来回切割,顿时温热黏腻的触感,挟着殷红绽放在了地面。 “那你呢?”凌浅然眉心微蹙,眼底带过一丝不安,刚刚他不顾危险的冲过来护她周全,现在她又怎能舍下他一人。 “你不用管我,你先离开,这样才有机会找人来救我。” 话音落下,绳子也同时断开,此刻凌浅然才看到了江以遄血肉模糊的手心,她内心满是歉疚,眼眶湿润,声线尤带颤抖:“要走一起走。” 第37页 “你不用管我,你先离开,这样才有机会找人来救我。” 话音落下,绳子也同时断开,此刻凌浅然才看到了江以遄血肉模糊的手心,她内心满是歉疚,眼眶湿润,声线尤带颤抖:“要走一起走。” “然然,我脚之前扭到了,根本动不了。”只见江以遄眉心一蹙,到确实有几分痛苦不堪的意味,凌浅然并没有质疑,从那么高的陡坡上摔下来,必定是摔的不轻。 “听话,你快去找沈子言,他比我更有能力,如今只有他能护住你了,如果我真的…” “说什么傻话,没有如果,你会没事的,我们会逃出去的,会逃出去的…”凌浅然泪珠不断漫过眼眶,嘴边不自觉的喃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她拼命的拉扯绑在江以遄手腕上的绳子,无奈绳子扣的太死,又担心这样的拉扯会触碰到他手上的伤口,这得小心翼翼的解着绳索,就这样约莫花了十余分钟,终是解开了绳子。 就在凌浅然扶起江以遄准备离开时,门却被狠狠的撞开了,来人一身黑色装束,口罩几乎盖住了他整张脸,压低的帽沿,透过昏暗的光线,在本就黝黑的皮肤下投下一片阴郁,唯有那双冷冽的目光显的格外突兀。 还来不及仔细端详,就见他随手带过一旁的木棍,便朝着他们的方向挥了过来,江以遄没有丝毫迟疑,猛然推开愣在当场的凌浅然,她踉跄几步后,似是没有站稳,倾身跌坐在地。 一棍打偏,黑衣男子自然不肯作罢,只见他眉心不自然的抽了抽,便向着凌浅然的方向走去,凌浅然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向后挪了挪,直到后背抵住了墙角,无路可退的她,只得看着黑衣男子手中的木棍向自己挥来,她偏侧过头闭上双眸,试图用手挡开木棍。 此刻仿佛所有空气都凝住了,不知过了多久,意料中的疼痛并未莅临,她微掀眼睫,只见江以遄双手紧紧的拽住了黑衣男子的左腿,使他无法动弹。 “然然快走!快!”江以遄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对着凌浅然不断咆哮。 黑衣男子似是放弃了那条被牵制住的左腿,转而抬起另一只,向着江以遄的后背便是一脚。 “以遄…”凌浅然顿时哑然失色,无助的想要上前救他,可是脚步却滞在了原地,她满心恐惧害怕,身体不住的瑟瑟发抖。 “快走!然然,快去找子言…”他的声线越来越微弱,最后只能见到他抽动的唇角,却听不见他发出任何声响。 子言?沈子言!江以遄说的对,现在能帮到他们的,或许只有沈子言了。 “以遄,等我…”凌浅然终是扶过墙壁站直身形,随手抹去眼角的雾气,朝着门外走去。 第24章 24 那天夜晚,沈子言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一切似乎都真实的让他痛苦不堪,他试图在挣扎中醒来,可终究只是徒劳,直到第二天清晨,大雨突降,工作人员才察觉不对,将昏迷在雨中的沈子言唤醒。 清醒后的沈子言,还没来得及擦拭额角的汗珠,便踉跄着寻找起了凌浅然,但让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工作人员说她一早便和江以遄出去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沈子言心里总是隐隐升腾着一丝不安,但无奈根本不知他们去向,只能在原地等。 只见他目光空洞的将视线投向远方,身体无力的靠在一旁的桌壁,湿漉的衣服狼狈的黏腻在匀称的肌理,将线条勾勒的过分完美,胸腔起伏略显不稳,冷汗从光洁额角滑落,脸色过分苍白,唯有唇角微微泛起突兀的浅紫色。 身旁的工作人员见他脸色越来越差,便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换了身上的衣物,沈子言没有作答,甚至没有抬头,误以为沈子言高冷的工作人员便不再自讨没趣。 沈子言耳畔尖锐的嗡鸣声几乎让他失去了听觉,他阖上双眼,微微摇了摇头,心脏那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太舒服,单手抵住胸口,偏头咳了咳,再抬头时,便看见凌浅然的跟拍组急匆匆的向这边跑来。 沈子言站直身形,透过重叠的视线,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老天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正如梦中一样,摄像匆匆赶来,他甚至无暇顾及手上被淋湿的摄像机,还来不及缓和因为奔跑而凌乱的呼吸,站定后开口:“不好了…我们在树林里走散了…凌浅然和江以遄似乎在里面迷路了…” 沈子言听完这话,视线随即摇晃,身形跟着不稳的踉跄了几步,随后倾身拽过摄像人员的衣襟,声线略微颤抖:“她…朝哪边去了…” 摄像抬手,向着来时的方向指了指,还没等他回答,沈子言便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人,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跑去。 呼吸凌乱,脚步凌乱,思绪凌乱…他控制不了自己越来越疲乏的身体,正如他无法控制内心越来越可怕的预感,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来的路上跌倒了多少次,他只知道在还没找到凌浅然之前,他不能倒下。 耳边的嗡鸣声渐渐远去,转而是凌浅然的一阵若有似无的呼唤,他四下寻找,却并没有发现凌浅然的身影,他想这大概是幻觉吧,沈子言微微勾了勾薄唇,嘲笑自己毫无用处,保护不了她,让她只身险地,自己无能为力也就罢了,连这幅身躯都在讽刺他的无能。 第38页 就在沈子言准备向反方向寻去时,他耳边再次响起了熟悉不过的声音,如此清晰真切,转头时,便看见身后的人影,向着自己走来,凌浅然此刻的狼狈感并不亚于沈子言。 “子言…”凌浅然见到沈子言的那一刻,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猛然扑进他的怀抱,放肆哭泣。 “子言…”凌浅然见到沈子言的那一刻,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猛然扑进他的怀抱,放肆哭泣。 这一刻,沈子言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松懈,只见他长睫微掀,倾身俯下,一手环住了凌浅然因为害怕而颤抖的身躯,修长的指尖带过她的长发,手心抵住她的后额,语速轻缓:“没事了,没事了…” 片刻后,凌浅然崩溃的情绪才有所缓和,开口时犹带抽泣,话语间断断续续,语声凄清:“子言…求求你…救救以遄…救救他,他被绑架了…” 这句话落,沈子言眸光顿时一凝,他无不佩服江以遄,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避开了所有镜头,上演了一出迷途,甚至巧合的遇上了绑匪,这是他在电视剧里都未曾碰见过的场景,但就是这样狗血的剧情,凌浅然终究是信了。 只见沈子言眼底带过一丝凉薄笑意,随后又恢复一贯平静神情,他抚过凌浅然肩膀,将她推开,力道轻柔。 他神色终是浮现出几分无奈,似是欲言又止,双目微垂,顿了片刻,此时才抬起了眼睫,凌浅然只觉他瞳色黯淡,不知是否是雨水湿润了他的双眸,眼底是一片迷濛雾气:“浅浅…抱歉,我不愿去救他…” 没错!凌浅然没有听错! 不是不能救,不是不去救,而是不愿救… 他是有多希望江以遄陷入危险,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凌浅然微微勾了勾唇角,眸间满是疏离,脚步虚浮的后退几步,话语间的嘲讽不加掩饰:“沈子言,你就当真如此冷血?” 凌浅然此刻的表情,在沈子言眼里不甚真切,如此的凌浅然他是第二次见,第一次大概是在她误以为自己杀了她父亲的那一刻吧,这样的神情,或许比她痛快的给自己一刀,还要有杀伤力。 可是他能怎么办?告诉她江以遄远比她想像的要可怕?告诉她江以遄居心叵测?告诉她这一切皆是江以遄的阴谋? 但即便他知道这一切,也无奈不能说出真相。 在他还没有证据前,一切都只是枉然。 沈子言眼睫微敛,声线稍稍带着些许暗哑,语声静谧:“浅浅,相信我一次…” 不知是否是错觉,凌浅然竟在他的话语间听出了一丝恳求,但她信了他太多次,也被他骗了太多次,这次她不愿再相信他的任何一句。 凌浅然眉梢微微拧起,略带讽刺的冷哼一声,语调格外刻重:“相信你?就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才来找你,或许我本就不该来,还不如和以遄一起死了算了!” 说完这句,凌浅然没有半分迟疑的转身准备离去,就在此刻,手猛然被身后的人拽住了,触感熟悉,带着他特有的光滑冰凉。 沈子言眉目轻垂,低声笑了笑:“我可以答应你去救他,但我有个条件…” 或许凌浅然永远都不会知道,眼前这样一个冷血的男人,可以为了她,就算知道前路有陷阱,也会毅然决然的往下跳,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男子,会像他那样的爱着她。 凌浅然瞬息抬眸,回过身,仰头直视沈子言,目光格外坚定:“只要你能救他,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沈子言眼底随即划过几分不易察觉的悲凉,他垂眸微微扬起薄唇:“浅浅,你想多了。”顿了片刻,这才稍稍缓和了胸口顿重的深痛,再次开口时,语声低落,缓淡凄清:“我只是想最后亲你一下…” 这个最后意味深长,致使她斟酌良久,或许其中的寓意是好聚好散,又或许是他永远的捨弃了自己… 但她终究不会明白他这句最后的真正含义。 沈子言缓步走近,微微低头,将她拥入怀中,随即深吻落在了她的红唇,他温热的呼吸恰巧落在凌浅然肩部,如此情景太过诱人,唇边绵薄的触感,恍惚间让凌浅然深陷。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沈子言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凌浅然此刻才稍稍寻回了些许理智,猛然推开沈子言,抽身转头时,不忘交代一句:“希望你说到做到!” 沈子言被她这么一推,身形瞬间大幅度的晃了晃,脱力似的猛然后退几步,直到扶住一旁的槐树才算站稳,他微微倾下身,停顿了良久,凌浅然走了几步后,才发现沈子言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跟过来,随后顿下脚步,没有回眸,语声缓淡清浅:“怎么?现在就后悔了?” 沈子言没再作答,眼睫掀起,眼底的落寞越发的深刻,随后缓步随着凌浅然的脚步,向丛林深处走去。 第25章 25 雨落凄清,淅淅沥沥,这大概是今年下的最大的一场雨。 绿意茂密的地面绽放着大片凄白野雏菊,雨滴将其打湿,散落一地,恍若盛雪。 不远处的木屋,墨色深重,一片漆黑,乌木的拐角爬满黛绿的青苔,里屋幽静,没有一丝声响,整个气氛隐隐约约笼罩着一丝诡异。 第39页 走在身后的沈子言突然加快脚步,挡住了凌浅然的去路,凌浅然抬眸时,恰巧直视上雨幕下精緻如画的脸庞。 或许两人都知道即将要面临什么,谁都没有开口,陷入了漫长的寂静,沉默的空气顿时凝结出一片沉重的氛围,直到沈子言轻颤眼睫,浅声开口,这才打破了此刻的幽静:“我会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出来,也请你完好无损的在这里等着我。” 凌浅然神色微愣,她大概是没有料到,此刻沈子言竟会关切自己的安危,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是碍于她执拗的脾性,凌浅然只是抿了抿嘴,到最后都没有将心中的关切说出口。 凌浅然静默良久,目光游走,神情一片坚定:“我和你一起去。” 沈子言顿了顿,眸色黯淡,唇角带过极深的苦涩笑意,她大概还是放心不下江以遄吧。 沈子言没再接话,转头时,苍白的指节不忘拽过了凌浅然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伴着吱哑一声,木门被推开了,幽暗的空间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被捆绑在角落的江以遄,只见他低垂着头,没有丝毫生气,身上原本玉白的衣物,已染上了一片泥垢,不知是否是哪里不适,唇边不自觉的溢出一声呻.吟,此刻凌浅然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猛然挣开沈子言的手,向江以遄的方向跑去。 “以遄…”凌浅然轻柔的佛过江以遄脸颊,透过破碎的玻璃窗,隐约看清了他的侧颜,好在除了嘴角有些淤青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然然…”江以遄蹙了蹙眉,微微睁开眼睛,用余光向沈子言的方向落了落,对于他此刻的表情,江以遄似乎还不甚满意,随后微抿唇角,阵阵轻咳。 凌浅然闻声,顿时紧张了起来,不敢再触碰江以遄,深怕衣物里是入骨的伤痕:“以遄,你怎么样?没事吧?” 直到此刻,江以遄才从沈子言的眸光里看出一丝慌神。 正当大家都放下了所有戒备时,随着嘭的一声,门突然被人重重的关上,并且用生锈的锁心反锁额角了木门,密闭的空间顿时陷入一片紧张气氛。 没等大家有所反应,黑衣男子便大步向沈子言走来,手上明晃晃的军事短刀闪着森然的寒光,抬手时,刀尖猝不及防的向沈子言挥去,力道之大,似乎丝毫没有要留活口的意思。 凌浅然见状,猝然站直身形,声线因为过分担忧而有些颤抖:“子言!” 就在刀尖即将落下时,便看见沈子言猛然侧身,侥幸的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是这一动作似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脸色骤然发白,手心抵住胸口,额角渗出薄薄汗意,就连呼吸都变的有些急促。 一击未中的黑衣男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手里的短刀又捏紧了几分,几步上前,眼神愈加的暴戾:“去死吧!” 一击未中的黑衣男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手里的短刀又捏紧了几分,几步上前,眼神愈加的暴戾:“去死吧!” 刀柄猛然挥向沈子言,极速落下的刀刃,携着凛冽的冷风,瞬间没入了他的腹部。 