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拔剑曲》 章1 0岁而夭 婴知道即便自己无灾无病的活到一百岁也会被族人杀死在祭台之上,因为出生之时,族长为他解命,解命石上只有四个字——百岁而夭。 他们这一族尊天敬天,循天道而生,所以每个族人出生后都会根据秘法解命,所谓解命便是就天赋、寿元进行占卜,来确定其未来。 他的天赋没有占卜出来,因为解命石上只有百岁而夭四个字。 这四个字却是决定了婴的一生,他们这一族寿元绵长从未有人只活百载,所以百岁对于他们来说的确算是夭折。 那是第八十年,他面容依旧稚嫩,可族人已经开始商讨为他准备葬礼,父母没有给他取名,所以所有人都叫他婴,婴儿的婴,那感觉听着就像是恶毒的诅咒。 一抹冷笑像是石榴裂开时的画面,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所谓命数天定,天数到了便要还命于天,这种事情他见过,上一个还命于天的还是他的爷爷。 婴埋着头往前走他清楚的知道这一路上所有微笑着跟他打招呼的同龄,所有对他照顾备至的长辈都会成为他百岁那天的敌人,当然在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想反抗的情绪之前他依旧只是一个注定只有百岁寿命的可怜人,也是一个可以做任何事情的自在人。 笑容依旧横在他的脸上,面前那座阁楼是所有族人都想要进去的圣地,里面记载了世间诸多秘闻诡术,可是他可以随意进出,当然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至于代价,他这个命不过百的人还有什么不能付出的呢。 房间里,手中拿着的是一本记录着繁奥咒术的秘籍,便是族中那些活了几千年的人也不一定能够看得懂,可是他看得津津有味。 死亡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因为没有人能够躲得过去,婴始终记得还命于天时自己那位德高望重的爷爷颤抖时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不想死可是自己的父亲却是欢呼着亲手送父亲归墟,爷爷死的那天,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称赞父亲大义,称赞爷爷明理,随后若有若无的看向婴,婴的脸上也挂着笑容,可是他知道再过些年自己便会死在这里,杀死自己的便是那个与人拱手的父亲,在他们看来只有至亲才是帮助他们还命于天的最佳人选,所以很早的时候婴就知道自己会死在那位大仁大义的父亲手中,假如不出意外的话等到自己死了之后,父亲便会是下一任族长。 这真的是一件很值得恭贺的事情呢。 可是婴却始终觉得冷,即便这里四季如春,可是他始终觉得有一股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打着哆嗦。 ...... 人们都说陈三千不像是陈良的儿子,因为陈良长得粗犷,身躯凛凛,坐立之间如松之挺拔钟之稳重,特别是那张黝黑的脸就像是涂抹了一层黑泥,可是陈三千偏偏生得瘦弱,如粉雕似玉琢,若非是眸中多了几分痴气,过些年岁便也是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 对于陈三千是个傻子这件事村里人都觉得有些可惜,特别是村头那几个想着将自家女儿嫁到陈家的女人,女人爱美,所以似陈三千这般唇红齿白小少年自然讨喜。 通常来说一个傻子很容易被人欺负,无论是同龄人还是那些喜欢调戏小孩子的无良长辈,可是陈三千不同,因为他有一个泼辣的娘亲,每次小三千受了欺负她便会骂上门去,山野之地自是不乏鄙夷之语,可是那个女人骂起人来是真的让村里的泼妇汗颜,到最后往往是陈良一一登门道歉,也正是因为有陈良这个老好人在所以邻里关系却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粉嘟嘟小三千走在路上被一个树桩,可是他没有哭,很乖巧的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蹲下身来看着那个没有被砍伐干净的树桩,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把我绊倒了没有事情,可是衣服脏了娘亲可是会生气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小三千皱了皱眉头,假装生气,随后却是噗的捂着嘴笑了起来,拍拍那个树桩,“我走喽”。 回到家的时候,糯声糯气的喊道:“娘亲,娘亲,快来看呀。” 闻声一个女人笑着将儿子抱起,那是一个极美的人,便是穿着粗布麻衣也无法遮掩住她的美貌,想来陈三千生得更像她母亲一些。 “娘亲,送给你。”小三千将手中的小花递给了母亲,那是一朵山野间最为常见的花,可是女人依旧很开心,难以想象那么一个把全村泼妇骂到不敢张口的女人竟是这般温柔,如山间之水,如明月之光。 “小三千好乖啊,知道送娘亲礼物。”她这一开嗓,便让人忘却了忧伤,就像是一首歌一首诗,似乎只要她说话,那声音便是美的,“不像某些人,都不知道心疼为娘。”说着那双眉目瞪了瞪一旁手足无措的陈良。 陈良表示很无辜,可是他不能说什么,因为当年那个本可以一生繁华锦衣的温柔女子义无反顾地跟着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便发誓,陈良这辈子要始终对南宫浅好。 可是陈良似乎并不怎么知道如何对一个女人好,特别是最近几年南宫浅总是喜欢用那双大眼睛瞪自己,这让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事,好在小三千和长安这两个小子还算贴心。 陈良叹了一口气,南宫浅便是瞪了他一眼,“怎么?不服气啊,心里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说啊。” 陈良如同木头人一样呆滞住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眼巴巴的看着妻子,像一只小狗,随后求助般的看向儿子,儿子却只顾傻笑,南宫浅冷哼一声,“怎么?不想跟我说啊,行,厉害了啊陈良,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耐了,也对,有话都留着跟隔壁李婶说吧,跟我说什么啊,我一个泼妇......”说着便是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 直到这时陈良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早上的时候陈良跟隔壁李婶多说了几句话,唉,想到那个强壮得便是陈良也忍不住叫一声好汉的女子,陈良不禁苦笑。 陈三千伸手为母亲擦干了眼泪,随后一起瞪着陈良,更是让陈良觉得无辜,于是只能避其锋芒,出了门去,见到陈良走了南宫浅也不再多说,她可不愿意真的当那天天吃酸醋的女人。 不知何时陈三千已经睡着,南宫浅怜惜的看着儿子,三千有病,总会不知不觉的睡着,有时候走着走着路便会突然昏睡,有时候则是许久都无法入睡,这自然是病,同样的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白痴,痴傻也是病的一种,南宫浅单纯地觉得自己的儿子得了病,而是病就能够医治,只要找到合适的方法和合适的医师,为了找一个好的医师她跟自己的丈夫争吵的时间变得多了,她明白夫君的难处可是谁又能明白自己的心痛,似乎谁都没有错,可是为什么偏偏自己的儿子就这么可怜呢? 南宫浅并没有发现陈三千总是喜欢抬头看天,当他仰头时,眸子里的目光是冷漠的,低下头却又是自己那个软糯可爱的儿子,当然大部分的时间里他的目光是空洞的,人们总说透过眼睛能看到人心,可是陈三千的眼睛里却藏满了迷雾。 半村, 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村落,隐于深山藏于密林,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村里只有百户人家,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村里有一个教书先生,姓古,或许是活得太久,村里人只叫他古先生或者古老头而忘记了他真正的名字,古老头眉发皆白,喜穿白衣喝老酒,酒到浓时最喜欢说什么当年也曾辩尽天下无敌手,白衣沾酒不尽风流。 古老头身旁常年跟着一个学生,那学生也怪,人们只知道他叫阿瞒,却不知道他的姓氏。 阿瞒的腰间总挂着一只酒壶却从未见他喝过酒,那一身青衣穿了许多年也不曾换过,与人言语时极为和气,全不像是那读书读得痴傻之人,只不过阿瞒话少,除了自己先生阿瞒很少与人言语,遇到有人打招呼也只是微微一笑,更多的时候是呆在屋子里看书,他看书极快,根本不像是看书更像是在翻书,可也奇怪,那本书翻了多年始终被他拿着,有时候别在腰间有时被当做蒲扇拿着给自家先生扇风有时候又会被他拿去垫桌角,他爱书却又似乎完全不爱书,毕竟能把书拿去垫桌角可不像是一个爱书之人能干得出来的。 其实古老头脾气并不算好,可是村里人对他极为关照,一来是因为他年纪辈分都高,二来他是村里唯一的先生。 古老头很喜欢陈三千,每天陪着他数蚂蚁,逮蚂蚱,玩的不亦乐乎,对于陈良一家也是颇为照顾,那位侍奉先生多年的弟子阿瞒曾经问过古老头为什么对陈家这般友好,当时古老头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子,正色说道:“你最好不要打他们的主意。” 阿瞒低头,显得诚惶诚恐:“先生这么说可是很伤人心的。” “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古老头问道。 阿瞒脱口而出:“三十年六个月零五天。” “看来是每天都在算着日子啊。”古老头盯着一脸恭敬的阿瞒,“在我身边日子过得很煎熬?” “先生学究天人,讲课生动有趣,弟子不觉得无聊。”阿瞒躬身,腰几乎已经九十度弯了下去,可是古老头却是扯了扯胡子,“我不管你是真的觉得不无聊还是不敢说无聊,但是你记着,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能走出半村一步。”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显得很怪异,阿瞒对于这位先生的起居饮食照顾的无微不至,言语也是恭敬到无可挑剔,可是古老头偏偏对这位弟子没有太多的好脸色,阿瞒笑了笑轻声说道:“先生您已经很老了。” 阿瞒与先生之间有一座泥炉小灶,炉上坐着一个壶,壶中热水翻腾冒出白气,阿瞒取出一方手帕包着壶把,将这新烧开的清水浇在桌上砂壶,他的手很稳,动作也很慢,阿瞒泡茶曾经被古老头嘲笑过说像是在熬药,茶叶与那清泉之水一相逢便是满室芳香。 古老头接过阿瞒递来的茶盏,白盏清汤,芳香扑鼻,半村里种别的东西也就那样可是种茶却是极佳,而自己这位弟子泡茶的手法虽然繁杂却也是独特,自然相得益彰。 听到阿瞒说他已经很老的时候古老头没有生气,uu看书.uan 只是幽幽的说道:“是的,已经很老了。” 人老了就会死,古老头的目光看向远方,那里是一片荒芜,可是阿瞒知道自家先生在想什么,于是说道:“先生放心,您想做的我都知道。” 古老头没有回头,依旧在出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自己那位弟子的轻语低言。 半村依山,石多路拐,古老先生住在那路的拐角石块最多处。 房屋就建在那最大的一块整石上,除却那两间小木房之外便是一座宽敞的凉棚。 棚子下有二三十座小木桌,桌子不高,紧密而规律的整齐排列着。 平日里老头便会在这里教书,有时候阿瞒也会替先生讲课,只是他教的既非圣人言论,四书五经,也非礼义廉耻,三纲五常,事实上村子里的那群孩子也不愿意去学那些个东西,在他们看来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也就够了,所以相比于古板的古老头,阿瞒更受那群孩子的喜欢,只不过阿瞒终究不是他们的先生,那些带着孩子们看山看水,捕鱼辨草的机会确实不多,可就是因为寥寥不多反而愈发珍贵。 事实上古老头后来也是受了阿瞒的启发,美其名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曾经背着村子里的人把这些孩子带到了二十里外的城镇里去,徒步走了一整天,村子里的人都吓坏了,以为自家孩子被拐走,等到老爷子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们回来的时候差一点没被乡亲们打死,老头也只是笑。 看着吃瘪的先生,一旁的阿瞒笑得最是开心。 章2 上善若水 也许是年纪大了,老年人总是喜欢晒着太阳发呆,阿瞒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先生有了这种习惯,也许是十年前二十年前又或者自己一成为先生的弟子之后先生便是有了这个习惯吧。 炉中火烧,壶中水滚,少年低头,老人垂眉。 房间里便只剩下水开时候的咕嘟咕嘟声,少年听着水声莫名有些悲伤,人们常说水善为上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可是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就像是在说着好人没好报,上善若水,可是众人又是如何对它? 阿瞒低着头所以没人能够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那个表情很奇怪,就像是在忏悔。 水依旧在痛苦得哀嚎,白色的雾气在空气里蒸腾,阿瞒将壶从灶上拿了下来,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其实很多时候这一对先生弟子都不怎么说话,但是古老头还是察觉到了阿瞒的悲伤,“怎么了?” 阿瞒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和古老头说,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先生的想法并不相同,道不同,话再多也只是对牛弹琴。 阿瞒忽然抬头,盯着自家先生,“先生觉得这茶如何?” “这茶清香,入口甘甜,自是极好。”古老头捋了捋胡子难得的没有昧着良心说话。 阿瞒点了点头,继续给先生泡茶,心中却是想到近些年先生越发不喜欢说话了,也难得开怀大笑,这也说明先生的寿命确实不多了,自己就没必要再给先生添堵了,仍然记得上次先生开怀还是在陪着三千与长安数蚂蚁的时候,那个时候长安问先生:“蚂蚁与人何异?” 蚂蚁和人有什么区别,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又很不好回答,先生说他需要想一想,三千仰着头笑,说了一句话,至于当时说了什么先生没有告诉阿瞒,只是那天先生很开心,是很多年都不曾见过的开心。 有时候阿瞒也想多去那户人家转转,去见见那两个孩子,可是去了两次便是发现长安那个孩子根本不怎么和他说话,至于傻子三千则是傻得可爱,这世界上最难看透的一种人就是傻子,人们总说傻子之所以傻是因为他们会把心放在阳光下不对这个世界有所防备,可是阿瞒觉得傻子的心思其实是最难猜透的,他看不透三千,甚至于长安也有些他看不透的东西,再后来先生便不许阿瞒与这两个孩子有接触了,可他阿瞒发誓自己对这两个孩子没有半分敌意。 陈家一共有四口人,户主陈良,妻子南宫浅,长子三千,次子长安。 长安本姓顾,并不是陈良的亲生儿子,但是见过长安的人都说相比于那个痴傻的陈三千这个不怎么说话的次子才更像陈良,对此陈良从未多说过什么。 长安的命并不算好,他出生时母亲便难产去世,随后又出现大旱,田里颗粒无收。 人们都说这孩子是灾星,他的出生给村子带来了灾难,所以还在襁褓中的长安在村子里便已很不受待见,偏见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它会杀人,很长时间里连同长安的父亲也活在同村的异样眼神当中,那是一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汉子,但是很勤劳,唯一的爱好便是拿着一杆烟袋,坐在门前慢悠悠的抽烟,没有人知道他在抽烟的时候想什么,他总是眯着眼,仰着头,像是这世间所有的故事便是在这云雾之间产生又在这云雾之中散去,剩下的便只有悠闲,人们只知道那个男人叫顾然,四顾茫然的顾然。 终于有一年长安的父亲去山中采药,想以山野之间特有的草药去换些粮食,那是一条陡峭到大荒之年也没人敢去采摘野果的悬崖,那个男人去了便再也没有回来,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喜欢坐在门槛上抽烟袋的男人死了,可是一开始没有谁注意到那个男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 那是一个早上,顾然起了个大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他说去采药,可是再也没有回来。 很难想象,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不哭不闹地在一间没有人的屋子里,饿了就自己煮些野草混着那些零散的米粒自己喂自己吃。 那么一口锅甚至比自己还大,他瘦弱而矮小的身子便只能踩着凳子爬上灶台,坐在锅沿边上,拿着那个大大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整整七天,一个本该死去的孩童竟然没有被饿死。 当那扇门被推开,看到的是一个一身泥垢与酸腐的孩子,蓬头垢面,像一只狗一样趴在墙角,在他的一旁是一锅不知放了多久的野草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酸臭味道,那个孩子的眼睛很清澈或者说很明亮,见到有人进来却是往后缩了缩,他的手背在后面,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勺子。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可是当他抬头看向众人的时候,人们的第一感觉竟然是恐惧,也许村里人早就发现了顾然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可是没有人愿意去推开那扇门,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人们只是冷漠地看着,等着那条脆弱的生命死去。 当那扇门被打开,人们看到那个小男孩依旧活着的时候,恐惧弥漫在整个村子。 人们更加想要杀死这个安静得可怕的男孩,因为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向他们时这群人竟然觉得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上,长安与三千很像,都是不怎么喜欢说话,可是与三千不同的是,村子里对长安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对三千则更多的是嘲讽调戏。 那一年长安四岁, 也是那一年他进了陈家,成了陈良的义子。 其实在那扇门被打开之前阿瞒曾经进去过那间屋子,事实上,在所有人都厌弃长安时,阿瞒曾经生过将这孩子带回先生那里去的念头,因为他认识那个喜欢抽烟的男人,阿瞒甚至觉得那个男人算得上是他唯一的朋友,可是先生却是阻止了他。 先生说这孩子命硬,不会死,可是阿瞒不明白,明明先生可以照顾这个孩子,为什么非要让他在这里受罪,那是难得一次阿瞒真正冲着先生发了脾气,先生是个不信命的人,可是却说长安命硬,这无疑不是一个笑话。 后来当陈家人推开了那扇门将他带走之后,阿瞒有些明白了,这或许才是先生想要的,可是阿瞒对先生的做法依旧是嗤之以鼻,他觉得先生不仁,与他所读的四书五经大相径庭。 老头子有毛病,这是阿瞒的评价,虽然最嘴上这么说,这些年来阿瞒却是一直关注着长安以及陈家的那些人,即便先生不许他靠近这两个孩子,可是先生已经老了,人一老很多事情都无法掌控,而阿瞒还年轻,而且还会一直年轻。 三千的痴傻更像是孩童的天真,可是当这个孩童在慢慢长大依旧童心未泯的话却又只能说是痴傻了,长安对三千格外尊敬这件事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只不过他们不清楚的是当初最先推开那扇门的人便是陈三千,是他把自己的那块烤红薯给了长安,才让他活了下来。 陈良是个没什么脾气的老好人,可是他的那两个儿子却像是两条护家的狗,但凡有人想要对这个家有任何想法他们便会扑上去,陈良经常会和那两只小狗坐在门口,那感觉就像是一只大黑熊带着两只小狼狗,大黑熊挠了挠头开口说:“其实他们没有恶意。”两只小狼狗不说话,于是大黑熊只能继续挠头,身后炊烟袅袅,没多久便是传来饭菜的香味,两只小狼狗擦了擦口水,等到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uu看书 .uukashu他们便是摇着尾巴跑到厨房,只剩下那只大黑熊在夕阳下挠着脑袋,不知所措,没多久两只小狼狗偷偷端着饭菜过来,大黑熊偷偷回头,没有发现自家婆娘,便是揉了揉两只小狼狗的脑袋,暗暗比了个赞。 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陈家除了不能当着三千的面调戏他娘之外,便是不要在长安面前逗三千了。 因为长安发起疯来比那个痴傻的陈三千更加可怕,陈三千只是一个没有牙齿的小奶狗而长安则是一条狼,一条逐渐长大逐渐魁梧的狼,一条狼发起狠来,后果是很可怕的,更何况村里人对于这个饿了很多天却没有死的人本就有一丝恐惧。 有人说陈家这是为三千找了一个“童养媳”,这句话可谓是形象生动,陈三千比长安大了三岁,可大多是长安处处维护照料着三千,很多人并不知道三千有一种怪病,他的身子很虚弱而且有些时候会忽冷忽热,冷的时候就像是冰块,热的时候便像是火,所以一直以来都显得无忧无虑的小三千并没有活得那般轻松,有时候三千也并不傻,他会很安静很努力地保持安静,即便很痛苦他也不愿意叫出声来,在他看来给人添麻烦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即便那人是父母是兄弟。 没有人教他这些东西,可是他就是懂,小三千曾经问过一次,他问:“娘亲,三千会死吗?”其实他是知道的,他会死。 那次母亲哭得很伤心,还和父亲吵了一架,当时父亲的眼睛里也是含着泪水,母亲说他没用连自己的孩子也救不了,也是从那时候起三千便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章3 先生 只有陈家人知道三千的病并不仅仅是痴傻而已,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他们不能离开半村,至少现在不能。 那天南宫浅又去和村里那群泼妇骂了一架,陈良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知道妻子在气自己,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抿着嘴不说话的小孩子,长安进了陈家之后话就不怎么多,可是对三千的话却是言听计从,即便知道那或许是错的,可依旧是会去做,比如去掏马蜂窝,然后被蛰成了猪头。 陈良叹了一口气,等到南宫浅终于将村里最泼的泼妇骂得要动手,陈良这才上前去拉架,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三千与长安这两个人会直接上去帮着母亲一起打架,这场景像极了狼妈妈带着两个幼崽去捕食的场景,于是大黑熊只能一只手拉着妻子,另一只手将两个孩子搂住,然后一并扛回家去。 回到了家南宫浅只是抱着两个孩子哭,惹得长安与三千也跟着哭,陈良只能坐在门口仰望天空。 陈良在门前开垦了好几块土地,每年收成也还过得去,可是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一名铁匠,那一身黝黑的皮肤有一半是被炉火烤黑的,所以村里很多人都会叫陈良打铁的,不得不说陈良打造的那些厨具也好农具也罢质量都好的出奇,当然这也和山里那座铁矿石的质量好有很大的关系。 但是一个打铁的打出来的东西质量太好也是个问题,因为他的顾客会越来越少,所以陈良只能走很远的路去镇上卖些铁器贴补家用,另一方面妻子南宫浅也会做些女红刺绣给陈良一并拿过去卖,可陈良这个人并不懂得如何吆喝也抹不开面子开口,只是把东西往地上一摆,自己便是蹲在一旁,有人来询价就闷声应上两句,所以一开始他的东西卖得并不如何,只不过后来时间长了也会有一些回头客,所以一家人的日子也才过得渐渐好了起来。 有时候陈良也会在回来的路上摘些野花,每逢春夏山野之间尽是烂漫,那些花并不如何名贵但是胜在鲜艳而且它们从不孤单,但凡是花便是一团团一片片的开,陈良便会摘下一捧,回到家中送给妻子,那是他难得的浪漫,但是南宫浅很吃陈良这一波操作,所以即便是陈良并没有卖出多少钱,也不会被妻子数落。 那一天陈良又是没有卖出多少钱,可是正值深秋,山间已经没有什么鲜花盛开,所以一路上,陈良都有些忐忑,生怕惹到自家夫人,而那天傍晚,古老头来到了陈家,与那个打铁的汉子唠嗑,与其说是和这个汉子聊天不如说是在看那两个孩子。 这让陈良有些庆幸,因为在外人面前夫人肯定是会给自己留足面子的,只要古老头不走,那么夫人便不会数落自己,等到天黑,夫人兴许也就不生气了。 今天的古老头子罕见地会有几分拘谨,一开始两个人话都不多,老先生来了就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咕嘟咕嘟喝上两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平复心情。 半村里多是自己酿酒,酒虽然不是好酒,可是胜在不掺水,醇厚绵长,喝起来也是回味悠长,特别是古老头手里拿着的可是阿瞒酿的酒,不得不说,阿瞒这个人无论是泡茶还是酿酒总是一流,那酒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可惜阿瞒的酒只有古老头喝得上,说也奇怪阿瞒那么一个从不喝酒的人竟然能够酿出那么香的佳酿。 陈良嗅了嗅,香,确实是香,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闻过这么香的酒了,其实他并没有什么酒瘾在来半村之前也很少喝酒,可是今天他突然想喝酒了,就像是有一只猫在挠他的嗓子,古老头打了个酒嗝,似乎是看出了陈良的心思,于是将手中的酒葫芦递了过去,陈良有心拒绝,可是当他回头没有发现自家媳妇的时候还是接了过来,他的动作很快,似乎是因为太过激动那双手还有些颤抖,再次回头,确认了一下媳妇的位置这才拿起了葫芦悄悄喝上那么一口……然后又是一口,于是一口接一口。 陈良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等到微微醉,自家媳妇走过来笑眯眯问道:“喝酒了?” 陈良摇摇头,目光坚定地说道:“没有。” “没有?”媳妇笑容更灿烂温柔了,“那……脸红什么?” 酒一上头自然是脸红,陈良呵呵傻笑,“看到夫人依旧美丽动人,害羞。” “老夫老妻的了害什么羞。”自家媳妇笑起来的样子让陈良有些害怕。 “老先生,天也不早了,您先回去吧,我就不送您了。”陈家媳妇笑着说道,大方而得体。 陈良却是拉着古老头的手不让他走,因为他知道送走古老头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结果。 于是一个深沉的目光递给了古老头,古老头心领神会,同样报以坚定深沉的目光。 陈良略微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有松完就突然察觉这个老头的眼神当中有一丝闪躲,虽然掩饰却也难逃他的法眼。 两人眉目之间几番沟通,如同情人之间以目传情,画面唯美动人让人不忍直视。 只是下一瞬间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他逼我喝酒!” “他偷我酒喝!” 语气坚定,言语干脆利落。 同样的表情,无奈,被迫,心痛,怒其不争。 陈良觉得古老头这个人太不仗义了,于是恐吓道:“老先生可莫要说谎啊,被小孩子看到学了去可就罪过大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小三千正好就在旁边一脸呆萌的一会儿看看陈良一会儿看看古老头,陈良有些得意,因为他清晰的知道古老头这次的欲言又止以及不知如何开口肯定是与三千或者长安有关,而自己这句话无疑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他在告诉古老头,最好配合,不然我可不让三千跟你这等不仗义的人有接触。 很显然,古老头领会到了陈良的威胁,于是苦涩一笑,然后说道:“是我请陈老弟喝的酒,弟妹你莫怪,实在是觉得如此良辰美景应当饮酒啊。” 陈良不禁是撇了撇嘴,哪里的良辰,哪里的美景,这古老头编瞎话都不会,“那不知道是何良辰呐?”果不其然,南宫浅却是笑嘻嘻的瞪了一眼陈良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古老头把话接了过去这让陈良有些感动,却听得古老头说道:“陈老弟答应让三千和长安拜入我的门下,所以一时开心便是喝了点酒。” 陈良心想这古老头可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反将一军,可是当下却又不好反驳,而且古老头这个人看起来不怎么正经,学识却还是有的,其实一开始陈良就打算让三千和长安跟随古老头学习的,只不过古老头终究是半村的人,而他在这住了多年依旧算不上是半村人,长安还好,他终归是半村里的人,可是三千却又不算更何况三千还有些痴傻所以始终不好开口。 南宫浅闻言也是有些欣喜,只不过她依旧没有立即表态只是说要问问孩子们的意见,说着还横了一眼陈良,随后陈良眼睁睁看着媳妇恭恭敬敬送走了古老头之后笑眯眯的看向自己。 陈良乖巧地蹲下身,手抱头,委屈巴巴地说道:“别打脸。” 第二天陈良顶着两个熊猫眼出来干活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嘲笑。 到了傍晚,古老头又晃晃悠悠地来到了陈良家。 陈良举着扫帚就要打,可是老头实在狡猾,看似孱弱的身子竟是出奇地灵活。 陈良气得不行,老头只顾哈哈大笑。 长安与陈三千排排坐在门槛上,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爹竟然也是跟着老头哈哈大笑,这两只护家的小狼狗护的是南宫浅而不是那只大狗熊,这让大狗熊有些悲伤。 陈良终于是找到了一个机会,扫帚披头盖了过去,他的脸上已经堆出了一副浮夸的小人得志的奸诈笑容,可是下一秒这笑容瞬间凝固,因为他和他手中的扫帚都被弹飞了。 陈良眯着眼睛,右手不自觉地想要去握刀,可是他才想起来那把刀被埋在了地里,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气,其实从一开始陈良就知道这座小小的半村并不简单,也正是因为它不简单所以陈良才来到这里,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看起来行将就木的古老头竟然会有这般实力,于是他有些后悔答应让三千和长安拜在这样一个不知深浅来历的人门下了,uu看书 wwuukansu.co至少也要把古老头的身份搞清楚再说。 等到陈良各种心思迭起又落之后老人这才反应过来,顺势发出更加浮夸的一声惨叫,用一种拙劣到发指的演技瘫倒在地。 陈三千被逗的笑个不停,古老头兴许是也意识到自己的演技有待提升,莫名的老脸一红。 陈良和古老头两个人都瘫倒在地上,看着对方,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得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古老头脸皮更厚一筹,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都是不可拒绝的坚定,“今天不喝酒。” 他一脸郑重的模样让陈良一愣,只是这不喝酒却又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举起扫把又是要打,却被古老头的目光震慑住。 陈良有些后悔把刀埋起来了,因为眼前这个看起来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息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知道半村远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如果自己能够根据那些线索寻到这里来的话,那么其它人是不是也可以寻来,鬼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和他那个怪异学生是不是土生土长的半村人。 想到古老头的那个古怪学生,陈良就有些莫名的敌意,虽然他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是陈良对于那个看起来不过是个少年的学生就是不对付。 阿瞒此时就站在凉棚间,目光看向陈良家的方向,口中轻声低语:“先生您着急了啊。” 阿瞒知道先生着急的原因,因为他太老了,老得快死了,这让阿瞒有些悲伤,又有些开心。 章4 念师 阿瞒在笑,嘴角轻轻勾起就像是一只裂开的石榴,有些人有些故事一开始便注定是悲剧,古老头教了那么多年的书,看了那么多年的人心,终究还是输了。 此时此刻阿瞒突然想起了那个喜欢蹲在门口拿着烟袋看天的男人,他突然有些想抽烟了,于是蹲在门口,也不知从哪拿出了个烟袋锅子,将烟叶放进去,压了压,他的动作很慢,所以看起来有些赏心悦目,当他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却是皱了皱眉头,因为这烟太呛,阿瞒笑了笑,把头抬起来看着天空,今日阳光明媚,今日多云转晴,凉风乍起,却最是舒适,不禁赞叹道:“天凉好个秋哎。” 阿瞒依旧是少年模样,若是有人看他便会觉得这一刻他像是长大了十岁,可那依旧是一张娃娃脸,稚嫩如少年,人们从未察觉,阿瞒在二十年前似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他的长大似乎都是一夜之间,可是村里人竟然都是诡异的没有发觉这个事情。 村头, 陈良家,古老头依旧在和陈良进行着那场滑稽的对峙,阿瞒在抽烟的时候古老头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一叹,陈良则是察觉到了诡异之处,自家媳妇不可能察觉不到这场胡闹,可是她竟然没有出来劝阻,眉头紧锁,陈良敛去了笑意,沉声问道:“不知道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匠而已。”古老头说道。 陈良冷笑,“要说先生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匠,那么叫我们这些普通人如何自处呢?” 古老头察觉到了陈良聚敛起来的杀意,于是赶忙解释道:“我没有敌意。” 可是很显然陈良并不打算相信,因为他的手结了一个印,古老头叹了一口气,然后看了他一眼,陈良下意识就要躲避那双眼睛可是即便是他闭上了双目在他的眼里依旧有星辰运转有大海翻腾,陈良只觉得气血翻涌,便是只来得及道了句:“哎呀,我擦!念师!”便是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而自始至终古老头都只是看了他一眼。 眼见陈良昏倒在地,长安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冷,他把三千拉在身后,目光冷冷的看向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古老头,就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老虎,那一年长安已经十三岁,个头窜得很快,当他站起来的时候甚至已经快要追上母亲的身高,当然十六岁的三千比长安还是要高一些的,只不过长安正是长个头的年岁,再过几年估计很有可能会反超三千。 见到长安就要动手,老头摆了摆手说道:“别别别,我没有恶意,只不过让他睡一觉而已。” “你到底想干什么?”长安问道。 “你们可愿做我的弟子。”老头堆起一副谄媚的笑容,极尽和蔼,“我的意思是除了读书识字之外,学我其它的东西。”只是得到的却是两个左右摇晃的脑袋。 这让他很是恼羞:“你们可知道先生我的姓氏,我姓古,古往今来的古。”古老头一脸的沮丧,带着些许你们这群小孩不识货的鄙夷,可惜的是两个孩子对他仿佛就在没有兴趣,依旧摇着头。 更有甚者是陈三千这个大傻子在看到自己父亲无故昏迷以后竟然接过那把扫帚,子承父业,继续这打古事业。 古老头霸气的话语完全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这让老头很是悲伤。 “不生气,不生气,这孩子只是有点傻,要原谅他,要大度……”老头脾气虽然怪,可对于孩子他还是下不去手的。 古老头试图继续解释,“你们可知道自己正在面对的是一场天大的机缘,拜我为师的好处可不是一丁点半点的。” 长安与三千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吃一个烤红薯。 “在这苍茫大陆之上,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实力!只有有实力才能守护那些你想守护的,去做那些你认为对的事。”古老头也不给长安与三千做出反应,因为他知道这两个傻孩子大概也不会做出他想要的惊讶赞叹表示认同的表情,古老头的时间不多了,那么多年来自己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禁锢灵魂才苟延残喘到了现在,可是他不能继续苟延残喘了。 “实力是什么?自古以来,剑修第一,可惜的是现在真正的剑修太少了,都尽是一些欺世盗名耍剑的人,修了半世依旧是不知所谓,最后都只是修成了一个又一个剑奴而已。”古老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宇之间流露出了丝丝煞气夹杂着一声叹息。 “当然这个世界上还有算师、咒师、阵师等等,可是你知道剑修之外最厉害的是什么吗?剑修之外,念力为尊!”古老头的脸上没有了笑嘻嘻的不正经表情,取而代之的是狂热。 “老头,你就是个念师吧?”长安翻了个白眼。 古老头点了点头表示有些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安呵呵一笑,“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古老头很配合的问道。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长安鄙夷地说道,“看你刚才说话的表情就知道。” 古老头有些难过,心想万一真的收了这两个孩子为徒,那么自己会不会被他们俩给气死。 “什么是念师啊?”陈三千停止了挥舞扫帚。 “念师啊……”陈三千这一问正好挠到了古老头的痒处,他拍了拍陈三千的头表示孺子可教,“念师所修的是念力,念力因人而异,就算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也有可能是截然不同的念力属性,每个人生下来就有念,有人说念为欲,是妄,是执,是放不下,是怨憎会,是爱别离,是因为求不得而生成的恨,当然,也可以是由于爱而生的愿。” 长安一脸惊悚的小声说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所说的这个念力透露着诡异与邪恶呢?” “庸俗!无知!”古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念力博大精深,自古以来就是名门正派所尊崇的,念是由人而生,人之念,正者正,恶者恶,怎么能说是邪恶呢?”说着古老头不知从哪又掏出一把戒尺,打在了长安的头上。 疼自然是疼的,却也只是普通的疼,与此同时长安感受到的是一股浩然宏大的气息透过戒尺进入了他的识海当中,一股清凉的气息流过全身,身体顿时都是轻盈了许多。 可是陈三千这个傻子又不是什么正经孩子,因为他傻啊。当他看到长安被打之后随手拿着的一把扫帚舞得是上下翻飞,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陈三千这一套组合扫帚打下来也是让老头很狼狈。 可是陈三千这暴脾气一上来更是让人害怕,许是被打得惨了,老头一开始还能保持微笑风度,一遍遍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只是一场戏……” “我去他么的一场戏!小崽子给你脸了是不?”老头也是急了,情不自禁说出了脏话。 可是他又不好真的还手,只好跑,跑啊跑,跑啊跑,跑丢了一只鞋,又一只鞋。 老头光着脚丫在这山间奔跑,看起来极为狼狈,可是一旁看着的长安很安静,没有笑,也没有帮三千追。 因为他看得很清楚,老头的脚没有着地,他整个人是悬浮在地面一寸处的,所以长安清晰地知道古老头没有恶意。 阳光下,少年与老头在奔跑。 长安的脸上终于还是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多好的阳光啊。 古老头终究还是逃了回去,在他的那座小屋子外,老头脸上却还挂着畅快的笑。u看书 .uukansu.cm “先生,您这是被狗熊撵上了?”阿瞒恭恭敬敬地对着老师作了个揖,笑眯眯地问道。 “什么狗熊?为师这是在锻炼身体,锻炼身体懂不懂?”老头子吹胡瞪眼道。 “那您的鞋子呢?”阿瞒完全不打算给这个先生一点面子,仍旧是践行着不懂就问的原则。 “哼,跟你聊天,没意思。”老头摇了摇头。 “哦……”阿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阿瞒为什么叫阿瞒,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先生,当时先生只是笑,像一个变态猥琐的大叔。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老头子才算是给了一个比较说得过去的理由。 那一天老头子喝着酒唱着歌,兴许是喝到了高处,他的手搭在年纪尚小的阿瞒肩上,赤着脚,披头散发。 “阿瞒,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名叫阿瞒吗?”不待阿瞒回答,老头自顾自地说道:“你说这世间人与人,终究不过是互相欺瞒呐。” 很多年前,老头子曾经出过一次山,可是最后重伤而归,那次的伤很重,古老头差一点没能活下来,伤好之后便成了这村子里的教书先生。 山野之间的夜总是来得很早。 星辰初上,山林当中便会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小虫发出清脆的鸣叫。 在山与林之间藏着的是野性与杀戮,看似寂静的夜里,有些无数的躁动不安。 想起很多年前的那段故事,看着在睡梦中嘴角轻轻翘起的先生,阿瞒为他盖了盖被子,然后轻声说道:“先生,您的仇我会为您报的。” 章5 所有人都在等 阿瞒是这么多年来先生所收的最后一个弟子,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会是先生的关门弟子。 所谓关门弟子,那自然是宗师开山创派除了那第一位开山大弟子之外他所收的最得意的弟子,就像是那些书画大家画了一幅可以传世画作之后,终此一生都无法超越,所谓封笔之作。 虽然嘴上不说,可是阿瞒对于能够成为先生的弟子还是颇为自豪的。 所以先生压了他这么多年把他困在这座山里的行为,阿瞒实际上并不是多么反感,先生已经老了,在很多年以前先生便开始老了,可是先生的那些弟子们有哪一个能够跟着先生来到这里,能够亲眼看着先生的死亡呢? 阿瞒嘴角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先生,您的弟子早就超越您了。”可是当他察觉到古老头还要收徒的时候,破天荒的他竟然有了一丝嫉妒,他以为自己不会有这种情绪,实际上他也不应该有这种情绪,阿瞒的来历除了古老头没有人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很小,当时的古老头只是看着他,看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阿瞒只是在笑,他能够感觉得到先生的犹豫是在犹豫要不要杀了他,可是最终古老头也没有动手,所以阿瞒对这位先生的感情很复杂,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终究会杀死眼前的老头又或者被眼前的老头杀死,可是他还是成了先生的弟子,照顾他那么多年,人也许真的会习惯某件事吧,就像他叫了古老头那么多年先生,竟然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弟子。 “您为什么还要收徒呢?您老人家在这里安安稳稳度过几个春秋以后再稳稳当当地死去,难道,不好吗?我说了,您的仇我来报。” 阿瞒似乎很伤心,他允许先生收养长安,甚至还不止一次劝过先生收养那个孩子,可是先生不肯,现在先生却又反悔了,这让他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他不喜欢被骗或者说他不喜欢这样一个欺骗学生的先生。 那天晚上阿瞒没有入睡, 看了很多年的那本书第一次没有了看下去的耐心,窗外是死一般安静的夜,阿瞒终究还是起了身,长袍干净得一尘不染,他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所以每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冬天,当大雪开始下,阿瞒就会站在院子里,那个时候他会穿一身白色的长袍,雪慢慢飘落,把他也把人间染成白色。 被大雪覆盖的世界才是最干净的,他舍不得自己把脚印踩在那雪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鼓舞着的是满心的欢喜,可是这欢喜终究是会变成失落,因为雪终究会融化,人间又会变得污浊肮脏。 “先生您说为什么要有雪啊?”阿瞒幽幽的说道,“在看见它之前我本是可以忍受这污浊的啊。” ...... 对于半村里那户陈姓人家,阿瞒始终没有太多的接触,一是因为他很少出门,另一个原因是他对陈家很了解,他知道陈良为什么会走那么远的路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一个没有什么前途的铁匠,也知道古老头心心念念守了那么多年的半村究竟有什么秘密,所以对于呆在半村他并不怎么反感,所有人都在等,等那个时间到来,等那件事情发生,阿瞒也在等,他在等古老头死,在等陈良也在等的那件事。 阿瞒觉得自己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因为他有很长时间可以等,可是古老头没有时间了。 年纪大的人总是容易慌,即便是如古老头这样的人也不例外,而人一慌就容易犯错。 古老头犯了一个错,他起了念。 一个念师起念其实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古老头不同,很多年前他把自己的念力封印了,而那个封印同样封印了半村这个村子,阿瞒轻笑,因为从今天起,他就自由了,古老头以为只是刹那间的解封自己便不会察觉,可是他不知道阿瞒在变强,如今这道封印再也困不住他了。 可是阿瞒并不打算立刻就远遁山林,事实上即便古老头实力全复又如何,阿瞒已经不再是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了。 今日阿瞒看着村口那户人家突然起了念,作为古老头的弟子他自然也是一个念师,当念师起了念那么便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止念,一条是顺念。 阿瞒的身形突然开始改变,不仅仅是脸而是整个气质都在改变,首先变的是肤色从一开始的白变成了黝黑,接着是脸型,就连身高也开始改变,片刻之后,一个瘦削清秀俊逸的文弱书生变成了皮肤黝黑的粗糙大汉,uu看书.uukahu 他没有开口说话可是想必声音也是改变了的,而在这些外表之上他还给自己披上了一件黑色长袍。 对于这种易形换貌却又加上一件夜行衣遮住面目的画蛇添足行径他却是觉得极为得意。 阿瞒如一阵黑色风,在夜里飞行。 只是眨眼便来到了陈姓人家的所在, 此时的陈三千躺在床上像一个即将溺亡的猫,张牙舞爪的打了一套完整的王八拳。 他的额头,他的身上青筋毕现,汗水如浆,身体在一套眼花缭乱的王八拳之后开始颤抖。 那就像是一只脆弱,可怜的野狗,痛苦而努力地为了想要活下去的最后挣扎。 在他的旁边有一个比他还小的少年,少年看起来很是壮实,那一双眸子也是明亮得如同原野上的星辰,在长安很小很小的时候,阿瞒甚至还见过他的亲生母亲,那也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人。 陈三千的怪病是不知何时便会入睡,而一入睡便大概率的会做噩梦,并且浑身冷热交替,热的时候如同火炉,冷的时候又如坠冰窟。 当三千开始浑身颤抖,长安才察觉到不对劲,他想要去唤醒三千,可三千始终是眉头紧皱,如坠梦魇,无法醒来。 但是很显然长安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因为他迅速起身,去院中打了一盆冰冷的井水,浇在了三千身上,泼下去的水却如同浇在了一块被烧红了的铸铁一样,瞬间就发出滋滋的响声,随着一阵白烟蒸腾,长安被惊得道了句哇塞之后,才去唤醒旁边屋子里的义父。 章6 所有人都不懂 三千只感觉到浑身如同被铁锤反反复复的捶打撞击,痛到无法言语,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又睡着了,可是他想醒却不知道如何醒来。 所有人都不懂,当陈三千睡着之后会在另一个地方醒来,而那一个地方究竟在哪陈三千也不懂。 仿佛是一个迷宫,很大,或许用无边无际来形容更加贴切。 迷宫当中的墙都是灰色的,阴郁的灰像是亡者的世界。 “你在平原上走着走着,突然迎面遇到一堵墙,这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左无限远,向右无限远,这墙是什么?” “死亡” 陈三千的处境和这个很像,因为在他的面前有一座迷宫,这迷宫无限大,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高不可攀的围墙,遥不可及的远方,似乎一切都是孤魂野鬼的流浪。 抬头看去,这里的天空是灰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星辰,有的只是让人沮丧的灰以及无尽的孤独和残忍的,你永远不会知道在迷宫的某个转角会遇到什么,也许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也许是一条凶猛的野兽。 走在这略显幽暗的道路之上,三千突然抬起了头,目光哪里还有半分痴傻木讷,目光所及之处缓缓爬出了一只赤色的巨蟒,那巨蟒浑身赤色的鳞片发出妖冶的光,猩红的信子吐露着让人绝望的味道。 然而三千却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很多时候很多人会在不该平静的时候因为平静而显得可怕。 此时的少年是可怕的,那巨蟒速度很快,与速度成正比的是力量,所以当那条尾巴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他的时候,少年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当那被卷起的尘土飞扬消散之后,看到的却是少年手上青筋如龙,那条看似强大的尾巴被他毫不费力的挡了下来。 甚至于当那条怪蛇想要摆脱那手的时候竟然没有挣脱得了,少年的身形相对于那条巨蟒来说算不上大,所以对于少年能够将它抓住这件事蟒蛇觉得很生气,可更生气的是自己竟然挣脱不开,于是它试图回身,想要将这个少年缠住,然后慢慢勒住让他窒息而死,不得不说它的速度很快,特别是缠绕他的时候更是眨眼之间。 可是陈三千的速度更快,在那条蛇的牙齿距离他还有三尺的距离时,少年反手抓住蛇尾,狠狠的将它甩了出去,就像是在耍一套九节鞭,再然后那条可怜的赤色蛇便极其憋屈的死在了那个少年手中。 陈三千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大蛇,然后半蹲在地上,像一只猴子一样抓了抓耳朵。 “这个看起来应该可以吃吧?”随即,自问自答地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于是,当他张开手掌,一团火焰便如花一般绽放其上,很显然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了,所以很是熟练。 这个灰色的世界里只有生物才是有颜色的,比如那赤色蛇,可是颜色越是鲜艳就越是危险,而且一旦死去就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变成灰色,失去所有的色彩,这似乎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当你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也就失去了生命,陈三千很想像一位残忍而中二的审判者:“现在,我将剥夺你所有的颜色以及你的生命。” 想到这里的时候陈三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篝火, 烤肉, 只是在这无边际的迷宫之中,那篝火却显得格外孤单,三千的脑子里有一座迷宫,在很多年前他就在这座迷宫里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到了梦中都会来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迷宫里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或许少年之所以是少年,便是因为他从不放弃,当面前出现一座迷宫,那么自己便走过这个迷宫看看它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其实他三千知道在迷宫里还有一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白发少年,那个叫婴的少年脸上总是写着冷酷、生人勿近、我很凶等一系列字眼,可是陈三千能看得出来他的孤单,那种孤单就像是在某个黄昏,少年终于被赶出了家门,行囊里空空如也,黑夜降临之后,便只剩他独自与整个世界为敌。 孤独的人总是能够察觉到别人的孤独,所以也更容易相依为命。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便是三千第一次在这迷宫当中遇到活着的怪物,那是一群浑身冒着黑色火焰的地狱恶犬围攻,婴当时看着三千幽幽问道:“你也不想死么?” 当时的三千还很小,他没有回答,因为那群恶犬正在屁股后面追着他,遇到婴的时候三千很高兴也很诧异,但是终究还是高兴的,因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当时三千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对婴喊道:“快跑啊!” 婴的脸上闪现一抹错愕,随后嘴角轻轻上扬,只见他张开了手,然后轻轻往下一压,那些凶猛可憎的地狱犬便是趴在地上哀嚎,随后消散。 毫无疑问的是假如没有婴的出现陈三千早就死在这座迷宫里了,死在那一群冒着黑色火焰的恶犬口中然后成为地上的肥料。 看到婴轻而易举将那些凶恶的怪兽打趴在地上的时候陈三千似乎很崇拜,一脸呆萌地鼓掌。 那个时候的陈三千远没有现在这般实力能够轻描淡写的打败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uu看书ww.kansu.c婴的出现无疑是金光闪闪且自带背景音乐的,后来也证明婴是高傲的,他的高傲来源于天赋也来源于孤独。 他看不起族里的那些同龄人也看不起那些听命于天的长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对于陈三千很好,像是兄长一般护着这个傻子,或许是因为那么多年也没有什么人关心他吧,他的那些兄弟姐妹父母亲人全都不太喜欢这个注定百岁而夭的人,一个人不被人需要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可是陈三千的出现让婴也成为了被需要的那个人,即便陈三千是个不怎么聪明的人。 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婴就像是一个保姆,照看着陈三千,带着他在这座迷宫里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随后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陈三千不知道婴为什么会出现在迷宫里,也似乎能够随意离开迷宫,他问过,可是婴没有回答。 当时一起提问的另一个问题是迷宫究竟通往何处去,他又在往何处去,这座迷宫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在婴的催促或者说逼迫下三千几乎是在不停地走,可是走了那么些年依旧是看不到尽头。 终于有一次在一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傍晚,之所以说傍晚完全是因为陈三千觉得傍晚更有意境,那个时候婴说他能看到尽头,可是那个尽头是死亡,三千不解的问道既然尽头是死亡,那么为什么还要走下去? 这一次婴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天,死死地盯着天空,一言不发,于是陈三千便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章7 人间尚有第3人 婴的身上总是穿着一件华丽的长袍,可是那锦绣长袍虽然华丽却终究是大了些,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孩子穿了一件从大人那里偷来的衣服,瘦小的体格难以支撑得起那件肥大的衣服。 陈三千没有任何鄙夷的意思,但还是笑了笑,婴瞪了他一眼,三千便不笑了。 婴总是冷着脸对陈三千说你不走会死得更快,这个回答让三千多少有些悲伤,似乎在他面前就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条现在死,一条过会儿死。 没有人知道凡人为什么总是用悲伤来揣度死亡,但是毫无疑问,人们总是希望活着。 有时候三千也会仰着头看着天空,那无边无际的灰总是能够让人心情沉重,这座迷宫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它足够大也足够复杂,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古怪存在,这些不知道怎么诞生的怪物都很好吃,即便是整天一身锦绣华袍的婴也没有办法抗拒这种食物。 婴说这种食物凝结天地气运,食之大补。 陈三千也只是闷着头吃,但是原因仅仅是好吃而已,他不明白为什么迷宫之中会有这种奇怪的生物衍生,就像他也不清楚婴是怎么进入这座迷宫的。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婴在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在看食物,三千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这么多年婴一直都是在帮自己,那些打不过的怪都是婴来打,那些不知怎么走的路都是婴来选,相比之下陈三千就像是个混吃等死蹭经验的,这让他很沮丧。 陈三千曾经问过婴为什么要帮他,婴没有回答,他只是说自己也想活着。 也是在那个时候陈三千看到了婴的眼神,像是在看食物一般的眼神,婴说假如有一天你不想活了,那么可不可以把你的命送给我? 当时陈三千有点被吓到了,但他还是假装不在意的说道,”一定一定,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 事实上三千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被困在迷宫当中,即便身在迷宫他也能清楚的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他能够控制身体的时间并不多,而且不连续,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大部分时间里的陈三千是具行尸走肉,他只是不能完全控制自己而已,但是陈三千依旧还是陈三千。 很久以前,陈三千就曾注意到了古老头,很多时候他都是在远处看着自己,而在这里,陈三千看到的古老头是一团如同烈日般刺目的光团。 那光团当中有着让人惊悸的力量在流动。 或许古老头也知道自己在看他吧,因为每次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很明显的是那双眼睛盯着的不是外面的陈三千而是迷宫当中的自己。 陈三千能够看到古老头身体上的那些能量运转,那些白色的光线如同一条江流在大地之上奔腾流转。 那是经脉,能量顺着经脉的运转法门本是秘密至极的东西,可是自从发现陈三千之后,古老头就是开始经常前来串门,找陈良喝酒。 而今日,屋外似乎来了一个同样可怕的人,看向他时就像是在面对一个黑色的太阳。 他的经脉运转诡异而霸道,在这当中有古老头的影子,可惜却又是截然不同。 对于这些陈三千并不是多么在意,因为此时的他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当少年在诡异迷宫当中吃着烤肉唱着歌的时候却没察觉到有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那一道,黑色的身影如梦如幻如泡影,却又真实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三千一声怪叫,扔掉了手中的烤肉,看似滑稽的面部表情之下有的却只是震惊以及兴奋,除了婴,陈三千没有见过任何人,特别是眼前这个人显然是屋外那团黑影里分出来的,所以当这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少年的第一感觉是警惕,“你是谁?”毫无创意的问句开头加上对方短暂的沉默让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黑色身影手中掐诀,试图去撞击那道迷宫的高墙,但是他的念力撞在墙上的时候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好大的手笔“,阿瞒赞叹道。 进入迷宫的阿瞒啧啧称赞,完全没有搭理陈三千的意思,可他还是弯着腰盯着陈三千看,”你又是个什么小怪物啊?“ “你到底是谁?”陈三千有些生气,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黑袍人就像是个不经邀请便到别人家里做客然后还四处翻箱倒柜的人。 阿瞒依旧是弯腰盯着三千,此时的三千像是被束缚住了一样,浑身无法动弹,他感受到了杀意,那种是一种如同针扎似的疼痛,眼前这个人已然动了杀意,三千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杀自己,迷宫里的那些怪物,又或者是婴,现在又来了一个黑袍人阿瞒。 三千大声叫了一个字,那是一个人的名字:“婴!” 突然,阿瞒心头一震,手中印诀一变,一个巨大的淡蓝色护罩将他整个人护住,念力构筑的护罩结了一层又一层可是那种巨大的危机感却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清晰,这让他的头皮发麻。 回头看到的是一串又一串的秩序法则所凝聚的符文,而符文如同一个人,或者说符文锁链锁着一个透明的人,那个人缓步走来,而阿瞒所构建的防御禁制在那符文人面前不堪一击,层层溃散。 那个透明人不是婴,而婴也始终没有出现,陈三千仿佛是看不到那些符文,自然也看不到那个被符文锁住的透明人,他看着突然倒退的黑袍人,“神仙?”陈三千问道。 “妖怪?”偏了偏头,陈三千觉得这个全身包裹在黑袍当中的人有些奇怪,因为他现在又突然一动不动了。 事实上,不是阿瞒不想动,而是那个向他走来的人给他的感觉太过可怕,更何况还有那些秩序符文,这座迷宫已经算是称得上是一座小世界,那些秩序符文便是天地规则,阿瞒也敌不过一座世界。 阿瞒动不了了,那股威压太过可怕,而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来到自己的面前,伸出来一只手抵在他的额头处。 若是真身在这里,阿瞒不见得会如此被动,可是现在的他在这座迷宫当中的只是一缕分念。 阿瞒觉得像是被夺舍一般,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对于一个念师来说,意识模糊本就是极难出现的现象,而现在他明确的感受到自己像是成了局外人。 当那道身影顺着那根手指渐渐融入阿瞒的身体当中之后,不远处,阿瞒的本体所在之处竟然弥漫起一股黑色的气,而与黑色气纠缠在一起的是紫色的气,紫气虽小,但是极为霸道,它像是吞噬者,以黑气为养料,逐渐壮大。 阿瞒一声冷哼,却是黑气大盛,以一种极为蛮横的方式硬生生地将那缕紫气逼迫而出。 迷宫里, 那道身影就只是那么看着陈三千,仿佛在看稀世的珍宝,当这个全身缠满锁链的人看向他时,陈三千也终于看到了他,虽然那人周身弥漫着一股无法穿透的迷雾,遮掩着他的身形,但是当那道身影出现的时候,陈三千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迷宫之中除了婴与三千之外的第三人可怜得就像是一条被拴住的狗,陈三千觉得自己也是一条狗,只不过他的脖子上没有链子而已, 那人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呼喊让少年的眼睛不自觉的湿润。 他像是在欢呼,像是在庆幸,为陈三千欢呼,还是为自己庆幸?陈三千不清楚他也不想清楚,现在的他完全沉溺于一种悲伤的情绪,uu看书 .ukanshu.om悲伤得像是一条狗。 仿佛是言语无法表达,又或者他的舌头早就被割了去,那第三人朝着少年缓缓地跪了下去。 当他跪下去之后,三千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画面。 画面里有一个人婴儿尚在襁褓,被一个美到极致的女人抱在怀里,女人温柔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温柔。 女子身旁站立着的是一个男人,男人头戴华冠,不怒自威,此际却是温柔地看着女人与孩子。 他伸出手来,女子把手搭在了上面,两人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台阶很长,很高,当他们终于登上去,回头再看时,这天地仿佛都在他们的脚下。 “吾皇……” 低头看, 那台阶之下,犹如众生拜天,山呼吾皇,男人嘴角轻扬,却仍是冷峻而威严。 “平身!” 声音如雷,春雷乍起而万物复苏。 那黑压压乌泱泱地一片从地上爬起,目露尊敬与狂热,那些人有些铠甲披身,手执兵器,有些则是身穿古袍,羽扇纶巾,有年轻人,也有老者,他们全部都崇敬的看着上方那对夫妻以及那个孩子,那是他们的皇,那是他们未来的皇。 “吾儿,从此你便是这里的王,他们的命都将属于你,他们的命因你生而生,因你死而死,你荣他们荣,你辱他们死。”男人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轻声而霸气的说道。 男人却是被一旁的女人瞪了一眼,“吾儿才多大,你说这些他能听懂吗?” 男人却只是笑。 …… 章8 是秘密就藏好 陈三千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浑身裹在迷雾当中那个人的情绪感染,他甚至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啊,飘啊,陈三千仰起头本想说下雨了,可是嗓子却难受的要命,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去问,“你是谁?” 那道身影却是逐渐模糊,像是倒映在水中的影,一颗石子落湖之后泛起阵阵涟漪,一切影子便被拉扯撕碎,最后归于平静。 陈三千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人,可是那个人还是消失了,陈三千哇的一声就哭了,哭声像是一条狗的悲鸣。 就在这个时候身穿锦衣的婴才出现,现在的他比三千还矮了半头,可是因为三千是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所以婴依旧是低着头看着三千的,他拍了拍三千的肩膀。 “婴,那个人是谁啊?”三千抽噎着问道。 在陈三千看来婴似乎无所不知,所以遇到问题首先便是问婴。 婴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那应该是一个好人。”他的语气难得没有高高在上的冰冷,似乎对于能够出现在这里的那道影子他也十分敬重,“至于另一个人,我想他应该便是你所说的阿瞒。” 在那座悬浮于天空之上的楼阁里,婴读过很多书,所以知晓很多被别人称作秘密的东西。 婴的声音很冷,“如果有机会,当你再次见到阿瞒的时候要么杀死他,要么你就跑,有多远就跑多远,有多快跑多快,不然你一定会死。” 或许陈三千并不是多么伤心,只是眼泪依旧止不住,他埋着头一边擦眼泪一边表示知道了。 婴幽幽地说道:“是秘密的话就藏好,藏到谁也不知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婴看向陈三千的目光很复杂,但是悲伤得像是一条小狗的陈三千没有察觉那道目光里的情绪,自然也就错过了那抹一闪而逝的杀意。 留给婴的时间不多了,他需要做一些后手和退路,当死亡的巨剑悬在头顶上的时候没有谁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婴知道那是一种很可笑的孤独感,当年幼的老虎遇到了一只小羊,它决定收养这只羊来当做以后的食物,可是偌大的森林里似乎只剩下它们两个活物,于是孤独感便诞生了,本该吃掉小羊的老虎成了小羊的护卫,和它说话聊天,他已经开始习惯了小羊的存在,甚至有些欢喜那只小羊的依赖,老虎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了。 老虎终究还是要活着才行,于是他只能去另外一座森林,那座更加残忍更加黑暗的森林才是它应该去的地方。 喜欢藏秘密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秘密会杀人,当你去探查别人秘密的时候,也就是你最危险的时候,阿瞒喘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酒可是心依旧跳得很快。 那个全身被道文锁住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阿瞒的目光时而清明时而恍惚,似乎很想现在就将这个少年杀死,是的,他在犹豫,这种情绪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利弊权衡是一个自己与自己博弈的过程,所谓的犹豫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于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对结果的恐惧。 就在这时古老头的房间里亮了一盏灯,随后是先生推门的声音,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阿瞒有些伤心,“这些年,你封住我的神识,不许我靠近陈家,为的就是等他长大吗?” “呵呵……” 阿瞒一声惨笑,他承认自己终究还是小瞧了自家先生,又或者说先生一直以来都只是在示弱,为的就是让自己轻敌,以为这半村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了自己的事情,阿瞒摇了摇头:“可惜的是,他活不久了,中了那种咒术的人,注定是不可能活得长久,就算是活着也不过是悲惨的一生,先生,您老人家是想要做什么啊?” 说着阿瞒又是吐了一口鲜血,气息也一下子萎靡起来。 身形开始逐渐回复成之前那个模样,可是阿瞒的眼睛却是越来越明亮,他是一个连古老头都无法否认其天赋的人,这些年古老头其实没有传授一点念力的修炼方式给他,可是他的念力依旧在不停地增长,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存在那么天赋绝伦的人。 阿瞒笑了笑,他并不觉得自己就是输了,因为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他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念头。 另一方面, 陈三千突然吐了一口鲜血, 长安焦急地看着吐血之后气息奄奄的三千,有些无助,有些彷徨,可是他只能看向旁边的男人。 陈良按了按手,示意不要慌张,南宫浅却是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人们都说儿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所以母子连心,没有谁更能体会南宫浅此时的心情,她恨不得三千所有的灾病都落在她的身上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这般受罪,可偏偏她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自己的儿子哭,不停地哭,像是要把那么多年的苦全都哭出来。 随后就是骂,骂陈良无用救不了孩子,骂自己,骂老天,可是又能怎么样?南宫浅发现自己真的很无能因为她救不了自己的儿子到最后也不过是抱着自己的小三千然后把自己哭晕过去。 陈良没有劝自己的妻子,一旁默不作声,等到妻子昏了过去这才是轻轻抱起她放在了床上。 并不是没有眼泪便是冷血,陈良叹了一口,可胸口依旧是闷得难受,往常时候,陈三千或许会身体发烫发冷但绝不会吐血,长安不禁疑惑地看着父亲。 陈良只是摇头, 古老头来的时候显得很匆忙,最是要求礼的儒家之人竟然衣冠不整,苍白的头发还如同鸡毛一样翘立着。 当然古老头又不是什么正经人,这副样子众人也是见怪不怪,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古老头本就不是什么守礼法的人。 “来了。”这像是一个疑问句,但说出来的语调却是平静得很,陈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就像是一张紧绷着的弓。 “来了。”古老头颔首。 “什么情况?”古老头伸出手,在陈三千的额头处抚拭了一下。 “不清楚,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陈良看着古老头说道,“而且,有人来过。” 古老头闭着眼睛,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他睁开了眼睛,“我知道他是谁。”古老头收了手,脸色有些苍白。 “不知道是好是坏。”古老头有些怜悯地看着正在昏迷的陈三千。 “出来聊一聊?”古老头难得脸色郑重地对着陈良说道。 “好。”陈良点了点头,跟着古老头走了出去。 没人知道陈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古老头这般熟悉,以前两人因为喝酒而搞得像是仇敌一样,现在这样平静的谈话却是让人觉得极为不协调。 陈良的表情很惊讶,因为他看到面前这位老先生每走一步,便会衰老一分,脊背也越发弯曲。 人们常说世间最硬的是读书人的脊梁,因为他们读浩然书,养浩然气,最是正义凛然,不肯弯腰。 而这位读了数不清多少本书,养了不知道多少浩然气的老人却是也败在了时间之上。 “我的寿命不多了。”这是古老头的第一句话。 “三千这孩子我看着喜欢,uu看书 .ukhu.co 所以前些日子我便想着收了做关门弟子,可惜他不愿。”古老头脸上的皱纹都褶成了树皮一般,他笑了笑说,”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因为世间终究还是有三千和长安这两个少年。“ 陈良对着面前的老者作了个揖,从古老头出门一直到现在所站的位置,一共走了七十步,这七十步里古老头每走一步便会苍老一分,古老头捋了捋胡子说道:“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再之后很多年里我便没有任何长进了。” 古老头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年来我收了很多门生弟子,想的也就是让他们替我走一些不同的道,去寻求新的答案,可惜啊,三千和长安我能教的不多,也来不及教了。” 古老头的气息更加萎靡,陈良想要上前扶住老人却发现他的身子太轻了也太瘦了,古老头摆了摆手说道:“今晚那个人是谁我已经知晓,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古老先生笑着说道:“三千的病你不用太过担心,好了,我能做的也不多,剩下的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古老头走了,陈良站在原地目送着老人离开。 慢慢远去的古老头身形伛偻,随后天空下起了雨,陈良看着老人消失在雨幕之中,然后叹了一口气,人们似乎总是很喜欢叹气,随着年纪越大随着阅历越多,这个世界总是不能让人满意,也总是让人感叹,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悲伤那么多的眼泪那么多的叹息。 陈良知道古老头真的快要死了。 …… 章9 天下皆白 山间长棚之下,古老头神色萎靡,阿瞒守在他身后,那张脸上无悲无喜像是一尊看透了人间的大佛。 “恨吗?”阿瞒开口问道,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那位气息奄奄的自家先生。古老头看起来真的像死了,那张脸蜡黄得像是最劣质的琥珀,身子佝偻着,腰弯的如同一只大虾。 老人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气息也渐渐平复。 “阿瞒,你多大了?”古老头没有回答阿瞒的问题,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阿瞒扯着嘴笑了笑,“先生,您糊涂了?我是你捡来的,你说我多大了?” 在很多年前,那是一个下雪天,也就是那个暴雪肆虐的日子,阿瞒见到了自家先生,那个时候的先生还没有现在这般苍老,他还记得先生当时的表情,错愕、后悔、亦或是恐惧?阿瞒无法用言语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可是他记得很清楚那个场景,也记得那场雪。 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是长着翅膀的精灵围绕在他的身边,也就是那个时候阿瞒喜欢上了雪,喜欢那种白。 或许阿瞒的诞生便是一个写满仇恨的故事,在这些年里他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总是喜欢追逐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阿瞒喜欢雪,因为他喜欢雪的白与纯粹,在那个一睁眼便是黑暗的世界,阿瞒觉得自己身上的污浊也被那场雪染白,那个时候他流了一滴眼泪,古老头说就是因为看到了那滴眼泪他才没有杀死阿瞒,可是阿瞒不是那么想,他说当时自己并没有流眼泪,是古老头自己流了眼泪。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是阿瞒依旧记得当时的场景,记得那场雪,记得那场滴眼泪,不知道为什么,阿瞒有些悲伤,他没有继续嘲讽先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垂着手,两袖灌满了夜晚山间的风。 “阿瞒。”老头起身看着他,突然说道。 “嗯?”阿瞒抬头。 “明天宜出行,不如,你明天离开这里吧。”古老头说道,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无力。 “行啊,我明天就走。”阿瞒毫不在意地说道。 “我是认真的。”古老头难得正经一次。 阿瞒身影一顿,这是老头子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对他说话,他停了一会,没有嬉皮笑脸,只是像一个跟父亲犟嘴的孩子,不愿意认输似的回道:“我也是认真的。” 声音嗡嗡,听不真切。 无数次他曾跟先生提过想要出山的想法,可是先生不许,那么他便只能藏在这山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先生说除非他死,否则永不出山。 甚至于阿瞒主动戴上那个类似于枷锁的簪子,封印了大部分的力量,成为一个普通人也只因先生一句不许。 他以为自己对于山外的世界是向往的,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苍鹰,当一直向往着的天空真的就那么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反而有些害怕,仿佛他已经习惯了被圈养。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那一夜,阿瞒进了山,砍了十棵树,把柴劈好整齐的码在了一起,即便他知道先生那么懒怕是也不会生火做饭,可是他总想着应该做些什么,柴火堆着也就堆着了,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他跑到最远最清澈的山泉,挑了好几大缸的山泉水,先生喜欢喝茶,对水又极为挑剔,唯独喜爱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泉水,可惜的是先生实在是太懒了,平日里跑几步路都说累得要死,所以阿瞒挑了好几缸水,想来足够先生泡茶了。 可是阿瞒还是觉得哪里有遗漏,思前想后阿瞒还是把先生的衣物按照春夏秋冬季节分别装在了不同的箱子里,然后颓然坐在地上,他咧着嘴想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可是眼泪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他怔怔的看着地上那滴眼泪,那一刻他不再确定当年那场雪中流下眼泪的是先生还是自己了。 终于,他还是走了,因为先生没有留他。 天还没亮阿瞒就走了,只带了简单的衣服,别的什么也没有带走。 到了后来他才发现,一座山之后是另外一座山,一个牢笼之后是另外一个牢笼。 而他想要的是自由,或许人活着总归不得自由,阿瞒却不愿意死。 阿瞒走的那个时候老头子没有睡着,他只是听着窗外的砍柴声,听着那个人门前磕头的声音,眼泪老不正经地直流。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学生心中有恨,阿瞒想要出去,想要去了结那段恨,那么多年来他一直试图压着,可是最终古老头发现自己或许并不是一个好老师。 阿瞒算是一个好学生,因为他总是喜欢质疑自己,“先生你错了。”这是阿瞒还小最喜欢说的话。 阿瞒小时候真的很聪明,很多话,很多知识自己还没有展开细讲他便已经知晓。 很多时候古老头也是在向自己的学生学习,uu看书 wwuuanuom学习他的思维方式,学习他所理解的道。 可是有一天,古老头偶然发现那个曾经让他骄傲的学生变了,变得很可怕。 可怕的不是他暴增的实力,而是他的恨以及他的野心,从那个时候开始,古老头开始试图矫正他。 于是有了那个簪子,于是有了那句不许出山半步。 “先生,你说人生一世,为何?”那一天阿瞒问道。 “先生,你说人这一生是不是像极了囚犯,因欲而生,因欲而死,子生父死,一代又一代,一世又一世,承受这由生到死的悲喜,所经所历不过是一世又一世的重演轮回。” “先生,你说,这人生一世,除了受罪,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当阿瞒满脸泪痕的看着自己时,古老头沉默了很久,人生一世为何?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因为他不会老也不会死,所以不曾想过死生之大事。 从那一天起,古老头开始变老,开始向着死亡而去。 在那之前,古老头还是一个翩翩公子模样。 阿瞒没有从先生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他很失望,“原来先生您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从那天起,阿瞒不再质疑先生,可是古老头却是感觉到这位弟子对自己的态度虽然越发恭敬,可是那种生疏感却突然出现。 “阿瞒,其实先生也只是先生了你几百年而已,那些道理我也只是在学,人生一世,为何?为何啊?”古老头的眼睛变得混浊起来,“为何啊?” …… 章10 和傻子玩从来不吃亏 阿瞒走的那一天, 半村当中发生了一场地震,不大不小,却也是让大半村落的屋子坍塌,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古老头笑了笑,阿瞒对于那个封印的好奇程度确实不小,但是在离开之前他不去那个地方才让古老头不放心,他知道阿瞒是为了让他放心,事实上,阿瞒想要的东西并不在那里,阿瞒在等的和所有人在等是一样东西却又不是一样东西。 “只要你走了,我们就还是师徒。”古老头轻声说道。 陈良怀抱着还在睡梦当中的陈三千,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口中念念有词,脸上有期待也有忐忑,他把依旧还在昏迷当中的三千交给了长安之后便是走进了山中,陈良知道这里每地震一次便距离自己等待的那一天越近,他要去看看,去看一眼那个困了自己十多年的封印。 当天蒙蒙亮,陈三千终于苏醒了过来,南宫浅抱着自己的儿子喜极而泣。 三千的眸子里却是多了些不一样的神采。 村子里的人有条不紊的忙着手里的活,修补着房子,收拾着那些被地震砸坏的东西。 半村的人仿佛已经习惯于面对地震,所以他们表现得波澜不惊,好像这种规模的地震他们已经是见怪不怪。 长安看着苏醒的三千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三千揉了揉眼睛,那双眼睛干净的像是村里的那条溪水,他冲着长安笑了笑,却是拍了拍肚子对着母亲说:“饿了”。 南宫浅欢天喜地的去做饭,然后看着匆匆回来的丈夫不禁是皱了皱眉头,“昨天你打我?” 陈良一脸尴尬,然后试图转移话题,于是作沉重状,“封印快要开了,离开的日子不远了。” 听到这句话南宫浅却是欢喜了起来,“那就离开,到了京城也能找些更好的医师,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消息。” 陈良一脸的谄媚,像是一只小狗冲着南宫浅点头,“是的,是的,到了京城就好了。” 南宫浅嫌弃地看着陈良,“我越来越怀疑自己的眼光了。”随后还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感慨。 陈良一愣,随后问道:“什么意思?” 南宫浅冷笑着去了厨房,完全没有搭理丈夫的意思,只是留了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陈良表示很受伤。 村子里的孩子们在这废墟之上奔跑着,叽叽喳喳的谈论着昨天的场景。 此时的三千已经吃过了饭,有些艳羡地看着那群玩耍的少年,似乎想要融入他们可又怕被排挤所以始终不敢靠近,当看到三千的时候,他们便要三千带着他们去河里捉鱼。 三千虽然是个傻子,可是这个傻子捉鱼的本事实在是太厉害了,在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曾忽悠陈三千去那条很深的河水里,当然本意只是捉弄一下这个傻子,可是他们并没有想到那么湍急的河水是有可能溺死人的,眼巴巴看着陈三千进了水,他们才知道害怕,于是一窝蜂作鸟兽散,各自回到家中,竟是谁也没有跟家人说陈三千进了河。 等到长安发现大哥不见了之后这才有人弱弱地讲出了他们忽悠陈三千进河的事情,众人连忙跑到河边却是看到陈三千确实身上已经湿透,只不过完全没有丝毫危险,在岸边小坑里还放着好几条鱼,再看陈三千则是一个潜泳,再浮上来时手中拿着的俨然便是一条大鱼。 谁也不知道从来没有进过河的陈三千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水性,但是没有人在意这件事,在那些孩子看来陈三千没被淹死便已经值得庆幸了,只不过从那之后陈三千能捉鱼的名号便是打了出来。 陈三千水性好,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捉鱼从来不要,到最后都便宜了旁人,也是因为陈三千有这种高尚的情操所以这些人即便嫌弃他傻却也都十分喜欢和他玩,因为和傻子在一起从来不用担心吃亏。 听到抓鱼,陈三千的眼睛亮了起来,可随即却是摇了摇头,母亲曾经严厉地对他说过不许再下水,一旁有人冲着陈三千说道:“不要担心,我们不跟你阿娘说,我们保证!” 于是一行人是浩浩荡荡来到了那条小河边,当三千脱了鞋子卷起裤脚踏入河中之后,那些鱼便像是变成了傻子一样,追着那个傻子游,陈三千就像是捞河底石子一样,一抓一个准。 人们对于这些鱼犯傻呆着不动被抓的场景也早已经见怪不怪,一个个在岸边呼喊着让三千丢到岸边,陈三千咧着嘴,像是很开心,于是捉到一条便是往岸上扔了过去。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站在岸边,有些人也是下了水,可是当他们一下水那些鱼却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扑腾扑腾,四下逃窜,于是惹来阵阵欢笑。 地震过后,山涧当中的水还有些混浊,有些鱼早早的就翻了白,而有些鱼则是仍在挣扎。 可是今日的鱼却仿佛有些不同,其中三条鱼的脊背之上各有一条金线,那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煞是不凡,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鱼,因为它看起来太好看了。 只是这一看就不普通的鱼却是被三千一股脑地丢在了岸边。 岸边的少年与孩童都叽叽喳喳地争论着这是什么鱼,讨论了半天之后话题又转到了怎么分这三条鱼,就在这时嗡囔囔一阵响却见又是一群人走了过来。 王爵,村子里与陈三千截然相反的人,孩子里绝对的领导者,如果说他们愿意和陈三千玩是因为能够有便宜占的话,那么和王爵玩则是发自内心的追随。 因为王爵太聪明了,所有的东西仿佛只要学一遍就能记住,人们对于比自己强大太多的人都会去下意识的膜拜,当然长安也很聪明,但是长安根本不怎么喜欢和那群孩子一起玩,大部分的时间里长安都是冷冰冰的,也只有在和三千在一起的时候会有笑脸。 于是王爵便成了半村的孩子王,所以当他出现的时候,那些少年都下意识的让了让道。 王爵蹲在了地上,在他的旁边围着几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几个人围在那个被单独挖出的小水坑,看着里面那十几条鱼。 “三千,你的鱼送我一条吧。”他没有抬头,目光始终盯在那个最大的金线鱼。 “嗯……” 回答他的是陈三千的一声嗯,两个人谁都没有抬头,一个看着水坑中的鱼,一个看着湖中的鱼。 “真是个白痴啊……”王爵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对陈三千这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态度很生气。 阿瞒走后古老头在屋子里呆了很久,不远处古老头眯着眼睛,看着那些鱼也看着那群孩子,似乎一夜之间的他又老了许多,而且还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继续衰老着。 特别是那双本来还算清明的眼睛也变得混浊起来,对于王爵,古老头也是喜欢的,因为这个孩子很像阿瞒小时候,聪明,懂事,有想法,有决断,也有气运。 古老头的眼睛逐渐变成了灰色,视物也有些不清楚,那三条鱼他是知道的,在这半村里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瞒过他的眼睛。 他太清楚在这里藏了多少机缘了,可是那么多年每当他想要将机缘送给陈三千的时候,uu看书.ukanshu 那些东西总是会被陈三千转手丢弃,或者送给别人。 对此古老头一开始还有些怒其不争,可是后来他渐渐明白,有一些东西并不是攥在自己手里才算是得到。 这些年来,陈三千看似失去了很多机缘,可是谁能说他是真的失去呢。 古老头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些年你们藏在半村附近,为了寻那一丝化龙机缘,吞吃半村气运,更是隐约吸取了那道封印之力,本就是死罪,可是我念在你们尚且只是为了生存,故而留你们一命,可惜啊,你们不知道珍惜,趁着我修为损耗,竟然试图完全吞噬封印里的那些东西,要知道,诸神之物岂是你们这几个尚未化龙连蛟都算不上的小鱼所能染指的。” 这些年来,半村之所以地震频发,就是因为这几条鱼的缘故,那道封印所封之物,干系重大,以前古老头就发现了那些能够搅动天下的东西,故而守卫在这里,用大法力将封印加固,而现在古老头实力骤降,生命也逐渐消散,被封印的东西也终于开始蠢蠢欲动,想要用一种盛大的方式降临人间。 古老头捻须,却是没有动作,那双混浊的眼睛变得更加混浊,黑色的瞳孔仿佛已经完全被灰色所取代,只是他身上的气息却越发显得古朴沧桑起来,让人觉得惊悸。 陈三千依旧在山涧当中捉鱼,那些鱼完全不怕他,甚至还主动跃出水面试图被陈三千捉住,场面变得很诡异,那些鱼像是在寻死,旁边的少年也被这一幕给震惊到了,一个个目瞪口呆说着见鬼了。 章11 不争者且予且夺 “你就是个大白痴。”这是王爵很早之前就对陈三千的评价。 那时陈三千还小,王爵也还不大,作为半村的扛把子,王爵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智慧,虽然说村子接纳了陈良一家允许他们在半村外的那个地方生活,可是实际上他们也还是对这一家有些排斥的,具体就表现在那群孩子身上,他们总是喜欢聚集在一起欺负陈三千,即便三千有一个强势的娘亲,可是对于孩子来说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王爵是村子里抢陈三千次数最多也最理直气壮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王爵能够那么理直气壮的抢陈三千的东西,并且乐此不疲,更奇怪的是陈三千对王爵的抢夺显得毫无反抗意愿。 也许王爵自己也不记得第一次抢陈三千东西的时候本意是什么,他只记得那个时候有一群人围着陈三千,起初是有一个人笑着问陈三千要他手里的一块红薯,说咬一口,陈三千就傻傻的递了过去,便是那个人也是愣了一下,因为他没有想过竟然这么好骗,那一年谁家的粮食都不富裕,一块红薯也算是难得的小吃了。 再后来那个傻子就像是一个善财童子,拿着阿娘给他做的吃食任由那群人拿走而且还笑嘻嘻的,一点都不生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陈三千被人欺负而没有被欺负的自觉时王爵很生气,他生气的原因也是很刁钻,因为他觉得陈三千没有哭,所有人都没有见过陈三千哭,这让还很小的王爵觉得有些酷,可是在这个村子里那么酷的只能有一个,而那个必须是自己。 那个时候不论是陈三千还是王爵的年纪都很小,本应该是鼻涕和眼泪最不值钱的年纪,可是两个人都不哭,一个因为傻一个因为倔。 不知道为什么,王爵的母亲总是希望有一个女儿,在那个时候,那样一个荒僻的山村,那样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女人竟然没有被传宗接代继承香火的思想所影响,一门心思的想要个女儿,甚至于连王爵的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不得不说就当时来说这种非主流的思想很奇葩,甚至有些离经叛道,可是王爵的父母就是想要一个女儿,甚至成了一种执念,所以王爵的出生就带着一种悲剧。 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家庭,一旦父母对于子女的性别有了期待那么一定会是悲剧。 王爵成功的获得了父母的冷落, 一门心思想要女儿的父母对于这个儿子并不怎么待见,所以王爵的生活就显得有些尴尬,当一个孩子与父母的关系并不怎么好的时候,便会有两种极端,一种是极度自卑一种便是极度倔强。 王爵经常会嘲讽或者挑衅的对父亲说:“你是生不出来女儿的,这辈子你就只有我一个儿子,等你们老了,也只能由我来给你们送终。” 这话肯定是生气的时候说的,因为怎么听都像是在诅咒。 王爵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那个没有什么主见的老爹便是举着扫帚痛骂兔崽子,那个怎么也怀不上孩子的母亲便是不停的哭。 起初看到有人抢陈三千的东西王爵还会替那个傻子出头,可是当他发现即便是自己替他出头陈三千依旧会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任由别人拿走时,王爵觉得很生气。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生气,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可就是很生气啊,想想都生气,所以一开始维护陈三千的他成了抢他抢得最凶的。 这是一个极有意思的事情, 更有意思的是无论是陈良亦或者是古老头即便是撞见了有人抢陈三千的东西也不阻拦,至于自己的家里人更是不可能有便宜不占了。 又一次王爵抢了陈三千不知从哪捡来的一颗珠子,那珠子一看就不是凡物,可是陈三千也不恼只是傻笑,到最后还傻傻的告诉他这珠子是在哪里捡的。 或许陈三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大一份机缘,对此王爵不知是该庆幸陈三千的傻还是自己福运深。 “白痴。” 王爵又是低声骂了一句,拍了拍屁股提着那条最大的鱼转身而去。 也许王爵对于陈三千是嫉妒的,可与此同时也是愧疚的,他总觉得自己抢了陈三千的机缘,当王爵的这份愧疚感越生越重后,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仇恨起陈三千。 也就是那天他在古老头的门外呆了很久,古夫子是他见过最有学问的人,所以他想去问一下夫子,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一个人来倾诉一下,良心不安的人一开始总是奢望于神灵请求原谅却唯独不敢对那个被他欺负的人道歉,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逻辑,可是它总是在发生。 可是那天打开门的是阿瞒。 阿瞒对王爵好像很感兴趣,而王爵面对眼前那个对谁都面带微笑的人却是说不出为何的有些恐惧。 阿瞒笑着看着他,“你在怕?” 王爵抿着嘴,“我来找夫子。” “先生不在,你可以进来等他。”阿瞒侧了侧身,为王爵让路。 王爵探了探头,却是没有走进去,他犹豫了很久然后说道:“阿瞒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u看书 .uuanshu ” “嗯,你说。”阿瞒的脸上堆起憨厚的笑容。 “你说,人心一事,何为善,何为恶?”王爵犹豫了一下,语句斟酌之后说道。 “心之所念,为欲,人心为欲,欲可为魔亦可为仙,所以善恶对错,不过一念之间。”阿瞒随口答道,只是他看向王爵的眼睛却变得很明亮,“善恶在自己,不在别人。” 王爵似有所悟,只不过眉头依旧紧锁,他失魂落魄似的转身离开,却没忘记向阿瞒作了个揖。 等到王爵走后,阿瞒侧了侧身,古老头从门内走出。 “先生。”阿瞒道了句:“先生为何不愿见他。” 那个时候的古老头还没有现在那么苍老,他捋了捋胡须,“阿瞒,你说你的答案能说通他吗?” 阿瞒沉默, 古老头看着阿瞒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些你自己也是相信的吗?” 阿瞒明白了,先生是要借着王爵的问题来问自己,好一个何为善何为恶,自己这一生所行之事,心中所念者,是善?是恶? 古老头没有继续发问,在那之后也没有再问过阿瞒这个问题,一直到后来古老头也不曾知道那天阿瞒的答案是什么,也不知道王爵到底选了哪一条路。 同一个问题,不同的人来答,答案自然不可能全盘相同。 而事实上这个村子里所有人都曾占过三千的便宜,只是他们对于三千人们却不曾有过任何感激,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本该如此,便宜占得也是相当理直气壮。 只因一个不争,一个便理所当然。 章12 被嫌弃的鱼 也不知道是上天突然发了善心,总之那天三千从湖中走出时,那个小泥坑中竟然还剩下一条小鱼。 陈三千似乎有些意外,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这是一条被人“嫌弃”的鱼后,缓缓捧着它,有些不知所措。 与之前那些鱼相比这条鱼太小了。 三千很是认真地仰着头想了很久,最后决定把它带回家养起来。 于是,他用手掬了一捧水,小鱼堪堪躺在里面,不至于渴死却也谈不上舒适。 它吐着泡泡,一双眼睛闪啊闪的看着三千,像是在可耻的卖萌。 可是三千却没有丝毫放过它的意思,捧着那抔水,向着家的方向奔去。 当他将那鱼放到家中的水缸中时,小鱼欢快地吐着泡泡,竟也看不出慌张。 “傻鱼。”三千傻乎乎地说道。 