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麟》 第1章 要命的夜晚 南国七月时天,雨水正多,近午夜,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街上只有一家叫“庆隆”的小店还亮着灯笼,青少麟望着外面的雨,雨虽不小,却浇不灭他心头的一些怒火,他今天本应该不在这里的,镇上的武馆说是请来了一位贵宾,这贵宾据说会当场表演一下“青冥刀法”,“青冥刀法”青少麟早有耳闻,据说很霸道,只有13刀,刀刀凶狠,青少麟很想见识一下,如果能偷学到一招半式,那么,这城市里的那些烂痞子,就不敢惹他和小丁了,说不定他还能找银钩赌坊门口那几个家伙报仇。 这贵宾只停留一天,他早早就跟被这店的老板,他一个远亲堂叔请假了。 这堂叔当然不想答应,青少麟承诺自最红的青楼入云阁偷些精美的点心酥油鲍螺给他,谁都知道入云阁的点心冠绝郇州,“10份,我要10份。”青少麟没想到这堂叔竟然狮子大口,他咬牙同意了,结果还差点连累小丁和他一起被入云阁的张师傅打,还幸得头牌红玉路过,淡淡说了句,“别打了,就当我请他们吃吧。” 激动得他和小丁连着三天发誓这辈子要献身给红玉。 直到最后他们发现,红玉似乎一点没记起他们,这股献身的激情才渐熄下来。 青少麟以为,他哪天可以开溜,去偷学他的“青冥刀法”了。 没想到,临前一天,他还是要继续守在店里,因为那天,入云阁亦有一贵宾要来,是红遍玄朝的霓媛——绝世的美人,消息一出,入云阁立成全城男人竞相抢争之地,谁都想一睹这倾国倾城的美人。 包括青少麟的堂叔。 所以青少麟只能继续守在店里,直守到午夜,守到那霓媛坐着大船走了,守到那会使青冥刀法的武师亦骑马走了。 守到雨下,他心头怒火仍未熄灭。 这家伙真是太可恶了,占了他一次又一次的便宜,下一回,他绝对不会再轻易放过这市侩的家伙。 他想打烊关门,但店里还有一位客人。 客人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人,一身青布衣,并没拿什么刀剑,他坐在窗边,一边吃着馄饨喝着汤,一边看着外面的雨。 这青年征征地痴看一会雨,才吃一口,又看一会,又吃一口,这20个馄饨他竟吃了大半个时辰没吃完,好像有这场大雨一般的心事,缠密不休。 青少麟火再大,也没法对客人发,他只好从怀中掏出一本发黄的小本子,就近灯火,看了起来。 这是上月那打扮得像个书生一样的白衣青年落下的,里面是些侠客小传,他慢慢看得入了神,有时总想着自己有天也能像他们一般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路上救下漂亮的侠女、千金,一路春光无限…… 他正有点想入非非,突听门外有人大喝道:“嘿,小子,快去下切四斤熟牛肉、四斤羊肉,两碗酱鸭头,四角酒……” 他起身把书收入怀,走到门口说道:“打烊了,明天……” 这话还未说完,一掌冷不防突然扇过来,直打在他脸上,将他打得横跌出去,撞翻一张桌子。 “快去做,再多说一句,就把你砍成肉沫。”一声音冷冷道。 青少麟感觉脸又痛又辣,他晕头转向扶着桌站起来,用力睁开眼,慢慢才看清门口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人,他们衣服袖口处绣着裂嘴呲牙的青色狼头。 “青狼帮……”青狼帮人虽不多,但却是附近最凶狠的帮派。 血自嘴角涔涔流下,青少麟吐出三颗牙齿,他用力握在手中,狠狠盯着那两人,青狼帮那两人毫不在意,大刺刺坐下,先前出掌的矮个子喝道:“小子,还不快去,再瞪就把你眼珠挖出来!” 青少麟目内凶光一闪,他急勿勿转身跑入内堂。 那矮个子见他怕了,哈哈一笑,喝道:“整快点,否则他妈的拧下你的狗头。妈巴羔子的,这雨越下越大,害得我们全淋湿了,那老贼也不知道躲在哪,待老子抓到他,非把他生切吃了。”说到后面直是咬牙切齿。 一旁高瘦的汉子道:“禇老三,你莫忘了,老大可是要抓活的。” 那褚老三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砰一声,连桌上的筷筒都震掉地上,“他娘的,那倒容易,我把他片个千把刀,保证他还活着。喂……臭小子,再不把爷的菜端上来,老子先宰了你沾酱吃。” 内堂的青少麟眼内只有火焰,他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死,也要把这家伙杀了! 这口气,绝不再忍了。 他马上把一铁棍插入赤白的炭火中,炭火上正烧着一锅热腾腾的老汤。 青少麟盘算了一下脑中的行动,把这热汤淋到那狗杂种身上,然后再用那烧热的铁棍捅他,不死也要他重伤。 只是这似乎还未够,对方是老江湖,自己还需要准备些出其不意的东西。 他四处找了找,终于找到他最想要的东西。 听到那人在外面大喊,青少麟亦按不住自己,他咬牙取下烧红的铁棍,自旁边拿起竹筒,铁棍先放到竹中隐藏起来,然后他将竹筒挂在腿上,一股热气立时隔着竹片传来,烫得他的腿隐隐作痛,他咬牙忍着。 死都不怕,这点热怕什么。 他拿起那锅热腾腾的老汤,勿勿跑出厨房,直向外厅的仇人冲去。 那褚老三听得内堂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见那小二端着只热气升腾的黑锅冲出来,见他速度不减,青狼帮两人早已警觉,褚老三叫道:“妈个巴子的,你想干嘛。” 青少麟用力一泼,连着锅将热汤全泼向褚老三,褚老三早有准备,急退到一边,连着撞翻两张桌子,却也完全避开这热汤。 对面那高瘦汉子骂道:“小子找死。”抽出单刀一刀向青少麟当胸劈下,哪知青少麟竟然亦不避开,他自腿间竹筒抽出一铁棍,直捅那汉子脸面。 那铁棍未到,高瘦汉子已感觉热浪扑面,这才惊觉那铁棍全身暗红,被火烧得炙热难挡,只怕铁棍未到,他双眼已被烫伤,他大惊之下,双足发力,向后急跳,仓促间又撞倒两三张桌子。 一时之间,这店内大乱。 青少麟见一着得手,立舍了他冲向褚老三,褚老三已拨出刀,骂道:“小子倒还有种。”他不等青少麟行近,已抢前呼呼呼三刀,“长峰三叠浪”,一刀狠过一刀。 这招对付一般练武人已绰绰有余,现下对付一个店小二,那自是手到擒来,刀到尸分。 青少麟对着扑面而来的刀光,竟然亦不闪开,他自己自己实是想躲也来不及,他依然将烧红的铁棍向前一刺,指向褚老三,然后张开口,“扑”的喷出一口水,水雾立散在空中,店内立有一股奇异的气味。 褚老三心叫:“不好!”他已闻到,那不是水,而是油! 果然那口油雾喷到烧红的铁棍上,竟然烧起来,半空只见一簇火向他当头当脸扑来。 褚老三怪叫一声,急切间扑向地面,但哪还来得及,那油混着火撒在他脸上,立时感觉脸庞一热,眉毛、头发全烧起来,他厉声惨叫,双手扑打起火的头,在地上翻滚不已。 高瘦汉子愕立一边,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情形,他反应过来,向那小二虚晃一刀,防他扑近,抓住褚老三脚将他提起,扔出店外。 外面雨噼里啪啦如豆急撒,当即将褚老三头上的火浇灭,但他躺在雨水中,动也不动,只是细声呻吟,想是被伤得极重。 高瘦汉子如恶狼般狠狠盯着青少麟,咬牙道:“小子,我要把你手脚全斩下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话是如此说,接下却是一招“一刀断岳”,单刀化为厉光,向那小二拦腰斩去。 任谁都看出这小二不会武功,但诡计不断,他亦不敢大意,直接就是最狠招数,将对方斩杀。 这一刀甚快,青少麟一见,就感觉不及躲开,却突然之间,见一黑物飞来撞在出刀的汉子肩上,即汉子立足不定,被撞到一边,而这一刀,堪堪自他腰前斩过。 那黑物啪掉在地上,却是店内的凳子,青少麟望去,掷凳的人,正是那一直在店内吃馄饨的青年人。 “他娘的,王八蛋,你也不想活了!”青狼帮那汉子暴怒,刷刷两刀向那青年劈去。 那青年冷笑一声,右手向他刀上直抓来,那汉子见他如此托大,倒不敢轻心,刀口一转,已变招向他手腕斩来。 那青年长臂一伸,手掌反向刀口迎来,似是戏耍他一般,青狼帮汉子大怒,右手一顿,单刀在空中一凝,左掌一出,疾推在刀背上,单刀一顿之后,反以极快的速度,向那青年右掌抹去。 这一招甚怪,却有效,闪电间刀刃已到掌缘,要是闪不开,那青年的手掌就被剁下来。 但就此电光火石间,青年那手由掌变爪,五指一收,“叮”一声抓紧刀背,然后就着刀势向前一拖,那汉子立觉一股巨力撞在手上,再也握不住刀把,单刀脱手飞出,“夺”地插在墙上。 青狼帮汉子大吃一惊,长刀一招间竟然被夺,对方武功实是高他甚多,他见对方一下子就晃近身,忙叫道:“尊驾想清,我们可是青狼帮……” 这话未完,就感觉心口一凉,低头一看,只见两根筷子已插在自己心口上,他瞪眼看着对方,似是看到了极奇怪的事,张大嘴“啊啊”两声,就此扑倒。 那青年甩了甩手,拿起桌上的布擦去手上筷子留下的油渍,似是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青少麟却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到,那小册子上的大侠竟然真的来到他身边,而且还救了他。 那青年看着他,目光竟有赞许之色,道:“不会武功,还能将青狼帮的人干掉,了不起。” 青少麟脑中有点傻傻道:“我只是想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那青年点点头,道:“你很聪明,也不怕死,很好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青……青少麟。” 那青年点头道:“好名字。”他自怀中掏出一本黄纸小书,道:“这是我无意中得的武功秘笈,对我也没什么用,留给你,”说着把小书递给他。 “……谢……”青少麟懵懵懂懂的接过书,心头一阵茫然,像走在云里,“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秘笈……我竟然有了武功秘笈……”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若你有天练成了,到杭州天香酒楼来。” 说完,那青年走出店,走进黑夜的大雨中。 青少麟就这么直愣愣看着他走了,这一切,像梦一样,但他看着手中的黄色册子,确实是真的,过得片刻,他禁不住狂喜得跳起来,“我有秘笈了我有秘笈了。”,他喜不自胜的正要翻看,突见门外倒在地上青狼帮那人,用手撑着身体,向街口爬去。 他大吃一惊,原来这人没死!他忙跑到墙边,跳起拔出插在墙上的单刀,赶到那人身旁,那人似是没听闻他到来一般,仍旧向前爬去,喉咙发出野兽受伤后的低嚎声,他抬起头来张口接雨,青少麟一见,吓得退开一步,他脸上的五官都似烧没了,眼前只是一团又红又黑的烂肉,虽说青狼帮的人死有余辜,但这般惨,亦让人不忍。 眼前的形势却不容他心软,店内死了青狼帮徒,就算官府相信不追究,但只怕青狼帮亦会来报复,青狼帮的复仇一向凶狠残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听闻江州衙门关押青狼帮一队长,青狼帮夜半劫走那队长后,还将衙门一条街共576户人家一把火烧个精光,死伤无数。 想到这,他一咬牙,单刀对准褚老三后背,用力一刀直贯下去,褚老三闷哼一声,当即倒毙。 青少麟转身回店,推出一辆运货的独轮车,将两尸堆上车,急忙向街左侧那山丘奔去。 好在时值半夜,雨又大,街上已无行人,青少麟发力将车推上一座土丘,若是平时,这般重车,又是这般大雨泥泞,他哪推得动,但现下形势危及,不及多想,竟然一人生生将车翻过了三个山丘,到一山林背北凹处。 他抄起单刀,就势挖坑,幸得雨大土软,单刀锋利,倒亦未花太大功夫,就挖得一大坑,将那两人倒入坑,雨势浩大,将山上的泥不断冲落,倒省了青少麟不少力,只一会就将坑填平。 他担心雨太大,将这两人冲出来,又辛苦搬来两条大石,压在上面,忙完这些,他累得躺在地上,起不了身,这时候天已蒙蒙亮,幸得这泼天大雨,四野无人。 青少麟累得不想动了,但他突然想一件事,吓得他虎地跳起身,冲回店。 果然一打开店门,里面的情况比他想像的还要糟,雨水洒进店,浸泡了地面的血迹,现在整间店的地面都是淡红血色,青少麟一望天色,已是大亮,雨势渐小,这时候,可能街上已有人,这时候要有人过来一看,见这遍地的血水,那恐怕这事就曝光了。 青少麟看着店铺外石板街面迅急的水流,突然有了主意,他将店面木板拆下挡住街中的雨水,雨水灌入店内,只一会,店内就积高水,将血水冲得淡无痕迹,青少麟打开木板,积水自店内流出,顺街流下,汇入大街。 店内地面所有痕迹,都被冲得一干二净,青少麟长长吁了口气,一跤坐在地上,他累得要趴下了,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摸摸怀中黄油纸包着的小册子,从今天起,他也要踏入江湖,做一个侠客了。 第2章 清倌劫 夺夺夺,连环三刀砍在树上,碗口粗的松树喀嚓一声,缓缓向一边倒去,断成两段,青少麟察看那断口处有如锯齿,参差不齐,这才吁了口气,知道这招“残丝断魂”练成了。 那黄色册子叫《血脉经》,经的上部是内功修炼,下部却是一套刀法,崩血刀法,每一刀以内力震动尖刀劈出,若劈中敌人,敌人伤口势必因急颤抖动的刀刃不断割扯,致肉骨崩断,血流不止,极是霸道的刀法。 这直是比青冥刀法还要犀利。 青少麟狂喜之下,日夜勤练不已。 自那一夜起,到今天已然半月有余,青少麟起初两三天极为惶恐,生怕青狼帮找上门来,但一切如旧,没什么奇怪的事,想是那夜雨水极大,将一切都冲涮掉,又想是青狼帮仇家极多,死人亦不足为奇,这样过得三五天,青少麟的心已定下来。 小丁自是照例找他上入云馆去帮工,顺便一窥馆姐儿的美艳芳容,青少麟自是找借口开溜,他的心全在那《血脉经》上,只想早日练成神功,叱咤风云。 那《血脉经》内功有七幅图,画的都是赤身裸体的男子,或立或坐或卧,人像中还有一条极细的标有箭头的虚线,在身上绕行,行一旁还标有穴位。 于运气心法则写着:“夫天地至虚生神,至静生炁,人能虚其心则神见,静其念则炁融,以炁相召,以类相辅,有如声之应响,影之随形,岂力为之哉……” 青少麟虽未练武,但亦明白,须物外两忘,心清如境,内功才能练好,急切间气息紊乱,轻则无用,重则走火入魔,当即亦不急躁,只一图一图的练下去。 这半月来竟也练到第四幅,体内那股气息越发明显,行走间更是身轻如燕,灵敏如猴,举手投足间亦感气力大增,青少麟直是感觉自己现在若是遇到青狼帮那两人,已堪可堂堂正正一战,这狂喜的心一起,第五幅就修不下去了。 幸好刀法所受影响不大,这崩血刀法甚合他意,他每日都到那山坡密林处练习,半月多堪堪将36式崩血刀法前18式练完,他悟性甚好,每刀的刀意他都能把握,有时候他甚至感觉这刀法有点残忍,甚是毒辣,但若这刀法不能制敌,那要来何用? 他练完这18式刀法,林子的树也倒了一片,青少麟看着倒下的树,心内虽一片喜悦,只是树终归是树,又不是人,他很想找人练一练,看自己现在是不是真厉害了? 城内习武之人,倒在两处,一个是入云馆,入云馆开在乐江江畔边,是远近有名的青楼,楼内一姓叫张舟山的护馆拳师,倒是个厉害人物,青少麟亲见他将来闹事的10来个飞鱼帮徒,打得落花流水,从三楼窗户直扔进乐江,自己和小丁就因偷那点心差点被他打。 只是入云馆不能挑,他和小丁为赚点散银,也不时去入云馆帮手,和那群丫环都相熟,这怎么出得了手。 而另一家,就是银钩坊,那是个赌场,他和小丁有一回喝大了,想跑进去见识一番,没想到还没进去,就被门口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爪牙打了一顿,扔到街上。 次日两人跑到这赌坊前,隔得远远的破口大骂,将门口那几个打手18代祖宗都问候个遍,直到人家发狠追出来,两人才立马转身落荒而逃,但青少麟心中却立了个愿,“终有日,老子要把你们这几个臭混蛋揍成卤蛋,把你这银钩赌场一钩钩掉。” 现下他练了内功,懂了套刀法,自是有了十分兴致,一展身手,当晚关了店门,就直奔那赌坊而去。 他转过泰吾街时,一辆马车自他身旁疾驰而去,青少麟已有点内功,在这擦身而过的一刻,他隐隐听闻车内有女子发出呜呜声,那像是口被人塞了东西的呼救声,他抬目望去,见马车前头的车夫前臂轻轻一振,马鞭已笔直飞起,在空中甩出响亮的“啪啪”声。 青少麟心中一动,这马夫是个练家子!这车上只怕有蹊跷。 他对书册中那些大侠那些临危救难、行侠仗义的故事很是羡慕,现下有机会自己急人所难,当然义不容辞,当下亦不去赌场,转身追在那马车身后。 戌牌时分,街上已甚少人,那马车奔行甚速,青少麟虽提气急奔,但亦追之不及,好在那马车只跑了三个街道,就转入一条巷子,停在一户人家前。 那马夫站起来,四下张望,见四周没有异常,就挥了挥手,马车门呀的打开,一黑衣男人扛着一身影袅娜的女子跳下马车,钻进院子里。 马夫啪的挥动马鞭,赶着马车出了巷子,就此去了。 青少麟走出街角暗影,偷偷溜到那户人家屋后墙角下,那墙两丈来高,若是以前,他肯定攀爬不上,现在内力行至足下,轻轻发力,整个人高高跃起,手在檐沿轻轻一攀一按,人已翻身上了墙。 青少麟掩着心中的兴奋,伏下身子,院内是个小园子,有几丛竹子,几弯水池,还有个假山,户主人应该是个有钱的主。 有钱的主半夜抢姑娘? 青少麟见院西角有个屋子亮着灯,当即轻轻跃落地,慢慢摸过去。 他潜至假山,已看到那屋门外站着一黑衣劲装男人,这人三十来岁,身材倒不高,但腰膀身圆,双手抱胸而立,站在那一动不动,看这气度,这人武功似乎不差。 正是这人自马车上扛下那女人。 那女人肯定就在屋里,青少麟蹑手蹑脚绕过假山,贴着墙轻轻来到屋子的另一面,这墙还有窗,他抬起身透过窗木与泥墙间的细隙,小心窥探里面情形。 入眼处是一方桌,那女子正坐桌子东首,面容正对着青少麟,青少麟一见,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女子竟然是入云馆卖艺不卖身的清倌红玉,她色艺双绝,是入云馆当仁不让的头牌中的头牌。 只是她此刻容颜憔悴,眼睛余光中尚有惧色,只见她轻声道:“何公子,今日请红玉到府一聚,不知所为何事?” 何公子白衣执扇,慢悠悠踱着步走到红玉身后,道:“红玉,你又何必跟我装傻?我捧着你的场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今天,得有……多久了?” 红玉道:“三年……” “从我捧场你第一次怯生生弹唱离人曲,到今天已三年二月又八天,你第一场只有三个人,第二场多少个?你还记得没有?我把入云馆轩云阁满场包起来,连包了七天,就为了给你挣脸,你可记得?” “记得……公子的恩德,妾身永世不忘。” 那何公子冷笑一声,道:“永记不忘,那张少翰一到,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红玉挺直身,看着何公子,道:“对红玉来说,张公子,也是入云馆的贵宾……” “啊哈,原来堂堂张知府的公子,也只是入云馆的宾客而已,那我何放楚,顶多也只算你的茶客了!”何放楚突然重重一掌击在桌上,怒道:“红玉,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 红玉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何放楚,道:“在何公子眼中,红玉又是什么人呢?” 何放楚亦紧紧盯着她双眼,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目光移到别处,道:“难道你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 “当然知道,妾身是入云馆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只是在公子眼中,妾身亦不过是青楼的红妓罢了,公子想玩就玩,想捏就捏,公子给妾身施舍一些笑容一些同情一些关怀,妾身就得感激涕零,公子若是花钱给妾身捧场,妾身就应千恩万谢,甚至于以身相就,报答公子,公子就是这样想的,是么?” 何放楚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指着红玉喝道:“你……你放肆!” 红玉站起来,眼中竟然没了惧色,反而有点怒火,她直昂起头看着何放楚道:“我今天就放肆一回……” 青少麟在外却暗暗担心,“想到不红玉如此刚烈,只怕是激怒对方……”只听她又在屋内道:“公子给红玉捧场,所以在公子心中,红玉就要像奴隶一样,感恩戴德,百顺千依,不能对公子横眉瞪眼,甚至婉转相拒都不成,否则,就是不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是不是?” 何放楚指着她怒骂道:“你一个青楼女子,对本公子这样说话 ,就有违礼义……” 红玉不理他,慢慢走到窗边,青少麟忙缩下身子,以免她看到,红玉的身影映在窗上,只闻她声音道:“就算我是个青楼女子,我也不是一件物器,不是牲口,公子捧我,我自当感谢,公子若不捧我,我也自得自在,公子若是以为捧场打赏了我,我就成了公子的一件东西,一个花瓶,一把扇子,一樽酒,喜欢的时候,就拿在人前炫耀一番,不喜欢,就收进柜里藏起来,那无论是张公子,还是何公子,或是王公子,你们都想错了,红玉就是青楼女子,也是自己的青楼女子。” 何放楚哈哈一笑,鼓掌道:“好好,说得好,我倒不知,原来你还这等高洁,入云馆真是委屈你了,但今晚起,你再也不用去弹琴,再也不用去陪张公子、王公子了,你就在这个幽竹园,陪我喝喝酒、唱唱歌,下下棋如何?” “公子这是要幽禁我么?” “对。我见不得你在外面,给那些张公子王公子唱曲。从今往后,这园子,就是你的了,这对你,不也好么?” 红玉淡淡道:“这不是我的园子,这是我的牢笼。” 何放楚冷笑一声道:“难道入云馆不是你的牢笼?” “我和七姐有协议,她教我琴棋书画,我为她演艺,18岁后,若我觅得一良人,就可离开入云馆。” “好,那你去告诉七姐,我就是你的良人,你要跟我走。” 红玉回头看着何放楚,没有说话,何放楚一下子被她那种什么感情也没有的眼神激怒了,他冲出来狠狠一巴掌扇在红玉的脸上。 红玉“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被扇转身撞破窗子,跌在窗台上。 青少麟吃了一惊,想躲已来不及,突然之间,红玉那动人的俏脸出现在眼前,她半身趴在窗台上,正好对着窗下墙根探头的青少麟。 猝不及防之下,红玉又“啊”的尖叫一声。 何放楚只当她痛苦所致,他怒笑道:“臭婊子,让你叫,越给你好脸色,你越蹬鼻子上脸,你不就一妓女么,老子还花钱他妈供一妓女,还供出了脾气,老子今天把你劫来,你是哪也别想去了,这园子是牢笼是吧,明天我就把你关猪圈去,让你陪公猪睡,我让你哭着跪着来求我,他娘的贱人……” 何放楚在怒骂,红玉焦急的对着青少麟指着自己,又指指园外,然后双掌合什,青少麟明白,她是叫他去入云馆,为她通风报信。 青少麟朝她大力点点头。 红玉眼睛涌出泪水,她在最担惊受怕的时候,亦没有流泪,现下有可能获救,反而情不自禁的泪就涌上来。 只要掩护这小子逃出去,自己就可以获救了,她正要转身,转移何放楚的视线,好让青少麟逃出去,只突然之间,就见青少麟突然一只手穿过窗,抱紧自己的腰,然后自己就被人腾空抱起,扛在肩上,红玉再也顾不得,大叫:“你干嘛?!” 话声未落,她就感觉竹叶刮在脸上,才出竹林,下一刻就感觉自己飞在半空,她吓得大叫,落下时,不由得双手双脚都抱紧檐瓦,回过魂来才看清,原来自己已趴在园子的高墙上,往外一跳,就能逃出这园子,只是离地这么高,她怎敢跳下去! 她往园内一看,那小子已拨出刀,和今晚捉走自己的黑衣壮汉打了起来。 第3章 雏鸟 青少麟伸手自窗口抱走红玉,何放楚大吃一惊,他跳到窗边,大叫道:“拦住他!” 门口那黑衣大汉早赶过来,向两人追去。 青少麟一看对方速度,就知道自己来不及翻墙了,他瞅准墙檐,稳稳将红玉抛上去,然后转抽刀转身,一出手就是第17式,“腥风血雨”劈头盖脸斩去。 单刀在空中震颤有声,刀势猛烈,这是他自成“崩血刀法”来,对人所出的第一招。 但这招竟然打空了! 那黑衣汉子一见他反身,就向后急退两大步,就这两步,青少麟再猛的刀势再繁复的后着,都劈在空处。 那黑衣汉子见他没看清人就紧张仓促出刀,心下大定,道:“原来是个雏鸟。”青少麟这一招使毕,正是旧力去尽新力未生之际,这只在一呼一吸间,但这空隙对老江湖来说足够了,他冲前两步,左手划圆,右掌砰地击出,正是八荒六合掌中的“震惊百里”。 这一掌正打在青少麟肩上,只听喀喇一声,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往后跌去,直撞到墙上。 那黑衣汉子竟亦被这一掌反震蹬蹬连后几步,他微微一惊,这小子皮肉倒结实。 红玉见青少麟撞到身下墙上,忙大叫:“快上来。”说着一手捉住檐沿,另一手伸下来够青少麟,青少麟来不及多想,忍住痛全力跳起,捉住她的手,双足在墙上一蹬,借力上了墙。 “快跑。”青少麟忍着肩痛,拉起红玉顺着墙跑到尽头,这巷子的人家相隔不远,两人又跳到另一户人家的院墙上,待那黑衣汉子上得墙追来,两人已跑到人家屋脊上,青少麟一边跑一边大叫:“走水了,起火了。” 这一来,四围人家都陆续亮起灯,三三两两的人睡眼惺忪跑到院子、街上来,探知哪着火了。 人一多,就不好作案,黑衣汉子只好干瞪着眼看着两人跑远。 青少麟、红玉见那黑衣汉子翻身下墙,才忙跳到街上,两人急匆匆跑进一条巷子里,拐了七八道弯,又转入另一条巷子,这般狂命奔逃了好一会,红玉终于甩开他的手,抚胸大口喘着气,叫道:“……不跑了……不跑了……” 这一通跑下来,青少麟亦痛得直咬紧牙,他娘的,这肩一定是打碎了,没想到,自己练了这么久,竟然没什么鸟用,第一战,竟然惨败收场,现下只能去找铁打医生,先把伤治了。 红玉缓过气来,见他脸色发青,额头飙汗,痛得似乎话都说不出来,道:“你伤得不轻,跟我回入云馆吧,我找人替你疗伤。” 青少麟咬牙点头,说:“谢谢姑娘。” 真丢脸,本来结局应该是自己很潇洒的救了美女,然后她羞答答的舍身相报,怎么现在倒成了她来救自己……红玉见他走路有点不稳,伸手过来扶他,青少麟刚想推开她的手,鼻中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原来小丁这小子真没说谎,有时候香气真的可以勾魂夺魄。 除了香气,那摸起来像玉脂一样的小手,也让人魂不守舍。 青少麟感觉自己一深一浅的走着,完全不知道走在哪里,听见红玉问他:“小兄弟,我们们见过么?你看着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像红玉这样的头牌,自是不认识他这种曾经在入云馆帮工的伙计,自然亦不记得,曾在张舟山手下救过自己的屁股,青少麟亦不好意思提,只是说自己亦不时到入云馆帮忙,听到青少麟原来跟入云馆有这般渊源,红云亦不禁惊讶,“原来青兄弟竟然也是入云馆的人!没想到我入云馆还有武艺、胆识如此出众的英雄。但恕我多嘴问句,青兄弟,怎么会在何公子的园子里?” 青少麟只好如实说了。 红玉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上白石山烧香,下山之际,被贼人劫上车,幸得青兄弟相救,才幸免为奴。” 青少麟脸一红,道:“姑娘说笑了,要不是姑娘搭手相救,我想必已死在那院子了。” 红玉亦没想到,自己在那般时刻,竟然有这样的勇气,她展颜笑道:“那算我们扯平好了,没想到何公子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唉。” “红玉姑娘,那何公子,您打算怎么处理,报官么?”青少麟问道。 红玉摇摇头。 青少麟忍不住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红玉幽幽叹口气,道:“也大抵如此吧,下回自己小心就是了。” “为什么?” 红玉摇头道:“七姐不想把事闹大,何放楚在这也算有身份的人,闹大了,对入云馆不好。” 青少麟沉声道:“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红玉讶然望向他,青少麟抚着肩伤,咬牙道:“这一拳,我一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报回来。” 红玉伸过手来,两手握着他右手,赞许地微微一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理当如此。我们先回去,待你先把伤养好再说。” 入云馆在城东江边,须快点出城,再晚城门就关了,但这么晚,马车亦只有银钩坊才有,银钩坊倒不远,只有两条街。 青少麟苦笑,闹了半天,自己原来还是回到银钩坊,这真像是命运的玩笑。 但这一次,是青少麟最受欢迎的一次,两人才到银钩坊的门前大街,那几个马夫一见是红玉,就连车费都不要,争着抢着送“红玉姑娘”。 青少麟甚是奇怪,这些马夫怎么会认得这一个青楼头牌,红玉像看懂他的疑虑,在车上淡淡道:“我们也要吃饭,我们也要上街买衣裳的,难道我们自己走着去么?” 车子很快回到入云馆,红玉凑到马夫身旁轻轻说了几句话,然后将一块碎银交他,马夫脸红耳赤头如捣蒜,立马跑入馆。 红玉安然坐下,见青少麟奇怪看着她,她笑道:“我们等着好了。” 果然不一会,入云馆的老鸨七姐领着一帮人冲出来,扑到车上,抱着红玉叫道:“心肝宝贝,你没事吧,真是急死人了,受伤没有?哪个杀千刀的敢劫你,告诉七姐,我们非把他炸油锅不可……” 红玉抱着七姐,安慰道:“七姐,好啦好啦,我没事,多亏了这位青兄弟及时出手相救。” 七姐抹泪道:“多谢恩人啊……要不是你……咱们可得心痛死罗……” 红玉道:“七姐,人家还受伤了,你还不快点安排……” 七姐忙道:“对对对,看我这糊涂,快快,叫张师傅过来,用最好的伤药,快快……” 青少麟迷迷糊糊被人抬到馆后一屋内,又被人喂了几口又黑又苦的药,他感觉越来越困,终于一头倒下,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醒来,只见外面日上三竿,阳光照在窗外的蔬果上,让人感觉到一股生气。 他转头一看,左肩已绑了几层灰布,隐隐透着一股药味,伤处似乎没那么痛了,他起身走出门,外面是一个小院子,地上种着空心菜、南瓜、苦麦菜这些南方常见青菜,还有两棵高大的龙眼树,要不说,谁想到这竟然是一个青楼的后院。 一个除草的老头见他,忙叫道:“张师傅,他醒了。” 只见一个中年汉子自院落另一屋内走出来,他步伐沉稳,目光锐利,却正是入云馆的护院首领张舟山,他见过青少麟几次,亦算是半个熟人。 “小兄弟,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伴当,没想到,原来你也会武啊。”张舟山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青少麟苦笑道:“张大哥别开玩笑了,小弟不过最近有点际遇,蒙高人指点了几招,本还以为有点用处,救得了红玉姑娘,没曾想被打成这副模样,连胳膊都被人打废了,幸得红玉姑娘相救,这才活下来。” 张舟山脸色稍舒,道:“可知对方什么路数?” 青少麟摇头道:“他一掌我就倒了,哪得看清。” 张舟山点点头,这人一掌只将青少麟肩打碎,若是他出手,只怕眼前这小子的胳膊早没了,看来袭击的人也只是普通武师,而眼前这小子,只怕连普通武师都不如,显然是只雏鸟。 果然他一问青少麟对方用什么招式,什么门派,这小子只会瞠目结舌,不知所云, 张舟山大大的摇头道:“原来小兄弟没有江湖经验啊。” 青少麟脸一红,道:“还请张大哥多多指教。” 张舟山摆摆手,“你养好伤再说吧。”说完进屋去了。 青少麟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江湖这水很深啊。 旁边的老头头也不抬说道:“请他喝酒!” “什么?” “张师傅最喜欢喝酒,你请他喝洌泉酒,他一定给你竹筒倒豆子,啥都说。” 青少麟大喜,洌泉酒是当地最好的酒,他自是没有,纵是入云馆,所备也不多,他托一伴当小安转话给红玉,试着要一壶洌泉,过得晚间,只听门外一阵细微脚步声,伴着一阵香风,却是红玉亲自过来了。 青少麟见她头上绾着翡翠珠钗,身着月白素裙,站在门外,如同梦境中走出的仙女,不由看痴了,红玉对男人这种反应自是见怪不怪,淡淡一笑,道:“看来你好了很多。” 青少麟忙搬过凳子,用袖子大力擦净,请她坐下,红玉款款落座,道:“你这伤,一如道馆的张医师也过来看了,摸着说骨头有点裂,但不打紧,休息个来月就好了,也没开药,说是张师傅敷上的铁伤药更好,现在你感觉如何?” 青少麟才知道,原来自己昏迷沉睡中,她们做了这么多事,忙躬身道谢,“好多了,谢谢姑娘这么费心……” 红玉摆摆手,道:“你救了我,这点事不算什么,我看轻你,那不是说我的命不值钱么,下一回,谁还来救红玉?” 青少麟忙道:“姑娘洪福齐天,不会有下回了。” 红玉淡淡道:“但愿如此吧。你安心在这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她招了招手,门外的小安忙将两坛洌泉放到桌上,红玉道:“你身子刚好,酒不要喝太多。” 青少麟心中一暖,道:“是,谢谢姑娘。” 红玉站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最后只是点点头,吩咐小安他们照顾好青少麟,就回楼去了。 青少麟捏捏自己的脸,的确不是梦,入云馆的头牌亲自送来酒,还对他呵护备至,看来这伤是值了。 只是那何放楚,还有那把自己打伤的家伙,不能就此放过。 第二天,青少麟让锄草的老赵帮炒几个下酒菜,他在院中备好酒席,拍碎酒坛的封泥,运起内功,对着坛口轻轻吹口气,果然张舟山那边门咣的打开,他一出来就张嘴大叫:“好香,好香。”看那样子,口水都要滴出来,青少麟叫道“张大哥,过来喝两杯。” “唠叨了唠叨了。”张舟山毫不客气坐下来,青少麟马上替他倒满酒,张舟山抓起碗一饮而尽,叫道:“痛快痛快。” 青少麟撕条鸡腿给他,张舟山接过放口大嚼起来,嘴里含糊道:“这是老赵弄的叫化鸡吧……” 张舟山不光酒量好,食量也甚豪,直将一坛酒、一大桌菜扫个精光,最后才心满意足、醉眼朦胧的拍着青少麟的肩膀道:“小兄弟,你不错,不错。只是临敌经验太少,来来,今天跟大哥比几招,我……指点指点你一下……”他往院中的空地一站,将布衫下摆一提扎在腰间,腰微一沉,左掌一提右掌在腰旁一按,向青少麟招手道:“来吧。” 青少麟本是怕他喝醉无法出招,但见他这么一站,立时有一股凌人的气势,当下亦不客气,抽出单刀,使出“崩血刀法”,攻上去。 张舟山点头道:“刀法不错。”闪身躲开这一刀,他存心看青少麟武功深浅,亦不出手,脚步一错,又闪开一刀。 青少麟左劈一刀,右削一刀,上拨一刀,下突一刀,直将所知的崩血刀法一一使出,起初他还担心伤了张舟山,见对方闪避之间游刃有余,不由得加大了功力,直到8成功力,出招间刀锋已带起呼啸的寒风。 张舟山心一凛,没想到青少麟出招虽生涩,转招间尚不够圆熟,但其内功竟然亦有了点根基。 这小子上月见的时候,还明明什么也不会……幸好这小子这年纪才练武,若是他早练10年,那现在已不得了。 张舟山突然大喝一声,双掌一错,疾如暴风般击出,青少麟感觉手中的刀就海中的小舟一般,一会被波浪抛上峰顶,一会又跌到谷底,他竭尽全力,但手中的刀仍像陷入一股股看不见的旋涡中,他如醉酒般,东歪西斜的舞着不成招的刀法。 他能支撑这么久,已大出张舟山意料,在青少麟变招的瞬间,他突地闪入他的刀网,右掌一招“天王托塔”,击在青少麟右腕上,只听“嗖”的一声,青少麟手中单刀脱手高高飞起,空中只见一抹亮光。 青少麟呆立当地,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张舟山大力拍拍他肩膀,道:“小子,若你练早10年,你有大成,现在嘛,你就当修筋练骨……” 青少麟突然道:“我明白了。” “什么?” 青少麟吁了口气:“你们捉的,就是我变招的瞬间,只要我每一刀出招只用8成力,招不用老,余留2成力应变,那就不怕了。” 张舟山一愣,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青少麟道:“是啊,我说得对么?” 他娘的,这小子,张舟山咬紧牙,这可是他这门练武的最高拳理啊,他就这么站在这轻易就悟出么? 这小子,难不成真是个天才…… 突听青少麟惨叫一声,却是刀自天下掉下,他大着胆右手伸手去抓,却没抓稳,刀弹起敲中他受伤的左肩。 不……,张舟山松了口气,这家伙是头猪。 第4章 布武天下 在入云馆过得几天,青少麟的伤已无大碍,只是骨头受损,还得慢慢养。 入云馆夜间甚是热闹,但白天人们都在休息,就甚是安静,连青少麟也没想到,这青楼后面菜院子,竟然能这般的安逸,除红玉偶来探望他,也没人来打扰,张舟山仍来喝酒,却不再跟青少麟比武,让他自行领悟。 有一天下雨,青少麟突然想到,在瀑布中练武,那岂不像是高中过招,那水流就像张舟山的拳,能在瀑布中出招自如,那自然可以应对得了张舟山那附有内功的拳法,这么一想,他再也呆不下了。 他迫不及待看那黑衣汉子在他刀下痛哭流涕的后悔样子。 第二天天未亮,他偷偷起床,用木炭在墙上写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然后就不声不响走了。 他怕红玉一挽留,他不好拒绝就走不了了。 干脆不告而别。 而且虽然青少麟跟红玉也就半城距离,两人大可随时相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言之过重,但册子中那些大侠,也都是这般不告而别的,自己出场不那么大侠,至少在告别上,得向前辈靠拢。 郇州西面的猿腾峡,有不少瀑布,青少麟打算去那试一试自己的修行方式。 他早叫马夫送信给自己那堂叔,说自己在入云馆被人打伤了,“庆隆”店铺的事他暂帮不上忙,让他自行照料,他料理堂叔肯定将自己大骂一顿,骂自己鲁莽且忘恩,但青少麟已懒得理了。 红玉给他了十两银子,已足够安闲生活一两年,青少麟去买了把新刀,然后顺便打了个肩甲保护受伤的左肩,整理妥当,这才出发。 猿腾峡一带山峻林茂,崖危水湍,猿啼狼嗥,寻常人都不敢去,船夫一听要去猿腾峡,神色大变,连连摆手不去,青少麟直把价钱提了5倍,才有两父子勉强答应送到碧浪滩。 船在乐江中逆流而上,青少麟站在船头,看着远方高崖郁林,心想自己这次到峡间瀑布练武,不成功断不出峡,一旦出峡,那天下武林,将必有我一席之地。 这一次修行,他豪气万千的想,就叫布武天下好了。 到得碧浪滩,青少麟已闻听到岸边山间轰轰如闷雷的水流声,他大喜,径往水声处奔去,山间林间甚密,他刀砍掌劈,好不容易攀过两个山头,才感觉到扑面的水气,又行得两三时辰,转过一林坡,一条水流如白龙腾空,自山峰跃出,直泻数十丈,落入碧青见底的水潭中,水花迸射,发出隆隆隆震耳欲聋的声音。 青少麟大喜,他奔近一看,潭水只有半人深,瀑布冲落处下有不少大石,正合适站在上面练刀,他脱下衣衫,径直行向瀑布,哪知才接近,青少麟已感觉到那水龙自数十丈高空奔落的巨大力道,一股磅礴的水气扑面而来,水滴溅到面上都隐隐生痛,他暗吃一惊,运起血脉功,功遍全身,这才感觉压力小了许多,当下缓缓走入瀑布中。 只一下间,立时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在身上,似乎连气息亦不畅顺,青少麟反而大喜,他顶着水流,走到中间一巨石上,缓缓盘腿坐下,依着血脉经的法子,运气调息。 只数十息时间,青少麟隐隐有力竭的感觉,他想起身,哪知下一刻,就感觉内息已空,全身发软,他大吃一惊,瀑布立时将他自石上冲入潭中,他连灌了几口大水,晕头转向间,已被水流冲到岸边,他翻过身,连呕了几口水,这才生出点气力,慢慢爬到一石上躺下,再也动弹不得。 青少麟看着空中的白云,似乎全身上下,只有那点意识存在,连身体都不存在了,没想到,这瀑布的力道这么恐怖,或还是自己太弱了。 现在全身无力,实是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甚至连想法都没力气动起来了,他心头突然一动,想起经中有言,“有言习静,若知是习,便不是静,直至忘习,乃真静矣。”他此刻累得一念不起,连习静的念头都没有,身心俱疲,那岂不正好修习内功? 他把心识投在天上的浮云上,完全放空思绪,亦不去想怎么运行内功。 不知道多久,只感觉到几绺内息自他丹田处慢慢升起,像小心翼翼的灵兽探头出洞,青少麟亦不去理它,任由那股气息慢慢在经脉间自行穿梭。 那真气开始如一滴滴水在水渠中流淌,慢慢经脉中真气越来越多,聚成涓涓细流在经脉中运行,慢慢越来越快,青少麟亦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真气才转入丹田,如百川归流入大海。 一切平息下来,青少麟睁眼起来,感觉全身似乎充满力量,他大喜,这练功的法门果然对了,他立马又冲入瀑布中,这一次他撑有半盏茶的功夫,才感觉真气遏尽,他不慌不忙又到岸边,摊开四肢,任由意识系于空中浮云,这一次,似乎真气聚积得甚慢,青少麟微一思索,便知是自己太着意了,“若知是习,便不是静。” 只是你越不刻意想,但越想,心头便越难静息,他干脆闭上眼,直接睡去。 一觉醒来,只觉真气居然已恢复不少。 他在瀑布直练至身躯被水流冲击到红得似乎都要滴出血来,才停下,一看,竟然日已西斜,腹中大饥,当下自岸边的包裹中取出干粮,慢慢啃吃起来。 他游目四望,旁边大树多,随便可吊个布床,幕天席地就能睡觉了,这山里吃的倒不用愁,少不了山鸡、獐子甚至野猪,溪水中还有鱼,这地方,可真是修行的好来处。 青少麟于是天天泡在这瀑布中修练他的血脉经,饿了就用木棍叉鱼烧来吃,困了就爬上吊床大睡一觉,一醒来就到瀑布中练刀法。 他虽已可在瀑布中呆上一柱香的功夫,但一站在长了青苔的光滑石上练刀,虽气沉于足,但仍只练得几招,就被水冲下石来,这水流的冲力甚大,每一刀递出,都感觉在和一个高手对决,稍力有不逮,就被对方击得招式东歪西斜,溃不成军。 青少麟咬牙坚持,每天就只是练功、吃饭、睡觉,待得十来天后,他肩上的伤已大好,这时他每一刀使出,已稳如泰山,再不被瀑布水力所阻,变招之间,亦是游刃有余,他一套刀法使下来,但见白光在瀑布中如游龙曲折回翔,甚是逍遥。 白光逆游而上,只听蓬的一声,青少麟自瀑布中冲出,身在半空轻轻一转,飘然落下。 他终于可在瀑布中自在出招了,心情大畅,不禁长啸一声。 蓦地,突听一声巨大的吼叫声,自远处山头传来,声音直震得林间的鸟亦振翅飞起。 青少麟心下一震,自己的啸声跟人家这相比,简直声如蚁蚋,这吼声倒像猿猴的叫声,这是入山来,第一次听到猿腾峡的猿叫,这声音闻来大是愤怒,难道有什么事? 声音似乎不远,青少麟好奇心起,顺着声音追去。 才跑没多远,又听到更大的怒吼,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青少麟提气急向声音处奔去。 他虽没练轻功,但此时内力已不错,奔跑间自是迅快许多,只半袋烟不够,已穿过两片山林,耳听又传来第三次巨大的怒吼,这一次犹在耳边一样,他跃到一棵高巨的杉木上,攀到树杆高处,只见前方林间一阔地水潭边,一头高逾四尺的白色巨猿,正愤怒的用双手捶打着毛茸茸的胸膛,他身后是一只黑色的小猴,而四周则包围着十来头黑狼。 青少麟见有四头黑狼已倒在那巨猿身边不远,但巨猿的右腿被撕开一大块肉,血涔涔直流,战况甚是激烈,青少麟早听闻,猿腾峡有巨大的白色猿猴,极凶厉,想不到今日得以一见,只是这白猿虽厉害,但终是难敌这十数头狼,他要逃想是容易,但身后的小猴可就跑不掉了。 这是水潭边,亦不知这次厮杀是黑狼与猿猴到此喝水相遇,还是黑狼早有埋伏,静等这白猿落入陷阱。 狼群头领是一头小牛大小,额有白毛的黑狼,它突然叫了几声,狼群马上绕着这巨猿跑圈,寻找机会。 这一来,那巨猿就极是被动,它始终保持面向那头领白毛狼,慢慢转着身子,左手护着身后的小猴,那小猴子吱吱叫的紧紧跟着它,似乎亦知道,这一次危险至极。 突然之间,那巨猿左手抓起小猴子放到身上,然后右手抓起面前的一头狼尸,高高跳起,直向那头狼砸去,这一下大出狼群意外,想不到这猿猴竟然用它们同伴的尸体开路,而且直取首领。 那狼尸挟着巨风呼啸而至,而那头狼似是来不及躲开,青少麟亦知道只要把这头狼一砸死,那这巨猿将赢得这次争斗,哪知就在这时,发生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见头狼身旁的一只黑狼竟然高高跃,挡在了头狼身前,只听闷哼一声,半空血肉横飞,跳起的黑狼在空中被砸得四分五裂,巨猿手中的狼尸体亦变得残缺不堪。 “糟了!”青少麟一见,就知道这是难得的空档。 果然,那头狼已高高跳起,直扑向巨猿,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向它右手咬落。 巨猿右手猛击在外,已来不及抽转,只听咔的骨肉碎裂声,那巨猿的右手竟生生被咬下,巨猿发出震天狂吼,左手一把抓着那头狼的颈脖,正要将它拎起砸向地面,有一头身形较小的黑狼已趁机咬住它左臂,巨猿手一软,几抓不住那头狼,他忙急旋身狠狠一甩左臂,头狼及臂上的黑狼全被甩飞出去,黑狼摔在地上脖颈折断立时死去,那头领却撞断一碗粗的松树,直打滚着撞上另一棵大树才停下,但它竟然没死去,挣扎着爬起身,呲牙裂嘴,锋利的狼牙间滴着血,一瘸一拐的慢慢走回来。 余下的黑狼齐声嗥叫,状甚激昂,又再度围起来。 青少麟直看得喘不过气来,没想到争斗这么惨烈,巨猿右手被咬断,它低头大口喘气,似乎也已力竭,那小猴在它身上,不住的蹦跳,不住的来回嘶叫,似乎在给它打气。 那头狼虽亦伤痕累累,勉强撑着,但胜负已分,现下它只要号令发起攻击,那些黑狼就会扑上去把这巨猿给撕了。 就在这时,猛听身后树林的发出一声大吼,如天空行雷,伴着这落雷似的叫声,只见一人自高树上跳下,直向它们冲来。 青少麟终于忍不住,运起真气大吼一声,跳下树向狼群扑去,狼群正震惊间,他已挥刀冲出林,一招“槊血满袖”使出,一头黑狼已分成两段,再一招“龙黄玄血”、“血国三千”,刀光闪动间,又有三头狼身首异处。 他来势这般凶猛,起手间已砍死四狼,见他又迅快扑来,群狼无不大惊,当下亦顾不得头狼,轰地一下,立时四散跑开,串入林中逃命去了,那头狼恨恨的瞪着青少麟,不住倒退,终转头一拐一拐的向山林跑去。 青少麟亦看着地上的狼尸发愣,他亦想不到自己竟然的刀法竟然如此犀利了,刀上隐有一股火花似的凶狠气息,他转过身去,见那巨猿神色凶横的瞪着他,嘴里发出哦哦的低吼声,那小猴躲在它后背露出小脑袋瑟瑟发抖。 青少麟当即丢下刀,倒退数步,举手道:“我是来救你们,看,我不是来杀你们的!” 那巨猿盯了一眼地上的刀,它后退几步,然后迅速转身一蹦一跳跑向不远处的大树,腾地跳起几下爬到树顶,它右手断了,虽然爬起来有点摇晃,但居然亦甚快,它回头看了青少麟一眼,然后就钻入树林,只见林中树冠如波浪一般摇动,最后树海渐复平静下来。 鸟儿又复欢叫起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青少麟俯身捡起刀,他看着水潭边那几具残缺不全的狼尸,和那只断掉的巨大猴爪,突然想到,自己入得江湖,会不会亦变成这样?那自己到底那断掉一只手但仍活着离去的白猿呢,还是一具残破不甚的狼尸? 不,我要当那个从天而降的侠客,就像今天一样! 青少麟握紧刀,全力跑回瀑布。 他要布武天下! 第5章 白猿回赠 匆匆数日,青少麟又练熟了《血脉经》余下刀法,只余最后一刀,这一刀“天龙九斩”如龙腾于渊,在空中连斩九刀,凌厉无匹,但青少麟内力不足,每次只斩出5刀就力尽落地。 虽是每日内功都大有长进,但他终是修练日浅,内力未深,真气未盈。 这日他睡醒,突然发现,潭边的大石上,摆着小堆桃子大小的朱红色浆果,他忙抓起刀跳下吊床,四下巡视,却见不远的树林边,一只小黑猴正急匆匆跑着,吱吱叫跳上一棵树,而那只白猿正站在树冠上,它右手断处竟已结痂,此刻它似望着青少麟,缓缓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带着那小猴子转身走了。 青少麟想不到这白猿还会报恩,那朱红色的浆果,闻着有一股泌人的清香,浆果入口即化,鲜甜无比,他吃过这堆果子,竟然大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身上似有用不无的劲,这日直在瀑布中练至午时仍未觉累,心下大是高兴。 第二天天未亮他已醒来,只是不敢动,仍旧躺着那布吊床上,闭眼装睡,过得一会,耳边潭边传来细微的声音,他微微张开眼,见那小猴子双手抱着一大簇像杏子一样的黄色果子,一边走一边小心的瞪目四看,见青少麟还睡着,忙将果子放到昨天的石头上,然后就蹬蹬又跑入林子里,青少麟起身抬头望去,那白猿已携它一块穿林而去。 青少麟大是感激,对着它们远去的身影深深鞠躬。他吃过几颗果子,已感气力充足,正要入瀑修练,天空却黑了起来,一大团乌云自天边汹涌滚来,只过得一会,狂风呼啸而至,只吹得树林弯曲得矮了一折,狂风扯得树木啪啦作响,数不清的断枝凭空飞来,在青少麟身前呼呼飞过,嗖的射入潭中,青少麟一看,连瀑布都被这风吹歪到一边,像是山上一条白凌,被风吹得不住飘舞。 青少麟见到这风势亦不由心下微惧,他躲至几块大石的空隙下,才藏好身,却听喀喇一声大响,一道巨大的闪电直落在山头上,雨点如豆般泼啦泼啦疯狂落下。 看着这等天威,青少麟亦不敢异动,只在那凹处静待雨停。 暴雨直下到晚间才停下,青少麟钻出来,看到从未目睹的美景,只见明月悬在山头上空,皎如素玉,此刻天空清净,没半丝云彩,兼且雨后山气清佳,让人心胸大为舒畅,青少麟见那瀑布,却比平时足大一倍有余,而水流又急又浊,断枝败叶,甚至有不少石块顺水冲下,落入潭中击起人高的巨大水花,声势惊人。 青少麟倒吸了口凉气,他想到一法子,但这法子却是危险之极,但虽危险,却极利修行——他咬咬牙,气运全身,走入瀑布中,果然这次压力空前,而且一如竹篮大的岩石嗖的直冲下来,青少麟运劲一刀向上撩去,只感觉胸口剧震,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岩石被他被击得飞出瀑布,“砰”的砸在岸上。 青少麟来不及喘气,又一颗岩石击来,他急回气散去手上麻劲,全力一刀挑飞这石头,哪知道第三、第四块石头又落下,直如这瀑布化为巨人,对他一招又一招不断递出,青少麟大是后悔,但却后退不得,他将内力真气运至最高最快,真气至刀,刀头急颤,这全力一刀又将岩石磕飞。 只见瀑布中的落下的岩石不住被他连连被击出,但落在岸上的距离,却越发的近了,青少麟的真气实是快耗尽了,这时一大如斗笠的巨石落下,青少麟暗叫不好,忙抛开刀,双掌重重击出,他感觉胸口如被铁锤重重击下,整个人飞出瀑布,落在岸上,眼一黑,立时昏过去。 不知过得多久,醒来已是月移西山,他只感觉腹中气机甚弱,连内息亦提不起半分,知道创伤不浅,心下大痛,这回玩过头了,不知道多久才好,他躺在这静寂的明月清水间,心情却大是沮丧,这时候,鼻中闻得一阵异香,于这寂夜中,竟分外清晰,他全力一吸,精神不由一振,竟然有了几分气力。 他顺香气来处望去,竟是那几串杏黄色果子,难道这果子不只是裹腹增力,竟然有疗伤培元之效?青少麟忙爬过去,将果子连皮带核囫囵吞枣吃下,盘腿坐下。 果然不到一刻中,他已感觉,内息竟已能缓慢流动起来,他不敢过于喜悦,保持空灵,慢慢晋入空寂之地,身心与这大山、深潭、明月融在一块。 不知过了多久,他自醒来,日已中天,他鼻中闻着浓香,看到石上竟然放满紫色、赤朱的果子,有些果子竟然已萎蔫,流出汁水。 他大是奇怪,白猿每天只送得来几串来,现在面前这果子足有一大堆,有些又且熟烂,难道自己这一坐,竟有数天之久? 神识回转腹内,果感饥火逼人,上次如这般,当时饿了三天才有之象。 看来,自己真是坐了至少三天! 他吃过这些山中异果,只感觉体内真气健旺,与日前大是不同,平素气息走不到的经脉穴位,现在竟然气机充盈,青少麟心内一动,提起单刀,慢慢一招“一针见血”突入水中,真气直贯入刀,只见“蓬”的水花四溅,几条巴掌大的青鱼翻转肚皮浮上水面,青少麟张大嘴巴,作声不得。 他将一条鱼捡起,剖开一看,鱼的内脏竟然全震碎了。 他呆立半晌,突然跃至空中,身子轻旋,手腕轻舒,意随刀走,嚓嚓嚓,刀在身子前后左右连斩九刀,空中闪过九道厉芒,一如天龙在空中挥动九爪一般。 他轻轻落地,刀“咔”一下收入鞘中,干净利落,这最后一招血脉刀,他竟然这么轻易的练成了。 而那血脉经第七图的境界,自己亦轻松突破了! 这一切,都有赖于山洪瀑发、落岩的锻锤,还有白猿所赠的山中异果。 他功有所成,立时想出峡一展武技,当下捡了鱼,再猎了两只山鸡,一只兔,烤来狠狠吃了一顿,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日清晨,那白猿依旧携着小猴来到潭边树林,青少麟早站在石上,他大声叫道:“猿兄,感激您相赠的仙珍,得您相助,小子的修炼终达成了,这个,小子还有点事,要出谷去处理,哪天必定回来感谢你,你好好保重啦。” 那白猿看着他,又缓缓点头,像是听懂他的话一般,突然长啸一声,那小猴跑下树,怯生生将手中的一个青中透红的桃子递过来,青少麟躬身接来,他抬起头,却见那小猴已爬上树,跳到那白猿肩上,这一大一小没入林中,就此不见了。 青少麟看着,不禁心中亦有点怅然,像失去一个极好的朋友,那桃子自是鲜嫩多汁,清甜可口,一如往时的果子,只可惜他完全没感觉。 终得出谷去了,他在此住了月余,身上的衣服早破破烂烂,亦没什么东西可带,当下腰系单刀,直接出山奔向碧浪滩。 碧浪滩翠碧的江水依旧如一月前一般,凶狠的击拍着岸边白石,激起万千白花,只是站在滩前的青少麟,已非月前对武功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 他已练好功夫,准备去收拾一些旧账。 这一次,他是定要到银钩赌场,去扬眉吐气一番了。 青少麟站在滩头如是兴高采烈的盘算,却突然发现,他无船回去! 青少麟大骂自己笨蛋,自是应在来时买条空船搁在这滩上,这回去就轻松了,现这江上自有船来往,但又岂会有人会到此险滩。 无奈之下,他只能到岸边砍下十来棵木,捆在一起,以作木排度江。 果然这木排一出碧浪滩,就撞上江心一片礁石上,木排立时散了架,青少麟早有预料,跳入江抱紧一根木头,就此漂流而下。 此时正值汛期,江水浩大,青少麟漂了一夜,第二日才在水流稍缓的江段游上岸来。 一问人,才知到了下游的石河镇,他在江边的船家偷了衣裳,总算解了敝衣之危,然后到镇中找了间饭馆,大大的吃了一顿,饭间一旁喝酒的人低声说到青狼帮,他立时上了心,坐直身体,慢慢细听。 一拿着挑棒的干瘦青年问道:“青竹帮到底怎么回事?” 旁人一人道:“你不知道?青竹帮帮主史通都被砍成五段,手啊脚啊头就散在那边的石头上。” 那青年吓了一跳,“为什么?” “因为史通在酒楼上骂了青狼帮帮主厉山空……” “什么?就因为骂了他?” “对啊,听说青狼帮知道后,就派了“风林火山”中的“火”队来,生生将青竹帮全帮上下13人,杀个精光。” 拿着挑棒的青年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怒道:“真有此事?这青狼帮也太霸道残忍了!这厉山空当自己是皇帝不成!” 一旁人忙拉住他道:“郑昆你小声点,他奶奶的,你激动个啥,衙门都不管,你管啥,那些捕快连屁都不放,要得了你操心。” 旁边一人道:“衙门嘛,现在哪还管江湖帮派相斗的事,都忙着抓黑月会、风云会那些逆匪。” “朝廷现在是一日不如一日,也难怪那些逆匪,武皇听说早已不上朝,每天只是和那澜贵妃厮混,唉,新朝只立朝十来年,皇帝却如此荒诞淫乱……” 一旁人忙低喝道:“你闭口,你不想活命,可别连累我们……” 那人立时不敢吭声。 那挑棒青年郑昆大声说道:“他娘的,厉山空不让说,武皇不让说,干脆让我们成鳖孙算了。” 这时候,店内东首一喝得酩酊大醉伏桌而睡的醉鬼,突然站起来,站到郑昆跟前,冷笑道:“你不想成鳖孙,那最好不要乱说话。” 郑昆大怒,站起喝道:“你算哪根葱……” 他还没骂完,那人就一手抓住他的头,按在桌上,然后右手掏出一把短刃,往他口中一挖,把舌头整根割下来。 郑昆痛得捂嘴唔唔大叫,那人一脚把他踢到墙角,这一下,饭馆的人吓尖叫起来,夺门而逃,一时之间饭馆内人仰桌翻,乱成一团。 青少麟没想到突然之间,那人竟然下如此毒手,他一怒之下正要拔刀,却见那人掏出一令牌,对着掌柜道:“不用报官了,我就是官,看清我手上这令牌没有?” 青少麟看去,只见那人手中是一面白色的虎头令牌,他正奇怪,只听那掌柜颤声道:“白虎令……先斩后奏的白虎令……” 那人骄横道:“总算你还有眼光,掌柜,你这店铺聚集这么多对朝廷居心叵测之人,莫非,你这是黑月会的匪点?” 那掌柜的大吃一惊,立马跪下磕头道:“大人……大人明鉴……小人只是一介草民,黑月会,黑月会这些草民从不认得啊……” 那人冷哼一声,道:“那你仔细了,若是有黑月会、风云会这些反贼,在你这散布反言蜚语,妖言惑众,你须得马上上报,否则,再有下次,我就拿你当反贼办!” 那掌柜连连磕头:“是是……大人,一定上报,一定上报。” 那人指着缩在一角满嘴是血的郑昆对四周的人大声道:“若你们再疯言疯语,对武皇不敬、对朝廷不敬,这人就是你们的下场,听明白没有!” 他手指所向,四周所有人都低下头,他指向青少麟道:“小子,你听到没有?” 青少麟见他二十多岁,一脸骄横跋扈,又用手指着自己,口气骄纵,不由得有气,硬邦邦道:“听到了。” 那人眉一挑,喝道:“你说什么?” 青少麟心底有气,道:“我说我听到了。” 那人道:“好啊,身带禁刀,还不服制令,站起来!” 青少麟冷道:“干什么?” 那人行至青少麟面前,口气强硬道:“我让你站起来。” 店里的人,见状忙全部跑出店去,掌柜亦缩躲到后堂,不住喃喃菩萨保佑。 青少麟深吸口气,现下与这人争斗,只会惹上官府,能忍则忍,当下忍气站起来。 那人伸手去摘他腰间的刀,青少麟抬手一挡:“你要干啥?” 那人怒道:“竟敢反抗,反了你。”他呛啷一声拨出腰间长刀,兜头向他劈去。 青少麟再也忍不住,抽出腰间刀一档,然后顺势一招“刀不刃血”,向他抹去,那人想不到青少麟刀势如此快烈,急向后一跃,喝道:“好小子,真反了,我是白虎部试百户刘向东,现命令你放下刀,否则依法处斩。” “放屁。”青少麟实是想不到会竟然变成这般情形,若杀了这人,此处青天白日,实难逃脱,他突地向后一退,砰的撞破店侧门,向江边跑去。 那刘向东见他逃走,暗松口气,当下大喝道:“反贼往哪跑?” 青少麟暗骂倒霉,没想到竟然碰上朝廷四部白虎部的人,白虎部正在江湖中大肆捕杀黑月会、风云会,权势极大,江湖门派亦不大敢惹他们,现下他也只能先行躲了。 他跑到江边,跳上一艘渔船,船夫见他提着刀,岸上又有人追来,跳过来喝道:“你什么人,要干什么?”青少麟将刀架在他颈上,喝道:“快开船。” 船夫脸色一变,忙抄起竹竿撑开船,向江心逃去荡去,到那刘向东追到江边,船早顺江去得远了。 青少麟见岸上刘向东的身影越小,不禁吁了口气,官府的人,还是少惹为妙,那船夫吃吃道:“大爷,去,去哪……” 青少麟道:“到郇州。” 那船夫暗暗叫苦,郇州在上游,这趟怕是要赔折本,这时候却听劫持他的煞星道:“今晚赶回到郇州,这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那船夫大喜,忙道:“没问题,大爷,您就是要到玉京,我都送您去。” 玉京是帝国京城,青少麟长吁一口气,道:“玉京啊,总有一天吧,总有一天。” 第6章 银钩赌坊 船泊在郇州西门,这边远没有入云馆所在的东门热闹,且西门水浅,停不了大商船,只有一些小渔船,久而久之,西门码头也成渔贩、小商贩,还有一堆穷汉、叫花的集聚地。 青少麟自西门入,往银钩赌坊亦近路不少,此刻刚值华灯初上,正是赌场热闹时分,那正好,青少麟想着寻个由头,大闹一番,出口恶气。 他一路急奔,不一会已到那赌场外,这一路跑下,他气息竟然仍是十分平稳,那自是瀑布修练之功,赌场门外那四人,依旧的高大魁伟,黑衣黑裤,青少麟望向左首第二人,那人左颊上正有一颗黑痣,正是这厮,当年不但拦住他,还一身酒气将他暴打一顿,若不是小丁替他受着那两脚,只怕他会肋骨断裂,半年下不了床。 想到这,青少麟再也忍不下,他大步走过去,这时候一辆马车驶来,停在门前,一人掀开帘子,跳下车来,青少麟一征,这人不是何放楚是谁? 这时又一人从车上下来,跟在何放楚身后,正是那晚一掌打得他飞起的黑衣汉子,青少麟摸了一下腰间的刀,心想今晚真是太好了,新仇旧恨一起报。 何放楚下得车,头也不回,径直走入赌场,那黑衣汉子紧紧跟上,护着他。 青少麟嘿嘿一声,不慌不忙,大摇大摆跟上去。 他一身船家的衣服,料想门前那四只看门狗一定会将他拦下,果然他还未走近,右首一人已捂住嘴叫道:“小子,这不是卖鱼的地方,快滚快滚。” 青少麟衣服一身鱼腥气,他闻了大半天,自是惯了,但银购赌坊的看门人却不能放他进去,青少麟如没听闻一般,直往里闯,右首那汉子皱着眉伸手来推他,“小子,别来闹事。” 青少麟一拳击在他掌心上,只听“咔嚓”一声,竟将那那大汉手掌打折了,那大汉痛得大叫一声,握着手跪下。 青少麟一个弹腿,将他踢到一边,他内力已有小成,拳脚功夫亦变得厉害起来了。 那三个看门武师见他一下子将同伴放倒,知道来的非是普通人,当下都使出本门武功,向青少麟攻去,青少麟见左边攻来的人五指微张,两爪交互击至,爪风呼呼扑面,劲力倒也不弱,右边那人则直接一脚踢向他腰腹,极是快捷,他心中大喜,知道这两人将他当劲敌,他身子向右一闪,躲开那双爪,右手连刀带鞘,一招“一针见血”递出,这招甚快,对方脚未到,他的刀鞘已戳在大腿根上,那大汉啊一声,立时倒下卷缩在地。 青少麟转向那出爪之人,那人见他凶狠,两爪虚晃一下,就要后撤,青少麟却看得真切,左掌砰地击在对方右爪上,这一下他使了7分力道,那出爪的汉子被击得腾空而起,一股气血直涌上心口,倒地后再只觉天眩地转,再也爬不起来。 余下那颊上有痣的汉子见青少麟轻而易举的打倒三个同伴,立时转向跑去叫救兵,青少麟哪容得他走,右手一挥,单刀带鞘脱手飞去,“呼”的击在这人背心,这汉子哇的吐出一口血,扑倒在地。 青少麟恨他当年出手狠辣,当下这招“流星经天”使了7成力,只是他已留手,否则这刀脱鞘飞出,对方焉有命在! 青少麟走过去,那汉子叫道:“好汉,好汉,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好汉饶命……” “我一直想知道,这东西,到底弄不弄得掉?”青少麟伸手捏住他脸上的痣用力一揪,那汉子惨叫一声,捂着脸大嚎起来,好像比中那一刀还痛。 “原来这东西真能摘得下。”青少麟忙将那黑痣弹开。 他几下出手甚快,这四人一下间被打倒在地,赌场内竟然没人出来。 虽然刚才交手只是几下间,但青少麟却信心大涨,他只凭对方出手,已能感觉到对方武功强弱,想来当时,自己在张舟山、那黑衣汉子面前,亦是只菜鸟。 只是今天,这只菜鸟,雏鸟已长出羽毛、利爪了。 青少麟掀开帘子,走入赌场,里面七八桌赌台,正赌得热闹,青少麟一眼就看到,那黑衣汉子在最后一张桌边,他站在那,守着正赌得起劲的何放楚。 这一桌赌的也是大小,何放楚将面前300多两银子推到大字一边,嘴里连连喝道:“大,大,大……”哪还有当初在入云馆的文士气。 青少麟挤到他旁边,拿出一绽银子,放到小字上。 何放楚一见他,立时大声喝道:“是你!” 那晚他带走红玉,以何放楚的记性,又怎会不记得他。 何放楚当下一挥手,怒吼道:“童吉,给老子抓住他。”抓住这小子,非将他生剐不得以解恨,那晚之后红玉回到入云馆,寸步不出门,他纵是再大胆,也不能上门把贱女人抓出来。 虽然对方也不敢找他麻烦,但重要的是,这背叛了他的贱人,现在居然还每天都在那卖艺卖笑,一想到这,何放楚就怒不可遏,他现在,只有靠喝酒和赌博才能减轻那种痛苦。 那晚放走红玉的罪魁祸首就在这,他怎么能放他走。 童吉见是青少麟,高兴得大喝道:“好小子,竟还敢露脸。”他上次他一时大意,竟让青少麟带着红玉跑了,何放楚对他大发雷霆,直骂他没用,他直是气郁至今,现下再见到这小子,那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就地拿下。 旁边赌徒一见有人相斗,忙熟练的闪到一旁看热闹,这种事,他们见多了,赌钱打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童吉推开前面的人,来到青少麟身前,右掌一式“烟波千里”,幻出两三重掌影,直朝那小子当胸击去,没想到那小子极快一沉身,跟着身子偏左一侧,右手乘势抽刀劈出,这几下沉身侧闪抽刀动作行云流水,只眨眼间,那刀光就劈到自己身前。 那刀锋,不住急颤,如毒蛇一般生出一股冰寒的杀意,激得他寒毛竖起,童吉大吃一惊,哪想到青少麟一月不见,武功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他忙向后急退,闪开这一刀。 青少麟得势不饶人,双手持刀,“咻咻”向前急削,只见刀光如雪球般滚向童吉,童吉暗暗叫苦,单是这刀上的气劲,他就知道自己硬碰的话,必定血溅当场,但自己再退几步后面就是梁柱,当是避无可避了,危急之下,他左手急伸,抓起旁边一赌徒,向前一推。 那人哇哇大叫着撞向青少麟的刀球。 青少麟没想到童吉竟如此卑劣,总算他苦练月余有功,右手执刀向旁一错,左手将那人急扯到一旁,童吉乘他这一空隙,左手划圆,右掌砰地击出,取他中门,直击胸膛。正是那晚大败青少麟的“震惊百里”。 这一幕直如那晚重现,出掌时机,掌法都如出一辙,童吉正是利用这一招,勾起青少麟失败的心识,以此一举击败他。 而他今晚这一掌,所取部位是胸膛,那自是对青少麟再不容情,要一掌取他性命。 青少麟厉喝一声:“来得好。”他右手下斩的一刀竟然半道划个半圆,反斜向上直向他胸膛搠来。 童吉“啊”一声大叫,万想不到青少麟为避开那人错斩的一刀竟然还有余力半道反向自己扎来,他自不知,青少麟在那瀑布的每一刀,都只出八分力,余留两分防守、变招,他现下每一刀,都是八二刀。 这一来,童吉这一掌未打到青少麟身上,但青少麟的刀已扎入他胸膛,但他这一掌出尽全力,只盼取对方性命,哪还有余力闪躲。 只听“扑”一声,刀径直插入他胸膛,童吉只觉全身气力抽空,击出的右掌软软垂下,他望着这一刀停在他胸口上,并没有穿胸而过,大是不解,咳嗽道:“为什么不杀我?” 青少麟轻轻将刀抽回,童吉胸膛的血立时缓缓流出,他痛哼一声,慢慢拉开赌桌一椅子坐下,自怀着掏出一瓶子,取出一黄色药丸一口吞下,又将两颗药丸捏成粉,撤在伤口上,血立时慢慢止住。 青少麟一见,竟然道:“你这伤药不错,给点我行不行?” 童吉看了青少麟一眼,见他张开手等着,只得将药瓶抛给他。 青少麟将药瓶收好,拍拍胸膛,道:“你欠我的债,平了。” 然后他望向何放楚,何放楚退开几步,脸色煞白,叫道:“你……想干嘛?这里这么多人,难道你还敢杀我?” 青少麟走过去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何放楚差一点晕过去,青少麟在他耳边轻轻道:“何公子,杀不杀你,由红玉姑娘说了算,你现在就跟我走,否则……”青少麟用刀柄轻轻敲了敲他肚子。 何放楚摸着半边红肿的脸,忙点头不迭。 青少麟拎着他,一转身,见一身着蓝绸缎子的中年男人,携着四、五个人,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见到他一拱手,说道:“在下蓝玉虎,是这赌坊的头家,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青少麟还是第一次得别人这么正式的尊称他,在此之前,随便一个人都是叫他小二、小厮,伙计…… 而现在,银钩赌坊的东家居然向他拱手,问他姓名?只是这家伙明显不怀好意,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告诉他呢? 他心下正乱七八糟想着,心下犹豫着不如如何作答,蓝玉虎却当他有所顾忌,不愿回答,当下道:“我门口那几位伙计,不知如何开罪这位兄弟,竟然被打得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他说到这,语气渐厉。 青少麟心一沉,不过他早知道银钩赌场不好惹,这蓝玉虎看他刚才走来的脚步,应该也是练武之人,自己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只怕也力有不逮。 他当下偷偷计算着四周的窗口,门口,烛台,打算形势不妙,立刻打灭灯烛,从窗口逃之夭夭。 蓝玉虎见青少麟眼神游移,似乎不将他的话当一回事,心中怒气更盛,喝道:“现下,你又要从我的场子带人出去,你真当我银钩赌场,我蓝玉虎……” 他还未说完,青少麟突然一刀“暗香疏影”逼至,这一刀是悄不带风,长于暗袭,青少麟已料这蓝玉虎不可干休,先下手为强。 对方武艺应是不弱,他亦不指望这一刀能擒敌,一刀既出,他身子已如饿虎一般,随时扑出,只要蓝玉虎躲开这一刀,他后一刀“东射西堵”逼退他那些手下,就马上往厅东边的偏门奔去,直接逃掉。 哪想到,蓝玉虎竟然一动不动,任他这一刀得手,青少麟一刀架在他脖子上,自己反而一征,蓝玉虎当然亦会武,虽然不高,但也不致青少麟一招擒下,只是他哪曾想到,这样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武功竟然这样犀利,刀光一闪他想退,已是来不及。 他倒也镇定,道:“没想到,阁下武功不弱,但武德极差,人品卑劣,竟偷袭……” 青少麟道:“你们这么多人,我不偷袭,我可打不过你们。” 蓝玉虎哼了一声,道:“阁下所欲何事?难道想杀了蓝某人?” “我要他跟我走。”青少麟一指何放楚。 蓝玉虎看住青少麟,爽快道:“好。不过,银钩赌坊跟阁下的账,可没完。打开门,让开路,让他们走。”他后一句,却是向手下所说。 那几名武师马上闪身,让出一条道,有人将关上的大门,又重新打开。 青少麟一扯过何放楚,手掌在他后脑上一斩,何放楚立时昏倒,他扛起来,用刀指着蓝玉虎,倒退到门口,然后转身飞奔离去。 蓝玉虎看着他逃远,冷冷道:“有谁知道,这人是谁?” 人群中一人道:“这哥儿,看着像庆隆店的那小二哥……叫什么来着……” “对对,是有点像……” “庆隆店一小二?一个小二有这么厉害的武功……?”蓝玉虎大是不信。 “真是他……他不会武啊,我前月到他那吃饭,他还被歪眼陈给打了嘴巴……两人打得像皮赖一样在地上滚……但这家伙不会武啊。” 蓝玉虎眼内光芒一闪,他指着一高瘦的武师道:“你跟我来。” 那武师跟他到内堂,蓝玉虎道:“我听说,青狼帮有两人在附近不见了?” 那武师道:“是。” “如果知道,有人跟那两人失踪有关,青狼帮会怎么做?” “他们肯定会把那人杀掉。” “很好。” 那武师有点摸不着头脑,道:“东家的意思是?” “那小子,他这样从我们赌坊大摇大摆的走掉,若是不修理他,以后,我们还怎么混!还有谁怕我们,那以后,有人输急了,就会骂我们出老千,要我们赔钱……所以,一定要马上郇州的人都知道,得罪我们银钩赌坊的人,是什么下场。” “明白了,东家的意思是,将青狼帮的失踪案,栽到他身上?!” “对,只要青狼帮的人怀疑他,捉到他,以青狼帮的作风,就算真不是那小子杀的,青狼帮的人也一定会杀了他。” “明白了,我马上去办,青狼帮的人,一定会找上那小子。” “做得干净点。” “东家放心,单这小子突然一身功夫,他就让人可疑,青狼帮的人一找上他,他绝对跑不掉。” 蓝玉虎摸摸颈部,已很多年没人敢将刀架在他颈上了,不是因为他武功高,而是因为他法子多,他总能不声不响的解决那些武功好过他的人。 既然有了好脑子,又何必那么辛苦练武,何况,他还有钱。 这一次,这毛头小子,敢拿刀架他脖上,他一定死定了! “杨浩,你盯紧这事,三天内,一定让这小子葬身狼口。” “明白!” 第7章 红玉 青少麟直将何放楚扔到马车上,对马夫道:“入云馆。” 马夫疑惑的看了看昏倒的何放楚,本想说话 ,但见了青少麟腰上的刀,立马闭上嘴巴,驾着马车直奔入云馆。 到得入云馆后院,青少麟直接扛起何放楚,翻墙进到那菜园里,一切还是旧貌,他将何放楚扔到柴房,然后轻车熟路的到西边的小房里换上一身小厮奴役装,把刀摘了,直接就进入云馆去。 馆内丝竹管弦、喝酒行令声大作,相互融和,小厮服役穿行于各雅坐之间,甚是忙碌。青少麟直接绕过这堂子,穿过一小竹林,到一院子中,院后自有一楼台,这里就是轩云阁,是红玉抚琴吹箫的地方,也是何放楚等达官贵人的买欢地。 青少麟探窗望去,见红玉正是抚琴轻唱,弹的是秦观的《水龙吟》,里面的人闭目听得如痴如醉,青少麟心下有事,哪听得下。 “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红玉一曲唱罢,正自款款而立,致谢宾客,突见门外青少麟向她招手,她微微点了点头,出楼到了竹林假山偏僻处,青少麟躲开众人,跟了过来。 红玉一见到他,微微一笑,道:“你瘦了。” 青少麟脸微微一红,道:“红玉姑娘,我捉到何放楚了。” 红玉竟丝毫也没惊异,就像意料之中一样,道:“是吗?在哪?” “柴房。” “带我过去。” 青少领着红玉到柴房,何放楚仍像死猪一样躺在地上,青少麟过去扇了一巴掌,他痛得醒来,睁眼一看是青少麟,立时吓一大跳,见红玉在一旁站着,他马上跪倒爬过去,抱着她的腿,哭道:“红玉,我错了,我错了,你就念我多年对你的情义,饶我一回,饶我一回。” “我当然饶你,我怎么会杀你呢。”红玉道。 何放楚大喜,道:“红玉,我就知道你是有情有义的人……” 红玉把玉指放在唇上,“嘘”。 何放楚讪讪的闭上嘴巴。 “我不杀你,但你毕竟派人把我绑到你的园子,要囚禁我,你说,如果是你,你心里有没有气?” 何放楚忙点头道:“有气,肯定有气,这搁谁身上,谁都有气,我明白你的意思,红玉,你把我关到一个地方,要不,就关在这柴房里,把我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直到你气消为止,你看怎么样?” 红玉噗哧笑起来,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而且越笑越欢畅,最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住青少麟的肩,直揉着肚子。 何放楚脸上阵红阵白,他站在那里,似乎手脚不知道往哪放。 青少麟站在一旁,眼睛紧盯着他,以防他暴起伤了红玉。 红玉终于停下来,直呼呼喘着气,何放楚忍着气道:“那你想怎样?” “我觉得嘛,你的提议挺好的?” “真的?”何放楚半信半疑,道:“你不开玩笑?” 红玉正色道:“我不开玩笑。” 何放楚迟疑道:“把我关在这里?” 红玉摇摇头。 何放楚心一沉。 红玉问:“你不问我是哪个提议?” 何放楚勉强笑了一下,道:“不知道,我的哪个提议,能入姑娘法眼?” 红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我觉得,你当初想把我关于猪圈,那个提议挺好。” 何放楚脸色黑下来,他急道:“红玉,我那是开玩笑,是逗你玩的……” 红玉摇头道:“可惜我不是,我猪圈都帮你安排好了。” 何放楚张大嘴巴,作声不得,他突然大叫道:“红玉,你不要太过份,我也算是有功名的人,你竟敢污辱朝廷秀才……” “你凌辱斯文,劫人囚禁,早已犯法,我是替朝廷管教管教你们这些畜生。少麟,把他给我绑起来。” “是。”青少麟一听红玉直接叫他名字,大是高兴,当下一扫腿,将何放楚踢翻在地,何放楚大叫:“你们反了,竟敢……”青少麟自他身上撕下布块,直接塞入他嘴里,又自一旁拿起捆柴的篾条将他手脚绑得牢实,想了想,又一脚将他踢昏。 红玉在一旁,静静看着他,青少麟大着胆子道:“红玉姑娘,你真找了猪圈么?” 红玉问他:“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他跟猪很配。” 红玉竟然哈哈一笑,道:“他还不如猪。” 青少麟罕有的见到她这爽朗的表情,看得呆了。 红玉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把何放楚捉来?” 青少麟有点不好意思道:“那我想着,他那么欺负你,应该把他捉来让你处置,否则就太不公平了……” 红玉目光温柔的看着他,道:“谢谢你还把这事放在心上。” 青少麟马上摇头,他有点激动道:“姑娘把我救下来,还替我治好了伤,我只是一个小厮——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不要说捉何放楚,就算再大的……” 红玉把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轻轻说道:“你不用多说,我明白。” 青少麟心头一阵悸动,有点魂消魄融的感觉。 “你回去吧,你也辛苦了。”红玉柔声道,“他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你要把他扔猪圈么?” 红玉摇摇头,道:“那就把仇结死了,那还不如杀了他。把他绑在这,饿他三两天,也够了。” 青少麟恍然道:“哦,你考虑得还真细。” 红玉淡淡道:“没办法,只得我一个人,我不想细,错了就没得回头了。” 青少麟突然有一种为她心痛的感觉。 他换过装,拿回刀,红玉扇着鼻子笑道:“你去摸鱼了么,这么臭,拿去买点衣裳,你下次再穿这来,可别怪我轰你走。” 说着递过来一锭银子。 青少麟喃喃道:“我还有银子,我老拿你钱,这多不好……” 红玉塞到他手上,“真婆妈,好了,快回吧,你自己要小心点。” 青少麟用力点点头,这个女人简直像他姐一样,给他钱,还给他温暖,他快步跑去翻过墙,逃似的走了,他怕走得慢了,眼中的泪就流出来,让她看到。 那多丢脸啊。 青少麟直跑了好久,情绪才平息下来,他清醒过来抬头一看,前方不远竟然就是庆隆铺,他不知不觉中,竟然跑到这里来了,他不禁失笑摇头,原来自己骨子还是那个店铺的小二。 他停下步,我才不要这什么鬼店小二,我现在是青少侠,连银钩赌坊的东家,都客气问候我,我已经不是什么小二了,我才不要再回到这种地方。 他看着前方“庆隆”那两个大字,脑中想着自己这几年来在这里日子,真是够了!他再也不想跟这店有瓜葛了!他毅然转过身,朝街的另一边走去。 要去哪呢?曾经想过,要是身上有了钱,就去入云馆潇洒一把,眼下真有钱了,却不能去了,青少麟能想象自己到那花钱,肯定被红玉拧着耳朵赶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这女人一定会对他这样子的。 去看看小丁吧,他突然想到,妈的,真的好久没见到小丁了,这家伙说不定以为我死了。 青少麟刚拿到血脉经在那山丘密林练武的时候,小丁去了临州,等他回到,青少麟又去了猿腾峡。 小丁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所犯过的糗事,小丁全知道。 而小丁做的蠢事,青少麟当然大多数亲身参与。 这两最好的朋友,过去半年,却没多在一起。 因为小丁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喜欢上了一个卖艺的女孩,他去临州,是因为那女孩卖艺到了临州,临州之后,那女孩就要往北去徽州,小丁当然也想去,只是那女孩的爹终于怒了,“你再跟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你什么武艺也不会,我们秦楠是不会嫁给一个厨子的,你死了这心吧。” 小丁不怕被打断狗腿,因为他不是狗,但是,秦老爹说得对,他会耍刀,但只是用来切菜,而不是用来切人,而秦楠最佩服的,就是那种一转眼就能把人切成八段的武林高手。而小丁一转眼只能切开四段大葱,差距甚大。 他被秦老爹这句话给打回来了,他回到郇州后,也不会做菜了,整天拿着刀追着人去砍,要试试看能不能把人切成八段。 没人肯让他切,所以他被人打了一顿,挨了一顿打后,他似乎清醒了,第二天上四海镖局,要去给人做菜,条件只有一个,让总镖头“一刀断流”赵锡然教他刀法。 四海镖局的人确定他不是发疯后,就将他打了一顿,给扔到臭水沟里。 他在臭水沟躺了一天,晚上听路过的人说,“那小子不是庆隆店的小二么,怎么武功这么厉害了……”“是啊,你看他的刀法,竟然连蓝大东家都没躲开,邪门了……” 小丁一下子跳起来,瞪圆眼,然后他就跑到“庆隆”店,青少麟当然不在,于是,他就蹲在门边,守等着青少麟回来。 他终于等到了,真是青少麟,而且这小子腰间还带着刀!小丁激动得全身发抖,但没想到青少麟只远远站着,看了几眼,转身就走了。 怎么能让他跑掉!小丁跳起来,向青少麟直冲过去。 第8章 小丁 虽有半轮月亮,但这漆黑的夜色中,江面亦看不到水色,只听见哗哗的江水声,整条江像一条卧伏的巨兽一般,静静等你进入它身体里。 在这黑夜中,江边粼粼的怪石边,只闻听青少麟惨叫一声,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丁怒道:“怎么,你这是不想教我?” 青少麟皱眉道:“我能不教么?” 小丁断然道:“不行。” 青少麟跳起来道:“那女人像狗熊一样粗壮,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小丁正色道:“你错了,她只是像狗熊一样壮,并没有狗熊那么粗!” 青少麟张大嘴定定看着他。 小丁皱眉道:“我又不要你喜欢她,我只是要你帮她喜欢上我。” “说真的,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我没看上她一点。” 青少麟斜眼看着他,小丁忙道:“我看上她很多点,她能吃,但又不胖,她能打,但手又嫩滑,她脾气倔,但又温柔,她话虽狠,但心地好……” “好了好了,说得我掉了一地鸡皮……” “最重要,你没发现,她穿的那身衣裳打拳的时候……那个身段,那个玲珑……” 青少麟翻着白眼道:“我没看到。” 小丁怒道:“那么好看的姑娘在街上打拳,你竟然没看到,你是瞎的么?” “我看……她至少……比你高那么一点点吧。”青少麟慢悠悠道。 小丁怒道:“只高半掌,怎么样,不许喜欢比男人高的女人啊。” “但她喜欢比她矮半掌的你么?” 小丁拍着胸膛道:“我学会你那些刀法,打赢她,她就会喜欢我了。” 青少麟叹了口气道:“那看来,你是真想学。” 小丁瞪着他道:“但你的刀法,是真材实料么,你怎么就突然会了武功?别不是那些花拳绣腿吧!” 青少麟哼了一声,抽出刀,道:“你可看好了。” 小丁喜道:“我信你,你这刀法的确能砍人!” 青少麟瞪眼道:“我还没开练……” 小丁道:“你刚刚抽刀那一刹,我就那种感觉,说不出,但就感觉这人似乎不简单,就像我们厨子,只要一拿起刀,你就知道他菜切得好不好……好小子,你是怎么学会这功夫的?你最近到底干了什么?” “有一个人,给了我这本秘笈。”青少麟掏出那本黄册子,递给他。 小丁惊讶的接过来,道:“他怎么会把这么要命的东西给你,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不是秘而不传的么!” “我怎么知道!”青少麟想到那个青年,他这一切都源于那青年所给的《血脉经》,那青年现在在哪呢,他说自己学成到这秘笈,到杭州的天香楼找他,现下自己已经学成,且郇州也无甚大事,可以往杭州一走。 “这册子给你了,你练完这个,应该能把你心爱的秦大姑娘打倒。” 小丁也不客气,把册子收入怀中,道:“这就当你送的结婚贺礼了。” “你刚说,她的手嫩滑,你怎么知道,难道你……” 小丁嘿嘿一笑,“那当然。” “当真?”青少麟一脸的怀疑。 小丁道:“那是我们的第一次……” “什么?”青少麟失声道。 小丁望着黑沉沉的江水,道:“我还记得,我摸着她的手,那不是双练武的手,练武的人,怎么能有这么柔嫩的手……” 青少麟冷冷道:“那是肥嫩吧……” 小丁懒得理他,道:“她脸红得跟桃子一样,她跟我说,这钱太多了,我不能要(青少麟又大叫一声“什么”)我说,姑娘,你练得这么好,这钱你值得——她说不要一直推过来,我就一直塞回到她的手里,我们俩就这么一直握着手,直到她老爹冲过来把我们分开,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 他转头得意洋洋看着青少麟,道:“怎么样,你有过么,你摸过女人的手么?” 青少麟慢吞吞道:“这种第一次,我和红玉倒是有过很多次。” 小丁哈哈哈大笑,直笑得打跌,道:“红玉……哈哈哈,那肯定是入云馆的红玉吧!” 青少麟含笑点头道:“那是当然。” “哈哈哈,红玉是不是把手给你,说,那个谁,帮我擦一下。” “那倒不是,她说,你别动,我扶着你走。” 小丁笑得更大声,他突然停下来,张大嘴巴,像被塞进了一只鹅蛋,他呆呆看着青少麟,青少麟慢悠悠自从口袋中掏出一锭银子。 “这银子,我也不愿,她硬要塞给我,没办法。”青少麟叹气道。 小丁将那锭银子抢过来,狠狠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啊”的一声道:“这是真的!”他瞪圆看着青少麟,“他娘的,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红玉和你?你们怎么勾搭到一块的?他娘的,你老老实实,把你最近的事全说来!” 青少麟见他撸起袖子,显是不肯轻易放过他,于是将自己那夜为青狼帮所辱后的事,竹筒倒豆子,全说出来。 小丁听闻他说将青狼帮的人杀了,狠狠挥拳道:“杀得好,这些家伙早该死了。但那个给你秘笈的家伙,又是谁?”听闻他救红玉的事后,就用古怪的眼神盯着他,嘴里喃喃道:“你小子有病。”听闻他将银钩赌坊门前四狗打残,长吁一口气,拍着青少麟肩膀,道:“好小子,我胸中这口闷气,总算出了。” 他见青少麟呆呆出神,道:“怎么了?” 青少麟脸上有点迷惘,道:“似乎有件事,好像很重要,但我又想不起来……” 小丁一拳打过去,“你小子是想红玉了吧,没想到有一天你还能搭上入云馆的头牌啊。” 青少麟苦笑道:“什么搭上,远着呢。” “我见你叔在打理门面,估计你也呆不了,你打算去哪?”小丁问。 “要不我去杭州看看?” “好啊,你练成这身武艺,得去江湖走一走。你想什么时候走?” “明天。” 小丁吃了一惊:“这么快?” “跟你一说,我突然觉得,这里的事也完了。” “那红玉呢,人家对你可不错哦。” “她比我们厉害多了,可不用为她操心。” “那你那堂叔呢,我听着他可气坏了。” 青少麟抛了抛手中的银两,道:“有这个,他多大的气也消了。” 小丁笑道:“那倒是。” “我明天跟他道个别。来吧,今晚教你几招,让你早点把秦姑娘放倒。”青少麟将刀抛给小丁,手上摆出岳家散手的起手式,“开门迎客”,岳家散手江湖流传甚广,青少麟也会几招。 小丁嘿嘿一笑,道:“那你得把她那丰姿给学出来。” “滚。”青少麟却装得扭扭捏捏行近,左手如钩一引,右手叉开五指,一掌击来。 小丁嘻嘻笑一刀架开。 青少麟左手由虚变实,先行在右掌前轻轻击中小丁,只见那刀呼的飞起,插入沙上。 小丁道:“靠,你用不用这么认真。”他见青少麟反惊立当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青少麟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是那刀!那墙上的刀!” “什么?”小丁一头雾水。 青少麟见那刀飞起,才想起飞起插在店铺墙上的刀,他将那刀拨下,但墙上的刀口,他那晚忘处理了。 “靠,我以为多重要的事,这么久,早没事了。大不了明天我帮你弄好,今晚你不教会我几招,别想离开这。”小丁捡起刀,一刀劈下。 自己也许太过大惊小怪了,青少麟闪身避过这一刀,“你看好了!” 两人在江边斗得不亦乐乎。 *********************** 一清早,“庆隆”的木板被抽起来,一圆胖胖的掌柜睡眼腥松的将门板放到一边,“他奶奶的青少麟,死哪去了,这么久不回来……” 他突然吓了一跳,店门外标枪似的站着一中年人,这人穿普通的灰白布衫,身材削瘦,一双眼睛如死鱼一般,死死盯着那掌柜。 掌柜不禁倒退几步,吃吃道:“请,请,请进。” 那人肩不动,迈步走入店来,双眼在店内一扫,就将目光定在右首的墙上。 掌柜心里大叫倒霉,一大早见到这发瘟一样的客人,都怪青少麟这小王八蛋,否则哪需要自己来招呼这种瘟生,他勉强开口道:“客客官,本店尚未……” 那中年人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他语气冷峻。 胖掌柜一愣,他见那人目光直盯着墙上的一个缺口,忙道:“这是小的不小心弄的……” 那人冷冷道:“这是刀伤,你可知道是什么刀?” 胖掌柜茫然摇头。 “刀三尺九寸,背刃有赤鬼环,用阳隧山昆石铁打造,刀名狼牙。”那人左手一伸,自袍下如魔术般,拿出一把刀来。 胖掌柜吃了一惊,连倒几步,撞在桌上方停下。 只听“铮”的一声,那人拔出刀来,店内光线尚暗,但这刀一拔出来,店内立时明亮不少。 胖掌柜内心已惊涛骇浪一般,他想冲出店去,但脚却软颤如下锅的面条,半步亦迈不开。 那人抽出刀,轻轻将插入墙上的缺口中,那缺口竟然和刀尖完全嵌合,他转头冷笑盯着掌柜,见对方一脸的茫然,道:“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头马上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那人衣袖一拂,只见内侧袖口处,绣着一头凶狠的青色狼头,这狼头口内,尚自滴着血,与普通的狼头大是不同。 掌柜一见,脸色立马发白,这青狼帮的标志,他就算不是江湖中人,街巷酒肆间,也早有耳闻。 那人道:“七月十六那天晚上,我们有两人到贵地,来办点事,那晚上之后,他们就不见了,我们一直以为,他们是被对方给收拾了,但昨晚有人跟我们讲,似乎这事还有别情——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这墙上刀痕,你说是你们弄的,那我倒要问你一声,你把我们青狼帮的人,弄到哪去了?” 他说到后来,语调已厉如霜刀雪剑,眼中精光大盛,那掌柜立时吓得坐倒在地,道:“我不知道啊,这跟我没关系啊,那天晚上,是小人的远房侄子青少麟在……小人一无所知啊……” “哦,原来你是一无所知!”那人慢慢坐下,把狼牙刀放在桌上。 胖掌柜额上汗涔涔而下,全身湿透,他颤声道:“大侠,小人确是一无所知啊,我明白了……肯定,肯定是青少麟弄的,他现在跑得无影无踪,想嫁害于我……大侠大侠,你看我,我像是那种敢惹各位大爷的人么?” 那人望了一眼他,似乎对他最后这话亦深以为然,他手摸着刀鞘上的花纹,道:“你说那青少麟,在哪?” 胖掌柜似是在黑暗的地道中看到一丝光,急忙道:“小人亦不知道他在哪,但小人能把他叫来……小人是他在世的唯一亲人,小人一叫,他肯定到!” “那我杀了你,他想必也会到。” 胖掌柜心猛地收紧,颤声道:“那,那,那就打草惊蛇了……” “你把他叫来,如果他今日不来,我们就用你的尸体,把他找来。” 掌柜眼前一黑,差点晕倒……,青少麟你这混小子,你闯了大祸,躲起来……他到底会在哪,掌柜猛地想一个人,这人一定知道青少麟在哪。 幸好这人不难找,就在城里。 小丁小丁,要是你不把青少麟吐出来,别怪我拉着你一块死…… 那掌柜突然瞪圆眼睛,街头转过一人,圆脸大眼,不正是小丁这家伙是谁,等下,他身边那人……那小子,那小子…… 他突然抓住那人的手,指着前方,颤声叫道:“青……青……青……就在那……” 那人站起来,右手抓起刀,眼睛望向青少麟,但就在这时,他看到青少麟竟然向他望来。 他微微一怔,怎么,这小子竟然有感应了么? 他干脆直视着青少麟眼睛,对方眼睛看见他,有震惊、迷惑,然后是慌乱。 是了,是这小子了,这小子肯定跟帮会兄弟失踪有关。 只要把这小子拿下, 他一把抓过来旁边的掌柜,刀铮地出鞘,架在他肥脖子,厉声喝道:“青少麟!你敢跑我一刀宰了这胖子。” 第9章 生死鏖战 青少麟一看见店内那人,就知道那是青狼帮的人。 自那晚后,他总一种感觉,青狼帮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他做过这样的噩梦。 而现今,噩梦成真,那人望向他的目光,那眼神,还有桌上那刀,不是青狼帮的人是谁? 他即使武功不输这人,但青狼帮这帮疯子,谁能干过他们! 马上就逃! 没想到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那人竟然一刀就架在他那远房堂叔颈上!这人竟然还知道他名字,这一下,只有迎战了。 青少麟压低声音喝道:“青狼帮找来了,你快走。” 小丁吓了一跳,忙道:“那怎么行……” “他妈的,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帮不上我,快滚。”青少麟低声厉喝。 小丁从来没见他这么声色俱厉,不由得连连后退,“你小心点,打不过就跑!”他跑过他身边时低声道。 这次估计跑不掉了,青少麟拔出刀,一步一步走近,那人冷哼一声,右手抓着掌柜的头,左手将刀压在在他颈脖的肥肉上,那掌柜吓得大叫,但他不敢动,颈中的血慢慢冒出来,流到地上。 青少麟怒道:“你想要怎样?” 那人道:“人是你杀的!是不是,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是你干的!” 青少麟咬咬牙,道:“是我杀的。” 那掌柜叫道:“大侠,你听到了,是他杀的,这事与我无关……你,你放了我……” 那人刀一抹,那掌柜喉咙立断,鲜血狂喷出来,他一掌打在那掌柜后背,掌柜飞起扑向青少麟。 青少麟目眦欲裂,这堂叔虽然对他刻薄,常克扣他工钱,但毕竟也给他提供了留身之地,虽明知对方杀他是为刺激他,此刻更不应去理会那具尸体,但他哪忍得下,青少麟一把抱住那掌柜,顺势转身向前跃出,手中的东西用力向后打出,疾射向那人。 那人见青少麟抱住掌柜,冷笑一声,狼牙刀向前疾刺,却见青少麟射出那物直朝他打来,在空中发出呼啸声,似乎颇为沉重,被这东西打中,只怕会骨折重伤,他心一凛,没想到这小子反应如此快,痛失一个杀敌的好机会,手上一刀横掠,磕飞那物,定睛一看,却是一锭银子,他手上的狼牙刀犹自嗡嗡作响,震得他手发麻,他心下一惊,“小贼内力居然不错。” 青少麟自空中落地,即转身急退几步,提刀遥对准那人,锁定他,这才余暇看掌柜,“叔!”那掌柜双手捂着自己脖子,但血哪止得住,将他双掌喷得全是浓血,他眼睛已失神,嘴里咕咕冒着血泡,用力嘶叫:“……报……报仇……”说完全身气力一空,身子像没了骨头一般,全软下来。 青少麟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一字字道:“他的名字叫林尚荣,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那人点头道:“有志气,可惜。”他突地冲近,猛地一刀斩下,完全没有多余的花招,青少麟想不到对方甫开始攻势就如此猛烈,若平时,他或退避开,但此刻,林尚荣眼生生死在他面前,他心中万丈怒火,就是拼着同归于尽,亦要将这人杀了。 他同样一刀猛烈的“血国三千”,向那人头颅斩去。 那人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崩血刀法。”他刀势一变,斜削向青少麟胁下。 青少麟大吃一惊,这正是“血国三千”的死穴,他这一刀未砍到,别人已将他胳膊砍下了,他硬生生一个翻滚,避开这一刀,手上一招“风云并发”斜向那人腹部绞去。 那人冷笑一声,竟然亦不躲闪,待这一刀刺近,他突然提起右足一脚向他刀上踩落,这一脚的时机正是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竟是像已完全识破了青少麟这一招的去路,只听“啪”一声,青少麟的刀被对方踩在脚下。 青少麟应变甚速,想也不想,右手弃刀一掌那人下阴切去,那人的刀虽可自上方直取青少麟头颅,只是下阴这一击可能就已躲不开了,那人骂道:“好阴险的小子。”他右膝一提已撞开青少麟这一掌。 青少麟右手缩回往下一抄,已趁机将刀抄在手中。 那人哼一声,道:“看你能撑几下。” 青少麟左手一圈,将对方挡在身外,右手刷刷刷向那人连砍八刀,正是“崩血刀法”中近身最猛“如雷八法”,那知这一次,对方左脚一错步,竟然自刀连击间闪身而出,到青少麟左侧,一刀向他斩去。 青少麟心下雪亮,这崩刀法果然在这人面前毫无秘密,他每使一招,就遇险一次,他来不及多想为何这人竟然会看穿崩血刀法,他危急中右手一挥,手上的刀飞出,直取那人眉心,正是“流星经天”。 那人大喝一声:“来得好。”他狠狠一刀斩在青少麟那刀上。 只听“当”的一声,青少麟单刀被断为两截。 青少麟武功全在刀法上,这刀一断,他就像没牙的狼,但他的刀法似乎已被对方看穿,有刀比无刀还危险,那人咧嘴一笑,道:“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青少麟心一沉,他急忙闪身跑入店内堂,那人大笑道:“老鼠进油瓶,还想跑吗?”这店面不大,青少麟往内堂跑,任他如何也跑不掉了。 他却忘了,青少麟在这数年,自是对内堂熟悉无比,他一入就急窜入厨房,向厨房南角直奔去,那角落正燃着一堆柴火,火上正架着一大镬汤,此刻镬内的浓汤已被烧得扑扑冒泡,青少麟急奔过去,双掌对准大铁镬,开声吐气,猛力推出。 那人刚冲入厨房门,就见一大铁镬迎面飞来,他向后急退,那铁镬撞在厨房的木门上,汤水立时打翻,“蓬”的向四周抛洒,倒一大半泼到他身上。 那人倒是坚毅,胸膛、一腿被烫得发痛起泡,仍只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嗤”一声撕去被浇湿的长袍,狂怒道:“兔崽子,我不将你千刀万剐我不叫方骏。” 他将刀舞成一光球,以防青少麟再度偷袭,拖着伤腿又一步一步逼进厨房, 青少麟抓起地上烧着的柴火,连连甩出,对方若是将柴火击飞,那火星就会伤到脸上,伤到眼睛,方骏怒喝一声,道:“雕虫小技。”他伸手一探,已将旁边的大铁镬提起,挡在身前,只听“乒乒乒”一阵乱响,柴火全落入镬内。 青少麟大叫不妙,果然只见那人大力一掷,那大铁镬混着自己丢出的柴火全向自己飞来,他一个翻滚躲到切肉的木台下,只听乒乒乓乓、卡卡一阵巨响,那铁镬越过他头顶,竟然将屋尾的大梁柱撞断,整间厨房立时倾了一角。 青少麟心一动,拿起切肉台上的一把厚重的斩骨切肉大菜刀,全力甩出去,这一招“流星经天”,他用了十成力道,只见菜刀在空中化为一道黑光,呜呜破空飞至,方骏一见亦不敢大意,双手握紧狼牙,哪知这菜刀准头奇差,自他左侧飞过,斩在一梁柱上。 这一刀力道奇大,这梁柱虽海碗粗,但竟被这刀一下斩断。 方骏一征之下,这厨房一侧的两条主梁,一条被自己抛出的铁镬撞断,一条被这小子的菜刀斩断,大是不妙,只听喀喇一声,眼前一暗,厨房屋顶轰的崩塌倒下,危急中他急向后跃起,只是一条腿被严重烫伤,发力毕竟不能自如,就这么慢了一线,顶上那些木那些瓦砖全向自己砸来,百忙一瞥,见青少麟扔出那刀后就已滚到那切肉台下。 “这王八蛋……”轰的一声尘土飞扬,整个厨房屋顶塌下,虽只是一些木梁土砖瓦砾,但数百斤从空中落下,力道自是不小。 方骏刀劈掌护,但仍被砸翻在地,他马上护着头脸,卷曲地上,但身上各处直受断木残砖重击,更要命的是,他此前还被热汤所烫,伤口犹起着泡,这下又被尖木利瓦所刺,当下泡破皮绽,灰尘全覆在烫伤发红的伤口上,这种痛,即是一向坚忍的他,亦不由得大声惨叫,直如受伤独狼的悲嗥。 “青少麟,他妈的,他妈的,老子非要生生撕了你下酒……”他痛得大嚎,明明自己武学见识比这小子高出一截,自己又识破这王八蛋的崩血刀法,怎么还会落到如此下场!他真是想不明,心下越发狂怒。 他拨开头上的断木烂瓦,猛见空中一巨物向自己急落下来,这下他早有预料,痛打落水狗,本就是他青狼帮的拿手好戏,没想到这时自己却是落水狗,他已看清那物正是那切肉案台,青少麟很可能躲在那案台后,自己一闪开,他就自后扑下来。 想得美! 他全力功聚左手,左臂青筋突起,如蚯蚓一般,然后猛地一刀挥向空中落下案台,尘土狂舞的房子立时被这刀光点亮,那案台无声无息在空中被分成两半。 方骏透过满屋飞舞的尘土,果然看到青少麟身在空中,就在案台之后,但青少麟身下竟然还有一只铁镬里,他人缩在那铁镬之后,那镬自空中向他直撞下来。 崩的一声,狼牙刀回转,重重斩在那铁镬上,激起大片火花,方骏已感觉这刀已破开铁镬,斩在青少麟身上,但已来不及,青少麟坐在铁镬内,在空中落下,重重撞在他胸膛上。 只听咔咔咔数声,他胸骨完全折断,胸膛完全塌凹下去。 