沈子言的视线猝然摇晃,眼底划过一丝痛色,所有的声音瞬息湮灭在了耳畔。 殷红的血渍,如瑰丽的花瓣,悽美零落,绽放在了地面。 只见他脸色愈加透明,眸光浅淡,身形不自觉的轻颤,焦距涣散,渐明渐暗,朦胧中竟格外清晰的看清了黑衣男子眼尾略带恣睢的黑痣。 沈子言瞳孔急速收缩,开口时,语声暗哑无力,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是…是你…” 黑衣男子轻佻眉梢,眯起眼角,微微蠕动喉心,侧脸靠过沈子言耳际,压低声线,语气顿生阴狠:“上次在拘留所没能杀了你,还真是可惜呢,不过,这次你可没这么好运了!” 话音落下,刀刃随之抽离,血珠挟着一丝浓郁的腥气在空气中瀰漫开来,沈子言顷刻间脱力,身形摇曳,膝盖重重的跪倒在了泥泞的地面,玉质细腻的指节,抵过胸口,将衣襟拧出几分褶皱,随着胸口起伏加剧,呼吸由粗重渐渐变的微弱,意识也逐渐模糊。 一切皆发生在一瞬间,由不得愣在当场的凌浅然有所反应,当看到沈子言跪倒在地的那一刻,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扑了过去,倾身抱住了他,她从来不曾像如今这般害怕失去他,或许在死亡面前,她不得不承认她还爱着沈子言。 “子言!子言!!”眼泪瞬间划下,温热不断溢出眼眶,语声凄清绝望,声嘶力竭。 黑衣男子似是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微愣片刻后,欲将凌浅然拽开,但不知凌浅然哪来的力气,几经拖拽之下,紧紧抱住沈子言的手,丝毫未松开半分,黑衣男子最后似是失去了所有耐心,举起手中的匕首便向凌浅然挥去。 沈子言透过迷濛的雾气,视线费力的凝了凝,望向黑衣男子手中冷光森森的刀刃,以仅存的一丝意识,侧身将凌浅然护在了身下,随后再无任何动作。 “…江以遄…凌浅然…” “……你们在哪里…” “…凌浅然……” 就在匕首即将落下时,门外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声,黑衣男子当即蹙了蹙眉,顿住了手上的动作,转头望向江以遄。 第40页 江以遄只闻呼喊声越来越近,心思百转,随后侧过头,视线向窗外落了落,示意他赶紧离开。 待黑衣男子翻窗离开后,江以遄这才漫不经心的呼救:“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当大家赶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几乎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幽暗的光线照过那张接近透明的面容,眼睫紧阖,唇角已无半分血色,原本紧紧抱住凌浅然的精緻小臂,蓦然垂落在了身侧,凌浅然瞳孔瞬息睁大到极致,神色顿怔,一片空洞。 此刻她终是理解了那句‘最后’的用意,他竟是抱着必死的心情,和她做了这场交易。 他所说的最后,真的成了最后的吻别。 “沈子言...你怎么可以以这种方式报复我...你不可以这么残忍,不可以...”语声悽厉,泪光盈盈,眼底的悲凉愈加深刻。 凌浅然只觉怀中的温度逐渐冰冷,颤抖的手臂下意识的抱紧了几分,身侧的工作人员几经拉扯才将两人分开。 匆匆赶到的范导,俨然退去了平时刻薄模样,神色慌张,身形僵硬,毕竟是在拍摄时出了这档子事,以沈子言的影响力,舆论必然会牵扯到他的头上。 范导花了好一阵时间,这才稍稍有所自持,微微拧了拧眉毛后,抬起有些发软的腿,向江以遄缓步走去。 江以遄似是看穿了范导的心思,微微眯起眼睑,神情一片安之若素:“帮我把绳子解开。” 范导静默许久,似是有片刻慌神,直到江以遄作势轻咳一声后,这才有所动作。 江以遄环顾四周了一番,确保人群之中并无人注意他俩,这才偏头压低声线开口:“我知道你在胆心什么,你放心,只要你管好你手下的嘴,不把今天发生的事说出去,我保证这事不会牵连你。” 话音落下时,范导拆解绳索的手微乎其微的顿了顿,直至此刻,他才明白究竟是谁操纵了这一切,心思千回百转,他自然有所顾虑,若此事一经戳穿,以江家的势力,江以遄必定可以全身而退,而自己就很有可能成了那只替罪羔羊。 但即便不答应,知道真相的范导,也不会安然无恙,以江以遄如此很绝的手段,或许明天倒在血泊中的很有可能是自己,范导别无出入,只能应了江以遄的‘条件’。 松开绳索的江以遄,迳自走向凌浅然,尤见被拽开的她依然跪坐在地,就连姿势都未有分毫改变,眼角的泪痕渐渐干涸,目光放空,神情安宁,苍白的面颊沾染着他殷红血色,长裙坠地,凄白纱纺,全然被满地的妖娆染透,凄绝唯美,宛若绽放在深雪中的朱红彼岸花。 江以遄缓缓走近,抬手捋开她散落在额间的碎发,轻柔的拭去她面颊上的血渍,唇线微微动了动,语声温雅低沉:“然然,没事的。” 凌浅然没有接话,呆滞的神情凝在了地上那人极致苍白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踏着急切的脚步沖了进来,约莫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棘手,只见众人微微愣了片刻才有所动作。 医用纱布敷上狰狞的伤口,稍稍做了简单的包扎后,将指尖按过沈子言脖颈处的脉搏,跳凸微弱,几不可见,医护人员顿时慌张的从身侧急救箱中取出针剂,拽过他低垂的手臂。 苍白的肌理,透着不自然的灰沉,青筋因此显的格外清晰。 兴许是医护人员太过慌张,颤抖着手扎了几针,这才将药剂注射进去。 注射结束,氧气罩即刻扣上,随后蒙上薄薄雾气。 就在做好一切急救措施,众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时,身旁的医护人员急切出声:“伤口大出血,救援队什么时候过来?!” 闻声望去,只见殷红的血渍早已染湿了厚实的纱布,并且不断涌出温热的液体,那抹鲜红,娇艷淋漓,灼烧着众人的眼眸。 “刚打的电话,他们派了直升机,预计一个小时抵达。” “等不到救援队了,时间紧迫,必须立刻缝合。” “可是我们没有麻醉。” “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样拖下去,他撑不了多久。” 医护人员神情凝重的从急救箱中取出医用针线,做好基本的消毒,由于设备紧缺,没有无影灯,只能勉强用手电代替,一切准备就绪。 指间捏起尖锐细密的银白针线,针尖透过光照闪烁出幽森寒意,就在针线即将落下时,只见凌浅然眸光猝然烁了烁,此刻面容才有所改色,眉心深蹙,奋力推开身侧环住自己的江以遄,直直向沈子言扑了过去。 几乎是在瞬间,她微颤的手心拽过明晃晃的针线,用尽所有力气扔了出去,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痛觉,就连针尖深深扎入指腹都不曾察觉,任凭它肆无忌惮的牵出一串血珠。 她莫名害怕,害怕如此尖锐的制品再伤他分毫,想到这里,凌浅然环住沈子言的手,顿时紧了紧,眼睫刷过他凝白玉琢的面容,垂下眼眸的那一刻,眼眶深红,眼泪再次决堤,哭声崩溃悲凉,语不成句:“不要碰他...我不许你们碰他...” 众人哑塞,这一幕实在太过悲戚,以至于狭小的空间静默了良久,唯剩她凄切的哭腔。 片刻后,众人正欲将她拽离,只见江以遄眸底深光悠然明耀,唇角微扬,当即开口:“不要碰他,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 第41页 这一切仿佛正中下怀,一个小时,足够让沈子言血液枯竭。 “子言...子言...”凌浅然语声哽咽,深瞳幽暗,手心抵过沈子言侧脸,触手冰凉,没有一丝暖意,薄唇贴过他的耳际,轻唤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他唤醒。 一声一声,一遍一遍...绝望的嘶吼,支离破碎,却又显的格外小心翼翼,直到颤抖的声线透出些许朦胧的沙哑,她恍若听见耳迹带过了微弱的咳喘。 凌浅然下意识的连忙坐直身形,眼前一片迷濛,精緻的面容连同眸底的薄雾一同被打湿。 只见沈子言眼睫轻颤,眸光毫无焦距,煞白的唇角费力的嗑了嗑,如此细微的动作,不甚分明。 直到一只白皙通透的手,轻轻拂过她的小臂,此刻,凌浅然才有了一丝真切。 “浅浅...你...吵醒我了...”沈子言眸间染墨,语声带着一贯的温浅安宁,薄唇划过一丝抚慰虚弱的笑意。 凌浅然神色不免微愣,泪迹滴落无声,抽泣随着话音一併漫过喉心:“子言,我好怕...好怕你醒不过来...” 沈子言深重的喘了口气,失焦的视线显然不甚清晰,顿了良久,声线温柔轻弱只余气音:“我怎么捨得离你而去...”眼睫无力的垂了垂,眸光渐淡,语声断续无章:“离开你...比死还要可怕...” 话音落下,尤见他下颚轻抬,轮廓精美极致,喉心微颤,腥气四溢,那抹红迹源源不断的划过薄唇。 “子言...”凌浅然呼吸随之一凝,哭泣声份外无助,可沈子言已再无任何气力安抚,阖了阖唇角,殷红愈加蔓延。 此刻,凌浅然才有所清醒,拽过身侧医护人员的衣角,眼底一片渴求:“拜託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医护人员闻声即刻抱过沈子言,让他躺平,将一旁的医用针线重新消毒,下针一气呵成,即便如此,深痛依旧没有放过沈子言,只见他半阖的双眸空洞无光,瞳孔焦距涣散,额间细碎的刘海一片湿意,身形不住抽搐颤抖。 针脚划过,隐约可见黑色的细线穿过皮肉,牵出微微红痕,透过光照一片血色淋漓。 这对于还有一丝意识的人,该是怎样的一种极刑。 或许是隐忍自持了太久,随着一声低弱的痛哼,眸光即刻黯淡,眼睫缓缓而垂,光线瞬息泯灭在了眼前。 第26章 26 医院的长廊依旧冰冷寂静,消毒水的味道隐约透露着死亡的气息,手术室大门紧闭,虽只有一墙之隔,却仿佛相隔了几个光年。 沈子言被推进抢救室的时候,几乎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徵,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就连面容都安宁的沉静如水,恍若与这尘世无关。 那一刻,凌浅然仿佛随着沈子言一同离去了,她就这样安静的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眼泪枯竭,任凭冷风颳过脸颊,眼睫也未颤动半分,空洞的眼神看着医护人员匆匆从身侧经过。 当方赫成赶到的时候,眼瞳还蒙着一层血丝,神情分外凝重,掌心握拳紧了紧,脚步迟缓,慢慢走近。 直到走至凌浅然跟前,这才顿下脚步,四目相对时,方赫成神色瞬间暗沉几分,冷声一笑,语气漠寒渗人:“他现在躺在里面,这下你该满意了?” 凌浅然没有接话,缓缓垂下眼睫,墨色的眸光泛起薄薄水雾,细白如玉的指节捏起染血的衣角,揉出几分褶皱。 方赫成眉梢微不可见的蹙了蹙,侧身靠在墙壁,嵴背贴过冰冷的瓷砖,抬手从偏侧口袋掏出一支白色的香菸,打火机擦出暗黄的火心,随着青烟扬起,淡雅的菸草味瞬间瀰漫在了抑闷的空气中。 方赫成磕了磕眼睫,语声温润,目光中却划过一丝责备:“说起来,他三年前就该死了,如果那年我没有及时赶回来,他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就连手术协议都没人帮他签,或许...”说道这里,方赫成顿了顿,缓缓抿了口手中的菸蒂,薄唇轻启,白雾微扬,再次开口时,略带磁性的声线猝然暗哑了几分:“或许死亡对于他来说反而是解脱。” 三年前,凌浅然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爱人,那段日子是她最难熬的时光,在她决定忘记他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同样备受煎熬,如此痛苦的阶段他都挺过来了,现在他又怎么可以放手,怎么捨得放手。 凌浅然目光灼灼,微微抿了抿唇角,喃喃轻语:“不...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说离开我会比死了更痛苦...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凌浅然从没有如此相信过他,这一刻,她笃定他不会离开自己,因为他从没有失信过。 方赫成轻嘆一口气,将手中的菸蒂掷在了地上,抬脚时,星点火光瞬息泯灭在了鞋底,视线落向远方:“他曾说过,为了遇见你,他花去了他所有的好运,当初我还不甚了解,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他说的大概是真的吧,自从遇见了你,他便满身疮痍……” 说罢,方赫成扶了扶额心,微微垂下头,压低声线,语调略显无奈:“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他的不幸…” 深夜的医院冰冷寂寥,穹顶的白炽灯亮光通透,长廊一片静谧,唯有墙面上浅色挂钟敲击出“滴答”声响。 此时手术已经进行了将近六个小时,凌浅然只觉嵴背渐渐发寒,环胸抱住自己轻颤的身体,眼底尤见浅浅血丝,她不确定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手术,需要进行如此长的时间,但她也万分庆幸,手术没有结束,这说明他还在坚持。 第42页 方赫成似是见惯了这种状况,相对于凌浅然要镇定许多,单手插在口袋,身体微倾靠在墙壁,眼神放空落向手术室,指尖的菸蒂尤然冉出丝丝青烟,森白灰烬遗落在冰冷地面。 直到灼眼的殷红灯牌暗下来,方赫成才慌乱的拧灭了手中的菸蒂,只见玻璃门缓缓移开,身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迳自走了出来。 这个见惯了生死的中年男子,此刻微蹙的眉目也带过几分凝重,摘下尤见斑驳血渍的口罩,揉了揉眉心,语声携着少有的疲惫:“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只要能度过24小时危险期,就不会有问题,你们不用太担心。” 或许是太过混沌,凌浅然思绪陷入片刻空白,良久后似是才有所反应,微阖眼睫,轻喘一口气,极力止住泪意,抿了抿薄唇,声线微颤,略带哽咽:“我...我去看看他...” 待凌浅然离开,梁医生这才轻嘆一声,抬步经过方赫成身侧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分外凝重:“来我办公室一趟。” 方赫成并没有立马跟过去,而是像平常一样,在幽蓝长椅上坐了下来,等到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才起身离开,这仿佛成了他的习惯,所以梁医生并没有等他,而是先行回了办公室。 沿着走廊走至尽头,轻车熟路的推开最后一扇房门,办公室陈设极其简单干净,让并不大的空间,在视觉上看起来不会觉得狭窄,反而宽敞明镜。 