回答它的是一连串的泡泡。 “怎么吃呢?”陈三千的一个问句让吐泡泡卖萌的小鱼呆住了,甚至于连泡泡都忘记吐了,画面仿佛静止,紧接着小鱼便是立马潜入了缸底,瑟瑟发抖,那双大眼睛弱弱的看着一脸笑嘻嘻的陈三千,事实上鱼缸并不深,即便小鱼潜入了水底,在那么清澈的水中也没有什么遮挡。 就在这时长安回来了,他看着和鱼说话的三千也不打扰,只是当他看到那条鱼背上的金线时突然站了起来,满目震惊。 陈良的房间有一本书,书名为《奇物志》,书中记载了诸多神奇之物,奇花异草,神兽鬼物。 其中有一章记载了一种动物,它幼时为虫,虫长寸余,身有赤环,食风饮露,三载而亡,吐丝自缚。 十载日月吞吐,化而为鸟,鸟无名,冠有紫光,翔于东海,啄鱼为食,十年而亡,亡时振翅而飞,钻于东海。 又百年,化而为鱼,鱼亦无名,金背而红眸…… 想到此节,长安立即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那条小鱼捧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向那双眸子,随即是一阵惊喜,“果然……” 于是,小鱼被列为了重点保护对象,与此同时三千的烤鱼是泡汤了,那条鱼变得甚至比三千还要重要,每次看到那条鱼悠闲地吐着泡泡,三千都像是一只想吃鱼却又怕水的小猫,对于它的嚣张无可奈何,毕竟是长安看的太紧。 对于三千总是试图去吃掉那条鱼,长安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毕竟那条鱼太小,吃根本就不够塞牙缝。 后来长安明白了,三千只是想要用此鱼来威胁长安让他给自己烤红薯吃,毕竟红薯可是比那么小的小鱼好吃多了。 可是那一天,村子里却是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吟声,初时人们以为是雷,可是当那雷声过后,丛林当中那些久不出现的野兽竟然齐齐出现在了村子旁边,奇怪的是它们既不进攻也不远离,这让村子里的人都感到奇怪继而恐惧。 陈良揪了揪胡子和妻子坐在院子里看着三千在和那条只会吐泡泡的鱼说话,南宫浅的嘴角微微翘起,满脸慈爱,近些天半村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南宫浅有些忧心,她看着丈夫,身子微微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些年你让三千和长安不去取半村的那些机缘,其实我都能理解,只不过看着那些人把三千都当成傻子,我就心疼。” “有些东西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也莫强求。”陈良将妻子搂在怀里轻声说道。 又是一声惊雷,天空之上乌云密布,像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陈良嘴角轻轻翘起:“百兽围村,夫人可知道为什么吗?” 南宫浅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又显摆自己了是不?百兽来朝,必然是有祥瑞出现,是不是啊,夫君。” 陈良尴尬一笑,“夫人您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我那点见识哪里能和您比,您说的对,有祥瑞啊。” 陈良本是想拍一手马屁,没成想这句话却是惹得南宫浅轻声啜泣了起来,她看着自己那双粗糙的手,“我这哪里还算得上是才女,这些年早就成了一个泼妇,陈良,等回了京城,你要是敢纳妾,我就弄死你!” 陈良一脸苦笑,“怎么会呢,夫人永远都是那个才貌动京城的南宫浅。”随后立即又是一波生硬的转移话题,“按照那人所算出来的时间,距离回到京城的时间也没有多少时日了,一想到要回去,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不舍啊。”陈良回头看着那间房子,uu看书 .uuknsh.cm 这些年来,南宫浅把房子里里外外收拾得井井有条。 每次陈良转移话题南宫浅都很配合,她是京城心思最聪明的女人,怎么会被陈良那么僵硬的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呢,只不过南宫浅依旧是回头看着房子又看着自己的夫君:“夫君,这些年你都变黑了。” 陈良干咳一声,南宫浅却是展颜一笑,“等回了京城我一定要把这些年缺的胭脂水粉全都买回来!” 陈良看着妻子恶狠狠的样子,不禁是笑了,随后有些心疼的说道:“买,买光!” 两人对视,皆是轻笑,只是眸中有泪光, 这些年两人过得并不好,可始终甘之如饴,因为他们都在为对方付出,三千和长安看着这对秀恩爱的父母也是十分懂事的把头扭过来,盯着水里的小鱼,小鱼则是好奇地跃出水面看着陈良夫妻,然后吐泡泡。 ...... 传说中,当龙诞生的时候,林间百兽会前来朝拜。 所以陈良知道半村出了龙,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这是半村这一代孩子的机缘,他不会抢也不会去刻意追查,他来到半村的目的就是守着半村等着那个时刻到来,等着王朝的人到来。 当百兽围村之后的第三天,王爵偷偷找到陈三千,本来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里竟然写满了恐惧。 他一把将三千推在了墙上,“陈三千,你抓的那到底是一条什么鱼?”怒气横生,他就像讳疾忌医的患者,想要说却又难以启齿,所以这愤怒便积郁成了恨。 陈三千一脸茫然,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章13 因为孤独 那双清澈的眸子看着王爵愤怒的脸,这般望去却哪里还有半分痴傻。 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王爵笑了,“陈三千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不是傻子!” 陈三千挑了挑眉,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还能笑得出来,王爵手臂之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色裂痕,如同是被巨兽凶爪抓出来的伤口,这伤口深可见骨却又不流一丝血迹,随后一片片鳞甲在上面生成,极为诡异。 三千不禁是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王爵冷笑一声,“你会不知道?” 王爵从陈三千的手中抢走了那条鱼之后便是养在了家中水缸当中,为此那位一直想要生个女儿的老爹还嘲讽说道:“放在水缸里那水还能喝吗?” 王爵同样冷笑,“想喝水自己去挑啊,整天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这缸子里的水可全都是我自己挑来的,我想往里面放什么就放什么。”说着还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父亲,随后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您这身板还能不能挑的动。” 王爵的父亲名叫王思远,其实他的身材高大,并不孱弱,只是偏生游手好闲,每天就想着生女儿,研究着什么生女秘方,随后用在自己身上,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药罐子,只不过是药三分毒,所以王爵老爹的身子已经坏掉了,父亲身体不好是王爵那么小就当家的原因之一。 王思远的原配妻子在王爵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虽然一直管现在那个一门心思想要生女儿的女人叫娘亲,可是王爵和那个女人一点也不亲,在半村二婚是一件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只不过当年娶那个女人的时候是按照新婚的规格办的,这也是王爵对父亲不满的原因,在他看来那意味着背叛,可是子不言父过,王爵便是不满却也对那个女人恭恭敬敬,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所以一家也就相安无事。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父亲如此执着于生女儿,但是毫无疑问王思远想生女儿这件事已经成了村子里的笑柄。 王爵也曾试图与父亲开诚布公的讨论过这个问题,那个时候王爵十岁,他问父亲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不然为什么他要有个妹妹。 王思远只是叹了一口气,人一长大似乎就会不自觉地开始叹气,王思远抬头看着天空,很久没有说话。 王爵又问父亲为什么要再娶。 王思远这才说道:“因为人都是孤独的。” 王爵不懂,“你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你老了我会孝顺你,你死了我会埋了你,给你修一个大大的坟墓,可是那个女人呢,你死了,她可能会改嫁。” 这些话说得完全不像一个十岁孩子应该说的,王思远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很久,然后笑着说道:“有些事你不懂。” 似乎就是从那次谈话之后父子二人的关系变得疏远了很多,王爵对父亲的态度也越来越不恭。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王爵感觉到了父亲的关心,这让他有些不适应有些恍惚,这些年他依旧不懂父亲的孤独从哪里来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好一个人要变得那么离经叛道,只是当父亲出现在水缸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温暖,那种温暖来得莫名其妙以至于让他有些恍惚。 当王思远走近看到那条鱼的时候表情很奇怪,当时那条鱼也很奇怪,本来是潜在水底瑟瑟发抖的它竟然跃出水面,随后是张开了嘴,一口细密的尖牙竟是冲着王思远咬去,似乎是想要把他吃掉,不,那条鱼的目标不是王思远,因为它在空中诡异的改变了路线,鱼尾一摆便是冲向了王爵。 那是王爵第一次看到一条鱼竟然有那么锋利的牙齿,并且隐约中他听到了吼声,如同雷声大作,鱼竟然会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吼叫,这让王爵觉得荒唐。 惊慌之下,王爵伸出了手挡在自己身前,另一方面王思远虽然体力不行可是反应速度却是快得可怕,信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扫帚便是抡了过去,那条鱼就那么咬住了扫帚,死死不撒口。 当时王思远的样子很狼狈,以往若是看到这个样子的父亲王爵肯定会嘲讽几句,可是现在他却说不出话来。 “没事吧?”王思远问道。 王爵摇了摇头。 王思远松了一口气,目光不善的看着眼前这条鱼,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公鸡,雄赳赳地举着扫帚对着那条鱼就是一顿胖揍,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道:“你这不长眼的玩意,也想害我的儿子......” 奇怪的是王思远并没有将那条鱼杀死,反而是一顿胖揍之后又丢进了鱼缸之中,随后便是离开了。 待到父亲离开之后,王爵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挂了一滴眼泪,从母亲死后这是他第一次哭。 那只背在身后的手上有一道伤口,是那条鱼咬伤的,它的速度太快,父亲的扫帚并没有挡住它,uu看书 uukanshu.cm 那道伤口并不怎么痛,可王爵还是哭了。 他不理解父亲的孤独,也不理解自己的眼泪,只是那个时候他有些想哭。 不多时,挨了父亲一顿揍的鱼便开始萎靡不振,更是有翻白的倾向,要知道鱼在水中翻身露出腹下白就意味着这鱼即将死去。 王爵觉得可惜,便趁这鱼将死未死之际,烹煮后,食肉饮汤,大快朵颐。 可是吃过以后,便是五内俱焚,犹如火烧,痛到昏厥之后,再次醒来便是自己这手臂如同被野兽撕扯了一般,血肉模糊,紧接着手臂上又长满了鳞片,这让王爵很害怕。 王爵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知道这一切一定与那条会发出恐怖叫声的鱼有关,思前想后他还是用衣服裹住了那只手,然后出了门。 看着儿子出门,王思远身旁的女人笑了起来,这个女人长得并不好看,但是看起来很年轻,她对男人说道:“他没有找你。” 王思远瞪了一眼女人,“你不懂。” 女人笑得花枝招展,“我怀疑你死了他可能不会太伤心,甚至可能连眼泪都不会流。” 王思远笑了笑,“我倒是希望这样。” 女人敛去了笑容,“王思远,你有没有后悔娶我?”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搂住这个女人,“算命的说,爵儿命不好,我们陪不了他太久,但是如果他有一个妹妹的话便会不一样。” “可是你就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生。”女人撇了撇嘴。 “你欠我的。”王思远笑着说道。 章14 好人 王爵自家中走出,第一时间竟然是去找陈三千,仿佛在他看来那痴傻的陈三千比其他任何人更能够帮助自己。 陈三千看着那只手臂,看着它上面的鳞片不断脱落又恢复,鳞片脱落之后便是血肉模糊,如同野兽撕咬一般,这个过程很恐怖。 这时婴的讥笑声在陈三千的脑子里响起,“暴殄天物。” 婴一身华丽长袍,悬浮在空中,他总是喜欢飘在半空中,因为这样会显得比陈三千高,听到陈三千问怎么救治的时候,婴不禁凑在他面前盯着那双眼睛问道:“你就这么喜欢做好人?” 要知道在陈三千发现那几条鱼的时候婴曾经对陈三千说过这鱼的来历很不简单并且让他把鱼留住,可是陈三千这位善财童子没有听,当时婴显得很生气,转身消失在三千面前,所以当婴出现的时候陈三千表现得很谄媚,就像是个二狗子。 婴终究还是没有在陈三千那双眼睛里看出任何阴谋与其它情绪,这让他有些挫败,这些年来陈三千的个头长得太快,可是自己却始终是那副模样,这让他有些不习惯,“好人不长命。”婴幽幽的说道。 看到陈三千发呆,王爵有些生气,他拽住陈三千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我不管,是你害我成这个样子的,我要是变成了怪物第一个就吃了你!” “嗯?”听到王爵这么说,婴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在陈三千的周身起了一阵风,那风很是怪异,像是刀,王爵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真切。 那一刻他无法动弹,一身冷汗便是流了下来,假如说死亡有什么感觉的话那么一定是冷,彻骨的冷,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冻了多年的水从头淋到脚底板,你想打个寒颤可是发现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可是那种冰冷感一闪而逝,等到王爵的视线再次清晰,看到的是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陈三千笑着说道:“没事吧?” 王爵木然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但是面对眼前这个陈三千竟然有了一丝恐惧,这让他有些恼怒,可是陈三千下一句话却是让王爵惊喜。 陈三千说:“闭眼,张嘴。” 王爵双目紧闭竟不起疑,乖乖张嘴,就像是一个四五岁乖巧的孩子。 只觉一阵清凉入喉,一种难以言说的轻松感涌上心头,本来时时刻刻痛苦灼烧的右臂也渐渐恢复如常,睁开眼睛之后王爵并没有道谢,看着陈三千指尖那被捂住的伤口,其神色仍旧冰冷,陈三千依旧傻笑,王爵转身离去前按照惯例地低声骂了句:“白痴。” 不论是婴还是陈良都曾经对陈三千说过不要流血,不要让别人碰到他的血,因为那会让人发疯的,小时候陈三千不懂,他以为自己的血有毒,可是后来他才明白能够让人发疯的从来不是毒而是贪婪。 有时候陈三千会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得很惨,比如会被人当做药人拿去炼药,这个想法让他很长时间里都惴惴不安,他小心的照顾着自己,在他看来照顾好自己就是在照顾着这个家,一旦一个宝物被发现那么最先遭殃的一定是那个怀揣着宝物的人家,很小的时候陈三千就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活得很小心。 可是这个谨小慎微活了十多年的少年似乎并不担心王爵,王爵离开后,长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三千身后,脸色阴沉地看着王爵离去的方向,“他这种人,不值得。”长安说道。 三千却只是傻笑,没有多说什么。 王爵离开得很匆忙,因为他感觉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看着自己,他的感觉很准。 当他发现自己离开之后那双眼睛依旧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禁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冲着那个白痴去的。 王爵的步法很诡异,就像是一只悬浮的鬼魅,无声无息,可无论他走得多快身后那股阴风始终不曾消散,王爵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因为前面便是家,一个能跟着自己这么久的人实力肯定不是一个药罐子父亲所能抵挡的,所以他停了下来,王爵一回头,只见一张惨白的脸贴在自己脸前。 “啊!” 一声惨叫,王爵终究也还是个孩子,下意识的就要夺路而逃,只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是无法动弹。 看着那张脸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那是村里的古老头。 “古……古老......先生,您……您老人家叫我啊?”王爵颤抖着问道。 因为此时的古老头看着实在是太过骇人,披头散发,一身白色长袍穿在身上,更可怕的是那双眼睛,混浊无光,竟全是眼白。 “王爵。”古老头的声音飘渺而无力。 “先生……”王爵回答道,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身子让它不至于逃跑,u看书.uukanshu.c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死了,可是死人又怎么会说话会行走呢。 古老头盯着王爵,“疼吗?” 王爵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古老头的脸上毫无表情,可是王爵却能够听到他的声音,一个人不张嘴便能说话,那场十分惊悚。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能做到,我就送你一番造化。”古老头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阴森森地凉气,那感觉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一般,古老头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因为它听起来就像是一场肮脏的交易,与他很久以来坚持的道理大相径庭,因利导之更像是对人心失望之后的妥协。 “先生有事尽管吩咐,弟子一定答应。”王爵对古老先生其实是有一丝害怕的,当古老头叫住他并且是要他答应某件事时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我要你去一个地方……”古老头双手掐诀对着王爵一指,顿时是一股玄妙的意念灌输到了他的识海当中。 没人知道古老头到底在那缕神念当中留了什么。 等到王爵意识清明之后,身体之上更是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肌肤光洁,恍若新生婴儿。 身体更是轻盈了许多,仿佛是某种桎梏枷锁被打破,整个人飘然若仙。 当他抬头时,发现已经是夜晚,而自己身处于一片密林之中,周围空无一人,他抬起头月光照映之下,一双金色的眼睛闪烁着高贵的光芒,随着他的一声长啸,风起云涌。 此时的古老头的身影变得更加苍老,佝偻着身子,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章15 杀不死的孤独 “先生,您真的很偏心啊。”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古老头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表情。 “阿瞒,你果然没有走。”古老头的声音很冷。 “先生年纪大了,徒弟怎么能走,先生自小收养我,如父如母,父母在不远游,我又怎么能走呢。”阿瞒回答道,声音却是毕恭毕敬。 此时的阿瞒像是被一团迷雾包裹,他的面容已经看不真切,他的身形也仿佛改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或许只剩下声音了。 “哦?是吗?”古老头的脸色却是很冷。“如果你听话,真的走了,或许我还会真的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可是现在......” “起初我也不信,可是您,自小到大,我做的所有事您可曾真的夸奖过一次?不论我做什么您都不喜,只因为当初那个人的一句预言?”阿瞒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的野狗,愤怒而无力的嘶吼着咆哮着。 “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骗子呢,您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吗?如果命运真的那么不可捉摸,那么他凭什么预言别人的命运!”阿瞒的眼睛变得赤红,“如果他真的可以预测未来,那么他呢,他本人又为何会沦落成那个模样。” 古老头却是摇了摇头,“假如我说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那个人呢?” 阿瞒闻言一愣,“我只想问您一句话,当初您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而让那个预言结束,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阿瞒怒吼着。 “我没信过那个人,但是我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古老头说道。 “那我可真的要感谢您当初的仁慈了。”阿瞒冷笑一声,他的身形逐渐从黑雾当中走出而变得清晰。 此时的阿瞒身着一身暗红色长袍,长袍舞动如同一条浴血的龙,更诡异的是他的头发和眼睛竟然全都是红色。 “我以为你还可以救。”古老头叹息一声。 阿瞒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狂笑,“那么我的那些兄长呢?他们也只是比我大一两岁而已啊,我还有的救那么他们就十恶不赦吗?” “唉……你果然还是破了我的封禁。”古老头说道,“当初知晓那件事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去阻止的,可是当我赶到时,就只剩下你了。” “先生你放心,当初参与了那件事的那些人,弟子一定会去一一找上去的。”阿瞒的脸上带着让人心寒的笑容,因为冷漠所以冷酷,他的笑太冷了,冷到让人分不出来那是真的开心还是癫狂的狰狞。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了那么久,忍了那么多年,还可以吧?先生。”阿瞒说道。 “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就只学到了这些东西吗?”古老头摇了摇头,显得很失望。 “砰!” 阿瞒一只手抓住了老头的脖子,仇恨让他的双眼变成了红色,没有人知道阿瞒的来历,甚至于半村的人也只知道阿瞒叫阿瞒连他的姓氏都不知道,这是一件很奇怪或者说很诡异的事情,最熟悉的陌生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你知道他叫阿瞒,是古老头的弟子,甚至于见面还会打招呼,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是当你仔细回忆,你却发现除了阿瞒这个名字之外你并不知道关于他的其他事情,当他消失,周围竟然没有人问起。 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可怕。 “你以为我还是你的学生吗?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禁止我学你的念术,反而教我那些没用的礼义廉耻,一重又一重的让我念那道与德,正与恶,仁与礼,我知道,那些都是你故意施加在我身上的枷锁,您说过,人心有猛兽,需要约束,需要自省,才能将猛兽囚在心底,可是你要知道野兽是杀不死的,杀不死便终会逃。”阿瞒说道,“心有猛兽,那便将它放出来,让它去嘶吼,去打斗,这个世界终究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死了的不复存在,活着的绽放光彩,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就是这样吗?” “阿瞒,你错了。”在这之前古老头从来不会如此评价某位学生的答案是对是错,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是对是错很难界定,可是这一次他却说:“阿瞒,你错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不是剑,也不是念,而是人心。” “天地无情,所以万物有生死轮回,所谓大道不过是绝情绝爱的最低等之道,它固然可以断生死掌轮回,可是这样的存在并没有什么乐趣,因为他们没有了生死,没有了情绪波动,就像是古井之水,无波无纹,活着也就是死了。” 古老头被掐住了脖子,声音逐渐微弱,而阿瞒却只是笑。 “老头子,你的话太多了,看在你还当年把我救下来以及这多年来养育之恩的份上,我不杀半村之人,可是,如果别人要杀,那么我也不会去救,这些年,这些人在这里也不过是为了祖上赎罪而已。”阿瞒面目狰狞,如同游荡于世间的恶鬼。 “终究,我们还是孤魂野鬼不得安宁。” 但是阿瞒还没有用力,古老头就轰然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阿瞒错愕,随后大笑,笑得眼泪直流,他知道先生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证明那个算命的其实就是个大忽悠,他想证明给阿瞒看,最终杀死他的不是你阿瞒而是他自己。 阿瞒安静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片,喃喃自语,“先生,其实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选择衰老,您本来已经超脱生死之外,天生圣人,不老不死,可惜啊,您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阿瞒有些感叹,“不得不说,您的魄力,学生还是佩服的。” 古老头的肉身毁灭,可是他的神念却不曾消散,作为圣人,他活了太久,那么多年来他的念力早已积聚到了一个骇人的程度。 这么多年来,古老头以一种近乎自污的方式废去自己的圣人骨,圣人身,可是那神念却是终究难以化去。 他的神念太强横了,可是面对这道神念时,阿瞒却没有怕,因为他太了解先生的脾气,也知道先生这么做的目的,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不理解,读书人不都是喜欢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吗?先生您救不了天下为什么不独善其身? ”其实您可以活着的啊,先生。“阿瞒似乎很伤心,可是他知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残忍而可笑。“先生,你们说我的族人是邪门歪道,可是这吸人念力化人血脉的能力是天赋,上天赋予,那么天也是邪门歪道了?” 阿瞒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因为他觉得真的很可笑,那些自诩正义的人,实际上是最邪恶。 阿瞒张开了嘴,古老头的神念凝聚成了一个淡蓝色的太阳,那股神念浩大到恐怖,古老头本来可以凭借这神念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可是他不愿。 古老头死了,在那天他赶阿瞒走的时候便已经死了,之前阿瞒所杀的只不过是一些残念,古老头的念,也是阿瞒的念。 黑夜里,阿瞒戴上了斗篷,今夜的风格外冰冷,刺骨,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 他把手背在了身后,飘然来生活了许多年的房屋里,没有太多的感叹,他径直走向了古老头平日里总不让他进的那个房间。 房间很素雅,uu看书uukanshu 笔墨纸砚,以及那满满一柜子的书。 阿瞒闭眼,柜子里的书开始自动翻页,翻的很快,大概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么大一个柜子里的书全部都看完了,可是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在房间里找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求了师傅很久也没有得到的那剩余半卷残书。 于是他一生气放了一把火把那间屋子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先生已经死了,事实上在那个先生赶他走的夜晚先生便已经死了,阿瞒有些迷惘他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有没有出手,先生又算不算死在自己手上,一个人生存和死亡的界限又是什么,他看着这间房子沉默了很久,突然感觉到了孤独,有人说人长大的标志就是孤独。 现在的阿瞒很孤独, 放火的柴还是那天离开时自己进山砍的,可是没成想竟然成了今日烧屋的用途,阿瞒的脸上无悲无喜,他知道自己自由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限制他的行动,可是为什么自己开心不起来,是不是太自由便是孤独?一个人无牵无挂真正的意思是没有人牵挂他没有人记得他没有人关心他,阿瞒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火光照耀,那堆的满满的柴在前些日子还是师徒情深的标证,到了今日却就成了欺师灭祖的帮凶。 阿瞒消失了, 人们看到被烧成废墟的房子纷纷前来救火,可是火势太大,等到最后一丝火光被扑灭那座房子也终于成了灰烬,人们翻找着却没有看到任何尸体,可是所有人都觉得古老头死了,没有人能逃得过那么大的一场火。 章16 乱世将至 今夜的风,有些喧嚣。 京城, 久不运作的天监司突然敞开了大门,一道身影急匆匆从门内走出,奔着皇宫方向而去。 天监司,一个古老的衙司,历代直属于王上主管,负责监听天象,占卜祭祀,编写历法的部门。 在这里汇集了南国绝大部分有名的算师,地位尊崇却又极少露面,以至于除了关乎国家气运的大事之外,那扇大门终年是闭着的。 天监司的大门打开后,走出来的却是一个少年人,他年岁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唇红齿白,水嫩可爱。 只是当他走出来时,守卫在天监司的那些强者都恭敬的低下了头。 太叔衡,或许在普通人的认识中这个名字除了姓氏比较罕见之外别无其它特别的地方。 但是对于熟知王朝历史的人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一个身份,天监司每一任司主都叫太叔衡,而司主的选拔极为苛刻,而这一任的司主年纪这般小便已经能够得到司主之衔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天赋实在太过吓人,也说明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皇宫之内,皇座之上的那道身影似也有感悟,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目之中似乎有星辰运转。 天监司的司主可以不经宣传便直接进出王宫,少年人走的很慢,脚步算不得轻盈,因为走的慢所以显得很稳。 “进来吧。”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随后大殿的门被打开,王端坐在王座之上,他没有戴王冠,穿着的也只是便服,中等年纪,正是身富力强。 “参见吾王。”太叔衡对着王上跪拜道。 “平身。” “吾王,时候到了。”太叔衡说道,语气平静的古井无波。 “嗯,我也隐隐察觉到了。”王上说道。“只是我能感到的话,那么其它势力估计也会感觉到,到时候只怕会是有一场争斗啊。” “爱卿可是能够算出些什么?”王上希冀地看着太叔衡。 而太叔衡依旧很是平淡地说道:“陛下可以派月公主,让她去那里接应,这一次的机缘有她一份。” “哦?”这位南国之王挑了挑眉,似乎有些诧异,“你可知道月公主对于我们南国来说的重要性?” 不过一想到眼前这个少年是怎样一个怪胎后他突然又真的有些宽心了。 “就依爱卿所言,派月公主去,不过随行的人一定要精挑细选,另外多派几个供奉去暗中保护,月公主的安全要摆在首位。”王上沉吟过后说道。 “爱卿,你说这一次鬼域的人会不会出现?”这位南国之王名作南宫白,被誉为南国开国大帝之后又一位中兴之王,不论是心机智力文治武功都极为出色。 “一定会出现。”太叔衡平淡的说道。 南宫白诧异的问道,“那么是不是需要多派些人去?” “不用,有陈将军在,加上月公主,这些人不足为虑。”太叔衡似乎对于这位陈将军极为信任。 作为天监司的司主他似乎什么都运筹帷幄,当然很多年前面对那个人的时候除外,没有人能够在算力上能够胜过那个人,即便是天监司的司主。 …… 这一夜京师所有的走兽飞禽竟然格外的安静,就连皇宫当中那只最凶猛暴躁的狂狮也出奇的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他们像是感觉到了大恐怖,臣服与跪拜只是本能。 “一场大戏就要上场了。”走出王宫之后太叔衡看着远方,那双一直平静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的是兴奋与期待。 “乱世将至,自求多福吧。”他说。 古老头死的那天王思远抱着自己的妻子说道:“我们还没有把女人生出来呢。”他显得很悲伤,那种悲伤让女人觉得有些担忧。 “你发现什么了?”女人问道。 “时间不够啊。”王思远幽幽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我们被那个算命的骗了。”他看着自己的妻子说道:“也许我们根本生不出闺女来。” 女人犹豫了一下,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很多年前在陈良来到半村之前曾经还有一个外乡人来过,那是一个宛如谪仙般的人物,他在半村的村口支了一个摊子免费给人算命,还说算不准不要钱。 对于不要钱的东西人们总是十分热衷,于是几乎所有的半村人都去了那个摊子,仔细听完那个人所有的批言之后便是立马翻脸说一点都不准,uu看书 .uukanshu.om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个人算的有多准。 没有人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出现在半村,只是他预言的事情都在一一发生,一想到这件事王思远就有些恐惧,他站在窗边看着那轮明月,随后目光在儿子的房间上停留了一会,其实对于人间他没有多少留恋,当王爵的亲生母亲死后他便觉得人间更加无趣了。 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可怜人而已,当时是自己救了她,她便嫁给了自己,两个孤独的人一起搭伙过日子,谈不上什么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却也是难得相互慰藉。 “和那个算命的在一起时你究竟问了什么问题?”女人轻声问道。 王思远是半村里少数几个和那个算命的能够攀谈几句并且喝几杯酒的人,所以女人觉得丈夫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可是王思远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当古老头的屋子被一把火烧光之后王思远就变得心绪不宁,有几次他想找自己的儿子说几句话,可是事到临头却又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儿子说:“照顾好自己。” 王思远的突然关心让王爵有些不适应,但是毫无疑问,他还是很开心的,对待父亲的态度也越发尊敬了起来。 王思远不再纠结于生女儿了,他说那个算命的就是个骗子,不信也罢。 有一天王思远突然问王爵想不想离开半村,就他们一家人,却更远更热闹的城镇,去哪里都好,当时王爵不明白,他觉得父亲似乎又在抽风了,在王爵拒绝之后王思远没有再提过这个问题,只是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 章17 拜见将军 那天陈良带着陈三千和长安来到那废墟之下。 “长安,三千,你们跪下磕个头吧。”陈良说道。 长安知道古老头死了,闻言乖乖下跪,可是三千却没有任何动作,虽然他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觉得有些悲伤,悲伤到今天的红薯都没有以前那般好吃了。 长安看了看陈良然后说道:“我替兄长磕头吧。” 陈良点了点头。 古老头葬礼半村里来了很多人,那一座坟是他们帮着建的,实际上也就是一座空坟,那把火烧得连一些衣物都没有留下,更别说做什么衣冠冢了。 棺材里放着的是他的那把戒尺,下葬的那天村子里的人都哭的很伤心,因为村子里的孩子没有人来教了。 古老头在村子里活了很多年,但具体有多少年没有人知道,只是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存在,而他这一死,所有人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那天村子里摆了很多桌酒席,比过年还热闹,然后,所有人都喝得很开心。 村子里的日子总是单调的,可是三千一个傻子也不懂什么叫做单调,只要有红薯吃就已经很开心了。 而长安也是性子比较冷的人,少年老成,稳得就像是一只老狗。 事实上人们并没有多少悲伤,至少没有看起来那么悲伤,古老头的死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日子照过,只不过是寻思着找一个新的教书先生可能会有些麻烦,或者也没必要再去找什么教书先生,半村人从来都是半村生半村死,一辈子也没有什么机会离开这里,所以也没有什么必要去找什么先生学什么书了。 古老头死的那一天村子里来了一群人,这些人虽然个个身穿素布麻衣,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不寻常。 他们话不多,极少与人答话,只有为首那个脸上带有一条如同盘龙伤疤的男人,时不时会和村子里的人说上几句话,问的问题也大都是关于此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山中有无野味可寻的话。 可是他出手极为阔绰,每问一个问题便是拿出一锭白银,村里人哪里见过如此人物,自然是被这人视金钱为粪土的高尚情操所折服,于是,“村子里来了一个比陈三千还白痴的白痴,这人不仅人傻而且钱多。”这个消息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传遍了整个村子。 再于是,村里的老少爷们小姑娘大媳妇全都乌泱泱一片聚在了村子口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槐树下,翘首以望地等着挣它个十几二十两的大银锭。 陈良没有去,他们一家都没有去,对此陈三千这个傻子自然不会去提出为什么不凭本事去挣他个几锭白银这么有深度的问题。 可是长安不解,于是乎不懂就问的优良传统自然是需要这么一个良好少年来发扬了。 陈良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搓了一把地上泥土,饱含深情地说道:“这里以后或许就没有往日的安宁了。” 长安翻了翻白眼,假装没有看到陈良是在用泥土抹掉手上的那一坨鸟屎。 终于将那不知死活的鸟拉在自己手上的有机化合物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后,陈良收敛了脸上那副悲切模样,笑嘻嘻地转头问一旁发呆陈三千。 “三千,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座村子,去更远,更繁华的地方。”陈良问道。 陈三千仍旧在发呆,木讷的眼睛里写着困惑,而后像是终于领悟到了父亲的问题,“那里有红薯吃吗?” 陈良点了点头,“不只有红薯,还有很多其它好吃的。” “有红薯吃就行。”陈三千这个傻子自然是有奶便是娘的主,红薯这种东西对他的诱惑可比什么繁华昌盛这种复杂的词语来得更直接多了。 陈良点了点头,表示很好非常好相当好。 很多年以后陈三千经常会想到这个午后,阳光如同最细的纱铺满了大地,如果当时父亲的这个问题自己换一个答案是不是后来所有的故事便会改写。 当那群人找到陈家时,陈良正坐在家门口处的树荫下吃饭,依旧是大饼卷大葱,吃得也仍旧是酣畅淋漓。 领头那人见到陈良后显得极为震惊,震惊之后,“末将章翼,拜见将军!”那汉子屈膝便跪却被一股柔力托住,使得那膝竟然无法拒绝下跪半分。 “什么时候天狼军的膝盖那么软了,见到一个乡野村夫竟也随便下跪?”陈良此际哪里还有半分庄稼人的老实憨厚,一股铁血之气骤然而升,顿时山间百鸟收翼,万兽匍匐。 只是那章翼却仍旧不愿起身,双目含泪,望着眼前这位皮肤黝黑的“庄稼人”。 “王让末将请您回京,顺便将这个村子里的孩子全部带走。”男人卑躬屈膝道。 “鬼族的人动了?”陈良挑眉。 “自从二十年前那一战,鬼族元气大伤,一直还算老实,只是近几年鬼族当中似乎出现了几个厉害人物,鬼王便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章翼说道。 陈良眉头更皱,沉吟许久之后,像是突然回了神,“对了你说要把这里的孩子全部带走?” “是。”章翼低头,几绺凌乱的长发掩住了双眸。 “不可伤人。”陈良点了点头,他没有问为什么要带走这里的孩子,因为他知道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会来这个村子的原因。 十几年前,星辰逆乱的那个夜晚,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是自己的宿命,也是那些孩子的宿命。 陈良低头继续吃着烙饼,就像是村头田埂上最老实的庄稼人。 院子里,陈三千捞出来的那条鱼似乎开始用绝食来引起那个少年的注意。 可惜,少年想的却都是怎么吃才好吃这种比较有深度的问题,怎么会注意到一条鱼的幼稚心思。 那条鱼似乎也是明白了这一点,于是,那个星辰闪烁的夜晚,小鱼牵引了一道月华,吞吃了下去,在夜晚如同篝火总能引来野兽一般,那一道皎洁的月光总算是吸引来了那个少年。 少年挠头,揉眼,似是难以置信,他把头伸到那口缸上,看到的是一条鱼人性化卖萌的脸。 “啪!” 一巴掌过去拍下去,溅起来成片水花,以及陈三千白痴的笑声。 可是这笑声却是戛然而止,那些飞起的水花像是被一股力量禁锢在了空中。 水花飞起而没有溅落。 这种诡异的操作让痴傻的陈三千都是有些震惊,一时间定住了身形不知所措。 小鱼一飞而起,竟然对着陈三千张开了嘴巴,细密的尖牙对着陈三千就是一口咬。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这美好的夜色中温柔的回荡。 小鱼在空中旋转四周半,难度系数四点零,一个漂亮的入水,水花很小,应该能够得到一个不错的分数。 小鱼浮了上来,一脸幽怨的看着陈三千。 陈三千挠了挠头,试图用微笑化解这难以言说的尴尬。 可是小鱼仿佛是生气了,一下子扎进了水底不愿意再和这个没有情趣的男人说话。 陈三千试图道歉,所以一咬牙忍痛割爱地把自己私藏的好吃的拿了出来,可怜巴巴地趴在缸边,一边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把那些食物丢到水里。 “小鱼,你别生气嘛,你看,我都把我最好吃的东西给你了……” “小鱼,你出来吧,让那个水花再飞一次吧……” “小鱼……嗯?小鱼你睡着了?” 当时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就像是把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于是乎陈三千又在开始思考,当傻子开始思考那么这个世界就开始变得很可怕了。 陈三千一会儿看看天上的月亮,一会儿又看看缸中的小鱼,抓耳挠腮地像一只猴子。 他伸出了一只手就像是想要掬一捧月光,uu看书ww.ukanshom 可是月光哪里是用手能够捧住的。 于是他又捧了缸里一抔水,傻子一般往天上洒去,水自然是会落下来,还淋了自己一身。 小鱼在水底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并且吐了一串泡泡表示鄙视。 但是三千却是发现了新玩法一样,开心地把水洒向天空然后淋湿自己。 小鱼感觉到了一种深深地无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是一大串的泡泡。 但是突然有一次,陈三千洒向天空的水没有落下,甚至于连那月光都照射在上面,水光潋滟,就如同一条蛇。 那条蛇随着陈三千的手指在半空中飞舞行走,陈三千仿佛是陷入了某种神秘的状态,此时的他脸上挂着安静的笑。 那种笑很是温柔,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那股子痴傻劲,空灵而清新。 缸中的水慢慢地往上汇聚,空中的水蛇也越来越大,就连小鱼也被这场面吸引,啪嗒一声飞向了天空与那水蛇对峙。 鱼仿佛是不会发出叫声,只是小鱼仍旧是张开嘴吐了一个泡泡,那泡泡越来越大,大到把那条水蛇包裹住。 随后泡泡越来越小,小到把水蛇变成了水球。 随着砰地一声,水球落下,砸在了陈三千的身上,于是少年就彻底地湿了身。 玩得不亦乐乎人和鱼都没有发觉,不知为何,今夜的半村显得格外安静,空气里竟然连个虫鸣鸟语都听不到了。 终于陈三千用水蛇将小鱼缠住之后开始思考这条鱼应该是像红薯一样烤着吃还是放在油锅里炸着吃的时候,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章18 吾等不死 这血腥味来得极为浓烈,陈三千皱了皱眉,今天自家老头和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章翼斗酒,几乎是败光了家里这十几年来所有的存酒,可偏偏一向勤俭持家的娘亲竟然也没有数落父亲半句。 便是从不饮酒的娘亲也是喝了足足三杯,刚才自己从房间走出来时那章翼与父亲皆是醉倒在屋中不省人事。 那股血气越来越近,越来越浓,陈三千的眉头就皱得越来越紧。 终于,那扇由几片木板拼凑起来的木门被一脚踹成了碎片。 巨大的响声竟是没有唤醒沉睡中的陈良,陈三千痴傻的蹲在墙角开始数蚂蚁。 那群人竟然也不在意这个少年。 “大人,村中一百户人家除了孩子全部杀光了。”一道声音配合着那泛着冷光的剑刃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起眼。 那本应还在昏昏欲睡的章翼竟然缓缓从桌子上坐起,冷冷的回答道:“做的不错,那些孩子呢?” “那些孩子大多都被我们抓住,等候大人发落。”那人答话。 “大多?”章翼眉头一皱。 那人慌忙下跪,颤抖着说道:“还有一个打伤了我们十几个兄弟,逃了。” 眼见大人就要发怒,那人立马补充道:“不过他也中了毒,跑不远的。” “废物,连个孩子都打不过!”章翼对此感到很生气,一声冷哼竟是让这位部下不敢抬头。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是最后那个孩子已经抓住了,章翼这才转过身来,随后进来两人抬着一个被捆成粽子的少年,竟是王爵。 王爵虽然被古老头改造了龙身却也因为龙身初成还不曾来得及适应,所以王爵此际也只能是空有一身蛮力,其实我们真正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离别,他们在半村生活了很多年,而这很多年对这群孩子来说便是一辈子,当王爵看着自己的父母为了自己倒于血泊当中时,他疯了。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心态,但是那里面隐藏在最深处的一定有恐惧与茫然,他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没有人可以依靠了,随后才是愤怒,才是仇恨。 当理智完全被鲜血与仇恨蒙蔽,杀死这些人,杀死他们!是王爵唯一的想法。 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有一道声音在他的心头响起:“啧啧啧,无能的你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死于眼前,多么的可怜啊。” “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关心你了,你所有的亲人都会死,都会死……” “不!不要,我要杀光他们,杀光他们!”王爵怒吼着。 “我可以帮你,让这群人一百倍一万倍痛苦地死去,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那道声音恍若鬼魅,诱导着王爵。 “我愿意,我愿意拿我的一切,去杀死这些人,我要他们碎尸万段!”还不等那道声音说出什么条件,王爵便已经答应,这一刻的他哪怕日后会痛苦也不会后悔。 “好!我保证会让他们碎尸万段,不多不少,一万段就是一万段。” 那一瞬间,王爵眼前的左眼变成了金色,带着残忍而麻木的目光看向这个世界。 “多么熟悉的世界啊,我又回来了!”他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那里有鲜血在滴落。 “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到力量在不断地提升,不由得笑了笑,没想到一切来的那么顺利。 只是下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就开始凝固,“古老头,又是你,你对这具身体做了什么。”王爵的脸上开始出现慌张。 “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古老头你自甘堕落剥去圣人之骨,现在更是已经死了,可是我亘古不灭!”不甘的声音在心头响起,那股力量也渐渐褪去。 王爵整个人顿时也是像被抽去了所有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群人按住。 “大人,这个很怪,能够放倒最凶猛狂狮的药都只是让他丧失一半的力量。” “好。”章翼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南宫白找这些孩子找了十年,又等了十年,都是因为那个人所做的预言,现在这群孩子在我手里,我们圣族蛰伏了那么多年,终于是可以掌握主动了。” “这个人是南国大将陈良,曾经攻破圣都,阿三,你的父母都死在那场战斗里,去,斩了他的人头带回鬼域,祭奠死去的亡灵。”章翼起身,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人踏出。 此人双目赤红,显然对陈良已是恨极怒极,刀头滴血,随着一声长啸。 本应是血溅三尺,却是刀断人亡。 谁都没有在意的傻子陈三千横亘在断刀与死人前。 没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所以场面一度安静得有些尴尬。 当陈三千起身,伸指断刀,到反手挥出那一拳,仅仅刹那,动作简单而霸道,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老三!” 众人终于是从那诡异的安静当中醒来,随着一声惊呼,众人这才终于是将目光放在了这个村里人口中所说的傻子。 “我就说与我圣族对战一百七十场大小战役而不曾一败的陈良怎么会生出一个痴傻的种,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老天开了眼,可惜啊,这苍天果真是无眼,又赐给他一个妖孽的儿子!” 章翼仇恨地看着陈三千,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既然苍天已死,那我就替天行道。” 陈三千不曾答话,他是个傻子,傻子不会去思考那些对与错,所以他的心一直很稳,活下去,保护好家人,这是他想要的。 可是当章翼拔出那把刀后,陈三千的心也是不由一震,若是在平常,他一定会遵从本心走多远跑多远,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而在这一方面陈三千自然是得大成者。 可是他不能跑,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当事不可为却又不可不为的时候,便只有抢先一步,占一个先机。 陈三千的拳毫无章法,却是拳拳带风,他的每一拳都是攻击对手最脆弱的地方,一击不中便又是一击,毫不拖拉。 拳风霸道至极,只是稍微擦上便是拳劲透体,有不少人甚至被那拳打到爆成血雾,尸骨无存。 可是这种拳对于章翼来说却只是稍稍麻烦了些,当他的那把刀的刀意唤出,陈三千的拳便再也对他构不成威胁了。 “给我跪下!” 章翼却并未对已经招式出老的陈三千下杀手,而是用刀势去压陈三千。 几十米的刀背像是拍苍蝇一样狠狠地拍向陈三千。 少年敏锐的察觉到那股滔天的刀势,却已是躲不及,所以便只能双手托举,似一个巨人般将那刀擎举住。 膝盖慢慢弯曲,可是少年却是出奇地倔强,仿佛是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去跪的,便是他的父母也是如此。 出生以来陈三千不曾跪过一人,甚至这天地他也不愿去跪。 “嗯?” 章翼怒极,今日出手本是国师筹划,是鬼族十大长老联手耗费了巨大代价换来的一丝天机。 “不容有失!” 这是临走时国师对自己所说的唯一一句话,可是他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本就是降将,体内很是被种了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一个连自杀都做不到的人……想到这里他不禁更是悲哀地摇了摇头。 “断了南国未来二十年的可用之才。”章翼心头一声冷喝之后刀势更猛。 陈三千脚下的石板被踏出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随着那一声清脆而碎裂成灰。 陈三千越是反抗,章翼就越是想要让他下跪,就像是自己,即便一开始誓死不降,可是当灵魂被破开,痛不欲生却又求死不能的时候,他终于是跪了下去。 后来他见过太多的所谓硬骨头,可是当他一根一根将那些人的骨头拆掉之后,那些人不也是同样的跪下了。 从那时候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被打败,uu看书 .uukanhucm 所有的人都会去臣服一些东西,所以他劝慰自己说自己只是做了所有人都会做的事。 即便他一遍遍这么告诉自己,可他还是无法真正说服自己,跪了就是跪了,哪怕自己是跪了这世间最可怕的存在,可是那终究还是一个痛点。 看着少年的腿慢慢地弯下去,章翼的嘴角慢慢掀起一道狰狞扭曲的笑容。 可是,就在那双腿即将跪下的时候,一道道墨色的光从少年的四周翻腾而出。 墨色渐浓后,一道道世间无法形容的妖冶血光迸发出最阴森与血腥的杀意。 章翼心神错愕之下仿佛是看到了尸山血海,无数的尸体,无数的鲜血,顺着那一道道血光流入了他的眼睛,然后他的眼睛便瞎了。 可是他看到了,那是一道道身影,身披铠甲,手执长剑,,那些血光是发自他们的双眸。 “吾等不死……” “不灭……” “愿世代守护吾皇,转世轮回……” 声音低沉,如同传自幽冥。 随后,强悍如同章翼便仅仅因为那一眼,血气入体,肉身碎裂。 “这世间真的有不跪天地之人?”章翼临死前仍旧是难以置信,不过随即一抹解脱的笑意挂在嘴角,伴随着一声叹息,“不老,不死吗,可是活着真的是一件难过的事。” 章翼留恋地看着手臂上那道纹身,天狼军的兄弟们,我来了,希望你们还认我为兄弟。 当亡灵不死,那些曾经在一个时代征战四方的英灵穿上战衣,向着这个世界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章19 彼岸 万千话语,化作了一句滔天的:“杀!” 真正的杀意滔天,真正的血流成河,那些曾经的辉煌,那些绝代的英雄,那些不愿埋葬的故事,都在这个夜晚展露出来。 在陈三千站立的周围,那些人那些血就像是一朵朵花瓣,依次绽放。 他,陈三千就是这花的中心,在他的身后,他的身前,他的周围拱卫着一个又一个不死不灭的英灵。 墨气翻腾中,那些不死不灭的英灵朝着顶天而立的少年齐齐跪下去。 英雄不死,化作英灵。 那些等待了千年的热泪流出,化作鲜血,坠于大地,化作彼岸花。 这些只要转身便可到达彼岸的英灵,朝着那道身影跪下的时候,山河震动,风云变色。 他们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血色敛去,周围空间的墨色缓缓淡去,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 章翼以及他的那些部众全都死去,碎尸万段的场面化作了血雨为这本就血腥的夜又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陈三千像是被施展了定身咒一般,他就那么站立着,眼睛微闭,面色威严。 当他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他就是王,承受着臣民的朝拜。 “轰!” 当英雄拔剑指天,天也震动,地也颤抖。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身着血袍的阿瞒撇了撇嘴,道了一句,“废物终究是废物。”似乎对于章翼的死亡并没有什么惋惜,只不过他的眼睛里却满是警惕,阿瞒不曾想过陈三千竟然会有这般实力,他的身份他的来历显然并不只是陈良之子而已,只不过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在自己的视线之下还能够藏着那么多的秘密,这让阿瞒觉得很有意思。 长袍挥舞,阿瞒看向半村的方向,他的身形渐渐消散,口中呢喃说道:“先生,你守护了那么多年的村子……没了呢。” 声音如同来自九幽,阴冷而苍凉。 “那些封印破了,但不是我破的,乱世将至,这场天地做局,众生为子的战争能够活下来的终究只能是胜者,先生啊您说,人这一生,到底为何啊?” 陈三千想要张口,可是张开口的一瞬间,却是眼泪直流,他明明有千万个问题要问,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是最后却都没能说出口。 那些跪在地上的英灵,久久不愿起身,陈三千摸了摸泪,“起来吧。”他说。 那些英灵才从地上站起来。 陈三千看着他们,一一看去,泪流不止。 或许是不能停留太久,那些英灵再次向着陈三千跪拜下去,“时间有限,臣等……告退。” 随着一阵风,这群不灭的英魂消失了。 那一日,半村再一次发生了地震,这一次地震出奇的大,就连那座山也从中间裂了开来。 半村的少年看着自己的父母亲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的面前,他们恨,恨意直冲云霄。 当他们挣开了绳索,看到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那些仇人被斩的血肉模糊,可是没有人害怕。 王爵那张稚气未褪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那两滴含血的泪缓缓地从眼角划过脸颊。 当少年变成了野兽,这世间便多了一份无法化解的仇。 夜色惶人, 那血,那肉,那些少年,那场让半山裂开的地震,以及山裂地崩之后那漫天的霞光都表示着即将开始的乱世。 夜晚最无法掩盖的东西便是光芒,那些从半山喷涌而出的霞光成了最好的指路明灯。 那是整个南国都能看到的光明。 与此同时,当那道道霞光在夜晚里升起,钻进半村少年们那些仍旧孱弱的身体里。 从今以后,这个世界属于他们! 从此以后,他们便是风云,他们动风动,他们动云翻,他们啸,雷震,他们哭,雨落。 那一夜,毫无疑问被记录在史册之上,二十年后的那批名将狂徒在二十年前的今天开始绽放。 一个伟大而又动乱的时代即将来临。 …… 三十里外,一处营帐当中,有一个女子蒙着面纱,端坐在上,她闭眼时还不觉得,当她睁开眼睛,天地间便是那明月便也暗淡了几分。 她太美,便是带着面纱也让人如同受了魔咒一般对她心生爱慕。 少女身旁的那个老妪一声冷哼之下终于让那位年轻的护卫醒了过来,他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不敢再抬头,生怕自己的目光沦陷在那耀眼的光芒当中。 少女的目光看向那个流光飞舞的夜空,突然心有所感,吩咐道:“马上启程,赶往陈将军所在之地。” 那年轻护卫应了句:“是!”之后,随着一声号令,这支百余人的队伍立即整装待发。 烈马嘶鸣,朝着那光芒指明的方向奔驰。 三十里的路程对于这些大内的高手来说并不算多远,事实上若不是那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他们两日前便可抵达。 少女现在想来,那道圣旨或许存在问题,有可能就是鬼域那些人的诡计。 将那些思绪丢在一旁,少女的目光停留在那夜色之中如同众星陨落的方向。 “我先走,你们随后跟上。”声音飘渺如烟,而人早已消失不见,那少女随行的老妪不由心头大急,连忙张口想要劝阻却发现那女子已经消失。 她自是知晓少女的真实修为虽说不算顶尖,可那速度天生快到极致,所以只能一咬牙,以自损寿命为代价施展了秘法,使得她的速度陡然加快。 都说人越老越怕死,这老妪自然是不想死,可实在是这位小祖宗的身份太过尊贵,不容半点有失,而且很明显自己这一行人要去的地方出现了古怪,她的责任就是保护好这个注定尊贵的少女,所以为了跟上那少女的身形她便也是顾不得了。 老妪心急想要告诫少女万事不可这般模样,可是刚想出言却被眼前一幕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怎样一副震撼人心的场景啊。 漫天的流萤飞舞,如同鲜花盛开在寂静的夜,璀璨,夺目,摄人心魄。 老妪被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纵使见过了人间无数美景的少女也是被这番景象给震撼到了。 无数的光影在这天地间闪烁流转,可那哪里是流光,那分明是一柄柄剑,一道道宝物所散发出的霞光。 无数的宝物在空中飞舞,流光溢彩当中,这些久不出世的异宝便是伴随着那半山当中蕴藏了不知多少年的天地之气钻入半村少年们的身体当中。 “诸天神器,神兵择主!” 老妪被这壮阔的一幕彻底震撼到了,神兵她曾有幸远远见过,但是如此多的神兵她实在是未曾见过。 要知道整个南国这可以和“神”这个字牵扯上一丝关系的兵器都是无比强悍的。 诸天神器,自古以来便是有大气运者才能掌控,而现在这些在外面不曾见过的神器竟然扎堆出现,并且择主,她明白,这个世界是将要出现大乱子了。 只是半山周围在这诸天神光笼罩中竟然将自己一行人阻拦在外,这让老妪心头大急。 任何一件神兵都是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若是自己也有机会踏入这方宝地,说不准也能得到一件神器。 可见而不可及,犹如百爪挠心,让她就想立刻冲进去,抢夺一柄神器。 “轰!” 金光大盛,老妪身形被一缕金光所笼,顿时是如遭雷击,一口鲜血就是吐出,来不及多想,老妪便是退身而去,因为她感觉到若是再往前一步,等待自己的便只能是死亡。 纵然不甘,老妪也只能退下,刚才那一击看似只是让自己吐了一口血,uu看书w.uuknshu 可自己知道,自己的肺腑已经是重创。 只是老妪身后的少女却是如入了魔障一般,双目痴迷地看着一个方向,那是一株花木,似花似木,长三尺有余,夜光下,散发出奇幻的斑斓之色。 花香如有魔力,引人入幻。 老妪只是闻了一口便如坠了无尽炼狱,鬼差,魔头,血海,尸山。 便是她修行了无数年,竟也是乱了心境,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与痛苦被不断放大,曾经经历的再一次经历,那些好了的伤疤被再一次撕开。 老妪一声惨叫,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气息也是逐渐萎靡。 可是少女却仿佛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花海盛开,无边无际的星河闪烁。 那里有一个四五岁模样粉嘟嘟的小女孩,好奇地看着她,少女觉得她可爱极了,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她。 那女孩也伸出了小手,当手指相接的时候,无数的霞光入体。 这一次,少女看清了,那是一把剑,花朵为柄,枝蔓为身,剑名彼岸。 当她伸出手,握住了剑柄之后,血红的花朵绽放,那并非是一朵而是一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颜色是最炽烈最鲜艳的话那一定是红色。 那是血液的颜色,被我们融入了身体当中的颜色。 那把剑的剑鞘极为精致,虽然没有宝石点缀,可是上面那精细到极致的花纹脉络,那像是神雕刻一般的纹路让人哪怕只是看上那么一眼便会沉迷其中。 就像是那名持剑的少女,她的美和那把剑真的是相得益彰。 章20 黄泉 少女闭目而立,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也是那把剑出鞘的时候。 那究竟是一把怎样的剑,见到的人都很难去形容,因为它太过炫目,光芒万丈,那是漫天的红,在那种极尽炫目的光芒之下让人不禁怀疑似乎此前世间的红都算不上红,当剑出鞘的时候,少女那一袭长裙也变成了那种红,仔细看去,那是一朵朵鲜花,一朵朵赤红色的花。 那些花如同有生命一般完美的覆盖在少女身上,那一袭长裙便是世间最优秀的裁缝也无法剪裁出来,配上那张倾世容颜,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质疑那时她就是一尊神,纯洁无暇,不可侵犯。 所有人都被她的美给震撼到了,就连时间都仿佛停顿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痴了,就像是忘了前尘旧梦,又像是想起了前世轮回。 剑光闪烁,那是夺魂的红,那是摄魄的艳。 “彼岸……” 少女轻抚剑身,细语呢喃,随着这一声呼唤,山坡之上,尽是彼岸花开。 所有人都盯着这把剑,因为它太美,也因为握住这把剑的人太美。 一直跟随着这位少女的老妪也是满脸激动,很明显这柄神兵与众不同,不仅仅是由于它太过鲜艳美丽,也因为执掌它的人实在是犹如仙女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那种美深深地震撼住了。 “传闻当中,彼岸花是魔神鲜血所化,高贵冷艳偏又魅惑众生,而那既为魔又为神的人们称之为月。老妪喃喃自语,眼中的狂热更甚,“天佑我月宫一脉。” 掌剑少女挥了挥剑,山摇地动,一缕月光照耀而来,抬头时,那轮月亮竟然在圆月与月牙之间不停转换,像是一个月的时间被压缩成了一盏茶。 所有人望向那个女子望向那把剑的时候神识都是恍惚了一下,他们有一种错觉,仿佛是化身游魂,步入阎罗,每走一步意识便迷惘一分,最后陷入无意识的状态,忘尽了前尘往事。 他们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内心也在警醒自己不要往前走,回头,回头,可是他们就像是被摄去了魂魄,身不由己。 而随着越走越深,他们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那里有鬼差,有诸多恶鬼,面目狰狞,远远的看到一座大殿,大殿之上书着“阎罗”二字。 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便是陈良也不由心惊,不过在他的心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刀鸣,与此同时,一股刀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陈良心头一凛,急忙从这幻象当中挣脱,当他挣脱的一瞬间仿佛是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赤红而巨大的眼睛,能够看清的只有那双眼睛,至于那是谁的眼睛陈良不知,可是那眼睛里面仿佛藏着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它好像能够看透人心,看到内心深处最阴暗,最可怕的地方。 而在陈良抽离出来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句:“黄泉。” 在那些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河,河水翻腾,混浊而泛黄,带着阵阵阴冷至极的风。 还好,那位少女收了剑,当剑入了鞘,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不见。 可是那黄泉却依旧存在,因为在空中出现了另外一把剑,黄泉剑。 而黄泉剑主却是另外一个不属于半村之人,他全身被一副战甲遮盖,就连脸上也戴着一张铁面具。 那副战甲和那张铁面具都很精致华丽,暗蓝色的铠甲极为罕见,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听说过有这么一具战甲,所以要么这具战甲是个中看不中用,所以不曾被人记录,要么就是这铠甲是最近才面世,不曾展露峥嵘。 那位随行的老妪看向身后的人,道:“不是我们的人?” “禀告大人,此次随行护卫一共四十八人,全都在这里,里面那人不是我们的人。”护卫首领答道。 “他是怎么破了这神兵结界的?”老妪低声问道,“不论那人是谁,不能让他离开,公主由我来守护,你们负责将那人拦下,只需要拖住就行,等待其它供奉前来。” “是!” 护卫领命,然后开始小心戒备。 身着铠甲之人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盯着手中的剑,那把剑如同一条蛟龙,剑柄处为金黄之色,剑身一半金黄一半白色,说它为剑却又极为像刀,因为它只有一边开了锋,剑背为金,剑刃为白。 从剑背到剑柄处如同一条翻腾的金色蛟龙。 那人轻轻抚拭剑身,“黄泉八百里,相见不相识,你还好吗,彼岸?”他说话的时候看向的是那个手执彼岸剑的少女,只不过回答他的却是一道凛冽的剑光。 黄泉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感触颇深,“你竟然对我出手?”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道呼啸而来的剑光在距离他一尺之外的距离散去,他转过身去,地上滴落的是一行眼泪。 说来奇怪,当他转身的一瞬间,这个浑身被铠甲包裹住的人气质大变,“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吧。”他的声音很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了那身铠甲戴了那个面具的缘故。 身形一动,却是已经腾挪出了神兵结界,而堵在他面前的是那四十八个护卫。 能够成为王宫护卫,并且能够被选中派出来执行这次任务他们自然是王朝里最厉害的一批人。 而且他们自小一同长大,修炼的也是同一种功法,更有一个可以相互配合施展的阵法,所以面对这个诡异出现的铠甲之人他们并不是多么畏惧。 四十八人分散在不同的方位,将铠甲之人所有的路都封住。 “哦?”手执黄泉剑的那人轻声问道:“你们想要拦住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一个老者,可是神兵不会选择一个老迈的人,所以他是在假装苍老,“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黄泉!” 所有人都知道黄泉,因为那代表着死亡, 可是把黄泉当做名字的人还真的少见。 四十八人根本没有理会这个自称黄泉的人, “你可以走,但是那柄剑要留下来。”老妪说道。 “有意思。”那人笑了笑,随后声音却是很冷漠,“可是,凭什么?神兵择主,是人选兵,也是兵器选人,很明显,我是被选中的人。” “此事关乎人族气运,我们可以让你带剑离去,但是你要摘下面具,让我们确定你不是鬼域之人。”老妪说道。 “呵呵,这就更不可能了,且不论你们记住了我的样貌之后会不会四处搜捕我,万一我摘下面具你们看到我那俊美的脸庞然后疯狂的迷恋上我,我岂不是很麻烦,更何况,你还这么老,我对你这个年纪的人没有兴趣。”那人摆了摆手,显得很嫌弃。 老妪被这番话气的脸色铁青,“杀!” “恼羞成怒了?戳到你痛处了?”那人嘿嘿一笑,“不对不对,应该是老羞成怒了,哈哈哈……” 不得不说这个身穿铠甲的人很狂妄,被王朝四十八卫团团围住还能这般云淡风轻。 可是越是这般,那久经沙场的四十八卫就越发谨慎,他们深刻明白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更何况一个能够被神兵认主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可惜的是那身着铠甲之人根本没有给这四十八人出手的机会,因为他一出手便是将四十八人全部打倒在地。 一声叹息,仅仅是一声叹息,那个人身化成了一条大河,那是黄泉,黄泉当中发出了一声叹息,于是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那人并没有杀人,四十八卫看似受了伤,可是伤势并不重,甚至根本没有受伤,只是一瞬间神识昏迷。uu看书 .uukans 在场当中如果说还有谁没有被这一声叹息所影响的话那便是傻子一样的陈三千了。 不只是这黄泉剑主,便是那位惊为天人的少女执掌彼岸剑时的种种幻象也不曾影响他分毫。 只是他好像对这一切都有些迷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嗯?” 那个身穿铠甲的人也好像是发现了陈三千的特殊,于是他突然出现在陈三千面前就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 陈三千像只小狗一样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人顺着陈三千的目光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等他回头时迎接他的是一块迎面而来的板砖。 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头盔之上,身着铠甲的那人面无表情的拍了拍头盔上的石屑。 这块板砖自然不可能穿透铠甲伤害到他一分,哪怕是他将铠甲脱掉让陈三千去砸估计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你砸我干啥?”那人问。 “试试。”陈三千回答道。 “试啥?”那人也像小狗一样和陈三千一般蹲在地上,两个人并肩而蹲画面有些搞笑。 “试试结不结实。”陈三千说道,他的回答十分自然,讲出这样的话来一点也没有羞愧感。 “嗯,还是很结实的吧。”那人拍了拍头盔,有些嘚瑟的说道。 “还可以吧。”陈三千撇了撇嘴。 “没见识,这可是最牛逼的魔海神铁,老贵了。”那人说道。 “但是我觉得它没有那么牛逼啊,我再多砸几下估计就能把它砸烂。”陈三千毫不在意地说道。 章21 板砖与铠甲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老妪却是想要出手,只是她被陈良拦住了,“他离吾儿太近了,还请不要鲁莽。”也许在别人看来这两个人的对话都太过白痴,可是陈良能够发现黄泉身上的铠甲不是凡物,曾经他也有一件被称为十大铠甲之下最强的八荒凯,那是耗费了无数材料才铸成的铠甲,可是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所穿竟也是与八荒凯相差仿佛。 这个很明显是个少年的黄泉剑主,他所站的方位与动作看似随意,可实际上却是最容易突围而且遏制住陈三千的,所以陈良很谨慎。 “他手里的那把剑,很重要,不容有失。”老妪显得歇斯底里。 陈良名声在王朝里极盛,哪怕他已经消失十几年,可是那份王朝神将的威严与传说依旧在,可即便老妪惧怕陈良,语气却十分强硬。 陈良怒极反笑,“一把剑而已,岂能与我儿相比,神剑不容有失,我儿就容有失了?” “此事关乎国运,也关乎公主,更关乎我月宫,你……”老妪有些着急。 “公主?月宫?哼,关我何事?”陈良冷笑。 “陈将军,你要明白,这件事不容有失!”老妪的语气变得很冷,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杀气,“你知道她是谁吗?”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相比之下陈良的杀气则是毫不掩饰了,他指着三千说道:“我的儿子也不容有失!” 老妪气的发抖,可是陈良下一句话却是:“别怪我没提醒你,只要你敢出手,不用他来,我自己就会先把你杀死在这,你不要怀疑我的话,因为王宫里的供奉也好,公主也好,我都杀过。” 老妪陡然醒悟过来,想起来那段往事终究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另一边,陈三千与那盔甲人正蹲在地上吹牛逼,“要不然我试试?” “试试就试试。”盔甲人有些不服气,“我让你砸十下,你能砸坏它我就帮你做一套铠甲,保证用最好最牛逼的铠甲。”那人伸出了头,示意让陈三千动手。 陈三千犹豫了一下,“这样不太好吧,打人是不对的。” 盔甲人撇了撇嘴,打人不对,刚才你特么打我打得不是挺爽的吗?可是嘴上却是说道:“让你砸就砸,说什么废话。” “啪!” 盔甲人感觉有些耳鸣。 随后又是三下,盔甲人感觉有些头晕,与此同时他发现头盔处真的有些变形,因为陈三千这四次砸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停!” 盔甲人叫了个暂停,“我还有事,要不然咱们……以后砸?”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那好吧。”说完陈三千将板砖丢在了一旁,那人从地上捡起那块板砖,仔细研究了半天,“这究竟是什么宝贝,为何会这般坚硬竟然能够砸得我这头盔有些变形?” “板砖啊,没见过吗?”陈三千呆萌地回答道。 “你当我傻啊?板砖能砸透我的魔海玄铁?”那人说道,“一定是什么没被发现的新材料,不行,我得研究一下。” 说着,他把那块板砖朝着自己的头盔上砸了一下。 “砰!”板砖化成了粉末随着一阵尴尬的风消散在众人面前。 那人觉得有些尴尬,“那个……这个……不是我弄坏的,我可赔不起。”好像是损坏了什么稀世的宝贝,那人急忙想要自己的嫌疑。“它是自己碎的,真的不关我事,真的。” 他点了点头试图用一种很淡定的语气说服别人。 “那个……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他说道。 “不许走!”就在这时,那个老妪说话了,“把剑留下。” “我的剑,不留。”他的回答很简单,然后便是想要离开,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与陈三千说话时的那般白痴,目光之中只有杀意与霸气,他指着不远处的那个少女然后说道:“彼岸,你会成为我的女人,要不了多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拿着彼岸剑的少女眉头微皱,不是不想将这个浪荡子斩于剑下,而是手中那把彼岸竟然是不愿意再出鞘。 黄泉冷笑一声, 事实上,当他决定离开的时候王宫的四十八卫和那个老妪根本不可能拦得住他,只不过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陈三千的身上似乎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所以才留下来耽搁了这些时间,他瞥了一眼正在冲他挥手告别的陈三千,目光闪烁不定,心头思索的却是现在能不能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将这个少年抢走。 只不过黄泉剑一声轻鸣,黄泉这才摇了摇头离开,他离去的方式很诡异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等到众人反应过来视线当中那人却已是杳无影踪。 便是陈良也只是看到了一个影子,如果那个人想要刺杀自己或许陈良还可以根据其它一些手段将这个人的方位找出来,可是当他想要离开的时候,便是陈良也无法确定他的行迹。 而等到那人消失之后陈三千昏了过去。 陈良便更不可能去追那神秘的盔甲人。 “陈将军,你怎么能故意放走他呢,他手上拿着的可是黄泉剑,那把剑与彼岸剑在一起使用力量可是会成倍增加的。”老妪有些焦急的说道。 “滚!” 陈良一声怒吼,顿时老妪的面前出现了万千刀气,那刀气之精纯让人无法呼吸,这个老女人用了一个故意放走这个说法,如无意外,这会传到王朝那个人的耳朵里,虽说自己并不在意那些东西,可是显然这个婆娘却是心机歹毒,这让本就心情焦急于儿子伤情的陈良怒上心头。 老妪显然也是料到陈良会有动作,只是不曾想到他竟然真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动手,等到反应过来那些刀气已经近身,危急之际老妪从怀中拿出一面铜镜,这面圆镜瞬间放大,随后如同一轮明月,将她护在身前。 “陈良,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我早就……”老妪身前的这面镜子来历可是不小,虽然只是宗门里那件圣器的仿品,却也是珍贵无比。 此镜名为月神镜,可以反射任何攻击。 刀气与月神镜相遇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响声,“你早就?”陈良挑眉,“你以为拿个仿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反弹而归的刀气被陈良挥手散去,随后是一柄恍若实质的刀气,只有一柄却是比之前那万千把刀气更可怕。 “破!” 长刀呼啸而去,击在那面镜子上,然后那面镜子上有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纹。 老妪内心虽然心疼,可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宝物被毁掉,于是连忙告饶。 陈良也不以势逼人,收了刀气,但对这老妪却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便是一向和善待人的南宫浅,这位陈三千的母亲大人也是一声冷哼,看着老妪极为厌恶。 与对陈良的态度不同,老妪见到南宫浅时很恭敬,畏缩在一旁不敢再过多言语。 等到陈三千再次醒来,看到的是一张张关切的脸。 而此时他的意识还是有些混沌,目光当中还是有些许呆滞,他看着面前自顾自说着胡话的父亲,看着一脸担忧的母亲,看向了长安,耳边像是有无数个战鼓轰鸣。 于是他的脸上又堆起了痴傻的笑容。 在一旁陈良怂着个脑袋对着自家媳妇连连说是自己大意了才让那章翼得逞,竟然被下了药以至于自己等了十年守了十年的半村被屠戮,双目之中杀意凛然。 “鬼族的小崽子们大概是忘了当初的酆都之战了吧?想当年老子……” 这本是尽显男人本色的霸道话语却被自家妻子的一个冷冷的白眼给击了个粉碎。 若是儿子出了事,老娘跟你拼命! 陈良看着醒来的陈三千终于是松了一口气,uu看书 w.uukansu 心中暗道,小子真给老爹争气,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不会被赶下床打地铺了。 不过那个穿着铠甲的神秘人却是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他到底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只不过那奇怪的功法给人的感觉还真是让人头疼。 此时天色已经是蒙蒙亮,喧嚣了一夜的半村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没了霞光飞舞,这里变得晦暗起来。 半村的少年们在半山里起了一座座新坟,前日这些还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孩子今日就被迫长大,他们跪在新坟前,没有哭泣。 坟是这些孩子用手一点一点挖出来的,陈良想要帮忙,可是那群孩子只是倔强的摇头。 指甲破碎,混着的是血与泥。 陈良转过脸去,战场之上见过太多生死的他依旧是无法看淡生死。 他知道这些孩子想要为自己的父母最后做一点事,为以前自己的少不更事,为以后自己的孤苦无依。 山中的月总是带着一种冷色,今日的风是冷的,就连那微弱的光也是冷的。 人的血也是冷的。 王爵在这群不大不小少年们的前面,人们总是喜欢依附强者,所以王爵成了这个他们可以依赖的人。 或许说陈良应该是那个可以依靠的强者,可是王爵和他们一样,他们有一样的经历。 从此以后,我们都一样,都是孤儿。 出了这座山如果有人欺负你们,我来替你们报仇,他们打你一拳,我就斩他双手,他们踢你一脚我就断他双腿! 章22 山是故人坟 出生在山里的孩子,有些人注定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山是坟,埋着故人和故事。 当父亲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王爵才感受到父亲的孤独,那个说要给自己生个妹妹的父亲只是看着儿子,像是早就认命了一样没有反抗,事实上那天早上的时候他就喝了很多酒。 王爵站在坟前,闭着眼睛,开始回忆所有的故事,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的悲伤都消失不见,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留恋了,那些开心或者不开心的过往都被埋在了坟里,王爵的目光很冷,他能够知道自己这些人无论是想要简单的活着还是想要更多的东西都必须离开这里,而眼前,陈良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陈良夫妇对视一眼,都是叹了一口气,谁也不曾料到当年骨头最硬的天狼军统领竟然会跪倒在鬼王的脚下成了他手下一条咬人的狗,就像谁也不曾想到这群人的手段如此残忍,竟然屠戮半村,陈良想要说话,可是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人已经死了,那么再说些什么都于事无补。 阴森的血流淌在寂静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已经无法更改,陈良能够看到半村少年内心里流露出的悲伤以及恨意,也许只有时间才能消抹。 黄泉走后,那位手执彼岸剑的少女向着陈良缓步走来,少女戴起了一层面纱,可即便是戴上了面纱也难以掩去她的美丽,她的气质很冷,就像这山间的月,山野的风。 “我叫江山月。” 这是她对陈良说的第一句话。 “我是奉命来带走这些孩子的。”她以孩子称呼这群少年,却好似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与这般孩子同样年纪的人。 陈良久不出世,显然是对江山月这个名字没有认知,不过小姑娘那冷冷酷酷的语气以及“我要带走这些孩子”这句不知在哪听过的话让他眉头一皱。 其实对于这位美如仙女的小姑娘任谁都不会生出厌恶之感,可是陈良的眉头却一直也没有舒展开来,国主竟然会派一个年纪这般小的女子来半村,而且从之前的观察来看这个少女还是一位外姓公主,陈良看了看那把彼岸剑随后有些释然,按照天监司那些人的性格想必一定是算到了什么所以才能那么放心的由这位姑娘带队。 见到陈良皱眉,江山月身后的老妪便是再不愿也是急忙出来打圆场,“陈将军抱歉,月儿她一心修行,甚少与人打交道,所以如果言语有些冲撞将军的话还请见谅。” 老妪深深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憨厚人畜无害的中年人在当年是有多么霸道。 曾经有一位公主就是因为觉得好玩而假传王的旨意让负责守卫寒霜城的士兵出城迎战,并且在士兵出城之后说不杀尽敌军不得回城的命令,从而导致三万士兵伤亡惨重。 本来寒霜城易守难攻,只要固守不出,敌军粮草不济之后便自会取胜。 当时负责支援的陈良携带着粮草赶到寒霜城,听到溃败的消息后二话没说,下令将那刁蛮公主绑住。 寒霜城前,刁蛮公主还曾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出言恐吓陈良要诛他九族,甚至于还要继续胡搅蛮缠想要以公主的身份干预战事,当时陈良冷笑,竟是剑出头落,以公主血祭旗,出剑之干脆,让人错愕。 在之后八千陈家黑骑,踏破寒山,再次将南国的旗帜插到了寒霜城上。 而当陈良归朝,迎接他的却不是天牢大狱,而是军部所有人的力保书,以及王的一道加官晋爵的圣旨,关于那个公主的死,王甚至没有提及一句。 “哦?”陈良似笑非笑,转而是挑眉看向这老妪。“我少年时曾听闻月宗有一种千古难寻的无暇体质名为天月圣体……” 陈良话还未说完,老妪已经是脸色大变,一股杀机竟是再一次难以抑制地迸发出来。 “嗯?”陈良一声冷哼,却已是让老妪后退了半步。“一个婢子也敢对我展露杀机?” “不敢!”老妪终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万万不该流露出那道杀机,可是此时后悔已晚,她不明白陈良是如何知晓月宗秘闻的。 “嗯?”这是陈良第二次挑眉。 名唤江山月的少女却是挡在了老妪身前,这让那个老妪有些感动,要知道她们这些人虽然名义上是供奉可实际上只是宗门的一个婢女,在这世俗之间或许还有些地位,可是在她面前的却是干系着月宗繁盛的圣女。 陈良笑着扭头看向长安,轻声问道:“长安,这些年我虽然没有正式教授过你修行,可是房间里的那些书却都是任你翻阅,你都看出了些什么?” 长安微微正身,却是答非所问:“父亲,uu看书 ww.uukans.c 我会守住母亲和大哥。” 陈良轻轻点头,有些满意,紧接着却是看向那不远处却是长啸,“刀来!” 随着这一声啸,茅屋之前,突然大地裂开,寒光闪烁,一把刀破土而出。 沉寂了十数年的名刀终于是再见人世,这一把斩了鬼域无数强者的刀如同一只苏醒的巨龙,它伸展了一下獠牙,于是,山石破碎,河海翻腾。 刀名:八荒! 陈良轻抚刀身,满目怜惜。 “今日,为父就传你一式刀意,好好看。” 此时的陈良哪里还有半分庄稼人的老实憨厚,那霸绝天下的刀气如同天地间最爆裂的雷霆,能够摧毁世间的一切。 老妪下意识地就挡在了少女的身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王朝神将又要发疯了吗,“陈良,你疯了吗?”老妪大声吼道,这一刻也顾不得是否会激怒这位神将了,对方已然拔刀,那么自己拼死也要为少女赢得一丝逃跑的机会。 她不明白到底是自己那份突兀的杀机触动了陈良的底线还是这位曾经的南国大将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嗜杀成性,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将自己身后这位少女护个周全。 陈良的刀很快,这寂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村子在那一夜的流光飞舞之后再一次被光芒笼罩。 旁人甚至难以捕捉到那把刀的轨迹,只能隐约看到这夺目的刀光之中蕴含着的浓烈杀机。 老妪感觉到自己像是陷入了泥淖当中,四面八方都是那凌厉至极的刀锋,仿佛自己一动便会被那些看不见的刀气给切成粉碎。 章23 鬼域暗楼 “出来吧,鬼崽子!” 随着陈良的一声暴喝,刀气如龙,呼啸而去,在老妪身后不远处的一片阴影当中藏着的人终于是被逼着走了出来。 “好霸道的刀!” 随着一声赞叹, 黑暗当中踏出十余人,皆是黑衣蒙面,尽数执剑,剑亦为暗色。 而转身再看时,刀光所过之处,草木皆碎,泥土仿佛是被翻了一遍又一遍。 陈三千看着这一幕想到的竟然是这一手若是用来耕地显然是极好的。 “鬼域暗楼的人果然尽是些肮脏而见不得光的老鼠。”陈良冷哼,暗楼的名字他最熟悉不过了,当初军中好多袍泽躲过了战场的厮杀却是没有躲得过这些老鼠的暗杀,而且现在这群人找到了这里,显然是冲着半村的这些人来的,所以陈良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南国神将,果然是风采照人啊。”领头人一声轻笑,言语虽是称赞可是语气当中并未有一丝恐惧甚至是慌乱。 要知道王朝陈良的名字不论在哪个国家那都是能够让小孩子吓得不敢啼哭的。 人们总是喜欢在陈良这个名字之前加上那么一个人屠,杀神,关于他的传说就更是神乎其神,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每餐必饮人血食鲜肉。 暗楼,一个古老而神秘的杀手组织,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时候建立的,但是暗楼的实力毋庸置疑,有一种说法是暗楼是魔族的一个组织,他们自称为鬼,这个组织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杀那些天赋异禀者,无论是已经成名还是有可能走上更远道路上的少年天才都是他们暗杀的对象。 后来魔族被灭,可是鬼这个组织却存活了下来,而且每一个能够活下来的都是精锐。 再有无数年,鬼族成立,占据了北方冥地,成为鬼域。 鬼域之中那个杀手组织的传承依旧在,他们称之为暗楼。 暗楼到底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暗楼到底有多少人也没有人知道,只不过暗楼的实力能够让每一个王朝每一个组织惧怕。 据传闻这个组织一共有十座楼,也有人说暗楼有十层,每一层都有不同层次的人对应不同层次的任务。 他们有一个强大的情报网,专门负责搜集人族里面各个天才各个大能力者的信息,然后传到楼里,楼里有两个榜,一个是少年一代人所组成的地榜,地榜上按照天赋才情以及境界修行速度对人族年轻一代进行了排名。 另一个榜则是对人族大人物大能力者所进行的排名,名字叫做天榜。 但暗楼也不是只杀人族,只要你出得起价格,那些鬼族的人也会被列为对象,所谓认钱不认人便是暗楼的服务宗旨了,他们甚至会答应暗杀那位鬼王,但是价格却是倾一国之力也无法给得起。 “陈将军现在在天榜上位列九百七十五位,而这些孩子全部都被列在地榜名单上,所以这么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被我抓住真的是三生有幸。”那人语气很平淡,可是这些话却是很狂很嚣张,“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韩深,章翼是我派过来的。”说完他还啧啧称赞了一句:“人们都说天狼军的膝盖是最硬的,可是我见过章翼之后却不那么认为了,不知道被昔日的袍泽刺杀是什么滋味?” 陈良冷笑一声,杀意却是含而不发,“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旋即脸上笑意更浓,“其实假如你不说自己叫韩深的话我还以为你姓张,嚣张的张。” 韩深闻言一愣,却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没想到我们陈将军这么风趣,倒是让人诧异。”不过随即他的面容便是冷了下来,“章翼此人,不堪大用,这么一个好的机会竟然被他浪费了,实在是让人失望,不过他终究是我手下的一条狗,也曾经办成过一些事,如此死在将军手里,不为他讨过说法也是不妥。” “所以呢?”陈良眯着眼睛问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就你们这些人若是偷袭使些卑鄙伎俩或许还能有些作用,可是现在的你们全都站在明处,你觉得还有机会?” 韩深摆了摆手说:“将军您误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在与邻居解释误会,脸上还挂着笑容,“我没想过还能活着回去。”韩深笑意更浓,“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一起死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暗楼的规矩是不允许失败,要么成功,要么死去,这一次,是我们差了一步,可是即便我们都死在这里,也要断了你们南国未来数十年的脊梁。”他身后的那些人则是轻笑,“一个王朝神将加上这些有大气运的少年,我们的死,倒是也不亏了。” 韩深笑得尤为开心,他长得很胖,就像是一个中年发福的隔壁大叔,有些油腻,但是又不至于让人反感,只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打算同归于尽,陈良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实力并不如何的韩深究竟哪来的自信,可是多年的谨慎让他不愿意冒险,暗楼的人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更何况他还是章翼的上级。 韩深呵呵一笑,这让陈良觉得很变态,因为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而他能够把死亡说得那么轻描淡写,更何况是自己的生死,这一点让他觉得很可怕。 “凭你们这些上不了台面喽啰恐怕还不够看。”陈良虽然说得很是轻蔑但是心头却是莫名紧张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刀被他紧紧握住。 见到陈良的动作韩深也没有做什么,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说道:“陈将军没必要反抗了,你要知道,作为暗楼的人,除非是有着必胜的把握,否则我们又怎么会选择在您面前现身呢。” 这句话让陈良更是心头一紧, 韩深笑吟吟的说道:“不瞒将军,其实,我们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咒师,在这个世界上最诡异最难缠的咒术我恰好还懂一点。” 韩深竟也不怕被发现自己的意图,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噙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笑得不浮夸,不喧闹,不过他有那个资格,首先韩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打算和陈良同归于尽,生死之外,又有什么值得慌乱呢,再次,他是一名咒师,要说鬼族的天赋是什么,那便是咒术了,千百年来,人族罕有咒师,就是因为咒师需要天赋血脉才能学习,因此人族极少接触到咒师,但是咒师的名声一直不好,第一个原因便是它太过诡异。 很多时候你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便死了,而且死法极为恐怖,陈良曾听闻过一种咒术,可以远隔千里杀人无形,也正是因此,人族称之为邪术。 陈良盯着眼前的那个胖子,韩深在他心中的危险程度瞬间拔高,他在思考是不是应该立刻把这个人杀死在这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山月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盯着那个名叫韩深的人就像是在看着什么悲伤的故事,名为月奴的老妪则是在听到眼前这个人是一名咒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神情紧张,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咒师了,当年月宗曾经参与过对暗楼的围剿,所以遇见的咒师也最多,那个时候她还年轻,宗里那些长辈总是告诫他们这群小辈遇到咒师的第一时间就是出剑杀了对方,不要犹豫,不要给他留施展咒术的时间,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所以身为月奴的她在看了一眼陈良之后决定动手了,u看书w.uukanshu.c 一轮淡淡的月轮在她的身后缓缓浮现,她明白自己必须尽全力,不然绝对不会有任何机会活下去。 只不过这时韩深说话了,“在这日月交辉之时,以这些少年父母亲人之血肉,刻下那最古老的咒印,您不觉得很美吗?”他像是一个有着良好修养的贵族,对着陈良行了一个古老的礼仪,那张苍白的脸在下一刻变得极为俊秀。 