铁镬滚到一边,青少麟自里面爬出来,他腹下被那刀劈开铁镬斩中,所幸刀上力道已弱,伤得不深。 狼牙掉到一边,他捂腹跑过去捡起来,提刀指着方骏,虽明见这人胸膛都塌了,但仍不敢掉以轻心,这一回,方骏眼睛确象死鱼眼珠,已无反应,只有嘴巴在微微动着,青少麟侧耳细听,只听对方道:“……你会后悔,为什么今天死的不是你……格格格……我们会找到你所有朋友,一个个都……” 青少麟举起刀,狠狠一刀割破他喉咙,“你会后悔,为什么惹我。” 他提刀狠狠插在地面,“青狼帮,厉山空,你们等着,我要将你们全部,全部……从这世界上……清掉!” 第10章 灭迹 清晨,庆隆店先是崩塌了半边房屋,然后又燃起熊熊大火,虽四邻奋战,但火直至午间才被扑灭,店内一切都烧成灰,只有两具烧黑的尸体,自是已辩不清身份,想是掌柜、小二在这场火中被烧死了。 蓝玉虎一听庆隆店被烧,两人死在店中,“可能就是那掌柜和青少麟。”杨浩说。 蓝玉虎大喜,“肯定是他们,杀人放火,是青狼帮的手法,错不了。” “但……”杨浩有点犹豫,还有点担心的样子。 “什么?” “但那个丁陵肯定说,那烧死的人,并不是青少麟……” 蓝玉虎皱眉,“丁陵是谁?” “他是青少麟的一好朋友。” 蓝玉虎冷笑,“他肯定,他凭什么肯定?” “大火一扑灭,他就到冲场里大哭,待见到那两具烧焦的黑尸,又大笑,说不是他不是他,然后他就走了。” “你亲眼看到?” “我就在边上。” “那你从那两具黑尸看出什么?” “什么也没看出来,烧得不成人样,连高矮肥胖都看不出来。” “后来呢?”蓝玉虎知道杨浩做事谨慎,不会这么没着落。 “后来我去找那丁陵,我发现,他开心的在喝酒,完全没有半点悲伤的样子。” 蓝玉虎微一皱眉,道:“也许他们两人的交情并没那么好。” “我也是这么想,但我还是有点奇怪,所以跟他喝了两个时辰的酒。” 蓝玉虎赞许的点点头,两个男人喝那么久的酒,肯定能聊点话出来,果然杨浩说:“我问他有没听说那庆隆店死了两人,听说是掌柜和小二。” “他怎么说?”蓝玉虎身子微倾,也留上了心。 “他说那个不是青少麟。” “为什么?”蓝玉虎动容道。 “他说,他感觉那不是他。” 蓝玉虎一怔,随即哈哈哈大笑,“感觉……他失心疯了。” 杨浩明显也松了口气,道:“是的。” “如果死的不是青少麟,那必定是青狼帮的人,青狼帮,这次来的,恐怕得是风林火山的副队长,青少麟难道能战胜青狼帮的副队长?”蓝玉虎这问题又像是在发问,又像是自答。 杨浩摇头道:“应该不可能。” “对,那死的应该是他,这无疑。” 杨浩想起丁陵那轻松的笑,总有点阴影,道:“如果……万一……真的给青少麟逃了呢……” 他不敢直接说青少麟杀了青狼帮的副队长逃掉,因为那样的话,后果就太可怕了。 蓝玉虎的脸果然黑下来,他缓缓道:“万一他真的逃了,而死的又是青狼帮的人,那我们,就完蛋了。” 杨浩想到这后果,亦倒吸一口凉气。 “消息是我们放出去的,还反倒害死了青狼帮的一个副队长,嘿嘿,你想,厉山空这疯子,怎么会放过我们。”蓝玉虎道。 “是不会,但要是那两具焦尸,找不到了,那青狼帮要查,也无从查起了……”杨浩小心翼翼道。 蓝玉虎目光一跳,道:“你的意思是……” “万一那副队长没回去,青狼帮一定会来调查,万一查到那人真的死了,那我们肯定就……”杨浩道,“但……” 蓝玉虎看着他的眼睛:“说下去。”,杨浩大着胆子道:“如果那两具焦尸,彻底毁了,无尸可认,青狼帮就证实不了那副队长的死,跟我们提供的消息有关了。” 蓝玉虎:“那这个人,就有可能死于别的事,这么多人恨青狼帮,肯定有人想他们死,只要跟我们没有关就行了。” “是。” “那你还不去处理。”蓝玉虎道。 杨浩道:“那两具焦尸正在衙门殓尸房,我马上去处理。” “不留下一丝痕迹。” “是。” “等下……你告诉韦捕头,庆隆店失火,是青少麟两叔侄内斗烧着了店,两人不及逃掉,双双烧死,这事让他公告一下。” 杨浩喜道:“这样更好了,万一青少麟真没死,青狼帮这样也更不疑心了。我马上去办。” “等下,那丁陵……” 杨浩立时明白过来:“对对对,我马上去处理。” 只有小丁没信青少麟死了,要是他到处说,也是个隐患,对这种隐患,当然要及早处理。 杨浩匆匆而去,蓝玉虎转身望着窗外,喃喃道:“青少麟青少麟,你最好死了,你要不死,死的人就多了。” ************************* 小丁行至东仁巷,就发现有人在跟他,他刚想转入布衣巷,前头暗处就闪出一人。 两人一前一后向他逼来。 小丁心头大震,这两人断不可能是为银子来的,他在这里活了18年,从来没见一个眼瞎的强人抢他,这两人在此伏击他,只能与青少麟或青狼帮有关。 他冲向墙下一立着的烂石磨,右足踩在石磨上发力向上跳,但右手离那墙头尚差两三寸,落地一个不稳,踉跄几步坐在地上。 那两人抽出短刃,已冲向他,见状立时大笑起来。 小丁捡起地上的石块,喝道:“你们到底什么人?” “送你见阎王爷的人。”一人突地冲出来,迅快无比的一刀插向他心口。 突然一物自巷口“呼”地飞来,越过小丁,直打在那人头上,“砰”直打得那人头破血流,立时晕倒在地,小丁一看,却只是一块随街可见的巴掌大石头。 “什么人?”余下一人大惊,他才叫出口,一石头已飞来击中他腹部,他才捂腹跪下,另一石又击在他脑门上,当场打得脑骨碎裂,翻扑在地。 小丁看得目瞪口呆,他望向巷口,那暗处似乎站在一个人,那人朝他挥挥手,叫他过去。 小丁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走过去,他还未看清那人面目,已被那人一把揪着衣领,飞快的将他拎到不远处的大榕树下。 小丁正要呼叫,那人已冷冷道:“不要说话。” 小丁已看清一辆马车正停在大榕树的阴影下,他正彷徨,那人打开马车门,将他塞进车内,然后坐到马夫的位置上。 小丁一见车内那人,不禁惊呼:“是你。” 那人轻轻道:“回馆去。”却正是红玉。 马车驾一声,马上跑起来。 她转脸对小丁道:“你认得我?青少麟向你说过我?” 小丁木木的点头。 “看来,你们可真是好朋友。他死了么?” 小丁正要答话,突然惊觉这是个要命的问题,今晚自己差点被人杀死,可能与此有关,当下闭上嘴,反问:“红玉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红玉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早上听闻他那店被烧了,有人又说他死了,我不信,找你来问问,没想到,有人和我一样,在找你,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小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他是知道的,这事八成和青少麟有关,只是他现在,可不敢乱说话。 红玉微微一笑,道:“我刚救了你,你也不信我么?” 小丁呆了一下,道:“我只是觉得,红玉姑娘出现得,未免有点巧……,你怎么知道来找我?” 红玉没好气道:“你俩好到合穿一条裤子的事,也不是很难打听,他的事,不问你问谁,郇州很大么,要找你很难么,倒是你,现在还有心跟我纠缠这些问题,想必他应该没死。” 小丁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女人这么聪明,他道:“我……我可不知道,我哪知道他死没死?” 红玉目不转睛直看着小丁双眼,小丁被她盯得直低下头,像犯了错误一般低声道:“他没死,那被烧死的人,不是他。” 红玉舒了口气,又不放心道:“你确定?” 小丁道:“那骨架,那身形,肯定不是他。” 红玉点点道:“那就好——为什么有人要杀你?” 小丁闭上嘴,他发现对这女人说谎不容易,他心中疑是青狼帮的事,但如果告诉这女人,那青少麟杀青狼帮的事岂不暴露,这可是要命的事。 红玉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你至少能告诉我,为什么有人要杀他了吧?那店起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丁看着红玉,目光闪烁,甚是犹豫。 红玉道:“这也不能说?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 小丁闭上嘴巴。 红玉道:“若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他有什么危险,他虽然逃得过这一次,但未必逃得过下一次。” 小丁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青少肯定不想我告诉你,他肯定不想把你扯进这事里。” 红玉道:“你若不说,我不勉强,但你想清楚,这样对他好不好,对我们好不好?尤其,你刚还被人追杀,若不是我赶来,你就死了,可能还死得不明不白,而我救了你,我是不是也牵扯其中了?” 小丁心一凛,青少麟活着,那青狼帮的人就死了,那青狼帮至少被青少麟干掉了三个人!以这帮疯子的作法他们极可能会将青少麟相关的人都杀了,他和红玉真有可能牵涉其中,但今晚来的人,肯定不是青狼帮的,否则他哪还有命。 他想不清这些事,但似乎有种感觉,他们掉进一个巨大的漩涡里。 他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道:“这事跟青狼帮有关。” 虽然有所感觉青少麟惹的事不小,但听到是青狼帮,红玉瞬间还是感觉喘不过气了,她定了定神,道:“青狼帮?” 小丁压着声音将青少麟与青狼帮的事说了。 红玉听完呆呆出神,喝道:“停车。” 马车吁的停下,那马夫问道:“姑娘,要去哪?” 红玉道:“张师傅,您先回入云馆,跟七姐说,我办完事就回去。” 那张师傅自是张舟山,红玉现下出行,自是带上入云馆头牌武师才安心,他犹豫了一下,道:“姑娘,现在不太平,您上回又……” 红玉道:“我知道,没事,张师傅,今晚辛苦你了。”她将一块银子塞到张舟山手中。 张舟山满心欢喜,道:“那姑娘,你要早点回才行,否则七姐饶不了我。” 张舟山去了,车内两人一时寂静无声,小丁道:“姑娘……” 红玉深吸了口气,道:“我们得马上走,你驾车,我们从西门走,快。” 东门离入云馆近,红玉要是自那走,想来很是不便。 小丁惊道:“这么严重?”他边说边手忙脚乱的爬到前头,抓起马鞭,驾驾驾的喝着马,往西门而去。 “你知道青狼帮的厉山空么?”红玉道。 “当然知道。”小丁反奇怪,红玉怎么会知道这江湖中的事。 “我有一个常客说,你宁可惹火云帮的朱焰天,也不要惹青狼帮的厉山空,因为他是睚眦必报的人。青少麟手上有3条厉山空的人命,以这人的性子,他不只要青少麟的命,他会将跟他有关的所有人,直杀够30个才停手。” 小丁目瞪口呆,口中连连大喝,驾驾驾,恨不得马车一下子飞到西门。 他们与青少麟的关系,想是郇州的人多半知道,他是自小与他一起,在这城混了十来年,而红玉,她以牙还牙惩治了何放楚,要是何得知青狼帮要杀青少麟,只怕立马会将红玉与青少麟的关系供出来。 再者以青狼帮的狠毒,只要在城中一张榜,到时,无论为赏或为自保或为报仇,肯定有人会将小丁和红玉与青少麟的关系供出来,那他们就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小丁也佩服红玉的决断,两人到了西门,弃了马车,悄悄登上渔船,船家一见到红玉如此丽色,自是甘心效劳,再见看到她手上银子,当下直是刀山火海亦不退缩,当即他们先往下游的大镇江陵渡。 到了江陵渡之后,就有大船可往北边的玉京,东边的杭州等大城,一出青狼帮地界,就平安了。 船到江中后,红玉总算松了口气,般小摇晃,她坐在舷上,看着黑沉沉的大江,不知道在想什么,小丁看着她披着一袭华丽的黑锦袍,坐在这简陋腥臭的渔船中,不禁大是内疚,道:“对不起,是我们不好,连累姑娘了。” 红玉似是不以为意,她轻轻摇了一下头,道:“没什么,我这样离开,也不算对不起入云馆,我留下的东西,足够赔付七姐了。”她似乎不想提这事,道:“青少麟去哪了?” 小丁摸着头道:“他可能会去杭州。” “杭州啊,我倒一直想去,那刚好合适,我们也去杭州,看一看风光不与四时同的西湖,到底怎么个山色空蒙雨亦奇。” 小丁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女子对青少麟用情这般深,红玉看他脸上神色,起身走到船头,说:“我去杭州,可不是为他。你们男人啊,总以为女人做的事,都是为了男人。”说到后面一声喟叹。 小丁一呆,想起那秦姑娘说的,“你们这些男人,总以为我们非得替你们煮饭生娃,我就乐意练武跑江湖,一个人逍遥自在!我可不是等着你们施舍我,搭救我,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乐意。” 一时竟痴了。 第1章 打工,是必要的 青少麟一把火将屋点燃,熊熊烈火很快将一切吞噬,他的人生,他的朋友,他今天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被这火焚烧干掉。 他不能再去找小丁,找红玉,不能跟任何一个他想保护的人联系,因为青狼帮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他在乎的每一个人。 他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他拿炭灰涂黑了脸,然后就径往西门走,西门清晨甚热闹,卖虾、卖鱼的渔夫与小贩竞相交易,青少麟看起来像个小乞丐一样,谁也没留意他。 他到江边,摸到一条空船上,解开牵绳直划到江心,他已有一定内功根基,抓着船浆划了几下,两臂内力处到,浆入水后如鱼跃离水面,只一会,就已划得有模有样。 船只顺江而去,他想着先离开青狼帮的地盘,青狼帮在南方一带甚有点势力,顺流而下,他可直到江陵渡,那是个大渡口,在那有往来南北东西的商船。 他可以去杭州,到那天香楼,可去见见那人,那人给了秘笈,改变了他的人生,有一事他至今未明,为什么青狼帮那方骏竟然可以识破他的招数呢?若是这谜不解,那对他是绝大的危险! 也许这事,可以问问那人。 他这夜到得一小镇,他亦不离开船,就睡在船上,一旁的渔家煮了锅鱼汤,见他一人可怜,邀他过来一道吃,青少麟万分感激,渔家问他去哪,知道他要到江陵渡后,摇头道:“江陵渡啊,现在街上官兵多了,生意不好做了。” 青少麟大是奇怪,“为什么?” “前几个月,黑月会在那刺杀了玉州的一刚要上任的知府。” “黑月会,我听说他们不是一向只杀贪官污吏么?一个刚上任的知府……”青少麟疑道。 “嘿,小兄弟,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青少麟忙道:“小子胡说八道,大哥就当没听过。” 那渔人低声道:“听说那要去玉州上任的知府,刚从南阳县上调来,他一离开南阳县,那百姓都鞭炮欢送,比过年还热闹,你说这人有多黑,黑月会替玉州百姓除去此大害,玉州百姓不知道多感激,简直大快人心啊。” 青少麟早听闻过黑月会,黑月会这几年在江湖甚是有名,但他们跟普通的江湖帮派不一样,他们专与朝廷作对,是朝廷的眼中针,肉中刺,朝廷四大的白虎堂围剿了几次黑月会,但都没成功,黑月会反而越发壮大了。 那渔人道:“江陵渡出了这事,所以现在就管得严了,街上常有官兵巡逻,但那些当兵的,真是坏透了,想要的东西就强抢,我一堂兄,打了两条虹鲤,本想到江陵渡卖给大客商赚点钱,结果鱼被那些当兵的长官抢走了,说是治朱砂掌用,我堂兄回到家,一气之下病倒,直养了3个月才好起来,这些兵,哼,真盼着黑月会……” 他看了看青少麟,强行将那些话吞下肚,青少麟拍着大腿叫道:“大哥,我也盼着黑月会把这些当兵的全宰了。” 那渔人大喜,叫道:“对啊,他娘的,这些烂人,就该有人好好收拾他们。” 那渔人见青少麟甚合他意,又聊得高兴,到船尾翻出一坛酒,硬是跟青少麟碰了几碗,青少麟也正是气郁,当下亦不客气,两人你来我往,竟将一坛酒喝光了。 那渔人最后喝得酩酊大醉,直吐在江里,江水哗哗而下,直将这一切都冲个干净,青少麟醉倒在船板上,船随着江水轻轻摇晃,更添醉意,他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想起红玉,自己要是像现在这样喝点酒,说不定就敢把她抱住了,他摇摇头,不行不行,那女人,一定会一巴掌打醒自己。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红玉以后也只能在酒醉中见了,除非他能将青狼帮这些家伙,全部扫清。 厉山空,他一定要打败厉山空。 他终有一天,会回到郇州,迷迷糊糊中,他终睡着。 第二天中午,他终于到了江陵渡,一问人,才知道通向运河的商船在城另一边的大码头,他弃舟上岸,入得城见街上果如那渔人所说,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官兵巡逻走过。 青少麟躲着他们,穿街入巷直朝东行,江陵渡街上行人如织,所贩卖的布匹、水果也比郇州丰富,青少麟却无心多看,他穿过一城门,眼前只见十来艘大船停泊在辽阔江面上,虽然郇州的东门亦不时有大船临至,但比之江陵渡,那自是相差甚远了。 十几艘船舱如屋的大船排在江上,这种场面,看得青少麟呆了,只是有一排官兵在这些船前守着,想是对上次黑月会的刺杀所作的防范,只是真的黑月会到了,这些官兵只怕也作鸟兽散。 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喝道:“嘿小乞丐,不要挡路。” 青少麟闪到一边,见七八个船夫,每人肩上叠着3、4个填满东西的大布袋子,一个个慢慢移着步的向江边的商船走去,一旁工头模样的粗壮汉子骂道:“操你娘的,昨晚日得腿软吗,乌龟王八都比你们快……你们这帮龟蛋子,快给老子跑起来!”他提起鞭子重重抽在他们脚边地板上,直打得尘土飞扬,地面啪啪啪作响。 众船夫忙小跑起来,一人肩上的袋不稳,中间一个掉下来,结果全数重重落到他身上,他倒下捂着腰大声叫唤,“腰,腰,不行了不行了。” 那工头骂道:“焦老三,他妈又是你,今天不赏你一顿红烧猪头……” 一旁的小乞丐突然将掉下的布袋轻松扛到身上,说:“别打他,我帮你送一程就是了。” 那工头高兴叫道:“好小子,你今天帮焦老三搬完他的活计,他的工钱算你的。” 这几袋东西,对青少麟自是不算什么,他跟着那些人,将货物直扛上一条货船,放到舱内,官兵对他们似乎也懒得理,任他们随意过去。 “大哥,这船是去哪?”青少麟问前头那人。 “我哪知道啊。”那人口气像吃了火药。 一旁浓眉善目的人道:“开封。小兄弟,你气力不小啊。” 青少麟傻傻一笑,说:“我就是吃得多,力气大,这船有去杭州的吗?” 那人道:“杭州啊,周老六,江老爷子的船有到么?” 那边一身材稍高的人摇摇头,他旁边一人道:“李哥,你要到杭州找你的春妹子么,那我嫂子就孤身一人在家罗。” 那李哥骂道:“胡江海,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杭州……” 有人说道:“李哥,胡江海巴不得你去了杭州,他好去照顾嫂子……” 众人哄堂大笑。 李哥摇摇头,对青少麟道:“你别理他们,小兄弟要去杭州?” 青少麟含糊道:“是想去投奔一亲戚,我堂叔,唉,我堂叔刚死了。” “那只能等江老爷子的船了,他一月来一两趟,估摸着,过得几天也到了。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我叫丁麟。”青少麟一急之下,就将小丁和自己的名字合起来。 “小丁,那工头叫廖江,你记得,搬完这船货,要去找他要工钱,你不问他,他会假装忘了。” 青少麟忙道:“谢谢李哥。咱们这搬的都是些什么啊?” “这船啊,松木头。” “什么?”青少麟大为惊奇,难怪刚才闻着有松木香,他还以为是自己鼻子闻错了。 “是啊,十多年的松木头,说是要运去制什么烟什么墨,好像是写字画画的玩意,我们也不懂,理他作啥,给工钱就行。” 青少麟帮着搬了一下午,将才这船松木装完,他内力充盈,一人所搬之数,超过他们两人有余,众搬运的船夫都大为惊讶,那廖江亦不用青少麟问,直接将百来个铜钱排给他。 青少麟转头就把钱全塞到李哥手上,说:“李哥,我想请大伙吃个饭喝个酒。”要是在这里呆到那个江老爷子的船到,最好就是混在这些挑夫船夫里,官兵不管,估计青狼帮也难找到。 只是他如此能干,那些船夫就不大高兴,焦老三和那胡江海,见他眼神就甚是不善,只是看他居然能力挑6、7袋松木,一时不敢挑衅动手。 现下他请客吃饭,众人那是相当开心,那李哥李岩还没开口,大家就齐道:“走走走,咱们到醉仙楼去。” 李岩一听,面色一变,醉仙楼是江陵渡最好的酒楼了,船夫们平时选的都是闫家老铺这种店面,到醉仙楼那不是吃饭喝酒,是吃肉喝血…… 青少麟道:“那就醉仙楼,不醉不归。” 李岩像看着他往悬崖下跳,一把拉着他猛摇头,青少麟按着他的手,笑道:“没事,李哥要不要叫上嫂子,好好吃一顿。” 他说着到前面跟上他们,李岩喃喃道:“还有心情说笑,年轻人不知死活,这顿酒钱怕让你白干一年……” 第2章 故人西死醉仙楼 醉仙楼的小二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看着那群衣衫褴褛叫花子一样的船夫,慢慢蹭蹭,但仍直向他们酒楼走过来,人还到,就听有人小声说:“要不,咱们不去了,还是老地方闫家老铺……”“对啊,这不是咱们来的地方。” 小二隔着远远的,就皱起眉头,他正要赶他们走,前头一黑着脸的少年,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件东西,说:“兄弟,自己人,给我们安排楼上雅阁,我们不会打扰到客人。” 那小二凭着手感,已知道自己手中捏的是一小角碎银,他立时满面笑容,点头细声道:“您跟我来。” 青少麟回头招了招手,焦老三仍是一脸愕然,李岩推他道:“快走吧,别怂了。” 青少麟先行一步上得楼来,他才出得楼梯口,突然全身一震,楼上窗台那边,侧坐着的赫然是那个给他秘笈的青年,此刻他正和一年纪稍大于他的男子对席而坐。 青少麟将手中一锭银子塞给那店小二,道:“带他们进去,好酒好菜尽管给他们上,还有,不要往菜里吐口水,否则……”他在那银锭上一按,竟然凹下一手印。 那小二脸色一变,那银虽然软,但要在这银锭上按下一手印,也不是容易的事,他忙低头领着李岩一众人到雅阁去,心中大是奇怪,那小子是怎么知道我往菜里吐过口水的?真是奇哉怪也。 青少麟到一旁取水处洗净脸上的灰尘,深吸口气,然后向那青年走去,他目光停在对方身上,对方立时有了感应,眼光如刀,直向他射来,看见他,身躯微微一震。 青少麟忙上前几步,到他身旁,微低头鞠躬道:“您好,您不记得我了?” 那青年和对面男子目光一撞,起身一拉青少麟坐下,道:“哈哈,原来是青兄,好久不见,快坐,快坐,不要说话。”后一句不要说话却是声音极细,只有青少麟听得闻。 青少麟心一凛,知道事有不对,那青年给他倒了一杯酒,提杯向他敬道:“来,青兄,想不到我们一别数月,竟能在此相会,缘分,缘分啊。敬青兄。”他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青少麟有点发懵的看着他,只听得一旁那男子嘴唇不动,细声道:“快喝。” 青少麟扫了他一眼,见他长得甚清秀,长眉细眼,开合间似乎针芒一般,忙举杯一饮而尽,他假装被酒呛到,转头咳嗽,迅速扫了一眼,他们身后西首不远处坐了几个男子,身穿各色衣衫,但桌上都放着同一款长刀,青少麟觉得那刀甚眼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他身边的清秀男子低声喝道:“别看。” 青少麟忙收回目光,他终于记起,那把长刀,原来跟他在石河镇所见的那白虎堂那人,手中的长刀极是相似。 难道这一桌人,竟是白虎堂的? 他忍不住偷眼望去,这一下,正跟对方一方脸大眼的汉子目光撞个正着,那汉子目中精光暴涨,青少麟吃了一惊,手中杯掉到地上,“砰”的一声打个粉碎。 这一下,楼上一半的人都望过来,目光全在他们三人身上,青少麟简直如坐针毡,这时,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道:“好小贼,原来你在这里。” 青少麟脸色一变,循声望去,却见那桌中站起一人,不正是白河镇见的那试百户刘向东是谁? 刘向东呛啷一声拨出刀,说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千户大人,这小贼是黑月会的,只要拿下大功一件……”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那方脸剑眉的千户大人竖起手掌阻住他,千户大人眼光烁烁的盯着青少麟身旁的两人,那青年背对着他,而那清秀的男子则只是半侧着脸,千户大人冷笑一声,道:“都这时候了,还藏得下么?” 那青年叹了口气,道:“果然是没瞒过千户大人的眼睛,我们路过此地,恰逢千户大人,正想好好相聚一番。” 千户大人冷笑道:“你们好大胆子,在江陵渡刺杀凌知府,犯下如此大案,竟然还敢旧地重游,我真是小瞧了你们,你们此番莫不是为刺杀本官而来?你们在这多时,我的这些手下竟然没半点惊觉,也真是废物!” 他说着狠狠瞪了一眼刘向东,刘向东连眼前最大的反贼亦看漏,只顾得那些小角色,当真废物,刘向东被他这一眼瞪得,忙低下头,冒出一头冷汗。 那青年道:“凌知府难道不该杀?千户大人若是把他的罪实报朝廷,恐怕大理寺要判他凌迟之刑。” 千户大人道:“你说对了,他要杀,也是由大理寺来杀,由不得你们黑月会这些逆贼来处置。” 青少麟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这青年,竟然是黑月会的人!他心中立时一片混乱,耳中只听那千户大人道:“范深,赵楚,我猜你们是不会束手就擒了,给我把他们拿下!格杀勿论。” 他论字一出口,青少麟就被那青年范深一拉蹲下,跟着他们的桌子,被那清秀男子赵楚,一脚飞起,直向白虎堂5人撞去。 那千户大人踏前一步,大喝一声,一刀挥下,长桌分为两半。 范深连踢几脚,木凳应声飞起,撞在窗台上,撞出一破洞,掉到大街上,范深正要提着青少麟从洞中跳落到大街上,那千户大人喝道:“想跑,没这么容易。”他揪起刘向东,大臂一挥,刘向东直向范、青两人撞来。 范深哈哈一笑,道:“何剑卿,你果然对自己人更狠。”他左手将青少麟往那窗口破洞一扔,右手向腰间一摸,铮已弹出一柄青光闪闪的长剑,一剑直刺向刘向东心窝。 刘向东大惊,直娘贼,一动手就这么狠,他横刀要挡,但对方剑法轻灵狠辣,轻轻向上一指,已改刺向他咽喉,刘向东危急间双足全力一脚撑在地上,身体向后急跌,这一剑才自咽喉上两分擦过,他突觉身体悬空,向下急坠,暗叫不好,果是这一撑竟从二楼的破洞中穿出,跌到街上。 只听卡卡断裂声,自己腰几欲断裂,但幸得跌在一辆装布匹的木车上,他挣扎起来,却见那小逆贼正傻傻的盯着他。 “臭小子,都是你!”正因为这小子,千户大人才对自己失望,一个黑月会的大反贼就在眼前,他竟然没有发现,反而去逮这个小混蛋,这丢脸真是丢到家了!但这小贼就算不是黑月会,但跟黑月会的反贼一起,杀了他,献给千户大人,挽回点脸面! 想到此,刘向东提起白虎堂的“虎噬刀”,长刀一挥,切向青少麟,青少麟空手无刀,是以这一次他是毫无顾忌了。 青少麟见他这一刀似有数个后着,当得硬挡打断,先挫其锋,但现下他手中无刀,亦只能向旁一滚,闪了开去,刘向东骂道:“小贼倒是机灵。”却见青少麟突然捂住腹部,似乎已受了伤,刘向东大喜,正要一个突步过去急斩几刀,突然眼前一暗,上头竟然掉下一件东西,他立时退开几步。 却听上面有人叫道:“小兄弟,给你送刀来了。”却是范深在上面,一掌将一白虎堂的人打落下街。 青少麟一喜,他一滚致与青狼帮方骏搏斗时受的腹伤重发,正进退不得之际,没想到范深竟然及时送下一人来,这人扑倒在地,已动弹不得,青少麟侧翻抢到那“虎噬刀”,连下三刀向刘向东斩去,这一招却正是“残丝断魂”,刘向东一见,大叫:“哈哈,他妈的崩血刀法。”手上当当当,连挡三刀。 青少麟听其一叫,心下一惊,怎么这家伙亦知道这刀法,他这一犹豫,刘向东已反手攻向他腹部,正是击他伤处。 青少麟提刀一挡,下一招“兵不刃血”向刘向东抹去,这一招他在石河镇使过,没想到这一回,刘向东却认出来,“哈哈,他妈的,又是崩血刀法。”他竟然不像上回那般,向后急跃,而是撩刀反切青少麟手腕,这一来,青少麟再向前抹,手就先被他剁下来。 青少麟心下苦笑,他早备有自己招数被对方识破,当下亦不再攻,足下发力,自己反向后纵出,刘向东叫道:“小子想逃吗?” 青少麟虽不想逃,却也没办法,这刀法怕是太闻名江湖,像岳家散手一般,人人都熟,自己除非功力深湛,否则一使来,对方知道他的招数,那应付起来,自是十分从容,而他则是刀刀送命了。 只是他腹有伤,且又不会轻功,这次哪躲得开急切杀他的刘向东,刘向东又是一刀杀来,这刀急疾若飞,青少麟运力急挡,当的一下,震得他双手发麻,却听刘向东骂道:“小贼倒有点内力。” 见对方连倒退数步,青少麟心一动,亦不管刀法,急一个垫步到刘向东,双手持举刀向天,然后重重劈下,这一刀是他使足九成力道,“虎噬刀”化成一道厉光,当头向刘向东劈下,刘向东大吃一惊,提刀急挡。 当一声大响,他只感觉虎口剧震,刀身上传来的巨力,使得他不由自主又退后几步,才稳着身,哪知青少麟又到面前,又是一刀举天,刘向东不等他这刀下落,提刀急搠对方胸部,哪知青少麟竟然闪也不闪,眼神盯着他竟没半分畏惧,手上的刀反而更亮,刘向东心一震,青少麟这是要同归于尽,自己刺中他后,断不可能躲得开那当头的一刀。 他心一怯,这刀就由攻转守,却有点晚了,青少麟厉喝一声,刀如一道白光劈下,刘向东两手分握刀柄,刀头,刀刃横如一字向上急挡,心中却升起一种感觉,“完了,这刀挡不住了……”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刘向东手中的“虎噬刀”竟然被生生斩断,刀光从断裂处直落而下,自他胸膛闪出,刘向东瞪瞪望着青少麟,似是怎么也不相信这一幕,他突地仰天倒下,胸膛飙出大蓬血。 青少麟握着刀望着刘向东倒下的死尸呆呆发愣,不敢相信,他竟将白虎堂的人杀了!那以后,就只能与朝廷为敌了,被朝廷不停追杀了,但难道自己真的忍下气,任由这些家伙欺凌么? “噗”一下,影子一闪,楼上跳下两人来,却正是黑月会的范、赵二人,范深手按着胁下,血自他手渗出,似是受了不轻的伤,赵楚一把扶他,两人一落地,见白虎堂一人竟然死在青少麟刀下,不由一愣,范深微喘着道:“小兄弟,没想到……” 赵楚道:“别废话,快走!” 这时候街上已乱成一团,行人早四散奔逃,街头两头一些兵士向他们冲来。 只听楼上一浑厚的声音道:“黑月会范深、赵楚,你等投降,我留你们全尸,否则,让你们遍受火勺剜肉之刑。”只见何剑卿威风凛凛站在二楼破窗,以刀直指范、赵二人。 范深已伤,赵楚武功虽高,但临敌犹豫不够果敢,不足为虑,是以他身边的部下虽都已殉职,但目下形势,仍是他占优,他一跃而下,手上一招“四夷宾服”,刀向四面一掠,以防敌人突击。 这一刀划了个光圈,竟没人趁机狙击,他心一喜,猛然间四下烟尘升腾,四周突然一片白茫,他一惊,若是敌人这时候偷袭,自己就反胜为败,掉了性命了,当下连着向后急纵,跳出烟圈,鼻中同时闻到米面的气味,却是有人将装面、装米的袋急撒开来,粉尘弥散,掩人耳目,他急忙跳上一旁屋顶,只见前方不远处小巷衣角一闪即没,他立时追去。 青少麟见得何剑卿去远,忙一下子掀开木车,原来刚才街两头官兵合击,青少麟正惶急之际,身后一人却道:“跟我来。”他转头一看,却是李岩,李岩手一挥,四下房屋突然有人推窗扔出十几袋米啊面啊,一时之间粉尘弥漫大街,不见人影,青少麟心一动,反掀开一旁翻倒装布匹的木车,李岩、范深、赵楚忙躲进去。 幸得何剑卿以为他们逃远,追别人去了,他们立时出了木车,李岩领着他们,进入一旁的民屋,不停在巷中穿屋,入屋,青少麟直转了好久,知道已远离醉仙楼,最后他们到一暗暗的平屋中,屋内甚是破落简陋,李岩松了口气,他亦甚是紧张,他擦去额上的汗,道:“你们放心养伤,他们不会到这里来的。” 青少麟道:“李大哥,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李岩恨恨道:“只要你们杀官兵,就是我李岩的朋友,那些狗官,杀了我爹、我哥,我今天帮了你们,你们多杀几个,就算是帮我报了仇。” 青少麟一震,范深脸色发白,他扶着桌道:“李大哥放心,我们一定杀尽这些狗官,替你报仇。” 赵楚道:“你快别说话。” 他扶着范深坐下,撕开胁下伤口衣衫,马上自怀中掏出一瓶子,倒出淡黄色粉末,撒在伤口上。 范深道:“没想到,何剑卿还有两下子……” 赵楚见药粉盖在伤口,慢慢止住血,不由松了口气,道:“我给你运点气,你别说话。” 他到范深身后,右掌抵在他背心,闭目运起动。 青少麟和李岩不敢打扰他们,忙到屋外,青少麟道:“李大哥,你快回去吧,一会牵连上你,就麻烦了。这边没事,我们等平静点,就走。” “好。兄弟果然不是普通人,有事到码头找我,我先走了。”他双手抱拳重重道。 青少麟用力握着他的手,点点头,他没想到,在码头相识一面之交的人,竟然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看着李岩走远,青少麟似乎并不为成为朝廷的逆贼难受了。 第3章 蝼蚁 青少麟转过身,见赵楚站在门口,盯着他,眼神甚不友好。 青少麟还未开口,他已冷冷道:“那白虎堂的人说你是黑月会的人,你在冒充我们?” “什么?” “你不要以为,范深那晚救了你,给你本秘笈,你就是黑月会的人。” “什么?我根本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那声自以为是的招呼,害得我们多惨?如果不是你摔那杯子,何剑卿已经死了?你那杯子,把我们全曝光了,你还害得范深受伤,你是来报恩呢,还是来报仇的?”赵楚目光如剑,吐字如刀。 青少麟脸阵红阵白,他直感到无地自容,就想地上突然裂开个洞,让他钻进去。 却听范深在里面叫道:“阿楚,别说了,小兄弟,你进来。” 青少麟走进去,见范深脸色已有点红润,忙道:“范大哥,你没事吧?” 范深摇摇头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阿楚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赵楚在门外重重哼一声。 范深继续道:“我果然没看走眼,青兄弟武功不错……” 赵楚冷冷道:“他惹祸的本事更不错,你可别想把这人招进黑月会,我是绝对不同意的!” 青少麟心头早窝着一把火,终忍不住道:“黑月会在江湖名头这么响,我小如蝼蚁,哪有资格加入,我连想都没想过。” 赵楚嘿了一声道:“你想过也没用。” 青少麟压着心下的怒火,他对范深正色道:“范大哥,我这次想见您,就是想当面谢谢您送我秘笈,没想到,竟然连累您受伤,还坏了你们黑月会的大计,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债,我会还回来的……” 赵楚哈哈一笑,不屑道:“你怎么还?你还能杀了何剑卿?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青少麟一拱手,向范深深深一拜,道:“范大哥,我欠您这份情义,我青少麟今天发誓,一定会还清的。您保重身体,我们他日江湖再见。” 范深一脸为难,道:“青兄弟,你又何必如此,阿楚这人说话虽是过分,但唉……你这又何苦……” 青少麟再一拱手道:“范大哥,告辞!” 他说罢,亦不等范深回话,昂首走出屋子,赵楚在他身后道:“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奸细,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他愤气填膺,直想回去与赵楚理论一番,但想着确是自己引得醉仙楼大战,若不是自己,也许范深他们已将那何剑卿刺杀……他狠狠一拳捶在墙上,墙应声塌了一块,青少麟指骨碎裂,血自拳上慢慢流出,滴到地上,他一点也没感觉痛,有一种更深的痛——那种耻辱,像蛇一样在撕咬他的内心。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赵楚这混蛋看轻! 何剑卿,他一定还在这城中,他也肯定没料到,这时候竟然有人还敢去暗杀他! 青少麟握了握手中的“虎噬刀”,“崩血刀法”利于暗杀,他只要砍中他,造成他大量出血,就行了。 虽然明知道甚是危险,但此刻青少麟怒发冲冠,直要洗清这耻辱,自是越危险越要去,这才证明他不是赵楚所能轻视的小蝼蚁。 当下,他出了破旧的小巷,直向码头方向行去,这时天色已黑,今天又有逆匪大闹醉仙楼,是以人人都闭门在家,青少麟远远就见有人提着灯笼火把,黑暗中还闪着刀刃的光芒。 他忙窜起,倒吊伏在一屋檐下暗角,不一会,那队六、七个官兵慢慢巡至,一人道:“还是白虎堂的人舒服,人家在屋里舒服吃着火锅,不用像我们一样巡街,他娘的,黑月会的人肯定走了,谁还会傻呼呼的站在街上,等我们发现。” “舒服?今天死了4个,你愿意你去,我是宁可在这巡街,也不愿去抓捕黑月会。” 先前一人叹气道:“那倒是。” 另一人道:“我愿去白虎堂,多威风,张大人见着他们,都跪着说话,他们一到,就让周员外把他那荷园给腾空了,专让何大人住,我要有这等人生,死又何足为惧。” “对对对……”一旁人忙点头,“大丈夫自当刀头上挣功名……” 青少麟见得这些人走远,才轻轻跃下,原来何剑卿在那叫荷园的地方,今日在街上穿过时,遥见西南一富丽大院传来阵阵荷香,想是那处,当下悄悄转向西南,朝那荷园摸去。 这般走了一柱香的功夫,躲过两个巡逻队,才到得荷园外,他摸到后院荷香盛处,在一暗角处翻过墙,轻轻入到院内。 院内是一池的荷花,在夜色中清香甚远,青少麟无暇欣赏,荷池一头东西各一排厢房,青少麟只见一房内还亮着灯,当下放轻脚步,慢慢摸过去,他知道何剑卿武功甚高,是以轻轻踏下一步,确定无声后,才慢慢又踏另一步,这般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得那屋子窗下。 好在这院子已给白虎堂的人征用,所以奴仆甚少,否则他行得这般慢,早被出入后院的丫头发现。 他早见到窗上有两人影,但说话声太小听不清,到了窗下,这才听到一略沙哑的声音道:“……卑职自会处理,彭大人下飞鹰令促大人明日即回玉京,想必有所重任,只是……” “汉庭,你直说无妨。”何剑卿声音似乎亦透着高兴。 “大人可知道,戴大人明日的行动?” 何剑卿声调提高“哦”了一声,说:“他明日有什么行动?” “戴大人,明日在伏牛岭捕杀风云会的武一刀。” 何剑卿停了一下,一会才说:“那又如何?” “大人,若是戴大人明日捕杀了风云会的武一刀,而大人今日在江陵渡走失了黑月会的范深、赵楚,卑职担心,有人在彭大人那说三道四,到时候,恐怕彭大人对大人看法会有失偏颇……” 何剑卿一掌拍在案台上,“嘭”的大响,他喝道:“他妈的,戴世锋哪一点如我,你看他长那样,整个一长白山猴子,小气奸诈,跟兄弟们喝酒还耍诡计,这种人,我大大的看不起。” “是,大人,所以,更不能让他杀了武一刀,否则,以他的性子,你想他会怎么做?” 何剑卿重重“哼”了一声,粗声道:“这王八蛋一定会提着武一刀的人头,到白虎厅,吹嘘他的功劳,他一定还会说,听说何大人在江陵渡也遇上了黑月会的人,死了4个兄弟,不知道擒下黑月会哪位人物,哎呀,太可惜了,一个都没有,还让他们逃了……他娘的,不行,绝对不能让他杀得武一刀,朱汉庭,你有什么法子,说!” 朱汉庭道:“明日中午,内线报武一刀会经过伏牛岭,戴世锋他们会在那埋伏好……所以我们只要破坏他们的埋伏,让武一刀逃脱,就大功告成。” “这消息真?” “千真万确,这情报是卑职的同乡好友提供,再说就算是假,对我们也没有损失。” “好,你跑一跑伏牛岭,来个打草惊蛇,不过,你这样……”何剑卿压低声音交代朱汉庭。 青少麟已听不清两人说什么,过得一会,只听朱汉庭略惊讶道:“那大人今晚就走?” “马上就走,这事我离得越远越好。你记住了,不要早,也不要晚。” “卑职明白,那卑职送送大人。” “好。汉庭啊,你好好干,等我升了镇抚使,你就接替我的位置。” 朱汉庭大喜,颤声道:“多谢大人提携,卑职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人出了房,经走廊,到了前厅,渐不闻声息。 青少麟没想到何剑卿竟然这么快就离开江陵渡,此刻去偷袭他,无异痴人说梦,但他心头冒出另一个想法! 既然黑月会的赵楚怪他让他们行动暴露受伤,那自己如果去救了跟黑月会一样名头响亮的风云会的大哥,那这面子,岂不就翻回来! 而且这事,极容易做,只要到伏牛岭,破坏他们的埋伏,惊动武一刀就行。 当然,关键还得要让武一刀知道,是自己救了他! 那到时候,赵楚这王八蛋就不敢瞧不起他了! 想到这,青少麟再也忍不住,他翻墙出了荷园,伏牛岭离这不远,100多里地,骑上马几个时辰也到了,从郇州到伏牛岭亦不多远,只是山路崎岖,行路不便。 他知道客栈中,一般会有客人过夜的马匹,果然往城中灯光大亮处走得不多远,就听闻马鸣的声音,他行近见到足有5匹马,心下大叫:“好运气。” 大客栈晚上还会安排个人一个照料马匹,他拐过柱角,已看到那人正在东角弯腰捡拾草料,嘴里骂骂咧咧,“刘亚东你这狗东西,不过仗着张小白脸,哄得那婆娘开心,发配老子来伺马,你妈的,等掌柜回来了,一并把你们两个奸夫淫妇开膛剖肚!” 青少麟悄无声息过去,轻轻一掌拍在那人头上,那人闷哼一声,软软倒在地上。“真对不住了。” 青少麟打开门栏,在墙上挑了一皮革甚好的马鞍,又挑了匹高大的黑马,他拿着草料,慢慢引着马出了马圈,直去得远了,才翻身上马,向城门驰去。 青少麟自是不知,天亮发现马匹不见,刘亚东大大的见怪马倌,这马倌一怒之下,拿起斩草料的大刀,将刘亚东的头砍下来,剁个稀烂,骑马跑了。 此刻,江陵渡内侧大路的城门已关,十来个官兵明火执仗把守着城门,黑月会闹事,他们自是更严加封锁,他们见打一马迅急奔来,一人喝道:“什么人出城,快下马来!” 这一节青少麟已想到,他举起手中的长刀,喝道:“你们瞎了眼么,不认得这刀?快打开城门,误了何大人的公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隔着老远,官兵自是看不清他这是什么刀,但白虎堂的官刀比普通刀长、细,像禾苗一般,与普通的单刀一比,那大是不同。 他们一见青少麟手上的刀,果然与白虎堂的官刀甚似,而这人语气又极为嚣张跋扈,那不是白虎堂的人是谁? 一干人等正自犹豫,猛听“夺”的一声,一把长刀直钉在城门上,嗡嗡作响,那正是白虎堂令人变色的“虎噬刀”。 只听青少麟厉声喝道:“拖延开门延误军机者,斩立决!” 白虎堂积威下,众人哪还敢抗拒,当下大开城门,任由青少麟驰马出城,扬长而去。 第4章 伏击 明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洒在清冷的泥路,路旁暗影重重的树林中不传来鸟鸣虫唧声,间或传来几声兽吼。 急促的马蹄如石子打入谧静的深潭,青少麟策马沿着官道急奔,此去伏牛岭沿官道行80多里,到官星桥后,不走官道,拐入右边山道走10多里,就到了伏牛岭。 伏牛岭山路险峻,但却是去仙湖湾的近道,仙湖湾酿的“白澄”酒,远近闻名。 青少麟没去过伏牛岭,想来这个叫武一刀的家伙,可能是个酒鬼。 这一路急驰,青少麟竟然还遇到一人,他听得前面有马蹄声,立时勒紧马缰,缓缓而行,对方亦是一般心思,立时放缓下来,的的哒哒慢慢走过来。 这深夜间荒山野岭,突逢有人,两人都一般的万分警觉,紧紧盯着对方,青少麟见得对方竟然是一穿道袍的道士,肩后斜背七星剑,微微一怔,那道士见他手上的“虎噬刀”,哼了一声,勒停马,靠在官道一旁,竟然让他先行过去。 青少麟知道这道士肯定将他认成白虎堂的人,对着他微一点头,当下纵马从他身旁,飞驰而去,心想,江湖上道士的门派,听说除了茅山宗,就得杏花观了,不知道这道士是哪一派的,也不知道他半夜赶路为何? 他转头望了望,发现那道士竟然还停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心里不禁一凛,忙打马急驰离开。 到得官星桥,月才刚上中天,青少麟松了口气,距明午时尚10多个时辰,白虎堂的人应还没到,他见山路难行,就由得这马在山间吃草,提气向山上奔去。 这一侧山径一人尚能走,虽然荆棘刺人,杂树拦阻,青少麟不多时已到山顶,顶上十来丈见方空地,竟然还有一草棚,摆着几张空台凳歇脚,月光下,看着空地上摆着几张空凳空台,一旁的木板上歪歪斜斜的用炭灰写着“伏牛岭”三字,不由得感觉瘆人。 青少麟见空地另一侧有一两人高的大石,大石上盘着一条臂粗黑索,他走过去一看,不由得微吸一口凉气,才知道为何过往商旅尽说伏牛岭险峻,原来那一面是几乎直立的山壁,壁上怪石嶙峋,难以立足,那黑索在壁上直坠百来丈到地,果然是普通商旅不能走。 这对大名鼎鼎风云会的武一刀来说,自不是问题,他孤身一人走这路,若不是提前得悉,又有谁会知道呢?想必是风云会出了内奸。 青少麟回身望去,要想伏击武一刀,在这山顶空地草棚无疑最好,有足够的长草树林埋伏人,只是到了山顶,他要是从黑索这侧跑了,想必也不易追了。 要救得那武一刀,最好的当然是他还没到山顶,就打草惊蛇,让他冲破包围下山,但这事要是做得太早呢,他太易跑掉,则显得自己作用不大,连滴水之恩都算不上,到时赵楚那王八蛋也不以为然,但若作得太晚,万一武一刀陷入重围死了,那自己这番心血就废了,而且见死不救,传出江湖,自己只怕会被人唾死。 须得找一地,能看清武一刀的来处,又能及时提醒他,而自己又安全的,青少麟抬头四望,见东南处有一山头,比此山头略高,离得有40多丈,极好观察,距离又远,实是个救人不用舍己,又得坐山观虎斗的好地方,简直是为他所设。 他大喜,折树攀崖,不一会到得那山头,他一看四周,“完美。”山头有两三棵松树,十几块大石头散落在山头、山坡上,正好隐身,青少麟看看月色,还有时间,他奔劳了一夜,需得恢复精力,应对明天一战。 他挑了个背风,不易发觉得石缝,坐下刚容得他一人,静心打坐练功,慢慢身融入这夜色、山林、山岩中,仿佛身子周边的一切,都与他化为一体,他能感觉山风轻轻拂在绒毛上,能感觉山脉延伸至无尽穷,似与天连接在一起,能感觉自己坐在一轮月轮下的山岩上,似乎自己到了半空,看着另一个自己,青少麟凭自己飘游在这些感觉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山林有异动。 他睁开眼睛,下方伏牛岭的山林中,一群受惊的夜鸟吱叫着四处窜起,飞散在一轮明月照耀的夜空中,有人来了! 十数个黑衣人从山道上疾速奔来,窜入林中,林中响起一阵阵悉悉簌簌的声音,过不多时,山林又复沉静,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若非亲眼所见,青少麟亦不相信,底下竟然藏着十几个白虎堂的高手。 月已西垂,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这些人这么早就到来潜伏,显是对这行动志在必得,青少麟得到消息若晚点赶过来,只怕亦被这些人发现了,想到这,他突然想到,朱汉庭怎么不见踪影? 他不会早来了吧?难道他看见我?想到这,青少麟背上马上渗出冷汗,他随却冷静下来,若朱汉庭看见他,早在他打坐入静的时候,就可以暗杀掉他了,想来他还没到! 想清此节,青少麟才略为安心,就在这时,他听到后方山崖,传来极细微的声音,就像一条蛇爬在沙上,他心一紧,缓慢将身子缩回石缝中,屏息闭目,过得一会,他似乎感觉到一人亦来到这山头上,他慢慢睁开一丝缝,透过石间细隙,他看到一人躲在一松树后面,盯着山那头的树林。 朱汉庭到了,而且竟然和他一样,同样选了这山头,青少麟有点哭笑不得,幸得自己先到一步! 这人武功应是不错,自己绝对不能被他发现,否则打起来,肯定惊动了树林那些白虎堂的人,他屏紧呼吸,动也不敢动,他倒操心过了,朱汉庭哪想到,这夜半的山岗上的岩石底下,竟然还有一个人,他全心都盯着底下的丛林,只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素月西沉,金乌东升,阳光慢慢照遍伏牛岭,整个山林又复生机勃勃,渐渐的,有一老头挑着东西慢慢爬到山顶的草棚,在台上摆下茶壶,大碗,坐着黑黑的长凳上,抽着水烟等过往客商。 时光过得仿佛极慢,青少麟见朱汉庭缩在石头与树间,动也不动,也不禁佩服他的耐性,要是自己,恐怕忍不住在这山头的背面,东走西跳了。 现在朱不动,青少麟自不敢动,他看着石头下的影子,终于慢慢由长变短,知道午时快到了。 武一刀,到底来还是不来呢? 青少麟感觉到,这山头间,似乎开始弥漫着一股杀气,他突然发现,朱汉庭动了,他慢慢解开后背包裹的黑布,那布下竟然是一张大弓,他又慢慢将弓拿下,握在手中,右手自脚边的黑袋中,抽出一支长箭,这箭前端还绑着一墨色的竹哨,他缓缓将箭搭上弦,身子慢慢站起走到树后。 朱汉庭要行动了!青少麟忍不住探身出石隙,往山下一望,果然一黄色的影子,在山间迅速移动,直向伏牛岭山头而来,那自是武一刀无疑了! 青少麟见朱汉庭慢慢拉动弓弦不由慢慢叫苦,这一箭射下去,武一刀怕是连山腰都没到,就跑了,那对朱汉庭、何剑卿来说自是大妙,对自己要狠扇赵楚耳光的计划,就大大的不妙了。 他忙轻脚但迅速的向朱汉庭靠去,朱汉庭全心盯着山下武一刀,自是没发现他走到背后,青少麟生怕拨出刀发出声音,连着刀鞘,举刀对准朱汉庭后心,这一戳下,他保准朱汉庭一声未哼,就穿胸而亡,但自己从未暗杀过人,而且是杀一个从来没先对自己举刀的人,他不禁有点犹豫。 这一犹豫,场中异变立生,朱汉庭似感觉到什么一样,上身未动,右腿一式“蝎尾腿”,向后疾踢。 这一脚事前没半点先兆,青少麟来不及想,全凭感觉,他手中刀往下一挡,刀鞘硬生生挡着这一脚。 “扑”的闷响,这一脚力大无比,他不由连退几步,这一脚若踢中他小腹,他只怕当场吐死而死,朱汉庭一脚后踢,料敌当挡隔退后,当下向后跃起,半空转身,右手利箭向那人左眼直插下去。 青少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人反应竟然这般快,他才稳身,那箭头就已插至到眼前,这人武功如此高,他就是挡下这一招,但两人在这山头的争斗,势必会惊动了崖下的武一刀、以及林中白虎堂的人,这一来,这一夜的心血就白废了。 电光石火间,青少麟举起手中刀,低声叫道:“朱大人,自己人。” 朱汉庭闻声一惊,手中利箭错过青少麟眼珠,他身子一落下,箭尖即一转指在青少麟颈侧血脉上,他低喝道:“你说什么?” 他自是看到青少麟手中的“虎噬刀”。 青少麟低声道:“我是何大人的人。” 朱汉庭眼中闪过一丝疑色,青少麟忙道:“何大人命我来监督朱大人行事,朱大人,你再不动手,武一刀就中戴大人的埋伏了!” 朱汉庭见青少麟突然出现此处,心中大是惊疑,但听他这一说,心中反自信了,青少麟来到伏牛岭,竟然还知道戴世锋埋伏武一刀,那不是何剑卿告诉他,还有谁? 何剑卿竟然私下派人监视他,他自己当然是大感气苦,但似乎又觉得,这种事,像何大人这种人做来,那也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这么大的行动,何大人不相信自己,派人监看,也属正常。 这人甚是面生,但何大人派人来监督自己,又怎么会派与自己照过面的人呢,这家伙不知道几时来的,幸得自己没嘀咕何大人一句坏话! 朱汉庭重重哼了一声,低喝道:“你不干扰,我早完成任务了。” 他转身一看,武一刀竟然已快到山顶,心中大急,一把拉满弓,突觉一道劲力自背后袭来,心中大叫要糟,只觉胸口一凉,那“虎噬刀”穿胸而过,他右手一软,弓弦一松,只听“绷”一声,长箭带着竹哨,发出尖锐啸声,嗖的直射入山下的山林中。 这一声啸声,直划破了整个伏牛岭。 青少麟呆在崖上,任由朱汉庭直挺挺倒下,没想到,自己打的如意算盘,就这么被打破了。 那响箭带着呼啸射入林中,一时之间,似乎林内白虎堂的人,亦惊呆了,那武一刀一闻得这响箭射入林,整个人立时变了。 眼内神光暴涨,他一聚神投往树林,立发觉林中有人埋伏他,口中立时怒发狂啸,如虎一般冲入山林中,只见林中闪起极亮的刀光,每一刀闪过,都有人发出厉声惨叫。 惨叫声在林中此起彼伏,连青少麟亦吃惊了,他看到林中的刀光在树中、草丛间不断亮起,鲜有刀剑撞击声,每刀斩出,必有一人倒下,这武一刀武功,竟然如此强? 白虎堂的计划是在明处暗算或聚歼武一刀,没想到现下行藏被人发现,敌人先行出击,竟然扑入林中,草深林茂,敌人武功又比他们每人来得高,白虎堂的人尚未看清对方身影,看清对方招式,有时候甚至都不知道对方从何处扑来,就已中刀倒下,一时之间,众人竟然被打个措手不及,伤亡甚多。 林中有人厉喝道:“快出林,到山顶上来。” 这一下,就不是围歼,而倒像是脱逃了,只是若不如此,再呆在林中,早晚会被武一刀一个个干掉,朱汉庭若活着,当晓得他这意外的一箭,实是大大的助了何剑卿一臂之力。 余下7、8人忙自林中跑出,到山顶空地上,武一刀在林中长笑道:“白虎堂的龟儿子们,还想伏击你大爷,今天这伏牛岭,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他自林中扑出,真如饿虎一般,阳光下,青少麟这才看清他的面目,不禁被这风云会二当家的容貌吓了一跳,紫黑色的脸庞,头发散乱如雄狮的鬃毛,提着一把柄长两尺的偃月弯刀,整个人犹如恶鬼一般。 武一刀一扑上山顶,就一刀向最近白虎堂的眇目汉子横扫去。 此刻出了丛林,白虎堂的人见他仍不畏死的冲来,心中大喜,当下两人自左右抢出,出刀抵着他这一刀,那眇目汉子踏步上前“虎噬刀”向武一刀颈中斩去。 武一刀突然狮吼般大喝一声,“呔”,只见近身那三人身子一晃,似是被这声震得失了神,武一刀挥刀横斩而过,将三人斩为六段。 余下众人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人武功如此强横,余下5人不由得分散开,将他围起来,武一刀将刀摆在肩上,毫不在乎道:“到底是哪个把老子卖了?你们要是把这人供出来,我马上放你们下山。” 一高大虎躯的汉子哼道:“秋后蚱蜢,萤光之虫,简直痴心妄想。”他说完一脚踩下脚下长刀柄把,长刀跳起,他左手顺势抄住,然后合着右手的刀,一并向武一刀斩来,这人使的竟是双刀! 双刀攻势远比单刀凌厉得多,武一刀冷笑一声,右手偃月刀一切,就精妙的切入两刀间的空隙中,就在这一刻,似有一小股气自武一刀右手破体而出,然后那偃月刀恁地急颤起来,只听“叮叮”两声,那汉子攻来的两刀都被这急震弹开,这一来,他中门大开,武一刀毫不留情,刀尖直向他胸口搠下,那汉子双手忙丢开双刀,手掌一合,夹住搠来的刀刃。 但武一刀的刀又岂是肉掌能抵挡的,刀只微滞一下,那汉子面色变得赤红如猪肝,长刀自他掌间向前一突,切入他胸膛,那汉子极是悍勇,狂吼一声,整个人向前一冲,偃月刀自他胸前没入,后背透出,但他借着这一冲,已抱住武一刀腰。 武一刀被这一冲,不由向后直撞入草棚中,他一失去平衡,当下那四人举刀向他斩来,武一刀偃月刀尚自在那汉子身中,他右手仍是高举起大刀奋力一挥,那汉子尸体裂为两半,半空血雨急喷,长刀混在这血雨中,斩向四人。 那四人大骇之下,向后疾退。 就在这时,那草棚中一直缩在地上不停打抖,紧紧握着水烟袋的老头,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武一刀身后,手中烟杆在他腰间一刺,同时右手化掌,重重一掌击在他后心上。 他一招得手,身子向后急跃,在空中一个细胸巧翻云,轻轻落在地上,身法矫健,哪有半分的老态龙钟。 青少麟大吃一惊,本以为武一刀轻松取胜,哪想到突然之间,形势急转,这老头倒是谁? 武一刀向前一跪,“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白虎堂众人大喜,死了这么多兄弟后,终于换来这机会,将这家伙重创,今天可以把这家伙了结在这伏牛岭了。 武一刀提刀指着那老头,咧嘴大喝道:“我破天刀不斩无辈之我,狗贼是谁,报上名来。” 那老头一抹去脸上的妆容,尖声叫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今天取你狗命的,乃你白虎堂千户戴世锋戴大爷。” 青少麟闻之一震,奶奶的,戴世锋原来早来了,这些家伙果然阴险卑鄙,现下武一刀真的身陷重围了,自己到底要不要救他?若是救他,可能自己命也搭上,但若不救,那自是不能狠打赵楚耳光了,而且自己害得武一刀反掉落陷阱,这一来,自己不是连陷江湖的黑月会、风云会两大帮派?这不是证明赵楚这王八蛋说得对?! 想到这,青少麟哪里还坐得下,要救武一刀,而且,马上! 第5章 穷寇 武一刀以刀拄地,摸着腰间的创口,戴世锋的烟管在那一刺,起初只是微微一痛,只留下一点细微的针口,但现在,疼痛加剧,伤口变红发肿,不断流出血来,眼看着那血竟然由红变黑,他心一沉。 那戴世锋脸颊瘦凹,直如猴子,他声音尖利,叫道:“这是贵州天香教的‘九阴针’,你是活不了了。” 他指挥着四名手下,远远围着武一刀,以防他暴起反击,徒然受死,自己在武一刀背上打那一掌,他已受内伤,凭内力已不可能将毒逼出来,再加上“九阴针”的毒性,他现下只有死路一条,只要慢慢拖着他,这大功就到手了。 却听一声细微的破空声,戴世锋转首望去,却见一枝长箭向一手下射去,他忙喝道:“小心。”那手下忙转身磕飞那箭,但就这一转头,武一刀已势如凶兽扑近,一刀将他斩为两段,他中毒重伤之下,竟然还有如此威势,山顶白虎堂众人不由心中一寒,戴世锋喝道:“他已是强弩之末,守好阵型。” 果然武一刀斩杀后,似已无力再扑向第二个人,他仍以刀拄地,喘着粗气,但那山头上“嗖”,又射下来一支箭来,这箭从那山头射到这里势已弱,断不能造成大伤害,但现下每人都面对着武一刀这头奄奄一息的病虎,生死就在呼吸之间,哪还容得下半分疏忽。 这一箭射来,那白虎堂刀手余光一瞄,刚要向左一避,闪开这箭,但就在他脚尖起动这一瞬,武一刀蓄势待发的刀,疾如奔雷,厉光一闪,又将他斩断为两截。 戴世锋目眦欲裂,愤怒至极,厉声尖叫:“他妈的,是谁在放冷箭,是谁在放冷箭。”就是这人,一开始就识破他们的埋伏,提醒了武一刀,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断不能就这么由着武一刀个个攻破,但崖上的人施放冷箭,在这当儿,也极是危险,他喝道:“牛靖,你上去宰了他,张青,护阵。” 他左烟管右刀,正要直击武一刀,只听“嗖”“嗖”“嗖”,上方竟然连着三箭,向他射来,戴世锋怪叫一声,左手烟管左一拨右一拨,将射来的箭全挑飞,右手却不停留,一招“大三拍”,啪啪啪三刀向武一刀劈去,岂知武一刀突地向后大退三步,到得悬崖边,抓起黑索,向悬崖直跳下去。 戴世锋喝道:“他中毒,跑不了多远的。”这武一刀是死定了,但若是自己不能带这人的尸首回去,那到手的大功岂不是要落空! 他疾扑悬崖边,突然心一动,缓后一步,张青自他身旁掠过,果见一道刀光自崖边飞起,张青闷哼一声,胸口中刀,整个人掉下悬崖,身体摔在半空乱石上,发出西瓜摔得稀烂的噗噗声。 戴世锋又惊又喜,惊的是武一刀竟然还有此等功力,喜的是,他动气越多,毒行得越快,只怕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要死了。 现下只得他与牛靖,心中不禁懊恼自己太过托大,为怕行动惊动太多人,他只带了15个人来,本以为对付武一刀绰绰有余,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这惨局,但若不是有人提醒了武一刀——他向那边山头望去,牛靖已到那里,却对他大摇手,怎么回事?那人逃了? 他打手势叫牛靖立过来汇合,现下是紧追武一刀,这病虎断走不了多远了,他抓起地上手下的尸体,接连扔到悬崖下方,若武一刀还在那守着,那定是被击中了。 尸体接二连三摔碎在乱石中,戴世锋持刀小心到崖边一看,直气得口鼻生烟,武一刀已降到崖下,所幸他身子一歪一侧,拄着刀一深一浅的跑着。 他抓起黑索,正要往崖下跳,心一动,又放下,这黑索万一被武一刀放点毒针,那他岂不是阴沟翻船,自投死门么,当下直往崖下一块怪石跳下,这崖上怪石乱堆,倒难不倒他这样武功高的人,他在崖上如星丸弹跳,终落到崖下,这时只见牛靖自上方拉起黑索,一滑到底,轻松落下,竟然半点事也没有。 戴世锋气得闷哼一声,又自释怀,看来武一刀已无力再耍小计了。 两人顺着武一刀留下的痕迹,向前急追,牛靖道:“那人跑了,那山头上死了一我们兄弟,卑职认得……那人似乎是何大人身边的人。” 戴世锋咬牙切齿道:“何剑卿的人怎么会在这?难道是这家伙是想来搞鬼……哎,不对,那人怎么会死了?” “他是后背中刀而死!” 戴世锋冷哼一声,他奇怪的是,何剑卿的人怎么会死,而不是怎么个死法。 他敢肯定何剑卿的人,就是来破坏他这场伏击的,但有谁会杀了这人呢?若是这样,这人就是在帮我?但若是帮我,但他那为何又会亲自救武一刀呢?当真是奇怪,戴世锋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牛靖见路旁石上滴的血直浓如黑墨,一旁的足印深入泥中,喜道:“他走不远了。” 两人追了百来步,都大感奇怪,武一刀的足印不见一个,血似乎亦没有再滴出来,戴世锋“啊”了一声,道:“不对,这两人会合了。” 牛靖细看地面,果然有极淡的足迹,那山头上的人,想是绕了一个山梁,从另一头的崖上下来,与这边逃跑的武一刀会合,难道这人是风云会的? 戴世锋咬牙恨道:“妈的,可不要给他们跑掉啊。” 眼看武一刀就要倒下,他却偏偏还能一逃再逃,戴世锋直是怒火烧心。 “大人,这山路并不好走,他就是背着武一刀,这样也跑不了多远的。” 果然过得一山头,追踪的足印亦较清晰起来,那自是真气不纯之故,两人直追下去,但过得一山头,那足印突然间不见了。 戴世锋眼睛如蒙上一层黑气,“他妈的,终日打雁,今天叫雁啄了眼。”他提刀猛砍开路旁的长草荆树,果然不远处,见一大石侧翻在地,牛靖恨道:“原来他是背着大石骗我们到这,那武一刀哪去了?” 戴世锋沉声道:“回去。武一刀肯定在找地疗伤,把这附近的山洞搜一搜,他肯定在那。” 两人一路搜回去,果然在前一山头山壁间,见到约三尺见方的山洞,洞口还堵着一方大石,但石头不宽,尚露出半人宽的空隙。 两人见洞外的刀痕及散乱的足痕,不由得松了口气,戴世锋尖叫道:“武兄,毒已深入内脏,你是再怎么运功外逼,也没用的。” 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门口那大石,牛靖点点头,他话尚未说完,牛靖双掌疾推在那石上,那石头只是微微一晃,牛靖反倒退了两步,他正要再上前,突见一刀自空隙处向自己劈来,他向后退开一步,骂道:“崩血刀法,这等破刀。”他提刀自那空隙间攻去,那人却又躲到石后。 戴世锋冷哼一声,上前双足立地,气自丹田起直贯双掌,然后重重推在那石头上,那石头微退半尺,陷入土中,就再也不动了。 若要将这石慢慢顶进去洞去,倒也不难,只是敌人肯定出刀阻拦,他们若从那半宽的空隙闪身而入,就闪不了对方的刀了,牛靖望向戴世锋,戴世锋哼了一声,道:“你知道怎么办,还不快去。” 牛靖马上奔去,斩下一大捆柴木,又拨了一大堆草,拖到洞前,用烟火是最好的法子。 果然洞内有人叫道:“投降投降,别点火。”牛靖哪去理他,他拿出火折子,突然嗖的一声,里面射出一支箭来,牛靖眼疾手快,一下抓住,却又见一黑色的东西向他面门射来,他抽刀一格,却听“啪”的一声,那东西散开,一团泥尘扑面而来,他忙闭眼向后急跃,手中刀剧舞一团刀花挡在身前,一人借机自那石块中闪身而出,毫不停步,直向那山坡奔去。 牛靖已看清那人只是个少年,他微一怔,正要去追,戴世锋冷哼一声,道:“不用了。”只要武一刀还在洞中就行,他亮起火折子点燃柴火,牛靖忙堆上干草,不一会,浓烟噼里啪啦冒出,牛靖疾推数掌,浓烟源源不断,直涌入洞。 不一会,浓烟又自洞口溢出,牛靖又猛推数掌,将浓烟全数压入洞内,浓烟直在洞中横冲直撞,良久,牛靖终力竭,浓烟始从洞中窜出。 牛靖惊异的望向戴世锋,两人都奇怪,若武一刀在洞中,他怎么会没有动静?难道他死了? 突听远远传来一声音哈哈笑道:“哈哈,你们这帮蠢货,你们输了,他早跑了。” 戴世锋陡然一惊,若这小子故布疑阵,让人以为武一刀在里面,实是他早在别处行功逼毒,那他们真是蠢了,虽说“九阴针”毒性天下闻名,但万一真给武一刀把毒逼出来,那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正要进洞,牛靖拦着他道:“大人,虚者实之,实之虚之,武一刀肯定在里面,这小子是想引我们进洞。” 戴世锋点点头道:“不错,你进去。” 牛靖脸立时黑下来,但却不敢不应,低头道:“是。”心里直骂自己蠢,他道:“大人,为防武一刀真在里面,我们可以先将火扔进去……”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你快进去!” 牛靖心里直骂娘,他将门口的柴火直踢入洞,柴火撞在洞壁上,又自熄灭,借着这一瞬间,牛靖看到洞里,竟然没一个人。 他大吃一惊,捡起一根柴火,闪身入洞,洞内仍是烟雾弥漫,但已可见,这洞两丈来深,三尺来阔,一眼就看到头,洞内只有一地乱石。 牛靖立觉手足酸软,叫道:“大人,大人,他真不在这里!” 戴世锋急窜入洞,果然洞中一无所有,只有一地沙石,他怒极失笑道:“王八蛋!” 就在这时,一道刀光自他脚下绽出,戴世锋大吼一声:“啊……”他跳起来,但已来不及了,刀光自他两腿间闪过,戴世锋整个人在空中被劈成两半,轰地跌在地上。 牛靖吓得尖声大叫,只见武一刀从土里坐起来,冒出半截身子,他喘笑道:“杀了这家伙,我死也无憾了。”他偃月刀跌在一边,整个人又躺回土坑里,直是等着牛靖来杀他一般。 只是武一刀在重伤中毒之下,竟然尚能将戴世锋杀了,牛靖哪里还敢上前动手,但武一刀这家伙就躺在洞口处,不通过他,他怎么能出得去。 这两家伙,真的好奸计,竟然骗得他们团团转,如今武一刀这家伙,到底是真气若游丝,还是又一番做作,牛靖真的已判断不了。 若武一刀真的快死,那自己等到天亮也安然无恙,但若那家伙又是在积蓄力量,那自己岂不在等死?他奶奶的,不想了,他正想挥刀上前,武一刀突卡卡笑道:“你现在想动手,也晚了。” 洞口一暗,一人闪进来,却正是刚逃出去的那少年,武一刀似乎连话亦说不清了,细声道:“小子……你又回来,你那烂崩血刀法,杀不了他。” “我知道,但我在三招之内,就杀了他。”那少年道。 武一刀哈哈一笑,“有意思,有意思,你叫什么来着?” 那少年拿刀一指着牛靖,一字字道:“记住了,今天救你的人,他叫青少麟。” 第6章 三招杀你 青少麟没想到武一刀竟然会逃向悬崖那头,武一刀已身受重伤,若他不去救他,即是下得崖,他也不大可能逃得出戴世锋的追杀,须得赶去援助, 他绕过另一头,落得崖下,见武一刀在前方一拄一拐的奔走,万想不到这狮王一般的男人,竟然亦有这种境况,青少麟忙急奔过去,他怕武一刀误会,一刀将他斩了,人未到已举起手中的弓,叫道:“前辈,我是那个射箭救你的人。” 武一刀身躯高大,发浓如墨,散发披肩,这少年虽来得突兀,但一见他的眼睛,他立时信了这人非是坏人,武一刀直接将手中的偃月刀扔给他,然后道:“过来扶我。” 青少麟大喜,想不到武一刀对他竟如此信任,他忙过去扶起他,见到他腰上已黑了一块,惊道:“你中毒了!” 武一刀闷哼一声,道:“是‘九阴针’,往那边去。” 青少麟扶着他赶到山腰,武一刀道:“停。”武一刀接过青少麟手中的偃月刀,一按他肩膀,整个人如大鹰般飞起,直飞六七丈远,落在一丛灌木之后,青少麟看呆了。 武一刀拄着刀,对青少麟道:“小兄弟,多谢了,我不能连累你,你走吧。” 青少麟一呆,道:“前辈,我可以……” 武一刀看着崖下方向,白虎堂两人已下崖追来了,道:“你快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他转身向那边一小山行去,却又突然停下,回身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这武一刀倒真是豪杰,这当儿仍是不想拖累人,青少麟感觉自己犯了大错,竟然为那点虚名,让这样的人物,陷入这样的绝境! 他大声道:“我一定要救你出来,一定!你等着,千万别死。”然后他转头向山上跑去。 武一刀望着他的背影,摇头道:“臭小子,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千万别死,他奶奶的,你以为我想死,中了那姬婆娘的针,活着比死还难受。” 他拄着刀,一跳数丈,迅快往那石壁的山洞跳去。 青少麟找到一块石头,背在身上,故意重重的踩在地上,留下痕迹,连翻过两个山头,然后才将那石头远远抛开。 他不敢再跑远,若那戴世锋没有上当,而直去找武一刀,那他就不是调虎离山,而是送羊入虎口,他必须再回到武一刀身边,想着法儿把这家伙打昏就拖走。 他绕了一圈,果然武一刀所去之处的山背有一山洞,洞外还有刀痕,他叫道:“前辈,是我……”洞内完全没有动静,他小心探头到洞口处,却见武一刀倒在地上,他大吃一惊,忙过去将他扶起,却觉他额头热得甚是厉害,“这下麻烦了麻烦了,怎么办,青少麟,怎么办?” 青少麟慌成一团,他完全没有经验,危急之下,他只能狠心一巴掌打向武一刀,武一刀迷糊睁眼醒来,见是青少麟,苦笑道:“原来我还没死。” 青少麟咬牙道:“别开玩笑,我可是赌定你活下来的。快告诉我怎么做?” 武一刀把手中的短刃递给他,道:“把那块黑肉全挖下来。”他刚才刚抽出短刀,就感觉一阵昏眩,人就倒下去了。 青少麟割破他的衣服,立时倒吸一口凉气,腰间那巴掌大一团肉黑漆油亮,高高鼓起,如同里面伏着一只大蜘蛛,武一刀淡然道:“放心,死不了,你再犹豫,我们就都死在这。” 青少麟一咬牙,手中短刀迅快在他腰上一剜,将那黑肉挑飞,那黑肉一落地,立时变成一滩黑糊糊的东西,“闪开”武一刀喝道。 青少麟闪到一边,武一刀脸上闪过一朵红云,只听“蓬”一声,那海碗大的伤口喷出一大股黑血,这黑血一喷出,他身子一晃,差点倒下,随却身子一挺,又复直起腰来。 他递给青少麟一瓶黑粉,青少麟马上倒在伤口上,武一刀折燃一火折子,反手按在那些黑粉上,只见一团火光闪起,升起一阵满是肉焦味的青烟,武一刀闷哼一声,手指抓得格格作响,这一下,连青少麟看着都痛得要命,也不禁佩服眼前这条大汉。 好一会,他似乎才回过气来,将衣服解下,包扎起腰间的伤口,然后对青少麟说:“暂时死不了,只是也动不了手了。” 青少麟松了口气,武一刀指着洞口内的一方青石,道:“推过去,他们要来了。” 青少麟见这青石块甚是平整,横翻在地,他用力一推,哪知石头一动不动,这东西倒沉得很啊,他伏地双手发力,双足猛撑,这方大青石才缓慢移到洞口,他使出吃奶的气力,才将石头推立起来,实是想不到这大青石竟然如此沉重。 但这青石立在洞门,石洞像多了一道石门,感觉安全多了,敌人若是要推这石,自己可以在旁拿刀削他们,这样一来,想是能抵挡一些进攻。 这沉重的青石一推过去,地上露出松软的湿土,武一刀心一动,用手摸了摸,然后他就直接躺到上面去,青少麟正好奇他在干什么,只见他慢慢如巨鲸般深深长吸一口气,然后青少麟看着他的身子慢慢沉入泥中,似乎他只是躺在泥浆上! 青少麟惊得合不上嘴,这人内力实是惊人,不一会,武一刀整个身子已没入土中,只余口鼻眼在外,他突道:“我会龟息大法,如他们用火攻,你尽管逃出去就是了。”说完,他连头亦没入土里。 青少麟忙在洞内他处拿了些旧石旧土,撒在上面,这样一来,不仔细去看,哪会想到武一刀埋在土里。 青少麟又将那团糊糊的血肉埋起来,将那些黑色血迹盖起来,整个洞看不出异样,才安心等戴世锋他们到来。 他们果然想烟火攻,青少麟奔出山洞,就头也不回飞奔而去,他知道他这一走,那两人是无论如何,亦会忍不住入洞一看的,只是武一刀,能撑到那时候么? 他在外听到洞内的惨叫,心一松,“最好死的是那戴世锋,否则若要自己对阵他,只怕会输多胜少,到那时,这场营救,又要失败了,保佑啊保佑,死的是那姓戴的奸贼啊。” 他回到洞口,借光一看,洞内果然只余那半脸麻子的家伙,太好了,他身子一闪,就入到洞中来,那麻子一听他说三招,发怒道:“区区崩血刀法,三招杀得了我牛靖?!若武先生不出手,我今日就取你性命。” 牛靖现下哪还敢呼武一刀为反贼,已尊称其为先生。 武一刀道:“你不用给我下套,我不插手你们的事,他若杀不死你,你大可从这山洞走出去。” 牛靖大喜,道:“江湖传风云会的二当家一诺千金,诚不我欺。好,青少麟,你上来,看你三招杀不杀得了我。” 青少麟倏地靠近,手中“虎噬刀”化为八刀,连斩向牛靖,牛靖哼道:“如雷八法,不过尔尔。”他身子连晃,一下子闪过4刀,突然青少麟后4刀,竟然化为一刀,这一刀如一道厉光斩下,威猛无比。 武一刀坐在地上,靠着墙,见得青少麟这一刀,不由“咦”一声。 牛靖大惊,举刀横推,只听“当”一声,他连退后五步,但亦化开这一刀势,他喝道:“你这是什么刀法,这不是崩血刀法!” 青少麟傲然道:“谁说我用的崩血刀法,下面第二招。” 武一刀突道:“这一刀倒不错,只是呢,凶狠有余,沉稳不足,猛厉有余,圆熟不足,应是如此。”他提起偃月刀,徐徐斩出一刀,然后刀势落尽之际,略为一转向后一拖,武一刀顿了一顿,然后就收刀复靠墙上,闭起双目。 青少麟大喜,道:“多谢前辈指点,牛大爷,第二招来了。” 一看他起手势,牛靖一征,他妈的,又是如雷八发,这一次他不敢大意,防着青少麟又突然变招成那一刀,牛靖连挡三刀,心中一凛,这不是如雷八法,这刀法虽然甚似,但刀的劲道、气劲,已完全不一样了,挡至第五刀,牛靖已感觉到,自己的刀似乎被粘起来,到第六刀对方收刀之际,自己的刀似要被粘过去一般,他大吃一惊,要是守势失衡,那接下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内力疾放,刀上猛吐气劲,挣脱开对方这一刀的粘劲,顺势一刀疾扫对方腰间,再不能这么守下去了,否则立有断魂之危,青少麟立向后疾退一步,牛靖得势不饶人,连着追斩上去,青少麟连连后退。 牛靖心内大定,自己这波攻势一起,对方怎么防守亦处劣势中了,这小子内力与自己相比,最多在伯仲之间,也许还不如自己,但刀法比起自己,那自是相差甚远,不可以道里计了。 他突然瞳孔收缩,这小子竟然退到武一刀身边,自己若是再攻过去,万一武一刀出刀,那自己岂不是找死! 这人虽说不插手,但逆匪的话,又怎信得过! 他手上刀硬生生停下。 他一停刀,青少麟嘿嘿一笑,一脸阴险的扑上来,牛靖大喝道:“小子,第三招了……”他这话未落,青少麟前扑的身体突然急旋如陀螺,剧转起来,刀光疾如闪电,在这急转的黑风中一下接一下向他飞击而来。 牛靖一见这阵势,冷汗直冒,他向后急退,但这洞不大,他退得几步已到底,而且他一退后,青少麟旋得更快,刀势舞得更急,等他停下,青少麟这团旋风已变得更大了,更难抵挡了。 牛靖想起,这确是“崩血刀法”中的一招,“天龙九斩”,想不到这一招竟然还能用在这仄逼的洞穴中,他挡得两刀,只感觉那股粘劲又起,连忙运劲挣脱,但对方攻势真的如飞流直下的瀑布,一刀接一刀,他像夹在激流中,身子一会被猛冲撞墙,一会又被拉扯回漩涡之中。 牛靖大惊,这小子内力虽不如他,但这刀势内蕴藏的力道,合起来,就像合聚起十几条小鳄鱼,在猛烈拉撕他的身体。 天龙九斩,只得九刀,再挡几刀,这小子的第三招就过了,他将丹田真气提到极致,再不看青少麟的来刀,将刀光舞得铁桶一般,有几次真气几乎枯竭,差点被破,但他都咬牙坚持下来,因为他知道青少麟亦是同样,他真气同样亦耗损巨大,只是他处攻势,占得先机。 但自己并非要和他生死相争,自己只要挡完这一招,就能活下来,真想不到,此人内力、刀法都不如他,竟然也能将他逼到如此地步,若没有这三招之约,自己挡完这波攻势后,还有没有余力再挡下一波攻击,那实是难说得很。 这小子的机敏应变,灵活使用招数,实在他之上。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连着又挡下十数刀,牛靖竭力叫道:“第几刀了,不是说好三招么……” 青少麟疾的收刀,他退后几步,扶墙喘气,看来果然已到了力竭的地步,“本就是三招。”他说完,锵的一声将刀收入鞘内,然后走过去扶起武一刀,武一刀一靠着他,连手上的偃月刀亦掉到地上,青少麟忙将他背起,捡起地上的刀,出洞而去。 牛靖努力压着体内翻涌的气息,心中无数次痛骂自己错失杀死武一刀的最好机会,现下青少麟已累了,武一刀成了累赘,到底要不要上去杀死两人呢? 先且吊在两人身后,机会多的是,等自己真气恢复,再慢慢收拾他们,到那时,杀死风云会二当家这功劳,就是自己的了。 他想到此,忙追出洞去,突然脚上一痛,他低头一看,大腿外侧竟然插着一短刀,插得甚浅,不到半截手指,是青少麟在那“天龙九斩”中趁机插入的么?这种小伤,有什么用。 他将短刀拔出,发现伤口流出的,竟然是黑血,他脑中一阵昏眩,手中的短刀噗的掉到地上,怎么会这样?这刀上怎么会有那九阴针的毒? 他急忙在胸口处划了一刀,刀口处流出的,同样是黑血。 他身子一晃,软倒靠墙滑坐到地上,他刚血气运行急速,这毒早流遍全身了。 这小王八蛋,这狠毒的家伙,竟诡计阴我……但是,那武一刀不是也还没死么,我还有机会,他勉力坐正,盘起腿,运起内功,要将毒逼至伤口处,但他内力没武一刀精纯深厚,亦无法像武一刀般,将毒散入地中,但武一刀即是如此,这毒尚不能驱除干净,牛靖就更难了。 他运功不到一周天,只感觉脑袋越来越沉,越发的麻,他想站起来,但整个人已动弹不得,终于身子一歪,倒瘫在地,两臂一松,就此卷伏不动了。 第7章 九息转丹术 青少麟背着武一刀出了洞,奔出不到一里,就感觉很是不对,武一刀的头不停磕着他的肩。 他忙将武一刀放下来,武一刀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昏昏沉沉,看来大是不妙。 “喂喂喂,别啊,你可不能死啊。” 好不容易完成一个奇迹般的逆袭,全歼了白虎堂的人,要是武一刀最后还是被毒死了,那就太冤了,但这家伙现在又复昏迷迷的,那可怎么办,青少麟正大急,他看到右边有条溪水,忙跑过去,掬了些溪水洒到武一刀脸上。 直掬了几次,武一刀才悠悠醒来,他看了看青少麟,迷迷糊糊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青少麟急道:“前辈,前辈你先告诉我,怎么救你?” “不。”武一刀眼神已有点散乱,似乎已陷入迷乱中,他用力抓住青少麟的手,粗声粗气道:“你快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 青少麟心中一震,他连气息都是热的,看来真是很危险了,难道他真的要死了?对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忙将整个过程,快速大致的告诉武一刀,他像心中放下大石头,坦然道:“就是这样,信不信由你。” 武一刀似是清醒了一点,他嘿嘿一笑,侧头看着青少麟,青少麟被他看得惴惴不安,武一刀又嘿嘿一笑,道:“我说白虎堂要杀我的计划应该很隐秘,怎么会让你这小子知道,原来是这样,不错不错,你救得了我,的确值得范深、赵楚那两家伙高看一眼,难怪你这么不想我死。” 这不废话么,你死了,我这不白忙了么。 武一刀眼睛突然变得很亮,他道:“我也没想死,我还要把那出卖我的家伙揪出来,喂,小子,你要救我,就得彻底解了这毒,看来我们得到贵州天香教找牵姬这婆娘了,这狗日的‘九阴针’。” 青少麟一怔,道:“这往贵州,这怕是要走几天吧?” “车马三天。” 青少麟心想,你这状态能撑三天么? 果然武一刀道:“但我现在这样子,怕是半天也撑不了,所以……”他看着青少麟,缓缓道:“我传你一门内功心法,我进入龟息后,你可以帮我护住心脉,支撑过这三天,这是唯一的法子。嘿嘿,你虽然有点私心,但也比那些满口行侠仗义的家伙顺眼。。” 青少麟直到现在,才确信武一刀是信了他了,所以他现在才会把那心法传给他。 武一刀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这一路,朝廷白虎堂的人要杀我,江湖上没一千也有八百的仇家想要杀我,还不计那些为拿赏银的人,我的身份要是暴露了,你就九死一生,所以,你现在就要决定,你要不要护我去贵州?” 青少麟毫不迟疑,重重点头,道:“我当然要去,否则谁知道我救了你。” 武一刀哈哈一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小兄弟,你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我喜欢你这种人,你过来。” 青少麟知道这是要传他心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传说有些武功,都不记文字,靠的都是师长的口授,一代一代传下来,他马上摄好心神,好听清武一刀说什么,武一刀一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笑道:“你不用紧张,这九息转丹术口诀不长,我当年也只是听了两三遍就会了,说来,这也是31年后,这口诀再度传人了,不过,我虽传你口诀,但我们并非师徒,你学了后,干什么是你的事,没什么师门约束,只是你卖身朝廷,或作奸邪淫盗之事,大哥我说不定哪天会亲自找上你,把你脑袋割下来,你明白没有?”说到最后,武一刀的语气大是严厉。 青少麟听得背上都冒出泠汗,他伏头至地,道:“明白,绝不会作奸犯科之事,绝不替朝廷卖命欺压良善。” 武一刀道:“但愿如此。”然后将九息转丹术的口诀细声告知青少麟。 青少麟一听,就知道九息转丹术比血脉经所载的内功高,应是出自道教金丹术,通过修练将内气结成内丹,大幅度提升内家真气。 难怪武一刀受戴世锋那一掌后,受到内伤后,依然能力毙多人。 他听得第一遍,心已有所悟,听第二遍,已可与心中所感互相印证,听得第三遍,已可就一些要点细节,请教武一刀,武一刀点头道:“你虽然起步晚,但好在悟性不差,以后成为一流高手,也非不可能。” 之后,武一刀将龟息大法的要害处告诉青少麟,青少麟才知道,难怪龟息大法能救得了他,武一刀龟息后,基本不需要水及食物,身体气血运行极慢,毒性发作慢,但青少麟需要每三个时辰,就为他注入真气,以保护心脉、压制毒性。 而最重要的,是武一刀在此期间,如婴孩一般柔弱,即是普通人,亦可轻易置他于死地。 若他受伤的消息外传,就像在湖海中飘散开来的鲜血,闻到血迹的鲨鱼、鳄鱼们,将会从四面八方赶来,将他们撕得粉碎。 武一刀说完这些,已甚是疲惫,他看着青少麟道:“兄弟,我要睡了,我们贵州再见。” 青少麟心头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感动,这名动天下的人物,居然就敢将他的生死交给他,而相较之下,黑月会的赵楚却对他疑神疑鬼,范深虽信他,但肯定不可能将命交给他。 他有点热泪上涌,紧握着武一刀的手道:“大哥,你放心,我拼了这命,也要救活你!” 这是男人对男人的信任。 武一刀点点头,眼睛一闭,气息渐沉,不一会已进入龟息状态。 青少麟脑子马上急转起来,须得马上去觅得一辆马车,马上出发往贵州。但现下,他们正在处尴尬之地,往仙湖湾路程甚远,而且那地方通行并不便利,只能返回就近的官道,再想法子了。 青少麟看着武一刀那一头狮毛似的怒发,这种样子,走到哪都引人注目,他忙拿刀将武一刀的长发、满脸的浓髯刮个干净,果然,现在面前的,只是个粗眉怒目的普通汉子,他又将自己头发剪了,装扮回小厮,好在他做惯小厮,驾轻就熟。 整理完装束,青少麟看看手中的“虎噬刀”,身上带着刀,只怕引来江湖人士,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完全隐藏身份,他将“虎噬刀”和偃月刀,全埋进去坑里,又将一石头压在上面,也许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回来将这些刀挖出来。 青少麟背起武一刀,捆绑好,拉起那黑索回到伏牛岭,岭上仍是一地死人,青少麟亦不知道是否有人到过已报官,总之速速离开此处为妙,青少麟跑了几步,想了想,又回身摸了摸他们口袋,果然刮得了十几锭银子、元宝。 青少麟当小厮这些年,知道光有刀,没钱也寸步难行,这些白虎堂的官爷,果然身家极肥。 过了官星桥,往下再走20多里路就是一个小市集,这一路上,不要说马车,连马亦甚少见到,青少麟只能急匆匆跑到市集上,那有个小酒馆兼住客,见青少麟背着一大汉过来,那店小二叫道:“这是什么?这是瘟疫么?你别过来……” 青少麟直接将搜来的一块五两的银子塞到他手中,喝道:“你瞎了眼么,没见我家大爷喝多了,快去给爷叫辆车来,爷要去都安城。” 这小地方,那是找不到马车直接到贵州了,只能到都安城再换更大的。 那店小二一见这足银的5两银子,立时眉笑眼开:“大爷,看你们一身疲惫,要不要给你们吃点再走……” 青少麟知道若不是给点脸色,这小二怕会更烦人,当下一拍桌子,道:“啰嗦什么,你做不做,做不得我找别家。” “我马上去马上去。”店小二吓一跳,心想这小厮可真凶。 “你回来的时候,帮我买点包子、馒头,我们路上吃。” “没问题,小爷,我凌小四办事,包您放心。” 青少麟找了个偏的角落,装作喝醉的样子,伏在桌上,他眼睛偷偷瞄着四周,市集往来的都是普通百姓,街上亦没见带有刀剑的江湖人、官兵。 青少麟暗舒一口气,这时候起不得半点波澜,否则小命难保,他命不要紧,关键是武一刀不然送命! 凌小四办事果然快,他才起身喝得几口茶,他已带着包子、馒头回来。 “车呢?” 凌小四赶忙转身叫道:“彭老才,还不快点过来。” 青少麟转头看见那车夫彭老才驾着骡车,转过街口,停在店前,他懒洋洋的问道:“谁要车啊?” 青少麟鼻中闻到一股酒气,那彭老才腰间还挂着一斑驳黄皮的酒葫芦,他当下几乎忍不住就要发作,虽然他早料到这市集可能没马车,但哪料到来的竟然是匹瘦骡,而且还是个酒鬼车夫,这样子他明天午时也到不了都安城。 凌小四一见他脸黑下来,连忙道:“小爷,这里就这么一辆车了,要不,您住一晚再走,我明天给你换辆马车。” 青少麟叹了口气,实没想到,为难他的,竟然是这种琐事,他抱着武一刀上了车,一脚将那彭老才踢下车,那彭老才叫道:“你你……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青少麟大鞭抽在那瘦骡身上,那骡吃痛撒开腿猛跑起来, 那彭老才急得要追,空中突掉下一锭银子,只听那抢车的小子头也不回道:“我买你这车了。” 彭老才正要破口大骂,一见手中的银子,买回三驾骡车不止,当即开心的叫道:“小四,给爷打四角酒!” 青少麟心急如焚,驾着这骡车一路急驰,直到天色转黑,才在一小湖边停下,他依武一刀所教,练起九息转丹术,三个周天后,血脉经的内气,在丹田中慢慢凝如米粒,他松了口气,这证明他练法没错,他到车内掌抵武一刀后背,给其贯注真气,直忙了两个时辰,才将那毒压下。 “这样不行。”青少麟呆呆站在湖边,自己又要驾车,又要练功输气,那武一刀断没有命活到贵州,但如何是好? 他耳中听到湖另一边传来喧哗声,似是有人在敲锣打鼓,他心中一动,将武一刀背出车,直往人声处奔去。 奔不多时,就见一红瓦白墙的大院子,院子内传出咿咿啊啊唱戏声,青少麟翻到墙上,院内搭着一大戏台,左右挂着龙飞凤舞大字,写的是“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看来是富人家生日,请戏班过来唱戏,戏台上的武生正在翻筋斗,底下众人大声拍手叫好,青少麟绕到戏台后面,果见有两辆大车停着,他撕下一角布,将自己脸蒙起来,然后奔过去,将武一刀放入大车厢内,那里面竟然有被子,当是十分舒服,“谁?”不远正在吸烟斗的车夫见一条人影闪过,忙跟了过来。 青少麟暗叫道:“天助我也。”他冲出车厢,一个箭步到那车夫跟前,右手如鹰爪,一下扣住他咽喉,喝道:“要命别叫。” 那车夫大惊失色,哪会想到这种地方,这种时候竟然会遇上强人,忙不迭的点头,青少麟将他一把将他提到车把上,喝道:“乖乖驾车走,否则我把你们全杀光。” 强盗这种事,青少麟从没想过做过,但现下为了武一刀,纵是恶人亦毫不犹豫了,他松开那车夫喉头,疾的一掌击在一旁车轼上,只见木头飞碎,粉末飞扬,他将手掌按在车夫背心上,淡淡道:“不怕死你就叫。” 那车夫咽下口水,哪敢说话,将两匹马调转马头,直向庄南门奔去,马车未行近,门口一人叫道:“怎么?不是还没结束么?” 青少麟不等他再废话,如鹰自车辕跃起,半空将看门那人一脚踢晕,另一人慌慌忙正要拨刀,青少麟已一掌推在他腰间,他飞起撞在墙上,立时昏死过去。 那车夫直惊得目瞪口呆,这人比戏班那大武生,实是厉害太多,心中刚冒出那点想逃跑的念想,亦不由得熄了,青少麟一打开那朱红大门,他立时大鞭打在马身上,马车急冲出门,那人果然轻轻松松跃起落在他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他背后那人问道。 “张金宝。”他硬梆梆回道。 “张金宝,”他只听到背后那人说道,“我们只是暂借你和你的车三天,三天内,你送我们到贵州,我给你一锭真的金元宝。” 张金宝哼了一声,对他的话自是不信,但底下那话却让他倒抽一口凉气,“但你若想逃走,或三天内到不了贵州,我就把你一刀杀了,让你变成一个死金宝。” 第8章 天香教 此去贵州,山路崎岖,路程颠簸,所说的三天,非是游山玩水,实是日夜兼程,拼命赶路,这一路他们不停的换着马跑,人马一刻不停,甚是辛苦。 幸得张金宝常年拉着戏班,漂泊在外,是赶车的一把好手,车子是驾得又快又稳,他开始时还想着什么时候瞅个机会,吃饭、拉野屎的时候一跑了之,但青少麟很快就让他把一黑乎乎龙眼大的药丸吞下去,他愤怒的吃下去,那小王八蛋还笑眯眯的问他,“知道这是什么?” 他娘的,还有什么,毒药贝。 “你知道就好,到了贵州,我给你解药,要是……你明白的!” 张金宝当然明白,他也知道他们去贵州为了什么,为了救车上那痨病鬼,那么大一个汉子,在车里窝着,从没起过身,动都没动过,不吃不喝,不尿不拉,像是死人一般。 有几次,张金宝都想探手过去,看看他死没有?见青少麟怒瞪他,他赶紧道:“哎,我告诉你,我可不拉死人的,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拉。你知不知道,他要是死了这么久,会……会尸变的?” 他一想到要去的地方是贵州,脸色越加的难看,“喂小鬼,你去过贵州没,那地可是很邪门,我听人说,有地方死掉的人,那人会尸变,变成僵尸,僵尸会扑过来咬你,他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让他们咬到,你也会变成僵尸……”张金宝说到后来,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青少麟看出这家伙是真的害怕,他喝道:“闭嘴,光天化日,哪来的僵尸,妖言惑众,他没死。”拉过他的手,搭在武一刀额上,果然还有点余温,死人是不会发热的。 张金宝放下心,“那他是怎么了?” “他是中了一个女人的毒。”青少麟自是不跟他实话实说,随口编。 “什么女人这么毒?”张金宝张大嘴巴,“是不是漂亮的女人?我跟你说,小兄弟,漂亮的女人不能要的,我们班子那董哥,娶了个美得像妖精的老婆,那老婆真是妖精,她那眼睛啊,一飘飘到你身上,你的魂就被勾走了,你想这样的女人,他放家里能安心么,换谁都不安心啊,就带出来跟我们一起走江湖,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女人竟然把我们台柱给拐跑了,气得老板请金楼发江湖追杀令,要杀这狗男女……” 张金宝开始还闷头赶路,但路途实在太苦太闷,他见青少麟似乎也没那么凶狠,就一路不停说着江湖上的艳史野史。 青少麟亦由得他,他多数在车内修练九息转丹术,一到时辰,就给武一刀贯气续命,将真气熬尽,又去打坐回复,所以这一路虽奔波劳苦,但他在这艰苦的环境中,修练似乎更为精进了。 往得贵州这边,一路上,倒也平静,官兵甚少,虽偶有遇到,他们一看这马车四周插的彩旗,就知道是跑江湖的戏班子,也没人理会,他们倒遇过一两次打劫的山匪,十来个衣不蔽体、面色蜡黄,身体羸弱的劫匪,拿着刀枪、木棍,青少麟随手几下将他们打倒,吓得他们马上跪下,齐叫大爷饶命,他们没想到,这大爷不但轻易饶过他们,而且居然还留下一个元宝,这真是他们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次劫道。 张金宝怪青少麟:“大爷,你上当了,你给那么多,他们下次还不是同样的劫,说不定他们还去买更好兵刀,下次劫的人没大爷这么好的武功,就给他们杀了。” 青少麟叹了口气,这世道,真是为善不易。 这一日,风尘仆仆,他们终于赶到贵阳府,青少麟问人天香教在哪?哪知道那人眼露惧色,立时摆手,摇头就走。 这倒难不了青少麟,他轻车熟路的到一酒馆,直接塞了一块碎银给一三十来岁的店伴,那人低声道:“兄弟,你在街上打听天香教,没人敢说,说了可能连舌头都被毒掉。我们这里,没人敢惹她们,幸好这些女的,这几年也甚少下山来了,你往西北走,那有座山,很好认,山形像只大蟾蜍,天香教就在那山上,你要小心,山上的林子,有很多毒气,进山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青少麟谢过他,立时要往那蟾蜍山去,但张金宝就无论如何不想去了,“大爷,你说到了贵州就放我,你可得说话算数啊。” 青少麟点点头,道:“那你车给我。” 张金宝立时松了口气,一个踉跄跳下车,这一路跑来,他眼圈变色,脸小了两圈,身子走路都有点发飘,青少麟扔出一个小袋给他。 他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然真的是一锭元宝,他张大嘴巴,作声不得。 “省着点花,漂亮女人也不都是妖精。”青少麟说完,驾着车走了。 张金宝急叫道:“你还没给解药……” “那不是毒药。”青少麟远远叫道,马车驶得远了。 张金宝一呆,突然感觉一阵恶心,奶奶的,那不是毒药,是什么…… 青少麟往西北行,果然不多时,就见到那座甚像蟾蜍的山,他往前走得几里,见已没什么山路,看来只能弃车而行了。 前头林木葱郁,奶白的山气淡淡飘散在树林间,林间长草没腰,想是人人害怕天香教之名,这山甚少人敢踏入,故亦没什么路径可遁,青少麟怕一入林中,就迷失方向,且这山中瘴气甚重,若到得晚间,在这危机伏伏的山里,只怕小命难保。 但自己辛苦来到这里,前面就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亦当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他钻进车厢,令他意外的是,武一刀竟然醒了,他睁大眼睛瞪着青少麟,捋起他头上一小撮毛,道:“你就给我捣腾成这鬼样?” 青少麟大喜,叫道:“大哥,你醒了?”看他样子,虽然脸上蒙了一层黑气,但似乎精神尚好。 武一刀点点头,眼中露出嘉许之色,他虽在深度沉睡中,神识仍不时浮起,感知身外世界,青少麟能将他平安送到天香教山下,亦殊为不易。 青少麟扶他到车外,武一刀望着山嘿嘿笑了几声,叹息道:“真想不到,这么多年,又见面了。” 他盘腿坐到林外一石上,教着青少麟,在他周边五个方位,燃起五堆柴火,“那边有棵树,树杆上有泪珠一样的白痕,你把那树叶中呈铁红色的叶子摘下来,小心不要碰到它的枝液。”青少麟点点头,他很快找到那棵树,果然有一些白色的圆点,像滴下的泪珠子,那红色的叶子形状跟其他的不一样,像放大的蛇的舌头,看起来有点诡异,青少麟很是好奇,碰了它的枝液会怎么样?难道会像被蛇咬一样?但他哪敢这时候还惹事,当下小心翼翼的摘了一打下来。 “扔到火中,小心点。” 青少麟知道有异,离那堆火尚有几步,就用投暗器的方式,将那些叶子扔进火中,那叶子一扔进火里,火焰突然缩小了一些,然后突然猛地向外一放,轰的猛烈烧起来,而且火焰变成碧绿色,甚是诡异。 青少麟吃了一惊,虽知道这可能是信号,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吓人,五堆碧油油的火焰,而武一刀就坐在中间的石头上,碧绿的火焰,映得他的脸碧绿瘆人。 过不多时,青少麟已听得林中有了声音,想是天香教的人来了,他习惯的往腰间一摸,才记起自己没带刀。 也许对着天香教,不带刀才是最好选择。 他能感觉到,林中的人来到树林边,就伏在暗处,静静的窥探他们。 青少麟看着武一刀,他动也不动,仍在打坐,他于是亦只好动也不动的站在一旁。 一时之间,只有那五堆绿色的焰火在无声的燃烧,双方都一动不动,不发任何声息,慢慢的,太阳西下,夜幕一点一点的披盖住这山头,绿色的火焰在这夜色间,更显诡异,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但最终,这如鬼火一般的火焰,亦终于一点点的熄灭了。 青少麟眼中盯着最后一点火星扑灭,眼前立时墨黑一片,林间的夜显得特别黑,他早已料到,只是没想到,这里的夜似乎是特别调过的浓墨,黑得他连武一刀亦不看到了。 他忙功聚双耳,走近武一刀所在的石头,但没走得两步,他就不敢动了。 他听到林外整个草地上,都响起一种沙沙的声音,就像有蛇穿过草地一样,而且是成千上万的蛇穿过草地,这声音像波浪一样,向他逼近,同时闻到一股奇臭的腥味。 但他眼中全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他全身寒毛瞬间炸起,差点控制不住要大声狂叫起来,幸得这时,耳边听到武一刀沉稳的声音:“故人来访,牵姬教主别来无恙啊。” 只听一苍老尖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是什么人在这燃起碧火阵?” “风云会武二郎,是崔姥姥么?” 那声音冷冷说:“所为何来?” “九阴针。” 那声音尖叫道:“九阴针?你中了九阴针了?你倒还没死?” “也快死了。”武一刀提高声音,道:“天香教对燃起碧火阵之人,不施以援手么?” 那声音哼了一声,道:“这积年老规矩……早废了。” 武一刀一惊,叫道:“姬教主可好?” 黑暗中,却再无声音回应。 青少麟感觉那沙沙的声音逼近他足下,他甚至还感觉到,有长长的东西自脚面滑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这种恐惧逼得他快发疯,若不是那点自尊心,他早拔腿跑了,他见四周突然没了声息,几乎忍不住马上要大吼——快把这些蛇给老子撤了——仿佛听到他心中的呐喊,脚下的沙沙声像波浪一样向树林方向退去。 青少麟重重舒了口气,挂着的心彻底放下来,就在这时,他听到另一种声音,似乎是毛毛细雨落在了树叶上,然后头颈、手臂,似乎都湿润了,他才生出这是下雨了么的念头,就一头栽到地上,人事不知。 第9章 紫烟 青少麟悠悠醒来,见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他爬起身,摸了摸身子上下,还好,没什么东西丢失,手脚都还在,他张目四望,映入眼帘的是窗外翠绿欲滴的竹林,这是间极简的竹屋,屋离地一丈多,靠七八根碧黄大竹悬空支撑着。 青少麟见窗外竹林间,隐约还见许多大小不一的竹楼,但没见到人,亦没有人声,只有风吹过竹叶的哗啦声,既安宁谧静,又有点神秘诡异。 他气运一周,亦没什么异常的感觉,天香教对他也没下毒,而且亦没将他锁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看天色,还是晨间,武一刀过得这么久,还好么? 他决定下楼查看一番,这时楼梯响起呀呀声,听足音轻巧,难道是个女人? 青少麟忙回到竹床,缓缓躺下,不发出一点声响。 他微微张开眼,见一双俏巧的麻黄布鞋径直走到自己床边,一少女的声音道:“别装了,起来吧。”声音娇脆,居然并不吓人。 青少麟忙睁大眼,见一明亮秀丽的少女站在眼前,他一征,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对方对见他发愣,道:“起来吃东西了。” 那少女从手中的竹篮内,取出一碟青色团子、一小碟炒素笋,一盘木耳山药,一碗鲜菇汤,还有一大青碗盛的米饭一一放到一小几上,竟然是清一色的素食,一点肉也没有。 青少麟哪有心情,问道:“姑娘,和我一起来的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那少女摇头道:“不知道。” 她拿出碗箸给青少麟,青少麟接过随手放下,那少女见他不吃,看着他道:“你担心有毒么?” 青少麟一怔,道:“那倒不是,以天香教的大名,姑娘的本事,若真想毒我,从你进门到现在,我怕已中毒一百多次了。” 那少女欢喜道:“你怎么知道我本事大?” 