方赫成进来以后,梁医生并没有抬头,深黑的钢笔在档案上做着记录,此刻脱去了森白医生制服的他,褪去了以往的庄重,又增和蔼,但笔直的腰杆依旧显现出他老干部的气场。 方赫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如既往,两人静默良久,谁都没有说话,方赫成的神色定在他起起落落的笔尖,约莫是等的有些不耐烦,偷偷的从偏侧口袋取出了香菸,火光燃起,雾丝屡屡缭绕,浅淡菸草味瞬间瀰漫在空气中。 只见梁医生指节微顿,笔头瞬间在凄白的纸面上染过一抹墨迹,随后放下手中的钢笔,习惯性的将档案放进糙黄文件夹,待一切都整理好后,这才起身走至窗口,抬手推开透明玻璃,掌心握拳,掩住唇迹,轻咳一声,随后缓定开口:“在医生面前抽菸,是不是对我有些不尊重?” 方赫成轻抿手中的菸蒂,缓缓吐出薄雾,优雅中带着一丝痞气,他侧身靠过身后沙发,极其惬意的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显然没有要抛弃指尖菸蒂的意思:“说的好像我之前有尊重过你似的。” 梁医生甚是无奈,极其不满的蹙了蹙眉心,绕至方赫成跟前,推了推金边眼镜,随后带过他指尖的菸蒂,随着一缕菸丝扬起,星点火光拧灭在了玻璃菸灰缸中:“一身烟味,怎么去看沈子言?” 此刻方赫成的神情太过悲切,以至于梁医生都怀疑有那么一刻自己看错了,但也只是片刻,片刻后,方赫成又恢复了一贯风轻云淡,微微扯了扯嘴角,语声漫漫:“那小子现在还躺在icu,见他最起码是明天的事。” 说罢,手又不安分的摸索起偏侧口袋。 梁医生神色略显无奈,绕回自己座位,钢笔轻轻敲过桌面,随后眸间骤然放光,缓淡一笑,几不可见的耸了耸肩,语调十分漫不经心:“既然你今天不想见他,我也没必要帮你写探病申请了。” 方赫成闻声,眸光猝然一凝,手中的动作即刻顿了顿,随后极其自然的将香菸又放回了口袋,倾身坐正身形:“说吧,到底怎么样了?” 梁医生磕了磕眼睫,捏起一旁的病例,大致的审核一遍之后,手心握拳抵过薄唇,轻哼一声,这才开口:“腹部的伤口处理及时,除了失血过多并没有大碍。” 方赫成眉目深锁,面容逆光,琥珀色深瞳幽暗,神情是少有的严肃,听得格外认真,自然立刻抓住了重点:“心脏?” 只见梁医生的眸光又深了几许,修长指节抵过额心,语声渐默,开口时一片凝重:“心力衰竭。” 方赫成身形蹙了蹙,昂头望向穹顶,脸上神情未生太多变化,但语声却格外沉重哑涩:“心力衰竭?” 似乎是这四个字太过深重,四下瞬时一片安宁,直到梁医生再次开口,这才打破了此刻的寂静:“心衰一级,虽然现在暂时没有什么明显症状,但如果不注重,很快就会发展成二级心衰。” 方赫成没再接话,玉白的指节抵住眉心,嵴背僵硬良久之后才有所动作,抬首时唇角勾勒出一抹浅薄笑意,语声坚定非常:“这臭小子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句,便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他没有走远,只是找了个拐角,侧身贴过墙壁,嵴背轻触冰冷的瓷砖,寒意入骨,微润了眼眶,空洞的眼神落在天花板,垂眸揉了揉眉心,抬手插进偏侧口袋,指节习惯性的带过香菸,打火机擦过火光,深眸落在昏黄光线,片刻后,轻颤眼睫,将手中的香菸连同打火机一併丢进了垃圾桶。 轻嘆一口气,又撤回了办公室,推开门的那一刻,又恢复了一贯浪荡不羁:“东西呢?” 梁医生神色微微一愣,寻思片刻,方才开口:“什...什么东西?” 方赫成阖了阖薄唇,眸光几不可见的翻了翻,语声一片理所当然:“探病申请啊,没有申请怎么去看他。” 第43页 第27章 回忆!回忆!!回忆!!! -----回忆.杀----- 幽暗,漆黑,寂静,冷寒,深痛... 这,是身体唯一的感观。 踏踏踏... 随着锃明彻亮的皮鞋轻触地面,阴寒的响声在耳畔款款响起,由远至近,少年轻阖的眼睫猝然颤了颤,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 他似是没有任何气力,低垂着头,额间细碎的发丝轻落,冷汗顺着发髻划过脸颊,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瘦消的身形完全靠手腕上森白的链条固定,纤细的手腕早已磨出丝丝血痕,白皙精緻的指节,染过斑斑殷红。 站在身前的男子静看了片刻,神色略显不耐,几步上前,指尖抬起少年下颚,语声一片阴刻:“呵...沈子言,醒了就不要装睡!” 沈子言微垂的眼睫费力的掀起,墨色的瞳孔渐深,眸光渐淡,眼底倒影出身前男子狠历森漠的脸,眼尾略带恣睢的黑痣隐隐透露着一股苛虐的意味,而身上一席凛然的警装制服却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男子见沈子言轻勾薄唇,没有要接话的意思,顷刻间,失去了所有耐心,眼底一片嗜血森寒,捏住下颚的手指猝然一掷,沈子言头颈顿时失力,惯性的低垂下头,呼吸急促,阵阵轻咳。 男子顿了片刻才稍稍拾起了些许理智,从口袋中拿出一块素雅的方巾,拭去指尖沾染的血渍,微昂起头,向着一旁实木方桌走去,顺手带过一旁的打火机,指尖轻划,几番尝试才将桌上白色的蜡烛点燃,幽幽火光,将四面照的格外森冷,也将男子寒薄笑意勾勒的格外绝厉:“东西在哪里?” 沈子言面容沉静,缓缓抬头,看过他一眼,眸色无光,却让人微微渗寒,细语间一片轻描淡写:“什么东西?” 男子神色一怔,眉间勃怒与暴恣参半,单手插进偏侧口袋,另一只手指尖不断轻触打火机,划过火石,火花溅起又落下,不断发出“呲呲…”声响。 男子目光扫视,周身气压骤降,深吸一口气,沉住性子,一字一顿苛毒开口:“什么东西?!一件你不该有的,也不该知道的东西!!” 沈子言微垂下头,神色几可见的凝了凝,只此片刻,再抬首时,目光俨然掀起几分无奈,温温一笑,开口时似是有所思量,语声哑涩,一片坦诚:“不该知道?那我…自然是不知道你所说的是什么了…” 话音落下,男子陡然暴怒,手中的打火机重重的砸在了桌面,清幽的空间蹙然发出一声闷响,残狠阴刻的眼神不加掩饰:“沈子言!”男子微顿,目光随即一敛,视线落在了桌面上的透明色药剂,抬手间,带过一旁的针管,指节轻推,针尖滋溅晶莹液体:“沈子言,我想这一针下去,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统统都会知道了。” “沈子言,我想这一针下去,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统统都会知道了。” 男子缓步走近,掀开他手臂上的衣物时,尤见斑斑血痕布满精緻小臂,针尖森锐,深入血管,药剂缓缓注射进手腕,男子似是刻意放慢推送的动作,偏侧过头,两人靠的极近,视线凝在沈子言的侧脸,仿佛要将他每个表情都抓的格外入骨,直到沈子言眉目轻蹙,肌肉纹理收紧,男子这才十分满意的咧嘴一笑,微昂起头,语声十足戏嚯,声线又添得意:“怎么样,这药剂的滋味不错吧,药量比上次又增加了一倍呢。” 烛火摇曳,照过沈子言苍白侧颜,神色静谧如水,唯美非常,发泽如墨,在眸间盖过一片阴郁,前额渗出温热湿意,一阵急喘后,这才稍稍适应了胸口的深痛,轻嘆一口气,声线尤然带过微颤:“一倍?也不过如此罢了...” 男子眉间深锁暴恣,眼底透着一股凉薄杀念,只见他笑意顿失,嘴角冷沉一蹙,即刻将针管里所有药剂一併推进了沈子言手腕:“沈子言,这样对你究竟有何好处,你又何必逞能。” 沈子言缓缓垂下眼睫,瞳孔瞬间收缩,眼底失焦,瞳色渐深,眸光越加迷濛,随着阵阵咳喘,一线殷红顺着薄唇划向下颚,勾勒出极致完美的线条,血珠华美滴落,空气中顿生一片血腥气,目光直视,眼神冷硬坚定,煞有其事:“咳咳...我要见他...” 男子微微一怔,嵴背瞬间僵硬,眼睫慌浮的颤了颤,喉心蠕动,片刻后,将针管从沈子言手腕处拔出,漫不经心的开口,欲将眼底的不安掩饰过去:“他?”男子微微转过身形,挺直嵴背,若无其事的捏起一旁的药剂,抬眸看了两眼,随后轻落在桌面:“没有把东西交出来之前,你谁都不许见。” 沈子言眼睫冷然一掀,虽呼吸凌乱,略显虚弱,但此刻却是气场全开,语声温润,摄人心魄,却带着一股凛然寒意:“没见到他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说完这句,沈子言眼睫即刻深闭,缓缓垂下头,不再看他。 除了胸腔起伏频率甚密以外,再无其他动作。 有那么一刻,男子竟被沈子言高冷森寒的气场给惊到了,嵴背发麻,片刻之后才有所缓和,浅步踱向斑斑锈迹的铁丝窗口,双手环住胸口,将视线落向远处:“你想见谁?” 男子自然知道沈子言所说是谁,但他依旧持有一丝的期许,或许沈子言并没有他所想像的那般敏锐,或许沈子言只不过是在试探他而已。 第44页 沈子言没再抬首,就连眼睫都未颤动半分,轻启薄唇,一字一顿,坚定非常:“凌深翰...” 沈子言没再抬首,就连眼睫都未颤动半分,轻启薄唇,一字一顿,坚定非常:“凌深翰...” 站在窗口的人定然一笑,尖刻狠厉的眼神恍惚中透着一股惊愕,即便他步步为营,依旧不敌沈子言尝鼎一脔的洞察力。 男子故作沉静,缓步走向漆银的铁门,推开门的那一刻,光照瞬时落向密闭幽暗的空间,猝然一片煞白。 沈子言眉心一蹙,撑开眼睫,似是想要查看外面的局势,只见男子朝着门外的狱警抬手扬了扬,即刻便带上了铁门。 随后狭小的空间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直到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随着刺耳的“吱哑”一声,紧张的气氛顿时染开。 男子没有开口,只是昂首对凌深翰挑了挑眉,凌深翰似是顿悟,对着男子浅浅勾了勾薄唇,缓缓向沈子言走去。 只见沈子言侧颜姣好,美如冠玉,烛光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他极致完美的面容,眼睫轻垂,墨长迷魅,画面太过美好,以至于连凌深翰都不禁为止一凝,良久后才温泽开口,语调皆是关切:“你没事吧?” 沈子言不免觉得可笑,都到了此刻,凌深翰依旧还能将自己身上的羊皮捂得严严实实。 凌深翰见他没有接话,瞬息眯了眯眼眸,语声再起:“子言,我知道东西在你那,你...” 语音未落,只见沈子言眼睫微乎其微的颤了颤,顷刻将话语打断:“为什么这样做?” 凌深翰沉默良久,似是思考了一下措辞,开口时尤然平和:“子言,好歹你和凌浅然曾经也是恋人,我们也算是亲人,何必这般针锋相对呢。” 沈子言唇迹微扬,带过一抹讽刺的笑意,轻轻阖了阖眼睫,轻抬前额,眸色渐冷,缓淡开口:“亲人?在你撞死你父亲的那一刻,你有想过凌伯父是你父亲吗?在我被凌浅然误会的时候,你有想过我们还能是恋人吗?呵...你连自己父亲都可以这般狠绝,我又算什么呢...” 这一句话仿佛正中对方嵴樑,一直维持温和表象的凌深翰眼神顿时一蹙,眸光尖刻,暴戾尽显:“是他自找的!” 沈子言眸色深了深,站直身形,双腿笔挺而修长,冷沉的眼峰直视过去,语声盖过少有的锐利凉薄:“你就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吗?你的良知呢。” 凌深翰面容上诡异的神情深过几分,几步上前,拽过沈子言胸前衣襟,拧出褶皱,面颊靠过他的侧脸,压低声线,语声落在沈子言耳迹:“我的良知,早就在他说要把我送去服法的那一刻丢了”说完这句,凌深翰轻轻推开沈子言,根根指节松落,掌心轻抚褶皱的衣襟,语声再起时,恢复温润笑意,眼神却划过一丝阴讽:“沈子言,我可以杀了他,也同样可以杀了你!交不交出东西,希望你好好考虑。” 沈子言漠然一掀,周身一片森冷,眸色染墨,瞳孔失焦,当对视的那一刻,眼底依旧带过了一道寒迫凉意,语调平缓,安之若素,却令人不寒而慄:“如果我死在看守所里,难道你们就能安然无恙了吗?” 沈子言说的不无道理,虽门外把守的都是自己人,并不会将此事声张出去,但如果沈子言真死在这里,就算局长不了了之,舆论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气氛稍凝,凌深翰神色一厉,眼底一片幽暗,怒目扫视,随后带过一旁的药剂与针管,声线薄凉尖刻:“多谢提醒,你确实不能死在这里,但我也不容许你活太久。” 森锐针尖深入药瓶,带过满满一罐药剂,凌深翰指节轻轻弹过针管,将针管中的空气推出,随后向沈子言缓步走近:“这个量注射下去,你不会死太快,当然也就不会死在这里。” 针尖深入沈子言纤细手腕,透明药剂缓缓注入,融合血脉,呼吸凌乱,心脏猝然猛烈颤动,沈子言眸底霎时覆过一层痛色,轻咳一声后,薄唇立刻染上一抹嫣红。 凌深翰似是十分满意,奸刻一笑,寡淡开口:“很痛是吗?你放心,你的心脏不会痛太久的,十年?八年?五年?即然不肯说…”说到这里凌深翰微微顿了顿,抬手点了点沈子言左侧的心脏:“呵…我也不介意让它活的再短些。” 【感觉这一章回忆交代的还挺多的,比如凌粑粑的死,比如沈子言的心脏病,比如凌深翰为何要追杀沈子言…不知道我有没有写清楚,也不知道大家看明白没有,嘿嘿…没看明白也没关系,毕竟这都是过去式了,重要的是现在…嗯,就是酱紫】 第28章 28 初晨,微光透过浅白窗帘洒向病房。 凌浅然在这刺目的阳光中撑开眼睫,眼底一片朦胧,抬手揉了揉眼睛,眸光凝在床上那人的侧颜。 柔和的光线恰到好处的照过他过分完美的面容,此刻画面幽静,十分唯美,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宽大柔软,将身形衬的略显单薄,细碎发丝落在额间,眼睫墨长浓密根根分明,盖下一片阴郁,鼻翼饱满如刻,薄唇尤带几分凄白,下颚线条优美而精緻,呼吸轻浅,在透明的氧气罩上蒙上一层薄雾。 凌浅然缓缓起身,走至落地窗,拉开窗帘的那一刻,眼前一片迷濛,抬手盖过前额,片刻后才算适应了眼前过分刺目的光线。 第45页 深吸一口气,回到病床旁,默了良久,微微牵出一丝浅笑,缓缓开口:“早安。” 这似乎成了习惯,虽然每次回应她的都只有沉默,但她仍然坚持了一个月,从花开到花落。 不知是否是错觉,只见他纤长的眼睫几不可见的颤了一下,凌浅然眸光顿时极深的闪了闪,期许的目光愣在当下,片刻后,抿了抿唇角,眼底划过一丝失望。 “呃...”直到他微微轻启薄唇,极浅的发出一个单音,此刻,凌浅然才恍觉一丝真切。 眸光随之一烁,轻颤眼睫,声线哑涩,轻声开口,语音极轻:“子言...” 只见他眉心蹙了蹙,随后氧气罩上的薄雾渐渐消散,胸腔顿失起伏,毫无声息。 凌浅然猝然心口一怔,眼底盖过一片温热,手心抵过唇迹,空洞的瞳孔晃了晃,侧身贴过他的胸口,眼泪蓦然落下。 “浅浅,早安…”沙哑虚弱的声音随即在耳畔响起,俯身贴在他胸口的凌浅然随之微微一愣,直到沈子言泛白冰冷的指尖温柔的抵过她的脑袋,凌浅然这才有所动作。 凌浅然只觉潮红的面颊微微发烫,阖了阖唇瓣,随后猛然推开沈子言:“你…你醒啦?” 不知是否是牵动了伤口,只见他眉梢紧蹙,侧身猛然轻咳,呼吸也随之变的稍显凌乱。 “子言!”凌浅然猛然起身,垂了垂眼睫,眼底的惊慌不加掩饰:“我…我去叫医生。” 