众人抬头,日初生月未落,当那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朵暗色的花后,风止云歇。 那朵花悬浮在韩深面前,乍看之时那朵花并不是如何美艳,可是再看时又仿佛觉得它有些与众不同,而且诡异的是每一个人看到的那朵花都不同,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 世间有十大奇花,而它位列第十,毫无疑问它是美的,可奇怪的是关于这朵花的样子始终没有一个定论,有的人说它就是一朵普通的小野花,花很小,颜色为最普通的红色。 而另外一个人却说它是绚烂雍容的牡丹,而且是白色,更有人看到了那是生在沙漠当中的一朵仙人掌长满了尖刺,挣扎着盛开了一朵幽黄的花。 有人则说它是一朵海棠花,优雅寂静绽放...... 似乎每一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候不同心情下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有人说它是鬼之花,会迷惑人的眼睛,让赏花人看到自己想看的花。 可是江山月知道那是一朵象征着悲伤的花,它想要取悦每一个见到的人,可是最终却迷失了自己。 章24 她站在山间等风 而在苍茫大陆上曾经流传着那么一个传说,关于那朵花的传说。 传说这朵花曾是一名女子,女子名叫青儿,美艳绝世,年幼时便被人贩卖到青楼,自此沦落风尘,身逢乱世,生而为奴让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安全感,她总是希冀着有一个人可以将她从这炼狱当中拯救出去,哪怕贫穷也甘之如饴。 她站在山间等风,可是风没来。 是不是一个人要得越少就越是得不到,青儿不明白,她不懂是不是自己不够美还是自己要求太高,可是她想要的仅仅是离开青楼啊。 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曾经承诺将她赎出青楼,可是到头来始终没有一个人实现诺言。 一年又一年,青儿倚在栏杆上看着那座喧嚣的城越发绝望,她依旧会讨好每一个进入她房间的人,然后得到一个明日复明日的诺言。 每当青儿得到一个诺言就会笑,她不愿意多想,不愿意让自己变得聪明,因为人啊,终究还是要活着,太聪明的人很容易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希望也就再也熬不下去这漫长的一生。 每次华灯初上,她倚楼远望的场景总能让那些才子佳人赞叹,青儿成了空谷里的一朵幽兰,她的美曾经获得了无数读书人的诗篇,可是依旧没有人把她赎出青楼。 渐渐地,有人把她赞美成了神,赞叹她的美,赞叹她双眸里的清纯,然后她成了人人可以亵渎的神,这似乎成了城里所有人的谈资和乐趣所在。 青儿还是喜欢倚在栏杆上,怔怔的看着这座城,看着这座人间,而人间也喜欢看着那那双无辜的眼神发出无耻的笑声。 山间的花等待一场风,等了半生, 那一日,青楼里来了一个小和尚,那个和尚长得很好看,便是城里那些个锦衣公子风流书生也无法与之相比,特别是那一身的清净气质对于这种生活在淤泥之中的女子来说便像是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青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在打量这个和尚,然后趁机揩油,哪怕这个和尚不给她们钱,这群久处风尘的女子也愿意和他一夜缠绵,可是让她们失望的是这位长相清秀的小和尚不饮酒不吃肉也不叫姑娘,只是出手阔绰,所以老鸨子也不去打搅这位财神爷。 和尚在大厅里坐了七天,不吃不喝只念经,像是快要成佛了,这七天里,有很多姑娘上前主动示爱,可是和尚纹丝不动,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慈悲和善的笑容,只是不曾道出一句劝这些风尘女子从良的话来。 和尚念了七天经,青儿也看了他七天,不得不说这个和尚很好看,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就像是一个刚刚从寺院里蹈入红尘的小和尚,他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慈悲的笑容,额头上一粒朱砂痣让他看着像极了寺庙里供奉的大佛,七日里青儿不曾下楼一步,自然也不曾与那和尚说过一句话,她就那么看着那个和尚就像是在看一朵炫丽的花。 她以为这个和尚永远不会上楼,可是第八天的时候和尚还是来到了她的门前。不知道为什么当和尚起身来到她的门前时,青儿的内心反而生出了一抹失望,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脸上堆起一抹讨好的笑容。 那是一个秋天,所有的花都谢了,他的手里拿着的是一朵最后枯萎的野花。 那个长得好看的小和尚并没有推门而入,他只是轻轻将手中的花放在了门口,然后转身离去,那一刻她的内心有开心但也有失落。 青儿打开门,看着渐渐远去的和尚,不禁轻声唤了一句:“你要走了吗?” 青儿不知道他的名字,而那个和尚也不曾说过自己的名字,当青儿出口的时候,和尚停了下来,双手合十,“我们一直都在走啊。” 不知道为什么,青儿竟然哭了,很多年都不曾哭过的她泪眼婆娑地问道:“能不能带我走?” 和尚犹豫了一下,“为何?” 青儿说世间最冷酷的便是和尚,他们绝情绝义来换六根清净,所有的佛修到最后便是修成了一块没有任何情绪的石头。 “你来这里又是为何?”青儿问道。 “师傅说我是不曾拿起所以才能放下,所以让我来这里看一下世间最美的姑娘。”和尚说道。 “那我美吗?”青儿风情万种的说道。 和尚闭上了眼睛,“在我看来,所有美色都只是红粉骷髅,所以我看姑娘和其她姑娘也都是一样,没有差别,自然也就没有美丑之分。”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青儿笑了,她看了和尚七天,可是和尚也只是在进门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之后便再也不敢多看。 和尚依旧避着眼睛。 青儿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和尚闭口不言,闭目不看。 “和尚,我知道的,你喜欢我。”青儿掩嘴轻笑,“我也喜欢你,你带我走吧。” 听到这句话,和尚的眼睛动了一下,眼睛动则是心动。 和尚摇了摇头,uu看书 .uukanshu自从那一眼之后的这七日间他只念了一种经文,静心咒。 曾经何时他竟然需要靠念静心咒来让心静了,师傅说的果然没错,没有到过红尘的佛,真的是佛吗? 那是和尚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看着青儿,青儿又问了一次:“我美吗?” 这一次和尚点了点头, 青儿笑了,她撩了撩头发,“那你可以带我走吗?” 和尚笑了笑, 和尚终究还是动了心,山间起了一阵风,可是风来了又走了,花始终还在那里,不是风无情也不是花不挽留,是因为花只能生活在那座山中。 小和尚不见了,但是他留下了所有的金子给青儿赎了身,看着那张卖身契的时候青儿哭了,终于得了自由的青儿却没有选择离开,她再一次成了花魁,成了楼里最炙手可热的美人儿。 青儿说她想不明白,是自己不够好看,还是那晚不够柔情? 她不明白, 所以她开始找那个小和尚,然后找了一个又一个和尚做她的入幕之宾,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和尚,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将头发剃了,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喜爱。 而那个小和尚却始终不见。 青儿越发卑微的讨好每一个人,她越来越像是一尊神了,似乎能够看透每一个人的内心,然后满足他所有的幻想,最后拉着那个人入了炼狱,永远沉沦。 时间渐渐流逝,可是青儿却始终不老,反而越发年轻美丽了起来,终于有一天她消失在了青楼里也消失在了那座城,所有人都知道她去寻那个小和尚去了。 章25 世间你最美 青儿走了无数座山,过了无数条河,始终不曾放弃,那个时候她明白了一件事,当山间风不来,那么你就去寻风,那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青儿就站在山的最高处,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变得苍老了,终究岁月无情,没有人能够战胜衰老,即便是世间最美的美人也不能例外。 很多年前青儿就已经开始衰老,在她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变老的时候便开始疯狂的搜寻能让人不老的药,终于她花光了所有的钱财,从一个樵夫的手中买下了一颗药,在她遇见和尚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把那颗丹药吞了下去。 那个人说的没错,当青儿吃了那颗红色的丹丸便是感觉到浑身发热,两抹红霞飞在脸颊之上,她笑了笑觉得很开心。 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她美丽得让整个人间都为之倾倒,那天她穿了一袭红色长裙,跑向了和尚,但是见到那个人时却又开始退缩了,那一刻她就像是一个清纯的邻家妹妹,她挽起了长发,怯生生的问道:“和尚我美吗?” 不知道为什么,和尚依旧是如同初见那般,岁月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他还是那个在楼下念了七天经文的小和尚,而她也还是那个看了他七天的少女,这一次小和尚没有跑,他冲着青儿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美,这世间你最美。” 青儿伸出手,轻轻擦去和尚眼底的泪水。 那个人说的没错,那颗丹药确实是能够让人不老,只不过他没有说那需要用死亡来换,青儿死了,在那个和尚面前,用最美的方式死在她的怀里。 青儿说她做了一个梦,她梦到小和尚踏风而来,手里拈着一朵花,微微一笑,于是她变成了那朵花。 当山间没有风的时候,一朵花如何才能找到风呢? 花跳下了最高的悬崖,那么风才把她抱在了怀里。 那朵花有一个悲伤的名字:“秋之哀伤”,因为青儿死在一个秋天,她死之后百花凋零,世间才有了秋。 没有人知道那朵花究竟长什么样子,因为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心底最美的样子,这世间只有她最美。 老妪看到那朵花大惊失色,她没有见过秋之哀伤,但是月宗之中有过记载,她知道鬼族暗楼之中供奉着一朵奇花,那朵花据说可以杀人无形,有着神鬼莫测的能力,而每一个高阶人物都会有幸带出一朵分支,可即便如此,那朵花也是恐怖无比,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说他是一个咒师,传闻当中,那朵花上便是刻着一段咒语,鬼知道这个咒师会拿着它发挥出什么样的实力:“快,阻止他!把那朵花斩断!” 老妪一边吼道,一边起身而上,想要将面前那个满脸笑容的韩深杀掉, 比老妪的话更快的是陈良的刀,只见刀光一闪,却并没有能够斩断那朵花,因为在韩深的面前有一面淡红色的盾牌挡住了那把刀。 “太晚了。” 韩深咳了一口血,他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就像是花儿凋谢一般,“只有死亡才能换来相逢,山间的风才会想起那朵被它遗忘的花。”韩深满脸的笑容,就像是在歌颂死亡的信徒,在他身后有一朵巨大的虚影,那是一朵花,一朵逐渐盛开的花。 陈良的刀光没有近得了韩深三尺之内,因为有一面无形的气墙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道霸道的刀气竟然无法斩破那面墙。 只是韩深仍旧是受了刀气的冲击,气息萎靡得更快,“没用的……”他轻笑,“我死得越快,同样的你们也会死得越快,哈哈哈,王朝神将和这些本该在若干年后成名世间的名将狂徒都会死在我手上的感觉,真好啊。” 至于他身后的那些人竟然也同时衰老死去,而且死得极快,最后化作一抔土,微风一吹,消散飘零。 与这些人的衰老相比,那人手中的暗色花朵却在渐渐盛开,缓缓地变成了诡异的红色,鲜艳而妖冶。 当那朵花绽放之时,却又骤然变成了苍白之色,白色渐渐褪去之后,那朵花就如同水晶一样,剔透晶莹。 “今日花开,见之者死。”韩深脸色变得煞白,嘴角却噙着嗜血的微笑。 “为了圣朝他日能够踏平南国,吾等死则死矣,陈大将军,我们轮回路上先行一步,定会不饮那孟婆汤,在奈何桥上等候将军,哈哈哈,南国脊梁已断,已断……” “秋之咏叹!” 江山月惊诧出声,“所有人闭上眼睛,别去看那朵花!”事实上江山月对于那朵秋之哀伤最为了解,毕竟她所手执的那把彼岸实际上也是一朵花,彼岸花的排名更在那秋之哀伤之上,自然对于那段名为秋之咏叹的禁咒有过了解。 她看了看手中的那把剑,事实上现在的她能够发挥出的实力很少,虽然彼岸能够护住她不受秋之哀伤的侵蚀,可要说彻底斩断那群人以生命发动的秋之咏叹却是不可能。 “晚了……”韩深幽幽说道,随着他的这一句话,那朵晶莹的花开始凋落。 那咒名为秋之咏叹,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这一世如同草木的一秋,当秋天来临,万物凋零,人死如草木凋零,所以当那朵花的花瓣片片凋落之后,但凡见到那朵花的人的生命都在逐渐流逝。 那秋之哀伤变得光彩夺目起来,不愧是世间最美的十朵花之一,它一共十三片花瓣,当落到第二片的时候众人已经是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似乎是被人生生剥夺了数年寿命,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开始苍老,传闻之中,那个名叫青儿的女人想要不老的容颜,于是就吸食别人的寿命,如此看来确实有几分可信。 鬼域,暗楼, 一群人跪伏在地,像是在修炼某种功法,在他们的面前坐着三个人,三人着黑红色长袍,在韩深身死的一瞬间,三人的眼睛齐齐睁开,“竟然动用了秋之咏叹,不过倒也值得了。” 三人相视一眼,却都闭上了眼睛。 “秋之咏叹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江山月脸上露出一抹悲怆的笑,与此同时包括陈良在内的所有人都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身体竟是完全无法动弹。 那抹笑容慢慢敛去,江山月握住了手中的剑,准备强行催动,当然代价很大。 剑光闪烁,她的身后慢慢浮现出一朵花,那是传闻当中的彼岸花,当彼岸花出现的时候,空间都是震动了一下,所有人都有一种错觉,似乎陷入了冰冷的幽冥之中。 陈三千的意识却是在这花开始盛开之后瞬间清明,哪怕只有瞬间,那一瞬间却是对于死亡的不甘不愿。 “不能死!”陈三千心头怒吼,众人甚至不曾发觉这个痴傻少年是如何动作,三千已经是抢到了那朵秋之哀伤,那朵正在凋零的花瓣被他就那么握在手中,没有人能够那样握着一朵象征着诅咒的花,在陈三千接触到秋之哀伤的时候,花瓣如同褪了色一样变得透明,一道道繁奥的咒文像是蚂蚁一样顺着他的手臂一路爬了过去,随后顺着皮肤消失在血肉之中。 众人皆是一愣,陈良想要阻止却什么也做不了, 陈三千皱了皱眉头,他能够感受得到那些咒文极为诡异,甚至于能够感受得到那股阴冷的气息融入了血肉之中,朦胧之中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那是一个女人,陈三千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那个女人就那么看着他,目光之中有喜悦有幽怨,却始终一言不发。 陈三千摇了摇头,瞬间清醒,接着在众人错愕的目光当中,一口将那朵正在凋零的花吞掉。 牛嚼牡丹,不知其味。 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甚至让众人都生出一种可惜了这花如此美丽的感觉。 “唉……呀!”陈良捂住了眼睛,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熊孩子。江山月瞪大了眼睛,老妪也是瞪大了眼睛。 还没有死的咒师更是一脸的见了鬼的表情,u看书 ww.om“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 他像是一条狗咆哮着,疯狂的嘶吼,却只能在不甘中看着自己的身体如同玻璃一般片片碎裂而死。 陈三千的母亲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儿子,又是摸脸又是上下拍拍他的身子,“没事吧,没事吧?”她紧张的问道。 陈三千又恢复了痴傻模样,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江山月怪异地看着陈三千,要知道这秋之咏叹虽然位列十大奇花的第十位却也是百年难得一见,以花为咒所刻下的咒术更是威力极大,据她所知的解咒之法绝对不包括吃掉它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操作。 当三千将花吞下以后,那日月交辉之象则是随之散去,咒术特有的符文也破碎开来。 众人显然是没有回过神来,一个个皆是怪异地看着陈三千这个打着饱嗝的傻子,一脸的无语。 经过短暂的大脑空白,老妪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此地不宜久留,陈将军我们还是连夜回京吧?”老妪的姿态放的很低,见识过那一刀以后,她明白陈良的境界已经跨越了那道天堑,即使不论他这十数年的守卫之功,便是单单这一身修为便也是能够在朝堂之上得那侯爵之位。 不出意外的话南国即将多出一位侯爷,所以老妪自然要表现得恭谦一些。 南宫浅在检查过三千的身体确定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以后给陈良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的确。”陈良看了看自己的夫人以及一脸卖萌的陈三千点了点头。 章26 可怜人没有资格可怜别人 所有人都明白这里是不可能再呆下去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汇集,离开是唯一的选择,于是陈良决定带着这群孩子立刻动身回帝都。 只有到了帝都才算是安全,可是他们这群人目标太大了,要想在不惊动各方势力的情况下带着他们来到帝都无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在得知王朝还会有人过来的时候陈良松了一口气,那个漫天光影的夜晚便是一个足以引动整个世界变动的漩涡,会把各方势力全都吸引过来,在这里呆的越久就越危险,但是眼前这群少年虽然身怀神器可终究还是孩子,实力不可能骤变,带着他们赶路不可能走得太快,况且招摇过市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过现在半村的结界封印刚破,即便是那些人即刻向这边赶过来也需要一些时间,而这些时间便是他们回到帝都的最佳时机,最起码他们要在这段时间里与王朝的人汇合。 在这里还好说,毕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可一旦进了城,人多眼杂,各方势力盘踞很难发现是不是有鬼族的人,更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南国这些少年能够活着回去,陈良知道这么一大群孩子很难不引人注目,化整为零虽然冒险可是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一种方式,陈良的想法得到了江山月的认同,老妪也是点头。 临行前陈三千用个小缸捧着那条不知卖萌可耻的小鱼,休息时小鱼总是吐着泡泡,一脸无辜地看着陈三千,其实所有人都没有多少行礼需要收拾,王爵变得沉闷了许多,脑子里时不时闪现出与父亲之间的对话,王思远无疑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只是淡定而从容的选择了死亡。 王爵记得当章翼的手下推开门时,王思远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便是那位后娘也是一脸淡然,似乎死亡并不恐怖,活着才是折磨。 王爵痛苦的捶着头,他很希望自己能够昏过去,然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父亲还在,一切都是一场梦,只要睡醒了他们就都还在。 可是他睡不着也昏不过去,他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不逃,假如他真的看透了所有的事情那么他为什么不带着自己逃走。 王爵低着头,他在害怕,身体在颤抖,他让自己不再想那些事情,于是他握住了一把剑,那把是一把短剑,比匕首要长,看起来十分精美,当手握住剑柄的时候心才是平静的。 长安不喜欢王爵,因为他总是抢走大哥的东西,可是今天他却是站在了王爵身旁,王爵是除了三千之外半村年纪最大的孩子了,所以单以年纪论的话,长安还要叫他一声哥。 长安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了王爵身旁,然后递给了王爵一个水袋,水袋里装的却是酒,酒入口极辣,随后便像是一团火焰下喉咙里烧起来,王爵被呛得咳了几声,却又是狠狠灌了一口。 “我爹从来不让我喝酒。”王爵说道。 长安挑了挑眉,随后王爵笑了笑说道:“很奇怪我爹也会管我?” 长安没有说话,王爵却是摇了摇头,“你不懂,我爹那个人是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理想,每天就是找药熬药配置什么偏方,我娘死后他就基本不管我了,可他总是喜欢看着我,冬日暖阳里,他缩在墙角,看着远方也看着我,你能感受的到,那种欣慰的目光。” 王爵又是喝了一口酒,似乎已经开始适应那种辛辣的感觉,他幽幽的说道:“我娘死后,我就在害怕,害怕哪一天我爹也死了,所以我就让自己变得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长安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三千。” “这就是你欺负我大哥的原因?”长安将水袋夺了过去,那些酒是他偷偷灌的,娘亲不许他喝酒,可是娘亲不知道他已经早就有了酒瘾了。 喝了一小口,长安细细的品味着酒水在舌尖炸开的滋味,随后满意的摇了摇头,“王爵你知道吗,以前的时候我很讨厌你。” 王爵笑道:“现在就不讨厌了?” 长安摇了摇头,“现在也讨厌,只是没有以前那么讨厌。” 王爵呵呵一笑,可是眼神很冷,“你在可怜我?” “不是。”长安说道:“我们这些人没有什么资格可怜别人。” 王爵不说话,事实上长安比他多可怜了十多年,因为长安很早之前便是个孤儿了。 王爵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把头垂了下去,长安似乎也没有什么再说什么话的意思,场面便是冷清了下来,只是酒袋却是逐渐空了。 江山月始终是冷漠的模样,就像是月光始终给人的一种感觉。 白月光, 看着人间, 像是总有百般忧愁,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走到陈三千的身边,甚至于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目光为什么会在这个不知为何吞了那朵秋之哀伤竟然毫无反应的少年身上停留那么久,毫无疑问她对眼前这个少年是好奇的,可是在很小的时候江山月就学会了克制自己的好奇,特别是对异性,因为每当自己流露出这种情绪的时候那个人便会死。 可是,江山月还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彼岸花的执掌者,对于十大奇花最有发言权,“你有没有想过,那朵花有毒?“江山月转过头来第一次认真的直视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说话的开头也是显得突兀而生硬。 陈三千闻言呵呵一笑,却不答话,这让江山月觉得有些生气,于是一本正经的开始解释:“你不懂把一朵花当做食物吃掉是一件很侮辱花的事情吗。”见到陈三千依旧不说话,江山月便是正色说道,“你已经被诅咒了,等着吧,从今以后,所有的花见到你都不会再盛开了。“ 陈三千转过身来,盯着江山月,那道目光很有侵略性,“如果你想跟我搭讪,这种说话的态度就很值得再讨论。” 在陈三千的身上已经有一道诅咒了,所以来自一朵花的诅咒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江山月很不适应那道目光,可是固执地和眼前这个少年对视,不肯退让分毫,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脸已经红得像是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所以那看似凶狠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反而透露着一股子可爱。 终究还是陈三千退让了,“你从京城来?”三千开始转移话题。 江山月也很配合地随着陈三千转移话题,“是。” “京城很热闹吗?”陈三千从一旁草地上拽了一根野草,然后开始揪着上面的叶子。 “我不知道。”江山月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又似乎害怕陈三千误解自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立马解释道:“那里像是一个笼子,我出不去,很少能出去。”说完江山月还偷偷瞥了一眼这个少年,见他没有说什么有些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 陈三千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很独特的东西,能够让人放下戒备,也许因为他是个傻子吧,人总是下意识的觉着傻子没有什么威胁所以不会对傻子设防。 江山月把目光从陈三千身上离开,然后看向天空。 京城里她见过太多的青年才俊王子皇孙,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太过聪明,聪明得让人厌烦。 江山月偏头看着陈三千,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表现得像一个小女孩,女孩戴着面纱,很安静,安静得像一朵花。 她并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可因为特殊的原因,她年幼时便被人带入了皇宫当中,成了最受宠的一个公主,她知道那些宠爱都是假的,uu看书 uukanh.co 所以她没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这些年来她始终在修炼,不停地闭关,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走出那座笼子。 不可否认的是她的修炼速度让同辈人绝望,可越是这样那座笼子就越牢固。 陈三千幽幽地说了一句:“我没去过京城,可是我知道等我们这些人到了京城一定不会太自由。” 江山月能够想象的到,或许陈三千还好,可是半村那些失了父母的人,一定不会允许和陈三千一样留在陈良家,要知道陈良已经是一位大将军,若是再和那些南国未来的脊梁接触太多一定会遭猜忌。 江山月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其实你不傻对不对?” 陈三千没回答, 江山月笑着说道:“为什么不继续装傻,既然已经装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暴露?” 陈三千犹豫了一下,“如果我说我不想骗你,你信不信?” 江山月点了点头,“我信,所以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你装傻到了京城或许还能自由一点,所以,继续装下去。” 陈三千看着水盆当中那只小鱼卖萌,当他听到江山月的回答之后抬头看向那个女孩时女孩正抬头看着月亮不说话,于是他笑了笑,“我一直都是个傻子啊”。 陈三千已经十六岁,不得不说他生了一副好皮囊,特别是那双眼睛,纯粹得让人不敢直视,江山月的眼睛也很好看,可是她不太敢看陈三千那双眼睛,母亲说过,越是好看的男人就越是靠不住,可是她还是喜欢长得好看的,至少他们看起来赏心悦目。 章27 为父在 对于那个母亲,江山月的记忆并不多,但是能够生出江山月这般绝色的女子必然也是一个极好看的人。 目光放逐在无限远处的月亮,只有宁静的月光才能让她放松下来,月宗的人说她的体质与月宗功法完美契合,只有她才能将那数千年来无人能够参悟的经文修炼出来重振月宗辉煌。 可是江山月没有那些野心,她只是觉得月亮很美,就像是她最亲密的朋友,她的悲伤她的快乐,月亮都会懂。 陈三千也和江山月一样抬头看着那轮月亮,当他抬头的时候似乎月光也被他抢去了一半,夜色之下,就像是有两个探照灯射出两道光分别在这两个人身上,只不过两个人离得并不远所以一般人很难察觉这是两道光。 而老妪与那些侍卫似乎对于月光偏爱公主这件事见怪不怪,所以当月光照在江山月身上的时候一点也不诧异,江山月的修行功法很奇特,当她冥想或者修炼的时候那些月光便会自然而然的照在她的身上,今天照在身上的月光弱了很多,可是对于外人来说依旧难以察觉,江山月有些诧异的看着身旁那个闭着眼睛的少年,小声问道:“你也会月宗功法?” 陈三千愣了愣,然后摇头,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月宗,自然不可能修炼过月宗功法。 江山月皱眉,然后重新恢复了冷漠的表情用一种有些冷冰冰的语气问道:“可是月光对你很亲近,它不会骗我。”江山月的手上浮现出一道光。 陈三千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救了你吧。”少年答非所问可是江山月听懂了,我救了你,而你是最受月亮青睐的人,月亮爱屋及乌而已。 江山月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像是藏了无数个心事却找不到人说,那是一种孤单,和她的孤单很像。 她清了清嗓子:“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或者说你有什么梦想?” 这个疑问句像极了高高在上的神,它垂下头看着世间,然后说道:“愚蠢的人类啊,说出你的愿望吧。” 可是江山月不是神,她的语气也没有那么的高高在上,她看着陈三千就像是在看着自己。 陈三千挠了挠头,“我们村有一个姐姐,好多年前她离开了村子,说要去外面。”他的眼睛里满是怀念,“她长得很好看,对我也好,人更聪明,那个时候我不懂是不是在村子里过完这一生真的那么......憋屈吗?”陈三千想了好久才用了这个词。 江山月看着那个攥着拳头的少年在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听到陈三千这么说她也只是轻声问道:“那你现在懂了吗?” 陈三千看着身边这个女孩,却是笑了,“其实你和她很像。”他站了起来,吐了一口气,像是想要把胸中所有的苦闷都呼出去,“她很安静,似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她的情绪,也没有谁能影响她所做的决定,她的眼睛总是会看向远方,别人都说她高傲,可是我知道她有时候也会害怕。” 当说出来后陈三千莫名有些轻松,“我想去找她。” 江山月继续问道:“找到她之后呢?” “她说等我长大了就会嫁给我。“陈三千认真的说道,”当时我也答应了的,所以我要娶她。“ “这样啊。”江山月收回了目光,她看着天空,却是摇了摇头,“其实你说错了,我和她不像。”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像是有些难过,江山月没有说出口的是她愿意为那个对她好的人留在村子里,只要那个人对她好。 “陈三千,你对一个人好,会一直对她好吗?”江山月心里说道。 陈三千自然是不可能听到江山月的心声,依旧是像个傻子一样,江山月微微一笑,她知道当自己跟着那个人走出那条巷子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身不由己,看了看身边的少年,她不禁有些难过,要是当年那条巷子里有一个人愿意说一句让她留下来的话,自己或许就不会走了吧。 当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的那一刻,仿佛天地都是安静的,于是就只剩下了那条不安静的小鱼。 当江山月终于发现了那条鱼,“这是什么鱼?”她的声音很悦耳,像山间的泉水泠泠声,干净之中也带着一丝凉意。 陈三千察觉不出什么情绪来,听到有人问他小鱼的事,他头也没抬的回了句:“它啊,就是一条傻鱼。” 无疑,陈三千的话深深地伤害了一条小鱼脆弱的内心,它有些幽怨地吐着泡泡,那条漂亮的尾巴在水里摆动着,像是把气都撒在了水上。 “为什么?”江山月问道。 她的表情很认真,就像是学生在向先生请教问题,陈三千许是有些累了,他直了直身子,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突然有些恍惚。 那只鱼缸被他抱在怀里,他又只顾着嘲讽那条没出息的傻鱼,竟然没有发现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在盯着小鱼看。 当四目相对的时候,陈三千觉得天上的星星也比不上那双眼睛美丽。 “为什么?”那双眼睛又问了一次。 “因为它是一条鱼,一条只能活在水里的鱼啊,它从来没有想过其实它可以从水里跳出来,那你说它傻不傻?”少年傻兮兮的说道。 “鱼本就该生活在水里,你不让它呆在水里不是逼它去死吗?”那双眼睛继续问道。 陈三千流露出一抹鄙夷的目光,“我们家小长安说,长安你知道吗,就是那个。“陈三千指了指长安,看到长安也在看着他于是冲着对方挥了挥手,长安微微一笑,冲着江山月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江山月能够在这个明显比她还要小的少年身上感觉到一股压力,要知道她可是被誉为同辈无敌的人,便是面对那些长一辈的人也不见得会有这种感觉,更何况那个名叫长安的人明明实力还没有自己高。 江山月对着后者同样是点头致意。 “你们两兄弟可真不像。”江山月说道。 陈三千继续说道:”我们家小长安说有一种鱼它活在水里是鱼,但是当它跃出水面之后就会化作一只大鸟,那鸟可大可大了,那翅膀有这么大。”陈傻子用手比划着,然后想了想说:“不对不对,有这么大……” 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反正很大就是了。” 少女闻言好像很开心,“有那么大吗?” “嗯,很大。”陈三千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悄悄瞥了一眼长安,想要从那里得到一点提示,可惜长安这孩子太不机灵了,完全没有领会到这个大哥的意思。 “傻弟弟啊……”这个傻子心里却是这么评价着自己的弟弟。 江山月笑了笑,突然觉得很开心。 当那双眼睛在笑时,陈三千发誓说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那双眼睛了,因为她闪着美丽的光,就像是那晚的月亮。 陈良与夫人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不由间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两人相视一笑,看向那对小年青的目光愈发柔和。 不知道为什么南宫浅很喜欢江山月这个女孩,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怜爱。 陈良问妻子为什么那么喜欢江山月,南宫浅却是说道:“这孩子的眼睛很好看。” 陈良随后说道:“我只觉得夫人的眼睛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南宫浅闻言浅笑,“什么时候你也这么油腔滑调了。” 陈良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什么时候说真话也成油腔滑调?” 南宫浅却是拉着夫君的手,uu看书 ww.uukanshu “夫君,我年纪大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陈良将南宫浅拥入怀中,“这些年你从来没问过我这个问题,以后也不许问,因为我陈良这辈子只会有知道妻子,那就是你南宫浅。” 南宫浅深深吸了一口气,“嗯,好。” 等到南宫浅去准备食物的时候,长安来到父亲身边说道:“那位公主在套大哥的话。” 陈良笑了笑,“她不是在套你大哥的话,而是想知道我的想法,我们这位皇帝,对谁都不太信任,所以以后回到了帝都你要多费些心思,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往往不是敌人。” “可是大哥。”长安有些担忧的看向三千。 陈良笑了笑,“放心,你大哥装傻装了那么些年,总归还是有些心得的,要是连这个小公主都骗不过,那么回到帝都恐怕一眼就会被识破。”可是陈良想不到的是自己那个儿子根本就没有骗江山月的意思。 长安皱了皱眉头,“帝都那里的人真的都那么恐怖吗?” 陈良拍了拍长安的肩膀,面色凝重,“只会比你想象的更恐怖。“ 长安的眉头皱的更紧,十三岁的长安看着不远处十六岁的三千,想着的是那座繁华无比却又阴森可怕的帝都,莫名的有了一丝紧张,但没过多久被坚定取而代之。 活着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陈良摸了摸长安的头,事实上年仅十三岁的长安单论个头来说已经不比陈良矮多少,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有为父在。” 章28 月下行走 月光照耀在大地之上, 人们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明亮的月光了, 缸中那条傻鱼沐浴在月光当中,像是变成了一颗夜明珠,与空中那轮圆月交相呼应。 江山月的感觉最为明显,因为她是月亮在人间的化身,所有与月有关的她的感受最为真切,一开始她不是没有注意到陈三千的这条鱼,只不过当这条鱼开始发光,江山月也不清楚这条鱼的来历了。 也许是被陈三千那句话给深深地刺激到了脆弱的小心灵,于是想要去用行动来争辩自己的确不傻这个明朗的事实,于是它变成了一道光团。 这光团在黎明之前的黑暗当中绽放,如同一朵鲜花,在天空中绽放得惊心动魄。 它的光是绚烂的,仿佛是能够照亮人心深处,让人沐浴其间心神愉悦。 这突来的变故自然是引起了陈良的注意,不过他没有动,更是拦住了想要上前去的南宫浅,南宫浅有些担忧的看着丈夫,陈良摇了摇头示意不会有事。 光影流动,如虫如鸟。 风云动,似乎有闪电在山野当中奔走。 光影散去,随着一声嘶鸣,一匹纯白色的马打破那道光团,舒展了下矫健的身姿,缓步向着陈三千走去。 它蹭了蹭少年错愕的脸,似乎对于他的反应很满意,于是一脸得意。 可是少年的一句试探性的问句:“傻……傻鱼?”顿时让它不开心了,于是这条名为傻鱼的白马冲着少年打了个喷嚏,接着又冲着他吐了吐口水以此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哇,傻鱼,真的是你啊,你还会变身啊。”陈三千激动坏了,用现在的话来说就当时的场景应该是要双击六六六走一波小礼物了。 傻鱼昂着头,一脸的傲娇表示自己不想理他并朝对方丢了一个白眼。 陈三千这个白痴则是看着这匹全身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一会儿这摸摸一会儿又摸摸那儿,搞得白马的眼神很是幽怨,还带着些生无可恋的悲怆,可即便它努力想要表现出嫌弃也还是难以掩饰那份得意。 江山月也是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到了,由鱼化马,那是只有神力才能做到的事。 众生有灵,一举一动,一饮一啄,皆是修仙,世间大修士,移山倒海如行步如覆手,但是这变化之能便已是触摸到大道之处,化腐朽为神奇,自然是造物之能。除了那些真正的神仙修士之外便只有仅存的几种得天地钟爱的瑞兽神禽了。 少女看着眼前这匹马,一时之间竟也是震惊万分。 至于小鱼,似乎是受够了少年白痴一般的眼神,用嘴扯住他的衣服把他甩在了自己背上,又看了一眼少女,把她也是扯到了背上。 一声嘶鸣,如同风雷咆哮,那是一道白色的闪电,破空而去。 很难想象一匹马会有如此速度,便是江山月也是暗暗心惊。 耳边的风划过发梢,轻轻挽起她的长发,她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发出少有的欢呼。 少年在身后抱住了少女,他觉得这样的江山月很美,比天上的月亮更美,因为多了一丝可以靠近的人味。 风终于是将那道面纱扯了下来。 少年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就如同是陷入了泥淖,特别是当她笑时,就连陈三千也是会不由自主地随着那抹弧度嘴角微微上扬。 化身为马的小鱼扯着个嗓子嘶鸣,江山月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陈三千这个傻子也在跟着笑,时间像是倒退了很多年,两个小孩子在欢快的奔跑,那才是孩子应有的欢笑。 小鱼越跑越快,随后它突然飞了起来,在它的两侧生出华丽的翅膀,那翅膀为蓝紫色,当那双翼展开,小鱼也由原本的纯白色变成了蓝紫色。 如果说江山月是陈三千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那么小鱼变成蓝紫色的时候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马。 “小鱼原来你这么漂亮啊。”陈三千不经意间的一句赞叹却是让小鱼很是喜欢,它扬了扬头,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小伙子有眼光。 小鱼踏空而飞,不知飞了多少里,当山与水从眼前不断飞逝,小鱼终于是停了下来。 它悬浮在空中,两人一马面前是初升的太阳。 血红色的光从云层里渗透出来,丝丝缕缕,混合着皓白之色,挣脱出黑暗的枷锁。 于是,天边慢慢有了血红,有了金光,有了紫色。 耳畔有风, 风极温柔, 江山月伸了个懒腰,终于是流露出小女孩的姿态,事实上她也仅仅十五岁而已,虽然别人都叫她公主,可是那位南国皇帝却从来没有正式册封过,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皇帝的想法,但即便是最讲究礼法规矩的大儒们也都选择了闭口不言,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的一个预言。 她的名字便是那个人给她取的。 六岁的时候她被那个人从那座低矮破旧的屋子里牵出来,走出了那个小巷子,走出了那座不知名的小城,却也走进了自己的宿命的牢笼之中。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她都是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而活,应付着王宫之中那些个王子皇孙,而她也从原来的名字变成了江山月。 那个人对她说:“你的一生注定是尊贵无比,所以我送你一江一山还有这月。”当时还不曾因为泄露太多天机而早衰的他看起来是那般的潇洒狂放。 他叫谢天机,一个以泄露天机为乐的男人。 谢天机为人狂放不羁,早年替人卜命,号称不准不要钱,所以那些年穷得要命,再后来他所卜到的东西全都一一验证,继而在京城声名鹊起,达官贵人争相结交,谢天机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一人单挑整个天监司的全部算师,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天监司可是人才济济远不是现在这般人才凋零,可他却是一人算天下,让那些天监司的天才们全都拜服。 再后来谢天机消失了,坊间就有人说是天监司使了手段,可终究是没有什么证据。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消失之前找到了一个女孩,并且把她送到了皇宫之中,也就是后来的江山月。 他的那一句:“万金之躯,凤凰之体。”广为流传在市井与朝廷当中。 人们相信江山月便是命中注定的皇后,一只宿命当中俯瞰众生高高在上的凤凰。 如果她江山月是命中注定的皇后,那么她所钟意的人呢,她所嫁之人又是何等身份呢?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到,更何况是那些习惯了官场尔虞我诈的朝臣以及为了王位而不择手段的王子们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天机选择将这个女孩送到了皇宫当中,是他算到了什么还是说在天命就在皇宫之中 不仅仅是在南国,便是在这整座大陆,在这南国,北域,东土,西疆,每一个国家每一个地方都曾流传着江山月的名字。 在这片大陆万古以来,女人都是被看作男人的附属,即便是那个是未来这片大地之上最尊贵的女人也免不了如此。 每一个少年都有一个俯视万古的梦,梦里会有刀和剑以及一个别人高不可攀的女人。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的是有野心的人,而男人最大的野心除了金钱权势之外便是女人。 那一年,谢天机把她送进了皇宫,王下令兴建了一座望月楼来让她居住。 从那一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是不可得罪的。u看书 ww. 她像是被天地所偏爱,只因她的名字里有江、山、月三字,王便下令将沁江,峨眉这一江所流之地一山所连之处划给这个年龄仅仅六岁的小女孩,并且下旨凡月光所照之处皆可行走,不可阻挡。 甚至于整片大陆之下所有的势力都应允了这个规则,月光之下皆可行走。 江山月成了皇宫里的金丝雀,即便是有那道凡月光所照之处皆可行走的旨意,可是谁能真的放任这么一个命中注定的皇后去行走天下呢。 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 她成了最美最尊贵的金丝雀,住在最华丽的笼子,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可是她并不开心。 江山月叹了一口气,陈三千似乎是察觉到了少女心中的郁结,他拍了拍小鱼,小鱼扑打了几下翅膀。 这一次他们来到了那团紫色云气当中。 陈三千一招手,一朵云气化作花冠落在江山月的头上,女孩的嘴角洋溢着少女特有的活力。 陈三千就那么看着此时的江山月,他觉得这个女孩实在是太好看了。 好看是他以目前的智力所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词,就像是最好的红薯,散发着的芳香,甜丝丝,香气迷人。 小鱼打了个响嚏,那对双翼轻振,云雾翻腾,恍若仙境,而江山月就是仙境当中的仙子。 沐浴着紫色云气,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萦绕在江山月的心头,仿佛是有人轻扣道门,把大道轻敲,那一刻,江山月的头发便变成了紫色,高贵不可言。 章29 1把剑 陈三千看着眼前的女孩,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害怕,他害怕眼前这个女孩会突然飞走,变成那个传说中的小仙女,高不可攀。陈三千竟然感觉到了一丝自卑,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多年以后,陈三千才明白,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往往第一感觉便是自卑,与身份地位无关,仅仅是你喜欢她,便已经开始卑微了。 江山月双目微闭,一股道香从她的体内散发而出,那是大道的气息,陈三千依旧在发呆,他摸了摸小鱼,然后又看了看江山月,谁也不曾想过,那么一条傻鱼能够变成这么一匹马, 在江山月接受这份机缘的时候,突然有一道紫光如同闪电,直奔两人一马。 江山月目光一冷,手中结印,一面无形的光盾挡在了身前。 紫发随风飞舞,如同天边的云霞,江山月一心二用之下,印盾与那破空而来的闪电展开了撞击,顿时是火光飞射,绚烂如同星火。 两人一同抬头看去,那是一把剑,剑体火光缭绕,带着杀机,只是这杀机却是奔着陈三千而去。 一重重印法结来,一次次火光相撞,那剑如同发狂,火光升腾,映红了半边天空。 江山月所结光盾终究是被那霸道至极的剑光所破,上面如同蛛网一般,随着一声清脆而轰然破碎化作光雨渐渐散去。 当光盾散去之后,江山月面色一白,因为她认出了这把剑,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把传说中的剑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对陈三千有如此大的杀意。 “那把剑名叫天怒。”江山月也不管陈三千听不听得懂,她继续说道:“传闻当中,在南山之巅有一棵苍梧,这棵苍梧活了九百九十九年,自初生之日起他一年长高一丈。” 江山月看向陈三千,“在那第一千年时,它迎来了一场天劫,一共整整一千道天雷,可惜的是,它熬过了那前九百九十九道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一千道雷劫竟然是焚世之雷。” 焚世的雷劫斩断了通天的树枝,那棵树终于是被削去了枝干。 雷火燃烧了整整一年,焚去了枝丫,燃尽了苍叶,只是那枝干却是不屈不甘,九百九十九丈高的苍梧之树化成了三尺三长的剑,剑身缭绕不灭的雷火,无人可以掌控,因为无人可以握住它。 它像是有滔天的愤怒与不甘,每当雷雨降临它都会吞吃天雷,似是挑衅天威又像是在修行己身,有人说这把剑是当世最强的那几把剑之一。 千百年来,无数个剑道天才试图去收服它,可是都铩羽而归,剑气纵横剥去了南山外壳,那些被剑气刻画而成的山痕成了剑道天才们的悟剑场,有人曾在那些纵横的剑痕当中悟出了惊世剑法,所以在修行界有人说如果能够看遍剑痕便有可能得到这把天怒的认可。 可是更多的是那一座南山成了无数剑道天才的埋骨地,因为那些看似简单的剑痕之内蕴含着让人癫狂的愤怒怨气,但凡是心智稍有不坚的人便会怒气灌体,心神错乱,以至于陷入无尽的杀戮深渊,最后剑气破体而亡。 无数年来,那把剑隐于南山之巅,不曾出过南山半步。 而今天这把剑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天怒剑已经被人收服? 江山月突然觉得不可能,那么一把剑怎么会臣服于人,可是眼前这把剑的目的又十分明确,它就是要杀死陈三千,可是陈三千和那把剑又有什么关系? 思绪百转, 江山月依旧是不得其解,她想问陈三千,可是陈三千依旧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情况紧急之下,也容不得她多想,她不可能看着陈三千死在自己面前,于是一挥手,彼岸剑出现在她的面前,当剑出鞘的时候天空之上像是开满了赤红色的彼岸花,从地面看去就像是一大片火烧云。 她悬浮在空中,目光冷冽的看着那把剑,天怒剑的名号太大了,因为南山剑场就是因它而存在的,千百年来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的剑道天才实在是太多了。 彼岸剑被她握在手里发出剑鸣,天怒剑回之以剑鸣, 就在这时小鱼双翅一振,带着陈三千便是破空而去,它清楚的感应到那把剑的敌意在陈三千而不是江山月,所以此际带着背上这个傻子逃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小鱼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一团淡蓝色的光便是它的双翅,当速度快到了极致那些风便成了锐利的刀,风吹在脸上竟然是有些疼,陈三千伸手去摸,只觉脸上有些凉,抬手再看已是鲜血淋漓。 他有些茫然,身后那把剑仍旧是在追,火光灼灼,如同一轮大日流星,那团火让整个大地都感到了恐惧,那是一个很诡异的天相,乌云密布的天上仿佛是出现了一个正在快速移动的太阳。 江山月已经被火光灼烧,它似乎无意杀死江山月,只不过终究是对于彼岸剑的骚扰十分厌烦,于是刹那之间火光漫天,江山月如同扑火的飞蛾,被漫天剑气化成的火光重伤,随后向着地面慢慢坠落下去。 陈三千看着这一幕,像是触及了尘封很久的记忆, 他的眸子变了,变成了黑色,完全没有眼白,只剩下了黑,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像是在低声嘶吼的野兽,“为什么连你也不放过我!” 刹那之间,天空之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陈三千的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的笑容,终于他还是接住了即将落在地面的江山月,从她的手里接过了那把彼岸剑,朦胧间,江山月看到一个背影,那道背影很孤单,就像是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彼岸剑这种神器一旦认主自然不会再被别人使用,可是现在那把剑很安静,或者说很开心。 “带她走。”陈三千对着小鱼说道。 小鱼有些不懂,心想大哥你这明显就是强力变身了,把那剑打退不就行了吗? 可是陈三千再次说了一遍:“带她走!” 一旁的天怒剑似乎也在惊疑不定,它能感受到陈三千身上那种恐怖而又熟悉的气息,可是很明显它又在疑惑,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气息有点怪。 它被称为世间怨念最强的剑,普通剑修仅仅是靠近它都会迷失心智,发癫而亡。 可它又是世间最古老的那几柄剑,见过的人,见过的所谓天才不知凡几,所以对于气息最为敏感。 它在迟疑,有恐惧,有疑虑。 小鱼扯起了江山月,把她丢在背上,随后双翅一展,消失在陈三千面前,对于江山月的离开天怒剑并没有什么反应,它的目标是陈三千而已。 也因为陈三千动了, 剑光纵横, 原本赤红色的彼岸剑在陈三千握住它的时候就变成了黑色,连同那些斩出的剑光,就像是黑夜剥夺了所有人的视线。 天怒剑的火光也被吞噬,随后发出一声悲鸣。 此时的陈三千宛如一尊神,他悬浮在天空上与那把剑对峙着,“叛徒!”他吐出两个字。 没有人明白这所谓的叛徒从何而来,一柄被称为古老无敌的剑曾经效忠于谁又怎么会成为叛徒。 陈三千看起来很愤怒,气息也极为暴虐,漫天黑色的彼岸花看起来极为诡异,他手中的印诀很古老,也很恐怖,陈三千松开了手,彼岸剑悬浮在空中,飞出无数道剑光,黑色的剑光铺天盖地,撞击在天怒剑上,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雨,那些剑光的速度很快,也很密,天怒剑被困在一场剑雨当中,uu看书.uukanshum 似是很彷徨。 陈三千却是雨中行走,缓步来到那柄冒着火光的剑旁,面色冷漠,随后手中剑一挥,那把天怒就如同一只苍蝇被拍出了无数里远。 陈三千转身,闭上了眼睛,暴虐的气息渐渐平复,可一股灼热的气息却是从胸口绽放开来。 他没有想到那把剑竟然还会回来,低下头,看着胸口处的剑尖,那把剑去而复返从背后刺穿了陈三千的身体,可是在他的身上没有一滴血出现,因为都被灼烧殆尽。 “锁!” 随着陈三千一声轻喝,天空之上出现一道锁链,那锁链像是本就系在剑柄之上,随着陈三千手中印诀一变,锁链将天怒剑拉扯回了南山。 南山剑场从来不是什么好地方,那是一座大阵,用来困住那把剑的大阵。 剑被拔出之后,陈三千从空中倒下,摔进了湖中。 陈三千昏迷当中看到了婴,此时的婴看起来脸色很不好,他对陈三千说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对此陈三千反而没有什么意外,只是有些无所谓的说道:“我们不是一直被人盯着吗?” 婴摆了摆手,“这次不一样,那把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那是陈三千第一次看到婴的表情那么凝重,“是那些人开始注意到我了,不过这次我故意让那把剑刺中,让他们以为我死了,或许能瞒过一阵子,可这不是办法。” 陈三千点了点头,“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呢?” 婴指着前方的迷宫说道:“往前走,用最快的速度走到尽头,在那里我们才能有一丝生机。” 章30 桃花 陈三千睁开了眼睛,他就像是一条鱼,浮在水面上,然后被冲上了岸边,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对于一个连村子都没走出去过的陈三千来说无疑一切都是挑战,可是陈三千似乎并没有什么慌乱,眸子里安静得可怕。 陈三千明白一定会有人来找自己,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会为了自己手里的那把彼岸剑。 低头看了看身上,天怒剑带来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就像之前那一剑没有刺穿过一样。 这一点他丝毫不意外,因为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婴总能救他。 陈三千理了理头发,坐在岸边发呆,这里的环境很美,让陈三千觉得很自由。 突然一阵欢笑声打破了他的思绪,那个声音很好听,有些冷但又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循着声音看去,陈三千看到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很难想象荒郊野岭会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裙,坐在岸边,长裙被她微微提起,洁白如玉的双脚浸在水中,像个孩子一样踢着水,当她也发现了陈三千的时候,笑声停了一下,那双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喜,但随后又笑了起来,陈三千与她离得并不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两个人竟然都像是没有发现对方。 那个女人撩了撩头发,像是一朵生在悬崖上的雪莲,即便是远远的看着,香味却已经顺着山间的风飘进了鼻子里,那阵风很甜,甜得像是能让人浑身无力。 接着陈三千便是听到了那个女子的声音:“少年郎,你在发什么呆啊?” 陈三千有些错愕,因为她不确定那个身穿红色长袍的女人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他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这个木讷的表情惹得那个女子大笑。 “你笑什么?”陈三千这才确定她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眼前这个女人像极了一朵桃花,她的美是迷幻而不真切的,因为单论相貌来说眼前这个女人是他见过的最漂亮也是最完美的,甚至于比江山月还要多出一丝成熟的韵味出来,而当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陈三千觉得她像是一朵桃花更像是一只桃子,当那殷红的嘴角轻轻翘起的时候,便是空气都弥漫着一股芬芳的甜味,对于人类来说甜味是一件很容易让人上瘾的东西。 陈三千痴迷的目光落在女子眼中,可是女子并不在意,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 “你迷路了?”女人挑了陈三千一眼,然后伸了个懒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似乎对陈三千很好奇。 陈三千没有承认,只是说:“我就生活在这里,上山来玩的。”随后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他饿了。 女人白了他一眼,“你不诚实。” “我从来不说谎话。”陈三千一脸的正气凛然,“我只不过是因为衣服湿了,现在回去的话怕是会被骂,所以才在这里晒太阳。” 那个女人笑了笑,“那你可知道这里方圆十里都没有一户村庄?” 陈三千站了起来,“那你想要对我干什么?”说着还往后退了几步,就像是一个受到威胁的小女孩想要拼命地守住自己的清白。 “你可真可爱。”也不见那个女人如何动作,她就如同一阵风骤然飘向了陈三千,站在他的面前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要不然留下来做姐姐的压寨夫婿吧。” 陈三千注意到她的脚始终悬浮在地面上,所以此时的她看起来竟是比自己还要高一些,“姐姐是山贼?” “你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山贼?”那个女人笑着说道。 “那姐姐就是女鬼。”陈三千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那个女人问道。 “他们总是说,这世界上最美的便是山中的女鬼。”陈三千一脸认真的说道。 这句话似乎让那个人很开心,于是她问道:“那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着姐姐呢?” 陈三千却是摇了摇头,这让女人瞬间变得生气的说道:“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们还说了,越是漂亮的女鬼就越凶残,她们会吃人不吐骨头。”陈三千有些害怕的说道:“我不想被你吃掉。” 女人终究还是笑了,她摸着陈三千的脸说道:“你这个小滑头。” 但是她没有注意到陈三千的手已经是握住了那把彼岸剑,要说这荒山野岭遇见这么一个美艳女子没有妖怪才怪,只不过他不确定这个女人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陈三千问道,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先一步套出来这个人的来历。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女人目露怀念,“名字啊,我有一个很久都没人记得的名字,算了,你可以叫我桃花。”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在说一个很久之前的故事。 陈三千一愣,因为眼前这个人竟是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哭起来都能那么美,便是陈三千这个痴人也被那个场景给迷住了。 陈三千有些慌乱,因为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把自己唤作桃花的女人为什么会哭,也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去劝一个正在哭的女人,还因为他竟然会因为这个女人哭泣而感到一丝茫然的悲伤,“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当陈三千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桃花双眼通红,却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陈三千心中却是一声呵呵,女人果然都是最好的骗子,那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只是陈三千顺口一说,没成想桃花竟然以这种欲说还休的态度来回应。 但是一想到是自己先说了谎,谎言换来的永远也只能是谎言,陈三千的脸觉得有些发红。 就在这个时候又来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盲人,那双眼睛像是两个黑洞,看着触目惊心,他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在腰间别着一个卷轴,那卷轴很厚,看着也很古朴,来人走路的时候脚步很轻,手中拿着一根竹竿,四下敲击着地面以此来判断路况。 陈三千觉得很奇怪,首先是因为众所周知盲人不可能拿着书看,那么他腰间的那些卷轴是用来干什么的?另一个原因是太巧了,自己刚刚醒来就接连遇到了一个美女一个盲人,而且这两个看起来都不太好惹。 事实上那个盲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也就三十出头,脸也生得白净,当他走过来的时候,桃花似乎很害怕,她躲在了陈三千的身后,这让陈三千有些不明白,难道这两个人相识? 盲人停了下来,似乎是看到了陈三千,脸上堆满了笑意,“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要不要我替你画幅画?”这个目盲人用了一个看字,而且自始至终自己都不曾发出声音,那么他又是怎么发现自己并且知道自己是个少年的呢,这让陈三千不禁诧异,于是他走上前去,伸手在那个人面前挥了挥手,“你说你要给我画幅画?” 那人笑了笑,脸上还带着一丝羞涩,“实不相瞒,我是一名画师。” 陈三千收回了手,清了清嗓子,老成的说道:“大点声,当画师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那人一愣,旋即笑道:“小友说话还真是......有趣。”他踌躇半天最终用了一个有趣,这让陈三千不禁是笑了笑。uu看书.ukans 目盲人又笑着问道:“我观公子面相……” 他还没说完,陈三千就说:“印堂发黑?” 那画师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陈三千假装思考,“我是不是应该问大师可有方法让我面色红润有光泽?” 画师轻咦一声,却是笑了笑,“有悟性啊。”感慨完毕之后便是如同街头倒卖不法之物的摊贩一样,小声说道:“我这里有好几样宝贝,都是好东西,要不要?” 陈三千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的脸皮竟然这般厚,不过这也让他确定眼前这个画师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东西?”陈三千却是往前凑了凑,这样就把那目盲画师和那名叫桃花的女子放在了一起,不至于被两人一前一后围攻。 那画师似乎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但并不在意,而是一边翻找着袋子里的东西一边热心的介绍道:“这可是鼎鼎有名的改运符,你拿着它就可以逢凶化吉,什么厄难也近不了身。” 陈三千瞥了一眼那道看起来笔走龙蛇卖相极为唬人的符纸却是撇了撇嘴,“你这改运符的名字听起来就不霸气,有没有那种霸道一点的符啊?” 目盲画师面色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唬人的符竟然因为一个名字就被人否定,于是一咬牙,拍了拍大腿,“小兄弟果然眼光高,我这里还有一道符,名叫九霄雷霆霹雳符,怎么样,就这名字你就说霸道不霸道?” 陈三千沉思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霸道,很霸道,相当霸道!”却是绝口不提买的事。 章31 画师 那目盲画师似乎也是看出陈三千身上并没有什么钱财,空洞洞的眼眶上下瞄着陈三千,那个场景很奇怪,一个没了双眼的人在上下打量着你,是的,陈三千能够确定那个人就是在打量自己,这画师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说道:“看在和小老弟投缘的份上,这道符就送给你了怎么样?” 其实陈三千并没有打算接过那道符,只是这个画师硬生生塞了过来,顿了顿还继续说道,“难得有缘,我就再给小老弟画一幅画如何?” 陈三千很纳闷,这老小子真的把自己当成傻子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给自己画一幅画,目的也太明显了吧,难道这画有古怪? 于是看了看一旁的桃花,然后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给我身后这位姐姐作画呢?她长得可是很美。” “哦?是吗?那我可是没有看到。”画师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容,“不过我是个瞎子,看不到也是应该。” 陈三千觉得更有意思了,于是问道,“那你怎么能看见我骨骼惊奇印堂发黑呢?” 画师笑了笑像个傻子,对于傻子陈三千有着天然的警惕,世界那么大,真正傻的又有几个,聪明人总是喜欢装傻,眼前这个人傻得太明显,因为太明显太拙劣所以让陈三千警惕的同时又疑惑。 当那个画师笑的时候陈三千能够感受到身后那个女人在发抖,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陈三千看了看画师又看了看桃花,便是越发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手中的符箓就变得烫手了些,陈三千仔细看着手中那道符但是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他不明白桃花究竟看到了什么以至于那么面色苍白, 相比于突然出现的桃花,陈三千对眼前这个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画师更加谨慎。 “他到底是谁?”陈三千一边往后退,一边小声地问身旁的桃花,桃花支支吾吾却是不肯说或者说是不敢说。 陈三千这毫不避忌的询问桃花反而让一旁的画师答话了,“我叫公孙无知,真的是一个画师。” 陈三千显然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概念,只不过换个人或许就能知道公孙无知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那是画道巅峰,千百年来最闪亮的一个名字,同样更出名的是他所画的十美图。 无论妖族还是王朝里对于那幅十美图皆是津津乐道,不只是因为他公孙无知的画技超群,也因为那十幅图里的十个人太美,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十美图让天下有了十大美人还是因为有了十大美人才有了这十美图,总之,公孙无知的十美图是天下皆知。 “你想做什么?”陈三千问道。 “我说了,我想给你画幅画。”公孙无知说道。 陈三千挠了挠头,“可是我不想。” 公孙无知摇了摇头,“小兄弟,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求着我给他画一幅画吗?”公孙无知的面色变得很冷,很高傲,似乎给陈三千画一幅画就像是施舍。 “可是那与我有什么关系?”陈三千反问道,道理十分简单,你有钱有一百桶屎,然后有无数只狗围着你想要吃那桶里的东西,可是我陈三千又不吃,所以你拿那么多狗喜欢的东西来诱惑我,是什么道理?陈三千一个俗人自然是不明白画的价值,若是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心声把那些精美的画作比喻成狗屎一定会被唾沫淹死,并且骂上一句白痴。 “你是不是有病?”陈三千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想给一个人画画就会一直想,偏执狂一类的。” 公孙无知闻言气息一顿,事实上陈三千说的没有错,公孙无知被称作第一画师也有一个别号——画魔,魔魔鬼鬼自然算不上什么好词,公孙无知喜欢绘画,喜欢到入了魔障,近些年他画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因为他剜了自己的双眼,为的也是不再绘画,可是他发现即便是剜去双目他依旧能够作画,而且画术更高,当然能够让他想提笔的景和人便越发少了。 被骂有病公孙无知也不生气,他笑了笑说道:“倒是我唐突了,不过相逢即是有缘,我还是希望送小友一个礼物。” 陈三千的眉头皱得更紧,第一次见面就要给他画画又是送符又是送礼的,这让一个自小就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的陈三千更加警惕。 他想要拒绝,却是看到这个装扮怪异,说话怪异的目盲画师摸了摸腰间,摸索了半天,将一个卷轴拿了出来。 “这副画送给你。”公孙无知说道。 陈三千看到那副卷轴的造型十分古朴,上面雕琢着繁琐的花纹,打开的时候,陈三千看到的却是一张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陈三千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公孙无知问道。 “送一张白纸什么意思?”陈三千问道。 “什么白纸?”公孙无知现在的样子显得很无知,这让陈三千觉得这个人的脑子有问题。 就在这时,桃花扯了扯陈三千的衣服,示意他收下来。 公孙无知似乎是看不清桃花,这一点很符合他瞎子的人设,画天下美人的画师却看不到天下第一等的美人,看起来有趣而又嘲讽,但是陈三千没有笑,反而是越发谨慎的问道:“需要用什么来换?” 他不相信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画师会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是早有预谋的,人们更喜欢称之为命运。 “一把剑。”公孙无知笑着说,空洞洞的双目看着陈三千显得诡异而阴森。 陈三千把彼岸剑放在身后,然后说道:“我可不认为这幅画值这把剑。” 还真把哥们当白痴了,一幅画再好看比得上一把神器?这公孙无知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糟老头子坏得很。 公孙无知似乎也没有真的想着用一幅画来换那把剑,于是立马改口道:“那就一剑。” 这两个回答看似没有什么区别,可是陈三千的眉头却是皱了又皱,“好好说话。” 公孙无知有些尴尬,于是干咳了两声,“从来没有人跟我这么说话,他们总喜欢打机锋,话里有话,绕来绕去,远没有小老弟你这么实在。” “你还是在说废话。”陈三千撇了撇嘴,他明白眼前这个人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理智告诉他不要答应,可是桃花那双乞求的眼睛看着他,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你为我出一次剑,我便答应把这幅画送给你,保证你不会亏。”公孙无知捻了捻胡子悠悠说道,“你要知道,很多人跟我求画我都没答应。”但随后他又改口道:“或者你让我帮你作一幅画,你这种命格的人,很难得。” “我哪种命格?”陈三千挑眉,可是公孙无知却只是笑而不语。 桃花一直躲在陈三千的身后,公孙无知始终不曾“看”她一眼,陈三千就处于一种很有意思的状态,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去维护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女人,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画师有那样的敌意,或许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俗人,又或者保护弱小是人的本能。 目盲画师不紧不慢,说话不紧不慢,动作也是不紧不慢,陈三千确实很好奇一个盲人画出的画究竟是什么模样,于是他问道:“那画轴里面都是你画的画?” 公孙无知笑了笑:“怎么?不相信?” 陈三千咧了咧嘴,“只是觉得很神奇。我可以看看吗?” “难道我刚刚打开的那副画你看不到吗?”公孙无知似乎很诧异,uu看书 .uuksh.cm 他说的是那副空白画卷。 陈三千刚想说话,却见桃花缓步后移,似乎是想要逃走,于是他改了口:“看到了,很好。” “只是很好?”公孙无知对于这个评价有些不满意。 “相当好。”陈三千无奈的说道。 “别的先不说,两个选择你怎么选?”公孙无知问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到时候我就烧了这幅画。” 当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桃花的脸色煞白。 陈三千笑了笑, “以前我听说过一个故事。”陈三千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他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公孙无知,“有一个富商举办酒宴,可是有人不能饮酒,于是富商找来家中绝色婢女前来劝酒,可是那人依旧不为所动,于是富商说你不喝酒便是那美人的过错,是她招待不周,所以要杀了那个敬酒的美人婢女。” “这个故事我倒是没听说过。”公孙无知笑着说道:“不过很有意思,要是那人爱惜名声便会喝酒,喝一杯酒救一个人,大功德啊。” 陈三千摇了摇头,“那人没有喝,富商便是令人杀了那个婢女,然后又找来一个婢女前来劝酒。” 公孙无知啧啧摇头,“这就更有意思了,这次那个人喝了没有?” 陈三千接着说道:“没有,富商一共杀了三个人,可那个人始终没有喝酒,因为他说富商杀自家人与他有什么关系?” 公孙无知抚掌大笑,“你早就知道她是我的人?” 章32 画轴 “这荒山野岭的,同时出现两个人也太巧了,我又不傻。”陈三千翻了个白眼,“但是你又是谁的人呢?要不然让我猜猜?” 公孙无知饶有趣味的看着陈三千,他的那双眼睛像是被人挖去的,空洞洞的两个眼眶看着十分吓人,就像是死去多年的老鬼,他扯了扯嘴角:“倒也有趣,不妨猜猜。” “鬼域派了很多人来,但是他们都死了,而且他们的目标主要是在半村那里,我反而并不重要,所以你不是鬼域的人。”陈三千握着彼岸剑笑嘻嘻地说道。 公孙无知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陈三千不说话,空洞的眼睛里像是绽放出一抹光亮,他盯着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旁的桃花则是满脸诧异的看着与公孙无知侃侃而谈的少年,目眩神离,似乎忘记了恐惧,她躲在陈三千的身后就像是倚在很多年前城楼上看着城外绽满鲜花的草原。 陈三千瞥了一眼桃花然后继续说道:“同理,其它组织和势力都不会单单对我一个人产生兴趣,除了南国。”陈三千挠了挠头,“我爹是陈良,据说以前名头很大,很多年前他来到半村的原因恐怕也全非自愿,我觉得更像是逃难,可是他这个人啊,太实诚,实诚人总会被猜忌。” 说到这里陈三千戛然而止,这却是让公孙无知一愣,陈三千并没有点明那个人是谁,可是谁都知道他在说谁,这一点其实公孙无知有些意外,但是接下来陈三千却是继续说道:“我想你应该是能够控制天怒剑,又或者说你也跟它的主人要了一剑?”陈三千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很奇怪,你一个画师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背景,还是说你效忠的那个人有那么大的背景?” 少年挑眉,看向公孙无知,“我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害怕我?”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害怕而不是厌恶?“公孙无知说道。 陈三千笑了笑,“大多数时候的厌恶都源于恐惧。” 公孙无知看着陈三千,那双空洞的眼睛变得极为骇人,“只听闻陈良生了个白痴儿子,不曾想却是大智若愚,假如让那些人知道了你这些话恐怕会睡不安稳。” 陈三千摇了摇头,“不,我就是个白痴,因为假如我聪明的话就不应该说出这些话,而且你不是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我了吗?” 公孙无知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敛去,“画师画的是众生百态,我总以为自己在画外,不曾想终究也还是个画中人。”紧接着他寒声问道:“所以你要杀我?” “画师画风景,但是更有画师在画画风景的人,没有例外。”陈三千幽幽的说道,他的声音很飘渺,就像是在四面环绕,“你觉得凭我的实力能够杀得死你?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的实力会杀不死我?” 公孙无知面色越发凝重:“我看不透你。” 陈三千说:“我搞不懂自己有什么威胁,难道又是什么所谓的天谕神启?” “之前我也不信,但是见到你之后,我知道动用任何力量来杀你都不为过。”公孙无知说道。 “我只是个白痴,就不能让我开开心心做个白痴吗?”陈三千摇了摇头。 “假如你一辈子留在半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现在晚了。”公孙无知说道,“难道真的不让我帮你画一幅画?我说过你的命格很有趣。” 说着公孙无知便是缓缓解下背后的行囊,一点点摊开,直到这个时候陈三千才看清那只行囊里竟然全都是笔,只不过大小形状质地都不相同,公孙无知说道:“我从小习画,其实画技很多年都没有长进了,倒是练出了一手还算不错的字,要不然趁此机会写给小友一观?”说着从里面取出一支笔,那支笔极为普通,就像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狼毫,“这支笔是我用黄鼠狼身上最细密的毛发制作的,用了很多年,也最为顺手,曾经写出过让人极为得意的字,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再写出一幅。” 此时的公孙无知就像是一个年迈的老者,说话温吞,捻须的做派更是有凹造型的嫌疑,可是不得不说造型有些帅,陈三千没有轻敌,因为他看到那支笔悬浮了起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无路不通,有些人天赋异禀就是能够从一饮一啄之中参悟出很大的道理出来,随后开宗立派,眼前这个目盲画师更是以笔为剑,看似随意的撇捺之间皆是凛然的剑意。 笔无墨,可是落在空中却自有痕迹,经久不灭,陈三千撇了撇嘴,嘲讽道:“你走偏了。” “我的字刚正不阿,哪里偏?”公孙无知冷笑。 陈三千握住了手中的彼岸剑,将迎面而来的一个“正”字劈碎,只是这个正字在碎的一瞬间又拆解成了“一”和“止”,裹挟着阵阵罡风想着陈三千斩去。 陈三千也不惊慌,因为一朵黑色的彼岸花悄无声息的绽放在他的面前,将那两个字便是给化了去,陈三千看清了,那不是字而是剑,公孙无知的剑很快,快到能够一次斩出五道方向力度和印诀都不相同的剑意,他能断定眼前这个人所画的画所写的字每一笔每一划都能杀人于无形,这种人是极其可怕的。 看到那朵诡异的黑色彼岸花时公孙无知停了下来,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问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够使用它,明明彼岸剑已经认主了,按照道理就算你得到了剑主的认可,可是你怎么能使用得如此顺畅,甚至比那剑主还要诡异。” “年纪大了就不要有那么强的好奇心。”陈三千嘲讽道。 事实上公孙无知的岁数确实很大,只不过他的面容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听到这句话后公孙无知也不气恼,写字的速度依旧不紧不慢。 陈三千反而皱了皱眉头,“说好的写字,怎么画起画了?” “书画不分家。”公孙无知乐呵呵的说道。 陈三千看清了,这个目盲画师在画的是彼岸花,是从彼岸剑里诞生出的彼岸花,更诡异的是那刚刚画出的花都如同活了一般,只不过陈三千反而不着急,慢悠悠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彼岸花代表着什么?” 公孙无知一愣,笔墨一顿,“死亡?” 陈三千摇了摇头,“希望,你一个连希望都没有的人,画出来的彼岸花又能有什么力量?” 公孙无知收了笔,随后那些黑色的彼岸花也是逐渐消散,颓然说道:“我败了”。 “但是你究竟是谁?”公孙无知皱起了眉头,“一个人再如何天才也不可能在你这个年纪有这般心机和实力。” “你看看你又不诚实了,到了现在还想诈我的话,我说了我就是个白痴。”陈三千笑的时候那口洁白的牙齿显得极为引人注目,眼前这个公孙无知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哪里真的败了,真正的高手都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陈三千就是看不惯这种扮猪吃老虎的人,明明一身的本事偏偏喜欢示弱,于是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你不过是一缕游魂而已,死了对你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你不怕被别人知道你不傻?“公孙无知显得有些诧异,不知道是因为被陈三千看穿自己只是一缕分魂还是因为震惊于陈三千小小年纪便有这般眼光与实力。 “因为我是真的傻啊,所以我不怕。”陈三千笑得人畜无害,“更何况,u看书 ww 你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出去。” 公孙无知笑了笑,“我是败了,但是败和死是两个概念。” 事实上公孙无知说的不错,他这种实力很难被杀死,哪怕是一缕分魂,更何况退一万步讲,这缕分魂散了,依旧对他本体造不成什么影响。 陈三千笑了笑,“难道你没有发现,自己和主体失去了联系吗?” 公孙无知面色一变,因为他发现陈三千说得没错,“你做了什么?” 陈三千呵呵一笑,“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傻在知道你是分魂的时候还跟你说那么多秘密?” 到了这个时候公孙无知反而笑了,“果然还是不能大意啊。” 陈三千撇嘴,“鬼的大意,你就是看不起人而已,在你看来别人都是白痴,怎么样,被白痴给骗了是什么感觉?” “受益匪浅。”公孙无知说道。 陈三千反倒是有些错愕,“不得不说你是个有趣而且可怕的人,下次遇见你我会更谨慎一点,不会让你对我产生警惕。”陈三千沉声说道。 公孙无知哈哈大笑,“那么我倒是给一个建议,以后对谁都别冒险讲真话,因为你不知道谁才是你的敌人,有时候你以为的朋友才是敌人,你以为的敌人其实才是朋友。”他看了一眼躲在不远处的桃花,然后对陈三千说道:“说要送你一幅画的,那便送你一幅画好了,不要你付出任何代价,单纯的送。” 陈三千看了一眼公孙无知,却是说道:“你觉得我会收?我敢收?下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岂不是一看到她就能猜到我了?” 章33 好人的弱点 桃花闻言面如死灰,她能够感受得到陈三千所言不虚,而且异地处之她也绝对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当年的她可是才名不弱于美貌,想到自己终究是悲惨的下场不禁是悲从中来,那双眼睛便是梨花带雨。 公孙无知来历神秘,即便是桃花也不知晓他的确切来历,也不知是自己因他的画而出名,还是他因画了自己而出名,总之,在为桃花画了那副画之前世人对公孙无知真的是一无所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从哪里来,世间流传的所有关于公孙无知的故事都只是故事,无从考证,但是毫无疑问,这个能够自剜双目的画师必然是个难缠的疯子。 桃花的哭泣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视,仿佛这个美得不像话的人只是一幅画里可有可无的点墨。 公孙无知笑了笑,“与别人一样,你是个好人,好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 听到这话陈三千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好人也成了一个贬义词。” “没有的事,我对好人从来都是满怀敬意,没有丝毫讽刺或者贬低的意思。”公孙无知解释道。 陈三千挑眉,“那么你就不能放过我?看在我是一个好人的份上。” 公孙无知笑得更大声了,可是头却摇得像个拨浪鼓,“那不行,毕竟我是一个坏人,好人和坏人总是敌对的。” 陈三千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不试着做一个好人?” “我曾经是一个好人。”公孙无知有些晃神,但随即便是笑着说道:“好人没有好报,便觉得做好人没什么意思,反过来说,其实你也可以试着做一个坏人,当然对你来说可能会有些难度,但是时间久了你会发现,都一样。” 陈三千似乎在思考这个建议,最终依旧是摇了摇头,“这个世界总归还是需要好人。”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公孙无知捻了捻胡子,“但是后来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好人,都只不过是各有不同的坏罢了。” 公孙无知冷哼一声,“你会在某一天发现自己在后悔,后悔自己不够坏,可到了那个时候你又能怎么样?人死了,连追忆的地方也都没了,全世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记得一些事,孤独啊,痛苦啊就像是一群啃噬着你骨头的蚂蚁,赶不走,逃不掉,所以啊,还不如狠一狠心肠,把那些都忘掉,干干脆脆做个坏人来得自由自在,最起码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陈三千觉得眼前这个人根本无法沟通,于是开始转移话题,瞥了一眼公孙无知腰间的画轴,“那个才是你的武器吧?” 公孙无知也不隐瞒,点了点头,缓缓将卷轴拿了出来,“很可惜没有把最厉害的那几个带出来,我说过想给你画幅画的,你应该和那些人在一幅画里的。”说着便是缓缓打开画轴,就在公孙无知的手解开系着画轴的绳时陈三千出了手,因为他有一种感觉,画轴很危险,面对陈三千鬼魅的身法公孙无知却是摇了摇头,“年轻人总是太急躁,这样可不好。”说着身子便是一滑很是巧妙的躲过了陈三千伸来的手掌,与此同时那副画轴便被公孙无知打开,打开的一瞬间,从画卷之中走出一位身穿黑色铠甲手执巨剑的少年。 那少年的脸也被头盔挡住,只剩下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带着的是无比的骄傲和霸气,似乎这天下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低眉。 这个少年始一走出画卷便是拿着巨剑冲向陈三千,巨剑无锋但是单单那份重量便是让陈三千吃惊,因为即便是拿着彼岸剑也无法完全卸掉那份如同山岳一般的力道,而且这个铠甲少年的攻击速度很快,巨剑一击之后便又是一击,连绵不绝,陈三千发现自己太轻敌了,一旁的公孙无知似乎并没有想要逃走的意思,竟然也没有出手偷袭的打算,就是那么呆在一旁,不对,那个目盲道人还在打开卷轴。 陈三千暗道一声不妙,那么厚的一份卷轴鬼知道他画了多少人,又会有多少个人从里面出来,陈三千看起来很狼狈,因为他被那个全身黑色铠甲的人打得节节败退。 可是陈三千的嘴角微微翘起,因为此时的他看似狼狈不堪,实则一直在接近公孙无知的位置,剑光一闪,彼岸花盛开之时便是死亡降临之日,公孙无知显然早已经料到陈三千的剑落在何处可就是不闪不避,因为画轴展开了,又是一道身影踏出,那是一个女子,戴着面纱,一抹红色挡住了那朵黑色彼岸花,画面很美,很炫目,就像是晚霞与黑夜在战斗,一黑一红互不相让。 公孙无知笑着说道:“这些人可都是一方势力的王者,皆有圣人之姿,当年给他们作画的时候还是少年便已经同辈无敌,你能够跟他们打上一场也是你的造化,要知道这种机会可不是谁都有。” 陈三千的目光被那个挡住彼岸剑的少女所吸引,因为这个人的剑是血色的,小巧而精致,或者说那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把匕首,这个女人也并不是用手握住那把匕首,她在御剑,这年头一个能够御剑的剑师都是很难找的,更何况这个人御的还不止一把剑。 陈三千的眉头皱了皱,因为他真的感觉到了棘手,棘手的不是这两个人而是那个还在展开画轴的公孙无知,他展开画轴的速度很慢,不知道是因为画轴上附着的咒印太多耗费时间还是他故意这般想要吸引自己动手。 彼岸剑横于身前挡住一把飞过来的匕首,随后立即转身击飞试图从身后直指后腰的另外一把,看到公孙无知依旧在缓缓的展开画轴,桃花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鸟远远地想要逃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公孙无知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便是让她无法动弹。 陈三千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想要给我画一幅画的原因?” 公孙无知摇摇头:“不是,我想画的不是人而是命。” 陈三千没有再和那柄巨剑正面接触,与此同时也在躲着那把血色匕首仍有空闲说话,“你总说命,可我究竟什么命啊?” 公孙无知撇了撇嘴,“你还说我奸诈,你不也一样,示敌以弱然后想要套我话,小子奸诈油滑,若是多让你活几年恐怕又是一个和我一样的祸害啊。” 陈三千呵呵一笑,“我可没有什么野心,只想安安稳稳活着而已。” “看在这么投缘的份上,我就当被你骗一次,小子听着。”公孙无知的声音变得很冷,“假如你不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呢?” 公孙无知的问题让陈三千停了下来,“你的意思是?” 公孙无知冷冷一笑,却是死活不愿多说,只是冷笑。 那女子的匕首与铠甲少年的巨剑同时锁住了陈三千,眼见就要劈在陈三千身上,可是陈三千只是眉头一皱,完全没有抵挡的意思,因为有人替他挡住了那两把剑。 “白痴,这个时候还在发愣,不想活了吗?”那个人蒙着面,手里拿着一把镰刀,挥舞着尽显霸气,他似乎认识陈三千,可是陈三千并没有理会他,而那人也不以为意。 陈三千只是缓步向着公孙无知走来,“你说的话我是信的,所以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 公孙无知笑着说道:“其实我现在觉得你活着也挺有意思的,前提是你能够活着。”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即便我公孙无知不杀你,可是你依旧会死,uu看书.uukansu 至少活得不会很舒坦。 看着别人受罪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毕竟他公孙无知也是一边活着一边受罪的人,世人活着便都是在受罪啊。 蒙面人以一敌二竟然完全不落下风,出手更是狠辣,公孙无知瞥了一眼蒙面人又看了看与他对战的两人,那两个人的身形如同水墨画淡去了颜色一样,身形越来越淡,“能够维持的时间不多,可惜了啊。”随后他又把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看向陈三千,“我们还会见面的。” 公孙无知咧着嘴笑了笑便是自绝于少年面前,颇有些慷慨的壮烈感。 陈三千也没有想到公孙无知会如此决绝,按照他本来的想法是从这个人的嘴里套出更多的东西出来,比如那一群想要他死的人,以及那个能够收服天怒剑的人,还有公孙无知口口声声念着的命说着的那些关于未来的预测,陈三千很想多和这个人聊聊,可是很明显这个人并不想和自己再多说什么。 等到画中走出的两人消散之后,陈三千这才回过神来,可是此时蒙面人却已经消失不见,陈三千低声骂了几句什么之后 便是把目光投向了一旁举足无措的桃花,桃花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陈三千,莫名有些慌张,眼前这个少年并不如何气势逼人,可是此时的她却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时的高高在上,她完全就像是个害怕的小姑娘。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陈三千的声音还是如同之前那般谈不上成熟却又与稚嫩无关,“我又不会吃了你。” 桃花闻言一愣,却是一下轻笑,刹那间,便是满眼皆是光芒。 章34 画灵 说实话陈三千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留下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或许是真的见色起意,又或许是禁不住那番梨花带雨。 他能够想象得到桃花的美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可是他依旧是下不了决心把她丢弃在这荒山野岭,或许是他也不想被人丢弃吧。 “你知道公孙无知的来历吗?”陈三千问道,他不能让自己多出一个那么强大的对手而且自己还对他还一无所知,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陈三千想要了解一下这个让人生畏的对手。 桃花摇了摇头,“那个人很神秘,在我醒来之前从没有关于他的记忆。或许关于之前的记忆我一直都不是很清楚,好像出现过混乱。” 陈三千皱眉,这是一个很合理的答案,毕竟公孙无知这种人就应该早就盘算好了的,就像现在把桃花留在陈三千身旁必然也是早就想好了的,这种人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线索,其实这个时候自己把桃花丢在这个野外才是最好最正确的选择,可是有时候最正确的却不一定是最终的选择。 陈三千终究还是一个好人, “你能进画里吗?”陈三千想着怎么说比较妥当,可最后依旧是磕磕巴巴的说道,他知道桃花是公孙无知的一幅画,公孙无知这种大才能够将画中人画成活人,这种人物无数年来也就只有公孙无知一个吧。 对此桃花却是并不反感,当陈三千展开画卷,她步入其中,画卷之中便是多了以为绝色美人,不得不说公孙无知的画技已然是超凡脱俗,只不过陈三千不确定画中的人是否还是现实中的那个人,当他问桃花时,桃花只是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这无疑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代美人,香消玉殒,不知道当时有多少风流才子为其歌颂,又有多少痴情郎痛不欲生啊,这一切与桃花有关却又与她无关,死亡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可是他想不明白公孙无知所画的图是不是能够将人的魂魄摄去一丝,不然怎么会如此活灵活现,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桃花又算什么,另类的复生? 陈三千收了画,对她说:“你要是觉得闷想要出来的话我可以把你放在别的地方或者放在一个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这样我们两个人都相安无事,你戏你的水,我卖我的萌,就算遇到了那个公孙无知,我也不至于会暴露。” 可让陈三千诧异的事,之前还对自己畏惧颇深的桃花反而没有选择自由,按照她的说法她作为画灵是没办法独自生活的,她需要依靠灵力才能维持身形走出画卷。 陈三千不知道的是桃花所说的灵力其实类似于鬼怪精魅吸食生灵血气,假如真的把她放在一个无人之地或许她会真的变成鬼魅,靠着吸食走兽树木之灵存活,那个时候,便是再无一丝灵动了。 陈三千一拍脑门,“我现在反悔行不行?” 桃花微微一笑,“你不会的。” 声音温软,让人沉迷,不过陈三千这个白痴哪里是那般怜香惜玉的人,梗着脖子说道:“大姐好好说话。” 桃花脸色有些黑,“叫谁大姐呢!” 女人一旦发起火来便是白痴也扛不住,陈三千立马是怂了下来,挠了挠头,环顾左右,一脸正经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没人说话啊,姐姐。” 桃花噗嚇一笑,便是繁花盛开。 陈三千行走在河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防备公孙无知又怎么隐藏桃花,毫无疑问,桃花会成为他的弱点,会成为一个让公孙无知见到自己就下狠手的标志,他需要时间把这些东西藏起来。 婴对他说过想要活着就不要心慈手软,可是他总是做不到,因为陈三千这个人的心肠总是软的。 陈三千觉得很忧郁,就像是一只没了翅膀的鸟,他仰着头看向天空,然后挥动了一下双手,终究是飞不起来,这是一件很悲伤地事情,陈三千又在叹气了,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回到父亲他们所在的营地,还是说自己离他们越远越好,这无疑是一个很难抉择的事情。 自己的身上藏着很多秘密,陈良知道的只是一部分,长安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但仅仅是这一部分便足以让这两位最亲的人置于危险当中。 山林葱郁, 陈三千拿着彼岸剑,就像是拿着一根树枝,他明白只要自己松手,这把剑就能回到那位主人身旁无需他操心,“唉,愁人啊......” 陈三千倚在石头上,桃花自画中走出,眼前的少年似乎已经入睡,她看着少年,夕阳慢慢下垂,粉色的晚霞映照在水中别有风情,不知何时,双眼之中满是泪水,随后转身,再次走进了画中。 陈三千没有睁开眼睛,可是桃花流泪的画面出现在脑海当中,他对这个女人并非是完全没有防备,只是他想不明白桃花脸上的那滴眼泪。 这个世界上最值钱和最不值钱的便是女人的眼泪,陈三千想不通,桃花为什么会为自己流眼泪。 