青少麟道:“姑娘敢孤身一人,送菜送饭给一个夜闯天香教的陌生人,若姑娘不是本事大,天香教又岂敢放心姑娘前来。” 那少女抿嘴笑道:“说不定,不是我本事大,而是你太弱。” 青少麟一愣,哈哈一笑,道:“确是如此,是我太弱。” 他拿起碗箸,将桌上的素食三下两下,一扫而空。 那少女见他这般狼吞虎咽,喜道:“好吃么?” 青少麟忙点头,竹笋和蘑菇,都特别鲜甜,是他从来没吃过的,只是为什么都是素的呢?他也没问,想着可能是跟这里养毒有关。 难道肉都给那些毒物吃了? “姑娘,有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那少女见他吃得开心,亦感高兴,道:“什么问题?” “昨天晚上,在那林子外边,那沙沙的声音,是蛇么?” 那少女咯咯一笑,道:“你觉得是就是。” 不是蛇,还会是什么,青少麟想到,要是一大堆蜘蛛、蜈蚣也这么爬过来,也是很恐怖的事,眼前这少女明媚动人,竟然是整天跟毒物为伍,真是让人想不到。 那少女见他将碗、盘、碟子里的米饭、素菜都吃个精光,点滴不剩,心里高兴,道:“你这人还不错。” 青少麟心道你煮得好吃我当然吃完,你这么容易就开心,真像个小孩子。 他拿起碗,见屋角有一小缸水,要去清洗,那少女忙道:“这个不用你来,而且在这洗,有油星,弄脏这屋子。” 青少麟脸微微一红,他从来洗碗随便冲洗一下,哪会想到油不油的。 那少女收拾了碗箸,就要下楼,青少麟道:“姑娘,我……我这是要去哪啊?” 那少女笑道:“你要去哪,我怎么知道。”说完不再理他,踩着竹梯呀呀呀的下楼去了。 青少麟苦笑,天香教就这么把自己晾在这里么?虽然一头雾水,但至少看起来,这天香教并没有外面传那么可怕。 他追下楼梯,叫道:“姑娘,姑娘……” 那少女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青少麟忙降低声音道:“姑娘,我那大哥在哪,他现在人怎么样了,还请你大慈大悲,告诉我。” “我早大慈大悲告诉你了呀,我不知道啊。” 青少麟唯有再度苦笑,他实在感觉这姑娘厉害得很,既然问不出来,他只能用上最无赖的招数了,缠。 那少女走到哪,他就在身后跟到哪。 那少女穿过竹林,来到一溪水边,蹲下取了一把水草,洗擦手里的碗,擦了几下,又换一把水草擦,直擦了五把水草,她似乎才满意,才将水草都放在一旁干地上,然后又将碗放到溪水里洗得一尘不染。 青少麟正感奇怪,那少女将一盘递给他,道:“用草把碗里的油擦净了,再放到水里洗,不要有一滴油流到水里。” 原来如此,青少麟感觉这些人,实是干净得有点过分。 他洗完篮里的碗碟,那少女赞道:“没想到,你洗东西还很在行。” 青少麟淡淡一笑,他当然在行,这才是他的本行,他提起刀才几个月,但他刷碗扫地擦桌上菜这些,都做了几年了。 那少女指着地上的那堆水草,道:“把这拿起来。” 青少麟已见怪不怪了,当即拿起一大把水草,跟着她,两人走过一片草地,青少麟见一大石头上摊着不少晒干的草,他转头看看那少女,那少女点点头道:“堆在石头上就行。” 青少麟把水草散开放在石头上,那少女说:“这些油星不能让流到水、土里,否则给它们吃到就麻烦了。” 青少麟点点头,他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可能是些毒物或一些什么小兽。 他干完这些活,又乖乖跟在那少女身后,那少女笑道:“你倒是一个好帮手,不如你留下来,不要走了好不好?” 青少麟吓得一跳,连忙摆手道:“姑娘说笑……” “别姑娘姑娘的,”那少女道,“你直接叫我紫烟就好。你在外面有相好的媳妇么?” 青少麟一愣,道:“没有。” “你们汉人,若是喜欢几个女人,会不会都娶来做老婆?” “啊……”青少麟猝不及防,没想到一个少女竟然直接问他这种问题,他支吾道:“有吧,我们那的一个员外,才刚娶了七姨太。” 紫烟哼了一声道:“你们男人,怎么能同时喜欢这么多女人呢?竟然还有女人相信这种男人。” 青少麟额上有冒冷汗的感觉,紫烟见他现出窘态,看着他笑道:“青少麟,你要娶几个?” 青少麟直感在对方如此直接的攻击下,溃不成军,喃喃道:“这个……” 紫烟瞪眼道:“看来你还不只娶一个……” 青少麟突然清醒过来,他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紫烟哼了一声道:“我不但知道你名字,还知道你千辛万苦的送一个跟你没关系的人来这。” 青少麟大声道:“武大哥告诉你的,是不是?他到底怎么样了?” 紫烟道:“我是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带你去好了。” 青少麟大喜,道:“谢谢姑娘。” 紫烟突然跳到旁边另一块大石上,拍拍手掌,道:“但你得先帮我一件事……” “什么?”青少麟正奇怪,突然听“嗷”的一声怒吼,他转过身,只见草地上一头大青熊,张开血盘大嘴,撤开腿,飞快向他们冲过来。 青少麟吃了一惊,他望向紫烟,紫烟好整以暇的坐在石头上,对他大声道:“这头熊熊每隔几天就出来捣乱,今天刚好你在,快帮我把他赶跑,不要让他害了这里的花花草草,也不要伤了它。” 青少麟双眼满是疑惑,这头青熊怎么这么巧就在这时候出现,这小妞难道在是扮猪吃老虎么?这是在考验他么? 他赤手空拳,要制服这青熊倒不容易,这么大一头熊,就是有刀也得费点劲。 但若自己能一下子将这青熊打倒,倒是可以吓一吓这小妞,让他们知道,自己可不是好惹的,否则这小妞对自己总是一副调侃姿态,从不认真当他一回事。 哼,真的是当自己弱鸡么,就算天香教很厉害,但我也不是好惹的。 青少麟冷哼一声,将自己上身的布衣解下来,露出精赤的肌肉,紫烟见他脱下衣衫,竟然不像普通女孩一般惊叫,反而道:“真看不出,你还挺健壮的。” 那熊像是十分愤怒,张着大嘴嗷嗷的就直冲向青少麟,青少麟将衣衫卷成一团,青熊冲来的一瞬间,他向右一个错步,到熊的一侧,半空拧身,右拳狠狠击在熊颈中,这一下他用足9成功力,九息转丹术合着血脉经的劲气,一下子暴击在青熊皮粗肉厚的颈上。 青熊受此一击,身子一个趄趔,歪到一旁,痛得嘴巴大张,青少麟就等它这一下,发力冲近那熊,左手将那团衣服,直塞入它张大的口内。 那熊目中凶光大盛,如刀锋的尖牙狠狠咬下,青少麟虽急忙缩手,但拨出来时,仍被割开了两三道深深的口子。 血自他左手哗哗的流下,他动也不动,就这么站着,冷冷的看着那头青熊,青熊喉咙被塞入一团衣服,发狂的张大嘴,猛烈的甩着头,要把那衣服吐出来,但只甩得几下间,它动作迟缓,像喝了酒一般,然后踉踉跄跄左冲两下,右冲两下,突然间一头栽在地上,竟是昏过去了。 紫烟张开嘴瞠目结舌看着他。 青少麟微不足道的摆摆手,转过身去,才转身他的脸就痛得扭曲起来,他用尽全力,装作语气平静的说道:“搞定了,走吧。” “你,你怎么弄的……”紫烟脸上仍是震惊之色,她跳下石头,跑到那青熊身前,翻起它的眼皮,又掰开它的嘴,从里面拖出青少麟湿滑的衣服,她一闻到那味道,就叫道:“是迷蝶丝,你怎么会有……”说到这里,她已明白过来。 昨天晚上, 天香弟子就用迷蝶丝迷倒了青少麟,他的衣服那时就落有毒雨丝,后来他服了解药,慢慢醒来,但他衣服上的迷蝶丝却没去掉,这毒虽然对他不起作用,但伴有迷蝶丝的衣服一塞入这熊嘴,一变经变湿,毒素立刻就侵到了熊的身体,而且又是自嘴巴入侵,虽然量不多,但仍能一下子直接让熊昏迷过去。 紫烟看着他,眼中明显有了不一样的神色,似乎眼前这少年,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看着青少麟点点头道:“你还挺厉害的。” 青少麟看着紫烟道:“说到底,还是贵教的毒药厉害。”然后他举起伤口裂成深深的大口,不停流血的手臂,呲牙咧嘴的连声叫道:“不知道贵教的救伤药是不是同样厉害,快痛得受不了了。” 第10章 姬夜香 天香教的救伤药当然同样厉害,青少麟手臂涂了一层绿色透明的药膏,血立时住了,而且整条手臂都有清凉舒适的感觉,整个手臂,还包上了一层麻黄的布纱。跟他现在身上着的麻黄衣,很是相衬。 “不要乱动,明天就好。”一个老妇人对他冷冷道,她似是对青少麟这外来的人甚不高兴,只是见他是紫烟带来的,才勉为其难。 “谢谢苗婆婆。”紫烟忙谢那老妇人,她在底下踢了青少麟一脚,青少麟忙站起来,深深一揖道:“谢谢苗婆婆。” 苗婆婆眼也不看他们一眼,两人忙轻声退出门,向山坡上走去,“等下,”苗婆婆叫道,她走出门,目光很冷的瞪着两人,“你们要去哪?” “翠雨轩啊。”紫烟回道。 “那人已不在翠雨轩。”苗婆婆道。 紫烟吃了一惊,道:“到哪了?” 苗婆婆哼了一声道:“灵华池。”她摇着头走入屋内,语气不忿的道:“为这样的汉人,浪费我们的灵药,灵池,教主,哼教主……” 紫烟吐吐舌头,拉着青少麟赶紧走了。 “到底怎么回事?武大哥在哪?”青少麟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不妙,紫烟带他到翻过一个小坡,眼前竟是一片依山而作的田地,右坡是清一色的水稻,左坡则是各色高矮不一的植物,想不到大山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山谷,苗婆婆的屋子就在左坡的小平地中,紫烟说苗婆婆是她们的三大神手之一,青少麟的伤经她过手,能“转眼就好”。 紫烟道:“你没听到么,在灵华池啊。” “我知道,但灵华池是什么地方,听来,好像很严重?”在青少麟的想象中,武一刀服了解药之后,应该像他一样,一觉醒来就好了,但现在似乎并非如此。 紫烟不答他,道:“中了九阴针这么久,他还能活着,已是不易了。” 青少麟叹气道:“这么毒的针,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做这么毒……” 紫烟道:“九阴针算啥,那还不算是我们最厉害的……” 青少麟惊道:“这还不算,你们要那么毒有何用?” 紫烟瞪着他道:“不毒怎么有人害怕?” “为什么要让人害怕?” 紫烟板起脸,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若不让人害怕,我们只怕早被山下那些汉人杀光了。” 青少麟只好闭上嘴巴,默默跟在她身后。 灵华池在山谷下,青少麟走着,见地上的红色石子越来越多,中有一条石径,走了两三里,尽头竟然是一石洞,一股清凉气自洞中吹来,令人立时精神一振。 洞口站一男一女身穿蓝青劲服,他们见来的是紫烟,齐齐向她微一躬身,站起来盯着青少麟,张开手拦着他。 青少麟见那女人手掌中,一条小指粗的赤红小蛇吐着小舌在她五指间来回游走,而旁边那男人,则有一条黑红相间的蜈蚣,在他手腕上缠成一个手环,青少麟直是感觉毛骨悚然,哪还敢再动。 紫烟向青少麟道:“你等一下。”说完就进洞去了。 青少麟退后几步,远离面前那对男女,那男女不屑的看了看他,放下手,退后两步又站到洞边。 青少麟看着这深深的洞穴,心想小妞带他绕了这么久,也终于到这了,武一刀就在里面,看起来的确不妙,难道自己真的来晚了?还是自己路上做错了,输贯的真气不够? 他现在也没什么虚名、功利心,只想武一刀能真的好起来,毕竟他的确是个有趣的人,比赵楚那家伙好多了,但黑月会最近声势似乎还在风云会之上,江湖传说黑月会里,有个极为神秘、漂亮的女人,难道是她的功劳? 不管赵楚怎么样,自己能有今天,毕竟是承范深的恩,若有机会,还得报黑月会这情。 他这般乱七八糟的想着,不知道过多久,才见紫烟出来,朝他点点头,道:“进来吧。” 那男的听紫烟这么说,拿出一个黑色的头罩,青少麟一愣,叫道:“不不,你不能碰我。”那条蜈蚣要是咬他一口,那还得了。 紫烟见他这样,大是摇头,拿过头罩给他套上,然后拉着他入洞去,青少麟松了口气,这才感觉拉他的是一嫩滑柔软的小手,他从没和女孩这么亲近过,心跳如雷。 突听紫烟笑道:“你们汉人是不是讲男女授受不亲,要是这样拉过手,是不是得成亲了?” 青少麟道:“只是你没戴红头巾……”他话一出嘴就暗自后悔,冷汗都冒出来,他可不敢想象,要是紫烟手上也有一条小蛇,那是什么样子?要和天香教的女人成亲,还真得郎心如铁,不怕蛇虫。 这姑娘难道是喜欢上他了?不对,若是这样,她的手哪会这么冷,被自己喜欢的人拉着,至少会有点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青少麟不知道,但感觉至少不是这么冷。 他唯有苦笑,这姑娘下毒的功夫,要是有她嘴巴一半厉害,已经无敌于江湖了。 耳听洞内不时有淙淙水流声,洞中的湿气越来越重,足下也忽高忽低,地甚不平,紫烟没再说话,青少麟当然亦不敢再多说什么,两人就这么默默走着,青少麟一会穿左,一会又折回,一会又盘旋而下,他估计走入洞很深了,但奇怪气流仍是十分顺畅。 突然之间,他眼前有了亮光,透过黑布,似乎见洞壁上有火把,紫烟松开他的手,将他黑罩掀开,青少麟见得眼前是一岩石堆砌的天然大池子。 这池底下四周是青红色,但越往中间,金色越多,在一圈金色中,中间竟然有一个洞,青少麟走近一看,洞口清水荡漾之下,下面的水底是一个金色的圆,石圆中间有大丛绿草,而武一刀光着身子,腰间只围着一黑布,盘坐在草上,坐在这片青绿与金黄之中,他嘴里含着一根竹管,直到池面,使其不致溺水。 青少麟见水波之下,他脸上金绿相映,虽搞不清眼前这情形,但看样子,武一刀的情形实在很糟,“怎么会这样?” “他中毒太深,受极重的内伤后,又强行运功驱敌,现毒已深入内脏,解药只怕亦不能完全化去那附骨的毒素,只得置在这灵华池中,靠着这天地灵气滋助了。”一个清柔的声音在他身旁说道。 青少麟转过身去,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着有五彩服,二十六七岁的美丽女子,紫烟微声道:“叫教主。” 青少麟忙鞠躬道:“青少麟见过教主,教主圣安。” 那女子道:“免礼,我们这没你们汉人这么多礼数,风云会武二朗和本教还有交情,我姬夜香有恩必还有仇必报,你放心,我们会全力救他。” 青少麟道:“那武大哥这命是救下来了么?”他神色紧张的盯着姬夜香。 姬夜香道:“你很紧张武一刀的命?为什么?他对你有恩?” 青少麟摇头:“没有,我们素未谋面,他虽对我没恩,但我对他有愧。” “所以你一定要救他?” 青少麟点点头。 姬夜香若有所思的看紫烟,紫烟微微点了点头,姬夜香转对青少麟道:“他能活下来,只是……” 青少麟见姬夜香言语有不尽之处,忙道:“只是什么?” “只是他的武功,就不一定能恢复了。”姬夜香微微一叹道。 “什么?”青少麟脸色一变,他现在当然知道,武功对一个武林中人意味着什么,尤其像武一刀这样的人,只怕宁死也不愿失去武功。 “毒素已潜入他五脏六腑,他一动气运功,就会如蚂蚁挠心,痒痛不止,功体自散,只怕一招半式也使不出,这灵华池虽能助他一点一点的将这内脏中深潜的毒素拨除,但毕竟太慢了。”姬夜香摇头叹息道。 青少麟听出弦外之音,急道:“有什么法子快一点么?” “有是有,只是太过危险。”姬夜香摇头道,“试过的人,都……” 紫烟突然道:“我觉得他能行。” 姬夜香瞪了紫烟一眼,喝道:“你胡说什么?你想他死么!” 青少麟向姬夜香深深一揖道:“教主,若有能救武大哥的法子,还请明示,要是武大哥武功不复,那还真不如杀了他,所谓送佛送到西,千山万山我都过来了,实是不愿最后功亏一篑。” 姬夜香沉吟了一下,向紫烟道:“紫烟,你觉得呢?” 紫烟深深望了青少麟一眼,道:“教主,那险地虽然危险,但以青公子的身手及应变,当可一试。” 姬夜香又望向青少麟,道:“有一种药草,叫九死草,传说人就是死九次,它都能救活过来,所以唯它能彻底救活你武大哥,这种草生在一山谷中,离这只有几十里,只是……这山谷现在被毒龙门霸占了,凡是进到这山谷的人,都会被他们斩杀殆尽。” “毒龙门的人,他们武功很厉害么?”青少麟问道,他现在知道,自己武功在这江湖中,实是微不足道,一个青狼帮的人就能将自己打得落花流水了。 姬夜香轻轻一笑,刹那间尽显娇媚,她道:“那倒不厉害,像妾身一样,顶多会用点毒。” 青少麟“啊”了一声,苦笑道:“这还不厉害?你们动一动手指,我就倒下了。” 紫烟笑道:“这个倒易,给你配个五灵珠,就毒不倒你了。” 姬夜香淡淡道:“还配鼍鳞甲,玉露醉风刀。” 这下连紫烟亦惊讶起来,道:“教主,这,这,会不会太……” “怕什么,你不是对青公子有信心么?”姬夜香道。 青少麟听得傻了,有点迷糊道:“什么珠,什么甲?” 紫烟道:“你乐吧你,我们助你宝珠宝甲宝刀,去紫雾谷取九死草,救你的武大哥。” “这这这……”青少麟激动得涨红脸,“教主,太谢谢了。” 姬夜香道:“你活着回来再谢我也不晚,紫烟,送客。” 紫烟连忙给青少麟戴上头罩,又领着他出了洞。 青少麟掀开头罩,对紫烟道:“我们现在去哪?” 紫烟头也不回领着他往前走,道:“我们去拿鼍鳞甲、玉露醉风刀、五灵珠啊。” 一听到这些名字,青少麟就激动得全身发抖,道:“真的给我?” “给你?”紫烟回头吃惊的望着他,好像在望一头怪物。 青少麟摸了摸自己,奇怪道:“干嘛?” 紫烟道:“你知道鼍鳞甲、玉露醉风刀、五灵珠吗?” 青少麟茫然摇头,紫烟叫起来:“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你没听过说天香教的鼍鳞甲、玉露醉风刀、五灵珠?” 青少麟没敢说自己只在江湖行走了几个月,怕她们立马不让他去那紫雾谷,所以只是喃喃道:“我……我不大出门。” 紫烟气得跺脚:“我居然要把天香教的宝贝借给一个不识宝的人。”痛心疾首得像是把高贵的公主嫁给了目不识丁的穷汉。 青少麟还在一旁呵呵道:“放心,我会对你们的宝贝很好的。” 紫烟只能翻一阵白眼。 第1章 七杀刀 “这就是鼍鳞甲?”桌上黑布中,一片片黑色鳞甲拼起来合成了一件无袖盔甲,护着上身要害。 “正是鼍鳞甲。”紫烟傲道,她拿起盔甲,套到青少麟身上,帮他系好,青少麟摸着那如鸡蛋大小的鳞甲,触手冰凉,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紫烟在屋角拿起一把长长的弯刀,走向青少麟,青少麟连忙叫道:“你要干嘛?” 紫烟冷哼一声,突地整个人跳起,右手一挥,弯刀重重劈在青少麟盔甲上,只听钉的一声脆响,青少麟连退了两步,紫烟这一刀力道并不弱,他急忙低头望向那鳞甲,那鳞甲上,只是留了一点浅浅的划痕,青少麟喜得叫起来:“这盔甲,果是刀枪不入。” 紫烟道:“错了,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鼍鳞甲。” 青少麟指着一旁桌上的刀道:“那这什么醉风刀呢?是无坚不摧的宝刀么?” 紫烟瞪了他一眼,道:“是玉露醉风刀。” 半个时辰前,紫烟带他转入林,到一溪边的一石屋。 紫烟叫他在屋里等着,切勿乱走,青少麟看着石屋一角倒挂着一只大如飞鸟的灰蜘蛛,哪肯留下,紫烟说他不乱动乱走,就一切平安,青少麟看见屋角挂着一排刀枪,才安下心,紫烟离去后不久,就有两人拿着两布盒过来,放在桌上。 其中一个盒子,装的就是“鼍鳞甲”,而另一个盒子,装的则是“玉露醉风刀”。 这刀看来,只是普通的单刀,与那像禾苗的“虎噬刀”大是不同,青少麟一行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真是奇怪,难道这刀是斩花的么,他拿起刀,信手舞了几路刀法,但见刀上发出有点蒙的白光,在他身边盘舞飞转,他舞得兴起,突然飞起一刀斩落,空中似乎如水般,留下一丝划过的痕迹,青少麟知道自己九息转丹术已是小有所成。 突然之间,他感觉脑内一晕,像有点醉酒一般,脚下一个趄趔,差点撞在桌子上,他抬手擦擦眼,鼻中又闻到刀上发出的那股香气,这一下感觉脑子眩晕得更厉害了,连嘴巴都吐出酒气,醉得差点一头倒在桌上,他总算内功有点底子,深吸口气,人马上清醒一点,马上将刀扔到桌上,蹬蹬蹬倒退几步,撞在墙上,叫道:“这刀,这刀有毒,玉露醉风,玉露醉风,不对,这刀有酒,有酒……” 紫烟见他这样,反而得意的笑眯眯道:“这下知道厉害了吧,我们的玉露醉风刀,会让你打着打着,不知不觉的醉倒。” 青少麟连连摇头,想要甩掉那些酒气,叫道:“厉害厉害,这刀太厉害了,怎么破?” 紫烟哼了一声,道:“你就想着怎么破么?” 青少麟叫道:“不是,我要醉了,还怎么去紫雾谷,抢那九命草啊。” 紫烟拿出一东西,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道:“当然靠这个了,醉鬼。” 青少麟没看清那是什么,但只晃了一下,他似乎已清醒很多,他反应过来,大声叫道:“我知道了,这是五灵珠,是能避毒的五灵珠么?” 紫烟将手中如龙眼大,发着淡黄光的珠子,举在空中,傲道道:“当然是我们天香教才有的五灵珠。” 青少麟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这三样宝贝穿在自己身上,就算龙潭虎穴,他亦有信心拿回九命草。 紫烟将那五灵珠郑而重之的系到青少麟脖子上,贴身藏好,语气有点凶狠道:“你要是敢把这宝贝弄掉了,天香教是不会放过你的!” 青少麟吐吐舌,感觉脖子像系上了枷锁。 “再试试。”紫烟指着那玉露醉风刀。 青少麟小心的拿起那刀,舞了几圈,这一次虽仍旧是可闻得那淡淡的香气,但脑子、口鼻中,再没有喝酒的感觉,这五灵珠果然是祛毒极佳。 紫烟见他一脸得色,警告他道:“你不要大意,这五灵珠也并不是什么毒都能避的,你到紫雾谷也要小心,不要横冲直撞,毒龙门并不可小视。”她见青少麟脸上露出温柔之色,忙瞪眼道:“别以为我担心你,我只是担心你把我们家的宝贝都弄丢了。” 青少麟想到这问题,亦担心道:“要是我失手了,你们家的宝贝,都给了毒龙门可怎么办?” 紫烟竟然没怪他丧气,只是叹了口气,说:“那也没办法,毒龙门现下人强马壮,一山不容二虎,恐怕过不得几年,就对我们下手了,这次要是应对不了,也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 青少麟听了有点奇怪,道:“这次不是去拿九命草么?” 紫烟微一征,随却恢复正常,道:“是啊,但毒龙门肯定把守很严,若你能自由的在他们那杀进杀出,那我们就有信心多了。” 青少麟大大“哦”了一声,道:“原来我是你们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 紫烟瞪着他凶恶的道:“怎么,不乐意么,那把衣服、刀、珠子还回来。” 青少麟忙嘻嘻笑的跑开,叫道:“那可不行,那得等我把九命草拿到才还你们。” 到得晚间,青少麟却得知武一刀已自灵华池出来,要见他。 他大喜,紫烟领着他赶到一竹楼,武一刀披着一件大长袍子,光赤着身子,只是腰间扎了个布巾,他身躯粗健,肌肉虬结,虽然神情有点萎靡,但仍有一股威风凛凛的气势。 紫烟红着脸退到出房去,由他两人私聊。 青少麟见武一刀脸上黑气已然消散,高兴道:“武大哥,你好了?” 武一刀点点头,道:“命是捡回来了——兄弟,听说,你又要为我去冒险了?!” 青少麟道:“小事一桩……”他低声激动道:“大哥,天香教把鼍鳞甲、五灵珠、玉露醉风刀这些宝贝都给我,我现在百毒不侵,刀枪不入,拿株草而已,没事。” 武一刀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兄弟,你是个好人,只是江湖的事,嘿,有时候没那么简单,我和天香教的上一任教主牵姬虽有交情,但也没好到能让他们把这些镇教宝贝都拿出来救我,嘿,只怕这里面,有些事不简单。” 青少麟回想起紫烟的样子,说道:“不会吧,她们也没要求我做什么,而且,这对她们也有好处,毒龙门想是压着她们,我若这次凭着她们给我的这身宝贝轻松对付毒龙门,那她们自是再不怕毒龙门了。” 武一刀皱眉道:“毒龙门,居然能独霸紫雾谷,这倒奇怪了,天香教应该没理由对付不了他们啊。” 青少麟见武一刀苦苦思索,劝他道:“大哥你放心,毒龙门武功应该没那么高,我能应付得来。” 武一刀一听,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把你武功演一遍。” 青少麟脸色微红,想到自己的崩血刀法,的确不怎么样,但现在只能厚着脸皮练一遍了,他到一旁拿了把普通的单刀,将崩血刀法演了一遍。 武一刀看完脸色沉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青少麟暗暗担心:“有这么差么?” 武一刀突然道:“兄弟,你这刀法,是怎么来的?” 青少麟如实说了,武一刀点点道:“是了,是了。” 青少麟甚奇怪,什么是了是了,武一刀接着道:“这刀法你自练的?” 青少麟脸色一红,道:“是,练得不对的地方,请武大哥指点。” 武一刀道:“你练得很不错,只是这刀法不合适你,以后你不要用了,我教你一套新刀法。”他拿过青少麟的刀,道:“与人争斗搏杀,犹如两军对垒,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刀法亦如是,当疾快如风暴雷电,慢滞似负山前行,攻如无间之火,守如岳峙渊渟,这套刀法,名七杀刀,虽只有七式,但蕴含天地间攻、守至理,因为这七式刀法,传的非是招式,而是刀意,愚兄只悟得此刀法7成,但仍籍此在江湖上闯下一番名头,你看好了,第一式,方圆。” 武一刀刀势一起,直看得青少麟一愣一愣,但见他刀势缓慢,如拖滞着有千斤巨石,青少麟本以为他只是使得慢,让自己看清,但又见这缓慢之间,似乎有如山的力道在沉积,他突然明白过来,叫道:“其徐如林,其徐如林。” 武一刀点头道:“不错,记住,你要学的是刀意,而非招式,看下一式,风云。”武一刀刀势一变,转展腾挪间,起时闲逸舒徐,突而迅捷刚烈,疾如风云,青少麟明白,这当是“其疾如风”。 武一刀一式式演来,有不动如山的“星阵”、侵掠如火的“火龙”、难知如阴的“阴狐”、动如雷霆的“天雷”,最后一式“焚虚”,武一刀神色肃穆,道:“这一招,非到最后,万不能用,此招可提升2-3倍的功力,但这招极危险,弄不好自己会全身气血爆裂而亡。” 青少麟点点头,若此前的“星阵”“风云”“天雷”等招式都不管用了,那最后只有焚虚此一招了,这一招“焚虚”武一刀并没有演绎,他只告诉青少麟,这招要完全催化全身真气,极是危险,“不到最后,万不使这招。” 他从来没见过,亦没想到,武学间竟然有这样的天地,七杀刀完全不是招式,传下的,只是刀意,“风云”你即可以使得刚烈威猛,但亦可以使得潇洒轻快,更可以使得笨拙木纳,这正合青少麟的性子,他悟的只是刀意,而非刀式。 突然之间,他总算感觉到,自己真的学到了武功。 武一刀见他喜不自胜,心中大感欣慰,将单刀递给他,青少麟接过,但眼中却似完全没看到武一刀,他眼中脑内,已完全没了这屋子,没了旁人,只有他和手中的刀,他将那六式刀意接心中领悟,随手挥出,时而“风云”,时而“天雷”,时而“阴狐”,时而“火龙”,直是挥洒自如,突听一女子的声音道:“青公子,你再舞下去,这屋子都要倒了。” 青少麟一惊停下手,却见紫烟站在门口,眼神中既有震惊,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武一刀站在屋角含笑看着他,他全身汗如雨下,将长袍都湿透,青少麟见这竹楼四面八方有不少切口,而屋内的木桌木凳已四分五散倒在地上。 青少麟指着自己张大嘴巴,道:“这是我弄的?” 紫烟哼了一声,道:“不是你是谁,你舞得高兴,武大侠身子刚好,动不了内力,为躲你那霸道的刀风,我们两个都不得不闪得远远,你厉害了你。” 青少麟脸红耳赤,忙过去对武一刀道:“大哥你没事吧?” 武一刀虽是神色疲倦,但眉眼间却甚高兴,他笑着拍拍青少麟肩,道:“小子,有你的,很不错。只是,你虽掌握了七杀刀,又兼具那些避毒珠盔甲,但你仍得小心,紫雾谷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这后一句,却是压低声音,只有青少麟听闻。 青少麟用力点头,道:“大哥,我一定把九命草带回来。” 武一刀哈哈一笑,大声道:“那最好,但若是为此丢了性命,就不值得了,我武某人已闯荡江湖大半生,你们少年人的人生才刚开始,为我一个半入土的黄脸汉丧命,不值得,不值得。” 他说完大步走出屋子,对紫烟道:“姑娘,把你们这最烈的‘赤焰’酒拿来,他奶奶的,憋太久了,老子今天要好好享受一番。” 紫烟笑道:“我们教主知道武大侠好酒,早已叫人备下几十坛‘赤焰’,就等着您了。”说着叫人领武一刀去了。 青少麟看着武一刀去远,有点担忧道:“他刚好,就喝酒,行么?” 紫烟道:“他身上的大部分毒都已消完,剩余的那些,也非一朝一夕能除尽的,除非你把九命草带回来,所以,何必不让他开心呢?风云会武二郎,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令人心折。” 青少麟道:“武二郎?” 紫烟对他已懒得惊讶,道:“风云会老大是谁,很是神秘,谁都不知道,但风云会的武二郎,那自是江湖尽知。” 青少麟问道:“那黑月会呢?黑月会谁是老大?” 紫烟叹了口气,道:“我远在贵州山谷,都知道黑月会老大是关汉飞,你到底是不是江湖中人?” 青少麟脸现迷茫之色,问道:“黑月会不是有一个女人么?” 紫烟冷笑两声,道:“你果然只知道女人,不错,那还是个绝色的女人,可惜你没机会了,那是关汉飞的女人……”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回忆道:“不过听说关汉飞最近刚被白虎堂给关了,也许你还有机会。” 青少麟只能摇头苦笑,他发现,紫烟有时候,就是那种惹不得的小姑娘。 “喂,你去哪?”见青少麟走出屋子,信步走远,紫烟忙叫道。 青少麟头也不回道:“我闻到股好大的醋味,好大好大啊。” 紫烟恼道:“谁醋了,你快回来,我们还要说紫雾谷的事。” “不回不回,让我想想,那女人叫什么来着?” “白裳,白裳,白裳。这下记得了吧,你快回来。”紫烟踏入自己挖的坑,不由气笑。 青少麟回过头,紫烟难道真的瞒他紫雾谷的隐密,天香教帮助他难道真的另有隐情,看着紫烟脸上那天真气结的表情,青少麟真难想象,她在骗他。 也许武大哥多疑了吧。 无论如何,明天晚上,一到紫雾谷,一切都揭开了。 第2章 紫雾谷 那条长长的狭谷,长满杂草,月光下,淡淡的紫雾在谷内飘荡着,弥散在长草间,青少麟想起出发前姬夜香说那紫雾是有毒的,但他佩戴着五灵珠,这些紫雾于他无碍。 但最让青少麟惊异的,并不是这些如纱的薄紫雾,而是山谷前,竟然没见一个毒龙门的人,真是奇怪,姬夜香她们说毒龙门对这山谷防守严密,不止谷底有人,连山坡上亦布有暗哨,青少麟还演练了几遍,如何快速解决谷口守卫的人,因为过了谷口,山谷两坡都草深树茂,就不容易发觉了。 但现如今,哪有一人?谷底无人,连山坡树上设的既可观察敌踪,又可隐身休息的树笼,亦不见人影,真是奇怪。 只怕真如武一刀所说,这谷里有点奇怪,青少麟弓身伏在草中向前奔去,过得不远,只听到似乎有呜呜的声音,青少麟心中奇怪,见眼前紫雾更盛,已不大能看清十来丈外情形,青少麟心中一凛,行得更慢了。 转过一弯,再行数百丈,青少麟终听清是一大群人在呜呜呜大叫,甚至还有敲鼓声,像是这庙会一般,他哪想到,夜半三更,在一个满是紫雾的山谷中,竟然会这般的热闹。 他行得里许,已遥见到山谷四周有人举着火把,把山谷都照亮起来,行得近已看到谷底中间有一十数丈高,数丈大的石峰,那峰底部有一大如房屋的洞口,洞口处冒出一团一团的紫雾,而那洞口前面,竟然有一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边跳着舞边打着鼓,而四周两三百举着拿着火把,执着长矛,光着身子的男子一边跺着脚,一边呜呜叫着鼓气,整个场面,像是跳大神一样。 青少麟只看得目瞪口呆,而更让他惊异的是,那擂鼓的前面,是一头呆呆站着的黄牛。 这紫雾谷的确有古怪,但见眼前明月高悬,紫雾升腾、锣鼓喧天、群邪乱舞,实是怪异之极。 青少麟心中却一喜,毒龙门这些人,都围在这,那就再好不过了,九命草在谷尽头的水涧边,本以为这是极难的事,但现下,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拿九命草! 真是天助我也! 坡上毒龙门帮众甚多,大都举着火把,青少麟小心绕到山脊上,手攀着山岩,小心的躲着暗处,慢慢无声息的自他们身后攀爬过。 幸得这些人似乎都陷入疯狂中,像看戏一般盯着那跳大神的家伙,若是他们四下驻守,那青少麟想悄无声息的过这里,还真不容易。 他正想松手跳下,只要跳下乘势伏到一大块黄岗岩后,这就到了他们圈外,此后再悄悄的往下走几十来步,紫雾笼罩之下,他们就看不到他了,大可轻轻松松的去拿他的九命草。 就这时,青少麟手微微震动起来,他迷迷糊糊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手中的山岩在震动,但山岩怎么会震动?这念头才冒起,猛觉整个山谷都震动起来,山谷底鸡蛋大的石头震得砰砰作响,到处乱跳,山坡的树枝啪啪断裂掉落,坡上的泥石轰隆隆直向谷底滚落。 毒龙门的人开始只是茫然对望,待得大震起来,人人心慌神乱,谷底的人扑在地上,山坡的人哪还站得稳,除了有些人及时抱住树木,大都如葫芦一般滚下坡来。 青少麟手上的石块被震脱,他完全没半点借力,自空中跌下,他想抓住坡上的长草阻挡跌势,但哪阻得住,只来得及抱头曲身,整个人打着滚从坡上直撞到谷底。 这震动直过了一会才完全停下,毒龙门的人慢慢自地上爬起来,人人面面相觑,个个面无人色,这时候,他们突然发现,有一人穿戴整齐,一身黑衣,头戴面罩,身后背着一把单刀,无比显眼的站在他们中间,立时人人的目光都聚过来,一人喝道:“喂,你这家伙,你是天香教的吗?是来搞破坏的吗?”“杀了他!” 青少麟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次潜伏进来,时机大好,但最后竟是最坏的结果,落到毒龙门的人堆里。 他才站起来,左边最近那人反应最快,直接左手一抬,火把就直朝他脸上挥来,而前后边两人反应亦不慢,长矛一前一后直向青少麟身躯刺来。 青少麟完全来不及多想,一咬牙,“玉露醉风刀”疾挥而出,用的刀意正是是其疾如风的“风云”,猛见一条断臂带着火把飞上天,同时“啪啪”两声,两支长矛已刺在他身上。 但毒龙门的人感觉矛尖像刺在铁片,竟然刺不进去,青少麟大喜,这“鼍鳞甲”果是刀枪不入,否则此刻自己已被穿起来了,他长啸一声,“玉露醉风刀”挥处,长矛立断,他再一招“火龙”使出,刀光如侵掠山火,向四周席卷而去。 但听四周惨叫伴着手臂掉落地的声音,青少麟生怕他们火攻,所以都先行斩断他们执火的左手,那些人断手的人右手长矛急刺,都想着你要我的手,我要你的命,反见青少麟直接迎上前来,长矛刺在他身上如中龟甲,刺不进还滑开去,有些甚至还刺中青少麟身后的同门兄弟。 一时之间,青少麟简直如虎扑入羊群,转眼十几个人就伤在他刀下,一人大吼:“让开。”人人急避,青少麟前方立时空出一大片地来,青少麟不及回头,就感觉一股烈风向自己腰间斩来,未斩至这烈风已让青少麟睁不开眼。 青少麟心下暗惊,这一击纵是“鼍鳞甲”能挡住,但自己的内脏亦非碎不可,他忙一个飞扑,狼狈翻滚在地,堪堪躲开这一击。 他已看清,那是个足高出大半个人的高大巨汉,使的是一柄开山大斧,这斧面就足有人身大小,被这斧砍中,只怕身体会碎成粉末。 青少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对手,立时只感觉心脏都被捏紧起来,那巨汉一见青少麟闪开,身子借着巨斧之力,向前一冲,沙钵大的拳头向他身上捶落。 青少麟这才大吃一惊,这巨汉身手竟然能如此敏捷,大出他意料之外,只一瞬眼间,对方生满厚茧的拳头,已挟着呼呼的拳风,击到眼前。 他避无可避,手中刀一招不动如山的“星阵”使出,一刀直插下地,来架这一拳,“砰”的一声,那巨汉上半身晃了一下,但青少麟握着刀,直向后退了十几步,刀划开地面,直犁出一道小沟来,拳上的力道大都被引下地,但余下的仍压得青少麟一口气喘不过来。 他暗道要糟,要是旁边的人此时过来一矛刺在脸上,他实是无力挡开,但没想到,四周的人只是提矛防着他,完全没乘机攻上来的意思,因为他们知道,要是插手这巨汉的战斗,那下场比青少麟还惨。 只听远处一声音怒吼道:“它快出来了,你们还不快回到阵上!龙奎,快杀了他。”那神棍似的人忙咚咚的敲起鼓,谷底的人忙爬回两面山坡。 那巨汉龙奎又是一个巨斧横扫,一道让人喘不过气的烈风吹得青少麟面罩都紧贴脸上,这一斧之势实非常人能挡,青少麟只得又一个翻滚闪开,那巨汉又错着这一斧之力,身子冲前,左手又一拳打来。 又是同样的招数,青少麟心内大怒,但他却毫无办法,对方拳头足有他头那么大,这一拳之力足以笼罩他方圆一丈,他哪还闪得开,只能硬挡,再一次使出“星阵”。 只听“蓬”的大响,他再次被轰得直退十几步,体内气血翻腾,待压下这气,那龙奎竟然又一斧,向他横扫过来。 这巨汉来去就这两招,但这两招配合其天生无敌的巨力,若功力比他弱,如青少麟这般,直是陷入泥潭中,挣扎不出,被其活生生打死。 青少麟这数月亦历经过数次艰苦之战,但远没有这次这般绝望,眼看那巨汉狞笑着又是一斧挥来,他正要第三次“懒驴打滚”般滚开,突然发现,龙奎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似乎神智迷失了一下下,手上的巨斧立时减缓许多,青少麟大喜,毫不犹豫立时一个突前,抢到他身前,手上“风云”“火龙”“天雷”暴风骤雨般攻出,但见“玉露醉风刀”化成数百道刀光疯狂攻出,龙奎暴喝一声,巨斧抽回,两手一轮,在身前旋舞如斧花,只听密如雨的“叮叮叮”声响个不断,刀锋全斩在巨斧上。 青少麟好不容易抢得先机,得势不饶人,心知一停下防守,这巨汉又将用重斧重拳的辗压他,当下亦不留力,全面抢攻,刀轻斧重,他叮叮叮一轮疾攻打完,又叮叮叮一轮猛斩,只是他这样大耗内力,龙奎将斧舞成花,只待青少麟力竭攻势一慢,就将他斩成一堆肉酱。 而山坡上那人见两人竟然还在洞口前缠打,大是焦怒,手中大旗一挥,像一朵红云一般,自山坡上徐徐降下,向谷底两人飘去。 他正想去助龙奎一臂之力,突见龙奎身子一晃,整个人如醉酒般,跌跌撞撞,摇摇欲坠,他大吃一惊,手中大旗“呼”地投出。 青少麟终于等到这一刻,他急速疾攻,要的正是“玉露醉风刀”的毒力全面迸发,普通人早倒下了,但龙奎身躯粗巨,直拼了数百刀才步履踉跄,全面失守,青少麟大喜,正要一刀直穿其咽喉,突然眼前红云一闪,一大团红影向自己袭来,他这一刀若刺入龙奎咽喉,就要被这团红影击中。 无奈之下,青少麟只能身子向后一纵,忍痛避开,那红影插下泥中,却是一杆大红旗,竟然有人用旗作武器,他一瞥见那掷红旗的是一五十来岁身着黑衣的男子,他人尚在数十步外,龙奎却终一头栽在他面前,发出震天的打呼声,这醉风刀实是厉害!青少麟绕过大红旗,上前径直一刀向龙奎颈中斩去。 却听棋杆发出“叮”的一声,一根细线从远处飞来,钩上棋杆一端,猛力一拽,那插在土中的大旗,立时飞起向青少麟后脑击去,青少麟头也不回,刀绕背后挡开这一击,他右足却飞踢地面龙奎的太阳穴。 那细线“嘣”的一声一拉,那红旗“呼”的展开旗面,在空中兜头向青少麟罩落,青少麟生怕这旗面有鬼,只得收脚退开,再一次错过击杀龙奎机会。 他心中大急,若不能就此杀掉这巨汉,等对方再度醒来,就再难醉倒他了,但耍旗那家伙武功也高,武器又诡异,急切间实是没把握既能杀了那巨汉,又得以全身而退。 他这一犹豫,那黑衣人已奔近,手中细线一扯,那大旗又向青少麟卷去,但见红旗猎猎,旗面如波浪袭来,青少麟直觉这旗甚是危险,一咬牙,疾向后退,直向就近的右边山坡冲去。 对方两个厉害的人都聚在一起,他只能退,他想从山坡上那些人杀出一个缺口来,但现下先前慌乱的人都上了坡,列了阵,他就如那瓮中的鳖,哪还容得他走。 他还未冲近坡,只听嗖嗖嗖嗖,数十声破空声,几十根长矛自坡上向他射来,青少麟足尖急点,向后急退,突突突突,数十根长矛齐插入地,若他慢了一线,只怕已中数枪。 他退到远离那些长矛射程之外,破口大骂道:“操你姥姥的毒龙门,有种下来打,孬种。”他算定那些人不敢下来,果然那些人只是站在那大声喝骂,没人敢离阵下来,青少麟暂时得以安稳。 但他心中却暗暗叫苦,他这下真是自投罗网了,山坡上数百人围着,他就在谷底,逃无可逃,更要命的是,谷底还有两煞星。 青少麟见那手执大旗的黑衣男塞了些东西到那巨汉嘴里,那巨汉呻吟一声,看样子很快就醒来,这些人能在紫雾中出入自如,解毒自是不弱。 他这时才知道,果然如武一刀所说,这紫雾谷大有问题,但天香教的人只字不提——也许紫烟、姬夜香亦不知道呢,他心中另一个声音说,她们哪知道毒龙门的布置,但另一个声音又道,她们说毒龙门武功不高,不高个屁,简直厉害得很,这巨汉和耍旗的黑衣人,直是厉害得让人吓掉裤子。 那黑衣人担心回望那洞口,洞口仍是紫雾漫张,他一挥手中大旗,旗猎猎作响,直指青少麟,他一定要即、时,立、刻,将青少麟杀了! 否则影响今夜猎捕行动,就出大事了。 就这时,他无端的感觉身子一冷,寒意如电从头掠至脚底,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回过身望向那洞口深处,浓浓紫雾中,亮起两盏绿幽森寒的灯。 黑衣人手中旗猛挥,身子向后一飘数丈,再一挥旗,又飘后数丈,他身在空中,口中嘶声狂叫:“紫鳞现世,紫鳞现世,动手……动手!” 第3章 紫虚神龙 青少麟见那黑衣人只挥两下旗,就急退数丈,正惊叹这人轻功之高,突然一股紫雾自洞间急喷而出,射向空中,空中那黑衣人被这股紫气喷得整个人飞出十数丈,直向青少麟撞来。 青少麟大惊,他急闪一旁,那黑衣人甚厉害,在空中疾挥数下红旗,竟然稳稳落下,他目光死死瞪着前方,眼中闪着又恐惧,又兴奋的神色,青少麟转头望去,看到这辈子最难忘记的情形。 一头大如船屋的紫色蛇头游出那洞口,它双眼亮如灯笼,口中所吐信子如一匹红凌,头上方竟然还有一黑紫色的角,它高高挺起宽粗逾一人的紫色身子,俯视着这群如蚁蝼的众生。 青少麟只骇得筋骨酥软,直不起身,他哪想到毒龙门今夜在这跳大神,要惹的竟是这么强横的生灵! 场中直似所有呼吸都停顿了,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紫色生灵给震惊了,谁也不敢妄动,生怕惊动它惹来飞来横祸,就连那头黄牛亦伏在地上,全身颤抖。 而就在这时,只见一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甩了甩脑袋,像是喝醉酒,刚醒过来一般,嘴里嘟嘟囔囔,他的身躯本亦巨大,但站在这巨大的紫蟒身下,显得异样的渺小。 山谷中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他,就连青少麟和身旁不远处的黑衣人,两人都呼吸暂停、瞪圆眼睛看着那人。 那龙奎迷迷糊糊擦了擦眼睛,才看清眼前几步外,竟然是一巨大紫色身躯,他张大嘴巴仰头望去,只看见那紫蟒森冷的目光,和慢慢张大的嘴巴。 “操。”龙奎只来得及说一句,紫蟒张大嘴从空中一扑,一瞬间就将他吞下,所有人都大声尖叫起来,立时上百根飞矛,自山谷两坡飞来,如雨一般直射向紫蟒。 他们为了今晚,可是做了长久的准备,虽被那大蟒吓倒,但惊醒后,那杀戮的本能,就又回来了。 那飞矛击在如磨盘大的鳞甲上,立时飞弹开,在空中如败草一般跌落,那紫蟒眼中凶光大盛,它突地张开大嘴,喷出一股粗如水柱的毒液,水柱直向山坡上的人喷去,被喷中的人立时惨嚎连天,扑倒在地,全身发黑,竟然是中毒身亡。 青少麟面无人色,脑中只有一个字:逃!先逃出此地再说! 他拔腿要跑,却见那团红云又向他卷来,他忙跳开,闪到一边,气急道:“你疯了吗?”那黑衣人红着眼,恶狠狠瞪着青少麟,手上大旗却没有停下来,接连向他卷去,口中怒骂:“王八蛋,狗杂种,要不是你害死龙奎,今晚这紫鳞我们就可轻易擒下……我非杀了你不可!” 青少麟听他这么说,亦怒道:“老贼,难道老子自绑起来给你们杀么,他死他活该。”他一怒之下,亦不闪退,手上刀直接一招“阴狐”攻去,刀光幻成三个虚影,一时之间令人难分清哪一刀是真,哪一刀是幻。 黑衣人那大旗固是卷住他,但他肯定自己的刀亦会将这老贼的一条胳膊斩下来,果然那老贼一咬牙,身子一闪,闪开这一刀,口中喝道:“狗杂种,待我收拾了这畜生,再收拾你!”说着红旗一晃,就直奔那紫蟒去了。 青少麟见他竟然这般豪勇,亦大是佩服,此刻谷中紫蟒呈威,人人自危,自己还是先躲为妙,当下直向向谷外狂奔而去。 那黑衣人大声喝道:“你们慌什么,放火!上灭蛇粉!放龙枪!”他自己一舞那红旗,红旗卷在杆上,那杆端竟是一枪头,整根旗杆就是一长枪,他一个大旋身,旗枪弯如弓,借着这一旋之力,手往前一送,枪杆“腾”的崩直,旗枪如龙一般,呼啸着直向地上巨大的蟒身击去。 只听“崩”的一声,那紫蟒痛嚎一声,一片紫鳞甲竟然被这枪击飞,旗枪“扑”的插入蟒身,直没入数尺,他一击得手,知道雷霆般的蟒噬立至,当即拨出旗枪,迎风一舞,旗面“蓬”地打开,然后一拧下旗杆上的按钮,旗杆侧一排细密小孔“扑”的喷出一团极刺鼻的蓝粉,他大旗挥舞,这团蓝粉如一团蓝云一般罩住他。 这几下操作一气呵成,想是练得极熟,也救了他一命,那紫蟒受伤之下,立时转头,自空中向那黑衣人一口噬下,黑衣人头顶及时舞出那蓝粉云团,紫蟒似是讨厌甚至有点害怕那团刺鼻的蓝粉,嘶叫着将头高高扬开,然后嘴一张,一大蓬毒液朝他喷下。 黑衣人劲力到处,那旗面张开如伞,那毒液竟然穿不透这旗面,全被这怪伞挡开去,没沾上半分。 那黑衣人一舞动旗,整个人又向后飘出数丈,他将旗一插入地,威风凛凛怒吼道:“看见没有,这畜生也不过如此!我孟伯雷今晚一定要宰了它。” 他拼上全力,尽此一击,就是要振起军心,果然坡上众人见他如此神威,不由得齐声狂吼:“宰了它宰了它。” 有人立时点起早安埋好的燃油,只见一大条火线如火龙般燃起,这条火龙比那紫蟒竟大得多、长得多,竟将这山谷四面围了一圈,火焰爆腾数丈高,这一来,这紫蟒和毒龙门的人,就被困在这火龙围成的斗兽场中了。 被困的还有青少麟,他本是要逃出去,但那火一起,火线窜得比人还快,只差数步,他面前就横了一条长达三四丈的火河,他转身一看,他已身在这大火圈中,连同毒龙门,以及那条紫蟒。 明月高照下,这山谷竟然似乎变成了人间地狱。 “奶奶个熊的,这些疯子……”青少麟四处张望,这场中,已没有所谓最安全的藏身地了,四处都是火,空中除了紫雾,山坡上还弥散着浓浓蓝烟,毒龙门的人掩上面罩,半个山谷都是灭蛇粉。 今晚只有能一方活下来!而他不幸身陷其中,现在只能见机行事,只有不停的安慰自己,“冷静冷静,你一定能活下来。” 今夜的盗草行动,已降格为保命了。 那紫蟒见毒液竟然奈何不了孟伯雷,猛地向前一窜,紫色艳丽的蟒尾自洞中游出,尾部在地面狠狠一甩,谷底一大蓬河卵石如机弩炮弹一般,如一团乌云向孟伯雷射去。 孟伯雷没想到这蟒竟然还有这招,他紧紧挥舞着手中大旗,大旗如一团红云将他罩住,将射来的石块突突突挡下,但石块实在太多,急切间,手腕、膝中石,真气一弱,腰、胸中石,他大惊之下,猛地舞旗,拨身飞起,跃到空中,避开飞石。 那紫蟒却并不想放过他,蟒尾左右急甩,又一片石头如乌云向空中的孟伯雷射去,孟伯雷在空中嘶声大叫:“出龙枪!”他手中那细铁线急速射出,抓住山坡上的树,猛力一扯,整个人飞到树上,堪堪躲开这一波石弹。 这时,山坡上一挖空的山洞中,三四人推出一巨大的弓弩,弩箭长达二丈多,箭身竟然有大腿粗,箭簇长逾一尺,青少麟看着都为这紫蟒倒吸一口凉气,这玩意怕是攻城的利器吧,估计连城墙都能射穿,而且这龙枪竟然有两部,左右两边山洞都有,难怪毒龙门有信心要将这巨蟒拿下。 从一开始的慌乱溃败,到此刻有步骤的组织开展反击,孟伯雷终于扭转了局面。 那紫蟒似乎亦感觉到危险,急啸一声,尾部猛地一鞭甩落地,数百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破空呼啸着射向左坡山洞的龙枪,它大嘴向右一张,又一股毒液疾喷向右坡的龙枪。 没人想到这蟒竟然这般聪明,这堆石头“暗器”准头虽然差,但数量众多,且又疾急,左坡的人要将龙枪拖回山洞,但已来不及。 但他们显然早有准备,有几人举起几把黑乎的东西,猛地张开,只听“铮铮”数声,竟然是一把把铁伞,铁伞挡在洞口,石块如疾雨落下,只听得喀喇喇的声音,那几把铁伞完全没拦得住,扑扑扑竟然被射破,只余一堆铁伞骨,石头余劲不息,直打在身后龙枪上,哗拉拉将龙枪打得烂架,碎在地上,还将洞内的人打得骨头碎裂,不成人形。 右坡的人一见毒液到,这次几人合在一起,立时张开铁伞,在洞口前立起一大屏障,“蓬”毒液冲在伞上,竟然全被挡下。 那紫蟒见毒液不凑效,欲再度尾鞭击石将那龙枪打碎,但洞口的铁伞屏一移开,那龙枪已瞄向它身躯中段。 但那紫蟒甚机敏,头向前一伏,弯曲的身子一发力,“呼”山谷中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待人睁开眼,这大蟒竟然一下子窜出数十丈,已离龙枪甚远。 但这一下,却离青少麟近了。 青少麟本是安然的远离战场,坐山观虎斗,没想到战场的煞星竟然一下子到了自己身边,那庞大如小山的身躯,那庞大无匹的威煞,令人不敢妄动。 但让他惊喜的是,这紫蟒疾冲而至带动着的一大堆滚石飞沙,竟然将他跨不过的火河压熄了。 青少麟大喜过望 ,大好了,他像狼一般窜起,向谷外狂奔,他突然感觉身后巨大的风压,月光下只见一如山的暗影映在自己前方,他大惊失色,知道那巨蟒就在自己后面,他急向旁边扑倒,突听“崩”的一声响彻山谷,一道乌光闪电般横穿数十丈,一下子射入那紫蟒的身躯,将它钉在地上。 那紫蟒挺直身躯,仰天张大嘴巴,红舌狂颤乱甩,发出巨大的嘶嘶声,山谷中所有人立时脸色惨白、捂耳蹲下,青少麟如受雷击,软在地上,全身上下,没半分气力。 紫蟒极是愤怒,狂嘶不止,蛇身疯狂拍打着地面,一时间,大地震颤,碎石横飞,生死一刹那之际,青少麟保持灵台最后一丝清醒,他用尽全力抓两把土,塞到耳中,这才感觉身体重新属于自己,他踉跄着从震抖的地上爬起,东歪西倒的往外跑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远点,不要被捶成肉饼! 就在这时,空中暗下来,他抬起头,看见天空中一张无比巨大的白布,向那紫蟒兜头缓缓盖下,而青少麟自己,就在那白布之下。 青少麟一见大急,急运内力至足下,但只觉腹中一痛,有如刀插,差点晕倒,腿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却是刚才紫蟒那声震天撼地的鸣叫,将他气脉震乱,真气乱窜,犹如湖心翻起巨浪,他强行运功,要将那涛天巨浪压回到经脉内,差点走火入魔,一时之间竟然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青少麟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四个黑衣人,拖着大布一角,自空中落下,要将他和那巨蟒盖在一起。 第4章 神龙内丹 没有任何征兆,这紫蟒一被钉在地上,就有四个隐藏起来的人,被巨竹弹到空中,在空中四人一碰即散开,拉开手中卷成一条长棍的长布,如同一块巨大的天幕,在空中缓缓降落下来。 那布未落下,青少麟就已闻到一种特殊的气味,有数不清的白色粉末自那布上飘下,飘散在空中。 紫蟒对着天空落下的天幕布似是甚为忌惮,疯狂对着那落下的天布狂喷着紫雾,强大的气流又将那天幕吹得更高,但是却吹落更多白粉,漫天遍野,连青少麟身上都落了一层,那紫蟒一吸入那白粉,本是癫狂的头颅明显萎顿下来,它狂甩着头,但吸入的粉越多,过得半刻钟,它那疯狂扭曲的身躯已软了下来,一下子从空中啪地倒在地上,只是呼呼愤怒但无力的喷着紫雾。 青少麟吃了一惊,却发现自己安好无恙,亦不知是那五灵珠之功还是这粉对自己没用。 空中的天幕,又缓缓降下,要将这一蟒一人罩起来。 青少麟心中大急,知道这些人要将自己和这巨蟒装到袋子里,但他此刻腹中如刀绞,连手指头也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而那紫蟒吸入越多粉末,似乎本是灯笼大的眼睛,慢慢变小,似乎要睡着一般。 原来那白色粉末对蛇来说,犹如酒一般。 毒龙门的人费尽心血,终于要将这巨蟒擒下了,连带青少麟一起,青少麟想到那孟伯雷说的,擒下这蟒就来杀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办成了! 现在好了,现在要不是被这蟒蛇吞了,就被毒龙门大卸八块,青少麟现在想来,心中十分肯定天香教一定知道点什么,否则绝不会将这些刀枪不入的盔甲、令人醉倒的毒刀,还有辟毒的宝珠给他,天香教一定也知道,这次盗草终究还是太危险了,所以只是骗他一人来,要是他能拿到那九命草最好,拿不到,说不定也能在紫蟒与毒龙门的生死相斗中,重创一下毒龙门。 但天香教肯定是大大低估了毒龙门的实力了,他们要是知道毒龙门这么厉害,想来也不用把这些宝贝都装备给青少麟,大大的浪费了。 想到此,青少麟心中沮丧之极,想不到紫烟那家伙,也合在一起骗他,那什么降伏那只熊,肯定也是她弄出来的,看来只是想称一下他有几斤几两,“哈哈,你们完全错了,把这些镇教之宝都给了我,我死了,就白送给了毒龙门。” 毒龙门要是控制了这条紫蟒,那估计天香教也是离死不远了,大家将来一起在蛇腹中团聚好了。 青少麟想到此,心灰意冷,武一刀说得对,江湖风波恶,自己还是太嫩了。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打死你这蠢货……咦,我能动了!”他腾地站起来,果是行动自如了,他不急着去强运内息,胡思乱想,内息反自行流转,解了他的困。 青少麟抬头一望,又颓然坐下,那布已完全落下,外面黑影幢幢围了上百人,磨刀擦枪的,他冲出去,肯定被这些人捅成刺猬。 他看着边角已有人迅速扎着粗如象腿的绳索,很快就会将他们打包了。 青少麟实是没想到,自己的江湖之行,竟然是和一条紫蟒死在一起,他忍不住哈哈一笑,对着那紫蟒道:“有这么大的蟒蛇陪葬……”他突地一震,黑暗中,那绿色幽亮的巨眼,似乎流下两行液体,那是眼泪么? 蛇也会流泪?真是怪事。 也许这蛇不一般吧,毕竟这么大,还是紫色的蛇,谁见过! 青少麟感觉那双眼就要闭上的幽绿蛇眼似乎在看着他,也许因为那些莫名的液体,或者是因为一兽一人被困在这天幕布袋中,不久就都要同赴黄泉,青少麟大起同仇敌忾的同情心,竟然也不怎么怕那蟒了,摇头叹道:“蟒兄你看着我也没用,我也束手无策,我打算,一会就把这东西扔了,用这刀把自己醉死,免得被这些家伙折磨,醉死,没想到我青少麟有一天,还能跟一条蛇醉死……” 他右手拨出那“玉露醉风刀”,心想着难道真的要醉死?颇有点犹豫,但若不早点了结,那些家伙万一突然冲进来,自己真落在他们手中,那到时真是生不如死。 他知道自己只要将五灵珠扔开,右手提着醉风刀只挥得几下,就能醉倒,到那些人冲来前,想是早已毒醉身亡,想是如是想,但真的要死,谁又下得了手。 他突然见那幽绿的眼睛突地睁开,他急退到离那紫蟒十数丈外,那紫蟒微微从地面抬起头,目光灼灼望着他,青少麟心怦怦直跳,握紧手中的刀,有点发颤叫道:“喂,你吃了我,你一会也是个死,我们何不安安静静坐下,聊会天呢,而且我也不好吃……”心中直悔刚才没有出刀醉死自己。 那紫蟒突然一张嘴,骨碌吐出一颗透着玉润光芒拳头大小的珠子,这珠子落在谷底河床的鹅卵石中,闪着蒙蒙白光,如梦如幻。 那紫蟒朝那珠子点点头,又向青少麟扬了扬头。 什么意思?给我这颗珠子?这是异兽的内丹么? 这蛇怎么这么好,突然给我这东西? 那紫蟒吐出那颗珠子后,神情更是困乏,似乎连眼都要闭上了,它头一垂,砰的掉落地上,直震到青少麟都站不住脚。 但他突然明白过来,这蛇见他似乎没有中毒,想是要他帮它解毒,这地上这颗珠子是它的谢礼! 一定是如此。 就把这五灵珠给它吧,自己亦逃不出去。 青少麟将玉露醉风刀放到地上,慢慢走近那紫蟒,大着胆子一步一步走到紫蟒身前,那紫蟒眼睛只张开一线,气息微弱,似乎实是没了气力,青少麟咬了咬牙,小心摘下五灵珠将它塞到它微开的嘴里,然后掉头飞快跑走,突然记起什么,转身又赶紧拾起地上那发着蒙蒙白光温润的珠子,直跑离那紫蟒十数丈远才稍放下心来。 那紫蟒过了一会,它慢慢睁开眼,头亦慢慢抬起来,竟然是恢复了精神。 果然是这样。 青少麟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救了这蛇,他突然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 现在怎么办?这蛇活过来,要将他吞掉怎么办?!!! 虽说是逃不出去,虽说是死,但现在葬身蛇腹,那实是最糟的死法了。 青少麟颤颤抖抖对那紫蟒道:“我可是救了你,你不会恩将仇报吧?” 那紫蟒看着他,似乎露出迷茫的神色,它摆了摆头,又扬了扬头。 青少麟一呆,那紫蟒又对他扬了扬头。 青少麟举起了手中的那温润的珠子,那紫蟒点点头。 “它在叫我吃下去么?”青少麟犹豫一下,将这珠子放入嘴中,这比剥了皮的鸡蛋还软柔的温润珠子一下入嘴,就滑入他的喉咙,他还没作反应,就咕一下吞下去,青少麟愣在那里,他还没想过要吞了这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现下却下了肚。 他僵立在那里不敢动,完全不敢动,生怕一会嘴里会钻出一条蛇来,但只一下子,他就感觉到异样,那珠子一滑入肚,肚子丹田暖融融的,然后全肢百脉像泡进温水中,甚是舒服,他不由得自然而然的盘腿坐下。 一坐下,丹田中就生出一股他从来没有过的“生气”,是一股充满了生机、似有蓬勃生命力的气,他急运“九息转丹术”,引着这股气行走于全身大穴、经脉,顺行九转逆行九转后,才将一部分生气收为已有,转为内丹,但腹中那珠子的“生气”似是源源不断,像山洪暴发的大水涌入小湖泊,他不停的导引着这巨量的天降之水,引导到各脉络、最终归于入丹田,直到他能感觉到,腹中那珠子足缩小一半以后,余下那“生气”似乎才不用他导引,自行被那丹田的内丹所吸引,自行转为内丹。 青少麟睁开眼醒来,自己打坐似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但眼中所见,似乎那紫蟒变得更为清晰,他甚至可以看清它鳞甲上的花纹,而身边周围两三丈内的虫蚁声,他都听在耳内,似乎进入了一种新的境界,更为奇怪的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境界,因为吸食了这紫蟒的内丹(他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能肯定这是异兽的内丹)自己已是一日千里,登临胜境,但他内心竟然也没有为此狂喜,只是淡淡的喜悦。 他无法道清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到,自己是变了,而且似乎不只是内力、身体的提升,似乎连心境、意识都有了变化。 他看着此时把头仰高的紫蟒,竟然没了之前的害怕,而且似乎亦直接知道它的感受,他道:“看来五灵珠完全帮你解了毒了,不过你把一部分内丹给了我,你不见了30年修行啊。这也算是你的劫,不过,现在也算劫满了,让我帮你把这东西给除了。” 那紫蟒已完全没有之前的疲困之态,但那眼睛确不如此前幽绿,而且身躯的紫色亦没有此前的鲜艳,它听着青少麟的话,神色似乎甚是黯然,听得劫满,似乎才有了点精神。 青少麟走到那龙枪前,那巨大的枪尾端,是个满是铁刺的铁球,难怪挣扎得血肉模糊,仍难以挣脱,青少麟对紫蟒道:“有点痛,你忍着点。” 那紫蟒竟然微微点头。 青少麟站到紫蟒的身上,抓着那根龙枪尾,上面满是血,他单手提了提,本是试试要用多大力,但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就将这枪拨起了,他一愣,将这枪自“嗖”一下抽出来,留下血洞。 那紫蟒痛得嘶地叫了一声,青少麟见那龙枪身上布有倒刺,情不自禁的抽搐一下,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种痛,他将这枪扔到一边,自怀中掏出紫烟为他准备以防万一的止血药,满满几瓶,全倒入那血洞中,亦不知道是否有用,过得一会,似乎见血洞中的血慢慢出得少了,看来天香教的药果然神异。 青少麟轻轻舒了口气,他抬起头,见四角的布被绳收紧,在不断缩小,毒龙门的人看来是要将他们都收进这超级大的布袋中了,青少麟轻笑一下,他跳下地,走到那玉露醉风刀边,心念突然一动,一股气自掌中喷出,激在地上的刀上,那刀一下子跳起来,青少麟一抄手接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要是小丁见到,肯定激动得大喊大叫起来,嘿嘿,真是少见多怪。 青少麟看着手中的毒刀,不禁低喃道:“玉露刀啊玉露刀,你这点毒力,再也毒不倒我了。” 青少麟对紫蟒道:“怎么样,我们就出去,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那紫蟒猛地点头,似乎甚喜。 青少麟身子一纵,轻轻松松到那紫蟒头上,他捉住它头上那根独角,心中突然掀起万丈豪情,提刀一指向他们头顶上的天幕巨布,像戏文中的征东大将军一般,厉喝道:“杀他娘的!” 紫蟒长嘶着挺高身躯,青少麟举刀一划,“哗”的一声,天幕巨布裂开一大口,紫蟒嘶鸣着冲出布口。 第5章 修罗场 外面毒龙门人,亲见那紫蟒已被那“梦毒粉”毒倒,哪想到,它此刻竟然还能破布而出,不由人人惊得魂飞魄散,面色惨白,手中枪矛滑掉地上。 孟伯雷一见青少麟竟然站在那紫鳞的头上,心中大异,他本以为,这小子已葬身蛇腹,没想到此刻竟然站到了紫鳞的顶上,那眉目神态间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好在他对此亦有应对准备,他一挥手,厉喝:“射!” 他身后的龙枪已对准紫蟒颈部,“崩”一声,龙枪离弦怒射,化为一道乌光,雷霆万钧之势射来。 青少麟一划破布袋,立在十数丈高的紫蟒头顶,居高临下,四面八方的声息全收入声中,龙枪才抬起枪头,青少麟已先一瞬锁定那龙枪,枪还没射出,他似乎已能感觉到枪的走势、角度,他从蟒头一跃而下,那乌光破空射至,青少麟半空一脚准确无比的直踢在枪尖上,乌光一折,自空中直向人群射去,底下的人大惊四散逃开,但哪还来得及,乌光过处,飙起漫天血雾,血块飞溅,一地的血水,那龙枪霸道之极,被射中的人无不粉身碎骨,血肉横飞。 孟伯雷一见青少麟这么凶狠,功力远超今晚此前所见,心一沉,痛极狂叫道:“这厮吃了紫鳞内丹,杀了他,杀了他。” 他拾起地上的长矛,对着青少麟全力一掷,长矛竟然在空中发出“嘶嘶”的破风声,但这跟龙枪相比,实是差太多了。 但孟伯雷这一下,实只是抛矛引矛,底下的人刹时上百根长矛直射青少麟,黑压压的一大蓬黑矛直向他射来,青少麟眼中竟然毫无惧色,他身在空中,空手一把捉住孟伯雷射来的长矛,他身子已无力可借,自空中落下,群矛射至,他提气足下轻踩下方射至的长矛,身子借力向上急窜,手中长矛同时舞出漫天光圈,但见空中的飞矛撞上那光圈纷纷落下。 光圈直飞向上,青少麟身子在空中轻巧一折,轻轻落在那紫蟒头上,他右手一挥,手中的长矛嗖的飞出,在空中发出急剧的啸声,慑人心魄。 孟伯雷见青少麟竟然能借空中飞矛之力再度飞起,已知那些矛伤不了他,他先一步抢到那龙枪边,脚才落脚,就感觉一道尖厉的锐气直向自己射来,那气劲之强,竟然令感觉全身发寒,他大吃一惊,手中大旗猛地一震,红旗面卷成一红锥子,直迎上电射而至的长矛。 孟伯雷对决上了青少麟。 他抓住大旗的右手如中了闪电,猛地弹开,下一瞬间,整个旗面突然“蓬”的一下,震得粉碎,成千上万片红色的碎片像蝴蝶飞舞在空中。 孟伯雷胸中那口血忍不住喷了出来,但见那长矛破了旗,又势不可挡的直射在那龙枪的弩架上,“轰”一下,将最后一架龙枪彻底击毁。 孟伯雷惨笑一声,厉叫道:“那就同归于尽吧,儿郎们,上火油,把这畜生给我烧成炭。” 那紫蟒一从破口中探头出来,围着天幕巨布四周的人立时哄散逃开,如蚁群被滚水烫淋一般,紫蟒正待狠狠碾压收割他们,却见周边十来个背着黑乎乎四方箱子,手持一个黄油油大铁筒的帮徒,举起手中的粗如大腿的铁筒,对准紫蟒,扣动机簧。 只见十数条赤红红的火线自那筒口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红亮孤线,向那紫蟒躯体射去。 那红亮的火线未至,紫蟒已感觉到一股焦热,任它是如何神异,但火终是它的天敌之一,被这些犹如铁水的火线射中,那定是会皮焦肉糊,非死即伤,但此刻火线自四周射至,它刚出来,再是怎么突前闪避,总会被一方的火线射中。 幸得这紫蟒毕竟活过冗长的岁月,于危机中,仍能沉稳应对,它身尾仍在天幕的布袋中,蛇尾瞬间急旋数转,竟然扯得那大布如巨大的风帆,向四周疾扫。 这一着实是出人意料之极,那喷火之人只觉一道巨大风力伴着巨大的黑影扫至,机警的立时扔下火筒,翻身在地滚开去,这才甚甚躲过那布袋的横扫巨力,余下来不及躲开,那射出的火线落在那急旋扫至的大布上,布面才燃烧,火筒与人就被扫到飞起数十丈,落下时不是身被那火烧得骨肉融化,就是跌得骨折肉裂,不成人型。 那天幕巨布已烧起,但这点火力对紫蟒而言实如大象对着稻草之火,它轻轻一震尾,已傲然将那布火压熄,头颅轻轻一扬,接住在空中落下的青少麟,然后青少麟一扬手,就破去最后一台龙枪。 孟伯雷一嘶叫“上火油”,青少麟就见,四周从地上爬起来的,山坡上的,山谷中散落在各处的帮徒,都自身后的袋中,拿出一个个黑瓶,全投向那紫蟒,只听砰砰砰的碎声,瓶中黑黑的油全溅到紫蟒身上、谷中的圆石上,青少麟一见已知道,这是极易着火的火油。 孟伯雷此刻想的已非是擒下这紫蟒了,而是要将它毁灭,杀死。 这是最后的手段,亦是最霸道,最同归于尽的手段,这油洒上这蛇身,只要点了火星,就能将它烤成一段焦蛇。 紫蟒身躯巨大,在这谷中,那是怎么都不可能不被这些油瓶溅到的,况且这谷底地面到底都是黑油,要避开谈何容易。 但这样一来,整个谷都是火了,这些家伙难道真的也想全葬身这里? 这真的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那紫蟒见到那些黑油,已感觉不对,它猛地张口向下方四周扔瓶的人狂喷毒液,如下一场毒雨一般,被毒液淋中者无不中毒身亡,有铁伞的人忙撑开连成一片,其余人都闪入铁伞中。 这一招对紫蟒本是有效,它不敢近攻碾压他们,一则是那些气味强烈的灭蛇粉令它不舒服,二则是近身后可能的火攻,极难避开,躲在伞后他们尚有机会再度反攻。 但现下这一招,却不再有效了,因为紫蟒有了同盟,它以极大的牺牲,换来了一个同一阵线的人类盟友。 紫蟒猛一甩头,青少麟自空中向地面的伞阵射去,他手中的玉露醉风刀闪出极强的白光,头发被这功力提到极至的气劲激得如火般上扬飞舞,他在伞阵上空中全力一刀斩出,白光在黑夜中无声切开铁伞,伞下的人声亦未吭,就被这一刀杀气断去生机,身体随即被断为两段。 白光没有丝毫停留,在伞下像流星划过夜空一般,所过之处,就像死神的镰刀斩过,生机尽灭,这一伞阵下的8人竟然一瞬间就分成数段。 在这生死关头,青少麟咬牙没有半丝留情,一出手即死,惊人的杀气席卷全场,一旁伞阵的人见他又如狂魔般杀至,知道生死在即,竟然亦不退缩,一手撑着铁伞,另一手的长矛刀剑不要命的齐向青少麟身上砍刺,青少麟毫不闪避,仗着身上的“鼍鳞甲”硬生生撞入人群中,在兵刃崩崩的断裂声中,他手中刀如切豆腐,自一人划过另一人。 只数下间,这山谷中又添几个亡魂。 黑夜中,青少麟就是这山谷中的死神,他东一闪,西一突,完全不顾那刺到他身上的刀枪,只要有想火星亮起,他即如疯虎扑至,白光闪处,必有人中刀而死,不一会,他全身已血淋淋,像在血海里游出来一般,整个山谷有如修罗地狱,毒龙门的人到底是血肉之躯,见他这么像杀狗一般屠杀他们,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这恐惧,扔下手中的铁伞,嚎叫向谷外冲去。 恐惧像瘟疫一般,不可阻挡的传染开来,一时之间,谷内余下活着的人,大半抛下铁伞夺路而逃。 紫蟒竟然没在这当儿对着这些逃兵喷毒,像是知道,只有给这些人逃生的希望,才会彻底瓦解他们的斗志、战意。 在这时,突听一人厉声大喝:“紫鳞,给我,死!” 只见孟伯雷站在一棵半枯的黄连木上,手中举起一长圆状物,他一手猛拉引线,只听“噗”的一声,一个红绿色的小火球直射十数丈高空,然后“砰”的一声,火球炸开,散落满天烟花。 紫蟒身上已沾有不少黑油,只要这漫天落下的烟火中,有一点沾着它身上的黑油,黑油沾处,就会被烧成焦炭。 这是孟伯雷最后的杀着,亦是这条紫蟒最后的死着。 任你如何闪避,你也不可能躲得开这落下的满天烟火。 虽然最后没能将这紫蟒擒下,甚是遗憾,但将它杀了,拿下它额上的化龙角,那一样亦能完成他们的大计。 他们为今晚这场猎杀,已准备三年,实是没想到一个少年竟然会来扰乱他们的计划,这当然能一眼看出这是天香教耍的诡计,否则这少年又怎么可能在这紫雾中能行动自如呢?寻常人吸入这紫雾两口,就会癫狂而死了,亦只有天香教能化去这毒。 这一夜虽意外百出、万苦千辛,但终于还是他夺得了最后的胜利! 虽然死伤上百,但这些牺牲,对他们所谋求的最终计划,实是不算什么。 只要拿下这紫蟒,拿到化龙角,那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不能牺牲! 在这最后关头,他看到那少年又到了那紫蟒的头顶上。 哼,难道你们还有什么办法?简直痴心妄想。 却见青少麟一拍紫蟒头顶那化龙角,紫蟒蓦地朝天张开巨大的血盆大嘴,那嘴张大到极限,足以吞下整头大象,望之令人心惊胆颤,然后空中就响起极大的“丝丝”声,孟伯雷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他身子一晃,差点栽下树来。 他脸色一变,只见空中那巨大的蛇口如巨鲸吸水,空中四周的气呼啸着被狂吸入蛇口中,那正自空中落下的满天烟花,被这巨大的吸力俘虏,嗖嗖嗖如灿烂的五颜六色的小流星,全被吸进那巨大的蛇口中。 他的满天烟火,竟然就此消散。 孟伯雷看得目瞪口呆,他突然明白过来,他们要对付的,并不是一条异蛇,而是一条异蛇,与一个人。 他真应该早一步杀了这人的,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完全改变了今晚的结局。 他一抬眼,见那紫蟒蛇颈一甩,那小子已自空中向他俯冲而来,全身满是血污,双目散着兴奋残忍的光芒,如猫扑鼠一般。 孟伯雷怒极反笑,这小子半刻钟前在他面前连屁都不是,现下服了这紫蟒内丹,竟然不将他放在眼内,真是笑话,就凭这区区内丹,能对付得了当年名震江湖的“火云暗雷”。 你自空中下来,正是找死,他右手握在那秃秃的旗杆尾端,只待青少麟一到眼前,他就一枪突刺,将他穿胸而过,窜成一块叉烧。 他自是看出,这小子身上肯定穿了坚硬的盔甲,但他的暗雷劲,又岂是小小铁甲能抵挡。 青少麟瞬眼即至,孟伯雷狂啸着手中旗杆急剧螺旋着向青少麟当胸刺去,青少麟刀光如雪,向那旗杆厉斩,那旗杆离他胸口只有一尺多,孟伯雷猛的一按尾端的机簧,只待枪头自那旗杆端头标出将青少麟刺穿,但这枪头竟然没有标出来,孟伯雷一愣,厉芒闪过,青少麟已将那旗杆断为两段。 孟伯雷手中一轻,他脚下猛地发力一踩,树枝断裂,人向下坠去,手中断杆向青少麟射去,他知道那阻不了青少麟,落地后就地一滚,抄起地上的一喷火筒,转身就扣动板机,一火线向后射去,但他看见青少麟只是站在树上,看着他,孟伯雷突然觉得胸腹一痛,他一望,才发现肚子上竟然开了一个小口子。 什么时候受的伤……他突然明白,青少麟那一刀未斩中旗杆前,刀气已将旗杆内的枪头的机关破坏了,跟着斩断旗杆那一刀,刀气伤了自己。 他实没想到,紫蟒的内丹这样霸道,竟然帮这小子内力晋至一流高手的入门境界。 孟伯雷一下子跪倒在地,刀气所伤非只是在表面切开个小口,刀气已将内里的内脏摧毁,青少麟跳下树,走到他跟前,道:“你输了。” 孟伯雷眼睛瞪大似乎是看着他,但目光已无力聚焦,他嘴边流出血,还笑起来,道:“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吧,他们会替我报仇的,小子,我在那边等着你。”他拿地上散落的刀,狠狠一刀向自己心口插落,青少麟蓦地一动,一下间已抓住他的手,压停刀,他目光灼灼逼视着孟伯雷的眼睛,一字字道:“我才不管你是谁,我会将敢来寻仇的人,一一送去陪你。” 他手一抬,刀搠入孟伯雷心中,孟伯雷瞪着他,缓缓倒下。 “你们还有谁?不怕死的,尽管来吧。”青少麟举刀向月,一股杀气绕着他冲天而起,一旁紫蟒张嘴嘶声大叫,毒液四溅,声震深谷,谷中余下的毒龙门人脸色煞白,望着谷中尸骨遍野,首领已又死,再无心作战,人人夺路而逃。 但他们才出谷口,突然夜空中,射落下无数碧绿细箭,毒龙门的人哪还想到,谷外竟然还如此突袭,纷纷中箭,吭亦未吭一声,即全身碧绿,扑地而亡。 紫雾缭缭中,只见姬夜香领着二十来人,踏入谷来,当先一人抢在众人身前,一脸焦急,却不是紫烟是谁? 第6章 条件 紫蟒正欲松口气,突见谷外又冲入二、三十人,不由挺高蛇首,嘶声狂啸,一时之间草木震动。 青少麟连忙跃上他头顶,抚着那独角,安抚道:“蟒兄蟒兄莫激动莫激动,那是自己人,自己人……” 姬夜香她们入谷见得如此神异巨蟒,人人神色一变,却立时变得异常恭敬,面色庄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单膝跪下。 那紫蟒见她们如此,才缓缓放松身子,游到地上。 青少麟跳落地,那紫蟒望着他,点了一下头,似是感谢他,青少麟抚着它的颈鳞,这一夜相互战斗,他似乎和这长蛇建立起不一样的感情与默契,尤其他还吞了内丹,似乎有了相互依存的心灵,青少麟情不自禁的抱住这紫蟒,道:“蟒兄你要走了是吗?快点离开这里吧,人心险恶。找个深山深湖,继续你的修炼,早日化麟飞升。” 紫蟒定定望着青少麟,眼睛似乎露出笑意,它亲热的将巨头挨了挨青少麟,然后再不停留,向前迅速游出山谷,只听谷外不断有树木崩塌的声音,然后声音突然一下子消失,似乎紫蟒一下子不见一样。 场中又面面相觑,甚感怪异,姬夜香站起身来,嘘了口气道:“紫虚神龙果然神异。”她转向青少麟,道:“青少侠果然……” 青少麟在她面前一竖掌,只见一股气凛然在两人之间荡开去,姬夜香只觉强而不烈的气息拂面,吹起她耳边的发丝,她心无由的一荡,似乎感觉青少麟大是不一样了。 青少麟突然地拔身而起,落在山坡上,迅速向山谷后奔去,他这几下迅捷异常,显是功力非同寻常,一夜不见,已是吴下阿蒙。 姬夜香眼神惊疑不定,有点震惊对紫烟道:“他……是服了……神龙内丹……” 紫烟咬着唇,只是望着青少麟远去的身影。 只数下间,青少麟又旋风般掠回,他手上拿着一块圆石,圆石里竟然生着一三寸多高的绛朱草,这正是山谷后能救死扶伤的九死草,这草虽是珍贵,但仍是远不及紫蟒神异,所以毒龙门的人纷纷去围巢紫蟒去了,但最终却落得惨败全灭的下场。 青少麟将九死草交给姬夜香,又将身上的鼍鳞甲脱下,连着玉露醉风刀给姬夜香,冷冷道:“还给你们,把武大哥治好,我们的交易结束。” 姬夜香没有接,她伸手中空中,像要捻着越发稀淡的紫雾道:“故老传说,紫雾谷那深洞中,藏着紫虚神龙,但谁亦不敢惊醒它,天香教建派数十年来一直与紫雾谷为邻,想不到终教我有幸得见,传说不虚。三年前,毒龙门到此将紫雾谷霸占,与我教屡发冲突、厮杀,毒龙门不但人多势众,且派中不乏高手,天香教损折上百人,连牵姬教主亦不幸重伤而逝。天香教不得已退出紫雾谷,退守莫忧山,直到你们到来。 阁下与武一刀素未谋面,武一刀还是玄朝通缉的最大反贼,天香教又是江湖禁地,阁下竟为救其一命,不惜孤身犯险护送数百里,这种侠骨丹心……” 青少麟听得“侠骨丹心”这种词,只觉全身一哆嗦,再也忍不住了,叫道:“什么侠骨丹心……”这事说来可真话长,但他可不是出于什么侠义的送武一刀来的,侠义什么的跟他无关,他只是搭上了这个事,才不得不做到底,他直接截道:“所以你们直接骗我到这谷来找九死草……”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举起手中的圆石,指着那绛朱草道:“这草不是什么九死草对不对?武大哥也没什么毒伤太深武功尽失对不对?” 姬夜香居然点点头,道:“根本没有什么九死草,这是绛朱草,生命力极盛,也是我们制碧朱丹的草药之一,可以舒淤血活筋脉,也是疗伤好药。” 青少麟看着手中他当成宝贝的绛朱草,心底竟然亦生不起气来,道:“那武大哥伤好没有?” 一旁的紫烟道:“武爷伤好了,只是我们用了点药让他提不起内力……” 青少麟苦笑点头道:“那当然,要是他都没事,我就不用来了。你们是算准了我肯定会答应你们,也知道毒龙门要在今夜唤醒那紫虚神龙,就让我来浑水摸鱼,打草惊蛇,最好我今晚惊得那紫蟒将毒龙门的人全杀了,最不济,也斗个两败俱伤,最后让你们渔翁得利,反正你们也不亏,是吧?” 姬夜香看着他,声音柔中带点娇媚,道:“是的,只是我们三个没想到,没想到毒龙门的人这么厉害,竟然能将紫龙逼成这样,没想到你如此大发神威,彻底打乱了毒龙门的计划,最后没想到,神龙竟然信任你,和你携手共歼了毒龙门……” 青少麟冷冷道:“最后全歼毒龙门的人,还是算无遗策的姬教主!” 姬夜香声音细柔道:“青少侠想必也能体谅,我一个女人的难处,教中大半精英,丧生毒龙门之手,他们若是擒下控制了紫龙,那下一步,就不只是消灭天香教,就连天下苍生可能也危在旦夕!如果是你,你怎么办?你让我们救武一刀,我们照办了,但这不是没有代价的,你应该知道,我们固然骗了你,但我们也将最好的秘宝,都给了你,而最后,如果我猜得没错,青少侠是今晚收获最大的人,你得到了神龙内丹,是不是?” 青少麟神色不变,看着她没有说话。 姬夜香道:“这也是青少侠的福报,夜香在此,厚着脸皮,还想请少侠帮天香教一个忙。” 青少麟忍不住,哈哈一笑,脸上却没笑意,他看了看姬夜香、紫烟,道:“我没听错吧,你还要我再帮忙?我帮的还不够?” 姬夜香断然摇头道:“不够。” 青少麟盯着她道:“你还真是够厚脸皮的。” 姬夜香身后两青年男子猛地窜出来,抢到青少麟面前,他们手一挥,只见两人臂上两条黑蛇疾扑青少麟,张开毒牙向他颈脖咬落。 青少麟眼都不眨,动也不动。 姬夜香急叱:“放肆!退下。” 两青年男子虽不甘,但亦只得向后跃开,这时青少麟突地似乎动了动,只见空中虚影一晃,细看他又站在原地,似是完全没有动弹过。 那两青年落地后,突地惊呼起来,只见臂上那黑蛇嘴口冒着血,竟然是青少麟闪电出手,将两黑蛇中的毒牙拔掉。 这毒牙一拔掉,这毒蛇就废掉了,那两青年甚是愤怒,正欲上前再度动手,姬夜香寒声厉喝道:“隆赞,八波,退下!” 两人脸色一变,终还是恨恨退回到队伍中。 姬夜香转身对天香教众徒厉喝道:“你们退下一百丈,违者到万蛇窟领罚!” 天香教众脸色微变,一言不发,转身默默退到后边的山坡后。 一时之间,紫雾谷只得青少麟、姬夜香、紫烟三人。 “让你见笑了。”姬夜香欠身道歉。 “教主这般忍辱负重,何不把话挑明,想要我做什么?”青少麟道。 “想您救一救天香教。”姬夜香突地单膝跪下。 一旁的紫烟亦马上双膝跪下。 任是姬夜香做什么,青少麟都不会有什么奇怪,但现下以她教主之尊,一个女人,还是甚美的女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突然间跪在面前,那是任一个男子也不会无动于衷的,青少麟亦是一惊,甚至有点惊慌失措,想上前扶起她俩,但又觉唐突,只好急得在原地搓手叫道:“你们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姬夜香像没有听到似的,她看着青少麟道:“毒龙门今夜虽然惨败,但仍不足以让它们元气大伤,公子试想,惨败后暴怒的毒龙门,会怎么办?” 青少麟脸色微变,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而且还甚是熟悉,青狼帮,不就是这样的帮派么。 姬夜香缓缓道:“公子自可一走了之,但天香教却无法离开这里,在毒龙门倾巢报复之下,天香教只怕再也无法存活在这世上,所以,虽知道公子今夜重创了毒龙门,为天香教报了仇,但夜香还是要厚脸皮,请公子再施缓手,救一救天香教。” “怎么救?”青少麟皱眉道。 “今晚,突袭毒龙门。”姬夜香一字一字道。 青少麟一愣,立时佩服起姬夜香,今晚的确是收拾毒龙门的最好时刻! 今晚将他们一劳永逸的解决,那天香教的危机,就解除了。 只是……青少麟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他一听姬夜香的话,心里是打定主意要救天香教的,俗话说,送佛送到西,现在他要不帮忙,可能天香教真要被人送到西方极乐世界了,只是这两个家伙太可恨了,尤其紫烟这家伙,骗得他团团转,天香教这些家伙自从收他入林之后,就时刻在骗他,当他是大傻子么。 帮是帮了,但不能让这些家伙这么轻易就得到她们想要的东西。 非得为难她们一下,骗骗她们,耍耍她们。 见到青少麟脸上露出为难犹豫的神色,姬夜香道:“鼍鳞甲、玉露醉风刀、五灵珠,都归公子所有……” 青少麟将手上的鼍鳞甲、玉露醉风刀都放堆放到姬夜香身前,道:“五灵珠早到你那紫虚神龙肚子里了,这些东西,就原璧归赵还给教主了。” 姬夜香仍跪着不动,缓缓道:“我若把紫烟许配给公子呢?” 青少麟心猛地一跳,一旁的紫烟脸色灿若烟霞,低下头,连耳根都红起来。 青少麟怔了一阵,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过有人要把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许配给他,一个原来的店小二,竟然也会有芍药一样的女子来相配了。 他转头看姬夜香,难道这女人是说真的?正好捕捉到姬夜香眼内闪过的一道光,还有嘴角间淡淡若无一闪即过的笑意。 那光那笑似乎是在说,青少麟,你想什么,我早就知道了,你就乖乖的答应吧,我一早就备好了这步棋了,我派紫烟去照顾你,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青少麟突然又生起一种棋子的感觉,他才不要当什么棋子,他才不要受人摆布,听人安排,让人设计。 他突然凑到姬夜香跟前,盯着她的双眼,道:“或许,教主还可以把另外一人许给我。” 姬夜香看着他挑衅似的眼神,有点反应不过来,看了看身旁脸色变得有点发白的紫烟,道:“不知公子还看中……”她才说完,突然明白过来。 果然青少麟露出邪魅一笑,道:“对,正是姬教主您自己。” 第7章 唐三破 自莫忧山去四川东望山的毒龙门,百多里,星夜急驰一夜可至。 天香教显然对此役,早有准备,他们备了30来匹快马,不管紫雾谷的战役如何,他们今夜都将倾巢而出,突袭毒龙门。 今夜是两派的生死之战,这一夜过后,江湖中,只存天香教,或毒龙门。 但青少麟一加入,姬夜香对今晚决战的战果就大为放心。 根据姬夜香的计划,毒龙门为对付紫虚神龙,精锐尽出,派中必空虚,而他们准备充足,况且又是以有备击无备,本是胜率甚高,但今夜见到毒龙门对付神龙,有攻城的“击龙枪”、铁伞,黑油火枪、天幕布袋等,这些实非是一般江湖门派所能,几等于行军打仗,万一毒龙门还藏有更深的后着,那天香教的突袭,可能就变成了自投罗网。 见到服食了神龙内丹后的青少麟,姬夜香就感觉,要是这人肯出手,那今夜之战,就没有悬念了。 青少麟一说出那句话,“对,正是姬教主您自己。”,紫烟脸色一白,姬夜香却是面不改色,她简直连半点惊讶也没有,只是看着青少麟,嫣然一笑,道:“原来青公子野心这么大……好,夜香答应你,只要你把毒龙门灭了,夜香,还有紫烟,都是你的人。” 紫烟的脸阵白阵红,手捏得指骨都发白,青少麟听到这话,反吓了一跳,他哪想到姬夜香竟是这般反应,忙道:“我答应帮你对付毒龙门,刚才那只是开玩笑,开玩笑,教主别当真。” 姬夜香拾起地上的鼍鳞甲、玉露醉风刀,重重塞到青少麟手上,然后拉上紫烟,道:“这是聘礼,如果你真的灭了毒龙门,我们自当侍奉夫君。” 青少麟吓得手一软,东西差点掉到地上。 紫烟经过青少麟的身边,狠狠剜了他一眼,还一脚重重踩在他脚背上,嘴里嘟哝:“贪心鬼!” 青少麟还嘴道:“骗子。” 他看到紫烟脸色一白,他硬起心肠,像没看见一般,骑上马冲上路。 一众人疾驰到月偏西至下夜,青少麟见前方领路的马匹跑入一树林中,姬夜香先一步下了马,她一身黑装劲服,紧裹着她娇美的身躯,青少麟望得突然有点口干舌燥,他转开视线,却碰上紫烟的目光,紫烟翻了翻白眼,摇摇头,一副他果然是色狼的表情。 数十人在林内下了马,将马匹拴好,姬夜香细声道:“前面就是毒龙门的东望山,我们须一鼓作气,悄无声息攻入去,我们须不得手软,明白没有?”后一句话,却是看着青少麟说的。 青少麟叹了口气,之前在紫雾谷尚是生死之间迫不得已大开杀戒,现下却不得不要主动击杀他不认识的人,这感觉倒不大好。 难道这就是江湖?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出了林子,转过两个坡,青少麟就见一座黑沉沉的大山横在眼前,山道还铺着青石板,一个人自山道旁的树上跳下来,向姬夜香一揖,低声道:“教主,一切正常。” 姬夜香点点头,对他表示嘉许,青少麟见树后的草中倒伏着三四人,想是毒门人的暗哨,被这人干掉了。 姬夜香亦早有布置,想是派出了精锐,青少麟望向那汉子,那人全身肌肉起伏有致,均称流畅,似乎如一头豹子一般,青少麟目光才落到他身上,他就立有感应,望向青少麟。 若是以前,青少麟当会避开他的目光,但现下他功力大涨,信心大增,亦淡淡的望向对方,那年轻汉子眉毛如大刀一般,眼睛闪转间给人感觉甚有自信,他只是望了青少麟一眼,便收回目光对姬夜香道:“教主,山道6个暗哨我全清了,山顶府院,前院有16人,左侧有13人,右侧的17人,中庭有23人,后院多少人未知,但唐三破就在后院中。” 姬夜香眉一挑,道:“后院可有捷径?”今夜的最大任务,就是将毒龙门的龙头唐三破杀了,这样群龙无首,毒龙门自解。 那汉子摇头道:“后院落在千仞绝壁上,极难攀登,且还设有哨岗,基本没可能。” 他号称“灵豹”,轻身功夫甚佳,连他亦说没可能,姬夜香亦只能放弃潜入后院,暗杀唐三破的可能。 青少麟突然道:“我可以试试。” 那汉子双眉一皱,如两浓烈的大刀相交,他毫不客气道:“你是谁?” 青少麟向姬夜香道:“给我一刻钟,要是我可以杀了唐三破,那今晚大家都不用冒风险,如果我上不去,自回来和大伙一起攻进去。” 这提议倒没什么坏处,姬夜香微思索一下,吩咐紫烟及众人道:“你们到上面府院去,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我信号。”然后对那汉子道:“巴图,你带我们到后院那峭壁去。” 巴图看了看青少麟,皱着眉带点不屑,转头就钻入林中,直向山另一侧奔去,他行动快得像黑暗中的豹子一般,自一树快速跳到另一树,没半点停留,比猿猴还快得多。 青少麟哼了一声,他知道这人故意要试下他的能耐,这人一动他就知道,这人内力没他高,但轻功上甚有天赋,青少麟没学过轻功,但他内力强了,自信不输过这人。 他掠起上树的时候,似乎看到紫烟脸色担忧的看着他,他想再看清,已没入树中,被树木遮挡了视线。 他紧紧跟着那巴图,他虽然起落间没巴图迅捷,但巴图只能从一树借力到另一树,青少麟在空中可以横越七、八棵树,两人并行迅速穿过林子,不一会就出了树林,到一崖深不见底的山壁上。 巴图站在山崖边,大风吹拂着他额上的黑布,他们在等姬夜香,在这空隙中,他甚至懒得跟青少麟说话。 青少麟当然亦乐得,他感觉做店小二那会,把他说话的热情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况且他也没心思说话,半弯的月亮挂天空,有着微亮月光,他们又内力过人,目光锐利,但这漆黑的夜色中,崖下如黑洞般,深不见底,且崖下峭壁笔直,似乎连个落脚点都没有,而且山风强劲,吹得林子沙沙作响,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些自己去到悬崖去刺杀的蠢话呢?万一掉下去,再高的内力也摔成肉饼。 想到这,青少麟后悔得肉也痛起来,但他是断不能反悔的,被面前这家伙小看,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只稍等一下姬夜香就到了,但青少麟感觉像过了数个时辰一般,他心乱如麻,直到听得林中树枝卡一声,转头望去见只姬夜香自林中跃出,空中翩翩落下,直如黑色的天鹅,她除了发梢上有点碎叶,气不喘裳不乱,青少麟突然感觉到巴图眼中似乎闪过一团火花,连呼吸都略急促起来。 这家伙喜欢她! 那倒怪不得他,事实上,正常的男人大概都会喜欢眼前这健美如雌豹一般的女人,但想到这女人爪子带毒,青少麟总有点怵怕,也许他们天香教的男人才会视此为魅力。 姬夜香一见到他们两人像桩子一般站得直直的,冷口冷面,心底不暗叹道:男人,真像小孩一样。 但这两男人像狮王一样争霸,那倒是女人乐见的,姬夜香用小指将黑发间碎叶扫去,这动作她做得甚自然,但整个过程添附有一种柔媚,不知道是她芊长的手指,还是发下那柔细瓷白的长颈,直看得巴图和青少麟眼有点发直。 姬夜香像没事一般,道:“那后院在哪?” 巴图尚瞪大眼看着她,像突然醒来,哦哦道:“在那边,那边……那边灯光的就是毒龙门的大院,从这跳到那底下那石山,从那边再跳到那山壁,一直向上爬,就能爬到后院了。” 青少麟顺着他说的看去,不由是倒吸几口凉气,那大院远处一险峻的山头上,而他的线路是,先从这跳过十数丈远的距离,越过深渊,落到中间一个小山上,再跑到这小山的另一端,然后再从那再跳十几丈,再一次横越深不见底的深渊,落到一几乎垂直的山壁上,然后再顺着山壁爬数百丈,才到山顶毒龙门的后院。 这的确是捷径,因为没人敢走! 只要有一个失误,就摔得粉身碎骨。 青少麟观察着如何落脚,巴图道:“不用看了,从这跳到下面那巴图山,那块石头有株野藤,你可以抓住它,然后爬回到山顶,然后你从那山顶到另一边的巴图岩,从那再跳去毒龙壁了。” 巴图山?巴图岩?见姬夜香微蹙眉,巴图赶紧道:“我自己命名的,攻下毒龙门后,求教主把这山赏给我。” 这当儿提什么赏,巴图轻功好,但有时候就是脑子分不清主次,姬夜香对青少麟道:“我觉得这还是太危险了,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那样百无一失。”她见青少麟似乎微露惧色,忙否了这方案,万一今晚天香教最强的人摔崖死了,那今晚这仗不用打了。 哪知道青少麟这人,是最要不得女人可怜的,姬夜香因为危险叫他不做,那他自是怎么也不可能后撤的了,否则不成了缩头乌龟了,缩头乌龟也没什么,但在美女面前,那这乌龟万万缩不得。 青少麟摇头道:“没问题,我试试。” 巴图在一旁,见姬夜香竟然因为危险,要青少麟放弃,已是嫉妒得眼珠充血,再见青少麟这种态度,实是再也忍不下,喝道:“小子,你什么东西,竟敢对教主如此说话……” 姬夜香头也不回,举起手,巴图一见这手势,强自忍下到嘴边的话,呼呼喘粗气,姬夜香见青少麟如此说,已是回不了头,只好道:“那你万千小心,不可勉强,若上不去,一定回来。”然后郑重交给他一个烟花筒,“要是成了,放烟火,我们攻进去配合你。” 青少麟接过放入怀中,他可不敢再接姬夜香的目光,他生怕自己会失掉对方的眼睛里,那里面似乎跟面前这悬崖一样,深不见底。 他道:“如果一刻钟我不回来,你们也不用等我的烟火了,直接就攻。” 他说完,一咬牙向崖下跳去。 听着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身子已在悬崖半空,青少麟有点心慌,自己装得过了。 话音未落就跳下崖去,只留下一个背影是很牛。 但牛是要代价的,青少麟从未试过跳崖,而且一跳就是这样深不见底的悬崖,那种恐惧让他整个人感觉气虚,整个身材似乎都被掏空了,完全使不上劲。 完了,要是被这种恐惧支配,他肯定会被摔死,对面的野藤蔓扑面而来,要是他错过那稍纵即逝时机,他就再无回天之力,青少麟心念一动,丹田那气息狂涌至全身,那被恐惧赶走的力量重回到体内,他看得真切,手一伸,牢牢抓住那藤蔓,但他没学过轻功,这般重重扑下去,那石上的蔓受不住力,“啪”一声断了,青少麟向下急坠,危急之下,他右手闪电拔刀,“嗤”一声插入石壁中,整个人终于挂住。 这几下看得姬夜香的心高高悬起,差点要跟着跌下那悬崖,见青少麟终于挂在悬崖上,才不得由轻轻松了口气,只听身后的巴图有点惊讶道:“这小子内力不错啊。” 青少麟大急之下,气贯刀身,竟然一刀插入石壁中,这份功力,巴图就远远不及,天香教亦没人能做到,能做到的,只怕亦是成名高手了,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等内力? 难怪这小子倒有信心去爬那绝壁。 青少麟踏过死亡线,心定了很多,他抓住藤几下就爬上崖来,向姬夜香挥挥手,就直向另一边奔去。 他只得一刻钟,须得赶紧。 这石岭的另边,与毒龙门那后院的绝壁相差更远,足有三十多丈,而且对面那绝壁黑乎乎的,亦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可以借力,青少麟只能从这边高高跳起,在空中滑过去,横过三十来丈,落到那边绝壁。 奶奶的,难怪巴图这家伙说不可能,这绝对是个九死一生的事。 要是没跳之前,青少麟是不敢就此跳过去的,但经过刚才那危险的一跃,他知道靠着手中的刀,他应该怎么也死不了。 他深吸口气,后退十几丈,然后真气在体内流转,猛地向悬崖冲去,他看准崖边石头大步用力踩踏出,嗖的跳到空中,他身在半空体内真气自然流转,那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犹如飞鸟一般,三十多丈距离转眼即过,那面巨大的石壁扑面而来,青少麟握紧玉露刀,他知道他不能有半分犹豫,他必须完全相信自己,只要有一点犹豫迟疑,真气不纯不连贯不足,玉露刀一插入石壁就肯定断裂,那自己就只能掉下万丈深渊,一命乌呼。 这当儿,容不下半点错误。 他全身心随着那真气融入玉露刀中,刀发出炽烈白光,连姬夜香都能看到那光芒,石壁扑面而来,青少麟右臂向前猛插,白光扑一下没入山崖中,青少麟另一只手,同时一掌轻轻拍在石壁上,抵销了那冲力。 他稳稳当当挂在石壁上,竟然比刚才那一跳,还要无惊无险。 青少麟稳了稳神,他毕竟是挂在几乎立于地面的绝壁上,底下是深不见底的云雾,石壁上幸好还有很多石缝,青少麟内力既高,手指比鹰爪还有力,他一根手指已可扣住石缝往上爬,他越爬越快,体内真气越发流畅,所吸收那紫龙内丹在丹中潜藏的真气,流遍四肢百骸,这就像打开门的宝库,将库内的珍宝搬到自己的屋中。 他爬这百来丈绝壁,生命悬于一丝之中,由不得他不全神贯注手脚上的每个动作,由不得他不全心将气息运于全身,这绝壁于他无异是绝好的修练所,只是青少麟不知道,若他知道,只怕心会狂乱,反而到不了如此境界。 当他攀上绝壁顶的时候,那紫蟒的内丹已完全被他吸纳完,彻底成了他的内丹真气,青少麟到得崖顶,只感觉自己越发精神,完全没有累的感觉,他还以为是精神过集中之故。 崖上左右分隔数十丈的两角各守着一人,这两人若是认真察看,自是能发现青少麟,在这百来丈绝壁上,他亦无处可躲。 但这绝壁从来没人入侵过,他们守了几年,哪还会傻傻的盯着这山壁吃得山风,早躲入窝里睡觉,青少麟轻易上得去,将这两人都敲晕。 后院就在这崖上,院不大,只放了些兵器,院中只得一方方正正的石屋,倒是极简,简朴中有种大气,青少麟见屋中燃着油灯,似乎有人在屋内交谈,他对这事早有经验,当下屏着呼吸,来到屋子的窗下。 他刚蹲下,就听屋中一人冷冷道:“唐三破,你可知罪?” 青少麟暗暗吃惊,唐三破是毒龙门的掌门,竟然还有人当他小厮一般呼喝,真是奇怪。 耳边一声音有点发颤但仍旧是鼓足勇气一般,回道:“敢问大人,三破何罪之有?” 那人中气甚足,说话似乎连石屋都在回响,他冷笑道:“给你两年,你都拿不下紫鳞,还害我们损兵折将,难道你还有功不成?” 唐三破犹自强辩道:“大人又如何知道我们拿不下紫鳞,难道大人信不过孟大人么?” 那人冷冷道:“你不要跟我强辩,若是孟伯雷拿下紫鳞,此刻必有信报,但现下仍未有消息,足见此行凶多吉少。” 唐三破道:“虽然现在没有消息令人疑虑,但大人,试问在紫雾谷,以孟大人与龙大人的身手,再配以大人的龙枪、火枪、黑油,还有我们配的灭蛇粉、梦毒粉,纵是紫鳞化龙,只怕亦束手就擒,大人想必担心天香教,但这群娘们,早被大人打得服服帖帖,连牵姬都死了,他们教中也没几个人,有何可虑?” 那人哼了一声,道:“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孟伯雷过了时辰,仍未有回信,就是绝大的信号,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这行动断然已出差子。” 唐三破硬道:“大人若以此没有证据的事冤唐某,唐某死也不服。” 那人哈哈一笑,道:“好,你此刻派人去查,想必你们山下的人,早已被天香教的人杀了。” 青少麟心下一惊,这人好厉害,竟然有如亲见。 唐三破亦是一惊,一下子打开门口,正欲叫人,突然他闷哼一声,气息立弱,青少麟忍不住凑近窗口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唐三破站在门口,胸口竟然突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来。 他脸上露出又惊又怒又痛的神色,那人在他背后冷冷道:“你浪费我们那么多时间,那么多资源,还拿不下紫鳞,害我们计划无法实施,就这延战之罪,已足够处死你。” 他说着,一下子自唐三破胸膛抽出血淋淋的手,唐三破软软扑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当是死不瞑目。 那人突然冷笑一声:“听够没有?” 青少麟心一震,连想亦没想,一刀向前斩下,但他然是慢了一步,整扇木窗突然炸开来,木屑如针向他脸上直刺,青少麟急闭目,喷出一口真气,将那木屑喷散,同一时间他身体散布微弱的护体真气,立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力道,朝他心脏攻来。 青少麟连刀都不及砍出,刀把向下一沉,挡住攻向心脏那一爪。 只听“砰”的一声,青少麟连退数步,手中玉露刀仍止不住颤动,像挣脱牢笼的龙,一下子自青少麟手中飞出,直坠入身后的悬崖中。 青少麟心一沉,就对方那一爪,他已知道,这人的武功,只怕比武一刀还高,他攀上崖,真气内息正是最盛的时候,竟然还挡不住对方这一击! 这人实是他出道以来,见过的武功最高的人。 这人见青少麟竟然能挡开他一爪,有点惊奇,他一步就自破碎的窗口走出来,亦不知道他修长高大的身躯,是怎么能穿过那只容得下他半个身躯的窗口的。 他道:“少年人,竟然能挡下我一爪,想必你是今晚行动失败的主因吧。” 青少麟看见这人,亦不禁心一寒。 黑暗中,这人面上,竟然戴着一张恶鬼面具。 第8章 鬼面人 青少麟的武功全自刀上,刀一去,他就像没了牙的老虎,面前这鬼脸人又是他至今见过的,武功最高的人,虽然他服了紫龙内丹,内力大增,但现下真是没信心能挡下这人下一击。 而且,这人的预见力判断力这么的高,一见他就知道是他破坏了今晚的行动。 青少麟望向鬼面人身后院落中的兵器架,这人一定不会轻易让他过去抢到刀的。 自己只要有一点破绽,可能就给这人杀了。 那鬼面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你怕了,是不是?告诉我,那蛇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紫鳞是不是跑了?” 青少麟的确怕了,生平第一次,幸好那鬼面人似乎并不急于杀死他,他身后是绝壁,这人并不怕他跑掉。 “不想说?那也罢,我把你拿下,你会乖乖的,非常的听话。”那鬼面人踱着步子,慢慢走过来,他说话似乎总有些鬼气森森的感觉。 青少麟走到悬崖边,只要再后退一步,他就会跌下万丈深渊,他道:“如果你向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那鬼面人哈哈大笑,那笑声自他那死板的鬼面后传来,让人感觉甚是怪异,“小鬼,你用自己的命威胁我?真他妈有意思。你跳吧,我倒想知道,你敢不敢?那紫鳞最后死没死,我早晚会查出来。这样,你不跳下去,我就杀了你。” 鬼面人右足一点,已向青少麟飘来,他身子飘飘荡荡,似东似西,让人有种晕眩的感觉,那鬼爪就这么呼向青少麟当面抓来。 青少麟一咬牙,猛地向后跨出一步,身子直向悬崖跌下去。 那鬼面人“咦”一声,对青少麟这一着,似其是意外,他行到崖边,探头望去,突然一绿色的火花直身他面上射来,他大吃一惊,膝盖以上的身子像折断一般,向后便倒,双脚仍牢牢的钉在地上,这赫然是武林中有名的铁板桥。 绿色的烟花射空,直向天上射去,划出一道绿亮的光线。 伴着这悬崖下射起的烟花,一人高高跃上半空,双膝如锤,狠狠向下方的鬼面人撞去。 