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才刚踏出一步,只觉手心抵过冰凉触感,轻柔的声线随即划过耳迹:“你难道…不知道有呼叫铃,这种东西吗…” 这一动作,似乎花光了沈子言所有力气,玉白指节蓦然垂落身侧,眼睫无力的磕了磕,目光温泽,声线也较之更为颤抖:“我没事…只是睡久了,有点乏力而已…” 凌浅然回身按下身侧的呼叫铃,随后坐下,下意识的将手抵过他的额心,湿热的温度顷刻在手心蔓延,凌浅然微蹙眉心,语调不免有些自责:“怎么又发烧了。” 凌浅然回身按下身侧的呼叫铃,随后坐下,下意识的将手抵过他的额心,湿热的温度顷刻在手心蔓延,凌浅然微蹙眉心,语调不免有些自责:“怎么又发烧了。” 沈子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十分宠溺的神情看着她,墨黑深邃的眸光透着一丝迷濛,眼睫无力的阖了阖,挑起一抹温温笑意:“浅浅,这不是富贵病...” 凌浅然神色有片刻的放空,思绪游离,脑子里清晰的闪过曾经的记忆,那时的他们还未有任何隔阂。 「沈子言,你这是得了富贵病吗?哪有人经常发烧的?」 「富贵病只有你们有钱人才会得,穷的只剩下病的人,怎么会有资本染上富贵病呢?」 回忆实在太过刺目,以至于再次湿润了眼眶,凌浅然试图垂下头来,不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酸涩,可渐渐泛红的鼻翼,使眸间的雾气越发的浓重了,轻颤眼睫后,泪意随即划过眼角。 沈子言缓缓抬手,指尖微凉,轻佛凌浅然面颊,带过她眼底的水泽,纤长精緻的指节触及唇角,蔓延出一片苦涩,沈子言微挑眉心,眸底深情,看过凌浅然:“比药还要苦呢,我不喜欢这种味道,笑一下吧...” 凌浅然微抬起头,眼睫缓缓掀起,轻轻吸了吸鼻子,随后带过一抹清澈笑意。 两人就这样相视而笑,宽敞的病房陷入片刻寂静,气氛稍显微妙,这样的沈子言实在太容易让人为之心动,凌浅然目光未移,眸底顿生悸动。 就在此时,房门却不合时宜的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两人似是毫无察觉,这让推门而入的梁医生好不尴尬,原地踱了几步,推了推金边眼镜,掌心抵过唇角,轻哼一声后,两人才有所反应。 沈子言磕了磕眼睫,只见凌浅然脸颊猝然一片绯红,当即开口:“进来也不敲门,多尴尬...” 梁医生闻声微微一愣,重重的放下手中的急救箱以示不满:“到底是谁比较尴尬?我看到你病房的呼叫铃亮了,马不停蹄的就赶过来了,结果你就让我看这个?” 沈子言眼底染过几分无奈,语声温浅沉静,好一副迁就的样子:“好好好,梁庸医,我错了...” 梁医生用余光扫过一眼,毫不客气的掀起他腹部间的衣物,沈子言并没有反抗,或者说无力反抗要更为恰当:“要不是我这个庸医,你早就死了。” 说起来沈子言叫梁医生庸医,也并不无道理,凌浅然看过他换药的手,动作利落但却十分刻重,只见沈子言腹部白皙的肌理瞬间绷紧,线条拉伸,额心几见跳凸,面额蒙上一层薄薄汗意。 “庸医...手下留情...”沈子言轻呼一口气,声线微颤。 梁医生没有抬眸,语声平缓,说是反问,倒更像是陈述:“挨刀子的时候怎么感觉不到疼?” 这似乎确实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话音落下,空气瞬间陷入沉静,直到梁医生将手中浅白色绷带缠好,再次开口时,这才打断了两人游离的思绪:“知道疼就对了,就怕你不知道疼,一会儿我会让护士过来给你输液,你放心,我会交代她不要客气的。” 第46页 临走时,梁医生还不忘拍了拍沈子言小臂,眸色似是语重心长,唇角却勾起戏嚯笑意,最后交代一句:“你们继续。” 直到房门被重新带上,病房又重归一片寂静,凌浅然缓缓舒了口气,起身将梁医生给的药剂沖泡好,递给沈子言。 沈子言白皙的指节触碰到凌浅然手背时,动作微乎其微的顿了顿,将温热的马克杯放在了身侧的床头柜,随后抬眸轻挑眉梢,嘴角微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意,瞳色撩人,眼睫极其魅惑的眨了眨,语声□□裸的勾引:“要不我们继续?” 几乎瞬间凌浅然面额十分诚实的盖过一片绯色,指腹不着痕迹的揉过衣角,极力拭去眼底的心悸,神色自若的轻启唇瓣:“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只是你现在就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要怎么继续?” 沈子言扶住腹间伤口,撑过床褥,坐直身形,略显轻佻的凑了过去,薄唇靠过凌浅然耳迹,语调轻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行?” 只觉温热气体拂过耳蜗,凌浅然顿觉耳后根一片炽红,似是有些干涩,轻轻抿了抿薄唇,十分不自然的偏头背过身,端起了一旁的浅蓝色马克杯。 沈子言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就见她往嘴巴里灌了一大口,顿时蔓延一片苦涩。 沈子言看着她苦不堪言的表情,眉梢轻舒,毫无血色的唇角微扬起一抹窃喜笑意:“浅浅,病人的药...你也要抢着喝?” 随后沈子言端起一旁浅棕色药剂,在手中轻轻晃了晃,鼻息间猝然扬起一阵浓重药味,沈子言稍稍顿了一会,看过凌浅然时,眼底依旧戏嚯:“浅浅...这药好喝吗?” 凌浅然吐了吐舌头,眉梢尤然扭曲,用余光扫了一眼沈子言,独自喃喃:“好苦。” 沈子言微微敛起眼睫,定定看了她一阵,良久后终是托起她的后额,皙白指节轻轻拂过她的面额,倾身抵住她的薄唇,唇齿交融,凌浅然瞳孔猝然收缩,他的吻太过缠绵悱恻,以至于她竟情不自禁的紧紧拥住他,缓缓阖上眼睫,温柔唇线意外契合。 似乎是吻的太过细緻入微,以至于沈子言的呼吸都显得十分紊乱,但越是急促,胸腔起伏的线条愈是撩人心魄,直到凌浅然恍觉他猛然偏头,压抑的轻咳,凌浅然此刻才有所察觉,心口一蹙,撑开眼睫时,才发现他的额间已然被薄雾打湿,撑住床沿的小臂抑制不住的微颤。 凌浅然十分懊恼的抿了抿唇角,坐直身形体,带过身侧方巾,轻轻拭去他额迹的汗意:“很不舒服吗?” 沈子言微微摇头,指节握过她的手腕,抬眸时迷濛瞳色一片温宁,语声透着一丝无力轻浅:“浅浅,还苦吗?” 凌浅然默了默,看向沈子言时眼眸肆意的颤了颤,此刻她才深刻意会到了什么是相濡以沫:“不苦了。” 当护士推门而入时,两人的手还交叠在一起,不知是否是小护士心情不好,只见她置气的带上房门,随后走近,与凌浅然对视的那一刻,眸光里皆是敌意:“麻烦沈夫人让一下。” 她似乎刻意将沈夫人三个字咬得格外刻重,当看到沈子言瞳色几不可见的盖过一丝微光时,内心暗生窃喜。 只见沈子言眼睫划过姣好弧度,眸光向不远处的凌浅然落了落,恍见她偏过头去,挪开视线,只留下温婉侧颜,此刻未施丝毫粉黛的脸颊,蓦然再次掀起一片绯色,小护士的说辞,自然不言而喻。 沈子言微微勾起一抹浮薄笑意,眉梢轻挑,声线低喃,“哦”过一声,语调意外带着一丝反问,却又并没有显得不可思议,眸光尤然轻烁:“沈夫人?” 这一句,似是在询问一旁端着点滴的小护士,语声却远远的落向了凌浅然耳迹。小护士微微抿了抿唇线,看向沈子言时,眸底一片羞涩之意:“是她自己说的。” 说到这里,小护士微微顿了顿,轻垂眼睫,煞有几分委屈的意味:“上次我看你发烧,然后想给你擦擦身上的汗,结果她说这种事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后来她不但自称是你的未婚妻,还把我从病房里赶了出来...” 凌浅然瞬间有些尴尬,表情万分纠结,唇瓣启了阖,阖了又启,话语堵在嘴边,就是不知该如何辩解。 沈子言从未见她如此状态,微扬的薄唇弧度愈加深刻,神情似是十分享受,缓缓靠过枕背,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饶有几分看戏的模样。 小护士见沈子言未有回应,随后抬眸继续说道:“我知道她之前和你有过绯闻,但婚约这种事,又不是...” 就在小护士语调越扬越高时,沈子言顿然出声,声线清雅却又过分深情:“她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有过婚约,我答应过她会娶她,这不是绯闻...” 这句话落,凌浅然猝然回眸,视线恰巧触及沈子言柔情深瞳,目光微凝,相视而笑。 小护士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指尖的针头一顿,沈子言苍白的小臂顷刻渗出殷红血色。 “对...对不起...”小护士顿时慌张的拔出针尖,抽离时,带出一串血珠。 直到沈子言眉心轻蹙,被遮住视线的凌浅然才反应过来,直起身形,快步走近,眸间凝出一片指责之意:“小心点,你弄疼他了。” 第47页 这一句着实温暖了沈子言,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或许爱情正如迷宫,总有人会迷失方向,但终有一日还是会在某个转角不期而遇。 第29章 29 夏夜幕垂,沉闷的空气拭去了白昼的燥热,微风稍稍带过一丝凉意。 星辰染墨,天色黑的不透一丝余迹,唯有偶尔闪过的弧线留下片刻光芒,转瞬即逝。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剧组不得不提前收工,这让本以为今天没办法去看沈子言的凌浅然眉梢嗜笑,还来不及卸下脸上精緻浓重的妆容,就见她提起一旁苏格兰条纹雨伞,向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医院的长廊依旧寂静,直到走至病房门口,凌浅然才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本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竟不料病房里却空无一人,床榻不染,白净被褥摺叠整齐,轻薄纱质窗帘蒙住了整个落地窗,墙壁上昏黄的欧式壁灯将本就沉静的空间越增寂寥。 就在凌浅然转身准备去服务台询问时,忽闻身后轻柔语声拂过耳迹:“浅浅,来啦?” 凌浅然回身,视线上移,只见他身形修长,双腿笔直,此刻竟破天荒的穿了条磨皮牛仔裤,深白t恤领口很松,甚至隐约可见精緻锁骨,薄薄水珠划过下颚,线条完美,极致诱惑,微湿的深黑发色,质感柔软,白巾拭过,刘海轻轻垂落,安宁唯美。 凌浅然目光微凝,愣了片刻,放下手中的雨伞时,视线仍然落在眼前那人身上,站直身形后,缓缓开口:“你这是要去哪?” 沈子言瞳色散漫柔和,垂眸而视,唇迹带过温温笑意:“去约会啊。” 语调慵懒蔓蔓,透着一丝理所当然。 凌浅然没再接话,只是双手环胸,在他跟前来回踱走,以揆情度理的神情上下审视了一番,沈子言见她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自是瞭然于心,放下手中柔软毛巾,俯身时眸光带过宠溺,皙白精緻指节轻抚她的脑袋,声线平静温润:“想什么呢?和你约会。” 被看穿心思的凌浅然当即尴尬的阖了阖眼睫,挪开视线,开口时,语声微顿:“我...谁答应和你去约会了...” 沈子言披上微薄外套,帽檐盖上遮置眼睫,此刻看不出半分神情,语调尤然缓淡轻浅:“你不需要答应,只要知道就好。” 对于如此霸道而又理直气壮的回答,不但不会让人反感,反而蒙过一丝可疑的心悸。 凌浅然撇了撇嘴,看了眼沈子言手腕上的医用胶带,轻声喃喃:“可是被方赫成知道,我们就死定了。” 沈子言见她一脸担忧,好整以暇的颔首笑笑,缓缓带过腹间的衣物,瞬时完美曲线,皙白肌理乍现眼前,根根分明的指节指向腹间蜿蜒疤痕,虽然新生肌肤尤见一丝粉嫩红迹,但显然伤口已经完全癒合:“伤口都已经好了,他把我禁锢在医院两个多月,我没有找律师起诉他,已经够给他面子了,我现在和女朋友出去约个会,难道他还要经过他同意?” 凌浅然面容染上一片绯色,随后静默良久,沈子言微微低眸,长睫轻垂,柔情凝望,瞳色一片温宁,倾身为凌浅然戴上墨镜:“走吧。” 沈子言握过凌浅然的指节,向着门外走去,带上房门前还不忘顺手关上了一旁的壁灯。 “餵?”凌浅然脚步猝然顿住,出声提醒:“把灯开着吧,这样方赫成如果经过,看到病房里有灯,或许就不会怀疑你出去了。” 凌浅然此刻单纯呆萌的表情不免让沈子言呲笑出声,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溺声开口:“此地无银三百两。” 雨幕微凉,街灯低暗,逆光照过两人,拉长伞下剪影。 此刻彼此间的距离靠的极近,凌浅然甚至能听闻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她抬眸望过去,只见口罩遮住了沈子言大半张脸,压低的帽檐并不能看出他略带异样的面色,轻垂的眼睫稍显无力,眸光微暗,盖过一层薄薄雾气。 沈子言似是有所察觉,浓密的眼睫缓缓掀起,直视向凌浅然时,一片迷濛温雅。 被逮到偷偷窥视的凌浅然,瞬息心虚的回过头,微颤眼睑,轻声咳了咳,终是低声询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沈子言搭在凌浅然肩头的指节,几不可见的紧了紧,眸色尤然深情,语声柔软暗哑:“只是走太久,有些累了。” 沈子言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甚少活动,偶尔多走几步都会被方赫成拖回病房,体力自然不比常人。 凌浅然没有生疑,偏头望向身侧高耸的欧式建筑,眸光猝然一烁,微微顿下脚步,随后指向一旁大型海报:“既然累了,那我们就去看电影吧,最近正好有你的电影上映。” 沈子言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射灯锥光落下,尤见海报上逆光身影格外眼熟,‘沈子言’三个字更是意外明显。 灰黑单色调画质,透过昏黄灯光尤然蒙上一层朦胧的神秘感,画面上男子侧颜精緻,微垂的眼眸深黑空洞,带过几分凄清冷冽的禁慾气息,也难怪观众们描绘他是一个‘看眼睛就知道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这部影片是前年拍摄的,杀青之后沈子言就渐渐退出了娱乐圈,兴许是因为后期剪辑格外精益求精,以至于拖延至今才上映。 第48页 沈子言眼睫恍然一掀,静默片刻,似是有所顾虑,轻启薄唇时,语声微顿:“电影院人多,很容易被人发现的,况且这部影片没有任何亮点,别看了,走吧。” 这部影片是名导朱启的作品,他导演的每部影片,无论是剧情,选角,或是后期,几乎都无可挑剔,对于沈子言所说的‘无亮点’,凌浅然反而越加好奇起来。 她偏头看了看身侧的门廊,电影院里人稀罕至,约莫是被这场大雨冲散了,偶尔经过三两行人,也只是为了避雨,就算被粉丝发现,大概也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既然都说了是约会,不看电影哪算得上约会啊。”凌浅然撇了撇嘴,昂头迳自向电影院走去。 