翻了个身,陈三千的手始终是拿着那把彼岸剑,他有些想念大丫了,大丫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姑娘也是对自己最照顾的姐姐,在那个人面前他总能感觉到温暖,陈三千想不通为什么她要那么急躁地离开半村,不过他又很庆幸大丫的离开,因为要是她还留在村子里的话说不准也会死在那些人的手里,想念是一件很悲伤却又很开心的事情,陈三千知道自己终将会再次见到大丫,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两个人是不是还能够和之前在村子里那样。 这一次陈三千真的睡着了, 识海当中,婴不知道去了哪里,陈三千一个人向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迷宫前进,就像是一个最英勇无畏的战士,向着前方冲去,带着悲伤的歌声,永不后退! ...... 当小鱼带着受伤的江山月回到半村的时候,陈良的目光陡然犀利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受伤的江山月以及空中那轮大日,他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现在自己那个儿子没有回来,回来的那个又陷入昏迷,无一不是佐证了他的猜想,但是小鱼即便灵性十足却不会说话,和一匹马沟通也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于是当下也只能先去救醒这位异姓公主再来询问陈三千的下落。 这一探查不要紧,陈良发现江山月的体内存在一股霸道的力量,天怒剑的火光像是一条火龙盘踞在她的四肢百骸,横冲直撞,一般人早就经脉尽断,江山月却似乎因祸得福,那条火龙所过之处将她的经脉扩大,使得灵力的运转更加流畅如意,陈良啧啧称奇,当然这种扩张也不是无止境的,要是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真的经脉尽断了。 陈良小心翼翼的牵引那条火龙,周天运转之后,一点点磨掉火龙之中的戾气,让它变得温和起来。 等到江山月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在江山月醒来后,那位月宗老妪曾经委婉地想要先带着江山月快速回到王朝,可是江山月和陈良同时表示了不行,因为陈三千还不知所踪,江山月还提及那把彼岸剑也在陈三千那边时,老妪这才显得极为焦急于陈三千的生死。 当时陈良的表情很冷,在这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这个老妪名叫周玉,是月宗的一位长老,资历很老,少年时见证过月宗的辉煌,后来月宗势弱却也不曾改了目中无人的秉性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就连在月宗之中也是颇受排挤,再后来被派去了王宫当了江山月的婢女,名义上仍旧是供奉,可是她却以为这是自己重返月宗的一个机会,因此对于江山月很是殷勤,江山月的地位不一般这也是让她对外人养成了颐指气使的习惯,当陈良冷冷看着她的时候她即便是有些发怵却也并不如何担忧,因为陈良终究只是个将军,u看书 .过了这件事他们不会再有多少交集可是当江山月淡淡瞥了她一眼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错了。 陈良冷哼一声,江山月却是走在前面,“我能感应的到彼岸剑的位置,你们跟着我。” 陈良点了点头,老妪也只能是跟在后面,因为她的责任便是守在江山月的身边,不容有失。 当他们找到陈三千的时候,陈三千却是灰头土脸的,手中那柄彼岸剑被他当成了砍刀,一剑一剑的将那些藤蔓和杂草清理干净,江山月见到也没有说什么,陈良则是捂着脸表示没脸看,堂堂神剑竟然是被拿来砍枯藤也是没谁了。 见到陈良的时候陈三千高兴地挥了挥手,小鱼则是乖巧的前去蹭了蹭陈三千的脸,显得很开心,然后把他扯到了背上。 这个时候的陈三千手中并没有画轴,也不知道是藏在了哪里。 马背上的陈三千将手中的剑递给了那个蒙着面的少女,江山月接过陈三千那把剑,看向陈三千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终究只是对着后者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一句。 风轻轻吹,小鱼却是咬住那把剑然后一下她拉到了背上,随后扬蹄而去,它的速度太快了,便是陈良都有些吃惊,却也没有跟上去。 陈三千伸出手轻轻摘下面纱,“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纱?” 少女有些错愕,一双大眼睛有些慌乱的躲了又躲,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所以便只能任由少年为她撩起那长发 陈三千看着觉得江山月的样子可爱极了,于是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小脸上捏了捏。 章35 向着死亡奔跑的意义 江山月的脸看着很瘦,可是捏上去却是很有肉感,陈三千觉得有意思得很,小时候父亲也总是喜欢这么捏自己的脸。 原来脸这么好玩啊,他心里想着,于是他又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反复几次进行着比较,最后还是自愧不如,对江山月说还是你的脸捏起来好。 小鱼吐了吐口水,或许也是觉得陈三千这个傻子实在是太过极品生猛,以至于有些自愧不如地低下了头表示不忍直视。 少女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全是嗡嗡嗡的响声,她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是觉得脸上火烧一般。 好在已经是到了半村,小鱼已经停了下来,就在这时,空中泛起一阵如水的波纹,江山月迅速带起了面纱,当她抬起头时,在她的面前已经是跪下了一位身着华丽长袍的人。 “参见殿下。”那人面露尊敬。 “什么事?”江山月哪里还有刚才的那般娇羞,此时的她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子。 “三王子来了。”他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江山月沉思之后回答道,那人闻言看了一眼江山月身旁的陈三千以及那匹马,少年长得也算是俊秀只是眉宇间的痴气却是难以抹去。 至于小鱼,早就在那人来之前就敛去了双翼,此时正在装模作样的低头吃草,一副我是青青草原上最普通可爱的小马驹模样。 那人收回目光,低下了头,身形如泡影一般慢慢消散在众人面前。 陈三千一脸的惊讶,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会儿指指那个人消散的地方,一会儿又指指自己。 小鱼索性低着头不起来了,实在是觉得这陈三千实在是有些丢人。 “我要走了。”江山月看着陈三千说道,在皇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她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学会了用同一个表情同一种语调说不同的事情,可是在面对陈三千的时候她又统统把这一切都丢弃了,似乎欺骗一个傻子是一件极不道德的事情,她这么安慰自己。 “以后去了京城的话,可以去找我。”江山月轻轻挽起耳畔的头发,只是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还是……还是别找我了。”她犹豫着说道,一边弱弱地看着陈三千,她害怕在陈三千的脸上看到错愕和不解,可是当陈三千的脸上真的什么情绪也没有的时候她又有些失望。 “好的。”陈三千这个白痴的回答让她有些生气,连她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生气,只是看到他好似不在意自己的样子就是莫名的想要打人。 银牙一咬,小姑娘生气的化作一道影子,御剑而去,彼岸剑依旧是彼岸剑,依旧变成了红色,红得让人沉醉。 陈三千没有追,只是和小鱼慢悠悠的走着,他低着头,眉头皱得像是麻花,这世间有很多事情他理解不了也想不通,他不明白古老头为什么要死,不明白大丫为什么那么向往村子外面的世界,不明白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向着迷宫的尽头奔跑...... 人从生下来就朝着死亡奔跑的意义究竟在哪?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便是婴也选择了沉默。 陈三千摸了摸小鱼,它看起来依旧是没心没肺的,这让陈三千很羡慕。 当陈三千骑着小马驹回去的时候,江山月还在营地。 看到陈三千回来,她瞪了一眼少年。 回答她的是一个爽朗而不失傻气的阳光笑容,这让少女更气。 在江山月的身旁站着的是一个少年,少年长发,身着华服,长相清秀,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 此时的陈良正在和江山月道别,说是和江山月道别实际上只是和那个少年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不沾边的话。 少年时王朝的第三王子,身份尊崇,在少年的左右各站立着两个抱剑的人,他们身穿麻衣,头发凌乱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了,乱糟糟的如同一堆杂草。 可是他们抱着剑的样子又有说不出来的超凡脱俗,气质很是独特。 陈三千很喜欢那种气质,又或者说他很喜欢拿剑的人,这也与陈良一直逼他学刀有关,所以陈三千对剑天生亲近。 可惜他一直没有一把剑,哪怕是这一次神兵择主之际,陈三千也没有得到一把剑。 “这位就是陈家小弟吧?”三王子名叫南宫泽,他看起来也不比陈三千大多少,此际却是一副大哥哥的模样,揉了揉陈三千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长安捂住了眼睛,就连陈良也是试图急忙阻止。 可惜的是他还是晚了一步,要知道陈三千这个孩子还是很好相处的,骂他傻也不会生气,只是倘若有人动了他的头发,而且是这种肆无忌惮揉他的头发,陈三千绝对不会那么和善。 “砰!” 一个拳头,三王子南宫泽的身子以一种完美的弧线飞了出去。 而负责守在三王子身旁的两个麻衣抱剑人也是没有料到陈三千竟然敢动手。 “唰唰!” 两道白光出现,那是他们在拔剑,可是两道白光还没有完全显现就被掩去了光芒。 因为陈良出手了,感受到握剑的那只手上传来的阵痛,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短短一瞬间他们拔剑然后又被陈良将剑推回剑鞘之内,不得不说陈良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他们二人了。 两人抱拳,因为他们知道陈良刚刚留了手,他们没有呵斥或者愤怒于陈良对他们动手,当然从他们拔剑到出手都没有任何过错,可是他们敬佩强者更敬佩陈良这个人,拔剑也是第一反应,他们能够察觉到陈三千身上并没有杀气,所以及时收了手。 “额……”南宫泽一声惨叫,却是连忙摆手说道:“不可无礼。” 整理衣衫,南宫泽向着陈良躬身道:“将军莫怪,他们也只是护主心切。”随后转身对着陈三千说道:“陈小弟是愚兄唐突了。” 陈良连忙说不敢,陈三千则是一脸傲娇,对于这个试图破坏他发型的人很是不爽。 “既如此,我们就先回王都吧。”三王子对左右说道。 终于是到了临别的时刻,看到陈三千没心没肺的样子江山月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冷冰冰地说了句:“走!” 江山月走了,陈三千的心才终于感觉到一股空落落,他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有些悲伤。 一天后,王朝派来了部队来护送这些南国未来几十年的脊柱栋梁。 一路上半村的少年们都表现的很安静,只是有的越远,他们回头望向半村的频率就越频繁。 当那座繁华的城终于在眼前慢慢清晰之后,他们知道,此行的目的地终于是快要到了。 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是当父母亲人全都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们便成了无根的浮萍。 浮萍无根,只能随波逐流。 城门打开,迎接的人群拿着鲜花从楼阁上飘洒,城里老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知道这些孩子这些少年是南国未来的希望。 王爵回忆说,第二次见到十里鲜花迎接还是在十年后,只是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已经不在。 这些注定的名流狂士战将囚徒而今在南国的都城当中享受着来自百姓的夹道欢迎。 这时的他们都还不曾真正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街道之上,花瓣如雨飞舞在众人之间,uu看书 wwuuanu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在未来的时间里,这些最鲜艳的花瓣都会变成淋漓的鲜血,让他们的心变得或冷漠或癫狂。 与城门处那些夹道欢迎的百姓相比,那一天朝殿之上本来能言善辩的群臣都显得有些沉默。 那个被宣布死了十多年的不败将军又活了下来,这个消息实在是让一些人感到恐惧,特别是那些在这十几年当中对于陈家部众明里暗里有过打压的那些个家族。 他们太清楚,这个陈良实在是太护着那些军部的将士了,可惜的是那些军部的人有些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所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不得不去使用一些手段把军部这些人给清理一下,没了陈良的军部已经算不得是铁石一块了。 当陈良还活着的消息传来,他们的第一感觉竟都是害怕。 事实上相比于鬼域朝廷,在南国内部更有一些人盼望着这个不懂变通的大将死在十几年前的那个午后,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大多数时候真正想要你死的并不是敌人,而是你身边的站在同一个战壕里的人。 表面上大家对于这个消息还是表现得极为欢喜,那一日朝堂之上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变成了欢声笑语。 所有人都知道当那个人回到南国等待他的一定是无比盛大的荣耀。 南国有一百世家豪门,从陈良回来那一天开始便会有一百零一家豪门。 不论积淀,不论底蕴,只要他陈良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那么他们陈家便是豪门。 皇宫当中,那是陈三千第一次见到王。 章36 不拜 黄袍金冠,贵不可言。 王看起来还很年轻,当他看向自己时陈三千不自觉的会感到紧张,只是当他笑时,却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大殿之上群臣毕至,偌大的廷堂今日竟然有些拥挤。 来自半村的少年少女们穿着最朴素或者说是寒酸的衣服战战兢兢地走进了殿堂之上。 他们跟随在陈良夫妇身后,甚至还没有经受礼官们的培训便入宫面圣,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一群山野间的野小子,连进一趟城都会激动的睡不着觉的人突然就见到了这一国之君,心中自然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可与此同时又有些好奇,传说中的王究竟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呢?难道真的是一条龙? 他们悄悄抬头看向端坐于王座之上的王,像一群弱小的野兽敬畏地看向天空。 他们知道,在这天之下有一些人注定是与众不同的。 在他们偷看王的时候,王自然也在看着他们。 这一群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王爵。 之所以说他最为引人注目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那身还算干净的衣服也不是因为那张生的实在是玉树临风的俊秀脸庞,而是他对于这些孩子有着极强的约束力。 约束有时候代表着掌控,当他用一个眼神制止了这群未曾见过世面的孩子做出那些不合理的举动时,王终于是笑了笑,显得有些开心。 陈三千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其实是有些畏惧的,所以他不喜欢这个人,或者说他不喜欢畏惧着什么。 那个被称作王的男人在用目光一一扫视过这些孩子后,目光终于是停在了陈良夫妇身上。 “回来了。”没有多说什么话,那感觉就像是在和家人说话一样,出门之前说一声我出去了,回来了之后他便问了句回来了?就像是村里最不懂得如何表达情感的父辈,在找不到话题开口的时候问了这么一句不成问题的问题。 回来了,自然是回来了,你都看到我回来了还问回来了?这是南国最典型的尬聊,却让陈良夫妇心头一暖。 王的声音并不算多么响亮但足够让人听清。 “幸不辱命。”陈良夫妇跪于地上。 哗啦啦, 随着陈良夫妇一起跪下的还有半村的孩子们。 于是乎,整个大殿之上陈三千终于是成为了那个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他傻乎乎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完全没有少年人应有的从众心理,一副绝不盲目跟风的做派自然是得到了朝臣们一致的好评。 “大胆小儿,竟然不跪!”一个年过花甲的老爷子觉得很生气,大家都跪了就你不跪,十三都让你一个人装了。 “藐视法纪,藐视王上,理应当斩!”又是一个文臣开口蹦成语,却已经是杀气腾腾。 相比于文臣们的群情激愤,军部的那些人却都是安静得可怕。 同样保持安静的还是高坐大殿之上的王,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喜不怒。 “启禀王上,吾儿天生痴傻,不懂礼数,还请王上恕罪。”陈良跪伏于地,头发遮挡下的脸上平静如水。 “陈将军平身。”王终于是露出了笑容,他从王座之上起身,开始往下走,一步一个台阶,似在回忆,“二十年前,我们打到了不死城,那一次,要不是将军为我挡住那把神出鬼没的剑,恐怕就没有今日的我。” 鬼域有两座城,一座名为不老城,一名为不死城,这两座城是鬼域最重要也是最繁华的城市。 当年那一战南国打到了不死城,差一点生擒了那位不可一世的鬼族王子。 鬼族王子的剑神出鬼没,太快也太诡异,在陈良以前没有人能够挡住那把剑,当然陈良当初为了挡住那把剑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王的目光扫向大殿之上的那些激愤的文臣和平静的武将掷地有声地说道,“当时我就暗暗发誓,假若你有了子嗣,若是女儿那就是朕的公主,若为儿子,那朕就收他为义子。” 他端坐在大殿之上,眸子里满是回忆,似是在感叹时光匆匆,这位被称作南国中兴之主的皇帝此时似乎是沉湎于回忆之中,“当时我问你,这王座你可陪我一起坐?” 他起身来到陈良身前,缓缓将陈良扶了起来,这一句话一说出口,朝堂之上噤若寒蝉,信息量有点大,于是,文臣哗然,武将跪伏。 “从今以后,陈家子嗣见朕可以不跪。”金口玉言,满堂皆惊。 武将齐呼万岁,文臣则是噤若寒蝉,私下里文臣小声嘀咕,眼神皆是交流了一下。 “王上,此事不可,王权神圣,岂可废礼,便是王子皇孙见到吾王也要下跪行礼,不然就是大逆不道,罔顾礼法,不尊礼法,不孝祖宗,此事万万不可啊。”有老臣颤颤巍巍不识抬举地跪伏于地出言阻止。 南宫白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位老臣,微微一笑,“爱卿所言不无道理,但是朕贵为天子,金口玉言,岂有收回之理?”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脸上似笑非笑说道:“当然,也有它法,若论功绩,陈将军之功可是比我都高,若是朕不想让他陈氏一族跪我便将我这王座让与他,爱卿怎么看?” 那位老臣吓得差点昏厥,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说不敢,说有罪。 陈良夫妇也是连忙跪在了地上,连说:“臣不敢,只是臣这逆子实在是痴傻不懂礼数,还请王上饶他死罪。” 王上摆了摆手,“嗳?朕只是开开玩笑,爱卿怎么又跪在地上了?快请起,请起。” 朝堂散去之后,群臣仍旧是议论纷纷。 “这一次,陈家算是真的翻身了。”这是所有人心里的想法。 可是那些真正传承了千年的豪门世家都是一个个精明到骨子里的人,他们深刻明白此时的陈家看似风光无限,可是王上已经对陈家有了忌惮,是好是坏还是不好说啊。 当年南宫白愿意将自己的王座分一半给陈良或许是真的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可是人终究是一个复杂的动物,所有的事情都害怕往回想,或许南宫白想起那段回忆的时候也会是一身冷汗,若是陈良当真答应,那么他堂堂南国之主是不是真的能够容得下一个陈良? 南宫白深吸了一口气,端坐在偌大的房间里,此时已经退朝,在他的面前是各种奏折,做明君是要付出心血的,不知为何南宫白叹了一口气,神色归于平静。 陈良一行人出了王宫, 车马停下, 陈良携着夫人,身后是三千与长安二人,再后面是王上赏赐的那些仆从以及布匹丝绸,宝石黄金之物足足十几车的东西。 陈三千倒还无所谓,脸上全是些好奇,对于这座城市好奇,对于即将要去的地方好奇,更对识海当中婴那一脸激动的样子好奇,婴说他找到了,他感应到那个地方了,这对于一直以来对于世间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婴来说能够这般失态必然极为重要。 陈三千腆着脸问道:“婴,你说的是什么地方啊?” 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也不知道他藏在了识海的哪里,但是每天晚上陈三千都在不停的朝着迷宫的尽头走,即便是好几次他故意受伤却也没有见到婴出来相救,这让他明白婴必然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婴活在他的脑子活了很多年,所以婴了解陈三千可换句话说陈三千也最了解婴。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婴说。 “好啊。”陈三千随口应道。 这个画面似乎有些熟悉,几天前,公孙无知也曾拐弯抹角要陈三千答应他一件事,可是陈三千死活就是不答应,可是现在却是答应得这般随意?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婴顿了顿郑重说道。 陈三千呵呵一笑。 南宫浅握着夫君的手,京城的变化很大,uu看书 . 许多熟悉的道路和房子都被拆了,所以两个人也仅仅是凭借着依稀模糊的记忆循着老路找到了那扇有些破旧的老门,门前,南宫浅与陈良对视一眼,竟是都有些慌乱,踌躇良久,终究还是南宫浅前去推了推门。 当推开那座老门,岁月也随之发出一声吱呀的惊叹。 多少年了,连陈良自己都有些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年没有回到京城了。 十年抑或是二十年? 看着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将军府他笑了笑,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陈良这才扯着嗓子喊了声:“老头子,您儿子回来了!” 厅堂之上坐着的那位老人本来是本着的一张脸,却被这一嗓子给破了功。 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老人银发满头,虽然还显得精神却也难掩老朽,陈良一去就是多年,音讯全无,有些事情他知道也能理解,可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早在几天前老人其实便已经是知道陈良即将回来的消息,所以他早早就把门虚掩着没有拴上。 他想出门去看看那个不孝之子,可是最终却没有出去,而是缓缓起身,在供满牌位的大厅之上冲着祖宗牌位狠狠地磕了一个头,久久没有起身。 “谢列祖列宗保佑。”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陈良推门而入,看到白发苍苍的老父,也是眼睛一酸,叫了声:“父亲。” 堂堂南国神将,跪在了老者身后,哭的像个孩子。 三千的母亲也是跪在了夫君身旁,唤了声:“父亲。” 章37 第3神念 偌大的将军府而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连个下人也没有,老人终于是抬起了头,缓缓起身,来到跪在地上的陈良面前。 一只手颤巍巍地举起,“啪!”耳光响亮得如同乍起的惊雷。 打完之后,却又是后悔得伸出手想要看看有没有打疼,可是身为父亲的威严又让他不可能真的做出那般举止,于是那一瞬间手不知进退如何,故而显得有些无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他强忍着眼里的泪水试图用一种严肃且随意的语气来说出这句话,可是话一出口却已经字字含泪。 父亲是一个骄傲的人,陈良从未见过他的脸上有这般复杂的情绪,看到那滴将落未落的眼泪时,陈良觉得父亲终究是老了。 “父亲,母亲她……”陈良在那些牌位之中发现了一个没有刻字的牌位。 “你娘没能等到你回来,她说她不想死,她要等你回来,所以我立了一个光牌,等你回来刻下她的名字。”老人饱含深情地看着那个什么也没有写的木牌轻声说道。 子欲养而亲不待, 陈良泣不成声,却也只能泣不成声。 那一年他受命去寻找龙脉之地,借以诈死,可是这一去十数载,竟是父老母逝。 后悔吗? 陈良或许是不后悔,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他可以不后悔,但是不后悔不代表能够不难过。 那一天,将军府敞开了大门,老人在门口放了一盘爆竹,轻烟袅袅,如炊如幻,老人站在那烟雾之中听着这震耳的声响嘴角翘得老高,可眼睛却是微微泛红。 那一天,好似荒凉了许久的沙漠突然冒出了青翠欲滴的草木。 一批又一批的人,或乘着轿子,或坐着马车,明里暗中来了许许多多的人。 陈良很早就明白当你春风得意时绝不会缺少朋友这个道理,可是看着这一堆一堆的请柬礼单,又想到之前的门可罗雀,饶是他见惯了那些东西也觉得有些心寒。 对这些人,也是对这个世界,他觉得有些失望了。 院落里,陈家老爷子上下打量着三千与长安,眼里满是宠溺。 多年未见的大孙子一朝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长得那模样,那小脸俊俏,啧啧……连老爷子都忍不住发出了满意的啧啧声。 当然陈三千傻是傻了点,可是架不住是自家的孙子啊,老子就是喜欢就是看着顺眼,咋滴! 长安很是懂事地对着老爷子献着殷勤,又是倒茶又是捶腿。 老人躺在院子里的睡椅之上,半眯着眼睛,享受着不知道海拔多少米的阳光,他只觉得那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 老人名叫陈秋实,多年以前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年轻时那可是京城里最纨绔的子弟,吃喝玩乐,遛狗斗鸟的事没少干,只是后来遇见了一个能够管的住他的女人,从那以后洗心革面,算是改过自新,当然他最响当当的还是生了一个王朝神将。 当陈秋实老爷子喝完了那壶茶之后,将军府来了一个人,御医黄芝,见到陈秋实的时候黄芝停了下来,对着老人行了个礼,陈秋实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此时让他过来,又是什么事情? 作为宫廷御医黄芝的到来自然是由那个皇帝授意才行,可惜的是陈家没有仆人驱使,陈秋实又不愿意搭理他,自然也就没有人通传,黄芝也只好自己走进门来,陈良夫妇这才将黄芝引到了屋内,一阵寒暄之后,黄芝道明了来意——替陈三千看病。 院子里,陈三千乖巧地立在陈老爷子身旁听着老人家兴高采烈地讲着那些个想当年。 与长安那极为配合的夸张表情啊!咦?哦?种种感叹词的应喝相比,陈三千的微笑就显得有些不够生动了。 当陈良将三千喊进屋子的时候,老爷子动了动身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他拉着陈三千慢悠悠地走进了屋子。 黄芝年约五十,看不出任何老态,却是生得一副美髯,端坐于厅堂之上。 搭脉,闭眼,捻须。 陈良夫妇对视一眼,不知心底是何念想,只是黄芝却忽的眉头一皱,双目睁开,显得极为惊诧。 他收了手,神色凝重。 陈良夫妇急忙去问:“犬子到底为何会有此怪病?年少时也未曾磕过脑袋,我与夫人二人也不曾见他有何异样的遭遇。” “奇怪,很奇怪。”黄芝却不答话,自顾自地凝眉沉思。 “人有三魂七魄,可是公子却少了一魂一魄,按照道理来说,此时他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黄芝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黄芝被尊为御医之首靠的并不仅仅是一身高深医术更是因为他是王朝位列第三的神念师。 神念师,一个所有念师毕生所追求的无上境界。 没人知道一个神念师有多么可怕,只是当年那位排列第五的神念师反出南国时,念起时碎了一座山,导致至今那座高达一千三百米的秋山仍旧是一片废墟。 另一方面,一些个野修念师大多都由恨而起念成功,这些人要么身负血海深仇要么心思不正,一时念起便是杀人越货,而念师杀人又是无声无息,所以很多人都是死的莫名其妙,于是后来王朝当中便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惹阎王,莫招念师。 说也奇怪,自从那个神念师发疯叛国碎了秋山之后,念师的地位反而大大提高。 黄芝作为王朝第三神念师无论是地位抑或是实力自然都是不容小觑,可是他却始终保持恭谦,不争权不结党,就那么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御医,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有人说他是王上最信任的人,也有人说他是当初那位反出南国的第五神念的兄长,留在南国所图不知为何。 黄芝仍旧是捻须沉吟,眉头紧锁。 “当年那人曾经说过一句话,想必您也听说过。”黄芝看向陈良说道。 在京城里能够让人讳莫如深的名字只有一个那就是谢天机,这个一人算尽天下的天骄留下了太多的预言和传说,但是那些预言已经得到验证或者正在得到验证,所以他的名字逐渐神化,对于神,皇家总是自诩为神灵化身,所以谢天机不能成神,另一方面,谢天机当年得罪的可不只是一两个人,单单是天监司便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一人挑战整个天监司,那些为了颜面不惜赌命来算的天监司天才们很多年便再也没有抬得起头来。 关于谢天机最有名的三个预言其中一个自然是关于江山月的凤凰传说,另一个便是缺魂少魄者的了,陈良自然是知晓的,听到黄芝这么说陈良点头却是问道:“可有什么办法补全这一魂一魄?” 神念师的种种妙术自然不消多提,要知道神念师所修所练皆是神识。 故而神念师对于魂魄梦魇神识最是熟识,当他搭脉之时神念便已是将三千的内外看个通透,联想到那个传说,黄芝只是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事实上王上派自己来名为看病,实际上是为了探明陈家的虚实,以及陈良这个傻儿子是不是真的是个傻子,要知道陈良在军部的影响力可是极大,一个痴儿或许还能让他微微放心,一世荣华而已,可若是这个将门之子但凡有一点雄才,南宫白这个皇位都不会坐得安稳。 最是无情帝王家,uu看书.uunshu 哪怕陈良为了南国耗费了那么多年的青春,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可惜的是仍旧得到王上的猜忌。 所以王朝里的那一百豪门都是看似想要恭贺拉拢陈家,实际上也只是送了个请柬而已。 可真正让人惊诧的是军部没有一个人前来道贺,当南宫白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沉默了很久,脸色并不好看,外人只当是他对于军部那些人冷酷而伤心,可是真正了解南宫白的人才知道,那是因为南宫白清楚地知道军部那些人是在忌惮自己这个皇帝,“你们可真是为他分忧啊,半点麻烦也不想为他招惹。”南宫白冷笑一声。 “魂魄是人最复杂最玄妙的所在,世人总说神念为念师无上之境,可这无上之上却仍有大风景。我虽步入神念,却也不得其真意,实在是惭愧得很。”黄芝抱拳叹道,“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惭愧至极,公子这病我也是束手无策,只是这世间万物自有缘法,我观公子面相不是短命之人,或许仍有敛魂聚魄之法。” 陈秋实冷笑一声,心想你特么不是算师又不是相师又怎么还能好意思说出这种看面相不是短命人的话来,陈良夫妇对视一眼,却也只是低头一叹,显然是早有预料。 陈良虽然不是念师,可是关于那个传说他是知道的,在这之前的很多年里他不是没有查看过三千的体质,当年古老头也曾看过,老头子当时显得很激动,但是对陈良的说法却与黄芝截然不同,陈良面色忧虑。 黄芝也没有多作停留起身告辞,陈良夫妇也没有挽留,送走黄芝之后厅堂之内安静了许多。 章38 望京城里风和雨 陈秋实拍了拍陈良的肩膀缓声说道:“无碍无碍,或许平淡一生更是可贵,大道三千,自有三千的一条道可走,不必多寻烦恼。” 陈良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脸上忧色不退,“其实这么多年我并没有觉得三千有什么不同,甚至于我一直以为他在藏拙,所以黄芝来的时候我其实有些担忧的,毕竟他可是神念。” 陈秋实知道陈良的想法,若是被黄芝查出三千并无痴傻那么以一个帝王的猜忌,绝对会质疑陈良的忠心,可是现在一位神念说三千天生缺魂少魄,这就让陈良更加心痛,因为谢天机曾说缺魂少魄者,天诅地咒,为十方所恶,不可行,不可念,不可生...... 陈秋实拍了拍陈良的肩膀,“不用多想。”他安慰道。 “父亲,难道真的是……”陈良心头一痛竟然是差点泪掉下来。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这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陈老头本起脸来也还是有几分威严的,可是陈良却不管不顾,像个孩子似的,“那可是我儿子,您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陈秋实气的不行,指着陈良的头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大袖一挥,转身离开。 ...... 望京城里下了一场雨, 雨一直下了三天, 这三天里发生了一件事,一开始有人说在夜晚的时候总能听到婴儿的笑声,可是当他们推开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当负责夜晚巡逻的宿卫军被杀了整整一个小队的时候,人们开始慌张起来。 大殿之上,南宫白脸色铁青,在他的眼皮底下有人竟然敢杀他的卫队,这无疑是一种挑衅,南宫白看着大殿之下跪着的宿卫军首领那个名唤程井的人,然后往下面丢了一把刀,声音冷清的说道:“有人在打你的脸,你说怎么办?” 程井这个人长得十分平常,把他丢到市井当中属于那种立马就能被淹没的类型,不高大也不威猛,脸不白也不黑,平庸得连一点让人记得住的特征都没有,“臣,惶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就像是嗓子里塞了一只破锣,半点也不耐听。 “惶恐?”南宫白笑了,随即语气更加愤怒,“那些人打的是你的脸,但也是我的脸,拿起刀,去把那个人找出来杀了他,要是找不到,就用这把刀自裁吧。” 程井闻言从地上捡起了那把刀,随后弯着腰退去,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清楚的了解皇上的愤怒,所以现在的他着急着去杀人。 等到程井离开,南宫白坐回了位置上,脸上没有任何悲喜,然后翻看着奏折,程井走出皇宫之后便是立即去了一条巷子,巷子不大也不繁华,可是它的名字叫盛景巷,据说在很久之前曾是一座很热闹的巷子,可惜现在已经很没落了。 程井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骑着一匹马,马蹄声由远及近和着滴答的雨声鸣奏出一曲让人赏心悦耳的歌声。 只不过很快就有惨叫声传来破坏了这份美好,在成为宿卫军首领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程井都是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背景,只知道南宫白很信任他,通常情况下这种人应该是个太监,身居大内当中,阴沉恐怖得像是一个冷血杀手,可是程井这个人脾气好得让人难以置信,见到谁都是一脸憨厚的笑容,有功劳也不抢,有危险第一个上,钱财更是不在意,但就是神神秘秘,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府邸在哪,因为他在各大青楼都包了一间房,那间南宫白赏赐的府邸他几乎没有住过一晚,偌大的地方自然也是没有一个女主人。 而现在这个对谁都笑脸相迎的人正在拿着刀在巷子里杀人, 刀很锋利, 杀人不见血, 马蹄声哒哒,从东巷口一直到西巷口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当程井从西巷口走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血水染红,一直以来程井都是南宫白手里最锋利的那几柄刀之一。 “你的刀还是那么锋利。”雨幕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程井挑眉,看清了来人,那个人一身蓑衣还戴着个斗笠,身形倒是和自己相差不大,“我的刀就快要锈了。” 斗笠下的那个人问道:“为什么要杀人,你明知道那件事与他们无关。” “无不无关你说了不算。”程井并没有收刀,而是慢慢举了起来,指向那个人,“宿卫军死了三十人,所以我就杀了你们三十人,很公平。” “人不是我们杀的。”乔三解下蓑衣摘掉斗笠说道,“因为我们没有必要杀你们的人。” 程井笑了笑,“这些年我一直在避免一些事情,我知道总有一天皇上会让我杀一些我不想杀的人,所以我很少交朋友,不与人应酬不和人结党,不站队,不交心,可是对你,我还是走了心,这话听着有些怪,其实我真的把你当做朋友的。” 摘下蓑衣斗笠的乔三看起来有些瘦弱,那张脸也很白,不知道是天生这么白还是因为面对一把指着自己的刀而吓得变了白,他也是笑了笑,“首先我很荣幸你能把我当朋友,但是我必须说一句,这件事与我无关。” 大雨依旧在下, 程井收了刀,“我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但是你应该知道和谁有关。” 乔三惨笑一声,“所以你就杀了那么多人?” 程井咧着嘴摇了摇头,“所以我才只杀了这么多人。”程井的意思很明显,他已经因为乔三少杀了很多人,算是给了面子。 乔三点了点头,“跟你做朋友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说说吧,那天晚上你都看到了什么?”程井毫不在意乔三语气当中的讽刺,他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刀。 “陈将军回来了。”这句话让程井一愣,这一愣只有一瞬间却是没有躲过乔三的眼睛,于是乔三笑了,“我建议你藏好你的刀。” “我们都是陛下的刀。”程井笑了笑,洁白的牙齿看起来森然,“而且我问的是你看到了什么,可不是问你陈将军的事。” 乔三看着指着自己的刀,“我说的就是那晚的事情,我看到陈将军就出现在那里。” “陈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程井问。 “七月十三。”乔三说道。 “换句话说陈将军是在我宿卫军遇袭的之后才到的京城?”程井盯着乔三,杀意凛然。 “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你应该知道我没必要欺骗你,而且,没必要拿陈将军骗你。”乔三笑了笑,似乎并不害怕程井杀了他。 “陈将军也没必要杀我宿卫军的人。”程井收了刀,淡淡的说道。 乔三看着雨夜之中流淌着的鲜血,不得不说程井的刀很快,自己终究是没有躲得过去,但是他又知道自己不会死,“事实是,我看到了陈将军,你不会以为我会认错陈将军吧,当年我可是在他手下当过兵的。” “所以我才看不起你。”程井冷冷的说道。 乔三没说话。 雨像是始终也不停,滴答滴答的雨声让人有些烦躁,这条巷子里死的都是他乔三的手下,十多年里一直埋伏着的好手,就应为一个猜疑就被程井杀了个一干二净,这让他不禁是觉得这些年来的隐忍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程井瞥了一眼乔三,随后鄙夷的说道:“你要是还想活就跟着我走,不然你出了这个巷子也出不了京城。uu看书 .”他仰着头,雨水拍打在脸上,那双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天空。 “你听到了吗?”乔三问道。 程井皱了皱眉头,“什么?” “婴儿的哭声。”乔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阴森森的说道:“很多年前,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小兵,路过一个村子,也是一个雨夜,就像今天这样,不知道你有没有查清楚你们宿卫军遇袭的那天有没有人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我怎么没听到?”程井看着乔三问道。 乔三闭着眼睛在笑,“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离开军部?” “你今天的问题有点多。”程井说道,“这不像你的风格。” “杀那么多人也不像你的风格。”乔三说道,“其实你比我聪明,当年......” “够了!”程井打断了乔三的话,“说说婴儿啼哭的事情,还有,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出现在那里,并且那么笃定的看到陈将军?陈将军消失那么多年,你即便在将军手下呆过,可是时隔多年,你又怎么能够确定不是他人假扮?”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药材叫天婴,传说中这种药材和人参很像,但是它更加神奇,平日里形状如参,但是每到雨夜便会发出婴儿的哭声,当时我本来是打算去抢这东西的。”乔三说道,“那种药据说能够启智,你也知道陈家有一个痴傻的儿子,所以我才断定是陈将军爱子心切,毕竟一夜潜行百里对于陈将军来说并不难。” “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程井说道。 章39 所有的自杀都是他杀 乔三惨笑一声,“程井,你有没有想过,像我们这种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场上就不要想下场的事。”程井将刀收入了刀鞘,“我会把你的话传给你想让听到的人的耳中,但是我不觉得你会成功。” 乔三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刀子,程井没有来得及阻止,但是他能确定这一刀下去必死无疑所以便没有再看他一眼,程井知道其实不用他汇报皇宫里的人也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乔三是自杀的,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自杀都是他杀,程井觉得自己也是凶手之一,所以他叹了一口气,程井能猜到一点乔三自杀的原因,乔三知道自己绝对熬不过天牢里的大刑,也知道即便自己熬过了大刑最后也还是会死,所以他选择了体面一些的死法,但是用死亡来陷害一个人真的值得吗?又真的能够成功吗? 程井不认为陈将军会为了区区一味药就杀害宿卫军那么多人,而且绝大多数人都会跟他有相同的看法,但是很显然是说不清了,乔三的死无疑会被一些人解读成畏惧陈良的权势和在军部的影响而选择自杀,那些人不在意事情的真假,哪怕陈良没有做,这件事也终究会是一个污点,这一个毫不起眼的污点会在某一刻变成压垮树枝的最后一片雪花。 这一刻程井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漩涡,南宫白把那把刀丢给他的时候还有一份书信,信里写着的便是盛景巷以及关于盛景巷里那些人的身份,当自己来到盛景巷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注定了乔三的死局。 马蹄声远去, 程井需要回去向南宫白汇报所有的事情,他这种人不能表现得太聪明,假如南宫白真的想要栽赃陈良那么程井一定会是那个咬陈良咬得最凶的那个,既然选择了做狗,那么一定要在主子想要他咬人的时候下口干脆和凶猛。 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程井眯着眼睛有些不太适应那抹微微刺眼的阳光,他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成了一条狗的,好像是很多年前吧,他摇了摇头,眼睛逐渐深邃。 当他进到大殿的时候殿上已经站了很多人,还没有走近便是听到南宫白说道:“我知道此事一定是有人栽赃陈将军,所以贬斥一事无须再提。” 许青作为左相显得极为激动,对于南宫白想要一手盖住宿卫军的事情更是表达了想要以死相劝的地步,当然这不是说明这个人没有城府和不知轻重,恰恰相反,许青作为文臣的二把手,要的就是一个与军部对峙的态度,他很早就知道南宫白不会允许所谓的将相和局面存在,当年就是因为军部和文臣走得太近而让这位南国中兴之主差一点没能登上王位,南宫白一直在恐惧,所以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在文臣武将关系上做一个不识大体的人,所以他表现得极为激动。 南宫白的脸色铁青,似乎很生气,但越是这样许青就越是放下心来,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死得比右相晚,那么自己终究会坐上右相的位置。 “好了!”南宫白摆了摆手,示意许青不要再说了,这个时候许青表现得很听话,立马闭口不言。 南宫白看了一眼许青旁边一直老神在在的魏捷,这是一个看起来已经六七十岁的老将,算是朝堂上军部年纪最大的一个将军了,“魏将军怎么看这件事?” 魏捷立马拱手弯腰,“此事不好说啊。” 南宫白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好说?” “还是让程井说吧。”魏捷的腰躬得更深了。 南宫白看了一眼程井,程井没有说话,于是南宫白笑了,“魏将军想必也是觉得此事有蹊跷?” 这句话很不好回答,近些年来南宫白一直试图把军部牢牢攥在自己手中,其实已经有很多老人都被南宫白换掉了,看起来军部已然是被他握在了手中,可是没成想陈良一回来,那些军部的人便是有些不稳,这对于南宫白来说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军部结党是大忌,魏捷却是笑了笑,“老臣觉得这件事谈不上蹊跷或者不蹊跷,只是不宜大动干戈。” 南宫白点了点头,“这句话怎么说?” “陈将军才刚回京城就出现这事,且不说是真是假,都不应该有太大的动作,否则一个处置不当便会让人觉得我南国对待有功之臣的方式是鸟尽弓藏,又或者是过分偏袒,无论哪一种都不应该把事情扩大,而是应该暗中调查。”魏捷说道。 南宫白沉吟一下表示赞同,这个时候才看向程井,uu看书 ww.ukashu“盛景巷的情形具体如何?” 程井躬身说道:“乔三死了,死前他说在宿卫军遇袭的那个晚上他见到了陈将军。” “乔三怎么死的?”魏捷问道。 “自杀。”程井回道,“当时太过突然,我没有来得及出手阻拦,臣有罪。”说着便是跪在地上向南宫白请罪。 南宫白摆了摆手,“乔三还说了什么?” “一味药,乔三说有一味名叫天婴的药,这种药可以启智......”程井说道。 “好了!”南宫白打断了程井的话,然后看着魏捷以及许青,沉吟片刻之后,“这件事到此为止,不需要查了,爱卿们也都退了吧。” 魏捷许青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南宫白显然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便是已经起身离去,程井依旧跪在地上,头下垂着,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或许会死,因为自己已经把南宫白想要让他说出来的话完美的说了出来,魏捷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老将军叹了一口气,却只是拍了拍程井的肩膀便是离开。 到了第二天,京城里突然流传出陈将军杀死宿卫军抢药的事情,并且流传的内容很是煞有其事,一时之间舆论四起,王宫当中,南宫白下令杀了太监宫女数十人,据说是因为其中有人泄露了机密,当这件事再次被泄露出来的时候,人们越发相信那个杀了宿卫军的人就是陈良了,很难想象,前几日还是人人夸赞的王朝将军,几日之后便是人人唾弃的寇贼了。 南宫白坐在龙椅之上,喝了一口参茶,嘴角微微上扬。 章40 无仇便好 程井终究是没有被杀死,甚至于还升了官,这让他很不安,出了宫之后便是踏入了迎春楼,似乎在那里他才能得到最大的安全感。 人们对死亡最大的恐惧感可能就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程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可是等待死亡的过程太过折磨人,所以他杀人从来都是下手干脆,当杀人不可避免,那么对于敌人最大的仁慈就是利落干脆的出手。 乔三安插在盛景巷的人死得并没有多少痛苦,程井喝着酒,身边的女人看着他,他也在看着这个女人,她叫花影。 不得不说,迎春楼的姑娘哪怕是个端茶倒水的也都生得极为俊俏,眼前这个女人更是美丽动人,特别是那双眼睛,分明是单纯无辜的样子却又偏偏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与狡黠,别人眸子里的是水而她的是酒,看得久了就容易醉。 “你为什么不喝酒?”程井笑眯眯的问道,事实上酒这种东西无论在什么朝代都不算便宜,一般来说她们这种女人是没有资格和客人一起喝酒的。 花影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喝了一口,辛辣的感觉让她的脸变得通红,这让程井觉得有些可爱,于是又给她倒了一杯,他是迎春楼的常客,但是在迎春楼里并没有什么熟客,也从来不指名道姓的点某个姑娘,他总是活得很小心,可是当他发现自己的这些小心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时候突然悲从中来,要是当年自己没有选择成为皇帝的爪牙而是甘心做一个小兵或许也已经子女双全了吧,最起码身边也会有一个体己的人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迎春楼里的姑娘,而他的欢客就是那位南国皇帝。 程井笑了笑,一大口酒便是入了喉,轻打了一个酒嗝,仰头又是一壶,他的酒量从来不好,所以那天他又喝醉了,人们总是喜欢酒醉之后的那种朦胧感,似真似幻,最是迷人。 那天他又梦到自己在杀人,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一个小兵,他看不真切被杀的那个人,只记得风很大,耳边满是呼啸,天地间只剩下一轮夕阳,夕阳很美,就像是身边的那个女人,她的眼睛很美。 程井觉得那个人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她的名字,那个名字就像是一个咒语,一个能扯动他内心深处悲伤的咒语。 等到程井醒来的时候整个迎春楼显得乱糟糟的,这让他皱了皱眉头,抹掉眼角那两滴莫名其妙的眼泪,随后有些不满的问道:“怎么了?” 花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程井眼角的那两滴眼泪,她蹲下身来小心的替着程井揉了揉头,声音甜得发粘:“赵公子来了。” “赵公子?”程井思考了一下,在京城里能够被称作赵公子的也就只有左相许青的那个便宜儿子了,年轻的许青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当今皇上的妹妹南宫语儿,这本没有错,可是当许青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那个人名叫赵宇。 所有见过赵宇的人都会心生卑微,因为那样一个天才的人实在是会让每一个人都感到自愧不如,而且赵宇生得极为好看,便是连容貌都让人卑微到尘埃里。 传闻里赵宇与南宫语儿相识在一场宴会里,当时赵宇弹了一首曲子惊艳四座,自然也赢得了南宫语儿的倾慕,再后来南宫语儿请求上任老皇帝赐婚,随后嫁给了赵宇,婚后生了一个儿子就是这位赵公子。 赵公子名叫赵天凉,赵天凉继承了父母的长相,生得是翩翩公子颜如玉,可惜的是天妒英才,赵宇年纪轻轻便是死了,关于赵宇的死很蹊跷,一直没有定论,但是那么惊艳绝伦的人物死得实在是过于仓促了,在赵宇死后南宫语儿对这个儿子便是溺爱得过分,很小的时候成为了京城里响当当的纨绔子弟,再后来南宫语儿嫁给了许青,许青也不敢管教妻子和前夫所生的这个儿子,于是赵天凉更加肆无忌惮。 程井皱了皱眉头,他不想与这等纨绔子弟有多少交集,所以不愿意冒头,喝了一口酒打算继续睡他的春秋大梦,可没成想这位赵公子却是打上了门来。 “我倒是想看看是谁抢了我的如梦姑娘!”随着一声“轰!”房门被一脚踹开, “呀,赵公子,这不是如梦姑娘的房间!”老鸨子慌忙说道,可是很显然已经晚了,那扇门已经无辜得倒在了地上,程井没有起身也没有开口,因为赵天凉虽然是当今皇帝的外甥可是并没有什么什么实职,所以自己还轮不上上去拍马。 只不过赵天凉看到程井倒是显得规矩了很多,乖乖躬身倒是没有开口说什么,然后倒退了出门去,这让程井有些诧异,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没有与赵天凉有过什么交集,假如说有什么交集的话也是很多年前的事。 想到过往,程井不禁轻声唤了声,“天凉。” 可是赵天凉并没有回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等他出了门,又是立马变成了纨绔模样,吆五喝六冲向了隔壁的房间,随着一声暴怒的吼叫,便是一阵噼里啪啦和叫骂。 不得不说赵天凉的骂人技巧很强,属于那种骂人不带脏字的,更何况赵天凉的身份摆在那里,身旁更是好几个恶奴撑腰,自是不怕被人威胁。没多久就把人给丢下了楼去,还嚣张的表示有本事去官府告我啊。 当然没有人敢告他,因为他有一个公主老娘还有一个左相父亲,虽然赵天凉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父亲,可是这么好的一个背景不用实在是太浪费了,打发了那个和他抢女人的男人之后赵天凉反而有些意兴阑珊,他倚在栏杆上像是一个盼君归的妇人,这让他有些厌恶地吐了吐口水,纨绔子弟多情却也无情,赵天凉从来不是一个什么痴情种子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是他实在看不起那些自命风流的所谓才子和权贵。 这种烟花之地大多都是些附庸风雅的俗人,好色就好色还非要装成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让人作呕。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平日里那些娇俏的美人,竟然也是没有了什么赏花赏月的兴致,赵天凉冷笑一声,长啸出门,在这之前他给足了金银让那些姑娘招待自己手下的几个恶奴好让自己不被这些母亲也好那个便宜父亲也好的耳目监视,他想要的其实不多,些许自由罢了。 赵天凉走出了门去,却没有发现当他踏出门的时候已经被人盯上。 那些人似乎不太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一个个要么是围着面罩要么是戴着面具,鬼鬼祟祟,却又目光阴狠。 当赵天凉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的时候,已经是被那群人包围了起来。 “呦呵,小爷我还被人给堵上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纨绔赵天凉还是有几分气度的,至少没有被对方人多势众给吓倒,也不知道是真的艺高人胆大还是单纯觉得对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有本事把面罩摘下来,让小爷看看哥几个的长相啊。”赵天凉的话无疑让人觉得这孩子八成是傻了,既然对方决定戴着面罩那自然是打算下狠手了,你这小公爷的身份摆着呢,谁特么敢真的摘下面罩让你以后报复啊。 那群人皆是冷笑,却是一言不发, 赵天凉呵呵一笑,随后骂骂咧咧,犹如一个泼妇,所骂的词语也都粗鄙不堪,uu看书 .uukanshu.cm 很是轻易地就让这群人动了火气,随着有人带头,便是一群人围了上来。 可怜赵公子一身细皮嫩肉被一群人围着暴揍还死命护着脸说:“别打脸,别打脸!” 别人只道是这赵公子靠脸吃饭,却是不曾想赵公子接下来一句话让他们有些胆寒,“打了我的脸被我娘看到,你们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人们这才想起来赵天凉那个爱子如命的老娘,有的人犹豫了,可是有的人却是更加发狠了,“狗日的,不就是命好有个会嫁人的娘吗?老子就打你的脸,替你爹教训你。” 赵天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我们有仇?”他的声音很冷,很吓人,目光准确的找准了那个说话的人,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具尸体。 动手那人也是一愣,他见过那种目光,所以明白目光里的杀意,一股寒意萦绕在心头,但是随即一拳头便是打在了赵天凉那张俊秀的脸上,“老子单纯的看你不爽就想打你,你有意见?”他承认自己害怕了,可是越是害怕他出手就越重。 “哦。”赵天凉反而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啊。” 赵天凉的笑声在那阵拳打脚踢中显得突兀而荒凉,就像是夕阳下在无尽的大草原上,一只狮子面对着泛黄的苍茫大地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啸声,野性十足却也荒凉十足。 没有人知道赵天凉为什么会笑,只是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冷,赵天凉的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鼻子嘴角上也流了血,但是他依旧在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章41 纨绔与白痴 这道声音谈不上如何正义凛然,完全没有那么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气概,他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好奇这群人在干什么? 赵天凉的眼睛已经肿了起来,他只能透过眼缝看到一个少年,那少年长得竟是和自己一般好看,这让他不由好感顿生,赵天凉笑了笑,但是嘴角也是受了伤,所以即便是最轻微的动作也是很疼。 “兄弟,谢了,以后去丞相府找我,哥哥带你叱咤风云。”赵天凉的头被人踩在脚下,可是说话依旧很狂。 见到有人要出头,那群蒙面人本就有些犹豫,但是被人一问就跑显然不符合他们的身份,于是有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陈三千,“哪来的野种多管闲事。” 不得不说,这个人把人激怒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陈三千本来只是单纯的好奇这群人为什么要围着一个人打,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特别是地上那个被踩着的人看起来极为滑稽而且说的话也中二的很,毕竟对于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陈三千并不是多么欣赏。 看到陈三千似乎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那个人像是被激怒了,于是挥着拳头就砸了过来,作为一个合格的混子,首先要保证的便是拳头硬,所以当他挥出这拳的时候满是自信,可是预料之中的头破血流并没有出现,而且自己的拳头感觉像是砸在了一块石头上,随即一股剧烈的疼痛感顺着胳膊传了过来,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便是听到了自己的惨叫声,这种疼痛让他根本无法顾及拳头究竟撞在了什么上,他就那么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像极了一个演技拙劣的碰瓷者。 陈三千皱了皱眉头,因为他把那个人打倒在地上并没有让这群人害怕,反而更多的人围了上来,一个个咋咋呼呼像是一群即将出圈的母猪。 陈三千不喜欢这种刺耳的声音,所以那群人便全都倒在了地上,陈三千的拳头很快,快得让人害怕,直到这个时候那群地痞流氓才想到了恐惧,一个个挣扎着四散而去。 陈三千摇了摇头,然后也打算离开,只不过赵天凉很是崇拜的一直跟在陈三千的身后,“兄弟身手不错啊。” 陈三千翻了个白眼,然后并没有理会他。 “兄弟哪里人?赶明儿,一起喝酒啊?”赵天凉顶着一个猪头,说话却是不影响。 陈三千依旧没有理会,他不喜欢这个猪头,所以走得很快,只不过无论陈三千走得多快这个猪头总能跟得上他,见到陈三千不说话,赵天凉却是乐呵呵的说道:“哦......兄弟同道中人啊,这样,赶明儿啊,迎春楼、红袖阁、万花楼、寻芳阁只要你说话,哥哥我保准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帖帖的。”说着还挤出了一抹我懂我都懂的笑容,只不过却是因此牵动了伤口,疼的是面容抽搐。 可惜的是陈三千并不理睬,高傲得像是一只小狼狗。 可赵天凉的脸皮似乎厚得可以,依旧腆着脸跟在陈三千后面,待见到陈三千走进了将军府后,赵天凉一拍大腿,竟是跟着走了进去。 “咦?”陈三千停了下来,然后看着赵天凉说道:“我到家了。” “你就是陈三千吧?”赵天凉笑着说道,那张猪脸笑起来显得格外滑稽,“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陈三千摇头。 “叫哥。“赵天凉似乎很高兴,接着便是要摆出大哥的风范要去揉陈三千的脑袋,只不过他的手终究还是没有陈三千的快,随着一声惨叫,赵天凉的脸有肿大了几分。 就在陈三千还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人的时候南宫浅走了过来,看到南宫浅的时候赵天凉哭得像个白痴,抱着南宫浅就是呼天抢地鼻涕横流,场面如同杀猪,热闹的场面很快吸引过来了街坊邻居以及陈良等人, 南宫浅有些错愕,便是陈三千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本来已经举起的板砖竟是没有拍得下去,因为这个人的哭声太过撕心裂肺了,这些年来陈三千从来没有见过嗓子这么嘹亮的人,就像是打鸣的公鸡。 南宫浅用眼神制止了陈三千想要拍板砖的行为,反而是轻轻拍打赵天凉的后背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这个时候的赵天凉更加得寸进尺了,竟然嘎一声抽了过去,在陈三千看来这小子完全就是在假装昏倒,可是南宫浅竟然信了,一边慌忙的叫人去喊一声,一边招呼陈良把赵天凉抬到屋子里去,无巧不巧竟然是抬到了陈三千的房间并且还是放到了他的床上,这让陈三千很不满很委屈。 南宫浅似乎很着急,那感觉就像是他陈三千昏倒了一样,可是三千很乖巧,他告诉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了气度,可是身子它不受控制啊,手指时不时的撩一下这个猪头腰间的配饰,扯一下衣服什么的,让本来就烦躁的南宫浅竟然破天荒的拍了一下陈三千那只不安分的手,疼是一点不疼,可是陈三千愣愣的看着母亲,那一刻,心是碎的。 陈三千叹了一口气,眼泪在眼眶中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怯怯的模样让南宫浅也是一愣,于是连忙道歉。 陈三千倔强地挤出了一抹微笑,可是眼角含泪的微笑无疑最具有杀伤力,南宫浅后悔极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丈夫,却发现丈夫一脸关切地看着床上的赵天凉,便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掐了一下陈良,这个莫名的举动让陈良也是不知所措,满脸错愕与无辜。 心里想的是夫人您关心天凉这孩子,我也关心,难道表达关心也错了?嘴上说的却是:“夫人怎么了?” 南宫浅用眼神示意陈良去看一下三千,当目光接触到三千那个小可爱的时候陈良瞬间明了,于是说道:“三千啊,躺在你床上的是你表哥。” 关于表哥这种事陈三千自然是明白的,可是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档子事了,“表哥?”陈三千皱起了眉头。 陈良继续解释道:“也就是你母亲的妹妹的儿子,当年我们去半村之前这孩子才几岁大,没想到眨眼这么些年就过去了。”不由得陈良不感慨,当年还在他后面追着他叫姨父的小屁孩已然长得这般......猪头了,看到赵天凉的那副猪样,陈良不禁是问道:“三千,这是你打的?” 陈三千摇了摇头,陈良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当年他老爹救过你老爹的命,要是你打了他,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听到这句话,陈三千却是来了兴趣,本来还想听陈良聊一聊当年是怎么个他爹救我爹的故事,可是这时候赵天凉却是悠悠醒来,看到南宫浅的时候便是哇哇大哭像个傻狗,见到陈良也是抱着痛哭,其氛围可以说是相当惨烈。 陈三千有些受不了这种场面,思绪万千之间不禁是在想长安去哪里了,毕竟长安不可能不被这么热闹的场景给吸引,还有那个老头子陈秋实也好像不在家。 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陈三千一个没注意就被自己这个半路捡过来的表哥给抱住了,嗷嗷痛哭,陈三千莫名其妙的被搂住,说不出的别扭。 一番痛哭之后,陈三千终于是挣脱了出来,赵天凉也是从之前的情绪中醒转过来,这才是连连道歉:“姨母,姨父刚刚是外甥失礼了,”说着还微微弓腰作揖,起身的时候用衣袖轻轻擦拭眼角那似有还无的泪水,这番操作无疑是赢得了陈良夫妇的怜惜之情,但是一旁的陈三千却是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服。uu看书 w.uuanshcm 赵天凉继续说道:“姨娘姨父归京本该立马就前来拜见,可是家中长辈告诫莫要给将军府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直不曾前来,今日见到小弟,一见就觉得十分亲切,所以跟随而来,不曾想竟然就是我三千表弟,这可真的是天意啊。” 赵天凉说话的时候气质还是有的,只是这气质配上那张被揍成了猪脸的面容便是显得有些滑稽,可是赵天凉依旧是自我感觉良好,故意凹了个造型,作豪迈状,“我是觉得那些人想得太多了,且不论这些年我已经是闯了多少祸,得罪了多少人,单单是小时候姨父姨母关爱教导此时不来便是不孝,容凉儿这就归去,备上礼物再来看望。”说着竟就要离开,可是陈良一把将他拽住,责备的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做,心意我们知道了,万万不可鲁莽!”话虽是责备,可语气甚是宽慰。 “你姨父说的对,朝堂之上弯弯绕绕太多,你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不要给大人们添乱。”南宫浅说道,“快让姨娘看看,我的天凉怎么就长得这么高了。” 赵天凉表示很尴尬,毕竟他已经二十多岁了,无论怎么算都与小孩沾不上边,可是南宫浅关切的看着他时,赵天凉觉得又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自己跟人打架弄了一身伤,担心被母亲责备所以不敢回家就往将军府里跑,当时南宫浅也是这样,一边给他敷药一边啰嗦他。 想到过去的时候,赵天凉又开始掉眼泪了,特别是当南宫浅调笑着说:“呦,我们家天凉又哭鼻子了,羞不羞啊?” 章42 表哥和表弟 赵天凉梗着脖子说道:“没哭。” 可是脸上的眼泪却是越抹越多,这个京城最著名的纨绔知道今天这人是丢大了,可是自家人面前丢人算不得丢人,于是乎扯着嗓子又哭了一阵。 南宫浅拍了拍赵天凉不禁是心疼的说道:“这些年过得不开心吗?”赵天凉抽了抽鼻子,说:“开心,很开心,都是我欺负别人,没谁能欺负得了我。” 可是说着说着又是泣不成声,“其实......一点......一点也......不开心,我......觉得很孤单,没有人陪我,没有人......”赵天凉哭得像个莎比,可是没有人觉得他是个莎比,就连陈三千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孤独而已,谁不曾孤独呢? 赵天凉的父亲赵宇去世之后赵天凉的性子就变了,特别是姨父姨母离开、母亲改嫁之后,赵天凉就变得跋扈了起来,在这之前谁不说赵天凉是个有天赋的好孩子?谁不觉得这孩子和他的父亲是何等的相像,同样的温润如玉,同样的天赋绝世,可是当赵宇英年早逝,一切都变了。 赵天凉的嗓子有些沙哑了,哭得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蜷缩着竟然睡了过去。 南宫浅看了一眼陈良,两个人都是叹了一口气,随后陈良小心地把赵天凉抱到了床上,几个人便是出了房间,这一次陈三千没有再纠结于自己的床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占了。 出了门之后,南宫浅恶狠狠地说道:“到底是谁把凉儿打成这个样子?你这个做姨父的也不管吗?” 陈良低着头,可是能够看得出来他内心也是极为愤怒,这一点让陈三千有些错愕,半村那么多年,自己被人欺负也不曾见过父亲这般脸色,不知道这个天凉表哥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受老头疼爱。 “我不管,你去把那些人找出来,我要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南宫浅极少的蛮横,所以陈良没有拒绝,即便是知道现在的将军府不应该那么高调,可是他依然决定去把那些人找出来,然后去给赵天凉出一口恶气。 “没事的姨母,我会把那些人找出来的,这件事没必要弄到台面上来,孩儿这纨绔的名声可不是白给的。”赵天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斜靠在门柱上,笑眯眯的说道。 “没个正形,站直了!”南宫浅却是笑着说道。 闻言,赵天凉立马站直了身子,像个听话的乖宝宝。 陈良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直到这个时候才微微好转了一些,对着南宫浅说道:“快去做些饭来,天凉今天就在家里吃饭,晚上住在这里别回去了,回头我让人去跟你母亲说一下,省得她担心。” 南宫浅点了点头,然后就张罗着要去买菜,说是要展现一下厨艺,赵天凉没有客套,就说已经想了好些年姨母的手艺了,南宫浅笑着说好然后转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便是出门买菜去了,将军府的人依旧很少,连仆人都没有,所以做饭什么的都是南宫浅在操办。 南宫浅离开之后,陈良的脸色却是阴沉的可怕,“是谁打断了你修炼的所有可能?”要知道当年的赵天凉可是公认的年轻一代天赋第一,完美的继承了他父亲的天赋,可是现在陈良能够察觉到赵天凉所有的经脉移位,识海破裂,能够活到现在都算是一个奇迹了,他想不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赵天凉变成了这般模样。 赵天凉却是洒脱一笑,“其实这样也好,最起码还能活着,而且活得更自在,京城第一纨绔不也是第一嘛,我很知足。”赵天凉说的很洒脱,可是话里却难掩失落,他没有说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似乎不愿意提及那段过往,只说现在很好,很开心。 见到赵天凉不愿提及过去,陈良也没有勉强,只说将军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这更像是一个保证,赵天凉抽了抽鼻子笑着点头。 陈良将三千拉到了赵天凉的面前,介绍说道:“天凉,这位便是你的表弟,这些年一直跟着我们生活在半村,以后你们多亲热亲热。”说着又补充道:“你还有一个表弟,叫长安,现在出去了,等他回来再给你介绍。” 赵天凉便是笑着对陈三千说道:“三千表弟,我叫赵天凉,天凉好个秋的天凉,以后在京城里跟着哥,哥带你横着走。”说完还十分自来熟的搂住了三千的肩膀,可是陈三千并没有抗拒,脸上也是笑眯眯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长安和陈秋实才从外面回来,相互介绍之后,一家人便是开开心心的吃起饭来,这个时候却是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将军府外,它停了许久,可是一直不见有人下来,马车里坐着一位妇人,这个妇人穿着华丽,面容也是极为美艳,听着将军府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她闭着眼睛隐隐动弹的睫毛显示她并不是一尊雕像,可是她没有下车,也没有离开。 等到夜深了,那边的欢声笑语渐渐歇了,她才叹了一口气,吩咐车夫离开。 她的声音很好听,u看书 ww.uukanshu可是车夫不敢有一丝杂念,作为一个能够活得那么久的一任车夫他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活得那么久,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前几个车夫就是动了念,所以才死了,“是,夫人。”车夫说道。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南宫浅出现在了马车前面。 车夫看向眼前这个人,准确来说他看向的是南宫浅身后的陈良,“高手。”这两个字在心头浮现。 陈良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也是看向那个车夫,车夫低下了头来,他不想招惹麻烦,炼心尚未完成,他的刀只能藏。 “不想给姐姐多添麻烦。”南宫语儿笑了笑说道。 “什么时候我们姐妹也需要这么避讳了吗?”南宫浅冷笑一声,“自己的儿子受了伤被人打了你也是能沉得住气?看来这些年也是学会了那些修身养性的好脾气啊。”这句话也不知道是真的赞美还是嘲讽,但是毫无疑问,南宫浅与南宫语儿的关系有些问题。 南宫语儿也不恼,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那孩子纨绔惯了,性子野,我管教不好,更何况他一直和我不亲,倒是很多年前和您这个姨母最是亲近,既然如此,你这个当姨母的也应该有点当姨母的样子吧?”南宫语儿说完便是对着车夫说道:“还不走?” 车夫只能扬起鞭子轻轻在马背上抽了一下,驾车离开,在这个过程中南宫浅没有再开口也没有阻拦,等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南宫浅才有些愤怒的攥紧了拳头,只不过这拳头最终还是颓然的松开,随之是一声叹息。 章43 夏澜 大表哥赵天凉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母亲的离开,也不在意她说的那些话,相反他似乎很喜欢这种不被母亲管束的状态,陈良与南宫浅依旧在门外,赵天凉却是翘着二郎腿和两位表弟吹嘘着自己在京城的风光事迹,什么扶老太太过马路,什么帮助失足少女感受家庭的温暖亲人的怀抱,把钱财放在外面故意给小偷偷走等等,这些事情几乎是天天做。 这些事情换个其他无知表弟或许还信,可是对于长安和三千来说却着实幼稚了些,于是赵天凉得到的便是两个白眼。 “老弟啊,我看你的眼睛似乎不太康健,要不要为兄给你找个医师来看一看,你放心,为兄认识的医师绝对都是京城一流的。” 又是两个白眼, “咦,你这眼疾似乎又加重了,你放心,为兄明日就找人来......” 陈良与南宫浅走进门时看到的是赵天凉如同一只翘着腿的大猩猩,抓耳挠腮,唾沫横飞,一身的纨绔气质无法掩盖,当然当赵天凉看到姨父姨母走进来的时候立马归于乖巧状态,这让想要说两句的南宫浅不禁是哭笑不得,“你们兄弟几个好好聊聊天,沟通沟通感情,那个天凉啊,你是大哥,好好照看两个弟弟。” 赵天凉哎了一声,就像是酒肆里的小二应得一般干脆,可是等到南宫浅和陈良走后转脸便是问道:“小老弟会不会喝酒啊?“ 陈三千摇头,长安也是摇头, 赵天凉笑了笑,“我可是早就闻到了酒味。” 长安以为自己喝酒被发现了,便是打算打死不认,只是低着头。 很多年前赵天凉就开始喝酒,因为他想引起母亲的注意,只是当年少的赵天凉拿着酒壶的时候母亲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她没有训斥自己的儿子,那个时候赵天凉很不明白,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没有阻止一个还是小孩子的自己喝酒。 赵天凉看着那辆马车消失的地方,突然对陈三千与长安说道:“回去睡吧,明天大哥带你们去见识见识这南国的花花世界。” 第二天,赵天凉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如同哈巴狗趴在自己床边的陈三千与长安,这两个人显然已经是看了自己好久了,这让他有些疑惑:“怎么了?” “不是说今天可以出去玩的吗?”陈三千说道。 赵天凉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确实是说过要带两位小老弟出去,于是振作精神,伸了个懒腰,“好嘞,等为兄洗漱。” 对于能够出门这件事陈三千和长安都表现得十分欢喜,一来是这些天陈良和南宫浅不许他们独自出门,二来少年心性终究是不甘寂寞。 年轻人总是很容易就熟络起来,赵天凉也是十足的大哥风范,锦绣华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若是平常凭着那张英俊的脸自然是风度翩翩,可惜的是昨日被人一顿胖揍,那张曾经让人嫉妒的脸算是废了,臃肿得像一头猪穿了一件人的衣服招摇过市,极为滑稽。 “这里便是京城最热闹的街了,从这里一直到街的尽头,只要你看到的,只要你想要的给为兄说,为兄有钱。”赵天凉笑着说道。 “哎呦,我倒是要看看这是谁啊,说话这么嚣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很显然赵天凉那嚣张的模样终于是有人看不下去了,于是冷笑一声说道。 本来想要在两位表弟面前展露一下实力的赵天凉被人这么扫面子不禁是有些生气,待他回头想要看看是谁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却看到陈三千与长安两个人闪在了一旁假装路人,画面不禁是极为好笑,不过赵天凉暗自啧啧赞叹了一声不愧是自家表弟,这一手见风使舵用得确实是不错。 “阿噗!” 见到赵天凉回头,那个人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哎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赵公子,赵公子这脸是怎么了?几日不见怎地竟胖成这样?” 赵天凉冷笑一声,看着眼前这个身前身后各自站着两个白衣人的俊秀少年不禁是说道:“夏三,你每次出门还都这么招摇啊,看来是之前被我打怕了,所以才找这些人保护你吧。” 夏三是夏家三公子名为夏澜,假若没有赵天凉的话这位夏家三公子才会是京城里最出名的纨绔以及美男子,毕竟这夏老三的长相也是极佳,也正因为如此夏三和赵天凉两个人不太对付,uu看书.uknsuom完全没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臭味相投惺惺相惜,两个人都是纨绔可是始终玩不到一起去,于是几个月前赵天凉便是狠揍了一顿夏澜,也是从那之后两个人便势同水火。 “怎么着?再比划比划?”赵天凉冲着夏澜比了个中指,对于中指这件事夏澜始终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大概能够猜到并不怎么友好,因为每次赵天凉对自己竖中指都满脸的欠揍。 “我可不是您这位京城第一天才的对手。”夏澜满脸的嘲讽,毕竟赵天凉是京城年轻一代第一天才没错可惜的是那也不过是曾经的第一天才,如今的赵天凉就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而已,所以夏澜说这句话无疑是在嘲讽,“你的那些护卫呢?不叫出来?省得别人说我以多欺少欺负你。” 赵天凉冷笑,“你明知道我没带护卫还问这句话,所以是真的打算以多欺少不要脸了?” 即便是被人说出自己的想法夏澜也是能够面色不变,完全没有一个贵族该有的矜持与排面,作为京城第二纨绔,夏澜的脸皮自然不能太薄,“那就只能说你运气不好喽。” 夏澜这个人一脸的人畜无害,呵呵一笑嘴角还有一个酒窝,扇子一合,对那四个白衣人挥了挥手说:“揍他!” 不得不说,揍他这两个字说出的瞬间还是极为霸气的,可惜的是周围都是些汉子,连一个可以入眼的小娘子都没有白瞎了这份让人迷醉的霸气。 夏澜有些自恋的用扇子挑了挑头发,准备欣赏赵天凉被自己手下这些人打得跪地求饶的场景。 章44 养子 作为一名合格的纨绔,夏澜自然是要做到能别人动手就绝对不自己动手,那些白袍人都是真正的修士,要不是自家老娘的娘家背景自己又何德何能有这四位保镖呢。 正是因为清楚这四个白袍人的来历所以夏澜才能那般有恃无恐,他咧着嘴笑了笑,随后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对赵天凉说道:“其实你不用打肿脸充胖子,赵天凉,只要你跪在地上,我也不让你叫爷爷了,你就大喊三声我错了,小爷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夏澜表现得很大度,可是这种大度却又太过虚假,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赵天凉好脸面,他的好脸面一方面是因为少年心性一方面则是他的脸不能丢,退一万步来说他赵天凉的脸可以不要,可以被人踩在脚下叫爸爸叫爷爷都行,可是赵天凉的娘亲不行,他的父亲也不行,现在还多了一个陈良。 很多人想要揍赵天凉是因为打了他赵天凉的脸其实就是在打那位南宫语儿的脸,至于为什么要打南宫语儿的脸则是因为赵宇的存在了,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但是赵天凉很明显并不想父亲被人打脸。 赵天凉很是厌倦夏澜这套说辞,于是简明扼要的翻了个白眼,随后看向陈三千与长安,当然更多的是看向三千,因为赵天凉可是很清楚地看到过陈三千痛打那群流氓的场景,小声问道:“怎么样?是跑还是打?” 陈三千用一种管我什么事的眼神看向赵天凉,长安却是皱着眉头,他并不觉得在这里打一架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无论输赢他们都会进入一些人的视线里,在来到京城之后长安和三千都表现得很没有存在感,这是他们想要的也是陈良和南宫浅想要的。 所以对于是打还是跑这件事毫无疑问长安是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旁观者,可惜的是赵天凉这个人又不能真的把他丢在这里,当然夏澜不可能也不敢真的杀掉赵天凉,长安能保证赵天凉顶多是受些皮外伤绝对不会有什么真的伤及根本的风险,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能真的丢下赵天凉一个人,”一起跑吧。” 长安的话让赵天凉一愣,他没有想到一个本该是热血沸腾的少年竟然会选择最不热血的方式,这让他觉得有些想不通,目光从陈三千身上移开,重新回到长安身上,这个表弟的话并不多,更多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站在三千的身后,就像是一个影子,陈三千的影子。 ”这是想跑?”夏澜挠了挠头,不禁是有些诧异,“赵天凉你我相斗多年,未战先退可不是你的风格。”说着大袖一挥便是让人动手,很显然是并不打算让赵天凉逃了去。 随后才把目光看向陈三千与长安,“听闻陈将军家里有一个失了智的儿子,而且为了这个儿子堂堂神将还残忍的杀害了宿卫军的一个巡逻小队,也不知道那味药治没治好这脑残的病啊?” 夏澜的话语阴阳怪气,就这么一句话便是在陈良的头上扣下了一顶杀人越货的帽子,也给陈三千扣上了一个弱智的名声,这对于陈家来说无疑是一件极度挑衅的事情,可是他夏澜只是一个晚辈,今日就算是陈良在这里也不好出手教训他,京城豪门之间有一个规矩,同辈相交也是同辈相敌,不许以大欺小。 换句话说,我的儿子打了你的儿子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能插手,同样的若是我的儿子被你儿子打了我也不会管,是他技不如人。 这是为了磨砺后辈也是因为世家豪门皆有底蕴,若是真的打了小的来大的,那么造成的影响可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 “你这可是不地道。”赵天凉指着渐渐围了过来的四个白袍人说道,“有本事亲自动手,找一群五级念师来围殴我,你也是真丢的起这个人。” 当听到那四个白袍人竟然都是五级念师的时候围观的人都是吃了一惊,要知道念师地位本就尊崇,别说是五级念师便是一个小小的一级念师对他们来说也是高高在上极为罕见了,毕竟能够成为一名念师的门槛可是不低。 夏澜似乎是有些惊诧于赵天凉能够发觉这四个人都是念师而且还能准确说出念师的等级,可是即便惊诧他也不担心赵天凉扮猪吃虎,纵然他赵天凉如何天才盖世这般年纪也不可能是这四位五级念师的对手。 “他们又不是我顾家的人,uu看书 .uuknsh.om 所以算不上违规。”夏澜笑着说道,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说法,“他们可都是我结交的好友,之前也是知晓一些你我的恩怨,他们作为朋友也只不过是单纯的看不过小弟一直被你欺负,所以才出手教训一下你,有毛病吗?他们与我平辈相交,自然也是与你我平辈,所以揍你一顿有何不可?” 赵天凉看着眼前这四个一身雪白长袍腰间悬挂五级念师腰牌的人,不禁是有些佩服顾家人的脸皮与底蕴,“你的脸皮可真是厚啊。” “一般一般,赵兄的脸皮也是不薄,毕竟连修炼也不能的世家子弟还能这般潇洒如意的混迹于京城之中也是不易啊。” 赵天凉并非不能修炼而是他修炼的速度极慢极慢,远远不是很多年前身负天才之名时一月破三境时的让人望尘莫及。 “废话真多。”就在这时长安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事实上当夏澜开口说陈良杀人和说陈三千白痴的时候他就已经很不耐烦了。 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眸里像是翻腾起了惊天骇浪,与此同时一股极为霸道的怒气如同惊雷现世,让那四个念师微微变色。 与三千相比长安的存在感很低,一是因为他是陈良的次子,二来真正了解的都清楚长安甚至于连次子都算不上,他只是一个养子,无论养子如何出众也是接管不了陈家的,所以很多人并没有真正把目光放在这个平素里话不多不显山不露水的养子身上。 可是今天他们才发现这位陈家养子似乎并不简单,单单是身上那股气势便已经让那四位念师如临大敌。 章45 冲3 “好惊人的气势!”白袍人眯着眼睛,在他的身边刮起一阵旋风,而他就像是陷入汪洋的小船,雪白的长袍猎猎作响。 长安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剑,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像是突然起了一阵风,夏澜觉得下了一场雨,伸手在脸上一擦却是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出现了一道伤口,低头一看,手上是一滴粘稠的鲜血。 作为一个纨绔,特别是一个真正见过世面的纨绔绝不是那种胆小如鼠的窝囊废,夏澜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腿在抖,可他仍旧是强自站定,双眼微眯。 事实上,在这之前夏澜并没有把陈家这位养子放在眼里,或许现在依旧没有,毕竟一个因为一句话就能让其癫狂的人即便是武力超群又能如何,世家子弟杀人什么时候用得着武力了,若是真的想要杀死眼前这个人,夏澜有一百种办法,前提是这个一言不合就开打的陈家养子真的是个有勇无谋的人。 “挡住他!”夏澜并不觉得长安能够突破四位五级念师的防线,所以挥手间淡定从容尽显霸气。 可惜的是那四位念师却是如同面对死神一般,面色煞白,身体也是如同冰封,动弹不得。 按照道理来说念师起念并不需要摆出什么招式,往往是念之所及便是刀光便是剑影,可是此刻他们完全被压制了,神识念海之上像是笼罩了一团黑云,伴随着电闪雷鸣黑压压一片冲了过来,这让他们甚至无法起念。 时间只是片刻,可是这四位念师却犹如经历了极为漫长的时间。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来到他们面前,一拳一掌一掌一拳地把他们全部打翻在地。 说不羞愧是不可能的,作为堂堂五级念师被一个年纪这般小还名声不显的少年以如此轻而易举的方式击败自然是丢人,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的可怕,以及那团笼罩在念海之上的黑云又是什么?他们不知道,可是看向少年的目光却是变了。 此时的长安并没有掩饰杀机,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清澈的倒映着凛冽的愤怒与杀意。 他缓步向前一步,却是被一只手按在了肩膀之上,眉头微皱,长安顿住了脚步,肩头微沉,却是无法摆脱那只手。 于是转身,才看到来人身穿一身青衣,身材高大,竟是足足高了长安一头,他的手很有力量,落在长安肩上犹如钢箍紧紧锁住长安的关节处,让长安无法发力。 “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人说道,“何必赶尽杀绝?” 长安冷笑一声,身形纵然无法前去,可是在他狰笑之间,自眉宇当中闪过一道刀光,刀光凛冽,竟是直接将离他最近的一位念师斩杀。 念师白袍之上浸染出了一朵红色的血花,刺目而恐怖。 “你!”那人显然没有料到长安竟然还有如此手段,自然是又惊又怒,“在我张冲三面前杀人,你也是第一个!” 众人之前惊诧于长安以一敌四的场景,可是当这位张冲三出现之后却又完全被他所震惊,要知道这位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实际上他是京城里地位仅次于陈良的军部大佬张进二的儿子,只不过这张冲三行事太过低调,也不喜欢跟人多打交道,所以极少露面,至少京城里的百姓都很少见到他。 “得饶人处?”长安笑了笑,“首先他也要是个人!” 听到长安这么说,第一个气急败坏的就是那夏澜了,没办法,他带出来的这四位虽然名义上是保护他的,可是五级念师哪里就是一个仆从了,这下死了一个肯定是一件大事,至少自己绝对会受到家里那些长辈们的刁难,毕竟自己不是夏家长子嫡孙,本来就有很多人对自己有意见了。 “当街杀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夏澜狞笑,显得有些歇斯底里,“别说是杀一个五级念师,就是杀一个普通人你今天也别想走得了!” 赵天凉反而是冷静了下来,今天是他带着两位表弟出门,也是因为他才让夏澜注意到长安和三千,无论如何,这一次他都不能只是一个纨绔。 “当街杀人?”赵天凉笑眯眯地问道,“我可没看到当街杀人,是你夏公子吩咐手下的人想要杀我们,五级念师,一出手就是四个,很明显我们是处于劣势啊。”赵天凉又是看了看张冲三,随后乐呵呵地抱了抱拳,uu看书 ww.uuansu对这位张将军说道:“更何况,张将军出手控制住了我这表弟,谁想到那位念师突然就是诡异的死了。” 赵天凉把念师的死亡归结于诡异,“当时距离那位念师还有至少三尺的距离,另外鬼知道那位念师是不是自己修炼出了什么岔子,这可不能随便就冤枉我表弟杀人,也许杀人的是您张将军,又或者是围观的这些人里藏着什么高手呢?”赵天凉把目光移到张冲三身上随后又转到那些围观的百姓身上,吓得那些人是一顿乱窜,唯恐被牵扯进来,要知道这位赵天凉在京都的纨绔之名可是深入人心。 “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你夏三公子一手操控的,让一位念师死在这场争斗中,为的就是陷害我,只是没想到下场应战的不是我这个纨绔而是我不知轻重的表弟。”赵天凉面色冷峻,看得夏澜是额头冷汗直冒,夏澜没有想到赵天凉仓促之间竟然能够把这件事引到另一个方向上去,假如没有这段话在,等到事情发酵下去,一定会是长安身入大狱就连陈良也会受到牵连,要知道百姓口中说出的话最具有说服力。 环顾四周,夏澜发现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就连张冲三也是如此,只不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张冲三更多的是把目光看向赵天凉,他和赵天凉算是同辈却又不是同辈,因为他的岁数要比赵天凉大上近十岁,实际上已经三十多岁,只不过因为修炼了某种功法所以面容看起来年轻,而那种功法奇艺诡谲之处在于需要沉眠于沙场绝地之中,他是上一辈的人却只有这一辈的年岁,所以处境十分怪异。 章46 不是人 “你以为这么说就能忽悠住人吗?”夏澜冷笑,毕竟无论如何那位念师是死在长安面前的,而且那道从眉宇之间发出的刀光即便离得极近的张冲三也只是隐约察觉到那股气息。 “我只是实话实说,何况我们今日的相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太凑巧了。”赵天凉笑着说道。 似乎京城里的所有人都喜欢笑,那些个老谋深算的人总是喜欢眯起眼睛看人,而这些个小谋小算的纨绔竟也是学了几分过去。 “可就算我不追究,你以为他们就不追究了吗?”夏澜挥了挥衣袖,盯着赵天凉冷冷的说道。 “我们是一念门的人,师弟或许胡闹,但是就这么死在京城,恐怕就是皇帝陛下也要给个说法吧?”之前一直不曾开口的白袍人却是说道。 当听到一念门三个字的时候赵天凉心里就咯噔一下,因为他太清楚这三个字的份量,更何况这一念门向来霸道不讲理,所以显得格外棘手。 现在看来那张冲三出手阻拦长安似乎也并不全是恶意,只不过事已至此,赵天凉只能打定主意对于杀死那位念师的事情矢口否认,毕竟就像之前自己所说,没有谁能证明被张冲三锁住的长安还能用那样一种方式杀死一位五级念师。 “还未请教师兄姓名。”赵天凉冲着剩余三位五级念师问道。 “程序。” “罗号。” “罗森。” 三个人面无表情的拱手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人此时变得有些谄媚起来,这让夏澜觉得有些诧异,但是无论如何,一念门死了人,这件事绝对不是轻而易举便能够糊弄过去的。 赵天凉很明显也是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并没有耍纨绔子弟的那一套,而是神色平静地说道:“我是世家子,也是个纨绔,但是身为一个世家子弟我知道底线在哪里。” “呵呵。”夏澜冷笑一声,“这话说的,一堆废话,跟现在这些情况有什么关系吗?” “我是想说,人不是我们杀的。”赵天凉一字一顿的说道。 夏澜翻了个白眼,“红口白牙,说不是你杀就不是你杀的了?我觉得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是应该拿下送去大牢才能让你们说实话了。” “夏公子!”程序突然开口冲着夏澜摇了摇头,这更是让夏澜不解,心想你们是站在哪一边的,可是程序的眼神很有压迫性,更有压迫性的是那只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夏澜彻底懵了,他想不通之前还是自己手下的念师竟然这就倒戈了? “什么意思?”夏澜的嘴角溢出一抹鲜血,却是发狠似的咽了下去,于是他这一张口便满是血腥味。 “我们得罪不起。”一道声音在夏澜识海当中响起,那是罗号的声音,略带着沧桑。 “为什么?”夏澜还是问出了声,因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赵天凉了,他们算是从小争到大,什么得罪不起,什么背景来历他还能不清楚? “那个少年。”罗号把目光看向一旁发呆的陈三千,“他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 他没有说那块玉的来历,但是夏澜能够明白仅仅一块玉便能让一念门的念师如此谨小慎微那么来历一定不简单。 “可是师兄死了。”夏澜气急败坏的说道。 没成想一直不曾说话的罗森却是冷笑一声:“技不如人,死得不冤。” 或许在这王朝当中五级念师还算金贵,可是在他们看来,五级念师依旧只是蝼蚁而已,要不是大道无期谁又愿意离开一念门来到这里成了这个败家子护卫一般的护道人。 “不仅如此,那个名叫赵天凉的人,刚刚拱手时,有意无意间拿出了一样东西,同样与我们一念门有旧,所以还是得罪不起。”罗森似乎是害怕夏澜还想着报复,所以破天荒的多说了一句。 “所以他就可以当街杀人了?”夏澜有些颓然的说道。 “我们不追究,但是不代表就符合南国法律,假如你以国法来控告他,我们不管,不支持,自然也不反对。”罗号的声音在夏澜识海当中响起,这句话无疑是在暗示夏澜可以继续闹,只不过他们不好再出手就是了。 夏澜笑了笑表示理解,随后便是歇斯底里的大喊:“杀人啦!杀人啦!赵天凉和陈将军之子当街杀人了!” 声音尖锐犹如一只受了惊的母鸡,这里本来就是围了不少人,虽然之前因为赵天凉的一些话吓跑了一批但是人类凑热闹的八卦之心从来没有断绝过,u看书 .uuanshu.co于是很快这里便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袍人倒在地上,鲜血自脖子处流了一地,直到这时夏澜才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从那个白袍人倒地开始,这剩余三位白袍人竟然完全没有蹲下身来看一眼同伴,更别说施救了,似乎他们就是在等着白袍人身死。 这个发现让夏澜背后一凉,他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说念师真的是念力绝妙可以一念之间断人生死?所以罗号,程序,罗森三位早就断定那第四位白袍念师已经回天无术才不施救? 夏澜有些犹豫了,他不想成为一个棋子,可是此时显然已经是晚了。 赵天凉看着夏澜,长安与三千也是看着夏澜,因为他扯着嗓子叫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刺耳了。 “你就这么想我死?”赵天凉冷漠地看着夏澜,夏澜一愣,完全没有想到一个修炼止步多年的废物竟然能够用一个眼神便能让自己产生压迫感。 “我只是看不惯当街杀人。”夏澜呵呵一笑。 这个时候那三个白袍念师反而更像是旁观者一样了,一个个木讷得如同木桩。 没多久便有差人过来,京兆府的人本来也不想管这摊子事,可毕竟是在京都,又围了这么多的百姓,要是真的不管不顾或许明天就会有人参他个尸位素餐的罪名,到时候他这顶乌纱帽肯定是保不住,于是权衡之下只能先将人带到公堂之上。 可是没成想长安冷冷的拒绝了,并且说了一句话引得夏澜哈哈大笑,罗森,罗号,程序怒目而视。 “倘若我杀的不是人呢?” 章47 乱 “若是我杀的不是人呢?”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是说那位死于非命的一念门念师人品拙劣丧心病狂欺男霸女横行无道简直不是人,第二种意思便是字面意思,那位念师真的不是人,既然不是人,那么便是鬼族的了。 饶是对那位死去的念师没有什么同门之谊,听到长安这么说的时候程序、罗号、罗森三人也都是皱起了眉头,因为无论如何他们出来代表着的也是一念门,人可以死,那是技不如人,可是被人这么辱骂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忍了。 罗森冷笑了一声,“不知道这位小弟可是与我一念门有仇?” 这句话很明显已经是说明他内心极为不满,可是长安依旧面色平静,长安冲着三位一念门的念师抱拳道:“并非是有意辱骂一念门的师兄,而是这位师兄他确实非我人族。”长安指着地上那具尸体说道。 “难道我等眼拙?多日相处竟然不及小弟一眼?”罗森本是个话不多的人,可是听到长安这么说却也是冷笑不止,他可不认为对方真的比自己强太多,之前之所以被长安一人压制四人实际上四人都未出全力,念师手段层出不穷,一念门又是念师圣地凡是能够从一念门走出来的人实力又怎么会如此简单被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压制。 “我能发现自然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长安并没有过于跋扈,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杀死那位念师也是因为对方太过轻敌而且有意隐藏实力,自己又是出其不意这才得手,“想必诸位也都知晓鬼族手段通玄鬼魅,可是他们身上的气息却难以掩盖,便是功法也与人族相似,只不过有一点却是不同。” 长安来到那具尸体面前,大手一挥,也不知手中所拿何物,挥手之间如同金粉银屑在阳光下闪烁着迷幻的光芒,“想必各位师兄也是知晓此物为何。” 程序闷声说道:“牙粉?” 围观的人群并不知晓何为牙粉,程序则是低声说道:“以奇兽之牙所磨粉末混以五行之物所治粉末,可引鬼......”程序神色莫名,眼神幽幽的看着长安,“这是道门的手段。” 还不待程序说完却见那具尸体之上缓缓凝聚出一只鬼头,“你是谁?” 声音阴森恐怖,看向长安的目光也是阴冷至极。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你又是谁?”长安面色不变,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鬼物又看着其余三位念师,“来我南国所为何事?” 鬼物似乎在挣扎,面色一会儿呆滞一会儿狰狞,这看得张冲三也是啧啧称奇,显然这也是一种手段,不然不可能会让这鬼物有如此反应。 众人哗然,显然是没有想到堂堂一念门的门人竟然会被鬼族占去身躯,便是程序三人也是面色阴沉不定,显然这件事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我就说王师弟最近性情大变,没成想竟是被这鬼物侵蚀了神识。”说话的是罗号,他这话一出显然是坐实了长安所杀确确实实是鬼族之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这也算是承了长安的情。 这话一说出口,赵天凉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眼神却是看向之前那位咄咄逼人的夏澜,“不知道夏公子结交鬼族是不知是蒙在鼓里还是有意为之啊?”他又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目光不善的看着夏澜,随后却是哈哈一笑:“夏公子肯定是不知情的,我倒是多想了,毕竟以夏公子的见识和实力,无论如何也是识不破鬼族这附魂之法的。” 夏澜气结却又不能反驳,于是只能干笑着对长安抱拳:“这次倒是多亏了陈家小弟,不然我还真的会被这鬼族之人欺骗。” 长安也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冷冷抱拳回礼并没有多说什么,赵天凉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却也不能把夏澜逼得太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是恰当,于是呵呵一笑,却是对着一念门的那三位念师说道:“不知道三位师兄是何打算?” 程序一挥手将那鬼物的魂光摄来握在手中,“此事牵连较大,剩下的事情就不劳烦众位了,我一念门自有计较。”显然他是不希望赵天凉等人介入这件事中,但是此事必然会传到那位南国皇帝耳中,一想到这件事情的影响和后果即便是他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或许宗门还会派人来彻查此事,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自己所能决断的了。 瞥了一眼一旁有些呆滞的夏澜,随后又是看了一眼神色莫名的张冲三,uu看书.uuanhu陈三千却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这件事情终究还是透着奇怪,三位一念门的白袍念师就此告辞显然是不打算再和夏澜有过多交集,离去的时候竟是没有和这位夏家公子爷打招呼。 夏澜留在原地也是有些发冷,不是因为那三位念师离去时候看着自己时候的阴冷目光而是因为他发觉自己终究还是成了别人的棋子,可是那个下棋的究竟是谁呢?他皱着眉头却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在这京城当中有太多的人在这局棋中,下棋人和棋子都很难分清,但是毫无疑问,这场谁都在布局谁都是棋子的棋盘已经开始乱了。 夏澜看向长安,他知道长安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肯定会在这场棋局里扮演着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所有人都似乎小瞧了陈家人的实力,那些所谓的世家豪门都还以为陈家跻身豪门仅仅是因为陈良一个人。 这位京城著名的纨绔咧着嘴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所带来的人中有一位鬼族,他很清楚知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不会以为自己这个纨绔有资格和实力能够御使一个鬼族而且还蠢到带着那个人招摇过市。 “怎么着?”赵天凉贱贱的看着夏澜,问道:“夏公子是打算再和我较量一番?” 夏澜回过神来,刚想说话却是看到一个拳头迎面而来,等到他反应过来却是鼻子一酸,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出,这自然不是因为感动或者什么其它情绪的抒发表达,而是那只拳头打在了他的鼻梁之上,而出拳的人自然是京城里比他夏澜还要著名的纨绔无赖赵天凉了。 章48 饮酒 “你以为我不知道昨日那些在门口堵我的无赖是你派来的?”赵天凉一拳下去又是一拳,目露凶光状若癫狂,“打我无所谓,骂我也无所谓,可是你不该侮辱家父和我娘,特么的。” 赵天凉的拳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章法,完全就是街头无赖的打法,可是无疑这种打法很见效,片刻之间这街头之上又出现了一个猪头。 一套组合拳打得是浑身冒汗,最终夏澜倒地不起,却是连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 “这次就饶过你,若是还有下次,哼,哥们断你五肢。”赵天凉打完收工,夏澜看着狼狈实际上并没有受多少伤,他是故意挨的这顿揍,甚至于他希望赵天凉的拳更狠一些,自己更狼狈一些才好,只有这样才能消了某些大人物对付自己的念头,夏澜是纨绔不假,可是谁说纨绔就一定是傻的。 当夏澜不反抗的时候赵天凉已经知晓夏澜的想法可是他并没有收手,因为这是难得能够狠狠揍他一顿的机会赵天凉自然不会浪费,可是让他诧异的是一旁的张冲三竟然也不阻拦。 张冲三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一个上辈人却只有当辈人的年纪,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朋友,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在南国的地位,世家豪门对于这位修炼了某种奇异功法的人其实是很看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张冲三一开始会出手帮夏澜拦住长安,还是说那位死去的念师是他一手安排的,但终究还是说不通,因为假如是他安排的那么他完全没有必要出现在这里,隐于幕后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京兆府的差人在那三位白袍念师离去之后就消失了,随后一群黑色锦衣的人跟着那三位而去,看到那黑色锦衣时赵天凉心头一紧,随后却是释然,那三个念师身上必然是有古怪,但是既然暗卫动了,想必自然是能够查到些什么。 “不知道张大人到此却是有何贵干,难道只是单纯的想要为难一下我兄弟三人?”赵天凉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可是今日他的那张猪脸让人看着实在是有些难受,特别是他说的那些话更是让人尴尬。 张冲三黑着一张脸并没有理会这位京城纨绔,反而是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长安,“不知道陈公子师承何处?” 其实张冲三的问题太过冒昧,而他也似乎明白自己的冒昧,所以干笑了两声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可惜的是赵天凉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而长安也似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只听赵天凉笑着说道:“老张呐,你可长点心吧,按理说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老是喜欢这么尬聊呢,一点意思也没有,而且你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很不合时宜吗?”说着更是凑上前去,小声问道:“之前为何出手阻拦我这表弟?” 张冲三见长安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也就没有再问,可是他也没有回答赵天凉的问题,只是笑了笑,冲着几人拱了拱手,竟是就此离去。 赵天凉骂骂咧咧说了几句,随后却是拉着两位表弟离开,路上的时候,长安小声问道:“其实我觉得张冲三或许没有恶意,之前他阻拦我的时候没有尽全力。” 赵天凉笑了笑:“其实在这座京城里,不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哪些人是朋友哪些又是敌人,而且有些时候有些朋友会害你有些时候救你的反而是敌人。”赵天凉的话让陈三千很是赞同,长安却是不解的问道:“难道鬼族附身于一念门的事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赵天凉摇了摇头,“最近京城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先前是有人看到姨父为了一味药而杀了宿卫军一支小队,然后今天又有这件事......” 赵天凉抬头看着天空,朵朵白云游荡,他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翘起:“其实这样也好,只要有人动手就总归会留下点蛛丝马迹。”随后赵天凉却是挥了挥手就像是在拍打蚊子一般把那些扰人的思绪统统丢于脑后,“不说那些了,目前来说跟咱们无关,好好的喝一壶酒才是正经,更何况长安表弟还真是深藏不露,以后打人你可要帮哥哥我啊。” 长安微微侧目,看着这位吊儿郎当的表哥不知道为什么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股子血腥味,uu看书ww.uukan 但是谁都没有发现他却是微微点了点头,因为他清楚眼前这位表哥必然不是什么纨绔和废物,而那句以后打人必然也不是简单的街头争斗,但是他不在意,因为刚才和那几位念师争斗的时候,赵天凉的身上有杀意,而那股杀意是为了他而发的。 世上所有的事情其实都很简单,就像所有的道理到了最后都可以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种看似血腥的东西来解读。 酒楼自然只是酒楼,而不是什么风月场所, 酒自然也是好酒,可是赵天凉似乎并不如何满意,骂骂咧咧的说掌柜的不厚道竟然掺水,掌柜的额头直冒冷汗却是打死不认掺水,而赵天凉似乎也只是口头上骂两句并没有真的追究。 掌柜的下了楼去却是对小二说把酒换了去,用那烈酒来换了之前上等的米酒,因为他知道赵天凉根本不懂酒,所谓的好坏掺水与否也不过是根据酒的烈度来判断的。 赵天凉纨绔之名自然是京城人尽皆知,但是所有商家又都知晓这位爷出了名的好骗,更难得的是即便知道自己被骗也不恼怒更不会追究责任,所以纨绔和败家这两个词安安稳稳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而他也似乎乐得如此,故而在掌柜的看来,不骗白不骗,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这里是二楼雅间,桌上摆满了珍馐,赵天凉却只顾喝酒,他靠在窗户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神色莫名。 长安自顾自的也是拿起了一壶酒,却是喝了一口之后就不再喝,因为酒太烈,并不是说酒烈就是好酒,于是一桌子的菜都便宜了陈三千。 章49 停杯与挑眉 场面有些冷清,因为没有谁在说话。 赵天凉眯着眼睛喝酒,喝得像是极为惬意,火辣的酒水顺着咽喉到了腹中,随后一团火顺着往上再蔓延回到咽喉,满意的打了个酒嗝。 长安喝酒则相对文雅了许多,温吞饮酒,并不豪迈。 陈三千闷头夹菜,大快朵颐,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声。 这个画面很美,很有意思,动静相宜,说不出的韵味,可以入画。 而不远处一双灰暗的眼睛看着这座酒楼也看着酒楼里的这三个人,那是程井。 程井并没有刻意监视这三个人,只是凑巧看到了街头上的那场看似少年胡闹的争斗,作为皇帝爪牙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想到了那场大雨里自己骑马杀人的场景,想到了乔三,他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因为回忆往往伴随着后悔。 看着赵天凉的时候程井总是会想到当年那个惊艳绝伦的人,那个如同骄阳一般压了整整一代人抬不起头的人,莫名的他笑了笑,然后开始喝酒。 说来奇怪,本应该引起轩然大波的街头杀人事件连一个浪花也没有翻出来,那位一念门的五级念师竟然是鬼物所化的消息似乎也没有传出来,京城安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没有半点风波。 赵天凉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口啜饮的长安,又看了看闷头吃饭还吧唧嘴的陈三千,随后更为惬意的靠在了栏杆上,筷子敲击着瓷碗,高歌而起,“酒后高歌且放狂,门前闲事莫思量。犹嫌小户长先醒,不得多时住醉乡。” 高歌之后便是把筷子一扔,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长安停杯, 三千挑眉, 微笑如同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迷人。 赵天凉真的醉了,因为他看到了长安的实力完全不需要他来担心,所以有些开心,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了,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放松了,一根崩了很久的弦松了下来,赵天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放松,也许是今天的酒太烈,也许是今日的风太温柔,或许又是他真的只想醉在这场风里而已。 长安和三千都没有说话,喝酒的仍旧在喝酒,吃菜的仍旧在吃菜,似乎一切都像是个不断重复的动态画,画面安静而透露着慵懒。 只是在某一瞬间, 长安再次停杯, 三千再次挑眉, 空气里却是多了一分肃杀的刀剑气味。 长安慢悠悠又是喝了一口酒,三千急匆匆吃了一口饭,然后像是起了一阵风,这风极大,却诡异地没有刮到醉倒在栏杆处的赵天凉身边,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将那位京城第一纨绔包裹住。 长安和三千的身形虚幻不清,却又像是根本不曾动弹,可是伴随着两道清脆的响声,两把飞剑落在地上。 暗处有人发出一声轻咦,随后那两把飞剑又像是活了过来,如同两只飞鸟围绕着这个房间盘旋,也不知从何时两只变成了四把,随后是八把,在空中织成了一张大网,轨迹玄妙,密不透风。 赵天凉依旧在酣睡,长安的手还是握在酒壶处,陈三千的眼睛依旧盯着桌子上的菜肴,画面极为安静,那八把飞剑如同天空之上寻觅机会捕食的飞鹰,发出破空之声,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赵天凉打了个酒嗝,随后翻了个身,陈三千笑了笑,长安也笑了笑。 八把飞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了只能看到一道道光,只能听到一阵阵破空声。 可是陈三千和长安都没有多少惊慌或者哪怕是凝重,因为他们都是同时察觉到了另外一股力量,也因为围绕着他们的那八把飞剑虽然快但是并没有什么杀意。 陈三千突然低声说道:“三五。” 长安突然动了,桌子上信手抓了几双筷子,只看见一道道残影,随后叮铃铃一阵声响,八把飞剑竟然全部落在了地上,而后随着一声惨叫,一个胖子从椅子上摔倒,看起来狼狈异常。 那个胖子穿着一身锦衣,想必应该也是京城里哪个豪门世家的子弟。 胖子之所以被称作胖子是因为他修炼出了岔子,导致的副作用,但是这并没有阻止他成为一个快乐的胖子? “大……大哥,别……别杀我。”胖子很是自觉的趴在了地上,并没有什么高手行走世间应有的风骨气概。 章50 赵家 “今天的京城很是热闹啊。”这个时候赵天凉终于醒了过来,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慢悠悠的走向前来,蹲下身来看着那个跪地求饶并且想要将那雇凶杀人的幕后之人和盘托出的胖子,脸上笑吟吟的,显得格外亲切。 “你说是吧。”赵天凉笑着说道:“张景深。” 那个名唤张景深的胖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随后却又绽放如同秋菊,“赵公子说得对。” 很明显赵天凉认识这位张景深,只不过长安不懂为什么赵天凉会突然制止了就要将那幕后真凶供出的胖子,赵天凉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长安,随后又悄悄看了一眼依旧在吃菜的三千,随后冷漠地对张景深说道:“有些事,我不问,但是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去告诉那些人,赵家的人还没有死全。” 张景深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他不曾想到一直以纨绔形象示人的赵天凉竟然也有这般霸气,一想起曾经那位叱咤京都的赵宇,胖子竟然有些目眩神离,脸上的笑容再也没有浮现,郑重地冲着赵天凉抱了抱拳,随后离去。 酒楼的动静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奇怪的是京兆府的人并没有再出现,四周的那些百姓似乎也早早地被人给赶了出去。 赵天凉叹了一口气,有些凝重地冲着长安与三千说道:“我以为今日种种都是冲我而来,没想到......” 赵天凉的话并没有说完,可是谁都知道赵天凉话中的意思,长安与三千在京城之中极少出门,将军府中却有那位南国神将坐镇,普通人根本难以靠近,而且一些人对那位南国神将也有敬畏,可是这敬畏伴随着十数年陈良的消失也在消失。 有些人忍不住想要掂量掂量陈良后代的分量了,从出手的人来看对方或许并没有什么轻视的意思,五级念师与那位颇有背景与天赋的张景深无不表明那群人对陈家这两个后辈的看重。 “陈家需要有一个人出来。”说话的却是长安,“所以我才出的手。” 对于长安能够看破这些事情赵天凉似乎有些开心,“此事你出面却也最为合适。” 赵天凉的意思也很明显,长安是陈家养子,并非嫡系血亲,一方面陈家需要一个人来顶住门面,另一方面却又不能是身为陈良长子的三千,所以赵天凉说此事由长安出面应对最为合适, 长安不语, 三千依旧在吃饭,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赵天凉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许久之后,三千却是放下了筷子,冷声问了一句:“张景深背后的是什么人?” 赵天凉握在背后的手松开了,缓缓的转过身来看向自己这位对外宣称是痴傻的表弟,轻声说道:“你不该问。” “你也不应该说那句话。”三千的声音并不大,却极为悦耳,赵天凉明白三千说的是自己将赵家搬出来的事情。 在京城里很多人都在刻意忽视一个人的往事,因为那个人曾经是把那一百豪门压得抬不起头来,没有多少人愿意回忆那段历史,所以久而久之他们就好像忘记了那个人也忘记了那个人意味着什么,今日赵天凉说出的那句赵家人并没有死绝的意义并不只是一句单纯的放狠话,而是代表着一个态度。 赵家只剩下赵天凉一根香火,按理说那位二婚嫁给宰相的公主应该极为在意才是,可事实上,或许那位如今的宰相夫人对于赵天凉宠溺了些,可实际上并没有给予什么保护,因为在赵宇生前曾经组建了一个偌大的组织,那个组织潜匿于京都的最深最暗处,操控了多少东西拥有多大的能量并没有人能知道,自从赵宇死后,那个组织也隐藏了起来,但是赵天凉作为那个人唯一的儿子,那些黑暗帝国的人自然会听从赵天凉的号令,至少会护住赵家唯一的血脉。 当赵天凉对张景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张景深早已经是冷汗连连,没人知道赵宇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那个组织究竟有多大能量,但是很多年前就是赵宇死讯传到京都的时候,曾经有一群穿着黑甲的骑兵横行于京都街头,护卫在赵家四周,那天晚上有整整八十个脑袋被割了下来,就如同菜场上那些个破裂的西瓜一样被丢在地上,有人看到那些人死去的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甚至里面还有鬼域杀手组织暗楼的人。 按照道理来说暗楼的人收了钱会是不死不休,至少会派出第二波更高一级的杀手,可是那一次,暗楼竟是直接放弃了。 黑甲在赵家守了三天三夜,除了一开始的大杀四方之外并没有再杀人,第三天的时候黑骑将手中的剑皆是插在了赵家四周,筑成了一把剑墙,其意味不言而喻,胆敢靠近赵家的,胆敢对赵家企图不轨的杀无赦! 至今那些黑色的铁剑依旧插在赵家四周,成为京都最为有名的一处景点,当然,很多人前去观看那些铁剑,却是不敢蹋雷池一步,那些铁剑沐浴风雨,依旧是锋利无比没有半丝铁锈,每逢大雨路过那些寒意逼人的铁剑时依旧能够闻到一股子难以化开的血腥味,似乎上面沾染着无数的生命,北风一起,那些剑便会发出清脆的剑鸣,萧瑟、荒凉却又让人热血沸腾地回忆起那段往事,随后裹着那些北风打一个寒颤。 时至今日,赵家的铁剑依旧在,只是多年不曾沾血,而那支来历神秘消失又诡异的黑甲却也再也没有出现,以至于很多人都在质疑那支黑甲是不是还存在着,更多的人也曾起过念头去看看被黑色铁剑守卫着的赵家院子里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可是这些人都会想起当年黑甲离开之后有人试图进入赵家的下场。 那是一个活了很多年很多人都以为早已故去的老人,当他的尸首被扔在赵家门口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人敢走进那座院子了,因为那个老人是一位王级的大修炼者。 赵天凉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这位表弟,似乎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些往事你也知道。” “你应该把张景深杀了,u看书 ww.uanshu而不是让他把你那句话传出去,没有人希望听到那句话。”三千认真的说道,“毕竟他们用了很长时间才忘掉了那些事情。” 赵天凉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他们快要忘掉了,所以我才给他们提个醒。” “那你之前所营造的种种纨绔也好,废物也罢,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紧紧地盯着你。”三千说道,“之后无论你做什么事都会被盯住。” “他们不敢进赵家。”赵天凉极为轻蔑的一笑,似乎对于京都里的那些豪门世家都嗤之以鼻,“而且以后有你。” 三千低头,沉默了半晌,“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句话极为平淡却又透露着无比的霸气,似乎无论是赵天凉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都能做到。 “一百亩田,一座庄园,美人软塌,清酒小菜而已。”赵天凉想了想随后说道。 “这些你都有了啊。”三千有些诧异。 赵天凉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可是这里感觉到了危险,卧榻之下皆是野兽,不得安稳啊。” “为什么相信我?”三千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这位表哥。 “因为我们是亲人。”赵天凉说道:“而且你的演技比我好,可以当影帝。” “什么是影帝?”三千问道。 赵天凉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是双目之中悲伤难掩。 见到赵天凉并不答话,陈三千说道:“我有的时候是真傻,并不是装的。” 赵天凉点了点头,“所以这样才更有可能骗过所有人。” 章51 人间沉默 “等着看吧,京城里的那些人迟早会忍不住的。”赵天凉冷笑着说道,微风吹过,卷起满地尘沙,三位少年皆是眯起了双眼。 程井没有动,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动,就像是一个雕像,他看着这边,宛如看着天神。 天空之上没有一只鸟鸣, 可是程井却微微闭上了眼睛。 京都之中,四人沉默。 京城里的这场场刺杀终于在天边那朵黑云之中酝酿发酵,明里的暗里的,藏着的躲着的都在动,就像是沉眠冰封了许多年的巨兽终于想要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随后血管里的血液开始呼啸奔腾。 王宫里, 南宫白正在批阅奏章,香炉里燃着的自然是最上等的香,那些烟缓缓盘旋而上,随后消散,南宫白似乎被这个景象吸引了,他看着那些烟,就像是在看着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 “你觉得会是谁?”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白才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大厅之下的那个男子说道。 “这么拙劣的手段,显然不会是夏家的人出手,而且即便是夏家的人布局也不会蠢到让夏澜冒险,毕竟一旦被发现就会难以洗干净嫌疑。”那人抬起头来赫然便是已经死去的乔三,此时的乔三身穿着的是一身赤色蟒袍,两道金线犹如云纹水波绣于袖口,长袍虽然华贵这身衣服的主人却是跪在地上像是一条乞食的狗。 乔三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似乎向眼前这个人跪拜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毕竟这南国,所有的人都是他养的狗而已,只是有的狗想当人,有的人想做狗而已,区别并没有多大,因为想当人的狗都被杀死了,南国只能有一个站着的人,而那个人现在坐在自己面前。 程井明明已经是杀死了乔三,可是现在那个本该死去的竟然就在这里跪着,那么当初南宫白又为什么要让程井去杀了他呢? 南宫白瞥了一眼面色依旧苍白宛若被抽干了血液一样的乔三,不禁是笑了,“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这便是夏家一开始就想要的结果呢?” 乔三脸色本就煞白可是听了这句话竟又是白了几分,“你也相信陈家那位养子的天赋能够恐怖到可以以一敌四,压得四位五级念师无法反抗?”南宫白冷冷的说道,“什么时候这天底下的天才已经妖孽到这种程度了?他们是想让朕对陈家生出忌惮,陈家有了陈良以后还会有一个长安,夏家的人才是真的高手啊。” “可是夏家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啊。”乔三艰难的张开了嘴,因为质疑君王的判断无疑不是一件多么轻松地事情。 南宫白这才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在某种意义上他并不排斥有人反驳他,只要不涉及一些底线他甚至很喜欢多出一些这样的人,“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长安能够发现而已。”南宫白轻蔑的说道,“一群自以为是的狗东西!蠢材!” 乔三的头狠狠地磕在地上,因为他不确定南宫白这句话骂的究竟是夏家还是他乔三,所以他必须表示臣服,于是趴在地上,像一条狗一样。 南宫白随后却是安静了下来,看着地上的乔三,若有所思的说道:“也许夏家也不知道自己这费尽心思请来的死士实际上是鬼族的吧。” 乔三趴在地上不说话,这个时候他不能说话也不能表露出任何对夏家的维护,因为他是皇帝的狗也只能对皇帝表示友好,当一条狗开始维护别家的人那么这条狗也就只能杀了,他已经被杀了一次了,虽然是假死,可是乔三明白,只要这个时候自己多说一句话皇帝会毫不犹豫的真的杀了自己。 “张冲三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南宫白没有再说夏家而是问到了张家那个辈分和年龄比较尴尬的人,“这件事中张家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你来说说看呢?” 南宫白的音调并不高,可是落在乔三耳中却是极为响亮,“张进二作为军部最有可能接替陈将军的人,甚至于他已经开始接手陈将军的影响逐步在军部站稳,可是现在陈将军回来了,自然是有可能是一时心态失衡,进退失据,但是毫无疑问,张将军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所有的地位都是您给的,所以想必是不会僭越,另一方面微臣曾经听闻过一宗密事张冲三并不是张进二的儿子,而是胞弟。” 听到这个时候,南宫白才算是有了些兴致,u看书 .uuanshu “只是江湖传言,怎么可信?” “张冲三无论身份地位年龄辈分都根本无法与张进二相比,而且两人的关系也是始终并不融洽,所以微臣觉得或许事有凑巧,又或者是那位张冲三想要把自己的兄长拉下马。”乔三说完之后便又是跪在地上。 南宫白嗯了一声却没了下文,似乎有些厌烦了这些东西,“有实力的人可以不用动脑子,可是这个世界上,真正配得上有实力这三个字的又有几个?” 乔三不明所以,可是越发恭敬的低着头,等着下文,他并没有什么特长,也不明白南宫白让程井杀了他之后又救他是什么意思,无论见解与实力自己都算不上如何出众,当然一些鬼蜮伎俩自己使的还算顺畅,可那是在江湖,在那个黑暗的见不得人的世界。 乔三不喜欢这个地方,虽然这里灯火辉煌,可乔三依旧觉得冷觉得阴暗,哪怕是他这个习惯了阴暗的人也有些受不了,他有些诧异于程井这么多年来陪在这位君王身边是如何熬过来的,一想到自己还要煎熬下去不禁是对自己的未来生出几分悲伤来。 南宫白挑了挑眉,似乎是察觉到了乔三心头的那些情绪,随后却只是沉默。 京城安静了许多,特别是赵天凉说的那些话传开之后,人间便像是安静了下来,南宫白想起了一些往事,但是很显然那些往事并不如何欢快。 “去查一查,夏家剩下的那三位一念门的念师。”这个命令在黑夜里传播着,不同的势力不同的家族都发出了这道命令,其中也包括夏家。 章52 帝都贵圈 “你和半村的那些人关系怎么样?”赵天凉还是问出来了这个问题。 当时三千看了一眼赵天凉,“看来表哥知道的确实不少。” “那些所谓的神器我并不在意,我只是好奇那些人被送到了哪里?”赵天凉看着三千与长安说道:“你们又会不会被送到那里去?” “从半村来到京城之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见过,所以他们去了哪里我们并不清楚。”长安说道。 赵天凉嗯了一声,随后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半村究竟代表着什么?” “表哥知道?”长安诧异地看向赵天凉,按理来说,半村隐于山野,在这群少年被带到京城之后,人们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但是半村那些死了至亲之人的孩子应该不愿意对人提及半村往事。 除非是那位月公主和当时护卫在她身边的那些高手。 三千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天凉,随后问道:“表哥想说的是?” “小心那位皇帝,他现在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与暴虐了,我甚至怀疑,等到下次,你们再看到那些同乡的时候,其中有一些会改变得让你们认不出来,所以,小心你的那些同乡。”赵天凉的话让人后背一寒。 场面紧接着便是有些安静。 “表哥,你对那位月公主了解多少?”三千开口问道。 赵天凉看了一眼三千,眼神莫名,“那位可是真正的贵人。” “连你也会这么觉得?”陈三千像是觉得有趣与惊讶。 赵天凉有些脸红的说道:“有些人天生是与众不同的,比如我,比如你,自然也比如那位月公主,贵人之所以贵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太贱。只不过关于江山月我还是想告诉你,不要去招惹她,不要与她有太多的接触,最好不要去接触,因为那是一个雷。” 赵天凉说完又是神色凝重的补充道:“也是一个饵。” 似乎这个世界藏着太多的秘密和传说,赵天凉并不喜欢探查别人的秘密,对于那些传说也不怎么相信,但是他能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危险系数很高,因为这里的人都很无知,在无知的人面前你的智慧只是让你成为一个异类然后被杀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天凉笑了笑,伸了个懒腰,然后说道:“回家吧,饿了。” 三人并肩而行,只是还没走到将军府便是在路上遇到了一辆马车,那辆马车长安见过,是相府的,驾车的人长安也见过是那夜为南宫语儿赶车的马夫,马夫的目光并没有看向长安与三千,他始终低着头,便是说话的时候也是如此,“回相府。” 这句话自然应该是那位南宫语儿想要传给赵天凉的,可奇怪的是马夫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以及赵天凉的反应,对于这个马夫说话的方式,赵天凉似乎并不怎么反感,而是对着那位车夫拱了拱手,“可不可以先到将军府?” “夫人只说让你回相府,而且是立刻。”车夫的态度似乎很强硬,直到这个时候长安才算是真正看清这个车夫的长相,那双眼睛里有光,那种光不是一个马夫应该有的,那是刀的光,当你看他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被那刀光所吸引,至于长相反倒是不那么具有特征了。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车夫有些诧异的瞥了一眼长安,随后笑了笑,却是没有收敛那些刀意,长安与陈良习刀,天生与刀相合,什么刀法学来都是得心应手,加上陈良的悉心传授,更是年纪轻轻便刀意灌体,浑身上下刀气萦绕。 此刻似乎是被什么契机牵引,那些平素里潜伏着的刀意竟然缓缓运转,随后像刮起了一阵风,霎时间,飞沙走石,场景十分骇人。 可是在场的人都似乎极为淡定,就连那匹马似乎也是见过大世面的,面对着突然刮起的大风和飞沙它也能做到淡定从容并没有发出嘶鸣,又或者说是那位车夫太过强大,把那些风那些沙全部挡住了。 “有机会可以比试一下。”长安很明显是因为眼前这个车夫而修为有所精进,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什么感激,因为长安能够感受得到这位车夫似乎对于自己和三千有些敌意,一开始他身上散发出的刀意也是源于此。 车夫没有答话,而是对赵天凉说:“走吧,夫人在等你,他们不会有危险。” 这里的他们自然是指陈三千与长安,赵天凉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长安与三千,随后是对着两人说道:“我会去将军府找你们的,你们先回去吧,替我跟姨父姨母道个歉。” 几人挥手告别, 那位南宫语儿自然是不会害自家孩子,恐怕也是因为听到了赵天凉和张景深的那段对话才会让那位车夫过来的,没有谁知道那位车夫的来历,但是南宫语儿清楚知道这位车夫的实力和忠诚,所以才急忙让他过来,南宫语儿太清楚京城里那些人的手段,当赵天凉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有些人的第一反应便会是杀了这个赵家独子,所以毫无疑问这个时候的赵天凉是最危险的,可是只要过一段时间,那些人平静下来,他们会感到害怕,可是这段时间赵天凉很明显是要被禁足了。 车夫对赵天凉说让他回相府,可是那句话其实是对所有监视着这里的人说的,这个时候没有哪里会比赵家那插满黑剑的院子更安全的了。 陈三千与长安无惊无险的回到了将军府,而刚刚躁动了一下的京城又瞬间安静了下来,赵家那里并没有什么尸体和头颅被扔出那座院子,相府更是风平浪静,也没有黑甲出现在京都,一切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秋实把自己关在了门里,也不知在干些什么,出门之后就是念念有词,像个疯老头,带着三千与长安就出了将军府,一副没心没肺的混老头模样。 望京城的街,长短不一,宽窄不一,如同江河一般,主干支流错综复杂。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为利来为利往。 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神秘兮兮地对着自家这两个小子说了声:“跟好,别丢了。” 说着,老爷子四下张望了一番,缓步走了起来。 一路上,卖小吃的,卖小玉石的都热情地跟老爷子打招呼,显得很是熟络。 老爷子也是笑眯眯地一一回应,甚至路过一个名为“红袖馆”的门口时,一位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还冲着老爷子抛了个媚眼,用甜到发黏的声音唤了声:“爷,您又来了……” 那一身红粉的女人还要说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恶风不知从哪刮开,卷起了尘土沙石竟是让她无法再张口,罗扇轻掩自己那费尽心思护理保养的皮肤,待到风去尘落,那老爷子早已是不见了踪影。 这女人也只是轻声埋怨了句:“嗨,这天怎么会起这些个妖风?”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开始招呼那些熟识的旧客,她已经不再年轻,眼角已经开始有些细纹,哪怕是用最上等的脂粉也有些遮掩不住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趁着还有这几年光景找一个可以托付的汉子,毕竟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这座看似风光的红楼当中。 女人登楼倚栏,看着这座繁华的望京城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京城是美是繁华,可是这些美这些繁华都是属于那些有钱有权的人,他们这种人也只是可有可无的陪衬过客,u看书 .uansu她不想只做一个过客,所以只能抓住每一次把自己赎出去的机会,可是现在她已经开始衰老了。 女人幽幽的叹起了气, 风,又起了。 长安跟在老爷子身后,嘴角微抿,想笑却又不敢笑。 老爷子面色有些尴尬只是腰却挺得更直了,一副正经人家老爷子的表情,浩然正气围绕周身,让长安不禁心底赞叹道:好一个正气凛然不要脸的吾辈楷模。 只是长安随即便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老爷子越走越快,以长安自小跟随陈良习练秘法的功底竟然是无法跟随。 一个不留意再抬头时已然是寻不见陈秋实的影子。 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的三千,三千咧嘴笑了笑,指了指右前方一个小巷子。 长安轻笑,沿着三千所指的方向走了没几步就看到那棵老槐树下蹲着画圈圈的老爷子。 看到老头儿这副模样长安刚想安慰几句说自己绝不会把今天在红袖楼看到那位漂亮姐姐和他眉目传情的事抖落出去时,老爷子却是手一指,地上那些个看似随意所画的圈圈竟然泛起了光,一个又一个组成了玄妙的图案,组合排列成了一个繁琐而又美丽的图形。 陈秋实手一拉,长安与三千便随之走了进去。 “爷爷来带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帝都贵圈生活。”陈秋实挺直了腰杆,双手背在身后,十足一个小人得志的做派。 陈三千与长安从陈秋实宽大的长袍身后探出了脑袋,不禁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了。 章53 念界偷渡者 这里的街可比外面的街热闹太多了,只是来来往往的人只分为三种,对此陈秋实解释道:“这里名叫念界,是无数年来的念术大师通力合作构建出来的世界,这里是念师才能进来才有资格进来的地方。” 闻言,长安有些不自信地看向自家老爷子,“那个……我们好像没有学过念术。”言语之间的惭愧之色流露,就像是不成器的后辈看着自己家长时的怯懦,事实上长安或许真的没有系统学过念术也并不是一个念师,之前能够力压四位五级念师也是因为种种其它的手段和原因。 陈秋实也是弱弱的举了个手,笑哈哈的悄悄说道:“嘘,我也不是。” 三千也举起了手。 “那……”长安问道。 陈秋实神秘兮兮地说道:“专业来说,咱们呐……属于偷渡。” “任何世界都不是完美的,便是真实世界也是有残缺的,亘古来的大能所构造的念界虽然是极为稳定,可是难免有残缺。”陈秋实此时就像是一个老学究,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说道,”先贤们的手段通天,可惜的是念界终究无主,死物又怎么能难倒活人呢。“ “来,老头子带你们去逛逛。”陈秋实走在了前面,那时的少年还不明白能够成为一名偷渡客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 一界有缺,而利用这缺陷的人就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无需遵从法度规则,在所有人都必须遵守规则的情况下而可以不遵守规则,不得不说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这里更像是一座繁华的城池,来来往往的人更像是商贩一般,不停的叫卖着什么,有卖家自然就有买家,在这里还有一种人,他们身穿暗金色的铠甲,手执长枪,面无表情地巡视着这里。 “那就是守卫了,只要他们觉得你违反了规则就会把你清除出去,嘿嘿。”老头子笑得很得意。“在这里,他们的权力很大,不论你是几品念师亦或是普通神念都无法与他们抗衡,所以说这群人是不可以招惹的。” 长安与三千闻言点了点头。 在这条长街之上最显目的自然是那座悬浮在空中的阁楼了,那座阁楼并不算大,可是金碧辉煌,随着时间的不同它会散发出不同强度的光芒,就像是一轮小型的太阳,那是无数念师向往的地方,念楼。 念楼是无数年来无数念师想要登临的地方,因为传说当中,那里有成为最强念师的秘密,而且那里是整座念界的控制枢纽,在那里可以控制整座念界,成为一界之主。 然而有资格有能力登临念楼的人这数千年来还未出现,所以自从念楼开楼以来一直空着,没人进去过也不曾有人登临过。 那上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又有什么样的风景,没人知道。 “来来来,把这个戴上。”陈秋实不知从哪拿出来三个不同的鬼脸面具。 一只是凶神恶煞的赤面鬼被老头子率先抢走带去,另一只是黑色如锅底的面具被长安拿去,另一个便是纯白的面具被三千戴了上去。 三只鬼脸招摇过市。 只是这里人们对于这种操作已经有着见怪不怪,毕竟不是每一个都想以真面目见人,所以在这里将自己全身裹在长袍里,头戴面具面纱的不在少数。 只是这三只鬼面还是有些引人注目,因为实在是太过滑稽。 陈秋实只说是带着三千与长安两个人来见识见识隐藏在京城之中的真正繁华以及其中一股强大的顶尖力量,可是实际上他带着两人来却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只不过随着一声声惊呼,这三只鬼面迅速地被川流的人群淹没。 “快看呐,那个人又来了!”有一个戴着紫色面具的人惊呼道。 “这三年来他都会到这里来挑战金卫,以此登临念楼,没想到今天他又来了,快去看看呐,也许会见证奇迹也不一定。” “楼!”这是一个戴着猪脸面具的人,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声音甜得发粘。 他的名字叫楼,因为他的目标便是那座悬浮的楼。 而那些金卫似乎也对楼极为感兴趣,对于他的一次又一次挑战也都是有些极大的耐心,甚至每一次都点到即止,并不下重手。 念界规矩:登楼者,主念界 在一个偌大的地方,光线昏暗当中有一张黑色玄铁打造的圆桌,桌子很大,上面的花纹玄妙而繁奥,上面雕刻的水云年兽如同真实存在一般,手一波竟然荡起片片涟漪,那些水啊,云啊就在这圆桌之上流动着,旋转着。 圆桌的周围摆着十二张椅子,同样的由黑玄铁打造,只是每张椅子上都刻着一个不同的异兽花朵云气星辰,那是一个家族古老传承的图腾,每一个都代表着一段辉煌,都是一段强大的血与火的传说。 圆桌之前铁座之上各自坐着一个人,他们的状态很奇特,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具铠甲。 冰冷而机械,那种感觉如同坠入炼狱,只有寒冷,只有黑暗。 阴森与血在这片空间当中肆虐,沸腾! 十二个铠甲围坐在这座圆桌,幽蓝的光突然出现,把这里照得诡异而阴森。 他们的坐姿各不相同,仿佛是已经端坐了千年,又仿佛刚刚归来,手中的兵器还沾染着沸腾的鲜血,在寒冷当中灼烧着鲜艳。 他们的兵器各不相同,有的隐于黑暗当中看不真切,有的藏于铠甲之下,但是看得最真切的是一把剑,执剑之铠,通体如墨,那把剑被他握在手中,威严神圣。 “他还活着。”声音很沧桑,仿佛是穿越了千古。 …… 念界之中,陈秋实带着三千与长安一同跟着拥挤的人群向着一个地方走去,事实上不用确定方向,因为念界之中有一座金闪闪的楼悬浮在空中,所有人只要抬头看便能看到那座楼。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条台阶绵延而上,那景象极为壮观,就像是四条长龙想要将那座金色的楼给吃掉一样,但是有人却说这四条台阶看着更像是一条条锁链将那座阁楼锁住。 四条长阶绵延而去各有四五公里,而在那东方的台阶上有一道身影,一身白衣,就连他的头发也是白色,在他的脸上戴着一个笑脸面具,手掐着念师特有的印诀,走的很慢。 正在巡视的金卫也都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慢慢逼近的楼。 “嗯……”金卫首领一双眼睛微眯却是点了点头,“不错,又变强了许多。” 楼的步伐依旧很慢,只是他的气息变得越来越盛,念力也如同火焰一般,灼灼燃烧。 “只是……”金卫首领这一次没有让手下出手,“这点力量还是太过弱小啊,你的修炼速度还是太慢了,等你成为楼主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差距,省得你为这点进步沾沾自喜。” 金卫首领慢慢朝着楼走去,同样的印诀,可是身上却不见任何念力凝聚。 那位被称作楼的人一声轻喝,“起!” 顿时念力呼啸,竟然发出了一声龙啸。 “念力化龙!”围观的人发出惊叹,当一个念师对念力的操纵到了一定程度的话就可以将念力凝聚成各种形态,这种形态并不单单只是形态而是具备了一定神性的,当念力化虎的话,那么这虎至少有一半是具备虎的能力的。 而龙被称作最强最完美的世间形态,能够做到发出龙啸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啧啧,不错不错。”金卫首领微微一笑,极为罕见的发出了称赞的声音。uu看书ww.uushuco “可是这些还是不够。”不过金卫首领还是摇了摇头。 “起!” 念起时,风沙动, 楼的念力凝聚化作了一团龙形,只不过并不真切,所以看上去更像是一条蛇。 而金卫首领的念力所化却是一把长枪,长枪如箭,通体金黄。 随着一声呼啸,长枪划过天空,直奔那条巨蛇。 长枪穿过巨蛇的身体,巨蛇一声惨叫,却是越发凶残,带着嗜血的气息就要扑向金卫首领。 只见风云乱动,巨蛇口中吐出一道霹雳,击中那柄长枪,一张血盆大口就要将金卫首领吞吃下去。 可是金卫首领岿然不动,手指在身前画了一个圆,顿时一个黑洞出现,那只本要吞吃自己的巨蛇就这样被金卫首领的黑洞吞掉。 可是楼却是鬼然一笑,因为不知何时,另一条巨蛇竟然早就出现,隐于云雾之间,在金卫首领与之前那条蛇打斗之时悄然来到他的身后。 一张大口将金卫首领吞入了体内。 面具下,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而他的动作也越发气定神闲。 每一个念师都是骄傲的,他们自认高贵,与众不同,这也让他们的气质显得格外超凡脱俗。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格外优雅,长袍飞舞,白色的头发在阳光里闪烁着光芒。 楼的手高高举起,像是在朝拜,那个方向是念楼所在。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向往那座楼,他这是在向所有人宣示,那座楼,是他的! 嘴角微微上扬,“困!” 章54 光明铠 “我打不过你,可是我可以困住你啊,在我念力构造的樊笼当中,就算你实力比我高,念力比我强,可是……你也逃不出来。”楼的语气极为自信,即便是隔着一张面具也能让人感受到那张脸上的笑容,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只是那些负责巡视念界的守卫看着自己的首领被困却是无动于衷,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想要前来营救的意图,一个个甚至还有些欣喜雀跃。 “看来你和你的士兵关系并不怎么好啊。”楼轻声说道,他摇了摇头,随后嘲讽道:“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平日里没少欺压他们吧?”说着还冲着下面那些士兵挥了挥手,大声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们出气的!” 下面的士兵哈哈大笑,一边还有人回应道:“那你可要努把力啊,快点进楼,趁着老大还被困住!” 楼自然是不可能太过托大,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金卫首领被困,楼举步前行,这一次他要去登那座楼,那座在念界里悬浮了无数年的楼。 可就在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不禁顿住了脚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一刻他能察觉到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呵呵,有点意思。”金卫首领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在那道声音传入耳朵之前楼便是一个侧身,身形以极为诡异的角度开始往后退,而他之前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楼却没有去看那道金光,因为他已经知道那是一杆金色长枪,念力化作护盾层层叠加在身前,楼才敢停顿下来。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逃的出!”楼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惊讶,他不是自大到可以完全困住对方,只是他惊诧于对方能够那么快的摆脱出来,这让他有些挫败。 “很难吗?”金卫首领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牢笼意思嘛倒是有了,可终究还是稚嫩了些。而且你以为我的手下为何不动?不是因为他们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看到自己的老大死在别人手上,而是……他们相信自己的首领不会被这点力量给摧毁啊。”金卫首领的声音很平静,很淡定,自然也很霸气。 “不过,你的表现终于让我有些满意了,这一座樊笼倒也有些意思,只是,困住我还不够。”随着一道道金光闪烁,楼的念力护盾被破开,“你为什么只想着守而是杀呢?” 金卫首领悬浮于空,在他的身旁悬浮着两杆长枪,金芒闪烁,像是两条金色游龙,金卫首领宛若神灵一般,腾空御龙。 “楼,拿出你的全部实力吧,就这个样子的水平,真的不够看,就算你想成为我手下的一个士兵都不能算是合格。”金卫首领淡淡的说道:“我再给你一次出手的机会,如果还是这个层次的水准,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楼一笑,也不说话,一手指天,天便风云变幻,而与此同时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出现,附着在他的身上。 “老叶家的孙子?”陈秋实一声惊呼,显然是认出了那件铠甲,“光明铠出现,这小子也不怕被人惦记。” 楼的手指着天,一道强横到极致的念力威压突然降临,这一刻的楼像是变了一个人,那身银白色的铠甲在念力的灌注下越发璀璨,就像是一束不可直视的光,又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三千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也看着那身铠甲,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得那身已经很多年不曾现世的铠甲,可是婴认得,当楼召唤出光明铠的时候婴同时睁开了眼睛。 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三千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只是今日他突然醒来却让三千有了一种莫名的底气。 当婴的目光看向那金卫首领的时候,金卫首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着三千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也就是那一眼让楼抓住了机会,他的手指细而长就像是女子一般,此时那双手结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印,一般来说念师到了一定程度便不需要什么印诀,往往是一念而起,天崩地裂,可是对于一些强大而复杂的念术来说结印无疑会具有增幅作用。 手指像是麻花一样缠绕交错,随着楼的嘴角微微上扬,天空骤然变黑,那是一片云,巨大无比的黑云,带着狂风,霹雳纵横,朝着金卫首领劈去。 也不见金卫首领什么动作,在他面前游弋着的金龙瞬间变大,随后发出长啸冲着那道霹雳而去,金龙张开巨口也不闪避,竟是想要直接将那道来势汹汹的霹雳吞下,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金卫首领并没有出全力,因为还有一条金龙只是悠闲地游弋在金卫首领身边,就像是一个小宠物一般,假如这个时候是生死对敌,那么在楼力竭之时,金卫首领只要动动手指,那条正在对他撒娇的金龙便会一口将楼吞下。 很明显金卫首领放水了, 毫无意外的,金龙将闪电吞噬甚至还有些满意的打了个饱嗝,随后便是冲向了身穿光明铠的楼,可就在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楼竟然不防卫,反而是不要命似的再次结印。 金卫首领轻咦一声,随后看了一眼脚下。 婴的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微笑, 当另外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地面钻出撞击在金卫首领的盔甲之上时众人皆是惊讶得说不出话,因为没有谁看得出那道闪电究竟是如何隐藏在地面之下的,闪电撞击在金卫首领的铠甲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那金甲竟然如同被巨锤撞击一般,形成了一个凹坑。 另一方面对于那道金龙视而不见的楼却是消失了,因为他化作了一道光,金龙呼啸而去却发现根本寻不到楼的身影,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注意到楼身上的那团恍若光明的铠甲,他们知道那定然不是一件凡物,但是能够认得出那就是光明铠的终究没有几人。 楼潇洒的挥了挥手,显得十分得意。 “麻蛋,依靠外物算什么英雄好汉?”有人看不惯楼如此做派不禁是出口骂道。 金卫首领被那道闪电击中倒退数步,一挥手挡住了想要上前来的金卫,金甲缓缓恢复原状,显然是没有受什么伤,那么点层次的攻击根本没能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金卫首领却是笑道:“念力天赋可以强到引动天地的地步,不得不说,你有资格登楼。”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楼挑战金卫已经数年,可是直到这一次才算是得到金卫的认可。 可是众人仍旧不解,更不解的是那些金卫,他们知道自己首领的强大,也知道首领是怎样看不起所谓天骄的,在他看来除了创界的那几位称得上天骄,当今世界哪里还能入他眼的人,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不解。 至今为止楼所展现的天赋确实是很惊人,可是这数千年来他们见过了多少所谓的天才,与楼同等天赋的也不少。 可是,首领都没有让他们登楼,“大人,为何?” 首领摆了摆手,“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那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后悔在疑惑,那么多年前,如果我们早就选择了楼主,那么就不会错过了那场战争,我不想再等了,选了他就是他了,只要他能走的上去,那就让他成为念界之主。” 众人闻言沉默,是的,他们等了太久了,十年,百年,千年,他们本是最精锐的战将,可是只能戍守在这里,不能踏出一步。 他们想要出去,出去看看故国家乡,那三千里土地,那三千里山河。 “楼,只要你能推开那扇门,这念楼便是你的,这念界也是你的,只要你能进去。”金卫首领起身,他的金甲早已复原,显然楼的那点伤害对他来说并不算严重,uu看书.uukansuco 他对着楼说道。 楼身形有些颤抖,那是因为脱力,显然刚才那一招已经让他是强弩之末。 “谢了。”楼强自镇定地说道,声音略沙哑。 “希望你不要辱没光明铠的威名。”金卫首领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怅惘,有怀念,有遗憾。 当年那个人身穿光明铠的样子,真的,很帅啊。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那是一个多么让人敬仰的人啊,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以后,他还存不存在,那么惊艳世界的人,一定要活着啊。 “金卫,布阵,开楼!”金卫首领一声轻喝,所有的金卫周身铠甲发出金光,印诀齐发,冲着悬楼遥遥一指。 一座金色的楼梯从那座小小的阁楼上伸延下来。 楼没有犹豫,缓步踏出,“念楼,我来了。” “走,一会我们跟上去,到时候抓紧我,别松手。”陈秋实拉了拉长安与三千,而后双目之中有各种繁杂的符号闪烁,像是在推演。 当楼踏上的一瞬间,那座悬浮的楼连着金色楼梯以及梯上的楼本人都在慢慢虚化。 “空间挪移,还好还好,这个东西老头子我还是懂一点的。”陈秋实一手一个拉着陈三千与长安竟也虚化消失。 “没想到竟然让我等到这念楼开启,不然要进这念楼还真的很难。”陈秋实喃喃自语,他看了一眼两位孙儿,不禁是喜笑颜开,“运气好就是好,有些人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可是我这两位孙儿第一次来念界就遇到了这样的机会,啧啧啧,很是开心呐”。 章55 阶梯 说是慢慢虚化,可实际上从楼踏上楼梯到它完全消失也只有仅仅一刹那。 刚刚进了楼梯的楼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随后一股威压让他竟是有些举步维艰,楼梯一共十三阶,当他走到第七阶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再难举步,大汗淋漓之下,毫无形象地弯着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 与此同时,他偶然回头时竟然看到这里突然多出了三个人,三人是一大两小看似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而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楼暗中惊醒,脸上却是不见任何慌乱,“你们是何人?”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只见其中一个人唰唰唰速度极快的登上七阶楼梯然后伸手,楼只觉眼前一花接着一暗,便是不知世事,竟然昏了过去。 陈三千一张滑稽的白色鬼面从楼的身后出现,收回了打晕楼的手,竟然还做出了一个手痛的表情。 然后唰唰唰,重新回到了第一阶处。 楼被打昏之前只有一个念头:“我擦,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走了这七阶已经是耗费了体力,而他为何速度如此之快,竟然刹那间便跨越了七阶楼梯,怎么可能?” “快,上楼,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有光明铠护着能够打晕他已经很不容易了。”陈秋实说道,“要是他醒了,再打晕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长安问陈三千,“为什么要打昏他?” 三千一脸无辜地说道:“难道不应该吗?” 陈秋实和长安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应该,可……之前看他上楼的样子这里应该是有什么禁制,所以他走的很困难,可是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啊,只想着先打昏他了,没注意有什么感觉。”陈三千的话说得让人很无语,要知道楼登这阶梯时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陈三千哒哒哒又踏踏踏地登了七阶之后打昏身穿光明铠的楼之后又回到一阶,更关键的是脸不红心不跳。 陈秋实觉得自己年纪可能是有些大了,只不过仍旧是强装着镇定摆了摆手说道:“现在先不管这个,上楼要紧。” 一老两小开始蹑手蹑脚地往上走,楼梯一共十三阶,他们站在第一阶时还都没有感觉,而当他们踏上第二阶的时候一股强大的重力陡然出现,让几个人都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个重力并不是简单的几倍而是一个由念力构建的精神场域,他会压迫你的精神层次,承受不了那种重压的后果是崩溃然后疯掉。 这个台阶对于念师来说是至宝也是至毒,因为一旦承受不住就会疯掉,太过极端。 陈秋实心头懊恼不已,“该死的,竟然还有这种考验,那群老头子果然是心思歹毒,臭不要脸啊。” 他自己或许可以挡的住这股念压,可是自己这两个孙儿怕是撑不了多久。 一声叹息,陈秋实就要让两个孙儿退去,只是下一瞬间却见两个孙儿竟然好似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股压力一般,两个人呆萌地看向自己,好像在好奇自家老爷子为什么会突然定住不走并且用手捂着头。 “爷爷,你头痛吗?”这句话让陈秋实有些尴尬的同时又有些惊奇,难道自己家的两个孙儿竟然也是那万中无一的念师天才? “你们,没有感觉到什么吗?”陈秋实问道。 “没有啊。”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你们跟我继续往上走走看,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就立刻往后退,鬼知道那群老不死的设了什么鬼机关。” “嗯……”两人点头。 第三台阶始一踏上,陈秋实却是感觉如坠深渊,冰冷,阴寒,如炼狱,周围尽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爷爷,爷爷……” 耳畔传来两个孙儿的声音,陈秋实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中了招,强行冲破束缚,意识回归体内,这才是睁开了双眼。 “你们又没感觉?”陈秋实觉得有些挫败。 两个人继续乖巧点头。 陈秋实有些尴尬,“要不然你们继续,我在这等着?” “哦……”三千有些不明白,“爷爷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上楼呢?这才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十三阶楼梯。” 陈秋实脸色微黑,“多亏那个叫楼的小子被打昏了,不然听到你这句话多半会被气死。” 干咳两声,陈秋实看了一眼在地的楼,“呸呸,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上楼是个体力活,你们年轻人去吧,我就在这等你们,如果有危险你们就立刻下来,知道吗?” 见到陈秋实这般严肃的表情,长安点了点头,拉着三千往上走。 他知道这里,这座楼肯定有不一般的地方,而爷爷费尽心力的把自己两人带到这里来的目的也肯定是和大哥的病有关。 而陈秋实确实只是算到这里会有一份机缘,毕竟当年那些创界之人布置了那么多手段,关于陈三千那个病的传说,陈秋实想了想或许这里有一丝希望。 而长安的想法则是简单多了,如果一个神念无法治愈大哥的怪病,那么神念之上呢,这座念师的圣地,是不是有着超越神念的方法呢。 如果有的话,那么我一定要得到,我想,超越神念啊。 长安目光坚定地往上走,说也奇怪,那座为了阻拦大多数念师的禁制竟然对于一心想要成为超越神念而登楼的长安与傻乎乎的三千全无阻碍。 当他们踏上第十三阶台梯并且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陈秋实不禁托起了腮帮开始思考人生。 一张皱纹纵横的老脸上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今日的所为早就已经被当初那几个创界人料到,而自己的孙儿或许真的就是那群王八羔子选中的人。 想到这儿,陈秋实不禁是又有些患得患失,不知自己这般抉择是否正确。 他太了解创界的那群人了,一个个本事之大已经不能够用普通的思维理解了,通天彻地可以说是无所不能,甚至于老爷子一直在怀疑那群人都还没有死去。 他们那些无法无天的狂徒究竟是怎么就看上自家的两个孙儿了呢?他们又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而自己算到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早在很多年前就被他们知晓,又或者那一丝天机本就是他们故意泄露出来为的就是让自己带着两个孙儿过来。 陈秋实想了很多,创界之时的那个年代,那一群人哪个不是惊艳绝伦,才情盖世,可是越是天才越是可怕,他们不同于普通人,不只是天赋远远高于同辈,更是因为他们的思维与人不同。 事实上当这群人开始想要算计一个人的时候,那么那个人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去。 就在陈秋实作思考状时,三千与长安已经是来到十三阶那扇门前,门很精致,事实上当他们登上楼梯之时,每走一步每上一阶这念楼便如同被涂了一层黄金一般,越发璀璨。 如果有神念师来到这里,他们会看到实际上当长安与三千他们来到门前时,那座悬浮的念楼便已经如同一轮金色的大日,堂堂皇皇,让整个念界都笼罩在一种金色当中。 而普通念师则只是感觉到今日在念界修炼似乎事半功倍,念力浓度似乎提升了一个档次。 有些人甚至在此时破障进阶,这是一场大机缘,两个少年的一举一动都决定着念界的未来。 当长安与三千同时把手放在那扇门上时,两人只觉天旋地转,如同掉进了一个永远到达不了底部的深渊大洞。 不停地往下坠往下落,灵魂神识都仿佛要在这个坠落过程当中支离破碎。 终于是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算是清醒过来。 长安扶起了三千,看到对方好像没什么伤势的在傻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再来打量这里,四周都是山石,u看书 .uukashu.o 而自己就像是处在一个山谷当中,这山谷无草无树,光秃秃的黑色岩石嶙峋,让人不禁怀疑自己从上面掉下来是如何做到毫发无损的。 再往前看,这山谷之处竟是一片平地,如同被斧砍刀削一般,出奇的平整。 而在这平处有一间房子,房子也是用此地山岩石块搭建而成,远远看去诡谲森然。 长安拉了拉三千的手,十分警惕地看着这里,鬼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只觉告诉他,这里不简单。 “石头。” 三千突然开口,长安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可是他顺着长安的手指望去却见到山上那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开始翻滚到一处,石动天惊。 那些石头如同被人控制一般慢慢凝聚成了一个粗糙的人形。 然后那巨型的体格仿佛是在一种强大的力量揉搓之下渐渐精致而缩小,最终形成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眉目清灵,随着金光一闪,一身黑色长袍笼罩在她曼妙的躯体上,黑色的长发如同黑夜一般长长的垂到腰间,她的腰如细柳,让人忍不住担心能不能支撑的住那具丰满的上身。 那双修长的腿没有动,整个人就像是鬼魅一般离地悬浮三寸。 “道三千,你来了。”粉红色的唇轻轻开启,她的声音很空灵,那双眼睛在看向三千的时候却是很空洞,仿佛她看着的并不是三千。 “道?”三千咬着手指有些疑惑,他看向长安问道,“她是在跟我说话?” 陈三千笑了笑说道:“我叫陈三千,姓陈呦。” 章56 胜天1筹 那个女人对于这个三千的卖萌并没有理会,依旧是冷冰冰的像块石头。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美,简直能够和三千之前见过的那位桃花相比了,但是无数的故事告诉我们,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恐怖,而事实上长安已经察觉到眼前这个美丽得不像话的女人体内似乎是有些某种让人心悸的力量。 硬着头皮把三千挡在身后,长安壮着胆子问道:“请问,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直到长安开口,那女子的目光才机械一般的移到长安的身上,“这里是念楼,我是这里的守护者,在这里等待你们的到来。” 女子伸出一只手,洁白如玉,随手一挥,仿佛有一层墨色出现,墨色如云,笼罩在三千,长安与那女子身上。 这墨色能够遮蔽神识,让人看不真切,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六识尽断。 “这无数年来我一直活在混沌当中,我的主人用这混沌世界屏蔽了我的神识,直到今日,你们的到来才为我指明了方向。” 说话间,一到刺目的光芒破开这团墨色云气,与此同时世界重归于光明。 仿佛是天地初开。 “道三千和你就是我要等待的人,命运之中的天选之人。”女子的声音即便空灵可是仍旧难掩机械,她更像是一个载体,一个承载这段对话的法宝。 “下面,他们想要跟你们聊聊。”这个女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们?”长安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是谁?” “小子。”却是一个有些玩世不恭意味的男声突兀出现,女子还是那个女子可是声音的突然变换还是让人大吃一惊。 “擦!” 长安不禁爆了粗口,实在是这画面太美他不忍直视,一个美滴滴的小姑娘突然用粗犷的男音说话,任谁都会有些难以接受。 “我们尝试了很多种方法,才终于是想到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们总说我们其智如妖,呵呵,可是这妖也不能不死啊。”声音当中带有一丝嘲笑。 “缺魂少魄之人,天生命途多舛难测,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所以我懂你。”那女子看向三千不无同情之意。 “每天不能入睡,承受那些极致的痛苦,看着那些爱你的你爱的通通离你而去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是这才是开始。”声音突然变回了女声,带着一种怜悯而森然的声音,如神亦如魔,像是在怜悯又像是在嘲讽。 “你经历的我们都经历过,你没经历的我们也经历过,只是我们都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不信命,不拜天不跪地!”这是一个老年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沧桑与倔强。 “我们穷尽一生用了无数种方法终于是找到了一条路,这条路对我们来说很危险,可是对你来说很简单。”这次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声音之中带着一种飘渺的韵味,如道,如禅,悠然而飘然。 长安看着那女子,“什么办法可以救我兄长?” 他太知道兄长的情况了,这些年来他都不能为兄长治好那些怪病是他心里的痛。 “在此之前我们所用的方法都有缺陷,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子,丧失为人的理智,有时候又会因为气机冲突,承受千百倍的疼痛与折磨,然而,终于被我们想到一个方法,哈哈哈哈……”说话之人笑得极为得意畅快。 “很简单,我们将会用一万年来蕴养七样东西,找到这七种宝物,就能填补所缺的魂魄。”那人沉声说道,“你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属于痴傻而清醒的时间很短而且不固定,虽然意识深处能够记得所有的事情,可是大部分时间都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除非生死危机才能恢复。”一人解释道。 可是这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打断了他,“别磨叽,时间不够了,挑重点说。”这个粗犷的汉子催促道。 “这七种东西需要在不同的地方依靠地脉龙气或者其它特殊的条件蕴养,才能在不知多少年后成熟,我们已经留了一件在这念楼当中,这一代念力最强者死后魂魄所化的念魂珠,这念珠可以蕴养你的智力,至于效果,我的智力自问应该不会太低吧。”那人嘿嘿一笑。 当世念力第一,在那个年代的人能够称之为第一的可谓是可怕到了极点,而且他在说道这念珠竟是以自己魂魄所炼时竟然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果然疯子的想法都…… “咦……镜天你怎么那么变态?”在那人身旁有人吐槽道。 “变态?这不是我们一起想出来的方法吗?胜天一筹才是人生乐事,怎么就变态了?”那个被唤作镜天的男子笑问,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可这一番话,却是让人不禁遐想他应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书生,心比天高,恃才傲物。 “我是说,你刚刚那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变态。”那人继续说道。 镜天压低了声音,有些尴尬地问道:“真的很变态?” 回答他的是一声长长的:“嗯……” 突然他又是一声惊咦,“那把兵器已经被你拿到手了?”他看向长安,“哈哈,有意思,一正一反,” “时间也差不多了,那念魂珠就送给你了。”那名唤镜天的人说道:“阿念,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吗?” 他的声音如有魔咒,让那石块所聚的女子双目陡然发亮,随后缓缓跪地,长裙如同一朵黑色的花朵铺展开来。 “念不死,神不灭……”一顿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古老语言从那个冰冷机械的美丽女人口中说出。 “登念楼者,便是吾主。”话毕,那被唤作阿念的女子便是向着陈三千的方向缓缓的跪下。 与此同时,在她的头上开始长出一朵花,这花漆黑如夜,上面有几点金色的斑,说不出的尊贵又或者是鬼魅。 而那女子也在这花开之时渐渐恢复成石,不过片刻,一座孤坟般的石堆便出现在眼前,之前还活生生娇滴滴的一个女子就化作了这座孤坟。 仿佛她一直以来都只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等待了千年万年。 山坟上,那朵花开,孤独,冷艳。 花开之时为绚烂如夏,花落之后果结,那果实为金色,圆如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种香是沁入灵魂让整个人都美妙到颤抖的香。 仅仅是闻了一口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想要把它全部吃掉。 这个所谓的念魂珠更像是一颗丹药,一颗能够唤醒人心底最深处欲望和潜力的丹药。 孤坟处,一个似真似幻的身影出现,她像是夕阳下枕在围栏处等待夫君归来的妻子,带着一丝怅惘,一丝期盼以及一丝忐忑。 但是她又像是他,一个浪迹天涯的剑客,在败尽天下英雄之后举杯向天,一曲长啸,一剑成仙,百转千回之后,重归人间,在这夕阳下,沉默,还略有些悲观,悲观着什么呢,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心里苦,但是又不想说。 那颗念魂珠缓缓悬浮在陈三千面前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落入了陈三千的额头处,钻进了他的识海。 没人能够看到,陈三千的识海之内是怎样一副场景,层层迷雾之下那是连绵的山与无尽的海,而这念魂珠则就像是一轮大日,悬浮在那山那海之间。 没有一个人的识海能够那么的波澜壮阔,便是那个号称是古来第一念力之人的毕生念力所凝的魂珠也远远不及它的辽阔。 那颗魂珠也是被震撼到,可越是如此他竟然越是兴奋,仿佛他发现了最有趣的事情,得意而猖獗地笑着。 “是我们输了,算来算去也还是……输了。”只是这猖獗之笑过后却是一阵沉默,继而哭泣。 “十一岁前浑浑噩噩,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十二岁起念,十三岁念力化龙,十七岁念力第一。” “二十岁打败师傅,踏出师门,念力上再无败绩。” “二十四……” “二十四……” 仿佛这二十四有什么悲伤的回忆,他沉吟两声却是没有说下去。 “二十四年末,与人约斗,未有人来。” “那一年冬,大雪九日,吾等了九日,可惜得到的消息却是他死于小人阴谋之手。” “吾跨山越海,将逼他之人全部杀死,却仍旧心绪难平,道德礼法,就是那些无聊的东西竟然逼得他自杀,可悲啊。” “恨未得一败,恨未有一战,毕生之憾……” 他未说与谁战,只是他不愿死,不甘死,所以他把自己的念力化作一颗魂珠,等待了一千年,一万年,等那个人来,来此一战。 他的那群朋友都说他太疯狂,可是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和他镜天做朋友的怎么又可能是一群甘愿受天奴役的人呢。u看书 ww.uukansh 天要我死,我偏不死! 想死时就死,想生就生,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更是其乐无穷啊,凡人何曾明白。 他长啸,于是大日煌煌如箭芒,那些雾,那些山,那些海,便在这光芒当中驱散,粉碎,翻腾。 当太阳发出了光芒,那些隐藏的晦暗和魔障都无所遁藏。 那人名叫镜天,一个曾经因为痴傻而被人嘲笑,被人厌弃的人。 很奇怪,他叫镜天,可他从来不曾尊敬过这天,很小很小的时候,当他还是那个傻傻的少年时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冲着天空吐口水。 当然,那些吐向天空的口水最后都又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可是他仍旧乐此不疲。 他是一个傻子,傻子最喜欢做一些不被世人理解的事,所以后来他成了疯子。 他衣不蔽体的在人间行走了很多年,总的来说大概有十三年。 那些年来他被让人厌恶唾弃,卑微而怯懦的活着。 也许他并不是怯懦,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不会有这般复杂的情绪。 有时候他很安静,有时候又很狂躁,所以没有人喜欢他,而他,也不喜欢任何人。 那一天,当他打破了命格,用自己那仅存的智力竟然胜了一局天赋的缺陷后,他像是从此自由,无人可以匹及。 天赋,天赋,上天赋予我不取,今生偏偏以命争。 十三岁之前他父死母丧,父母于他只是赐予了一个姓名,镜天,敬天,可是他始终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名字,当然,一个傻子也是有喜恶的。 章57 不敬天者 那么多年以来镜天都是一个人在流浪,活着仿佛只是一种本能,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人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长得还算清秀比较讨那些老太太小媳妇的欢喜,那么多年来他也算是依靠施舍活了下来。 只是他这个人太怪了,明明饿得已经快不行了,可偏偏执拗地不愿去行乞,虽然那么多年来他总是在被施舍。 不主动,不拒绝这个原则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不去行乞却也不拒绝别人的施舍,一直以来他都很安静,安静地行走,安静地被施舍,不会道谢那些对他施舍的人,也不去记恨那些嫌弃他而把他赶走的人。 那年的冬天,很冷很冷,天地一片苍茫,那场雪下了足足一个月。 镜天一直在走,看着自己的脚印留在那片苍茫之中又被那苍茫覆盖。 他有些生气,傻子总是会生气,莫名其妙地生气。 只是傻子生气的后果很可怕,他就想要留下一个风雪覆盖不住的脚印,留下一个,只要一个就好。 可是那场雪太大了,他才踩了一个脚印没多久就被雪淹没了。 他不知疲倦地踩下了一个又一个脚印,然后看着它们一次又一次被覆盖。 他变得很生气,很暴躁,在他的心里仿佛是有无尽的火焰,那火焰想要把这无边的雪原点燃。 可惜,他终究无法在这片雪原上留下哪怕一个脚印,因为这场雪好像不会停下来。 终于傻子安静了,他停了下来,嘴里哈着热气,他的心里是有些委屈的,眼睛里蕴起了泪水。 他只是想要留下一个脚印而已。 可是老天却始终和他作对,他蹲在了地上像一只还未学会咆哮的小奶狗,孤独而可怜的蹲在地上。 大地苍茫,他化作了一个黑色的点。 他没有动,任由那纷飞的雪把他覆盖,把他堆成一个雪人。 少年皱着眉头,很认真在思考一个问题。 傻子开始思考是一件很可笑却又可怕的事情。 那一年他十三岁,那一天他十三岁。 被堆成雪人的少年终于起身,他冲着天吐了一口口水,这一次口水没有落回他的脸上。 十三岁那年只因为一个念头,因为那个念头他成了一名念师。 起念时,他化作了一个点,一个漆黑的点,把那苍茫大地,把那百里的大雪,把那方天空都染成了黑色。 一个百丈大的脚印出现在这白茫茫的荒原之上,随后是千丈万丈,直至这片方圆百里的荒原塌陷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峡谷深渊。 与此同时,他仰着头,看着天空,那口吐向天空的口水竟然越飞越高,随后破开了那层云。 有人说一个念师未来的成就与他的第一念有关,有的人酝酿这一念酝酿了许多天甚至许多个月很多年之后才敢起念,而他酝酿了十三年。 他第一念就是破天!是破命! 他想要打破命运,打破上天对他的束缚,那一念起时,石破天惊,风云动。 如果雪不会停,那么就无法在雪原上留下自己的脚印,所以他想要控制雪。 春风夏花秋月冬雪,风花雪月,春夏秋冬,他要四季轮回随他心意,他要天地因他而动。 所以他便要向天而战, 惊世的雷劫降世想要抹杀这个不尊天地之人,那是有记载以来最可怕最黑暗的雷劫。 天地都笼罩在黑色当中,黑色的火焰,黑色的闪电,化作裂骨刀斩心剑,一刀刀一剑剑地砍向那个名叫镜天的少年。 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在他的周围百里寸草不生,山石破碎。 到了十三岁还不会开口说话的少年那一天指着天空说了一句:“草泥马!” 声音尚稚嫩,还并不是多么的霸气,也不知是从哪个骂街的泼妇那里学来的,也许是从未开口说话而显得有些生疏远没有之后那般顺溜,吐字也不清楚只是大致能够听懂是那三个字。 烟尘四起,那些闪电和火焰整整持续了三天,场景如同灭世,惊动了当世的许多大能。 他们远远的观望着,便是这些叱咤风云的大修也感到惊悸和绝望。 所有人都以为应是出了什么绝世大妖才能引起这般天罚。 这群人在天劫范围之外等了整整三天,却是越等越害怕,越等越恐慌。 什么样的人做了怎样的罪孽才能引动天地如此记恨,三天之后又是三天,那天劫太过骇人,仿佛是不把他杀死决不罢休,而这雷劫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持续了三个月。 那些闪电即便是隔着那么远也能感到它的恐怖,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哪怕只是仅仅一道便会让自己魂飞魄散形神俱灭吧。 三个月后那场惊世骇俗的天雷大劫终于是结束。 那块区域之内已成焦土,万载过后仍旧是寸草不生。 漆黑之地,山石皆碎,甚至于空气当中都残留着闪电的气息,有胆大的修士眼见雷劫已过尝试着进入那片区域却是刚刚吸了一口空气便化作了一具焦尸。 那里已成绝地,灭世神雷的威力实在是太过霸道,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也没有人胆敢越雷池一步。 一天一夜以后,突然有一具“焦尸”活了过来,他抖了抖身上的尘土,那些被劈成焦炭的身体上的皮肉被抖落,新生的皮肤如同被剥了皮的水果,香气四溢。 人们只看到一道身影在废墟当中爬起,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倒下过。 那些所谓的大能老怪全都被那股威压吓得不能说话。 当镜天走出那片焦土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身前那些像是见了妖怪的修士,他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得很刺眼。 他对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敬意,他只是觉得悲伤。 所有人看着那道背影渐渐远去,都感到一种与世隔绝的悲凉在空气中荡漾,那一刻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深到骨子里悲伤。 那一天因为承受不来这种苍凉而选择自尽的修士有三十八位,只因为看了那一眼。 没有人敢去追寻那道缓步远去的背影,因为那道背影太过可怕。 除了一个人,那是被称作帝国第一念师的男人,那时的他只有四十九岁。 他一直跟着镜天,就那么跟了三百多里,走了整整十五天。 终于,镜天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来看着这个一身白衣的男人,思考了很久的措辞才开始发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想收你为徒。”他说。 镜天仰着头,目光有些焕散空洞,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能教我什么?” “我是帝国最年轻也是最厉害的念师,我可以教你念术。”他显得很尊敬,完全没有一个当师傅应该有的威严,甚至于有些卑躬屈膝。 “为什么?”镜天问。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内心。”他说。 镜天笑,“念术可以教人看破人心吗?” 那人摇头,“因人而异。” 镜天指着天空又问,“念术可以打败这个吗?” 那人闻言笑得更开心了,“我想你可以。” 镜天也笑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我,像是一条条锁链,它们看不见,可是确实存在,你能帮我撕碎它们吗?” 那人摇了摇头,“你想做的也是我要做的,不过我还没有做到,但是你可以。” “为什么那么相信我?”镜天偏着头问道。 “因为我知道我做不到。”他笑着说道,“但是我可以帮你做到。” “好。”镜天点头。 那人的手心处全都是汗,听到这个名叫镜天的少年答应,u看书ww.ashu 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仅仅十天之后,少年便打败了这个被称作千年以来最天才的念师。 那一天他的这个便宜师傅笑得很开心,他拿了一坛酒坐在夕阳下一碗又一碗地喝着。 那是镜天第一次喝酒,那个被自己打败的便宜师傅强行灌了他一碗,从此他便喜欢上了那种辛辣入喉的烈酒。 那一天师徒二人喝了很多的酒,可惜话却不多,只是师傅在笑,镜天面无表情。 那一天夕阳落下之后,师傅便再也没有睁开眼,他死了。 很久之前他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是当他遇到了镜天,当他被镜天以念术打败他才甘愿死去。 “原来,念术可以这么用啊。”他回想着那华丽绚烂的念术打了个酒嗝,显得很开心。 师傅死了,镜天又变成了一个人,虽然仅仅相处十天,可是他还是觉得师傅这个人还不错,除了话多了些,念术差了些,脑子不太好之外其它都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镜天没有为这位便宜师傅建坟,自然也没有任何眼泪出来。 那无人匹及的念力把师傅的尸体碾压成了粉末,风一吹,那些粉末便游荡在这世间。 镜天想着要是有一天自己死了也有人能够这般把自己的尸首碾成粉末就好了。 “师傅,你真幸运。”镜天对着飘荡在空气里的粉末说道。 从那以后人们知道了一个名字,一个离经叛道的少年,一个念力第一的妖孽,镜天。 镜天者,不敬天者! 章58 拆解 镜天仰着头,看着苍天,竖了个中指。 那一刻陈三千像是融入了镜天的身体里,仿佛他就是镜天,而镜天就是他。 镜天在将自己的师傅碾碎成粉末以后并没有走,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却怎么也喝不醉。 当夜幕降临,镜天躺在地上看着星辰斗转,突然心有所感,他对着天空遥遥一指,“你是谁?”他说。 陈三千陡然醒转, 在他的识海之内那轮大日仍旧散发着光芒,而陈三千的身体也散发着一种光芒。 念界当中, 念楼开始再次出现,所有的金卫都面露喜色,这无数年来他们一直守卫在这念界当中就是为了这一天,尤其是金卫首领神情最为激动,他以为楼的实力或许并不足以登上念楼成为楼主,但不愧是光明铠的传人,看着金光大盛宛如一轮太阳的念楼,金卫首领也是不禁握住了拳头。 陈三千的意识却是有些模糊,像是被塞进了很多东西,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他像是经历了另外一个人的一生,见识了另外一个丰富多彩的故事,而他的身体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蜕变,像是有一只铁锤不断地敲击着他的灵魂,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足以让人发疯,这种疼痛终于使得陈三千昏迷了过去,意识归于识海那座迷宫,只是此时迷宫之中多出了一道身影,陈三千与婴并肩而立,在他们的面前站着一位青年,那个青年粗布麻衣,目光之中带着些许迷惑与呆滞。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念海之中的青年无论是婴亦或是陈三千似乎都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我们的时间不多。”婴开口说道,很明显这句话是对三千说的,“等他完全清醒恐怕会天翻地覆,鬼知道他醒过来是什么样子,快些动手!” 婴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算到今日这个局面,所以很早之前就让陈三千答应了他一件事,当时陈三千什么也没有说就是应了,这让婴颇为感动,那段咒语是婴在一本尘封多年的古卷上看到的,名为禁神,号称诸界神灵皆可禁锢。 但是婴现在的实力终究无法完整使出,所以只能让陈三千一同施展,两人一前一后将镜天围住,几乎是同时,一金一银两种颜色的血液各自悬浮于两人眉间面前,那血液当中发出大道雷音,声大时轰鸣,声小时如蝇,其上如流萤飞舞,炫目光彩。 如同镜像一般,两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一前一后同时睁开双眼,口中轻斥:“去!” 只见那金银两色血滴环绕于镜天额头之上,化作阴阳太极图将他笼罩在其中,太极图如同一扇门缓缓关闭,似乎隐于镜天的头颅之中,可就在这时,镜天竟然是睁开了双眼,那双眼睛不再是迷惘空洞,而是带着神采。 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强风,婴和陈三千同时微微眯起了双眼,然后后撤,那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威压,就像是一个人在面对着整个巨浪滔天的大海。 “你醒了?”婴的身形似乎是变得高大了一些,但是那身锦绣华服依旧看着有些滑稽,这句话颇是有些尬聊的意思,因为它是一句废话。 所以镜天并没有回答,只是他双目对视自己斗了个斗鸡眼,很明显他察觉到了那道用来封神的咒术。 所谓封神自然不是封赏赐封的意思,而是封印。 只见那本已经进入镜天头颅的阴阳图竟然带着轰鸣声被逼了出来,而镜天之所以斗鸡眼也是因为看着这个悬浮在鼻尖的咒印,似乎很感兴趣。 “其实我没有多少恶意。”这是镜天第一次开口说话。 “没有多少终究还是多少有些的。”婴面色凝重的说道:“毕竟似你这般人物,怎么可能居于他人之下与人共用一体?” “他是弱了一些。”镜天瞥了一眼陈三千,然后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杀了这个弱鸡然后鸠占鹊巢,不过似乎最终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依旧是好奇地看着眼前那道禁咒,随后当着婴和陈三千的面开始拆解。 毫无疑问一道能够被称为禁咒的咒术其复杂程度是无与伦比的,但是在镜天面前这道需要婴与陈三千两人才能施展出来的禁咒竟然如同玩具一般被拆解成了最初的状态,金银两滴血液就那么悬浮在身前,而且似乎只要镜天愿意这两滴血液他也可以继续拆解下去。 “其实我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想要随心所欲。”镜天似乎对继续拆解失去了兴趣,而是看向婴与陈三千,“很多年前,我天下第一,可终究也只是天之下第一,所以我就在想天上呢?缺魂少魄者,天诅之,地咒之,所以你的这道咒其实并不算多强。”这句话的意思是天诅地咒老子都能挺过来,你这道咒印虽然玄妙但终究还是奈我不得。 普天之下,有资格说出那道咒不强的人不多,而面前这位毫无疑问是最有资格的一个,所以场面有些安静,婴与陈三千依旧是谨慎的戒备着,没有流露出多少攻击的意思也没有假装淡定毫无戒备。 镜天笑了笑,像个白痴,“我说了,其实我并没有多少恶意,我只是不喜欢被束缚,所以解了你的咒,希望你别介意。” 陈三千心底有一万字省略,毕竟眼前这个人是有如此装逼的资格,脸上不禁是挤出来笑脸,一脸呆萌。 “哦?”婴却是挥了挥大袖,有些嘲讽的问道:“那不知道你是真的解了,还是仅仅给我们演了一场戏?” “什么意思?”陈三千似乎并没有理解婴的话,可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于是重新戒备了起来,“婴,你是说他并没有解开那道咒,而是反手给我们整了一个让我们以为他解开了的念头?” 这句话极为拗口,可是婴点了点头,“我见过解咒师也见过解命师,无论咒又或是命,其解法千奇百怪,但是在咒解之时,施咒者必然会被反噬,轻则重伤,重则神魂俱灭。” “原来是个见过世面的。”镜天呵呵一笑,像极了白痴。 “人间沧桑三万载,一眼望尽。”镜天轻声念道,声音苍凉,目中却是无悲无喜,随后在这识海迷宫之中似乎有一圈波澜如同水纹一般荡漾开来。 镜天位于那水纹中间,就像是落入湖中的石头,婴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寒声说道:“你想干什么?” 镜天笑着说道:“我想看看这世间。” 婴冲着陈三千吼道:“跑!” 跑? 陈三千不理解自己还能往哪里跑,他已经跑到这识海当中,还能往哪里跑呢,于是他没有动。 “你这人,紧张个什么?”镜天瞥了一眼婴,似乎对于他的紧张很是不屑,随后又看向陈三千,“我们见过。” “没见过。”陈三千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哦,可能我认错人了。”镜天说完之后却又不再看陈三千,而是看向陈三千身后的那座迷宫,嘴角微微翘起,“这里我来过。” “那你知道怎么走出去吗?”陈三千问道。 “有两种走法。”镜天却是伸出了三个手指,显得有些嘚瑟以及难以掩饰的白痴。 “哪两种?”陈三千很有一个捧哏的潜质。 “第一种,走出去。”镜天笑眯眯的说道,“第二种,拆了它不就行了。” “嗯,有道理。uu看书 ww.uuns.om”陈三千表示赞同,一旁的婴却是捂了捂脸,表示去他娘的,忽悠接着忽悠。 镜天似乎很和陈三千聊得来,两人颇为相见恨晚,“兄弟,你叫陈三千?好名字啊。” “您的名字也好,和我的一样好。“陈三千似乎并不害怕镜天,而是颇为好奇,”这一圈圈的是什么?“陈三千指着那些空间波纹问道。 “哦,也没什么,就是一记杀招而已,这招很强,就是蓄力慢了些,要不然我又怎么有时间在这和你聊天。”镜天的话让婴一阵惊悚,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他就这么堂堂皇皇地把要杀人这件事说出来,还告诉对方自己杀人的招式需要时间,不知道是真的白痴还是故意为之。 “难怪,我就想说您这么厉害的怎么这么好说话。”陈三千呵呵傻笑,“我还以为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你呢。” 镜天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随后看向陈三千,“怎么样?要不然让我主导你的识海,我就不杀你,你考虑考虑。” “不了不了,其实我也有杀招。”陈三千和镜天两个人就像是在互相炫耀自己有什么宝贝的小孩,全不像是在谈论杀人这件事。 “哦?是吗?”镜天明显不信,“为什么我没有看见?” “我先让你出手。”陈三千笑着说道,显得胸有成竹,似乎镜天的手段不可能伤得了他。 “这么嚣张?”镜天挑眉。 “这是自信。”陈三千点头。 “你都知道了?”镜天问道。 陈三千继续点头。 婴一脸懵逼。 章59 杂念 “啥?这都是啥?你们在讲啥?”婴很想问,可是此情此景终究不适宜开口说这些话,于是他只能迅速思索着一些传说中的禁咒,想要力挽狂澜,可惜的是眼前这个人的来头太大,恐怕一些手段根本伤不了他。 陈三千和镜天两人目光接触,谁都没有躲避,画面唯美让人不敢直视。 终于还是陈三千收回了目光,“与天斗,终究是你输了半子,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镜天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否认,但是转瞬间盯着陈三千就像是看着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你究竟是谁啊?” 这个问题无疑是极好的,可镜天终究是没有得到一个极好的答案,反而是得到了陈三千的一个反问:“你又是谁啊?” 很多人都以为足够了解自己,可事实上他们一点也不了解自己。 “我觉得我们还是打上一场再说。”镜天似乎懒得猜来猜去,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最棘手的问题,快刀斩乱麻无疑是一个极有智慧的决断,乱麻无解,以刀斩之才是明智之选。 陈三千哪里敢跟镜天打,于是连忙拒绝,“现在的我打不过现在的你,所以你能赢我,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镜天笑了笑,“你把我当白痴?” 陈三千有些尴尬,但是矢口否认,“明明是你把所有人都当成白痴,要不然你又为什么色厉内荏地装作想要杀我?你杀得了我吗?” 婴一愣, 接着镜天也是一愣,随后笑道:“这么自信?” 陈三千摇了摇头,“虽然我不明白,但是我知道,你根本不会杀我。” 