鬼面人怒哼一声,钉在地上的单脚一旋,离地一尺的身子突然转到悬崖上空,然后身子像装了弹簧一般,猛地一下子弹直了。 他一下子到了青少麟后方,青少麟这自空中猛厉一扑,不但变得无用,而且他由扑下的鹰,变成了待噬的鸡。 青少麟暗暗叫苦不已,他实在不应贪心,他不是跳崖,他一跳下来,就出手如电,抓住玉露刀在崖壁上的刀口,另一手入杯摸出姬夜香给他的烟花,牙齿一咬扯断火绳,对准刚伸头出崖的鬼面人喷去。 可惜对手武功太高,反应甚快,而且亦戴着面具,烟花没能喷在脸上,否则这一下他已反败为胜。 于是他继续自悬崖下跃起,在空中向鬼面人膝撞去。 没想到对方只一下子间,就又占回上风。 不用回身,青少麟已知道,对手双爪直插向他腰眼。 对手甚是凶狠,出手都往死穴上招呼,青少麟不及转身,他闭上眼,凭着身体的气息感觉来袭的部位与时机,双脚猛地向后蹬出。 双足不偏不倚刚好踢在双爪上。 青少麟只感觉一股尖锐的寒气如针一般,自足底涌泉穴侵入,一时之间,他两个小腿都冻得没了感觉,他在空中急提真气,丹田真气如火疾行一圈,寒意立退,他自空中落下,双足一点地,已向前急蹿。 身后鬼面人又是惊异“咦”一声,自己的寒冰真气已攻入这人足部穴道,这人竟然还站得起来,且还能马不停蹄的向前飞奔,当真怪事。 难道这小子练了“六阳神火鉴”这样的内功? 眼前这少年透着些古怪,自己两次三番杀他,竟然都被避过,若他日成长起来,岂不是个难缠的对手,想到此鬼面人杀念大盛,他“灰飞烟灭”身法提至极限,人如鬼魅般,突然闪至青少麟身后,单爪变得乌黑如鸟爪,直插青少麟后心。 青少麟落地后往前直扑向那院中兵器木架,那架上有几把单刀、剑,还有枪、棍,他须抢得一把刀,才能夺得几线生机。 背后强劲的寒风又至,这一次远比之前每一次都强劲,还没攻到,但背后的寒气已让皮肤都起了层层疙瘩,青少麟离那兵器架只有不足三尺,但他知道自己来不及赶到了,他聚力猛地一掌击出,一股掌力透掌而出,击在兵架上,那木架“嘭”的散开,架上的刀、剑、枪、棍全跳到空中,青少麟右手马上抓着跳到面前的长枪,头也不回向后掷出。 鬼面人右爪疾伸,抓住射来的长枪枪头,顺势向前一刺,枪尾对着青少麟后背刺落,这一刺力道甚足,枪尾即使不能穿透那小子的胸膛,也能令他重伤,哪知一触之下,感觉却不像是刺在肉上,倒像是护身甲一类的东西,眼见这一枪竟然不能穿过青少麟! 青少麟已向前跃出两丈,鬼面人情急之下,握枪的五指如弹琵琶般急速轮转,枪杆受力立时急旋起来,他一弹指,枪腾空射向青少麟后背。 只听啪啪啪密雨般乱响,青少麟背后甲片乱飞,那鼍鳞甲竟然被枪尾的旋力搅得穿甲的丝线崩裂,甲片弹飞,刀枪不入的鼍鳞甲,在这普通的枪面前,竟然被破得如纸片一般不堪。 青少麟在空中跌到地上,直打了几个滚才止住,他感觉背上火辣如火,想是受了伤,但幸得鼍甲保护,内脏骨络未伤,他自空中抢得一把单刀,一落地就摆出“星阵”的守势,以防鬼面人攻来。 鬼面人见他应变甚速,亦不禁心下有些佩服,更是坚定要杀他的心,他正欲上前,却见到毒龙门的人终向这里奔来。 原来在中院守夜的毒龙帮徒,也终于往后院来了,他们早听到了后院发出的异响,只是唐三破此前曾再三交待,后院有贵客,让他们不可靠近,但在夜间听得窗碎,再后来又是木架喀嚓破裂,兵刃落地的乒乓声,他们终忍不住过来一探究竟。 后院是甚独立的一座小院,白墙黑瓦,平时是唐三破接客、休闲、练功之地,他们才过得围墙,却见唐三破倒在小屋门口外,一地的鲜血,他胸口赫然穿了一个洞。 这像热油锅里倒入了冷水,顿时炸开了,“老大被人杀了!”随着这巨大的惊嚎,先行围过来的4、5个毒龙门人,立时向还在院中的鬼面人、青少麟攻去。 唐三破被杀,这鬼面人和青少麟他们从未见过,那是肯定这两人下的手,当得将这两都杀了,为门主报仇。 当先攻向青少麟的人掌还没到,青少麟已闻到淡淡有腥气,再看这人手掌颜色,竟然红中带绿,实是诡异,显然是毒掌一类,青少麟没了五灵珠,自不敢托大,退后两步打算看清对方招式,再图破之。 这时候只听连着四声极大的惨叫,叫得人心肝乱颤,青少麟和使毒掌的人望去,只见鬼面人身旁已躺了四具尸体,两人胸腹间穿了一个洞,两人脑门中爪,五孔流血而死。 那使毒掌的人大吃一惊,挥着毒掌向那鬼面人冲去,人未到已舞出一片红绿的雾气,连着这毒气一起向那鬼面人攻去。 青少麟乘机向中院急冲,他和得攻入的天香教会合,才有可能将这要命的鬼面人击败。 他果然听到身后又一声惨叫,耳中听到身后鬼面人冷笑:“青红掌这点雕虫小技也敢来献丑。” 青少麟突然感觉背后风声大起,心知不妙,急忙拨身而起,只见一人自自己脚下飞过,狠狠撞在前方赶来的毒龙门人身上,两三个毒龙门人立被那具突飞而来的尸体撞到胸骨破碎而亡,只见一头领模样的人惊叫道:“幽冥神爪!”见青少麟起刀向他们攻来,又叫道:“七杀刀!” 那头领正欲组织人马围攻这两人,突然前院方面又传来惊叫道:“天香教……”只见前院方向火势突然大起,空中射下大蓬碧绿的细芒,那自是天香教的“碧气青芒针”,伴着这针雨落下,连续不断的惨叫声连起。 那头领心底大呼不妙,前有天香教突袭,后有鬼面人及那使七杀刀的小煞星,而听得报告,门主竟然已身死。 眼见那鬼面人又轻松的将三名手下的头颅捏碎,简直像捏西瓜一样,青少麟那刀法又斩倒两人,他心中那犹豫挣扎的天平终于倒下。 他转身立即朝右侧人声稍小的侧院逃去。 他这么一逃,余下的人更是作鸟兽散,都各自逃命而去。 真是兵败如山倒。 “你还想逃到哪去?我要杀的人,没一个跑得了!”青少麟听见烟雾中,那声音又在自己身边响起,他一边用重手法击毙毒龙门的人,一边向前逃,但终是被毒龙门的人所阻,被那鬼面人追上。 这鬼面人就像附骨之疽,青少麟无论离他多远,似乎都在他的阴影之下,他隐隐感觉到,对方是已锁紧他的气息,他无论身在何处,对方都能迅速追杀而至,青少麟一直忍着,忍着,但这句充满蔑视的话,似是将他激怒了,他一招“天雷”如滚雷般轰出,但见刀光如一条条惊电一般,夹着轰轰的雷声,向那鬼面人攻去,那鬼面人道:“七杀刀,原来是风云会的逆贼!” 他五指合拢如鸟喙,砰砰嘭嘭的敲在刀身上,将一条条惊电敲得七零八落,那惊电像被空中一只无形的手,扭断一般。 青少麟只感觉体内真气像被截断成一段一段,散乱得不成样子,想不到服食了紫蟒内丹后,竟然仍不敌眼前这人,他闷哼一声,后退一步,牛脾气发作,偏不信这邪,再度提气,又一招“天雷”攻去。 他面前这鬼面人,却是比青少麟更为惊讶,眼前这小鬼真气竟然这般充足,逼得他不得不使出七成功力,才将这招生生拆了。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人本应内息被他震乱,暂再难提气,自己下一着大可一爪将他穿胸击毙,哪知道这人竟然只是后退一步,就立时同一招,且声势更强的攻了过来。 必须要杀了这不知名的小鬼! 鬼面人深吸口气,整只手掌突变成黑铁色,他手掌一把抓住青少麟的刀,两股内力相交杂击下,单刀崩的碎了,青少麟如受重击,蹬蹬蹬连退数步,鬼面人后退一小步,他深吸口气,乌黑的爪向青少麟胸腹抓落。 这一招势不可挡,青少麟已感觉到自己无论是用手中光秃刀把,还是手掌,都不可能阻挡这一招,就是鼍鳞甲亦怕是挡不了这黑色的鸟爪穿过自己胸膛。 青少麟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有使出这玉石俱焚的一招的时候,而且来得这样的快。 他左手按丹田下部,作了一个火焰印咒,拍在丹田,一时之间,丹田像油锅中倒入冷水,丹田中的真气一下子全激炸开来。 青少麟只感觉一般汹涌如钱塘大潮般的真气,自丹田狂涌入经脉,他整个人须发俱张,像每个毛孔都散着澎湃气息,头发都火焰般起舞。 气劲充满全身,他右手不由自主,抓着光秃秃的刀把直向鬼面人的喉结刺去。 这一招系他全身真气所发,刀把断刃竟然生出嗤嗤气劲声,刀把离鬼面人喉结尚有一尺多,但刀把断口的气劲竟然已让他呼吸困难。 这是青少麟七杀刀中,最后的杀着,“焚虚”。 鬼面人这下才大吃一惊,哪想到青少麟真气竟然提升2倍有余,他那右手指尖几乎已触及青少麟胸前鼍甲,却不得不疾缩挡在刀把前。 右掌感觉像挡在一个喷火的洞口上,完全压不下这一刀,他急将左手按在右掌上,只觉一般大力涌来,他整个人竟被生生抛起,直撞上中院的木门上,将木门都撞塌。 鬼面人狼狈不堪的自地上爬起,他瞪大眼,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右掌,右掌心竟然被洞穿,而左掌掌心留下一道像烙铁烫着的伤口,他摸了摸颈部,还好,没有受伤。 他举起血淋淋的双手,对青少麟咆哮道:“你这贱人,你们这些贱种垃圾,竟然敢伤我,敢伤我这双高贵的手……我不把你挫骨扬灰,我不叫……”他及时收住口,脸容虽然有恶鬼面具挡住,但想必已是怒得扭曲如鬼。 “焚虚”一经使出,就是引发全身潜藏的真气,武功瞬时提高2-3倍,青少麟没想到,他全力一击,犹不能杀死鬼面人,对方武功之高实是平生仅见。 真气奔腾如沸,正在全面燃烧他的生命之力,若他不能很快击毙鬼面人,终止这一招,那他最终必将气血爆裂而亡,此刻他身上像烧着一层看不尽的气息,衣服拂拂作响。 鬼面人怒极,不等青少麟出手,突地跳到空中,脚影如山,直向青少麟攻去。 想不到这人腿法亦这般厉害,青少麟提着光秃的刀把,半步不让,使出“侵掠如火”的“火龙”。 腿法不易练,但其力道远重出掌法、拳法,那鬼面人脚法如风,像一柄巨锤一般,连敲青少麟数十锤,青少麟借着“焚虚”激发的2倍多的真气,刀把如金刚锥,毫不留情,连着锥击鬼面人双足数十下。 只听激烈的气劲碰击声密如鞭炮,鬼面人一轮数十脚攻完,身子已要飘落地,但他左掌在地上一撑,身子又借势飘起,双足发力如弓弹开,又一轮数十脚攻向青少麟。 两人连着硬拼了五百多下,竟然内息都如此强劲,没有力竭之意。 青少麟一咬牙,左掌再一次结出火焰状符咒,拍在丹田,丹田真气再一次狂涌而出,他眼中闪过金芒,刀把“嗤”的一声大响,竟然冒出一寸多的白芒。 鬼面人失声惊叫道:“剑芒!” 喷出剑芒的刀把疾向鬼面人双足削去,鬼面人再是厉害,也不敢双足硬撞这剑芒,他双足在空中一绞,带起整个人向后飞去。 青少麟已拼尽丹田真气,哪还放过他,刀把一式“风云”,如风如云般飞追空中的鬼面人,鬼面人心下大急,他在空中势力已弱,待一坠下,青少麟那一刀就再难躲开。 这时候,却听旁边一人“啊”的一声。 鬼面人倒悬空中,看见一异族少女冲入中院,目光全在青少麟身上。 他大喜,探手入怀抓起一段白绫,右掌一甩,白绫如白蛇一般,一下子包裹着那异族少女,他猛力一拉,那少女立被扯得向他飞来。 青少麟大急,手中刀把的寸芒向那白绫挥去,中间隔着五尺多,但那白绫无声无息的断了。 鬼面人一声长笑,左爪半空下探,已按在那少女的脑门上,他身子飘然落在那少女身后,对青少麟喝道:“出刀啊!” 第9章 贪心鬼 青少麟哪还敢出刀,被那鬼面人捉的那人正是紫烟。 他按住刀,刀上寸芒吞吐闪烁不定,像风中的蜡烛,他澎湃的内息只可再支持一会,过后他必受极重的内伤,但现下他却不能动,因为紫烟已落敌手,命悬一线,她此刻眼中充满惊恐,全身动弹不得,鬼面人一制住她,就已点了她穴道。 青少麟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他突然看到紫烟身后两人,心中一宽。 巴图与姬夜香比紫烟晚一步,一见她落入敌手,巴图手中的苗刀急刺鬼面人后背,姬夜香袖中黑鞭无声无息直打鬼面人后脑玉枕穴。 两人一出手都是制敌于死地的招数,青少麟不求他们能一击毙敌,只要趁此机会,先救紫烟。 鬼面人像是完全没觉察身后攻来的刀、鞭,他上身完全没动,但下一刻,脚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朝天踢出,一脚踢在最先撩到的鞭子,鞭子横飞开去,一下子缠上巴图的苗刀,将苗刀直卷得要冲天而起。 姬夜香、巴图大吃一惊,两人没想到这鬼面人武功竟然如此高,今晚突袭异常的顺利,他们一路攻进来 ,几乎没遇上像话的抵抗,毒龙门被打得七零八落,死的死,逃的逃,他们直攻到中院,正以为可以清除余孽打扫战场清点胜利果实,哪想到在这竟然遇上今夜最大强敌。 一股沛莫可御的力量,自鞭、刀上传来,扯得两人几乎要撞在一起,姬夜香喝道:“出掌”,巴图左掌挥出,姬夜香右掌按在其掌上,内力疾吞,两人一晃向两边分开,终于抵消了那股巨力。 再回头一看场中情形,不禁面如土色。 鬼面人一脚后踢,轻易解了背后之危,他突然一掌打在紫烟身上,紫烟脸上眼睛嘴唇都变成冰蓝色,迅猛异常的向前方青少麟扑去,青少麟大感不妙,他一把抱住紫烟,他手指才碰到紫烟身上,就感觉手指上传来一股极阴柔的寒气,青少麟一看紫烟的眼睛,那黑漆大眼睛内似乎都结有冰,他大惊之下,紧紧抱住对方,那股寒气一下子传到他身上,虽然青少麟运足内功,但那股寒气亦将他冻得手足俱麻,这时紫烟眼内、身上的寒气迅速退去。 敌人将紫烟作媒引,若不导去她体内的寒冰真气,紫烟会因寒气冰冻内脏而亡,若是导走她体内寒气,则会被寒气冻伤,为鬼面人所趁,一击毙命。 青少麟虽明知对方计划,却不能眼看紫烟在他面前毙命,见他手上染上白霜,那鬼面人嘿一声,一转至青少麟身后,一拳向他背门轰去。 青少麟勉力将全身真气聚在背上,承受这一击,却觉得紫烟暖和过来的手掌用力抓紧他,指甲深入肉里,青少麟手虽被冻住,但仍感觉到一阵痛,他望向紫烟,紫烟望着他双眼,似乎有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温柔。 “贪心鬼。”她说。 然后青少麟就猛觉身子被扯到一旁,紫烟已对着鬼面人一拳迎上去。 “噗”,铁拳一下子贯穿了紫烟身体,她完全不做防御,手一伸抓住那鬼面人的面具,一扯之下抓得粉碎。 那鬼面人惊呼一声,像受了极重伤,左掌急掩在面上,身子一弹,直向后飘出十数丈外,藏到屋宇下的阴影中,还急转过身,似乎甚是怕人看到他的样子。 现在尚好,但再厮杀下去,现场尚有数十个人,若其中有人看到他样子,再逃出去,那就麻烦了,可能会影响到那计划。 他决断甚快,身子一闪,已到侧院,再一闪,就到了院外,如一道黑烟一般,向外面山林疾奔去,青少麟他们想拦,亦拦不下,巴图见到此人轻功如此飘忽诡异,亦不禁骇然。 青少麟返身抱着紫烟,紫烟面色苍白,已闭目逝去。 青少麟只感觉头脑一片空白,眼中似乎看到紫烟尚在对他巧笑倩兮,尚在嗔目娇斥他“贪心鬼”,而眼前紫烟却闭着眼,身躯在他膝上软如泥,他想大哭想晕过去想睁眼醒来这只是梦,想时光回到此前一刻,紫烟尚活着的一刻,但他只是定定抱着紫烟,瘫坐在那,呆呆发愣,什么也做不了。 毒龙门最终解决了,但青少麟宁愿没有这一战,他宁可毒龙门还存在,也许这不是毒龙门的问题,是他的问题,要是他没有提出去暗杀唐三破,那就不会遇上鬼面人,那紫烟也没死。 终究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太弱了,如果不是自己太弱,也许紫烟,红玉,她们就没有危险。 想到此,他全身一震,再也压不住那寒毒以及“焚虚”引发的内伤,只觉腹中一阵巨痛,无数小刀在反复刺割,他反觉欣慰,这下终于可以晕过去了,说不定是紫烟召他过去陪他。 青少麟迷迷糊糊中,只觉有人从他手里抱走了紫烟,又抱他上了马车,又脱了他衣服,放他入热水中,又似乎喂他味道奇怪的草药,还有一些似乎是泡有小毒蝎小蜈蚣小青蛇的酒,似乎武一刀还给他运功疗伤,他醒了又昏,昏了又醒,不知道过去多久。 他似乎见到紫烟跟他说,她没有骗他,她只是在和他开玩笑,让他不要介意,他说他一点也没有介意,然后求她原谅自己。 “原谅我,紫烟,原谅我,我不应该对你太苛刻,你不是骗子,你不是……” 青少麟突然醒来,他发觉自己泪流满面。 他张目望去,眼前有一种错觉,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清晨,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窗外清绿的翠竹,映着淡黄的阳光,这时候他听到竹楼的楼梯响起呀呀的声音,青少麟忍不住站起来,他感觉心怦怦直跳,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楼梯口。 一双青红麻凉鞋裹着雪腴玉足,踩上竹梯,青少麟急忙抬眼望去,是穿着蓝白素服神色略憔悴的姬夜香。 青少麟闭上眼,自己又在胡思乱想,紫烟不可能再回来了。 姬夜香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你醒了,先喝点汤。” 她竟然为他端来了汤,汤装在一黄黑的煲中,盛在碗中,汤色碧绿,闻着一股药味,青少麟喝下去,却没感觉多难喝,汤里似乎还有一些奇怪的肉块。 喝下后,似乎元气充足一些,青少麟闭目运气感觉一下,似乎内伤好了,他讶然望向姬夜香,“我怎么好了?” 姬夜香道:“你知道你躺了多久么?” “多久?” “三个月!” “什么?!”青少麟没想到自己竟然躺了近三个月,嘴巴都张大了。 “武一刀以龟息大法封住你经脉,你光在灵华池就泡了快两月,又天天服灵芝人参熊胆,还天天有人内功给你导气,苗婆婆说你要再不醒,天香教就要倒了,只能把你种到南坡那,天天给你施肥了。”姬夜香故作夸张道。 青少麟想到他们这般辛苦,心里也不禁大是感激,道:“辛苦你们了。” “这没什么,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姬夜香垂下眼帘,“我们的牺牲已经是最少的了。” 青少麟心中一痛,转开话题道:“武大哥呢?” “他见你内伤平稳,早出谷去了,风云会那么多事,他也没办法呆那么久。” 青少麟点点头,麻烦武一刀已很久,他哪还敢再耽搁他的时间。 姬夜香站起来,道:“走吧!” “去哪?” “去个地方。” 青少麟心一动,已知道去哪。 姬夜香带他下了楼,外面依然寂静少人,他们穿过竹林,上了一个山,走了一两个时辰,才到山顶,山顶是一片开阔平整的土地,地面种了一些不知名黄色花草,在这片花草中,是几十座修筑得甚整齐的小坟山。 姬夜香道:“这里是为天香教献身之人的墓地。” 青少麟看到这,心里虽一紧,但看着这片宁静的地方,似乎又有一种宽慰。 死亡不可避免,那有一个这样的归宿,似乎亦能让活着的人,感到一些安慰,轻松。 姬夜香领着他走到一座新坟边,坟头上挂着几圈白花,余下的都是白中透黄色似弯月的花朵,姬夜香道:“这是月裳花是她最喜欢的。” 青少麟见碑上写着:“爱女卫紫烟之墓”。 原来她姓卫…… 姬夜香道:“紫烟是孤儿,她父母在她出世时就过世了,我们一直视她是我们天香教的女儿。” 这时候,一只黄绿色的小鸟落在卫紫烟的坟上,侧着小脑袋看了看两人,叮了叮坟上的月裳花,呼一下又飞走了。 青少麟目光茫然的跟着这小鸟,转到天上,看着天下低垂的白云,怔怔出神。 “你相信神灵么?”姬夜香亦看着天上的云,道:“对我们来说,死亡并不是人生的终点,它是一段旅程的终点,但却是另一个旅程的起点,我们相信,紫烟她已经回到我们伟大的苏婆神那里,某一天,她会再一次回到我们身边。” 青少麟终于开口道:“我不知道,但如果她再回来,我不希望她再去战斗,她应该安安静静的在这山谷,种种花,喂喂鱼,逗逗熊,溜溜鸟。” 姬夜香看着远方的风起云涌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一直站着,然后两人又到山的另一边采些月裳花,供到卫紫烟墓前。 青少麟突然道:“我走了。” 姬夜香一点也不意外,道:“好。” 青少麟道:“我一定找到那家伙,为紫烟报仇。” 姬夜香点点头,道:“好。”她拿出一个手掌长的淡黄色铁筒,筒管甚是光滑,姬夜香道:“这是天香教的九阴暴雨针,中者必死,这是最后一管了,江湖险恶,你带去,有个防身。” 青少麟定定看着这筒令人变色的暗器,好一才道:“我不能要,它是天香教最后的防护,再者,如果我拿着它,武道上,恐怕再难有突破。” 姬夜香看着他,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道:“你能如此想,难怪紫烟会看中你……记住,如果你累了,这里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我……们等着你。” 青少麟点点头,他不敢望姬夜香的眼睛,似乎那是罪过,他就这么勿勿离开莫忧山。 他来的时候,从没想过,有天他离开这里,会将自己的一部分永远留在莫忧山。 暂别了,紫烟。 我将作为复仇的人,踏入江湖。 直到手刃那鬼面人,我才会回到莫忧山,再见你一面。 青少麟再一次踏入江湖,他似乎第一次真切感觉到,什么叫身不由已。 第10章 调戏 这日他到得一大镇,直接到镇上最大的酒家“得胜楼”。 那鬼面人身份肯定大不寻常,所以他才怕人知道,要查得这人,目前唯一线索只得知,这人会“幽冥神爪”,而且腿法非常厉害,江湖中会这两种武功的人,应该不多,况且紫雾谷那孟伯雷自认似乎不是毒龙门的人,那定是和这鬼面人一伙,唐三破叫他大人,这人难道是玄朝的官员? 玄朝的官员,和一毒龙门的人联手擒紫蟒?那是为什么? 有太多未知的答案,但孟伯雷有名字,而且这人武功甚高,使的武器又是一面大旗,当是不难查。 哪知道青少麟一路行来,直接到那些镇的酒家问信息灵通的同行,结果没一个知道的。 看来,这些事,还得去问武林中人才懂,但这些镇都太小,没有门派。 他到“得胜楼”问小二哥,得知这镇还真有一叫“金刚门”的门派,那小二哥得意洋洋道:“提起我们木龙镇的金刚门有谁不知,谁不晓,万师傅的一手金刚拳,那是名动八方,声震九州,小兄弟,你去拜师就说是得胜楼封二哥推荐,那管保你能入门。” 青少麟好久没听到自己同行的吹嘘,心情太是舒畅,赏了他一两银子。 那封二哥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盯着那锭银子,似乎那是个怪物一般,直待青少麟走得远了,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扯着青少麟衣袖,掩口悄声道:“小兄弟去金刚门想必是为了万师傅那千金吧,小兄弟少年英雄,配万老师的千金也是实至名归(青少麟皱眉道:什么?), 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只是不是我多嘴,金刚门好像最近有点不太平,小兄弟要是这时候去,嘿,可能有点风险,万分小心,万分小心。”说完连连向青少麟作揖,匆匆跑回酒楼。 青少麟哭笑不得,敢情这万师傅千金十分漂亮,引得不少少年上门,但想到自己只是去向那万师傅请教武学,追查线索,这个应该不会让人误会。 金刚门在这镇的西面,青少麟经过市集的时候,想了想还是买了几瓶酒,还有一些果脯,自己去请教人家,空手去实在没意思。 金刚门在一条街尽头,庭院甚大,果然是远近闻名的大门派,只是此刻那朱红铜钉的大门,竟然紧紧闭着,青少麟拿起门把拍了好一会,亦没动静。 奇怪,他叫道:“万老师在么,后学未进青少麟特来请教!” 依然没有任何声音,青少麟感觉有点不对劲,看着门前凌乱的马匹脚印,似乎确是有事发生,他这时候早已非是初闯江湖没经验的小子,再加上那店小二神经兮兮的话,现下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转身就走。 但青少麟见到此情形,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到心里,似乎不找出答案,心总空空的,他本已离开那里,走到街口,实在又忍不住跑回来,一边跑一边骂自己:“妈的青少麟,你真是多管闲事。” 他越过墙落到院内,大院是个练武厅,四面都摆有一些刀枪棍棒,还有一些石锁,石块铺的地面被踩踏得凹凸不平,裂痕遍地,看来金刚门的弟子练功也甚是刻苦。 整个院子虽然看起来没一个人,但青少麟凭内功已感觉到,院四周的屋内,都藏着不少人,他将手中的礼物放下,拱手向四周道:“小子青少麟,冒昧拜访万老师,的确是为交流请教武学问题而来,事情紧急,还请万老师不吝指教。” 只闻西厢传来一苍老的声音道:“小子,咱们闭门谢客,你却还要强行进来挑衅,你们虽然势大,但这样也未免欺人太甚,金刚门虽不如贵帮强盛,但也不是任由你们欺压的,我们五龙门、源静庵也断不可能任由你们放肆胡来,今天我好言劝你一句,赶紧放弃你那荒唐念头,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三派联合起来对付你,言已至此,是战是和,阁下划下道来!” 青少麟一听知道肯定是闹大误会了,亦不知道对方将他当成何人,他可不想当这冤大头,他拱手道:“前辈肯定误会了,小子这就走,改日再登门拜访。” 他正要离开,却见房门砰的一声猛被拉开,只见一红衣美少女疾奔出来,将地上的烧酒、果脯一股脑全扔到青少麟身上,瞋目怒叫道:“把你这些烂东西带走,你要再敢上门啰嗦,我万雪梅拼了这命也不放过你。” 青少麟完全没闪开,任由那些东西撤了他一身,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少女,抻出手要去抱她,失魂落魄的叫道:“紫烟紫烟……”叫得两句,他清醒过来,那少女初一看有些像紫烟,尤其是那瞋目瞪眼恼人的神态,令他瞬间魂魄震悸,生出紫烟重生的感觉。 那少女刹那间脸色涨红,咬牙切齿怒道:“你……你竟敢调戏我……”只听“铮”一声,一道青光自她腰间亮起,直刺青少麟眉心。 出手端是又准又狠。 她一出手,屋内的人就坐不住了,只听门窗砰砰全被震碎,数条人影穿窗破门而出,向青少麟扑来。 青少麟倒不怕她,只是自己突然间有此动作,亦难怪别人误会,当下连连后退,手忙脚乱摆手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万雪梅哪听他啰嗦,只想将他身上穿出七八个窟窿,将这轻薄她的男子杀了。 她连着刺出十七、八剑,青光如练刺向青少麟,但青少麟这般乱七八糟的大步后退,她的攻击完全落空。 蓦地一道青光自东首亮起,青光亦如光练一般,直卷向青少麟,用的竟然是与万雪梅同一招,但剑法老辣,剑光迅捷飘忽不定,威力比万雪梅远大得多,这一下,青少麟再难退闪了。 他手上无刀,但在天香教经灵华池、各种人参灵芝泡了三个月后,内力似乎比受伤前还略有所长,他看得真切,万雪梅的剑一刺过来,这剑光在他眼中要慢上一线,他食指疾伸而出,轻轻点她握剑的虎口上。 万雪梅只觉右手一震,手中的剑已到青少麟手中,她大吃一惊,愣在当地。 青少麟夺过她的剑,直接斩在刺向自己的光练上,使剑的是个中年的尼姑,正出自源静庵,剑主轻灵,她又是使剑的老手,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青少麟斩断她的剑,只见青光轻巧一闪,就避开青少麟一斩,朝他咽喉刺来。 若以前青少麟纵是能闪过这一剑亦狼狈不堪,但现下他服食了紫蟒内丹,江湖普通二流高手,已非他对手,他内力充盈,血气奔行甚速,这飘忽诡异的一剑在他看来,剑路清晰,徐徐而至,他左手疾挡在喉咙前,中指弹向剑脊,只听“叮”的一声,那柄青光长剑不住颤抖,那尼姑用力抓住,才没有脱手飞去,但青少麟手中长剑一挥,只听“当”的一声,那尼姑手中的长剑断为两截,她脸色大变,向后急纵。 看着那半段长剑掉落在地上,所有要冲向青少麟的人都大惊,急停下来,缓步拢到一起,一中年男子急奔几步,挡在万雪梅身前,当先行在前面花白胡子、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的老者缓缓道:“少年人,果然有点斤两,难怪敢这么猖狂,老朽是五龙门掌门杨真修,请!” 这人正是此前在屋内叫青少麟划下道来的老人,他们见青少麟武功甚高,连源静庵的风铃师太亦敌不过,恐是一人难敌,但他们是武林名宿,对一个少年人,哪能一拥而上,当下杨真修五指直伸如龙爪,向青少麟攻去。 青少麟连道:“杨老师请容我说句话。” 杨真修喝道:“有什么好说的,轻薄非礼的小子人人得而诛之。” “我,我真没想非礼她,我只是刚认错人,我手还没碰到她,哪里非礼了,你们讲得理好不好?” 青少麟这般说话,万雪梅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她身子微颤,她身旁的中年男子暴怒大喝:“杨大哥,让我收拾他!” 杨真修怒得白发飞扬,厉喝:“好小子,果然是妖帮的人,今天拼了老命也要教你血溅当场。” 他俩一边对话,杨真修一边疾攻,他龙爪笔直向青少麟抓落,爪爪破空,但听练武厅空气响起裂帛一样的声音,杨真修的灰袖舞得如一条灰龙般向青少麟扑来,青少麟却不断后退,总是闪在灰龙之外。 杨真修一招“双龙出海”,双爪一上一下直抓青少麟,青少麟双足急点向后纵起,直掠过三丈多的距离,轻巧的落在兵器架旁边。 这份轻身功夫,当真是震惊了在场的人。 那中年男子怒骂道:“小子,你总是逃,算什么,要是不敢迎战,就滚出金刚门。” 他旁边一身材矮胖,双臂肌肉坟起,拿着双铜锤的男子大声道:“万大哥,我们跟这种人讲什么江湖道义,他刚才这么侮辱侄女,我们就一起上把他剁了得了,你们说对不对?” 他们身后十来个金刚门的人举拳高叫道:“对,师父,跟这种人讲什么道义,我们一起上,剁了他!” 那中年男子正是金刚门的门主,万狮虎,旁边拿双锤的矮胖男子是他师弟罗通,因为万雪梅的事,他叫来了好友杨真修,万雪梅师门的源静庵亦派来了风铃师太,哪想到来的这少年竟然如此犀利,连风铃师太的剑亦被斩断。 胆小粗莽的罗通立时想一干人一拥而上,干掉青少麟。 万狮虎依旧沉吟,没有说话,他知道杨真修的性格,若自己出手,他肯定发怒,但若不出手,难道要看着老大哥,败在这少年手中? 从刚才那番急攻,任一个老江湖都能看出来,那小子还没使出全力。 杨真修败了,就退出了,那自己辛苦召集这些强助来,被这小子最终一一击破,那雪梅结局不是很凄惨? 见青少麟自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刀,万狮虎再也忍不住,向杨真修拱手道:“杨大哥,这小子上门当众调戏小女,金刚门的人若是吞下这口气,还用在江湖行走么?让我们代杨大哥收拾他。” 杨真修见青少麟露出那一手轻身功夫,当是内力非浅,要再度攻上亦有点犹豫,见万狮虎如此说,正中下怀,当下拱手道:“好,这场子是要金刚门的兄弟拿回来。”他自己轻松一闪,退至一旁。 青少麟一见万狮虎又要上来,忙将刀放下,拱手作揖道:“万老师,我来这只是向您请教,武林中什么人练幽冥……” 万狮虎暴喝道:“你向我请教,那就拿起你的刀,让我好好来教教你。”他话音一落,左手一晃,右手一拳向青少麟脸门击去。 金刚拳拳路威猛刚直,甚少虚招,这一拳拳风甚猛,拳未至已将青少麟的发扯直,只可惜青少麟比他更快,握手成掌,直接一掌打在他拳上。 只听砰的一声,万狮虎打在青少麟掌,只感觉对方内力透拳而入,将他胳膊内的真气全冲散,这一拳竟然再不能打下去,他虽猜到这少年内力不弱,但哪想到如此强猛,他吃惊之下,左拳中指突出一节,如凸起的尖刺一般,又一拳向青少麟打来。 青少麟亦同样的中指突起,同样一拳打来。 万狮虎冷笑一声,这是拳锋,将自己内力聚于一点,专破内家真气,任你内力多深,亦将你手掌打碎。 他这一拳击落,却听咔嚓一声,万狮虎闷哼一声,脸色发白,他左拳的中指竟然打折了! 青少麟的中指撞上他的中指,竟然将他撞折了! 罗通大喝一声,自一旁冲来,他舞的是180斤的重锤,他身子嘀溜溜一旋,手上铁锤带着更强的旋力向青少麟砸来。 青少麟叹了口气,对这种蠢极的武功,他亦只能以硬对硬,打灭对方幻想,他自地上拿起两块大石锁,亦如双锤般重重击出。 石锁重重撞在铁锤上,只见轰的震天大响,火花四溅,罗通身子一震,口中吐出白沫,整个人就此扑倒在地,手上铁锤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嘭”的大响。 金刚门下十来人,本是欲冲上来的,但见师父、师叔只一两招就被击败,不由得呆立当场,举起的拳头又不好放下,尴尬不已。 青少麟松了口气,扔下石锁,道:“现在,你们总算能安静听我说句话了吧。” 却见万雪梅提着剑脸色雪白的走出来,对万狮虎道:“爹,孩儿不孝……”她孝字刚出口,就拿挥剑往脖子一抹。 青少麟惊得魂飞天外,若是这有点像紫烟的女孩因他而死,他实是再难以承受这样打击,但他哪会想到这女孩会自杀,要出手阻拦已晚了。 连万狮虎亦没想到,这女儿如此刚烈,要出手已是来不及,幸好还有一人想到,风铃师太对庵中这一弟子还算了解,一见她脸色,就知不妙,再听她说话,就一个垫步冲近,右掌一个夺剑式,小指轻轻拂在万雪梅腕上,余下四指轻轻将松落的剑把接住。 风铃师太一夺下剑,就甩手一巴掌打在万雪梅脸上,直打得她一个趔趄,脸立时红肿起来。 这一掌打得连青少麟亦惊在那。 万雪梅目中含泪,叫道:“我错了,师叔。” 风铃师太冷笑道:“你未必知错,我们源静庵的人这么懦弱么,区区侮辱算什么,你就算要死,也要和这奸徒战死,自杀不是我们源静庵的作派。”说着将剑扔还给万雪梅。 转身对青少麟道:“按说,我败在阁下剑下,已无颜再战,但今天并非系江湖决斗,所为乃系为一女子的终身幸福……” 青少麟实在忍不住,道:“师太,等等,我从入院到现在,真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她要自杀,我也痛心……” 听到青少麟如此说,万雪梅又脸一红,万狮虎气得哇哇大叫:“小子,你还侮辱我,我一掌打死你……” 他右拳尚好,当下又要挥拳打出,风铃师太抻手拦住,盯着青少麟道:“公子可是青狼帮的人?” 青少麟一听,立时跳了起来,叫道:“青狼帮,我怎么会是青狼帮的人!他妈的,我恨不得杀光青狼帮!” 这时候,只听墙外有一声音道:“是什么人,胆敢要杀光我们青狼帮!” 第1章 狼杀术 在场众人,一听到这声音,都一惊一喜,惊的是,青狼帮来了,喜的是,打了半天,原来这小子不是青狼帮的,还是青狼帮的死敌,那真是随手扔下的骰子,没想到竟是满堂红。 除了青少麟。 青少麟是大喜。 他心心念念的,除了那鬼面人,就是青狼帮。 他本还想着,等着那鬼面人的事有点着落,再去会一会青狼帮,没想到,在这镇上竟能遇上,那真是三生有幸,大喜过望。 历经如此多生死磨难,青少麟对自己已有了较大信心,他手掌往地上的单刀一按,那单刀登的反弹跳起到他手上,直看得万狮虎一干人震在那里。 青少麟挽刀在空中自在舞了个刀花,笑道:“是你厉山空的爷爷我,破山空。” 厉山空是青狼帮的帮主,以青狼帮的尿性,他这么一说,他们非进院不可。 果然,只见5条人影腾空而起,跃到院墙上,中间眉目有道疤痕的汉子厉喝道:“万狮虎,少帮主看上你女儿,是你的福气,现在你居然顽固不化,纠集外人,妄图对抗我帮,简直是螳臂挡车、以卵击石,可笑之极,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万雪梅乖乖跟我们走,你们所有人自断一臂,刚才谁说破山空……” 他话刚出口,就见一道极浓极烈的白光自练武厅一闪至自己眼前,他右手才抽出腰间的刀,就见右手自胳膊分离,掉落到地上。 只见斩落自己右手的白光直接射上天空,远远飞去。 这突然如雷轰电掣的一击,惊呆了青狼帮的人,那汉子呆呆望着墙下地上执刀的断手,犹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青少麟已久不使崩血刀法,这招“流星经天”他练得极熟,这时内力大增,这一刀飞出,真如雷神行法,锐不可挡,一刀就重创青狼帮头领。 他慢慢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断手,举起青狼帮的长刀,看了看上面刻的字,道:“风木火山,原来你是火队的,我刀下不斩无名之徒,把名字给破山空爷爷报上来!” 被他先前那刀所慑,青狼帮的人竟然只是呆看着他,无人动手,断臂汉子甚是硬朗,左手封住断臂的穴位,止住流血,然后一挥手:沉声喝道:“上,把他……” 哪知这话未完,又见青少麟一闪,已向他冲来,一道耀眼刀光疾掠而来,这一次,青狼帮人早有防备,断臂汉子旁边两人急忙全力出刀,合力要抵住这一刀,但他们感觉这一刀扑面而至的凌厉刀气,令他们全身发软,似是完全没了气力,刀变得软绵绵的递出。 他们大惊失色,知道那是被对方凌厉刀气入侵了肌肤、经脉,那是高阶内功对低级内功的全面碾压,除非有内家护体真气,否则就像一个光身而又没有内功的人身处冰天雪地的寒风中,手足、身躯都会被寒气入侵。 这两人才明白,青少麟的刀固然是快,但亦非不可挡,但那一刀的刀气已让欲挡的人彻底失去抵挡的能力。 只听嚓的一声,架挡的两刀断成四段,刀光没有停留,只见刀光一闪,断臂汉子仅余的左手又飞上半空,直落到地上,血才自他断肩处喷出。 那断臂汉子面容终于扭曲起来,他又惊又恐的望着自己两个没了手的肩部,嘴唇不禁打颤,脸色变得煞白,瞪着自空中轻巧落地的青少麟,凄厉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最边上的两人闻声腾空而起,一左一右向自空中刚落地的青少麟扑去,他们选的时机甚准,是对方刚落地来顿挫之际,他们自是见识到了青少麟的武功,但青狼帮也是从生死血战中拼杀出来的,有时候生死拼杀中,取胜一方并不是武功高一方,而是敢去死的一方。 青狼帮对武功高的人,有克制秘技——狼杀术。 若是他们知道青少麟武功如此高,那一开始就此对付他了。 但这少年实是比想象中难对付,他不但武功高,而且心狠手辣,比起青狼帮亦不遑多让,青狼帮这几年异军突起,仇家多的是,这人与他们有深仇,亦在意料之中,只是像青少麟这般狠绝至不留一丝余地,亦是少见。 左扑那人尚在空中,就看到一道又细又亮的刀光现在青少麟与他之间,激烈的刀气侵略入体,他身在半空已是内息尽乱,但他眼中完全没有恐惧。 青少麟听得风铃师太急叫道:“小心他们的邪术!” 青少麟来不及想邪术是什么意思,他的刀还未斩上那人身上,那人脸上现诡秘的笑容,疾地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青少麟还自以为对方要出什么诡招,哪知这人重重一刀拖下,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青少麟被眼前这幕震住了,但下一刻完全将他淹没。 血自那人颈中如泉喷,“噗”一下喷到空中,但突然之间,只“嘭”一声,喷出来的血变成一团血烟,这团血烟雾越滚越大,一下子将青少麟淹在其中。 青少麟不禁一惊,这团血烟雾让他不能睁开眼睛,连呼吸亦困难。 心神一慌乱,青少麟心知要糟,身后那人已扑过来,自己可能一瞬间死掉,他腿部猛地发力,在原地蹬出一个坑,纵身全力跳向空中。 他在空中赶紧睁开眼,那团大血烟已在自己下方,青狼帮那人扑了个空,马上从血烟中跳起,向他追来,同一时间,青少麟感觉后方风声有异,一转头看到那断臂的人竟然已自墙上跃起,在空中向他扑来,而墙上还有两人,亦跟那断臂人跃到空中,他们两人刀虽断,但他们眼中,都有着和先前那自断喉咙那人一样的目光,毫不畏死,而且还夹着一种残忍的兴奋。 但青少麟内力毕竟比他们深厚,冲力足,一下子飞到他们上方。 正当他以为安全时,青少麟却见到一件比青狼帮人自抹脖子,还要奇怪惊异的事。 那断臂汉子猛地大吼一声,疾念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咒语,然后那断臂汉子后方的赤眉汉子,突然举起手中的断刀,狠狠一刀没入那断臂人后背,刀刃自他胸膛突出来。 这时候极古怪不合理的一幕发生了,他双臂断口流出的血,如血雾一般被吸到插在背上那断刀上。 不,这更像是说,那断刀突然像会吸血一般,自那断臂人身上吸血。 青少麟看得目瞪口呆,这说来话长,但在空中亦只是一下间的事,然后那赤眉汉子一掌拍落断臂汉子已被吸得半干的尸体,他手中的断刀刀身变得血红,原来刀身上布满密麻的“蛛网”,那“蛛网”就是一条条细微的血管,令人毛骨悚然。 那赤眉汉子本已和青少麟拉开至少一丈多远的距离,且青少麟去势不断正在升高,而他正下跌,两人相距越远,就这时,那赤眉汉子看着青少麟,露出狰狞脸容,双手握紧断刀,在空中狠狠一刀朝青少麟挥下。 但见一条细长的血流,横越两丈距离,向青少麟劈来。 青少麟虽然早知有异,但哪想到这邪术竟然如此犀利,他真气瞬间充盈全身,提刀疾挡,那血却如水一般,就这么越过他手中的刀,直斩在他胸上。 青少麟只觉胸口一震,真气崩乱,眼前一黑,立时自空中坠落地。 那赤眉汉子一喜,落地后立时向青少麟追去,但这时背后却有大物急袭的风压,他急回身,诡异的血刀连划两刀,但见血流在空中连闪,急袭来的大锤像断了生命一般掉下地,将地面砸得碎石乱飞。 一直旁观的万狮虎等人终于出手了,他们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不能任由青狼帮解决了青少麟。 万狮虎、风铃师太、万雪梅,杨真修等一众人都向那赤眉汉子冲过去,先杀了这妖人,除了这妖术。 青狼帮另两人,一脸上有麻子的青年,及另一个微胖的汉子立时截住众人,好让赤眉汉子去先杀了青少麟。 一时间万狮虎领着万雪梅、周通三人与麻子青年战在一起,杨真修与风铃师太对决微胖的汉子。 金刚门众人都知道这是生死关头,是以出招狠绝,恨得不一下子杀死对方。 青狼帮的人则是要拖住他们,只要解决了青少麟,他们再将金刚门这些不识抬举的老东西一举消灭,是以不管对手怎么出招,都不抢攻,全力防守居多。 一下间两方人马,斗得竟是难解难分。 赤眉汉子急往青少麟跌落处赶去,他手上的血刀威力虽大,但不可持续,他见青少麟已摇晃着站起来,血刀立使一式“血煞斩”,运气片刻,自左向右,拉了一道赤红如红布的长血流,向青少麟扫去。 赤眉汉子不怕青少麟挡,因为挡无可挡,青少麟可以闪,可以避,但他能躲开多少下?自己出刀比他闪避要快得多。 几乎他运刀的同一时间,青少麟手上的刀闪出炽烈的白光,他“噗”的将刀全插入脚下石块中,然后双手握着刀猛地全力向前挑起,一时间足下震动,耳中听得轰轰的声音,青少麟脚下四周的石板竟被这深入地下的一刀挑得飞起,如一道石围墙般拦在他。 血流斩在青少麟右侧那石板上,石板马上碎裂,血流亦震散开,但青少麟已先一步抓起身前的大石板,向赤眉汉子疾冲而来。 赤眉汉子手中血刀疾舞如花,道道血流全斩在石板上,板上一时碎石飞溅,但石板却没碎开,赤眉汉子知是青少麟的真气布在石板上,他猛地双手持刀凌厉劈下,血流重重斩在石板上,石板终于“嘭”的炸裂开来。 青少麟却同时狠狠一掌劈在裂开的碎石上,只见石块如一群飞蝗石一般咻咻咻向赤眉汉子劲射飞来。 赤眉汉子大吃一惊,血刀已来不及阻挡,他忙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总算躲开,石块打在地上,啪啪啪啪,地板碎裂,尘烟弥漫。 赤眉汉子怕青少麟趁机冲近身,手上的血刀在身前一阵狂舞。 他突然感觉腿上一凉,低头一看,一道刀光刚自腿上飞过,双膝竟被齐齐斩断,他一直防着青少麟那招“流星经天”,没想到最后还是中了这一招。 他断腿直直戳在地上,剧痛让他忍不住大叫一声,他知道青少麟此刻一定扑前取他性命,但他已失去平衡,手上的刀只是在空中划了一道红影,青少麟果然已避开,恶狠狠扑到他面前,“完了。”他眼前只看到青少麟的手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青少麟狠狠抓起这人的头,一下按入坚硬的石板,像砸碎的西瓜一样结束他性命。 他不能停,他胸口被这该死的血流斩伤了一道刀口,幸好不深,也许是相隔还远,也许是自己的护体真气保护了自己。 但这些该死的家伙凭着这邪术,竟然就能祭出隔空血流气伤了自己,像是只一下间就从一个普通高手,变成一流高手,难怪青狼帮这几年如此厉害。 像青狼帮这种毫无人性的邪恶帮会,更应该被铲除。 青少麟抢起地上的血刀,厉喝:“让开!” 那麻子一见青少麟拿起血刀,心神大震,招式立时乱了,叫道:“四哥,怎么办?” 那微胖汉子亦慌了,是逃好还是使出秘术,将这帮家伙全都杀了,但现在,是使秘术“血烟”还是“血煞刀”,使“血煞刀”总得有一个人献祭血缠丝,那选谁? 他心中这么一犹豫、出神,招式立时露出破绽,杨真修、风铃师太都是老江湖,杨真修当即“云龙探爪”右手五龙爪自破绽中攻入,直向他胸口抓落,那汉子吃了一惊,急飘身后退,身中半空,只见眼前青光疾闪如电网,自己似乎正撞入剑网中,他急忙挥刀抵挡,但听乒乒乓乓撞击声不断。 风铃师太这招是全力而发,势要毙敌于剑下,手中青光越来越快,最后似是一团青芒将那汉子裹在里间,那汉子越挡心越寒,手上的汗毛似乎都被剑光绞碎,剑光似乎要没入肌肤里,他大声叫起来,剑光将他的声音绞得七零八落,大叫变成了尖厉的惨叫。 青光突然散去,风铃师太“铮”一声收剑入鞘,微胖汉子身上划了上百道剑口,整人变得如同血人一般,他眼睛瞪大,身子挺得直直的,一头栽下。 他想不到一个断剑的师太,竟然还能使出这么凌厉的剑招。 那麻子一见他倒下,当下大叫一声,虚晃一刀,将断刀往万狮虎面上掷去,趁万狮虎挥拳格档的当儿,转身拨腿就往墙上纵去,罗通反应慢,万雪梅经验少,一下子没挡下来,让那麻子脱出包围圈。 那麻子正要上墙,眼前突然闪出一道红芒,他心下一惊,急忙举双手一档,红芒过后,他双手竟然还在,只是双手被拉开了一大口,他知道这是因为“血煞刀”的血缠丝大大减弱了,否则自己双手只怕立时断了。 他正要上墙,却觉胸口一痛,一段剑尖突出来,他竭力转过头去,万雪梅狠狠拨出剑,再狠狠一剑穿过他的嘴巴,自后脑穿出,她语气冰寒道:“先到地狱替你家主子定个位子,他很快就来。” 经过惊心动魄的战斗,他们终于将来的青狼帮五人,全部消灭了。 青少麟看着手上的断刀,那刀上蛛网似的血丝竟然全消失不见 ,他“当”的将刀扔在地上,对面那五人正疑惑的看着他,万狮虎抱拳道:“感谢这位少侠出手相助,敢问少侠可是神刀堂的宋星庭少侠?” 神刀堂是江湖使刀的有名门派,而门下宋星庭是江湖年轻一代有数高手,这人难道是宋星庭? 万雪梅扯着他爹的衣袖低声道:“爹,他不是宋星庭,他叫青少麟……”她说得后来,声如蚊蚋,脸似乎还上了红霞。 万狮虎这才记起,青少麟的确是来拜访的时候,自报家门“后学未进青少麟”前来请教,他毕竟老江湖,脸色一如往常,一拍自己额头,连道:“对对,我老糊涂了,宋星庭虽然厉害,但断不能一人将青狼帮5人全击毙,青少侠年纪轻轻,武功如此犀利,不日将必名动江湖。” 青少麟自踏入江湖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赞他,心里不由得很是高兴,学着江湖人,忙抬手抱拳还礼道:“哪敢哪敢,小子也是……呃也是糊打乱撞……” 万狮虎哈哈一笑,道:“青少侠不要谦虚,你的武功如果是胡打乱撞,那我们就是小孩涂鸦了,不知道尊师是哪一位不世高人?竟然教出如此出色的弟子,为江湖良善、正义注入了新力量!” 青少麟觉得这金刚门的掌门口才实是比拳法好太多,他哪来的师父,他当然知道江湖基本就是师父的江湖,师父好师父厉害,那就没人敢惹你。 江湖上,谁敢惹李寒衣的人? 问题是,他没有师父。 他到得今天,全赖有一些好心人的帮助,他想到武一刀,又想到范深,范深虽不是他的师父,但确是他的引路人,给了他《血脉经》,也许《血脉经》的撰书人算是他的师父吧。 于是青少麟老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想他应该也是个奇人吧……” 万狮虎见他这样答,亦不意外,他们这些老江湖觉得是青少麟故意掩饰师父的身份,毕竟能教出这样弟子的奇人,可能很不希望世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但他见青少麟这样厉害,也忍不住要摸摸他的底, 万雪梅在一旁忍不住道:“爹,我们请青少侠入内歇息再聊吧。” 万狮虎似是才恍然过来,连连道:“我今天一定是高兴糊涂了,青少侠,请请,师太,请请,大哥,请请!”他连连躬身请人入内喝茶。 罗通则早在一旁连连叫金刚门的弟子清理场上的尸体、血迹。 金刚门的弟子似乎甚是熟练,装袋,沙土、水,不会整个练武操场上,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但青少麟知道,以青狼帮的作风,他们这下是捅进狼窝了,炸开了火山了。 所有人,都要面对青狼帮这个大怪物了。 青少麟知道,接下的茶会,并不会只是喝茶,他坐下才想到,这有可能是改变江湖格局的茶会。 第2章 年少轻狂 青少麟走进内堂,才惊觉自己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多江湖人的会面。 万狮虎引众人分座坐下,又亲自领青少麟在西首坐下,先行介绍自己,然后又向青少麟介绍了杨真修、风铃师太。 五龙门掌门杨真修在南岭武林,亦甚有名,其绝技“五龙手”,据说威力不输天下闻名的“龙爪手”,而风铃师太江湖上虽然默默无闻,但源静庵在江湖上名头则大得多。 当年天下第一帮火云帮何看田率众攻打源静庵,上代庵主月读师太,单人守在山门,面不改色,烧燃右手,直任其烧成焦炭,仍淡定从容,何看田面色大变,掉头转身就走。 源静庵就此名动江湖。 这些故事、传说,青少麟自然不识得,但他早已知道江湖这一套规矩,当下亦抱拳连道:“久仰久仰。”只是凭谁都看出,这小子只是客套演戏,完全不走心。 见万狮虎摆了一个请的手势,青少麟愣了一下,才知道对方是等他介绍自己,他脸微微一红,这应该他在江湖的第一次正式亮相,他道:“小可叫青少麟。” 杨真修摇头低声道:“没听说过。” 万狮虎呵呵一笑,道:“青少侠很低调,很低调啊,不过今日一战,少侠已足可名动江湖了。” 青少麟心中暗道,等着,以后一定让你们被我名声震住。 想到这,他的心不禁热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往万雪梅那边望去,难道是下意识确认一下自己魅力? 万雪梅正在给师叔风铃师太斟茶,但青少麟却看到,她的脸似乎在微微红起来,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目光。 她跟紫烟只是面容有点相像,性格却是两种人,紫烟这时候,估计准瞪眼回来,直接问他看什么看,或者故意说好看么。 紫烟她是个不寻常的女子。 想到这,青少麟心情一黯,她为自己去死,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店小二啊。 不知觉,万雪梅行到这给他斟茶,她的手倒甚稳,茶没多一滴少一滴,只是没敢看青少麟,只是细声道:“青少侠,请吃茶。” “谢谢万姑娘。”青少麟看着她的侧脸,果然是有些像紫烟,不由得又想起鬼面人,一定要找到那厮杀了他……他心一动,突然想到一件事,低声道:“万姑娘,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万雪梅吃了一惊,脸像染了晚霞、着了胭脂一般,道:“……是何事?” 青少麟凑近她,压低声音说了。 万雪梅吃了一惊,脸色刹的像落了雪,她点点头,转身奔出厅门。 万狮虎见着微觉奇怪,不一会又见万雪梅奔回来,跟青少麟低声嘀咕。 青少麟脸上还现出歉意,抱拳谢谢,而万雪梅则是连连摆手,脸若梅花,反过来揖礼谢他。 万狮虎微微一笑,道:“青少侠,一切可好?” 青少麟忙道:“挺好挺好,这点心真好。” 桌上摆有罗汉糕,鸳鸯酪,酥油鲍螺,桃酥膏等精美点心,他在入云馆的时候常见,但未得亲尝,没曾想金刚门这么一个粗豪的武林门派,点心竟如入云馆的一般精致。 他这时见了老朋友,忍不住吃了几口。 万狮虎见他喜欢,连连吩咐下人再上多几份,道:“这点心是翠云楼原主厨钟万成师傅所作,还合各位心意不?” 杨真修示意性的尝了两口,风铃师太则是只举杯喝茶,而青少麟和罗通,则毫不客气把点心都一扫而光。 茶毕,万狮虎挥了挥手,所有仆人都关上门出去了。 只留下万狮虎、万雪梅,杨真修、风铃师太、青少麟、罗通。 青少麟感觉到气氛有点紧张。 万狮虎先站起来道:“青少侠,今天多亏你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我万狮虎金刚门上下73口人,一定会深深牢记少侠的救命之恩,往后少侠有什么难处,金刚门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今天金刚门与青狼帮这场子,是厉山空之子厉楚红无意在城外见到我这女儿雪梅,起了非份之想,他们通告说今天过来要人,哼,这当我万狮虎是什么人,我们金刚门就算跟他们玉石俱焚,也决不送雪梅入这狼口。 我们关起门,请杨大哥、风铃师太来一起打狼,没想到少侠来了——你又带了点礼,又要“请教”——我们就以为少侠是青狼帮先行过来要人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少侠帮着打退了青狼帮,说实话……” 万狮虎目光灼灼的望着众人,“我没想到,青狼帮的邪术这么犀利,现下我们杀了他们5人,怎么办?” 杨真修啪的一掌打在茶台上,连茶杯都震倒了,他怒喝道:“能怎么办?青狼帮难道敢把我们都灭了?以前厉山空他敢对付那些小帮小派,什么青竹帮、莲花帮,他敢对我们五龙门下手,敢对源静庵下手?厉山空就是全帮邪术加身,也必碎为齑粉。” 万狮虎忧虑道:“青狼帮是肯定会报复的,虽然不致灭门,我们杀他们五人,今天在座的人,也必将被他们缠上,或明刀明枪,或暗杀下毒,杨大哥,就算你不怕,难道谦儿也不怕么?” 杨真修脸上肌肉抽了抽,脸色大变,他又一掌打在茶台上,茶台立时四分五裂,茶杯都掉到地上,摔个粉碎,他大怒道:“若厉山空敢对谦儿下手,我一定把青狼帮铲平!” 万狮虎提到他爱孙,他怎么忍得住。 风铃师太口宣“阿弥陀佛”,道:“青狼帮近年无恶不作,为恶不悛,杨大侠只怕亦要小心了。” 杨真修哼了一声,道:“连师太亦怕他们?” 风铃师太摇摇头,道:“青狼帮虽狠毒,但亦毒不过魔蝎教,魔蝎教一夜屠尽长江太湖7帮4派,惹得白谷出手,教主以下21人尽皆伏诛。厉山空若重走魔蝎教之路,贫尼觉得,不用白谷出手,只怕当今武皇,亦由得不他如此凶戾。贫尼所忧的,只是他们的血刀邪术……” 她转向青少麟道:“青少侠,中了那一刀,似乎并未受伤……” 青少麟站起来,掀起衣裳,众人见他胸膛有长约三寸多的伤口,伤口并不深,不到半寸,但创口血肉翻起,看来亦是触目惊心,青少麟及早抹了天香教的灵药“原复膏”,这透明淡香的膏涂上伤口,立时止血止痛,伤口渐会结疤复原如初。 虽然这伤不深,但青少麟功力亦非浅,且当时两人隔了两丈远,若是再近点,或换了其他人,中了这一刀可就不好说了。 青狼帮来的人,武功并不比万、杨等人高,但凭这诡异的邪术,凭空像多了一个可激发剑罡刀气的一流高手。 青少麟道:“若青狼帮有几十个这样的高手,那就很可怕了……” 若当初他遇上这样的人,只怕亦逃脱不了。 风铃师太摇头道:“不会太多,青狼帮这邪术,应是源自百年前的天阂教,这血烟术需要施术者自断其喉,或他人断其喉,以其颈血化为血烟,扰敌杀敌,而血刀术,则需一名献祭者,使其血化为血缠丝,血丝缠绕刀、剑上,再以数倍之血射流击敌、伤敌,几若剑罡刀气。 修习这类血术之人,寿命只得7年,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修习,熬不过血煞奔流关的人,会全身崩血而亡,熬下来的,才可施展这些血术,你们也看到了,每次施术,都需要献祭人命,所以说这是邪术,牺牲极大,但威力惊人。 贫尼所忧,正是如此,青狼帮越壮大,血邪术就越盛,危害就越大,无辜死伤者就越多,唉,众生就越苦……阿弥陀佛。” 听得风铃师太这番苦心,青少麟亦不禁动容。 杨真修沉吟片刻道:“那当是如何,只凭我们三派,要去消灭青狼帮,只怕还不够,还需再联络些人马。” 万狮虎拍掌道:“正是如此,南岭武林苦青狼帮久已,杨大哥,师太,我们可联络金风楼、千剑门、藏剑庄、飞鱼庄、飞鹰堡,大家伙这回一次将厉山空的狼崽们清干净。” 万狮虎实是忧心厉山空的报复,以金刚门的实力,实是不足以对抗,拉上五龙门,尤其源静庵,凭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那就可以拉出一帮反青狼帮联盟。 那万雪梅就安全了。 他望了女儿一眼,却发现这丫头目光正偷看对面那小子,他暗地吃了一惊,难道这丫头看上这的小子? 他暗地里打量着青少麟,这少年武功犀利,相貌倒还端正,只是来历不明啊,一身武功这么高,师门隐秘,而且来得这么巧……小心使得万年船,再摸摸这小子的底,当下万狮虎问道:“不知道青狼帮怎么得罪青少侠?” 青少麟淡淡道:“他们要杀我,要杀我朋友,我就先杀光他们,我不管什么联不联合,我就算我一个人,我也会找上厉山空,先杀了他。” 杨真修哈哈一笑,道:“年轻人,有勇气,但厉山空也不是那么容易杀的,当心打狼不成,反被狼咬。” 青少麟淡淡一笑,抱拳谢道:“晚辈自当小心。有件事想请教各位前辈,前辈可知道江湖中有什么人,会幽冥神爪?” 万狮虎想了想,道:“幽冥神爪,江湖上好久未听闻过了,杨大哥可知道?” 杨真修皱眉道:“幽冥神爪是百年前玄鹤老人独门绝技,亦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传人,他死之后,幽冥神爪就绝迹江湖很多年了。小兄弟怎么打听这个?” “我一朋友,最近死在幽冥神爪之下,我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人,为她报仇。” 杨真修疑道:“可真是幽冥神爪?” 青少麟学着那鬼面人,五指成爪凌空抓出,道:“这一爪,穿胸裂颅。” 杨真修与万狮虎对望一眼,缓缓点头,道:“这倒是像,这功夫,可比我五龙手阴毒得多,只是江湖中,确是没听闻过有人会这门功夫。” 青少麟大失所望,但仍抱希望问道:“那孟伯雷、龙奎两人,可曾听说过?” 众人皆摇头。 青少麟心一沉,连杨真修这些老江湖都不知道,鬼面人那伙人看来果然很神秘。 也许他们武功很高,但并不在江湖,听着唐三破叫他们大人大人的,难道这些真是朝廷的人?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们杀了紫烟,就绝不能放过他们! 只是如果是玄朝的人,也许问武一刀、范深他们可能更对路一点。 这时候,只听万雪梅道:“青少侠的朋友,可是名女子?” 青少麟微微愕然,点点头,道:“是,她为救我而死……我一定要找到这人,为她报仇。” “哦,”万雪梅声音低低的,她转身向门外走去,道:“我到外面去看看……看看那事怎么样了。” 青少麟望着她红色的倩影,消失在厅外回廊,不禁有点怅然若失。 万狮虎向青少麟道:“少侠武功不弱,若少侠与厉山空单独对决,自有胜数,但以厉山空一帮之主,又岂会轻易犯险与少侠单独对决,况且,江湖诡谲,鬼蜮伎俩甚多,很多时候,拼的不是武功,而是心眼,说句冒犯的话,少侠武功虽说胜于我,但江湖经验是远不如我,所以少侠若以一己之力挑战青狼帮,实是过于危险,不若等我们联合千剑门等几大帮派,到时候一举将青狼帮拿下,岂不更为稳妥?” 青少麟心下感激万狮虎这么记挂他安危,抱拳道:“谢谢万老师这般费心,少麟虽然有时冒进,但也不鲁莽,要是运气好,说不得厉山空还要跟我单打独斗,那青狼帮这事,就易解决了。” 杨真修一听,嗔目道:“好小子,真不识好歹,你当你是青云派李寒衣的弟子么,独斗群狼?!厉山空要真跟你独战,是你运气不好,你就算是杀了他,难道你能敌得过青狼帮几百号人?年轻人,做人做事不要鲁莽,更不要狂妄。” 青少麟忙道:“是是,前辈教训的是,只是,我还想试试。” 杨真修怒道:“试什么?”见这少年如此狂妄自大,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试试我的运气。” “你什么运气?你要和厉山空决斗扔骰宝赌大小么?”杨真修气极而笑。 青少麟望着门外,道:“说不定,我这开的是满堂红、豹子,一次就赢光他。” 杨真修指着青少麟大大摇头道:“少年,不要以为你会几手武功,就年少轻狂,像你这种人,老夫见太多了,最后都不得好收场,老夫奉劝你……” 他突然停住,因为他亦听闻,那急促的脚步声。 万雪梅展起身法,自回廊急扑而入,急叫道:“他……他真来了!” “谁来了?”万狮虎感到奇怪,从未见女儿这么着急激动过。 万雪梅指着门外,叫道:“厉楚红……厉楚红真的来了!” 第3章 追蹑一个采花贼 听到万雪梅这么一说,万狮虎等变色道:“在哪?”“带了几个人?” 万雪梅却向青少麟道:“怎么办?” 青少麟喜道:“人呢?” “他已走了,但侍剑跟去了,她是我侍女,见过厉楚红,人还机灵,也会点武功,她会留下信号。”万雪梅又是紧张又是惊喜,又问道:“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当然,不过我一人去行了。”青少麟怕万雪梅去增添了风险。 哪知万雪梅斩钉截铁道:“不行,我也要去,我不放心侍剑。” 青少麟略为犹豫,万雪梅要去,那万狮虎则不可能置身事外,那人一多,就有可能惊动了目标,行动就有可能失败。 万狮虎果然脸色严峻,道:“怎么回事?” 万雪梅忙道:“青少侠让我叫人在四周盯一下,看看厉楚红来没来……我让待剑、侍梅她们几个留意,没想到,刚才侍梅告诉我,厉楚红真的来了,就在巷口上官府门,只露了下脸,就走了。” 青少麟迅快道:“各位前辈,事不宜迟,我要是能把厉楚红拿下,就能逼得厉山空现身,万姑娘可以一并去,但再多人,怕就打草惊蛇了。” 他说完眼睛着急的看着万狮虎,若万狮虎不同意女儿冒险,他就只身行动。 他心里想只身行动方便多,若万雪梅一道去,就得要分心保护她,只是现在人家的人在跟着厉楚红,自己怎么好公然就甩开人家。 万狮虎只低头沉吟一下,便立即道:“那你们去吧,切记小心,不可勉强,若拿不下,就立马撤退。” “哎!”万雪梅居然有些激动欢喜的应了声,和青少麟迅速出门追厉楚红去了。 望着两人打马出了大门,风铃师太低声吟了声“阿弥陀佛”,面色一如之前的平和,杨真修倒忍不住了,急得胡子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喝道:“你就这么让雪梅去冒险,还去追厉楚红,万一这小子对雪梅有什么二心呢?他跟青狼帮有仇,但他不一定就是好人。” 万狮虎对罗通道:“快去备马。” 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心让自己女儿去冒险,先且不说青少麟是否真信得过,这2人去追厉楚红,万一又落到青狼帮手中,那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杨真修这才展眉道:“老万,你果然还没跟着一起发疯。” 万狮虎道:“这小子预料到厉楚红会过来查看,要反过来擒下他对付厉山空……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个……” 杨真修冷哼道:“厉楚红哪是这么容易擒下的?再者以厉山空的狠毒,区区一个儿子就想让他解散青狼帮,那真是太天真了。” “你怎么看,师太?”万狮虎向风铃师太道。 风铃师太淡淡一笑,道:“万掌门,雪梅倒不似你这有般担心。”说完径直坐下,端起茶杯自饮起来,这自是表明,她不会去追踪万雪梅、青少麟。 万狮虎一呆,罗通已牵来马匹,他和杨真修、罗通三人上马,跟着侍剑留下的线索,追下去。 侍剑画的是金刚门的暗号,在墙角画有一个小箭头,指明方向,箭尾是龙飞凤舞的金字。 青少麟和万雪梅骑马一路到镇外,沿着官道急奔,箭头开始尚每隔数十丈有一个,到后面数百丈才有一个,或刻在石下,或刻在树根。 青少麟担心道:“这会不会出了问题?” 万雪梅摇头道:“不会,待剑为人谨慎精明,若真是遭遇不测,一定会留下线索。” 两人沿着记号,一路向西直追,直追到日落,青少麟眉头越皱越紧,天黑之后,待剑的记号就难分辨了,他们若赶不上她,由她独追蹑厉楚红,那想必凶多吉少。 太阳终于落入远方的群山后,天色立暗起来,好在这时候,远方出现一栋栋房屋,是个市镇,市镇上稀疏的灯火虽让人感觉到温暖、希望,但青少麟并没感觉放松下来。 目标在黑夜之后,就很难再找到踪迹,天亮再追,恐怕只能找到一具尸体。 他心内隐隐作痛,感觉自己提出了一个很蠢,很坏的计划! 他当时还觉得,这是天才的判断。 他想到紫烟,就想到鬼面人,想到鬼面人,就想到他说的,孟伯雷行动不知所踪,他要去调查,这念头像闪电一样提醒了青少麟,厉楚红派人来抢人,现下来的五人,全被他们杀了,厉楚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说不定会想亲自来看看。 所以他才让万雪梅派能认出他的人,盯着金刚门四周,也许能找到他。 没想到真发现了! 只是青少麟没想到的是,这家伙溜得这么快,他们马不停蹄,直追到夜晚,竟然连待剑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让他心非常不安,甚至有疼痛的感觉,这计划可能最终害死一个无辜的人,还是个少女。 而且这结果,他似乎完全改变不了。 他们打马到镇上,天完全黑下来了,他们连什么记号也看不清了,下一步怎么做,他完全不知道。 问题是,他还领着一个漂亮的女孩,这女孩之前还当他是英雄一般。 青少麟现在感觉,万雪梅在看到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准会把他当成一头猪。 大蠢猪。 他简直不敢看向她那边,怕对方问接下来怎么办? 但总有一个人要作出决定的,看着马疲惫的喷着气,听着马蹄在破烂的石路上发出令人心烦的踢踏声,青少麟终忍不住要开口,这时候却听万雪梅道:“跟我来。” 她一踢马,得得得的跑在前面带路。 青少麟怔住了,她竟然知道去哪? 这妞是不是看出他是个大笨蛋后,实在忍不住去领路了? 青少麟尴尬的骑着马,老实的跟在她身后。 万雪梅在前头道:“你看到那车辙了么?” 青少麟一愣,想起在官道上,的确看到了一些车辙,但他亦不知道万雪梅指的是什么,只好含糊道:“看到了。” 然后他似乎听到了万雪梅恨得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那是他的车,他为非作歹,专门作恶的车。” 他自然是厉楚红,厉楚红是坐着车走的?这倒让青少麟有点意外,他还以为是骑着马。 青狼帮的少帮主,居然像公子哥一样坐车,这简直超乎想象。 万雪梅继续道:“侍剑肯定是追着他的车去了,他到这镇上,肯定在寻找下一个作恶的目标。” “下一个作恶目标?”青少麟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万雪梅勒住马,青少麟跟在后面,能听到她手指抓紧缰绳发出的格格声,她声音虽然听来平静,但明显是压着愤怒,还有耻辱,“那天我从师门回家,经过白水道,路边有辆大车,我听到车里有人笑说:‘这妞正点’,我勒住马回头,突然他从车上跳出来偷袭我,我情急之下把他刺伤,他反而很高兴,在那发疯大叫:‘这个够劲,这个够辣,我喜欢。狗杂种,一定要拿下她。’ 那车轴突然喷出白烟,我吓一跳,赶忙上马逃走,我见他站在车顶狂笑,说无论我跑到哪,他都会把我抓到。” 青少麟怒道:“这人就是厉楚红?” 万雪梅点点头,道:“他查出了我的身份,就派人上门抢……还威胁我们,如果不从,就灭门。” 青少麟感觉心头的怒火烧得极处已转寒,他冷冷道:“青狼帮……果然一个都不能饶恕。” 万雪梅道:“他今天抓不到我,肯定还会派人再来,所以我们一定要先把他逮住。”她说到这里,竟然亦恢复平静。 青少麟点点头,道:“所以他看抓不到你,肯定出了意外,就先且避一避,但以他的……他的为人,他到这镇上,一定会再找……再找那个目标下手!” 青少麟仔细着措词,他本想说以厉楚红的淫邪本性,肯定会对美女下手,但怕又刺激到万雪梅。 万雪梅肯定道:“他一定会的。” 青少麟明白过来,所以他们现在没看到侍剑的暗号也不要紧,可以去找那车,夜色下,街石上有两道淡淡的车辙,他们还可以追着去,只是过了几十丈,辙痕混入数十道车痕、马蹄印中,就分不清了,且路岔口亦多,东南西北四方都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往哪去。 两人停在分岔口,青少麟道:“唯有问人了。” “好。” 他道:“那车很明显么?” 万雪梅道:“明显,车厢油黑,比通常的大一倍。” 青少麟指着前方的客栈,道:“那我去问一下。” 万雪梅点点头。 如果没有车的线索,那换个法子,就是去找这镇上最美的人。 如果万雪梅的推论是正确的,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厉楚红。 通常美人都容易出名,他在木龙镇“得胜楼”打听的时候,那店小二封二哥,不也以为他是为万雪梅而来的么。 但当着万雪梅的面去打听这镇上有什么美人,总感觉有点像淫贼,很是别扭。 所以他才自己一个人去。 青少麟突然道:“侍剑会不会已……”以厉楚红这样的品性,若是发现身后跟着一女的,那情形就很坏了。 现在仍见不着侍剑,很是令人迷惑,侍剑亦应该知道,一入夜就可能跟她失去联系,按理说,她应该在明显的地方作标记,或干脆等着他们,但没有,要么她出了事,要么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牵住了她。 万雪梅肯定的摇头,道:“不会,她们盯上厉楚红前,已把自己装扮成乞丐一般。” 她们知道要盯的是什么人,自然做了预防。 青少麟稍放宽心,他到那客栈前,跳下马亦不罗嗦,直接将一块碎银塞到门口那正打算躬身哈腰的小二哥手中,道:“午后至今有没见一辆大大的马车经过?” 小二哥马上将碎银放入怀里的内袋中,摇头道:“没有。” 青少麟眼珠一转,道:“这镇上,有没有特别漂亮的女人?” 小二哥眼中立时放出光芒,大起一种见到知已的感觉,用手指点点青少麟道:“小兄弟果然直截了当,说实话,这七星镇,也就咱们如龙客栈还能找到真正漂亮的姐儿了……” “不不……我是说,不是卖的姐儿,是那种……” 小二哥瞪圆眼睛:“良家妇女?小兄弟你口味很重啊,这种事,我们可不做。” 青少麟苦笑,“你想哪去,我是问下,贵镇有没有声名在外的美女?” 小二哥大起疑心,盯着青少麟道:“你是做什么的?” 青少麟咳了一下,只好道:“我是来抓贼的。” “什么贼?” “采花贼。”青少麟说着,五指抓着一旁的黑木柱,轻轻一使劲,指头慢慢陷入木中。 小二哥面色一变,忙道:“原来是少侠,有有,我们这七星镇最有名的美人,就是东海镖局的大镖头闵虹。”他压低声音,道:“这娘们虽然是个寡妇,但长得实在标致,只是身有刺啊,年前我们这一爷见她护镖出城,顺嘴说了句这娘们倒有风韵啊,结果被她断了三根手指,那采花贼要是真敢去动她,嘿嘿,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那闵虹在哪?” “东海镖局就在城北的胡人巷,如果你从这左兴道去呢,就要走四合路,再转秀田路,如果你从右边的东沟岭街去呢,就走……” 青少麟听得烦了,将他一把拎到马背上,道:“带路。” 那小二哥吓了一跳,道:“少侠少侠……我可只是个跑堂的,我可什么也不会啊……你饶命饶命啊。” “不想死就带路,再罗嗦一句,就把你舌头拔下来。”青少麟说着手指在木柱上狠狠一抓,木柱立时被掏出一个洞。 小二哥忙紧紧捂着嘴。 “好好配合,要是今晚抓不住人,就唯你是问。”青少麟恐吓道。 那小二哥一脸苦相,却也无可奈何,当下领着青少麟两人往那东海镖局去。 万雪梅一听到东海镖局,亦知道闵虹,道:“她夫君是镖局的总镖头,可惜前两年一场大病死了,现在东海镖局全凭她一个人撑着……驾,驾……” 万雪梅快马加鞭赶在前头,她不能让厉楚红得逞。 三人疾驰一阵,拐过了几条街、数条巷,那小二哥突然道:“前面就是。” 东海镖局的院子,没有金刚门那么大,门口也小,像普通人家,只是门口的狮子个头大了点。 青少麟见有一层淡淡的烟雾,飘在这院子的上空,他心中一懔,四周都没有这薄如轻纱的雾,只有镖局上空有,他忙向万雪梅叫道:“小心,那烟好像有点不对劲……” 就在这时,只见一条黑影拎着一身材苗条玲珑的女子,轻轻荡荡越过高墙,身法既轻灵,又迅捷。 万雪梅喝道:“是厉楚红。”她急甩几鞭,骑着马急追去。 青少麟右手一扬,将那店小二轻轻抛下,紧追万雪梅。 那店小二晕头转向站起来,一摸额头,竟然撞出血来,当下骂道:“王八蛋臭小子,明天就报官把你们和这采花贼一块抓了……” 这时候阵风吹来淡淡的烟雾,拂过店小二的面庞,他哼亦未哼,应声倒地,这次地上的砖石直将他额头撞得鲜血直流,他完全没有感觉,不一会就在地上发出猪一样的鼻鼾声。 第4章 化境 “厉楚红!”万雪梅厉声大喝。 那黑影回过头一看,见是万雪梅,大喜道:“乖乖龙得咚,丢失的美人自己送上门了,今晚还一王二凤了。” 他将手中的女子向后一抛,巷子的黑暗中驶出一辆马车,马车上的马夫熟练的接那女子,放到后面的车厢里。 万雪梅拼命鞭着马向那黑影疾冲去,那黑影尖笑道:“啧啧,万雪梅,这么想着我啊,来,让我好好抱抱,好好亲亲。” 他自黑暗中冲到亮处,青少麟见他眉毛上翘,双目微斜上扬,甚是妖异,像燃烧着一股邪火。 青少麟厉喝道:“万雪梅,冷静。” 但万雪梅显然不可能冷静了,她怒极,拔身自马上跃起,半空擎出腰间长剑,长剑化成一道青光,向厉楚红刺去。 厉楚红长声叫道:“来得好,宝贝。”他竟然飞上半空中直向那道剑光迎去,在空中张开手,抱向万雪梅。 这人是疯子么,青少麟大为愕然。 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异动的气流,抬眼望去,半空中只见一条黑绳卷上来,缠住万雪梅的右脚,万雪梅一惊,右手正要挥剑向那绳索斩去,但上头劲风扑来,她抬眼望见厉楚红淫笑着张开双手,伸手来抱她。 她就是宁死也不愿这恶心的家伙碰到她。 万雪梅一咬牙,举剑向厉楚红咽喉刺去。 但腿上的黑绳猛地向下一扯,拖得空中的万雪梅向马车坠去。 黑绳的另一头,是那个站在马车上的马夫。 万雪梅被扯得失去平衡,自空中掉下,厉楚红叫道:“狗杂种,把她抓住。” 那马夫是个高大粗壮满脸胡须的大汉,大腿足有万雪梅腰身那么粗大,他听到厉楚红的叫喊,嘴里呀呀的回叫,竟是个哑巴。 但这哑巴甚孔武有力,他向空中落下的万雪梅抱去,竟是要一下子间将她擒住。 万雪梅身体已失去平衡,但腰身一挺,手中长剑“嗤”的一声,准确向那马夫的喉咙刺去。 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再刺要害。 源静庵虽系佛门,但她们的“伏妖剑”走的却是轻灵狠辣的路子,只因她们身为女尼,奉行的是,不出手则已,出手则超渡。 那马夫左手一拦,叮的荡开那要命的一剑,万雪梅吃了一惊,敌人的左手手掌竟然是一钢钩。 那钢钩一荡开剑,蒲大的右掌就向万雪梅的颈部抓下。 这一手要是抓中,万雪梅只能束手就擒,但她在空中已无处借力,避无可避。 她只能祈求那人能及时救她。 果然一道刀光亮起,青少麟终于及时赶至。 他全力出手,“风云”如电,半空厉芒一闪,那马夫急缩右掌,但仍断了三截手指。 厉楚红厉叫:“反跟踪我是吧,以为这种货色能拿下我,狗杂种!干掉他。” 那马夫猛喝一声,断掉手指的右掌一掌拍在右车辕。 “嗤嗤嗤”车辕向外猛喷白烟,青少麟服食过紫鳞内丹,一般的毒对他已无用,但万雪梅一闻到这白烟,已是有点昏沉,青少麟左手将她往后一扔,右手执刀连续数刀疾砍在车辕上。 那车辕自是铁壳,但青少麟内功贯之,单刀当当当三下将那车辕断数段,白烟立时散去。 但青少麟这一刀,连马绳亦斩断了,车辕马绳一断,他横刀拍在拉车的那两匹黑马身上,黑马吃痛撒开蹄跑出巷子。 这样一来,马车就不能走了。 厉楚红轻飘飘落到地上,咬牙叫道:“给我烧死他。” 那马夫狠狠用左手钢钩按下车轴上的另一开关。 青少麟立时闻到一阵油脂的气味,他心知不妙,急忙扑倒在地,猛然间,整个车身向外喷出数丈长的火焰,火焰喷了数息,便灭了。 粗大的火焰自青少麟上方喷过,幸亏他闪得早,否则此刻已被变成烧猪,但热力所及,他头发、背部仍被烧焦烧伤。 他跳起奔出数丈远,远离那车,咬牙掏出天香教的原复膏,抹到背上,药膏所及,立时一片清凉,他静静运气疗伤,万想不到青狼帮的少帮主坐的竟然是一机关车。 下一步,要毁了这车子才行。 厉楚红见青少麟受伤避开,格格大笑,叫道:“美人,我来了。” 万雪梅内息急转,但仍感觉头脑晕晕沉沉,十分嗜睡,她咬牙一剑划在自己左手手掌,血一下子涌出来,刺痛之下,睡意减轻几分,她看到厉楚红向她冲来。 厉楚红态度轻佻,嘴里哼着曲子,他拿出一把扇子,一边摇着扇一边跳着舞着向万雪梅逼近,扇子一面画着一副美人春睡图,另一面却是一头的郁郁青狼站在山崖上,张开血盆大口无奈望着山崖上空高高飞翔的山鹰,甚是奇怪。 万雪梅脚步仍有些不稳,她知道厉楚红靠近自己就糟了,右剑一拦,使出“佛母屏伞”,她这一招心无旁骛、全力贯之,层层剑光中,似有一佛母孔雀站在巷子中,展开层层光翎,紧紧护着她。 青少麟看得都呆了。 厉楚红没想到万雪梅竟然能使出这一招,他反应奇快,双足一错,竟然不可思议的向旁滑出数步,这孔雀像幻影一般,只闪现一下就消失了,但这一招的威力却极大,厉楚红额前的头发断成数段飘落下来。 若他没有闪得不快,这一剑就将他脸削下来了。 厉楚红心叫道:“侥幸!”幸亏他身法好。 孔雀光影散去,这一剑还原成剑屏光圈,厉楚红一眼就看到破绽,他手上扇子如判官笔,直指光屏中心,万雪梅手中长剑一振,“千佛归一”,长剑凝成一白色长芒,一剑指向刺来的短扇。 厉楚红啧啧淫笑道:“美人儿果然使得一手好剑,待会哥哥有把长剑给你好好使使。” 万雪梅一时间不知道他说什么,但料他说的肯定没好话,手上长剑发出“嗤嗤”的破空声,直要刺穿那扇子,再洞穿厉楚红胸膛。 厉楚红目光灼灼的盯着万雪梅,似是丝毫不怕面前那剑光。 万雪梅心知不妙,她目光望向那扇子,见厉楚红拇指在扇钮上轻轻一按,只听“扑”的一声,扇子前端猛的喷出一股白烟,两人距离甚短,这烟直喷到万雪梅脸上。 万雪梅虽先一步闭气,但这烟催迷极强,她当即感觉天旋地转,手上剑当的掉在地上,迷糊中只听一人叫道:“小姐”,她头一歪便失去知觉。 厉楚红见万雪梅终于软倒在地,大喜过望,正要去抱她,却不妨巷子的暗黑处扑出一人,那人嘴里叫着:“小姐。” 却直向他扑来。 厉楚红见这人一身破衣,蓬头垢面,像是一个乞丐,但扑来之际,却闻到丝丝香气,且见之身材娇小紧致,明显是个女孩,他大喜,今晚发了,竟然又来一只小雏,他一见对方扑来的身法,已知其武功大不如自己,左手一圈,已抓住这小妞柔嫩的双手,那小妞嘤咛一声,呻吟一声,向他怀中扑来。 厉楚红半身都酥了,瞥目见一道寒光自那小妞唇齿间亮起,他身法甚快,身子突然之间,已后移了两步,同时右手扇子一拨,那小妞被逼得后退一步,她头一扬,发丝荡到厉楚红脸上,她齿间咬的短刃却刺空了。 厉楚红笑道:“果然主仆都一个味,够爽。” 他左手疾伸,再次擒住那女孩的手,这一次他再不容情,手指在脉门紧紧一扣,那女孩全身发软,口中短刃都滑落到地上。 他正要将这女孩和地上的万雪梅抱起,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总算他江湖经验丰富,当下毫不犹豫,身子向前飞扑,同时将手中的女孩向后一推。 一刀无声无息的自他背后刺空,刀的主人一把抱住那女孩,那刀像有生命一般,在半空掉头向他噬来,像一条毒蛇。 被火烧伤那小子居然又来多管闲事,厉楚红冷哼一声,又一次按在折扇暗扭上,对方若以为这一次是白烟,就错了,这一次可是透骨钉。 只见两枚透骨钉自两边扇骨射出,但敌人刀法竟然不弱,那空中如蛇的一刀,突然又幻化出一光芒,光芒中似乎有龟壳、有石,有山,透骨钉射在这光幕上,竟然折射,向他射来。 厉楚红大吃了一惊,猛地打开折扇,钉子一下被扇上的磁力吸走。 但令他更吃惊的是,使出这一招的少年似乎亦愕在当地,似乎亦被这一招的幻影惊呆了。 厉楚红心念一转,已知面前这土瘪不知道这是一流高手出手的招式,在合乎天道万物的变化,嵌入那玄之又玄的微妙玄机时,凭着招意可现出幻影、幻像,这时招式威力大增。 纵是一流高手,亦不可能招招都到达这样的玄境。 没想到今晚竟然有两人使出,但看这两人,都年纪轻轻,哪可能到一流高手境界。 难道这是老天给自己的暗示,要自己放弃眼前的美女。 他这么一犹豫一眨眼,青少麟已反应过来,他手上的刀一转,游移不定向他斩来,竟是不知道要斩向哪去,刀光中,竟然再一次出现幻象,一头阴森的狐狸在刀影中,伺机要扑上来咬他喉咙一般。 这正是七杀刀中的“阴狐”。 厉楚红一见这刀法,就知道这刀法已胜过青狼帮的人,只怕自己父亲亲临才能敌,但厉山空又怎么会救他!他们关系势成水火。 自己万敌不过这人,敌不过就跑。 厉楚红大叫一声,像受伤的狼,他猛地双掌一拍,又疾地错开。 手中的扇子化成十几支扇骨,向青少麟激发。 刀影中,只见一头狐狸向那扇骨扑落,立时将那十几支扇骨撞落地,但狐狸亦散去。 厉楚红没有错过这时机,像所有采花贼一样,他在轻功上下过苦功,他双足急纵,身子 箭火旗花般朝那马车上倒掠而去,急叫道:“狗杂种,鹰。” 鹰是一种暗号,那马夫一听,猛地又一掌拍在车身的开关上。 只听“蓬”,黑暗中,一团墨黑如线球的东西从车中旋转着飞到空中,在半空甩开四只小球,拉成一张网,向青少麟三人罩下。 青少麟一见这网,心下一惊,立时想起紫雾谷那晚,当时那是个巨大的布包,现在是张网,网线在月光下,似乎还反射着微弱的白光,想来亦非凡品,不易斩断。 青少麟抱着手中如乞丐一般的侍剑伏低贴地窜出,可在这网落下前逃开,但地上的万雪梅就得被这网网住,到时候那马夫猛力一拉,就轻易将万雪梅擒走。 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这计划可是他提出的,怎么到头来,自己只顾逃走,连信任他跟他追来的美女也抛弃! 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青少麟在一瞬间已决定,成为这网中的鱼,只是,他要做鲸鱼、鳄鱼,将这网破开。 他站着不动,屏息静待这网落下。 谁知道,他身边的侍剑猛挣脱开他的手,叫道:“一定要救小姐。” 然后高高纵起身,在空中张开大手,整个人向着空中落下的网扑去。 她一扑到那网上,如鸟儿撞到网上一般,那网立时将她裹起来,那头的马夫猛地一拖,要将她拉过去,青少麟却早一步跃起,一刀将网上长索斩断,待剑自空中落到地上,她在网内无法动弹,这一跌痛得她直打滚。 青少麟忙过去提起网用力一撕,没想到竟然没撕开,他运足气再次用力,网“嘶”的裂了一片,他将待剑自网内拉出,待剑已有点慌乱,但她一出来,就扑到万雪梅处,抱起她的头,叫道:“小姐,你醒醒,快醒醒。” 她辛苦跟了厉楚红一夜,已是体力不支,只能在远处静静偷看,眼睁睁看着厉楚红用迷毒将东海镖局全部人迷倒,再将闵虹掳走。 没想到的是,小姐居然出现,而且还陷入危险 ,她只能舍身去救。 现下小姐又昏迷,她又急又惶恐,又累又困,加上又伤,叫得几声,人不禁渐晕过去。 看着地上的这两女孩像小兽一样无助,青少麟突然有一种要嗜血的冲动,有一股强烈的杀意。 “厉楚红!”他厉喝,“拿命来。” 厉楚红站在车辕上,叫道:“臭小子,有种过来啊。” 青少麟大步走过去,他每一步落下,地上的尘埃都被激荡起来,然后急转成一小旋风再散去,他功聚全身,连手上的刀都发出明亮不一样光芒,他已是怒极,功力提到极高,一出手将是雷霆一击。 厉楚红冷哼一声,道:“我最烦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侠客,动不动就双眉直竖,横眉怒对,大家都在这臭烂不堪的江湖,别搞得自己全身洁白,没半点污泥似的,难道你们手上就没半条人命?难道那些死在你们手中的人,个个都死有余辜?罪不可赦?老子只是跟这些妞玩玩,又没到处杀人,而且,她们玩得还很爽,哈哈哈……” 青少麟冷冷道:“我才不是侠客,我纯是看你们父子不顺眼,你爹嗜杀,你奸淫,父子俩一样的该杀。” 厉楚红反手自车厢提出那女子,左手掐住她颈,像一只鸡一般提着,道:“你过来啊,你过来,东海镖局的大镖头,就被你害死。” 那女子头软软的垂着,仍是未醒,脸色有点苍白,在夜色中,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芙蓉,却正是东海镖局的闵虹。 青少麟停下步,他离得厉楚红只有两丈多,对方亦知道,他再近一点,就到了危险的边界,所以马上捉出闵虹威胁。 青少麟冷笑道:“你不是说不杀人么?” “这可不是我杀的,这是你逼我杀的,所以,这账应该算你头上才对,这么美的娘子,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厉楚红食指指甲划入闵虹颈上的血管,赤红的血慢慢自白玉般的颈滑下,他伸出舌头,由下往上,将那血舔了。 只听一声呻吟,青少麟一震,见他掌指中的闵虹,悠悠睁开眼,醒来。 第5章 人渣,人质 厉楚红看着眼前的美妇,啧啧道:“真是个令人销魂的角,真是让人等不及了。”他转头对青少麟厉道:“小子,带着你的妞滚回去,告诉万雪梅,老子早晚会把她上了,让她洗干净等着,你要再不走,这销魂的美人,可就真销魂了。” 他说着左手五指狠狠抓入闵虹颈部,血自他五指间缓缓流下。 闵虹喘不过气来,不由得伸手去掰厉楚红的手指,但她刚醒来,身上的余毒未尽,手足无力,手掰足蹬,整个身躯不停挣扎,像离水的鱼一般。 青少麟像冰石一样立着,他道:“你敢杀她,我就把你青狼帮那5个头猪宰了。” 厉楚红狞笑道:“哟,敢威胁我,我好怕哦,你怕不怕?”他转过头凑近闵虹的耳边,问道。 闵虹怒瞪着他,只是脸色因呼吸不顺,已有点发青。 厉楚红笑着对青少麟道:“我最喜欢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钉子,看着利得刺人,但你只要找对方法,你就能把他们都锤掉,像这种凶恶的眼神,我看了真怕……”他伸出舌头,往闵虹的眼珠舔去,闵虹眼中又怒又惧,眼看着那湿漉漉的舌头越来越近,她只得紧紧闭上眼睛。 厉楚红在她眼帘上轻轻一扫,啧啧道:“味道不错。”闵虹全身用力一挣,却哪里挣得脱,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厉楚红,突然露出决绝的神色,然后上下颚狠狠一咬。 但厉楚红更快,他经验丰富,一见闵虹那神色,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左手闪电拂过她下颚,闵虹用力咬下,却发现下颚已用不上力,无法将舌头咬断,闵虹又急又气,一口气冲上,竟然昏过去。 厉楚红面露得色,向青少麟道:“你看,只要方法对,再狠的人,也没用。”他突然声音转冷,道:“青狼帮那5头猪,你要杀,随便杀,杀完把他们送我一份,连此许小事都办不下来,我要这些猪何用。我没空跟你废话,你要再不走,我就把这女人的眼珠挖出来。” 青少麟提起刀,遥遥对准厉楚红,道:“你要杀,尽管杀好了,这女人落在你手上,怕也不想活了,你挖她一只眼睛,我挖你一双,你舔她一下,我就割你一刀,你杀她,我杀你,今晚这事咱们没完,我们就耗在这了,等事闹大,人一多,我看你怎么跑。” 厉楚红瞳孔缩小,这少年看来年纪轻轻,竟然半点不受唬,他倒真想不到,他厉喝道:“狗杂种!” 马夫马上手指放入嘴内,发出一声响亮的哨声,那两匹不所知踪的黑马又狂风般自巷子另一头奔出,它们奔到车尾,那马夫在车尾拉出一段车辕,熟练的将马重新套好。 这马车是两面都可以套马走,果是思虑周全。 厉楚红道:“好,你不走,我走,咱们来日方长,你当你的侠客,我当我的采花大盗,你大可以追来,只是万雪梅怎么办,地上的小姑娘怎么办,你不看好她们,说不定又落在我手中哦。”他说完哈哈哈大笑。 他必须得走,青狼帮那几个蠢货拿不万雪梅,自己反被对方跟踪了,眼前虽然只有这两个人,但不知道后面是不是还有更多人,还是先走为妙。 那马夫一扬鞭,马鞭在空中甩出响亮的啪啪声,马嘶叫一声,放蹄奔跑。 青少麟冷哼一声,手中的刀正要破空飞出,斩断马足,却见突然之间,一矮实的人自巷子一角窜出,他手中的两个铜锤挥出一道乌光,重重击在马头上。 两匹马来不及发出声音,被这铜锤打得脑门迸裂,血肉横飞,整个躯体撞到墙上,撞得墙都凹塌了小段。 马车跟着要翻,那高大的马夫狗杂种,一手握着车辕,一手钩着车厢,大吼一声,手臂上的衣袖炸裂开来,露出虬结的肌肉,马车被稳停下来。 两条人影自巷子两边屋檐暗处跃出,一左一右,如巨鹰一般,向马车上的厉楚红扑落。 左边那人双手如龙爪,右边那人出手如虎扑,两人出手都凌厉决绝,都是一般心思,要在一招间将厉楚红擒下。 厉楚红大惊,想不到果真第二批人又来了,幸好他还有后着,他反身扑入车厢内,身手异常灵敏。 青少麟没想到万狮虎、杨真修竟然跟来了,见厉楚红扑入车内,他大感不妙,大叫道:“小心!” 这辆车机关重重,实在不可轻视,青少麟背上的灼伤仍未完全好,那车上的烈焰实是既突然,又犀利。 但他感觉,这火尚不是这机关车最大的利器。 杨真修、万狮虎两人落到车厢上,两人举拳向车厢击落,哪知一击之下,这车厢竟然没有破裂,原来车厢竟是铁铸的。 这时候突听得车内传“卡”的一声,车厢四壁一震,两人忙跃起飞离车厢,只听轰的一声,车厢四壁向外倒去,露出厢内情形。 那车厢内赫然立部一台连弩机,厉楚红站在弩机前,举机对准左边杨真修,猛地扣动板机,弩机上指头粗黑色弓弦“崩”的一声,十支利箭破空而出,直射杨真修。 杨真修大吃一惊,双手疾舞,有如千手观音一般,无奈离得太近,且弩机力道甚强,他只来得及抓住三支箭,其余“噗”的都射在他身上。 杨真修自空中掉到地上,他血眼圆瞪,嘴巴微张,极是愕然,似是做梦亦想不到自己竟然死在一辆马车的机关上。 万狮虎一见杨真修在半空被射得像刺猬一样,强忍悲痛,他知道那弩机威力甚大,自己要越墙逃走亦不可能了,当下深吸口气,自空中一落地,就滚地反扑向那弩机。 只有这样才有机会!那机器说不定不能斜向下射,自己只要一扑入车底,就能把这东西给拆了。 但他一抬眼间,那就见到厉楚红已将弩机已瞄向他。 万狮虎心一凉,想不到终究还是死在青狼帮手上,这时候他看到一道光在眼前闪了一下,如流星一般,从那弩机飞过,然后那弩机“格”的一声就垮了。 那刀击中那弩机后,竟然斜向前飞向罗通,罗通大吃一惊,猛地举锤挡在脸前,刀当的打在锤上弹开,罗通举得太急,那大锤撞在额上,立时让他晕头转向,当下坐倒地上。 厉楚红大怒,这车可是他花了极大的心血,让神机堂的人花了三年时间打造出来的,想不到今天竟然没能将敌人完全斩下,连弩机都被那飞来的单刀斩毁。 但现在不是唉叹的时候,像每次的采花,要是情形不对,对方就算是貌如天仙,就算已全身披着透明的薄纱在床上,他立马转身逃走。 有些错,犯一次都不能。 但今晚,他就犯了,他以为可以很快的将万雪梅拿下,没想到那年纪轻轻的臭小子,武功竟然这么好!这真是失算了。 自己的确大意了,被人反追过来错了一步,没马上撤再错一步,但他还有后着。 现在对方只是两人,自己加上狗杂种也是两人,人数上虽然不弱,但后面那小子武功有点高,就不算上金刚门的蠢家伙,自己和狗杂种只怕也敌不过那小子。 眼前还有一条路,自己和狗杂种迅速将金刚门的家伙拿下,威胁后面的小子,只是这方案有风险,一是没了自己拿手致人昏睡的毒烟“迷失”,二是万一自己和狗杂种不能在两招内制服金刚门那家伙,后面那小子赶来,就没机会了。 自己不能再犯第三个错了,跟他们缠战,应该马上走,回头再收拾这些蠢货。 厉楚红迅速到车厢一角,坐到一坐椅上,然后拉出一牛皮带绑在腰上,他猛地拉动一旁的拉杠,那坐椅沿着车厢内的轮道飞速向前滑去,只听“嘭”的一声,坐椅带着厉楚红被弹飞出去,直投向天空。 那马夫见他一个人逃走,直在那呜呜大叫。 青少麟投出单刀毁了那弩机,就一直小心厉楚红再用那车搞出什么机关,但他没想到,厉楚红竟然用这样的方式逃走。 青少麟来不及多想,当即伏身一窜捡起地上那张大网,全力向厉楚红抛去。 厉楚红见底下一张网飞上来,不禁心一沉,他紧紧的盯着那网,那网不断向他飞近,但他越飞越高,终于那网在靠近他脚不到两尺的地方,降跌下去。 “啊哈”,他高兴得大叫一声,飞网终赶不及他的飞椅。 他这一飞能飞出百丈外,到时候再靠着风力,打开那大布伞,像孔明灯一样慢慢落下,他们鬼影都找不到。 “厉楚红!”他听到底下大叫,他轻视的低头望去,却见那小子手上拿着一个大铜锤,厉楚红心一沉,不由得道:“不会吧……” 只见青少麟大吼一声,身子疾转两圈,然后飞出手中的铜锤,那锤“呜”的一声,笔直向上飞去。 “不不不……”厉楚红心提到嗓眼,却见那飞锤不断飞近,他手忙脚乱解开身上的牛皮绑带,但慌急之下,哪解得开,那铜锤急飞而至,准确命中他身下的飞椅。 “嘭”木片在空中炸开散落,厉楚红应声自空中掉下,这一下跌势头极大,厉楚红虽轻功了得,他在地面一触即卸力翻滚在地,总算没受伤,但那股巨力直使他在地上滚了十几滚,直撞在巷墙上,撞得他七荤八素,他咬牙站起来,看到的却是青少麟的冷笑。 青少麟重重一拳轰在他腹上,厉楚红痛得趴在地上,连气都喘不过来,青少麟将他拖回到马车旁,用网将他和一车轮绑个密实,这才放心的喘口气,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呜呜的痛叫,却是那马夫狗杂种被万狮虎的金刚拳打得还不了手。 那马夫虽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驾车、机关都甚熟练,但真实功夫,亦高不过万雪梅,对上愤怒的万狮虎,被打得连连嗷叫,只十数招,就被万狮虎瞅着破绽,一脚将他小脚扫断,他翻倒在地,罗通忙冲上去用剩余的锤子一下打在他头上,他一声未发就一命归西。 万狮虎先赶到万雪梅处,万雪梅只是中了迷烟,而待剑只是伤累交错昏倒,两人都不碍事,他走到杨真修处,脸色沉重,然后慢慢伸手合上杨真修的眼睛,转身一脸杀气的向厉楚红走来。 青少麟忙举手拦着他,道:“前辈,你冷静点,我们留着他才能对付厉山空,杀他容易,一个指头的事,但青狼帮怎么办,厉山空怎么办?不把厉山空除掉,难道你们会有太平日子过?不要让杨前辈白死,一时冲动杀了厉楚红,到时候没保住他的家人,杨前辈死不瞑目。” 听青少麟如此说,万狮虎停下步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长长的吐出,声调回复平常,道:“你想怎么杀厉山空?” 青少麟转身盯着厉楚红道:“简单,我们把厉楚红吊起来,吊个一两天,要全江湖的人都知道,想要救他小命,要厉山空亲自来换,若他不来,当天午时就处决,到时候,只要厉山空一到,我就向他挑战决斗,众目睽睽下,他不可能退缩。 厉山空一死,群狼无首,青狼帮就成了丧家之犬,过街的老鼠,那些久受他们杀戮残害的人们,会恨不得扒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才能最快消灭青狼帮。” 这一段条理清晰的话说下来,连青少麟都感到吃惊,似乎说话的人不是他自己,或不是他以前的自己,他自从吃了那紫虚神龙的内丹后,显要处是功力大增,但他自己最重要的感觉是,似乎精神亦有了变化。 他似乎思虑问题,能看得更清更深更远一些,有时候能更专注一些,很多东西,似乎看见了,就能去感觉,去模仿,去学习, 就像见到万雪梅使出幻影重重的一剑,他居然亦可以感受、触摸到那种感觉,进而出使“幻化”的招式。 这种变化没有功力大增那么明显,显得更慢,就像日升月落,但给他的感觉是,他慢慢似乎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现在说出的话,作的分析,已远不是当日那个店小二的青少麟所能做到的。 万狮虎瞪着他,道:“你真有信心,将厉山空杀掉?” 青少麟右手凭空一探,一道气流激在地面的单刀上,单刀应力跳起,他看都不看,闭上眼,右手在空中一抓,神奇的抓住了那单刀的刀把。 万狮虎就站在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点头道:“好,你记住你的承诺……” 只听旁边有人格格狂笑道:“哈哈哈哈,好什么好,你们就想出这蠢办法,还好……真他妈的笑死我了。” 厉楚红越笑越失控,似乎都要笑得像虾一般,只是那网绑得他甚紧,他只能边狂笑边抖着身子,“哈哈哈哈,你们,你们以为就这么容易杀厉山空,真他妈的天真,万狮虎你多少岁了,竟然还跟这小娃娃一样……哈哈哈哈,难怪你金刚门……上下一门猪……哈哈哈哈……” 万狮虎冷冷着他,竟然亦不怒,一旁的罗通骂道:“奶奶的,采花淫贼信不信老子一锤把你骟了,看看谁是没卵的猪。” 万狮虎伸手拦住他。 青少麟见厉楚红笑到眼泪都出了,两人都奇怪的保持沉默,静静看着厉楚红笑到似乎没力才停下来。 万狮虎道:“你想逼我们杀了你?我们会的,等我们杀了厉山空之后,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厉楚红看来毫不在意,他挪了挪屁股,似乎要使自己靠得舒服点,他双目漫无目标的望着天空,道:“那你可要招待得满意点,我最梦想的事,就是死在女人肚皮上,你要不要把你女儿献出来?还是黄花闺女吧,没经验,但有那种劲道,我将就点。” 万狮虎目中杀气大盛,这一瞬间,连青少麟都感觉到,若是万狮虎盛怒之下出手,自己实是不好拦住他。 这样的话能说出来,厉楚红就是死了也活该。 想不到,万狮虎定了定,竟然生生将这股杀气压下去,他冷笑道:“你想我们杀了你,你不想厉山空丢脸?我就要把你高高挂起来,让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青狼帮厉山空的儿子,在我们手上。” 厉楚红冷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敢杀我,你们只是编一些借口,你们杀了我,青狼帮就会把你们所有家人、朋友,都杀个精光,你们不敢杀。” 青少麟道:“我们现在的确不敢,等你把厉山空引过来,到时候我们会一块把你们都杀了。” 厉楚红哈哈一笑,道:“说了你们不敢,你们知道谁敢么?厉山空,哈哈,你把我抓住,他没准还送个名贴给你,希望你快点将把我杀掉,省了他的麻烦。” 青少麟与万狮虎面面相觑,万狮虎冷笑道:“所以你是说,厉山空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 厉楚红笑道:“他当然在意,他在意我什么时候死。” 万狮虎冷笑道:“你真我是三岁小孩么,我不信,厉山空除了你,没有别的儿子、女儿,他虽然早已禽兽不如,但他若是不来救你,只怕这种狼心狗肺冷血的人,也没几人替他卖命了。” 厉楚红笑道:“随便你,我落在你们手上,也没打算活着,你爱信不信。” 若厉山空真如厉楚红所说,根本不来,那这计划还一开始,就废了。 万狮虎对青少麟道:“你信这小子说的?” 青少麟看看那马车,看看地上的闵虹,她胸口在微微起伏,显然亦没有问题,他问道:“厉山空不救你,是因为你采花坏了他的名声?” 厉楚红冷笑数声,似是对青少麟这种问题,不屑一顾。 青少麟一说,万狮虎皱眉道:“那倒是了……我若有个采花贼的儿子,他妈的,我恨不得一刀宰了他,免得他四处招事,给老子丢脸,丢他妈的的脸,丢全家祖宗十八代的脸。” 厉楚红听了这句话,出奇的脸颊激烈抽动,他嘴角崩得紧紧的,显然是在咬牙忍着,但只过了数息,就听他怒道:“放屁放屁,你们全他妈的放狗屁。” 青少麟没想到厉楚红突然这么激动,见他脸色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心想再刺激一下,对万狮虎道:“如果你有这种儿子,也许你最终下不了手,只想把他关起来,不坏了你名声,但他偏又恶习不改,顽劣异常,趁你心软又跑出去,一天到晚在外面胡天胡地,出了事还整天让你去救他,可能就是因为他,搞得你行事乖张,动不动杀人全家,也许为的,不过是保护他……” 厉楚红向青少麟冷冷道:“你表演完没有,这么好的演技,你怎么不上台当个戏子,在这演什么鸟侠客。不错,老子采花,就怎么了,采花死人么?他动不动杀人全家,那跟老子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可没这么伟大让他来救,他也不可能为这点私情救我。 厉山空是什么人,他要做武林的盟主,江湖的霸主,他怎么会为救一个人,陷自己于危境,嘿嘿,你们真是太他妈幼稚了。” 青少麟缓缓道:“这么看来,他是不将你当儿子看了,难道你妈也不在意么?” 厉楚红脸容突然狰狞起来,道:“我妈,我妈最错的事,就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个志向远大的东西,他根本不想偏安一隅,他想出江入海,想风云变色,想独霸一方,你以为他真有什么本事,到头来倚仗的,也不过是一些邪门歪术,呸,我的轻功至少还是堂正的,逃得快怎么了,采花贼怎么了,刀枪棍棒一个不行怎么了,至少我没有丧心病狂的杀这么多人。 你们呢,你们杀的人也不少吧,嘿,一个个当正自己是正人君子,真他妈恶心,你们想利用我来杀厉山空?哈哈,只怕你们啊,会死得更惨。” 青少麟与万狮虎直听得皱眉,若厉楚红所说是真的,那实是想不到,这两人父子关系竟如此之差,万狮虎道:“若真是如此,他为什么还不杀了你,任你在江湖丢他的脸?” 