沈子言来不及反应,就见她已经进入了旋转门,本想出声唤回,却见行人迎面走来,猝然压低帽檐,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第30章 30 法国着名电影导演罗伯特·布烈松曾说过‘真假混合时,真突显出假,假却妨碍我们去相信真,一个演员,在一艘被真的风雨拍打着的真船的甲板上,假装害怕沉船,我们既不会相信那演员,也不相信那艘船和那场风雨。’ 然而沈子言就是这么一个扑朔迷离的男人,他的演技足以以假乱真,以至于后来的后来,凌浅然相信了他的演技,却忘了他还是个演员。 影厅寂静,在灯光骤然暗下的那一刻,凌浅然仿佛身临其境,他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无不细緻入微,甚至就连眸光里的一丝黯淡都挥洒的淋漓尽致。 原以为沈子言反对她来看这部影片,是因为他两年前的演技过于青涩,本想奚落他一番,却没曾想,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竟完美的刻画出了三十岁的沧桑。 就在幕布画面被定格,两人感情境遇窘迫,奈何男主神情难以琢磨,凌浅然正欲推己及人之时,身侧的沈子言猝然伸过修长小臂,指节盖过眼帘,眸间顿时骤暗,耳迹划过一贯柔和温浅声线,却意外带着一丝霸道:“这个镜头有些血腥,不要看。” 然而凌浅然向来好奇心极重,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镜头,推开沈子言指节时,深吻的画面即刻映入眼帘,凌浅然眸光猝然闪过几分皎洁,用余光扫过沈子言时,一副大张挞伐的神情。 “嗯,很血腥。”沈子言声线微顿,耸耸肩笑笑,眉心轻挑,调整了一下姿势,偏头咳了咳,似是有意避开凌浅然视线,此刻一副任其宰割的无辜模样。 凌浅然随后往他身侧凑了凑,抬手捏过沈子言下颚,手指微微磨过眼前的薄唇,勾勒出线条极其优美的唇线:“这样看起来,确实有让人犯罪的冲动呢。” 语声落下,凌浅然顿时拂过沈子言面颊,唇瓣随即落了落,这一吻很浅,却带着一丝缠绵悱恻。 凌浅然偏过头的那一刻,尤然觉得自己很是霸气威武,直到沈子言抚过被亲吻的薄唇,呲笑出声,凌浅然才恍觉自己做了件极其大胆的事,以至于后半场的电影都无心观看。 直至影厅灯光骤明,凌浅然此刻才察觉已经散场,无缘结局,顿时恼悔不已,拽了拽沈子言衣角,低声询问:“结局是什么?” 沈子言被她这么一问,微微顿了顿,轻眨眼睫:“结局?你没看吗?” 凌浅然耳根顿时有些微红,自然不能告诉他是因为那个吻,自己才错过了结局,抬手轻轻拂过鼻樑,语声闪烁:“哦...你演的太糟糕了,不好看,所以睡着了。” 沈子言满心以为凌浅然还在为那场吻戏而生气,也没再生疑,无可奈何的笑笑:“这部电影没有结局。”说完这句,沈子言顿了顿,眸色渐深,再次开口时带着些许惋惜:“主人公最可悲的是,他曾憧憬未来,也曾试图改变过去,但却从未活在当下。” 他又何尝不是一样,三年前的意外,懊悔之余,已经无法挽回,现如今他这般小心翼翼,只是为了帮她抉择出更适合她的生存方式,活在当下,只为不再让自己后悔。 对于此刻的凌浅然,并无法体会沈子言话中的深意,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阖了阖眼睫,满是期待的问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试图改变过去,来救我?” “不会。”如此果断绝然的回答,凌浅然不免面露失望。 见她一脸生无可恋,沈子言垂眼无奈笑笑,轻嘆开口:“因为我根本不会给你机会死。” 待到散场,众人逐一离去,影厅恢复一贯寂静时,沈子言这才携着凌浅然走至大厅。 透过落地窗,依稀能看见雨幕盛大,淅淅沥沥的声响徘徊耳迹,身侧三两行人,兴许是没有带伞,看着线线雨滴一阵犯愁,直到微微偏头朝他们方向看过来时,眸光猝然一闪,恍见盖过一丝娇羞喜色。 只见二十出头的小女生眼泛桃心的拽了拽身侧的好友,眸光一刻都不离沈子言,语声难掩激动:“你看,你看,那是不是言大大...” 好友将信将疑的掀起眼帘,目光落下时,泛起一片秋波之情:“啊~~~真的是他!!” 脚步凌乱,走近时,还不忘整了整衣裙,捋了捋发丝,开口时声线似是刻意捏的极其细柔,语声因过分激动而有些轻颤:“言...言大大,能给我们签个名吗?” 第49页 两人似是被突然冲到跟前的粉丝惊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沈子言漫不经心的扬起下颚,谦和有礼的点了点头,直视相望时,淳淳墨色的深邃眼眸,仿佛有着致命的诱惑,顿时两个粉丝又是一阵疯狂尖叫,引来工作人员一阵侧目,幸好已临近深夜,并没引起太大关注。 沈子言轻轻拧开笔头,只是如此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都能使她们捂住唇角,难以掩盖内心的悸动,不经让凌浅然暗暗蔑视起这些脑残粉。 沈子言安之若素的接过递近的镜子,一切都仿佛稀松平常,签字笔轻动,墨黑印记落下,覆上镜面,灯光明耀,折射璀璨光束,字迹重叠,清晰干净。 女生道了声谢谢后,便迫不及待的接过,紧紧握在手心,如获珍宝。 另一个女生见好友已将签名纳入囊中,不经慌张的翻找起皮包,除了手机之外,似乎没有可以签字的物品,正当她欲将手机递出去时,如绸语声滑过她的耳际:“下次下雨记得带伞。” 缓缓抬眸,恍见皙白指尖抵过一把苏格兰雨伞,伞面尤见潦美笔迹,接过伞柄时眼眶微润,似是受宠若惊:“谢...谢谢言大大...” 沈子言温温一笑,将深黑外套褪下,披在了凌浅然身上,眸光落下,一片深刻暖意,牵过凌浅然手心,十指紧扣,语声温宁:“走吧。” 凌浅然指节紧了紧,脚步随落,仰头望过去,就见纤弱修长背影没入渺渺雨雾,天色浓稠,淅淅雨珠,溅起迷迷漫漫的纱帘,恍若唯美绝伦的画。 此刻凌浅然尤然想起那个深夜他告诉她: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和爱人一起淋雨跑步回家…] 那时的他,太过落寞伶俜,以至于回忆起来,眼底都渐泛薄雾。 在这样一个雨幕下,她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不再让他形单影只。 约莫跑了十余分钟,凌浅然尤见他步伐微顿,从小跑渐渐变成了漫步,顺着路灯光线望过去,细碎的刘海一片湿意,眼睫微垂,眸色温浅,侧颜意外唯美,凌浅然抿了抿唇瓣,终是轻启薄唇,试探性的出声询问:“你...是故意把伞送人的吧?” 沈子言眸光微散,看过凌浅然时,眼底一片迷濛,深吸一口气,微挑眉心,不置可否的笑笑:“或许吧...” 凌浅然对于他的不予否认的态度,似乎并不十分满意,微微撇了撇嘴角,继续说道:“既然我已经满足了你一个愿望,那你也要完成我一个心愿。” 说罢,勾起沈子言的小臂,就向偏侧小巷走去。 沿着老旧的青石向深处走,出了巷口便是一片繁华闹市,与宁静的街道有所不同,整个城市仿佛只剩下那一条路仍然闪烁着霓虹,人潮涌动,随处可见令人垂涎三尺的小吃,水钻镶嵌的首饰,泛着烟色的青铜古玩... 喧嚣的夜市,吞噬了夜的宁静。 “明明很好看啊。”凌浅然抬起凝脂玉手,举过头顶,明耀灯烛透过指缝洒下屡屡光束,皙白指节覆上水墨色镂身,简单不失个性。 中年商贩见凌浅然如此称赞,自然十分得意,顿下手中动作,拂过微长鬍鬚,推了推黑框眼镜,说道:“小姑娘真有眼光,这一款的戒指纹身可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 凌浅然挽过沈子言小臂,娇俏一笑:“看吧,连老闆都说我眼光好。” 沈子言微掀眼睑,眸色略显散淡,目光凝了凝,才稍稍聚起几分焦距,倾身咳了咳,纤长指节几不可见的抵过胸口,声线轻缓:“这倒也是...你如果没眼光就不会看上我了...” 这种微妙暧昧的气氛,使凌浅然眉梢染上几分羞涩,默不作声的垂头翻看指尖墨黑色刺青。 商贩似乎格外没有眼界,对于突然寂静下来的空间,似是没有察觉任何异样,仍旧喋喋不休的炫耀着自己的技艺:“我这个纹身啊,和别家的可不一样,如果你们以后要是不喜欢了,我可以帮你们洗的干干净净。” 只见凌浅然眸光微微一烁,眼睛瞬息眯了眯,嘴角勾起半分笑意,凑近沈子言几分,轻哼一声,语调似是刻意拔高:“嗯,不错,等我哪天不爱他了,我就来把这个戒指洗掉。” 她这句话落下,就见沈子言纤长眼睫极其细微的颤了颤,抬眸时,尤见凌浅然拾起揶揄笑意,沈子言浓密长睫缓缓垂下,灯光照过暗影,根根分明,唇线轻勾,安然自若的笑笑:“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反正也挺丑的。” 此刻撩拨不成,反被撩的凌浅然,顿时不满的撇撇嘴,小声喃喃:“不准洗...” 商贩抬眼望了望面前两人,露出一丝羡煞神情,对于商贩来说,前来纹身的情侣屡见不鲜,但仍然被这对秀了一脸恩爱,蒙头落下纹身笔,针尖轻触,尤见精緻指节微微发颤。 商贩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出声提醒:“年轻人,手不要动,纹身是细緻活,一动就纹不好了。” 凌浅然闻声望去,只见沈子言额迹渗出薄薄一层水雾,眉心紧蹙,略带歉意的点了点头,屏住指尖,却仍见轻颤。 就在他颤的极深时,凌浅然终是忍不住惊声开口:“轻点,你弄疼他了。” 商贩神色无奈的摇摇头,语调盖过一丝疑虑:“打了麻药了,怎么会呢。” 第50页 沈子言抬眸看过凌浅然,轻阖眼睫,眸色略显无力,单手不着痕迹的按了按胸口,暗自庆幸,她并未有所察觉。 第31章 31 当两人回医院时,已是凌晨两点,深夜的医院万分寂静,病房幽暗,就连长廊也只剩下几盏射灯,四下一片万籁俱寂。 推开房门,眼前朦胧昏黑,手心拂过墙壁,寻了好一阵才找到开关,打开暖色壁灯,散淡眸光顿时凝过几分焦距。 只见沙发上模糊身影笔直修长,双腿优雅交叠,膝盖上落着一本墨白色《小窗幽记》,轻轻翻过一页,单手带过茶几上的杯子,手中白瓷杯精緻细琢,抿过最后一口咖啡,随后放下杯几,下颚轻抬,眸色淡然的掀了掀,温宁注视过眼前两人,笑意不明,直到此刻才悠悠开口:“还知道回来?玩的开心吗?” 沈子言步伐微顿,缓缓走近,方赫成再次看过他时,沈子言此刻已经靠坐在了沙发上,姿势慵懒,略显无力,抬手带过他膝盖上的书籍,薄唇微挑,勾起一抹哂嚯笑意:“关着灯看书,你看得清楚这上面的字吗?” 方赫成眸色微愣片刻,唇角不自觉的磕了磕,夺过沈子言手中的书籍,冷哼一声,垂眸执拗的翻过一页:“看的清。” 沈子言轻轻一笑,哦过一声,眼睛微乎其微的眯了眯,倾身走近,阖上他手中的书本,白皙精緻的指节在封面上落了落,尤见‘记幽窗小’四字映入眼帘:“你一直都是倒着看书的?” 凌浅然看过两人,不免嗤笑出声,方赫成倏觉挂不住面子,抬手蓦然推开沈子言的手,语气深重:“管好你自己吧!” 这一动作落下,方赫成便立觉后悔,他手背的温度触及肌肤,一片炽热,抬眸时,尤见他步伐不稳的踉跄几步,发白指节按过胸口,撑过桌角才算站稳。 凌浅然几步上前,扶过沈子言手臂,语声柔和:“没事吧?” 在这昏黄的光线下,沈子言面容刻过几分深白,偏头轻声咳了咳,眸间蒙上一层薄薄水雾,连带呼吸都有些急促:“咳咳...我没事...不用担心...” 这话未落,就见方赫成疾步上前,抬手抵过他前额,掌心轻触,几乎烫手,此刻他才发现沈子言的面颊连同衣物都是湿的:“你淋雨了?” 这样一句虽是反问,却更像是陈述,直视沈子言时,目光又意外盖过一丝质问。沈子言微微抬手,挪开方赫成手腕,浅浅一笑,轻描淡写的落下一句:“忘带伞了。” 方赫成看过他若无其事的表情,此刻眉心微跳,神情冷过几分,撇过凌浅然一眼,语声明显不豫:“你知不知道你不能淋雨的,她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这句尤为刻重,虽是说给沈子言听的,却意外清晰的落在凌浅然耳迹,话语简单,却似乎另有言外之意。 凌浅然微愣,自然不明深意,略带歉疚的看过方赫成,似是想调节此刻窘迫的气氛:“成哥,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我以为子言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所以...” 语声未完,方赫成即刻打断,眉心紧蹙,看过凌浅然眸底一片怒斥,厉声开口,此刻语调极重:“他腹部的伤口确实好了,脑子坏了!” 一直低垂眉目的沈子言瞬息掀起眼睫,站直身形,将凌浅然揽至身后,轻启薄唇,嗓音沙哑:“你不必把气撒在她身上,是我带她出去的...” 就在这一刻,方赫成悠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食物链最底端的男人,他此生无法碰触的底线是沈子言,然而沈子言无法触碰的却是凌浅然。 凌浅然抬眸看过僵持不下的两人,这大概是她见过他们为数不多的争吵,当即喉心一哽,悠然出声:“抱歉成哥,不会有下次了。” 方赫成嵴背依旧挺直,身形无动,指节根根拧紧,目光落在沈子言眸间,未移动半分,语声陡然拔高,一字一顿:“当然不会有下次,他就算死也要给我死在医院!” 似乎是这句话太过刻重,只见沈子言眼睫轻颤,瞳色顿暗,闪过几分痛色,面容骤白,按住胸口猛然咳嗽起来,迷濛眸光恍见失焦,身形猝然脱力,随即往后仰倒,毫无声息。 终于,方赫成平生第一次把沈子言气晕了过去。 沈子言这一倒,便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情了,肺炎让病床上的人除了咳嗽之外,就是长时间的昏睡。 这次他偷偷跑出院,不但给梁医生添了不少麻烦,也让媒体焦躁了起来。 一向没有任何绯闻花边,甚至就连行程都完全保密的沈子言,此次却肆无忌惮的带着凌浅然看电影,逛夜市,顷刻间两人的恋情曝光。 此消息一出,新闻、报纸、网页都占据了各个版面的头条,甚至没有要冷却的意思。 方赫成看着眼前这一堆烂摊子,无不郁卒,但也暗暗庆幸,不必在应付媒体之余,还要担心沈子言什么时候心情舒畅,偷偷跑出医院了。 这天清晨,空气难得一片清爽,凌浅然像往常一样,抱着手机坐在病床边,给沈子言读最新娱乐八卦,她无不佩服编辑的脑洞,将他们两人的‘过去’编的尤为传奇,就在翻过几页时,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房门拉开,浓重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视线上移,深白高跟鞋将本就笔直的双腿衬的尤为修长,一身墨黑礼服,紧束抹胸,丝毫无法盖住丰满傲人的前胸,金色直发垂落肩头,诱人锁骨若隐若现。 第51页 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尤见她精緻面容完美如刻,只是傲慢眼神极其格格不入。 如果说此刻凌浅然还没反应过来她是谁,那么听过她倨傲口气,凌浅然脑中尤然晃过‘宋恩菲’三个字:“言哥哥呢?我要见他。” 凌浅然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以她一贯修养露出一抹礼数周全的笑容,十分客气的开口:“抱歉,宋小姐,子言不见客。” 