镜天嘴角微微上扬,“你发现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现,只是直觉。”陈三千的回答很让人无语。 镜天闷声不说话。 婴捂了捂脸,陈三千继续说道:“我想明白了一个问题,这座迷宫为什么存在。” 婴看了一眼陈三千,便是镜天也看向了他,陈三千说道:“万物生灵皆有杂念。”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可无论是镜天还是婴都听懂了,所以两个人都是沉默了下来,沉默是因为震惊,震惊于陈三千的猜测,震惊于这个可怕的现实。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念师最重要的便是心无杂念,所谓起念便是摒除他念,只余一念,这是成为一名念师的前提,当初镜天被认为是天下至强念师便是因为他生来便只有一念,一念起便是天翻便是地覆。 所以很多时候镜天被称为白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陈三千似乎不同,他的杂念太多,又或者说不是他的杂念多而是这世间万物的杂念太多,所以有了这座迷宫。 可是为什么这座由杂念而起的迷宫会出现在陈三千的识海当中呢? 镜天看了一眼陈三千,随后呵呵一笑,之前以他为中心荡漾的念力波纹再次荡漾开来,“众生杂念,碎了便是。” 随着轰隆一声,像是天崩地裂一般,陈三千只感觉到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接着天旋地转,只看到那座迷宫如同瓷器一般开始龟裂,耳朵中响起尖锐的声响,陈三千便是彻底昏迷了过去,与此同时陈三千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看着极为干净,嘴角处微微勾起一抹笑容,随着他的手轻轻一握,刹那间,念界当中掀起一阵狂风。 念界何曾起过风, 只是当这风起之时,包括金卫首领在内的所有人全都跪在了地上,双目之中尽是狂热。 而身处念界里的所有念师也都察觉到了一股无可匹敌的念力横贯整座小天地,这股力量让人惊悸,让人颤抖,让人无比向往。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刻,念界有主了! 不论是什么人,不论他们来自何方,当那座念楼散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悬浮于念界之中,当金卫首领跪伏于地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明白,楼从今日起便是这念界之主。 只是所有人的心思却是不同,有些人并不在意这念界的归属,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当楼掌管念界之后,自己这些人是否还能在念界修行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陈三千闭上了眼睛,在他的耳畔响起的是此刻念界之中所有人的心声,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所有人的念, 念起念灭, 就像是一首抑扬顿挫的歌。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长安,目光之中带着些许莫名的笑意,那笑容似乎充满光明却又邪魅万分,长安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游于空中的纸鸢,而这一刻他陷于疾风,无线引,死于无归处。 长安感觉到了一股杀意,杀意源于陈三千双眸深处,而他似乎并不意外,似乎早就知晓在陈三千的识海深处还藏着一个人,所以并没有多少错愕和伤心,少年只是简单的结了一个印,随后盖在陈三千双眸之间的眉心处。 动作简明且快速, 随后刚刚苏醒过来的陈三千便是幽幽昏了过去。 长安揉了揉手,动作神态与陈三千打昏楼时竟是极为相似,而他脸上那见怪不怪的表情似乎说明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做。 那是一个怎样古怪的印诀竟然会有这般奇特的效果? 陷入昏迷的陈三千被长安背在了身上,此时陈三千与长安所处的地方早已经是碎石林立,黑色的石头像是刀劈斧削一般,场面凌乱却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就像是一个有着强迫症的人尽可能的把那些石头劈的规整些。 可是长安并不这么看,他不觉得背后那个强大的存在是一个强迫症,这些林立的石头也并不是什么无意之间的产物。 阵法, 当这两个字浮现在脑海之中的时候,长安便是闭上了眼睛。 这像极了一个阴谋,因为所谓的考验所谓的念界择主好像并没有给进入者留下什么生路,更像是要把进来的人完全的困在这里,念界就像是一座囚牢,它等了无数年,为的只是引进来一个人。 百般思绪在脑海当中盘旋,长安脸上始终从容,似乎世间万般事皆是与他无关,他在意的始终只有少数几个人,阴谋也好,诡计也罢,只要三千无恙,那么便是诸事无碍。 只是眼前这座阵法终究还是有些棘手,毫无疑问这是一座极为繁奥的古老阵法,威力不知,但是隐隐散发出来的波动总归是让人皱眉,更何况长安并不是一名阵师,只是长安的眉头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就像是镜天轻蔑地看向三千识海当中的迷宫随手将其震碎了大半,长安也是有些轻蔑地看着这座由黑石组成的阵法。 于是念楼当中第二次绽放出了刺目的光芒,那光是黑色的。 很难理解,光竟然还会有黑色的,但是所有人的感觉都是如此,那道光就是黑色,如同一滴墨在水中晕开,随后整片水池便是黑了起来。 随后天地又恢复了光明。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暗一明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当长安的眸子睁开他已经出现在了那座阵法之外,后背之上,陈三千依旧昏迷,却更像是酣睡,嘴角口水直流,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长安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微笑,随后便是要踏出门去,可是旋即却是停了下来,目光看向一块黑色如玉的石头,手指微微一挑,那块石头便是缓缓悬浮在他的面前,这是那个名叫阿念的女子消散之后所化的孤坟上悬浮的石头,uu看书.uukanhu而这石头当中似乎是有一名女子,长安略一犹豫便是将其收在掌中,随后便是踏出门去。 陈三千依旧昏迷,本来长安并不打算带走他,因为这里玄妙的气息可以对三千很有好处,可是他担心耽搁久了昏迷的楼会醒过来,到时候又会多生变数,另外陈三千的昏迷毫无疑问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苏醒,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这里终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盯着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万一到时候大哥成了这念楼的主人,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并不是说他就怕了那些人,可是现在的情况还是不宜多生事端,毕竟大千世界,奇人异士尤多,长安想到了那双眼睛,眉宇之间也是多了几分忧虑。 念楼处,陈秋实一脸的焦急,在见到长安背着三千出现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没事吧?” 长安摇了摇头说道:“只能是好事,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老爷子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仍旧倒地不起的楼,然后说道:“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我们先走。” 长安同样是看了一眼身穿光明铠的少年,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陈秋实早就在原地画了一个繁奥的图案,招呼着两人进入其中,陈秋实就像是一个老神棍一样口中念念有词,双手胡乱的比划了几下随后光芒一闪几人消失不见。 而那位名为楼的少年则是在陈秋实几人走后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郁闷的坐在这楼梯处,手托着下巴,开始思考人生。 章60 鬼念 毫无疑问无论是陈秋实还是长安都发现了楼早已经醒了的事情,但是双方都很默契的没有拆穿,当陈秋实和长安先后看向自己的时候楼表示很紧张,一直以来他都是作为bug一样的存在,修炼无瓶颈,机缘压马路都能在地摊买到宝物,顺顺当当地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真正的失败,有主角光环加持他也没有怕过什么,可是今天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个开挂的,破天荒地他觉得自己的主角光环被抢了去,这让他有些紧张进而有些恐惧,他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主角之外,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死,在遇见陈三千一行人之前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死,即便有危险也不致命,可是现在他有些慌,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楼很是干脆的就假装倒地不醒。 在陈三千等人离开之后,楼看了看上面那扇门,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决定往上走,毫无疑问,他仍旧觉得难以理解以及满心不忿溢于言表,“凭什么那两个人可以那么轻易地登上去,我特喵的这么费劲?” 可惜的是他依旧只登了九层阶梯便彻底再也没有力气往上走了。 摇了摇头,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那些连陈秋实都不敢往上走的楼梯他竟然走了九阶,如同经历了九次生死,得到的好处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真特么太可怕了啊。 吐了吐口水,楼终于是退了出来,有些恨恨地说道:“老子才应该是主角啊,怎么他娘的一点光环都没有啊?”说着还冲着天空比了个中指,意思不言而喻。 但是他试过了,那十三个台阶真的不是人能登得上去的,这让他深深地怀疑之前那两个哥们到底是不是人。 摇了摇头,楼决定不再纠结,便是准备离开。 当他出楼时,看到的是念界所有人崇敬而羡慕的看着他,那些人狂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楼!楼!” 虽然戴着面具,可是楼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可是强大的内心让他倔强得不愿低头,他挥了挥手,颇为云淡风轻。 而他越是这般低调模样人们就越是觉得他高深莫测。 就连那群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金卫也都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以此表示自己的尊敬。 楼的身子有些僵硬,他觉得事情好像是有些搞大了,因为这念界当中的诸多门都在不停的打开,一个接一个的念师都在不停地往这里赶来。 特别是他看到了王朝内的那些神念,鬼域那位久不出世的鬼念,那些个念界三百年内传说中的人物都在试图进入念界向这里赶来的时候,他果断的选择了跑路。 念界规则当中,若有神念降临会在念界上空浮现其名,以显尊崇。 楼抬头望向天空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时,心里那是一个害怕啊。 一张传说级的念符被他肉疼地贴在了身上,众人只觉光芒一闪,楼便消失在眼前。 就在楼消失的一瞬间,一只巨大的黑色掌印出现在他之前所在的位置。 “鬼念!” 众人皆是望向西方那扇漆黑的念门,一道身影出现,鬼域的第一大念师,一身诡谲的念力让他成为所有念师最不想面对的敌人。 但是不得不说他的念力天赋实在是惊人,天生一身黑色的念力,可以吞噬别人的念力为己用。 与所有的反派出场一样,他全身裹在黑色大长袍当中,而他似乎也不愿用真面目示人,黑色的念力如同一团浓雾把他围绕。 金卫首领也是极为霸道,一句话不说就是念力龙啸,冲着这位胆敢向新任念界之主出手的鬼念就是一个对撞。 金色的念力与那团黑色碰撞在一起,如同光明与黑暗的交接,却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势,就如同雪融一般,无声无息,却又相互消融。 短暂的交手之后金卫首领一声冷哼:“鬼域鬼念,呵!” 他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厌恶,“好不讲理的念力。” 鬼念呵呵一笑,却是不发一言,与念界守卫发生摩擦显然不智,可惜啊,那个叫楼的少年太过机警,若是犹豫一下,那么自己刚才那一下便足以将他留下,到时候吸了他的念力,那么这念楼这整个念界便只能认他为主了。 金卫首领眸中金光一闪,“鬼念,你别想着打那个少年的主意,不然我要你鬼域所有念师无法进入这念界当中修行。” 鬼念终于是转过头,用一种毫无诚意的语气表达自己的尊敬与恐惧:“好哒好哒。” 鬼域中人向来是口是心非,表面上恭敬背地里却是小动作不断。 有人说这是能屈能伸,可是这么敷衍的回答饶是金卫首领也不由得气到吐血。 “这么不给面子,看来鬼域中的天才们已经不需要在念界修行了吗?”金卫首领冷笑道。 “不是不是,哪敢哪敢,我们只是想把念界划分为我们的领土而已,毕竟当年建造这座念界的也有我鬼域先贤啊。”鬼念的声音很清脆,像是一个孩童,还带着些天真无邪。 “现在我宣布,咳咳……”身处黑色念力浓雾包围的鬼念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念界自古以来就是我鬼域领地,今日我就是来收复这片领土,从今以后,你们这些人就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这里只能为我鬼域念师所有。” 这一番丧心病狂的发言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可笑。 “我擦,这小子在装逼……” “要不要点脸……” “这个人,神经病啊!” ……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此表示呵呵,毕竟这念界里,最强的自然是金卫。 金卫是创界人留下的负责守卫念界的人,他们拥有所有规则的最终解释权,能够在念界当中施展相当一些特权。 一个残忍的笑容浮现在金卫首领的脸上,虽然有些浮夸,可是总得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对此金卫们如此评价,金卫首领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这种不怕死的挑衅者了,所以他很愤怒也很开心。 所有人看向鬼念的眼神都变得很玩味,“这老小子脑袋瓦特了吧?” “大概是念力修炼出了岔子,引起念力反噬,他这可以吞噬的古怪念力大概是吞了什么更加古怪的念力,多股念力相冲,最终破坏了识海,从而导致智商降低。”有专业的医师给出了病症的详细分析,说的是一本正经,旁边附和的人也都是一本正经的点头表示同意。 金卫首领却是一招手,一把金枪出现,他脸上的笑意更浓,多少年了,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人胆敢挑战念界的权威了,这种感觉真的好奇妙啊。 金卫们在下面窃窃私语,“老大的表情好变态啊!” “何止变态啊。” “不过,为什么我也好兴奋啊。” 周围的人听着这些金卫的对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这特么什么和什么,为什么感觉好羞耻啊。 金卫首领和鬼念二人仿佛都是有恃无恐,一个脸上带着让人无法直视的笑,一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不管你是真的疯了,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倚仗,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出手吧,不然我怕你心有不甘。”金卫首领霸气地宣布道。 “不不不,还是你先来吧,不然我没有成就感,这么历史性的时刻,总是需要一些人来见证和称托的。”鬼念摆了摆手,显得毫不在乎金卫首领的威胁。 金卫首领冷笑更甚,“你对念界的力量一无所知。” “是你一无所知。uu看书 ww.uuanshu”鬼念这个人打起嘴炮来也是丝毫不弱于人。 金卫首领虽然极为自信此时也不禁有些揣测,从来没有人能在念界里这么放肆,很多年前鬼念也曾来过念界修行,可是那个时候的鬼念远没有如今这般实力,再后来鬼念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再也没有进过念界,但是金卫首领依旧是从进入念界的人口中知晓了鬼念的崛起,鬼念的天赋绝顶,但终究不是正道。 “轰!” 金枪指天,金卫首领的身体悬浮起来,这一刻它如同一轮大日,光明而炽热,灌入体内的念力让它有着足够的信心在这念界之内无敌。 “呵呵。”鬼念的声音很让人觉得刺耳啊。 金卫首领如同神灵一般,念力化神,他的全身都变成了金色,那一双眸子也是闪着金光。 “这种力量,这么多年以来是我第二次用,感觉……很强势。”金卫首领说道。 “灭!” 随着一声冷喝,在鬼念的周围出现了一道道樊笼,樊笼之内金色的念力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轰向他,这么小的樊笼和这么大的闪电,没人相信鬼念能够躲得过去。 “什么!” 所有人都被惊吓住了,那些闪电轰向鬼念以后却是消失了,“不可能,那么强大的念力闪电凭他不可能吞噬掉。” 于是一道又一道闪电在樊笼当中炸开,可是鬼念依旧站在那里好似没有任何伤害。 “不对。”金卫首领眉头微皱,他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在他的手上有什么东西!” 章61 绕指柔 “发现了吗?”鬼念的声音变得很冷,“当年建造这座念界时,鬼域的那位虽然只是负责很小的一小部分,可是为了鬼域的未来,先贤的手段却都藏在这一小部分当中。” “念力种子!” 鬼念的手上有一个种子,在金卫首领调动了念界的部分规则之力来攻击他时,念力种子吸收了一切,并且开始激活那古老岁月以来的种种埋笔。 “要不是听闻那楼小子登上了念楼就要掌控这念界,我还不会轻易暴露这份手段,不过现在看来,也该算是让人满意。”鬼念摇了摇头。 “万古岁月的念力污染在这种子发芽之时便已经激活,金卫还不跪下?”鬼念一声冷喝却见这金卫的铠甲竟然有一半变成了黑色。 随后大部分的金卫开始不由自主的下跪,一个两个,一直到最后只剩下金卫首领。 在那一声还不跪下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金卫首领的双腿不由弯曲,这不是他本身的意愿而是一种规则的压迫,活在规则里的他已经是化作了部分规则。 可是那种屈辱感让他想要自杀,建界那么多年以来,哪怕是最当初的那几位大能也没有人让他这般下跪过。 “鬼念!” 金卫首领双目直直地盯着鬼念,而鬼念依旧是云淡风轻,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这个不甘愤怒的金卫首领。 鬼念只是抬起了头,看着光暗交替的念界天空,“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仿佛是在叹息,遗憾没有这一切太过顺利而没有任何挑战性。 长袍飞舞,“我宣布,念界从今以后归我鬼族所有,外人不得进入。”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极为愤怒,可是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念力竟然也开始被这黑色侵染时,一个个便是毫不犹豫地准备离开念界。 “为我鬼域添几名神念,呵呵,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呢。”鬼念呵呵一笑,在他的指尖有一团黑色的丝线缠绕。 “我这念力名为绕指柔,被它缠上,想必会是很悲惨吧。”鬼念的声音很平静,可是旁人听起来却很可怕。 念术绕指柔在念界当中的凶名太盛,那更像是一种毒,可以让一个念师生不如死,最后成为一具被操控心智的傀儡。 一时间念力滔天,那几位本来是想凑凑热闹的神念率先出手了,因为他们最先发现念界之门竟然关闭,想要出去就必然要先出手制住鬼念。 可是当他们调动念力时那些诡异的黑色物质却是顺着那些念力进入到他们的体内。 鬼念笑得更开心了,于是情不自禁地说出来那句经典的台词:“你们挣扎吧,越是挣扎我就越是兴奋。” 在这个紧张的时刻众人仍旧是一阵恶寒,异口同声地吐了口唾沫,骂了句变态。 有了那颗念界的种子,鬼念得到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那么多轰向他的念力通通被那颗种子吸收,化作了盛开的养分。 没多久,花开,黑金相间。 花越长越大,没多久竟然一尺高,一尺之后是两尺三尺一丈两丈…… 鬼念立在这参天的花树之上,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俯瞰着世间的人,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调说道:“愚蠢的人类啊……” 一种绝望的氛围弥漫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他们恐怕是离不开这里了。 金卫首领跪下的双膝依旧在颤抖,那是不甘。 “当年那几位大人的心血怎么能让你这个渣滓给毁了,不可以!绝不可以!”金卫首领说道。 当年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在那个天才妖孽遍地都是的年代,他的那点天赋实在是可以称之为几乎没有。 那些被世人恐惧着的,羡慕着的,诽谤着的大人们却是很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教授着那些简单的念术。 “喂……小子,你怎么又哭了?” “哦哦哦,我知道了,你小子被自己蠢哭了。” “哪有!”倔犟的小孩子不愿意低头。 “那就是害怕了?” “谁怕了!” “怕就是怕了,有什么要紧,不敢承认自己害怕不也是害怕吗?” 那孩子被这套说辞唬得一愣。 “哈哈哈,你果然是怕了。”那人看到他这一副表情顿时哈哈大笑,显得有些小人得志。 他瘪着嘴,显得很委屈。 “行了行了,小金子,你这么胆小,以后怎么守护我们的家乡呢,你要知道,这念界可是花了我挺大心思的,以后交给你守护,你可别被人欺负一下就哭鼻子,太丢人啦!”那人一脸不正经地说道。 “不会的,我才不会哭!”那孩子握着拳头大声的喊着,“再者说了,有大人在,谁敢攻打我们这里。” 那人蹲下身子,看着这个愣头小子突然叹了一口气,“我终究会离开的。” 傻小子突然有些悲伤,他知道大人不会永远就在这里,“不管大人去哪,我一定会好好守护这里,等大人回来,我发誓,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这里!” 那人使劲搓了搓那孩子的头,笑着说道:“笨蛋,打不过当然要跑啊,你要是死了,会有人很伤心的。” 那人突然有些忧伤,“用生命守护生命真的……对吗?” 被唤作小金子的孩子却是很开心,“有人很伤心?是你吗?大人,你会为我伤心吗?” 那人笑了笑,“是啊是啊,肯定会伤心的吃不下饭……好几天。” “只有几天吗?”他有些失望,但是没多久就恢复了过来,“能让大人好几天吃不下饭也很厉害了。” …… “大人,对不起,我可能要让你好几天吃不下饭了。”金卫首领的眼角有几滴眼泪滑落。 “大人,我又让您失望了。”他看着地上的眼泪怔怔地说道,他答应过那个人不再流眼泪,可是今天…… “鬼念,你真的……真的让人很生气啊。”金卫首领一声怒吼,却是金光大盛,原本因为规则威压而不得不下跪的身子这一刻也站了起来。 “砰砰砰!” 像是有无数条枷锁被崩断,金卫首领狂怒道:“大人的念界,怎么能让你这种垃圾染指。” 鬼念低头,却是见到金卫首领如同一杆长枪破空而来。 在这之前如果有人质疑鬼念的念术天赋那么一定会被人群嘲,可是金卫首领不同,他见过真正的惊艳盖世的人,那是横推千古的人物,一个可以创界的人。 所以他有资格表达自己对于鬼念这种通过鬼蜮伎俩妄图侵占念界之人的鄙夷。 那株花树的枝叶伸展仿佛是要阻挡金卫首领的进攻,可惜的是金卫首领的速度太快了。 “砰!” 鬼念竟然被一拳打中,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那花树之上坠落。 念力凝聚的黑雾竟然也被那一拳打崩。 鬼念心头一震,显然是没能料到会有这般意外,只是脸色微冷,却也没有任何惊慌之色。 “看来,你还有手段,倒是小瞧了你。”不露声色地用手抹去嘴角的鲜血,鬼念的眼神当中有了一丝郑重。 “创界人选中的守卫自然不是普通人,要不是念楼已破,念界的权柄被那个叫楼的小子拿走,今日或许还真的能够被你翻盘,不过,现在那小子跑了,呵呵,真是个白痴一样的人,得了念界认主,在这念界里他才是老大,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跑。”鬼念不知道是在庆幸还是在嘲讽,总之显得很得瑟。 “我说过,让你跪下,你就应该跪下,乖乖的跪着不好吗,非得这样自讨没趣。”被那一拳打中的鬼念显然也并不好受。uu看书.ukansu 长袍舞动,一根手指伸出,黑色的念力丝线如同一条条细小的游龙,竟然是发出声声龙啸,冲着金卫首领而去。 一声大喝,破碎的金甲再次浮现而出,将金卫首领全身都包裹住,与此同时,那把金色的长枪被他掷出。 掷出后的金枪在与那黑线接触的一瞬间竟然变成了数只金龙,金龙张口吞下了那些黑丝。 另外几条金龙则是飞向空中,竟然是将那些黑色的雾气全部吞入腹中。 随后金龙坠地,化作了五只雕塑。 “竟然连规则也能封印?”鬼念不敢相信。 金卫首领一脸鄙夷,“你忘了这里的规则是谁制定的,大人真正的实力不是你们所能理解的。” “大人目光看向的是那里。”金卫首领指了指天空。 鬼念到此也是不禁赞叹前人的能力,“先贤的目光在九天之上,而我等后辈仍旧困于这世俗当中,实在惭愧。” “可是今日之事既然已经开始,便不可能无功而返。”鬼念说道,“既然完整的念界得不到,那么得到一部分也好。” “你要干什么?”听到他的这般言语,金卫首领意识到有些不妥。 鬼念轻轻一笑,“念界切割!” 脚下那株花树的根在迅速的生长,十丈百丈…… 金卫首领大惊失色,一道念力凝聚的闪电劈向花树之上的鬼念,一方面又是举起长枪试图斩断那蔓延的花树之根。 可是花树之根生长的极快,断了又生,仿佛是毫无限制。 章62 前行 金卫首领目眦尽裂,身后金卫也是杀意肆虐,滔天的怒气让念界风云变色。 “生气啊?”鬼念呵呵一笑,“生气有用的话还修炼个什么劲,大家瞪瞪眼不就行了。”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杀!”所有金卫异口同声的喊道,杀声震天,随后所有金卫同时掐诀,所结之印相同,凡金卫者,必是天骄,五百金卫同时结印,“杀——无赦!” 印名杀无赦, 那是世间第一次见金卫全力出手,也是最惨烈的一次出手,当印诀打出,天空之上凝结出一个大大的“杀”字,像是某种古老的审判,带着灭天绝地的惨烈气息向着鬼念所在的地方压了下去,就像是有一位古老的存在拿着一尊玺印向着大地盖了下来,玺印之上赫然写着一个杀字。 鬼念再托大见到这等威势的印诀也是色变,“创界者的帝玺。” 杀字印盖了下去,鬼念分身千万却也无法摆脱那印的锁定,无奈之下只能栖身于花树之下,花树招展,枝蔓交错像是织了一个笼子,同时正在扩张的根系也停止了生长,一道道能量顺着根汇聚于枝蔓之上,霎时间,那棵本在极速生长的花树像是缠满了霓虹灯的圣诞树,强大的能量让它散发出了极致的光芒,而极致的光明呈现在双眸之中的只能是黑暗。 天地俱暗。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众人睁开眼睛的时候,那花树也仿佛受到了某种限制,再也无法继续侵占这片土地。 鬼念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么好的机会恐怕是再也遇不到了,若是没有那得到认可的楼,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占领这里。 随着一声叹息,花树拔地而起,如同一座巨大的小岛悬浮在空中。 与此同时,一道乌光以花树为中心铺展开来,将三分之一的念界笼罩在其中。 有人试图去攻击那乌光结界竟然被反震得吐血。 “从今以后,这里归我鬼域所有。”鬼念嚣张的声音响起,众人却是不敢多说一句。 金卫首领以及身后金卫皆是沐浴在金光之中,恍若神灵。 可是众人皆是明白金卫此时的状态不对,金卫首领冲那鬼念冷哼一声:“滚!”音波翻滚,震得众人耳鸣不已。 鬼念竟也不生气,微微作揖,“好哒好哒。“然后转身离开,干净利索。 不过念界当中的众人在经历这等风波以后皆是被那鬼念的绕指柔给侵染,或多或少都是受了伤,需要闭关修养,念界当中他们也是不敢多做逗留,于是便开始起身告辞。 金卫首领则是拜托所有离去的人传播出一个寻人启事,让众人去告知离去的楼尽快回归念界。 当然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若是有人真的起了歹意寻到楼之后第一步当然不会是把冰箱门打开,然后把大象塞进去,再接着把门关上这么和善。 发现楼的真身之后当然困住他,拷打他,得到念界控制的秘密以后杀了他。 不过金卫首领自然是另有考量,念界被破的事必然会在各域传播出去,而与此同时被传播出去的自然会是楼成为念界之主,金卫首领想要的只是一个消息,回来! 只要楼不傻,他就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而只要他进了念界,那么这念界便是可以恢复的。 可惜的是他万万没想到楼并没有得到念界的控制权。 而在金卫首领将那句话说出之后,他的身上竟是逐渐石化,金色的铠甲慢慢变成了灰色,那双眼睛也逐渐失去光芒。 金卫首领与其身后所有金卫竟是化作了一尊尊雕像,与此同时,一股浩大的力量在念界之中翻腾,就像是起了一阵十级台风,飞沙走石,风云变色。 之前温和的念力能量也逐渐变得狂暴起来,就像是进入了寒冰期,整个念界变得失去了约束一般,很多人因为这场骤变,念力竟是受到了反噬,一时之间,整座天下念师受伤者不计其数。 当楼听到金卫首领传播出来的消息时他正在吃饭,家族的那些大佬叔伯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差一点被嘴里那块豆腐噎死。 一脸生无可恋的他在那天晚上人生第一次的失眠了。 楼本名叫做叶铠,叶家是王朝一百豪门位列第十的强大存在。 从始至终,所谓的一百豪门都是就整个人族而言,除了鬼域之外,西疆,南国,东土,本是一个王朝,后来东土中州王室衰落,分为三个大的势力,可是这无数年来西疆,南国名义上仍都是隶属于中州王室。 叶铠出生于中州叶家,传闻当中,这叶铠天赋异禀,他出生之时尘封了多年的光明铠突然再次绽放光明。 叶家人立刻下令封锁消息,因为他们知道这件事代表着什么,光明铠作为家族底蕴之一它的再次复苏意义太大。 从叶铠出生之日起,他便被立为下一任族长,因为只有他才能动用光明铠。 长大后的叶铠也不负众望,与光明铠十分契合,而他一身的天赋更是堪称妖孽。 可惜的是家里的人却始终不许他暴露任何实力,更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把他丢在了南国里的一个家族支脉当中,虽是分支却也是在南国当中举足轻重,而修炼资源更是暗中送了不少,这一切为的也就是韬光养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叶家比谁都清楚,除了防备鬼族那些无孔不入的暗楼刺客,人族内部的一些人更加值得防范。 对于这件事叶铠也不是毫无脾气,虽然他也能够理解长辈们的好意,可是一些情绪总归还是有的,于是他就成为了望京城里最著名的二世祖,叶家纨绔,吃喝嫖赌,当街纵马的事情都没少干。 还好光明铠已经很多年不曾现世,更何况自己当时为了挡住鬼念那一击,光明铠自主现身护主,真正出现的时间很短,应该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楼还是有些气愤,那该死的三个鬼脸人到底是怎么进得了念楼的,“作弊,一定是作弊!”他这么想着,嘴里却是狠狠地咬了几口馒头。 叶凯打定主意,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做一个死宅,低调,稳重,优雅从容,绝不露面,绝不张扬,在确定自己还是主角的前提下再说其它,不然就一定猥琐发育,做个好人。 …… 陈秋实老爷子带着长安与三千遁出念界之后倒是没有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只是从念界出来之后三千还是沉睡了一天一夜。 在这一天一夜里长安始终坐在三千身旁,就像很多年来一样,他的脸上始终淡定从容,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这种事情他似乎做了很多次,所以极为熟练,熟练到脸上的表情也自然而然。 没有人知道陈三千的识海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座迷宫被镜天崩碎了大半,那些断壁残垣变得如同水晶一般,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它似乎拥有生命一般,如同破损的肌体再次生长,那些石头在慢慢地蠕动修复,虽然速度很慢,可终究还是在生长。 至于镜天则像是变成了雕塑一般,立在原地,看着那些蠕动生长的石头,满脸赞叹。 在他的身旁,婴与陈三千并排倒在地上,镜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按理说他本可以出手将陈三千禁锢或者干脆杀死,可是他始终没有出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镜天手指轻勾,婴与陈三千慢慢悬浮起来,而镜天的身形第一次动了,脚步前行,就像是很多年前那场大雪之中的前行,每走一步大地之上便会有一个脚印,初时并没有雪,因为这片天空一开始便没有日月所以自然没有风雪,可是当镜天开始前行时天空之上便开始飘雪。 严格说起来那并不是雪,更像是什么东西燃烧之后的灰烬,灰色的如同泥土如同飞絮,婴与陈三千两个人就像是影子一般随着镜天前行一步而前行一步。uu看书 w.uukanshu 可是这座迷宫太大了,即便镜天崩碎了大半,可依旧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不过他并不着急,断壁残垣里,他慢慢的走着,走着...... 陈三千终究还是醒了,他能感觉到脑子里空荡荡的。 长安守在一旁看着他,温柔一笑,此时的陈三千就像是一个傻子一般,回之一笑,长安并没有多少担忧,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依旧如往常一般呆在三千身边,这个时候的三千应该算是一个真正的傻子了,因为识海当中的陈三千还睡着,一同睡着的还有婴,偌大识海,只有镜天一人携“两尸”不断前行,像极了一场朝圣,只是这场朝圣没有三跪九叩,有的只是沉默与前行。 ...... 书房里,陈良看着一份密报沉默了很久。 三千自然是无忧无虑的和那条傻鱼玩玩闹闹,而他的身体也在最近的时间里好了许多。 当然最近最热闹的还是一份寻人启事,大街小巷里人们都在谈论的是那个名叫楼的少年以及念界被魔族鬼念分割出去一部分的事情。 而当天各国王朝神念们也是组织了一场会议,回忆的内容大抵是全力寻找楼。 当然寻找到之后是保护还是胁迫就要看他是不是本国人了,说到底人们害怕的不只是异族,同样的也是异国。 那天陈秋实看了长安与三千很久,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长笑,“年纪大了,怎么还跟个少年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呢,罢了罢了,时也命也,都是注定。” 章63 长兴楼 定居京城的长安与三千对于这个繁华热闹的都市可以说是十分好奇,就像这座繁华的京城对他们也是同样好奇一样。 人们总是喜欢靠近神话,而现在离他们最近的神话无疑就是那位南国神将以及南国神将的儿子了,在民间市井中总是会有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当年陈良攻入不老城时的场景,那无疑是南国百姓内心深处最骄傲的一段过往,所以当年陈良消失之后百姓很是愤怒,愤怒于一个阴谋论,只是那个关于鸟尽弓藏的传言很快就被官府压了下去,为此当年死了不少人。 而今陈良重新归来,并且为南国带来了这么多天命者,毫无疑问百姓对他更是敬仰,而这敬仰也随着时间逐渐变成好奇。 书房里,陈良看着眼前正在流口水的陈三千,随后看了一眼长安:“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 长安恭声说道:“都会是好事。” 陈良苦笑一声,“所以三千这次又会痴傻多久?” “不清楚。”长安摇了摇头。 房间里变得安静了下来,听两人的对话似乎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陈良思考了一下却是说道:“这一次或许真的是好事,皇上对我们陈家起疑,之前一直试探三千是否真的痴傻,而且念界里面发生的事情这样一来倒是不会露什么马脚了。”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傻子,当一个傻子真的是一个傻子的时候,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 “怎么了?”见到长安欲言又止的样子陈良不禁是问道。 “陈家需要一个人出来。”长安看着陈良随后说道,“您应该明白一味退让并不能让那位皇帝彻底放心,他会一直忌惮陈家,就像忌惮赵家一样,我们的手里需要握住一些东西,一些可以保命的东西”。 “你觉得皇上会杀我们?”陈良问道。 “我是觉得我们不应该把命交给别人手里。”长安说道,“而且大哥不应该纠结于这些俗事。” 陈良正在写字的手顿住了一下,“确实都是些俗事啊,你们这些孩子都是这样,少年老成反而不美,你和三千一样都是思虑过多,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心里像是藏了无数个秘密,看起来总是闷闷不乐,这样不好。” 长安知道父亲的意思,事实上从陈良一回到京都便开始尽力摆脱皇帝的猜忌,他不想和那位皇帝发生冲突,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韬光养晦,不争权不夺势,不与半村的少年们再有接触,不与曾经的部下来往,可越是这样那位皇帝陛下似乎更加猜忌。 长安说陈家需要一个人出来的意思就是他这个陈家养子需要展露一些头角,至少需要营造出长子无能养子夺权的意思来,这样陈家至少还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一些力量,估计那位南国国主也会乐见其成。 陈良的权力来自于军部,民间有人说南国的军队实际上是陈家的私军,而南国的帝位可以在一夜之间换成陈良,这并不是一个玩笑,所以才有了陈良远走他乡十数年的事情,当然去半村是陈良自愿的,因为当年有人已经开始劝他取而代之拥兵自立,诈死远走是两全之法。 军部那些人向来只看实力,所以三千是不可能继承将军之位,至少目前来看是不可能的,但是军部这股力量需要一个继承者,所以长安无疑是最好也是最有可能的那个。 陈良并没有同意,可是长安却已经打定主意,接下来的便是沉默,似乎男人之间总是话很少,无论是君臣亦或是父子。 终究陈良还是叹了一口气,“其实你看这京城,所谓贵族也好,世家也罢,种种行为,阴谋也好,诡计也罢都像极了小孩子们的打打闹闹,仔细想来都没甚意思。” “可是我见不惯一些人自以为是。”长安说道,“而且我也是一个孩子,实实在在的。” 陈良闻言笑了笑,“是啊,你们都是好孩子。” “所以您不反对?”长安问道。 陈良摆了摆手,“我在意的东西不多,你们是我最珍视的,所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长安拱手,退出了房间。 三千又在和小鱼在玩闹,小鱼化作的那匹白马看起来丰神俊逸,当陈三千和它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自然是很容易吸引许多人的注意,而且这匹马很明显是有灵性的,因为走在这宽敞的大路上更像是那匹马牵着陈三千而不是陈三千领着它走。 小鱼似乎更喜欢热闹的地方,所以每每总是朝着人多的地方去,有时候陈三千不愿意去小鱼就会扯着他的衣服拖着他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走。 它就像是个好奇宝宝,什么都要过去看一眼,然后尝一尝,特别是当它闻到了巷子里的酒香,便是一把将陈三千丢在了背上驮着他便是循着香味走了过去,从始至终长安都跟在一旁,同样的跟在一旁的还有那位表哥,今日的赵天凉似乎多了几分稳重,也不知道被那位公主母亲叫去说了些什么,近些日子颇是低调了许多。 “我怎么感觉今天的三千有些不对劲呐,小表弟。”赵天凉一身锦衣映衬着那张俊秀的面容显得是温文尔雅。 “有什么不同吗?”长安歪了歪头说道。 “影帝级的表演无懈可击。”赵天凉啧啧称赞,他的声音很小,“简直就像是真的傻了一样,白痴总是喜欢自作聪明,而真正聪明的都喜欢装傻。” 长安看着赵天凉,看了很久也没有说话,可是眼神却让赵天凉觉得有些不舒服,“小表弟,你这眼神怎么看着都像是在看白痴呢?” 长安呵呵一笑。 赵天凉一脸了然的样子,“那......我把“像“这个字收回来。” 京都街头,少年白马, 像是人间无事, 优哉游哉。 陈良也许是刚回到南国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对于陈三千与长安二人的管束就松懈了下来。 陈母则更是觉得亏欠二人,所以对于两个孩子更是极尽宠溺。 陈三千说喜欢,那么陈母便说买,陈母不在身旁的时候这句话便由长安来说。 于是,渐渐望京城里便是有了第二个纨绔子弟陈三千,陈三千说不得是纨绔,但绝对是败家。 他好像对于钱财没有什么概念,实际上一个傻子怎么会有钱财这种概念呢。 没有吃过桂花糕的他就是因为觉得桂花糕好吃然后非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给那人,让他把店里所有的糕点打包带回去,说是给长安吃,长安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随后放在了小鱼脖子下挂着的那个袋子里,最后都是被小鱼这个家伙给吃掉了。 事实上陈三千所给的那些银票足够将那家店给买下来了。 店主摸了摸脑袋,长安是谁? 后来没多久他便知道长安是谁了。 那一年长安十六岁,他在长兴楼坐了整整三天,在他对面坐着的是王城里的围棋国手之一韩墨。 韩墨七十有六,眉发皆白,一身白色长袍。 他不仅是南国最厉害的围棋高手之一,也曾经是南国的左相,五年前他辞官告老,便是修了这么一座长兴楼,成了这里一位喜欢看棋下棋的小老头。 直到长安的到来,起初长安来到这长兴楼是为了陈三千而来。 陈三千进楼看人下棋觉得好玩,两个人对弈时一动不动,他就上去乱摆两人的棋子,那两人都是爱棋如命的棋痴,对弈正酣时突然有人来搅局自然是极为生气。 而他们二人不仅是在这长兴楼中在那整个望京城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还好当时跟在陈三千身旁的仆从机灵立刻回家打算将这事禀报给家主,可是等他匆匆忙忙赶回家却得知将军夫妇有事外出。 情急之下又刚好遇到了二公子长安,将情况一说,长安不禁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当初自己与那古老夫子下棋的时候,uu看书 ww.uukanshu.om每当自己快要输的时候,大哥总会故意将棋局弄乱。 长安整了整衣服,进门之前以山泉之水净手。 在他面前是两个面色铁青的老者,在他们身旁是一脸无辜的陈三千。 看到长安到来,陈三千冲着他咧了咧嘴,就要到长安身旁,可是被两个老者拦住。 从气机上看,这两位老者竟然有七阶实力,在这世俗王朝当中已算是一流高手。 长安面色微动,却是示意陈三千不要动,与此同时一股刀意含而不发。 两位老者本是这长兴楼中的供奉,他们自小与韩墨一同长大,既是儿时伴读,也是护卫。 当韩墨辞官,他们自然而然就跟着也来到了这长兴楼,两位老者与韩墨同岁,一胖一瘦,胖的叫韩庞,其身形如弥勒,嘴角含笑,大腹便便,虽不是袒胸露乳却也是不拘小节,全然没有一个围棋高手应有的气质风度,反而时不时流露出些许痞气。 瘦的名叫韩守,身形削瘦,一身长衫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风范,他的话很少,双眼总是微眯,又或许是他的眼睛实在太小,总之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冰冷感觉。 感受到少年人的刀意,一胖一瘦两人对视一眼,却是胖胖老者笑意更浓,瘦者面容更冷。 “哦?还敢在这里动手?”说话的是那韩庞,“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长安不卑不亢,淡淡说了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要您说,这里是谁的地盘?” “好!”突然一声叫好从不远处的一间房子里传来。 章64 藏刀 “年纪都这般大了,怎么还和年轻时那样容易冲动。”房门打开,车轮声吱呀吱呀,一个少年人推着一辆轮椅走出。 轮椅上坐着一个老者,老者身形矮小,一身黑色长袍,银发白须,看着完全没有一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朝左相应有的威压和气势。 他就像是路边最不起眼的一个小老头,瘦弱,矮小,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就像是长了千年百年的老树上那褶皱的皮,如果把他丢在街头巷角绝对没人会想到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年人竟然是曾经名震天下的左相。 看到韩墨到来,那韩庞和韩守都退到了一旁,韩庞笑了笑对着韩墨悄声说道,“只是听闻陈将军重归望京,而且还有两个儿子,所以总是不免有些想要试探一下。” 韩墨嘴角微不可查的轻轻翘起,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陛下总是说对自己这个残废百般信任可终究还是派了两个人留在自己身边,当然韩墨并不会觉得如何委屈或是心寒,毕竟一个合格的皇帝本就应该如此。 “你的刀却是不错。”韩墨感受着那股凌厉的刀意说道:“可惜不知道这一把刀可做几人敌?” 长安敛去刀意,对着老人微微抱拳弓腰,“刚才晚辈只是刀气自动护体,并无恶意。” 老人不答话,只是眼神越发温和了,“我问你,一把刀可以杀多少人?” 老人继续说道:“如果有十人,百人,千人要杀你,你该如何?”说着老人来到棋盘之前顺手捻起一颗棋子,“就像这满盘的棋子,棋盘之上,皆是杀机,你又该如何?” 长安眉头微皱仍旧不语,眼前这位老人的话语说得过于直白了些,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这些人要杀你亲人,朋友,你又该如何?”老人笑了笑却是以心语问道。 腾! 一下子长安的身上刀意长鸣,震得整座长兴楼里所有的人都是一阵发懵。 刀意之中杀气腾腾,“谁敢动他们,我会百倍千倍奉还。”长安同样没有出声而是以心语回道。 楼中自有禁制,随着轮椅上的老人轻轻转动他手中的那枚扳指,刀鸣声渐渐被压制。 “如果举世皆敌又该如何?凭你一人,可以敌世?”老者淡淡的说道。 长安默然不语,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无聊到说这些个废话,是的,长安觉得眼前这个人从出现到现在所说的都是废话,绕来绕去,就像是在画一个圆,这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和兄长下棋时,陈三千总是喜欢用棋子围住自己,美其名曰围棋不就是用我的棋围住你的棋嘛。 这一老一少始终以心语问答,楼中之人只是能够感受到长安那突然升腾而起的刀意却是不知为何,等到刀意渐隐,少年才开口问道:“不知先生有何指教?”长安抱拳表现得很恭敬,因为他知道此时自己面前的这位老人所代表的是什么。 长安远比别人早慧,但是一直甘愿守在三千身后不愿展露峥嵘,便是其父陈良也不知晓长安到底隐藏了多少东西。 在半村这些年,长安看似对古老头不感兴趣,实则不然,他经常偷着给古老头送酒,而古老头喝酒之后就总是会不经意或者经意间将一些东西传授给长安。 可是那些东西他只教一遍,之后无论古老头喝再多的酒也只会说胡话,不愿多教一点。 天知道古老头这个活了无数年本该不老不死的圣人教了些什么,又没人会知道长安这个在房间里饿了那么多天也不愿死的少年从中学到了什么。 可是长安知道一件事,陈三千不是普通人,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这件事,而且到时候或许真的就会举世皆敌。 但是,举世皆敌又如何。 长安嘴角轻笑,看了一眼旁边有些唯诺的大哥,大哥的目光有些闪躲,仿佛是害怕长安会说他打乱别人的棋局。 韩墨摆了摆手说道:“指教谈不上,不如与我下一局棋?” 长安自然是不会拒绝。 可是消息传开,这长兴楼却是一片哗然,韩墨作为国手已经很少与人下棋,因为对手太少。 放眼南国,能够与之相比的也是寥寥。 长安竟然也不畏惧。 长兴楼有一间房是在顶楼,那里除了韩墨极少有人进去过,而现在那里多了一个人。 房间并不算大,可是这繁华京都却是能够尽收眼底,据说这一层楼是南国国主亲自下令加盖的,仅仅比王城矮了一尺。 长兴楼可以说是整个京城除了王宫之外最高的建筑了。 这是王上对韩墨数十年来为国为民的嘉奖恩宠也是信任,那么多年以来王城之所以不能出现比王宫更高的建筑一是因为王者尊严不可侵犯,二是不能让有心人可以居高临下观察探测到王宫里的东西。 今日,长兴楼第七层迎来了首波客人。 当然能够有资格进入到这里的只有韩墨极为信任的韩守和韩庞,其次是陈三千和长安。 坐定之后,韩墨示意长安执黑先行,长安也不托大,黑子落定,几番交手之后棋局才算展开。 韩墨摇头叹道:“你的棋看似稳重,可是杀机太重,就像是你的刀,太锋。” 长安凛然,韩墨白子落下,自己这所布之局已然损失大半。 “你刚刚这一手,看似是在藏锋,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一招妙手,可是对你来说……”韩墨笑了笑说道:“就像是画蛇添足,反而不美。” 长安额头上的汗陡然冒出来,可仍旧是死死盯在棋盘之上。 当年与古老头下棋的时候更像是在玩,而古老头的棋风中正平和,堂正浩然,有时候明明可以一举连杀数十子却仍旧会放出一条线。 而韩墨,这个看着老弱不堪的老头,他的棋则就霸道了许多。 长安始终没有说话,而韩墨也不在意,仍旧是自顾自的说着:“这棋盘纵横各十九条线,共有三百六十一个点,双方交替落子,以围地多者为胜,如果你的棋子被围了住,气被斩断,那么你就死了。” 说话间,长安竟然气息一窒,仿佛是被人凭空摄去了一股气,像是有一把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呼吸之间皆是凛冽的剑气,空气里处处弥漫着冰冷的刀光剑影。 再看这棋盘之时,其上纵横交错的哪里是一条条线,那明明是一张由剑气勾勒的网。 长安抬头,死死地盯着身前的韩墨,“你要杀我?” 韩墨面色安静,“我就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小老头,你觉得我能杀人?” 奇怪的是当两人说话时,韩庞韩守以及陈三千仿佛是都没有听到一般。 韩庞韩守盯着棋盘仿佛是被这棋局吸引,而陈三千则是百无聊赖的趴在窗户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座都城。 陈三千对棋从来不感兴趣,在半村的时候如此,出了半村依旧如此。 长安感受到那棋盘之上剑气越来越重,越来越凌厉,那股压力让他快要无法呼吸。 于是,他便只能运起刀气,想要去沟通那把刀。 他相信那把刀,他相信这世间没有它斩不断的东西。 此时的长安双目赤红,那把高傲而尊贵的刀终于给了他回应,于是,整座长兴楼开始颤抖。 长安的右眼瞳孔变成了一把刀,而他目中所看棋局之上的剑气便被它一刀切断。 韩墨登时吐了一口鲜血,气息萎靡,嘴角却是含笑,“这刀,本就不该藏锋。” “这一局棋可以写入棋谱了。”韩庞突然赞叹道,“我这就命人将这局棋复下来,印刷成册。” 韩墨没有阻止,长安有些迷茫的睁开了眼睛,仿佛刚才就是一场梦。 韩墨吐出那口血经过短暂的萎靡之后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他对长安说道:“在这望京城,你父亲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在当年阿谀他的人不少,可是记恨他的人更多,这么多年以来,你父亲陈良真正的朋友并不多,有一些人准备了许多手段去对付你父亲,可是当年他诈死去了半村,现在你们回来,王朝又有了一家豪门,可是你们这个豪门太小了,小到只要陈良死了,他就不存在了。” 长安心头一震,这望京城里好像并不太平,表面上光鲜亮丽的贵族们暗地里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见不得人的蝇营狗苟,uu看书 .ukanshu.cm父亲又是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 “你的刀,很锋,是我见过所有人里面最锋利的那把,你能够比你的父亲走得更远,这一座望京城容不下你,这整个南国也不应是你的枷锁之地,但是,你的兄长,你的父亲还在这里,所以,你的刀不能藏。”韩墨说道。 长安拱手,却是问道:“为什么?” “我是你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当年你爹那场诈死虽说是假的,可是当时是有人真的想要杀他,那一场厮杀真的很凶险,而你父亲救了我的命。” 韩墨说道:“不知道这个理由有没有说服力?” 长安摇了摇头,“总感觉不够充分。” 韩墨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一颗棋子无法赢得胜利,这个世界终究是大多数人说了算的,而我是少数人,你父亲是,你也是,如果你想守护一些你珍惜的东西,你就需要有人帮助,名声也好,权势也好,你总需要有人帮助。” 长安点了点头,“不知道我的身上有什么是您值得这样帮助的?” “有人给我写过一封信,信里他对你很欣赏,而且我听闻半村那一夜百兵择主之际,你也是神兵之主,事实上,所有神兵之主都是值得拉拢的人,你是其中一个,却是最重要的一个。”韩墨也不掩饰说道。 “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长安问道。 “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韩墨抚须,似乎是有些怀念,“他是一个夫子,也曾是我的老师。”韩墨说到这里却是不再继续。 章65 京城第4 当长安走出那座楼的时候,那局棋已经被传了出去,于是陈家次子长安之名便流传了出去,逐渐开始进入到某些上层人的目光与圈子之中。 长安与韩墨到底说了什么,又谈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那座楼,那第七层旁人无法进入。 只是长安答应了韩墨的建议,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的兄长和父母,长安能够察觉到韩墨可以表露出来的与世无争,可也正是因为他的与世无争让长安警惕万分,若真的与世无争便不会有今日这场棋局也不会有这次见面和谈话了,只是长安还没有发现韩墨这个人想要的是什么而已。 与长安名字一同传出去的还有陈三千的名字,从此以后陈家便出了一个大将之材,一个白痴纨绔。 长安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样才能将兄长陈三千挡在自己的身后。 陈三千有太多的秘密,有些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而且南国王朝肯定不会允许陈家人太过出众,所以陈三千便自然而然成了陈家的软肋,这个软肋可以让很多人对陈家放下戒心。 当长安刚刚回到家,便是有请柬送到了大厅处。 来人虽是一个下人仆从却是气质风度极好,年岁看着也不算大,应该是伴读书童一类。 来者对长安极为客气,拱手作揖道:“长安公子,我家少爷是文家二公子,文自如,三日后京城所有的世家子弟都会在明湖之畔举行一场盛会,以琴棋书画为主题,饮酒流觞,到时候希望公子可以驾临。” 长安也不惊讶,只是觉得这些人的速度着实是有些快。 这也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朝堂,政治,人心,手腕这些东西。 很多年以后当他玩起这些来也是得心应手,只不过,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还是有些新鲜。 那天晚上,陈良将长安叫到书房里,陈母南宫浅则是拉着陈三千的手说了很多话,可惜陈三千虽然很乖不吵不闹却显然没有听得进去母亲的唠叨。 “长安,你真的想清楚了吗?”陈良靠在椅子上显得有些疲惫问道。 “是。”长安答道。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要你不要这么早冒头呢。”陈良看向长安说道。 “我觉得韩墨或许有道理。”长安说道:“如果父亲要我继续藏锋,我自然会答应,只是有些该做的事还是会去做,只不过是会瞒着父亲了。” 陈良笑骂道:“这倔脾气。”他揉了揉头叹了一口气:“你和韩墨的打算我是知道的,可是,你想着把别人拖出漩涡却忘了自己也在这漩涡里啊,南国的水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浅,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实力最重要。” “孩儿知道。”长安回答道。 “对了,咱们村里的那些孩子你还有联系吗?”陈良揉了揉眼睛说道。 “最近他们一直呆在王宫当中,虽说王上不禁他们自由,可是每每有人出宫在他们身旁总会跟着一群侍卫,那些侍卫的实力很强,更像是一群老怪物,只不过易了形。”长安回答道:“我和王爵见过一面,只不过没有说上话,在他的周围有很多高手,当我想要靠近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了杀意。” “杀意。”陈良眉头一皱。 “所以我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装作与王爵不相识走了过去。”长安说道,“我觉得,那些人不像是在保护更像是在囚禁。” “最近有没有人监视你?”陈良敲着桌面问道。 “应该是有,不过好像他们后来被撤走了。”长安说道:“现在换成了韩墨的人。” “你就假装是不知情,另外三千那边你也注意一下,我总觉得他们要对三千不利。”陈良沉吟道。 “大哥不会有事的。”长安却是万分笃定。 “听闻他们邀你要去参加明湖集会?”陈良笑着说道,“到时候京城所有的名流俊彦大家闺秀都会参加,更是有那些年轻貌美知书达礼的小姑娘,啧啧……”陈良擦了擦口水,眼神暧昧地对长安说道:“咱们家是不是可以先物色一个两个的小姑娘做童养媳也好,儿媳预备队也好,到时候你去勾搭几个来。” 陈良拍着长安的肩膀说道:“加油,努力。” 长安一脸无奈的看着陈良,“母亲大人也是这般想吗?” “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陈良刚想展示一下家庭地位,却是话头急转,“这件事也不是催你,只是你也渐渐长大了,或许遇到心仪的姑娘也说不准呢,为父和你母亲都是开明之人,到时候定会为你准备大份的聘礼。” “我们家长安有心仪的姑娘了?哪家的?让为娘替你谋划谋划。”不知何时陈母已经来到这里,长安不由赞叹自己老爹这反应速度。 “长安不要害羞,告诉为娘,为娘替你提亲,别的不说,只要你看上的不论是谁家姑娘咱们家都配得上。”陈母说道。 长安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娘,父亲只是在开玩笑,我来到望京才多少时日哪里有机会认识姑娘啊,而且我年纪还小。” 陈母笑着说:“可以先相处啊,童养媳也挺好,儿媳预备队也好。” 得,长安捂着脸,果然是不进一家门不是一家人,这说话的口气都是一样。 “大哥人呢?”长安不得不开始转移话题。 “睡着了,别打扰他。”陈母说道。 长安却是皱眉:“最近兄长睡觉的时间仿佛是变得长了些。” “是好事。”陈母叹了一口气。 “我去看看。”长安开始借哥遁。 房间里,陈三千双目微闭,看起来确实是睡得十分香甜。 与此同时,京城开始热闹起来,首先是长安之名被人排在了京城十大公子之十位,这在京城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首先是之前那排在十大公子第十位的萧山醉酒之后驾车闯入那负责排名的长兴楼中被人痛打一顿后更是抹去了其十一位排名,不被记录在册。 第二天萧山更是因为驾车强闯长兴楼而被家族里的人剥去了家主的竞争者资格。 第二件事便是陈三千新晋成为王朝第四纨绔,那第一纨绔自然就是大表哥赵家天凉,第二是夏澜,第三是那位叶家铠爷,最后便是咱们陈家三千了。 叶铠作为一个标准的二世祖,吃喝玩乐无一不精,要说在这京城里谁活得最招摇也最逍遥那自然就是咱们叶铠了。 叶铠不用去理会南国朝堂上的那些肮脏事,又偏偏顶着叶家独子的身份,当然他并非是南国叶家的独子,而是东土中州的嫡子,对于叶铠,南国叶家是当做老祖宗来对待的,所以要说叶家谁的地位最高,自然不是那位名义上的叶家老祖,而是这个看谁都不顺眼谁看也不顺眼的叶铠了。 当叶铠突然听到有人竟然被封为京师第四纨绔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好奇的,要说这纨绔,陈三千身上并没有什么恶习,可要说是他凭实力成为京城第四纨绔还是不可能的,这背后自然是有人推动,不同的人不同的势力因为不同的原因想要把陈三千塑造成为一个纨绔形象,所以各方势力的共同努力下,陈三千终于不负众望的成为京城第四纨绔。 初次来到京城的陈三千是怎么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做到可以被称作纨绔的程度呢。 那时陈三千路上行走,有人就去街头招揽生意,看到陈三千是生面孔,偏偏衣着还极其华丽,不免是一番阿谀。 陈三千看那姐姐生得好看,只不过是太过可怜,如此天寒地冻却穿着一身薄纱,香肩如雪酥胸半露,一双眼睛更是楚楚可怜,想来是生活贫困,便是打着助人为快乐之本的心态跟着进了楼。 楼里却是装饰华丽,大大小小烧着许多炉火,只不过在这里面却是更让人怜惜,因为大多数的人都衣不蔽体穿着暴露。 陈三千想着一会定要给她们多买些衣服来。 陈三千长得清秀,u看书 w.uukanshu.co 虽说年岁看着不大,可是在这京城当中哪个世家子弟不是早早就破了身。 于是那些个姑娘便是贴了上来,更是忽悠陈三千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酒已上桌,陈三千的身旁坐满了姑娘。 陈三千被灌了一壶酒,脸上微红,眼睛却是越发明亮了起来。 “姐姐,你也喝酒啊。”陈三千醉醺醺地说道。 那个姑娘也是豪迈,一口便是干了,陈三千呵呵傻笑。 只是陈三千却只是吃肉喝酒,在这楼里各色姑娘都有,却偏偏不上楼。 这样可不行啊。 几个姑娘心中嘀咕道,若只是陪酒她们能够分到的钱可没有多少。 “少爷,不如我们去楼上吧。”那个姑娘身上的薄纱不经意间掉落,露出大半个后背与香肩,“奴家觉得冷了。”说话之时,眉眼如画,楚楚可怜却是媚意摄人。 陈三千觉得心神一荡,心中感觉有些异样。 “那好,我们进包厢里吃。”陈三千说道。 包厢这个词他还是知道的,此际用来想来是极为恰当。 喝了这么多酒陈三千竟然是毫无醉意,可那姑娘却是脚下一软,无巧不巧地摔到在了陈三千的怀里。 “奴家不胜酒力,醉了。”那姑娘笑咯咯地说道,那双玉臂却是勾在了陈三千的脖子上,红唇轻启,口吐香气。 陈三千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发晕,张开眼睛却是看到那姑娘想要将朱唇送上。 “哎呦!”那姑娘一声惨叫,却是陈三千一把将那姑娘推开在地。 章66 乞人巷 “郎君为何?”女子楚楚可怜,泪水闪烁。 “正要问你呢,为何要咬我?”陈三千一脸愤怒。 那女子满脸尴尬,弱弱地问了句:“咬?” 两人对话之间却是相隔仅仅数尺,所以周围人只是看到了陈三千一把将那女子推倒却不知是为何,只是这番举动却还是将一群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陈三千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于这种下作的偷袭方式表示了谴责。 女子脸色羞红,低声骂了句:“公子怕不是个傻子呦。” 陈三千有些生气,虽然很多人说他傻,可是对于此事他从心底里是不认同的。 这时一个半老徐娘的妇人,花枝招展地摇了过来,“公子可是对我们的姑娘不满意?” 说是摇那自然就是摇而不是走,因为她的身材确实是丰腴了些,风情妖娆,双眼含笑。 陈三千看了一眼那妇人,随后点了点头,“她骂人,不好。” 妇人瞥了一眼摔倒在地的女子,却是满脸笑意地说道:“公子息怒,等我教训教训她。” 说着妇人缓步来到那女子身前,蹲在了地上目光与女子持平,“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一根手指狠狠地戳在那女子的脑门上,女子也不敢反抗,脸上眼泪啪啪往下坠。 “呦,你还有脸哭,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冰天雪地里捡回来,给你一口饭吃,你不思报答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坏我藏春楼的名声。” “妈妈,我再也不敢了。”女子趴在地上使劲磕头,只是妇人却不领情,“不敢了?还有你不敢的事?” 女子心下一凉,面色惨白,她知道这位妇人的手段,所以很是害怕,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其实也没有什么。”陈三千眼见这姑娘可怜,心下不忍,“你既是她的娘亲,说两句这事便过去了。” “娘亲?”那妇人一笑,“公子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三千环顾一周,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难道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吗?” 妇人哈哈大笑,那些仆从也是哈哈大笑,“这里是妓院,妓院知道吧,她们虽然唤我叫妈妈,可是心底估摸着应该是一个个的想要我死。” 陈三千疑惑却是牢记长安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听不懂的时候就别说话。 “来人呐,把她的手脚打断,扔在后巷里,算是便宜那些乞丐了。”老鸨说道。 藏春楼后有一条巷子,巷子名为乞人巷,顾名思义,那条不算多长的巷子里住着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人。 对于乞丐来说能够吃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古人说饱暖思**,这些吃不饱睡不暖的乞人会不会有那些想法呢。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而且是变本加厉。 藏春楼这位长袖善舞的老鸨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因为她知道在这京城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毫无背景的,毕竟谁还没有个有权有势有钱的亲戚呢。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老鸨,只是这藏春楼里一个普通的妓女,姿色有一些,只是不算出众,在这楼里也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位。 她的真名叫什么别人不知道,只是大家都叫她四娘。 四娘在自己最初依附的那位大老爷被王上扒了乌纱帽之后更是谨小慎微,不敢有稍稍得罪人。 那个时候的老鸨还不是四娘而是一个一脸凶相长得很胖的女人,那是一个年岁已然四五十岁却仍旧喜欢让别人叫她柳姑娘的人,她对手下的那些个姑娘要求更是严苛,在这里讨生活谁都是要小心翼翼,老鸨是,她手下的姑娘更是。 四娘经常叹息自己命不好,所以没有依靠,所以自己这藏春楼只能说京城众多妓院里的一个,而不是那最大最好的一个。 事实上,她还是有依靠的,那是一个整日将自己遮在黑袍当中的一个人。 他说他是一个剑客,只是后来那把剑生锈了,没了剑可以用的剑客便不再是剑客,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没人知道那个黑袍人是谁,只是他的实力很强,每次藏春楼有难都是他出手,而四娘也只是叫他“喂”,因为她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四娘有时候也会好奇那被黑袍遮住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可惜他对自己始终保持着距离。 有一次楼里一个名叫莲儿的姑娘因为不愿侍奉那有特殊癖好的冷老三,更是在冷老三那张本就丑陋不堪脸上留下了五道血痕后,冷老三只是放了一句狠话,那位上一代老鸨柳姑娘便是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冷老三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京城地下势力的一个小首领,在那偌大的地下江湖里冷老三根本算不上是什么人物,顶多也就是一条小虾米,可是就因为这个小虾米放了一句狠话,老鸨子便是吓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逼着那个叫莲儿的姑娘去给冷老三赔罪,更是要将她许配给冷老三做妾。 冷老三没有拒绝,只是在将那个名叫莲儿的女子一番蹂躏后丢进了那条乞人巷,第二天那个女子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肤的疯子了。 从那以后藏春楼里的姑娘再看楼后那条幽深的巷子时都充满了恐惧,可以想象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来这些乞人本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上顿没有下顿,对于坐牢也更加无所谓。 二来那些个官差也不愿意进入那条散发着恶臭的巷子,更何况没有人愿意为那个可怜的女人报案。 那个女人死后的第三天,一阵风刮来了一条纱,正好落在了她的手上,那条纱已经算不得是纱了,血已经发黑结了一层让人颤抖的黑痂。 四娘知道,那个女人恨,她恨这座楼,恨老鸨,恨冷老三,恨那些乞丐,或许她也恨这世间吧。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冷,四娘望着天空,她想如果自己也死了,会不会也是这般光景,无人问,无人理会,就像那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那段纱被她握在手中,一直到夜色渐深,寒露降临她才回过神来。 她决定去将那个名唤莲儿的女子尸身拿回来。 其实在妓院这种地方哪里是有姐妹情深,哪个不是勾心斗角互相抢着对方的客人,想着多挣些钱。 四娘和莲儿的交情恐怕也就是见面时的一声客套而已,她和莲儿并不熟。 那天夜里,四娘假装生病没有接客,她换了一身男装,在望京城里的女子流行穿男装,所以四娘打扮起来也算是颇有英气。 那条巷子到了晚上越发恐怖,幽深当中散发着一股恶臭,不知道是不是有的乞丐躺着躺着就死了,在这里没有人会帮你收尸,死了就是死了,会有苍蝇蛆虫来将那具尸体慢慢地吃掉,等到来年这里便会多出一副白骨,然后白骨被其它乞丐踢到一边去,逐渐散掉。 四娘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她不敢发出声响,此时的她虽是一身男装,只是声音无法改变,所以即便是一不小心踩到个躺在路中间的乞丐她也不敢发出尖叫,因为她知道这种声音代表着什么。 在她的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用来威慑那些乞丐,也是用来了结自己,见到过莲儿的惨状她也不愿意沦落成那个样子。 匕首藏在左手里,右手拿着一个小火把,夜晚实在不是来找尸体的好时候,只是四娘知道若是白天来的话,就这一身男装未必可以骗得了这群乞丐,相反夜晚可以成为她最好的伪装。uu看书 wwuukansh 这条巷子已经不能用脏来形容了,满地的污秽,伴随着寒咳声,痛苦的惨叫声,更让人感到害怕的是他们的眼睛,晦暗无光,那是绝望是冷漠与麻木,看不到任何希望。 火把在这巷子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看到一个衣着还算干净的人到来,这群乞人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可能是个不识路的外乡人,于是他们端着自己的那口破碗在地上敲了敲,希望能够得到些赏钱,或者换口吃的也行啊。 可惜那个外乡人似乎心肠格外硬,她只是走着,时不时拿起火把照照身旁,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四娘终于是找到了那具可怜的尸体,那具尸体上留着的是一个个牙印,伤痕累累,触目惊心,尸身已经开始腐烂,虽已经是入秋可是那些蝇虫依旧是不管不顾的生长着,寄居在那身体之上。 只是莲儿那双眼睛依旧是睁着,她看着天,盯着天,像是在问,在恨。 四娘没有忍心再看,白布裹尸,她轻声说了句:“我带你走吧。” 可惜四娘的身子太过单薄了,那具尸体仿佛是很重,还没走多远便已经是香汗淋漓。 是的,是香汗淋漓,那是女人身上的脂粉味,而在这条巷子里这种味道无疑是一种春药。 那些躺在地上的乞人慢慢地爬了起来,那种味道就像是鲜血之于鲨鱼,那群嗜血的鲨鱼慢慢地将猎物包围。 四娘有些颤抖的手握紧了那把匕首以及火把,却是慌乱之中将束发的头巾扯开,长发飘飘如水倾泻而来。 章67 赎身 或许四娘自己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去那条巷子,去救出那个已经是一具尸体的女人了,就像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冷血无情,只顾利益,就像当初那个胖胖的上一任老鸨。 有时候她会想去搬那具尸体或许就是为了遇见那个男人吧。 而之所以变成这般模样恐怕是自己真的穷怕了,没有钱的日子真的很难熬啊。 那一夜,当自己被那群乞人包围之后,那把匕首与那支火把的威慑力显然没有多大。 甚至于当她想要自杀的时候匕首都被人夺了去。 她凄婉地看着那具尸体,心想,这下算是真的要和你做一对苦命的落难姐妹了。 就在她准备好迎接自己生不如死的命运时,一个人出现了。 那个时候的他手里还有一把剑,只不过那把剑始终没有出鞘。 他的身形很快,哪怕只是用剑鞘拍在那些人的身上依旧是当场死了好几个。 那群人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怕死,这句话说来可笑,可是细想想却又的确如此。 这群卖儿鬻女抛弃了尊严的人可以说是早就已经麻木不仁如同行尸走肉,他们还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身体,怕是任何灵魂都不愿寄居在这样的身体里吧。 所以他们比普通人可怕却又比普通人更怕死。 没有什么比死亡更能震慑一群怕死的人了,所以当那个人接连杀了几个人之后,这群乞丐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他们又恢复成了白天里那些可怜巴巴的模样,一个个跪在地上就像是平日在街上乞食一样,只是这次是乞命。 那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他一手拿剑,一手搂着她,问:“为什么要冒险来这里去找这么一具尸体?” 四娘说她只是不想如果哪天自己也死了,也死在这么一座深不见底的长巷子里的时候也没有人来为自己收尸。 对于一个人来说,曝尸荒野,实在是太过凄惨,比活着的时候做妓女还惨。 那个人没有说话,他只是带着她走,那具尸体也被他一同带了出去。 埋葬之后,四娘请那个人吃了一顿饭,一碗面,一笼包子。 他说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吃饭了,四娘笑着说你这么厉害的一个江湖游侠,怎么会没有钱吃饭呢,更何况你不是还有一把剑吗,实在不行可以去当了也能换来不少钱。 那人好像是有些羞愧,他拿起了那把剑,那件通体黝黑如玉,散发着高贵与冷酷。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它生锈了,一把拔不出来的剑没有当铺愿意收。” 四娘打趣道:“要不然你把这剑当给我吧,我收。” 那人看向四娘,一双眼睛里闪着光,最后闷声道了句:“好。” 四娘诧异,:“不是说江湖人最重要的除了面子便是手里的兵器了吗?” 那人嗤笑一声:“最重要的是命。” 四娘:“我的钱其实不多,你可不可以不要当太多钱。” 那人思量了一番,有些小声的问道:“每天三顿饭,可以吗?” 四娘开始打量眼前这个黑衣人,她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真正的江湖游侠了,这分明就是来蹭饭的啊,可是想着刚才乞人巷里他出手的模样以及他的的确确是救了自己一次,便是一咬牙答应道:“每周再多加一顿肉,可以吧。” 不就是养个男人嘛,老娘养的起。 桌子对面正在吃面条的黑衣人笑了笑说道:“成交。” 从那以后四娘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黑袍人,没人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他就像是一个影子从那天起便一直跟在四娘的身边,也是从那天起四娘不再接客,随后那个胖胖的老鸨消失了,再然后四娘成了这间藏春楼的老鸨。 四娘从来没有问过那个人的名字,也没有问过他的来历,只是叫他也只是叫一声:“喂。”他应一声:“诶。” 被陈三千推倒在地上的那名女子不知道四娘说是把她丢进乞人巷是真是假,可是这打断腿脚却八成是真的。 她哭着求陈三千求老鸨,可是老鸨却是心肠硬的可怕。 陈三千看不下去,觉得也许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不可以不要惩罚她?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反正也没有咬伤我,而且以前我也咬过别人,她当时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后来她也没有追究过我啊。” 四娘松了一口气,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坏了公子的雅兴,更是坏了楼里的规矩,按照道理来说,她不能再留在楼里了。” “妈妈,不要赶我走,我本就无家可归,如果不是您收留我,我恐怕早就饿死了。”那个女子哭求道。 四娘狠狠刮了一眼这个女子,然后说道:“我们楼里容不下你这么不懂规矩的人。” “所以啊,公子如果真的想要救她就帮她赎了身。”四娘的脸上不易察觉的一缕笑容:“不然的话,她就算不被丢进乞人巷恐怕也活不过七日。” 陈三千想不明白为什会这样,可惜长安不在,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询问的人,而那个哭泣的姑娘又实在可怜。 “怎么赎?”他问。 “小玉虽然不懂事,在楼里却也算是姿色上乘,别的不说,服侍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不二价,一千两银子。”四娘说道。 “哦。”陈三千点了点头,“买不起。” “不如你把她逐出楼,然后我再把她领家去,你看怎么样?”陈三千想了想说道。 周围的宾客都是噗地笑了起来,便是四娘也没有想到陈三千会这么说。 心下盘算着这陈家大少爷身旁好不容易没有人跟着,若是如此良机把握不住,那么以后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如果公子真的喜欢,不妨出个价钱,如果能够谈的拢,那么就当我藏春楼交了公子这个朋友,您看怎么样。”四娘千娇百媚地说道。 陈三千听懂了,于是他说:“我身上只有五两银子,我娘不让我多带银子,你看怎么样?” 四娘脸色有些发黑,这个看着一脸痴相的陈家大少爷果然不是一个什么好人,这就是明抢啊。 不过一想到那个人的吩咐,四娘也乐的如此,一咬牙,接过那五两银子果断成交。 这么果断的成交过程使得陈三千有些觉得自己怕是价格出的有些高了。 一阵心痛,那五两银子够自己买好多吃的了。 有些幽怨的看着在地上哭泣的玉儿姑娘,发现长相也就是一般吧哪里有江山月那个小姑娘好看,于是心下更是觉得亏了。 “那我们走吧。”陈三千有些生气的说道。 玉儿不敢多说什么,跟着四娘回了屋子收拾了一下首饰细软。 房间里,四娘对玉儿说道:“那个人说要在陈家里安插一个眼线,凑巧陈家大少爷选中了你,那么你就去吧。” “是。” 玉儿对着四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四娘没有闪避,大大方方受了这一礼。 “行了,快去吧,别让人起疑。”四娘说道。 玉儿便是进了陈家。 房间里,那道黑袍突然出现,“我虽然不是南国人,可是这些年陈良陈家的名声还是听过的,你背后的人安排眼线去陈家到底所求为何?” 四娘补了补妆,笑了笑说:“很少见你会关系这些事。” “我不关心,只是你不觉得刚才你的做法很容易让人起疑吗?”那人说道。“你把一个藏春楼里当红的姑娘以五两银子的价钱卖出去,这如果传出去恐怕是很容易让人怀疑,另外……你忘了收那桌饭菜的钱。” 四娘噗地笑了,u看书.uuash.m 特别是当他说到那桌酒菜钱时,四娘笑得格外开心。 “这件事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这样会更加坐实一个强抢楼里姑娘的恶少形象,而且我们并没有恶意。”四娘解释道。 这些年,能和她说上话的人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四娘也会忍不住想要去问黑袍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穿着一身黑袍呢。 可是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它没有人知道,所以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他是她的影子,每天三顿饭,一碗面,一笼包子,再加每周的一顿肉,四娘笑了笑,她知道这笔买卖是自己赚了,那把剑她一直藏着,每天都会取出来擦拭,他说那把剑锈了,所以她就想着帮他磨一下,可是她拔不出来那把剑。 有时候四娘也在想,如果哪一天那把剑被拔了出来,那么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就会离开了,重新回到他的江湖里去。 “你就不怕陈家人?”黑袍人问道,“我听闻,这位陈家大少爷深受陈良的宠爱,更重要的是,陈家人很护犊子”。 “怕,当然怕,可是我不是还有你呢嘛。”四娘喝了一口酒,脸上红扑扑的,她已经快四十岁了,虽然保养得很好,可是没人知道她明明可以找一个好男人嫁了却为何始终留在这间藏春楼里。 黑袍人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喂。”四娘轻声叫道。 “哎。”黑袍人轻声回道。 房间里两个人却突然都沉默了起来,没有了下文。 四娘继续喝酒,黑袍人继续沉默。 章68 10姓 当陈三千将那个名叫小玉的姑娘带回家没多久,陈良的桌子上就已经摆了一份书信,信纸上清楚地记录着那名女子的来历,以及与陈三千当时的对话,一字不差。 “看来有人对我们陈家很好奇啊。”陈良对着长安说道。 “也许是他们是对半村好奇。”长安却是说道:“父亲消失了十几年突然回来,更是带回来了那么多少年,他们自然是会起疑。” 陈良却是摆了摆手,“他们只知道有一个地方,却不知叫半村,而那个地点也是当年那个人透露给我的,他们不是起疑,而是在期待,或者说是在害怕。” “父亲。”长安看向陈良,“半村到底有什么秘密?” 陈良沉默,“他们只知道这群孩子是南国未来几十年的脊梁,是天钟地爱的上苍宠儿,又或者是有些人知道的更多一些,可是你放心,最起码在这南国之内没有人胆敢明目张胆地为难你们。” “可是我听闻有许多人在暗中打探半村的姓名。”长安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直到最近才发现,半村百户却也是半村百姓,一百个不同的姓氏,到底代表着什么?” “可能是凑巧吧。”陈良哈哈一笑。 长安知晓这是父亲不愿说,便也不再追问。 …… 小玉长相貌美如花,气质温婉柔弱,若她是花那么她就像是一朵小蔷薇,蔷薇都是一团团地盛开,美艳,诱人,而她却只是孤零零的一朵,所以就显得格外让人心疼。 可惜的是陈三千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在把这位娇滴滴的姑娘领回家之后便真的就将她当做了一个小婢女,让管家带到后厨当了个厨娘。 可怜的小玉眼巴巴地看着陈三千走了,一时间竟然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或许连陈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操作,但却是假装是不知情,对此不闻不问。 …… 明湖集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京城里都显得格外热闹。 对于这些少年人所举办的集会上一辈的人也都乐见其成,甚至还提供了不少帮助,毕竟这些少年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豪门子弟,在这个圈子里最重要的还是人情往来,这算是下一辈豪门掌舵人的提前见面。 能够参加这次集会的除了身份尊贵之外还有的就是有才或有财。 人族有一百豪门,在这南国京城里的有十家,顾江关夏叶,秋海明万石。 顾家掌管兵部,深得南宫王族信任。 江家主吏部,专门负责官员考核升迁贬谪。 关家负责户部,掌全国财政。 叶家掌管工部,其下有天工门,打造各种兵器乃至瓷器木工。 秋家历代为太师太傅。 海家本不出奇却是一个算师家族,历代以来家族当中总会有算师天才可以趋利避害,使得家族延绵千年。 明家诞生于儒家学宫,历代明家家主都是学宫大祭酒,在学院当中威望无二。 万家一直以来都是极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可是真正知道的都对万家极为忌惮,因为他们号称是南国地下王朝的皇族,所有的黑暗势力都或多或少的与他们有所牵连,在京城里但凡是出来混的都是吃万家饭。 石家则更加是惹不起,人族四大财神家族之一,石家子弟从小都活在金钱里,据说他们的钱财加起来可以买的下整个南国,一个真正富可敌国的家族,便是南国王族南宫家对石家也是极为客气。 十姓当中表面上互不相干,实际上则是勾心斗角,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继承者们一起玩乐。 至于南国之主南宫家族则是排在第十一位,随后则是陈家。 当然南宫家之所以排在十一位并不是说他们就真的弱于那十姓家族。 作为王室他们的还是拥有无上权威的,所谓十姓家族不过是人们将南宫王族排除在外的一种说法而已。 这一日长安洗漱了一番之后便是出了门,陈三千有些幽怨的看着他,可是长安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陈三千不能在那场聚会上露面,这是之前和韩墨商量之后得出的结果。 陈三千委屈地捧着小鱼走进了屋子里。 长安笑了笑对着屋子里的大哥说道:“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陈三千立马像个小狗一样开心地跑过来点了点头,“桂花糕,烤红薯,多带点。” 长安点头然后离去。 三千开心的和小鱼玩耍,此时的小鱼越发奇异了,金色内敛身体之上却是如同被刻满了文字,可惜的是陈三千并不识得这些像是文字的东西。 自从半村归来以后小鱼很少再变成白马模样了,它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鱼,呆在那个小鱼缸里安静的吐着泡泡。 陈三千有些失望,每次他想要让它变成白马时小鱼却只是吐泡泡。 “变!” 陈三千傻子一样对着小鱼念念有词。 小鱼吐了一串泡泡。 陈三千挠头,似乎在想应该是有什么咒语,事实上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在找那个能够让小鱼变身的咒语,他能感受到小鱼也想要变成白马模样,可是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禁锢了它。 好像是在自己归来被家里那个老头子看过之后的事,当时陈秋实显然是很震惊,嘴咧得就像是中风了一样。 可是自从被陈秋实看过之后小鱼的身上就有了这些诡异的文字,像是一道符。 陈三千疯疯癫癫试咒语试了半晌之后突然想起来长安出门时没有带银两,没有银两怎么买桂花糕怎么买烤红薯,如果没有钱的话那么长安一定会被人打,就像之前自己买东西的时候一样,买东西要给钱,这个长安真的是脑子不够好,不行,还是要给他去送钱。 陈三千就那么出了门,可是出门之后却是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便是想着自己去买。 街上人来人往,只是大部分人却是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那就是四大财神之一的石家次子石清流将会参加这一次的明湖集会。 而虽说每一次的明湖集会都不许寻常人进入,可是这丝毫阻挡不了普通百姓对这集会的热情。 于是稀里糊涂的陈三千便跟着那些人也到了明湖之外。 明湖是南国王室划分给明家的一块宅地,一直以来这里都是归属于明家,所以当看热闹的百姓来到明湖之外时却是不敢再往前。 一来作为大儒之家,明家在普通百姓的心中还是颇有威望,毕竟明家历代以来没有出现过一个贪官污吏这就让老百姓很是敬佩,所以他们不愿去扰了明家。 二来这明湖集会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个个都是非富即贵,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所能招惹的。 一时之间,明湖外围聚集了一大批人,明湖四周并未建有高墙只有些许篱笆围栏,平素里这明湖普通百姓也能自由出入,只不过今日因为这集会所以官府出动了些人力将这里守卫了起来。 当然,在这围栏之外,人们依旧可以远远的看到明湖长亭里那些贵人们饮酒的场景,虽然看得并不真切却也值得在旁人面前吹嘘一二了。 陈三千的眼力极好,所以他能看到那些个人,而他也在人群当中寻找着小长安。 入得明湖之人都是儒家书生打扮,衣着并不算得如何华丽,大多是着青衫,u看书ww.uukanhu所以仅从衣着上来看并不能分清谁是如何显贵。 当然这群人也都有自己的小圈子顾江关夏叶,秋海明万石这十姓之家自然是同一个圈子,一般小家族或许有资格进得了这明湖却也没有资格与这十姓家族的继承者们攀谈。 等到日已高悬,这偌大的明湖长亭竟然也都是聚满了人,陈三千觉得有些无趣,因为他并没有找到长安的影子。 “没意思。”他说。 声音虽小却是让旁边的人一愣,“小哥也觉得这所谓的盛会很无聊?” 陈三千认真的点了点头:“没有桂花糕和烤红薯的盛会能叫盛会吗?你看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哪有一样好吃的?” 那人脸色极为有趣想笑却又忍了住,“确实如此,没有什么好吃的。” 陈三千听到有人如此赞同自己的想法也是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细细打量起眼前些人,他面容清秀,一双眼睛格外清明,身着一件锦绣长袍,在这尽是粗布短衣的人群当中显得格外怪异,看其模样也就比陈三千小个一两岁,但是气度却是不凡。特别是他腰间佩戴着的一柄长剑,这剑赤红,虽未出鞘却是有灼人之气,让陈三千颇为羡慕。 一直以来陈三千都想要一把剑,或长或短,不论质量好坏,只要它是一把剑都好,可惜半村那夜没有兵器择它为主,而父亲和长安也都不许陈三千接触任何兵器。 陈三千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眼前这个人的羡慕,那人似乎也是习惯了这种目光,“对了,桂花糕倒是听说过,不过这烤红薯是何物啊?” 章69 财神家族 陈三千立刻丢了一个嫌弃的眼神过去,连烤红薯是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可怜呐。 足足被盯了有一柱香,感受到那目光当中的怜悯,这位锦衣少年顿时是心态有些不好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还从来没有被人用这种目光看着过,可是联想到父亲总说这世界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做人做事一定要低调。 于是他就只得耐得住性子问道:“很贵?” 陈三千想了想,心下算了算以自己的零花钱来看的话应该还算是很贵的,于是他点了点头。 看到陈三千点头,那少年顿时来了兴趣,若是不贵或许他还不会理会,从小到大他都明白一分钱一分货,有些东西之所以贵那自然是有贵的道理。 “很好吃?”少年继续问。 陈三千继续点头,“嗯,香!” 一想到烤红薯那烤透之后,将皮撕开之后散发出来的香味,陈三千不由得擦了擦口水,瞥了一眼正在思考这烤红薯到底何方神物的少年,“还好,没被发现自己流了口水。” “走!”少年说着就要拉着陈三千走。 “去哪?”陈三千不解的问道。 “去买你说的那个烤红薯啊。”少年说道。 “不去。”陈三千很直接的表示拒绝,因为他来这里是为了找长安的,更何况那家卖烤红薯的老伯也跟着来这里凑热闹了,根本就没有出摊。 “我请你吃还不行吗?”那位小少爷说道。 陈三千显然有些心动,却是想着不能为一个烤红薯而折腰。 “你有钱吗?”陈三千对此表示怀疑,“烤红薯可是很贵的。”他补充道。 那个锦衣少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钱还是够花的。”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被人问过这个问题,你有钱吗?哈哈哈哈……此际的少年甚至快要憋不住笑出声来,作为家族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从小他就没有缺过钱,不论是他那个整天叫着低调却是一身金银的老爹,又或者是那个把钱当做纸烧的大哥,更是不要提自己那个败家的老娘,哪一个不是对自己宠溺到不行,钱?笑话,财神家族的子孙会缺钱吗? 见到眼前这个人在自顾自的发笑,陈三千觉得这人大概是没有钱,不禁是有些可怜,心想怕不成是刺激到他让他痴傻了? 那少年小声地对陈三千说道:“我姓石。” 陈三千纳闷,你姓石怎么了?我还姓陈呢。 少年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于是继续说道:“我叫石勿。” 陈三千差点没笑出声来,“食物食物,竟然有人叫食物,看来真的是很饿了,想必家里也是不宽裕吧。” 石勿看着陈三千终于是觉得自己果真是被轻视了,“我是石家的石勿!” 陈三千:“噗!” 管你谁家的食物呢,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我们家很有钱。”石勿的小脸上满是急切和窘迫,“真的。” “嗯嗯,我信,我信。”陈三千笑着说道。 石勿生气了,“要怎么样你才信呢?” 陈三千指着明湖里的那条长亭说道:“你带我进去我就信。” 闻言石勿却是不急迫了,“好啊。”明湖集会本就是有邀请他,只不过一来他对这种所谓的盛会不感兴趣,二来那里你来我往的虚与委蛇他实在是讨厌得很。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一脸嘲讽的人,他实在是不能忍。 “走!” 他一把拉住陈三千就要往里走,陈三千却是怕了,竟然碰到一个愣头青,这明湖集会可是有官兵看管的,任何闹事的人都会被关进大牢的,他可不能把这个傻里傻气的小少年给坑了。 “算了算了,我信你,好吗?”陈三千止住笑一本正经的本着能救人一命就救一命的心态说道。 可惜的是这个自称是石家石勿的少年却来了脾气,“不行,我就要带你进去,我让你看看,我们石家真的不差钱。” “站住!” 果然不出所料,两个看着凶神恶煞的官兵手里各拿着一根杀威棒叫住了陈三千与石勿二人。 “这里面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去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石勿却是显得极为淡定,他说道:“我是石家的石勿。” 陈三千挠了挠头觉得脸上有些臊得慌,石家的食物,这看着长得挺清秀的小伙子脑子咋就这么不好呢,算了算了,一会看情形不对还是带着他一起跑吧。 “石家石勿?”那两人闻言却是姿态低了不止一分,“可有请柬?” “没有,但是我有这个。”说着石勿摊开手,在他的掌心却是有一枚铜钱。 这铜钱却并非是真正的铜钱而是一枚胎记,传闻里这财神次子出生之时手握一枚铜钱胎记,这枚铜钱上写着万运通宝四个字。 而事实上自从石家石勿出生以后,石家的气运大涨,而这位石家次子更是好运连连,气运鼎盛。 不论他去哪做什么都是福运无二,所以这么些年以来他从来没有吃过什么亏,而每一个人对他都是百般交好,因为他石勿的运道好到与他相近的人都会被改变。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被人如此鄙夷,所以石勿表示不能忍,婶可忍叔也不能忍。 见到那枚掌心胎印之后负责守卫的士兵都是一凛,这枚万运通宝实在是太过出名了,也自然没有人胆敢冒充石家的石勿。 所以两人都是毕恭毕敬地冲着石勿点头哈腰,石勿有些得意地冲着陈三千扬了扬头,陈三千似乎也很有狗腿子的潜质,对着石勿比了个大拇指,表示很棒呦。 陈三千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跟着石勿进了这明湖。 明湖说来也是极大,当年挖这么一座湖也是动用了十数万劳工,行走在这里,陈三千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石勿来到长亭处,他认识的人不多,认识他的人则更少,因为石家石勿向来神秘,对于家族的事物更是懒的去管,也鲜少与人打交道。 看着周围人觥筹交错,陈三千和石勿两人打着哈欠,石勿冲着陈三千小声说道:“这里没意思的紧,我们出去买那个烤红薯吧,放心,我真的有钱,到时候买了送你一半可好。” 陈三千显然心动,就要答应之际却是听到一阵鼓声。 鼓声歇去,却见一个个妙龄女子身着彩衣如同蝴蝶飞舞一般,端着佳肴美酒而来。 而在这些少女之后却是有一群少年,少年人数不多,约莫十三四人,各个生得是俊朗清秀,风姿翩翩。 见到这群人到来,刚刚还在把酒言欢的众人竟都是安静了下来,他们知道,在这里真正的主人才算是到场,他们这些人虽说是有些背景可是与这几位比起来却是无异于云泥。 真正的世家豪门可都是传承千年不衰,靠的不仅仅是某一代的兴盛而是每一代都有至少一位可以支撑得起门庭之人。 只有人才是门庭最终底蕴,至于那些外物珍宝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当然,他们这些人的家族当中有的一些底蕴之物也是些入不得这大世家的眼。 长安也在这群人当中,而他第一眼便是发现了陈三千,陈三千自然也是发现了他。 长安用目光阻止了想要上前来的陈三千,这让后者有些委屈。 只是长安阻止得了陈三千却阻拦不了石勿,作为财神家族最受宠的小儿子,石勿虽然是极少与这群人打交道却也与这些同为世家豪门的嫡系子孙都曾见过面的,uu看书 wwuukau 所以有人自然是认出来了石勿。 “外界都在传财神次子将会光临这明湖集会,没想到石勿兄真的来了。”说话之人是顾家嫡长子顾晏,顾晏生得剑眉星目,此时一身长袍却也难掩身上的锐气。 石勿似笑非笑,“比不得各位,每年都能参加此等盛会。” “不如先落座,石小弟一同来看看这明湖大好风光以及这南国未来的顶梁之人。”却见一个脸色苍白之人说道。 “小弟也是你能叫的?”石勿看着那说话之人却是说道,“我虽是石家次子,可是能称我为小弟的却也只能是我大哥,你关山又算是什么东西?” 石勿说话语气极为不善,可那关山却仿佛并不在意,反倒是说道:“关家与石家也算是世交,而我关山也痴长你几岁,这一声小弟却也是叫得的吧?” “你个无耻之徒忘了这一身病是怎么来的了?当初你之所以还能活着便是父亲大人看着两家是世交的份上,不然你早就死了。”