厉楚红冷冷道:“他杀我,他不怕人说他赶尽杀绝?谋了卢天风的帮派,谋了他女儿,还要将他们的骨肉清除,他担得起这名声吗?” “卢天风是你外公?”万狮虎在脑中竭力回忆,道:“二十多年前,倒有个叫龙沙帮的帮主,叫卢天风……” 厉楚红漫声道:“青狼帮的前身,就是龙沙帮,厉山空志向高远,觉得龙沙帮只在江上湖中抢钱抢物,太没志气,就改成青狼帮,他是狼王,要带着这一群狼,在江湖中打出一片天地,要成为火云帮一样,要成为青云派一样,傲视江湖。”他转过头来望着青少麟、万狮虎,道:“我说了这么多,你们觉得,厉山空还会来救我么?” 青少麟和万狮虎相对而视,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厉楚红望着他俩人僵住的脸,不由大笑,“哈哈哈哈……” “既然厉山空不救你,你就没用了,那你就去死吧……” 黑暗的巷子内,一个声音突然道。 第6章 第二本秘笈 一道熟悉的剑光闪起,直向厉楚红心口刺去,青少麟抢先一步握住持剑的手,剑的主人叱喝道:“放开我,难道这畜牲不该杀?” 万雪梅稍早已醒来,她静听了一会,终忍不住要出手杀了厉楚红。 厉楚红笑道:“辣妹妹醒来了,真可惜……” 青少麟飞起一脚踢在他脑门,厉楚红头一歪,终于昏倒过去。 若再让这家伙说话,只怕谁也拦不住万雪梅了。 万雪梅怒瞪着青少麟道:“你为什么还不让我杀他,你还想着你的计划能引出厉山空?他不会来的,你计划落空了。” 青少麟指着昏倒的厉楚红道:“就算你信他的话,就算厉山空真的没来,你也可以到时候再杀他。” 万雪梅断然摇头道:“不,那太久了,也许那时候,就有人来把他救走了。” 青少麟一怔,立即道:“那如果是这样,我倒有个新计划。” 万雪梅似乎根本不感兴趣,只是握紧剑盯着倒地的厉楚红。 万狮虎看着老大哥杨真修的尸体,沉声道:“雪梅,不要任性,即使不顾我们自己,也要顾及你杨伯伯家人的安全。” 万雪梅深深吸了口气,将剑慢慢归入鞘中,对青少麟硬梆梆道:“你说的,你有什么新计划。” 青少麟看看倒地的厉楚红,道:“我们到旁边说。” 他走到一旁,离那厉楚红远点,确保他听不到他的计划。 万氏父女和罗通见他这么小心,围近他旁边,都默默的看着他,听他的新计划。 不知不觉,青少麟成了他们领头人一般。 青少麟声音低下来,道:“如果厉山空不来,我们就把厉楚红送给他。” 万雪梅眉一挑,就要发作,万狮虎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怎么说?” 青少麟道:“如果厉山空真的不来,那在我们处决厉楚红的当晚,他就会被我们一个内奸救走,内奸直接把厉楚红送去还给厉山空,只要厉山空一露脸,内奸就杀了他。” 青少麟将这计划说完,万雪梅马上道:“我不赞成,这计划太冒险,孤身一人进青狼帮,万一不成功,到时候,我们不但失去到手的厉楚红,也没能杀不掉厉山空,那等于放狼归山,我不同意,而且,为什么会有内奸背叛我们?” 青少麟道:“面临着青狼帮动辄灭门的威胁,有人叛逃很合理。” 万雪梅指着被扶到墙边坐直,仍是未醒的侍剑,目光灼灼道:“我们的人,都像待剑一样,没一个是内奸。” 青少麟分辨道:“这只是一个计划,有人来假扮内奸,这样才能取信青狼帮……” 万雪梅道:“这内奸是你扮么?” 青少麟见她口气咄咄逼人,叹口气道:“是。不然谁去杀厉山空?” 万雪梅盯着他眼睛道:“你要带活的厉楚红去?你要杀的毕竟是他的父亲,你以为他会配合你?” 青少麟道:“这个可以计划,也许,我们可以带上昏迷的厉楚红,再加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火药……” 万雪梅动容道:“你要……这样太危险了。” 青少麟道:“若非这样,在那种条件下,恐怕难杀厉山空。” 万雪梅道:“也许毒药可以,落在布袋上,等他解开……” “若不是他来解呢?” “你带毒刀去,亦比火药安全。” 两人犹自争论,一旁万狮虎的缓缓道:“不,厉山空一定会来。” 青少麟和万雪梅都有点错愕,疑道:“你怎么如此肯定……” 万狮虎道:“因为我们会将厉楚红,带到青狼帮的百足山前,约战厉山空,若厉山空这样亦不下山,那我们就在山下处决了厉楚红,再留下尸……”他压低声音,“但留下的,是掉包毁容的假尸,厉山空一定会来亲见这假尸,到时候,这假尸突然起来给厉山空致命一击……” 青少麟和万雪梅相看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虽然怎么处理厉楚红,怎么掉包假尸,怎么刺杀这些细节还没想好,但这计划目前看来,是比较可行的,至少让他们看到了除去厉山空的希望。 万雪梅一叹道:“好吧,我暂且先留下这狗贼的小命……” 就在这时,只听车那边传来一声惨叫,这惨叫如此突然,青少麟他们都悚然一惊。 一听到这样的惨叫,他们就知道,有人要死了。 当他们转过头,他们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景。 只见闵虹不知何时,竟已醒来,她双手执着一枝利箭,已全杆推入厉楚红胸口,她显然避开了心口,非要厉楚红一下子就死去,厉楚红吃痛惨叫一声醒来,见是她,亦不由得怔住,他慢慢低头望向自己胸口。 只有箭羽还落在外面,箭身已全插进胸膛,血顺着箭杆流了出来,厉楚红大口吸着气吃力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青少麟他们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惊愕当场。 他们商量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个利用厉楚红来刺杀厉山空的计划,没想到,转眼间,厉楚红竟然就命丧闵虹手上。 闵虹又从杨真修身上拔出一支利箭,这次对准厉楚红心口,她瞪着他,一字字道:“这是你侮辱我的下场。” 厉楚红竭力笑道:“可惜,你还没尝到我真正侮辱的滋……” 闵虹一咬牙,将手中利箭一拍到底,厉楚红应声断气,瞪目而亡。 见此情形,万雪梅、万狮虎,青少麟三人,竟然不约而同生起终于完结的感觉。 但青少麟不知为何,有点提不起对厉楚红的恨意,总感觉,这家伙也许也是个可怜的人。 自己踏入江湖,是想得到更多的关注,美女鲜花。 而厉楚红,也许只是想得到他父亲厉山空的关注。 想到这,青少麟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 万雪梅瞪着他道:“你在替他可惜?” 青少麟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他突然停住,他似乎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情绪,刚才万雪梅瞪他那一下,怎么,怎么那么像紫烟? 不不,紫烟只有一个。 怎么可能有人能代替紫烟呢? 他心慌意乱的走到那马车边。 万雪梅在他身后追问道:“觉得什么……” 青少麟正要答,他见前边那闵虹跪坐在地,将厉楚红心中的利箭拔出,就这么定定看着,“不好。”他马上一个箭步冲上,一把抓住那妇人的手,将那箭夺下。 他冲得太快,差点扑到人家身上。 万雪梅嗔道:“你想干什么?” 闵虹缓缓站起来,就这么一站已有一种风姿绰约的仪态,连万雪梅都有点看呆,闵虹似已回复正常,她淡淡道:“他只是怕我自杀而已。” 她面向青少麟,望着自己被他抓住的手,青少麟忙松开,她张开手,道:“把箭还给我。” 青少麟看着这血淋淋的箭,迟疑一下,终放到闵虹手掌上,对方握起利箭,他犹不放手,道:“你要这箭干吗?” 闵虹道:“纪念。” 青少麟道:“你不怕青狼帮?” 闵虹恢复沉静,道:“怕,所以才要这箭,这提醒我,我即使死了,也值了。” 青少麟呆了呆,松开手,任她将箭取走。 闵虹走了两步,转过身来对青少麟道:“你们要杀青狼帮?” 青少麟点点头,闵虹看着手中的长箭,用很慢的声音道:“算我一个。” 说得很决绝。 说完就逾墙返入东海镖局。 万雪梅道:“我们救了她,她却连名字都没问,东海镖局的闵大镖头,果然如江湖传的那样,有点……怪。” 是怪人也罢,美人也罢,青少麟亦无心理会,激战半晚,他实是有点累了,万狮虎去清理杨真修的尸体,而万雪梅去照顾侍剑,罗通将那马的尸体抬到车上,大家都在清理现场。 只有厉楚红没人理,他终是死了,大家依然那么讨厌他。 青少麟看着厉楚红犹自睁开的眼睛,那里面已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洞,人一死,就没什么眼神了。 青少麟伸出手去将他双眼合上,拔出他身上的箭,拉断网,但他之前缠得太紧,这网又非普通材料,这时他内息空虚,手足乏力,竟然扯了几次都没扯断,他用上脚蹬着车轮发力弓身猛拉,这网才格的断裂开来,厉楚红被这网一带,整个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下。 青少麟摇摇头,感觉自己真是功力太浅了,什么时候才能像传说中的大侠一般,一个指头划下,天开地裂,风息云断。 他翻转过厉楚红,要将他抬到车上,却见一本薄薄淡灰色书自他怀内滑出来,青少麟一怔,下意识抢起塞入怀中。 这可能又是一本秘笈! 除了一本血脉经,他再没得过第二本秘笈。 这时候他才想起厉楚红的身份,这家伙是采花贼,这本别不是那种玉什么春宫图吧,他突然感觉很热,脸上有出汗的感觉,他偷偷四下张望,每个人都在忙着,没人注意到他。 好险。 他伸手入怀摸着那书,薄薄的只得二十来页,这越摸越感觉像春宫图,难道传说中那啥御女心经? 他手感觉被那书咬中一般,飞快弹出来,全身一阵燥热,在入云馆的做闲工的时候,就听过那些龟奴说,城西的安大爷练有此类神功,人称长乐翁。 他马上想掏出来看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书。 他再四下望一遍,确认没人在看他,当下偏过身,靠在车轮上,迅快的把书抽出半边,疾翻几页。 里面确有裸图,但却是男的。 这一下,青少麟放下心来,但又有点微微失望,他拿出书,翻到封面,只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着,“嬉龙步”。 “咦”,青少麟迅速翻下去,没错了,没错,这是一本轻功的秘笈! 青少麟简直要手舞足蹈,跳起来,厉楚红的武功一般,但他轻功的确不错,自己所欠缺的,正是轻功,若自己轻功练起来,那真是如虎添翼。 他将秘笈小心塞入怀内藏好,起身去翻厉楚红的衣袋,只翻出两三个小瓶,写的是什么“极乐散”“百战丹”,这些东西入云馆的龟奴想必很是欢喜,但于青少麟完全无用,他随手扔了,但里面竟然还有一小袋金沙。 哇,发财了! 虽然武功增长很重要,但变有钱亦同样重要,他要当大侠,当然不能去抢,而且帮人也不能收钱,这时候能搜刮出钱,那是最好不过了。 他将金沙放入自己袋中,用力拍了拍,立时感到神清气爽,似乎是将内息练了几周天一般。 “你在干吗?”身后是万雪梅的声音。 这丫头对他似乎也不客气了,好像没杀厉山空,是自己欠她的一样。青少麟怕她看见自己藏了钱,小瞧了这刚出道的青少侠,忙起来道:“没什么,我想着,至少也要将他收拾一下吧,毕竟,他也是厉山空的受害人。” 他说着将厉楚红扛起来,轻轻放到他的铁马厢内。 万雪梅竟然没有出言反驳。 侍剑跟在她身后,待青少麟放下厉楚红,忙到他跟前,一躬身道:“侍剑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青少麟微微一怔,他突然记起,他当初在店铺内,翻着那小说的册子,梦想有一天能入江湖救人性命,不知不觉,自己真的做到了,心里立时有一种暖流通过全身。 他吸了口气,语气平淡,像早已习惯一样,说:“不用谢,这个,扶贫济弱,救死扶伤……嗯……”看见万雪梅有点奇怪的看着他,青少麟额上微渗汗,他顿了一下,才记起那小说本子上的说辞,“行侠仗义,见义勇为,济人困厄也是我辈练功学武的本份,不用谢。” 说完这番话,他直是比待剑还紧张似的。 万雪梅压低声音说:“我也谢谢你救我一命。” 不知什么时候,青少侠变成了你……也许经历过生死,会迅速拉短两人的距离吧。 青少麟忙道:“我去那边看一下,他们有什么要帮忙的。” 他说完就转身去帮罗通。 万雪梅微微一愣,侍剑看到她主人脸上,有明显失落的神色,不由低声说:“小姐,我听说,武功好的人,多数是呆子。” “嗯?”万雪梅不解的望着她。 侍剑翘起幼白的手指数道:“你想想,如果一个男孩子,他又年少武功又好,那他一定是个呆子,因为他整天练武对不对,那他就很少机会跟女孩聊天说话啊,那他肯定不知道女孩子想什么啊,也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啊,所以啊,小姐……”她闪着扑亮扑亮的眼睛说,“如果喜欢这种少侠,就一定要直接说啊。” 万雪梅脸色微红,向待剑啐了一口,小声骂道:“小丫头,哪懂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是不是郭小应那小子教的?回去我就治他。” “小姐,别别,跟他无关……我自己想的……” “这么快就替他说话了,你快从实招来……” 青少麟功力已不浅,听得两人在身后的轻声细语,不禁心里直叫,“糟了糟了,要走了要走了。” 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脑海中的紫烟,会慢慢变成万雪梅的样子。 那是万万不行的。 虽然他跟紫烟只是暧昧一些,但这女孩为救他一命牺牲了自己,青少麟怎么能够允许自己让别人替代她。 “不要再接触了,杀了厉山空就走。” 他自低头急行,墙上突然落下一人,他差点撞到人身上,好在他反应快,猛地停步,才看清这人竟然是闵虹,闵虹见他神不守舍的样子,有点意外,她道:“这现场,就让我们来收拾吧。” 说着话,只听不远处东海镖局的大门呀的打开,七八个汉子抢出门来,见到巷子这乱象,人死马亡,墙塌车翻,忙跑起来帮忙。 想是闵虹刚才去将他们都救醒了。 青少麟道:“我知道你很恨厉楚红,但他也死了,就这样过了吧。”如果那些东海镖局的汉子恨得要将厉楚红分尸,那场面就难看了。 闵虹道:“我恨他干嘛,他都死了,有什么可恨的。” 她换过一身黑衣,看来干练了很多。 东海镖局的人马上七手八脚,清理地面,马车的东西,一个长脸大耳的汉子跑过来,兴冲冲对闵虹道:“镖头,那车上有一驾十星追日弩,威力绝大,虽然弦断了,但很容易修复,我们把它拆了,安到我们镖车上,管保以后没人敢惹我们东海镖局!” 闵虹一听大喜,赶忙到车厢去,青少麟亦跟上去,这玩意的确犀利,若能修好,那真的可以用来对付青狼帮了! 车厢地上,那弩弓跌在地上,他那刀将弦斩断了,连带着底架的木亦切断了,他对机关弓弩所知不多,平生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东西,就是在紫雾谷,那龙枪绝对比这十星追日弩厉害得多——他心一动,他真是笨,他光追着那些人,但那些人如此神秘,根本追寻不了。 但那些人用的龙枪,却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也许顺着这线索追查下去,杀害紫烟的人,才可能露出踪迹! 那长脸大耳的汉子道:“这弦虽断了,但我能接上,只要用一种特别的粘胶补上就好,一种特别的龟胶和还有阴沉木的树脂还有,还得有寄丝虫……” 闵虹打断他,“鲁术,你确实能接上?修好它?” “肯定。”那汉子鲁术道,“我以为小鲁家45代子孙的名义发誓。” 闵虹指着青少麟道:“那你去问这位少侠,他肯不肯把这弩给你?” 青少麟愣愣的看着闵虹,不懂她这是啥意思。 闵虹道:“你赢了厉楚红,江湖规矩,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你说了算。” 哦,原来如此。 青少麟忙道:“给你给你,当然给你。” 闵虹微惊讶的望着青少麟,这人知道了这机关这么厉害,竟然还舍得给他们?江湖上,竟然还有这种人? 鲁术高兴得像孩子一样跳起来。 青少麟道:“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果然来了,闵虹眉毛微挑,斜睨着青少麟,果然男人心里都一样的龌龊,这人看来还甚年少,居然也这么不堪,她微怒道:“不用了……” 青少麟却没理她,他对鲁术道:“你知道龙枪么?” 鲁术马上道:“知道,一种威力巨大,破城用的巨弩。” 青少麟高兴极了,忙道:“你知道有谁能造出龙枪么?” 鲁术毫不犹豫道:“那当然只有神机堂。” “好极了。”青少麟啊的大叫一声,极是兴奋,他叫道:“这追日弩,就归你们东海镖局了。” 就这样?闵虹脸上甚是疑惑,道:“这就是你的条件?” 青少麟道:“对啊,哦,对了,还有一条。” 闵虹沉下脸,道:“你一次说完。” 青少麟对鲁术道:“你能不能明天就修好它,因为我们要先用它来杀狼。” “杀很多很多的青狼!” 第7章 澜贵妃,我一定要见 整理完现场,闵镖头请大家到镖局坐坐,以表谢意。 七星镇离木龙镇也不远,金刚门与东海镖局都是这带的武林名门,万狮虎虽然与闵虹未曾谋面,但亦早有耳闻,而且他还曾与闵虹因病过世的当家岳云有数面之缘。 本来应该喝个茶,认个门,只是杨真修死了,南岭武林的五龙门掌门竟然死了,这可不是小事,他需通知五龙门的人。 更重要的是,厉楚红也死了,就算真如厉楚红所说,厉山空与其势成水火,敌人多于父子,但无论如何,江湖上,厉楚红也是青狼帮的少帮主,少狼主一死,那意味着,青狼帮的复仇会像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他们必须要马上、立刻为此做好准备。 他们才刚想出如何利用厉楚红去杀厉山空,转眼间厉楚红就死了,他们需要再订计划。 但眼前的第一步,就是要离开这里,回到金刚门,因为这里实在没有足够的资源,让他们利用。 万狮虎对闵虹正色道:“你要杀青狼帮,就跟我们一起走,你不杀青狼帮,也要走,这里不能再留下来,你知道的。” 万雪梅在一旁道:“是,闵姐姐,你必须要马上跟我们走,所有人都要走。” 这两人都曾是厉楚红的目标,身上有相近的特质,两人一见如故,不一会就成了姐姐妹妹。 闵虹回身望着诺大的东海镖局,知道这一走,这镖局可能就废了,青狼帮一来,可能就烧成白地,但现在,不走的话,确如他们所说,东海镖局,是抵挡不住青狼帮的。 她一咬牙,对身后东海镖局的汉子道:“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连夜走。” 东海镖局有二三十口人,要一时搬完也不容易,幸好他们都是走镖的,早已习惯这种奔波离散的生活,当下人人都回去收拾细软、装车打包。 万狮虎道:“你处理完,可到金刚门来,我连夜召集人马,对付青狼帮,我们要商讨个对策。” 闵虹点点头。 罗通早已联系了马车,将杨真修、厉楚红装入棺,运回金刚门。 青少麟皱眉道:“不就地火化了他么?” 万狮虎道:“他的尸体还有用。” 厉楚红虽多行不义,但用他的尸体来作诱、布局,青少麟多少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万狮虎看出青少麟的不自在,他道:“你还年轻,慢慢你就会知道,有时候为了正义,为了良善,也需要无所不用其极。” 万狮虎说完,上马直驰而去。 青少麟看着他的背影,道:“你们觉得真的需要如此吗?” 万雪梅毫不犹豫,道:“当然。” 闵虹微微一叹,道:“有时候,更为甚过。” 青少麟摇摇头,道:“我不喜欢的,打死也不会做。”说完他也骑上马,头也不回的去了。 闵虹微微一怔,对万雪梅道:“青少麟?这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过。这是他的真名么?” 万雪梅看着青少麟的背影,道:“我也不知道,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人,好像跟一般的江湖人,不一样?” 闵虹想起青少麟将那十星追日弩就这么给了他们,不禁点点头,道:“的确不一样,少年人,年少轻狂,大概还没被江湖打痛过吧。” “姐姐你快来,晚了危险。” “我知道,我安排一下就出发。” “好,我在金刚门等你。” 万雪梅纵马向前狂奔,直奔了好一段,仍没见青少麟的影子,这人竟然没在前面等她,她心里大是失落,到得镇口,远远看到一黑影驻马街口,似在等她,她大喜奔驰过去,到近处才发现那是她父亲。 她脸上掩饰不住失望的表情。 万狮虎看着她柔声道:“青少侠赶去接应罗通了,他生怕有人来劫尸,有危险。” “哦。”原来如此,虽然这理由很充分,但她仍是有点沉闷,不开心,她狠狠抽了一马鞭,又向前急奔。 身后的待剑骑马急匆匆的赶来,嘴里叫道:“小姐小姐,你别跑这么快,我追不上你……老爷,老爷,我追小姐去了……” 万狮虎叹了口气,女大不由爹,若是孩子的娘还在,那就好了。 这青少麟看来真的把女儿的心给勾走了,也怪自己,她娘死后,10岁就送她到源静庵,拜风木师太为师,这些年她想必也没见过什么江湖的少年侠客,一下子间就见到一个样貌不凡、武功又高,又救了自己的少年,那自是大有好感。 要是她像自己和她娘当年一样,浪迹江湖,见识的人多了,就知道,江湖上好的少年侠客,多了去了,而且还都名门正派,像千剑门的江浩,飞鱼庄的沈应,听说都是了不起的江湖少侠,还有传说中的碧云天的谢白猿,据说是最可能击败剑圣李寒衣嫡传弟子叶梦寒的人。 青少麟虽然人不错,武功也不弱,但感觉这人,来路不正,似乎既没有同门师兄弟,甚至连师门都没有,对江湖也是一知半解,若不是他武功还好,万狮虎真以为他是野路子出身。 每年都有很多以为自学或偷学武功很厉害的人,上金刚门来挑战,他每年都打断不少这些狂妄少年的腿,让他们梦醒,不要随便进江湖变成一具无名尸。 青少麟似乎像这些人,但又似乎不是。 反正这人给他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像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江湖人,似乎不大懂得江湖规矩。 大家的共同敌人青狼帮,把他们聚成一起,现在就当是同盟吧,等把青狼帮除掉了,就和这小子分道扬镳,让雪梅断了这心。 否则,这样一个不讲规矩的人,可能会给金刚门带来灭顶之灾。 他策马回金刚门的路上,已为与青少麟可能的关系定了调,作了决定。 青少麟又哪里会想到这一层呢。 他现在想的是,尽量的远离万雪梅,远离万雪梅。 所以他找借口,飞马去赶前面的罗通。 罗通见他急急的打马赶到,吓了一跳,唬得脸都白了,他奶奶的,自从今天见到这小子,这一天的打杀就没停过! 这都杀到晚上了,难道还再来一下杀到天亮不成? 再这样下去,就像老杨一样,老命都没了。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铜锤,大声猛叫道:“又怎么了?” “我过来帮帮你,怕路上有危险。”青少麟将马速降低,并着马车向前慢跑。 罗通松了口气,当即放下铜锤,把背重新靠回车杆上,全身又感到一阵疲惫,心想最危险就是你小子,到处整计划折腾我们。 他突然感觉车身一沉,回头一看,青少麟已跃上车,在车棚内摊开铺着的稻草,舒服的靠着木棺坐下来。 罗通低声嘀咕道:“这小子哪是来帮忙的,明明是来享福的。” 身后那无耻斜躺在稻草上的人道:“罗大哥,你觉得饿吗?” 罗通经他这么一说,果真感觉饿了。这一天的奔波拼杀下来,亲见老杨嗝屁,自己死里逃生,还正处在那种又悲伤,但又有点兴奋开心的感觉中,把饥饿感都遗忘了,经这小子一提,饥饿立马山呼海啸的杀出来。 那突如其来的饥火直烧得他手足无力,头晕目眩。 他奶奶的,这小子分明是来捣乱的! 只听得背后又道:“哎呀,你说这时候要是有人给我们送个叫化鸡、烧鸡、烧猪、烤鸭、烤羊腿,那多好……” “别说了!”罗通直感觉眼前一只只烧鸡、烧鸭飞来飞去,他张开口,吸下一口气,咕地吞下肚,这是练功最基础食气法。 修炼好,当然可以不吃东西,以气为食,以气养生,以气御体。 罗通感觉腹中微有暖意,似乎饥火已熄灭不少,他又再吞几口,这一下,不但腹中微饱,他似乎还闻到食物的香气,是烧鸭那油脂都要溢出来的香味,还有白切鸡的清香,还有……他突然醒过神来,猛的转头望去。 只见青少麟手上提着一篮子,里面装有烧鸭、叫化鸡、糖醋咕噜肉、秘汁烧肉、清蒸鱼……罗通勒停马,呆呆望着。 青少麟撕下一条鸭腿,扔给他,罗通哪里还顾得上食气法,当下塞到嘴里三口两口啃光,他跳上车去,抓起一只叫化鸡,撕开鸡腿、鸡翅,大口嚼了起来,直吃得汁水飞溅,嘴角、胸口到处都是。 直吃下一只鸡、一条鱼、一盘烧肉、两只猪蹄,他才停下问青少麟:“这些东西,你怎么变出来的。” 青少麟拿起身下的稻草,顺手抹了抹嘴巴,心满意足的靠在那木棺上,才道:“刚才从七星镇的酒家路过抢的。” 罗通瞪眼道:“抢的??” 青少麟拍拍口袋,“用钱抢的!”他拍拍身旁的木棺:“谢谢你啊,厉少。” 这一拍,木棺竟然发出托托的响声。 青少麟、罗通脸色一变。 里面明明摆的是厉楚红的尸体,怎么会是空的呢? 青少麟死死盯着罗通道:“你开过棺没有?” 罗通脸色白得跟像馒头,他声音都抖起来:“没……没有啊……这里面难道空的么……” 青少麟直盯着罗通双眼,罗通亦盯着他,两人眼睛都露出恐惧之色,突然之间,青少麟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重重一拍那木棺,这一回确是发出沉重的嘭嘭声,里面半点也不空。 罗通立时明白过来,他气低头去拾车上的铜锤,青少麟见状,马上跳到路边的树上,他连连拱手道:“我就开个玩笑,罗大哥别介意,别介意。” “臭小子,有你这么玩的么,老子心都要蹦出来了。” 大晚上的,驾着马车,车上还堆着两个木棺,其中一个木棺里还放着一生前为恶不善的人,另一个生前也脾气暴躁,要是真诈尸了,罗通也不觉得奇怪。 青少麟跳下树,揖手躬身道:“罗大哥真对不起,小弟玩笑开得太过了。” “哼哼。”罗通重重挥了一下锤子,“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青少麟大力摇头,道:“绝对不会。” 罗通哼一声重重坐回马车上,这时候两人都听到,厉楚红的木棺内发出“通”的一声,似乎是有人在里面用拳头捶着棺木。 罗通转头对青少麟怒道:“你还玩?” 青少麟脸色变得刷白,这时候,棺内又传出“通通”两声。 罗通皱眉道:“你玩够没有?” 青少麟骇得直退数步,他脸青唇白,手指微颤指着那木棺道:“我没玩!是里面在响,难道真的诈尸了?” 罗通侧身仔细看着他,突然笑起来。 青少麟啊啊啊的叫起,他明白过来,“原来是你在搞鬼!” 罗通得意洋洋道:“只许你捉弄人不成。” 他出拳敲在身后车板上,借力在车上棺木发出响声,这并不难。 青少麟这下也不敢跳上车坐在那棺木旁了,他骑上一直拴着车跑的马,抚着胸叫道:“真是吓死我了。” “你也怕这个?”罗通挥动马鞭,重新驾起马车。 “谁不怕。”青少麟停了一下,问道:“真有僵尸么?” 他以为罗通会想一下,谁知道他却直接点了点头。 “你骗我的吧?”青少麟不信。 “真没骗你。”罗通笃定道。 “你见过?” “没有。” “那你怎么肯定有?” 罗通望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这问题有点白痴,他道:“难道你要亲眼见过,才肯相信?你见过武皇么?难道他不是真的?你见过澜贵妃么,你不信她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青少麟翻起白眼,道:“僵尸啊,僵尸是皇帝么,对了,我不信澜贵妃是天下第一的美人,除非我亲眼见过。” 罗通不屑道:“你做梦吧。你倒有可能会见到僵尸。” 青少麟起了少年的狂傲心,道:“贵妃有什么难见的,玉京也不过几天的行程,等办了厉山空,我就到玉京皇宫去,亲自见见澜贵妃,看她怎么样漂亮法,说不定是个老女人,只是武皇喜欢,她才成了天下第一。” 罗通道:“澜贵妃我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过,但僵尸,我倒是有听人说过,而且,那人不会骗我。” 他说着话,似乎回想起当日的情形,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 “为什么他不会骗你。” 罗通瞪着他道:“因为他是我爹。” 青少麟立感无话可说,他只能四处张望,过了一会,他才道:“你爹亲眼见过?” 罗通点点头,说:“他回来当晚就倒下了,他是被吓死的。” 他还记得他爹那时的样子,他猛力的甩了甩头,似乎要将这记忆甩出去,但稍一停,这些记忆又像羊皮囊一样顽强浮出水面。 “僵……僵尸”,罗大福张口结舌,手臂僵硬的指着前方,似是前面有极恐怖的东西,他就这样,一直叫着,“僵尸”“快跑”,村民们喂了他暖酒,叫了魂,但都无济于事,他是下午在林子里被人发现的,到得晚上,天色黑下来,罗大福直大叫:“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然后就大叫一声,屎尿齐出,瞪目死了。 罗通闭上眼,那一夜,他们烧了罗大福的尸,然后连夜出了村,往南奔来。 那时候,他才七岁,一下就过了几十年。 他讲完这段,对青少麟道:“也许,僵尸就在幽州的大山里。” 青少麟舒了口气,道:“幸好,还离得很远。我是不去幽州了。” “但你要去玉京,去皇城,翼州离幽州不远。” 青少麟哈了一声,道:“这吓不倒我,哪天真有僵尸能打到玉京,那天下就乱套了。” 罗通看看天上的浮云,道:“那可说不定,我活到这岁数,只肯定一件事,那就是,事事都不一定。” 青少麟诧异的望着罗通,想不到一个看来这么实墩墩的家伙,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他说:“有一件事是一定的,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那澜贵妃!” 第8章 嬉龙步 回到金刚门,已是子时。 万狮虎一阵忙碌,一边派人去通知五龙门的人,掌门杨真修殁亡,着人快来金刚门商议后事,一边派人在镇外加强防护,以防青狼帮突袭,虽然说这可能性极小,忙得是不可开交。 仆人带青少麟入客房休息,金刚门挺大,客房离得前院有一段小路,隔开了前庭的喧哗,青少麟才洗了个澡,就有人来通知他,万掌门请他到书房议事。 青少麟到得书房去,没想到的是,风铃师太竟然不在,而东海镖局的镖头闵虹竟然到了,她居然这么快就赶来了,但大家都没坐下,站着等他。 万狮虎来回踱着步,一见他来,忙道:“辛苦青少侠了,辛苦闵镖头。风铃师太有急事,赶回去了。” 他再三抱拳,向青少麟、闵虹表示感谢,两人连忙回礼,青少麟心道,金刚门危在旦夕,风铃师太这当儿竟然回源静庵去,难道是另有他事?这里面的内情他就不可能知道了。 万狮虎脸色一沉,眼眶一红,叹道:“几个时辰之前,我们还和杨大哥还在这,商议怎么除去青狼帮,没曾想,转眼间,他却死在青狼帮的手上。杨大哥毕竟是因为我们金刚门的事遭遇不幸,他的后事,五龙门也同意,就在这办了。 我明早就发贴通知江湖上的朋友,五龙门在江湖上大有名声,杨大哥成名数十年,侠名满江湖,江湖上想来吊唁的朋友一定很多,我万狮虎一定要将杨大哥的祭奠仪式办好,到时候,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你们见凉。” 众人忙道:“哪里哪里……” 青少麟心下雪亮,将杨真修的祭奠安排在金刚门真的太妙了,眼下青狼帮是一定要杀过来了,但凭金刚门是肯定对付不了,肯定需要援军、朋友,但金刚门若邀人来跟青狼帮斗,江湖上的人可能怕青狼帮势大不敢来,尤其若是看到金刚门已杀了青狼帮少帮主,那更不愿掺和这事。 你杀人家儿子,人家杀你全家,那也很合理。不敢惹青狼帮的人,大可轻易这样说。 但现在万狮虎为杨真修办吊唁仪式,办足七天,甚至十五天的法事,江湖上有交情的人,那是非来不可。 等大家坐定,万狮虎再抛出杨真修的死因,到那时,全场几十、上百人,对青狼帮的愤怒,就好像火药桶上的火花,一点就着,那时候,大家同仇敌忾,一块对付青狼帮,反青狼帮联盟,就轻而易之的建起来了。 而且,再加上厉楚红的尸体,想到厉楚红在江湖上的采花恶行,那现场的江湖人,一定会热血沸腾的攻上百足山,直取厉山空首级。 不得不说,万狮虎这一着,实在是非常的妙。 本来,杨真修的祭奠,肯定是由五龙门来办的,万狮虎抢在金刚门办,五龙门的人若觉得失礼,觉得侮辱,青少麟可以想象 ,万狮虎肯定能轻易说服他们,他只需要说三个字,青狼帮。 面对这强大敌人可能的报复,五龙门肯定屈服。 青狼帮因为自己的残忍,将这些人都捆绑到一起。 虽然没有明说,但众人对万狮虎办杨真修这祭奠仪式的真正用心,自是心领神会。 明天江湖群豪一到,青狼帮就不足为患了。 万狮虎通知大家的,是这个消息。 青少麟能感觉到,走出书房,大家都松了口气,脸上神色都轻松了点。 除了万雪梅,她绷着脸走过青少麟身边,好像连看他一眼也懒得。 青少麟心虚,忙要溜回房。 “青少侠。” 他抬头望去,闵虹身姿挺拔站在那望着他,青少麟感觉他和万雪梅之间的尴尬就像冬天嘴里喷出的雾气,似乎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闵镖头。”青少麟努力正色道。 “请移步一旁说话。”闵虹道,她在前方引路,到庭院一凉亭下。 青少麟跟在身后,有点奇怪她要说什么。 闵虹回身看着他慢慢道:“青少侠救了妾身性命,还将十星追日弩赠给我们,这份恩情,妾身实在无以回报……” 青少麟心一跳,脑子立时跳出传说中的那些场面,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他脑子及时停止了这荒唐想法,但看着眼前这标致妇人,脑子却不自控的想到,若是这女人献身,到底要不要呢? 闵虹微一转身,自身后拿出一小灰色小布囊,道:“我们镖行,长期在外漂泊离散,常没地吃饭,这是我们自制的一些风干了的小丸饭团,一颗可以顶上一天饿,少侠出门奔劳在外,吃饭不易,带着这些,紧急的时候,以备不时之需。” “哦。”青少麟淡淡接过布囊,原来是这样,那册子上的故事看来都假得很。 闵虹见他神态,微微一愣,道:“青少侠不喜欢?” “哪里哪里。”青少麟回过神来,“你说这东西,吃一颗能顶一天?” 闵虹点点头。 “咦,那这东西正好。”青少麟想到那时候从伏牛岭跑到贵州,吃完了馒头包子,找不到地吃饭,胡乱在山上找野果、挖些块根吃,费了不少时间,有这东西,那就省事多了。 他拉开袋子一看,里面有几十粒龙眼大小的小丸子,他拿出一颗,见外层裹了一层透明的薄胶,闵虹道:“这是防潮的,这胶也是可以吃的。” 青少麟放在手心掂了掂,真是难以想象,这东西竟然可以顶一天不吃饭,但闵虹肯定不会骗他,他好奇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闵虹道:“是一些比较耐饥的豆粉、块根粒,青色的是一些菜的汁液,晒、蒸、炒过后合到一块,你可以试试。” 青少麟咋舌道:“我吃过东西了,再吃这个怕就撑死了。” 闵虹笑道:“不会的,这只是让你感觉没那么快饿,比较有精神而已,不会胀起来撑大你肚子的。” “哦!”青少麟立时拿起一粒放入口中,慢慢细嚼,味道有些像烧饼,粉粉的,有一种烘烤的香味,他吃完后,等了一会,说:“没什么感觉啊。” 闵虹笑道:“你以为是仙丹么,它只是让你……” “等等,我感觉到了一股气,直冲天灵……”他闭上眼,一会才睁开,道:“我头发是不是竖起来了?” 闵虹淡淡道:“青少侠真爱说笑。” 青少麟微感尴尬,表演过了,忙道:“这东西挺好挺好,我很喜欢,这叫什么?” “百草丹。青少侠若还需要,可以到镖局来拿,不方便的话,也可托人送信来,我给带回去。”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这对我很合适。” “那就太好了。”闵虹躬身行礼后,转身轻步离去。 有这东西,以后再到瀑布边修炼一段日子,就不用担心吃什么了。青少麟心满意足、郑而重之将这袋百草丹放入袋中。 他自袋中摸出另一样东西,喃喃道:“终于有时间了,让我看看,飞翔的感觉。” 他手上的正是厉楚红怀中跌落的《嬉龙步》。 青少麟回到房中,关紧房门、门窗,这才小心翼翼的翻开《嬉龙步》看起来。 他一看之下,直感觉头顶毛发都要炸起来。 嬉龙步,故名思议,若能将这步法练熟,那纵是身边有一条恶龙,你亦能从容的嬉戏它。 这功法是秘密是用脚趾来移动,前几章先行修练如何运气到足下,到脚趾上。 练到十个脚趾都像手指一般,能感觉到趾端能放出气息,就可以用脚趾来移动。 当练到可以单靠大脚趾来奔跑,停顿、趋前、倒退,闪避,那就算有所小成。 青少麟想到如果他靠大脚趾来闪避敌人,而不是用脚掌,那腾转灵活及反应,简直不可以道里计。 但这只是嬉龙步的第一层。 第二层,就是将全身上下24处肌肉,都练得像大脚趾一样,可以随意发力用来移动、闪避,甚至奔驰,青少麟简直不可想象,当他跌倒在地的时候,背上的肌肉若能像像出脚趾一样,迅速的将他闪移到一边,他不但能闪开攻击,并且能快速反击,这直是逆天。 这第二层有十二页,是全身24处肌肉的图示,以及运功路线。 这“嬉龙步”还有第三层,但青少麟翻到后面,那上面只写了个“云”字,除此以外,既没有图,也没有文字,青少麟一愣,这什么意思。 他闭上眼睛,摸着这云字,细细感受。 这第三层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什么云。 难道是说,练到最后,就可以走到云上去?这也太夸张了。 青少麟打坐了两刻钟,仍没有什么破解的法子,也许这第三层只有练了才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嬉龙步的确是好东西,厉楚红应该是内功原因,第一层似乎仍没完全练成,否则那天他们就没那么容易击倒他了。 青少麟翻到第一页,深深吸口气,盘腿坐下,他要先行打通脚上的穴道,打通十根脚趾的气脉。 他必须在青狼帮到来之前,练好一点身法。 青少麟眼观鼻鼻观心,进入净空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了,他才感觉腿上的暖意慢慢退去,他睁开眼睛,窗外已大亮,青少麟跳下地,感觉双腿轻了许多,弹跳轻松自如,他原地跳起,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心情大是舒畅。 他出门一看那景像,吓了一跳,金刚门的人,个个穿着素缟,不停往来穿梭,忙上忙下,外面已横空挂了不少白布,大院地面老头正拿着大毛笔,挥毫疾书挽联,写的是“痛哉,江湖不见五龙手”,“幸兮,世间犹见修真人”。 整间大宅,布得似是漫天大雪一般,到处雪白,青少麟自己一身黑,混入一团雪中,甚不和谐,这时候也没人有空搭理他,侧门外有人抬来大筐青菜,有人扛白面,有人抬大米,络绎不绝的抬进厨房,正门外,有和尚正拿着黄幡、木鱼等一堆东西进门,转入内堂,大厅处正是灵堂,内中有一大红棺,还有人正补着红漆,还有人正在往台上添着灯油。 有一管家模样的人正站在中间,指着各路人马大声叫道:“你们快点,赶紧的把这边弄好去帮厨房,张叔,厨房可给我盯好了,不要放一滴猪油星子,要素的,全素,把那些面的米的赶紧的备好,越多越好,把镇上的都给我买了,没有再到石龟镇、七星镇去买,几百号人诶。 前面的怎么回事,那些桌子不要从正门进,堵门了知道吗,他妈的从墙上扔进来,这全他妈的练家子,还接不住,老朱,你快带人去帮忙……梁叔你得再快点,这中午人要到了,这字还没写好那还了得……” 青少麟感到处处都与他无关,他站在哪处处都碍事,都挡着别人的路,难怪万狮虎提前跟他们说不要见怪,招呼不周,青少麟才知道,那不是招呼不周,那是根本没空招呼。 到处都是人,这整个一个大集市一般。 这当儿,若是青狼帮见着,怕也不好攻进来。 全是普通百姓,难道还能对他们刀剑相加不成? 不得不说,万狮虎果然是老狐狸,青少麟心一动,这老狐狸怕不是借机跑了吧。 他在院内到处走,都不见万家的人,他拉住一人问道:“你们老爷小姐呢?” 那人大是摇头,旁边一人道:“老爷小姐巷口迎人去了。” 哦,想来有大宾客过来。 自己是怎么了,难道这是在天香教的时候,落下的根子?变得不信人了么? 青少麟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到前方有人在看着他,他望过去,却是闵虹,她竟然亦换了一身素缟,站在那,更胜那晚看到的白芙蓉。 青少麟走过去道:“闵镖头早。” “少侠早。”闵虹应道,态度不冷不热。 青少麟没话找话,荡着双手说:“今早很热闹啊。” “嗯。”闵虹对这场景太熟悉了,岳云去世,她也是这么操持过来的,见青少麟不大自在,道:“少侠若想清静,可到后院来。” 说完领先前行,这人倒似比他还熟悉金刚门,直穿过几个厅堂,到了后院一带的花园、柴房、马房。 青少麟奇道:“你怎知道这地方的?” “我叫万妹妹找个地方,不让人打扰到,她带我到这。” “哦。”这女人带他来这不让人打扰的地方干嘛? 闵虹走在他前面,那身躯看来甚轻盈,腰可甚可盈盈一握……青少麟用力弹了一下自己额头,“通”的一下,额头都红了,青少麟揉着痛处,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整天乱想。 闵虹回过头,奇怪的望着他。 青少麟看着她,突然明白过来,难怪了,原来她和红玉,有一种相似的风致。 到底是什么,他亦搞不清楚。 红玉可是他与小丁一直以来的幻想,是他年少时所有的热情所在。 一想到红玉,他立时清醒过来,他到这里来杀青狼帮,厉山空,红玉就是他的根源,他的力量之一啊。 他们转过后院小花园的一假山,青少麟看见一个东西树在院子里。 他惊得张大嘴巴,那竟然是一架弩机,已修好了木架子的弩机。 只余下弓弦了,有一个人正在往弓弦上涂东西,他聚精会神,青少麟和闵虹走到他旁边,他亦没看到,他眼睛里,只有那断弦的地方。 这人自是东海镖局的鲁术,他看了好久,青少麟和闵虹亦站了好久,青少麟见闵虹不动,他亦同样不动。 三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像个大傻子似的站了大半时辰,直到日头照到那断弦处,鲁术才道:“听好了,我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一字都不能错,否则这弩就毁了。” 青少麟望了闵虹一眼,原来是找我来修弩来了。 第9章 你们过来啊 两人听得鲁术说得这么严重,都全神贯注,鲁术头也不抬,对青少麟道:“少侠,断弓弦想要续上,须将断这两条弦拉起来,往在中间凑。” 青少麟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他点点头,说:“你说得对。” 鲁术将两段断弦交给他,眼神很用力,说:“你待会一定要绷住了。” 青少麟心想这有什么难的,接过两条断弦,两弦中间还差点两寸左右。 若强行将两边的弓骨拉过来,弦当然能凑一起,但问题绷得这么紧的弦,用什么东西才能补得上呢?难道用丝线缠起来?但见鲁术手上也没线啊。 一般弓弦断了,自然换一根,哪有断弦还能续上的? 青少麟很是好奇,倒想看看这人怎么做。 鲁术让闵虹双手固定好那弩。 闵虹伸手牢牢的抓住弩身,道:“好了。” 青少麟望了一眼,她手上有不少伤痕。 鲁术喝道:“都准备好了啊,我一喊开始,少侠就用力将两根弓弦拉到一起,镖头就定住弩身,一动也不要动。” 两人都点点头。 鲁术对青少麟说道:“一会看到什么,少侠都不要奇怪,不要动。” 青少麟点点头,心下很是奇怪,一会还能有什么事。 鲁术深吸了口气,猛喝道:“开始!” 青少麟运劲一拉,弓弦只是往中间近了一寸多,还差一个指头,鲁术喝道:“用力,但拉的时候慢一点,慢一点。” 青少麟冷哼一声,想不到这弩竟然还这么硬,他一提气,内力提到六成,弓弦慢慢拉近,终于像亲嘴一样,凑到一起。 鲁术小声喝道:“好,不要动。”似是怕大声吓退这弓弦一样。 然后他手一翻,拿出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像是油瓶,外表似金,但又似木,他用这东西的细嘴在这两弦接合点滴了一滴混浊的水,然后就退后两步。 他一退后闪开,阳光就照下来,鲁术叫道:“千万不要动。” 青少麟见他又从怀中,拿出一磨得发亮小镜子,只是这镜子不是圆的,是三角的,像是飞镖一样。 鲁术又退了一步,然后用这镜子反射着阳光,直射在青少麟手中弓弦接合处。 只见一白得有点耀眼的三角光斑照来,青少麟低头一望,他瞬间有种要伸手揉自己眼睛的冲动。 因为他看到这辈子最奇怪的事。 那光斑照在两段弓弦断处鲁术滴落的那滴“水”上,那滴水快速融入到弓弦上,然后弦端竟像树根一般,慢慢生出一大簇细丝根,这细丝根不停的分裂生长,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很快断弦两端的细丝慢慢交拢,慢慢咬合,最后完全融在一起,慢慢又收缩变小,数百上千根细丝合成一根根粗丝线。 两段本来断的弦,竟然就这样长一起了! 青少麟张大嘴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鲁术过来看了看,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他大声喝道:“不要动,不要动,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刻,你们要这样一动不动的保持一柱香的时间。” 什么?一柱香? 青少麟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这长脸大耳的家伙,妈的刚才为什么不早说! 一柱香的时间啊,一动不动,而且还要这么提着功力绷着! 那可不是轻松的事,但现在也晚了,已上了贼船了,他也只能继续下去了。 鲁术装作没看到他,他转过身燃起一支香,咳了一声道:“一柱香啊,很快过的。” 青少麟只能翻起白眼,他不能说话,怕说话气一泄,手上劲松,整坏了这弓弦。 闵虹和他一样,亦不敢说话,生怕动了手上的弩身,影响到青少麟。 两人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像被冰冻在那里一般。 青少麟感觉闵虹的目光,他望去,见闵虹感激的望着他,他眨了眨眼,示意知道,不客气。 这十星追日弩修好了,对东海镖局自是一件利器。 他可不敢多看闵虹,尤其这么近的距离,他怕眼睛不由自主的瞄向那山峰,显然自己要是露出一丝半点的色狼样,落入对方眼中,轻则被踹飞,重则一箭穿胸。 所以他眼睛看到前面的屋檐,那刻着几只蝙蝠,甚是多福。 这一柱香,也真不是那么容易熬的啊。 他似乎也听闻闵虹鼻息都粗起来,想来她跟他同样的感觉不耐烦。 鲁术拍拍手,一身轻松的在他们旁边盘腿坐下,屁股没落下已感觉两道凌厉的目光一左一右的射来,青少麟和闵虹都瞪着他这罪魁祸首,他赶忙站起来,和两人一道站着。 青少麟感觉手似乎有点酸软,他忙潜运起九息转丹术,丹气在体内不断流转,手上酸软立消,身体甚是舒服,像泡了个温泉,他感觉心仿佛自高处慢慢落下,心一静,丹气犹如的一只小心翼翼的幼兽,探头出穴,在气脉各处慢慢窜行。 青少麟慢慢感觉到,四周一切都安静下来,他听闻闵虹的每一下呼吸,甚至能感觉她鼻息的热量,在空中的流散,他还能听到她每一下强劲的心跳声,他细细一数,鲁术的心跳就比闵虹的快,想是他武功没有闵虹这么高。 他在修行的时候,亦曾经到过这境界,在吸入紫蟒内丹后,他对周围情况的捕捉力,亦在慢慢上升,所以他并没感到奇怪。 但这一次,他感觉后脑风池穴在直跳,似有东西要跃出一般,他心下暗惊,难道这当儿走火入魔?他马上散去心识,静待气息归流入丹田。 就在这时,奇事出现了,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升到半空,并不是视线到了半空,而是自己有魂离躯外,到体外半空的感觉,他能听到前院隐隐的声音。 青少麟大为好奇,他寻着声去,思觉像网一样伸展,到了前院,立时耳中响起很多层次的声音,他听到有女声说:素缟可能不够,快去找李婶,那是俯内的丫环;听到“剁剁剁”那是刀子快速的切菜声,有人粗声粗气说:快去把萝卜抬进来。 青少麟任由思觉流转,转到不知何处,声音嘈杂,却听到一长长的声音叫道:“八仙门蓝舞阳掌门到,上香!家属谢礼,落座。”这时听到一熟悉声音道:“蓝兄这边来。”却不是万狮虎是谁,只听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厉喝道:“万狮虎,怎么回事,杨大哥是怎么死的?果真是青狼帮下的手?”万狮虎道:“蓝兄请先坐……” “坐什么坐,人都死了,有什么好坐的,你们居然还坐得下,是青狼帮哪个王八蛋,是厉山空么?”蓝舞阳厉声道。 “蓝掌门,稍安勿躁,先坐下喝口茶。”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道。 蓝舞阳说:“原来是飞鹰堡卜啸老师。”跟着万狮虎叫道:“快帮蓝掌门倒茶。” “不用,我没卜老师的涵养,喝不下,今天杨大哥这事,难道各位上了香,就当什么事也没有,拍拍屁股走人么?” 只听一高亢的声音道:“蓝老弟,仇是一定要报的,你先消口气,老万今天肯定会给个章程,你急什么,一会铁飞老弟就到,等一等。” 蓝舞阳哼了一声,“仙鹤门和五龙门什么时候好上了,孙青扬掌门什么时候和我杨大哥解的结,我怎么没听杨大哥提起啊。” 只听“砰”的一声,却是有人一掌拍在桌子上,茶碗震得乒乓直响,孙青扬怒道:“蓝舞阳你是什么意思,我虽和杨真修不对眼,但毕竟同是南岭武林一脉,他不幸过世,我给他上支香难道有错吗,你不要太过份了。” 蓝舞阳哼了一声,不再答话,想是亦知道自己口气太冲了。 万狮虎说:“蓝兄,孙兄,今天到得这里的,都不是敌人,我们要是自己先乱起来,那还怎么替杨大哥报仇呢?蓝兄,报仇的事,待铁飞兄到,咱们一块商量。” 孙青杨亦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 青少麟没想到,这葬礼内里还有这么多事,经过蓝孙两人一吵,场中再没人敢说话。 青少麟把思觉又往前转,只听前方唱道:“家属谢礼”,又闻地上磕头声,想是大厅灵堂处,他不愿在此呆太久,自己这假魂一般的思觉,要是触碰到杨真修的灵魂,那不得吓死。 所以他迅速离开,但思觉一转,一下子不知道到了哪里,只听人声渐稀,他亦感觉不出是什么地方,正想收回,只听一人细细声道:“找到少帮主了么?” “没有。” “快点,再找不到,就放火把他们全烧死,让他们都陪少帮主去。” “好。” 青少麟倏然一惊,青狼帮的人竟然来了?他再听,已无任何声音、动静,他心识收起,感觉知觉如退潮一般,潮水自从四周慢慢回到自己身体。 他睁开眼睛,却见到闵虹、鲁术两人正盯着他看,他莫名其妙,闵虹道:“你入定了。” 青少麟奇怪道:“什么入定——你怎么能说话了?” 他才注意到,弩机已停好在一旁,那弓弦已然续好,竟然就这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此前他嫌时间过得慢,现在他感觉快没时间了。 “青狼帮的人来了。”青少麟沉声道。 “什么?”闵虹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青少麟起身向前院急奔去,同时抛下一句话,“快把那弩机驾上屋顶,敌人来了。” 青狼帮的确厉害,消息灵通,他们在找厉楚红的尸,若是找不到,这帮人就火攻。 火攻这计太毒了!火攻肯定会死很多人。 他们已经混进来了,得警告万狮虎,将他们揪出来。 青少麟到前庭大院,就傻了眼了,整个大院一片闹哄哄,只见东西两厢开了七八十张桌子,几乎坐满了人。 大门外,还不时有人拿着红烛、香进来,他们到杨真修灵前,对着那大红棺磕头行礼,边上杨真修几个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跪下还礼,然后来的人就径直到东西厢找位置坐下,吃饭。 这葬礼办到现在,来的不只武林、江湖中人,更多的是附近的乡里乡亲,毕竟吃白食这事不能落于人后。 这么多人,青狼帮固然不敢瞎动手,但他们要混进来就太容易了。 在这大堆人中,青少麟哪里可能把他们找出来。 “他们真的来了!”闵虹跟在青少麟身后,出来一见这场面,就知道羊圈的门已大开,狼是肯定要进圈了。 “他们在找厉楚红的尸体,若找不到就放火。” “这帮畜生。”闵虹咬牙骂道。 “他们肯定不敢公然放火。”若是这么公然纵火烧死数百人,玄朝也容不下青狼帮,青狼帮虽狠,但仍是不堪朝廷金鹰团一击,朝廷乐见江湖武林中人内斗厮杀,但若祸害地方,残害乡里,动摇朝廷根本,那就触了龙鳞,武皇大怒之下,百个厉山空亦化为齑粉。 他们若是要制造火灾,一定像是意外一样,“我去厨房,你去找万雪梅,保住厉楚红的尸体。” 厨房是最容易引发意外的地方。 “好,青少侠小心点。” 青少麟微点点头,闵虹倒没想象中的那么冷了。 他冲去厨房,因为今天来人太多,厨房小不够用,房外的庭院已摆满七、八口锅,架着木头燃着火,十几个赤着上身,肥肉乱抖的大汉,正大汗淋漓的烧着饭、蒸着馒头、煮着面条,烧着白菜、茄子、萝卜等一干素菜。 还有一干小厮仆人将煮好的东西搬到外面,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青少麟眼睛扫来扫去,哪里见有一个可疑的人。 该死,这人可以伪装成这里任何一个人,点火只需要烂木头,和一个火折子,实在太容易了,而且不一定在厨房。 青少麟突然拔身而起,手一攀勾上走廊顶梁,再一翻身已上厨房屋顶,院子那些人看着他站上屋顶,无不诧异,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青少麟气沉丹田,喝道:“青狼帮的狗杂种们,你们听好了,你们若是敢放火,老子就把厉楚红剁碎了喂狗。” 声音远远传出去,整个大院,数百人吊唁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本来喧闹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人人四下张望。 万狮虎他们本是在东首的首席坐着,闻听青少麟这番话,众人立时抢奔出到院中,一背着一口长剑,浓眉大眼的汉子暴喝道:“青狼帮的狗杂种在哪,出来!” 青少麟一听他声音就知道此人正八仙门的蓝舞阳,他一旁是个干瘦的老人,双手枯瘦得像鹰爪似的,应是飞鹰堡的卜啸,还有一人高高瘦瘦,穿着一件大袖飘飘的青衫,想来就是仙鹤门的孙青扬。 瓦面发出呀的声音,却是万雪梅、闵虹施展轻功如狸猫般落到屋顶,连瓦片也没踩碎一片,青少麟心想这两妞的轻身功夫可比自己好得多,自己只是仗着内力稍好跳得远罢了,她们抢到青少麟身边,万雪梅脸色凝重,道:“你见着他们了?” 青少麟摇头道:“没有,但我知道他们肯定来了。厉楚红……” 万雪梅道:“放心,他们不会找到的。” 青少麟见她信心满满,这当儿亦不好意思问她到底把那尸首藏在哪,于是道:“他们抢不到尸,一定会想办法……”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尖厉的声音道:“你们这些老狗,痛快将少帮主遗体交出来,给你们留个全尸。” 青少麟心中奇怪,青狼帮是怎么知道厉楚红死了,而且遗体就在他们手中呢? 这时候墙外突然抛出一物,落在大院内,却是个包袱,外还有血迹,一青年过去一剑挑飞那布结,两个黑圆的东西骨辘辘滚出来。 大院内的人立时“哗”地惊叫起来,那赫然是两颗人头。 难怪青狼帮知道厉楚红死在他们手上!青少麟认出其中一颗正是七星镇客栈那小二的,想是那晚他醒来后,看见了他们在东海镖局巷子的打斗,多嘴回客栈说了,而另一个人,罗通亦认出了,那正是七星镇棺材铺的老板,是他给了两副木棺他们运杨真修、厉楚红回来的。 青狼帮不见火队的5人回报,马上派人去查,这一查,就查出来了。 而万狮虎正好也不想隐瞒杨真修的死与青狼帮有关,他要的正是这一刻,正是江湖群豪,对峙青狼帮! 他一见青狼帮将这包东西扔进来,心中一喜,脸上怒喝道:“青狼帮,厉楚红害死杨真修大哥,我们正想找你们算帐,没想到你们却送上门来,不要以为南岭武林任由你们欺凌,今天你们死期到了!你们要厉楚红是不是,给你们!” 随着他最后一声暴喝,只见厅中那大红棺木的底层,突然掉落一尺许高木盒,两个金刚门的弟子同时一掌打在那木盒上,木盒一下子自灵堂飞到大院中,正正落在万狮虎脚下。 万狮虎一脚踢飞木盖,里面躺着的,正是厉楚红的尸体,他厉喝道:“你们不怕死的,就来吧!” 他说完这话,场中场面大变。 第10章 祸起萧墙 突然之间,只听“嘭”“嘭”数声,整个大院就突然之间,陷入血红色的雾海中,在血雾中,一尺开外亦看不清人。 这是青狼帮的“血雾术”,这意味着,至少有三个施术者已死,但却创造了这一大片让人陷入慌乱的血雾。 只听大厅的人慌乱的向外逃去,一时之间,桌翻椅塌,人群碰撞倒地、嘶声大叫,场面一片混乱。 青少麟、万雪梅和闵虹在屋顶上,一片血雾之下,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又不敢跳入血雾中,只能干嘛急。 青少麟这才明白,为什么万雪梅有信心青狼帮找不到厉楚红尸身,因为就藏在杨真修的棺中,一个棺两层,只是杨的在上,厉的在下,这棺是大厅中最显眼之物,青狼帮断没可能在不知觉的情况下盗尸而去。 但现在就不同了,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候,本是青少麟以为的鱼腩邪术“血雾术”,发挥出了巨大的杀伤力,使他们瞬时间完全陷入混乱中。 血雾中已传出惨叫,想是青狼帮的人动手了,但血雾未散,青少麟他们亦不敢妄入其中。 这时候,却见血雾中东北角,平地突生出一股狂风,狂风狂涌吹动血雾,其中隐见数道亮光,就像是风暴中的闪电一般,万雪梅叫道:“是八仙剑的八仙过海!” 随着这招“八仙过海”使出,北边的血雾被撕开一道口子,散淡的血雾中,只见蓝舞阳手中长剑灼灼放光,每出一剑都伴着一股狂风,将雾渐吹散。 而厅中部则猛听一声响雷般的暴喝,随着这声暴喝,只见一道气喷薄而出,“呼”的将附近区域的血雾吹得烟消云散,血雾散开,却见飞鹰堡的卜啸,双手下摆,双足微弯如老树生根,扎在地面,口中猛喷着长长的气息,这干瘦的老人竟然气功如此深厚,气息如此充盈。 厅西南边这时候却响起丹鹤似的鸣叫,只见血雾飞涌消散中,一对青色的大袖如仙鹤之翼,鼓舞不息,仙鹤门的孙青扬长袖飞舞,一招“仙鹤扬风”就将周边这雾扫得一干二净。 这三人同时发力,只数息之间,场中的血雾已稀散大片,血雾一散,青少麟惊见万狮虎已单膝跪在地上,而罗通则倒下,生死不明,两灰色人扛着装有厉楚红的尸盒正飞快跑出大厅,一白衣男子率着三、四个穿着素缟的人大步跟在后面。 青少麟猛地一挥手,喝道:“鲁术,将他们射下!” 幸得他早前叫鲁术将修好的弩机搬到主屋顶,这下居高临下,望得是一清二楚,只听“嘣”一声清脆的弦击声,十支长箭闪电射下。 这座弩的击发速度,远超普通的弓,只闻得弓响,箭已射至,当下只听数声惨叫,除了那身着白衣的男子,余下所有人都中箭倒下,不论中箭是胸或腹,都被利箭“蓬”的爆出大血花,现出一碗大的血洞,直是中者必死。 那白衣男子身法奇快,箭未到,他已闪开,这时木盒没人支撑,直坠落地,他竟然在落地之前,将那木盒托住,使得厉楚红尸身没跌出来。 他猛地转过身,是个面容冷毅的男子,他目光如剑,望着屋顶的弩机,瞳孔中似乎有一火焰般的光亮闪过。 青少麟感觉到空中似乎有一种凌厉的杀气闪过,他急向鲁术处疾冲去,口中急叫:“扑倒。” 青少麟虽快,但已赶不及,但总算他警告及时,鲁术才抱着他的弩机扑倒(他是宁死不肯放开他刚修好的弩器),只见一道长长的血流凭空而出,斩过他头顶上空,将远处屋顶划开一道大口。 那白衣男人提着一把散发着血气的“狼牙”刀,见蓝舞阳、卜啸、孙青扬三人扑上来,“嗖嗖嗖”连出数招,疾挥数十刀,只见大厅的上空被数十条血条划过,血条简直如有形的刀气一般,斩向三人,三人大惊,忙使出压箱绝招应对。 蓝舞阳将剑舞成一面光墙,一条条血条斩在光墙上,他被震得连退十数步,手上光墙不断变小,直被逼抵到墙,再不能退后,他看准最后一血条攻来,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化成一道粗如手臂的剑光,直斩在血条上,“嗡”的一声,血条破去,长剑不停颤抖,他手臂亦现出十数道如丝划破的伤痕,慢慢渗出血来,不一会双手已变血手。 卜啸对敌经验丰富,一见如此霸道的血刀刀气,不易硬拼,使出“飞鹰回翔”的绝顶轻功,如鹰般在血条间飞闪,竟然有惊无险的全避开。 孙青扬虽想闪避,但仙鹤门的轻功略逊,他只闪得十数下,就不得不飞舞长袖,硬拼那血刀气,他的长袖如鹤翼扑击,连挡数十下后,空中突现数百只青蝴蝶,却是长袖不堪血刀气劲被催破,飞袖化成数百碎片,如蝴蝶飘在空中,孙青扬光着两只膀子尴尬的站着场中,他心中又惊又怒,没想到青狼帮的血刀邪术如此犀利,却又愤怒自己绝招未出,就被搞到如此狼狈。 这一招之辱如果不能还回去,那仙鹤门从此在江湖上,就人人耻笑。 孙青扬一个“鹤步”,向那白衣男子滑去,奇快无比,他双手如鹤嘴,只要一近对方三尺内,就他使出“仙鹤门”最大招式,“鹤碎天门”,将对方粉碎。 哪知他快,有人更快,只见一道身影自他身边掠过,直扑那白衣男子,孙青扬大吃一惊,脚步一凝,停了下来,若刚才那人攻的是自己,只怕自己未能躲开,到底是谁武功这么犀利?是蓝舞阳么? 他注目一看,却原来是个少年,那少年未扑近那白衣男子,已抽刀横推出一刀,这一刀推出之际,孙青扬似乎看到一大片云海,飞快的狂涌着向那白衣男子席卷而去。 他大吃一惊,这少年这一刀,竟然可以使出“化境”的境界,那刀上的刀意现出海市蜃楼一般的幻像,这种境界,连他也是偶然才到达,这少年人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巧合,但这人武功实是不弱,这少年到底是谁? 那人自是青少麟,他自屋上跃下,就用刚学的“嬉龙步”,三趾撑地,最快的朝那白衣男子冲去,对方会使“血刀”,他要速战速决。 那男子见他猛厉扑来,暗吃一惊,正要一招拦胸平扫,眼前却突然风起云涌,自己似乎瞬间陷入云海中,他心中大叫“不好!”,想亦不想,拔身而起。 云海自脚下堪堪掠过,他再不敢小看这少年,空中一抖身,头下脚上,正要发招,却见那少年一脚轻踩地面那木盒——那副轻薄的木棺,这一脚下去,木棺一头猛翘起来,直向空中的他撞来。 “他妈的!”空中的他不能出刀断棺,出刀就伤了少帮主的尸身,他哪想到这少年打法这么无赖,这木盒的势头甚猛,他完全避不开,他只能在空中轻轻抱住这棺卸去力道。 他抱住木盒后才发现,少年已到这木棺后面,他手上的刀无声无息穿过这木棺,如穿过一层纸一般,向他胸口刺来。 他竟然一刀未出,就要死在对方刀下,幸好他还有一招!救命的一招! 他马叫道:“青少麟!” 这三个字,救了他一命。 青少麟突然听闻一个青狼帮的人竟然喊出他的名字,手上的刀自然而然一缓,那白衣男子用力在木盒上一推,木盒撞向青少麟,他借机向后飞退。 青少麟冷哼一声,刺出的刀猛地收回,这刀迅猛的一刺一收,竟射出一道细小气劲,“噗”一下,那男子右肩窝被射中,他手一软,手中的刀差点掉在地上。 他一落到地面,就向大厅门口疾奔,口中叫道:“掩护我!” 他瞥目间已见青少麟将木盒扔回给万狮虎,他们的夺尸计划已失败,现下只能先逃出去,执行另一计划。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青少麟却不想就此放过他,疾追而来。 就在这时,只见一人自人群中冲出来,举刀往自己咽喉抹去,“嘭”大片血雾立时狂涌而出,青少麟只得飞速后退,退出血雾。 在血雾中若是被血刀斩中,实是危险。 听得庄外传来数匹马蹄声,的的达达快速远去,青狼帮显然是已撤退了。 血雾慢慢散去,院内一地狼籍,横七坚八躺着不少尸体,大厅内只剩下三四十人,不只村民乡里,连大多数武林人士都趁机跑掉了,众人望着混乱不堪的现场,想不到青狼帮竟然敢就此发动偷袭,而且差点成功。 显然,若他们偷得了厉楚红的尸,那后面的攻击,就更肆无忌惮了。 想到刚才的偷袭犀厉猛烈,若非青少麟布置了十星追日弩,驱走了那白衣男子,只怕金刚门这边死的人更多。 罗通虽倒下,但只断了几根肋骨,幸而得生,万狮虎坐在地上,捂着右腹,万雪梅已帮他包扎好,右腹中了一刀,幸好不深,血雾中他首先遇袭,总算他反应快,避得快,敌人亦只求带走木盒,否则他只怕凶多吉少,青狼帮竟然敢来攻,但他们得罪的门派越多,他们死得越快! 他站起来,正想向人介绍青少麟。 这次又靠这奇怪的少年阻止了青狼帮,或者他真能杀了厉山空。 这时候,一个人抢进门来。 孙青扬一见他,就迎上去叫道:“铁老弟,你来得晚了……” 那人身子瘦小,却又穿着一件墨色大袍,一脸的风霜刀剑,甚是沧桑,正是长青门的铁飞,他突地一矮身贴近孙青扬,孙青扬心中一懔,喝道:“你……”跟着肚子一痛,一看却是被射入了三枚铁锥,他怒极大喝一声,双掌推出,但手上却已无力道。 铁飞一脚将他踢得飞起,同时大袍一扫,只见袍中的诸多暗器,飞蝗石、袖箭、飞刀、钢镖、铁莲子、铁菩提、铁蒺藜、黑血针如雨般疾飞而出,向大厅中青少麟、闵虹、万狮虎、万雪梅、蓝舞阳一干人飞去。 众人哪想到,这本是上门吊唁的长青掌门竟然会突下杀手!青少麟一招“星阵”舞起,隐见一条条星连绕在他身边,密不透风,他瞥见旁边的闵虹自腰间摸出软鞭,飞舞盘旋却慢了一线,百忙中左手疾伸,握着鞭梢,猛地一拉,闵虹直飞起跌到他身后,青少麟挡在她身前,只见叮叮叮的一阵乱响,地上不断落下飞蝗石、黑血针、铁莲子。 闵虹面白无色,知道若不是青少麟这一拉,自己只怕已被射成刺猬,却听“啊”的一声,院中的罗通自空中跌下,身上满是袖箭飞刀等暗器。 万狮虎受伤在身,身手已慢,万雪梅既要护着万狮虎,又要护着自己,剑法破绽百出,青少麟离她两人又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啊呀”一声,以为自己正要死了,躺在地上的罗通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自地上弹起来,直挡在两父女身前,一时之间,全身中了数十枚暗器,当场身死。 那边蓝舞阳、卜啸虽见事发突然,但两人都是老江湖,剑扬爪舞,没一枚暗器着身。 但他们带来的门下弟子七八个弟子,以及金刚门的人,则没那么好运,轻则倒地痛嚎,重则当场毙命,干脆利落,果是南岭武林暗器名家的手段。 卜啸怒骂:“好贼子,没想到你堂堂长青门掌门,竟然甘于做青狼帮的爪牙。” 他们正要齐上前扑杀铁飞,却见铁飞负手在身后,背身对着他们,向着墙外大声道:“我已出手,请你们遵守诺言。” 众人大感奇怪,只听马嘶车响,一马夫赶着一辆马车到大门外,竟然径直驶入大门来,那马夫脸上又惊又惧,挥鞭完全不像会武之人,想是被青狼帮威迫而来。 门外有人道:“铁掌门果是信人,放了。” 那马夫将车门打开,一眼睛被蒙着的老妇人当先行出来,她手腕被绳索捆着,铁飞脸上肌肉一跳,本想过去扶,但又怕生出意外,是以强行忍住,老妇人绳索后还捆着一妇人,此后是两个青年,一个少女,一个小孩。 看得这,众人都明白过来,这当然是铁飞的家人,他受青狼帮威胁不得不动手杀人。 那马夫见人全部下了车,连忙掉头急甩马鞭,飞似的出了金刚门。 铁飞忙过去将他们手上的绳索扯断,拉下他们蒙眼的布。 他们见这一地死伤者,已知是铁飞所为,脸色神色又惊又乱,那老妇人倒还镇定,说道:“飞儿,你犯下如此大错,如何是好?” 铁飞轻声道:“娘,我一人做事一人担,你放心。”他转头对万狮虎道:“万兄,请暂借贵府安排家人。” 万狮虎点点头,“但用无妨。” 铁飞朗声道:“待安排好,我会出来给各位一个交待。” 他说着带家人往后院去了。 万狮虎看着地上的罗通,又看看金刚门死伤的弟子,沉声道:“青狼帮,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众人都沉默不语,这种仇恨,已非语言可以减轻。 青少麟看着罗通,脑中还想着那天晚上他们一起狂吃烤鸡烤鸭,罗通跟他说的僵尸,一切还历历在目,如今这人却已化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种感觉,他知道,他太熟悉了。 他转过身去,不愿再面对这一切。 他看到万雪梅仍呆立在那,一动不动,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罗叔明明都躲过去了……” 青少麟知道她的意思,罗通躲过了血雾,没想到却在青狼帮撤退,以为安全的时候,突然死了,万雪梅的身影看来很单薄,他克制住要拥抱她的冲动,他不能惹太多事了。 这时候,他身后的人低声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是闵虹,青少麟摇摇头,不去看她,只是道:“我救得不够多,你安慰一下她。” 她当然是指万雪梅,闵虹看着万雪梅,叹了口气,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低声宽慰她。 余下的金刚门弟子,亦开始整理现场,将麻布盖在亡者身上,开始医治伤者。 铁飞这时自后院大步走回来,人人都恨恨的盯着他,虽说他出于无奈,但这些人可实实在在是他杀的,这些死人中,其中一个还是杨真修戴孝的儿子,他们又怎么会原谅他。 铁飞望了望场中所有人,道:“虽然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虽然江湖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但这一次,的确是我铁某人错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等我把青狼帮人杀光,我会自裁,不用你们动手。” 万狮虎叹气道:“铁兄又何必,我们也没怪你,这时候,我们还要同仇敌忾,剪除强敌,不要自己内斗……”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又响起马车声,众人一惊,这来的又是谁?大家目光都落在卜啸和蓝舞阳身上,万狮虎的家人已在此,孙青扬又已死,那就只余下卜、蓝两位了。 蓝舞阳眼中精光大盛,卜啸则嘿嘿笑道:“青狼帮若是能攻入飞鹰堡,掳卜某家人,卜某自愿奉厉山空做帮主。” 只见又一辆马车驶进来,马车上同样是一不知所措的马夫,他看着一地的死人,吓得脸都白了,牙齿边打架边努力说道:“……有……没有一位叫……青青少麟的大爷。” 青少麟一听,心中一沉,道:“是我。” 万狮虎他们面面相觑,他们竟然将这人忘了,若是这人被青狼帮劝退,那他们就太难了! 那马夫拉开车门,道:“大大爷,请请上车。” “上车?为什么?” “有位大爷说,如果大爷想知道,红玉和丁陵的消息,那就上车。” 那马夫说完,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他看到青少麟眼中像要爆出火焰来。 他一步踏上马车,“砰”的重重关上车门。 马车掉过头来,奔出大门,马蹄迅急,不一会已消失在街尾。 只余下一院惊愕的人,蓝舞阳皱眉向万狮虎道:“这青少麟是谁,红玉丁陵又是谁?” 第11章 无间道 马车似乎已跑出了镇上,路开始有点颠簸,青少麟虽心里头一直叫自己镇定、冷静,但脑中不停的想着,红玉、丁陵到底是死还是活,一会是见到两人冰冷的尸体,还是两人被捆绑的场面? 马车又跑了一会,他终于没那么急,脑子清醒了一点,青狼帮绝不可能拿两人的尸体来激怒他,只有活人,才能威胁他。 若是人活着——青少麟这时想到最难的问题,红玉或丁陵活着,他们逼他自残手足,或眼睛,那他又该如何是好?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陷入了两难境地,青少麟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这种可能,他现在需要的是,积蓄力量,一下车就将他们杀光。 该死,如果“嬉龙步”练好了,轻功一好,抢人就容易点。 只可惜他没那么多的时间。 马车终于慢慢停下来,青少麟推门走到外面,这是一片荒野,四处是残垣断瓦,偶有些鸟从破墙中飞起,寂静荒凉。 青少麟突然发现,那马夫瘫在位置上,鼻中流出两条黑血,他马上扑到左边的土堆后,抽出刀,青狼帮的人在附近,他竟然没有感觉,看来真是太失魂落魄了。 四周依然只有鸟鸣、风声,没人的声息,青少麟突见前方土坑处露出一角青布,他望着四野无人,使出“嬉龙步”,人嗖的如猛虎般扑入坑内,他单刀一招“火龙”正要击出,哪知道坑内的情景吓了他一跳,6个青狼帮帮徒横七竖八的死在坑里,鼻孔都流着黑血。 这就奇了,有人杀了青狼帮的人,再杀带他到这里的马夫,这是为什么? 他看到远处立着间破屋,看样子似是一山神庙,虽是大白天,但那山神庙里似乎还点着蜡烛,发着微微火光。 青少麟功行全身,小心一步步行近那破庙。 这庙不大,一眼到底,中间是一个面目不清的神像,两旁是护法,年久岁深,兵荒马乱,这些泥塑的神像没人看护,已是破损不堪。 神像面前的残坛上放着一张黄纸,旁边点着一根蜡烛。 青少麟捡起一碎石弹出,将那蜡烛打灭,他入得江湖数月,已学会小心谨慎活万年的道理。 要是那蜡烛有毒,那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那黄纸上有字,放在神坛上,肯定是引诱他去看的。 他隔空劈出一掌,那纸“呼”地飞起来,青少麟猛地一收掌,这一掌收得太快,青少麟面前的空间坍塌一般,庙间一股气流立带着那黄纸向他飘来。 嘿,想阴我,没门,青少麟单刀轻轻一横,将那飘到面前的黄纸钉在墙上。 这下他终于看清黄纸上的字,他气息不禁一断。 那纸上赫然写着,“蜡烛本无毒,多疑才是毒。” 纸上那字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色彩,青少麟只觉头脑一晕,忙提起一口气,内息迅转一圈,立时清醒过来。 “好奸贼!”蜡烛没有毒,这纸上的字才有毒,青少麟大怒,一刀将那黄纸斩成两段。 只听“哧”的一声,一股黄粉自那纸间喷出,青少麟立时纵身向后跃去,就在这时,他耳边听到空中细微的“嗤”的一声,眼前光芒一闪,一枚毒针已射至他眼前。 这一针似是躲无可躲,青少麟在空中一下子跌在地上,动也不动。 四野仍旧清风徐徐,鸟飞虫鸣,直过了好一会,庙前十多丈远的一土包突然破开,黄土飞扬中,钻出一个人来。 这人竟是此前在金刚门夺尸的白衣男子,只是他现在一身黄土,荒草满头,他手中没有刀,倒拿着一根四寸来长的小竹管。 那致命的毒针,就是这根竹管吹出的。 他看着青少麟的尸体,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道:“为何不是你!” 这时候,却听青少麟的尸体说道:“原来是你。” 他突然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张口一喷,口中毒针射向那男子额头,那男子见他竟然还活着,面现喜色,右手在额上一挡,那针“嗤”的射入他手臂。 青少麟一见这人竟然不闪不避,宁受这一针,心下奇怪,道:“你什么意思?” 那男子道:“这是我的诚意,青先生可愿坐下来谈谈?” 这话听得更是莫名其妙,青少麟不动声色道:“谈何事?饶你一命?” 那男子淡淡道:“若你能做成那事,我把命给你又何妨。” 说话间,他右手的手臂已变成黑色,他不慌不忙的自怀内掏出一瓶子,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吞下,然后左手轻轻将右臂的针拉出,放入一小铁筒中,又倒了些白色药粉在针口上,过了一会,手上的黑色才慢慢褪去。 “红玉、丁陵在哪?”青少麟马上问道,现下最紧要的,是确认两人的安全。 “不急。”那人看看天色,“我们还有点时间,入庙谈。” 青少麟一脸戒备神色,若再入庙,谁知道庙里有什么机关,“这风景好,要谈就在这谈。” “那也好,青狼帮的风队队长林岚,跟青狼帮的死敌一块在田间地头聊天,也算快意。”那男子说着就这么摊开腿,坐到地上,还张臂伸着懒腰,斜靠到土包上,“呼”他长长出了口气,叹息道:“好久没这么自在舒服过了。” 青少麟慢慢坐到他对面,将刀抛到一边,这人既然不带刀,他当然亦不带。 有太多的疑问涌上来,青少麟盯着林岚道:“青狼帮风队队长,为何杀了自己人?”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纸上那‘忘川’毒对你没用,你明明把那蜡烛给打灭了……还有那纸层里夹的蚀心散……,难道你吃了什么灵丹百毒不侵?” 青少麟当然不告诉他自己吃了紫鳞内丹,一般的毒对他已无用,他冷冷道:“这些事,你不必知道。” 林岚一笑道:“你当然不会告诉我了——那针你是用牙齿咬住,对不对?否则你就是百毒不侵,但中了这‘离魂叮’,只怕亦无力回天。不过说回来,若你这么容易就死,我就不和你谈了。” “你杀了你的人、马夫,给我下毒下套,也是为了和我谈?” “是。” “我刚才要死了……” 林岚道:“你要是死了,就没资格和我谈了。” 青少麟冷笑道:“但现在我还活着,你却在我手上,或生或死,我说了算,若你想拿红玉、丁陵来作交易,只怕还不够。”青少麟想试探一下红玉、丁陵是否真在他手上。 哪知林岚爽快道:“红玉、丁陵并不在我手中。” 他知道青少麟不信,遂解释道:“方队甲组的副组长方骏是你杀的,是吧?还有我们风队甲组在郇州失踪的两个人,许青、谢波,也是你做的手脚,对吧?” 青少麟当然记得方骏,那人杀了他的堂叔,亦是他逃出郇州,流浪至今的原因,至于那许青、谢波,想来是那晚来夜宵的人,其中一人被范深所杀,但他亦不用辩解,只是他记得,他已一把火烧了方骏的痕迹啊,“你们怎么发现的?”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呢? “他给我们留了信息。” 原来这么简单,方骏留下信息,青狼帮追查到“庆隆”店,庆隆店刚好失火,又哪会有如此巧的事,再往下追,总有线索可查。 林岚道:“这中间有人故布迷局,费了我们不少时间,等我们查到你的身份,去追红玉、丁陵,他们已一起失踪了,我们既没找到他们,也没找到你,只有一些零碎的信息,但你的名字及相貌,我们已掌握,我在金刚门一见,已认出是你,只是想没到,原来你武功这么好,我们的信息都是错误的,难怪这么些人死在你手上。” 原来如此。 万幸红玉、丁陵见机甚快,早点逃掉,亦多得有人布下迷局,争取时间,但谁这么好人呢?青少麟奇道:“有人故布迷局?谁?” 林岚皱眉道:“你这么追根问底,我们还谈不谈正事?” 青少麟哈哈一笑,道:“谈不谈,看我心情。”既然红玉、丁陵不在他手上,青少麟就没必顺他的意了。 林岚道:“你不想听听,我找你来干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你自然会说,我又何必催。”青少麟悠然道,他占了上风,不着急了。 林岚一动不动看着青少麟,他神色严峻,显是这事非同寻常。 青少麟自然知道林岚要说的事甚是重要,一般的事,风队的队长哪会出现,他们肯定是想他退出这场争斗,甚至逼他回头,去杀万狮虎,就像铁飞一样。 但他们现在能提什么条件?红玉、小丁又不在他们手上。 所以他也很奇怪,林岚到底找他干什么? 林岚一字一字道:“我想你杀了厉山空。” 忽地一阵狂风吹过这荒野,卷起了半坡黄土,将两人淹没其中,仿佛天地间一时之间充满了杀气。 青少麟目光如火,直盯着林岚,道:“为什么?” “因为他疯了!” “他是疯了,但如果他不疯,你们青狼帮能有如今的声势!” “但这声势,这荣耀,这权力,全归他一个人,我们只是他的血刀尸,连棋子都不是。”林岚恨恨道,他说着扯开衣服,青少麟见他心口处,有一血红色的小块,像个小枷锁,林岚指着那“小枷锁”道:“上了这玩意,只能活7年,就算让你天下无敌,你愿么?” “但你现在杀了他,你也只能活7年。” “5年,只能活5年了,但就因为只有5年可活,所以才要杀了他,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我不想我最后5年,都在为他卖命,每天都为他在刀光剑影、刀山火海里冲锋陷阵,我现在这样躺在这泥堆里,也比他的酒池肉林好。”林岚大声道。 青少麟盯着林岚的眼睛,这人倒不像是说谎,他追问道:“要杀他,是你的事,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合适。” “怎么说?” “现在有一个好机会杀他,这次金刚门、五龙门、东海镖局杀了他儿子,他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无论金刚门联合多少人,他都要把他们全杀光。” “为什么?厉山空不是很不喜欢厉楚红么?为什么要给他报仇?” “不喜欢?说轻了。”林岚冷笑一声,“厉山空在江湖成就霸业,图的就是名声,而厉楚红干的却江湖中人最不耻的、下三滥的事,对厉山空来说,厉楚红就像是王冠上的狗屎,人们不会看到王冠,只会看到狗屎,但他不能动厉楚红,比采花更无耻的就是杀自己的儿子。 你们杀了厉楚红,他当然高兴,但他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心思,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厉楚红报仇,先把他的尸完整抢回来,再将金刚门、五龙门、东海镖局灭门,其他八仙门、飞鹰堡将来再慢慢收拾。 现在机会来了,厉楚红一死,他一办祭奠,你就有机会,一举杀了他。” 青少麟皱眉道:“厉山空既然没对你起疑心,为什么你不杀?” 林岚冷笑道:“因为我们没机会,入到冥台,我们身上连把小刀都不能带。” “如果由我来,怎么杀?”青少麟盯着林岚眼睛道。 林岚亦盯着他的眼睛,“暗杀。” 青少麟疑道:“暗杀?难道我还能无声无息的潜到厉山空身旁?” “当然可以!” “什么办法?” 林岚突然转了个话题,他道:“你上马车的时候一定以为,金刚门还有八仙门、飞鹰堡的人,而我们又败逃,所以金刚门一定很安全,对不对?” 林岚说着,站起来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拿起五块石头,放在圈内,他用脚点着其中一块石头道:“所以你就到了这里,这样金刚门就少了一头虎。”他说着将那块石头,轻轻拨出圈外。 青少麟心一紧,自己被林岚给耍了么?他们难道在调虎离山,要对金刚门下手?现在说这么多,只是拖延他的时间!他慢慢站起来,杀气一点点的升腾,慢慢锁紧前面的林岚。 林岚似是毫无感觉,他又用脚踩着另一块石头,道:“在你出来的时候,又一辆马车进了金刚门,马车上没有人,只有一个令牌,你知道蓝舞阳看到这个令牌,他会怎么做? 他会马上就走,因为这是八仙门的掌门令牌,流失在外80多年,厉山空从别人手中抢到这令牌,又把它送还给八仙门,八仙门收如此大的人情,自然不好再动手,杨真修跟蓝舞阳交情再好,也抵不过八仙门掌门令牌的份量。” 林岚轻轻一脚,又将脚下的石头踢出圈外。 青少麟眼睛凶猛的盯着林岚,心中越觉不妙。 林岚又道:“卜啸的‘龙鹰九击’,其实还差一式,若有一辆马车,带着这一式的秘笈,送到卜啸面前,你猜卜啸会如何?” 对学武之人来说,没什么比招式秘笈更紧要的,若青狼帮能办到此事,卜啸当然很乐意甩手走开,于是林岚又将一块石头重重踢开,这时候,圈中只有两块石头了,林岚看着青少麟冷冷道:“铁飞看着两派都走了,你想单凭他,他还敢对抗青狼帮么,更何况,他老娘还在金刚门,他不担心么?” 他说着将一块石头踢飞,不用说,铁飞肯定带着家人,离开了金刚门。 整个圈内,只余下一块石头。 林岚道:“现在只得万狮虎父女,还有东海镖局那算有姿色的女人,再加上五龙门那些垃圾,我们在这聊天的这会,青狼帮应该快将他们全拿下了。”他望了望天空,说:“到时候,他们会放出青色的狼烟,无比明显。” 青少麟右手一伸,猛地一阵厉风自他手中炸起,地上的单刀呼的跳入他手中,他全身衣衫猎猎作响,显是功聚全身,到了极致,他冷冷道:“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否则……” 林岚无惧的看着青少麟,道:“你还不懂?你今天到这里,是青狼帮的陷阱,这时候,你本该是中了忘川毒、蚀心散、离魂叮,在厉山空的计划里,你,还有金刚门那些人,午时前或已死或抓起来了。”后面那些话,林岚几乎一字一字的说着,好像要让青少麟听得明白。 青少麟明白过来,“但厉山空没想到,你背叛了他,所以,你意思让我变成囚犯,被你带回青狼帮?” 林岚点头道:“不错。” 青少麟冷笑道:“这就是你的计划?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 林岚居然点头道:“是。我带中毒的你回青狼帮,青狼帮有一条规矩,仇人,一定要由死者的亲人亲手来复仇,那晚厉楚红死,你也有份,厉山空一定会亲手杀你,他肯定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出手。所以你的成功率,极高。” 这个计划,竟然和当初青少麟和万狮虎的计划差不多,只不过,更隐蔽,更易成功,但这计划,却有最大的问题。 青少麟冷笑道:“这若是你们青狼帮的阴谋,我乖乖听你摆布,那我不是把脖子伸到你们狼口里?白白送死?” 林岚淡淡道:“现在你有两条路,一,你不信我,你可以拍拍手转身就走,我也拦不了你,你走了,我肯定会因失职被处死,万氏父女和闵镖头,这些人也跟着我一块人头落地。” 林岚说到这里,停下来观察青少麟的反应,青少麟冷冷道:“第二条路,就是接受你的计划,像个傻子一样,被你卖给了厉山空,还替你数钱。” 林岚笑了笑,说:“第二条路,接受我的计划,我们一块去杀厉山空。你考虑一下,时间不多了,若是我不能在青烟燃起前带你回去,那你就只有继续逃命这一条路了。” 青少麟冷笑道:“我还可以选择离开这里,回头再杀厉山空。” “那我就和万家父女他们,一起在地狱祝你马到成功了。” 林岚说完,就躺在泥地上,闭上眼,舒服得好像躺在床上一样,似乎那是青少麟的难题,跟他一点也无关。 青少麟没想到,他最终面临的,是更艰难的抉择。 选择放弃是容易的,他转身就走,放弃万狮虎万雪梅、闵虹这些人。 选择相信林岚,则风险极大,万一真是个局,他就自投罗网了,那真的就百死无生了,就算不是个局,要去暗杀厉山空这样的人,只怕亦是九死一生。 青少麟突然伸出手,按在林岚心脏上。 林岚一阵恶心,正要喝停他,突然感觉一股气停在心上,他立时不敢妄动,生怕对方一下震断他心脉。 青少麟闭上眼,似乎在感觉什么。 难道这小子是在试我的心跳,看我不会不说谎?有屁用,老子15岁起,杀人放火心跳自如,你就是测半天也测不出来。林岚想。 却见青少麟动也不动,也不问他问题,只是闭着眼睛,像在听风里的声音,难道风会告诉他答案?这人只怕是个傻子。 过了一会,青少麟睁开眼,抽回手,笑道:“我答应你。” 林岚反而奇道:“为什么?” 青少麟突地诡异一笑,道:“因为这风,这地,让我相信你。”他闭上眼睛,放松精神,凭感应去感觉林岚,感觉此人是否可信。 自吞了神龙内丹后,他在精神方面,总有一些奇异的感觉,似乎能感知到一些东西,如果他感觉到平静,那就一切顺利,若他感觉如芒刺在背,那八成事情并不顺利。 林岚这计划给他感觉是,异常的舒服。 林岚张开嘴巴愕然看着他,“你刚才眼睛里,似乎闪过一道紫色的光芒?” “什么紫芒?”青少麟皱眉,“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你的计划可信么?” 林岚气结。他的计划是,青少麟将青狼帮的人杀了,只余下林岚一人,然后被毒晕,然后被受伤的林岚擒下,押回青狼帮。 用毒,林岚有解药,可以控制,但他没想到的是,青少麟吃过神龙内丹,一般的毒奈何不了他。 “就不能直接抓了我回去?”青少麟皱眉。 林岚摇头:“不行,你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厉害,如果你分毫不伤,我怎么抓到你?不要小看厉山空,他会注意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青少麟叹了口气,林岚杀那些青狼帮的人,自然是为了保密,他突然想到一个法子,他道:“我会龟息术,可以像个快死的人一样,看起来就像是重伤、中毒。” 他见过武一刀施展,武一刀亦告诉过他心诀,只是那时他内力还弱,不足以施展。 林岚动容道:“你真会?这奇术已失传很久……” 青少麟斩钉截铁道:“我会!” 若有选择,青少麟亦不会用龟息术,因为人进入龟息状态,就是你为鱼肉,别人为刀俎,而且龟息术还有个问题。 “我进入龟息后,需要有人为我注气,震动曲骨、巨阙、灵墟、天溪、府舍后,我才能醒来。”青少麟道,实情是他功力还不够圆熟,不能像武一刀那样自行醒来,只是这一层就不必向林岚说明了。 “如果没人注气……” 青少麟道:“若没人注气,我就会一直处于龟息昏睡,醒不来。” “我会想法叫醒你的!”林岚觉得这不是问题。 重要的是这个,他拿出一根比牙签稍大的三寸来长铁管,道:“里面有一枚毒针,我万苦千辛得来,一按针就弹出来,厉山空一靠近你,你就把这张针刺到他身上,那就万事大吉。” 一切就是如此简单。 “还有一件事,你会被铐到柱子上,铐子是玉精石做的,比铁还硬……” “你一定有办法解开的!”青少麟毫不紧张。 “那当然。”林岚微微一笑,“这针管也是钥匙,你可以用来打开那石铐。” 青少麟见那针管尾端有个小弯勾,针管这么小足可以伸进匙孔,用那小勾开卡簧,这针管显然是特制过的。 这东西显然很重要,放在身上万一被人搜去,就不是万事大吉,而是万事皆休了。 林岚指着青少麟右大腿外则,道:“这里割个口子,放进去,再缝起来,他们不会脱裤检查。” 青少麟叹了口气,道:“好吧,但你能不能等我龟息后再割。” 龟息术需逆转真气,转入假死状态,那时候,人的知觉就麻木了,青少麟躺到马车上,默运起心诀,很快他就手足冰冷,心跳变缓,但人勉强还有意识。 “对了,”林岚突然说道:“那个布迷局搅乱我们,让红玉、丁陵得以逃脱的人,是银钩赌坊的蓝玉虎,你们一定交情很好,他竟然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帮你。” 竟然是蓝玉虎帮的忙,青少麟大为诧异,平时他一定哈哈大笑,但他已有点笑不出来,意识很快进入混沌状态,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林岚手脚甚快,藏好毒针管,缝好伤口,然后他拿青少麟的刀,砍在青狼帮那6人的尸体上,造成战斗中死在青少麟手中的假像,再一把火烧了尸体,帮里的人就算真来检查,也只会发现刀伤,那毒素则已消失在火焰中了。 做完这一切,他望向天空,青色的烟如期升起。 看来金刚门那里亦很顺利。 青狼帮大胜而归,林岚就等这一场胜利,就等厉山空以为他大胜的时候,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第12章 变生不测 使了龟息术的人,确是像死了一般,林岚在一旁盯了几个时辰,只听闻青少麟数息若有若无的呼吸,几下极缓的心跳。 青少麟的脸色还很灰,像死人,身子冰凉冰凉的。 但他还未死透,青狼帮的规矩是,你就是死了,死者的亲人,亦要在上面刀戳斧劈,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要仇恨,要十倍的仇恨报复他们。 这条规矩现在就带来机会,只要厉山空来到青少麟身边,青少麟出其不意的将那毒针——“寡妇”刺中厉山空,那就行了。 这是昔年毒尊留下的毒针,每用一次,毒性反而加强一分,极是厉害,若没有这样东西,林岚亦不敢起这叛逆之心。 青少麟武功不错,说不定单打独斗,还能赢厉山空,但林岚怎敢冒这个险。 他敢押注在青少麟身上,要他暗杀,是因为这人,傻。 这人一听说红玉、丁陵,就直接上了车。 太看重朋友,是他的弱点,一个人太好心,太多管闲事,在江湖上是个很要命的弱点。 林岚很有把握,若是万狮虎、万雪梅他们落在青狼帮的手中,青少麟会跟他合作。 青少麟不会拒绝杀厉山空,毕竟杀死厉山空,对两人都有利。 万一青少麟被厉山空识破,他亦有后着,总而言之,这一次,不是厉山空死,就是他们亡。 厉山空啊厉山空,你的那些游戏,该结束了,用我的尸骸作梯称霸江湖,我就把你送入地狱。 “林头,到江口了,看样子,火队的人已先过去了。” 林岚探头出车,过了江,再往北20余里到西河镇,然后再转西40里地,就到百足山,青狼帮所在地。 他们为方便出行,都会变装成财主员外大爷一般,,马车随从,护卫家丁,十数人一起上路。 他特意走得慢点,好让火队带着金刚门的人先回去。 如果他先回,那青少麟就很显眼了,混在金刚门的人后面,到时候乱哄哄的,好混水摸鱼,有很多机会帮青少麟注气解除龟息。 根据以往,青狼帮会先在幽坛祭奠为帮会战死的兄弟,仪式极其肃穆隆重,然后再将仇人捆在冥台的一列柱子上,厉数其罪行,再由亡者亲人大刀斩之,然后当晚全帮狂欢庆祝。 以前,厉山空都是站在高高的天台上,像皇帝一般,大段歌颂为青狼帮献身的壮士后,就含笑看着他们复仇、狂欢。 而这一次,他将参与其中。 这一次,他是唯一的主角,他将亲手杀死那晚害死厉楚红的人。 而这,就是林岚要等的机会。 所以他尽量低调,只要将青少麟锁到冥台的柱子上,给他输真气就行了。 然后一切就靠这小子了,不过就算他真的刺杀失败,只要能引起混乱,他亦有机会补杀厉山空。 但一回到百足山,林岚就发现非常不对劲 他才入山门,就发现山门旁站着一排穿着朱衣的执法堂兄弟,领头一人对他道:“林队,请立即到青云堂议事。” 林岚心中一懔,执法堂的兄弟竟然在这候着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且一般事,都在紫气厅议,只有大事要事才在青云堂。 难道自己暴露了? 他压着自己内心急涌的波澜,对身后的风队兄弟厉声道:“带这小贼到冥台绑起来,小心别把他弄死了!” 青少麟被两个人抬着,他手足软弱无力的垂着,还滴着血,头也歪在一边,脸色煞白,已是奄奄一息状。 执法堂的领头人马上道:“风队的兄弟辛苦了,这种小事就交给我们,你们快去休息吃饭换衣服,一会祭奠仪式就开始了。” 他一开口,身后两个执法堂的人就过来接过青少麟。 林岚脸上微微变色,内心像风暴席卷过的湖泊,浪高风急,这样一来,给青少麟注气就只能另找机会了。 他稳着声音道:“那就有劳执法堂的兄弟了。”他转身对后面的风队兄弟道:“你们先吃饭休息,我向帮主报告后,随后就来,你们可别把我的酒喝光啊。” 风队的兄弟哈哈大笑,一人道:“要是帮主有赏,林队可别忘了要点好酒回来。” 林岚是故意说这话让执法堂的人听到,看他们的反应,若自己还能赶得回来和风队的人吃饭,那就证明事情不大,若是相反,那就麻烦。 谁知道执法堂的人像没听到似的,只是说:“林队,帮主和堂主们都在等着您。” 他只好马上赶去青云堂,两执法堂的兄弟随即跟在他身后。 帮规规定,帮内堂主、副堂主在帮内行走,必要有两人跟随,而队长是堂主一级,所以林岚亦不奇怪,但令他惶惑不安的是,一路上每隔数十步,路边就站着一执法堂的兄弟,穿着朱衣,执着长刀,挺直腰背,臂扎麻布,眼神肃杀。 林岚知道肯定是有事了,他压下想询问身后两人的冲动。 一问就着了相,就让人起疑,就似乎心有鬼。 他直奔至青云堂,门口两边站着24个朱衣执法人,他瞥眼间已见堂内地上跪着“林”“火”“山”队的队长,和哨狼队的队长胡力,而执法堂的堂主郭应麟却站在厉山空背后的屋角内,仿佛眼前的事与他无关。 江湖上都知道青狼帮“风林火山”的厉害,但就林岚来说,“风林火山”只是青狼帮的刀剑,而哨狼队才是握着刀剑的手,江湖上根本没人知道哨狼队的存在,那是因为哨狼队的角色就是黑暗中静静察看猎物的哨狼。 他们追寻猎物,找出猎物的破绽,然后再报告给“风林火山”,所以对蓝舞阳、卜啸青狼帮才能不战而胜。 但相对哨狼的胡力,林岚比较怵的,还是执法堂的郭应麟。 因为,执法堂就是为监控哨狼和“风林火山”的。 只要执法堂的郭应麟一出现,他们中就可能有人要被执法。 难道郭应麟是冲着自己来的? 林岚压下心内的惶惑不安,“扑”的单膝跪地,响亮道:“风队林岚姗姗来迟,请帮主恕罪。” 厉山空道:“晚到不要紧,重要的是事办好没有?” “青少麟已拿下,但我帮……拆损了6位兄弟。” 厉山空面不改色,没半点要发怒的意思,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看来,不服老不行啊。” 此话一出,林岚不禁微微转头向一旁火队的江独明看去,见对方目光亦向他看来,两人目光一触即收,各自移开,心中都冒起同样的念头:“厉山空今天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山队队长阮小年大声道:“帮主正当风华正茂,半点不老,我们还盼着帮主带领我们一统江湖,千秋万载,既寿永昌。” 林岚心中暗骂“马屁精”。 厉山空摆摆手,说:“什么一统江湖,千秋万载,那都是年轻时的梦,我一听到楚儿过世的消息,才感觉自己真的老了,老无所依了,突然觉得这几十年来的所作所为,就像梦一样。”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再发一言,因为厉山空从来没有这样说话,这般的意兴索然,英雄气短。 厉山空继续道:“我知道你们这几年,对我有些不满……” 五人大吃一惊,立时全身扑倒地上,叫道:“属下不敢。” 厉山空又摆摆手道:“起来,今天只是随便聊聊。” 五人哪敢起来,仍旧是跪伏在地上。 林岚只觉背上冷汗直冒,这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他完全没想到,今天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厉山空道:“我逼得你们太过,有些不满也正常,说不定,有人还转过念头,要把我杀掉呢。” 这话就像晴空霹雳,林岚只觉耳朵嗡的一声,他瞥见旁边的人已扑倒在地,自己赶紧跟上,众人齐声惶恐道:“属下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多余的话,一句亦不敢说。 “你们心里怎么想,我也管不着,一天想七八十遍也行。” 五人满身大汗淋漓,齐齐道:“属下万万不敢作出大逆不道的想法。” “光想不做,我也由得你们,但若有人想多了,想试试,那我给他个机会,他现在跟我说,我念在楚儿祭奠的份上,可以网开一面,当放屁一样,出了这门,大家还是帮里的兄弟。”厉山空道。 众人伏在地上,全身微微颤抖,纷纷道:“属下不敢作此诛天之念。” 厉山空没有作声,青云堂寂静无声,气氛令人窒息,像有一座大山压下来一般。 林岚忍不住的颤抖,他原以为自己只有5年命,可以无所畏惧,但事到临头,那种害怕似乎是绵羊看到饿狼,天生就有,永远无法抹去。 他终于知道,那是厉山空刻在他骨头里的恐惧。 他要杀这人,要摆脱的正是这种恐惧。 他心里坦然面对这种恐惧,身体竟然慢慢的不再颤抖了。 厉山空终于道:“好,都是好人,一个都没有,那走吧,——你们记好了,不要再有下次!” 林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青云堂的,他全身都已湿透,他望向山队阮小年、林队柳青扬、火队江独明,还有胡力,人人面色都非常难看,都像刚从刑场上死里逃生一般。 林岚的确有逃生的感觉,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以为自己刺杀的事曝光了。 但他并没有死。 厉山空只是厉声恐吓他们? 林岚想不通厉山空到底想干什么。 一旁的柳青扬抹着额上的汗,干巴巴的笑了,说:“老大,心情不好,想多了。” 江独明脸上阴晴不定,盯着胡力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要是有人想点天灯,直接挑出来点就是,用不着大家跟着一起吞瘪。” 胡力悠悠道:“这我怎么知道,你问郭应麟才对。” 江独明狠狠骂了句:“他妈的!” 阮小年低声道:“你仔细说话,不要连累兄弟。” 江独明骂道:“兄弟?这里面有个黑心的杂种,我要知道这叛徒是谁,非弄死他。” 胡力道:“是谁谁心里有数,我看老大心里也有数,也许今晚就揭谜,林队你说呢?” 