宋恩菲顿觉有些好笑,当即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双手环胸,看过凌浅然时回瞋作喜,冷冷一笑:“真是可笑,你怎么知道言哥哥不愿见我。” “让开!”话音落下,猛然推开凌浅然,缓步向里屋走去。 病房里光线幽暗,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向沈子言面颊,他墨黑色的发丝,散落枕侧,浓密眼睫轻垂,落下一片阴郁,蓝白色病号服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清晰可见,睡颜极其安宁平静,就连呼吸的起伏都微弱的近乎没有,唯独皙白小臂间的输液瓶,发出轻浅‘嘀嗒’声。 正当宋恩菲准备走近,凌浅然疾步挡到她跟前,再次开口,语声冷硬:“宋小姐,人也看到了,请回吧!” 这一番话表面礼数周全,却大有逐客的意思,宋恩菲面容立即带过一丝不豫之色:“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言哥哥醒过来。” 凌浅然回身为沈子言扯了扯被角,用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宋恩菲,语声轻漫:“宋小姐,我知道子言确实魅力颇深,但喜欢他的不止你一个,你又何必如此不知羞耻的赖着不走呢。” 宋恩菲没料到凌浅然会先行发难,随即愣在当场,片刻后眉梢怫然挑起,一副裂眦嚼齿的模样,语调陡然拔高:“你...凌浅然!你真不要脸!” 正当两人敌意一触即发时,耳迹恍然响起了微弱的咳嗽,以及略显无力的轻浅声线:“咳咳...好吵...” 正当两人敌意一触即发时,耳迹恍然响起了微弱的咳嗽,以及略显无力的轻浅声线:“咳咳...好吵...” 闻声望去,只见床上的人,微阖眼睫,抬手掩住唇角,不断轻咳,身体随之微微起伏,根根指节苍白,唯有手背上针孔下青紫色于痕略显刺目。 凌浅然正欲将沈子言扶起,却被宋恩菲猛然推开,踉跄几步才算站稳。 “言哥哥,你没事吧?”宋恩菲轻抚过沈子言肩膀,尤见他嵴背微偻,坐姿略显吃力,手指撑过床褥,靠过身后枕背,才算坐直身形。 此刻沈子言眼睫轻垂,无奈的神情淡淡落下来,看过凌浅然时一片宠溺:“咳咳...被你们吵醒了,怎么会没事...咳咳..” 只不过一句话,尤见他眼睫几不可见的颤了颤,脸色猝然煞白,修长指节抵过胸口,垂头又是一阵咳喘。 凌浅然看过刚刚说笑的两人,虽然有些闹心,但还是起身向一旁长桌走去:“我去给你倒杯水。” 宋恩菲轻轻拂过沈子言胸口,咳嗽声渐缓,唇瓣干裂淡白,毫无血色,即便如此面容依旧精緻绝伦。 “言哥哥,这次要不是我表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住院呢。”宋恩菲顿了顿,娇媚双眸,眨过两眼,再次看向沈子言时,只见他眸光微凝,轻扬嘴角缓落,俨然一片不豫。 宋恩菲自然知道,沈子言与江以遄向来不和,自觉说错话,当即轻嘆一声,无奈开口:“言哥哥,虽然我表哥表面看起来比较冷漠,其实他还是很关心你的,你看,这次还是他叫我来看你的。” 沈子言微微昂首,视线向凌浅然的方向落了落,尤见她眸光一滞,倒水的手随之微顿,直到茶水满溢,才慌乱的提起水壶。 沈子言不动声色的缓缓扯起一抹牵强笑意,关心确实是真,但关心的对象恐怕不是自己罢了。 “你哥最近还好吗?”这句语声寡淡,透着一丝漠不关心,似是在帮别人询问。 宋恩菲娇俏一笑,优雅的撩了撩发丝,语调与其气质截然不同,尤为没心没肺:“他呀,挺好的,吃的好也睡的好,跟猪一样。” 沈子言竟被这句无厘头的话逗的呲笑出声,如此释然的笑容凌浅然从未见过,走近时看过两人,将深白色马克杯重重落在了床头柜,以示不满:“宋小姐,子言该休息了,请回吧。” 宋恩菲用余光撇过她一眼,小声嘟囔:“刚睡醒的,怎么又要休息。” 凌浅然没有接话,只是眸光下意识的向沈子言投去,似是有所示意,但不知沈子言是没有意会,还是故意刁难,只见他嘴角轻勾起一抹戏嚯的笑意,语调尤带几分揶揄,十分不配合的说道:“咳咳...对啊,刚睡醒的,继续睡那不就跟猪一样了。” 凌浅然瞬间有些尴尬,眉心一蹙,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怒意,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语声不豫:“不一样,猪都比你可爱!” 沈子言听完这句,笑意似是更深了些,看向宋恩菲时,顺口接道:“宋小姐,咳咳咳...我确实该睡了呢,再不睡,我恐怕不如猪了。” 宋恩菲略显失落的撇撇嘴,随后起身:“哦,那好吧,言哥哥你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正欲离开,却见沈子言眸光一烁,似是想起了什么:“等一下...” 第52页 随后,精緻修长指节扬了扬,示意她凑近,宋恩菲顿时点点头,脑中浮想联翩,看过沈子言时,毫不掩饰眼底的期盼与渴望,撑过床面,极为听话的凑了过去,眼睫轻阖,殷红唇角微微撅起。 宋恩菲只觉温热的鼻息刷过耳迹,随后传来温柔嗓音,虽然没有料想中的深情一吻,但迷人声线依旧撩人心弦:“帮我带句话给你哥,告诉他,咳咳...防有鹊巢,邛有旨苕。中唐有甓,邛有旨鹝...” 话音落下,宋恩菲娇羞的撑开眼睫,两颊绯红,自然不会去寻思话里深意,微愣片刻后,这才捂脸离开。 临走时还不忘落下一句:“言哥哥,我下次再来看你。” 看着房门被带上,凌浅然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看向沈子言,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此前沈子言出道不久就能集聚人气,几乎全世界的女人都为他疯狂,如此看来,他拈花惹草的本事还真是不小:“你跟她说了什么?” 沈子言偏头咳了咳没有接话,半靠半坐的的姿势显然有些不稳,凌浅然赌气没有去抚,就这么看着他以极其变扭的姿势慢慢躺下,随后微凉指尖握过她手心,触手细腻柔滑,墨黑深邃的眼神略显无辜,语调大有卖萌的意味:“咳咳...我乖乖躺下,是不是比猪可爱...” 凌浅然回想起宋恩菲的那句‘下次再来看你’仍是一肚子闷气,深吸一口气,无线忍耐的看过沈子言一眼:“出院吧,明天!明天就出院!” 沈子言鼻尖仿佛落下一片酸意,如此吃醋的凌浅然,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双眸将她从头到尾扫了扫,微掩笑意,轻嘆开口:“我也想出院,可是方赫成就怕我一个人死在家里...” 凌浅然抿了抿发涩的唇角,开口时一脸真诚:“住我家,这样...” 她话音未落,就被沈子言揶揄的笑声打断,此刻凌浅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是有多大胆开放。 第32章 32 夏至这天,温度却是难得的清爽,时隔一月,沈子言终于如愿以偿的出院了。 当司机小陈赶来医院时,沈子言早已收拾好了东西,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尤见沈子言面容划过几分诧异,以及失望之色。 司机进门后双手交叠,向沈子言深深鞠了一躬,西装革履之下,十分礼数周全:“沈先生,我们走吧。” “再等等。”沈子言话音轻落,精緻指节带过一旁手机,轻触屏幕,连贯的按下一串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电话里传来的,依旧是一段熟悉的语音提示。 沈子言轻垂小臂,放下手机,眉心猝然拧紧,小陈望过他一眼,犹豫片刻后,方才出声提醒:“沈先生,这段时间方先生比较忙,所以可能来不了了。” 沈子言端过一旁精緻白瓷杯,轻轻抿过一口咖啡,迳自向落地窗外的阳台走去,语音落在身后,声线清浅:“我不是在等他。” 微风轻拂面额,悠然带过一丝凉意,沈子言单手抵过围栏,从十六楼望下去,来往行人穿流不息,唯独找不到她的身影。 抬手饮尽最后一口咖啡,终是有些不安起来,重新走回病房,带过一旁手机,铃音四起,嘟过几声,随后接通。 “喂,子言哥?”电话那头的声音稍显哑涩,显然有些惶惶失措。 “她在哪里?”沈子言没有拐弯抹角,从他话语间不难听出焦虑。 唐佳圻吞过一口口水,故作缓定的开口,声线却犹然带过一丝慌张:“我...我不知道然然去哪了...” 语声落下,唐佳圻才意识到,这句话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当即改口:“子言哥,你是找然然吧...” 沈子言抚了抚额心,神情微凝,静默片刻,轻启薄唇,话语不变,只是声线愈加深刻了些许:“她在哪里?” 唐佳圻轻颤眼睫,似是被他坚定的语调惊到,慌神间,竟说漏了口风:“子言哥,然然说不能告诉你...” 沈子言顿觉不安悠然而生,站直身形,嵴背尤是□□,再次开口时,语气依旧温和如玉,却意外冰寒刻骨:“佳圻,你知道的,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照样可以找到她。” 唐佳圻微微抿了抿唇角,直至此刻才忆起凌浅然临走时的神情有失常态,或许沈子言的忧虑并不无道理:“范导和然然约了今天九点在夜宴见面,说是要谈合作...” 话音未落,沈子言猝然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撑过桌角的手指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开口时,语声显然有些不稳:“小陈,我有事,你先回去...” 说罢,带过车钥匙向病房外走去。 灯光昏黄,典雅的格调与闹吧的纸醉金迷有所不同,夜宴的设计有着独特的风格。 英式的吧檯古朴中不失情调,黑色皮质吧椅简单大气,清幽的音乐避开了流行摇滚,选择了较为舒适的圆舞曲,硕大的舞池,各自演绎着暧昧的华尔兹。 沿着长廊往里走,西侧包厢华贵门面赫然印有‘ck gold’金边字样。 凌浅然在门口站定后,扯了扯裹的严实的衣束,点开录音笔,放进偏侧口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这才敲门而入。 华灯初上,光线迷濛,穹顶的水晶透过微弱光束,散出璀璨霓虹,曲调流转,尤见沙发上范导眼神透着朦胧醉意,三五女子簇拥身侧,衣衫不整,浓艷的烟燻妆略显风尘。 第53页 范导晃过凌浅然一眼,若无其事的环过身侧女伴,举杯畅饮:“来,再喝一杯...” 一旁久立的凌浅然,着实有些尴尬,手中照片被捏出几分褶皱,再次看向范导时,神色透出一丝不耐,单手抵过唇瓣,轻哼一声。 顷刻间,范导目光冷凝而视,似是失去了所有兴致,推开身旁妖娆身姿,神情慵懒,微挑唇线,语调略显轻浮:“你们先下去吧,我的客人来了。” 女伴擦身而过时,尤然能感受到嫉妒的目光,从凌浅然发根一直落到了脚底,再从脚底上移至纽扣规整而扣的上围,随后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带上房门前,还不忘挺起傲人的前胸,落下一句:“范导,下次来记得叫我。” 直到房门再次带上,范导这才按下手中遥控,音乐顿落,密闭空间恢复一贯寂静幽冷。 范导端起一旁鸡尾酒,微微眯起眼眸,将凌浅然上下打量了一番,单手插进口袋,站直身形。 凌浅然微昂起头,几步上前,将手中的照片置于透明茶几,目光直视过范导;“你想怎么样?” 范导轻轻抿过一口手中的鸡尾酒,缓缓捏起茶几上被揉出几分褶皱的照片,相片定格在上次的真人秀,只见画面中的沈子言皙白指尖拧过范导脖间衣物,目光绝厉,大有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范导放下照片时,尤见他唇角微乎其微的向上挑了挑,冷哼一声:“呵...看来狗仔的消息,也并非全都是假消息啊。” 这句话所指,自然是前不久轰动娱乐圈的一则绯闻,而绯闻的主人公便是凌浅然与沈子言。 凌浅然面色黑了黑,眉心一凝,目光带过几分轻视:“范导断章取义的拿出这张照片,目的恐怕并不是为了确定我和沈子言之间这层关系,那么简单吧。” 这句话落,范导眸光一顿,看过凌浅然一眼:“当然,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说道这里,范导微微顿了顿,轻挑眉梢,走近几步,靠过凌浅然身侧,抬手捏了捏身前那人的衣领,压低声线,十分轻浮的开口:“我只是很好奇,你身上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沈子言看上你。” 凌浅然似是觉得范导的话十分可笑,当即呲笑出声,轻轻推开范导的手,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语声顿起:“像范导这般不缺女人的人,当然不会看的上我。” 只见范导被推开的手在空中凝了凝,眸底色泽骤然一亮,似是来了兴致,语调挑起一丝欲擒故纵的意味:“的确,如你所见,我确实不缺女人,你今天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只是这照片,或许就会更加有故事了。” 只见范导被推开的手在空中凝了凝,眸底色泽骤然一亮,似是来了兴致,语调挑起一丝欲擒故纵的意味:“的确,如你所见,我确实不缺女人,你今天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只是这照片,或许就会更加有故事了。” 凌浅然微不可见的颤了颤眼睫,勉强带过一丝从容笑意,指节扣紧口袋中的录音笔,四目相对,一片缓定:“范导,您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范导微微耸了耸肩,随后环胸托腮的向前几步,身前的凌浅然似是下意识的倒退,直到嵴背擦过冰冷墙壁,这才顿下脚步。 当范导再次开口时,他被烟渍熏黄的指尖,已然抵过凌浅然下颚,散漫语调随即划过耳迹:“我说过,大门在那,我不会拦你...” 凌浅然瞬间偏过头,面容沉着,眸光再无半分情绪的笑笑:“那么...”语音顿了顿,再次开口时,擦身走过范导身侧:“范导再见了。” 范导似是没想到凌浅然会这般干脆的选择离开,如此反常的举止反倒让范导心生猜忌,脸色当即一沉,怒目猝然瞪大:“等等!” 走至门口的凌浅然猛然站定,瞳孔随即撑大到极致,嵴背挺直僵硬,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升额心,渗出薄薄汗意,手心不自觉的握拳捏紧。 范导深冷目光在凌浅然周身落了落,随后回瞋作喜,笑声诡异叵测:“凌浅然,真没想到,你也学会算计了。” 凌浅然眸光一蹙,瞬间屏息,咽过一口口水,极力压制内心的慌乱,缓过片刻,声线却任是有些微颤:“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范导缓缓走至凌浅然跟前,密闭的空间,脚步声异常清晰诡谲,深黑的皮鞋站定后,范导轻抬起手臂,在凌浅然眼前晃了晃,指尖银白色录音笔十分惹眼:“这个你总该明白了吧。” 