石勿冷哼一声,“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你信不信,当初我让人把你打死,你父亲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你……”关山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他脸色狰狞地就想要出手,可是突然感受到一股强横至极的威压,让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杀意,他知道作为财神家族最受宠的小儿子,表面上石勿身边没有一个护卫,实际上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跟着。 “够了,这里是明湖,怎么还动起手了。”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章70 冬至 “你很嚣张嘛。”陈三千小声在一旁赞叹道,似乎并没有多少反感,更像是惊叹。 石勿笑了笑,随后同样小声在陈三千耳畔说道:“有些人就是要对他嚣张一点,不然别人就会骄傲,一骄傲就容易嘚瑟,嘚瑟了就容易行差走错,我这也是为了促进他学会谦虚谨慎不断进步。” 陈三千对着石勿竖了个大拇指,表示以后也要学习他这种助人为乐的好习惯,这让石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颇为秉性纯良。 看到眼前这两个人交头接耳的样子关山的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显然这两个人都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这让他觉得难堪,京城里的少年哪一个不是好颜面的,所以关山很想表示很生气很愤怒,可惜的是石勿他确实得罪不起,因为这位石家小公子太得宠了,无论是当今的石家家主还是他的那位大哥都是对石勿宠得不像话。 关山眼神阴鸷地看了一眼石勿,最终却是把恶气撒在了陈三千的身上,关山并没有见过陈三千也不知道在京城里大名鼎鼎的陈家大公子新晋的京城第四纨绔便是眼前这个傻兮兮的少年,还以为这个人只是石勿不知道在哪认识的路人。 石勿这个人总是行事无章,说得好听叫潇洒无忌与谁都能成为好友,与路边农夫也能把酒言欢,聊得开心了便是送钱送良田,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关山便是以为眼前这个少年只是个运气好的可以和石勿并肩而行的路人甲,所以石勿可以轻视自己可他这个没甚来历的人又怎么能够这般轻待自己这个京城十姓之一的贵公子呢,所以关山很生气。 贵家子弟所谓的气度修养分为两种,一种是建立在一个不平等的地位之上的,即他深处高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宛若施舍的怜悯来对待你这个平庸的凡人,另一种则是建立在平等条件下的故作风雅,因为毫无疑问气度这种事情显得格调更高。 但是当陈三千这个在他看来卑贱的凡人开始无视他的时候,那可怜得自尊心开始泛滥。 “不知道这位又是石公子从哪捡来的?竟然这般容易就被放了进来,也不知道管事的是如何办的差事,现如今这集会竟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吗?” 毫无疑问,关山把对石勿的不满完全撒在了陈三千身上,可见他也是气糊涂了,毕竟是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陈三千是石勿带来的,为难陈三千自然也就与为难石勿无异,关山这话一说出口也是知道自己言语失当,可是当众又不好收回,一时之间也是进退两难,心底下却是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既然已经知晓石勿是自己不可招惹的,那么为啥自己又嘴贱招惹陈三千呢,这与作贱石勿又有什么区别。 “哦?”石勿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任何愤怒,可是关山却不寒而栗,石勿是出了名的霸道不讲理,可是今日竟是转了性子? 鬼他娘的才信! 陈三千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被人辱骂了,只是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氛围还是让他有些不解,“怎么了?”他呵呵傻笑道,试图用特有的方式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 石勿同样是呵呵一笑,“有人不欢迎咱们呐。” “谁啊?”陈三千故作凶狠,可是随后却小声凑到石勿耳边:“要不然咱们低调些,先进去再说。” 这弱弱的表情就像是传说中的色厉内荏,竟是说不出的有趣。 本想发怒的石勿似乎也是觉得有趣,竟然笑呵呵地不予追究,只不过依旧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关山,说道:“关家有你,也是三生有幸,你应该改个名字,叫关门。” 关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愤怒,只是羞恼自然是难免。 “要不然我们不进去了吧,里面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以前这些人邀请我我可都没有答应来,要不是听闻今年会有几个有意思的人会出席,谁会这么无聊的来参加这什么聚会啊。”石勿看着陈三千说道。 陈三千似乎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随后小声说道:“要不然我们把长安也叫出来?” 石勿笑眯眯地问道:“你一直在说长安,不知道你说的那个长安是不是我想见的长安?” 三千似乎并没有理解这句话里面的意思,只是觉得石勿这人说话好生有趣,说话的艺术就是应该绕来绕去,让人捉摸不透才显得有文化。 三千暗自学习了一波,心想以后自己一定也要像石勿一样做一个有文化的人。 “也好,我们就进去看看。”石勿见到陈三千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开口说道。 关山自然不会再拦,只是当陈三千进去之后仍旧显得与这里的环境氛围格格不入。 这次世子名流才子佳人的盛会格外盛大,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半村那些少年的出现让这群从小就高高在上的少年终于察觉到了一丝紧张感,有传言说这一次的明湖集会半村那些神秘的少年们也会参加,这更像是一场新旧势力的交锋,外来者与土著贵公子之间的争锋。 只不过直到现在为止半村那些少年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很多人想不通半村那些少年根本就是一些没有读过多少诗词歌赋的泥腿子,怎么值得这些自小便是受着良好教育的人如此这般警惕,直到有一道身形出现在这场集会时,人们才明白。 那是一张看着并不如何出众的脸,脸上还带着孩子特有的稚嫩,身上的锦绣华服就像是糊弄着套在那个瘦弱的身体上,完全没有美感,因为他的个子太矮了,而个子矮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也是因为他这十年来并不能顿顿吃饱。 特别是这个看着还是孩子的少年皮肤黝黑,就像是被丢在麦场地里晒了无数个夏天伛偻着腰的老头,有人说很多时候老人和小孩都很相像,这话放在眼前这个仅有十岁的孩子身上颇为贴切。 而之所以众人被他的身形所吸引是因为他的背上有一把斧子,那是一个很大的斧子,很难想象那么瘦小的身子是怎么背得动那柄斧子的,与斧子同样吸引人的是他身上气息,惨烈得像是深秋的风,当他走来,那些花儿那些树木那些春与夏便都开始凋零了。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李冬至。 很难想象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冰冷的气质,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分明还有些许胆怯,那是如同深山里的小狼第一次见识到人间时的慌乱,却又如此单纯地只是片刻慌乱。 那抹慌乱的敛去是因为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半村里所有的孩子都喜欢欺负又谁都能欺负的陈三千竟会让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觉得安心,在这异地他乡,见到这个傻子的时候更是莫名温暖,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们才明白,那是因为陈三千的身上还留着半村时的单纯,或许半村所有的人都变了,当他们回头时依旧还有一个傻子站在那里。 嘴角微微上扬, 在半村谁都能欺负的陈三千到了城里依旧被人欺负,果然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可是我们半村出来的人,又怎么能被外人欺负呢? 李冬至如此这般想着, 那张稚嫩而黝黑的脸似乎是有些不适应被这么多人看着,u看书 .uukashu.co所以显得有些羞涩,可是下一秒那些稚嫩那些羞涩腼腆胆怯统统不见,剩下的只是冷漠而残忍的笑容。 李冬至的身形很快,快到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他像是在慢慢地走,可是等到众人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那个瘦弱的身形已经直直的来到了关山面前。 关山很明显并不知晓眼前这个少年是谁,但是毫无疑问少年的造型还是很唬人,至少让他有些错愕,特别是当他蛮横地气息如同秋风冬雪一般砸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关山终于是察觉到了敌意,可惜的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来不及作出反应了,一个看似滑稽的小拳头便是落在了他的腹部,紧接着就像是一壶酒打翻在腹部,关山察觉不到疼痛,当然不是因为那个拳头和它看起来一样瘦弱可笑,而是那种疼痛像是超越了自己承受的极限,他只能弱弱的感受到一种火辣辣的痛觉在蔓延,蔓延得很慢,可就是因为慢而恐怖,关山口不能言的同时甚至无法呼吸,腹部便是连痉挛也无法做到,那感觉就像是失去了对呼吸的控制。 关山的眼睛周围开始冒星星,随后变成黑色,那个时候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眼前那张稚嫩可笑的脸变得恐怖阴森了起来,而关山并不能知道自己的状态,但是他能确定一定不怎么雅观,或许是像个河虾一样弓着腰,甚至还有可能口吐白沫,但是这些他都顾不上,脑子里只有两个问题:“他是谁?他怎么敢在这种场合下这么重的手?” 而他只能隐隐听到一句话:“我们都是被捡来的。” 章71 耳光 我们都是捡来的意思是我们都是被陈良夫妇捡来的。 无了父无了母的半村少年在那一个夜晚都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就像是被丢在山野不知所措的野兽被陈良领回了家。 李冬至的拳带着杀意,可终究还是没能杀人,不是因为他不敢,而是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这场京都所有世家子弟都渴望参加的盛会怎么会少得了高手坐镇呢。 那张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右手缓缓握住了背后那柄巨斧,李冬至看着眼前那个身穿青衣长衫的公子,心底不禁是有些自卑与羡慕,想着那些个贵公子果然都是生得好看风采不凡,便是这一身打扮与手拿折扇时的风流就是自己一生恐怕也学不来。 这让李冬至觉得有些悲哀,他才多大,就已经觉得人生无望了,就算自己依旧在挣扎,可是似乎有些东西已经深深的埋在骨子里,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算是半废,所以当文自如以那么一个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李冬至的第一感觉便是厌恶,刚才短暂的交锋,拳与掌的交接之下自己竟然是被震退了小半步,当然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只不过李冬至的小脸依旧倔强而凶狠的看着关山,以及挡在关山面前的那一袭青衫。 “阁下好浓的戾气。”那青衫公子手拿折扇,面容举止甚至于这说话时的淡定从容都表明着他的不平凡,他就是文家二公子文自如。 很奇怪,文家并不在十姓之内,可今年这场明湖集会却是文家二公子牵头,而京城里那些素来谁也不服的年轻俊彦也都肯卖这个面子给他,这表明文自如至少在结交好友方面是有些能力的。 李冬至的手搭在斧柄上的时候一股更加暴虐的气息铺展开来,众人再次看去,才发现那柄巨大的斧子宛若是一只凶兽缓缓睁开了眼睛,所有人都能察觉到那是一股强大至极的力量,神器,唯有神器才能有这般气势。 一时之间,场面变得骚动起来, 喝茶的不再喝茶, 谈笑的不再说话,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人们目光唰唰转向了这里,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半村的人来了,只有半村的那些人才会在这般年纪有这般实力以及神器。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半村的人仅仅是派了一个人来,而那个人分明还是一个孩子。 “山里的野孩子,终究是没有教养!也不知道文公子是怎么想的,这等盛会竟然也邀请一些个活在山里的野猴子来。” 说话的是江合,那是一个美艳到极致的女子,但凡能够出席在这明湖亭台之中的女子要么生得美艳,要么颇具才名,又或者是身份背景足够大,而这位江合更是三者皆具,她的声音很柔很软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尖酸刻薄。 其实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还发生过很多有趣的事情,其中一件事便是眼前这位娇滴滴的美艳女子看上了一个出身平凡的泥腿子,可偏偏那个泥腿子还拒绝了她,毫无疑问这对于一个骄傲的女人来说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羞辱,所以故事很俗套的发展成了因爱生恨的剧情。 江合的手里依旧是端着一个酒杯,冷冷的看着李冬至所在的方向随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就那么被丢进了湖中,猩红的嘴唇微微一抿,那张美丽的脸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特别是看到李冬至把目光投在了她身上的时候那抹笑意在扩大。 于是场面变得更加有意思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猜测李冬至会不会出手,不是因为他们在意江合的生死,而是他们想要见识一下神器的力量,当然他们也不认为江合这个女人会蠢到毫无手段便去激怒一个肆无忌惮的小野兽。 是的,此时的李冬至就像是一个即将失控的野兽,即便只是一只爪牙还没长齐的小狼崽子,可是那双逐渐猩红的眼睛也足以摄人心魄,李冬至像是快要失控了。 说到底他终究也还是一个孩子,即便经历了很多事情可有些东西依旧无法改变他还是个孩子的事实,而孩子总是容易生气和愤怒。 文自如皱了皱眉头却依旧是挡在了李冬至与江合之间,他并不喜欢江合说话和做事的方式,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能让那柄斧子真的施展开来,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在人世的神器究竟有怎样玄妙诡异的威力也罕有人知,但是很明显半村的那些少年似乎并不担心把事情闹大,又或者说他们就是故意来把事情闹大所以才派了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来参加这场盛会。 “江合,有些过了。”文自如说道。 江合却是呵呵一笑,“,难道我说错了吗?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野猴子只是运气好拥有了神器而已,但是拿着神器的小杂种也终究是个小杂种。” 李冬至握在斧柄上的手越发用力了,“杂种吗?” 他低着头,所以别人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可是真正面对他的文自如却是能够感受得到那股让人心悸的力量,其实他不是不明白江合为什么故意激怒眼前这个小怪物,只是他想不明白难道那些幕后的大人物对于这些半村来的少年也是这般忌惮或者眼馋吗? 一把折扇横在自己面前,扇面上并没有什么题画或题字,空空白白,反而与他那身长衫相得益彰。 他并不打算硬抗,更没有打算因为一个无知女人的错误硬抗,他只是在想自己在这场看似闹剧的戏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突然,两声清脆的耳光像是最悠远的歌声回荡在这片明湖之上,江合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泛出两个血红的手掌印,而在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白痴。 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李冬至以及李冬至背后的那柄巨斧吸引,谁也没有看到陈三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江合面前又是什么什么时候扇了那个女人两巴掌的,所以一时之间,场面变得有些让人错愕的安静。 便是江合也没有反应过来,呆立当场。 良久之后,江合才恶狠狠尖叫起来,“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作为江家大小姐她自然是有专门的护卫守在身旁,只是那些护卫之前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白痴是怎么出现在大小姐面前又怎么敢当众扇出那两巴掌的,但是主辱臣死的道理他们懂,所以在那位大小姐出声之前那些隐在暗处的护卫便是已经出手了。 像是午后乍起的风惊扰了平静的明湖,道道涟漪在湖面上泛开,能够成为护卫的都是好手,所以无论出手的时机又或者是分寸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他们只是护卫,杀人并不是他们的本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江合愤怒的吼道要杀人时那些出手的人中竟然真的有人带了杀意,而且不止一个。 到了这个时候人们才明白或许出手的并不仅仅是江家的护卫,又或者说江家的护卫并不仅仅只是江家的护卫,有些人想要借江合的手来杀陈三千,只是这些人为什么确定江合会主动挑拨陈三千而陈三千又会出手激怒江合喊出那句杀了他的话呢。 或许今天不管江合喊不喊出那句杀人的话有些人都会出手,陈三千的样貌或许并不是像人们想象中的那么不为人所知,只是有些人善于装傻而已。 可是那些出手的人并没能靠近陈三千,u看书.uukanshu 因为李冬至的斧子终于从背后拿到了身前,那是一把看起来很具有威慑力的斧子,当然并不是因为这把斧子很大,也因为它很锋利,可是李冬至那瘦弱的胳膊竟然举得起那个斧子也是一件极具美感与反差感的画面,他并没有挥出那柄斧子,甚至没有人看到李冬至怎么动作,那些想要靠近陈三千的杀手便已经死了。 那个场景太过于恐怖也太有震撼感,场间刮起了一阵风,而风过后,陈三千立在当中。 还没等场中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道身影出现, 长安单手锁住了江合的脖子,就像是提着一只小猫,而那只小猫因为缺氧在不停地挣扎,长安的出现以及辣手摧花的手段看得众人是心头一震,没人会怀疑长安敢杀江合,即便江合是江家大小姐。 事情到了这种程度可是场面并没有多少慌乱,有些人甚至依旧喝着酒就像是在看一场戏,文自如苦笑一声却是开口说道:“陈公子还是莫要伤人,她终究是江家的人。”这是好意的提醒却也是警告。 但是长安并不理睬,恶狠狠的看着江合,只要他的手微微用力,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女人便会香消玉殒,事实上他已经动了杀意,可是眼前这个女人虽然恐惧但是眼神当中依旧带着一抹嘲笑,她似乎在期待长安真的动手杀了她。 眉头微皱,长安察觉到身旁有几股隐匿的气息正死死盯着自己,这让长安觉得惊诧,他想不通生活在京城里的那些人是怎么做到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或者自己亲人的性命来凑成一场杀局而面不改色的。 章72 月公主 “你就真的不怕死?”长安轻声问道。 江合肯定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整个身体也被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连呼吸都没办法做到又怎么能够说话呢,而长安似乎也没有想听她回答的意思,因为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就把江合扔到了明湖里,就像是在扔一个垃圾,当然往河里扔垃圾是不对的,所以长安的眉头皱得更深,像是在反思自己的过错。 李冬至看向长安,而长安也看向李冬至,只是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言语。 在长安将江合丢进明湖之后石勿轻笑了一下,随后在暗处打了个手势,随后有些惊讶的看着陈三千,“没想到你说的长安就是这个长安啊。” 陈三千得意的笑了笑,“我弟,长安。” 长安自然是长安,而在京城里长安自然也就只有一个长安。 “多谢石公子。”长安对石勿拱了拱手,至于谢什么他没有说,可是场中的人却是明白刚才石勿的手动了两次,而这两次动都与陈三千有关。 石勿摆了摆手,“我又没有做什么。” 三人谈笑竟是完全没有在意那位被丢进了湖中女子的死活,长安的名声是那日从长兴楼走出来之后才有的,当然在这之前京城里对他以及对陈三千好奇的人不在少数,但真正让长安名声大噪的还是那盘棋局。 长兴楼算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因为那座楼有七层,而能够走进第七层的却很少,更何况长安才多大就能得到韩墨的青睐,韩墨看人的目光很准,很多年前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南宫白的,所以才有了这一份恩宠,但实际上韩墨能够有这般地位又不仅仅是因为皇帝陛下念着他的恩情,而是韩墨的来历神秘并且实力深不可测,所以皇帝才允许他这般特立独行的存在于京都。 也正是因为这样,众人便是在猜测这位长兴楼主这么大肆为长安造势的目的又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韩墨的目的也达成了,因为长安在京城一夜之间名声大噪。 此时的长安并没有再与石勿过多寒暄,他看了一眼文自如,又看了一眼跳进河里想要将那个女人捞起来的人,像是觉得极有意思,今日这些事说起来或许有些乱,闹得也有些大,可实际上终究是些小打小闹,根本入不了那些大人物的眼。 “这本应该是一个喝酒听琴的地方,可惜了。”长安悠悠的说道。 “是可惜了。”文自如把折扇收回,放在背后,竟也是同样言语,只是不知道他所说的可惜又究竟是怎么个可惜法。 “难道你不生气?”长安似乎对文自如的淡然感到有些诧异。 这一场盛会是文自如牵头,所以无论是那些半村的人只派了一个毛头小子过来又或者是江合的那一场充斥着阴谋气息的谋杀都注定让今年的明湖集会成了一个笑话,好好的青年才俊结交好友的场所变得乌烟瘴气了起来。 文自如却笑了笑说道:“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且我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面子这回事。” 长安点了点头,“那么我可不可以杀个人?” 这是一个问句,但是说出来却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决断,或许文自如也没有想到长安竟然会问这么一个问题所以显得有些惊讶,“刚才我站在了你对面。” 这句话的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不可以。 说实话话,文自如的气质看上去极为儒雅,完全满足话本小说里那些读书人的所有描绘,除了他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避讳别人,所以周围的人都觉得极有意思,只是有些人的眉头还是微微皱了皱。 “虚伪。”长安轻笑。 文自如一愣,可是眨眼便是依旧淡笑从容,不以为忤。 这位文家二公子要比长安大好几岁,看起来也是稳重许多,但是当他笑时那两排洁白的牙齿还是表明着少年也终究还是个少年。 其实一直到现在所谓的明湖集会也都还不算正式开场,因为还有人没有来,因为还有人正在来,这次来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至少在三千与长安看来是熟悉。 那是一轮月亮, 南国最尊贵的少女,江山月。 她出场的规格并不隆重也没有什么太监宫女开道,有的也仅仅是一个老妪跟在身旁,而那名老妪也在江山月的吩咐下并没有一直跟在身旁,款款走来时,场间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让开了道路。 今天的江山月和最初相见时比并没有多少变化,甚至脸上戴着的面纱也仿佛是同一块,乌黑的头发上只插着一个钗子除此之外便无其它,可即便是这样依旧显得格外尊贵。 江山月的出现让这场集会变得热闹了许多,因为很多人都不曾想到一直以来性格寡淡的月公主竟然真的会出现在这明湖之畔。 眼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少女直直的往前走,一直来到那位刚刚被人捞起来的江合身边才停了下来,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长安,因为江山月也姓江啊,哪怕只是陛下赐的姓氏,可在场的人却是知晓,江家那位家主曾经收养过一段时间江山月,而且是真正喝过茶的义父,与当今皇帝陛下名义上的便宜老爹是万万不同的,更何况宫里那位的想法谁不知晓。 这些年江山月罕少出宫,一方面是因为安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皇帝陛下担心月公主出了宫会被哪家公子哥给骗去了心,但是当月公主去江家的时候皇帝陛下却是没有理由反对,所以一直以来这位神秘的月公主也就只和江家的人比较熟悉而已。 “妹妹......”江合表现得极为委屈,眼泪很是不要钱的往下掉,要是赵天凉在一定会赞叹一句女人果然都他喵的是影帝,掉眼泪就像是吐口水一样自如。 江合与江山月的关系还是比较近的,因为这位江家大小姐一直都对江山月极为照拂,当然江山月最要好的还是那位江家小公主,那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孩子,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很真,与眼前这个哭泣的女人想比就显得让人更加喜爱。 江山月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当然这也与她戴了面纱有关,江山月很少摘下面纱即便是与眼前这个唤她妹妹的女人面前也是,但是江合终究是了解江山月的,这个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女人也不过是个面冷心善的,所以她哭得很伤心却又试图表现出来一种克制,因为这样看来更可怜,想哭不能哭才最寂寞。 江山月见到江合即便性子再冷也叫了一声姐姐,因为年纪在那摆着,但实际上不论是江家又或者是皇宫当中,并没有谁真的会把这种称谓当真,江山月的身份让她不可能真的摆姐姐的架子。 但是这声姐姐之后江山月并没有做什么,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这让江合眼中多了一抹恨意,人的情绪真的很奇怪但还是可以揣摩,所有人都以为江山月应该做点什么,至少应该劝慰一下被丢进湖中的江合,可事实上江山月什么也没有做,这让江合觉得自己又被人丢进了湖里一样,今日江家的脸算是被她丢尽了。 可是随即她又笑了,江家的脸似乎还轮不到自己来丢,大小姐又如何,终究也比不上一个男丁。 其实江合在这些年里的名声一直很好,不论才情又或是美貌,uu看书 wwkanhu断然不至于这般愚蠢去招惹陈家的公子,更不至于被人利用,一切的转变都像是从那个半村的少年出现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美貌温婉的江家大小姐的示爱被拒绝之后似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愚蠢的狠辣,原本好好的一代佳人竟是气质全改,不得不说爱情这种东西实在是害人不浅,而众人又对那个拒绝了江大小姐的少年十分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有这般实力,让一个女人癫狂。 当然这其中除了好奇之外还有浓浓的嫉妒之意。 这是一场没头没尾的争斗, 很多人都曾听说过前些日子赵天凉和这陈家两兄弟被一念门的念师差点杀死的事情,事后虽然证明其中有鬼族的影子,可是事实上究竟事实如何却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而关于那件事最后的处罚也是不了了之,夏澜是被关了禁闭,可是这种处罚又有什么意义呢,根本无痛无痒,而那几位念师更是没人敢去追究,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巨手把整件事情往下压,于是无风无浪,偌大的事情竟然没有翻起半点水花,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可无论是哪个家族,那些小辈们都被警告不要再谈论那件事情。 更让人奇怪的是宫里的那位也像是没有听说那场刺杀,与鬼族联手刺杀将军之子无论怎么说都是应该追查到底的,更何况夏家和皇帝陛下的关系并不是如何亲密,不落井下石借以打压渐不安分的夏家也就罢了,竟然还帮助他们把事情平息下去,这让许多人都难以揣度皇帝的心意。 章73 1场雨 明湖的水面突然波动了一下,随后像是整座湖都煮沸了一样,湖里那些鱼儿跃出水面,随后又坠入湖里,于是,明湖上传来嘈杂的如同血肉撞击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谈不上任何美感,即便那些鱼尽是些五彩斑斓的颜色。 所有人都是怔了怔,随后面色各异,但是这些复杂的表情下都有三分惊讶三分冷漠,惊讶于这位久居深宫的月公主竟有这般实力,冷漠于事不关己的旁观心态,剩下的那四分才是各自的心思。 看到那位以冷漠著称的月公主竟然真的愿意为了江家那位大小姐出手这让很多人都觉得诧异,也在思索着那位看着很蠢的江合是不是也可以拉拢或者利用一下,毕竟那可是一位即便世家豪门的家主见了也要低头的人。 江山月的出手很玄妙,至少没有人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出手的,难道月公主也是一位念师?但是这个猜测只是片刻便被否决,因为她的身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光晕,那是一种很朦胧的光,看着恍惚而迷离,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月宗特有的术,念术也是术,可是术却不一定只是念术。 湖泊像是一面支离破碎的镜子,那些鱼儿,那些水花就像是一道道影子,一粒粒碎片,像是被人揉碎了之后又慢慢捏成了一柄剑,一柄柄剑,仿佛每一朵水花都是一把剑,每一条鱼也都变成了一把剑,然后这些剑慢慢升上了天。 升了天的剑终究会往下落, 往下落便成了雨, 而人们没有办法避开一场雨,因为没有一把伞可以挡得住那凌厉的剑意。 所有人都闪了开,于是场间只剩下了长安、冬至以及傻傻的陈三千,面纱之下江山月嘴角微微翘起,她并不觉得陈三千躲不开这场雨,她只是觉得陈三千进城才多少天就收了一个妓院的姑娘实在可恨。 自打陈三千进京以来江山月并没有和陈三千见过一面,可是陈三千那些事情她都清楚,所以才觉得这个傻子实在招恨。 陈三千没有动,就连李冬至也没有动,因为长安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举起了手,举手并不是投降,更何况还不是举双手,长安的右手缓缓举起,就像是在托住什么东西,面色谈不上如何吃力,配上那张温柔的脸更是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右手缓缓举过了头顶,随后猛然握成了拳头,与此同时,那场雨也刚刚落下,画面变得极为壮观,因为就像是漫天的烟花撞在了一堵透明的墙上,那些剑,那些水花和鱼化作的剑都被隔绝在外,而那些凌厉的水花与那堵墙之间的撞击竟然生出了火花,像是一手水与火之歌,蔚为壮观。 长安的脸上并没有半分吃力,又或者说那是一张并不怎么把表情写在脸上的人,所有人都是看着这个场面,显得极为动容。 可出人意料的是一直站在长安身旁的李冬至却是动了,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他出手,他也不能出手,因为没有人可以对月公主主动攻击,哪怕月公主首先出手,只要不是生死之前没有人会撕破脸面。 当看到李冬至一脸阴森的笑意慢悠悠伸出手时甚至已经有人准备英雄救美来获取月公主的好感了,可是下一秒发生的事却让人愕然,李冬至出手的目标并不是那位月公主而是长安,这是一个让人很不解的举动,李冬至没有理由向长安出手,因为他们本是同乡,来自于同一个村子的他们应该是最好的伙伴,只是为什么? 在李冬至那个看着有些滑稽的小拳头就要触及长安时,长安也终于是察觉到了敌意,托举着的右手就像是撕扯下一片幕布,随后天上那些鱼那些雨便是全都被这块布牵引着落到了冬至与长安之间,于是那个瘦小的拳头不得不往回缩了缩。 事实上,长安的反应要比所有人都来得快也来得狠,他没有用一种错愕或愤怒的语气来质问李冬至为什么要出手偷袭他,而是冷静且残酷的把拳头藏在了雨幕之后,李冬至并没有闪躲,也可能是他根本没有想过闪躲,一拳未中之后便又是一拳,于是一大一小两个拳头便在空中相遇。 “我以为你信我。”李冬至的脸有些白,显然这一次对拳他并没有占便宜,反而是落尽下风。 “你们这些人想什么我最清楚,所以你出手我并没有多少意外。”长安一拳将李冬至震退,冷冰冰的说道。 “我比你小。”李冬至的手有些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一拳太过霸道,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黝黑的小脸上满是愤怒,我比你小的意思是因为我比你小所以你才能打赢我,等到过些年你就不一定能够打赢我。 长安呵呵一笑,“这句话也是我想对王爵说的。” 自从王爵入了京便再也没有主动和长安见过面,有过一次相遇却也是并没有言语,可是实际上两个人曾经见过面,而且还打了一架,只是那一架长安并没有赢。 王爵的行踪和身手都变得极为诡异,长安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修炼速度能够快到那种程度,他不知道那群与他一起来自半村的孩子究竟被送到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但是毫无疑问,那些人无论性情还是实力都变了好多。 李冬至的脸上终于多了一分孩子般纯真的笑容,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老气横秋,“他和我们不一样,你不懂。” 长安沉默了一阵之后却是说道:“还要出手吗?” 这话是对李冬至说的也是说给江山月的,江山月的声音极为清冷悦耳,“你好自为之。”这句话是对着江合说的,而这话一说出口自然就表明她不会再出手,更表示着她不愿意再呆在这里参加这个没什么意思的集会。 李冬至耸耸肩,显得很无所谓,但是很明显他也不会再出手,至少今天不会再出手。 江山月说完那句话之后竟然是真的举步就走,留下江合满脸无措以及颜面尽失之后的羞恼,江合比江山月要大几岁,可是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说出这般话有这种情绪其实也正常。 没有人去劝月公主留下来,因为没有人敢与这位公主有过多的交集,很多时候江山月就像是那位伟大的皇帝陛下抛出来的诱饵,什么人胆敢与月公主过多接触那么等待他的一定是打压和死亡。 没有人发现在江山月与陈三千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位月公主狠狠瞪了一眼陈三千,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眼神,可惜的是陈三千只是傻傻的嘿嘿笑,他似乎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和江山月说话,又或者他根本忘记了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姐姐是谁。 江山月走后长安看了一眼李冬至依旧在颤抖的拳头随后说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李冬至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多少沮丧,“王爵觉得我最近太懒散了,所以让我出来转转。” 这是一个很有问题的表述,太懒散了难道不是应该多勤奋一些吗为什么还要他出来转转?长安沉眉略微思索之后便是眉头更深,“这样活着,太累了些。” 李冬至似乎并没有听到长安这一句低语,而是仰着头,看着天空,微风习习,阳光温暖,小小年纪就像是个疯子一般,他保持着那个仰头的动作就像是一个正在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u看书 .ukanshu.co沐浴在阳光下,自由生长。 场间的人似乎对同样来自半村却又大打出手的少年们那些往事十分感兴趣,只是并没有人开口询问,而是喝酒的继续喝酒,聊天的继续聊天,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事实上在过后的一个时辰里有将近十个人端着酒杯好似无意的来到了长安身边,聊了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本以为长安那张冷冰冰的脸并不会如何理睬他们,可实际上他们得到的是一个处事滴水不漏,无论是谈风还是说月他总能说上两句,那张如同冰封的脸上也多了许多温度,让人如沐春风。 相比之下陈三千的身边则是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石勿,石勿是财神之子,想要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即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差钱的贵公子,可是与眼前这个掌心有一个铜钱胎记的人相比都是十足的贫农,所以一个人有钱和一个人超级无敌有钱是不同的,有些是有本质差别的。 当一个人特别有钱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他只是一个土大款,假如一个人被认为是土大款的时候那么一定是那个人的钱还不够多。 这个世界上能比石勿的家族还有钱的屈指可数,事实上只需要屈三个手指,算上石勿家在内的,这个世界上有四大财神家族,分布于四个方位,而石勿则是南方财神的儿子,而且是最得宠的儿子,其地位不言而喻。 可是石勿并不理睬那些试图和他搭讪的人们,此时的他和陈三千两个人皆是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石勿笑着说道:“你也是一只蘑菇吗?” 章74 做了人类想成仙 陈三千似乎并没有听懂这个笑话,因为他没有笑,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像个白痴的家伙,面无表情。 石勿敛去了浮夸的笑容,然后摆了摆手,“好啦好啦,确实不好笑。”他看着陈三千,随后问道:“你觉得月公主怎么样?”他说话的声音很低,而且周围并没有什么不知趣想要凑过来的人,所以他似乎并不怎么害怕谈论那位人人避之不及的月公主。 “月公主是谁?”陈三千的目光从地上的蚂蚁移开,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然后有些呆萌的问道。 “就是刚才那个姑娘啊。”石勿盯着陈三千的眼睛随后说道。 “哦......”陈三千低下头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谈论这个话题。 可是石勿不依不饶,“长得漂亮吧?”这像是一个疑问句,但更像是在说一个事实。 陈三千则是呵呵一笑,“戴着面纱呢。” 这句话的意思也很直白,戴着面纱怎么能看得出来好不好看。 石勿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发怒却又回过神来现在这个场合并不是自己家里,于是笑了笑说道:“其实你不傻。” 陈三千站了起来,“我当然不傻,我们家我最聪明。”说完还一脸的小傲娇。 石勿点了点头,“和我一样,我们家我也是最聪明的那个,但是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所以显得没有什么意思。”石勿的目光在明湖之上,颇为寂寥。 顾江关夏叶,秋海明万石。 可是今日这十姓来的人并没有多少嫡系,就像牵头这次聚会的也只是文家二少爷,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是石家二公子,江家来了个大小姐,可是那位大小姐却也只是位大小姐而不是大少爷,似乎剩下的那些人也并非是真正掌控家族的继承人,所以这次聚会的意义又在哪里呢?自己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石勿皱了皱眉头,而且皱眉头的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长安虽然对京都的事情并不熟悉也没有见过十姓里的真正继承者,但是从之前短暂的交谈中他已经确定眼前这些人竟然全都是次子。 那么那些嫡子长孙们又去了哪里呢? 长安看了一眼李冬至,却看到李冬至依旧在一旁进行光合作用,就像是一个很久没有见过太阳的人享受着这难得的阳光。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三千的目光,李冬至也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长安,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像一只小狼崽子。 文自如这时来到了长安旁边,这位文家二公子似乎对长安极为好奇,“长安公子。”他称呼长安为长安公子而不是陈公子,这个称谓谈不上怪异但总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 “文公子。”长安笑了笑,显得极好相处。 “长安公子初到京城的时候我本是有心去拜访的,可惜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过了这么久,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文自如所说的这种方式自然是之前两人差点动手或者说已经动手的事情,“江姑娘此人......”他措了措辞随后用了一个:“并没有什么坏心,只是有人利用了她而已。” “哦?”长安似笑非笑地看着文自如,文自如自然是比长安要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被长安这般盯着竟然也是有些局促,于是强自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刚到京都,所以对某些事情还不熟悉,江姑娘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不然不会这般破绽百出。” 长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事实上他并不在意是不是那位江合姑娘真的想要杀人,还是她真的是被人利用,因为他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文公子能够牵头举办这场盛会想必今后定然是前程似锦。”长安恭维道。 文自如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这些人看着好似是高高在上,人模狗样,可是自己心里清楚,今日出现在这里的都注定不会成为家主。” 长安却是一脸诧然,“这话怎么说?” “我们都不是嫡系。”文自如苦笑道,“我们的那些大哥都去了一个地方。”他的眼睛看向李冬至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和你的那些同乡们在一起,我只是很好奇,按理说长安公子也是来自那个村子为什么没有去那个地方,就连陈公子也没有去?” 文自如言语之间似乎对于长安没有去那个地方感到很可惜很遗憾很打抱不平,可是长安不明白那个地方又究竟是什么地方?而眼前这位文公子主动透露这个信息的意图又究竟是什么? “洞天福地?”长安试探着问道。uu看书.uunsu.co 文自如看了一眼长安,然后小声说道:“那是一个可以让人掌控神器的地方。” 长安点了点头,可是心里更加诧异,“难道十姓里都有一柄神器?” 文自如默然点头,“很多年前,有人为南国测国运,然后这才有了陈将军一去十多年,南国脊梁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未来的南国是那些人的。”文自如又看了一眼李冬至,看了一眼李冬至身后背着的那柄巨斧,满脸羡慕。 “所以文公子告诉我这些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长安沉吟了一会之后然后决定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 文自如手中的折扇打开,之前还空空荡荡的白扇面此际竟是浮现出山河图,他笑了笑说道:“假如我猜的不错,长安公子并没有获得神器吧?” 长安的脸色不变,他盯着文自如看了良久,然后点了点头。 看到长安点头,文自如则是把扇子合上,随后说道:“所以我们都一样,都是被丢弃的人。” 长安明白了, 这个话题点到即止文自如也没有再多说,笑呵呵的折扇一打,扇面又换,上面美人遮面,自是美不胜收。 “他们做他们的神仙,我们做我们的人。”文自如悠悠的说道,“本来是各有各自的活法没有高低贵贱,可是就这么被人当成废物一样丢弃,实在是不如何开心啊。”文自如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扇面上的女子也逐渐消失,“做了人类想成仙呐!” 章75 生在地上想上天 “我看是生在地上想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石勿也出现在两人身旁,只是不论长安亦或是文自如都没有回避这位天生掌钱的财神之子,只是这句话从石勿口中说出来之后文自如却是叫好,乐得不自禁。 长安没有说话,石勿则是皱起了眉头,这也是一个极喜欢皱眉的人,“你是不是疯了?” 文自如摇了摇头,“我早就疯了。” 石勿叹了一口气,却是听到文自如说道:“石公子出生之时掌握的胎印是一枚铜钱,难道这不是说明你才应该是财神家族最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人,可是现在呢,去了那个地方的不是你。” 石勿淡然的像是一潭死水,眸子里看不出任何不甘,只是几声轻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长安却是想到那位表哥,赵天凉是不是也被送了过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地方,用的又是什么方法可以让一个人真正掌握神兵呢。 明湖之畔, 才子佳人, 莺歌燕舞, 这些个天骄贵胄像是同时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可是氛围却逐渐热烈了起来,抚琴谈诗,绘画下棋,烹茶饮酒,画面出奇的静谧。 或许这才是明湖集会本该有的东西,或许前几年的明湖集会就是这般,毕竟能够有资格来到这里的都是世家豪门,看到这幅场景文自如却幽幽的说了一句:“长安公子你可知道前几年明湖之畔是何等的热闹,今年竟然没有一个皇子过来。” 长安看着文自如,“是有些奇怪,按照文公子所说即便今年参加这明湖集会的都非真正掌权者,可依旧是各大家族里可以排得上的人,也不至于这般冷落,除非......” 文自如苦笑着看了一眼长安,“除非那些人也都被一同送去了那个地方。” 长安陡然一惊,“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不是说只是一个可以让人掌控神器的安全处吗?而且神器什么时候这么廉价,随处可见了吗?”或许是太过惊讶,长安顿了顿,却是面色煞白,“宫里有几件神器,又有几位皇子?” 文自如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恍惚继而苍白,两个人对视一眼,可是都没有说话。 长安看了一眼李冬至,李冬至回以微笑,再看那张黝黑的脸,长安不禁是走了过去,“要不然,别回去了。” 李冬至像是一愣,随后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心语说道:“他们还在那里。” 两个人终究还是没有过多言语,因为很明显李冬至的身后还藏着很多人,很多无论穿着还是实力都很诡谲的人,长安想知道那个地方究竟是哪里,可是李冬至也说不出来,文自如更是摇头。 陈三千今天的表现很奇怪,因为无论是江山月的出现还是李冬至的到来这位自小生活在半村的傻子竟然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开心的情绪,也没有表现出多少热情,当皇宫中那位南国国主听着乔三的禀告时,眉头轻皱。 半晌之后才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乔三不知道皇帝陛下问的是有人借江家大小姐的手想要刺杀陈三千这件事还是关于江山月出手,又或者是李冬至的出现还是这一年文自如竟然能够把那些各个家族的第二继承人真的汇聚起来,明湖集会只是一件事,可事实上,明湖集会发生了许多事。 乔三低着头,“都只是小打小闹。” 南宫白闻言笑了笑,“确实,都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而已。”但是旋即面色一变,“但是我们都曾经是小孩子啊。” 乔三再次沉默, 南宫白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乔三退下。 等到御书房中空荡无人,南宫白这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假如说南国之中真的有什么家族是让他觉得棘手的,那一定那位富可敌国的财神家族了,这一次石勿的出现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是手下的人查来查去却又并没有查到一丝不妥。 桌子上摆着的是一封封谍报,上面记录的是一个地方那些人的情况,事无巨细,就连每个人吃了几口饭,什么菜没有吃,什么菜吃的干干净净都记录在上,这是他每天都要看的东西,喝了一口参茶,南宫白揉了揉眉头,似是极为疲累。 做皇帝本就是一件极为劳累的事情,可无论哪朝哪代的人都希望当皇帝,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至少南宫白就能理解,有些人当皇帝仅仅是为了活着,能够活下去而已,就比如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许多往事,这位被称作中兴之主的南国国主破天荒的没有继续去看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也没有再去看那些谍报,而是披了一件衣服,走出了御书房,不得不说,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南宫白在御花园中摒去了所有的太监宫女,就连暗中那些负责保护他的人也都被他撤去了。u看书w.uukashu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田中老农,黄袍的袖子被他卷了起来,而他则是从一旁拿起了锄头,开始给那些花儿草儿松土,御花园很大,平日里都是由专门的人来负责打理,可是御花园中有一小块地是被单独划分出来的,平日里也不许别人靠近,而这块地里种植的也不是什么名花异草,只是几棵小葱,几株白菜,还有几棵桃树。 很多年以前,当南宫白也还只是一个少年时,那位老皇帝曾经问过他想不想要做皇帝,当时的南宫白并不是太子,更是与太子之间还隔着几个兄长,所以当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南宫白立马跪在了地上,涕泗横流的说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想这辈子做个闲散的老农,几位兄长德才兼备才是合适人选。” 南宫白也想不通为什么父皇会问自己那么一个问题,宫里眼线混杂,他能保证那一场谈话肯定会被漏出去,到时候自己一定会被几位皇兄针对,而当时他也并没有说谎话,他只想活着,活着才是他最大的野心。 那位老皇帝笑着骂道:“没出息,你那几位皇兄可比你有野心的多了。” 南宫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只是小声的啜泣,想要以此来让父皇觉得自己是个软弱的皇子,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一个软弱的皇子是不可能成为皇帝的。 可是谁能想到许多年后一个坐在地上哭泣的皇子竟然会成为一位人人敬畏与赞扬的皇帝呢,就像是如今那么一帮看似在小打小闹的少年们,谁又能笃定他们不会成事呢? 章76 傻子 南宫白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汗水,而眼前这块地上面的土已经被松完了,拄着一把锄头,像个小老头。 南宫白从地上摘下一根葱,卡嚓卡嚓便是吃了起来,他眯着眼睛,小葱有些辣口,可是南宫白似乎很喜欢这种味道,其实作为一国之主,他的饮食起居都不是能够自己决定的,这是为了他的安全而决定的,因为你不能确定自己吃的是不是有毒,特别是这种很多人都清楚的皇帝陛下种植的地方,一些个用毒高手自然是能够悄无声息的在里面下毒,可是南宫白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是小口吃着,微眯着眼睛,极为享受。 等到一根小葱入了腹,南宫白用龙袍抹了抹嘴,随后打了个嗝,这才慢悠悠的把袖子放了下来,锄头被放在了某棵树下,走出了那片地。 当他走出御花园之后,一众太监便是候在那里,南宫白冷漠的说道:“去请了陈将军来。” 太监心头一颤,却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来,因为一个合格的近侍必须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像个机器人一样么的感情。 南宫白主动召见陈良无疑是一件大事,自打陈良回京,除了第一次召见,这位南国之主对待陈良的态度很冷淡,就像是刻意疏远,也就是因为这种暧昧的关系让人觉得陈良已经完全失去了皇帝的恩宠,甚至说不能叫恩宠,而是忌惮。 所以很多人都在小心的试探,都在暗中出手,用一场又一场的刺杀来证明这一对君臣之间是真的出现了裂缝。 可是今天南宫白竟然主动召见陈良,不知道又是代表着什么。 明湖集会已然结束,但是没了一众嫡系继承者的参加总感觉这一年的明湖并没有往年那般热闹,即便是以神秘著称的月公主出现却也只是露了个面打了个人,并没有多和这场间的人多说一句话,所以较之往年明湖集会的分量似乎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长安和三千也没有多留,午后酒宴过后便是离了席,石勿笑着说下次再去找陈三千吃那烤红薯,陈三千大方的表示么得问题,长安与那些公子哥们一一拱手告别,这才带着满腹心思的离开。 ...... 陈秋实近些日子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当一个人的念力太强后是不是说肉身会承载不住这股念力而渐渐衰败?又或者说当一个人的血气太盛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念力会被压制,所谓四肢发达者,念力不达。 陈秋实觉得三千现在的状态是属于前者,他的念力太杂太多,导致血肉不通身体孱弱,当务之急应该是补足这先天之气,充盈血脉。 事实上很多古籍都曾有记载这种事情,老头子有窃天之能,可是遇到陈三千的状态也是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准,但是好像又有一丝办法便是应该尝试。 陈秋实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长安以及三千,笑眯眯的迎了上去,上下打量着陈三千和长安,似乎在考虑某件事情的可行性,最后一拍大腿便是拉着两人进了屋子,屋子里有一座油灯,陈秋实将油灯底座一转,原本昏黄的灯光变成了蓝紫色,与此同时地面之上一座极为繁杂的图案浮现,那是一座阵法。 长安二人只觉眼前一暗紧接着是豁然一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树,一棵巨树。 巨树参天,只是树叶已经枯黄,黄叶之上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长安有些茫然地看着这棵巨树,陈秋实笑了笑说道:“别怕别怕,你们刚来,爷爷来带你们拜访一位朋友。” 陈秋实四下看了看,显得有些不太自然,好像是自己也意识到这副模样实在是与长辈的光明坦荡有些不符,于是干咳一声,“准备好了吗?” 长安与三千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准备好,又有什么是需要准备的,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啥。”陈秋实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借两颗虚无古树的灵气果实用一下好不好,呐呐呐,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啊。”陈秋实自问自答的能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说干就干,陈秋实长袖挥舞之间,雷霆闪电狂风,一只巨大的手印凝结,这一方天地如同龙吸水一样,一团绿色的精气变成了一个大漏斗,海量的绿气灌注在两个孩子的身体之上。 只是那团落于三千身上的精气却像是被抗拒了一般,被排出了体外,就在老爷子皱眉不解时,一条鱼突然从三千怀中飞出,一条不需要水而活的鱼在空中游弋着,当它看到那海量的精气时两只眼睛都散发着光芒。 于是,它张嘴一吸,整整一颗的精气便被它给吞了下去,虚无古树似乎也是被吓到了不由虎躯一震菊花一颤,竟然自主地遁入了虚无之境。 小鱼傻兮兮地像是喝醉了酒,围绕着三千来回游弋,吐着泡泡像是伸着舌头讨主人欢心的小狗,不料被三千一巴掌拍到了墙角。 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主人,小鱼有些自怨自艾感慨自己遇人不淑。 “这条鱼,有这意思啊。”陈秋实看着小鱼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炖着吃应该很好吃。” 小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陈秋实,可惜眼神实在是没有多大杀伤力,反而觉得这条鱼实在是有趣,或许是察觉到这一点,小鱼倏地遁入了三千怀里。 很久以来陈三千都在思考这个傻鱼为什么能够可以长久的摆脱水而独立的活着,有人说水是鱼的宿命,生于水,死于水,水是鱼一生都注定摆脱不了的宿命。 可是小鱼却摆脱了水的束缚,就像是打破了命格,它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显然这么深奥的问题不是三千所能解决的,最起码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想到答案的。 长安的那一颗果实也终于是灌注完成,此时的长安看上去如一块被烧黑的红薯,身体泛着一股恶臭,这让有洁癖的长安有些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小鱼探了探头,飞到了三千头顶,似乎也是有些嫌弃长安身上的那股恶臭,于是它吐了一个泡泡,泡泡落在长安身上化作了一股清泉,将那些杂质冲洗干净。 长安像是红薯被剥开了那层外皮露出里面如玉般无瑕的身体,一股清香弥漫。 陈秋实似乎很满意,冲着小鱼做了一个哎呦不错的表情。 小鱼得意地咧了咧嘴,又是钻进了三千怀里。 直到这时三千才开始思考小鱼是什么时候跟着自己出来这个比较有深度的问题。 可惜他的智力很难得到答案。 随着轰隆隆一声声巨响,陈秋实哎呦卧槽一声怪叫,拉着长安与三千就要转身去走。 可是有一道身影却是早已堵在了去路。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还是来了。”那是一个女子,带着一股子幽怨的语气看着陈秋实。 陈秋实老实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羞红着个老脸不敢抬头去看。 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只是隐约间流露出来的那股气息却是让人惊叹,那股不经意间的威压来看应该是一位大修士。 一树梨花压海棠? 长安也是读过书的,此时看向陈秋实与那貌美女子的眼神已经是多了几分玩味与暧昧。 老爷子实在是我辈楷模,宝刀未老,魅力无限啊。 陈秋实的脸被长安的眼神臊得通红,支吾了半天却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便是你的两个孙儿,果然都是清秀俊俏的好孩子啊。”女人轻笑一声,只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三千身上。 “秋实,这孩子……”女子的目光变得很惊悚,她是在害怕。 “缺魂少魄,是吗?”陈秋实低叹一声。 “天地诅咒之人才会缺魂少魄,这你是知道的。”女子眉头微皱,“按照当年那个人的说法,天地诅咒之人,注定一生孤苦,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凡所爱者,无葬之地。”说话之间已经不自觉地开始远离这个少年显然是觉得陈三千或许就是带来不祥之人。 “华裳,他是我的孙儿!”老者冷哼一声,“今日借你虚无古树的精气,来日必将奉还,既如此我就先走了。uu看书 ww.uuashu.co ” “秋实,你这是什么话,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吗?我们何曾需要如此斤斤计较。”名唤华裳的女子一脸悲切,“你知道的,我是为你好。” “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陈秋实带着长安与三千离去,留下一个悲伤的女人。 “爷爷,大哥是不是真的是被诅咒之人?”长安仰着头问道。 “怎么?你怕了?”陈秋实停下了脚步,看着少年轻声问道。 “不怕,就算真的是天地诅咒,我也会把那天打破那地打穿,把我哥的那一魂一魄找回来。”少年紧攥着拳头向着这天地发出了自己稚嫩的声音。 “好!” 陈秋实难得的开怀大笑,“有孙儿如此天诅地咒算得了什么。” 他拍了拍长安的脑袋,觉得很是欣慰,多少年了,我们陈家终于又要出一个搅动风云让天地惊惶的人物了吗? 只是他没有发现三千这一路很是沉默,或许是听懂了那个女人的话,因为那个女人完全没有避讳三千,又或许她是有意说给三千听的,如果你还有良心,那就离开陈家,不要让你的诅咒牵连到你最亲之人。 陈三千听懂了那句话,他虽然傻,可是他算是一个好人。 一路上的沉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沉默的傻子。 只是傻子也会悲伤啊,傻子也会害怕了,毕竟傻子也是有良心的。 望京城的十月,突然多了一丝凉意,少年怀里的小鱼傻兮兮地冲着主人吐了个泡泡,可惜少年没有理它。 章77 华裳 从那一天开始,陈家的大少爷那个傻子变成了一个疯子。 他的脾气变得极为暴躁,就像是一个野狗,看到任何人想要靠近他便会冲上去咬一口。 没有一个下人愿意去照顾这个疯了的傻子,或许除了长安之外他再也没有别的朋友了。 陈家人来到京城的时间并不久,可惜的是少年痴傻,虽然是名义上的陈家大少,王上的义子,可是谁都知道陈家的未来不在这个痴子身上,而在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次子长安身上。 再加上长安不论是武道天赋亦或是待人接物处事方法都让人无可挑剔,小小年纪短短时间便已经在这望京城里有了一分声名。 而与之相比的长子三千就实在是……不说是臭名远扬,但是这些个豪门世家子弟可是眼高于顶,自然不会花费时间去接触一个毫无希望毫无未来的傻子。 所以陈三千没有什么朋友,更何况当那个缺魂少魄者天诅地咒的传说被人传播出去之后,更没有人愿意去接触这个不祥人了。 当然半村的那群少年除外,可是半村的那群孩子们早就去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接受传承,但是或许他们也不想和陈三千成为朋友吧,总之再进宫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来过陈家。 陈三千是有些孤独的,可是孤独什么的,很容易适应啊,毕竟他是一个傻子。 京城里的那些个纨绔子弟世家小姐没有人会去理一个傻子,更何况是疯了的傻子,石勿说他会来陈家,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如约,大表哥赵天凉依旧不知所踪,不知道是跟着去了那个地方还是被藏在了那个赵家院子里。 三千像是被遗忘在了角落,偶尔人们谈及这个人也是带着嘲讽的笑。 他成了最孤独的人,喜欢他的他刻意去回避,他喜欢的,呵呵,他哪还有资格喜欢别人呢。 三千总是喜欢把自己锁起来,锁在那座高高的阁楼之上,不论母亲怎么呼喊他的名字,怎么敲门他都是不开门,有一次母亲担心之下拿着斧头劈开了门却看到儿子像一只可怜的哈巴狗一样蹲在墙角,眼泪汪汪的发呆。 当时她就止不住了泪水,却也只是抱着儿子一遍又一遍地哭叫道:“我可怜的孩儿,我可怜的孩儿……” 对于陈三千的性情大变陈良和夫人南宫浅在得知是自家老爷子带着这两个孩子去了那座结界去见了那个七十年仍旧不老的女人后说了那些话之后,陈良更是把自家老爷子骂的睁不开眼。 于是老爷子被剥夺了去红袖馆听曲儿的权利,而三千的母亲,这个护犊子的女人更是像个泼妇一样,怒气冲冲地走到那条华裳居住的小巷子,堵在门口用最难听的话骂了整整三天。 整整三天,谁能想到看起来那么瘦弱文静的女人是那样的凶悍可怕。 或许真的是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巷子外,有一群隐在暗处的人,此时都是一头的冷汗,“夫人骂人的样子真的很强悍。” “我说将军那么一个铁血的汉子怎么会被修理的服服帖帖。” “知道为什么会骂那个人吗?”有人问。 “好像是为了大少爷。”知道内里的人一声轻叹,“少魂缺魄者,天诅地咒。” “夫人这是在为大少爷出气呢。” “你懂什么,夫人是想告诉所有人,谁都不能去议论她的儿子,还有,你知道里面住的那位是谁吗?”他露出一个自以为高深莫测的笑容。 “是谁?”旁人很配合地发问。 “华裳。” “华裳是谁?” “王朝第二神念。”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众人都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起初他们以为将军夫人只是骂给那些议论纷纷的街坊邻居听,骂给那些京城的所谓贵族世家听。 毕竟在结界未开的情况下,他们能看到的只是一条空荡荡的小巷子,甚至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以为继大少爷疯了以后陈家将军夫人也疯了。 可是现在他们确定这位夫人的的确确是疯了。 神念向来尊贵,便是王上对于这些神念师也是客客气气的,可是现在这岂止是招惹,而是堵在门口骂街了,打脸,赤裸裸地打脸。 奇怪的是王却下令保护好这位夫人,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自己这些人虽然也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可是他们还没自负到可以面对王朝第二神念师。 只不过几日下来他们发现这位神念师脾气仿佛是特别好,任由陈母辱骂绝不出面,这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开始疑惑,难道那位神念师不在家? 可是不管在不在家,堵在一位神念的家门口骂了三天,无论如何也都是一个大大的耻辱。 别说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念,就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也会出门来捍卫尊严,不然以后怎么混,怎么见人,周围的朋友怎么看自己,自己的尊严脸面往哪放。 可是陈母在那条巷子坐了整整三天也骂了整整三天,那位神念师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终于是第四天,陈良低声下气地把自家媳妇请了回去。 “夫人,夫人,气大伤身啊。”陈良带着谄媚的笑,又是捶腿又是捏肩的百般讨好,“她毕竟也是长辈,夫人你就别生气了。” “长辈?”陈母柳眉一挑,“我们陈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好长辈啊。”她的那个好字说得可是万分的咬牙切齿。 “夫人,这里毕竟是京城,咱们还是低调一点吧,而且她是神念。”陈良劝道。 “神念怎么了?”陈母一看到自家男人这般窝囊显得更加生气。 “你的儿子被人说是天诅地咒,你也能忍得下去,我当初也是瞎了眼看上了你,自己儿子受了委屈你这个当爹的什么也不做。”那张本是端庄高贵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像是戳到了泪点,她哭的梨花带雨,“现在三千信了她的话,小三千怕连累我们,所以他在躲着我们不敢见我们,天诅地咒,无父无母,他怕他的父母因为他而受到诅咒。” 陈母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心里有万般的委屈,“我们的小三千,多么可爱的孩子啊,从小到大他就心思重,别人都说他傻,可是他知道保护我这个为娘的,那一年他才多大,才刚长到我的膝盖一般高,那时候你不在家,家里来了一条蛇,他才刚刚学会走路,看到那条蛇向我扑来是他跌跌撞撞挡在我面前。” 陈母眼神当中带着满满的骄傲,“那是我们的孩子,陈良,现在你的孩子不认你了,因为他觉得是他给这个家带来灾难,他想保护你,保护我。” 陈母泣不成声,可是她的目光直直地看着陈良,那一刻陈良竟然不敢直视自己的妻子。 “儿子想要保护我们,可是我呢,可是你呢?我们就应该理所当然的让他保护吗?那是我的孩子,我要保护他,我要看着他长大,我要替他出一口气。” “陈良你知道吗,我这辈子一直到现在最幸福的事不是嫁给了你,而是有了三千和长安这两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我不允许有人伤害他们两个。” 陈良一声叹息,起初他以为自己夫人只是闹着发发脾气,没想到她竟然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这件事确实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的小三千真的不再认我们,我就不再是你的夫人,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南宫浅一把推开陈良却是独自离去。 陈良看着远去的夫人,一脸的苦涩,“我又怎么会想要失去自己的儿子呢。” 陈良回头看向那道小巷子,u看书 w.uuanshu 低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为我们好还是真的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可是你的那些话真的让我们家的小三千很忧郁啊。” 陈良的脸上勾勒出一抹笑,只是那笑带着暴虐的气息,腰间的刀被缓缓抽出。 “我娘在时总是告诉我要对你多一些尊重,我甚至答应了在她去世以后便让你嫁给那个老东西,可是,现在你这辈子别想进我们陈家的门。” 刀光万丈,映得望京城如梦如幻,这是陈良到了王都之后第一次出刀,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八荒刀出鞘的众人都是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除了边疆的士兵,极少有人见识过这位王朝神将出刀,因为他的刀是用来杀人的。 王宫里的那些暗卫都瞪大了眼睛,唯恐错过这个机会。 刀很快,从出刀到归鞘不过是刹那,所有人甚至没有看到八荒刀的刀身,只看到一道光,再看时刀已入鞘。 那一刀没有劈进那条巷子,不是不能而是不愿,那一刀是为了警告,警告所有人,警告第二神念,警告自家那位不知羞的老头子,更是警告王都所有的世家。 从那以后这条小巷更名为断巷。 位列王朝第二神念的女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那道刀痕,她知道对于陈家人来说自己始终是一个外人,而从这道刀痕之后,怕是此生再也不可能进得了陈家的门。 巷前有一道宽约一寸的深不见底的刀道,切割得极为整齐,坚硬的地面就像是一块豆腐,被霸道无匹的八荒刀劲切出了整整齐齐的缝隙。 章78 王境 从那一天人们才知道陈良的刀已经锋利到了那种地步。 一时间京城里的豪门世家都是开始沉默。 深夜里,一个全身黑衣的人蒙着面,四下无人里他伸出了手在那道刀痕之上感受着那股刀意,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满是震惊。 有越来越多的人偷偷来这条断巷前查看那道被切割出来的刀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一刀触摸到了王境的一些东西。 或许不需要多久王朝又将要多出一位王,又或者他本来就已是王境。 消息传到王宫,端坐于王座之上的那道身影沉默了很久,终于是发出了笑声。 念师七阶, 算师七重, 剑师七境, 咒师七品, 似乎所有的修士都是七个境界,但是在七之上还有更高的层次,那第八境便是被称作王境,只有踏入了王境才算是真正的大修士。 即便华裳是王朝第二神念,可对上陈良这种在战场之上得来的王境时也不一定能够完全碾压,而且最重要的是陈良一身血气甚至能够免疫普通念师的攻击,宏大旺盛的血气就像是一条蛰伏的苍龙,当它苏醒的时候,血液运转发出轰鸣,一些念师甚至的念力甚至会被灼伤。 陈良的王境与普通人的王境时不同的,因为他的瓶颈也是不同的,很多年前,陈良就被称作最强七境,在杀入不老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七境巅峰,可是在那之后的十多年里一直没有破开那层薄膜,不是因为他天赋太差,而是那个瓶颈太大。 华裳始终是没有露面, 可是那条巷子却终究安静了下来。 南宫白想到了几日前与陈良的那场对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有些愤怒,可是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起来。 宿卫营的首领程井跪在地上,然后那位皇帝陛下终于决定了一件事,他看着地上那个人,语气说不出的冷漠,“念界还没打通吗?” 程井回答道:“念界一直关闭,那位得了念界认可的楼也始终没有消息。” “把消息散出去,就说,陈家大少爷得了念界传承。”南宫白拍了拍龙椅淡漠的说道。 程井似乎并不诧异,宿卫营名义上是负责京都的夜间巡逻,可是实际上他们都只是皇帝陛下手中负责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的人,听到这句话之后程井心里咯噔一下,只是脸上毫无表情,“陛下恕臣直言,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就因为缺魂少魄者无法起念?”南宫白冷笑一声,“你们丢的那株天婴可是神物,传闻当中可以启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可以用它作为药引炼制出什么神奇的丹药呢?而且就算没有人相信,可终究会有些疑虑,有一些疑虑就够了。” 程井从皇宫走出之后便是隐在了黑暗当中, 第二天,王宫里传出一道旨意,陈良重掌天狼军,更命虎豹骑听命于他。 不论是天狼军又或是虎豹骑都是南国最最精锐的部队,他们的存在对于南国来说就是最后一道保护的屏障。 而今他们却全都被划归到陈良帐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其它国家的国主都是不由地赞叹南宫白的魄力。 当然陈良掌管天狼军与虎豹骑这两支王牌军队也表明南国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用这两支队伍的危机时刻。 果然,数日后,西土进犯南国边界,陈良受命领军阻击。 大军开拔之前,陈良看着妻子,欲言又止。 南宫浅看着自己的夫君,纵是觉得他百般不是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西土的军队来势汹汹,他们在这个时候选择进犯边界实在是让人担心有什么阴谋或者说……把握。 南宫浅上前为陈良整了整铠甲,轻声说道:“早点回来。” 陈良轻声应了句:“哎。” 转身, 风起! 红色的旌旗飞舞,铠甲闪烁着幽幽的光,陈良把想说的话埋在心底:“三千,你不要怕,就怕天诅地咒,为父也会在你的身后。” “长安,照顾好你大哥,为父去杀敌也!”陈良长啸,大风起兮云飞扬,无数士兵跟着长啸,“杀敌去!杀敌去!” 声音震九霄,南宫白看着这一幕突然问身边的人:“看出了什么?” 那人一身白衣,书生打扮,“陈将军短短数日就将天狼虎豹尽数收服,看来西土之患可无忧矣。”他的脸上满是赞叹,显得对于陈良推崇备至。 可是他的脸上越是赞叹越是佩服南宫白的脸上就越是没有笑意,是啊,这才几天,向来只服从于朕的天狼虎豹竟然能在他陈良的一声长啸之下随之长啸。 头狼啸月然后群狼长啸。 南宫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光越发沉静,那名白衣书生偷偷望了一眼王上,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以后却是露出一抹不自觉的笑。 他知道王上最是喜欢猜疑,而王上在听到这一番赞美之后却仍旧是一副平淡模样后,他知道王上对陈良已经起了猜忌。 城墙之上,三千看着渐渐远去的旌旗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陈良离开的那天,那位被陈三千用五两银子买来的丫鬟小玉说曾亲眼看见陈三千浑身金光,宛若神灵,仔细一看却是看到陈三千身旁还站着一个人,金光是从那人身上发出来的,那个人还称陈三千为主人,“少爷看起来是有神仙相助呢”。这是小玉最后的总结,这些话看似只是为了陈家那位痴傻儿子镀上一层神圣的光环,试图淡化那个天诅地咒的消息,可实际上一说金甲人们想到的便是金卫首领,uu看书ww.uukanshu.c 也只有那位金卫才能有如此神仙风采。 金甲? 主人? 仅仅是这两个词便足够人们去联想出不久前念界发生的事情了,当然这件事太过明显,可无论真假人们总是会去探寻一下,于是当陈良不在,走进那座将军府便是如入无人之境。 但是那位被陈三千从妓院赎回来的小玉姑娘却是消失不见,不知道是被人杀死还是被陈家的人藏了起来,但是见过所谓金甲神人的唯一丫鬟消失不见,这件事情就变得毫无线索了起来。 陈三千也是再一次处于风口浪尖,没有人相信一个天诅地咒者会能够成为一名念师,因为打破那层命格实在太难,可是一旦打破却又明显是妖孽级别,京都之内,暗流涌动,有些人辗转几次这才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指向那次的宿卫军被杀事件,而宿卫军被杀的背后牵扯的则是一株神药天婴。 天婴的具体作用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这种药可遇不可求,甚至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见到过了,而据说天婴这株药本身也是因为逆天而受到天地诅咒,经历无数年雷火却依旧还能存活的特殊存在,随后无巧不巧的有一个消息在坊间流传,天婴者,一魂一魄之灵也。 天婴这种药已经算不得是一株植物了,因为它已经有了一魂一魄,而陈三千缺魂少魄,是不是意味着真的是陈良将那株药抢了过去给自家儿子补足了那先天之缺? 想到念界的可怕之处,所有人都是变得谨慎了起来,杀还是不杀这是一个问题。 章79 天门 长安还是知道了半村的少年以及那些皇子们被送去了哪里,因为他也即将被送过去。 那个地方名叫天门, 在去真正的天门之前那些人,包括皇子,世家子以及那些半村的孩子都在接受一些基础的训练与筛选,而仅仅是筛选就花费了许多时日,因为筛选的过程并不仅仅是筛选还有筑基培元,奇怪的是不知长安是被临时加进去还是真的被哪位大师傅看中了,又或者说此时的长安已经根本不需要再筑基培元,只需要进入山门就能接受那些传承了。 在那里他们会迅速地成为绝世高手,会成为名将,会成为大儒,因为天门是南国最好的学院,这里有最好的老师,最强的守卫,最优的资源。 天门,一个独立于王朝帝国之外的势力,有人说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因为它培养出的学生分布于大陆各方势力,可是它又偏偏选择在南国建立宗门,与南国王朝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对此世人有诸多猜测,有人说天门的创始人生于南国,所以才会将天门建于南国。 当初南国之人于天门之中多任职位,所以更倾向于南国,而之后天门的掌门之人每三十年一换,换成他国便又会倾那人之国,所以他国对于天门也无偏见,故而天门的学生来自于各国也会回到各个国家,这里只培养搅动风云的人,可是至今为止没人能够真正了解天门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这一次南国半村那一夜,天花乱坠,神兵择主的少年们自然是收到了天门的邀请,因为这群孩子注定是这个世界未来几十年内的风云人物。 而三千作为一个闻名于南国京城的傻子自然是没有资格去那么一座学府的。 临行前半村的少年们没有去将军府看望一下三千这个被抛弃的玩伴。 实际上自从进了京城他们一次也没有去过将军府拜望一下哪怕是身为长辈的陈父陈母。 对于这群孩子的表现身为文臣领袖的大儒姜全深表谴责,甚至于发文怒斥这群少年血冷。 要知道这群孩子的身份是南国未来几十年的脊梁之材,在未来是他们支撑起南国的兴盛荣辱。 姜全的这种评价无疑是不理智的,民间总是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莫欺少年穷。 因为少年还有未来,更何况还是这些注定不会平凡的一群少年人。 离别的那一天,王爵身后跟着的是一群倔强的孩子,他们仰着头看着身前的那座城门。 太阳缓缓升起,带着些许刺目,他们统一穿着白色的锦衣,经过这段日子的锦衣玉食后他们不再是那个刚刚走出山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过的乡巴佬。 原本瘦黄的小脸也是圆润起来,王爵的手里拿着的是那本姜全用来讽刺半村少年们的《忘恩赋》。 少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是伴随着一声冷哼而微微一动。 转身, 《忘恩赋》被他握在手里,他没有说话,只是那骄傲的头始终没有低下。 王对他说过做大事不拘小节,小恩小义又怎么能够和国泰民安相比呢? 王是那样的亲切,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竟然那般亲切地对自己说话,就像家里的长辈一样。 更何况,王还收自己为义子,还说当自己从天门回来便封自己为王爷,王爵王爵,自然要是王爷了。 风有点紧,卷起了黄沙满天,前途茫茫一片不知是真是幻是风是沙。 长安不愿离开京城,不是贪恋这里的荣华,而是他不愿意离开三千。 三岁那年当三千推开那扇门,把手里的烤红薯递给自己时,长安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报答他。 只是这一次自己的傻哥哥却是本着一张脸,他像是很生气,长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三千。 长安终于还是在那个比他甚至还矮了半个头的大哥那一声声训斥中踏上了去往天门的道路。 长安也知道天门有更多的书看,有更多的秘法神技去学,或许在那里还会有记载补全魂魄的方法。 可是他怕啊,他怕自己走了万一兄长睡不着怎么办?万一有人欺负他而自己又不在身边怎么办,兄长这个人啊,多么容易吃亏的一个好人啊,万一,那个传说中的诅咒真的让他活不多自己学成归来怎么办? 长安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那座城墙时,三千孤单单的身影与缓缓落下去的夕阳重叠。 长安打开行囊,里面是母亲烤的饼和一些衣物,衣物之下却是躺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长安摇头想笑却是眼泪哗哗的流下。 “傻大哥。”他说。 那是一块红薯,三千最爱的红薯。 陈良出征了,长安也走了,偌大的京城便真的只剩下了孤儿寡母和一个糟老头子了,可是等待他们的却是整座京城的算计以及来自鬼域的杀机。 …… 天门的规矩是六年之内不得出山,也就是说下一次见面也许就是六年之后,那个时候整个天下都会真正开始属于这群孩子。 而现在,他们只能被迫着一步步一次次远离家乡,一次次离开自己最亲的人。 当天色终于昏暗,视线里只剩下一片漆黑时,终于像是回了神。 此时的三千身上哪里还有半分痴气,只是当他不说话时,周身竟然流露出一种让人害怕又心疼的孤独感与冷漠。uu看书 .uukans 将军府,有仆人看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用什么东西竟然在门口处挖了一个小坑,禀告到主母那里,那个温婉的女人只是莞尔,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半村的人总是很不擅长表达感情啊。 “陈婶,我们走了……” “陈婶,保重。” “长安我们会替你照顾的。” …… 那一抔土被每一个孩子紧紧握在手里,他们顶着骂名不愿去将军府是因为他们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半村少年了,人心难测更何况是君王的心呢。 将军府前的泥土被当做最珍贵的东西收藏起来。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这群前十几年无忧无虑的少年此时才终于去成长壮大。 夜风微凉, 陈母带人走出了将军府,将城墙上那个孩子带回了家。 第二天,陈三千竟然开始发高烧,高烧不退整整三天,陈三千就变成一个煮熟的大虾,脸色红得像是被烈火烧红的铁块。 小鱼对此极为好奇,它想要去钻到三千的怀里却是随着一声声滋滋的烤鱼声而快速逃离。 于是它又乖乖变成了一匹马,气呼呼地看着陷入昏迷的三千,也幸亏房间够大,一匹马突然出现也还能容得下。 三天里陈母找了许多大夫可都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用了很多药也都无济于事。 陈秋实只是说这孩子命苦,但是命足够硬,要陈母放宽心。 可是看着儿子都快要红成油焖大虾,陈母怎么又能真的放心呢。 章80 入宫 有人对陈三千动了手脚,至少在很多人看来有人终于开始试图去杀死这个有可能是楼的少年,当然更多的人还是不太相信陈三千竟然会是那位得了念界认主的楼,一个人的演技不可能那么好,不可能掩饰的那般毫无破绽。 多日的观察下来,人们确信陈三千就是一个傻子,当然这个傻子有些奇怪而已,奇怪的点在于他的身体十分强悍,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强大得像是经受过无数个日夜修炼过后的结果,但是这个人的智力是真的有问题。 更让人觉得微妙的是皇宫里对于这个被疯传为念界之主的少年不闻不问,甚至没有安排什么人手保护,这让鬼族的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察觉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那感觉就像是在钓鱼,而陈三千就是一个被抛出来的饵。 那位老谋深算的南国之主就像是端坐在钓鱼台的老叟,打着瞌睡,像是已经睡着,可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醒来,把自己这条鱼给钓上去呢。 黑暗里, “鬼念大人怎么说?” “按兵不动,人族当中会有人出手的。” “是啊,人族总是喜欢内讧,那到时候我们要不要趁乱帮上一把?” “静观其变,要是真的事有可为,就出手,但是最深的钉子不要动。” “是!” ...... 陈三千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这一次似乎与往日不同,在半村里陈三千也曾有过这种症状,可是很快就会好转,而这一次陈良与长安都不在身边,南宫浅也终于是出现了一丝慌乱。 第三天,陈三千依旧浑身高烧不退,意识模糊,陈母终于是走进了皇宫。 守卫王宫的老兵看着这位将军夫人竟然没有阻拦。 不知道是王宫的守卫真的宽松到了这个程度还是什么其它别的原因,陈母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了那扇门。 王端坐在龙椅之上,批阅着奏折,也不知是真的太专注于奏折里面讲的内容还是真的没能发现站着的陈母,只见他的眉头微皱,似乎是奏折里面的事情极为棘手。 陈母也不着急,就在下面站着,不卑不亢,自然而然。 终于,片刻之后,南宫白抬起了头,看到了陈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阿姐,你来了。”南宫白开口说道。 “民妇见过王上。”南宫浅就要行礼,可是那要下跪的双膝却是被一股柔力托住。 “阿姐你这是干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在,你我姐弟何须如此。”南宫白笑嘻嘻的从王座之上走下。 上一位南国之王有十个子女,可是后来就只剩下两个,一个名唤南宫浅另一个便是现在的王,南宫白。 “民妇不敢。”南宫浅却是越发恭敬,低垂着头说道。 “阿姐,你这样我可生气了。”南宫白本着个脸说道。 “好,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来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你那可怜的外甥。”南宫浅顿了顿看向自己的那位弟弟,“我要他长命百岁。” 南宫白面色一僵,却是呵呵一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保证让谁长命百岁呢?阿姐你太高估我了。”南宫白长叹一声。 “小三千高烧了三天了,我不管这是天意还是有人在作祟,我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让他活着。”南宫浅面对这位南国之王显得极为霸道。 南宫白一脸宠溺的无奈,“回头我让黄芝去跑一趟,行了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三千抱有那样的敌意,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虽然在笑,可是你不知道在你对一个人怀有敌意的时候你会下意识做一个动作,打小就是这样,别人看不出来,可是我看着你长大,最了解你的人还是我。”南宫浅看着自己这位曾经胆小爱哭的弟弟,有那么一刻她突然有些怀念过去他躲在自己身后的样子。 她伸出手想要像当年那样摸摸他的头,却又突然收回了手,因为她才发现自己的弟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受了委屈来找自己为他出气的小孩子了。 这让她有些悲伤却又有些欣慰,父亲的嘱托也总算是没有辜负,君王之术,眼前这个有时候连自己都看不透的人已经是运用的极为熟练了,“父王,阿弟终于成了你希望他变成的样子”。 王有些好奇,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容易被人看穿? “别的我不管,你的天下始终会是你的天下,这一点不会变,阿良那边你也不用担心,陈家永远会为南国鞠躬尽瘁,不会成为南国的威胁。”她顿了顿,却是转身背对着这位南国之主,话语也变得极为冷漠,“可是三千,你不能动他,那是我的命。” 南宫白一愣,那一刻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每当自己做错了事第一个惩罚他的不是老皇帝而是自己这位姐姐。 当那个女子走出御书房,南宫白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想了很多,想到自己还是一个孩子时,在自己还不是太子时的场景。 阿姐从小天赋就好,心思缜密,作为他的亲弟弟南宫白相对来说就要逊色很多,懦弱,胆小,到处惹祸。 那年父王病重,自己这一脉本就势微,为了得到继承王位的权力十个兄弟姐妹更像是仇敌,明争暗斗,也是让人心寒。 当父王病情加重的那一天有人忍不住甚至请了刺客来刺杀,要的并不是他南宫白的命而是一个残疾或者说毁容的王子,因为一个王朝绝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残疾的王。 南宫白永远忘不了阿姐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那么瘦弱的她明明身体被吓得在颤抖可就是那么挡在自己面前,她说:“阿弟就是我的命”。 南宫白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有些悲伤,阿姐的命给了他的孩子,不再是他了。 阿姐本来有极好的修炼天赋,不论是才情胆识阿姐都胜自己百倍,甚至于父王曾经说过若非阿姐是女子自己这王位一定是会传给她的。 那一天阿姐的经脉被打断,一身修为被废,从此无法修炼,而刺客也终于是被赶来的侍卫惊跑,当时的他躲在阿姐后面吓得不敢说话。 南宫白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阿姐心头发誓一定要当上王,一定要保护好她。 终于南宫白还是叹了一口气,“传黄芝!” 哪怕是黄芝走出了将军府脸上的惊讶表情也都没有散去,因为三千的病实在是太怪了,黄芝见过陈三千的识海,在陈良一家人初次进京的时候皇帝便派他来看过陈三千,可今时今日与那日相比却又变得更为诡异了起来。 如果说他一开始的发烧是有人用了某种手段的结果,可是当自己搭脉的时候看出的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虽然只是看到了冰山一角,可是当神念顺着经脉游走时,自己分明是看到了尸山血海,又仿佛是有天火陨石,自己那一缕神念不过是瞬息之间便被摧毁。 黄芝不敢相信,再分出一股神念,这一次是直奔识海,这一次见到的却是一道道由禁制勾勒出的世界。 乍看时像是有一座宫殿,一座城池,似真似幻,颠倒梦想,让人沉醉不知。 再细看时却又见奇兽纵横,异花丛生,修神念者对于识海的认知自然是极为熟悉,可是即便是他,王朝的神念师,也被这幅景象给震撼到了。 从来没有人的识海有如此景象,一般常人的识海大多是贫瘠的荒漠,寸草不生者也是有的,可是绿野千里,山川大河,异兽奇花这种识海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就连自己修成神念也不过是有一个小镇般大小的绿地。 黄芝看陈三千的眼神都变了,若非是缺了一魂一魄这孩子天生就是神念师的料,甚至于还能超越神念。 念力灌注之下,三千的眉头一皱,像是睡觉时被突然唤醒,当他察觉到那股念力后,像是有一种本能就要把那外来者驱逐出去。 黄芝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立即收了念力,只是念力回身之后脸色却是苍白如纸。 三千却是慢悠悠醒来,陈母抱着他就是痛哭,没人发现陈三千眼睛里的痴气少了很多。 当念魂珠进入了他的识海,化作那轮大日之后,陈三千的意识就已经清明了很多,更多的时候是他在冷眼看着这个世界。 黄芝深深地看了一眼三千,起身告辞,甚至于有一瞬间他堂堂神念在与这个孩子的目光对视时有一丝恐惧。 …… “这么说,三千这孩子身上……很不平凡?”当黄芝把今日所见告知王时,王看着黄芝沉声问道。 黄芝低头回道:“极不平凡。” 王皱了皱眉头,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长叹一声,“罢了,我答应过阿姐,要保三千长命百岁,既然答应了便不好食言。” 王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他淡淡的说道: “传旨把三千接到王宫里来方便御医医治。”王拍了拍龙椅起身离开,而那道旨意却是被拿着传到了将军府中。 “看来你还是不放心啊。”陈母接旨之后喃喃自语。 她转身看着已经醒转过来的三千不知为何又是一阵心疼,“小三千的命,太苦了啊。” 接到王宫当中居住以方便御医的诊治这看起来是天大的恩宠,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哪里是恩宠,这分明就是囚禁,质子。 陈良,uu看书 ww.ukanshu 陈大将军在军部的权力与威望已经让这位王感到了威胁,特别是当断巷那一刀劈出之后,当人们得出陈良距离王境已经只差半步之后,王终于还是要采取一些措施了,又或者是说王还是相信了那个关于天诅地咒者的传说。 “陈家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南宫白像是在开玩笑的自言自语。 让三千进宫医治这件事陈母没有反对,甚至没有再去王宫里找那位阿弟,她知道这是那位王的底线,只要不去触碰那么三千便能够长命百岁,她太了解自己那位弟弟了,也太了解君王之术了,只不过仍旧是有些心寒。 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所以她求的也不多,不外是家庭美满,家人平安。 那一天母亲为三千收拾了许多衣服,一年四季都有,即便她有百般不舍可是她却不曾吐露半句。 刚刚送走了长安,而今又要与三千分离,夫君儿子都不在身边,偌大的将军府里显得格外冷清。 今天望京城的夜也让人觉得有些发寒。 母亲守在三千身边一夜没睡,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看也看不够,有时候她想要是能这么守在他身边一辈子那该多好,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渐渐成熟。 可惜啊,她做不到了,王权让她无从选择,她只能去妥协。 当阳光从天边升起,母亲看着儿子久久没有说话,她知道他知道,所以甚至没有多说什么,母亲只是轻轻抚摸他的脸,告诉他要听话,别闯祸,而他仍旧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冲着自己笑。 章81 宫女 三千觉得领着自己朝前走的那个宦官就像是盘踞在井盖上的一条蛇,一样的阴冷,一样的让人不舒服,一样的走路弯弯曲曲。 那种阴冷让他很抗拒,所以他始终都试图与那位大太监保持距离,虽然他一直在冲自己微笑,虽然他经常低着头表示恭卑。 当一道道门被打开,穿过一条条小道,奇怪的是在这个迷宫一般的地方三千却是清晰的记得来时的路,这像是他的天赋,自小以来他都很懂得识路,长安也好,王爵也罢,每当他们玩疯了不记得路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看向三千。 这一日,原本显得有些冷清的王宫突然热闹了许多,就像是市井当中的早晨,随着太阳渐渐升起,人们开始在街道上忙碌起来,从寂静无声到热闹繁华仿佛只有一瞬间。 记得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十几年前那一个女孩住进那一座宫殿,以及那个人的一道命中注定的批语。 