林岚面无表情,道:“老大自有安排,我们该吃吃,该睡睡,该掉脑袋就掉脑袋。” 胡力哈哈一笑,说:“说的对。” 这时候,只听远处传来“咚咚咚”的鼓声,厉楚红的祭奠仪式开始了。 林岚此刻正像刚打完一场大仗,全身无力,听到这鼓声,竟然有疲累的感觉,他暗暗吃惊,难道这就是厉山空的目的,他故意将他们召来青云堂、恐吓折磨他们,为的是将他们的心志、战意摧毁? 林岚现在就有种劫后余生,不想再动刀枪的感觉。 若是以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心态,那暗杀行动肯定失败。 幸亏,幸亏暗杀的主力不是他,而是青少麟。 现在一切只有靠青少麟了。 他须想办法,尽快唤醒青少麟。 他正要走,却见10来个朱衣执法人向他们走来,手上捧着葬礼穿的麻服,为首一人道:“祭奠开始了,请堂主更衣后立即前往幽坛。”他一边说着,手下的人一边走到五人身后,为他们穿上麻服。 他们一穿好衣服,青云堂旁门的24个朱衣人,和同来的10来个朱衣人,一齐大声喊道:“请堂主到幽坛祭奠。” 林岚心下雪亮,这是要控制他们的行动。 果然那帮朱衣人如包围一般跟着他们身后,江独明大怒,骂道:“他妈的,郭应麟什么意思?当老子是囚犯么,郭应麟,你出来。”他直接推开身后的朱衣人,冲入青云堂找郭应麟。 朱衣人亦不阻他,只是有5、6人立时跟了过去。 为首那人神色不变,说道:“林堂主、阮堂主、柳堂主,胡堂主,请。”他们是队长,亦是堂主。 胡力望了林岚一眼,若无其事走在前面,他一走,余下三人对望一眼,亦跟着走了,才走了十几步,就见江独明黑着脸从青云堂出来,亦不和林岚他们汇合,气冲冲大步流星的直往幽坛去了。 林岚面上虽如死水一般,但心底已是翻天巨浪,厉山空看来是完全怀疑他们了,但眼下人为鱼肉,又岂能反抗,朱衣人一路跟着他们一直到了幽坛。 这是个很大的天坑洞穴,天坑口极其巨大,足有百来丈宽,光线从上射下来,直照地面。洞中间筑有一个广大的白色高台,有1080级台阶,走到顶上的平台就是幽坛,坛中间是一祭台,一丈来宽,二丈来长,放着要祭奠的人——厉楚红。 现在幽坛上只有一穿红衣服的祭司,边唱边跳,舞动着手里的神杖,神杖里吐出白色烟雾。 林岚见洞穴两旁都站了很多穿着麻服的帮丛,一见他们进来,站在一高石上的唱官高叫道:“祭奠仪式,正式开始。” 当下他们风林火山以及哨狼队的队长五人,以及负责平时操练的厚土堂石东明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副队长,等而次之的是各队下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小组正组长,再往下是各队的一些精英队员。 青帮狼风林火山每组18人,每队108人,哨狼则少些,只有36人,但每个都精悍,而普通青狼帮徒有三四百人,都归厚土堂管,每队有人死,就从厚土堂挑选拔尖的人顶上。 所有人在高台的1080级大台阶上静静分成两边,中间空出一条路来。 能容数千人的空旷大洞静得可怕,大家都屏息等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穿着麻服长袍,慢慢的自洞门走进来,目光凝重,一步步走上台阶,直走到顶。 那祭司才叫道:“西天乐土,圣火引领,神子归位。” 幽坛祭台火焰熊熊燃烧,厉楚红的躯体随着烈火烟消云散,林岚面无表情,他看见厉山空在流泪在抚棺痛哭,在悼念陈词,但他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满心只想着一件事,怎么给青少麟注气,弄醒他。 他没想到厉山空会突然在青云堂召集他们,而那时候按他原来的计划,本是唤醒青少麟的好时机,更没想到的自青云堂出来,又被“押送到”祭奠现场,现在仪式已启动,他已找不到任何理由靠近青少麟了。 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冥台在洞穴的西边,那有数百根立着的石柱,柱子上绑着数十人。 林岚只隐约看到,中间那人似乎是东海镖局的女人,青少麟仿佛被捆在左边的柱子上,另一边是万狮虎,再过去就是其他金刚门的弟子,奇怪的是,万雪梅并不在其中,难道她跑了? 青少麟还在奄奄一息的龟息中,他头还垂着,中间那东海镖局的女人似乎在大声叫着他,但他没反应。 万狮虎则咬牙切齿,一脸怒色。 仪式已要结束了,他们一步步走下台阶,林岚心中知道,一待他到东边那站定,他就失去了一切可能唤醒青少麟的机会。 但现在他怎么能众目睽睽之下,到冥台去呢? 而且厉山空明明已怀疑他们了,他抬头向四周看去,洞壁上十来丈高的栈道上站了一圈执法堂的人,个个朱衣装束,手执长刀,背负利箭,执法堂的堂主郭应麟、副堂主傅俊贤目光冷峻,游目四周。 看这阵势,厉山空不只是怀疑了,而是要下手了,看来事已败露,自己已成瓮中之鳖了。 林岚心反而定了,他掏出一颗药丸,含在嘴内,只待厉山空一声“拿下”,立时嚼碎吞下。 没想到,还没开始,计划就已失败。 只听得“轰轰轰”的震天鼓声,幽坛只得厉山空一人,他手提狼牙刀,大步踏下台阶。 台阶下,就是青少麟一干人。 林岚已面如死灰,他知道等着这干人的,只有死亡一条路。 第13章 狂麟 人们踩着地拍着手发出有节奏的“哄哄哄”声,合着“轰轰”鼓声,在整个洞穴盘旋回荡,声音越发高昂,震人心魄。 厉山空提着一把几与他身高的狼牙刀,慢慢步下幽坛,终于走完1080级台阶,走到底下的碎石场子上,他回转过身,面向众人,眼神凌厉。 林岚心道:“来了。” 人们立时停下手,收住声,厉山空目光如电,慢慢自人群左边望到右边,目光所及之处,人们无不噤声屏气。 前排风林火山四队队长感到如山压力。 厉山空突然冷冷道:“带上来。” 胡力立时高声喝道:“——带上来!”只见后方的洞口,两人拖出一女孩,将她扔在众人面前,那女孩虽然半脸鲜血,脸容憔悴,但依稀看出,仍是个美人胚子,旁人并不识那女孩,林岚却看出来,这人不正是金刚门的万雪梅么。 他率队到金刚门抢尸不成,就转去诱猎青少麟了,金刚门的人由火队江独明他们来围剿,借着哨狼提供的情报,他们成功将蓝舞阳、卜啸、铁飞“劝离”金刚门,金刚门孤家寡人,应是不足以对抗火队的,但竟然跑了万雪梅,现在想来,似是不应该啊,他望向江独明,却见江独明神色不变,似乎眼前这一切与他无关。 只听洞另一头的万狮虎疯狂挣着身子,吼道:“雪梅,雪梅,你们放开她。” 他竭尽全力救万雪梅、金刚门摆脱青狼帮毒手,岂知仍是无用,心里又是沮丧又是愤怒。 厉山空淡淡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她砍成碎片。”他望向胡力道:“说!” 胡力大声道:“此人是金刚门万狮虎的女儿……” 却听一人打断他道:“不用废话了,我来吧。”江独明说着走出来,走到万雪梅前面,道:“这女人是我放走的。” 青狼帮人群立时起了一阵骚动,“哗”声一片,人们又是惊疑,又是恐惧的望着江独明。 厉山空面无表情,望着地上的万雪梅,道:“你想放她去干吗?” 江独明不屑道:“你不都知道了吗,还演什么戏!”他转头对胡力道:“是你发现的吧!?” 胡力望也不望他一眼,仿佛他是个死人一般。 “你想让她去找源静庵,去找风色、风铃,想让她们联手仙道寺,进攻百足山,然后你们里应外合,开门迎客,好将我们一网打尽,对吧?”厉山空冷冷道。 此话一出,青狼帮众人齐声大哗,都不想到火队队长竟然这样的阴险毒辣,而这之中林岚最为诧异,他没想到原来暴露的竟然不是他,而是江独明,他更没想到,江独明比他还狠,江独明不但要叛帮杀厉山空,而且要将青狼帮铲除殆尽。 这时候,只听洞壁上方高处的郭应麟喝道:“带人!” 洞壁上高台上,四十多个火队的成员被执法堂的人鱼贯押出来,他们个个脸色惨白,后心都抵着钢刀,这是跟着江独明去围剿金刚门的人。 林岚瞬时之间明白,厉山空之所以在青云堂说那番话,是迫于无奈。 因为这次叛乱涉及的人太多了,要全将他们杀了,不只对火队,对整个青狼帮来说,都是元气大伤。 更重要的是,会严重影响帮内士气、忠心! 若江独明悬崖勒马,自供其罪,则可以低调处理,先瓦解他们的叛乱行动,缓过气之后,再慢慢处理这些异心份子。 但江独明既然没有招供,选择了顽抗到底,那火队之中参与当日围剿金刚门的人,无论多少,都必须凌厉拿下,公开处置,杀一警百,以儆效尤。 既然不能缓和伤口,只能迅速截掉,以免溃烂影响全身。 这是厉山空一贯的对策。 江独明见这么多兄弟押出来,居然面不改色,对厉山空道:“真可惜啊,没想到你动手这么快,否则现在你应该陷入苦战了。 我费心让厉楚红“偶遇”万雪梅,又让人去金刚门抢亲,让你们陷入战火,本以为那几个门派合起来,能杀你个手忙脚乱,让我们混乱中宰了你,却没想到被你轻易给化解了,我只能放万雪梅跑了,好让这丫头去找风色那老太婆,求得仙道寺的大和尚来,把你们老窝端掉,除掉你们这帮叛徒,却没想到啊,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他突然一脚踢在万雪梅腹部,踢得万雪梅直滚了几圈,痛得脸容扭曲,江独明骂道:“他妈的,要不是你这么蠢被抓到,老子早把厉山空这色厉内荏的老贼头颅给砍下来了。” 他此言一出,青狼帮的人立马指着他大骂起来,骂他忘恩负义,猪狗不如,不一而足,林岚心下大奇,江独明因手少阳三焦经脉阻塞而不需练血刀术,没有早丧之忧,他为什么这么恨厉山空? 江独明指着青狼帮数百号人喝道:“你们没资格骂我,你们的狗贼帮主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你知道的,是吧,厉山空!是因为她,我是为她才杀的你!因为你对她做的事!你今天把这事说出来,我不用你动手,我立马自裁,你说!” 厉山空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缓缓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在这臆想,还要挑拨是非,枉我不计前嫌,把你提到堂主位置,你却颠倒黑白,真是连条狗都不如。” 江独明指着他怒道:“不计前嫌的是卢天风,他提拔了你,却没想到,你不是狗,你是狼,狼子野心,你是一条中山狼! 我不如狗?我是不如你的狗,我是她的狗!因为她一直是我的帮主,你不是!你不敢提她的名字,对不对?因为你害死了她,你还把她唯一的儿子逼死了,现在你成功了,青狼帮彻底是你的了,再没人记得她,记得卢溪音,卢帮主。” 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议论青狼帮前代帮主的事,在这里是禁忌,是死罪。 厉山空怒道:“楚儿是被你的奸计害死,如果不是你引得他去见万雪梅,他又怎么会死?明明是你设计害死了他。” 江独明厉声道:“是谁逼他采花的,是你,是你厉山空,你躲不掉的,这债你躲不了。你现在肯定想一刀把我砍成两断吧,但你又不敢,你要名声,要面子,你虚伪,伪善,你怕人家说,你杀我是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今天的位置,是抢卢溪音的……” 厉山空眼中厉光逼人,他一字字道:“你错了,我容忍你,不杀你,恰是因为,我要让人知道,你说的那些疯话,你嫉妒卢天风将帮主之位传我,嫉妒溪音选我,虽然我可怜你,百般宽容你,但你每天看到我,就想起你的失败,你只能叛变。 真是可怜,你以为这些人是真想跟着你走,立你为主?他们只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废物,因为他们知道,跟着你这窝囊废,什么也不用干,每天随便在路上抢点钱抢点女人就能过日子。 你们不是叛变,你们不是要变得更好,你们只是叛逃,你们只是一群想逃跑的孬种无用废材。” 江独明听了这话竟然没有愤怒,他只是冷冷道:“废物又如何,你不是废物,你是害死了老婆、孩子的大人物,像你这样虚伪残忍的大人物越多,我们越受罪、越苦,叛逃又怎样,你以为只是我们想叛逃,你以为人人都想跟着你称霸江湖,名动天下,你以为帮里想杀你的就我们……” 山洞内只有江独明冰声的声音以及厉山空越发愤怒的气息,青狼帮众听着江独明平地惊雷似的话,大气也不敢出,四周静得可怕,似乎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亦承受不起。 这时候,却听一人厉声道:“江独明,你叛帮在前,辱主在后,罪该万死,现在还混淆黑白,一派胡言,人人得而诛之,看刀。” 众人见竟然有人敢在厉山空面前拔刀,都不禁一惊,却见风队的队长林岚左手轻拍身边执法堂的人,那人腰间的刀向上一跳,林岚右手顺势将狼牙刀抽出,一刀径直划向江独明咽喉。 他们进得幽坛,都被解了兵器,林岚借刀、出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果不愧是风队队长。 江独明左右两手在袖内一缩一弹,抽出两把4寸来长的短刀,“铮”一刀架开林岚那一刀,另一刀却使出“临涧听瀑”的防守招式,以防厉山空突袭,同时身子向后急退,以拉开与厉山空的距离,若是林岚与厉山空同时攻来,他就抵挡不住了。 他要谋反,早已做好准备。 林岚喝道:“你还不放下刀投降,再负隅顽抗,教你挫骨扬灰。” “放你娘的屁,林岚你果然是最忠诚的狗。” 长刀势大,短刀迅捷,两人以快打快,只听得叮叮叮声连续不断,江独明见林岚刀上的力道不断减弱,招与招之间已有沮滞,知他是右手受了伤,心中大喜,正要三招内解决他,这时候却听林岚微不可闻道:“将我扫到冥台处。” 江独明听了之后,面上神色不变,手上短刃狂风暴雨般反攻,两短刃盘舞如龙,将他一把长刀攻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打得林岚连连败退,却离厉山空他们越来越远,直往冥台去了,江独明突地一声长啸,看准瞬时即逝的破绽,突飞起一脚,踢在林岚腰胯上。 这一脚异峰突起猝不及防,林岚竟被踢得飞起数丈,生生撞断一根石柱,再滚到那些捆着犯人的石柱上,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竟不能坐起身。 厉山空哼了一声,骂了句“饭桶”,对江独明道:“既然你顽抗到底,不肯投降,我就成全你。杀了。” 一听到杀了,执法堂的人纯熟无比,钢刀一捅,已没入叛徒的后心,随即一脚将尸身踢落高台,干脆利落,连血都没沾上半滴。 一具具尸体从高处跌下,直摔得稀烂。 江独明看得目眦尽裂,怒喝道:“厉山空,是男人我们就决斗,赢了,你通吃,杀光我们,输了,我只要你脑袋。” 厉山空不屑道:“事到如今,你有何资格跟我谈条件。” 惨叫声伴着一具具温热的尸体往下掉,最后化为撞击地面的“噗噗”声,执法堂的人杀得并不快,每杀一人,停得数息,再杀一个,使得每一声惨叫、每一个骨肉碎裂的声音,都像一条鞭不停的打在洞中所有青狼帮徒心上。 江独明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男人,只敢对那些小的下手,溪音最后也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她遗恨被你什么雄心壮志的花言巧语打动,我说不怪她,一个小男人,只能用高大雄伟的假象来骗人……” 猛见空中厉光一闪,厉山空一刀直劈下来,江独明高声大叫:“来得好。”他说出那番话,已知道厉山空决不可能忍得住,只要他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动手。 他等这一刀,等了十年,亦准备了十年,为了今天,他暗地里苦练双刀的两仪刀法,没人知道他除了长刀外,竟然还擅使双刀短刃,而且他特地打造了这阴阳双鱼刀,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厉山空的武功他早已摸透,而厉山空对他的武功一无所知,这一点,他已赢了3成,厉山空的狼牙刀比普通的狼牙刀多长7寸3分,多宽7分8厘,多重5斤4两,他了如指掌,而厉山空对他的兵刃一无所知,这一点,他赢2成。 最后一点,厉山空不知道,江独明对他的恨意如深埋地下的地火岩浆,一朝喷发,要将一切都焚烧精光,要将厉山空彻底烧融,这一点,赢5成。 “咔”的一声,阴阳双鱼刀已架住厉山空的刀,一前一后锁住刀身,这双鱼刀刀背,竟然有一对如鱼鳍似的铁扣,江独明左右手用力反侧,这铁扣就将刀身扣死,然后江独明猛地霹雳般大喝一声,双手猛地一推一收一扬,这一招他苦练了十年。 他知道这招使出,厉山空手中的刀必然会飞出去,果然只听“呼”的一声,厉山空手中的长狼牙直直飞起,“扑”一下插在冥台的地上。 江独明厉声大喝:“你输了!”他突然觉得心口一痛,抬眼望去,只见厉山空已收回右手,那手掌上满是鲜血,江独明低头一看,自己胸腹间竟然穿了一个洞,血哗哗的流出来。 他蹬蹬蹬连退几步,指着厉山空叫道:“没想到,你竟练成了手刀……” 他准备十数年,一招击飞厉山空的刀,大喜过望之下,竟然被对方一招翻盘,实是心有不甘,他仰天倒下,死前眼睛直直瞪着冥台方向,似有千言万语。 林岚知道,江独明要说什么。 “一切就看你的了!” 江独明将林岚一脚送到冥台,而林岚亦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他为青少麟注入了真气,青少麟将会醒来。 他不但没被识破,而且他的暗杀计划还可能实现,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 直到他看到了厉山空的手刀!没想到厉山空竟然练成了手刀! 但那又如何,只要厉山空到得青少麟近处,他就能一击杀了他。 自己只需要在一旁看戏就好了。 但林岚没想到,下一刻,他的计划竟然完全流产! 厉山空手刀一招就将江独明杀了,青狼帮众人立时发出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狂叫道:“杀了这帮叛徒!”“杀了金刚门的人!”“为少帮主报仇!” 一直在万雪梅旁边守看她的哨狼,立时将她拽起,万雪梅虽愤力挣扎,奈何伤重乏力,两人挟着她将她架到厉山空面前。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万雪梅看着厉山空将带血的手掌伸到她面前,想着下一刻这手掌将穿过自己身体,不禁全身颤抖。 突听有人嘶声狂叫道:“厉山空,放开她!否则我杀了他!” 青狼帮众人望去,却见万狮虎右手持着厉山空的狼牙刀“不平”,架在林岚的后颈上,他左手竟然断了,血哗哗直流。 原来“不平”刀正好落在万狮虎脚边不远,众人山呼海啸的狂欢之际,他双脚挟起刀,顺势去劈斩对面闵虹手上的玉精石铐。 解了闵虹的锁,那他们就得救了,但没想到那石头异常坚硬,而且他用脚控刀不易发力,又怕伤了闵虹的手,这般偷偷摸摸两三刀仍不能斩断石铐。 回头却见他们要杀万雪梅,心下大急,双足挟刀对着自己背后的石铐,猛发力跳起向后劈出,狠狠一刀将他被锁住的左手斩断,挣脱玉精石的铐子,右手抄起刀,狠狠架在林岚脖子上,刀刃都切入肉里,差一点就割断林岚喉咙。 林岚腰受重创,竟然无法反抗,他感觉咽喉间的气仿佛都在往外喷,他若开口说话,只怕立时断喉而亡,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他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鬼使神差之下,差点毁掉的暗杀计划,又重燃希望,哪知道希望之火才燃起,又要被扑灭。 他心中叹道:蠢才万狮虎,若威胁有用,厉山空早已输了,你挟胁他,只怕万雪梅死得更快。 果然,厉山空道:“我最不喜欢被人威胁,他加入青狼帮,就已经决定为我去死,你要杀就杀好了,只是你女儿会死得很惨,你想想她会怎么死?” 万狮虎愣了半晌,他突然扔掉手中的刀,惨然道:“你说得对,你赢了,我只求你把雪梅还给我,让我们死在一起。” 他左手手掌已断,血哗哗流下,剧痛非常,但此刻他心中,最痛的非是这断掌之痛了。 厉山空淡淡道:“你应想到,你威胁我,就是对我亮刀亮剑,我岂会轻易饶过你,否则日后有人想威胁我,岂不是像吐口水一般,想吐就吐?” 万狮虎惨笑道:“那你想怎么样?” 厉山空将万雪梅拎起扔在地上,道:“很简单,你过来把你女儿杀了,否则我就让她受尽折磨再死。” 万狮虎发指眦裂,怒吼:“厉山空,你不要太过份!” 厉山空冷冷一笑,正要说话,突然瞬时之间,这天坑巨洞内陡然间升腾起一股庞大无匹的杀气,整个山洞,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有人甚至打了冷颤。 厉山空心中一懔,这等凌厉的杀气,“是谁?”他厉声喝道,目光电射向冥台方向。 这股气势,正是来自那里。 林岚瞪大眼缓缓转过头去,他见到了一头紫色狰狞的麒麟,全身散发着巨大的凶狠气息。 他忙眨了眨眼睛,定睛再看,那只是一个人。 只见那人缓缓抬起头,眼内像藏有风暴雷电,他双手轻轻一挣,只听“叮”的一声,玉精石铐断为两段,掉到地上。 林岚、万狮虎、闵虹无不张大嘴巴睁大双眼,眼前这人,已不是青少麟,这人眼内,竟然有着淡淡的紫芒,看着这人,他们脑中只跳闪出一个画面,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一头愤怒的紫麒麟。 狂麟。 第14章 妖瞳 洞内的尘土,随着那人的步伐,如波浪一般,向四周飘散。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气势,向他们压过来。 这人头发散乱,脸上还有鲜血,依稀只是一张年少的脸,但怎么会有如此凌厉的气势,像身经百战的一流高手。 厉山空感觉自己像是荒原上野狼,突然被远方的蟒蛇、熊罴、雄狮盯着的一样。 那股杀气,像一堵实质的墙,向自己压来。 从来没有人能给他这样的感觉,现在一个半身是血衣衫破烂的少年,竟然给他这么巨大的威压。 而且这人此前,还是被捆绑在幽台石柱上,等着处死! 他厉声尖笑:“没想到,还把你给漏了,人家是要把狮子引到狼穴来,你是直接把老鼠带进来了,林岚林队长。” 林岚一脸震惊的看着青少麟,他的暗杀计划已然破产,但不知道怎的,他心中并没有任何沮丧,只是突然有了一种信心。 因为他感觉到眼前这少年全身上下爆发着一种力量,一种非人的力量。 他大笑道:“厉山空,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厉——山——空!”那眼睛发着紫芒的少年一字字道, “不——可——饶——恕!” 厉山空不屑对林岚道:“你找来的老鼠是个戏子么!”他转过头:“少年人,不可饶恕的是你的天真,我来让你醒醒——把她杀了。” 一旁的哨狼右手猛地扯过万雪梅,左手利刀随即往她后心刺落。 突地半空厉光一闪,一团血花“嘭”地爆起,那哨狼不敢相信的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胸膛,他胸膛间竟然开了一个大洞,一把长刀穿过他直没入他身后的岩壁中。 没人能看清这一切,只有一瞬间,那少年拿起地上厉山空的狼牙刀“不平”,一刀飞出,将那哨狼洞穿! 青狼帮众全皆愕然,这是何等可怕的速度,何等可怕的功力,但最可怕的是,厉山空竟然没能将这一刀拦下来! 厉山空瞳孔收缩,一滴汗珠自额边流下,这雷轰电掣般的一刀若是飞向他,他亦避闪不及! 这少年到底是谁? “不——可——饶——恕啊!”那少年目光如电,盯着他道,“厉——山——空!” 厉山空厉笑道:“我操你妈!” 他右手突地变成黑色,直如生铁一般,手掌如刀,一刀向万雪梅颈脖斩落。 猛地眼前狂风骤起,他右手同时剧痛,那少年像鬼影一样,竟然已到他身前,铁箍一般抓住了他的右手,那双紫色的眼睛,直直的瞪着他。 他大吃一惊,右脚抬膝向对方腹部撞去,左手同时向对方颈中斩落,但突然间右手剧痛,整个人飞起,重重的撞在洞壁上,撞得泥石簌簌掉落,狠狠掉到地上。 洞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堂堂的青狼帮帮主厉山空,竟然被打得如此惨! 胡力、柳青扬、阮小年等人面面相觑,阮小年道:“我们要不要出……手……” 柳青扬迟疑道:“这时候上去……” 众人都有点担心,这时候过去,会被恼羞成怒的厉山空给杀了。 阮小年道:“那就……再等等,需要出手,他自会下令!” 柳、胡两人一齐缓缓点头,厉山空那时候再恼怒,也不会杀了他们,但现在过去,还真不好说。 阮小年道:“那少年是谁,怎么这么厉害?” 胡力道:“是青少麟,只是他的武功,应该没这么厉害才是……” 柳青扬道:“他眼瞳中的紫色你们没看到?” “看到了,怎么?” 柳青扬瞪眼道:“你们没听过妖瞳么?” 两人大吃一惊,道:“这是传说中的妖瞳?这少年竟然有妖瞳?他是妖么?” 柳青扬道:“看来不像,也许他另有奇遇!” 胡力道:“若是这紫眼真的是妖瞳,那么……帮主……” 阮小年一脸担忧的道:“那帮主……就危险了……” “别担心,帮主拿刀反击了。” 厉山空抽出墙上的狼牙刀,他面容狰狞,双目如火,如同一头受伤的狼,堂堂的青狼帮帮主,竟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虐打! 而且就在全帮面前! 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青少麟!”他如狼长嗥。 那紫瞳少年青少麟抱着万雪梅,背着他们,正一步一步走回冥台,他全身上下,似乎都是破绽。 厉山空在全帮人面前,哪能占这种便宜! 他厉喝:“转过身。” 青少麟却似是没听到一般,连鸟都没鸟他。 厉山空狞笑道:“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他右手执刀突前,左手五指虚张,他身躯微伏,像一头狼,不,更像一条龙,他一伏下,离得较近的柳青扬三人的衣衫猎猎飞舞。 “帮主要使那招了。” “龙牙突。” 这是厉山空将武道与兵法融合,将武人对决与两军对垒结合,自创的一招,这一招已非是普通的武功招式。它融合了人的精气神道力,将这些贯注于刀上。 此刻厉山空的刀锋处像开了一洞眼,四周的气不断的聚到刀锋上,这招练至极处,会将天上的风、大地的气、万物的生机,将所有的一切,都聚合到刀锋上。 这样的一刀将无坚不摧。 柳青扬他们曾见过这一刀将一块大石摧毁,自此才甘愿拜伏于厉山空,加入青帮狼。 “龙牙突,对决传说的妖瞳,一战定胜负!” 这一下,连柳青扬、阮小年、胡力他们手心都满是汗。 哪知就在这时,洞口突然跑进来一人,他满额是汗,急叫道:“大……大事不妙!” 阮小年一把将扼住他的喉咙,喝道:“不要说话,影响帮主决斗。” 他将决斗这词咬得重重的。 决斗,就是两人的战斗,就是他们不用插手的战斗,就是厉山空怪不到他们头上的战斗。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厉山空的那一刀,空气中只有那一刀的刀头“丝丝”作响的吸气声。 突然间,空气中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胡力喝道:“动了!” 只见“嘭”的尘土飞扬,厉山空像炮弩似的,向前飙出,一道刀气如虹般激射而出,直贯前方正抱着万雪梅背对着这一切的青少麟。 十数丈的距离,瞬时即至,青少麟突地半侧过身,眼中紫芒大盛,青狼帮的人心中一震,这还是人的眼睛么! 一股沛然之气,突地从青少麟身上暴发,一时之间,洞内尘土激扬,劲风扑面,胡力他们大惊失色。 厉山空这那一刀如从恶梦中刺出,直向青少麟突刺去,青少麟突地抬起右脚,重重一脚踩在狼牙刀刀锋侧面。 “嘭”刀锋上的气团生生被这脚踩破,一团气体向四周激散开去。 这如飞瀑直落九千尺的一刀,竟然生生被一脚踏下! 厉山空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他双手握刀向上猛撩,青少麟抱着万雪梅,自刀刃上跳起,飞足向他面上踢来。 厉山空松开刀把,双手疾地转黑,变为手刀,两刀交叉,挡在面前, 敌人若飞足踢上来,只会将脚削掉。 “砰”的一声,厉山空感觉手刀削在铁腿上,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踢飞出十数丈,他急吸一口气,在空中连翻9个空翻,才将力道卸去,稳稳落在地上。 总算不致出丑,哪知道一股紊乱气息突然急冲喉咙,他急忙运气压下,一时之间眼前一黑,他愤力睁大眼,作出胸有成足,后继有力的样子。 幸而那青少麟并未追来,他像干了微不足道的事一般,反倒是小心翼翼的将万雪梅交给那断了一手的万狮虎。 这混账,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么! 那紫瞳,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不敢相信,他竟然有这么强横的力量! 若自己得到这种力量,那不早登上武林盟主之座,江湖之巅了! 为什么偏偏不是自己! 厉山空深吸口气,平稳呼吸,冲那进洞报告的小子喝道:“什么事,慌慌张张。” 那小子吃了一惊,吃吃道:“报告帮主,象牙口受到攻击……已快抵挡不住了……” 胡力他们大吃一惊,象牙口是他们的最重要的关隘,若象牙口被攻破,敌人就势如破竹,直抵这里了。 青狼帮当然一直有外敌入侵的防范,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要被人攻破!忙道:“敌人是什么人?” “是……源静庵和仙道寺!” 这一下,连厉山空都一愣,众人都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江独明设计要万雪梅去引源静庵和仙道寺进攻青狼帮,他再在里面开隘放人,两相夹攻。 但万雪梅被胡力拦下了。 江独明火队的叛徒也都被清除了,但没想到,林岚密谋青少麟的反叛又冒出来,而且似乎更为强大! 而这时候,偏偏门外又是源静庵和仙道寺来袭! 直如江独明和林岚联手一般! 万雪梅也许被抓住,但消息肯定放出去了! 源静庵也就罢了,月读师太过世后,源静庵也就只是普通的门派,风色师太在江湖上的地位和武功也很普通。 问题在于,源静庵是佛门一脉,而当今世上,最不能惹的佛门一脉的门派就是仙道寺! 就连武皇都对仙道寺恩礼有加。 因为仙道寺的大和尚有伏妖之能。 虽说世间已无妖,谁也不敢惹这群能伏妖的和尚,幸好他们平素也甚少下山。 有30年,未见他们在江湖中走动了。 而据说在月读师太以无上佛法单臂燃肢吓退火云帮之后,仙道寺就请月读师太到寺中讲法。 此后,源静庵就和仙道寺有了联系。 所以说还有谁能请动仙道寺的和尚下山,那就是源静庵了。 当初江独明正是冲着万雪梅有这样深远而强硬的背景关系,设计让厉楚红看上万雪梅,又公然的派火队去抢亲,为的就是让青狼帮中了源静庵、仙道寺这雷。 江独明和青狼帮都以为,万雪梅被抓住后,仙道寺这雷算是没了,没想到来,竟然在林岚、青少麟作乱之际,这雷炸上门了! 这时,那报告的哨兵期期艾艾道:“还有一件事……” 胡力喝道:“什么事,快说!” “攻上门的敌人,是一个尼姑和……和一个小和尚!”这话从这哨兵嘴里吞吞吐吐说出来,似乎连他也不相信。 果然,胡力大喝:“什么?你再说一遍!” 哨兵挺直腰大声道:“报告帮主,要攻破象牙口的,是一个尼姑和一个和尚,他们只有两人!但这和尚……十分的犀利,我们完全抵挡不,请帮主增派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胡力他们大惊失色,仙道寺的和尚竟然如此犀利,一个人就能降伏青狼帮? 厉山空右手搭上那哨兵脖子,轻轻一捏,那哨兵喉骨碎裂,瞪目吐舌而亡,众人尽皆骇然。 “撒播谣言、动摇军心,当杀。”厉山空冷厉道,他目光灼灼,望向青狼帮众,大声道:“各位青狼手足,兄弟,帮内火队队长江独明、风队队长林岚,利用我今天祭奠儿子,不顾江湖道义,人伦,悍然勾结外匪,意图里应外合,摧毁我帮。 林岚尤其阴险狡毒、罪大恶极,不念绨袍之义、手足之情,竟与杀死我儿的罪魁祸首青少麟相互勾连,意欲将我等赶尽杀绝。 山门外,源静庵联同仙道寺,此刻已攻至象牙口,现在,已到了青狼帮最危险的时刻,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今晚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我们能否同心协力,同仇敌忾,同舟共济。” 他将手往青少麟一指,杀气腾腾道:“诛杀此獠,再退外敌,我与大伙共醉三天!” “杀!杀!杀!”人群轰然大喝道。 “郭应麟!”厉山空喝道:“你带上执法队,和风队其他人员,到象牙口御敌。” “是!”郭应麟踏前一步,大声道。 他见厉山空目光意有所指,忙上前两步,只听得厉山空声音束如丝线,“传音入密”对他道:“若你们敌不过仙道寺的和尚,还有一条退敌之策!” 郭应麟大喜,道:“帮主请指示。” 厉山空目中寒光一闪,“你跟那和尚说,若他不退,你就将风队的62人全杀了!” 郭应麟愕然回看厉山空,厉山空眼神凶戾如刀望着他,忙低头道:“是,帮主,若他再不退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和尚当不会如此让你胡乱杀人,若他真这么狠心,那你就再杀100,不退再杀,杀到他愿退为止。”厉山空语气冰寒。 郭应麟能当执法堂堂长,心已足够冷酷坚忍,听得厉山空这些话,仍是不寒而栗,压低头镇定道:“是!” 他马上转身率队出了洞,忍不住要逃离厉山空,越快越好。 “你们所有人,”厉山空厉声道,“不管是队长、堂长,队员、成员,无论是谁,诛杀此獠者,晋升副帮主,赏黄金五百两!” 众人面面相觑,副帮主也就罢了,反正都是帮主说了算!但黄金五百两,哪个不想要!当下人人大喝:“誓杀此獠,誓杀此獠!” “血煞!”厉山空长喝。 “到!”人群中走出9人,他们是青狼帮现下仅余会使血刀术的人。 厉山空手指向天,再慢慢降下,直指向冥台,“狼孩们,拔出刀!” 所有人都“锵锵锵……”的拔刀在手。 厉山空大喝:“将这些人驱逐杀光!冲啊!” “冲啊!” 天坑洞穴内,数百人高喊着舞刀冲向冥台上的青少麟、万狮虎、万雪梅、闵虹、林岚等人。 第15章 众叛亲离 万雪梅望着青少麟紫色的眼瞳,她已认不出这个人。 她感觉,只是一个陌生人在抱着她,不,甚至,似乎都不能完全算一个人。 似乎他身上有一种,不属于人的危险气息。 她别开脸,转向另一边,没有再看他。 这本应是她最梦想的一刻,他将她将生死边缘救回来,还抱着她。 但现在,但现在……这人不是他。 虽然他有着如此强横的力量,但却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你,怎么了?”她低声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青少麟眼内紫芒一闪,道:“你不喜欢?” 万雪梅心下一震,转头望向他,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逾规的话,现下竟然说这样的话。 这人闪着紫色的眼眸,见万雪梅望向他,嘴角露出一些邪魅的笑容。 万雪梅一怔,脸瞬时灿若桃花。 这人不是他,但似乎比过去的他更有魅力。 那笑容似乎就驻在她心里,扰得她心乱如麻。 在那瞬间,她似乎觉得,这人也不错,至少以前的他,不会这样对她。 青少麟将她抱给万狮虎,万狮虎右手紧紧抱着她,忍不住流下眼泪,哭道:“谢谢,谢谢你,把雪梅带回来。” “还没结束。”青少麟站起身,他看着林岚,道:“你在发抖,你怕我?” 林岚勉强一笑,道:“没想到,你竟有妖瞳,若早知道,我也不用那么费神整这出戏了,直接把厉山空杀了完了。” “我也不知道……”青少麟诡异一笑。 林岚一愣,他见过这笑容,当初在那破庙外的田地里,策划青少麟潜伏进来刺杀厉山空,当时青少麟就这么诡异一笑,眼中还闪过紫芒。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现在看来,这难道是青少麟早有预谋,他早算到今天之事? 他心底一阵慌乱,似乎是自己叫醒了一头洪荒巨兽,他目光像凝视着深渊一般看着青少麟,道:“若是妖瞳反噬,你会变得比厉山空更可怕。” “我已比他更可怕。”青少麟走到冥台边。 洞那边,青狼帮数百人,正如潮水般向他们冲来。 青少麟突地仰天狂嗥,这嗥声如平地炸起数十个惊雷,声音在洞内横冲直撞,回音与连续不断的狂嗥合聚,直震得洞壁泥土簌簌落下。 青狼帮的人被震得脸如土色,伏身在地,掩耳不止。 “我只杀厉山空,想送死的,就一起来吧!”青少麟手一伸,地上又长又大的“不平”刀自动弹起跳到他手上,他随手在空中划了一刀,众人只感觉一道气劲扑面而来,前面的地上,竟然凭空犁出一道四五寸宽,尺许深,长二三丈的坑。 青狼帮的人面面相觑,都愣在那里。 这是传说中的刀气么! 被这刀气斩中,只怕会骨碎脏裂而亡! 厉山空喝道:“青少麟,我们青狼男儿就是害怕,也不是今天,也不是在你面前……” “他们不是,但你是。”青少麟截断他,笑道:“江独明说得对,你就是个小人,不足四尺高的小矮人。” 厉山空脸色立时黑下来,脸容狰狞,极度吓人。 原来,青少麟一这句话,直是当面揭了他的伤疤,正戳中他最忌讳处。 谁都认为,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青狼帮帮主,一定是个器宇轩昂、英姿勃发的人,至少看来是个威武霸气的人。 但实际上,厉山空只比一孩童高不了多少,他四尺来高,身形矮小干瘦,只得八九十斤,若非亲见,断不相信,这人竟会是南岭武林最为暴戾恣睢的青狼帮帮主! 没人敢在厉山空面前提这事,连目光有半点异样都不行。 至少有23个人,因为初见厉山空的时候,多打量了他两眼,就被挖眼,拔舌,断四肢,扔在蚊穴而死。 江独明讽刺他志大人小,被他用手刀所杀。 现下青少麟抛出这话,已远远不止是在他心中上狠插一刀,那简直是将他在街头剥光,再凌迟他。 “我侮辱了你,你照样不敢过来,因为,你就是怕死。”青少麟不屑的看着他。 厉山空咬牙狞笑道:“无知狂徒,两军相争,胜负系于将帅安危,本帮主岂和你呈口舌之利,你若投降,我留你全尸,你若不降,我们把你剁成肉末,任你如何强,你终不是这数百人之敌。” “你真以为,有几百人?你真以为,那么多人会追随你?”青少麟冷笑道,他这话和当初厉山空对江独明说的,如出一辙,“我今天就撕开真相,让你不再那么天真。” 这最后一句“天真”,他亦是将厉山空对他“天真”的讽刺原句奉还。 青少麟说完这话,身子伏下,右臂后拉,持刀胸前,刀锋突前,左手五指虚张,护在刀锋上。 青狼帮人目光都不禁转向厉山空,这不就是帮主的杀手锏“龙牙突”么?这人竟然会使“龙牙突”! 厉山空脸上阵红阵白,这实是太辱人! 还有什么比用对手的武功来进攻对手,更辱人的。 但对方这一招,实是比自己使出来,似乎还要惊人。 刀锋如巨鲸吸水,洞内的气流发出丝丝声吸到刀头上,整把刀发出炽烈的光芒,照得人心底发寒。 厉山空嘶喝道:“血煞!杀!” 对阵这一招最好的,就是抢前打断,不能等蓄势完成,而血煞的“血煞刀术”能远远一刀斩杀敌人,是最好的进攻方式。 9名血煞手对望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犹豫,面对这样的气势,都不禁生出一种“这般强行冲上只怕立会分为数段”的感觉。 “临阵脱逃,当杀。”厉山空倏地一刀插入一名血煞后心! 那人双目瞪着厉山空,嘴巴张得大大的,身子慢慢扑倒。 余下8人身躯一震,立抽出刀。 这时却听到响雷般的暴喝。 “厉山空——”青少麟大喝,“——贪生怕死、残暴不仁者,杀!” 厉山空心下一惊,感觉全身被一股巨大的寒气笼罩,全身寒毛直竖,胸腹处更觉冰寒刺骨,他知道自己被对方这一招杀势锁紧,攻击已迫在眉睫。 没办法避开这一招,若闪避只会令这招杀势更强,死得更快。 只能硬拼了。 当下双脚猛力一踩,双足踏没入地,双手漆黑如刀,刀挥舞如笔,龙蛇飞舞,瞬间在空中画了一幅黑白水墨画,众人似乎看见千里的山川河流,横在厉山空面前。 危急间,这一招“大山广川”的刀意,如不可逾越的山脉,横在厉山空之前。 骤然间,只听“波”的一响,青少麟化成一道白芒,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白痕,直射厉山空。 众人只觉空气一震,烟尘弥散。 胡力、阮小年、柳青扬他们心中一沉,他们感觉到烟尘中,厉山空的气息大幅减弱,而那紫眸少年的气息则大涨。 这一战果真厉山空输了…… 烟尘渐散,众人大为紧张,眼前人影逐渐清晰起来,一秀颀的身影昂首站着,他喝道:“厉山空,你完了。” 青狼帮众人这才看清,厉山空半跪在地上,他身躯满是血,一只右手竟然齐肩断开,断手旁边,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正是厉山空的“不平”刀。 厉山空挣扎着站起来,他将“不平”刀抢在手中,指着青少麟,哈哈狂笑道:“要死的人是你,我受你一刀,掉一只手算什么,你现在已陷入我们重围中,你完蛋了,林、山队、哨狼,血煞,厚土堂,把他给我杀了!” 青少麟面带冷笑,目光带着明显的讥讽看着厉山空,道:“厉山空,你果然天真,你看看你自己,像条落水狗,有哪群狼会听一条狗的话。” 青狼帮的人都沉默着,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目光都游移不定,没一人行动。 厉山空大怒,厉喝:“你们造反了么,柳青扬、阮小年、胡力,石东明,快把他杀了。” 柳、阮、胡、石四人对望一眼,已知道彼此心意,阮小年退后两步,才道:“帮主,不如算了,这人得了妖气,开了妖瞳,我们再打下去,也是送死,不如算了。” 厉山空盛怒大喝:“你说什么!你要叛帮!” 阮小年四人立时退后,直离厉山空数十步,阮小年又大声道:“帮主何必让我们白白送死。” 一道猛厉的刀光斩向阮小年,阮小年虽明知厉山空会出刀,但想不到厉山空如此重伤之下,这一刀竟比平常还凌厉十分,他为刀势所侵,竟然不及抽刀架档,倒是他身旁的胡力、柳青扬、石东明三人齐齐出刀,“当”的架开厉山空这一刀,厉山空脸涨得血红,高声厉喝道:“你们造反!来人,将这四人杀死者,升任堂主!” 青狼帮的人听了他这话,反而都齐齐后退,直让出一个大圈来。 “厉山空,你终于也有今天了,哈哈哈哈,”却是另一边的林岚,他硬挺直腰,一拐一跳的往这边来,要亲睹厉山空众叛亲离的样子。 不只他,冥台上所有解开锁的人,万狮虎、万雪梅、闵虹等,都往这边过来,不可一世的青狼帮帮主,要虐杀他们的青狼帮帮主,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众人都恨得上来分食其肉共烹其骨。 “我要杀光你们,你们这些叛徒……”厉山空眼神闪过几分惊惧之后,又复狂傲,这时候,一名血煞默不作声,倏地冲近他,一刀向他斩去,厉山空怒吼一声,竟不闪躲,同样一刀斩去,他刀光猛疾,先一刀斩在那人身上,将那人斩成两段。 胡力、柳青杨、阮小年、石东明四人,却突然趁机出刀攻向他,厉山空咬牙切齿骂道:“反贼……”他左足踢在胡力刀上,胡力握之不住,刀向上一荡,却档开了石东明攻来的那一刀,但听得柳青扬、阮小年狂喜大叫:“着。” 厉山空右腿被刺中腿根、左肩锁骨中刀,他一下子坐在地上,手中“不平”刀当的掉下。 胡力、阮小年、柳青扬、石东明四人都知道厉山空是何人,既然要反,当然要斩草除根,绝不能让他活出去。 四人都一般心意,见他倒在地上,四刀齐出,向他心窝、咽喉、眉心、后脑刺落,哪知道眼前紫芒一闪,手上一轻,转眼一瞧,那少年竟然站在他们面前,已将他们的刀挟在胁下,他们大吃一惊,纷纷后跃。 胡力勉强一笑,道:“少侠这是何意?此人作恶多端,暴戾残忍,绝不能留。” 青少麟目光凌厉道:“你们还不配杀他。” 胡力他们面色一变。 阮小年呵呵一笑,道:“当然当然,厉山空是少侠所败,当然由少侠来处置,那就请少侠动手。” 青少麟斜着眼睛看着他,道:“你在命令我?” 阮小年心下直骂:“直娘贼。”忍住气道:“哪敢哪敢,此人诡计多端,我只是好心提醒少侠小心。”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猪?” 阮小年嘿嘿一笑,道:“少侠虽赢了厉山空,但莫要忘了,我们青狼帮还有几百人在这!” 青少麟眉一竖,紫色眼瞳杀气大盛,紧紧盯着阮小年道:“你在威胁我?” 阮小年全身一冷,不禁退后两步道:“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事实?你在威胁我,还以为我是猪,听不懂你的话?”青少麟咄咄逼人道。 阮小年实在忍无可忍道:“青少侠到底什么意思,要杀要剐,请划下道来,我们青狼帮几百号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重重将“青狼帮几百号人”喊得倍加响亮,整个洞的人都听闻。 青狼帮数百人顿时面露戒色紧紧盯着青少麟。 青少麟目中紫芒大盛,整个人身上的紫气缭绕,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直如巨鲸吸水一般,众人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呼,气息全吞入青少麟口中,他的腹部跟着微鼓起来。 青狼帮的人脸上微微变色,大感不妙,猛见青少麟突地张大口,纵声狂啸,人人如脸上受了重重一击,面色煞白,慢慢蹲下来,最近的胡、阮、柳、石四人,只觉全身一震,心差点要跳出腔外,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翻倒在地。 这声狂啸,连后面的万狮虎、林岚他们亦摇摇欲坠,万雪梅、闵虹功力稍低的,更是面青唇白,几欲晕倒。 青少麟闭口停啸,杀气腾腾道:“几百号人又怎么样?你敢威胁我,我把你们都给宰光。” 突地远方传一啸声,这啸声平和柔顺,如佛唱禅,听到的人心中都浮现出寺庙和尚诵经吟唱佛号的场面,立时冲淡了青少麟那啸音所附的森森杀气。 青少麟一愣,脸上紫气如风吹一般散去,眼中紫芒立时暗淡下来。 林岚知道眼前这人已半人半魔,触怒不得,挣扎起来道:“厉山空一死,以后就再没有青狼帮了,阮小年你们还不明白青大爷的意思?” 阮小年他们被这一吼震失了魂魄,知道这半人半妖的家伙惹不得,纵是自己这边最终能杀了这家伙,但只怕自己几人,肯定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厚土堂石东明怕他们三人再说话,激怒青少麟,喘着气忙道:“对对,再没有青狼帮了,我们本来就是龙沙帮,厉山空狼子野心,篡夺龙沙帮帮主,他的罪恶,罄竹难书,我们也是受其害,才对这么多江湖朋友拔刀相向,从此后,再没有为非作歹的青狼帮……,我们不会对青大爷怎么样,我们立刻散帮,立刻就走。” 闵虹站直身,喘气冷冷道:“……走?青狼帮没了,倒起了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龙沙帮。” 万雪梅亦不顾脸色发白,一边深吸着气,一边道:“没错,你们对厉山空是落井下石,是背主求荣,是杀人灭口,你们不过是一群见风使舵、趋炎附势、贪生怕死的无耻小人,你们没有丝毫悔改之心,现在不过是想脱了狼皮,披上豹皮,继续作恶罢了。” 眼看两边又再冲突,林岚忙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厉山空,厉山空只要死了,邪恶残暴的青狼帮就不复存在了,各位不清除首患,却在这当儿兵戎相见,难道叫厉山空笑掉大牙么?” 万狮虎怒道:“厉山空固然要杀,但你们难道都是善人,我师弟罗通、我们金刚门23口人,还有江湖上几百上千的冤魂,是死在谁的手上?厉山空死了,你们拍拍屁股就回去当龙沙帮的小头目,继续烧杀抢掠,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林岚道:“那万掌门要怎么样,要血债血偿?江湖上走的人,哪个人手中没几条人命,你杀我,我杀你,杀得光吗?” 闵虹怒道:“你不要将江湖仇杀与你们青狼帮滥杀无辜混为一谈,你们将不相关的人也诛杀殆尽,斩草除根,一个不留,江湖正常门派,有谁这么狠毒残忍的?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还有脸要全身而退,呸……” 万雪梅道:“其他人也就罢了,但风林火山四队的,特别是队长及副队长,还有你们所谓的哨狼,你们这些四处作恶的人,不要想着可以轻易逃脱。” 柳青扬哼了一声,道:“这事,你以为你说了算?”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青少麟。 他们一看青少麟,均吃了一惊。 青少麟眼神迷离,眼内紫芒像风中的残烛,时亮时暗,自打听到那声如佛音吟唱的啸声后,他就很不对劲,整个人失魂落魄。 万雪梅看得心不由一颤,柔声道:“你还好么?” 青少麟茫然望向她,突然目光上移,望向天坑洞口,眼内的紫芒像烈火重燃,人突地如狼般狂嗥:“杀!” 众人心均是一颤。 这时候,只听一声音如狮子厉吼:“妖孽,休得猖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巨大天坑洞口,数百丈的高空,一人白衣胜雪,就这么飘落下来。 第16章 孔雀 这人自空中滑落数十丈,双臂一振,雪白衣袖张开如翼,整个人如天外矫龙,自数百丈的空中缓缓飞下。 众人看得目眩神迷,见那人17、8岁的年纪,长得丰神俊朗、面如冠玉,但发顶却寸草不生,光溜一片。 这人当然是仙道寺的伏妖僧,众人没想到,这人如此年少,本还以为这人正被封堵在山外,却没想到突然间如天外矫龙般,从天而降。 那和尚在空中如孔雀一般,缓缓降到人群中。 青狼帮众人像烙铁下的雪,一下子散开来。 自数百丈的高空飘然落地,这种武功,他们连想都没想过。 仙道寺的和尚,果然不是人。 这少年和青少麟之间,一下子干干净净,半个人也没有,不,还有一人。 厉山空双手一断一废,右腿又被挑断,已是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这下突见仙道寺和尚从天而降,直是喜出望外,边咳边笑着对青少麟道:“小子,没想到吧,你死在我前面。” 那少年单手坚掌于胸,徐步行至青少麟面前,目射神光,望着青少麟。 青少麟目中紫芒大盛,口中嗬嗬作响,似是妖兽一般。 这情景,连万狮虎亦不禁拉着万雪梅往后躲。 那少年道:“初次见面,小僧乃仙道寺小沙弥,孔雀!” 他的声调,含有莫大的威严,青少麟瞪着他,口中只是嗬嗬作声,竟不敢发作。 万雪梅悲声叫道:“大师,他是怎么了?” 孔雀目光炯炯看着青少麟,像已把他看透一般,道:“他吞食了紫蛟数十年的内丹,虽增添了内功,但也致丹内妖气潜伏体内,幸此紫蛟已趋化龙,内丹所含妖气不重,待个十来年,这妖气也自会被人的生气、天地灵气化开。” 孔雀说到此叹了口气,又道:“只可惜他又使了‘玉石俱焚’这样催发身体宝藏、潜能灵力的武功,致妖气深入脉轮、识藏,就像种子埋进了土中,只要有水分,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青少麟当知道,那是因为他对鬼面人,使出了七杀刀的“焚虚”,而且还使了两次! 孔雀望着青少麟,眼中露出怜悯之色,所有人都好奇的静静听着。 孔雀继续道:“更糟糕的是,这种子还真得了水分,而且,还是在他冥睡时,我想应是龟息术、千梦轮一类的武功,妖气种子在没有干扰下,迅速扎根,长成大树,跟他融合,就成你们现在见到样子,半人半妖的妖人,再下去,就会成为人妖,直到最终成为再无人性的妖。” “你说的水分,是什么?”万雪梅紧张道,她心中似乎已知道那是什么。 “愤怒!”孔雀道,“极端的愤怒——狂怒,会令这妖气迅速暴涨。” 林岚他们立时明白过来,是厉山空激怒了青少麟,虽然他身不能动,但他意识还在,他能清楚知道厉山空对他们所做的一切。 狂怒催化了妖气,让他化身狂麟。 半人半妖的青少麟。 但若非如此,若非青少麟得到妖的力量,若非他轻易击败厉山空,击溃了青狼帮数百人,那金刚门一干人就死了,青狼帮也不会瓦解。 孔雀像看穿他们的心思,道:“那是因为,他现下还有小半是人,若再这般下去,不出三天,他会变成一头谁也不认的妖兽,他最终会将你们,每一个他遇见的人都杀死。” 万雪梅他们见到青少麟如今“嗬嗬”的狠恶样子,自是知道孔雀所言非虚。 “那你要拿他怎么办?”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这少年和尚,等着他的答案。 “我会将他封印,带他回仙道寺,不能让埋种下妖气的人,遗留在这世间。”孔雀道。 “太好了!”阮小年他们禁不住发出欢呼声,这半人半妖的怪物被这和尚收走,他们的命就保住了。 万雪梅却是面色发白,紧紧咬着嘴唇。 闵虹忍不住道:“大师,难道你就这么轻易放过青狼帮这些没人性的狗贼?” 胡力喝道:“臭婆娘你嘴巴放干净点……” 孔雀眼睛微合,神光内敛,道:“阿弥陀佛,仙道寺不入尘世纷战,小僧爱莫能助。” 他这话一出,金刚门的人大愕,万雪梅道:“大师不是来和风铃师太一道前来搭救我们的么?” 孔雀微微一顿,才道:“小僧是和风铃师太一道,但小僧却是为他而来!” 他自是青少麟。 “方丈师兄算准南方有妖气杀戮,故令小僧到源静庵,与风铃师太一道南来。” 金刚门的人面面相觑,闵虹忍不住又道:“不是风铃师太到仙道寺找大师救援的么?” “阿弥陀佛,小僧先到源静庵,汇合了风铃师太,一道前来,各位施主请放心,仙道寺虽不入尘世纷乱,但小僧也不会坐看有人胡乱杀人,施主不用担心。” 这样一说,那就是仙道寺各不相助,即不帮金刚门杀青狼帮,但也不会容忍青狼帮的人杀害金刚门。 金刚门的人大为沮丧,青狼帮胡力、阮小年他们却喜笑颜开。 仙道寺的和尚果然明事理,只杀妖,不杀人! 但他们立时想到,有一个人,不得不杀。 却听万狮虎大声道:“大师,这厉山空恶贯满盈,我们要杀他,大师不会阻止吧?” 孔雀低声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你们尘世间的纷争,这也是厉施主自己种下的恶果,小僧不便介入。” “那就好。”这一下,不但万狮虎他们,连胡力他们都齐声叫好,“大师果是施仁布德的好和尚。” “杀——厉——山——空!”突的一狼嚎般声音大叫起来。 青少麟似是被厉山空三个字唤醒,他望向厉山空,双目如喷着紫色火焰。 厉山空哈哈大笑,道:“青少麟,你来啊,来啊,在和尚庙关一辈子,哈哈,我宁可死了算了。” 青少麟嘴里发着野兽一般的怒吼,一步步向他走去,孔雀一晃,已挡在他面前,单掌行礼道:“青施主,放下执念,尘世间的恩怨情仇,再也与你无关,跟小僧回寺去吧。” 青少麟眼中紫火一闪,他双手手指间的气流丝丝作响,像蕴含有风雷,孔雀却神色宁定,像深不可测的大海。 众人都大步向后退开,离这两人远远的,这仙道寺的降妖法师对上半妖,这两人都已不算是人了,只怕这场争斗会地裂山崩,巧合的是,两人竟然都一般的年少。 青少麟猛地双掌成爪,向孔雀头、腹抓去。 洞内如有起了两条风龙,这两爪之力,震得洞壁石粉都簌簌落下。 万狮虎失声叫道:“幽冥神爪!” 青少麟迷糊的意识中,竟然将他见过的最厉害,最阴毒的武功使出来,要一举将眼前这小和尚击毙。 孔雀手轻轻抬起,亦不见他如何作势,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青少麟双手已被他右手单手捉住,洞内立时风息云清。 他左手在青少麟腹部如弹琵琶般飞快的锁、捺、点、叩,最后一掌轻轻按在丹田上。 青少麟立时蹬蹬蹬退后数步,坐倒在地。 万雪梅大急,扑到青少麟身上,孔雀道:“施主放心,我只是封印他的妖气,并未伤他,他马上会醒过来。” 就在这时,只听后面传来一声惨叫,孔雀转头一看,却是万狮虎抢起地上的“不平”刀,狠狠一刀刺穿厉山空的胸膛,直没入至刀把,将厉山空钉在地上。 他终于忍不住,趁这空档,亲手将这大患杀了! 厉山空连望都不望万狮虎,他尽力抬起头,望着青少麟那边,口中狂喷鲜血,嘶叫道:“青少麟,我在那头等着你,嗬嗬,你乖乖呆在仙道寺山洞中,慢慢来吧,哈哈……哈……” 笑了几声,头一歪,终于死了。 在场所有人,不管金刚门,还是青狼帮的人,长长松了口气,似乎长久的恶梦,终于结束,醒来了。 现下,今天的另一个角儿,也要落下帷幕了。 青少麟将不可避免的将被带上仙道寺,因为那叫孔雀的小和尚,实在太厉害了。 猛听万雪梅惨叫一声,身子向上高高抛起,跟着人影一闪,青少麟从地上弹起,如箭一般向洞外射去。 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半妖半人的青少麟,果然连万雪梅亦没放过。 万狮虎惶急大叫:“雪梅!” 他返身向万雪梅落处扑去,但已是来不及,却见孔雀身影一闪,已接住万雪梅。 万雪梅回身紧紧抱住孔雀,紧得两人像抵死缠绵一起。 孔雀脸不禁微微一红,他突听万雪梅在他耳边道:“大师,对不起了。” 孔雀只觉肩部微微一痛,身子一麻,他转过头,见一枚针插在自己肩头上。 他虽然武功卓绝,但却不能阅懂人心,更何况是少男少女的心。 万雪梅身子凌空一翻,翩然落地,哪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万狮虎一见到孔雀肩上的针,骇然叫道:“你干了什么?” “那是毒尊的‘寡妇’针,中者必死。”林岚沉声道。 这针他本是给青少麟对付厉山空的,但刚才青少麟将这针给了万雪梅,而万雪梅则用来对付孔雀。 听得林岚说这是毒尊的“寡妇”针,万雪梅大惊失色,惊道:“我不知道,我以为这是……他说只会让你麻一下……” 万狮虎急得直跳脚,怒骂道:“哎呀,你怎么能相信那小子……”他脸色苍白,几欲昏去,杀了仙道寺的人,会是什么下场?这下神仙也救不了万雪梅了。 孔雀微微一笑,道:“不要紧。” 这半会功夫,他脸色已转灰,他闭上眼,双掌缓缓合什,山洞内所有的人立时感觉到,一股气以孔雀为中心,如海浪一般,缓慢向四周荡开去。 突然之间,这气浪似乎变成了金色,一下子拍洞壁上。 “哗”的一下,气浪散去,众人再一看,只见孔雀全身衣裳上上下下竟然全湿透,而他肩上的针,已掉到地上,他整个人,又复丰神俊朗、面如冠玉。 林岚大吃一惊,想不到竟然有人能中“寡妇”毒针而不死,更为神奇的是,这和尚竟然瞬时之间,就将这毒化解了! 仙道寺的和尚,果真有天大法能么! 万雪梅更吃惊,青少麟果是对的,这针果然没毒不死这和尚,但他同时又错了,这和尚根本没被这针麻倒。 她突地伏身抢起地上的毒针,对着自己脖子道:“孔雀大师,我知道我阻挡不了你去追他,但你若去,我就只能以死相拦。” 她突然只觉眼前一花,手上一轻,自己手中的毒针竟然到了孔雀手上。 孔雀摇摇头,道:“这样的毒针,实是不应该再留在世上。”他手指轻轻一弹,那毒针“嗤”的一声,直没入地,地上只余一个极深的小孔。 万雪梅忍不住直退后,这人是鬼么? 只在这数息间,孔雀身上的衣裳,竟然被他发功烘干了。 孔雀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去追他。” 万雪梅大喜,叫道:“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言,你不许骗我。” 孔雀奇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那你为什么不追他了?你不是为他下山的么?” 孔雀望着洞口的蓝天,缓缓道:“你不惜牺牲性命救他,他时运未到尽时,但愿往后,他能凭藉更高的修为,化去妖气,否则的话,终有一天……终有一天……” 终有一天会怎么样,孔雀最终亦没说。 万雪梅只觉身子一软,坐在地上,不管怎么样,只要这人不去追他就好。 孔雀望着她,突道:“姑娘,小僧僭越,多嘴说一句,此人一生命途多舛,他身边之人,怕是凶多吉少,您请多加小心。 万雪梅眼泪突地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她哽咽道:“大师请放心,我再也不会见他,我只是还他一命,以后我再也不会见他,我们缘分已尽。” 孔雀微微叹息一声,他身后一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转过身,见是万狮虎。 万狮虎忙举起完好的右掌行礼,深深鞠躬,道:“多谢大师……”自己女儿对这和尚下毒手,这和尚不得没怪罪,竟然还劝她远离青少麟那祸胎,算是彻底化解了他心底最郁结的事,他深为感动,大为感激,竟然说不出话来。 孔雀微微一笑,单掌行礼道:“风铃师太在山门外,万掌门见得她,麻请转告一声,小僧先回仙道寺了。” 万狮虎大为愕然,道:“大师这就回寺了?” “此间事了,自当回寺。” 孔雀说着,双袖轻轻一拂,人已凭空飞起,他单足在洞壁一点,人如仙鹤般,向天坑洞口徐徐飞去,在洞口的蓝天白云下,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中,他素袖如飞龙盘舞,整个人如飞般远去,就此不见了。 (第一集完) 第1章 重回郇州 (上) “吞下我,你就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打败他。” 那颗紫色心核就浮在青少麟面前,一个声音在他心内说道。 青少麟看了一眼厉山空,毫不犹豫的吞下那颗紫色的心核。 那个时候,他的肉身正被绑在石柱上。 厉山空正要万狮虎杀万雪梅。 而他,目眦欲裂,怒发冲冠。 突然之间,他就在心中,看到这颗紫色的心核。 他吞了它。 然后,他就像变成了一头紫色麒麟,咆哮着将厉山空击倒。 幸亏他尚有一丝清醒,心内尚有一片空明,否则厉山空只怕已化为齑粉。 直到那人突然出现。 那人就像光芒万丈的佛母孔雀,他简直不能直视他。 那紫色在这莲花般的光芒照射下,迅速褪去。 那和尚击倒了他,那紫色的内核,被他封住了,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密封的瓶内。 再无一丝紫气透出。 他终于又恢复正常,又变回青少麟了。 万雪梅扑上来,在抱住他的一刹那,这女人就知道,是他,他回来了! 她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快跑!” 她转身要去阻拦那和尚,青少麟一咬牙,抠出腿上的毒针管,将那毒针给了她。 他断不能在那叫什么仙道寺的地方,过一辈子。 如果要杀了这和尚才能逃走,他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他骗万雪梅,那只能让这和尚麻倒。 对不起了,谁叫你来捉我! 我不想害你的,但你既然说我是妖,那对伏妖师,我们只能,用尽一切办法、一切手段了! 青少麟如风似的向青狼帮洞外掠去,他将身法提到极速,脚下大拇扯在洞壁各处疾点,如飞鸟般扑出洞去。 前方已是山门,山门的地上躺了上百个青狼帮的人,这些人都没死,似是都被点中了穴道一般,动弹不得。 青少麟脑中立时闪出孔雀的身影,这样的事,只有那人才能办得到。 山门高三十多丈,即使以青少麟的轻功,亦不可能就此过去,他一脚踢在吊索的轮盘上,轮盘断去,绳索崩开,吊起的巨大山门重重砸下,架在两道悬崖之间。 这就是青狼帮最险要的关口,“象牙口”,只因关口有两道深沟,中有一石梁,看来如两巨大的象牙。 这一个“象牙”就有十来丈宽阔,轻功好的人亦难以一下子飞跃过来。 但这自是拦不住仙道寺降妖大师孔雀。 拦下的,是源静庵的风铃师太。 风铃师太提着剑,在外面狭窄的山道上焦急翘首,突然见吊门轰的倒下,青少麟如飞扑出。 她大喜,叫道:“少侠,里面可是安好?” “一切都好。”青少麟对师太拱了拱手,停也不停,“嗖”的闪过她,头也不回的迅速远去。 风铃师太大是奇怪,“这人武功又长了,但好像更没礼貌了。” 青少麟直奔上一个山头,才敢停下,他望着远处的百足山,心下百感交集。 实是没想到,去杀厉山空,竟然是这样的过程。 果然那紫鳞内丹,并非完全无害啊,那所谓的妖气,竟然如此厉害,妖气再暴涨下去,自己可能真的就完了。 这样说来,那和尚封了妖气,实是救了他一命。 而自己,却要他一命! 在那一瞬间,难道自己沦为妖兽了么? 但如不这样,难道真要被这和尚带上山,凭什么?只因为自己救了一条妖气深重,要化龙的紫蛟? 身有妖气,就不配再活在这世上么?就非得到仙道寺关囚起来么? 青少麟想不通。 他不想被抓上山,但杀了这和尚,他亦甚是难受——他突然身躯一震,百足山上空,竟然有一条白色身影,在空中如白龙一般,迅速飞走。 是仙道寺那和尚! 他没有死! 虽然心中隐隐觉得,那和尚应该能抵御得了那毒药,但真看到他腾空飞起,青少麟的心总算在空中落下,安稳下来。 这人难道成仙了么,竟然可以御空飞行! 这时他看到那白影慢慢飞低,落在一树林上,又再度腾空飞行。 青少麟立时松了口气,原来仙道寺的和尚也不是神仙,只是武功太高,想是可以借着袖上飞舞的力,可以小段的御空飞行,飞得一段后,再发力飞起。 但这已是极恐怖的修为了,常人已不可想象。 这些人到底是如何修炼的? 青少麟虽甚是好奇,但却不想再见到这些和尚。 幸好他们已几十年未下山了,否则他们要是迫人们个个剃光头吃斋,那不成了佛国了? 百足山突然燃起了大火,想是万狮虎他们是要将这狠绝恶毒的帮派一把火烧光。 望着滚滚升腾的浓烟,青少麟知道,无论是他深恨的青狼帮,还是深爱他的万雪梅,都过去了,都不再与他有任何一丝关系。 那就这样吧,祝你一切安好。 青少麟回头再望了望百足山,那山道上已隐隐有人,正自山下行去,他不知道哪一个是万雪梅、闵虹、万狮虎、林岚…… 那些人曾经与他一起并肩战斗过,如今却只余下回忆。 想不到,自己当初只是偶然上金刚门,探寻鬼面人的线索,没想到,最终却是灭了青狼帮。 江湖上的事,真是波谲云诡,出人意料。 这也许正是江湖吸引人的地方吧。 厉山空终于死了! 青狼帮的追杀,终于消散了。 青狼帮毁灭的消息传到江湖上,也许隐匿消失的红玉、小丁,会回到郇州吧! 青少麟心中一阵火热,自己终于可以自豪的告诉他们,青狼帮是自己干垮的——虽然那是狂麟化后的自己,是妖化过的自己。 想到这,他长啸一声,迅速下山,赶去郇州。 他先去挖出假死前埋下金豆、百草丹,摸着那袋金子,他才想到,此刻的他,已拥有他年少时做梦也想不到的巨富。 巨富能想到最豪的事,就是到西河镇的下一个黄石大镇,包上一条大船,直奔郇州。 那船本是运货到邻近州府的,无奈实是拒绝不了青少麟手中那几颗亮灿灿的金豆,直接半路掉道,搭上这大少爷直下郇州。 最重要的是,这大少爷上得船来,就直接将船头的铁锚抛起数丈高,再轻轻接住! 第2章 重回郇州(下) 没人敢拒绝他。 这一路上,船老大总算见到了,金子的巨大威力,大少爷嫌他们做的鱼不好吃,“难吃到我怀疑你们要毒死我!” 这叫什么话!有这么侮辱人的么。 但看在金子和这人恐怖武功的份上,忍了。 后来这大少爷自己实在忍不住,就做了一顿饭给他们吃。 他们一吃,才确实觉得自己以前一直在吃毒药,还是过馊的。 只可惜,他们也没享受多久。 大少爷才煮了两顿,就大发雷霆,“他奶奶的,老子花了钱反给你们做饭,真是恶习不改。” 等到了下个镇,大少爷折了张纸,又交给他们一小袋,让他们把纸交给这镇上最火酒楼的厨子,然后再把小袋给人家。 他们照做了。 然后那厨子就跟他们到船上做饭了。 因为那纸上写着,“跟着来,一天一颗。” 那小袋子里,装的真是一颗金豆子。 于是那大厨马上跟来了,没人能拒绝金子。 所以这一路到郇州,船老大都过得异常快活,他们跟着那少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们都怀疑,那大少爷不是人。 那是个菩萨。 只是这菩萨也有不开心的时候,有时候大少爷会拿着酒瓶站在船头,望着滔滔江水,神情悲伤,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一个人喝酒太多,要么是太高兴,要么是太悲伤。 大少爷似乎两种都兼而有之,他时而大笑,时而眼神悲怆。 也没人敢去问大少爷到郇州干什么。 一个少年,身上有这么多金子,武功这么好,无论这人有什么事,都跟他们无关。 都不是属于他们世界的事。 结果那大少爷反而问船老大,“老邬,你不好奇我是干什么的?” 老邬呵呵一笑,“少爷的事,我这个走船的,怎么懂。” “我几个月前,也跟你一样。”那少爷目光闪烁。 老邬哈哈一笑,“少爷您别消遣我,您也是个走船的?” “不,我是个店小二。” 老邬瞪大眼珠,一会又哈哈大笑,摇头道:“那不可能。” “因为我遇到了贵人,一个很大很大的贵人。”那少爷认真道。 “少爷说的是真话?”老邬瞪圆眼。 “骗你我是这个。”那少爷做了个王八爬爬的手势。 老邬倒吸口凉气,叫道:“我的老天爷,少爷怕遇上的不是贵人,是神仙吧!” 那少爷听了似是甚开心,叫道:“对,你说得对,他是神仙。你说我现在有能耐了,要不要去感谢这神仙一下?” 老邬斩钉截铁道:“那铁定要了,要不是这神仙,少爷您说不定还是个……” “店小二是吧?” 老邬吞了口水,叫道:“如今少爷山鸡变凤凰,哪还有半点店小二的模样。少爷到郇州,是去见这神仙?” “那倒不是,到郇州,是去见一位仙姑。” “仙姑?”老邬再度瞪圆眼。 “嗯,这仙姑也算救过我的命,所以,我要去感谢她。” “我的老天爷,少爷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福,这么多神仙作伴。” 那少爷心下想,“还没你们福大,我现在还得请人给你们烧饭。” 这神仙般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日他们就到了郇州的乐江。 那少爷一直站在船头,看得出他似乎也很激动。 想必那仙姑肯定十分的漂亮,老邬心想。 他们离那江岸码头还挺远,那少爷突然就从船头拔身而起,远远落到江中另一条小艇上,然后又从那小艇飞起,落到江边礁石,再两个起落,竟然已到江岸上。 老邬直看得眼睛发直,“这少爷也太心急了,莫不是仙姑在岸上等他?” 青少麟心急如焚。 他不是看到红玉。 他是看到了入云馆,入云馆已被烧成一片废墟,原先那三层金碧辉煌的高楼,如今只有几段焦黑的木头和一地断瓦残垣。 青少麟心底一沉,是青狼帮,他应该能想到,青狼帮既然找上红玉,又岂会放过入云馆。 他奶奶的,真不应该放过林岚这帮家伙! 幸好青狼帮已毁灭,这是自己回到他们曾经作恶的地方,唯一可以告慰的。 曾经繁华的东门码头,虽然少了入云馆,但也还算热闹,江边往来的货船依然不少,但江边毕竟也少了专门到入云馆喝酒听曲的豪华大商船,让人有种繁荣不再的感觉。 这楼已烧了数月有余,码头的人见青少麟驻足那废墟前,只当他是以前到过此地的客商,旧地重游,却没想眼前是烟花散尽,高楼崩塌。 一泼皮走过来说道:“大爷是不是有相好的啊,这入云馆虽然烧成了废墟白地,但那晚亏得张知府的公子也在,这毕竟是贵人啊,吉星高照,火神硬是等张公子把人都救得七七八八,才把这楼烧塌。” 青少麟大喜,“这么说,很多人都活着?” “这么大的火,也只死了17个人,已是贵人护佑了。”那泼皮道:“而且入云馆的大多数姐儿都没死,虽然没死,但人总是要吃饭的,大爷,要是有相好,想聚一聚,我可以带大爷过去。” 原来是个拉客的,却没想到,阁楼一倒,那些楼上的凤凰,如今倒像街头的流莺一样了。 “七姐呢?”青少麟问道。 “七姐?”那泼皮一愣,道:“七姐嘛,倒也没死,听着说正想找王员外借钱,想重起入云馆,但我猜没人敢借她这钱。” “为什么?” “您想啊,这入云馆是挺火的,但它毕竟也是一把火烧没了,再旧地重起,这风水会不会有点问题啊,大爷您要再去,想到这地曾经死了这么多人,会不会心里咯登一下?” “有道理。”青少麟却没想到,这泼皮竟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那泼皮见他赞许,更高兴的说道:“二来嘛,大爷您不知道吧,这火据说是青狼帮放的,这是再重起,那不是跟青狼帮的大爷对着干么?你想有谁敢跟他们这些人对着干? 银钩赌坊对着干,结果怎么样,蓝大爷那么厉害的人,还不是被人家一刀劈死,连赌场都烧没了,一夜之间,咱们郇州两大名店都被青狼帮给烧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青少麟当然知道,这些人是因为自己,才被青狼帮清理的,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跟银钩赌坊有啥关系? “青狼帮帮主厉山空死了,青狼帮也散了,以后再没有青狼帮了。”青少麟道。 那泼皮瞪大眼,“大爷在说笑吧,厉山空怎么会死,青狼帮怎么会倒?” “没人不会死。”青少麟淡淡道,“你若跑去跟七姐报信,她一定会给你赏钱。” 那泼皮大喜,正要跑去,青少麟突然一把抓住他,道:“红玉,她没回来吧?” 那泼皮被他一抓,全身发软,知道这大爷是个练家子,老实道:“大爷,红玉她被烧死了,她还怎么回来?” 第3章 财主和老鸨(上) 这话像晴天霹雳,打在青少麟头上。 青少麟身子晃了一下,把这泼皮整个人提起来,颤声道:“你说什么?” 那泼皮快喘不过气来,他嘶声道:“红玉在大火中烧死了,真的。” “放屁,她明明逃走了。”青少麟明明听见,林岚说她和小丁逃走了!难道林岚在骗他? 他手都在发颤,林岚这混蛋,如果在骗他,他一定把他杀了! 那泼皮两眼翻白,已说不出话来,青少麟一把将他扔到地上,喝道:“你怎么知道?” “……七……七姐说的。”那泼皮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七姐在哪?” “……应该是在王员外家。” 青少麟当然知道王员外家在哪,他家在郇州城城东。 但青少麟从没去过。 因为王员外把城东那片的街铺、房子全买了。 整个城东,都是他家的。 所以王员外的本名已很少人记得,大家都叫他王半城。 王半城员外不喜欢那些三流九教的人。 城东那开有钱庄,还有绸缎庄、酒楼,还有酱铺,但东西都是贵到青少麟、小丁连问价钱,都需要拿出战死沙场的勇气。 那只缺一样,穷人。 当青少麟直接从城东枫林大道走到王半城员外府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六个护院,看他衣衫破旧像个穷汉,拳头早已发痒。 “臭小子,干什么的?看清楚了,这里可是王府……” 青少麟却没心情跟他们废话。 那六人拳还未举起,他倏地贴近,一手抓起一个连掷到地上,就像扔布袋似的。 六人扶着腰,倒在地上,鬼哭狼嚎一般惨叫,完全起不了身。 内院的人听闻动静,当先跑出一条大汉,喝道:“什么人敢在我赵无极面前……” 青少麟一把将他抓起,“七姐在哪?” 赵无极被对方一下子抓着胸前要穴,全身发软,气得哇哇大叫:“有种放我下来再打过。” 青少麟哼了一声,把他又放下来。 赵无极迅即双手一圈,先是“霸王卸甲”防着对方再把自己抓起来,哪知道对方右手一晃,竟然穿过自己这招,抓住自己胸口,他全身无力,又被提起来,赵无极大叫道:“你……你这是什么妖术!” “服没有?”青少麟觉得这大汉也有点意思。 “不服。”赵无极直着脖子嚷道。 “不服再来。”青少麟将他放下来。 赵无极气呼呼的站在那里,也不动手,半晌才道:“我不服,但我也不打了,你会妖术。” “那你带路。” 赵无极瞪圆眼,脸上大为气愤,但终转过头,嘴里小声的骂骂咧咧,在前面带路。 有人拿刀拿剑跑出来要对青少麟动手,被赵无极一脚踢翻,“他妈的,这小子连老子都打不赢,你们还要来丢人现眼!” 一大群人只好围着青少麟到了内堂大厅,赵无极叫道:“东家,来了个厉害的角,我抵挡不住,还烦请您出来打发一下。” “赵无极你这蠢货,有事多用脑子,不要用拳头。”内堂有人喝道,“人家打上门,肯定是你们这些蠢货又做了出格的事,我们是生意人,不是江湖门派,我们打开门是做生意,不是打人,你们再这样胡闹,我就把你们全清出去。” 赵无极委屈道:“没有,我们都没见过这爷,这爷是为七姐来的。” 青少麟在一旁冷冷听着,不住冷笑。 内堂脚声响起,门帘一掀,走出一人来,青少麟见这人中等身材,白白净净,身穿酱色茧绸袍子,一看就是财主的模样,只是眼神顾盼之间,甚有气势。 他一见到对方只是个少年,不禁一愣,拱手道:“在下王诚,尊客莅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青少麟忍不住道:“阁下号称王半城,这种地方也叫寒舍,我们住的就只能叫狗窝了。” “见笑了,见笑了。”王诚连连拱手,“我也不过暂时代为保管,暂住几年,以后的天地,都是尊客这样的英雄少年的。” 这人倒挺会说话,青少麟感觉自己像是拳打绵花,无处着力。 王诚又道:“尊客要见七姐是吧,还请里面一坐喝口茶,稍等片刻。” 说着掀起帘子,躬身请青少麟入内。 见对方如此客气,青少麟亦不好发作,只好客随主便,反正他也不怕他们动武,下毒自然更无需忧虑。 入内看到这屋子四壁,青少麟吓了一跳,屋子四壁都是书架,上面都放满书。 青少麟从来没见过如此多的书,除了普通的竹纸的,还有竹简的,有丝布的,有一面居然还有石刻的。 他看的书还没够一个手掌多,见到这屋内布置,立刻气短了几分,心想若是这招用到两个相仿的高手比武上,只怕未打已先赢了。 王诚在门外嘱咐了几句,赵无极他们似仍要争辩,却被他都赶走了。 门外竟然一个护卫都没有,青少麟亦佩服他的胆量。 仆人已端上茶,一色碧绿中,漂着莲心似茶叶,荡漾着一股泌人心肺的清香。 “这是今年西湖龙井村胡公庙的龙井,还算能喝,尊客请!”王诚说着先行细抿了一口,似乎是要证明没有毒。 青少麟自不知道,这千里迢迢从西湖运来“还算能喝”的茶贵得离谱,他喝了一口,只觉满嘴余香,也点头道:“还算能喝。” 王诚皱眉道:“是啊,今年的雨水多了,采茶的四公年前跌断了右手,也可能影响了摘采质量,再加上黑月会作乱,影响了货运,这茶茶色、茶质略差了点,明年来批新的,再请尊客过来赏品。” 青少麟听得目瞪口呆,这人是开玩笑吧,这么好喝的茶还这么挑剔,连忙道:“不用不用。”他突抬起头望着王诚道:“王员外,你知道我是谁?” 王诚看着青少麟道:“青少侠龙行虎步,如鹤立鸡群,王某又怎会不认得。” “哈哈,王半城果然没半句真话。” 王诚亦不生气,微微一笑,道:“青少侠适时打倒赵无极那无用的废物,我的画师已将阁下的画像,送到七姐处,倒让一个人认出来了。” “谁?”青少麟微微一惊,想不到还有这种画师。 “张舟山师傅。” 难怪,想来入云馆除了红玉,就是张舟山最熟络他了。 入云馆被烧了,张舟山自是会护在七姐身旁。 第4章 财主和老鸨(下) “青少侠此番前来,想是来确认红玉姑娘的死讯吧?”王诚喝着茶,不动声色道。 这人虽不会武功,但倒也聪明,张舟山既然认出了自己,想必也将自己和红玉的关系都告诉了王诚,只是王诚一直陪着自己,也没见张舟山,他是怎么知道的? 青少麟见那仆人又上来端茶,转身之际,却将一小纸条交给王诚,这动作虽巧妙,但又怎么瞒得过青少麟的眼睛。 自己在这休闲的喝茶,让身后的人不断调查,好利用这些情资来谈话,这员外倒也精明,是个好商人。 “七姐不敢过来么?”青少麟站起来道,“王员外要是想替她挑这担子,只怕这分量太重,您挑不过来。” 王诚一愣,道:“少侠言重,七姐立马就到,王某人只是钦敬少侠,忍不住多唠叨几句,莫怪莫怪。” 他话音一落,门庭外廊就响起又急又重的脚步声,门帘掀开,一阵极重的胭脂味扑入屋内,青少麟见一着红绿裙,身躯高肥的女人挤进屋内,正是入云馆的老鸨七姐。 七姐一见到青少麟,即道:“红玉没死。” 听得有人找上门,七姐直如惊弓之鸟,怕青狼帮又再帮找上门,着张舟山和那赵无极打探清楚,才知道是一个小子。 问题这小子很是棘手,连赵无极都在他手下过不了一招,张舟山连赵无极都不如,那自是不用说了。 等到张舟山认出那是红玉的小兄弟,七姐才安下心,她知道这种少年最是莽撞,不计后果,但只要应对得当,也好控制局面,是以确定了没危险,她立刻过来。 一来,也不废话,直接把青少麟最想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我跟外面的人说她被烧死 是因为有人说她跟一个小子跑了,那小子,那小子只是个厨子啊……她她真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了,我气不过,就……就说她被烧死了。” 王诚在一旁帮腔道:“七姐也是好心,据说青狼帮在追猎她,说她死了,也好让青狼帮不再追下去。” 七姐忙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家伙,真是当着菩萨的面装神骗鬼,青狼帮明明是因为搜不到红玉,才一气将入云馆给烧了。 七姐倒实在点,她还以为红玉是和小丁跑路,哈哈,小丁要知道,这是多大的荣耀。 见青少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两人心中一突,似乎觉得那些话也骗不了他,青少麟对七姐道:“七姐,青狼帮灭了,你重起入云馆,也不用担心了。” 七姐半信半疑道:“真的?” “厉山空已死,青狼帮也树倒猢狲散,很快就会传遍江湖。”青少麟淡淡道。 七姐与王诚对望一眼,若是这样,那对他们实是天大的喜事,少了这疯狂的帮派,对谁都是好事。 七姐脸上却大是沮丧,她道:“那我也没银子重建了,全烧光了,什么都没了。” 青少麟拿出一小布袋,扔给她,“这应该够你重建的了。” 七姐忙打开布袋,用手指捻出一小撮金豆,激动得全身发抖,颤声道:“这是给我的?” “给你重建入云馆。” “这够了够了,青大爷,您,您真是菩萨。” “别急,这钱,可不是给你的。” “那……您这是何意?”七姐望向王诚,王诚亦摇头,不知道这少年想干什么。 “这入云馆建起来,还归你管,但这楼不属于你,属于红玉,你要把她找回来,待她回来了,一切由她安排,我给你二成五的份子,你要同意,这袋金子你就拿去,要不同意,我另找人。” 原来如此,这小子费这么大心,原来全是为了红玉,帮她起了楼,解决了下半辈子的营生,只是,红玉还在么? “那……那要是找不到人呢?”七姐道。 “王员外作个证,要是三年内找不到人,我就把这楼卖给王员外,价格嘛,由员外说了算,我相信员外也不会亏我,至于七姐嘛,这三年的辛苦钱,就从这卖楼的钱里扣就是了。” 七姐咬着牙,本来青狼帮灭了,她问王半城借钱这事就又多了几成把握,但王半城这家伙老奸巨滑,恐怕也不肯单借钱,多是又合股又借钱。 两人各占一半份子,她手上钱不多,那一半入股钱,只怕还得借王半城的。 这样算来,也不便宜。 而且现在这家伙可能也不合作,说不定,他就打定主意,我找不到红玉,三年后出一半的钱吞了我的楼! 跟那小子合作,虽然只得二成五,但钱不用自己出,而且,这楼一直是自己管着,自己说赚多少,就是多少,而且等得红玉回来了,这姑娘是自己看大的,让她分我股本多点,那不容易么! 这么盘算下来,七姐眉开眼花,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来,我们仨击掌为誓。” 青少麟、王诚干脆的举起掌,三人拍掌为约。 七姐笑道:“王员外,您可不能使坏,故意找到红玉藏起来啊。” 王诚轻轻一笑,道:“七姐说笑了。请问青少侠是怎么知道青狼帮已灭了?” 青少麟淡淡道:“很简单,因为是我把它们干掉的。” 两人大为愕然,青少麟放下茶杯,道:“找红玉姐的事,就拜托七姐了,她不是跟人跑了,只是暂避青狼帮的风头。” 七姐将那袋金豆子贴身放入怀中,拍了拍,道:“大爷您放心,我这就放风声到道上去,红玉只要还在这行里头,我肯定能找到。我说呢,红玉有大爷这样的好兄弟,怎么会跟一烂厨子跑了……” “那厨子也是我兄弟。” 七姐僵在那里,随即又复脸容满面,道:“大爷果然思虑周详,怕红玉一人在外不方便,还找个做菜的兄弟照料,真是有心……” 像七姐这样的人,果然八面玲珑,没有什么场她救不了。 “那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见青少麟出了门,七姐松了口气,没想到今天来的是位财神,王诚拱手道:“恭喜七姐,轻易解决了心头大事。” 七姐摆摆手道:“我想起来了,这小子是我以前的小帮闲,没看出这小子有这么大的能耐,这钱嘛,嘿,我估摸着也有点问题,没想到,红玉倒套中了这小子,想不到啊,倒头还是靠我们自己馆子里的人……” 突听王诚大大的“咦”了一声,七姐见他瞪着桌上的茶杯,像见鬼一般。 那茶杯是青少麟用过的,七姐凑过去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那茶杯竟然有一半嵌入紫檀桌面。 两人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眼里的震惊与惧色。 王诚吞了吞口水,道:“他说青狼帮是他干掉的,也许是真的。” 七姐抹去额上渗出的汗水,她知道这是青少麟的警告,若是她拿了钱不好好干,那下场自是不言而喻。 真没看出来,当初青楼里的小帮闲,现如今成了如此犀利的人。 第5章 神机堂 办完这件事,青少麟才感觉对红玉有所交待。 她这辈子都在青楼献艺,她也不会做别的。 若她喜欢,就可以回来,做个好营生,若她不喜欢,也可卖了,买个庄子,安然过一生。 只是以红玉之智,她可能藏得挺深,除非她听到消息出来,否则还真是不一定能找到她。 青少麟一时之间,亦想不到这两人会到哪里去。 但他却不担心,以红玉的精明,和小丁的踏实,他们应该能安定下来。 说不定,这两人到最后,还真在一起了。 一想到红玉弹琴和小丁拿着菜刀的画面,青少麟不禁大笑,“不可能不可能。” 现下,他心中只有两件事,去找鬼面人,见一见黑月会范深。 自己欠黑月会的人情,是应该要还了。 正如自己欠紫烟的一样。 毒龙门用来攻击那紫虚神龙的武器,是鬼面人他们提供的,所以,若是能查到龙枪这些东西,给谁造的,那就能查到这鬼面人所在。 江湖上,能造出这东西的,根据那小鲁家多少代的鲁术所言,只有神机堂。 神机堂打造的兵械,天下闻名。 自己怎么没想到! 神机堂在内陆石州的虎咆镇,那里多泉,据说神机堂就是用地底下的冷泉淬炼兵械,打造出来的刀剑刚柔并济,既锋利、又坚硬。 青少麟手中刚好差把锋刃,本来天香教的玉露醉风刀是宝物,可惜被那鬼面人打下了悬崖 这次到神机堂,可以趁机买把好的。 一个大侠没一把好刀,像话么! 幻想着手上的利刃,青少麟的心不禁热起来。 这才是他第一次江湖远行。 前面那几次,都是仓皇出逃,后来离开莫忧山,重出江湖,那一路也是悲伤满怀,如行尸走肉,没一次能享受到在江湖漂浪的感觉。 现下好了,连身上的金豆也空了,也没办法购舟买马,做个巨富出行了。 身无分文,空无一物,连把废刀都没有,他居然觉得十分快乐,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出了郇州,一路向西,在山野间风餐露宿,饿了,就喝点露水,吃点东海镖局的闵虹给的百草丹,这玩意虽然不能让他有饱腹的感觉,但确实抗饿,非常合适他这样的修行人。 这一路上,他就修习九息转丹术以及嬉龙步。 被孔雀封住那妖气后,他的内功并没有减弱,但精神上的感应,似乎变迟钝了很多,他再没有那种感应了,七杀刀出招间感应的刀意化境,也少了。 他武艺反下跌了。 但幸得有嬉龙步,他身法快了许多,已渐渐的可以单大拇趾行动了,使得他的趋进、闪避都灵活自如。 路上见有城镇,他就去县衙库银借个几百两,到镇上酒家好酒好肉吃一顿,当是十分爽快。 这一路,总算感受到人在江湖的逍遥、自由,快乐。 这一日他终于到了虎咆镇。 一入得镇,青少麟就呆住了,因为镇上大街,到处都是背刀挂剑的江湖中人,人人行色匆匆,都往一个方向跑。 青少麟叹了口气,找到一个食肆,坐了下来。 虽然满街都是人,但店内出奇的一个人都没有,那店小二见他坐下,亦大为惊异,道:“客官,你就是不用刀剑,用拳用掌,神机堂也有合适您的护腕、拳套、指环。” 他以为青少麟误以为没需要的东西卖,才坐下来。 青少麟懒洋洋道:“你知道什么东西最厉害?包子,肉包子,你可以没刀没剑,但没有包子,你就得饿死,你什么时候见过有人吃刀食剑能活下来的。” 那小二哥大喜,连连道:“客官真是高人,这一街的人都没您见识高。” 他这食肆主卖的,正是各式包子,本来正因为满街的人都去神机堂发愁,见青少麟如此捧场,立马将几大笼肉包堆在青少麟面前,要好好的伺候这位见识高明的大爷。 青少麟见得满街都跟他一样,来这买兵器,大为泄气。 想不到,大家的见识都一样高明啊。 那他到这买刀,也不见得占便宜了。 那店小二见他一边吃,一边恶狠狠盯着街上的江湖人,遂好心道:“大爷可是也要买兵器?” “本来是的,但看到这么多人,没兴致了。别叫我大爷,大家都是自己人。” 那小二一愣,摇头道:“小爷可别,您要不买,您就吃亏了。” 青少麟本是让他不要客气,毕竟自己也做过店伴,听着不自在,这小二哥却以为叫他大爷嫌大,马上改以“小爷”称呼。 青少麟哭笑不得,也由得他,道:“吃亏?怎么说?” 那小二哥立马来了劲头,说:“小爷,您看,这一个人武功高不高,主要看内力是不是?但一个人内力要深、要厚、要高,除了天赋外,还要内功品阶好,否则您天赋再高,让您修习江湖入门的元气诀,您纵是练一千年,您也放不出剑气呀。 但兵器则不一样,您没剑气,您可以有利剑啊,绝世宝剑在手,那是断金切玉,摧枯拉朽,不可抵挡。 但绝世的宝刀宝剑,您想,哪有这么多,那玩意需要天地间罕见的玄铁、昆仑玉、火精石,有些甚至还需要一些异兽的牙、角、爪,有些传说的神器,更是需要千年异兽的晶核,据说以前曾有出过一把凤凰剑,好家伙,那真是有焚天之力,但那只是传说,谁也没见过。 神机堂的兵器为什么这么多人买呢?不是因为他们的刀剑能断金切玉,因为什么呢? 小爷您想,若是一个人的仇家,手上拿的是神机堂的飞云剑,而这人手上拿的只是隔壁老张头铸造淬火的铁皮剑,那结果不用想就能知道啊,那不是跟人拼命啊,那是去送命啊! 小爷您说是不是,所以大家到这来买神机堂的东西,不是他多厉害,而是别人有了,您没有,那打起来,您不吃亏嘛?是不是这理?” 青少麟点点头,笑道:“有道理,有道理,那你看,我要是买刀,买什么好?” 第6章 乡巴佬 那小二哥上下打量一下青少麟,青少麟这一月来多在山野间,胡子都快长得跟头发一样长了,那衣服更不用说了,只比乞丐好点,要不是看他气宇不凡,眉目间似乎甚有一股气势,那小二也懒得搭理他。 青少麟笑道:“我这打扮,跟我要买的刀,有关系吗?” “看小爷这身打扮,失礼失礼,恐怕一品刀,有点难。”那小二哥为难道。 “哦?一品刀,不知这一品刀,多少两银子。” 小二哥轻轻在桌上划了个1字。 青少麟看着他眼睛,小心道:“一……千——什么,要一万两?!” 小二哥点点头,似乎在说,看吧,就说你买不起。 “他妈的,一万两,得多少亩地,多少个宅子庄园了!这也他妈也太贵,还有没有天理了!”青少麟叫起来。 在他看来,一把刀值这么多,那简直是有毛病。 “一万两也嫌贵,那就不要来这碍地方啊,乡巴佬。”店旁的道上,正走过两匹马,一黑马上的少年睨视青少麟道。 他身旁骑着灰马的青年看了青少麟一眼,对那少年喝道:“闭嘴,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那少年不服气道:“本来就是嘛,玄大哥他们造的刀这么厉害,一万两还要少了,没钱来这干嘛,当玩耍来么。” “你再不听话,回头我告诉爹,再关你两年。” “……驾……”那少年气鼓鼓不说话,突地打马飞驰而去。 “你……宋星庭你给我回来!”那青年大怒,打马快速追上去。 “有意思,宋星庭,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你有听过么?”青少麟问那小二哥。 那小二哥脸色苍白,讪讪道:“没有没有,小的去忙了。”他转身离去,心脏才压不住的狂跳起来,自己实在是太多话了,这么多江湖人聚在这里,这些人就像吃了火药一样,经常一言不合,就立马拔刀相向,上个月老梁就因为店里有人开战,连带他小命都送了。 刚才少年那一句“乡巴佬”,就足够血流满地了!幸好那小爷脾性还好,也许是他武功差,不敢多事,但不管怎么样,自己要是再多嘴,下回再有这种情形,不定得打杀起来,不定把自己给抹了。 他回店后添了几把火,洗了几个碗,再出来,发现那乞丐一般的小爷已走了,桌上包笼里,放着一绽足银的十两银子,够吃几年包子了。 他张大嘴巴,真没看出来,这乞丐一样的家伙,竟然这么大方,真希望他有一天,能买得起那一万两银子的一品刀。 青少麟出了店,想到那店小二出来见到那十两银子的惊讶表情,就比捡到一袋金子还开心。 他喜欢做这样的事,出人意料。 他身上只有50两不到,看来一会连神机堂的刀柄也买不到了,但他不在乎。 他高兴的时候,可以给人一袋金子,不高兴的时候,别人就是把一桶金子放到他面前,他也懒得看上一眼。 如果江湖人不是这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别人叫他乡巴佬,他也不会不高兴。 他有时候就这么奇怪,应该生气的时候,他不生气,不应该生气的时候,他可能会气得要命。 他现在吃饱了,就慢慢走在这长街上,街上拿刀拿剑的青年、少年,都赶去街尽头的神机堂,他偏不,他在这大街上走了两圈,神机堂的门店,就开在神机堂的主院大门东侧数百步。 主院大门打开,里面是诺大的练武场,有数个黑衣、青衣人站列门前。 这是江湖门派的神机堂,门可罗雀。 而另一边,江湖兵器大卖家神机堂店,门庭若市。 青少麟一步三摇的到了神机堂店,他本以为,那店铺上都摆了满刀、剑,哪知道只放了几把刀、剑、拳套,只有十来个人在那看,其他大半街的人,都在另一边排队。 青少麟大为奇怪,一旁穿黑色劲服的青年见他神色,过来道:“侠士是第一会来?” “这么明显?”青少麟笑道。 那青年表情冷淡,道:“这边有一些刀、剑的样式,你看好了,就去排队给钱就行了。” 青少麟大为惊奇,道:“买东西还需要排队?” 那青年似乎早已见惯了他这种愚蠢问题,懒得理他,直接回到他的位置上站着。 一旁有个布衣青年小声对青少麟道:“大家都抢着要,要是不排队,那就乱套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神机堂的东西,相当抢手啊。 刀、剑的样品都排成一排,任人观看,只是不能触碰。 青少麟先去看那一品刀,他一看那价钱,果然写着一万两,刀名“龙鳞”,但刀架上空空如也,一旁标着两个字,“缺货”。 二品刀,刀名“劫空”,八千两; 三品刀,刀名“昆吾”,六千两; 下面还有四品刀、五品刀,青少麟已没兴趣,他只知道,最便宜的五品刀,也要二千两银子。 但来的人,估计没人会要五品刀,你对敌亮出五品刀,怕是会被笑死。 那一长排的江湖人正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排着队,生怕自己有什么犯规的地方,被神机堂的人取消了购买资格。 青少麟突然没了心情,他可不愿像这些可怜的家伙一样,听任神机堂这些家伙摆布。 那太没意思了,他看到这列队伍中,果然没有骑着马的那两兄弟。 排队的都是那些守规矩,又没啥能耐的家伙,那两兄弟此刻想必在神机堂里面笑这群老实排队的“乡巴佬”吧。 青少麟也懒得管别人的事,既然买刀不成,就完成他此行最重大的事,打探龙枪的消息。 他见着店里,似乎没一个管事的,只有两三个穿黑衣劲服的,他只能走到刚才那青年旁边,咳了两声。 那年青看也不看他一眼。 青少麟只好自己开口道:“兄弟,问个事……” 他话没说完,那青年就冷着脸道:“若你不想买东西,请你勿打扰别人!”说完还皱眉厌恶的看着他。 青少麟心下大怒,知道自己这身装扮,对方瞧他不起,但他却无法发作,因为似乎人家都没做错。 除了态度很让人火大。 青少麟也不是那种无赖泼皮,一不爽把袖子一撸,直接开干,但这人真是把他噎得很难受,很火大。 果真是恶人还需狠人磨。 青少麟看着他,露出一丝狠恶的微笑,道:“买,当然买。” 然后转身疾步走向那些摆列好的刀剑。 第7章 煞星(上) 那青年一见他这样,沉下脸,追在后面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青少麟突起抄二品的“劫空”刀,大声道:“你们想不想知道,二品的刀,和二品的剑对碰,谁更厉害。” 店内的人皆惊愕的看着他,先前那布衣青年举起手来,道:“我、我,我想知道……” “放下刀,这里试样的刀剑都不能碰!”店里的黑衣青年厉喝道,他的两个伙伴马上自一旁包抄过来。 “不试一下,我怎么知道,你们卖东西值这么贵?”青少麟突然倏地自前头围过来那两人中穿过。 那两人一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衣服都没碰到,这人就闪过了! “神机堂的刀剑之利,名震江湖——你给我放下来,否则不要怪我们不客气!”那黑衣青年见青少麟又拿起来一把剑,大怒。 青少麟笑道:“你本来就对我不客气,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你们的刀利,还是剑利,或是你的舌头利?” 青少麟边说边闪到店门前的街道上,他这样一闹,西面排了几列长队的人,都慢慢聚过来。 那神机堂的三个店伴凶狠向他扑过来,他们三人被选在这负责管理店铺,当是武功不差,青少麟已触怒他们,三人出手再不留情。 那黑衣青年一拍腰间,腰上弹出一把软剑,他起腕一送,软剑像蛇一般卷向青少麟的颈部。 后面一个穿黄衣、一个蓝衣的人,都拿出两把刀,一左一右,三人如品字一般向青少麟攻去。 “现场试剑了!看看到底是二品的刀厉害,还是二品的剑,或是神机堂留给自己人的刀剑更厉害,今天我们就看看,这钱值不值得。” 这时候四周的惊“咦”声越来越响,原来青少麟边说着话,边闪身躲避那三人的攻击,无论那三人刀剑怎么急,总刺不到青少麟身上,青少麟已明明扑左,但未到中途,却突然到了右边,明明扑前,却又突然转左,就像他本来就转左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人身法很好啊!”“这是什么功夫?”“身法好有什么用,光会逃是赢不了的。” 连攻二百多招,竟然连敌人一片衣服都没碰到,黑衣青年额上已微见汗,青少麟小声对他道:“游戏才刚开始,好好享受。” 黑衣青年突觉右手腕一麻,手中软剑掉下来,他大吃一惊,左手赶紧探手抓落,那如乞丐一般的家伙,却先一步抓住那软剑,剑柄重重撞在他腹部,他哇一声重重倒在地上,眼前一暗,却是那两名同伴竟然也被打倒,都重重摔在他身上。 一众江湖群豪见青少麟闪电般将神机堂三人打倒,都吃惊瞪着他。 从来没人敢碰神机堂的人,很简单,你惹了他们,他不把兵器卖给你,已是好事,就怕他转头把兵器卖给你的敌人。 现在这小子竟然敢公然的把神机堂的人干翻了! 这小子怕是个疯子。 但同时他们却感觉,十分的爽! 终于有人替他们教训这些嚣张的王八蛋了。 青少麟手上拿着夺来的刀剑,指着地上的三人道:“我只试试你们的刀剑,你们却想要我的命,是不是太过了?说你呢?” 他拿着软剑指着那黑衣青年的脸,那青年瞪着他,道:“你敢来神机堂惹事,你死……啊……” 青少麟在他脸上拖了一剑,在脸庞划开了一道血口,道:“不要威胁我,你威胁我一句,我就斩你一剑。我问你,我只是试一下你们的刀剑,你就要杀我,你过不过?” 那黑衣青年不顾脸上流血,咬牙道:“我们的规定,那些刀剑是不能碰的,你拿起来就是侮辱我们……啊……” 青少麟用剑脊拍着他的脸,道:“所以,你们是不能被侮辱的,只有我可以被你侮辱?” “我没有侮辱你,我们人人都是如此说话,你要不买东西,就不要妨碍我们,我们没那么时间浪费在你身上。”那黑衣青年脸虽痛得发抖,但仍很嚣张道。 “硬气,佩服。”青少麟站起来,“你们嚣张,是因为你们神机堂的东西首屈一指,江湖上的朋友买账,是吧,我们现场来测试一下,到底是不是这样?” 他转过身面向江湖群豪,举起手中的刀剑,大声道:“我右手上拿的,是二品刀劫空,二品剑寒渊,右手拿的,是从这三人身上抢来的,他们神机堂自己人佩戴的刀、剑,你们有没有兴趣知道,你们花了8000两银子的刀剑,跟神机堂随便一个弟子身上的刀剑,到底哪个更好?” 江湖群豪面面相觑,低下一片嗡嗡声,却没一人敢回应。 青少麟叹道:“既然你们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等一下。”一无袖赤臂的汉子突然站出来,叫道:“他奶奶的,我想知道,老子要花8000两银子买劫空,连根毛都没摸到,这位兄弟,你快试上一刀,我看看这8000两值得值得花。” 他一说话,一旁七八个人马上道:“对对,快试一刀。” 声浪越来越大,最后只听到数十人大喊,“试一刀”“试一刀”。 青少麟将神机堂子弟刀扔给那赤臂的汉子,笑道:“你拿好了,咱俩同时一招力劈华山,看看是二品刀硬,还是我的无名刀硬。” 