凌浅然眸色猝然深了深,下意识的单手抵过偏侧口袋,只是袋中早已空无一物:“你...” 范导冷厉眼峰扫过凌浅然一眼,抬手间,录音笔狠狠甩在地面,随着一声‘咔’的轻响,碎成两半。 “我?我原本不想对你做什么...”尤见范导脚步声轻启,神色勾起一丝恣睢笑意:“但是现在我反悔了!” 凌浅然脚跟不稳的几步后退,步伐凌乱间,重重摔向沙发,几乎同时,范导猛然向她扑了过来,将凌浅然压在身下。 “不...不要!走开!!”挣扎,嘶吼,似乎都成了无用的反抗。 任凭凌浅然用尽了所有力气,都没能阻止范导肆意游走在她身上的手,眼底的雾气渐渐模糊了眼前扭曲狰狞如禽兽般的脸。 第54页 小臂被完全置于身下,此刻就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被禁锢,绝望生生将凌浅然吞没,无助的看着眼前的人喘着粗气,一颗颗的解开自己的衣物,一寸寸吻过自己的肌肤,一点点践踏自己的自尊。 碰... 巨大的声响,触耳惊鸣,门被狠狠的从外面撞开,毫无防备的范导还未来得及回身察看,便猛然被来人拽离,身体惯性的撞向茶几,四下惊起一片红酒杯与酒瓶的落地声响,顷刻间玻璃碎了一地。 透过幽暗光线,尤见沈子言满目愤意,神情嗜血深冷,眸光是少有的刻骨森寒,抬手间拧紧的指节根根发白,落下时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密闭的空间震起一阵击打声。 “子言,子言...”直到听见身侧凌浅然微颤声线,沈子言这才稍稍寻回理智,偏头望过去,尤见凌浅然眸底一片湿意,衣衫褴褛的环抱住瑟瑟发抖的身躯,无助的坐在沙发一侧。 沈子言拧紧的拳头松了松,随后站直身形,步伐微顿,尤见脱力的晃了晃,随后单手撑过茶几才算站稳。 眼底深重自责,褪下外套,搭在凌浅然肩头,抱住瘦小身躯的那一刻,依旧能感受到怀中的人警觉的一蹙,随后皙白指节抵过她额心,小声安抚:“对不起浅浅,我来晚了...” 凌浅然闻声顿住抽泣,稍稍拾起些许安全感,微颤指节环住沈子言身形,再次出声时,似是卸下了所有防备,放肆哭泣:“子言...” 沈子言心疼无以复加,没再说话,环住凌浅然的手紧了紧,任怀中的人发泄委屈。 画面定格良久,直到凌浅然顿觉周身一片炽热时,才回过神,轻轻推开沈子言,抬首望过去时,昏黄光影照过沈子言面容,居然透出几分少见的红润,只是这色泽稍显异常。 凌浅然随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渍,随后指节抵过沈子言额心:“你在发烧?” “没事...”沈子言极其缓慢的笑笑,抬手欲拽开凌浅然的手,却被身前那人拽过小臂。 只见白皙肌肤上划过一道清晰血痕,,细碎玻璃深入表皮,鲜红染指,色泽刺目:“你受伤了!” 沈子言缓缓垂眸,轻阖眼睫,淡白薄唇微掀:“小伤,不碍事...” 凌浅然看过沈子言一眼,只见他额际渗出几分薄薄汗意,顺着侧脸划过精緻下颚,语声不免带过一丝担忧:“走吧,我们回去。” 沈子言轻轻点头,动作轻缓的撑过沙发,出门时,无力的指节不忘帮凌浅然理了理衣物。 还没踏出几步,便闻身后传来戏嚯笑意:“凌浅然,你这个不要了吗?” 范导慵懒靠过门栏,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轻轻晃了晃手中被折成两半的录音笔,语声似是另有深意。 沈子言脚步顿住,站定于长廊良久,直到凌浅然拽了拽他的衣角,两人这才再次迈开步伐。 只是范导怎肯善罢甘休,微微勾起一抹讥笑,语调刺耳:“凌浅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句话似是彻底激怒了沈子言,手指拧紧,回身迈开几步,拳心蓦然向范导挥去:“混蛋!” 一拳落下,似是并没有让沈子言有半分痛快,眼底嗜怒,随后又是一阵猛击。 “发生了什么事?” “那不是沈子言吗?” “天吶!他为什么要打范导…” “再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了,快报警吧…” 此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小声议论,无疑,此时的沈子言在所有人眼里成了暴戾恣睢的施虐者,而范导却成了最无辜的受害人。 凌浅然环顾四周一眼,拽过沈子言扬起的小臂:“子言,不要打了,子言...” 动作骤停,尤见凝在半空中的拳心,无意识的剧烈颤抖,勃怒神情晃过一丝空洞,随后眸底一片涣散,手臂颓然落下,无力的抵住胸口,后退几步,耳畔杂乱声响带过空灵,唯有急促的呼吸声回荡于耳,冰冷指尖抵过额心,随后身形大幅度晃了晃,眸光渐暗,瞬间脱力,猛然倒了下去。 “子言!”几乎同时,凌浅然脚步急切的扑了过去,锥心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升嵴背,眼底凝出一丝无措雾气。 当方赫成匆匆赶到时,现场已被围的风雨不透,好不容易扒开人群,看到的却是一个毫无声息的沈子言。 “子言。”方赫成扶过沈子言瘫软身躯,审视的眼神看过范导一眼,只见他轻轻耸了耸肩,抬手揉过嘴角淤青,眸光几不可见的划过一丝尖酸刻薄。 “小陈,开车,送他去医院,这里我来处理。” 小陈愣了片刻,接过沈子言时才晃过神,起步走远,淹没在了人群。 第33章 33 有人说如果盛夏长久,这个冬天便会异常寒冷,似乎正是说的今年。 此刻,已是九月底,气温仍然燥热,即便晨光松散,撒向周身也依旧能感受到阵阵热浪。 而媒体对于沈子言的兴趣,也一如这盛夏一般迟迟不肯退散,似乎从那日以后,沈子言便争议不断,对于范导出面指正沈子言伪善之类的言辞,沈子言从来没有回应过,而当日怒打范导一事,也未曾听闻他有任何解释。 似乎太过完美的东西,都有让人探寻不足的魅力,无料可扒的媒体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打着客观的旗号,不断杜撰的编辑们,也是绞尽了脑汁,即便如此却并没有给沈子言带来任何影响,甚至有粉丝扬言,相信沈子言并不是那种人。 第55页 要说完全没有影响,似乎差矣,那天出院不到两小时的沈子言,此刻又被方赫成软禁在了医院,即便是拍戏期间都必须回病房住,甚至每月都必须做一次彻头彻尾的检查,就算是小感冒也会责令让他停下手头的工作,回医院休养。 这天清晨,方赫成一早便赶到医院,而沈子言看到他的第一句话,仍然是那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我有说过,你要在这里住一辈子。”方赫成神情寡淡的看了他一眼,静默良久,面色沉静如水的端起沈子言手中的白瓷咖啡杯,抿过一口:“还有,这个你以后都不许喝。” 沈子言似是极其遗憾的缓缓嘆了口气,语声随意:“那你要记得,等我出院的时候给我买副棺材。” 这句话虽是调侃,却无疑是□□裸的埋怨,方赫成不免蹙起眉心,瞪大的双眸即刻向沈子言落了落:“放心,这事还用不着你操心,就算我不给你买,医院也不会把你放在这里当标本的,毕竟这么糟糕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 沈子言向来都是能屈能伸,此刻方赫成似乎还在气头上,也只能随他心意,若真的把他惹毛了,以他的个性确实有可能关他一辈子。 沈子言深思片刻,“嗯”过一声,不再多说。 方赫成凝视他片刻,神色终于露出一丝无奈,揉了揉眉心,终是松了口:“上次的检测报告下个礼拜就会出结果,你记得去梁医生那拿一下,如果各项指标正常,你就可以出院,有一项不符合,继续老老实实的在医院待着。” 几乎片刻,沈子言便意会到了方赫成话中深意,眸光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喜色:“你要出去?” 方赫成只觉额心抽了抽,看了眼手錶,随后站直身形,单手插进口袋,语声冷沉:“托您的福,范导现在起诉了你 ,我又要去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范导又是怎样一个阴险狡诈的人,身后的操控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的官司如果只是单纯的起诉,当然不可能将案件投递到偏远的南部法院,如此看来,想必这次的起诉,目的并没有那么纯粹,但方赫成终究不会知道,他们绕这么大一圈,只是为了将自己调离,上演一出声东击西。 沈子言十分没良心的笑过一声:“那我倒是要感谢他们,终于能让我耳根清净了。” 方赫成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白瓷杯重新递到沈子言手中,出门前还不忘交代一句:“我说过,等下个礼拜检查结果出来再说,这个礼拜你要敢擅自出院,报警处理。” 方赫成刚带上房门,沈子言便急不可耐的收拾起了行李。 等凌浅然进来时,落地窗下逆光身影已然换上了便装,随手挽起袖口,动作优雅,浅白衬衫将他的身形勾勒的十分完美,双腿修长笔直,衣领敞开两粒纽扣,刚好露出精緻锁骨,回身的那一刻,深邃眼神恰巧落在凌浅然周身,神情一片暖意,深情款款,大概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注视下全身而退吧,凌浅然自然也如此。 只见凌浅然呆呆愣在原地,目光凝住良久,轻阖眼睫,吞了口口水后,缓缓挪动脚步,将刚做好的早餐置于藤质桌面:“成哥同意你出院了?” “还没有。”沈子言顿了顿,看似心情颇好:“不过也差不多了。” 凌浅然轻轻点头,嘴角扬起讨好笑意,走至沈子言身后,手心抵过他后腰,将他推至餐桌前:“来尝尝我做的早餐,这次绝对没问题,我已经尝过了。” 沈子言看过餐桌一眼,僵硬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对于上次咸到令他吐了三天的青菜,直到此刻都铭记于心,看着凌浅然递过来的白粥,神色露出了些许释然,白粥总不至于会放盐吧,只是心还没完全放下,一盘微微泛着褐色的土豆丝赫然乍现在了眼前。 沈子言十分尴尬的笑笑,手中的筷子轻轻指了指面前的土豆丝,眼底的疑虑不加掩饰:“你确定这能吃?” 凌浅然真诚的点了点头,大眼睛极其无辜的眨了眨:“我上网查过了,这个只是发生了酶褐变,别看他不怎么好看,其实还是挺好吃的。” 沈子言默了默,端起一旁的米粥喝过一口,极其敷衍的点了点头:“嗯,这个粥还不错。” 凌浅然见沈子言似是没有要碰土豆丝的意思,撇了撇嘴角,随手夹起一筷子,刚落入唇边,就见她眼睫深深眨过,表情甚是夸张:“哇~好好吃哦~” 沈子言没有抬头,轻轻吹了吹温热的粥,语声寡淡:“我很好奇,你演技这么浮夸,到底是怎么当上演员的?” 凌浅然被他这话哽的半天没说出话,赌气的将土豆丝不断塞进嘴里,两个腮帮瞬间鼓起,不知是被嘴里的食物填满了,还是被眼前那人气到了。 良久,凌浅然用余光扫过沈子言时,尤见他筷子夹过土豆丝,顿时期望的视线凝在了他的筷间,只是好景不长,土豆丝落下的方向,却是在凌浅然的餐盘,而后,耳侧落下一句足够凌浅然气饱一个月的话语:“你多吃点,不长肉也长点心。” 吃完早餐,沈子言赶到剧组时,方才还恍见刺目的烈日,骤然一片阴暗,仿佛是为了配合这一场雨戏,没过多久,深重的雨滴随着这声雷鸣细碎而落。 第56页 这是杀青前的最后第二个场景,也是最后一场打戏,如此激烈的场面,全凭多年实战的巧力和借位,然而对于一个没有武术功底的演员而言,无论是打或是被打,无疑都是一场考验。 导演看了眼眼前一袭锦衣铁甲的沈子言,转而视线落向剧本,眉心微拢,神情凝了凝,再次抬首时,轻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沈子言肩膀:“子言,这场戏难度很大,你们一会还是用替身吧。” 沈子言浅浅一笑,轻启薄唇,还未出声,随即耳侧便传来尖刻语声,声线轻蔑,略带低讽:“导演,专业的演员是不需要替身的,这场戏我可以亲自来。” 语声落下,幽冷空间四下瞬间寂静无声,三人站在原地,默了良久,恍若静止,直到沈子言淡然的看过江以遄一眼,语声寡清:“既然江少爷都不需要替身,我又有什么理由不亲自上场。” 导演见两人达成共识,也没再多说,微微点了点头,带过一旁的扩音器:“那你们俩好好准备准备。” 等导演离开,尤见伞下两人四目相视,眸光交锋,周身一片冷冽。 江以遄似笑非笑的微微扬起嘴角,眸底冷厉神情却没有半分动容,语声漠然:“沈影帝,我演技可不及你,这场戏如果有伤到你,还请你多多包涵了。” 沈子言眼睫微敛,手心抵过唇瓣轻轻咳了咳,随后眸底寒光甚冷几分,直视而望:“江少爷严重了,我相信专业的演员不会把私人恩怨带入剧本的。” 沈子言似是刻意将‘专业’二字咬的极其深重,江以遄没有想到沈子言会将先前的讥讽推还给自己,瞬时撑大眼睫,上前走近几步,凑近沈子言耳侧,语声恰巧落在耳迹:“入戏太深,对剧里的情敌,下手自然不会留情。” 沈子言退后几步,似是有所深思,眸间以无敌意,阖了阖薄唇没有应答,温温一笑而过。 或许他应该庆幸的,江以遄远比自己想像的要爱凌浅然,多一个情敌终归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虽然不能确定他对凌氏是否还存在不轨,但至少他不会伤害凌浅然。 这一瞬,两人之间有片刻的寂静,似是各有所思,相视的目光却未移动半分,直到耳侧传来扩音器的滋滋声,两人才有所动作。 “灯光,摄影,道具...各组准备!” 随着导演的一声‘action’,镜头前的身影进入了交战,原本以为没有台词,拍摄会简单许多,但频频ng,还是让雨中的导演有些不耐烦了,扔下手中的剧本,随手带过一旁的扩音器:“cut!以遄,当子言倒下的时候,你的眼神不应该只有仇恨了,应该还有喜悦,再来一次!” 沈子言拭去唇边的红浆,迷濛眸光看过江以遄一眼,恍见他的神色带过片刻的暴虐。 随着场记板阖上,沈子言的动作已不再流畅,反之江以遄却显得越加兴奋起来,落在沈子言身上的每一棍自是不偏不倚,不留余力。 此刻,江以遄背过身,只留给镜头一个模糊背影,捏紧□□的手背,尤见青筋突兀,看过沈子言时,轻勾起一抹冷冽弧度:“沈子言,该结束了。” 江以遄猛然抬起实木□□,狠狠落向沈子言前胸,震起一声击打声,在这样的雨幕下显得尤为刺耳。 瞬息间,沈子言猛然后退几步,口中的红浆已不再甘甜,渐渐泛起腥涩,苍白指节微松,手中的长剑缓缓坠落,抵过胸口时,尤见眸光几近空洞,轻咳几声,喉心涌出一片猩红,鲜血如注喷薄,眼睫深颤,瞳孔随之涣散,随着视线骤暗,砰然倒下,毫无声息。 现场陷入一片寂静,似乎无不佩服沈子言的演技,随着导演的掌声落于耳迹,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远处的萧瑟身影,却再无任何动作。 第34章 34 天气似乎因为那场大雨骤然降温了,寒风带走了那年的夏天,似乎也带走了沈子言所有的温存,故事也从那天开始有了转折。 