而现在,这位被接进王宫当中的少年沉默地看着那些像是围观猴子的人们,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脸上却是带着那标志性的痴傻笑容。 那些个小宫女大太监有的人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个少年,有的人则是不知道是敬畏还是恐惧,他们好像很怕这个傻子。 阳光渐渐变得明媚不忧伤,原来王宫当中最自由的还是那些鸟雀,他们在天空中飞翔,时不时地拉下一坨翔落在下面人的脸上,随后叽叽喳喳地埋怨着王宫里的伙食实在不咋滴,让它有些拉肚子之类的话。 三千仰着头看着那些鸟儿内心当中还是有些羡慕的,他张了张手,像鸟儿挥动双翅一样扑打着,最后当然是没有飞起来,也许是被自己蠢哭了,他咧了咧嘴,一点氤氲在双目当中酝酿然后消散。 临行前,母亲捧着他的脸说要他自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过,有时间就出宫来看看自己,如果不允许的话就一定要做到听舅舅的话,舅舅是谁?舅舅就是那个头戴王冠的家伙啊。 那时候三千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把母亲脸上的泪擦干,只是他这一伸手母亲却是又哭了。 他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母亲,可是母亲说只有在王宫里他才是安全的,他才能活下去。 好吧,活下去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有时候他的脑子里会蹦出这么个想法以及一段又一段的画面,一个又一个声音对他吼道:活下去!活下去…… 南宫白甚至没有接见他,三千就被这个名唤沈怀的太监带去了那一座空置了多年的宫殿——永寿宫。 永寿宫曾经是先皇晚年所居的宫殿,永寿宫所建的初衷就是为了祈求先王能够永寿安康,而王为了向自己那位姐姐表明态度便将三千安排到了这座宫殿当中。 只是这一安排却是引来了那几位王子以及群臣们的猜测揣度。 永寿宫是先皇所居之处而今赐予这个傻小子,实在是让那群阴谋论者起了心思。 难道这个少年是王的私生子? 当年南宫浅为了嫁给陈良曾经诈死,而后改容换貌,现今已经是很少有人能够认得出来,所以当那道圣旨的内容传开,陈三千被真的接进宫之后,朝野震动。 甚至于一些谏大夫开始上书,谏君以表铮骨,却得来王的一阵白眼。 从始至终,王都没有去见过三千,而三千也对这位舅舅没有什么好感,自然也是乐得如此。 于是陈三千在宫里就成了一个极为有意思的存在,没人敢招惹却又没人去搭理,以至于他有些孤单,不过还好他还有蠢萌的小鱼陪着。 作为一个脑子不太好的智障少年,大部分时间里陈三千恪守一个作为痴傻少年人应有的行为准则,该吃吃该喝喝,就像是养老一样安安稳稳地做着一个安静美男子。 是的,陈三千的皮相还是很拿的出手的,这也让他在偶尔离开永寿宫出去溜达的时候能够得到一些小宫女的喜爱。 只是大部分的人当听说他是永寿宫的那位后便不自觉的开始与他保持距离。 自从陈良出征,长安和三千离开之后,将军府冷清了许多,而南宫浅也沉默了许多,每天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绣花做女红。 所有的喧嚣与热闹最后都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冷却,就像是三千进宫这件事,在经过王的几次镇压以后便再也没有人不开眼的来拿这件事上书。 最后南宫白冷笑一声,说了句:“有时候当个暴君果然比当明君更让人开心。” 当时听到了这句话的太监吓得沏茶的手都不禁抖了一下,水溅到桌子上的奏折上,在那纸张上慢慢晕开,奏折上那洋洋洒洒的字迹都花了。 太监吓得立刻跪在地上,嘴里呼喊着饶命。 南宫白摆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朕又不是真的是个昏君,这点小事儿,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可是太监仍旧是跪伏在地上了,不敢起身更不敢答话,甚至于全身都在颤抖。 “行了,起来吧。”王不耐烦地说道,“朕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要了你的狗命。” 太监这才爬了起来,感激万分地冲着那个男人说:“谢陛下不杀之恩。” 南宫白只是冷冷的一笑,摆了摆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不知道小三千在永寿宫都做了什么?” 太监想要回答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个居住在永寿宫的少年,见到陛下也没有继续发问便装作没有听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白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你去看一下。” “遵旨。”太监叩首,退出门外。 作为一个服侍了十年陛下的人,他自然是明白南宫白所谓的看一下是什么意思,其实永寿宫负责照顾陈三千起居的宫女和太监都是他的眼线,想要知道陈三千的一举一动都很容易。 但是有些事不能太聪明,陛下从来不喜欢有人乱嚼舌,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更不喜欢拉帮结派,安插眼线。 他沈怀即便知道陈三千这几日在永寿宫里的一举一动但是也不会在今天这个时候说出来,揣测圣意是一件后果很严重的事。 也是从那天开始,永寿宫里多了一个小宫女。 小宫女年岁不大,也就稍比陈三千大个一两岁,只是女子总是比男子生得更加成熟,所以纵是这般年岁身段却已经是有了些许妖娆魅惑。 这个人的到来让陈三千有些不适应,因为她没有其它那些宫女的灵动,笨手笨脚,却并不唯唯诺诺,她更像是一个乡野间的野丫头,自由自在,不守规矩。 “陈三千,起床啦!”她对三千永远是直呼其名,这在当时来说是极为不敬的,可是她却是毫无所觉,或许是因为傻吧,可是这么傻的一个小宫女怎么能够在这个处处讲规矩的王宫里活下来的呢? 陈三千每天只有凌晨时分方能睡个一两时辰,可是自从这个小宫女来后竟然连这些时间也睡不到。 每天她都是这般模样,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朝气,一大早就开始擦地,清理房间,仿佛她很嫌弃永寿宫,嫌弃这里脏。 她的衣服永远是干干净净的,陈三千每天看到她的时候,她要么在打扫清理,要么在打扫清理的路上。 对于这个小宫女的突然出现陈三千谈不上抵触,她就那么蛮不讲理的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更让三千惊异的是小鱼对这个小姑娘很喜欢,u看书 .ukans它总是会吐着泡泡逗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就像个二傻子似的,开心地蹦着跳着,大声的喊道:“吐多点,再吐点,哇,泡泡,你好棒啊。” 小鱼一口气吐了好多泡泡,这让它有些缺氧,双眼之前都是金色的小星星。 小鱼的名字成了“泡泡”,对于这个名字小鱼似乎并不满意,可惜的是姑娘太傻完全看不出来小鱼在听到这个称呼时的心情以及那一双大白眼。 更多的时候,小鱼成了小宫女的玩具或者说与陈三千相比,小宫女更像是一位合格的主人。 遛鱼,给它讲故事,给鱼缸换水,喂食,小宫女做的很开心也很得心应手。 只是当陈三千看到小宫女带着小鱼晒太阳,顿时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人比自己傻,让鱼晒太阳,是要吃小鱼干吗? 这个发现让陈三千有些骄傲,毕竟是有人比自己还傻。 不过小鱼还是会为小宫女吐泡泡逗她开心,看着她开心的样子,陈三千的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上扬。 仿佛有些人天生就是一个开心果,能让人开心。 不过陈三千发现了一个现象,有时候小宫女的举止有些奇怪,她会在某一棵树下徘徊,口中念念有词,那洁白纤细的手指一会儿指指东边一会儿指指西边,随后挠挠头,像是在做一个极为困难的抉择,最后终于是认定了一个方向,可是没走几步又倒退了回去。 后来陈三千终于是确定了这个名唤清儿的小宫女是个小路痴。 章82 又1朵花 清儿是一个勤劳的小宫女,只是有时候有些傻,有些路痴。 “那个,陈三千,那个浣衣局在哪?”她的声音不算大,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甚至于她不敢去看陈三千的脸,低着头,像一个无处安放的钉子,死死地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很难想象平时说话显得那么无理的小宫女清儿也会有这般娇羞模样。 正在玩泥巴的陈三千随手一指,“那边,直走。” 小宫女哒哒哒顺着陈三千指着的地方跑了过去,竟没有半分怀疑。 阳光下,小宫女的脸上映着夕阳变得有些红,有些可爱。 等到夕阳渐渐落下,陈三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皱了皱眉头,起身,向着浣衣局的方向走去,他知道那位小宫女必然又是迷了路。 入了宫之后的陈三千似乎并不傻,至少看起来不傻,但依旧是很奇怪,他的脸上很少出现情绪,又或者说他脸上只有一种情绪就是冷漠,与入宫之前的傻白甜形象大相径庭,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 夜幕下,少年牵着不知所措的小姑娘开始往回走。 小宫女低着头,偶尔会抬头偷偷看一眼这个沉默的少年,少年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夜晚便是有些安静。 只是当她借着月光看到陈三千被弄脏的衣服后,不自觉想要为他擦干衣袖上的泥巴。 可是几次尝试之后还是没能弄干净,这让小宫女有些沮丧,那双漂亮的眉头皱成了麻花。 等回到了永寿宫后,她一伸手,陈三千很自觉的配合,宽衣解带,把脏兮兮的衣服上交了过去。 于是第二天,“陈三千,那个……浣衣局在哪?” 陈三千手一指,晨光里,少女奔跑的样子有些笨拙。 到了中午,陈三千又是在那个路口徘徊的把小宫女捡了回来。 小宫女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跟在陈三千身边。 可是,两个人之间说话的机会并不多,更多的时候是她问路,他指路,只是清儿确实是会照顾人的,照顾到陈三千觉得自己都丧失自理能力了。 陈三千很少见到清儿是闲着的时候,除了那一天。 那一天傍晚王宫里来了一个人,据说是带来了一个奇珍来献给王,王在宫里办了个赏宝会,后宫里许多人都去了。 宫殿当中,王与后坐在一起,在他们的下面坐着各个宫殿的妃子和公主,一个个望着眼前那个一身白衣的老者。 待到最后一缕夕阳落下,最后一抹霞光敛去,老者从怀中拿出一物,霎时间皇宫当中,光芒大盛,初时那东西像是一颗夜明珠,可是它实在是太过摄人心魄,美轮美奂。 光芒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生长,于是天空出现了颜色,红色,橙色,蓝色…… 一连变换了七种颜色,当七色聚集,那一颗珠子模样的东西光芒渐渐敛去竟然化成了一朵花。 一朵花有七片花瓣,而且每一片都有一种颜色,就在众人沉迷于这色彩的绚丽时,一股幽香慢慢荡漾起来。 陈三千一辈子也没有闻到过那么奇异的香味,像是从钻入了心里,让人无法言说那种味道却终生难忘,就如同一条鱼游弋在海洋里,如同鸟儿飞翔在天空中,自由自在,恣肆洒脱。 那一刻身体被解脱了枷锁,灵魂飞出,陈三千的眸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丝氤氲,似喜还悲。 恍惚里,他看到一座迷宫,就是梦里经常出现的那座迷宫,在那一刻,他仿佛跨越了迷宫的阻隔来到了出口处。 他轻轻一推那道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宫殿,宫殿之上依次排列着一座座黄金或白银铸成的王座。 有那么一瞬间三千突然感觉那里是家,那些王座,那座宫殿,是家乡。 一时间百感交集,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撕扯着他的心灵,三千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冥冥当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的名字,让他回家。 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流了出来,陈三千想家了,他颤抖着的手推开那扇门,可是当他试图走进去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听到一声啜泣,那啜泣声音很小,很轻,却又是那般撕心裂肺。 一个回神,陈三千从梦中惊醒,却看到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小宫女闭着眼睛可眼泪却是难以控制地流出来。 那感觉就像是离家许久之后突然见到亲人的悲喜交加。 她柔弱地像一只猫,像是大雨当中无处躲藏的流浪猫,被那一场大雨困在了里面。 就在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你也想家了吗?” 陈三千拉着她轻声问道,小宫女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这一次她没有低下头,就那么看着那张脸。 透过眼角那滴还未落尽的泪,清儿看到的陈三千是笼罩在七色的光芒里的。 当少年把她抱进怀里的时候,她觉得这个人的身上好温暖,当他说出那句:“我也想家了”后,她觉得这个人好可怜,和自己一样可怜。 “九色花。”当她轻轻呢喃的时候,那朵开了七色的花竟然震动了一下,敛去的光芒竟然再一次绽放。 那一天,那一夜,王宫当中下起了光亮的花瓣雨,陈三千抱着小宫女,轻声说道:“你看啊,天哭了。” 小宫女哭着说:“那是花泪。” 而大殿之上的众人却是被这一幕震撼到了,花雨漫天,美丽而又魅惑众生,那是花也是光,光影交织让这个夜看着是那般的妖冶而又神圣。 王眯着眼睛,他看着这唯美的场景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美的画面当中保持沉稳安静。 “恭喜吾王,花雨满天,天降祥瑞,南国必将千秋万代。”群臣山呼万岁, 南宫白似乎也是极为开心,“说的好,说的好啊,此乃祥瑞,上苍必定保佑我南国千秋万代。” 南宫白的心情仿佛是大好,龙颜大悦之下赏赐给那献宝人无数金银,可是那白衣老人却辞而不受,当他掀起了头上的帽子,众人这才发现他的那双眼睛竟然为白色,尽是眼白。 老者在笑,那一刻杀机骤起,老人当时所攒起的杀机太过惊人,如同大海的潮起,一重又一重,只是那杀机发起时众人仍旧沉浸在花开的震撼当中。 老人甚至是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王座之前,他举起了手,一掌对着南宫白的额头就拍了下去。 而此时的南宫白仿佛是痴了傻了,嘴角仍旧噙着那沉迷于花雨的绚丽当中,不只是南宫白,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陷入了某种诡异的画面之中,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静止在原地。 只是老人这一掌下去之后,眉头却是渐渐皱了起来,那双白色的瞳孔也是震动了一下。 在他面前仿佛是毫无防备的南宫白竟然是化成了一道光影,自己那一掌并没有出现什么效果,老人知道南宫白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不过老者也是不惧,指尖如沙,那些散去的光影重新凝聚,时间在那一瞬间开始倒流。 一击不中的老人知道南宫白对于自己或许早就有了防备,那一刻他决定离开,而没有选择继续出手。 老人回到原地,而时间似乎随之解冻, 白衣老者拱手后转身离去,竟然再没留下一句话,甚至于还带着一丝恐惧。 而南宫白回头再去想这白衣老人的面貌时竟然诡异地记不清楚。uu看书 ww.uukansu.co 不仅南宫白,包括那些宫殿当中隐藏着的实力通天的护法者竟然也都是如此。 白衣老人如同幻影一般穿过城墙遥遥看到了那抱在一起的少年与宫女,不免又是一阵叹息。 就在那一瞬间却是迎来了陈三千的目光。 白衣老人只觉得像是有一团力量在撕扯自己的灵魂,想要把那魂魄从身体当中扯出来,这让他大惊之下不敢再做停留,转身消失于夜色当中。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理解这个白衣老者献宝的目的,不为金钱,不为名利,献完宝之后扭头就走,显得极为潇洒装逼。 南宫白看着远去的老者心头也是极为困惑,给供奉递去一个眼神,那人心领神会,化作一团云悄然跟了上去。 一朵开出了七种颜色的花却被小宫女唤作九色,其中的知情人大多已经老去,埋在一座座荒山野冢当中。 南宫白或许知道,当那个老人突然出现并且拿出这朵花时他或许就已经知道这朵花的来历,以及这朵花背后的故事。 可是他想不透这个老人为何而来,为谁而来,这朵花又为谁而开,是不是所有人的内心深处都有秘密,是不是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有阴谋。 他南宫白是一国之主,所以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他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些什么不可见人的小动作。 他看着王座之下的诸多群臣,脸上笑容不减可是心头却是已经开始揣测怀疑,下面这些人是不是也有人已经参与到了当中,今天的种种又与他们有无瓜葛呢。 章83 白袍 小宫女清儿没有看清老人的长相,可只是单单看到那一袭白色长袍她就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没有人的白袍能够那么白,除了他。 因为猜到那人的身份所以她心头忧愁更甚,所以哭的更厉害了起来。 三千明显察觉到小宫女情绪的变化可是他没有说只是看着白袍老者消失的方向,又看向王宫那满天的花雨。 那天,南宫白命令阵师和念师联手布下结界,将那朵被唤作九色的花放在了一座高高的如同烟囱一样的大台子上,南宫白说是要让王朝都城里的所有人都能看到这朵祥瑞之花。 经过阵师与念师的通力合作,很快那朵开出了七种颜色的花散发出七彩的光照耀在都城当中。 那花在夜晚里显得格外绚烂美丽,整座都城都能看到这朵奇花。 也是从那天起,小宫女像是傻了一样,经常一个人仰着头看着那朵花,泪眼婆娑,小声地说着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话。 若是有人能够听到一定会大吃一惊,一个宫廷当中的小宫女竟然会古时贵族的正统语言。 陈三千自然不会懂,就算懂也不会在意,小宫女仍旧只是那个小宫女,一个路痴而又不懂礼仪直呼人名的小丫头。 永寿宫里的人不算多,但大抵还是有好些个,衣食住总归是要有人在服侍。 只是相比于那些已经麻木而机械的奴仆,小宫女更有些人味。 只是那些个嬷嬷太监却是与小宫女格格不入,他们总是想要把小宫女立在规矩里,让他困在那些条条框框里。 对此陈三千有些不理解。 相对于那些居住在王宫里的其他贵人们,陈三千的身份太过于尴尬,一个不是王族的人竟然可以居住在王城当中,当然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个人,可那是天生的贵人,一个命中注定的王后,陈三千怎么可以和那个人比。 然而其他贵人又都对于这个外来者极为抵触,虽然从各方消息得知陈三千是天诅地咒的不祥人,可是他们仍然觉得陈三千的存在对于他们有威胁。 而他们对于这个威胁的处理方式很可笑或者说很幼稚就是暗中派人打压永寿宫的那些人。 “你想要那朵花吗?”有一天陈三千看着清儿轻声问道。 小宫女一愣却是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知道那朵花是南宫白的一个陷阱,用来引出一些人,看似简单的阵法结界背后是凶险的杀机,她不想让陈三千这个傻子去冒险。 三千轻轻抱着她,就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狗。 他没有问清儿为什么会认识那朵花,甚至于会因为那朵花而泪流满面,也许是她真的喜欢那朵花吧。 清儿或许是哭累了,竟然在少年的怀里睡着了,只是那双漂亮的眉头却像是打了结怎么也解不开。 第二天清儿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雕塑一样正襟危坐的少年,只是他的脸上却是泛着热气。 小姑娘壮着胆子伸手想要去触碰一下那张俊秀的脸,却在触碰到那脸颊的一瞬间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吓得赶紧收回了手,却是察觉到他脸上的温度热到让她的手都感觉到了疼痛。 “他,好像是生病了。”清儿心里想着。 果然,当少年将清儿慢慢放开,自己起身的时候,随着“砰”地一声,三千倒地。 清儿惊呼一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有心想去叫人,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永寿宫里就只剩下清儿和三千两个人了,这里仿佛是成了一片禁地,没人愿意来。 瘦弱的小宫女想要抱起这个看起来同样瘦弱的少年却发现他重得出奇,根本难以抱起,更难的是他的身体像是被烧红的铁块,自己的手触碰上去都会被灼烧的发出滋滋的铁板烧牛肉的香味。 可是小宫女倔强得不愿意松手,就那么抱着他一步步走向屋子里。 等到御医来了,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是布满了血泡。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三千总是会拉着她的手说她傻,而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关于永寿宫成了一个禁地这件事,三千知道应该是那个便宜舅舅的意思,只是每个月御医黄芝都会来一趟替他把脉,然后每天都会有一碗药放在门口。 药很苦,像所有少年人一样三千不喜欢喝那苦苦的汤药,可是他不喝小宫女就会皱着眉头,若是执意不喝的话,那个小宫女还会哭。 让一个小姑娘哭实在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做的事,于是乎,端碗,屏息,仰脖,咕嘟咕嘟…… 三千和清儿之间的对话还是没有变多,更多的时候依旧是:“陈三千……” 陈三千小手一指,小宫女哒哒哒跑过去。 日子仿佛变得平静而一成不变,除了三千多了一个爱好,种花。 也不知道上任的王是喜欢附庸风雅还是真的博学多识,偌大的永寿宫里藏书却是极多。 衣食无忧的三千穷极无聊的时候总是会挑上那么几本,也不知是真的看懂了还是尽挑着图画绘本看,总之陈三千看起来有些不是那么的傻了。 别人无法进入永寿宫可是并没有人限制陈三千不出去,于是从某一天开始王宫里出现了一位采花大盗。 后宫里那些被悉心照料的花朵都被无情连根拔去,尸骨无存。 久而久之关于这位采花大盗的传说变得更加骇人听闻,有人说这名采花大盗行走于黑暗当中,其身形如同鬼魅,以夜为眸,采花为食,是一位夜魔花鬼。 也有人说那是被关在冷宫当中某位孤苦而死的妃子,因为受不了花朵岁岁年年开,美丽娇艳,而自己却逐年老去,因此心生歹毒心思,便要把这世间鲜艳尽数夺去摧毁。 于是乎,整个后宫里便笼罩在一种艳丽恐怖当中,平日里那些个打扮娇艳的小宫女妃子们都开始穿得极为朴素。 不明真相的民间女子竟也相继模仿,再后来竟然引领了一波时尚潮流。 而现在那位真正的采花狂魔正在永寿宫前的那片小田地里锄着地。 在他的面前是各种各样的花,或肥或瘦,或高贵冷艳或朴素无华,各种颜色汇集,各种香气弥漫。 只是少年似乎有些不满意,对着站立在一旁的女孩说道:“好像是没有那朵花漂亮。” 小宫女捧着毛巾轻轻为这位人人闻风丧胆的采花狂魔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轻声说了句:“已经很美了。” 三千只是静静坐在那片花田,没有接话,清儿便也安静地坐在一旁。 那天晚上,被视作祥瑞的那朵九色花竟然消失在了王宫当中,那些重重结界和杀阵都没能阻止那个采花大盗,他就像是一阵风,无声无息地跨过那些禁制,采花之后扬长而去,而直到此时关于那个采花狂魔的事情才算是终于被捅到了南宫白的面前。 事情很容易去查清,因为那些被采走的各色花株都被安安稳稳地种在了永寿宫的那片花田当中。 所以当有人终于看到那片盛开的花时,所谓的采花案终于算是告破。 那一天南宫白第一次走进了永寿宫,舅甥二人终于见面。 南宫白看着仍旧不跪不拜的三千,虽然明知道他是一个傻子可是莫名的他就是对这个傻子很忌惮。 “为什么拿那朵花?”南宫白终于开口,可是最终也只是用了一个“拿”字而非“偷”。 “我没有拿。”三千的回答很干脆,因为回答的干脆而显得极为敷衍。 南宫白没有生气,至少是没有表露出来任何恼怒。 “你知道吗?”南宫白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你的父亲很像,你们总以为自己没有错,一样的倔强,一样的……自以为是。”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陈三千被限足,从那天开始永寿宫真的就成了一个相对大一点的牢狱。 因为陈三千始终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u看书uukansu这让南宫白很是生气,他觉得这孩子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太让人失望了。 可是他又不能真的去处罚陈三千,因为哪怕是打了这小子一板子自己那位护犊子的姐姐估计就会直接杀到王宫里来了。 甚至于那道禁止三千出门的命令也只是象征性的表示一下,永寿宫殿外负责把守的侍卫也是像得了某种指使,对于把守这件事极为随意。 奇怪的是当天夜里,那朵花再一次出现在夜空当中,陈三千有些疑惑地看着那朵绚烂的花,偏了偏头,却是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他知道那是一朵假的,一朵依靠阵法念力所勾勒出来的假花。 可是三千却是更加少出门了,依旧陷入那片花田当中,如果说从前王宫当中最多奇花异草的地方是御花园,而经过三千的一顿祸祸之后,此时永寿宫的那片花田才是真正的御花园。 甚至于南宫白有时都会来到那片花田赏花,只是不知道是真的那么凑巧还是如何,两个人从来没有相互遇见。 小鱼被丢进了鱼缸当中,闲极无聊地吐着泡泡,小宫女托着腮帮看着它,它也看着小宫女,大眼瞪小眼,最后都把目光偷偷转向那道身影。 三千手里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小鱼吐了个泡泡,钻进了水底,然后又猛地跃出水面,小宫女安安静静地看着它,突然想起来还有衣服没有洗,于是拿了盆搓板衣服,在那个路口开始徘徊。 “陈三千……” 一个手指向着某个方向指了一下,于是,哒哒哒,小宫女蹦蹦跳跳地离开。 章84 叛国 这一日,陈三千看山不是,看水不是,看书不是,看花亦不是,只觉浑身不自在,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压住,甚至有些难以呼吸,烦躁至极,不安至极。 他在庭院当中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天色昏暗,直到日落月升,直到那匹马,直到那个人,直到那封信,直到那把刀来到京城。 刀被送到了将军府,信被送到了王宫城。 看到那把刀的时候南宫浅一下子就昏厥了过去,那把刀是名震天下的刀,就像用那把刀的人一样,刀名“八荒”。 他从来不会让刀离开他太远,即便是半村那十数年,这柄八荒也被他拿出来时时淬炼。 陈良去了边疆,而现在却只有这把刀回来。 南宫浅一口鲜血吐出,昏迷不醒。 当那封信被送进了王宫,人们才真正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陈良将军败了。 生死不知,那把八荒被心腹送了回来。 一时间人们难以置信,不败战神竟然败了,这让百姓们难以置信的同时又开始有些惊慌。 如果连不败战神都败了,那么还有谁能帮我们守卫家乡,保家卫国。 是谁,是谁能够在战场上杀死陈良大将军。 是谁能够攻破天狼军的防御。 一时间民心慌慌。 不过这种慌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转变成了愤怒。 因为在民间流传出去一种说法,陈良并没有死,而是叛变。 一代王朝神将竟然叛变,这让很多人不太相信,因为陈良为了王朝付出了多少,他们也都知道,可是民心啊,总是愚昧而盲目。 当有一个人说陈良叛国,没人相信,但是有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一万个人这么说的时候,人们就开始相信了。 随着天狼军班师回朝,这种说法得到了证实。 陈良成了人人唾弃的叛国贼,南宫白不得不派宫廷侍卫去将军府外守卫,以免愤怒的人群冲进将军府。 可是宫廷侍卫在几次出手以武力打退前来示威的人群之后,人们对于陈良的印象更加恶劣了。 仿佛陈良的叛国罪更添有一佐证。 南宫白端坐在大殿之上,脸色极为不好看,诸位大臣也是战战兢兢。 “说说吧!”南宫白冷哼一声,显然对于这些大臣如此表现极为不满。 “臣以为,此事蹊跷,还需仔细去查。”这位曾经以一篇《忘恩赋》嘲讽半村少年忘恩负义的南国大儒姜全竟然愿意为陈良说话着实有些奇怪。 而更奇怪的是,当文臣愿意为陈良求情的时候,大殿之上那些武将却集体缄默不言,更有甚者,破口大骂陈良忘负国恩,并且扬言要杀掉陈家老少。 “马自轩,当年你十万大军被困落云坡,当时是陈大将军率领三千黑骑冒死把你救了回来,之后更是多次栽培于你,你今日这番言语可知会对大将军有何影响?”姜全怒吼道。 “姜全老匹夫,你要知道是他负了国恩,天狼军损失了有一大半,就是因为他陈良,我是被他救过,可是我忠于的是国家是王上,不是他陈良。”马自轩这些话说的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让人不禁要称赞一声好一个忠君爱国的大老粗。 他看起来真的很粗鄙,五大三粗似乎没有一点城府,仿佛完全没有在乎王上是什么表态只是单纯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 可是他这一副态度却让有心人看出了点东西。 没有人不怕死,而马自轩这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笑,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一个人在战场上是如何怕死的,如果不是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妹妹嫁给了当今王上,凭他那些在战场上的龌蹉事估计早就被关进大牢里去了。 当年若非是为了那十万士兵又碍于王上的面子,陈良估计根本不会去救这么一个不是玩意儿的东西。 战场上饮酒杀俘若只是小事的话,那么下令街头抢掠,抢民女杀百姓就着实是死罪了。 可是他竟然还生生能够在朝廷之上安安稳稳地坐着将军的位子也实在是让人不禁羡慕有一个能够位列那位十美图之上的漂亮妹妹可真的是好啊。 当然马自轩有一点做的非常好,这也是他能够在南国安稳活下去的原因,那就是他擅长察言观色,有什么是王上想做而不方便做的,他总是能够立即会意着手去做,而且做的极为干净漂亮,让人无法去查。 当有人想到此节不禁更是沉默,偷偷瞥了一眼王座之上的那位,冷汗却是更甚。 这种事情似乎在很多年前就发生过一次,那个时候是一个名叫赵宇的男人,那也是一个曾经让京都百姓敬畏着歌颂着的存在,uu看书 wwukanshu.om 可是后来也有人说他叛了国,再然后赵宇便死了。 那是一段极少人还愿意回忆的过去,赵家的地下势力隐匿不出,赵天凉也成了一个纨绔,随后十多年里放浪不羁,修炼也出现了问题,但是这一次天门挑选人才不知道为何把他也带了过去。 马自轩知道陈家被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猜忌,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帝陛下竟然会真的下手把陈将军杀死,陈良可是王朝神将,曾经守护边疆多年,更是多次救过咱们皇帝陛下,可是南宫白竟然依旧是不动声色的说杀就杀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马自轩对于皇帝陛下的魄力感到震惊,于是,他接着出声说道:“陛下,那陈良有负圣恩,在朝更是结党营私,臣以为应该彻查。” 朝堂之上,如同死寂。 人们想不到这马自轩竟然如此胆大,难道就不怕引起公愤? 南宫白看了一眼马自轩又看着那些突然安静下来的大臣们,略一皱眉,“这件事还没查明,怎么就能如此轻率?” “然而此事事关重大,理应详查,若是陈将军本是无辜,切不可冤枉了忠臣。”说着南宫白看了一眼马自轩,然后说道:“此事就由马将军来查,皇城司负责协办,切记,不可冤枉好人。” 众人退朝之后皆是默然,皇城司的人从来都是负责监察百官,甚至负责暗杀,至于刑讯逼供更是拿手好戏,而这一次的主办又是马自轩,毫无疑问这件事终究会被办成一桩铁案,陈良这叛逆之罪是逃不掉了。 章85 带我走吧 清儿看着闷闷不乐的陈三千,突然也有些闷闷不乐了,似乎情绪这种东西真的很能传染人。 不知道为什么永寿宫的守卫又突然出现了,而且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目光冷冽地盯着这里,清儿有些胆怯地往陈三千身后躲了躲,陈三千却是眉头紧皱,轻声问道:“清儿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看着陈三千清明的眼睛,清儿不禁是愣住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见到陈三千这般清澈的眼睛,“陈三千。”她轻轻唤了一声。 “嗯?”陈三千安静的问道,“怎么了?” “你感觉有些不一样了。”清儿说道,“但是感觉好温暖。”她把靠在了陈三千的背上,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 陈三千没有动,只是轻声说道:“我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让人悲伤的事情,你能帮我去打探一下消息吗?” 清儿仰着头看着陈三千,最后点了点头,她本就是被放在陈三千身边用来监视陈三千的,所以她其实是可以走出永寿宫的,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清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那天晚上清儿走出了永寿宫,在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太监,那个太监似乎也是情绪不高,只是冷冷的听完清儿关于陈三千一天事情之后叹了一口气,“回来吧,那位估计是活不了了。” 清儿闻言一怔,却是听到沈怀说道:“陈将军叛国,无论如何陛下是不会让陈三千离开这里了,你也就没有必要再监视他了,回来吧。” 清儿没有将陈三千让她打探消息的事情说出去,也没有像沈怀汇报陈三千那双原本浑浑噩噩的眼睛变得极为清澈这件事,她只是低着头,等到沈怀说完,清儿才微微欠身说道:“还有些东西要拿走,奴婢明日再回。” 沈怀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永寿宫的时候清儿的腿在微微发抖,脸色也是有些不自然,她看着陈三千却硬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陈三千,我没有打听到消息。” 陈三千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变得无比温柔,“没事的,没事的。” 他反复念叨着这两句话不知道是在劝说清儿还是在劝说自己,星辰点点,像是似睡非睡的孩子眨着眼睛,无辜的看着这个世界。 清儿想要说话却被陈三千制止了,因为有人过来了,而且不止一个,那朵七色的花依旧如同投影一般悬浮在天空之上,映照得整个皇宫美轮美奂,可是今日它似乎暗淡了许多,陈三千的手依旧在清儿的头上,小宫女的头发很柔很顺,就像是小猫。 突兀的, 一道白光闪现, 那是一把剑,白色的剑光像是在这漆黑的幕布上打了一个叉,随后刺目的光满透过黑布刺向双眸,陈三千眯起了眼睛,他没有动,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眯起了双眼,然后那两道剑光便是消失了。 凄厉的狂风骤起, 卷起了砂石和尘土, 陈三千把清儿护在身后,轻声问道:“我知道那朵花在哪里了。” 小宫女摇了摇头说:“不要。” 可陈三千只是笑,“我知道有人要杀我,只是希望那个人不是你。”陈三千双目当中满是悲伤,“因为好不容易有个人一直陪着我,我不希望那个人也是个骗子。” 清儿双目含泪,拼命摇头,“陈三千,我不会骗你的。”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黑暗里的那把剑并没有停歇,白色的剑光在不停的闪现,不同的方位,不同的角度,不停地出现,就像是一张网,一只不停结网的蜘蛛,那似乎是一种剑招,可实际上那是因为那把剑陷入了某种诡谲的空间凹陷之中,空气像是变成了液体,那把剑逐渐溺亡在空气里。 陈三千的身形突然虚幻了起来,清儿目光呆滞的看着身前空荡荡的台阶,随后天空像是突然一暗,那朵象征着祥瑞的七色花消失了。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雷火重重,陈三千明白那座阵法并不只是为了让那朵花可以让整座京城的人看到,也是为了杀死每一个试图盗走这朵花的人。 人们常说天地之威,而真正能够接触到的天威也就是天雷了,陈三千被那些雷火围住了,阵法的威力自然是不容小觑,可是陈三千并不如何畏惧,脸上没有任何慌乱,他看了一眼地面,看到了那抹逐渐溺亡的剑光,uu看书 wwuukanshu 右手微屈,眨眼之间两人便是位置互换。 雷火升腾,只留下一声惨叫,无论那把剑的主人究竟是谁,那道身影如何强大诡谲,终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此时陈三千的手上拿着一朵花,那朵花并不好看,甚至看着有些像枯萎的野草,陈三千有些愕然的看着它,随后递给了清儿,“我没想到它长这个样子。” 清儿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泪眼汪汪的看着陈三千,“陈三千你快走吧,他们要杀你。” 陈三千微微一笑,“我知道。”随后慢慢走到清儿的身旁,把那朵花交到了她的手上,清儿看着手中的花又看向陈三千,眼泪便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陈将军死了,他们说陈将军叛了国。”清儿哭着说道。 “我知道。”陈三千沉默了一阵之后说道,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再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所以我想出宫,去见见我母亲,清儿你也离开这里吧。” 此时的陈三千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看起来冷冽得像是今晚的风,说不出的肃杀萧瑟。 “不要去,他们肯定在那里埋伏着等你。”清儿说道。 陈三千摇了摇头,“假如我死了,就去告诉长安,让他少杀些人。”说完陈三千柔柔一笑,说不出的阳光,就像是很多年前的那个傻子一样,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陈三千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清儿呆呆的看着手中那朵七色花,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 陈三千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好。” 章86 夜色如血 永寿宫外像是聚集了无数只野兽,一双双幽蓝的眼睛宛如鬼魅,没有人想得通那位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南宫白究竟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竟然真的打算将陈三千杀死在永寿宫里,难道他就不怕自己那位姐姐吗?难道他忘了自己曾经答应南宫浅要保陈三千长命百岁的吗? 当那朵璀璨的七色花失去了光芒,皇宫一下子暗淡下来之后南宫白叹了一口气。 而在永寿宫外则是一场追杀, 没有人想到陈三千竟然会有这般实力,而正是因为陈三千在那么多高手的围攻之下还能不死似乎更是能够说明陈良早就居心不良,不然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装傻呢? 陈三千的身形变得有些缓慢,气息也有些乱,从皇宫里走出来之后追杀他的人实力越来越高,纵然陈三千深藏不露却也难以抵挡群狼饲虎,在他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十几道伤口,陈三千的额头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那一把剑差一点就削去了他的脑袋,陈三千虽然躲了过去但也是受了伤。 鲜血顺着那道伤口往下,慢慢地遮住了眼睛,此时陈三千的眼睛变得血红,可是面容依旧冷静,清儿紧紧握着他的手,满脸担忧,“陈三千,我们往哪走啊?” 陈三千指了指前方,“那里。” 是的,将军府就在眼前了,可是那个小丫头还是个小路痴,陈三千擦了擦眼睛里的血水,视线也清明了些,陈三千看到了一辆马车,那是很多天前赵天凉离开时乘坐的马车,也是自己那位姨娘的马车,马车上有一位车夫。 那个车夫带着一个斗笠,所以面容看不真切,陈三千盯着那辆马车,也看着那个车夫,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追杀他的人在看到那辆马车的时候竟然全都顿住了脚步。 陈三千把清儿往身后拉了拉,随后看着那个车夫说道:“怎么?你也是来杀我的?” 车夫终于是下了车,然后缓缓向着陈三千走来,陈三千笑着说道:“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好像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他们追杀我,埋伏了一路,你也悠闲地在这里等着,真的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一开始车夫的身上看不出任何气势,没有杀意也没有剑气和刀意,仿佛他就是一个赶车的车夫,没有任何不同,可是一个车夫不可能看着那么多拿着刀剑蒙着面的人还能走得如此淡然平静。 车夫抬起了头,嘴角微微上扬,陈三千这才看清那张脸,但是那张脸又似乎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甚至没有一点能够让人记得清的特点,说丑不丑,说帅不帅,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简直就是一个合格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路人脸。 可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像是有一只野兽苏醒了过来,风起了, 而他每往前走一步,气势便往上拔高一重,而当他来到陈三千面前的时候便像是有一座山岳横在那里,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足够让人无法呼吸。 陈三千扯了扯嘴唇,“没想到一个车夫都能有这般实力。” 那个赶车的汉子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他的手上青筋如龙,身体之内血气运转之间竟然有虎啸龙吟之声,陈三千闭上了眼睛,似乎是认了命,可是他没有察觉的是身后那个小丫头却是倔强的迎着那股威压挡在了陈三千的身前,眼角仍有泪滴,却是始终睁着眼睛看着那个傻子,“陈三千,我们去哪啊?” “陈三千,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陈三千......” 像是有无数个画面浮现在眼前,清儿就那么看着陈三千,她没有因为惧怕而闭上眼睛,她想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只有看着他才不会迷路。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清儿始终还是没有等来那个拳头落下来,眼前那个少年睁开了眼睛,温柔地看着清儿,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娘呢?” 陈三千冲着身后吼道。 “不在府里,老爷子也不在。”那个车夫的声音很粗犷,就像他的出手一样,如同狂风骤雨,身后那些人似乎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竟然会对他们出手,一时之间死伤惨重。 陈三千皱了皱眉头,只见那位车夫一拳逼退了众人,然后拉着陈三千与那位小宫女便是上了马车,“主母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你母亲,只要你活着就好。” 车夫口中所说的主母很明显便是赵天凉的母亲,那位自己母亲的妹妹南宫语儿,陈三千问道:“我爹真的死了?” 车夫,“刀回来了,尸体没找到。” 陈三千沉默,清儿紧紧靠在陈三千身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陪着他沉默。 车夫扬鞭,那匹黑马便是绝尘而去,陈三千看了一眼那匹黑马,随后右手一挥,小鱼便是化作了一匹白马出现,对于突然出现的白马,那只黑马似乎十分高冷,小鱼也是知晓现在的状况,所以并没有使性子,所以很是干脆的一脚将那匹黑马踹了出去,随后拉着马车而去,留下一匹黑马错愕地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事实上那是一匹宝马,不然南宫语儿也不会让车夫驾着这辆车来,否则身后那批狠人仅仅是一个念头便能追上。 “我能去哪里?”陈三千问道。 “去哪里都好,也不要告诉我。”车夫的回答很干脆,“至于你母亲不用担心,没有人会动她,只要你不死,只要你不被抓住,她就能活。”车夫说道。 陈三千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假如有人问你,你就说我去了迷惘森林。” 当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车夫一愣,随后点头。 可是路上,车夫依旧是忍不住的问道:“你有此神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驾马离去,在这场围杀的最初时候,他们布置的一定有缺陷,只要你想离开,那些人肯定追不上。” 陈三千冷笑一声,“我就是想看看,到了最后,那些个追杀我的究竟都有哪些人,我会一个个全都记着。” 车夫震惊于这浓郁的杀气,陈三千与他初次见面的时候相比身上的杀气多了不止一分,他并没有奇怪于陈三千为什么突然不痴傻了,只是惊诧于陈三千的实力,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真的能够突破重重包围。 小鱼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完全摆脱了那些人的包围圈,可是让车夫皱眉头的是依旧有人在追踪他们的痕迹。 陈三千看起来淡然而冷漠,“在这之后你会去哪里?” 车夫回答道:“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会暂时离开京城。” “暂时?”陈三千挑了挑眉,随后说道:“等你下次到京城的时候,我会帮你做一件事。” 车夫拱了拱手,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也渐渐褪去,只是天边一朵朵霞光如同鲜血一般,散发着让人发冷的光,陈三千下了车,小鱼也重新变成了一条鱼,一条可以在空气中游荡的鱼,一夜的车程之后小鱼似乎十分疲惫,无精打采的在空气中吐着泡泡。 陈三千将它收在了袖子当中,拉着清儿便是往前走。 这一次清儿没有问陈三千我们要去哪里啊,似乎只要跟着他无论去哪里都可以。 车夫看着那两道渐渐消失的背影随后便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消失在密林之中。u看书 ww.uukanshu 陈三千顿住了脚步,看着车夫消失的地方,这才真正转身离去。 “我们应该去哪里?”当陈三千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清儿一愣,心想陈三千怕不是傻了呦,竟然问自己这么难的问题,正当她想要抬头用一种无辜而疑惑的眼神看着陈三千的时候却发现一旁竟然是站着一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 那个人太美了,比清儿在宫中见到的那些妃子贵人都要美,一时之间竟是看痴了,完全没有想这个人是如何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桃花也是看着那个宛若痴傻的小宫女,似乎是极为开心,陈三千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幅画面,实际上小宫女长得并不丑,至少也是中上之姿,可是面对着桃花这位十美图之上的女人依旧是黯然失色,但是小宫女并没有多少沮丧或者说是自卑,那双清澈的眼睛赞叹的看着一身红衣的桃花,随后欢喜的说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听惯了世人赞颂她美丽的桃花似乎对眼前这个女孩子格外喜爱,伸出手捏了捏清儿的小脸,随后说道:“你也很漂亮啊。” “还是没有姐姐你漂亮。”清儿笑着说道,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随后桃花才对陈三千说道:“你为什么对那么久远的事情好奇?” “齐国的宝库里有我想要的东西。”陈三千说道,“你是齐国的公主,虽然齐国灭亡很多年了,可是也只有你知道那个藏宝之地在哪里。” 章87 不知山 “也好,既然你答应了我把清儿带出来,那么我自然会守约。”桃花看着清儿随后又看向陈三千。 可陈三千却是摇了摇头,“清儿不是交易。” 桃花闻言轻笑,“这也是我愿意告诉你宝库所在地的原因之一。” 陈三千将清儿的手牵了过来,冷冷的说道:“哪个方向?” 桃花皱了皱眉,随后说道:“在去那里之前,你首先要找到钥匙。” “你觉得会有锁能挡得住我?”陈三千问道。 桃花沉默了一阵之后却是点头,“至少现在的你打不开。” 陈三千也不觉得脸红,“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去哪里找那把钥匙?” 桃花说道:“那位公孙无知也在找宝库,而且已经找到了线索,只不过他找不到那个拿钥匙的人。” “公孙无知?”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陈三千就是想起了那个目盲道人,那个人的身上藏着一股让人极不舒服的味道,一般来说能有这种实力的人必然是大名鼎鼎,可是一直到现在陈三千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究竟是谁。 桃花说道:“那位公孙无知也在找宝库,而且已经找到了线索,只不过时间还没到。” “公孙无知?”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陈三千就是想起了那个目盲道人,那个人的身上藏着一股让人极不舒服的味道,一般来说能有这种实力的人必然是大名鼎鼎,可是一直到现在陈三千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究竟是谁。 “时间?”陈三千皱眉。 “没错,时间。”桃花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中却是唏嘘不已,“有一个地方叫不知山,那座山需要一个特定的时间才会开启,不然没有人能够找得到。” 关于不知山,陈三千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是这与那齐国宝库有什么关系。 桃花似乎是知道陈三千的想法于是继续说道:“那座宝库便是在不知山上。” 陈三千没有追问当初齐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而既然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山又为什么会灭国,桃花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清儿却是开口说道:“特定的时间?那是不是说就在最近?” 桃花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陈三千,“要不然你把我送给清儿吧?” 陈三千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美艳的女子,随后摇了摇头,“我不放心你。” 清儿欲言又止,桃花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因为她知道陈三千看似对谁都不设防,可实际上内心思绪极多,而且自己的出现本就是一个阴谋,一个公孙无知用来欺骗或者把陈三千引向某条道路上的人,所以对于这份理所应然的不信任桃花并没有反驳,甚至还觉得本该如此才对。 “我对清儿没有恶念,不然也不会让你把她救出来。”桃花朱唇轻启,顿时幽香满面。 陈三千再次摇了摇头,“我说过,救清儿不是为了你。” 看到陈三千这般话语,清儿顿时是感觉心里暖暖的,看向陈三千的目光越发柔和。 “我想知道,你对清儿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陈三千冷冷的说道,“别忘了,你只是一个画灵,要杀了你其实很容易。”似乎只要桃花不说实话那么他一定会出手将那副画撕碎。 桃花有些幽怨的看着陈三千,似乎在嗔怪这个少年不解风情,但当那少年真的把画轴拿出来的时候桃花敛去了笑容,随后说道:“清儿是我齐国后人。” 清儿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不可思议,而陈三千依旧冷淡,似乎这个理由并不可信,“你怎么断定清儿就是你齐国的后人,齐国灭国多少年了,你就随便指着一个人说这个连路都找不到的小宫女就是你齐国后人?” “你不懂。”桃花摇了摇头,满脸怜惜的看着清儿,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幽幽说道:“齐国血脉独特,虽然蛰伏千年,但我依旧能够察觉到那股熟悉的力量,而且,她手里的那朵七色花本名为九色花,只有齐国王族才能让它绽放出最后两种颜色,所以......” 陈三千不再言语,只是盯着桃花那张美到让人窒息的脸,桃花见过不少男人,惊艳绝伦者有之,样貌俊美者亦有之,可是在陈三千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不知为何竟是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这里的时间自然是指距离不知山现世,桃花回了回神,这才说道:“三年。” 三年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所以显得有些尴尬,“关于公孙无知你都知道些什么?” 当陈三千开始询问关于公孙无知的事情时,桃花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看了看陈三千,随后问道:“难道我们不是应该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吗?” 山野小径, 荒木草丛, 不远处甚至传来几声狮吼,几声鸟鸣,而且虽然说是已经摆脱了京城里的那些人,可这里终究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而天空之上,几朵乌云飘荡着,好像一场大雨即将来临,陈三千几人身上只有一个包裹是车夫临走前留下来的,现在是背在清儿身上,这个小宫女身上依旧穿着宫里的服饰。 清儿像是一只小狗,可怜巴巴的看着陈三千,陈三千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方向。” “东。” 陈三千没有再把小鱼叫出来,因为小鱼像是睡着了一般化作一道纹身印在陈三千的手臂之上,似乎这一夜奔波耗尽了小鱼的灵力,让它急需修养。 一路无话, 而那场大雨终于降临,陈三千的脸色也越发苍白,昨天夜里陈三千杀了很多人,可是自己受伤也不轻,此时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在确定桃花真的对清儿没有敌意之后心神一松,终于倒在这场大雨之中。 清儿并没有察觉到陈三千的异样,所以当陈三千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显得惊慌失措,一个自小便被送进皇宫的小宫女在这场大雨中显得格外无助,但是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瘦弱的身体背着陈三千开始沿着泥泞的小路前行。 桃花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帮忙,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灵力竟然对陈三千无效,陈三千的身体就像是有山岳那般沉重,而她无法移山倒海。 清儿抿着小嘴,背起陈三千显得十分吃力,可她依旧倔强地背着陈三千,那个包裹被她挂在脖子上,陈三千则是倒在她的背上,这无疑是一个极为辛苦的事情,可清儿依旧一步步往前走着。 “他受了伤,需要找一个地方疗养。”桃花闭着眼睛像是在感知着什么,“前面有个村子,你们可以去那里。” 清儿点了点头, 她的脚有些发抖,从没有出过远门的她竟然没有多少恐惧,让人开心的是这场雨并没有下多久,或者说当这场雨快要停的时候清儿已经背着陈三千到了一个村子。 这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村子里的房子也都十分简陋,似乎这里很少有人出现,所以当清儿背着陈三千走进去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便都走了出来,看着大雨之中踽踽而行的两人,至于桃花则是早就回到了画轴之中,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这个连村名都没有的村子,一排排房子下面站着一个个人,那一双双幽深的眼神看起来像是阴森的鬼,老朽的气味像是生了锈的铁门,看书 .uknshu 在这场大雨里翻滚,清儿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露出一抹纯真的笑容,她看着那些探出来的头,随后问道:“我能在你们这里避避雨吗?” 没有人回答她,甚至没有人动,他们就是那么看着这个小姑娘,也看着小姑娘背上那个生死不知的少年,地面上除了泥泞还有一行被雨水稀释了的鲜血。 于是, 野村, 少年,少女,老人,鲜血,眼睛,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场大雨之中掩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清儿率先走进了屋子还是屋子里终于有人想起了邀请这两个少年人,总之,清儿和陈三千还是得到了一个可以躲避这场大雨的地方,即便这场雨在他们走进屋子的同时也停了下来。 当陈三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屋顶上破旧的稻草,以及从上面滴答滴答坠落下来的几滴雨水,伸手将那滴落在脸上的雨水抹去,一张苍老的脸便是钻进了实现,那张脸上的皱纹像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树的皮,当那张褶皱的皮撕扯开来,露出一口老黄牙,陈三千下意识就要闪躲,却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皱了皱眉头,却在那口黄牙之后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陈三千,你醒啦?”清儿的眼睛十分清澈,那里面满是欢喜。 清儿的出现让陈三千松了一口气,只听到清儿向着陈三千介绍说道:“这位是李大爷,是他收留了我们。” 陈三千的目光逐渐柔和,努力的冲着那个满口黄牙的老大爷挤出了一抹笑容。 章88 夜半钟声 陈三千没有想到自己的伤会是那么严重,但是好在他的身体极为奇特,所以在第三天终于是恢复了知觉。 天空上夕阳如血,陈三千坐在村口那棵老柳树下,静静地看着太阳被大地吞噬,随后整个村子,整个世界陷入黑暗,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事情但又极为迅速的一件事,仿佛只是一眨眼便是天地俱寂。 清儿陪在他的身边,陈三千看着这天地,而清儿看着陈三千,两个人都看得极为痴迷。 “陈三千,我们以后就生活在这里好不好?”清儿突然开口说道。 陈三千一愣,转过头来看着清儿,小丫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伸出手摸了摸清儿的头,小丫头眯着眼睛,似乎很喜欢陈三千这么揉着自己的脑袋。 “有些人还需要杀,有些事还需要做。”陈三千的声音说不出的空旷,就像是一只离了群的大雁,独自飞翔在蓝天,天还是那个天,可是总感觉这个世界欠缺了些什么。 “那么,我陪你去杀那些该死的人,去做那些该做的事,等你觉得没有什么牵挂了,我们就来这里好不好?”清儿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 陈三千沉默了好一阵,但是终究没有回答。 老李在屋子里熬了一大锅玉米粥,浓郁的香气顺着风顺着鼻子进入了肺里进入了心里,好像整个黑夜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老李叫了一声清儿,小姑娘这才起了身,拉着陈三千走进了屋子里。 玉米粥并不粘稠,老李已经把家里最后的粮食拿了出来,这个小老头蹲在地上看着那锅粥,这个老人很少说话,很多时候他都是蹲在屋子里,一言不发,就像是一个木头。 清儿倒是很喜欢说话,围着那个小老头,问这问那,仿佛对这个村子充满了好奇。 “老李,咱们村子为什么只有你们这些老人,年轻人呢?”陈三千发现这个村子里只有一些个老人,他们就像是被人丢弃在这里,慢慢老去,慢慢死去。 当陈三千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老李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悲伤,随后两滴浑浊的泪水顺着那些皱纹落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被诅咒的村子。”老李说道,“年轻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们这些个老东西。”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人老了说话的声音自然之中便是多了几分颤抖,“而且我们也快要死了。” 或许是因为火堆上的火焰枯黄所以老李的脸色也变得蜡黄而恐怖,清儿往陈三千身后躲了躲,陈三千却是恍若未觉,依旧是满脸镇定,“诅咒?”陈三千拢了拢火堆,原本逐渐熄灭的柴渐渐升腾起火焰,火光摇曳让老李的脸色更加蜡黄。 “你们快走吧。”突然老李说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陈三千偏偏像个好奇宝宝,似笑非笑的继续追问:“为什么?” “你看到那口钟了吗?”老李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与此同时原本浑浊的眼睛变得苍白而诡异。 “什么钟?”陈三千似乎并没有看到老李那双突然翻白的眼睛,依旧是翻着火堆。 老李慢慢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一阵狂风吹开了房门, 烈火, 狂风, 陈三千眯起了眼睛,而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双眼睛,清儿似乎有些害怕,她扯了扯陈三千的衣角,却是对着老李说道:“老李你的眼睛怎么了?” “眼睛?”老李像是突然回过神来,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竟然多了一丝清明,“清儿,快走!” 陈三千这才起身,伸手按在了老李的肩膀之上,老李的身体极为瘦弱,似乎人老了身体便是佝偻萎缩,而眼前这个老人似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你们见到那口钟了吗?”老李再次缓缓开口,声音阴森恐怖。 陈三千回头看了一眼清儿,然后问道:“他前几天也有这种状况吗?” 清儿摇了摇头,“看来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不然前几天我们还真有可能会死在这里。”陈三千笑了笑,随后看了一眼屋外那轮圆月。 “老李钟在哪里?”陈三千问道。 老李面露挣扎,可是随即变成了狰狞,“好鲜美的血肉......”说着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脸陶醉。 陈三千笑了笑,“可惜了,前几天你还有可能吃掉,只不过你的运气不好,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按在老李肩膀上的手轻轻一推,老李便是被这一掌震退了数米远,这座茅屋土墙更是被撞出了一道裂缝,陈三千拉着清儿退出屋去,原本就颇为破旧的茅屋经过一撞之后便是毫无意外的倒塌,很长一段时间里坍塌的房屋下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似乎那个可怜的老李头已经死在了下面,可是陈三千的眉头却依旧紧皱。 “咚......” 像是心跳的声音一样,这一声声响极为沉闷,像是有人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随后敲响了战鼓,陈三千的眸子陡然一晃,心神一荡,他知道那不是心跳声,而是老李所说的钟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咚......” 这一次,这一声变得更加清晰,原本坍圮的墙壁之下终于伸出了一只手,那是一只瘦弱而苍老的手,上面看不出任何血色,可是陈三千看到了一团繁奥的光。 当那只手探出来之后,时间像是变得极为缓慢,随后又瞬间加速,那只手便是出现在自己的脖子上,陈三千被那只手锁住了脖子。 很难解释原本那么孱弱的一个老人现在竟然会有这般强大的力量,可是陈三千并没有多少恐惧,反而有些开心,“我听到了,那个钟声。”陈三千沙哑着嗓子说道。 那只扼住他的手突然一顿,可是下一秒却发现手中空荡荡,陈三千消失了,老李有些错愕地看了看手中,像是没有想到刚才那个人是怎么从自己手中逃出去的。 他转过身来,看到了一道身影,一道正在急速移动的身影,然后这片空间里便是出现了两道身影。 陈三千在找那个钟,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那个钟,可是当这两道身影在前后追逐的时候,原本村子里的其他人却都是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那些人同样的面目苍白,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平日里这群喜欢躲在屋子里的老人再次走出屋子的时候竟然变得身手矫健宛若山间野猿,他们并没有去追陈三千而是齐刷刷把惨白的眼睛对向了清儿。 陈三千冲着清儿喊道:“躲起来!” 事实上还没在陈三千喊出那三个字说出来之前清儿已经开始奔跑了,可是当身后有那么些个人形怪物追着的时候一个小姑娘难免会害怕,清儿抿着嘴,不停地往前跑着。 陈三千突然停了下来,因为钟声消失了,在钟声消失的时候那些在追着清儿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陈三千回过头来,满脸笑意,看着老李说道:“老李啊,我知道钟在哪里了。” 老李没有停下来,那双苍老的手极为狂野而霸道地砸向陈三千的面门,可是陈三千面色不变,也不闪躲,在那只拳头就要将他的脑袋锤爆之前,陈三千伸出了手,那只手按在了老李的额头上,那是一个极为滑稽的画面,因为老李的身体萎缩,所以身形看起来很小,至少在陈三千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孩子,uu看书 .uansh所以当陈三千用手抵住老李的额头时,似乎老李那双拳头无论怎么挥舞都打不到陈三千身上。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甚至带着些搞笑的画面,但是实际上事情并非这么简单,陈三千猜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老李的钟就在他的额头里,脑袋里。 陈三千的手抵在老李的额头上时,从他的掌心之中蔓延出如同丝线一般的金色光芒,那些光线进入了老李的额头上,当金色丝线穿过血肉进入脑海当中的时候,陈三千看到了那只钟,那是一个黑色的钟。 当看到那只在不停地旋转着的钟时陈三千满脸赞叹,那一刻陈三千伸出手在那个黑色的钟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当他的手触及钟的时候顿时是一阵晕眩,而随着钟声响起,那些原本在追着清儿的老人竟然是调转了方向,向着陈三千的方向扑来。 陈三千又敲击了一下,那些身形便又停了下来,“老李,你很不简单啊,只是......你好像走错路了,人被器所控,有点丢人啊。” 老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还只剩白色的眼睛变得正常了起来,随后心有余悸地看着天空之上那轮被一朵黑云遮住的圆月,“你的运气很好。” “是你的运气好。”陈三千笑了笑说道,“假如没有遇到我的话,恐怕今天你会彻底沦为傀儡,而这方圆十里的人恐怕也会被你脑袋里的那个钟控制。” 老李笑了笑,那口黄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美感,可此时看来却是和蔼了许多,“看来确实是我的运气要好一点。” 章89 丧钟为谁而鸣 当陈三千离开那座村子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老头,那个老头身材伛偻,那双手总是揣在袖子里,一口黄牙毫不掩饰的冲着这个世界发出咯咯的嘲笑声。 陈三千也是才知道老李的全名叫李忠,这是一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与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不同,老李的牙口似乎很好,最喜欢吃的东西便是玉米粥,当然有肉的话更好,最爱吃的是烤五花,一顿能吃好多,这让抱着包裹的清儿有些不满地总是一天数好几遍铜钱。 关于老李头吃肉这件事清儿还悄悄对陈三千埋怨过这老头太能吃了,就包裹里那些钱恐怕再吃几顿几个人就要露宿街头了。 事实当然不会那么惨,毕竟包裹里的钱银可是很多的,陈三千便是笑着说道:“以后咱们就少让老李吃一点。” 清儿开心的点头,随后过了一会儿却又回来,有些不忍的说道:“老李也挺可怜的,那么一把年纪了,在这之前也没有吃过什么好吃的,要不然还是算了?” 陈三千似乎一点底线也没有,无论清儿说什么他都说好,这让清儿也是有些无奈,心里想着陈三千这也太不会过日子了,一点主见都没有,不过算了,自己多为他操点心好了,然后看了一眼揣着双手乐呵呵的老李头,努力想要表达一下凶狠,可是那张小脸上最终呈现的却只有可爱。 他们已经走过了三个村子,一路上只有陈三千和清儿两人说话,老李头似乎真的不喜欢说话,大多数时候他只是站在一旁听着并不发表什么言论,只是偶尔会点点头。 那天夜里,清儿也想不明白陈三千究竟做了什么,只是之前村子里的那些个老人却都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而老李就那么成了陈三千的仆人。 清儿问陈三千老李是什么来路,陈三千笑着说:“你可以去问老李啊。” 这个回答让清儿很不满很不喜欢,于是气鼓鼓地闷头走了一路,不愿意再理这个人,老李在一旁乐呵呵地露着那口大黄牙,像是很开心,这就更让清儿觉得自己被孤立了,于是更加生气。 而这种气愤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几人翻越一座大山的时候陈三千伸出手拉着清儿并且叮嘱她要小心,小姑娘这才有些开心地在心里表示大度地原谅了陈三千。 于是路上又叽叽喳喳地又唱又跳。 当清儿真的开口去问老李:“老李啊,你为什么会呆在那个村子呢?还有你说的那个钟到底是什么啊?” 当时正在一个小镇,三人坐在一个小饭馆里点了几个小菜,对于吃喝老李头似乎并没有什么要求,玉米糊喝得,馒头吃得,素菜荤食烈酒碗茶都是来者不拒,吃得津津有味。 他吃饭的时候动作都很慢,似乎是年纪大了,消化不好,所以总是要嚼很久才下咽,当咽下嘴里那口馒头,老李头这才笑了笑,像是勾起了什么不愿回首的往事,嘴角有些苦涩,本来清儿已经打算不再追问,因为她看到了那抹悲伤,可是老李头喝了一小口酒,然后吃了三颗花生米,慢悠悠地说起了过去。 陈三千就在一旁,默不作声,温吞着饮酒,感受着小店里烈酒的味道。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老李头说他的记忆力始终不好,年轻的时候便经常丢三落四开始慢慢遗忘少年时候的事情和经历。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李又是缓缓饮酒,那双眼睛变得有些混浊与迷茫,随着烈酒入喉,那张像是贴满树皮的老脸上泛出一抹微红。 他说自己早年的时候也曾羡慕过那些不老不死的修仙人,而且他还见过一个,可那个人究竟叫什么,长什么样子,老李直到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那个人给了他一个钟,那个钟很小巧,拿在手里就像是一个小铃铛。 当时还是小李的老李接过铃铛的时候看到了一抹微笑,说不出那是怎样的情绪,微微勾起的嘴角本应是愉悦,可偏生那般寡淡冷漠。 老李摇了摇铃铛,小巧玲珑的铃铛发出了极为清脆的声音,老李很开心的往村子里走,一边走一边摇着刚刚得来的铃铛。 可当他摇着铃铛给别人看的时候,村子里的那些人却都摇着头说听不到声音,这是一个哑铃铛。 老李摇了摇,声音清脆啊。 那天晚上老李做了一个梦,梦里铃铛变得巨大,那是一个钟,黑色的钟上浮现出暗红色的字,那些字如同漩涡一样不停地旋转,随后演变,老李情不自禁地跟着诵读,他每读一遍那些字的颜色便鲜明一分,老李也不知道自己读了几遍,等到他反应过来,眼前那个漆黑的钟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鲜红如血的字迹。 老李被那副场景吓坏了,然后从梦中惊醒,可是梦醒之后眼前依旧站着一个巨大的写满鲜红字迹的钟。 老李呆立当场随后抽了自己一巴掌,疼,一个红色的手掌印慢慢在脸上浮现出来。 那天夜色撩人,皓月当空。 村子里死了一个人, 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老李才听到那个人死亡的消息,老李认得他,那是昨天嘲讽他捡了一个哑铃铛的人之一。 老李下意识地就摸了摸系在腰间的铃铛,手指捏得发白,眼角有泪划过,只是这眼泪并非因为死去的人,而是他在害怕。 死去的人面容枯槁,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无数岁,双目凹陷,头发花白,伸手一碰,那些头发便是如同枯草一样,从头上掉了下来,至于身形更是瘦弱不堪,一个原本白胖的青年现今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 毫无疑问,这个场景让村子里的人都觉得一定是这青年被山间狐媚给吸去了精气,于是,村里老人便是商量着去请个法师做场法事,看着那场极为热闹的法事,昏黄的火堆旁村民们随着火光摇曳着身姿,翩翩起舞。 那是一种特殊的用来祈福的舞蹈,与法师们神乎其技的绚丽技能辉映,说不出的美丽。 火堆旁,老李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像极了那天他见到的那人,一样的寡淡冷漠。 法事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到火堆变成了灰烬,人们这才散去,老李蹲在地上,看着那些灰烬,随后轻轻吹了一口气,再然后便是起了一阵风,把这些灰烬吹到了天上,于是人间像是下了一场雪。 在那之后老李还是经常会做梦,每做一次梦便会死一个人,他不愿意相信死人和自己做梦有什么关系,可一次次的事实证明,那些人的死似乎真的与梦有关。 老李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他的心被揪着,撕扯着,这个世界上纯粹的好人和纯粹的坏人都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可老李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好不坏,时好时坏,所以好像是很多年前老李就已经看起来这般苍老了。 可村子里的人终究还是越来越少,法师请了一波又一波,人也死了一个又一个。 老李想过把那个铃铛丢弃,可每次梦醒还是能够看到自己的腰间系着那个漆黑的铃铛。 “铃铛啊铃铛,你到底怎么才能放过我?”老李经常会自言自语,而铃铛始终沉默。 有人说老李疯了,或许在很多年前老李就已经疯了。 有时午夜梦回,村子里会响起悦耳的钟声,老李知道这是丧钟,可是丧钟为谁而鸣? 在那之后老李像是逐渐失去了记忆,一直以来都显得视线朦胧,记忆混乱,如同喝了假酒之后断了片。uu看书.uukanshu 等到老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许多东西,那双眼睛转动了一下,随后看着自己,有些迷茫,有些不解。 那个时候他身处于一个山洞当中,身形已经如同而今这般,瘦削,脸上的皮肤也变得如同老树皮一般,他往前走着,走啊,才终于在记忆里翻出了一些熟悉的东西来,那个村子还在,只是看起来更加破旧和衰败。 当他走进村子的时候竟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甚至没有什么来关注这么一个苍老得像是一棵成精老树妖的人。 推开老旧的木门,老李回到了那个家,可是这里早已经蛛网密布,门外传来了一声咳嗽,声音苍老,随后伴着一声摔倒的惨叫,接着便是鲜血的味道。 村子遭了瘟疫,死了很多人。 眼前那个倒在地上的老人早已经油尽灯枯,只是不知为何竟然拖着老迈的身体来到了老李的门前。 老李转动了一下眼睛,认出了这个人,很多年前他们曾经是朋友。 老李开始成为了村子里的埋尸人,因为总需要一个人来把这些莫名死去的人入土为安。 老李还是住了下来, 那个时候村子里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死光了,剩下的就只有这些老迈的人,而当这些人也察觉到快要死的时候,便开始往老李的门口爬去,因为他们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人会给他们入土。 有一天夜里,他看到了一道身影,当他慢慢靠近才发现那是一具尸体,尸体上系着一个小铃铛,夜风一吹,铃儿响叮当。 章90 如1壶老酒 听到这儿的时候,清儿捂着小嘴,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正如讲到这儿的时候,老李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酒,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 陈三千给清儿夹了一道菜,随后继续喝了一口酒。 清儿小心翼翼地扒一口饭,然后看一眼老李,随后小声凑到陈三千耳边问道:“陈三千,老李头说的是真的吗?” 老李转过头来,似乎是听到了清儿的话,随后笑道:“你觉得这个故事不好听?” 清儿摇了摇头,显得十分乖巧,惹得老李笑了笑露出了那口黄牙,故事里那个系着铃铛的就是他自己,他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这个故事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桌子上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严格来说那是一个人偶,清儿没有看到它是如何出现在桌子上的,只是看着那个如同真人的玩偶好奇的伸出了手。 可是老李拦住了她,那双沧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警惕,清儿这才反应过来,甚至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要伸手,那一刻自己的意识像是空白了一下,有一个声音极为亲切地呼唤着她。 清儿心中一凛,慌忙地缩回手,可是那双清澈的眸子依旧是好奇的看着那个玩偶。 陈三千眯着眼睛,在那个人偶身上没有看到任何线。 “不请我喝一杯吗?”突然那个人偶说话了,他的声音真的如孩童般稚嫩,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多了份沧桑。 陈三千笑了笑,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人偶,却始终没有说话。 老李把杯子里最后一滴酒也喝了个干净,这才起了身,“小孩子,不能喝酒。” 人偶发出咯咯的笑声,随后扭过头去看着那个老人,“你才是小孩子呢。” 老李伸出手,一把将那个滑稽的头颅摘了下来,“尊老爱幼这个词,尊老在前面。” 人偶像是真的失去了生命一样,颓然倒地,可老李并没有坐下,也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反而越发凝重,“你是他?” “他......是谁?”清儿看着老李问道。 “很多年前的老故事了。”老李并没有回答,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随后目光冷漠的看着那些正在饮酒的人,微驼的背竟是直了起来,与此同时一股无由来的风鼓荡起来,吹得老李眉发皆竖。 毫无征兆的,那只人偶变成了四个,分别悬浮在老李的四周,四个方向,喜怒哀惧,四种表情。 “丁四?” 老李看着那四个人偶轻轻皱了皱眉头。 这句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他并没有等对方回答的意思,拳头便动了。 很难想象,一个年迈老者竟然能够打出那等气势汹汹的拳头。 罡风一震,便是山崩地裂。 木桌如同腐朽的老木,咯吱一声,倒塌在地,随后那些老木便碎成了粉末。 陈三千的椅子微微后撤,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老李,老李歉意地笑了笑,随后脚步前行。 “活得久了,难免就会有些怕死。”老李看着四周悬浮的人偶,像是极为鄙夷,“所以连真身都藏着掖着,不大气。” 一手震退笑脸,一手扼住哭脸,紧接着一个转身,躲过那怒脸与惧脸的围攻之后,背后一道黑影浮现,那是一个黑钟的影子,并没有看到实体。 “你要让整个酒馆的人替你陪葬吗?”老李寒声说道。 人偶没有再动,似乎在思考这个威胁,“你觉得我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声音清脆,依旧稚嫩。 “你的来历,我最清楚,所以不要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老李的声音反而平静了下来。 “李忠,活该你孤独一生。”言语之间恨意十足。 “我是在帮你。”老李并不恼怒,“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虽然隔了些山隔了几条河,但我一直能够感觉到你的存在,和我一样的存在,老而不死,不生不灭,很多年来我并不孤单。” “那你还来找我的晦气?”人偶怒目而视。 “因为老李觉得我能帮你。”陈三千终于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随后起身,“而事实上,我确实可以帮你。” “帮我?”人偶笑了笑,满脸嘲讽,“事实上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帮你离开这里。”陈三千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人偶便是住了嘴。 “这是你的坟。”陈三千继续说道,“即便你把这座坟建得更大,可你依旧还在坟里。” 人偶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uu看书 uknsu.om 这个世界其实也是一座坟?” “所以我才想要不活在这么一座死气沉沉的坟里。”陈三千沉默了一阵之后才缓缓说道,“我想做一些事情,让这个世界有些改变。” 清儿看着陈三千突然有些低落的样子,不知为何心情也是有些低落。 “可是现在的你自身难保。”人偶摇了摇头,显得十分慎重。“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 陈三千伸出了手,一座楼浮现在手掌当中,那是一座金色的楼,看起来如同一座塔。 人偶终于有些动容,“你有没有想过,你拥有的越多,想杀你的人也会更多。” 陈三千笑了笑,“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喜怒哀惧四个人偶旋转着,随后合成了一个,“还是那句话,凭什么?我可是知道,南国有很多人都非常想要你死。” “凭我还活着。”陈三千说道,“而且我还会继续活着。” 活着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我们终究还是努力地活着。 人偶看着陈三千,默然无语。 老李盯着四周酒馆里的那些客人,随后警惕地看着人偶,“你造出来这么多人偶不也是因为孤独吗?” 人偶笑了笑,扯着一个夸张的笑脸。 “人间就是一座坟。”人偶说道:“那就把坟建得好看一点吧。” 陈三千笑了笑,随后整个酒馆里的人都如同牵线木偶一样行为木讷,像是在与这个在跳最后一支舞,那支舞太过缓慢也没有太多的美感,也太过安静,一切都处于一种无法言喻的动与静。 章91 提线木偶 天空之上,一朵如同棉花的白云飘啊飘。 陈三千仰着头,看着那朵云,满脸安逸。 酒馆里,一群穿着各色服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这里跳着舞,最终倒在了地上,那个时候,天地间起了一阵风,酒馆里起了一阵尘,如同洗去了所有的浑浊,只剩清明。 走出门时,清儿的肩膀上躺着一个可爱的木偶,那木偶的笑容夸张而滑稽。 陈三千牵着小宫女的手,缓步而行。 身后跟着一个小老头,踽踽而行,老迈得如同一步便会踏入泥土当中。 如山, 如水, 春去秋来, 似乎只有时间不老,只有人心不死。 ...... 一条笔直的大路之上正在发生一场追杀,作为财神之子的石勿看起来有些狼狈,披头散发的模样完全没有往日里的翩翩公子风范,就连嘴角都有鲜血流出。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石勿的脸色有些白,这无疑是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因为如此大的场面动用如此多的人手,怎么可能会是一场无缘无故的谋杀? 那些穿着黑袍的人狂笑,“你觉得我们不知道你是谁?” 石勿的手中拿着一把剑,那把剑出自埋剑山庄,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名剑,可是此时这把剑已经断了半截,石勿的脸上多了一些自嘲,显得有些颓然,“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想要杀我吗?” “这个恐怕不能。” 很明显这是一群专业的杀手,至少很有职业操守,但是石勿平复了一下气息之后,说道:“其实你们无外乎求财,而我肯定已经插翅难逃,告诉我幕后指使者然后杀死我,你们会得到额外一笔钱财,而且保证不会比你们这场拼死拼活得到的酬金更多,多得多。”他看着这群有些意动的杀手随后补充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很有钱。” 这当然也是一句废话,因为石勿作为一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富二代,每月的零用都会比这群人辛辛苦苦一整年得到酬金都要多,所以当石勿这么说之后这群黑袍人就连攻击都没有之前凌厉了,毕竟石勿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目前之所以还活着便是因为身上那些层出不穷的护身宝物而已。 既然石勿已经非死不可,那么多挣一笔钱财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黑袍人齐齐住了手,然后说道:“本来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谁,毕竟这种脏活,没有谁愿意露面,而且要杀的还是你这种背景恐怖的财神之子,但是那个把自己藏在黑暗里的人是一位念师,说的是南国官话,掌心里有一个胎印,元宝。” 石勿闻言恍若雷击,怔在原地,人们常说他石勿是财神家族最有天赋也最有资格继承财神之位的人,因为他的掌心处有个铜钱胎印,这是掌握钱财的天命所在,可这么多年来即便他在家族里一直受着宠爱,那位大哥的地位却也始终没有收到半点威胁,因为大哥的掌心也有胎印,而且那个胎印是一个元宝。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比较题,元宝贵于铜钱,那么自然是大哥更有资格继承财神之位,这是没有什么疑义的事情。 “好了,看来你已经知道是谁了,那么希望你也能遵守约定,告诉我们你藏钱的所在。”黑袍人说道。 石勿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黑袍人嘲讽道,“你还是把藏宝地告诉我们,然后好好赴死吧。” 石勿狞笑一声,双目变得血红,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个事情,为了报答你们,我会给你们的坟修得漂亮一点。” 黑袍人察觉到一丝不妥,可是眼前这个人很明显已经油尽灯枯,他不明白自己心头那一丝不安从何而来,但是愤怒很快占据了大脑,“臭小子,你是打算带着你的那些钱一起去死?” “不。”石勿的表情变得淡然而冷漠,“那些钱我会烧给你们。” 随后收去了护身法器,竟是转过身去想要离开,这样贸然把后背交给别人无疑是一件极蠢的事情,而那些恼怒的黑袍杀手自然也是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他离开,剑气纵横,一群人先后动手,眼看就要将这位财神之子轰成渣渣,在那些或凌厉或诡谲的剑气念力即将触及他身体的时候,石勿轻声喊了一声,“影子。” 在他的身后陡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或者说真的是一道影子,而这道影子只是挥了挥手,那些剑气那些念力便都变成了碎片,连同那些拿剑的起念的人。 谁都没有想到石勿的身边竟然会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就像谁都没有想到堂堂石家的公子竟然会拿自己的命去换取一个消息,要知道假如那道影子的速度再慢上一分,石勿就真的死的不能再死了,u看书.uuknsh.cm 而且这一路上石勿身边所有的护卫,所有明的暗的守卫都死了,对方就像是对自己的防卫了如指掌,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便是杀死了藏得极深实力也最强的那两位家族供奉,随后便更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与虐杀。 是谁能够对财神家族的护卫部署这般清楚? 石勿的眉头一直皱着,因为他想不通,谨慎如同大哥定然不会留下这么一个破绽,也不应该亲自去和杀手组织的人见面,但是转念一想似乎这种买凶杀弟的事情又确实不太适合交给别人去做,毕竟不体面,但是这么不小心被人发现掌心的胎印又确实实在太说不过去了,除了家族里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大哥的掌心会有那么一个胎印,既然如此,杀手组织的人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事情可真让人头大啊。”石勿挠了挠头显得极为烦躁,不禁是一声干咳,鲜血更是不住的从嘴角溢出,随后竟是倒在了地上。 而那个一出手便是将漫天剑气与念力挡去的影子竟然也没有动,任由石勿就这般生死不知的躺着,似乎这个时候哪怕有一个拿刀的幼童便能将这个石家公子杀死。 而事实上,有一道身影已经出现,他站在倒地不起生死不知的石勿身旁,没有蹲下身去,因为他的身高并不高,也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木偶,这个脸上带着夸张笑脸表情的木偶四肢挥舞,随后石勿便是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站了起来,一个提线木偶就像是用线提着一个木偶,而这个被提着的木偶身形比他大多了,所以画面诡异而有趣。 章92 镜与花 当石勿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包成了一个粽子,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至少自己还活着,也因为既然自己被人救治就说明对方没有恶意,因为没有人愿意会先把人救活再杀死,除非是个疯子。 这是一间极为别致的屋子,干净,通透,没有多余的东西,似乎每一个出现在房间里的东西都是应该出现在房间里的,没有半分突兀或者冗余的感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似乎已经熬煮了许久,浓郁的药香从屋外透过窗户传到鼻子变得极为好闻。 石勿依旧能够察觉到身体的伤势已经缓和,可还是不能动弹,他睁着眼睛看着这间安静雅致的房间,听着屋外渐渐靠近的渐渐清晰的脚步声,随后闭上了眼睛假装还在昏迷。 当脚步声伴随着开门声裹挟着那股浓郁的药香铺面而来的时候,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醒了就别装睡。” 石勿依旧没有睁眼,甚至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他才不会被这种幼稚的方式欺骗,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装作还在昏迷无疑是最安全最没有风险的一种方式。 根据那道声音可以判断这是个姑娘,只是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但是听声来看应该不丑。 “起来喝药了。”那姑娘又说了一句,见到石勿始终不回应便似乎是有些气恼,竟是直接走到了床边,恶狠狠的说道:“信不信老娘能让你真的睁不开眼?” 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富家子弟,石勿自小便是学会了见风使舵和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两个成语,当他察觉到那姑娘似乎真的生气的时候便是“幽幽”醒转了过来,看起来颇为虚弱,那双眼睛却是偷偷瞥了一眼那个敢自称老娘的姑娘,这一看就是再也挪不开。 因为这个姑娘太美了,比他见过的姑娘都美。 一个合格的富二代,便是要学会四门手艺,吃喝嫖嫖,所以石勿见过的姑娘很多,而这很多当中无一例外都很漂亮,但是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姑娘是特别的,因为她骂人的样子都让石勿觉得风情万种,可爱至极,那一刻石勿知道自己陷入了爱情的泥沼,无法自救了。 “敢问姑娘,在下是不是为姑娘所救?”石勿清了清嗓子然后问道。 那姑娘似乎还没有适应过来石勿这莫名的话语与情绪转换,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语塞,“算,算是吧。” 石勿显得极为惊喜,可话语却越发郑重了起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姑娘莫要推辞。” 这话说得万分诚恳,一本正经,可无论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在耍流氓,于是那位姑娘花容失色,不禁是倒退了两步,显然是被这不要脸的操作震撼到了。 “那可不行,我的侍女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谁也不能嫁。”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让石勿觉得有些熟悉,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是谁,当他把头回过来,看到的却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那个面具极为简单,因为上面什么表情都没有,空空白白。 “不知道阁下是?”石勿冲着来人抱了抱拳,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那个漂亮的姑娘躲到来人的身后时,便是一阵敌意。 “你可以叫我镜先生。”面具之下一个嘴角微微上扬。 “先生?”石勿笑了笑,“是镜先生救了我?” “难道救了你,你便要以身相许?”这位镜先生打趣道,石勿似乎也不觉得尴尬,闻言笑了笑,“我对这位姑娘是真心的。” “那你的真心可真廉价。”镜呵呵一笑,“见了第一面就可以掏出来的心和肺,我不信,更何况还是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 听到这句话之后石勿不禁是皱了皱眉头,“我们认识?或者说你认识我?” “大名鼎鼎的财神之子,谁不知道?”镜反问道。 “那么你想要什么?”石勿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反而是依旧云淡风轻,可是语气逐渐偏冷:“你救了我,我自然会报答,我是个商人,我们家都是商人。” “那好。”镜似乎也不生气,“就当这是一笔生意,那么你觉得自己的命值什么价位或者说你应该用什么东西来交换呢?” 石勿闻言盯着这个戴着面具的人看了好久,“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什么?”镜反问。 石勿颓然一笑,“现在的我可不是什么财神世家的小公子,uu看书.uuknshu 现在我能给你的只是一个承诺而已,但是你要想清楚,任何一门生意都是有风险的,你可以选择相信我,当然也可以选择不相信,顶多就是你把这条命再拿走,当然我肯定会反抗的,因为束手就擒不是我的风格。” “你是我见过第一个把不要脸讲得这么委婉得体的。”镜笑了笑,随后摆了摆手,“好好修养吧,我不会杀你的,你只要记得自己欠我一个承诺就好,在适当的时候我会找你要这个承诺的。” “我们走。”镜说道。 石勿看着眼前那个穿着长袍戴面具的人牵着那个漂亮的姑娘就那么转身离开,石勿自然不会追上去,因为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这间房子里面有一道禁制,这道禁制并不是很强,但是对于受伤过重的他来说依旧无法打开。 “那我呢?”石勿问道,“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你可要知道有很多人想要杀我,你这房间的禁制可挡不住什么高手。” 不由得石勿不担心,作为财神次子,他自然是知道财神家族的可怕,也知道追杀自己的杀手是什么来历,所以他必须在那群人找到自己之前离开这里。 “你放心,这里很安全。”那个姑娘鄙夷的说道,“不就是暗楼的杀手吗,又不是没有遇见过,对了,我叫花影,你想要以身相许很抱歉,老娘不喜欢你这么弱的,而且你也太瘦了。” 石勿被花影离去时那上下打量自己之后满眼的嫌弃所伤害,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但是当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后,石勿的脸上只剩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