地上那三人见青少麟如此比试,人人脸色煞白,青少麟对那黑衣青年道:“哎呀,你脸色这么白,你好像很担心啊?” 那黑衣青年勉强一笑,道:“大侠又何必如此置气,为小的几句话,跟我们神机堂闹翻,值得么?” “值得!”青少麟笑眯眯道:“你要想想,呆会神机堂要是丢大脸了,就因为你的态度,你觉得值不值?” 青少麟说完站起来,对那赤臂汉子道:“准备好了。” 那汉子牢牢抓住刀,他吸了吸气,道:“1——2——3……” 他正要提刀劈出,却听一声大喝道:“住手!” 群豪耳边嗡嗡作响,转头望去,不由心底倏地一惊,却是神机堂的大主事铁玄、铁石两兄弟怒气冲冲自神机堂的正院大门赶来,他身后跟了数十名神机堂的弟子,人人抽刀拔剑,个个满腔怒火,直冲青少麟来。 群豪马上散开来,人人唯唯诺诺龟缩到一旁。 地上的黑衣青年指着青少麟哈哈笑道:“哈哈……小子,看你怎么死……” 他话未说完,青少麟已一脚踢在他嘴上,直踢飞他半嘴牙,他满嘴是血,却再也不敢说话,只是狠狠瞪着青少麟。 “叫你不要威胁我。”青少麟喃喃道。 若是以前,青少麟见这帮人吃了火药一般向他冲过来,他心下直是波涛翻腾,又惊又怕,但他经历过伏牛岭、紫雾谷、百足山青狼帮的那些生死大战,早已处变不惊。 他看着领头那两个中年男子脚下飞起的尘土,已知道这两人内力不如他,冲过来那身躯与手、与足之间,并不似武一刀那样,武一刀举手投足间似乎有一种韵律,全无破绽。 而这两人,完全没那种味道——浑身是破绽,这两人非是他对手。 他亦看到那在道上骂他“乡巴佬”的宋星庭亦跟在那领头的中年男子身后。 “什么人,竟敢来神机堂惹事!”那领头的中年男子正是铁玄,他见青少麟将他手下三个弟子打倒,不由盘一盘对方背景。 这人衣衫褴褛,发长须乱,难道是丐帮的弟子? 他身后的几个子弟忙抢过去要扶起躺在地上的师兄。 青少麟冷哼一声,一刀划去,那几个人只觉眼前刀光闪动、飘逸,大起一种晕眩的感觉,急忙向后跳去。 “刷”,尖刀将他们几只衣袖斩下来,他们脸色大变,知道对方手下留情,否则这一下已将他们手都剁下来。 “这是我的狗,你们再乱摸,我就不容情了。”青少麟拿刀拍着手。 第8章 煞星(下) 神机堂的弟子气得脸色发青,竟然公然这么侮辱他们,纷纷望着铁玄,等他一声令下,上去将这人乱刀分尸。 神机堂的二主事铁石冲上前指着青少麟厉声道:“你好大的狗胆……” 他这话未说完,青少麟的刀已指向他眉心,他立觉一股冰寒的冷气自眉心贯入,底下的话竟然不能再说下去,他大吃一惊,想退后,但竟发现——他脑子想后退,但身体已不敢动弹,因为一动之下,对方那刀上的杀机被牵引,那一刀就会如雪崩、如冰暴般击下,他这区区肉躯肯定无法抵挡。 这家伙竟然能一招就破了他的护防。 “人敬我一尺,我敬他十丈,人侮我一寸,我砍他十里,我有仇报仇,我以牙还牙,你要再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先把你宰了。”青少麟眼中暴出厉芒,身上杀气腾腾。 铁石脸涨得通红,眼凸筋暴,众人见他显然是跟青少麟的刀气对抗,但已是强弩之末。 突然之间,一人排出人群,朝天举起一刀,群豪立觉这空间气息一紧,然后见那刀排山倒海般劈下,就劈在青少麟与铁石之间。 场中似乎有两股气流相击,烟尘大起,群豪只见铁石向后抛起,撞入人群中,那人一下子到了铁石的位置,四周凌乱的气息立时稳了下来,他举刀向着青少麟斜斜划出。 这一刀攻守有备,稳如泰山,青少麟若进攻,将还有五六手后着,若罢手,这一刀则如城寨般坚守屹立。 这人显然不想多有冒犯,故青少麟亦停下手,他已看清这人正是那骑灰马的青年。 那青年也认出青少麟正是当时路边店内那人,他心中一凛,想着青少麟是不是冲他们来。 宋星庭骂他乡巴佬,江湖中,因为一句侮辱致死的事,比比皆是。 他拱手道:“在下神刀堂宋星汉,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青少麟拱了拱手,笑道:“在下乡巴佬。” 宋星汉脸色微变,道:“敝弟宋星庭言语不当,还请尊驾见谅。” 青少麟终于想起来,原来当初在金刚门的时候,万狮虎就将他误认作神刀堂宋星庭,他瞥一眼那宋星庭,是跟他年纪相仿。 宋星庭见他望过来,哼了一声,眼神挑衅,左手作了个斩的姿势。 宋星汉心一沉,暗道不好,果然青少麟身子一晃,竟然已闪过他,向宋星庭扑去。 宋星汉手中刀急忙一招“夜叉探海”向前一拦,但青少麟身法诡异之极,竟然一下子转了过去,仍旧扑向宋星庭。 “阁下真当神机堂无人么!”铁玄大喝一声,右掌翻处,一柄巨大的铁剑向青少麟拦腰横扫。 “今天就砸烂神机堂的破牌子!”青少麟大喝,他亦不闪,手上的“劫空刀”缓慢的划着方圆攻出,铁玄立时感觉自己手上的巨剑像陷入泥潭一般,竟然跟着对方的刀划起方圆。 这正是七杀刀中,“其徐如林”的“方圆”。 铁玄大吃一惊,这胡须头发缠着一起的家伙,刀法竟然如此高明,自己的巨剑本是持重破敌,但现在对方这一招,反使他这巨剑极易陷入这一刀的漩涡中。 铁玄大喝一声,内力爆处,双手持剑向上急提,终于脱了这泥潭,青少麟却已闪到另一边,叫道:“神机堂刚才打断我们,他们紧张什么?想掩饰什么?没用的,我今天就让你们看到,到底是你们辛苦花8000两银子买的刀利,还是他们随便一个弟子上拿的刀更利。” 铁玄在他身后连连暴喝,手上巨剑连连刺出,但青少麟“嬉龙步”第一层已成,巨剑敏捷不足,速度又慢,哪刺得中他。 铁玄的大剑挥起,神机堂的弟子都已闪到一边,空出一片,让他两人过招。 宋星汉亦紧紧贴在弟弟身旁,怕青少麟突然攻来,宋星庭小声怒道:“你当我小孩么,咱神刀堂怕过哪个拿刀的?你这样是灭我们自己威风,影响门派声威。” “你闭嘴!”宋星汉突然一把揪住宋星庭的衣领,怒道:“这里是江湖,没人会给你留面子,你挑衅了一个煞星,你以为玩的么?” 宋星庭甩开他的手,叫道:“那又怎么样,他敢对着我拿刀,我一定要他好看,江湖又怎么样,谁怕死了?你怕?你怕就不要出来混。” “宋星庭,有种。”青少麟在远处突然大笑道,“一会就轮到你。” “来啊,乡巴佬,还等什么,老子神刀堂宋星庭,可不是别的怂包,会怕你?”宋星庭狠狠瞪了宋星汉一眼,抽出腰间的刀,走到前头。 宋星汉直是怒目横眉,气得大口喘气不已。 “哈哈,好!等我把神机堂的皮扒了,就到你!”青少麟突一掠三丈,甩开铁玄,他说走就走,铁玄一愣,拄剑定在那里,心底知道,自己实不是这人的对手。 青少麟喝道:“看好了,力劈华山。”他一掠就到了神机堂一群弟子面前,那些人见他一招将二主事击倒,又轻易与大主事斗得不相上下,对他心里已有点忌惮。 那弟子突见他一刀劈来,立马抽刀向上一抬,一招“横断天山”击去。 “当”的一声,青少麟手中的“劫空刀”断成两段。 那弟子大喜,下一刀直接向青少麟颈部抹去,青少麟突然间变小,却是突然退得甚远,自己这一刀完全落空。 他一招胜过这人,大是高兴,正要向同门师兄弟炫耀,却发现他们面色都极难看。 他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刀,那刀刀身上有一粒米的缺口,又看了看脚边的断刃,他才有点明白过来。 只听数丈外的青少麟高声道:“看到没有,你们8000两银子的刀,还不够人家自己用的无名钢刀厉害。” “哗!”江湖群豪在惊呆片刻后,终于哗然一片,纷纷大骂:“他妈的神机堂,老子8000两银子,就买你这破刀。”“老子把命都搭在这刀上,你给我这西贝货?” “格老子,你们这帮坏透了的龟儿子,还钱!”“好货全留给自己,铁玄你他娘够黑啊。”“不用讲那么多,铁玄、铁石,还有把钱都给老子交出来。”“还钱能解决吗?铁锋、铁玄、铁石你们这些混蛋听着!你们神机堂今天不把你们最好的刀剑拿出来,我们绝不罢休。”“对,把你们最好的刀剑交出来,否则我们绝不罢休。” 群情激昂、群情汹涌,群豪立时聚到一起,对峙神机堂,一时之间,局面大变。 神机堂的人这下变得如群豪此前一般,唯唯诺诺,不敢说话,铁玄、铁石脸色铁黑,无话可接。 “各位。”青少麟走到群豪面前,他拿起一把刀,那是神机堂弟子用的钢刀,群豪此刻一见他说话,都不禁纷纷静下来。 青少麟举起手中的刀道:“神机堂当然有好的刀剑,但他们藏着不卖,你们知道,他们把最好的刀剑,给谁了吗?” 群豪纷纷摇头。 青少麟把刀遥遥一指,道:“他们给了这些人,这些人不用钱,不用排队,不用受气,就拿到了你们买不到的好刀好剑,你们要不信,我现在就证明给你们看。” 青少麟脸上浮出“阴阴”的笑意,他手腕一振,手中的钢发出嗡嗡声,他直指那人,嘿嘿一笑,道:“宋星庭,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第9章 对决,天翔双龙斩 宋星汉脸色煞白,他没想到局势会变成这样,突然之间,他们就被青少麟抛上台面,成为众矢之的。 神机堂肯定不想青少麟对决他们,因为再一次证明那厮所言,那对神机堂的信誉,是毁灭性打击。 神机堂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时刻!他们的信誉,竟然会一朝丧尽。 但试问,谁不会将好的东西留给自己,难道将好的刀剑都卖给别人,自己用残次的?若是这样,连家都保不住! 这理大家都懂,现在问题是,神机堂卖的价钱忒贵,而且一直对外声称其刀剑坚利无比。 但现下,对外特卖的刀,却不堪神机堂自家用刀一击。 这当儿,你不能站出来对这群江湖汉子说,我们神机堂自家用的东西,当然要比你们的好——这等于在说,我们的命,比你们贵重,这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有些话,理该如此,但不能说出来。 一说出来,就非常刺耳。 尤其对花了几千上万两银子江湖豪客来说,那让他们感觉自己就是头猪。 如果被神机堂自家使用的刀斩断,尚有一丝可以原谅、理解的话,那被神刀堂的刀劈断,那真是不可饶恕了! 群豪中已有人看出来,神刀堂宋星庭手中的刀,并非是店铺所卖的任何一把刀,连一品刀“龙鳞”都不是。 但却是神机堂打造的刀,因为刀鞘有神机堂的标志,独有的三个像火一样的圆圈,品字排列。 光是看品相,已是不凡。 群豪已目光灼灼,眼口似有火焰一般,死死盯着宋星汉、宋星庭哥俩。 这会儿,神机堂纵想阻拦即将发生的青少麟与宋星庭之战,但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连宋星汉都不能阻挠! 眼下真是糟糕之极! 宋星庭却哈哈大笑,举起手中的钢刀高叫道:“乡巴佬就是乡巴佬,我们当然不用排队,我们当然不用等,因为这刀是神机堂专门为我们神刀堂打造的!是买不到的!乡巴佬你就是有几万两银子,也是买不到的!更何况,你一两都没有。” 青少麟“哦”了一声,缓缓道:“专门打造的,那你这刀,岂不是天价?十万两?还是二十万两?” 宋星庭冷笑一声,道:“乡巴佬没见识,这种无价之刀,哪可以用钱来衡量,以我们两家的关系,铁大哥他们又怎么会收我们的银子。” “以为你们两家的关系?什么关系?你娶了人家妹妹?还是铁玄娶了你大姨?” 宋星庭脸色一变,厉声道:“你敢侮辱我们!” “我还没开始!”青少麟对群豪道:“所以神机堂只要觉得谁对他们有利,他们就可以打造最好的刀剑,送给他们,一分钱都不用,而我们这些江湖浪客在他们心中,就是一只只金钱龟,不但要给他们送钱,还要给他们送人头。嘿嘿。” 铁玄以巨剑指着青少麟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有何居心,如此不遗余力诋毁神机堂,阁下可是铸剑山庄所派?金正藏是你什么人?”说到后来,已是厉声大喝。 青少麟嘿了一声道:“我只是个乡巴佬,什么金正藏,银正纯,铜正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万水千山来到石州来到虎咆,一路风餐露宿,像条狗一样,本想买把刀,回去光宗耀祖,却没想到,你们不但卖得死贵,而且还不如我村头打的菜刀硬。 你要是还想我们继续被你们愚弄,只有一个可能,把我们这所有人都杀掉,今天的消息,就不会传出去,否则,神机堂的好日子,只怕到头了。” 铁玄与铁石对望一眼,两人心头都是一想法,这小子说的简直是风凉话,他们怎么有能力将这么多人都杀了,但要让这么多人闭嘴,却并非不可能。 铁玄马上凑过头低声吩咐铁石,铁石点点头,迅速回堂内处理,留铁玄在现场紧盯青少麟。 铁玄大声道:“你只是个藏头露尾的小人,连名字都不敢透露,谁会信你。” “铁玄大主事,您太小瞧江湖群雄了,他们需要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眼前的真相。今天,我就来告诉你们一个真相,就算用菜刀,也一样能将神机堂的名刀打个落花流水。”青少麟高声道:“宋星庭,三招,如果三招不能打倒你,我任你处置。” 群豪哗声一片,神刀堂的宋星庭,也算是年轻一代,有点名气的刀客,这头发胡子乱一团,但看眼睛明显也年青的小子,说这话就太托大了。 宋星汉一听青少麟这么说,不禁大喜。 宋星庭傲然道:“我要三招被你打倒,我也任你处置。但你以为,我会等你先攻三招,你就错了。” 他话音一落,刀铮的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芒。 群豪的眼睛都被这光镇住了,心中只冒出一个念头,这刀果非凡品。 宋星庭率先出刀,果然如他这人一般,性情刚烈,争强好斗,刀中自有一股锐气,与大哥宋星汉的古穆持重的刀法截然不同。 青少麟一见宋星庭这刀,有一股不畏生死的血腥味,心中燃起激烈战意。 他蓦地一下飞身宋星庭上空,身子一转,轻轻松松九道厉光如巨龙之爪,抓向宋星庭。 他自学了七杀刀后,就甚少使崩血刀法,现下武技、内功都大有长进,这招“天龙九斩”牛刀小试,直如一条恶龙在空中瞬出九爪。 宋星庭竟然拔起身,就此向青少麟冲来,他手中的刀简单直接,没什么花式,一道明亮的光芒向青少麟颈处斩来。 你斩我九刀,我斩你一刀,大家同归于尽。 青少麟出道以来,从没见过一个如此狠的人,宋星庭本可以全力防守熬过青少麟三招,但他却反选择跟青少麟刀刀硬拼,毫不畏死。 青少麟哈哈一笑,他刀势突然一变,变得拖泥带水一般,长刀缓缓划出一个圆,四周的空间突然变得沉滞 宋星庭面带讥色,不屑喝道:“烂旧招。” 这一招正是他对铁玄用过的“方圆”。 这招就像一个沙陷,陷入他的内力漩涡中,内力不如青少麟的,会被席卷入这一招内,但宋星庭已见过他使过此招,见他在空中一出此招,左手在那刀把处用力一扭,“嘣”的一声,空中的长刀竟然分成两把。 宋星庭两手各一把,腰跨用力一扭,两把刀像翅膀一般,旋起到了青少麟上方,双刀像两道长光向青少麟劈落。 众群豪惊呼喝道:“是神刀堂的绝技天翔双龙斩。”“第二招了!” 怪不得这小子嚣张,原来有两把刷子,青少麟没想到神刀堂的刀法,竟然还如此犀利,自己把话说满了,这第二招过了,只余一招了,要是这一招赢不了这小子,自己真的不只丢大脸,连老命都丢在这了。 自己怎么能输给这小子,他心中狂傲心一起,九息转丹术的丹气全然暴发,群豪立时感觉像一个小风暴到了场中。 第10章 最危,敌人武皇 只见青少麟发须俱上扬飞起,他手中的刀哧哧作响,刀身如背负着泰山,在空中向前一寸一寸的艰难沉滞划出,那刀四周气流急剧内旋,瞬时间,群豪看到空中隐现一个急剧转动的大漩涡。 “幻影蜃景”群豪大叫,这种幻景只有极少人与招合,招与气合,气与天地合,才会出现。 这幻景一现,青少麟那招“方圆”威力大盛,宋星庭明明已到这漩涡上方,但突然之间这漩涡竟然扩大了一倍有余。 巨大的吸力竟然将他整个人拉得跌向漩涡中心,宋星庭悚然一惊,他实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变化。 若是坠入那漩涡之中,他只怕会被潜伏那里的刀势绞碎。 但他身在空中,已无可依靠,急切间,宋星庭双刀向那中心刺去,但这就硬碰硬,并无回旋之地了,这一招的内旋内如此之大,那人内力实比他高得多,硬碰之下,实是凶多吉少。 宋星庭心中大恨,他实没想到,只二招,他就败下阵来。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一闪,一物已飞至他跟前,竟然是一把带鞘的厚沉朴刀,是宋星汉的刀! 宋星庭大喜,双刀点在那刀鞘上。 朴刀向漩涡中心疾射而去,同时宋星庭借力高高飞起,他对青少麟暴喝道:“你完蛋了!” 空中的双刀再次化为两道厉光向青少麟颈中厉斩去。 青少麟双眼精光暴起,“幻影蜃景”散去,他手的钢刀向前一伸,刀尖已触碰到宋星汉那急射而至的带鞘朴刀,那朴刀猛地一震,刀鞘突然四分五裂炸开。 青少麟早有准备,双脚在那暴飞的碎片上各一点,犹如凌空虚步一般,竟然反到了宋星庭的头顶上方。 宋星庭大惊,双刀骇然上封,猛见一片云海向自己急速席卷来,只瞬息间自己就身处茫茫云海中,他知道那是敌人的刀意所带来的幻影,当下紧闭双眼,双刀凭着感觉向前急挥。 只听“叮”的一声,他大喜,那是断斩对方刀刃的声音,但一刻,他只觉颈上一热,颈中血脉似乎已被对方断刃切开。 那股气劲自颈中传来,瞬间将他身内气脉全然击溃,他手中刀再也握不住,“当”的掉到地上。 身子一落到地上,他想挺直双腿,但膝间气息一冲,他双膝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下来。 “为什么没有杀我?”宋星庭恨恨的望着青少麟,“你想侮辱我吗?” 青少麟手中的刀已断,但半截刀正架在宋星庭脖子上,一道血自他颈中缓缓流下。 青少麟淡淡道:“刀在此,这么想死,你自己可以把脖子一抹……” 宋星庭咬咬牙,只听一声大喝叫道:“宋星庭,你别犯傻!” 宋星汉急得额上全是汗,他叫道:“这位大侠,我们错了,请你万万饶他一命,他还年轻……” “你闭嘴。”青少麟喝道,他对宋星庭道:“怎么,不敢?” 宋星庭狠狠瞪着青少麟,又转去盯着那半截刀,胸口急速起伏,他眼神急速变化,时而狂怒,时而愤恨,时而畏惧,最终却是紧紧闭上眼睛,道:“我不死,我不死,我还没活够,我不死……” “那不由你说了算,你现在由我处置。”青少麟转到宋星庭面前,用断刀指他额头,道:“你说我是杀你,还是不杀你?” 宋星庭紧紧闭着眼,道:“你要杀就杀吧,休想我求你。” 他说完这话,身体忍不住的发抖。 真正死亡来临,他发觉自己亦不是想象中那么的无畏。 “有种,看在你这么悍勇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宋星庭挺直身,闭目受死,一道劲风自颈旁闪过,一绺发丝落下。 宋星庭睁开眼,冲青少麟叫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我要杀你?因为你侮辱我?你把自己想得太高。”青少麟不再望宋星庭一眼,他将断刀扔到铁玄面前,道:“果然是不如专门给贵客打造的专属刀啊,那叫什么来着?神刀?” “神术刀!”铁玄缓缓道,“这刀里渗了玄铁屑,所以真正的锋锐无比。” 他转身抱拳,向四面八方的群豪拱手道:“诸位,为挽回各位对神机堂的信心,我们将为今天所有来客,都打造一把神术!” 群豪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才有人道:“铁主事……这这是真的?这事你能做主?” 铁玄昂然道:“当然,我铁玄若有食言,甘自裁以谢诸位大侠!” “哇……”群豪情不自禁跳起来,大声欢呼。 这时只见铁石从神机堂内走出来,叫道:“各位请到这里来登记你们的名字,以及所需打造的刀、剑尺寸、重量,我们向各位保证,兵器的锋利度,与神术的一样。” 他身后神机堂的大院内,已有数十个手提毛笔账房先生似的人,人人面前都有一张桌子,桌上铺开一张白纸铺,先生们提笔望着群豪。 在场江湖群豪立时一拥而上,生怕落于人后,店前街上立时空了一片,只余下青少麟、铁玄,宋氏兄弟,还有数十个虎视眈眈、杀气腾腾望着青少麟的神机堂子弟。 青少麟鼓掌拍手道:“果然高,不愧是大主事。” 铁玄淡然笑道:“江湖上的人,有谁不喜欢利器呢,嘿,你想就此毁了我们,真是太天真了。” 青少麟摇头道:“不,我来只是想问一个问题,对吧?”他对地下仍躺着的黑衣青年道。 那黑衣青年口吃吃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兄弟,问个事’然后你就打断我了,你说什么来着,对了,你说‘若你不想买东西,请你勿打扰别人’,对吧?” 那黑衣青年神色惊惧,哭丧脸道:“我不知道。” “你看。”青少麟转向铁玄,道:“我本来想好好问个事,结果却搞成这样,我开开心心的跑了大半个月,到这来,结果你们却给我气受,我心情非常不好,不好。” 铁玄脸色铁青,狠狠瞪着地上的黑衣青年,他向青少麟抱拳道:“他们不懂事,冒犯尊客,我一定狠狠管教。但是……”他脸色一厉,道:“阁下这么大闹神机堂,难道以为这事就能轻易抹去么?” “那你还能怎么办?”青少麟不屑一顾道:“你们这些唯钱利是图,唯器利是图的家伙,你们还能怎么样,想一起出手把我留下?你们能么?就算能,铁主事难道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么?不是我说大话,就你们这些人以为兵器犀利就能横行江湖的人,我还未放在眼里。铁主事要是不信,我们来练练。” 青少麟说着,手一伸,地上的断刀呼的跳入他手中。 铁玄脸色一变,他盯着青少麟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神机堂与阁下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我们早晚会讨回来。” “你在威胁我?”青少麟淡淡道。 铁玄气息为之一窒,定定望着青少麟,道:“彼此彼此。” “我有个问题,你答了,我跟你们之间梁子,就消了。你们要找我,我奉陪。” 铁玄皱着眉,好一会才道:“说。” “有一种叫龙枪的弓弩,箭长二丈,箭身粗如象腿,这是不是你们造的?” “以前是。” “什么意思?”青少麟眉一扬。 “自从我们把这卖给武三泰攻克玉京后,武三泰就下禁令,不再允许我们打造这东西,图纸也给烧毁了。” 青少麟吃了一惊,道:“你是说武皇?” “是。” 青少麟的心怦怦直跳,难道杀死紫烟的人,真的是朝廷中人? 他一直回避这问题。 因为若真是朝廷中人,他就不只是普通的反贼了,他是真真正正,要对朝廷下手的反贼了。 要站在朝廷的对面,做他们的敌手。 但朝廷势力巨大,有龙鳞军,白虎堂,朱雀卫、玄组四大部,此外还有犀利的火器专队,赤雷军,还有统辖天下捕快的金鹰团,这些每一个,都能轻易扫灭他辛苦才灭掉的青狼帮。 而武皇,更是号称三百年来,第一高手。 据说连剑圣李寒衣,都非其敌手! 因为其有天下最坚同时又最犀利的武器——雷盾! 若紫烟真是朝廷的人所杀,决心为她报仇的青少麟,就是武皇的敌人! 青少麟脑中闪电般回想起鬼面人当时所说的一句话。 “七杀刀,原来是风云会的逆贼!” 这早已明证,鬼面人确实是朝廷的人,只有朝廷的人,才会直接将风云会称为逆贼。 他早该知道的,只是他一直回避。 原来到最后,他要对上的,就是当朝最大的势力,朝廷! 武皇武三泰的朝廷! 第11章 那人 铁玄目光如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见青少麟神色剧变,道:“你要找武三泰的麻烦?” 见青少麟紧紧闭上嘴巴,他道:“若你找武三泰的麻烦,我们的梁子就消了。” 青少麟目光一凝,沉声道:“你竟敢反武皇?” “我不喜欢他,所以有人去找他麻烦,我会很开心。” 青少麟闭上嘴,他现在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这种事也会随便跟人说,这可是杀头的大事。 而且,这事还有疑点,若鬼面人他们是朝廷的人,为什么要用毒龙门的人去围猎紫鳞,朝廷只要派出金鹰团雨亦农,纵是十条紫鳞,只怕亦拿下了。 这事真是诡异,但不管如何,答案恐怕都在朝廷中。 若如此,只怕下一步,得去找武一刀大哥或范深才知道如何走了。 铁玄望着他,似乎像看透了他一般,缓缓道:“以阁下的脾气,应该不会怕了武三泰吧?” 青少麟哼了一声,昂然道:“我当然不怕。” 铁玄竟然笑了笑,像一头老狐狸一样,他道:“那有个消息,你一定感兴趣,澜贵妃据说要到栾城的万安寺上香。” 青少麟眼一跳,道:“什么?” 铁玄向后退了几步,似是要结束这次谈话了,他道:“三天,三天后贵妃会到万安寺为黄河水灾的百姓祈福,阁下若去拜访一下武三泰的女人,那我神机堂与阁下的梁子,就此揭过。” 铁玄说完,转身回神机堂大院,他一走,神机堂门下弟子亦扶着受伤的人退回大院,一时间,街上干干净净,只余青少麟和那宋氏兄弟。 青少麟捡宋星庭掉下的神术,那刀刀身薄而坚韧,他“铮”的将两刀合而为一,把手竟然亦不如普通的粗,造得是相当巧妙,他厚着脸皮道:“这刀借我用下,行不行?” 宋星庭冷哼一声,掉头就走,亦不等宋星汉,直到街角骑上他的黑马,疯狂打马而去。 宋星汉叹了口气,朝他拱手道:“大侠尊姓大名,可请见教?” “怎么,不服气,要找回场子?” 宋星汉摇头道:“大侠误会,星庭脾气太坏,这次经您毫不留情的刀削棒喝,我想他会有所改观,所以才想着拜谢您,刚才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江湖风急浪险,大侠还请多多保重,咱们天下少年英雄大会再见!” 宋星汉说完,鞠躬拱手行礼,转身上马又追宋星庭而去。 青少麟听得一脸迷糊,什么天下少年英雄大会?他可从来没听过。 天下第一妃,他倒知道。 澜贵妃要到万安寺上香? 自己不久前刚在罗通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要见识下澜贵妃,这下人家到了宫庭外,岂能不去。 路旁的树下还拴有马匹,青少麟挑了一匹白色的,飞身上马而去,马的主人见门外马嘶有异,急匆匆追出来,正想怒骂,却见偷抢他马的正是那击败了神机堂和神刀堂的怪人,忙闭上嘴巴。 这怪人让他损失了一匹马,但也让他得到了神机堂的宝刀神术,这次虎咆行程算是赚翻了。 至于神机堂这次的事,他们自会守口如瓶,而且神机堂已承诺,今后所有出售的兵械,均按神机堂自用兵械标准。 不再内外有别!且价格不变。 当然,二品刀剑玄铁屑的含量,自是不如一品刀剑,而一品刀剑,自也不如特级货。 群豪经此一番折腾,均是心满意足,将神机堂大大赞赏了一番。 心里面当然对那突如其来,面生的怪人也大大的感谢,事后大家细议,江湖上既没人见过这号人,也没人听说过他,甚是古怪,但有三点可以肯定,第一,此人年青,第二,武功高,最后,在天下少年英雄大会上,应该能再见到此人。 “用什么到少英会,听说那位大侠,赶去栾城见澜贵妃去了,吴雷,你若追着去,不但能当面感谢他,还能见到天下第一妃。” “澜贵妃真到了栾城?” “那当然,全江湖的人都这么说,难道有假?” “那全天下的男人,不全挤到栾城去?” “嘿嘿,你真当朱雀卫是吃素的?” 有人在一旁插口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听说朱雀卫的那人也来了,随身守卫澜贵妃。” 众人立时都住了口,像口中突然被灌入一大块冰,待得冰融了,才有人哆嗦开口道:“那位大人也来了?” “听说是。” 有人不服,“听谁说?那位大人已早不现身江湖了,你这消息怕是假的吧?” 那人冷笑:“你知道个屁,武皇最心爱的女人到外行走,江湖虎视眈眈的人多的是,若没那人出来护卫,武皇能放心么?” “开玩笑,武皇能命令那人出来?” “武皇开了金口,这人也得给武皇三分面子。” “若那人真的到了,这栾城,就热闹了……” 那人冷笑道:“吴雷,你那大侠若是到栾城对贵妃娘娘有啥念头,只怕你以后只能给他烧香了。” “那人……真如此厉害?” “我们这样的角色,就是全身手脚像蜈蚣一样,手握神术,只怕亦不够人家一枪。” “一枪?” 那人点头,瞬时目驰神迷,像迷失在这当下,嘴里喃喃道:“你若不亲眼目睹,你不会相信,世上竟然有那种枪法,那惊世的一枪……” 有人叹气道:“我看,到栾城去见贵妃的男人,只怕活不了了。” “为什么?” “你想贵妃那么漂亮,只要男人都会心猿意马,只要你忍住要去摸娘娘的小手,那你肯定躲不了那人一枪,死定了。” 众人大笑,均觉得他这话不无道理。 三天后,栾城有天下第一美人,但也有天下第一的守卫,为了自己小命,还是离这城远点的好。 但总有热血的少年,他们年轻,无畏,天下第一的美女就在眼前,那是说什么也不能退的。 大丈夫人生在世,岂能龟龟缩缩,躲躲闪闪,人生犹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何不潇洒走一回。 所以青少麟赶到栾城的时候,发现城中多是喜气洋洋、鲜衣怒马的少年,他们欢聚在酒馆、饭肆,大口喝酒,大声畅谈,彼此脸上都露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每个人都似乎想看看,天下第一妃,到底是什么的样子。 第12章 前夜 青少麟亦找了间酒馆子,要了2角酒,花生米、蚕豆、熟羊肉,坐在角落中,看人们欢声笑语。 不知什么时候,他似乎觉得热闹不再属于他,热闹的是别人,他喜欢一个人静静看着。 是因为紫烟,还有万雪梅么?他有时候总觉得淡淡的忧伤,似乎觉得,这些欢悦,他不应该享受。 自己本想做个英雄,但到头来,两次危机,都有赖两个女孩,自己才能逃得生天,害得一个死了,另一个亦伤心欲绝,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喝酒欢乐寻欢。 他大大喝了十几杯,四周人越发热闹,他反越觉自己悲凉,突然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天下第一的美人和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他突然间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想着离开这里。 “嘿,小子,把桌子让出来,给你十两银子。”突然间三、四个青少年,拎着酒壶,挤到他旁边,一手指修长的少年,在青少麟面前扔下十两银子。 青少麟恰是心灰意冷时,亦不答话,起身就走。 那些人哈哈笑着坐下,一人突然伸出手来,握着青少麟的刀鞘,道:“你们看,这刀不错啊。咦,竟然还是神机堂的东西。” 一旁的人笑道:“郭浩沅,你快放手吧,小心人家把你手剁了。” 有人连忙去掰郭浩沅的手,对青少麟道:“不好意思,他喝醉了。” 郭浩沅推开那人,叫道:“我没醉。喂,你这刀多少钱,卖我了。” 青少麟看着他,耐着性子道:“不卖。” 郭浩沅侧着头看了看青少麟,哼了一声,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一小锦盒,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颗龙眼大、盈盈发光的珠子。 他身旁的三个少年立时呆住了,一人叫道:“喂,郭浩沅 ,那可是你爷爷送你的夜明珠。” 郭浩沅嚷道:“你烦死了,喂,这夜明珠换你的刀。” 夜明珠可不只是夜晚放光,亮瞎眼睛,更是可助力修行的宝物,多少修行人都梦想能得到它。 酒馆内的人看到他拿出这颗宝物,立时安静下来,眼睛都瞪圆。 青少麟却似瞎子一样,懒懒道:“我的刀不喜欢你,再不松开,它要咬你我可不负责。” 郭浩沅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你疯了吗,看清楚,这可是夜明珠!” 蓦地清光一闪,郭浩沅反应甚快,手一下子弹开,清光嗖的插回鞘内,众人连刀影都未看清。 郭浩沅大怒,叫道: “你可知道我是谁?” 青少麟将神术刀立在他面前,“我的刀不知道,它只知道,你再烦它,它就让你闭嘴。” 郭浩沅双手一错,正要动手,酒馆门砰的被人用力踢开,走进几个人来。 当先一人头戴黑帽身着青红色捕快装,正是栾城的捕头安长乐,他目光凌厉,扫了众人一眼,停在青少麟与郭浩沅身上,道:“怎么,想闹事?” 郭浩沅昂然走上前,道:“安捕头,是我。” 安长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青少麟,道:“我们不管你们是谁,也不管你们有仇无仇,你们今天要是敢在这动刀动枪,我就不客气。” 他转头对酒馆内所有人大声喝道:“今晚都给我把你们的蛋,你们的刀,你们的剑,你们的嘴巴给我管好了。 过了明早,你们就是把这里砸了,我也不管,但今天,今晚,谁敢给我惹事,就是跟我们作对,就是跟我安长乐作对,跟天下捕快作对,跟金鹰团作对,跟雨亦农大人作对。” 安长乐说着,自腰间掏出一发着金光的令牌,那令牌上,刻着一只巨鹰,舞爪张翼,飞身下扑,极是凶猛。 “金鹰令下,不服管教、对抗者,杀无赦。”安长乐高举着令牌喝道,他目光如电示威般慢慢向馆内众人望去。 郭浩沅哼了一声,狠狠瞪着青少麟,用力坐回椅子上,叫道:“大人,喝酒总不犯法吧!” “不犯法,但诸位仔细了,别打砸了东西。”安长乐高声警告一番,见众人都服服帖帖,很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出店。 见安长乐离开,店内仿佛才被解冻一般,人们又复喝酒猜拳,喧哗声四起。 青少麟一直背身门口,自己在白虎堂那挂了牌了,已成朝廷反贼,虽不知道金鹰团是否也会一并抓拿自己,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现在这种时刻。 见安长乐离开,他才转过身,酒馆的门堪堪关上,在刹那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少麟忙追上去,打开门,门外大街上往往来来都是人,像是鱼没进了鱼塘中,他哪还分得清人在哪。 到底是谁?那身影只是一闪而过,他连男女都分不出,只是瞬间感觉那是认识的人。 青少麟上了旁边的大树,大街上热闹得很,火树银花,人来人往,像是过年一般。 万安寺虽甚有名,但新朝建立以后,澜贵妃是第一位来上香礼佛祈福的皇族贵胄,栾城的人自是张灯结彩,大肆庆祝,再加上那么多的江湖热血青少年,过来一睹贵妃芳容,那更是热闹非凡。 青少麟混入人群中,走了一程,知道断没可能找得到那人,遂至客栈投宿,岂知客已尽满,不止一家,全城的客栈都已全满,那小二好心,叫他到城外不远的灵阳寺借宿,青少麟赶至那寺院,已是人满为患,有不少人跟他一样,无地可去。 没想到的是,附近村民倒愿收留他们一宿,只是要收点小费用,众人哪还计较,有个窝也比在外露宿的强。 真没想到,澜贵妃的名头这么大,竟然这么多人来,为的是不惜看她一眼。 青少麟突然想到,现下已是如此拥挤了,那明天估计万安寺前得挤得水泄不通。 那么多人,若不清城,要确保贵妃的安全,想必需要很多人防卫。 到那时候,乌压压的一片人,想看也看不清了。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去,既然来都来了,至少也得看一眼。 毕竟自己曾经吹过牛,说一定要见到贵妃。 贵妃既然要到万安寺,自己干脆就直接到万安寺去守着就好了,那肯定能见着。 自己远远见一下,应该不要紧。 想到这里,青少麟返身回栾城,往万安寺去了。 一个人武功渐高,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 此刻,孤月正慢慢升起来。 第13章 尔虞我诈 万安寺在栖月山峰顶,山不高,亦不险,寺庙历经1200年风雨,犹屹立不倒,故信徒甚众,香火甚盛。 青少麟远远望见栖月山已被一条火龙包围一般,他停下望去,山道上每隔一丈处,就点燃一根火把,驻守着一个人,好大的排场。 想是江湖的人都会被隔在山下了,他们只能在栾城,或来的道上看到贵妃,如果贵妃在凤辇中的话,他们什么也瞧不见。 只能祈求贵妃会怜悯他们吧。 山道火把通明,但山上的寺院倒黑漆一片,看来,安长乐他们这些捕快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打扰万安寺的和尚做功课、歇息。 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实万安寺外的防护也挺严,整个寺院围墙下都有人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青少麟反而放心了,若没有人守,他才担心有什么猫腻,这些守卫并不是那些长年驻守皇城的卫兵,他们只是一些普通的捕快,或驻城的士兵,他们站得久了,也会去松腿,也会打瞌,趁此时机,青少麟像只小松鼠一般,轻松潜进万安寺,直往正殿去,但他并不躲在正殿,正殿一定防守森严,万一被人视为刺客,那就冤死了。 他到了西殿,西殿离得正殿有二十来丈,正好可以看到贵妃,而又无须担忧被发现。 青少麟现下对自己的隐匿功夫有信心,他隐在西殿左边的护法殿那熏得又黄又黑的牌匾背后,他轻轻、深深长长的吸口气,即进入了半龟息状态。 经过百足山那么冗长的龟息,他现在已是老手了,他相信,除非他自己跳起来,否则没人会知道匾后会藏着一个人。 他的呼吸、心跳比老鼠还轻。 牌匾中有细缝,刚好让他可以望着匾外正殿的情形,一切真是太完美了,就像是为他准备的一样。 青少麟不知如何,心中反起了异样,他想到伏牛岭,当时他亦是那样隔着大老远的距离,本想坐山观虎斗的,没想到,最后被斗的人却是自己。 明天可千万不要重现伏牛岭的场面! 正这样担心的时候,他突看到月光下,正殿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 他瞳孔禁不住的收缩,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这人看到他的行动没有? 不,自己确认过,刚才无论是正殿,还是周围五殿七舍,都没有人,只有后面的僧舍有僧人在休息,亦还有人在小佛堂念经。 但正殿前,是没有人的!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这人站在台阶上,负着手,望着月亮,好一会只听他道:“进来吧。” 这时候青少麟才听到一人的脚步声慢慢走近,其实这人武功已不弱,但现下是深夜,他又不刻意掩藏声息,青少麟还是能隐约听闻。 他脑中立时浮出一个人的身影,他虽然没正面看到这人,但亦看到了这人侧影,他是今晚在酒馆见的他。 果然只听他的声音道:“卑职安长乐见过凌大人!” 安长乐怎么会在这里? 但安长乐在这里,又似乎才是合理的。 毕竟,明天贵妃的守卫,他作为栾城的捕头,职责在身,而且重逾泰山。 只听凌大人道:“辛苦了。” 安长乐低首道:“为贵妃娘娘辛苦,为大人辛苦,是我的福气。”他顿了一顿,道:“实话说,也不算辛苦,我们只需看着山道,寺院内的防卫,都由朱雀卫来负责,而且,听到那人出马守卫贵妃娘娘,我们立感轻松很多,黑月会、风云会这些家伙,想必望风而逃了。” “不要大意,虽说贵妃的保卫是朱雀卫的事,但你们也不能丢了我们金鹰团的脸。” “是。大人,卑职并没有发现任何叛贼的痕迹,万安寺这一个月来,除了一个叫觉光的小和尚还俗,一个叫妙方的法师采药伤了腿外,都一切正常。现在寺院所需要的柴米油盐,都是我们送,一个外人都没有,您绝对放心,寺院只出不进,连死人我们都不会给进来 。” 凌大人道:“话不要说得这么满,我不是进来了?” 安长乐道:“是,只是像大人您这样的高手,天下也没几个了……” “长乐啊,我看你功夫都长到嘴上了。” “长乐也是实话实说。” “纵是真有刺客来了,也不要紧。”那凌大人缓缓道,“只要那人来了。” 范长乐小心翼翼道:“凌大人,郭大人,真的来了?” “当然,你们的人,就不用进寺院了,免得扰了郭大人兴致。” “是。郭大人,真的如此厉害?” “你想试试?” 安长乐马上低头道:“卑职不敢。” “你若敢,只怕金鹰团也留不住你。” 安长乐吓得当场下跪道:“卑职狂妄。” “起来吧,郭大人可是连雨大人也不敢惹的主,不过守护贵妃,守护寺院,是朱雀卫的事,我们金鹰团捕快的职责,在万安寺之外,这点,你可清楚?!” 安长乐跪下叩首道:“卑职明白,无论院内发生何事,我们都会在外坚守岗位,坚守职责。” 凌大人嘿嘿一笑,道:“若真有反贼潜入寺院,惊吓了贵妃,那天下第一卫——朱雀卫郭大人的脸就丢大罗,雨大人若见到这一幕,想必很开心。” 安长乐道:“那些反贼胆大包天,无恶不作,说不定真敢潜入寺院内作乱,卑职一定恪尽职守,尽忠尽职,不让大人失望。” 凌大人拍拍安长乐的肩,道:“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他慢慢走下台阶,消失在寺院门外。 安长乐在台阶上站了好久,直到月光将台阶照得惨白无比,他才慢慢离开。 青少麟没想到,伏在这里,竟然听到了金鹰团的小阴谋。 他们说是协助朱雀卫防卫澜贵妃,但为使朱雀卫的郭大人失职,金鹰团宁可监守自盗,放松警戒,故意设计漏洞,让黑月会、风云会的人到寺院来行刺贵妃,好让雨亦农在与郭大人的权斗中胜出。 朝廷果真腐烂不堪,白虎堂的千户何剑卿与戴世锋相斗,现下金鹰团的雨亦农与朱雀卫郭大人亦相斗,这些人只晓得争权夺利,草菅人命。 听得这寺院可能有刺杀,他本想溜走,但听闻刺客可能是黑月会或风云会的人,他亦想留下,这两边他都有熟人,都欠有人情。 但欠人情用得着去死么?听他们的口气,这郭大人武功相当惊人,自己若留在这里,简直就像那晚明知紫鳞现世,还留在紫雾谷一样,实是九死一生。 青少麟又想到,但正因为郭大人武功惊人,说不定黑月会和风云会的人才需要他帮忙。 唉,他奶奶的,江湖果然真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冰天雪地、地坼天崩。 死就死吧,反正这一路也是这么过来的,也许这次又有什么奇迹。 连仙道寺的孔雀亦没将自己怎么样,这郭大人难道会比孔雀厉害! 这么一想,青少麟心渐定下来,渐渐与这寺院渐融为一体。 天还未亮,寺院的和尚已起来做功课,念经诵佛,青少麟听得他们脚步,多是未练武的普通人,当中亦有不少人步履稳平,武功甚是不错。 当中有一人的脚步声,让青少麟甚是留意,只因这人每一步落下的足音,似乎都是一样的! 这人只走了四步,非常轻,然后就听不见了。 这人不是走在地上,若是走在地上,青少麟真听不到。 这人是走在寺内的木椽柱上! 若不是青少麟把耳朵贴在柱木上,根本感受不到。 难道有人像他一样,潜进来了? 或是这里练功的和尚? 无论是谁,这人的武功必定很高,比自己还高。 这亦不奇怪,这万安寺1200多年了,有几个厉害的和尚也甚正常。 这时候他突然听闻很多足音又密又稳又急,他吃了一惊,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高手。 只见寺院四周突然窜出很多穿红衣的人!个个身手矫健,手执长剑,他们奔行疾迅无声,寺院正殿四面八方都是他们身影,不一会他们已在四周站定。 青少麟看出他们似是在按一个阵势站排,正殿处在中央,他们分列四方,中有圆,又有八卦。 人人披坚执锐,神情冷峻,令人感觉正中央的正殿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青少麟暗暗吃惊,若黑月会、风云会来攻,除非人数陪于朱雀卫,否则急切间,只怕亦攻之不下。 只是他们怎么可能人数能陪于此间的朱雀卫,整个山头都是金鹰团、捕快把守。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武功神秘莫测的郭大人。 安长乐他们若是真的暗地里放黑月会、风云会的人来攻,只怕打的是一石二鸟之击,既能打击到朱雀卫,同时又能将黑月会、风云会消灭于此处。 如此一来,唯一得利者,只有金鹰团! 如果这样,要是黑月会、风云会真的来了,自己要不要像伏牛岭那般,提前警示他们呢? 但他们在哪? 这寺院中,现在只有朱雀卫与万安寺的和尚了。 难道他们藏身在万安寺的和尚中? 青少麟突然想到那个足音,也许他们早潜伏进来了!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音在寺院外喝道:“放肆,你们可知道这位大人是谁?这是三州巡抚秦沛芝秦大人,秦大人到寺院亲迎贵妃娘娘,你们这些奴才不识好歹,竟敢阻拦。” “今天不管你是秦大人,还是芝大人,不论你是生人,还是死人,今天除了贵妃娘娘,谁都不得进万安寺。”只听一声音冷冷道。 “你放肆!小小一个守卫,竟敢对朝廷二品大臣如此出言不逊,安长乐,把他拿下!” 原来安长乐亦在。 安长乐道:“李大人,今天是贵妃娘娘为黄河受灾百姓祈福,这这……惹到娘娘生气就不好了。” 李大人怒道:“秦大人堂堂三州巡抚,难道就在这山道边迎接贵妃?成何体统!朝廷威严何在?国体何在?大臣颜面何在?” 青少麟倒没想到,听这李大人虽是中气十足,但实是没半点武功,应算是文官一个,但这人竟然敢怼贵妃娘娘的朱雀卫,毫不畏死,也真是了不起。 这时候,只听有人尖声恭敬叫道:““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少麟心头一震,“澜贵妃终于来了!” 第14章 天下第一妃 一时之间,寺院内所有人都单膝跪地。 万籁寂静中,只听得一声音道:“平身。” 声音有些清婉,听来如雪落涧泉,有种融融落落的庸懒感。 “下官秦沛芝参见贵妃娘娘。”又听得一威肃的声音道。 “你们回去吧。”贵妃似乎有点不耐烦。 青少麟见得两朱雀卫骑着两匹高大黑马进了寺院,身后是明黄金色凤辇,再后面又是三匹马。 青少麟目光落在最后一匹马上,那是匹枣红大马,但无人能不被马上的人吸住目光。 她全身都裹在黑袍里,但那黑袍仍不能完全掩盖她身躯起伏的完美曲线,令人惊诧的是,她脸上竟然罩着一乌鸦面具,将她整张脸完全遮挡起来。 但这仍不是最让人惊异的,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肩上那杆枪! 那应该是戟,枪尖伴还有一月牙形的锋刃。 这戟足有丈八长! 这样的戟,就扛在一身材绝世的美人身上! 虽然这人戴着乌鸦的面具,但人人都觉得,那是个绝世风华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身上却带着一杆枪!像极传说中的七心海棠,最美丽,但亦最危险。 青少麟实是没想到,朱雀卫的郭大人,竟然是名女子,他惊疑间,似乎感觉到那郭大人的目光移向他这边,他忙合上眼。 耳中只听那秦沛芝又高声道:“贵妃娘娘既有心为黄河水灾祸害的百姓祈福,那何不接见下官,听下官几句谏言,真正为天下苍生造福呢?” 只听一尖利声音道:“秦大人,您也太不识规矩了,你有国家大事,应该上朝报禀皇上,和文武百官商议,您到这来截娘娘的道,这不合规矩。” 青少麟从未听到如此尖利,似男非男的声音,正奇怪,突然才想到到这人的身份。 耳中又听那李大人亢声道:“魏公公,既然娘娘知道规矩,那又为何在宫闱之内,插手朝政呢……” 他这话未完,就听魏公公尖声厉喝:“李肃,你好大胆子,竟敢在此,公然……以下犯上,来人,把他拿下。” 立见红影晃动,一朱雀卫已向李肃抓去。 “谁敢!”秦沛芝厉声暴喝,怒道:“魏廷勇,朱雀卫职责是守护皇宫内庭人员安全,没有抓捕搜缉之权,你有几个脑袋,竟敢皇权擅授,专权擅政,安长乐,把他给我拿下!” 魏廷勇额上的汗涔涔而下,皇权擅授,专权擅政,这是多大的罪名、多大的帽子,他当然知道,五年前国舅洪日升就因用玄隐探得御史钟超要密报他,提前下手暗杀了钟超,后事败,武皇震怒,将洪日升满门处斩,玄隐的相关人等,含掌舵应风靡以下24人,亦全部处斩。 满朝震惊。 魏廷勇一急之下,竟然触犯了这条禁忌,不由得脸色苍白,立时变得如死人一般。 捕快、金鹰团确是有抓捕的权力,但现下要捕的,可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太监啊,安长乐面露难色。 秦沛芝喝道:“安长乐,本官是现场最大的朝廷命官,你区区一个州府捕快,你想抗令么?” 这话自是说,贵妃娘娘虽尊贵,但严格来说,在这里并没有权利命令任何人,但她的背后是武皇啊,除了不要命的人,谁敢这么硬怼她啊。 但现在,就有两个不要命的文官,竟然在这万安寺前,公然的硬亢娘娘。 青少麟实是想不到,今天最先发动“刺杀”的,竟然是朝廷命官! 而且还是文官! 只听“哼”的一声,如银瓶乍裂,凤辇帘子一动,下来一人,这人头戴凤冠,衣裳绚如霓霞,她面上轻罩一层薄纱,看不清面容,但让人的感觉只有四个字,国色天香。 青少麟终于见到天下闻名的澜贵妃,虽未露真容,但确已艳绝天下。 “秦大人,你这是要谋逆么?”澜贵妃寒声道。 “不敢,秦某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贵妃娘娘,娘娘当知道,下官要问的是何问题!”秦沛芝不卑不亢道。 “我若不允呢?” “娘娘不允,下官自当告退。”秦沛芝说着,在寺院门外拱手作礼后退几步,然后掉头,大步向山下走去,他头也不回大声道:“李肃,魏廷勇指使朱雀卫抓捕你,已涉皇权擅授,把他拿下,带回去调查。有敢抗令者,我禀报皇上,一同处斩。” 李肃大喜,道:“是。” 他亦不等安长乐动手,自己过来抓住魏廷勇,魏廷勇哪敢反抗,口中连叫,“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啊!”却已身不由已,被李肃拖着向下山。 “慢着。”澜贵妃身子微微发抖,显是气得不轻,“秦大人要谈,就进来谈吧。” “谢娘娘!”秦沛芝转过身来,他道:“但魏廷勇是否违法,要交衙司处置,李肃,你是证人,你和魏廷勇一起回衙府押后审理。” “是。”李肃大声喝道:“走!” 他带有亲兵,当下几个人拖拽着魏廷勇,和他一道沿着五步一哨的山道下山去。 没一人敢出声,像看神仙打架一般。 澜贵妃目光如两道冰箭,直直望着秦沛芝,秦沛芝淡定的走进寺院,走到她跟前,跪下磕头叫道:“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后他不待贵妃叫“平身”,就自己站起来。 澜贵妃笑道:“秦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贵妃娘娘敢插手朝廷要务,也很大的胆子。”秦沛芝毫不留情,针锋相对。 澜贵妃点点头,道:“你知道你们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正要请教!” “太讲理。”澜贵妃说完这话,抬头向戴着乌鸦面具的郭大人冷冷道:“把魏廷勇给我回带来。” 第15章 螳螂捕蝉 那郭大人目光霍然一闪,突然整个人自马上飞起来,像一只巨大的飞鸟,她在空中一张开羽翼似的衣袖,整个人向山下飞掠而去。 秦沛芝张大嘴巴呆看着如飞一般远去的乌鸦,他呆愣数息才反应过来,怒道:“李幸澜,你竟敢公然抗击朝廷命官,违反皇帝禁令,安长乐,拦下郭惊神,金鹰团、六扇门捕快,捉拿犯人李幸澜!” 所有人,包括连朱雀卫的人都惊呆了,连暗中一直在窥探的青少麟亦傻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宫闱贵妃与朝廷文官的争斗么? 郭惊神早已去远,哪还拦得下,安长乐一咬牙,向澜贵妃跪下,叫道:“贵妃娘娘,得罪了!” 然后一挥手,身后冲出数人,奔向澜贵妃! 蓦地只听一声龙吟似的呛啷声,一道清光自凤辇内划出,径直将冲在最前面的捕快斩成两段。 一人自凤辇内跳出来,将贵妃拉入辇内,叫道:“谁敢动我姐,我李神峰必叫他碎尸万段。” 青少麟一看,却是个少年,这少年似乎比他还年轻一两岁,他身条笔挺,劲捷迅敏,意态飞扬,眉梢上翘,甚是傲倨,只见他大喝道:“朱雀卫,守护贵妃娘娘,不论是金鹰还是六扇狗,谁敢动贵妃娘娘,都给我宰了。” “是!” 李神锋说话间,又将两名捕快斩为数段,他的剑甚是锋利,似是随手挥过,都不可抵挡。 安长乐见他出手狠辣,手中剑一弹,嗤嗤嗤,连刺李神锋七剑,李神锋手中清光直指向安长乐胸口,只听“叮”的一声,安长乐手中剑断成两截,他大惊之下,一个翻滚在地,堪堪躲开这一剑。 青少麟突然又听闻到那脚步声,只在寺宇屋顶轻轻响了两下,像有人穿着厚袜子,很轻很慢的踩在落叶上。 然后他看到一条白色的人影,自东侧的僧房顶一闪就扑至李神锋身后,一剑刺向他后脊。 这是个女人! 这一剑又快又轻,李神锋才觉察,已然中剑,但剑刺在他身上,竟然一弯,这家伙竟然身上穿有刀剑不入软甲。 李神锋转身一剑横扫,一道清光扫向白袍人,白袍人叫道:“快把她带走。” 她手中的剑竟然凭空弯曲,然后猛地弹开,只听嘣的一声,一道剑气直削李神锋手腕。 李神锋大吃一惊,他闪躲不及,只得猛然转身,那道剑气射中他后背,嗤地撕开了一大口子,剑气却没能穿透金灿灿的软甲,只在上面压出一道深痕。 李神锋感觉背上被用大锤重重一击,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入捕快人群中,一旁那捕快本是提着刀,正犹豫着要不要捕下贵妃的弟弟,眼前清光一闪,竟然已被李神锋斩成两断。 捕快们又惊又怒,他们本是不想卷入宫廷内斗,但没想到自己早已沦为别人的鱼肉,随便斩切。 只见清光亮起,又有四名捕快身首异处,众人大怒,有几人提刀朝李神锋砍去,但李神锋手中的剑实是锋锐异常,清光荡过,他们的兵刃如被豆腐被切过,无声无息连同手臂断为数段。 李神锋如虎入羊群,瞬时又将几人斩为数段,他半身是血,提剑指着前方一人怒道:“就是你是吧,给脸不要脸,今天就把你斩了。”说完就疯虎般扑去。 那人正是秦沛芝,他脸上又惊又怒,嘶声叫道:“李神锋,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刺杀朝廷重臣,我叫你全家抄斩。” 李神锋厉叫道:“敢动贵妃,敢惹小爷,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他手起剑落,秦沛芝身前的捕快纷纷中剑倒下,秦沛芝怒道:“给我斩了这狂徒!” 不用他叫,众人已全力出手,无奈李神锋手上天瀑剑实是太过锋锐,且又身穿软金紫罗甲,普通刀刃哪伤得了他。 一时之间,众捕快竟是拦他不住。 秦沛芝这才大惊,这山头的捕快数百人,竟然没拦得下这疯狗般的少年,这实是远超他的计算。 文官的他哪想到竟然有这样人,这样的剑,这样的武功。 他返身要逃,脸上全是血污的李神锋已扑至身后,那张年少的脸却露出成人亦罕有的残忍恶绝的邪笑,“秦大人,我送你上路。” 秦沛芝低头看着自己的躯体被一道清光划过,分成两段,他猛地吐气开声,嘶叫:“杀了他们……” 山头的捕快见李神锋竟然敢将三省巡抚的秦大人亦扑杀,再不任何犹豫,全力向山上的贵妃、朱雀卫反攻。 “朱雀卫,放下刀,否则将你们就地格杀!”山头数百捕快大吼! “你们胆敢袭击贵妃,视为谋逆!你们再不放下刀,就将你们诛灭九族!”不足百人的朱雀卫怒嚎! 在这万安寺中,本是共同守卫贵妃娘娘的朱雀卫,与六扇门的捕快,竟然就这样杀起来了! 双方眼睛血红,刀剑交错间,血肉横飞,一时之间,这栖月山的万安寺,竟成了修罗地狱。 很快,人数少朱雀很快淹没在一大片捕快的青红色之中。 朱雀卫奋力砍杀,捕快虽死了很多人,但他们人数众多,剧斗之下,朱雀卫亦死伤不少。 每个人心里都在狂叫,郭大人怎么还不回来? 只要郭大人回来,这些满山的叛贼,都不足为患。 在这片混乱中,李神锋突看到,两名朱雀卫突闪到贵妃的凤辇边,他们身法奇快,凤辇旁守卫的五名朱雀卫才回过头,那两人手中的剑光暴涨,已将五人胸口斩开,一瞬间,那两人已将凤辇旁的护卫杀死。 那两人毫不犹豫,一人掀开帘子,一人探手入内,一把抓出花容失色的澜贵妃。 这一下,在场的朱雀卫全惊住了,没人想到,朱雀卫中,竟然潜伏进了叛徒。 但全场中,最惊讶的人是青少麟。 因为他已看到,抓着澜贵妃的其中一个人,正是范深,黑月会的范深! 第16章 惊神一枪(上) 范深怎么在这里? 抓住贵妃的另一个人,不是赵楚那王八蛋是谁? 青少麟脑子已跟不上现场的奇变,他突然醒起,原来那天晚上,自己在栾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是范深! 他们早就有计划来偷袭澜贵妃了! 但光凭他们,怎么敢来? 现场除了六扇门,还有朱雀卫,合起来几百人。 而且,还有郭惊神! 虽然不知道郭惊神的武功,但光是她背上的那杆戟,就显出惊人的杀气。 但竟然就那么巧,郭惊神去追回魏公公,而六扇门的捕头最终又和朱雀卫火拼起来。 给范深、赵楚创造了机会。 他俩一抓住贵妃,就挟着她如飞拟的向青少麟所在的西殿掠来。 李神锋和朱雀卫忙不要命似的扑上来,但他们都被白袍人挡住了。 那白袍人如激流中的木板,顺着众人冲突之势漂荡,始终处于众人之前,她手中剑光如狂风暴雨中的雷电,每一道剑光闪过,众人只觉眼前乍然一亮,立有人中剑倒下。 青少麟见范、赵两人足不沾地携着贵妃掠入西殿院,两人头顶冒出丝丝白烟,实是已将身法提到极致。 青少麟心都提到嗓眼,“快啊快啊……”他想去帮忙,但又怕像上次一样,坏了黑月会的事。只能在牌匾后面干着急,此刻已顾不得屏息静气了,但此刻场中混乱一片,人人都在拼命争斗,哪还有人察觉这又黄又黑的牌匾之后藏有人呢。 万安寺众大和尚本已准备好,贵妃一来就到正殿迎接,但方丈主持三山大师却一直安坐在其禅室的蒲团上,即是贵妃已入寺,他连眼都没睁开半分,安稳如山,众和尚正急得生怕满寺抄斩,直到此刻,亲见万安寺竟然变得如同地狱变相图一般,躲在僧房内的众人方知,自己实是躲过了这一劫。 但若是贵妃真的被从万安寺劫走,只怕武皇大怒之下,寺内众僧亦不免被连坐,心下只想菩萨快点来救贵妃吧。 这时候三山大师突然睁开双眼,他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一张空白无物的字幅,低眉唱吟一声:“阿弥陀佛。” 声音满是慈悲之意。 僧房外的天地,此刻起了翻天履地的变化。 西殿内的人突然感觉天暗了下来,本是晨光铺地,但地面、墙壁、树影,四周一切突暗下来,一道杀气铺天盖地,像乌云一般,正从天空倾泄下来。 连青少麟都感觉寒气难挡,他不禁抬头望向天空。 一只巨大的乌鸦飞临这寺殿上空,这乌鸦翅膀一收,手中的银枪向天一指,西殿瞬间像换了天地,本是晴天,此刻立时变得墨黑如夜,巨大的狂风从地面席卷向空中的银枪,银枪在那人手中“喀嚓”一声,变成了一道亮极耀眼的雷光。 青少麟完全惊住了,这一枪完全是天神的雷击,凡人哪可能抵挡得住这样一枪!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白影自地上飞起,手中剑化成一道白光,像一根白色长矛一般,射向空中的夜鸦。 是那白袍人,她持剑向天一击。 这白亮的长矛虽然亦神异,但与空中那激烈的雷枪相比,实是微弱太多。 那雷枪早已超出武道的想象。 是神的一枪。 是惊神的一枪。 没人能抵挡这样的枪法,郭惊神在空中扬起那道雷光,眼看雷光就要劈下,郭惊神却猛地转过身,她手中的雷枪却出人意料的向后挥出。 雷光划破天空,光亮闪处,众人竟然看到夜鸦身后扑近的安长乐,他手中的剑幻出万千光影,青少麟竟然看到万千山脉在空中起伏不断,但下一刻,这“幻影蜃景”被雷光击得碎粉。 雷枪势不可挡的攻向空中的安长乐,但安长乐在这当儿,手中长剑竟然弯曲起来,像有只无形的手掰住了剑尖,然后长剑猛地弹出,剑尖如虹击在雷枪上! 青少麟看得呆了,安长乐此刻的武功,比与李神锋对峙的时候,高得太多。 甚至比白袍人亦不遑多让。 而且这两人都用同样的剑招! 青少麟脑中像被一道雷光劈过——安长乐是黑月会的人! 金鹰团想给朱雀卫制造些麻烦,让郭惊神难堪,安长乐顺势安排了范深、赵楚、白袍人潜进来,这两人最后扮成了朱雀卫,这很容易,只需要换成朱雀卫的朱红服就行。 而这计划中更妙的是,安长乐竟然利用了不怕死的文官谏臣,巧妙安排他们在此拦截贵妃。 秦沛芝哪晓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全在他人的算计中,他们与贵妃在宫内皇庭斗得势成水火,一听得贵妃落单在外,自是非要向贵妃当面痛阵利弊,威胁贵妃弃局。 一切都如安长乐所期待的那样——就算结果有异,安长乐身在其中,亦一定会设计让人绑走魏公公,心高气傲的澜贵妃决不可能忍下来。 于是郭惊神就被引开了。 于是六扇门的捕快就在安长乐的指挥下,与朱雀卫打起来了。 再加上狂暴的李神锋将秦沛芝杀死,这栖月山头就彻底变成了内斗杀戮之地。 黑月会趁乱果然劫走了贵妃! 这个绝世大胆的计划几乎成功了。 但他们算漏了郭惊神,算漏了郭惊神的武功! 他们已估算过郭惊神的绝世武功,但仍是想不到,她的武功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怕得多。 本是白袍人那一剑先行出手,引动郭惊神雷枪,安长乐趁机偷袭。 但郭惊神那一枪,若落在白袍人身上,只怕她不免香消玉损。 安长乐一急之下,反抢先出手。 郭惊神的雷枪如雷击在安长乐的长剑上。 长剑寸寸碎裂,安长乐整只手臂炸成粉碎,鲜血像红粉飘散空中,他左手先一步将右臂切断,但仍是感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在空中像炮弹一般射落地,一下子撞在凤辇上,将整个辆凤辇撞得粉碎,只见寺院地上,安长乐已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血肉。 白袍人悲啸一声,手中长剑如长长剑芒直刺空中的郭惊神,郭惊神长枪在外,但她左手一擎已亮出一柄长剑,长剑剑身墨黑,如黑光一般,刺在白芒上。 白芒立消,长剑崩断,白袍人痛哼一声,像断了翅膀的鸟,自空中急坠落地,而且还是急跌向范深、赵楚两人前方。 郭惊神一剑就伤了白袍人,而且还将她击向同僚,这人武功心思,直叫青少麟心寒。 范深果然顾不得澜贵妃,向前急掠顺势抱起白袍人,左手在地上一撑,在空中翻了几个翻安然落在地上。 但赵楚就险象环生,郭惊神虽一剑刺落白袍人,但剑气反挫,她应声向上飞起,但她手一挥,墨剑如黑光直射向赵楚后心。 赵楚大惊,顾不得澜贵妃,急撇下她,抽剑急挡,同时身子往旁边猛跳开。 “叮”他手中剑马上断为两截,墨剑“嗤”一声插在地上,就插在澜贵妃与他之间。 赵楚被剑上的巨力撞得直在地上翻了几滚,他竭力刚想站起来,突然眼睛死死瞪着那墨剑。 那墨剑插在地上,突然之间剑身不停震动,嗡嗡作响。 像是有人突然拨动它一样! 这震动发出一种奇异的脉动,赵楚感觉本已翻腾不已的气息,被震得真气乱串,头晕目眩。 更令他震惊的是,倒在地上的澜贵妃,竟然爬起来,转身就跑。 他和范深明明已将她点穴! 难道是这墨剑的震动引发气脉震动,解了贵妃的穴? 郭惊神的武功竟然可以这样的可怕? 第17章 惊神一枪(下) 解开穴位的澜贵妃发疯似的跑向朱雀卫、李神锋 只要她回到朱雀卫身边,那一黑月会的计划就一败涂地。 白袍人和范深、赵楚已来不及阻止, 但突然之间,只见屋檐下一块大大的刻着“禅密渊源”的牌匾飞出来,飞向澜贵妃。 众人无不愕然。 只转眼间,那牌匾下飞出一人,扑向澜贵妃,他扑出之际全力一脚踢在牌匾上,牌匾“砰”一声,急射向天上的郭惊神。 郭惊神手中戟在空中一划,牌匾离她还有两丈远,就在空中炸得粉碎。 但青少麟此举只是为是为阻挡她一下。 只一下间,他就抱住了澜贵妃,足下发力,连膝盖亦未弯,带着贵妃扑向范深他们。 李神锋怒吼一声,他冲在最前,只差一步就够到贵妃,但就这一步,竟然被一个奇怪的家伙将贵妃给截了。 他一脚横撑在身后的朱雀卫胸膛,那卫士当场狂喷鲜血倒下,李神锋身剑合一,向青少麟背后刺去。 青少麟只觉一股寒气向自己后背逼近,这剑真是利得不可思议,剑还未刺到,但剑的寒锋已让背肌冰凉入骨,他一咬牙,猛地将怀中的贵妃转后迎向这一剑。 要刺就先刺死你姐姐吧! 就这一刹间,贵妃脸上的薄巾被扯下,青少麟立时呆住了,脑中凌乱一片。 怎么有这么明艳的女子! 眼前的澜贵妃红唇犹如烈焰,一下子点燃他的眼睛,照亮眼前这美艳得不可方物的高贵女子。 青少麟的手怎么也推不下去,对这么艳绝的女子实是下不了杀手。 他右手一拈,已摘下她头上的碧玉卧龙点翠金簪,扬手向李神锋眉心射去。 李神锋头猛地一侧,竟然不可思议的避开这一簪,只是俊脸上被划出一道深深血痕,他大怒,他手的剑“嗡”的发出嗤嗤响,剑气激烈的向青少麟刺去。 以这一剑之势,若是刺穿青少麟,亦一定刺穿贵妃。 但李神锋似是顾不得了,这人眼中人只有暴怒的焰火。 青少麟叹了口气,亦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将怀中的澜贵妃向前一推。 这一剑若刺死自己,至少这美女可能活下来。 在这瞬间,他突然感觉眼前白影一闪,一阵香风扑入鼻内。 李神锋的天瀑剑,堪堪刺到他的背上一刻,被一柄墨剑“当”的格档开。 白袍女子千钧一发之际,急掠拨出地上的墨剑,左手抓着青少麟肩膀把他扯过来,右手持剑向上一挑,间不容发之际,挡开李神锋的天瀑剑。 那墨剑剑首无锋,亦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制,锋利无比的天瀑剑竟然不能伤其分毫。 青少麟向那白袍人望去,这人面上却戴着一个只露两只眼睛的白色面具。 青少麟看到这人的眼睛,只感觉身子一震,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眼睛一般。 这眼睛的主人却没空望他,李神锋被剑上传来的内劲震得向后猛抛,但他们的危机却未解。 因为天上的郭惊神飞翼似的黑袖一甩,身子自天空如飞鹰般疾扑而下,人未到,她手中的长戟已在空中如毒龙出洞一般刺来。 长戟锁紧白袍人,闪电击至。 白袍人手中长剑猛地似乎变得重逾千斤,在空中划了个玄之又玄的弧线,靠向刺来的长戟。 青少麟知道这白袍人是想用如“方圆”一般的招式,以慢、以圆、以粘、以靠去化解这威力无俦的一招。 换作他,当下亦只能如此化解。 但他心中是没半点信心,他能化解这一枪,郭惊神的武功实是太过惊人。 不知这神秘的白袍人,能不能解这一枪? 剑首一触碰到枪尖,白袍人就感觉像从巨浪之巅,突然跌入巨浪谷底,她左手本是扯着青少麟肩膀,但此刻像是要溺水的人,不由自主猛地抓紧青少麟肩膀,将剑上力道分散开去,青少麟猛地感觉自己肩膀像被那条紫鳞巨口咬住一般,整个身体似乎要裂成两半。 他眼前一黑,想亦不想,立时左掌松开澜贵妃,向肩上一搭,紧紧抓住那白袍人的左手。 青少麟内气瞬间已提至峰顶,但一抓住白袍人的左手,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风中的蚱蜢,被巨风吹到风中,完全没有边际。 他大惊之下,右手完全顾不得澜贵妃,抽出神术刀,全力插入地面。 “轰”的一声,整个西殿的地面跳了一下,青少麟将郭惊神枪上的力道全导入地,他危急中与白袍人合力,终于解去郭惊神这一枪。 两人虽解去这一枪,但一时间全身仍是发软,眼睁睁看着郭惊神长戟微扬,搭在快跌倒在地的澜贵妃身上,长戟微挑,澜贵妃立时飞起,直飞回落到朱雀卫一边。 青少麟目瞪口呆,想不到郭惊神只一枪就救回了澜贵妃,没了澜贵妃,他们怎么可能逃得出,他一瞬间心丧欲死。 但左手一震,那白袍人已甩开他的左掌,右手一挥,手中墨剑化为黑光,直向空中的澜贵妃射去。 青少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女子决断如此快,如此决绝,一瞬间就从捕捉贵妃不成,到刺杀她。 突然空中一道闪电撞上黑光,只听“咣”的一声,郭惊神手中的长戟撞上空中的墨剑,一戟一剑远远飞落到寺院外的山道上。 郭惊神掠起到空中,有惊无险的接住澜贵妃。 白袍人射出这一剑后,突地奇快无比的闪到李神锋身边,右手两指向他眼中插落。 李神锋冷哼一声,闪亦不闪,手中的天瀑剑化成清光,疾扫白袍人腰间。 白袍人想不到他竟如此悍勇,无奈间身子向后一闪,躲开这一剑。 李神锋一剑得手,亦不逞强,知道对方擒贵妃不得,要擒下自己,足下发力,要退回朱雀卫中。 猛见一道刀光似流星般向自己腰间射来,他吃了一惊,手中清光一荡,只见刀光断成两段,远远飞开去。 就在这时,他只感觉眼前刀光大盛,那白袍人竟然几乎同一时间,一刀向他颈中斩落。 原来那刀光射到半途突然一分为二,一刀向自己射来,另一刀却是射向那白袍人,那白袍人接到刀后,立时一刀斩向自己。 李神锋实是没想到,那刀竟然能分开成两把,要想闪开已是不及,刀重重斩在他颈中,他只觉全身气一松,眼一黑,立昏过去。 斩落的,却只是刀背。 那白袍人一招斩昏他,左手一托,李神锋的身子直飞起来,后方的范深和赵楚立时掠起,在空中抢接住李神锋。 白袍人双手一掰手中的长刀,长刀“崩”的断成无数碎片,“咻咻咻”呼啸着劲射向四周朱雀卫,朱雀卫“唉哟”“哎哟”声中纷纷倒下。 白袍人白鹤般掠起,扯着青少麟腰带,将他提起,四人足不沾地,直投入西殿后院的一古井中。 朱雀卫如蜂群冲向古井,猛听“轰”的一声大响,一股热浪带着碎石向四周猛喷,冲天而起的水流喷了周围的朱雀卫一身,他们定睛一看,古井口已被炸平,塞满泥石。 待他们清出泥石,挖通井下隧道,敌人早消失无踪了。 第18章 白裳 一扑入那古井,白袍人在井壁处右足轻轻一点,提着青少麟撞向对面井壁,青少麟见青苔石壁扑面而来,大惊之下情不自禁猛地抱住那白袍人,瞬时间只觉掌指触感嫩腻,暗香满怀。 错乱间两人已“穿”过石壁,原来那里井壁处已被挖空,外面只是挂了一块画着青苔石壁的帘布,急切间使人难分真假。 入得洞壁里是一条向下弯曲伸延的地道,这地道居然甚滑,可以向下直滑落去,只是这地道甚窄,青少麟抱住那白袍人,两人一入这地道,就挤实了这洞壁。 青少麟只觉口鼻端满是异香,满手俱是丰腻感觉,他正魂飞天外,突觉双手一轻,那白袍人轻轻一挣,就似泥鳅一般,自他怀中脱出,轻轻一闪,已自地道中飞快坠下。 青少麟只觉整个脑袋昏昏沉沉,跟着人家自地道滑下去,滑过一个弯后,就再无光线,感觉气息亦沉了,地道中气流甚微,耳听得前方的人在飞快的顺着地道滑落。 这应该是栖月山内了,青少麟迷迷糊糊,一转弯身子就不停的撞在洞壁上,他亦没出掌抵挡,那倒不是因为地道中没有气息之故,而是他脑子里尽是那异香满怀的丰腻感觉。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抱女人!遗憾的是没看到这女人的样子! 但他感觉,这女人可能会比红玉还要好看。 在这漆黑的地道中,他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将这过程重复,入井、抱人,撞壁,卡道,然后是,香香香香香,丰腻丰腻丰腻,手上似乎还有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像是抱拥着一大片白云,整个人都飞在空中,又轻又晕。 青少麟正颠三倒四间,突觉眼前一亮,竟然是出了地道,但眼前所见、身体所感终于将他的魂拉了回来。 原来那地道的出口竟然是在离地数百丈高的石壁上,他一滑出洞口,就身处数百丈的高空中,下方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妈个巴子的……”青少麟心下大惊,还未骂出嘴,身子已“呼呼”向下急跌。 他虽也历经过高空坠崖,但都是有意而为,哪像这次一般,如此突然,大惊失色之下,见下方白袍人亦雪衣猎猎的直往下掉,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要跟这人一起摔死了,只可惜没见她长什么样子。 百丈高空数息即过,两人一前一往直掉向下方的树林,青少麟突见下方林中挂着一张巨大的网,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前面的白袍人已撞入这网中,十数棵树一齐被拉弯,随却弹起,那白袍人已轻轻松松自网中跃起,轻轻落在树梢上。 青少麟从她身边“嗖”的跌落,他扭头回望,就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她脸上的面具跌入网内被扯掉下来,她站在那青碧的树梢上,丝丝黑发随风而起,掠过她白皙而秀挺的鼻梁,掠过她如黑山白水的双眼。 青少麟顿觉脑内“轰”的一声,只觉这女子就此刻入他心中,此生都不会磨灭。 他在那瞬间,就知道了这女子的名字。 白裳,黑月会的白裳。 紫烟曾告诉他,黑月会第一人,绝色白裳。 没想到,自己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黑月会的大当家。 青少麟脑子像是泡在酒壶中,酒壶还是架在火上烧,完全一片迷糊,他撞入网中,没像人家一样轻轻借背力一弹上了树梢,反而像是一脚踏入泥潭中,脚一下子缠入网眼里,身子这么一冲,整个人被网旋着层层包起来。 等他清醒过来,他整个人就像是网中的鱼,被缠得紧紧死死的,就这么倒吊在半空中,来回的晃着。 网绳又十分坚韧,青少麟运气奋力挣扎了几回,却半点用亦没有。 他眼睁睁的看着赵楚、范深、白裳来到树下,定定看着他。 简直丢脸死了。 范深盯着他神色诧异之极,而赵楚则是脸色古怪。 “是……是青少麟兄弟么?”范深有点迟疑道,青少麟脸被网线勒住,看起来像几个小包子堆在脸上,看起来很滑稽。 赵楚则不客气道:“你怎么会在万安寺?” 青少麟的眼睛都被拉得睁得大大的,他瞪着眼笑道:“好久不见,范大哥。” 他才懒得理赵楚。 他眼睛不由自主的向一旁的白裳飘去,见白裳正好奇的望着他。 范深忙道:“裳姐,他叫青少麟,是我路过郇州时偶遇的小兄弟。” 白裳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望向范深。 范深低下头道:“是,是我给他的……” 白裳蛾眉向上一挑,道:“以后再不要做这种事,把他放下来。” 范深、赵楚低头应道:“是。”,然后两人忙到树上扯下网解开青少麟。 青少麟狼狈不堪的从网里挤出来,想着正正衣裳跟人家美女好好打个招呼,白裳却已掠到前面,抛了一句:“我们还在险境,快带着李神锋撤回去。” 赵楚忙拎起李神锋追上去,范深招手让青少麟跟上。 四人在林中悄无声息迅速潜行,范深见青少麟竟然能跟上他们,身法敏捷,气息平稳,似是尚有余力,不禁惊讶道:“数月不见,青兄弟武艺又上一层楼啊。” “范大哥过奖过奖,只是侥幸没丢了性命。”青少麟嘴上谦虚,心里大是乐开花,范深终于不再小觑他。 “只是,小兄弟你怎么会在那?”范深心中见青少麟突然出现在万安寺,亦大是奇怪。 “这个……说来话长。”青少麟心想哪能告诉范深实话——他原想的只是去见识一下皇上最漂亮的老婆,号称天下最美的妃子,哪想到这趟真是赚到了,不只见到明艳绝世,名动天下的澜贵妃,竟然还见到傲雪欺霜的白裳,他心中一动,若是能见到郭惊神,那真是不枉此次万安寺大劫了。 这片修罗场中,竟然来了三个绝世倾城的女子,以后只怕亦难有此遭遇了。 范深哪想到青少麟这当儿,脑子竟然想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青少麟不想说,他却不能不问,毕竟这小子出现得实在太意外,虽说若不是他,也许就擒不下李神锋,但这太巧合了! 就像上次在江陵渡的醉仙楼一样! “那就说说,反正这段路也不短。”范深注视着青少麟说。 第19章 旋涡 青少麟一愣,将自己在虎咆镇听得贵妃来,自己到这探热闹的事说了。 “就这样?”范深眼中疑惑道,只是为来看贵妃什么样?这小子脑子秀逗了吧,只是这小子的来历他是最知道的,若不是他将那秘笈给他,这小子现在还是郇州的一个普通的店小二。 无意种下的花,却结出最灿烂的果,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到头来,他却怀疑起这种巧合。 青少麟苦笑道:“就这样。我哪想到你们会有这行动,要是知道我哪还敢来,那郭惊神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犀利?” 范深摇头道:“没人知道,也没人见过她的面貌,只知道她凭空现世,助武三泰夺得了江山,连武三泰都对她礼遇有加,不过她听调不听宣,故对我们的危害还不是最大。” “最大是谁?”青少麟不禁问道。 范深迟疑一下答道:“白虎堂的彭啸虎,他率着白虎堂正对我们前追后堵。” “白虎堂也在追杀风云会是么?” 范深一愣,道:“是,武三泰令白虎堂全力扑杀我们,金鹰团亦时不时给我们制造麻烦。” 青少麟突然记起一事,问道:“贵会的关汉飞大哥,是否被白虎堂……” 范深叹了口气,这事早已震动江湖,青少麟知道亦不足为奇,“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把李幸澜劫走,换回关大哥,只是没想到,唉,郭惊神的武功如此可怕,白白折了安大哥,不过总算拿住李神锋……兄弟,谢谢,要不是你出手相助,只怕我们这次一无所获,不要再说你欠我什么,就算有欠,你也还清了。” 青少麟又惊又喜,他一直以来,渴望听到的话,终于听到范深说出来。 四人出密林,路边早有一辆四马拉的大黑蓬车在等着他们,待他们上了车,马撒开四蹄直冲上官道,往北奔去。 黑月会早有方案,一拿到贵妃如何安全撤退,只可惜这次贵妃没拿到,只拿到她的弟弟。 马车奔到离栾城数十里外一小镇上,停入一大宅,那是小个武馆,这样一些武人出入亦不引人注目。 一切亦按早前的计划执行,李神锋被套起来,五花大绑押入地牢,一个叫陈锋的人出来迎接他们,引白裳、青少麟进入内屋。 众人分宾主位坐下,陈锋坐在白裳下首,他面色沉重,问道:“安大哥……” 白裳眼中露出悲痛之色,咬牙道:“总有一天,我要手刃郭惊神那厮,为安大哥报仇。” 陈锋道:“虽然没如期劫得李幸澜,但擒得李神锋,关大哥也有希望了。” 白裳点点头,范深显然是跟她说了青少麟的事,她站起来,对青少麟一揖,谢道:“黑月会在此感谢青少侠在万安寺舍生忘死的大力相助。” 她这一作势,范深、陈锋连忙站起来,向他作揖,赵楚虽有点不情愿,也只得拖在后面,敷衍拱手。 这等礼遇,让青少麟一时手慌脚乱,他连忙亦起身,作揖还礼道:“白当家客气了,范大哥于我有恩……”他这话未说完,突然间身体一晃,坐倒回椅子上,脸色苍白,满额是汗。 范深忙问:“怎么了?” 白裳一下间闪到他身旁,望着青少麟的眼睛轻声道:“小心提气,搜索内庭九宫,你怕是着了郭惊神的雷力,那雷力虽轻微,但极是狡猾……” 青少麟鼻中虽闻到她身上涟漪幽香,但此刻哪还有半丝绮念,刚才被那不知从何而起的雷力一击在丹田上,即刻瓦解了他体内的真气,使他手足发软,全身发虚。 听得白裳的话,他小心运起气,但气机才行起,就像刚冒出洞穴的田鼠,被早守侯在一旁的雷力像豹猫似的一爪疾拍过来,气脉立时溃散,丹田内宫像受了一记重击,他闷哼一声,座下的木椅“喀嚓”一声,碎成几片。 众人大惊,白裳扶着他坐到地上,手掌抵在他后背,道:“郭惊神的雷枪附着有极细微刁钻雷力,如果真气不隔阻,很易被它潜伏进来,盘缠在丹田下宫,要化解极是不易,你不要妄动真气。” 青少麟昏沉间,只觉一股春风般煦暖真气流向丹田,他此刻气息空虚,就是想妄动真气,亦无能为力,那股暖暖的真气在他丹田中仔细搜索那股雷力。 青少麟突然生起一种感觉,他此刻身体虽然发软无力,但另外之处,却似乎有了一种澎湃之力,正蠢蠢欲动。 这么多人在,要是起了反应那实是丢大脸了!他立即挣扎向前一扑,背心脱离了白裳手掌,白裳大为愕然,道:“郭惊神的雷力虽微,但顽狡无常,靠青少侠自己只怕不易除去,久积只怕恐成大患,你我虽初见,但白裳岂有向黑月会恩人下手之理……” 她内力索至青少麟下丹田,一念之间便可将他修为、性命毁去,她以为青少麟对她有戒备,故而挣脱。 青少麟哪敢告诉她实情,嚅嚅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可以了……” 白裳见他脸色发红,像烧红的炭火,突然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她脸上燃起一缕红云,低声道:“那这样也好……我有个内功修炼的功诀,也许对这雷力有点用,一会拿给你。” “谢谢……” 众人见两人突然变得有点扭捏,都感到奇怪,范深问道:“青兄弟,你感觉怎样?” 青少麟拍拍手站起来,道:“没事,只是一点小内伤,不动真气,养个三两天就好。” 众人见他脸色如常,以为事小,亦纷纷坐回去,白裳马上叫来一丫环,着她领青少麟去休息。 她知道,郭惊神的雷力,没那么易化解。 青少麟临出门前深深的回望白裳,白裳已转过头去,和范深、赵楚他们商谈着下一步方案。 青少麟生平第一次,涌起无法言状的失落感。 完蛋了,中招了,这就是小丁那混蛋说的,那种要命的旋涡。 爱的旋涡。 第20章 碧火玄功 后院厢房的甚是简陋,只有一张木床。 丫环给他捧来一杯半温的苦茶就走了,味道当然比王半城那西湖龙井要差得多。 跟这茶同样苦的,是这些丫环的待客态度,与他在金刚门的待遇那是千差万别。 他在这些人眼中,看来也只是普通的小罗罗。 青少麟亦不去计较,他虽然惊险万分的挡了郭惊神那雷枪,但实没想到,竟然被雷力潜入了体内。 雷力这词,他还是第一次听闻,他连这是什么鬼都不知道。 白裳当然知道,所以她提前作了防范,而他啥也不知道就冲到郭惊神面前,这下就中招了。 听来这雷力似乎比那毒还刁钻,竟然会潜伏下来,突然发作。 青少麟才不信自己不能将这阴险的雷力拔出来。 他坐到床上,盘腿坐下,打坐静息,运起九息转丹术,在丹田内凝结丹气,岂知内息才一动,立时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奔雷闪电似的细微力道,将那股真气击溃。 青少麟盘息调气数十次,竟然没一次成功!他这下才大惊失色,若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成废人差不多? 自己就还原成当初那个郇州的店小二了。 他哪会甘心! 但心越急躁,丹气越是凝结不成,不用那雷力作祟,自己就先行散了。 他满额是汗,这才信了白裳所说的,凭他自己一个,极难化解郭惊神的雷力。 那是怎样,难道叫白裳来么? 一想到这,他的心就砰砰直跳。 怎么回事,自己竟然有这种念头! 人家可是黑月会的大当家,反朝廷的反叛领袖。 最最关键的是,她似乎还是黑月会总舵主,关汉飞的女人。 青少麟猛敲了一下自己脑门,自己一定是被这雷力搞糊涂了,胡乱瞎想。 看来郭惊神的雷力不仅能扰乱人的内力,还能搅乱人的脑子。 他这般想得更是急躁,再也坐不住,跳下床在这屋内四处走动,如热锅上的蚂蚁。 走了几圈,似乎这屋子也容不下他,他猛的打开门,没想到却看到范深正在门外,正举着手作势要敲门。 范深惊讶道:“青兄弟,你不好好休息疗伤,要去哪里?你可不要小觑郭惊神的雷力,很难缠。” 我知道,不止难缠,还很烦人。青少麟见范深手上拿着一张纸笺,上面写满了字,似乎墨迹还未干,还散着淡淡的香气。 他立时无师自通的想到一事,指着那纸笺高兴道:“这可是白大当家给我的?” 范深看他这么兴奋,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这是裳姐写给你的功法,让你遭遇到这些事,她深感歉意,希望你练了这功法,能很快好起来。” 青少麟接过纸笺,上面的字一笔一划甚是清秀,但秀丽中又有夹着瘦直、锋利,像剑一样,就像她这人一般。 他迅速扫视一遍,发现写的全是心法,连半句宽慰的话都没有,他心中像吊在水井半空的木桶,一上一落摇晃不停,不是滋味,虽明知对方不可能写点什么,但仍是控制不住生出失落感。 范深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兄弟,裳姐不是我们黑月会的大当家,关大哥才是,关大哥是我们黑月会的总舵主、大当家,我们尊敬、爱戴裳姐,不仅因为她武功出众、多谋善断,更因为我们相信她能把关大哥带回来,因为,她是关大哥的女人,是我们的嫂子,这件事,只有她才能办得到。所以……” 范深停了一下,吸口气,盯着青少麟道:“所以要是那些江湖浪子对她有非分之想,我们黑月会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清理掉。” 青少麟定定看着范深,道:“觉得她挺好看,算不算非分之想?” 范深瞪着青少麟,说:“你最好不要拿这开玩笑。”然后转身大步走了。 青少麟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也但愿是玩笑。” 他躺回床上,翻来覆去拿着那纸笺看,他甚至拿到日光之下,对着纸笺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端倪。 纸是普普通通的纸,有点粗糙,有些地方墨汁写落,还会晕开。 墨是普普通通的墨,闻着有点墨臭,青少麟对着日光,这墨亦没像林岚给他设计陷阱那字条一般,生出别的颜色来。 就是一般的墨汁。 内容青少麟亦早倒背如流,纸笺上写着的功法叫碧火玄功,这碧玄功有两大好处,一是打坐、行路,甚至睡梦中都可以练功,二是可以在经脉中,将内劲凝成旋风气劲。 青少麟看了半天,才回过魂来将这话看入脑,他腾地在床上弹起来,若自己的内劲能凝成旋风劲,那内气在经脉中运行速度与强度将不可同日而言,同样内力的一掌,破坏力实是天差地别。 而关键是,这样强的内劲,也许可以将那狡猾的雷力击溃。 他立时盘腿打坐,屏息凝气,结出一个非常细小的气旋,果然那股缠人的雷力又至,但青少麟不去理它,等那雷力将那气旋击溃,他这边已再凝起2个小气旋,等2个小气旋再阵亡,他已有了4个小气旋,慢慢的6个、8个、10个。 而那雷力似乎已渐式微,青少麟调动10个小气旋疾扑向那雷力,要将其歼灭,突然他感觉到丹田下宫一震,那股小雷力一闪隐没到丹田内宫深处不见了,他正奇怪,就感觉丹田内宫深处涌出一大片夹着雷电狂闪的乌云,他那10个小气旋瞬间被这团雷力击溃。 青少麟如受重击,喉咙一热,一口鲜血直喷而出,溅到墙上,望之触目惊心。 他擦去嘴角的血渍,慢慢软倒在床,丹田此刻如地震后崩塌的房屋,断瓦残垣,内息四泄,直如破功一般。 他苦笑一下,郭惊神这雷力果真诡异狡猾,他还以为只是小小的雷力,没想到潜进来的竟然是一整团。 看来自己无论怎么弄,也是化解不了这东西。 难道真的只能找白裳?他看着手中记着碧火玄功的纸笺,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帮他疗伤? 他大感疲惫,亦不去想那么多,倒头便睡,这一觉直睡到月上中天,他起床开门,才看到有几样小菜摆在木托盘上,放在地上。 想是仆人见他卧床,不好打搅,将饭菜都放到地上。 青少麟信步走出屋外,四周一片寂寥,只有素白的月光照在院落的大青石上,眼前所见,令人徒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青少麟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白裳对自己和范深他们没什么差别,虽然感激,但看得出,其不过是江湖的客套,始终没有武一刀那种对自己推心置腹的感觉。 自己帮黑月会拿下李神锋,就如范深所说,也还清了黑月会的人情,又何必要缠留在这里一般。 想到这里,他走到墙根,正想逾墙而去,突见一人自墙角的阴影中走出来,说道:“青少侠夤夜不眠,有可心事?” 第21章 赤螭 这人正是陈锋。 青少麟看着他,缓缓道:“你在监视我?” “当然,陈某监视整个大院,监视每个人,个中原因,青少侠想必能理解。”陈锋毫不回避的看着青少麟说道。 “那我要走,是走不了罗?”青少麟道。 “对。”陈锋简单明了道。 青少麟哼了一声,道:“那我是被你们监禁?” “等事办了,你自然可以走。”陈锋道,“你要觉得是监禁,我也没办法。” 青少麟心下怒气渐生,“我要现在就走呢?” “那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我也只好对贵客无礼了。”陈锋向青少麟走了过去。 青少麟的“嬉龙步”,只需要些许内力,就能施展十几步,再多就不行了,但他可以窜出墙去,只要速度够快。 他未等陈锋行近,起脚落到墙上,脚拇趾一撑,整个人如窜天起的火箭,直落到二丈高墙上。 陈锋大吃一惊,他虽听到青少麟武功不弱,但此人已受内伤,且是不轻,仆人已告诉他此人屋内墙上都喷溅着血,却哪会想到这身法如此利索。 他要再出手去拦,已是来不及。 但幸好不只他一个人。 青少麟才落到墙上,就听到墙外一声音喝道:“下去。” 一人自墙外的阴影中窜起,双掌向他推来。 青少麟大笑道:“果然是赵楚你这厮。”他大拇趾在那尺许宽的墙上一旋,身子突然如陀螺一般,向外一转,竟然转到赵楚身后。 赵楚吃了一惊,双掌仍是下击姿态,但青少麟竟然已到了身后。 这人的身法怎么这么诡异。 “下去吧你。”青少麟在赵楚背上一推。 青少麟虽不使内力,但赵楚身在半空,无所着力,这一推直推得他跌入墙内。 赵楚实是想不到,青少麟短短数月不见,武功竟然有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敌人这一下是使出刀刃,那他已定然无幸。 实是若赵楚不怀轻敌之心,青少麟亦没这么轻易能一下击在他后背。 但青少麟刚推落赵楚,陈锋已及时窜至,再不留手,一掌向青少麟当胸击下。 青少麟轻叹了口气,这一下他是再不能完全闪开了,他足下发力,身子一偏,将肩部迎向陈锋的手掌。 陈锋这一掌应是能他肩头打碎,但他受这一掌之力,亦飞出墙外了,一落地后,就能凭着“嬉龙步”离开这里。 他平生最不喜欢的事,就是有人强令他这他那。 应是赵楚、陈锋这两人故意趁他受伤来折辱他,哼,他纵是断腿断手,亦不能受这种鸟气。 这当儿猛听“挣”的一声剑鸣。 陈锋心中一惊,手掌一错,已让过青少麟肩膀,他落在墙上,正要拱手解释,只听庭院深处,那人细声喝道:“下来说话。” 正是白裳。 青少麟叹了口气,白裳来了,虽然他不愿意,但亦不得不给点面子,落回到庭院中。 赵楚立时拱手抱拳道:“裳姐,他要走,属下只能拦下他。” 白裳径直走过不理他,对青少麟道:“伤还可好?” “死不了。”青少麟淡淡道,这些人暗中监视他,不让他自行离去,这其中说不定有白裳的意思,他心中已有点不爽。 “待此间事了,我有个朋友,可助你将这雷力彻底清除。” “此间事,何时了?”青少麟扬了扬眉,直接道。 白裳微微一怔,道:“我们入内说,你们守在门外。” 最后一句却是对赵楚、陈锋所说,两人甚是愕然,但亦只能守在内堂外。 青少麟入得内堂,站得离白裳远远的,道:“白姑娘有何相告?” 白裳回身自紫檀长桌上拿起一老旧木盒,走到青少麟面前。 青少麟不解的望着她。 白裳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刀。 青少麟甚是吃惊,张大嘴:“这是……” 白裳微微一笑,道:“这是给你的,青少侠的宝刀折在万安寺,我只能凑和还一把。” 青少麟忍不住拿起刀,握着刀柄,轻轻一按卡簧,慢慢拉出刀来。 他突然眼神一凝,这刀竟然是血红色的! “这刀名为‘赤螭’,锋锐无比,可与李神锋的天瀑剑一较高下。”白裳轻轻道。 青少麟慢慢将刀身完全抽出刀鞘,“赤螭刀”刀身呈暗红色,隐然间,似乎有一般血气浮在刀身上。 他刷的将刀插回鞘内,这才呼了口气,这刀能给持刀的人压迫感,更不用说面前血红刀锋的人。 这是一把让人心惊胆怵的魔刀。 白裳将“赤螭”从木盒拿出来,双手递给青少麟。 她的手修长芊细,肌肤似乎覆有一层微微的温润玉光,青少麟望得有点发呆,他总算没失魂,赶忙接过刀。 手一摸到那古朴的刀鞘,他的心,他的魂终于定、终于稳下来。 他轻轻将刀挂在腰上,没想到,从神机堂那夺得神术刀,最后竟然由神术刀变成了赤螭,自己终于有一把世间少有的宝刀了! “为什么要把这么宝贵的刀给我?”青少麟望着白裳道。 “因为你配得起。”白裳淡淡道,“若不是你,我们捉不回李神锋,若不是你,可能我们所有人都陷在万安寺,你还为我们中了雷力,我要为赵楚、陈锋他们向你道歉,他们始终认为,你来路不明,不可轻信,你甚至有可能是内奸,所以他们才会防着你,才会对你出手。” “那你为何信我?”青少麟双眼似乎带有些期许的望着白裳。 “李神锋要杀你那一刻,为何你把李幸澜推开?”白裳突然问道。 青少麟一愣,原来她看到了,他不禁有点慌乱。 白裳淡淡道:“若我没挡开那剑,你就被天瀑剑穿透了,你为什么不抱着李幸澜一起死?” 青少麟犹豫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不想她这样死。” “你那时还顾得上别人的生死?”白裳目光炯炯望着青少麟,“还是你觉得,李幸澜太过漂亮,不舍她死?” 青少麟目瞪口呆,张口结舌,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在那瞬间就被眼前这女人看穿,他感觉自己额上都是汗,伸手去擦,却什么亦没有,道:“是。像你们这么漂亮的人,死了就可惜了。” 白裳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胡说八道——”她脸色一整,已复正常,说:“李神锋既然要杀你,你也不会是什么内奸,想必你也知道,虽没劫下贵妃,但我们想用李神锋换回关大哥。” 青少麟心下迷乱,想不到自己竟然发痴说出那样的话来,脑中只塞满白裳那声“胡说八道”的低骂,她后来说什么,他只听了大概,含糊答道:“嗯嗯……” “条件我已叫人送到李幸澜处,现在,就等着他们如何出招了。” 青少麟终有点反应过来,“难道他们不同意?” 白裳罕有蹙眉,轻轻叹了口气,“现在还不知道。” 原来她也会叹气。 这时候,只见门外闪进一人,却是范深。 他拱手道:“李神锋嚷着要见你们。” 青少麟指着自己鼻子,道:“李神锋要见我?” “他说,把伤了我脸的那小子,给老子死过来!” 第22章 赤雷军 青少麟想不到,这小武庄的地牢这么深。 他沿着青绿的台阶直转了6个弯,过了三道木门,才到得最下层的地下室。 也许是因为有这地牢,所以才选的这庄子。 石牢不大,十来尺,只容得下三床大小,门是铁铸的,门上有一排气孔,亦可以递食物进去。 石牢墙上点着牛油火把,人犯在里面干什么亦看得清楚。 李神锋脸正凑在气孔上,冷冷盯着缓步下来的白裳、青少麟。 白裳面上重新戴上了白色的面具,李神锋冷冷道:“黑月会的臭婊子,还戴什么面具,谁不认得你。”他转向青少麟,“你竟敢把我的脸划花,本将一定会将你割上一万零八刀,凌迟而死。” 白裳冷冷一笑,扭头转身就走,青少麟连忙跟上。 李神锋冷笑道:“你们找了贵妃娘娘了吧,开什么价?要一车金子,还是一屋宝石?” 白裳简直不想听,她直接拉开石牢最后一层阶梯的木门。 “不管你们提什么,他们只会给你们一样东西,你们一定会痛哭流涕收下它。”李神锋格格大笑,“因为那是连万城送给你们的,你们不得不收。” 白裳霍的转过身,她双目杀气大盛,直盯着李神锋,寒声道:“你说什么?” “哈哈,你们黑月会可真够蠢的,皇帝是不会接受任何威胁的,我告诉你,你老实乖乖的放了我,死在连万城赤雷军手中的人,就没那么多,你每晚一个时辰放我,就死好几百人。”李神锋嘿嘿笑道,“你们最后会巴不得八人大桥,把我送走。” 青少麟不知道连万城是谁,赤雷军是什么东西,但看得出,白裳眼中亦露出震惊的神色。 李神锋狞笑道:“后悔了吧,贱人,你现在特想杀我吧,你若敢动我一根毫毛,赤雷军就会把你们的老巢都给剿灭……” 白裳突然“砰”的打开石牢的铁门,李神锋一惊,喝道:“你想作什么,臭贱人你要敢动我,你们不想活了……” 李神锋被点了穴位,武功全失,被白裳一脚踢翻在地,紧接着拳脚暴风雨般落下,虽是白裳手脚上不附内力,但亦打得李神锋全身伤肿,他倒硬气,一声不吭。 青少麟站在一旁,目瞪口呆,见白裳狂擂了一顿,才起身道:“舒坦了,你要不要来一下?” 青少麟当然要,他冲上去狠狠踹了李神锋几脚,直踢在他脸上。 真没想到,白裳亦有这样一面。 石牢的门重新被重重关上,李神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吼道:“等我出去,一定亲自带兵,灭了你们这些狗贼……你们给我等着!白裳你这贱人,你给我等着!” 直过了二道木门,犹自听闻李神锋的喊叫,白裳摘下面具,青少麟见她脸色甚是难看,问道:“那赤雷军,到底是什么鬼?” “赤雷军只有千来人,但人人都配备有火器,是武三泰最犀利的部队。” 青少麟倒抽一口凉气,“这赤雷军要来追杀你们么?” “对付我们倒不怕,就怕他们……”白裳说着,脸上有着深深的忧虑,她拉开地牢入口的门,范深、赵楚、陈锋都守在门外,见他们出来,齐声问道:“他说什么?” 白裳沉下脸,道:“陈锋你留在这守着那王八蛋,你们两个跟我走,金石村可能会受到连万城的赤雷军攻击。” 三人大吃一惊,范深急道:“金石村,他们只是一些普通村民……” 一方是手无寸铁的村民,而另一方,则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这显然是在屠杀平民。 “我们怕还是高估了武三泰的良心。”白裳黑着脸。 “他妈的,他们要是真敢,我把那小子大卸八块!”赵楚怒道。 白裳盯着陈锋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要是李神锋少了一根指头,你提头见我。” 听闻白裳这命令,青少麟明显感觉现场有一股不忿气,赵楚眼里明显露出不满,陈锋低头道:“是。” “走。”白裳带着范深、赵楚,旋风般骑上马,急驰而去。 “金石村是什么地方?”青少麟忍不住问道。 陈锋看着地牢的门口,脸上杀气渐升,一字字道:“金石村是关大哥的出生地。” 原来如此! 武皇他们根本没打算什么交换人质,你敢勒索他,他不是杀你全家,他是杀你全村。 青少麟打了个颤,厉山空跟他们比起来,似乎都要善良得多。 难道要阻止他们,要像对付青狼帮一般,对武皇直接下手? 那个号称天下武功第一的武皇? 想得这,青少麟不禁全身一震。 陈锋见他面色有异,奇怪的望着他,“怎么?” 青少麟摇摇头,神色沉重,一个人走开了。 陈锋甚是惊讶,“这小子怎么这么沉重的样子,难道他有亲人在金石村?” 接下来一天,都没听到白裳他们的消息,青少麟固然沉不住气,每天往陈锋那跑,陈锋开始也耐着性子,到后面见他跑过来,不耐烦的远远就冲他摇头摆手,示意没消息。 一天过去了,陈锋也不耐烦了,跟着青少麟,两人一起像热窝上的蚂蚁,在这院子里走来走去。 青少麟本想提议去打李神锋一顿来提提神,又怕冲动之下,和陈锋一起把这家伙打死了。 陈锋是真可能将这家伙打死的,有几次青少麟见陈锋说着武皇武三泰的恶毒,脸上杀气腾腾,似乎就想冲入地牢,将李神锋干掉。 青少麟不得不在旁边提醒他,白裳可是下了死令! 陈锋咬咬牙最终还是放弃了。 两人就这么像陷阱中的困兽,在这院子窝了三天。 青少麟虽将碧火玄功已练熟,但无奈那雷力似乎已在他丹田处扎下根来,他的真气成型,就被那团雷力击溃了。 那些微的真气,他亦只能使得几下“嬉龙步”了,形如一个废人。 他极是沮丧,心想只有等着白裳回来,去找她那朋友,将这雷力拔掉了。 至于白裳亲自来助他运功排雷的事,那是想也不用想。 到得第四天,青少麟远远就看到陈锋脸涨得通红,提了把剑,直冲去拉地牢的门,四周黑月会的人都定在那里,不敢去拦他。 青少麟心一沉,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他身子一晃,足下在三个疾步,已先一下挡在地牢的门面前,喝道:“陈锋,你想干嘛,难道你忘了裳姐的命令?你要敢动李神锋一根手指,你就要掉脑袋。” “你滚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陈锋双眼血红,提剑指着青少麟,大口喘着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青少麟一见他如此激动,自己又武功尽失,只能想着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知道那帮混蛋做了什么事?”陈锋怒吼,“他们前天夜里炮轰了金石村,杀死了三四百人,那些人只是不会武功的村民,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青少麟心下大震,“现在怎么样,裳姐他们呢?” “没有办法了,白虎堂2000人,金鹰团3000人,外加赤雷军1000多人,将一个只有2000来人的小村子围得水泄不通,还能有什么办法?天王老子也没办法。他们要屠村,老子就把李神锋的人头送给他们,你给我滚开。”陈锋大声吼叫道。 第23章 以进为退 “你不能杀李神锋。”青少麟亦怒吼,“你要杀了他,我们手上就没有筹码了!” “武三泰满朝文武,皇宫里三宫六院,太子太妃,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朋友,所有人都是我们的筹码,我们就是要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敢杀我们的人,那他们的人,我们也一个都不放过!”