医院的长廊恢复一贯幽冷凄清,排椅上的侧影垂头而坐,一身宽大的病号服衬出单薄身形,眸光散淡,落向远方。 经过的小护士看过沈子言一眼,轻嘆口气,递过柔软质地的毛衣,语声无奈:“沈先生,把毛衣穿上吧。” 话音落下,清冷空间一片寂静,回复她的依旧是沉默不语,小护士缓缓垂下小臂,脚步微顿,推开了一侧的房门。 “梁医生。” 梁医生闻声抬头,笔尖一顿,晃过一眼小护士手中的毛衣,摘下金边眼镜,抬手揉了揉额心,声线暗沉:“他还在外面啊?” 小护士轻轻点了点头,眉心微蹙:“梁医生,已经四个多小时了。” 梁医生静默良久,指尖的笔被捏紧,松开时,缓缓起身,接过小护士手中的黑色毛衣,轻嘆一声,语调平缓,略显无奈:“把他叫进来吧。” 当沈子言推门而入时,梁医生眸底的黯淡荡然无存,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意,只是这弧度略显僵硬:“难怪方赫成拿你没办法,我看呀,还是把你打包寄过去给他算了。” 沈子言默了默,将手中的《委託书》置于桌面,眸光落向梁医生时,一片坚定:“梁医生,这个我不会签的,我有知情权,我并不希望从别人口中知道我的病情...” 第57页 这是沈子言为数不多的叫他‘梁医生’,更或许是第一次。 梁医生看了眼桌面上微微泛皱的病情告知委託书,眸光凝了凝,他早该知道的,沈子言如此敏锐的人,不会因为有所隐瞒就没有丝毫察觉。 梁医生嘴角阖了阖,将手中的毛衣外套搭在沈子言肩头:“最近的娱乐报导你没有看吗?你胃出血,应该全世界都知道了,怎么可能瞒的住你呢。” 沈子言缓缓扬了扬薄唇,试图牵出一丝笑意:“胸闷心悸、咳嗽气短、四肢无力...这些都是胃出血引起的?” 语声顿落,四下一片静寂,梁医生屏息良久,终是挪开了视线,翻开手边的病例:“从报告上来看,左心室射血分值低于25%,肺楔压高于25mmhg...” 话音未落,沈子言轻声打断,浅浅笑了笑,声线淡然无波:“说些我能听懂的吧。” 随后,梁医生眉心皱了皱,深吸一口气,神情盖过几分凝重:“心衰三级。”梁医生看过沈子言一眼,捏住病例的指尖紧了紧,眸光微颤,出声藉慰:“我已经通知了院方,很快就会找到合适的心脏,到时候...” “好,我会做手术,只是...”沈子言默了默,眸底晃过沉重深思:“我还需要些时间...” “我可以等。”梁医生抿了抿唇,抬手指向沈子言左侧胸口:“但是它等不了。” 沈子言微微垂了垂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些:“我现在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见,而是在陈述我的决定。” 铃铃铃铃铃铃… 不等梁医生有所反应,思绪就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方赫成’三个字顷刻闪现屏幕,梁医生正欲接听,却被身旁修长指节带过,随即按下挂断:“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 说完这句,沈子言放下手机,便向门外走去,未走太远,却见脚步微顿,靠过墙壁,手心抵住胸口,偏过头去眼睫轻阖,咳喘了好一阵,才稍稍稳住气息,发白指节缓缓掏出身侧手机,‘嘟’过一声后,对面接听,沈子言不等对方开口,轻启薄唇:“餵?是我...咳...”似乎这两个字用尽了他所有力气,直到耳侧女声紧张询问后,沈子言才缓淡开口:“我想见你一面…” 回到病房,沈子言坐在窗侧的藤椅上,视线落向窗外泛黄的梧桐,转眼已是秋天了,沈子言淡淡一笑,眼底一片悲凉,此后再无任何神情,安坐良久,就连护士进来输液都未见他抬眸。 清冷的空间一片深静,唯有墙面上的时钟不停在耳迹回荡,声声震耳,仿佛在暗示着什么,良久,直到高跟鞋轻触木质地板的声响盖过耳侧,沈子言这才缓缓抬头,看过一眼身旁妖娆女子,嘴角浅勾起一抹牵强笑意:“来了?” 宋恩菲虽粉黛浓重,却也难掩一脸纯真,笑容极其灿烂的点了点头,抬起手中的保温瓶:“言哥哥听说你最近都没什么胃口,所以我带了些粥。” “还不饿,先放那吧。”沈子言轻轻阖了阖眼眸,未看一眼,视线从十八楼落下,恍见熟悉身形穿过花园,向楼道走去,瞬间眸底泛起薄薄雾气。 垂眸静默片刻,缓缓呼出一口气,再昂首时,已不见过多的思绪,站起身形,抬手拂过宋恩菲散乱发丝:“你今天很漂亮。” 话音落下,尤见宋恩菲眸色一闪,欣喜过后却又仿佛带过一丝委屈,眼睫轻阖,语声微颤:“言哥哥,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上次你让我给表哥带话,表哥发了好大的脾气,他还说你根本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宋恩菲声线哽咽,眼底泪光蓦然落下,沈子言抿了抿唇线,指节捏紧,松开时,终是抬手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怎么会呢。” 宋恩菲抬眸的瞬间,视线恰巧对上他深邃的眸光,内心的悸动使她不由自主的抱住了身前的男人:“言哥哥...” 沈子言出于本能的想要推开,只是想起刚刚楼下孤身单影的那一刻,手心蓦然抵过了宋恩菲的后额,小臂环住她嵴背,将她紧紧拥在了怀中。 如他所愿,这一幕毫无意外的落入门外女子的眼帘,或许是这画面太过刺眼,以至于将眼底蒙上了一片温热,模糊了眼前相拥的身影。 凌浅然终是将最近几天冷战的缘由,归结于他怀中的这个女人,她就这样呆呆的望着两人,愣了许久,直到泪光滑落脸颊,这才缓缓抬手,拭去了眼底的温热,轻颤眼睫,手指紧了紧,微微呼了口气,终究敲门而入。 “子言,我今天给你做了些粥,你早晨也没吃东西,现在一定饿了吧。”凌浅然声线犹然带着浓重的鼻音,经过两人身前时没有抬眸,迳自走向餐桌。 两人闻声望向凌浅然,缓缓松开彼此,宋恩菲自是非常憎恶凌浅然打断了他俩的浓情,几步上前,猛然推了一把凌浅然,拿起桌面上的食物看过一眼,不免冷言冷语:“哟~这些东西能吃嘛?” “又不是给你吃的。”凌浅然也没给她好脸色,狠狠瞪了一眼,夺过了她手中的保温瓶,不豫的推开宋恩菲:“你看不惯,就麻烦离开。” “你...”从小被骄纵的宋恩菲,自是不能吃亏,怎会忍得了凌浅然这般奚落,抿了抿唇角,抬手向凌浅然挥去。 第58页 就在此刻,身后的沈子言本能的拽过了宋恩菲扬起的手臂,顿时三人愣在当场思绪不定,各怀心思。 尤见沈子言僵硬的手臂无措的放下,眉心微蹙,目光流转,回身望向凌浅然时,眸光冷然:“真是不巧,恩菲也给我带了粥。” 凌浅然似是被沈子言的一声‘恩菲’给惊到,猛然后退几步,眼眶随即泛红,眼睫深颤,轻轻咬住薄唇,似是极力忍下哽咽,拿过一旁的保温瓶,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声线哑涩:“那...我明天...” 话音未落,就见沈子言带过凌浅然手中的保温瓶,回身扔进了垃圾桶,随后逆光站于落地窗下,指节捏紧,眼睫微垂,眸色溢满心酸,站在原地没有再看凌浅然一眼,只留给她一抹冷然背影。 如果此刻凌浅然能走至沈子言跟前,或许一切都将戳破,但她终是没有勇气再挽留,只因此时他的话语实在太过刻薄:“明天,后天...以后都不要过来了,我并不喜欢吃你做的东西。” 凌浅然终是没有忍住,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脚步踉跄,后退几步,随后朝门外跑去。 随着门被带上,沈子言身形猝然晃了晃,随后向一侧倒去,宋恩菲当即扶过他瘫软的身躯:“言哥哥,言哥哥...我去叫医生!” 正当宋恩菲准备起身,却见一旁苍白指节握住了她的手心:“不要去...她还没走远...” 此刻,宋恩菲终于明白,或许江以遄说的是对的,沈子言永远不会爱她。 他这辈子除了凌浅然以外,都不会再深爱任何人。 第35章 35 淹城的初秋,总是阴晴不定,刚刚还阳光明媚,此刻却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坐在窗口的沈子言,目光定定的看向落地窗外,只见楼下花园长椅上的身影,实在有些狼狈,这样的气候本就阴冷,骤然落下的雨滴,使她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物。 几乎同时,沈子言站起身形,膝盖上搭着的羊毛毯顷刻滑落在地。 “言哥哥,怎么了?” 宋恩菲缓缓拾起地上的毯子,细声询问。话音刚落,不等宋恩菲有所反应,就见沈子言随手扯掉了手背上的留置针,针尖带出薄薄血色:“我出去一下。” 说完这句,便步伐急切的带门而去。 或许宋恩菲早该猜到的,一个小时前便早早的换上了便装,除了楼下的人,还能去见谁呢。 ------------------------------ 凌浅然目光呆滞的看向脚上纯白色帆布鞋,思绪连同鞋带一样松散,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觉微颤的身形越来越冷,直到一双棉质的拖鞋在她跟前站定,凌浅然才缓缓抬首。 视线上移,尤见逆光的身影格外修长,松软的毛衣搭在小臂,另一只手撑起一把黑色雨伞,最后视线终是落在了眼前俊朗的面容。 他脸上依旧没有半分神情,眸光黯淡,下颚线条冷硬。 两人对视良久,直到沈子言抬手抵过雨伞,似是示意她接过,只是神思混沌的凌浅然并没有会意,目光未移的凝在他苍白的脸颊。 见凌浅然迟迟没有动作,沈子言微微阖了阖眼睫,无奈的轻嘆一口气,伸手拽过凌浅然小臂,将雨伞置于她手心,随后带过小臂上的毛衣,俯下身,轻轻搭在了凌浅然肩头。 正欲起身时,却见她纯白鞋面上,鞋带松散,微愣片刻后,终是单膝微曲,缓缓蹲下,皙白指节带过沾染尘灰的鞋带,轻轻束起:“以后我不在,谁来给你繫鞋带?” 凌浅然默了默,语声仍然哽咽:“我...可以不穿有鞋带的鞋子...但是不能没有你…” 话音落下,尤见沈子言指尖微顿,眸光晃过一丝酸楚,好在此刻他正垂头,凌浅然并不能看出他神色中的异样。 片刻后,沈子言站直身形,眸光恢复一贯寡淡,接过凌浅然手中的伞柄,浅浅落下一句:“走吧,送你回去。” 凌浅然视线随着雨伞,落向沈子言小臂,尤见手背上的止血带沾染着一丝殷红血渍,凌浅然抿了抿薄唇,蹙眉欲言,却见沈子言扯过袖口,盖住了手背,重复话语:“走吧...” 凌浅然终是没有开口,起身朝医院外走去。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行,靠的极近,却谁都没有打破此刻的寂静。 或许是这条路太长,长到凌浅然害怕身侧那人会中途离去。 又或许是这条路太短,短到沈子言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该如何提出分手。 思绪错综,一时间,除了雨滴声,就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就这样过了良久,直到经过公园时,身侧路过的行人突然投来崇拜的目光,只见几个小女生小声议论后,向两人走来。 “言大大,我...我们能和你拍张照吗?”小女生难掩激动的神情,拿着手中的proid一脸迷恋。 沈子言勾起嘴角浅浅一笑,点头答应。 瞬间粉丝欣喜的围拢过来,将凌浅然挤到了一旁。 拍完照,签完名后,众人拿着手中的相片看了良久,无不怡然自乐。 凌浅然站在一旁,自是十分尴尬,好在,在这个充满粉红幻想的娱乐圈,还是有cp粉存在的,就在凌浅然瞩目的视线落在沈子言身上时,一位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小女生扯了扯凌浅然的衣角,一脸纯真:“浅然姐姐,来和我们一起拍照吧。” 第59页 “我...” 不等凌浅然有所反应,就被推到了沈子言身侧,一旁的粉丝似乎也十分自觉,退开两步,镜头前就剩下了两人。 随着‘咔嚓’一声,画面被定格,同样被定格的还有眼前略显尴尬的两人,良久,沈子言指节抵过唇角,冷冷咳过一声,随后上前几步,带过了那张照片,开口时语声轻缓:“笔可以借我一下吗?” 沈子言接过递来的深黑钢笔,拧开笔头,犹豫片刻,随后笔尖流畅的在照片背面留下一行工整字迹。 凌浅然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沈子言的这一动作,当她接过沈子言递来的照片时,只是将视线稍稍落了落,嘴角带过笑意。 “走吧。”沈子言眉头几不可见的拧了拧,语声一如往常般安宁。 没走几步,身后便乍然响起“噼啪”声,烟花缈缈,仿佛是为了缓和此刻的尴尬局面,只是这巨大的声响使沈子言猝然顿下脚步,脸色一片煞白,好在,五光十色的烟火反倒掩盖了他异样的面色,映照出姣好面容。 凌浅然随之缓缓停下脚步,抬眸望向他时,眼眶温热,仿佛一切都明了,只是他不开口,她终是有些许期盼。 沈子言几步上前,缓缓带过她的手心,凌浅然微微昂首,目光落向他时,只觉他眸底一片淡然,没有一丝暖意,正如他指尖一般冰凉。 沈子言轻轻阖了阖眼睫,将雨伞置于她手中,默了良久,终是轻启薄唇:“凌浅然,我们就到这里吧。” 凌浅然垂头不语,思绪错综,他的言外之意自是十分明显,凌浅然却努力的说服自己,沈子言的意思只是送她到这里,并不是想分手。 但是此刻凌浅然这三字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陌生到她不禁松颓了手中的雨伞,眼底凝出几分薄雾,微颤眼睫,忍下鼻尖的酸楚,勉强挤出几分僵硬笑意:“为什么?子言,我们…” 不等凌浅然说完,耳侧便传来决绝的语声:“分手还需要理由吗?” 这一瞬间,凌浅然再无表情,沉默良久,眼睫几不可见的颤了颤,轻抿唇瓣,上前几步,指节握过沈子言冰凉手心,语声嘶哑,甚至能听出几分祈求:“不!不会的!” 只见沈子言神色未变,眸光渐深,在这幽暗里显得格外淡漠,他终究难以用这种残忍的目光说出接下来的话,将他握住她的手指根根掰开,背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决然冷硬的背影:“总会有那一刻的,我只是提前说了分手而已…” 凌浅然终究不会明白,这句那一刻的寓意,直到很久以后,凌浅然回想起来,或许当时的沈子言,真的是用了令她最不痛苦的方式离开。 然而此刻的凌浅然,只是绝望的将目光落在眼前消瘦背影,手中捏皱的照片狠狠砸了过去:“沈子言!我恨你!” 沈子言长睫轻掀,眸底的痛色一览无遗,苍白指尖抵过胸口,声线依旧坚冷:“那就好…” 这三个字太过刻重,以至于凌浅然颓然的跌坐在地,放任自己大声抽泣,但沈子言终是没有像往常一般将她搂进怀里,顿了片刻,迈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 凌浅然再次抬眸时,他已走远,模糊的视线里并未看出他的身形有些摇曳,目光呆滞的凝在街角,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垂下头。 视线恰巧落在凄白的照片背面,尤见一行被水痕模糊的字迹映入眼帘: 人生就如一场梦,註定只能一个人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