陈锋杀气升腾,“白裳就是太过妇仁之仁,我们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血偿。你滚开,否则休怪我剑下无眼。” 青少麟立时感觉无言以对,是啊,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也正是他的信条么,只是现在,现在他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他咬牙道:“现在还不到时候,你若杀了李神锋,可能金石村2000村民就没救了。” 陈锋目眦欲裂,瞪着青少麟暴喝道:“难道你敢保证,放了李神锋,金石村的村民就能活下来?你敢保证吗?” “我不敢保证,但如果你真杀了李神锋,他们肯定活不下来,你真想这样吗?”青少麟亦对着陈锋怒吼,“这是他们最后可能生还的机会,如果你想亲手剥夺他们的生还希望,那就请吧!” 青少麟说着,让过一旁,让出身后通向地牢的木门。 陈锋瞪着那扇木门,咬牙切齿,面容扭曲,仿佛那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只怪兽一般,他足足瞪了一盏茶的功夫,最后狠狠一剑斩在木门上,狠狠瞪着青少麟,过得一会终转过身,对四周的人吼道:“你们看什么,难道不用守卫了吗?快给老子去站岗。” 青少麟总算松了口气,他背上已全是汗,若陈锋硬来,他亦没有更好的办法。 总算这家伙还有点理智。 到得半夜,才听闻白裳他们回来了。 青少麟忙赶过去,见院中人头攒动,都在忙碌搬着东西,知道有要事发生。 到内堂外,只见正中坐着一个一身黑布衣,身材臃肿,包裹着头巾,脸色蜡黄的村妇,青少麟吓了一跳,仔细一认才看出是白裳,想是装扮过。 里面有7、8个人,除了范深、陈锋、赵楚,还有四人青少麟未见过,想是黑月会的人。 有人在门口处拦着了青少麟,陈锋回过头,见是青少麟,说道:“让他进来。” 陈锋白天被他硬挡一回,倒是客气很多。 青少麟见黑月会的人显然在议事,知趣的自己走到厅角落坐下。 那些人扫了他一眼,见他脚步略浮,显是武功都没有,当下不以为意,一矮胖的长者向白裳道:“为了金石村的人放了李神锋,那关大哥可就更难得救了,这点,堂主可曾想过?” 白裳是黑会月的青莲堂堂主,关汉飞被捕,由她暂代总舵主之职,但帮内仍是坚持众人对她以堂主相称。 一旁长得圆圆胖胖,一副和气生财的跟财主似的人说道:“是啊,若是这样被他们劫持成功,我们还怎么对付他们?最关键是,我们怎么还能存活下来?” “对啊。”众人立时七嘴八舌的说道,“武三泰若以金石村、玉石村相逼,逼迫我们解散,或者投降,那我们怎么办?难道都听他们的?” “堂主,你可千万不要再这么……仁慈啊,否则我们将寸步难行。” “不但寸步难行,恐怕有灭顶之灾啊。” 青少麟想不到,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似乎像是在逼宫白裳一样。 白裳沉静看着这些人,目光冷如冰霜,众人声音渐小,似被寒气逼得声音冷缩回身体。 “你们的意思是,任他们屠杀完金石村的人,那些像你们这样的男人,妇孺、老人,留下李神锋,去救关大哥,是不是?谁这样想?”白裳缓缓说道。 厅上的人面面相觑,都不敢接话。 “你们也跟关大哥这些年,你们觉得,牺牲掉金石村2000多人,只为救他一人,关大哥愿意么?”白裳目光在这些人脸上缓慢扫过。 每个人闪避着她的目光。 “关大哥肯定不愿意。”范深大声道。 白裳冷笑道:“也许我是有些妇仁之仁,但黑月会若像武三泰一样冷酷无情,任意牺牲,罔顾他人性命,那黑月会的确没必要存在了,我们不是跟我们憎恨的玄朝一样了么?” 那矮胖的长者道:“堂主,若是这样,那以后我们怎么办?我们若杀了他们一贪官,一个黑官,他们就以金石村、铁石村这些无辜的人命相胁,我们能怎么做?你教教我这老头子。” 众人都屏住呼吸,听白裳的对策。 的确如此,若是这样,黑月会只怕亦难以为继了。 白裳看着众人,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们只有一条路,直接除掉武三泰。” 听到这话,青少麟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这一幕何其熟悉,他似乎早已见过这一幕。 为了解救红玉小丁,救他自己,瓦解青狼帮,解救更多的人,他最终干掉了青帮首脑厉山空。 现下,白裳的目标是当今世上,最强势力,最强的人,武皇。 难道自己亦要加入这场九死一生的游戏中么? 就为这女人? 为自己一时的冲动? 他知道自己脸色很难看,因为他无法下这样的决心。 这里的事,可跟他没关系,但抽身退开的感觉,真是个不战而退的逃兵一样。 他发现,现场的人,听了白裳的话后,很多人跟他一样,脸色黑沉,就连陈锋也是。 他们虽然是朝廷叛逆,但现下,说的目标可不是那些贪官,那些污吏,不是那些皇亲国戚,贵妃皇子,而是堂堂的武皇! 虽说他武功不定天下第一,但有着绝对天下第一的武器。 动于九天之上,藏于九地之下的——雷盾!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同样武功几达天下第一的郭惊神,战力天下第一的赤雷军,人手遍布天下的金鹰团,还有兵强马壮的白虎堂,擅于刺探消息如同刺客一般的玄隐。 还有驻守西北塞外,防范域外天狼的龙鳞军。 这尚只是皇宫的势力。 朝廷之外,还有西洛王,号称天下第一刀的石曜。 这些人,这些势力,随便哪一方,都可以令天下震抖。 现在白裳竟然说,要击倒这些人,刺杀武皇,这怎么不叫人惊心。 那财主似的人咳了一声,道:“这个目标,纵是关大哥亦不敢想……” 白裳打断他,道:“这是唯一的路,若不能除掉武皇,翻了玄朝,我们就会永世受其胁迫。” 众人默然不语,毕竟这是极其艰巨的目标。 “要不,等我们把关大哥救出来,到时再做决定?”范深试探道。 众人立时抚掌同意。 若以将关汉飞救出来,那到时候再听他的决定好了。 若不能将关汉飞救出,此事却也休提。 “那么,你们都同意交出李神锋?换取金石村村民的性命?”白裳问道。 “同意,当然同意。” “堂主英明!” 青少麟在一旁,直是目瞪口呆,这些人态度亦转得太快了,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是如何激烈反对交出李神锋的。 也许,是白裳不知不觉中,操控了他们。 这女人果然有些手段,青少麟想到此,身子不禁一缩,心中泛起些寒意。 “青先生,可否与我一道去见李神锋?”突然间白裳朝他喊道。 第24章 交易 两人沿着弯曲的通道,慢慢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青少麟不知道为什么白裳要他跟着一起去见李神锋,但他知道,这女人做事,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送走李神锋后,我送你到我那朋友那。”白裳突然说道,“她能帮你除掉那雷力。” “谢谢白堂主。”青少麟有些意兴阑珊。 白裳对他的反应有点意外,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你阻止了陈锋的鲁莽行为。”陈锋白天要杀李神锋,也肯定亦有人报告了白裳。 “没什么。”白裳感谢他,他应该高兴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蔫。 白裳以为他担心雷力,道:“我那朋友是个大夫,不管你有多大的伤,她都可以替你治好,所以你不用担心那雷力。” 青少麟“嗯”了一声,他道:“你们要刺杀武皇,可是很危险很危险的。” 他脸有露出忧虑的神色。 白裳一笑道:“我们干的,本来就是杀头的事。” 青少麟道:“有很多事,比杀头还恐怖,还难受。” 白裳摇头失笑道:“你一个小毛孩,懂什么。” 青少麟皱眉叫道:“我哪小了,我都18了,而且哪能以年龄论,我见过好多人好多事,不比你们少。” 白裳不以为意道:“哦……”明显的敷衍。 青少麟停下步,道:“你不信?那我问你,你见过仙道寺的和尚么?” 白裳停下来,她脸上终于现出惊讶的神色,“你见过?” 青少麟苦笑道:“我宁可没见过这家伙,迄今为止,我见过最不像人的家伙,就两个,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郭惊神。若说还有谁能战胜郭惊神的雷枪,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家伙。” 白裳动容道:“仙道寺的和尚,武功奇高,但千百年来,只为降妖,你怎么见到的?” “……呃,他的确为一条妖蛇来,但那妖蛇跑了,那和尚没抓到蛇,也跑了。” 青少麟哪敢告诉白裳真相。 “没想到竟然还有妖,但奇怪,这两三百来年,自从白玄仙遁之后,这天地间就再没有妖的传闻了……”白裳喃喃道。 “白玄?”青少麟一怔,“仙遁?” “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白裳似是不愿多说,她看着青少麟道:“我叫你下来,是因为,你跟李神锋同样年少,他的狂傲,也只有你才能压得下。” 青少麟有点意外,白裳竟然能看他有时候“狂暴”的一面么?那种似乎很容易跟狂傲混淆的东西,那种他被看轻,被侮辱时特别容易暴发的东西,那种适合妖气生长的愤怒。 如果李神锋挑战他,他当然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加倍奉还。 但现在,他觉得,他需要理智一点,像在这场与武皇的对决中,若是愤怒的杀死了李神锋,那是很容易的事,但付出的代价,也许足够让他们后悔。 如果真的要向武皇开战,光靠愤怒是不行的,他需要理智、冷静,当然,还有足够高的武功。 只是,他真的以武皇为目标?武皇可不是厉山空!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这女人当然比红玉美丽许多,但亦危险很多。 她挑的敌人,可是这世上最强的人啊。 自己就是再喜欢她,难道要为了她,去挑战这世上最有权势,最强的人么? 白裳见青少麟看着她怔怔发傻,以为他在担心压不住李神锋,道:“别担心,见机行事就好。” 两人下到底层石牢,啪的打开石牢门。 李神锋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傲然看着白裳,“我说过,你们早晚会放了我。” 白裳冷冷盯着他,道:“回去告诉武三泰,若他再滥杀无辜,那我们不会再对你们这些人手下留情,他杀一个百姓,我杀一个皇亲国戚,他要玩,我们就玩下去。” 李神锋哈哈大笑,“你们还能玩得下去?等我回去就跟皇帝讨个差事,专门对付你们。”他目光灼灼,“我要把你们杀得片甲不留,血流成河,要把你们彻底清除,尤其是你,白裳,还有你,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青少麟。我等着你,李神锋!”青少麟不屑道:“我们随时可以决斗,你靠什么,不过是一把利剑,一件皮甲,靠你姐姐,还是你姐夫?” “你们这些贱种,怎么能跟我们相提并论,我们天生就比你们尊贵,我靠这些又怎么,这是老天命的赏赐,你们贱命一条,你们有什么靠?你们就是狗屎运把爷擒到了,但你们敢杀爷么?哈哈哈哈,爷要杀你们,跟捏死个臭虫一样……” 白裳看了一眼青少麟,青少麟不等她说话,“铮”的拔出“赤螭刀”,对白裳道:“李神锋天生的贵人,也许比我们这些贱民多一条命,我杀了他,他复活后你再拿他去交易。” 说着就要上前一刀砍向李神锋。 李神锋面色铁青,但他竟然能站着不动,只死死瞪着青少麟。 白裳站在一旁,竟似不打算管,她道:“他刚被郭惊神废了武功,李贵人这么想死在废人手里,请便。”她说着,竟然退出了石牢,关起了门。 李神锋终于面色一变,出狱释放在即,他当然不愿刺激这么个废人,但现在自己竟然和这人关一室中! 这人虽然没了武功,但自己亦被点了穴道,动武不得,但这人手上有一把看来血煞甚重的利刀,自己手无寸铁,这石牢又窄,对自己当然极是不利。 李神锋猛后退到墙根,叫道:“你们还想玩什么把戏,哼,有什么话快说。” 这家伙倒是聪明,青少麟提刀对着李神锋,等着白裳发话。 白裳道:“我听说,秦沛芝大人是死在安长乐手里,贵妃娘娘果真能只手遮天,如果你回去后,关汉飞有什么三长两短有什么损伤,我们就会你杀死把秦大人的真相,公布出去。” 李神锋冷笑道:“你们是逆匪,你们的话会有人信么?” “我们的话不能信,那你的话能信?” 李神锋傲然道:“你当我是你们这些贱民么?” “那你立下一个誓来,你回去后,不动关汉飞一根毫毛,不会伤害他,保证他安全。”白裳的眼睛透过气孔,盯着李神锋一字字道。 “我李神锋不会动关汉飞一根毫毛,不会伤害他。”李神锋干脆指天作誓道,见白裳仍然盯着他,又道:“我也不会下令叫别人伤害他,若违此誓,叫我全族满门抄斩,即便逃生,也为平民贱人、乞丐,住污水粪尿横流之地,被臭虫、飞虱叮咬而死。” 青少麟听得这誓,果是公子王孙所起,与常人大不一样。 白裳“卡”一下重新打开石牢门,李神锋将右手更高的举向天,寒声道:“但我发誓一定会铲平黑月会,一定血洗这次被擒之辱,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青少麟和白裳对望一眼,白裳倏地上前,一掌打在李神锋后颈上,李神锋应声昏过去,重重倒下。 青少麟还刀入鞘,扛起李神锋走在前面,走出石牢。 白裳见他脸色阴沉,似乎有不高兴的样子,在后面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我说你武功尽失,是个废人,那只是……” “我明白,只是一场戏而已。”青少麟走在石阶上,感觉自己的心就像石梯一般,一上一下。 这就是一场戏,现在戏散了,自己应该醒了。 白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关汉飞,包括用他来胁迫李神锋。 她是关汉飞的女人,这么做实是自然之极,但这真是很让人不爽啊。 青少麟怎么开解自己,脸还是绷得紧紧的。 他把李神锋交给陈锋他们,李神锋被套了袋,然后装进一辆马车,迅速驶出院,急驰而去。 此刻大院大部分值钱的物件都已搬空,人也几乎全撤走了。 为安全起见,黑月会放弃了这个据点。 第25章 会不会恨我们 青少麟不关心,他此刻亦想远离这里,像受了伤的独狼一般。 但白裳还要送他去她那神医朋友那,所以他不能潇洒的挥挥手就走,他只能跟着她,而且要命的是,这是分批迅速撤退,为不引人关注,白裳是单独送青少麟。 临行前,范深想再添派人手,但白裳作的决定,谁亦不能更改,最后亦只是一个贴身的侍女跟着而已,范深对着青少麟道:“兄弟,累你受这么重的伤,真对你不住。” “范大哥太客气,这身武功都是你给的,再还回去也没什么。”青少麟笑道。 “兄弟不用担心,裳姐的那朋友会治好你的。”范深安慰青少麟。 “那到底是什么人?” 范深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人是个隐士,挺神秘,但据说医术挺厉害。” “哦。”青少麟没想到连范深对这人亦一无所知。 他能感觉到这雷力在体力盘结越深了,现在就是白裳要帮他驱除,怕也难了。 听得那隐士大夫这么神秘,青少麟信心高了几分。 这时一辆黑篷车停在他们面前,范深看着青少麟眼睛,低声道:“兄弟,裳姐虽然很厉害,但毕竟是女人,路上你还得照看着点。” 青少麟苦笑,心想这女人厉害之至,哪用得了他来照顾。 他入得车突然一怔,车厢内竟然是个穿着华丽衣裳的老夫人,那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咳嗽着道:“年轻人,看什么看,还不快坐好。” 青少麟惊讶的瞪大眼,叫道:“裳姐!” 那老妇人用昏暗的眼睛瞪着青少麟道:“什么裳姐,叫婆婆。” 青少麟低头行礼道:“是,婆婆。” 他赶紧在婆婆侧对面坐好。 婆婆用龙头拐杖敲了敲车厢。 马车嘀嘀踏踏不疾不快的跑出院子。 那婆婆已闭上眼。 青少麟好奇的偷偷看着她,他早听说江湖有神奇的易容术,但现在才是第一次见到。 这婆婆脸上皮肤焉瘪皱纹纵横,连手上的皮都耷拉着,有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一大美人扮的。 青少麟此刻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白裳要送他去,他想着两人共一路,虽说刚受了暴击,但心里多少还有点期盼,但眼前这幕,将他心中一点旖旎也粉碎了。 他实是没想到白裳竟然会扮成婆婆的样子。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下一路就是个婆孙行了。 难怪范深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窥视他的裳姐。 青少麟脸上露出苦笑,看来自己真是想多了。 婆婆闭着眼道:“年轻人快睡觉,养好精神,明天才能走远路。” 青少麟透着车窗的帘子看着窗外满天繁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跟黑月会的白裳在车中共度一夜,但现实情形却有点诡异,他微叹了口气,说道:“是,婆婆。” 他闭上眼睛,打坐入睡,但又怎么可能睡得着,鼻中闻着若即若离,似有还无的香气,脑中完全是佳人的一颦一笑的样子。 睁着眼他见的是一个老婆婆还好,绝了些念头,这一闭上眼脑中简直铺天盖地的倩影。 青少麟实是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又睁开眼。 他看到婆婆晶亮的眼睛正看着他。 青少麟不由得道:“那雷力……搅得人很不安生。” 婆婆点点头,道:“郭惊神的雷力的确很难缠。” 这次她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实实在在是白裳的声音。 青少麟松了口气,道:“我还真差点以为是个婆婆了。” 那易容神乎其神,他中间真有怀疑过那是真的婆婆。 白裳微微一笑,道:“焉儿的小花招有时候的确可以替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只前车前那马夫叫道:“虽是小花招,却很有用。” 却是个女声。 青少麟明明记得马夫是个男人,他揭帘望去,那车头的马夫浓眉大眼,燕颔虎须,威武得很,哪想到竟然是个女子。 那马夫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一脸震惊的神色,得意的嫣然一笑。 青少麟见一虎须大汉突然脸上露出娇艳的笑容,大是怪异,不禁哈哈一笑。 白裳道:“易容术毕竟瞒不得高人,毕竟气息、气味、呼吸、足音,甚至心跳都可能出卖你,焉儿你切记,此术万不可肆意滥用,以生轻慢心,招致大祸。” “是,焉儿晓得。”那马夫恭敬答道。 青少麟听得白裳此说,觉得大有道理,高人探听你的心跳声,就可将你识别出来,试问一个老太太若是心脏跳动强而有力,或一个强悍男人若是足音柔和,那简直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高人。 他心想这女人果然有见识。 白裳望着青少麟,突道:“你能说说,那一晚的事么?” “哪一晚?”青少麟摸不着头脑。 “范深给你……秘笈那一晚。” 原来是那一晚。 那一晚,青少麟犹历历在目,白裳斜靠车厢一角,静静听着他的故事。 青少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那一晚这么好奇。 “那之后呢?”白裳问道。 “之后?” “你得了秘笈之后,又怎么样?” 青少麟看着白裳,虽然车厢内甚暗,但凭他的修行,他仍可以看到她眼眸里的光,她似乎真的很感兴趣。 但青少麟自是不能将有些事告诉他,比如自己为什么去救武一刀,比如自己吞食了紫鳞的内丹,比如为什么孔雀会出现。 他简单的将他入江湖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白裳。 虽然完全没有说完,但这是他头一回将这些事,告诉一个人。 而且还是个女人。 还是一个他喜欢,在意的女人。 当你太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你有时候反而不能说实话。 所以青少麟只是简单的说了过程,但这亦让白裳动容了。 “没想到,你竟然救了武一刀!” “想不到青狼帮覆灭跟你有关。” 听着紫烟为青少麟而死,白裳亦不禁唏嘘叹道,“女人,很容易一往情深,为情所困……” 青少麟心想,男人恐怕也如此。 “你要找的那鬼面人,按理说应该是朝廷的人,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人会幽冥神爪,只是……奇怪,朝廷的人,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控制毒龙门,要擒一条毒蟒呢……这里面,恐怕有不同寻常的事。” 青少麟觉得不同寻常的是,为什么白裳要问他这些事,她为什么感兴趣? 她当然不是喜欢他。 青少麟还没瞎到这份上。 那是什么原因?真奇怪。 但更奇怪的是,白裳接下来问他的问题,“你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练了那秘笈。”白裳定定看着他,道:“若不是范深给了你秘笈,你现在就还在你的小城,安心生活,不用像现在这么……危险重重,你入得江湖,就再难脱身了。” 青少麟想亦不想,道:“我不后悔。” “若你因此死了呢?”白裳淡淡道,“你现在已是朝廷要犯,已不能再公开露脸,若有天你被白虎、金鹰抓起来,你所有的亲朋好友受你连累,也都一块斩头呢,你后不后悔?” 青少麟微一犹豫,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就算真的发生,我也没办法,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也这样选。” 白裳望着他,道:“若有那天,你会不会恨我们?” 青少麟一愣,随却哈哈一笑,道:“我怎么会恨你们?我要恨你们,我哪会总想着还范大哥这份天大的情义。” 白裳闭上眼睛,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是么……” 这奇怪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青少麟觉得,不只他会想多,原来白裳也会想多。 他怎么会恨他们呢,真是! 第26章 奇怪的少女 白裳没有告诉青少麟去哪,青少麟亦没问。 这两三天,他扮演那白裳婆婆的小侍从,伺候她下车打尖吃饭。 这块他做得那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每到一地,不用白裳和那焉儿张口,他安排好吃喝,就算是店里挤满人,他都能找出雅间,点出精致的菜品,像平常的白菜豆腐,也整出翡翠珍珠白玉的感觉,让白裳老婆婆吃好。 焉儿是个赶车的大汉,得大口吃饭大口吃肉,只腻得她翻白眼,但幸好在雅间,这大块的酱肉就归青少麟了,焉儿就撒开腮帮子吃那酸甜的糖醋鱼、蜜汁鸡块,直看得白裳老婆婆大大摇头。 车子往南走,又过了两天,城镇少了,青少麟就在野外射鸟捞鱼,做叫花鸡、烤鱼给她们吃,吃得焉儿脸上的虬须差点脱落,白裳虽对吃的不讲究,但青少麟这小子做得的确不错,也不免吃得开心。 后来到一河边,三人弃了车,又改装过面貌,这次白裳变成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而焉儿则恢复女装,和青少麟就成了她的小仆人。 青少麟见焉儿年龄跟他相仿,嘴角边有颗小痣,人颇机灵,一会间就不见人了,只剩下青少麟陪着白裳在河边吹风远眺,青少麟站在白裳背后,见她虽穿着普通的青布衫,娉婷的身材亦改装得有些浮胖,但他脑子还是用力的想把眼前的景象留下来。 因为这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像是感觉到什么,白裳转过身来。 青少麟忙移开目光,咳了一下,迅快道:“那个,焉儿去哪了?” 他话音刚落,已看到焉儿划着一条乌篷船过来,居然划得甚是熟练。 青少麟忙跳上船,像要冲淡刚才他久凝白裳留在空气中的尴尬一般,对焉儿道:“你从哪弄的这船?” “偷的贝,难道还能买不成。”焉儿轻松答道。 黑月会做事,以隐密为重,若去买,可能还生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 青少麟唯有苦笑,他做过店小二,知道一艘船对渔夫一家意味着什么,这家人明天也许就要饿肚子了。 黑月会不邪恶,只是要玄朝的老百姓都喜欢上他们,也不容易。 他们划船走了一天,午间到得一碧水连天,烟波浩淼的大湖,青少麟一眼望去,远处那半湖的荷叶映翠了蓝天,令人心胸一阔。 船慢慢划近岸,岸上一堤烟柳,远处的垂柳翠竹掩映下,有几椽茅屋。 “就送你到此了,那几间茅屋,就是我那朋友的地方。”白裳道,她拿出一只碧玉簪,“你拿这给她。” 青少麟接过那碧簪,玉簪通体翠碧,簪头寥寥几刀刻着一青鸾,甚是传神,玉簪上还有余温,青少麟心中一荡,他紧紧握在手中。 白裳看着青少麟,顿了一顿,道:“她会治好的你雷伤,你把这给她,切记不要提我。” 青少麟惊讶望着她,他强行忍着将“为什么”吞下肚,因为他看出,白裳似乎不想别人问这话。 白裳挥了挥手,小船倒撑出柳阴,“你好了,可到杭州天香楼来。”她说。 说完,就转过身,小船载着她划入这连天的碧波里。 青少麟站在柳树下,直到白裳的船影变成远方的黑豆,才转身向茅屋行去。 天香楼,若是有缘,他会去吧。 白裳自始至终没转过身来,他在她心里,大概就像这湖上的天光云影,没能起一丝澜漪。 他实是找不到他要去天香楼的缘由。 治好了这雷伤,他要去找武一刀,连黑月会亦不知道朝廷中有谁会幽冥神爪,那他只能找风云会。 若风云会再无线索,他亦不知道如何是好。 紫烟,你在天之灵,给我一点指示吧。 青少麟站在柳树下,合掌闭上眼默默祈祷。 保佑我消除那雷力,重拾武功,顺利找出那鬼面人,为你报得大仇。 他在心中祈祷数遍,直到似乎看见紫烟在微笑点头,才松手张眼。 然后他就吓了一跳。 一个身高与他相仿,穿灰布背着竹篓少女站在柳树下,定定看着他。 “……你好?”青少麟退后两步,隔着柳条,他看见这少女的眼睛犹如夜空下的星星那般灿亮,只是那张脸上全是暗黑的麻子,不由心中暗叹一声可惜。 那少女扫了他几眼,睨向旁边柳树杈上的碧玉簪。 那是青少麟为祈祷方便,顺手放在柳树上,他见状忙将簪拿在手中,放入怀内。 这是白裳给他的信物,可不能丢。 那少女见他收了簪,说道:“走吧。” 走?,这女孩是不是认错人了?青少麟还一脸的迷糊,那少女将背上的一个老旧黑黄的大木箱,还有腰间竹篓扔给他,说道:“快点。” 说完这话,也不顾他,转身就走, 青少麟张大嘴,有点哭笑不得,他跑上去,叫道:“哎,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少女轻蹙眉道:“你真啰啰嗦嗦,快走,别误了时辰。” 青少麟只一脸的苦笑,这姑娘看来是存心赖上他了。 好吧,现下只能先跟着她去了,毕竟她住这,要是惹怒了她,万一她跟那茅屋神秘的主人有点关系,自己还怎么求人医治,他叹了口气,背上那大木箱和竹篓,乖乖跟在这少女后边。 那箱子还真有点沉,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那少女领着走入路边小径,走了大半个时辰,青少麟见到一大片青绿毛毯盖在山坡上,黄白野花如天上的星星,落在这片草坡上,远方是数座林木蓊郁的高山。 那少女走着走着,突然蹲下来,右手掏出一把两指宽三寸来长的小铲子,在地上铲起一株草,然后向青少麟招招手,青少麟赶紧过去,识趣的递过竹篓,那少女将草放入去,青少麟见那草顶上长着一颗红玉似的珠子,鼻中还闻着点香气,问道:“这是什么?” “龙吐珠。” “龙吐珠是什么?” “是棵草。” 青少麟干脆闭上嘴,这妞是当他傻的耍么。 这少女朝着西走,一路走一路又挖了几株龙吐珠,还有几棵像是鼠尾、兔耳一样的草,每挖到东西,她都似很欢喜开心。 只小半个时辰,青少麟的竹篓就几乎装满了。 “鸡舌菇、羊蹄子、兰参草、化乌石、五雷风……也差不多了。”她心满意足的数着竹篓里的草,“好吧,先这样吧。” 总算结束了,青少麟松了口气。 “走吧,我们去云雷山。”那少女又将竹篓又塞到青少麟手里。 啊,果然没这么轻松的事啊。 那山看得近,走着却远,那少女加快了脚程,青少麟提不上内劲,他暗地使上了“嬉龙步”才跟得上。 这丫头有点武功,青少麟正想着,却见那少女突然喘着气停下,叫道:“太累了,快过来。” “干嘛?”青少麟才走近,那少女跃起跳到他背上的木箱上。 “好了,继续出发。”那少女喜孜孜道。 青少麟立感肩上沉了不少,他苦笑道:“大小姐,你这真是把人当牛马使呢?” “我看你拿着这刀,武功也不低吧,这点力气也没有?不行我就下来了。”那少女作势要跳下。 青少麟毕竟年少,明知对方在激他,但哪受得了,叫道:“谁没气力,就怕颠着你,坐好了。” 他内功提不起来,要背着这少女加那木箱,也是不轻,但这口气哪可能输,运起“嬉龙步”腾腾直往前方那云雷山奔去。 “快点,再快点。”那少女稳如泰山的坐在木箱上。 青少麟使着全力奔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那云雷山下,青少麟压着急促的内息,假装呼吸平静,说道:“客官,云雷山给您送到了。”那少女看了他一眼,指着山坡最高的树,“到那去。” 那是棵巨大的榕树,二十几丈高,那少女轻轻松松跳下来,指着近树冠的位置,道:“那有个蜂巢,你上去把它摘下来。” 青少麟张大嘴,那蜂巢磨盘那么大,他能看到蜂巢旁边飞舞的野蜂像一小团黑云一般,他道:“姑娘,你这是……” 那少女道:“你不敢?” 青少麟哼了一声,小小蜂算什么,小山那么大的紫鳞他都见识过。 他腾腾的爬到树冠,正想抽出刀一刀斩断树干,那少女在树下叫道:“你可不能让它摔坏了。” 这丫头不是故意的吧?自己难道什么时候惹了她? 青少麟边嘀咕着,他向下重重一踩,利用树枝回弹的力量,跃到空中,扑向前方那磨盘大的蜂巢,他右手拔刀将那巢从大树干上割下,左手接住蜂巢,自空中落到另一树枝上。 这几下直是行云流水,干脆利落,但他再快,也快不过他的敌手。 成群的蜂,结成一小片乌云似的,向他追杀来。 青少麟从树身急速滑下,他身子、脸都被树枝擦破,但最痛的是头、背、手,被蜂蜇一下像烧红的针刺中一样,他痛得啊啊大叫。 好不容易落到树下,他急忙朝那少女奔去,那少女早有准备,她点燃手中的一把干草,一团白烟突突的冒起,追在青少麟后头的野蜂群甚是怕那烟,未近那烟,已迅速的四散飞开逃命去了。 第27章 法术 青少麟把那磨盘大的蜂巢塞到少女手中,马上去摸着自己的头脸,果然一个个小包已肿起来,他马上摸出天香教的药膏沫上去,果然触手处,痛感果然大减。 那少女点点头,道:“原来是天香教的原复膏,可惜了。” “什么可惜?”青少麟大奇,这少女竟然也知道天香教的药膏?! “走吧,我们去市集。”那少女像没听到一般。 她竟然没再理那蜂巢。 “喂喂,这东西你不要了?”青少麟为了这蜂巢被蜇个半死,哪知道这丫头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蜂蜜不够好,不要了。”那少女头也不回。 “你……”青少麟简直气得要哇哇大叫,“你不要我要。”他捡起那蜂巢,撕下来巢上的蜜吞下肚。 “你最好不要吃多,否则你帮我扛不了东西。”那少女道。 “要你管。”青少麟气道。 这蜂蜜很是清甜,但吃多了,青少麟亦感觉肚子隐隐有些不舒服。 坏了,真被这妞说中了,他赶紧扔了那蜂巢。 “接着。”那少女说着向后抛出一颗蜡丸。 青少麟接过剥开,里面是颗泥黄色的小药丸,他闻着香味已感觉肚子舒服了不少。 “把它吃了,不要误了我的时辰。”那少女冷冰冰道。 青少麟翻了翻白眼,把药吃了,不一会肚子果然不再鸣叫了。 明明是给他治病,却一副要害人的样子,这妞的脾气真是古怪,看来她亦没几个朋友,自己要不帮她,可能也真没人帮她了,市集那么远,这箱子也不轻,看来也只能自己帮到底了。 出了山又向西走了一个多时辰,青少麟才渐渐的看见人居,渐闻人声,路上马牛蹄印开始多起来,甚至还有新鲜的牛屎在路边。 远处的天空似乎还看到炊烟,果然不久就见前头有个市集,市集上有数十人,有卖小孩玩具的货郎,有卖茶水的,有卖水果的,卖酒的,还有卖各式糕点的,当然,最多还是卖鱼的。 难道这家伙是想在这卖点草药赚点银子?青少麟瞄了这少女一眼,难怪她刚才捡药的时候这么开心。 这时候青少麟发现市集一角干净处,烟火袅袅,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人在用柴火烧着几只大瓷锅,不知道在熬粥还是煲汤。 那烧火的大叔一看到那少女,就激动大喊:“苏紫姑娘,您终于来了!快快快,大伙都等着你呢!” 他一叫,市集上的人立时都放下手上的活,都朝那少女围过来,七嘴八舌叫道:“苏姑娘,您可来了,我们都等您好久了。”“别围得这么紧,让苏姑娘过去。”“苏姑娘,您给我看看,我这腿昨夜也不知道怎么着,脚底痛得今天走路都一拐一拐的。” 青少麟看得目瞪口呆。 这少女原来不是脾气古怪没人帮啊,相反,那整一个大大的头牌,大受欢迎啊。 苏紫叫道:“大家别忙,都慢慢来,都按规矩坐好,一个个来。” 她见到这些村民,脾气似乎倒好了很多。 众人立时转头到那几只大锅的摊位上,找凳子乖乖坐好。 一时之间,整个市集都安静下来。 只有两个人鹤立鸡群一般,站在众人面前。 青少麟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这神秘的少女。 苏紫对他道:“你愣着干嘛,赶紧把篓里的草药洗干净了。” 好吧好吧,帮人帮到底,青少麟老实去洗草药,一旁还放着两桶水,洗起来先也方便。 他转头看着那叫苏紫的少女,她正在掀开那些大锅,拿着个木勺子细细的翻搅,青少麟已闻到甜甜的米香,和一些浓郁的菜香味。 他拿洗净的药草过去,发现那四个锅里,的确是熬着浓稠的米粥,粥里还放着山药、红枣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斋粥?这姑娘今天到这布施行善来了? 苏紫已在一桌子前坐下,那煮粥的大叔将青少麟原先背的木箱放着她脚边,一个大婶拎着一条草鱼,在桌的对面坐落。 苏紫道:“张婶,你是不是牙痛?” 那张婶呜呜叫道:“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右边这牙今早痛得厉害,连一口东西都吃不了,现在连话都说不利落……” “好。”苏紫让她张大嘴,起身探头瞧着她的嘴巴,说:“张婶,你这牙被虫吃得厉害,还有三四个也受损了,嗯,一并处理好了。” 她说着打开一旁的木箱,像变魔术一样,青少麟看着一层层的格子,从箱里伸出来,然后像树一样,不断的伸高扩宽,上三层下三层左三层右三层,长得比原来的箱子还要大。 青少麟见这层层密密数百个格子里,装着花草果蔬,各种豆子,里面甚至还有些干虫。 苏紫熟练的从十来个格子里,捡出一些花、草、根块,然后从这箱子的最底层拿出一只黑乎乎的小铁锅,她将干花、草、根块都扔进这铁锅内,然后递给那熬粥的大叔,“祥叔,辛苦了。” 那祥叔甚至是高兴,欢欢喜喜接过那小铁锅,连连道:“哪里辛苦,这是我最快乐的事。”他从其中一个大锅中勺出一大勺粥,倒入那铁锅中。 然后将那小铁锅架到一个小土灶上,那灶底下早摆有烧得通红的木炭,那铁锅只架上去一会,就沸腾起来,突然间,那铁锅上空似乎架起一道彩虹。 青少麟忙揉揉眼,定睛再看,那彩虹已消失不见了,难道是自己眼花? 这时候那祥叔飞快的将铁锅拿到一旁地上,掀开盖子盛好一碗热腾腾的粥,端至那张婶面前。 青少麟发现,场中所有人的目光看着张婶面前那碗粥,似乎那不是一碗粥,而是发光的金子,不,他们的目光那么热烈、期盼,就像那碗粥比金子还要珍贵。 张婶拿起羹匙,伸去勺粥,那羹匙不住颤抖,她来不及送到嘴里,匙里的粥就被震得都掉到桌上,她忙道:“对……对不起……”她实在太激动。 “没事,张婶,慢慢来。”苏紫拍拍她的手。 张婶不好意思朝苏紫笑笑,这次她镇定得多,慢慢勺起粥,送入嘴里,一口吞下。 众人都高兴的鼓起手掌。 搞什么,青少麟看得莫名其妙,不就吃口粥么,像是打赢胜仗一样。 顺利吃下第一口粥,那张婶很快就呼噜呼噜喝完整粥。 众人更大声欢呼鼓掌。 张婶站起来,张开手,像是胜利归来的英雄。 青少麟看得直摇头,这些家伙,莫不是疯了? 突然他看到,那张婶的头猛地偏向一边,似乎有人揪着她的头,扭到一边,然后她双足伸直,站在地上,猛的挺起胸,张大嘴,她的的嘴巴张得甚是怪异,似乎有人用力掰开她的嘴一般。 事实上,青少麟感觉她整个人似乎都在受一种无形的力量操控一般。 那张婶张大嘴,开始啊啊的大叫起来。 这甚是奇怪,青少麟皱起眉,他转头去看苏紫,她甚是平常,脸上还挂着微笑,像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而其他所有人都期盼的看着那张婶,像在等待着好戏上演。 突然间啪的一物自张婶嘴里射出,掉在地上,青少麟看得很清楚,那竟然是一颗带血的牙齿,只是这牙齿又黑又黄,而且坏得只余半边。 然后又听啪啪啪数声,又有三颗烂牙喷出掉到地上。 然后那张婶突然之间,像失去力量支撑一般,一下间软倒坐到地上。 她马上又爬起来,伸手到嘴巴里,摸着牙齿,狂叫道:“我好了,我的烂牙全掉了,我的新牙开始冒出来了。” 青少麟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看着淡淡微笑着的苏紫。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什么法术?这女人什么来头? 第28章 神医 正在众人欢喜间,那张婶突然间又倒下,这一次她以头撑地,双肩夹背上挺,弯腿立起,整个背腰腿拱成一座拱桥一般。 众村民都惊诧的望着,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骨头交错的响声,这下连青少麟都瞪圆眼,这些声音是自那张婶身上传来的。 直连鞭炮似的响了一会,才慢慢停下,那张婶全身都是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众村民都在低头私语,脸上有些恐惧神色,只有苏紫脸色沉静,一如往常。 突然间,那张婶跳起来,直接跪在地上,冲着苏紫猛磕头,嘴里叫道:“姑娘,您真是药师菩萨现世,我这腰、颈一吹风下雨就痛得很,平时干点重活,这腰就像被钉耙打了一耙,挖了几个洞一样痛,但您这粥这药一下去,我现在感觉……全身上下,像换了个身子一样,姑娘您真是菩萨降世来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住了,哪想到张婶不只是牙好了,竟然连身上多年的隐疾亦给治好了! 猛见有几人起身冲到苏紫面前,乱哄哄叫道:“姑娘,我我……眼睛看不清……”“我干活老感觉累,没力气……”“你们滚开,苏姑娘,我从岭头乡过来的,我手麻了三年多了,看了很多医生都没好……” 他们一冲,余下的人亦不甘人后,都抢前拥挤过来,乱七八糟叫道:“苏姑娘,我背痛……”“苏姑娘,我和娘子3年没孩子了……” 蓦地一声霹雳大喝:“你们都回去坐好,按规矩排队来。”原来青少麟见他们冲上来挤着苏紫,一个闪身到她面前,提起刀大喝。 村民们见他提起刀,忙人人后退,慌乱找位置坐好,青少麟用刀点着其中四人道:“你们4个,刚才领头起哄,坐到后面去,罚你们最后才看。” 那四人虽不情愿,但见青少麟提着刀,亦不敢多说。 “接下来,到谁看,由苏姑娘决定。”青少麟威风凛凛、狐假虎威的提刀望了一圈众人,当然没人敢反抗,他转身向苏紫哈腰道:“姑娘,您可以开始了。” 苏紫却没领他这个人情,横了他一眼,道:“你到旁边呆着去,不许再过来打断我。” “是。”青少麟只好乖乖灰溜溜的到一旁站着,那祥叔忙搬来一条长凳让他坐下,青少麟连忙拱手多谢他。 这时候,却见路上有两人抬着一人迅速跑来,前头一人叫道:“苏大夫,救命啊。” 村民们见他们来得急,纷纷让出一条路来,青少麟见被抬的伤者是个大叔,他额上开了个洞,汩汩流着血,脸上身上都是血,甚是吓人。 苏紫甚是镇定,让他们将伤者放置到桌上,然后左右双手各在袖口一抽,手指间闪闪发光,仔细看却是十数枚金针。 她落针如风,转眼间,那伤者伤口四周、脸颊、后脑、颈椎、胸腹、大腿、足底等十几处穴位,都插上了金针。 这针一落,血即时止住了。 众村民立时大声欢呼,但苏紫却皱着眉头,她脱了那大叔的布鞋,又挽起他裤腿,仔细看看他的腿、脚,但见一切如常,她说了声:“奇怪!你们在哪片山崖采的药?” 那两人对望一眼,一人吃吃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山上采药?” 另一人老实道:“在鸡冠山一带,我们想着采些石槲,没想到石大哥突然就从坡上摔下去,头磕到了石头上……” 苏紫从木箱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开那伤者的衣裳,将他上身整个露出来。 众村民都大是好奇,不知道她做什么。 旁边那人吃吃道:“喂,你不救石大哥,你你割他衣服干什么?” 额头那鸡蛋大的血洞虽然不再流血,但看着仍是渗人。 苏紫不去理他,她俯低头,仔细用双手梳着那伤者的头发,然后又拉起他耳朵,看看耳后,又拉起他的胳膊,看看腋下。 “喂喂,你到底在干什么?”一旁那人终于忍不住,要去拉开苏紫,突然一把带鞘的刀自一旁伸出,敲在他手背上,一少年站出来喝道:“缩回你的爪子。” 那人痛得呲牙裂嘴,叫道:“哪有这样做大夫的。” 苏紫举起伤者的一只胳膊,望着那人道:“你是想他死,还是想他活?” 那人叫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大老远的送他过来,难道是想他死啊。” “那你就闭嘴。”她转向青少麟:“不要让他们吵到我。” “是。”青少麟高兴应道,他双手抱刀横在那人面前。 苏紫用小刀拔开那人的腋毛,凑近细看,似乎没什么发现,又转到另一边。 没人知道她在干什么,只觉得一个姑娘家去摆弄一个男人的身体,大不雅观,若不是她医术超人,围观看的人早喝叱她了。 “找到了。”突听苏紫抬起头说道。 她举高伤者左边胳膊,用那小刀将腋毛剃了,指着一绿豆大小的黑点道:“就是这个小东西,让他摔下山崖,撞到石头上。” 众村民都吃了一惊,青少麟当起了学生,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在撞石前,就中毒倒下了?” 苏紫望了青少麟一眼,说:“你倒不笨。他撞石只是外伤,若不把这小东西去掉,就算把血止了,两天后他也会毒发而亡。” 青少麟咋舌道:“什么毒虫这么厉害?” 苏紫将手中的小刀架在火上烧了一会,烧得半红,才用刀轻轻划开那黑点,肉一割开她转动刀尖轻轻一挑,已将里面的米粒大小的黑虫挑出来。 一旁伤者的朋友吃吃道:“这是是什么……这小东西这么厉害?” 苏紫将那小虫放在掌上,道:“这是一种小蜱虫,常伏在草里、灌木中,它会从顺衣裳领口、袖口钻到人身上,毒性倒不是很大,只是你这朋友刚好不耐它的毒,所以才会中毒晕倒,从山上摔下来。” 苏紫说着,将那虫子弹入火中。 那人吓了一跳,道:“我我,我们身上会不会也有?” “那也可能,所以你们每回家,最好脱了衣服,去洗个热水澡,免得被这小虫附身。” 青少麟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中毒的?” “他额上发热,这不是外伤引发的。”苏紫简单道,她回身又从那木格中取出十来种菜、果、花、豆子,放入那铁锅里,那祥叔往里加了点粥,青少麟这次张大眼睛,全神盯着那锅。 “喂,把那竹篓拿过来。”那苏紫对青少麟道。 青少麟忙递过去。 苏紫从那捡出一棵龙吐珠、一棵鱼尾草,用钵捣碎了,然后起了金针,将药敷在伤口上,最后用白巾缠起来。 这当儿功夫,粥已好,这一回青少麟顾着一旁帮忙,倒没看到彩虹。 那伤者已清醒过来,他慢慢坐起来,喝了粥,这一次,连青少麟亦定定看着他,难道这人就这么好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那伤者大叔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慢慢站起来,青少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走了几步,稳了稳神,然后竟然跳起来蹦了两下,众村民都大大哗了一声,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那人之前还受了那么重伤,额头都穿孔了,但现在竟然可以正常行走了! 青少麟都傻了眼,这姑娘真是仙人不成? 那受伤的大叔要五拜三叩的谢苏紫,被她拦住了,“你刚好,小心伤口再裂开,回去静卧两天就好了。” 那大叔欢天喜地的去了,除了额上包着白布,简直是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虽然那些村民早听得苏紫的大名,但亲眼目睹还是大为惊诧,这人竟然如此厉害。 这回没人再敢乱冲闯,都静静等着苏紫发话。 苏紫望了一圈,道:“那我先按病情轻重缓急来吧,病情重的先来,你,过来吧。” 她手一指,指的却是青少麟。 在场村民一愣,他们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是苏大夫的帮工。 青少麟更是吃惊,实是想不到,苏紫叫的人,竟然是他。 他坐到苏紫面前,心中有点忐忑不安,自己竟然是这堆人里,病情重的?自己能跳能跑,能吃能睡,虽是那雷力缠结,但也不至于像是残废一样啊。 他仔细看着苏紫脸上的表情,要从她神态中看出点端倪,好安心一点。 哪知道这时候全天下的大夫都是好演员,好戏子,脸上神色自如,保密功夫天下一流,让你看个寂寞。 “苏大夫,真是那么严重?”青少麟勉强一笑。 “你刚才抽刀那一下,右手在空中,迟延了一下下,你知道么?”苏大夫脸上没什么表情。 青少麟一怔,“有么?我没感觉啊,这表示什么意思?” “还有,刚才你从这里退回去,你左脚的步幅,比右脚的短了3成,而且还内拐了半根手指那么长。” 青少麟眉毛一跳,“那我是怎么了?” 苏紫叹了口气,“你快瘫了。” “什么?”青少麟跳了起来,差点连桌子都翻了,他瞪着苏紫,突然一笑,道:“大夫,我的情况很特别,您可能看走眼了。” 他瞬时间即镇定下来,苏紫肯定是看错了,他这是受雷力所伤。 全天下,受郭惊神雷伤而没有死的人,只怕不出五人。 苏紫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既然她不知道他受雷力所伤,那怎么可能判断得准他的病情。 苏紫望着他,伸出手,指着青少麟腹部道:“你这受了伤,是不是?” 青少麟像受了雷击一般,死死盯着苏紫,“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用刀击人家手背,力散劲松,气微神弱,那是丹田受创之兆。”苏紫轻松道,“更何况,你一路上背我走了那点路,就气喘吁吁了,那分明是内力提不上来。 “而观你气色呼吸,既没有火灼内伤的炙热,也没有冰霜内伤的冻寒,那只可能是着了暗、风、雷之伤。 你若着了普通的暗伤,你也不会站在我面前了,若是风息之伤,只怕你内脏已吹融,唯有着了小阴雷的人,被雷力缠纠,时聚时散,动时如天雷地火,所过之处,尽为焦土,静时如阴灵附体,骨软筋酥,身无寸力。” 青少麟听得此处,发际已现冷汗,苏紫看着他,凑近细声道:“所以,你是被郭惊神的雷枪所伤,是不是?” 她说话的声音虽小,但在青少麟听来,却如天雷滚滚。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连脉都未把,竟然已看穿他所受内伤。 苏紫看着他道:“你所受的雷力,本来可以用蜂毒压制一下。” 青少麟一愣,道:“所以你才叫我去拿那你用不着的蜂巢?” “只可惜你用天香教的药膏把蜂毒给解了。” 青少麟想起当时苏紫的确在说,“可惜了。” 原来他的伤早被人看穿,人家早开始对症下药了,只是自己一直懵懂,不领情还反责怪人。 青少麟从怀中摸出那玉簪,放到桌上,“我想,这应该是给你的。” 苏紫瞥了一眼那玉簪,面色冷淡,道:“裳姐她还好?” “还好。” 青少麟可真没想到,白裳所说的,那隐者大夫,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姑娘。 苏紫在堤岸柳树边,看到这玉簪,就已知道,青少麟系白裳遣来的。 青少麟不知就里,还以为人家认错人。 苏紫看着将那玉簪,好一会才拿到手中,道:“你跟她关系一定很好吧?” 青少麟摇头,心想这你可看错了,“我跟她也才是几天前才认得,算有点交情。” “那她倒为你用了这青鸾簪……”苏紫喃喃道。 “什么?”青少麟听得不大清。 “她太看得起我了,以为我能把你治好。”苏紫轻轻将那青鸾簪插到发髻上。 青少麟心一沉,“治不好么?” “那要看你,听不听话了。” 青少麟站起来,一揖到底,诚恳说道:“姑娘但请吩咐,青少麟如有不从,任凭姑娘处置。” “那好,先把你的刀交给我。”苏紫说着伸出手来。 青少麟略一迟疑,将腰上的赤螭刀解下递给苏紫。 “这是裳姐送你的吧?”苏紫接过瞥了一眼刀鞘上的花纹。 连这也能猜出来?青少麟点点头。 “这刀是很多年前,一人送给她的,这么多年,她也终于送出手了。”苏紫淡淡道,她随手一扔,就将这断金切玉的宝刀扔给背后的祥叔。 青少麟心下打鼓,看来这姑娘似乎不大喜欢白裳,难怪白裳不想让他提自己的名字。 “躺下。”苏紫站起来。 青少麟转过头,几十个村民都眼睁睁的看着他。 就在这么多人面前,躺在这桌子上?这多少有点……奇怪啊。 但自己刚说完,但凭人家吩咐,马上就反悔了么,苏紫看着他,眼中似乎有种早知如此的笑意。 青少麟只好硬着头皮躺在桌上。 “把衣服脱了。” 青少麟无奈,只好把上身的衣衫解了。 谁叫人家是神医。 第29章 如意蛊 “郭惊神的雷力阴柔绵延,如缠丝藤蔓,攀附纠缠着丹田内力,两相缠结,无有穷时,所以要先行将内力冻结,再抽丝剥茧的将附着的雷力抽出来。”苏紫道,“把腹部丹田绷紧了。” 青少麟深吸口气,绷紧下腹,他已顾不得那些村民像看戏一般,嘻嘻笑笑的指手划脚笑他那光赤的上身。 他肌肉紧致有力,凹凸有型,围观村民都在指指点点。 苏紫眼中像没了这些村民,甚至没了青少麟,她眼中只有手上的金针,还有穴位。 她落了五针在青少麟丹田四周,青少麟立觉丹田一软,使不上劲,苏紫从木箱底层,拿出几只颜色各异的小瓶子。 青少麟见她在食指上戴上一银钩,跟着打开一绿色的瓶子,银钩伸入瓶子中钩出些绿色粉末,轻轻一弹,绿粉已洒在青少麟肚脐上,那绿色粉末一落到他肌肤上,即时渗没不见了。 青少麟吃了一惊,这时候却见苏紫食指连弹,已飞快的将一团黄色、红色、紫色粉末弹到他肚脐上。 粉末一落在他肚脐上,亦像那绿粉一般,即渗入肌肤消失不见了,青少麟开始感觉丹田发麻,这种麻自丹田向四周慢慢扩散开来。 “怎么?”青少麟说完这话,立时感觉自己舌头亦麻了,转瞬间,整个躯体都僵麻住,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尚能转动。 青少麟心下惊骇如波涛一般,但他只能用眼珠瞪着苏紫,眼神惊恐慌乱。 苏紫根本没看他,她又从木箱一格子中拿出一玉色盎子,这次她显得甚是小心,不知道从身上什么地方,摸出一只黄色的竹镊子,伸入盎内,夹出一只寸许长的肉色透明“蝎子”。 然后苏紫将这只“蝎子”放到青少麟肚脐上。 青少麟拼命挣动,但哪动得分毫,他想眼一翻昏过去,但偏偏昏不得,他还看清那“蝎子”,那东西并没有蝎子的双螯,倒有几条长长的触须,亦没有尾刺,整个看起来,又像蝎又像虾。 那“蝎子”一放到青少麟肚子上,就用那触须去钻他的肚脐,仿佛那是一个洞。 青少麟惊骇之极,幸好他现在身体麻得没有感觉,但眼所见,仍让他感觉到一种痛,似乎那只“蝎子”在他身上挖开了一个洞。 眼见那“蝎子”的触须渐渐没入那肚脐眼中,青少麟双眼上翻,直要昏过去,他死死盯着苏紫,心中连她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苏紫像没看到一般,道:“你中的雷力,非普通药石能治,这只如意蛊能吸收你体内的雷力,待它吸完,再用罍将它吸出来,如此你的雷力才能根除。” 这种治疗方式也太恐怖了吧! 这时青少麟听到一旁围观的村民都在惊恐得哇哇大叫,他亦不由得眼珠转向下,望向腹部,这一见更是惊恐交加,那东西的触须似在在肚脐上扒开一个口,它的头拼命钻入那口里,不一会,就只余半截透明的尾巴尚在肚脐外面,那段尾巴在空中扭了几下,“嗤溜”一下亦钻入他肚脐。 青少麟感觉自己整个身体,整个灵魂都在哇哇大叫,但那些村民只是见他张着口,呆着不动,像个木雕。 过了一会,青少麟就被那祥叔搬到另一张桌,给他套上衣服。 青少麟就像是桌上的石人,定在那一动不动。 他虽动不了,但脑子还清醒,他知道为什么苏紫要下毒来麻住他,因为没一个正常的人,能受得了这种事。 若青少麟现在能动弹,说不得他会用刀剖开肚,把那蛊找出来。 但他被麻住了,亦只能眼睁睁任由这蛊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了,亦幸得被麻住,所以这蛊在他身体里做什么,他亦没感觉。 苏紫亦不再理他,好像已完成了对他的治疗一般。 她笑容满面的给那些村民煲粥。 那些人都没什么大病,但人吃五谷杂粮,总有些头痛脑热,而苏紫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们有什么问题,甚至不用他们说出来。 在她眼中,他们的病征已足够明显,头部或眉毛疏散或眼睛黄浊,或鼻翼发红,或唇黑无血,或颊肌僵直,双足或不平,或单足拖地,或小腿血管浮肿,林林总总。 苏紫都不没有开药,她只是对应每个人身体的症状,拣出各种不同食物,放到粥中。 那些人吃了,竟然真的症状全消。 这些人来的时候多少有些病蔫,但回去的时候,都神完气足,似乎都能打死一头牛。 这样一来,虽是已日落西山,但旁边村来的人却越来越多,大家都希望苏菩萨能调好自己身子。 苏紫亦不知疲倦,让人在四周点起了松油火把,蜡烛,继续看病。 青少麟僵在那,仍是动不了,他就专门去看那只奇异的黑铁锅。 苏紫医术很厉害,但那铁锅恐怕也有神异之处。 他确是看到,那火一烧,那铁锅顶上,瞬时之中有一道彩虹闪过。 那不是普通的铁锅! 这锅肯定有一种神异的力量,这种神异的力量传导到粥里,到菜里,使人吃下后,能快速复原。 青少麟甚是好奇,自己能动之后,一定拿这锅来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奇怪,难道自己不能靠这锅好起来么? 怎么偏要把一条蛊放进自己肚子里,苏紫这家伙,不会是因为不爽白裳,连着自己也一块弄吧? 呸呸呸,青少麟又不齿自己龉龃的想法,医者父母心,看苏紫为治好那些村民,笑得多开心。 这样说来,苏紫倒没对自己笑过啊。 看来这家伙,的确是不喜欢白裳,顺带也不喜欢自己啊。 青少麟心中倒好奇起来,这两女人都这么厉害,但为什么会不喜欢对方呢? 难道是,苏紫因为白裳太漂亮了? 苏紫倒也不算难看,只是,青少麟心里叹了口气,只是她一脸麻子,她就算没麻子,站在白裳旁边,只怕也被白裳夺了光彩。 这也许是她不喜欢白裳的原因吧。 青少麟在入云馆的时候,就见那些姐们因为红玉比她们漂亮而妒恨不已。 青少麟心中一动,苏紫医术这么厉害,她若要去除她脸上的麻子,不也应该很容易的么? 难道,她也像白裳她们一样,易容打扮? 整夜,青少麟都在盯着苏紫的脸,试图看穿她的易容术。 只可惜他什么也看不出。 相反,他那猥琐的目光招来苏紫好几回白眼,最后实在受不了,直接过来在他脸上蒙了块青布。 但青少麟还有法子,他呼呼吐着气,将那青布吹开。 苏紫见了,竟然叫祥叔:“您把他那贼眼给我蒙上了。” 祥叔乐呵呵过来,笑道:“你都这样了,还能惹姑娘生气。”还真轻轻将他眼睛给蒙起来。 青少麟只能干瞪眼。 幸好他还有一件事可以做,睡觉。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他转头看了一下,自己正躺在一间小木屋里,床单洁白,甚是干净。 这屋子亦甚干净,除了床,还有床边的竹篮,什么也没有。 青少麟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他乐得从床上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地的时候差点摔个四脚朝天,丹田空空,看来果然还不能动内力。 这在他意料之内,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此刻身上竟然不着一缕,竹篮里有一套灰布衫,他赶忙拿起穿上,还很合身。 他转过身,看到赤螭刀正放在门后,赶紧拿起,系在腰间。 他推出门去,门外晨光,满眼的翠绿红黄间,有一倩影正在锄草摘叶。 那人抬起头,扔过来一药锄,道:“把那些野草、枯叶给除了。” 不是苏紫是谁。 青少麟看看四周,这大院种着几畦蔬果,还有一些药草,满院散着一种奇异的香味,使人甚是精神。 院落两三座茅竹屋,草墙边还植着梅花、柳树、绿竹,这不正是白裳当初指点他来的地方么。 想不到绕了一圈,自己才辛苦的来到这里。 青少麟望了望自己肚子,也不知道那条蛊还在不在里面。 “它还在,你的雷力没个七八天,除不尽。”苏紫头也不抬,似乎已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家伙难道开了天眼么。 青少麟哼哼的蹲下干活。 时光在这里似乎慢了下来,他似乎像又回到了莫忧山,天总是很蓝,身上总沾有泥土气息、绿草的清香。 他似乎陷入一种幻景,一会在莫忧山的竹林里,一会在这湖边的茅竹院中,他穿梭在其中,心宁神静,感觉很是舒适惬意,不知为什么,他突然爽得大叫一声,“哇!” 对面的苏紫吓了一跳,“你鬼叫什么!” 青少麟清醒过来,摸着头,望着脚下一大堆杂草,说道:“我干完了。” “干完去挑水。”苏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青少麟吐吐舌头,他到湖边打了几桶水,把那几畦菜、药全浇完,又把院里大缸灌满水。 等他忙完,看到苏紫已换了一身青绿衣衫,拎着一个小木箱,冲他打了个出发的手势。 青少麟忙放下桶,“又出门,去哪?” 苏紫懒得说话,只顾走到湖岸柳树边,那系着一艘小舟,她轻轻一跃便到了舟上,小舟连晃都没晃。 青少麟不禁咋舌,看来这姑娘武功也不低啊。 他忙过去解开绳索,跳上船,船晃得都差点翻转。 苏紫没好气的看着他,她的绿裙已被打湿。 “对不起对不起,一下子忘了自己没武功了。”青少麟连忙道歉,他手忙脚乱的拿起船桨,“苏姑娘,我们去哪?” “朝南走。” 青少麟船桨轻轻一划,轻舟在湖面荡开一圈水纹 ,无声无息的滑出柳荫,他两桨平衡,用力均匀,船在湖面走得又快又滑,像一条大鱼游在湖中。 苏紫目光投向船边一圈圈荡开的青碧湖水,神色平静,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青少麟望着她,眼前这少女这身青绿衫,合着这湖水,这碧天,这半湖荷花,若她脸上没有那些麻子,眼前将是一幅多么绝美的画。 真可惜了。 苏紫抬起头,望着他,道:“你刚才为什么叹气?” 青少麟目光移向远方的青山,含糊道:“没有啊。” 苏紫伸手入湖,春葱四指划出哗啦啦水花,说道:“你在叹,可惜我满脸的麻子,配不上这美景,是么?” 青少麟心一凛,手上的船桨差点掉下来,这女人难道真的有天眼、通心术不成? “世人常说,男子汉大丈夫,第一论人品心肠,第二论才干事业,第三论文学武功,样貌帅不帅,在所不论,当今武皇,不也是个满脸胡子的大胖子么。” 青少麟才知道,原来武皇是个胖子,但苏紫怎么会知道? “但女人就不一样,第一要美貌,第二要美貌,第三要美貌。女人若太美,没人在意她能干什么,女人若不美,她干了什么,也没人在意,是不是这样?”苏紫似是自语,又似是问话。 青少麟挠挠头,道:“好像是这样,如果女孩子不漂亮,大多男人的确没空去理她。” “我们也不需要你们,这天,也不是依着你们来的。”苏紫站在船头,不再说话,荷风吹过,青衫猎猎。 前方就是一整片望不到边际的荷花,青少麟望着感觉连风都变得青碧香甜。 这时候却见三只小船,自繁密如林的荷叶中划出,拦在他们身前。 正中船上一赤着上身,膀宽腰圆的粗豪大汉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铁叉帮的地盘?” “带我去见杜经渔。”苏紫直接道。 船上那铁叉帮数人见她气度非凡,直呼帮主名字,亦不敢轻视,那大汉拱手道:“请跟我来。” 一船行在前面,两船押后,夹着青少麟他们在中间,一路向南划去。 过得六七里水路,绕过湖上的一座小山峰,见得一小渔港,停靠着数十条渔船,有人正在将打鱼上岸,更多的人手执尖晃晃的鱼叉,正在岸边、水里演练武艺。 两人下了船,岸上的帮众见是生人,都纷纷围了过来,盯着两人,眼神甚是不善。 青少麟现下虽然没了内力,但毕竟见的世面多了,对这等阵仗,亦没放在眼内。 而苏紫看上去,更是淡定得很。 领他们过来的大汉回过身,此刻人一多,他气势亦上扬不少,向苏紫道:“这位姑娘要见我们帮主,还请报上名来,我们帮主很忙,也不知道有没有空见姑娘。” “你就告诉他,我叫苏紫。” “你们等着。” 他转身走向东首的一间较大的木屋。 众人围着两人,亦不让开,目光放肆的上下打量着他们。 青少麟见到岸边有一大木桩埋在沙里,他抽出赤螭刀,三两下将那木桩切成一方木。 一旁围着的帮众见赤螭刀如此锋利,都怵然一惊,不自觉的向外散开,不少人眼中露出贪欲神色。 青少麟将那方木摆好,招呼苏紫坐下。 苏紫瞄了青少麟一眼,眼中既没有感激,亦没有惊讶,好像本该如此一般,她大大方方坐下,就好像这里不是脏乱的港岸边,而是皇宫大殿。 围着的铁叉帮众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清两人是什么路数。 不只他们搞不清,青少麟私底下,亦不知道苏紫在干什么。 他凑在她身边,低声道:“你今天要替这些家伙治病么?我觉得他们需要的不是大夫,而是杀手。” 苏紫偏过头,手指揉着耳垂嗔怪道:“你喷着我了,离远点。” 青少麟脸一红,忙退开几步。 这时候他听到一个有力的脚步声,忙抬步望去,只见一个容貌瘦削的中年汉子自那木屋中走出来,他身形甚高,但最令人注目的是他双手过膝,手脚甚大,只蹬蹬蹬十数步,便走到众人跟前。 铁叉帮一众帮徒忙低头揖手道:“见过帮主。” 却正是铁叉帮帮主杜经渔到了。 第30章 蛤蟆天鹅 “苏紫?这碧云湖一带鼎鼎大名苏神医,就是你么?”杜经渔双目炯炯有神,看着苏紫道。 苏紫站起来,道:“神医不敢当,只是一介郎中,杜帮主,今天冒昧拜访贵帮,只因一事相扰,昨天我有18个病人,筋骨断裂,据他们所说,皆是因为在湖中打渔,被贵帮驱赶殴打所致。” 杜经渔哈哈一笑,“那些渔民不懂规矩,乱闯入我们的地盘打渔,我们一年中的确打伤,甚至打死不少人,怎么,苏神医今天过来,是要为他们作主来了?” 苏紫垂下眼帘,道:“贵帮所谓的地盘,就是整个碧云湖吧。” 杜经渔摇头道:“我们也没这么霸道,总要给人吃饭的,他们还是有地方打渔的。” “贵帮霸占了这湖大片的荷藕,大部分湖鱼,这碧云湖周边一千多渔民,还能怎么吃饭呢?” “那我管不着,他们爱去哪去哪,我只管我们帮上二三百号人吃饭,苏郎中,你管这一千多号人的吃饭?好像这也不归一个大夫管吧?”杜经渔睨着苏紫道。 “杜帮主,我辛苦治好他们,为的可不是让他们再被你们打伤打残。”苏紫淡淡道。 “原来苏朗中是踩盘子来了,就凭你们两个人?”杜经渔不屑一顾道,“不带上你治好的那些个病人?” 青少麟运上“嬉龙步”倏地一下闪至杜经渔身边,杜经渔眼一跳,大手掌向青少麟急挥,青少麟却先一步,又闪回苏紫身后。 虽没内功,但这种距离,他的“嬉龙步”凭着大脚趾急停转旋,如白驹过隙一般迅疾。 杜经渔目光一沉,喝道:“原来有高手在,难怪苏大夫有恃无恐。” 苏紫向青少麟道:“不要妄动。”转过身对杜经渔道:“我今天过来,不动刀枪,只是来跟杜帮主说一句话。” 杜经渔双眉一挺,“说!” 苏紫看着杜经渔双目,徐徐道:“杜帮主,每逢刮风下雨,可一切安好?” 杜经渔听得她这话,好像晴天打了下霹雳,全身一凛,有些发颤道:“你,你……怎地知道……” “帮主‘承浆穴’隐现白砂,‘四白穴’潮红,左手‘列缺’筋脉震动,行路左肩低右肩高,是‘手阳明大肠经’受损病症……种种迹象看来……”苏紫看着杜经渔缓缓道。 杜经渔额上已隐隐见汗,脸已有些狰狞,低声喝道:“怎么样……” “帮主修习“混元紫气功”以来,恐已有些走火入魔。”苏紫字字如雷轰,“每逢下雨刮风,帮主足底的‘公孙’‘照海’,腹部的‘大赫’‘商曲’,肩颈的‘扶突’‘缺盆’都有如针扎,是不是?” 杜经渔脸色终大变,如见鬼一般,盯着苏紫道:“你……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混元紫气功……” 这混元紫气功,是他三年前奇遇所得,这是江湖中极高阶的内功,他得之如获至宝,偷偷练了三年,武功成就早已超过前任帮主成胜,但近半年来,每练功时总感觉心绪不宁,思绪纷乱,经脉莫动鼓动,内息有急泄翻腾之像,这三月来,一吹风下雨,苏紫说的那几个穴位,更是有如针扎,直痛上半个时辰才止,无论如何亦消除不了。 他没想到的是,这桩除了自己,天下间谁亦不知道的隐疾,竟然被眼前这少女点破,直如天雷在耳边连环炸起,心中惊骇如翻江倒海,竟不由自主叫出来。 “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如何治好。”苏紫平静道。 杜经渔眼中露出狂喜之色,急道:“当真?” “当然。” 杜经渔突地嘿嘿一笑,道:“对了,苏姑娘当然有条件,你想用我的内伤,换那帮家伙对吧,治好我的内伤,那帮家伙以后就跟我们铁叉帮共享这碧云湖,是吧!” “帮主若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那也罢了。”苏紫说完,即转过身,“我们走。” 青少麟微微一笑,这姑娘果然亦深谙欲擒故纵,他推开围着的人,“让开。” 果然背后只听杜经渔大声道:“慢着。”他大步走到苏紫面前,绕着她走来走去,上下打量着她,嘴里啧啧作声。 青少麟感觉到有些不对,走近苏紫身后一步。 苏紫眼睛似蒙上寒霜,道:“杜帮主,可想清楚了?” “嘿嘿,苏大夫,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杜经渔不待苏紫回答,就自行道:“我们是走水路的贼人,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不管什么买卖,你到这来做,你可真是送羊入虎口——亏定了,哈哈哈哈。” 青少麟一闪,就到了苏紫面前,看来,对方是想用强的了。 果然,杜经渔一说完,四周的帮众马上外三层、内三层的围过来。 苏紫神色却依旧宁定,她反倒走到青少麟刚给她削好的方木边,将木箱放落在地,缓缓坐下。 “杜帮主,你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她道。 “苏姑娘,我杜经渔虽是个粗人,但是呢,也是个会怜香惜玉的粗人,姑娘若肯下嫁于我……” “你说什么!”苏紫似是想不到,杜经渔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全身颤抖,脸色涨红,显是盛怒到极点。 杜经渔哈哈一笑,道:“苏姑娘,我杜某人堂堂七尺男儿,称霸这五百里地界,手下儿郎成百上千,有什么配不起姑娘的地方?我看姑娘仍是处子之躯,云英未嫁,又仁术仁心,故才有相亲之意,姑娘莫要把这喜事,变成丧事哦!”说到后面,已是大有恐吓之意。 他这么一说,一旁帮众立刻起哄叫道:“对啊,苏姑娘,我们帮主身高八尺,腰围八尺,拳打青云派,脚踏火云帮,是大大的英雄豪杰,你嫁给他,那是祖上烧香了。” “苏姑娘,你一脸麻子,就是嫁给我崔老三,我都要考虑三五天,现在难得我们帮主这种英雄看上你,你还不快快磕头成亲到何时!” 四周又是一片哄笑。 苏紫全身抖个不停,似是气得不会说话了,青少麟赶上去,抓住她的手掌。 她的手掌又冷又滑,青少麟暗吃一气,没想到苏紫会如此生气。 “你,你……把这些家伙的嘴巴,都给我拧下来。”苏紫气得似是一只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青少麟用力点点头,他身子仍是面向苏紫,却猛地后退三步,连着刀鞘向后捅出。 铁叉帮的人正在哄笑,哪想到青少麟来势如此激烈,他们就是预见到,亦闪不过这“嬉龙步”的奇袭。 刀鞘重重击在一人的腹部,虽青少麟未用上内劲,但这人亦受不了这一刀,一声未吭即昏倒在地。 青少麟刀势不停,手上一招“风云”向外疾扫,同时人随刀走,“嬉龙步”发,他对着围着的人疾奔一圈,只听“啊”“哟”声大起,围他们最近一圈的人,脚腿全部中刀,一下子都扑倒在地。 总算青少麟手下留情,只是用刀鞘,若他直接出刀,这些人只怕一招已死。 铁叉帮其余人反应过来,忙向后跳开,“嗖”“嗖” “嗖”的将明晃晃的铁叉朝青少麟扔过来。 他们可没敢将目标对准苏紫,万一帮主真的看上这女人,那不是砍杀大嫂?以小犯大,以下犯上,是大大违反帮规! 猛见红芒一闪,那些铁叉在空中即分成两段,掉到地上。 只见青少麟抽出那把古朴的刀,刀宽两指,身如禾苗,整刀泛红,有如暗血。 众人见这刀如此锋利,都吃了一惊。 杜经渔大喝一声:“好运气,今天喜鹊临门,有人送宝刀,送老婆来了,谁把这人杀了,宝刀就归他。” 他这一叫,四周围的帮众都哟哟狂叫起来,都纷纷抓起铁叉,对着青少麟猛地投去。 只听空中呼啸声连连,一下子二三十把铁叉全投向青少麟。 青少麟心中一沉,他没了内力,只能凭着手中利刃抵挡。 当即一招“星阵”守得密密实实,在身前头顶舞起一团红光。 只听扑扑扑连续不断的金属坠地声,青少麟拼尽力气,终于将最后一杆铁叉削断。 他四周掉了一圈铁叉尖头、叉杆,直是没地下脚。 四周上百个帮众见青少麟脸色发白,满头是汗,显是已精疲力竭,都兴奋得嗷嗷大叫,再度举起手中的铁叉,要给青少麟最后一击。 “你过来。”苏紫朝青少麟叫道。 青少麟忙奔过去,站在她身边。 铁叉帮众面面相觑,这样一来,就不好再朝他掷铁叉了,万一伤了嫂夫人,就难办了。 杜经渔呵呵笑道:“夫人,你真是调皮,也罢,就让你见识一下为夫的神勇之处。” 他大步踏上前来,每一步都踏平了脚下的铁叉,呼的一掌向青少麟拍去。 青少麟虽有利刃,但他的混元紫气功也有小成,哪会害怕眼前这乳臭未干的少年。 青少麟没了内功护体,这一掌未近身,已逼得他无法呼吸,这时候只听得身旁的苏紫道:“削他腹哀。” 青少麟一怔,腹哀是腹外胁下穴位,他穴位学得不精,只记得大概之处,当处提刀直削杜经渔胁下。 杜经渔见青少麟举刀削他左胁,大吃一惊,此处正是他布气最弱之处,他双手甚长,敌人有时候刀剑未及身,他已一掌打在对方天灵盖上。 但青少麟这下是直削他命门,若是这一掌没打实,对方那利刃可是会要了自己的命。 他当即变招,右掌一挫,击向青少麟的赤螭刀,左掌划圈呼地拍出,直取青少麟面门。 青少麟见这一招只使一半,便迫得对方变招,知道苏紫说准了,喜道:“这一招削哪?” “孔最。” 青少麟想也不想,亦不管对方打他面前,提刀就削向杜经渔右腕“孔最穴”。 杜经渔脸色铁青,他这才知道原来是苏紫在指点这少年,这孔最穴正是他这一招的气穴关口,青少麟刀长且利,若先击中右掌这穴位,那他左掌就是打中青少麟,亦只是像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他猛地向后一跳,骂道:“臭婊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紫突急喝道:“削他阴陵、地机。” 青少麟想亦不想,又提刀直削杜经渔脚上的阴陵、地机穴。 杜经渔脸色大变,叫道:“你你……” 他身在空中,被苏紫一叫,那两处穴位像被针刺一样,即时泄气,自空中掉下,青少麟毫不犹豫,举刀改削他咽喉。 杜经渔心中一酸,想不到竟然这样死去。 眼前突然飞沙扑面,原来千钧一发之际,一旁铁叉帮的汉子用起了最惯常的下三流的招式——踢沙。 几团沙扑向青少麟,他急忙闭眼,足下一弹,身子嗖的后退,简直像被无形的绳索拉回去一样,那踢沙的三个汉子正自惊叹青少麟那诡异的身法,却见青少麟以更快的速度,又扑了回来,突然得有如在他身上装了弹条一般。 那三个汉子大吃一惊,但已是来不及闪躲,只见红芒自他们胸前划过,青少麟下手再不容情,一招取了他们性命。 但他的目标不是他们。 他的目标是杜经渔,擒贼先擒王,若不能将杜经渔擒下,铁叉帮这么多人,他和苏紫断不可能活着离开。 杜经渔却机警得很,借着手下拼死夺得的活命机会,他早已闪出数丈开外,大声喝道:“将这两个狗男女给我毙了。” 这一来,铁叉帮的人再无顾忌,手中的铁叉、长枪全扔了出去,只见空中数十杆枪、叉直向苏紫、青少麟射去。 青少麟拼着赶到苏紫身边,将手中赤螭挥出一团红光,紧紧护着苏紫。 与此同时,苏紫终于将她脚边的小木箱打开。 天空中,同一时间,起了两片黑云。 空中的枪、叉如黑云盖下。 苏紫脚边的小木箱,却飞起一团小黑云。 空中的枪、叉碰上赤螭红光,即崩裂溃散,断落在地。 而木箱中飞起的黑云,却迅速分散成一小点点,向四周急飞去,发出“嗡嗡”声。 铁叉帮有人大叫,“是蜂!”“他妈的,好多蜂。” 惊叫声很快就变成惨叫。 “啊”“啊,他妈的这蜂,啊,他妈的好痛。”“啊,快快,跳入水中。” 被那蜂叮中的地方,像中火烧一样,又毒又辣,他们一跳入水中,又鬼哭狼嚎的跳上岸来,原来那伤口一碰到水,就像被沸水倒在烫伤的伤上一般,更是剧痛难忍。 他们窜上岸,这一跳一跑间,又被蜇了几个包,这下毒素攻心,再也撑不住,只觉膝盖发软,都慢慢软倒在岸上。 青少麟直看得目瞪口呆,那蜂群一出,只数十息间,整个港口岸边,都倒满铁叉帮的人,就连杜经渔亦不例外,倒在地上痛得直呻吟。 那群蜂如黑云般在空中飞舞盘旋,有人还未倒下,蜂云就直扑落,一下子蜇上数十针。 这一下子,局势就完全反转,铁叉帮家门口的港滩上,只余他和苏紫,其他所有人,都完全倒下。 青少麟瞪视着苏紫,这女人,远不是一个大夫、神医这么简单。 第31章 宠物 苏紫再次打开木箱,青少麟闻到一阵奇异香味,正在空中飞舞的蜂云立时乖乖飞回木箱内,那箱里有一个更小的蜂箱,那些蜂密密麻麻的爬在上面,令人头皮发麻。 “辛苦你们了。”苏紫轻轻合上木箱,她看着青少麟道:“你肩上的伤不痛么?” 青少麟惊醒过来,这才看到右肩上插着半截铁叉子,他忙一把将那铁叉拔出扔掉,血喷了出来,他痛得“啊”一声。 苏紫走过来,“蹲下。” 青少麟忙听话蹲下。 “天香教的那药膏呢?” “有您在,哪用那些药膏。”青少麟狂拍彩虹屁。 苏紫横了他一眼,自袖口抽出一根金针,在伤口一旁的穴道扎了三针,又扎了一针在他肘弯,一针在他颈脖,不一会血就止住了。 “你为什么要过来替我挡那些叉?”苏紫拿出一绿盒,从里面挑了小块绿玉般的药膏,抹到青少麟伤口上。 青少麟立觉伤口处一片清凉,不一会伤口已有点发痒,竟然是要长生肉愈合之态。 苏紫的药果见神效。 “我不挡,万一苏神医死了,谁帮我把那蛊拔出来。”青少麟道。 苏紫哼了一声,撕落一段衣袖,把伤口包扎好。 “啊”,青少麟颇意外,“这样衣衫就不好看了。” 苏紫拍了一下他的头,道:“是好看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青少麟摸着头,喃道:“我一点皮外伤,有什么要紧,很快肉又长回来了,你这衣衫破了,就补不回了。” 苏紫淡淡道:“衣衫再好,也是死物。” 青少麟闻着肩上那衣衫,似乎有一阵淡淡的酒香味,他举起手闻了闻,同样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酒香,他记起来,那是他去握着苏紫的手,安慰她的时候沾上的。 “是因为这酒香?所以这些蜂才没叮我?”青少麟问道。 “那是冬木果酿的酒,轻柔不烈,它们不大喜欢。”苏紫道。 那时候,她的手又冷又滑,伴有很轻微的酒香,只是那时情势危乱,他哪会想到,那时候苏紫已作布下胜局。 “这些人怎么办?”青少麟道,这铁叉帮是这碧云湖的大害,放着不管不行,但全杀了也骇人惊悚。 苏紫走到杜经渔身边,杜经渔虽痛得全身发抖无力,但仍神智清醒,见苏紫行近,翻过身子,把头埋在泥里,嘴里拼命大叫道:“苏姑娘、苏大夫、苏神医,小人有眼不认泰山,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小的计较,小的真是猪油蒙了心,瞎了眼……” “既然如此,你的眼还要来干吗?”苏紫冷冷道。 杜经渔悚然一惊,哭丧道:“苏大夫,您可不能把我眼睛去掉,是我蠢,是我笨……” “你不蠢,也不笨,只不过太贪,欲念太盛,太自以为是,太小瞧女人,你以为,只要把我弄上床,将我征服,我就服服帖帖,成为你的奴隶,永远听你话,帮你疗伤,甚至帮你征服这片地方,是吧?”苏紫道。 听得她将自己的心思平平淡淡的说出来,杜经渔额上的汗不禁涔涔而下,勉强一笑道:“姑娘,小人哪敢……” “你敢,只是你做不到。你以后再也做不到了,男人,如果雄风不再,不知还算不算男人。”苏紫说完,竟然不再理他,径直走向港边小船。 “苏……苏姑娘,你那是什么意思?”杜经渔心底莫名一慌,忙叫道。 “你们还是离开这里吧,中这蜂毒的人,一生不能近水,若你们不怕死,就留下来。” 苏紫竟然不再理他们,就这么上了船,像是要就这么离开。 杜经渔一听,竟然还有活路,不由大喜。 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平安落地,若是依江湖规矩,自己这帮人纵是不死,只怕也伤残过半。 不近水就不近水,哪里的山不养人,哪里的林不活命,哈哈,这女人果然是妇人之仁。 自己捡回一条命,再将那混元紫气功练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哪天,再将这女人抓起来,狠狠虐个十天半月,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经渔双眼散着阴鸷阴毒的光芒,突然一张傻乎乎的脸映入他眼内。 是那跟班少年! “你想干什么!”杜经渔喝道。 那少年看着他,突然嘿嘿奸笑起来,像极一头看到鸡的狐狸,“你那混元紫气功,不会在你身上吧!” 他说着,就伸手进杜经渔衣服口袋搜起来。 杜经渔身上无力,哪阻得了他,他有些惊慌道:“臭小子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拿掉你最宝贵的东西,混元紫气功——就是这个吧。”青少麟自他贴身衣袋中摸出一根两寸来长一寸来宽的黑竹片,上面密密记着字。 “你你……这王八蛋,你还回来,那是我的,你还回来!”杜经渔像掉失了性命一般,嘶声大叫。 这是他今生能接触到的最强内功心法,若失去这功法,就像从高山跌回平原,不,是跌落谷底。 飞得越高,跌得越惨。 失去这功法,再加上身受内伤这秘密已被那臭女人揭破,他今后可能连铁叉帮主之位亦被人夺去。 他拼尽全力挣扎坐起来,但他全身却完全没一点力量,手连抬起一寸都难,该死,那女人的毒蜂,早知道,早知道那时答应她的条件就好了,至少不像现在这般……他愤急之下,怒叫道:“小子,你把我的东西还回来……我还有别的宝贝……” 那小子已贼笑嘻嘻将那功法的竹片收入囊中,起身跑开了。 杜经渔急怒攻心,力贯双手,奋力撑起身,他竟然站了起来,他心中一喜,迈开大步去追青少麟,哪知才走出两步,足底的‘公孙’‘照海’腹部的‘大赫’‘商曲’肩颈的‘扶突’‘缺盆’六个穴位瞬间像缺河堤缺口,内息从缺口中急泄奔涌而出。 他大惊,知道自己怒火攻心,又不顾毒素入侵经脉,强行运功前行,以致走火入魔,若内息再这么狂泄,涌向全身的小经脉,就像大江大河缺堤,河水全涌向小江小河,必摧毁小江小河。 他急忙坐下,静息行功,但为时已晚,此刻内息奔流汹涌之极,哪里还停得住,狂涌向全身奇经八脉。 铁叉帮的帮众见到杜经渔身子一侧,嘴巴歪到一边,嘴角流出口水,眼睛发直,不由得齐声大叫:“帮主,帮主……” 但杜经渔似没听到他们呼叫一般,身子僵直,慢慢倒下。 在参差不齐的呼痛声中,一群人乱烘烘的叫起来,“那小子杀了帮主。”“杀了他,为帮主报仇!”“犯我铁叉帮,虽远必诛!”“帮主还没死……”“我推选胡铁花当我们新帮主。” 见那铁叉帮一众人躺在地上,仍在闹哄哄的叫着,而青少麟则欢欢喜喜的跳回船,苏紫蹙眉道:“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事?” “没有啊,您不是说杜帮主练功走火入魔嘛,为了他早日恢复健康,我把那功法拿走了。”青少麟嘻嘻笑说,他哪知道杜经渔在他转身后,已入魔得半身不遂了。 苏紫瞪着他道:“你也不怕走火入魔。” 青少麟挠头道:“那不是有您嘛,有什么您治不了。” 苏紫板着脸道:“我可养不了你,过几天取出雷力,你从哪来往哪去。” 我从白裳处来啊,难道还能回白裳那去?青少麟脸色黯然,轻轻叹了口气。 他有点心灰意冷,随手拿起船桨,划船离开渔村。 “怎么,这么久不见裳姐,你不想念她?”苏紫有些揶揄说。 “想念她?”青少麟像被火烫到一样,目光一缩,喃喃道:“不不,我不是黑月会的人。” “你喜欢她对不对?” “啊……”青少麟没想到,苏紫问得这么直接,有些惊慌,忙掩饰:“哪有。” “每个见到她的男人,都会喜欢她,你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苏紫淡淡道。 “啊……”青少麟突然觉得有点难受,他也说不清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对方是他的唯一,而他只是对方成百上千选择之一。 “你似乎不喜欢她?”青少麟不能再让谈这个了,他迅速转到苏紫身上。 “我想应该没几个女人会喜欢她,她抢走了男人的目光。”苏紫坦白得有点惊人。 “哦……”青少麟张大嘴巴。 “不过,我不喜欢她,倒不是因为这个。” “为什么?” “因为她是个虚伪的家伙,从来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她总是为别人活着,为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没有意义的事。” “……”青少麟有点跟不上,他说:“她正忙着黑月会的事……” 苏紫冷笑道:“她就是能把武三泰杀了又怎么样,让关汉飞做皇帝?他有那能力么?哪个当了皇帝,朝代还不是一样,百姓还不是照样苦。” 青少麟突然觉得,苏紫说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东西,倒像是常来店里吃饭的书生聂其渊说的,聂其渊侃侃而谈朝廷腐败,提出税制改制的时候,店里的人都笑嘻嘻的看着他,当他是个傻子一样。 后来白虎堂、金鹰团查得紧的时候,聂其渊也不见来了,有人传他被捕入狱了,反正青少麟后来是再没见过他。 但聂其渊说过,若其不为良相,则为良医。 也许他是像苏紫一样,到哪个地方去做医生。 难道白裳选的是良相的路?而苏紫相应的…… “所以你选择做医生?济世救人,无论谁当皇帝,你都在做真正有意义的事。”青少麟问道。 “这混账世间没有有意义的事。”苏紫望着远方的山,神色似乎有点落寞。 青少麟不知怎么,升起这种感觉,苏紫人在这里,但魂似乎总飘在某个捉摸不定的地方。 或者只有为人看病的时候,她才驻留在人间。 他们回到柳堤边,青少麟系船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恍惚间,白裳送自己过来的时候还历历在目。 他还在发怔,苏紫道:“有人来了。” 青少麟转过身,发现苏紫茅舍外竹林间,隐见几角黑衫。 看来今天还有人上门求医了。 两人回到舍前,见那有3个着黑衫的人,恭敬站在那竹篱花障编就的门前。 见到他们,那三个高壮的男子一齐躬身道:“万兽庄东方雷、东方烈、东方风见过沈姑娘。” 沈姑娘?走在前头的青少麟还未开口,一旁的苏紫已冷冷道:“你们来错地方了,这里没有沈姑娘。” 她说着从他们中间穿过,打开门走进庭院,头也不回对青少麟道:“把门关上。” 青少麟转身去关门,那个叫东方风看似二十多岁的青年按着那竹门,怒瞪着青少麟。 青少麟冷冷看着他,那领头的东方雷四十多岁,抬起弟弟东方风的手。 东方雷扬声道:“沈姑娘,我们带来些东西,你一定喜欢的。” 他手上拿着个一尺来见方的黑色铁箱,时面不时传来碰撞声,有活物在里面! 他把那箱子交给青少麟,脸色凝重,“这里面的东西,我们保证你们这辈子都没见过。你打开的时候,一定,一定要千万小心。” 青少麟冷冷一笑,这家伙故作玄虚。 他接过铁箱,手不禁一沉,这箱子还挺重,他不忘将门关上,下了木扣,“你们在这等着。” 东方兄弟三人站着不动,有点不屑看着他关门,眼里那目光,像是在说,你白废什么力气,一会不还得打开请我们进去。 他手里铁箱东摇西摆,被里面的东西撞得不断摇晃。 青少麟大为奇怪,这铁箱这么沉,什么东西竟然能撞得这箱晃动得这么厉害? 这么大力激烈的碰撞,里面的东西还能活着?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万兽庄送给苏紫的宠物么? 还有,那沈姑娘是怎么回事? 难道苏紫是她的化名? 这姑娘身上的秘密,似乎不少啊。 苏紫正在水缸边仔细洗着她的手,青少麟把铁箱放在她旁边 ,道:“这是他们给沈姑娘的礼物,保证她这辈子都没见过。” 苏紫眼都没抬,“还回去。” “你不看一下,也许是你喜欢的宠物呢?” 苏紫横了他一眼,冷冷道:“还回去。” “好吧好吧,反正他们是给沈姑娘的,也不是给你的。”青少麟伸手去提那铁箱。 突听“砰”的一声,铁箱重重一震,竟然侧翻跌到地上。 青少麟惊讶的望着苏紫,苏紫眼神亦大是奇怪。 两人心中都对这里面的东西大感惊奇,同时,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青少麟小心把那铁箱扶正,那铁箱上有个横扣,他伸手左手,轻轻将那扣打开。 他记得东方雷所说,“千万小心。”右手按在腰间赤螭刀的卡簧上。 一旦有事,就一刀将这箱里的东西斩成两断。 只听“卡”的一声,那铁箱四面铁皮向外掉落。 现出一只铁网笼。 正午的阳光下,苏紫、青少麟终于看清铁笼里的东西。 第32章 尸鬼 两人都唬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向后跳开,一旁的花盘“啪”被踩碎。 “那是什么鬼?”青少麟哑着声音叫道,他喉咙发紧,就像有东西捏着他脖子一样。 笼里的东西的确捏住了他的脖子。 苏紫蹬蹬蹬后退,脸色惨白,她两手抓得发白,“尸鬼!”她说道。 那笼里是一只硕大的巨鼠,约莫一尺长,这巨鼠叫人恐怖的是它的身躯,身躯从尾到前肢部分尚是黑粗皮实的肉躯,但前肢到颈,则只余骨骼,那巨鼠的半边头赫然头骨赤裸在外,骨髂下的是臭烂红黑相间的腐肉、筋块,半块心脏,还有蠕动的脑浆。 这巨鼠已不能算活着。 但它仅余的一只眼珠血红吓人,嘴里露出如尖利的污烂细牙,发出“呲呲”的声音,似要噬食人肉一般,见到青少麟、苏紫,更疯狂的撞着铁笼。 “砰砰砰”,铁网笼被它撞得在地猛烈摇晃。 青少麟只觉脑里一片空白,他见到紫鳞的时候,尚只是惊异世间竟然有如此庞大生灵,但见到这东西,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世间上,竟然还有这东西。 “……这……这是僵尸,是僵尸鼠……”他吃吃道,连话都说不清。 还是苏紫冷静下来,她迅速入得屋内,取出一瓶火油,全倒到铁笼内那尸鼠的身上,然后“啪”一下,擦燃手中火折子。 那只尸鼠见到那火,仍旧是狂躁的嘶叫着。 “只有火才能彻底的把这东西消灭。”苏紫说着,将火中火折子扔到那尸鼠身上。 一团烈焰腾地燃起,那尸鼠惨叫连连,用身子激烈的撞着那铁笼,竟然撞得那铁笼生生在泥地上滚了数圈。 青少麟紧紧抓着手中的赤螭刀,生怕那团火球自那笼子冲跑出来。 幸好万兽庄早见识过这些尸鬼的力量,这铁笼打造得甚是坚硬,不一会,那尸鼠就不再叫喊,静静伏在那里,任身上的大火将它早已死去的身躯焚烧殆尽。 苏紫又一次倒上火油,直到那鼠尸都烧成黑炭,然后她又将那鼠状的黑炭捣成灰,再用水冲走,似乎才放下心来。 做完这些,青少麟才感觉松了口气。 这只该死的尸鼠,终于清除干净了。 但这些尸鬼,是怎么来的? 他正冒出这念头,已见苏紫冲出内庭,到外院呼地打开竹门,竹篱门一下子撞在花墙上,她喝问道:“在哪?” “幽州,敝庄。”东方雷脸色亦异常沉重。 苏紫吃了一惊,“怎么会?” 东方三兄弟突然下跪道:“大哥东方迅已感染尸毒,还请沈医生救他一命。” 跟着出来的青少麟听闻,亦不禁吃惊。 他脑中瞬间闪出,那晚罗通对他说的故事,“也许……”罗通说,“僵尸就在幽州的大山里……”。 他还清楚记得,罗通说这话的神情,那种心有余悸的惊惧。 他还记得他跟着说,他是不会去幽州的。 但现下,幽州突然来到他面前了。 “中了尸毒的人,是救不回的,你们不知道么!”苏紫厉声道,“你们还不处理它,难道想尸毒遍布天下,生灵涂炭么?” 东方雷沉声道:“我们也知道,但他毕竟是我们大哥,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不想放弃,这天下间,尚若还有一人能救他,就是您,沈医生!您就跟我们走一趟,若是他真不能救了,我们……就处置他。” 一旁的东方烈道:“大哥被咬了右掌,我们一下子就把他右手给砍了,现在也关起来了,然后马上来找沈大夫,只是找您费了点时间……” 苏紫截道:“今天是第几天?” 东方烈马上道:“第二天!我们已备好马,明晚就能……” “我们马上走。”苏紫马上道。 东方三兄弟大喜,东方雷马上吹了声响哨。 苏紫返身就冲入内屋,从木箱中拿出她那口小铁锅,扎好系在背上。 青少麟吃惊道:“你……你现在就去幽州?” “事态紧急。”苏紫想了想,又从一旁的竹箱子底下,翻出一把青紫色剑鞘的长剑,提在手中。 青少麟从未想过,她竟然亦会使剑。 “此趟行程大是危险,你不用跟着去。”苏紫又翻出一茶盎大小的物件,那物旁还系着一小竹片,她将这东西交给青少麟,道:“这雷罍,两天后,用它来吸出那如意蛊,那时你的雷力应完全清除完了。怎么用,竹片上面写了用法,你照着来就行了。” 这时候只听门外有马匹嘶鸣声,甚是响亮有力。 苏紫抢步出了门外,见东方风正牵着四匹毛色黑亮的高头大马,那马在原地不停的跺踏着蹄子,一副按捺不住跃跃欲跑的样子。 苏紫翻身跳上一匹黑马,青少麟抢过去抓着缰绳,仰头望着她道:“我也要去。”语气笃定不容置疑似的。 苏紫略惊讶的望了他一眼,随即亦不再说什么,“给他一匹马。”话音未落,她已一提马缰,纵马大步飞驰而去。 “老四你把马让给他。”东方雷亦骑马疾随苏紫而去。 那东方风只好把马缰交给青少麟,叫道:“这马脾气大,你不用打它,它识途……” 青少麟跃上马,他向东方风问道:“你们一直叫她沈医生?她叫什么?” 在场的东方烈和东方风一齐愕然,东方风有些吃惊的看着他,迟疑道:“你不知道她?她是沈星云啊。” 青少麟像被雷劈中一般,怪叫一声:“她是沈星云?前朝国手医圣沈风麟的女儿,医仙沈星云?” 东方风反而一脸迷茫,“不然你以为是谁?” 青少麟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门,真是蠢到家了,他早该想到,天下间还有哪个女子,这么年轻医术却这么高。 除了十多年前,仅十岁就名震天下的沈星云,还有谁? 但传说中的沈星云,与她医术齐名的,可是她美若天仙的容貌。 该死,显然可见,她到这里,改的不只是她的名字,还将她的容貌改了。 青少麟想起她在碧云湖小舟上所说——“女人若太美,没人在意她能干什么;女人若不美,她干了什么,也没人在意!” 显然她是不希望别人再在意她的容颜。 青少麟能想到,若是她以本来面目,出现在杜经渔这样的人面前,会将杜经渔这样的人,直接转化为野兽。 他们是必欲得到她的。 一个既美若天仙,又有天仙般医术的女子。 哈哈,但那家伙肯定不会再觉得自己配得起沈星云了。 这倒难怪她这么气。 一个她完全看不起的粗俗男子,竟然在她面前说娶她,还委屈了自己。 她真是差点没气炸当场。 青少麟现在想想,沈星云竟然没向杜经渔动上一刀一剑。 这人竟能这么的……大度。 青少麟伸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掌,叫道:“好马,快跑,去追面那叫苏紫的骗子。” 怎么像卫紫烟、沈星云这样美丽的女子都喜欢骗人呢。 第1章 医仙沈星云 万兽庄千里挑一的良马,果然日行千里,只第二天午后,他们就到了幽州境内。 “再越过前面的山,过一片林,再走个三个时辰,就到万兽庄了,我们先休息一下。”东方雷道。 人和马跑了一天,都累了,需要休整,他们到得一坡,苏紫下马到坡下的溪边洗手擦脸。 东方烈将马匹聚在一起,由着它们大口撕扯着青草,而他则全神贯注,守在旁边,手还按在刀上,如临大敌。 青少麟朝四下望望,站在这片山坡上,四野清宁,不要说人影,连一只野兔也没见,哪有什么敌人。 东方雷见青少麟有些疑惑,忙挥挥手道:“老三,不要草木皆兵,放松些,这里没有那些鬼东西。” 东方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把手从刀柄上移开,但目光仍警惕的盯着四周。 青少麟有些吃惊道:“难道这里有那些尸鬼?” “没有。”东方雷说得斩钉截铁,他从布袋中拿出干粮,那是一块鹿肉干,“谢谢。”青少麟接过,咬了一口,发现风味还不错。 “小兄弟怎么称呼?”东方雷问。 “青少麟。我是……苏大夫的病人。” “苏……呃……”东方雷点点头,他动用了极大的关系,才探得沈星云原来在碧云湖一带,隐名埋名的行医,这小子如果不知道,他也懒得说破,他奇怪道:“你是病人?还有神医大夫治不了的病么?” 青少麟道:“这事说来复杂。” 东方雷苦笑道:“难道会比我们的更复杂?” “有多复杂?东方迅在哪被咬到?咬他的东西你们怎么处理?还有人被咬到么?”苏紫一洗脸回来,就向东方雷问道。 东方雷递给她一块鹿肉,“沈大夫,先吃东西吧,现在一会也说不清,时间急,我们吃完东西继续赶路,等到了山庄之后,我肯定会一五一十把经过告诉沈大夫。” 苏紫点点头,知道心急也无用,她推开那鹿肉,“我不吃肉。” 青少麟突然记起一样东西,他赶紧从兜里拿一颗丸子,递给苏紫,道:“这是素的。” 苏紫左手接过,对着光看了看,“这是什么东西?” “百草丹。吃一颗一天不饿。” 苏紫小开檀口,轻轻咬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苏紫点点头,道:“还行,有延豆根,还有英离子,嗯,还掺有天参果,做得挺用心啊……” 她转过头,发现青少麟正盯着她脸,似乎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她狐疑的在脸上摸了一下。 青少麟忙道:“刚才这,这有点水珠。” 奇怪,她刚洗过脸,脸上还湿润透了,若是用的易容术,刚才这么一洗,已洗掉了。 但自己刚仔细的看了,不像有面具的样子。 苏紫瞟了他一眼,青少麟倏地一惊,忙收摄心神,他可算见识过了苏紫敏锐的洞察力,像个神算子一样。 苏紫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来。” 青少麟往嘴里塞满鹿肉,大口咀嚼着,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那不是怕雷力除不干净嘛,只好跟来了。” 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含糊,即使是当面撒谎,厉害如苏紫——沈神医,恐怕也无法从脸上表情、声音来分辨真假了吧。 哪知道苏紫下一句,差点让青少麟噎着。 “你知道了,是不是?”苏紫声音似乎一下子轻得飘起来,这声音似乎从遥远的空中,一下子远一下子近的传来。 青少麟一听到这话,就有这种感觉。 “知道什么?”他回答这话时,似乎人亦飘着,没有半点气力,这话回得似乎甚是空洞无力,似乎说话的这人,是多么苍白。 苏紫一下子站起来,走过一旁骑上马,策马而去。 “我最讨厌人撒谎。”她扔下这话。 站在远处的东方雷,有点意外的看着他俩,立刻又拍马去追苏紫了。 她知道我知道了! 青少麟苦笑,没想到自己演技这么差,一下子就被对方看穿了。 还是这家伙修了什么天眼、读心术? 为什么要跟着来呢?青少麟自己亦想不通。 一个女孩子,无论如何不应该自己一个人,面对这种尸鬼的。 就算自己一个男人看到这种东西都生怕,更何况一个她。 反正,是担心也罢,同情也罢,他就是来了。 只是这些东西,怎么好跟苏紫说。 有些事情,做就做了,不用多说。 一说出来,似乎味道就有点不对了。 青少麟见东方烈在等着他,忙跳上马追去。 两人纵马又急驰而去。 东方烈看着他,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道:“小兄弟,你们俩是……” “不不不,我和苏大夫完全只是大夫与病人。”青少麟忙道。 东方烈一笑,道:“我要是你得呆在沈医生旁边,我是必定要把她讨来当娘子的。” “为什么?” “为什么?”东方烈像听闻这世上最奇怪的问题,他皱眉道:“你是男人么,是男人就痛快点。” 痛快?这哪跟哪。 东方烈看着青少麟摇摇头,道:“小兄弟,你是初入江湖吧?” 干嘛人人都看出他初入江湖,他在这湖里打滚了这多时日,历劫了那么多生死,见过这世界最强横的生灵,见过这江湖最神秘的仙道寺降妖僧,见过这武林武功最高绝的女子,见过生死,见过阴险奸毒,见过豪迈奔放,见过舍生取义,但人人见他仍是,初入江湖。 难道要在这湖中泡久,身上染满酱味,才算江湖老中青? “烈哥怎么看出来?”青少麟请教他。 东方烈望着天上的浮云,道:“如果你在江湖上呆得久了,你就知道,第二天早上醒来,你一眼看到的,可能是晨光,更有可能是刀光,小兄弟,一入江湖,小命就悬在裤腰上,朝不保夕,谁的武功也不是天下第一,谁能说好明天的事呢。 看中的女人得立刻拿下,要是她不愿意,再另找就是,你们这些小子入得江湖,还以为天天鲜衣怒马,风光无限,有大把的银子女人,谁知道大半的人,没活过三个月。” 说完瞄了瞄青少麟,似乎在估算着他这样子,能活多久。 原是如此。 青少麟点头大是同意的样子,东方烈就道:“沈医仙才貌已是江湖,乃至本朝,都是第一人等,小兄弟,你还傻傻的……”东方烈突然瞪着青少麟,“你该不会以为,那是她的样子吧?” 他这样说,青少麟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样说,似乎将苏紫看轻了。 东方烈却像找到这少男少女问题答案一样,信心满满的点拨青少麟:“小兄弟,你知道,有些野兽是会伪装的,你知道什么是伪装,它们把自己弄成另样一副鬼样子,往身上堆树叶啊,涂泥啊,有些甚至还把粪尿抹到自己身上……” 青少麟赶紧打断他,“烈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沈星云怎么弄的,弄成这副样子,不过我能理解,一头漂亮的母狮,总可能会引来很多麻烦的公狮。但哥哥敢向你保证,如果你把她的伪装去了,她的真面目会让你……”他连啧啧不已。 青少麟却不想继续这话题,他道:“烈哥,那尸鬼到底怎么回事?” 这问题果然让东方烈闭嘴,他脸色一变,在马背上狠击一掌,那马儿向前一窜,疾驰入下一个路口,“到庄上,你就知道了。”他叫道。 神神秘秘。 他们晚间终于到得万兽庄,朱红的沉重庄门已打开,门口两边站排着数十个执刀提枪的万兽庄子弟。 东方雷打马领先,停也不停,冲过门口,直朝庄后院奔去,庄内灯火通明,道路两旁每隔一丈就点有牛油灯,热力迫人。 青少麟见路旁都站着披甲执锐的庄兵,但看他们俱是神色紧张,如临大敌,甚至有些惊恐,见得东方雷他们回来,似乎才放松下来。 青少麟心中暗自戒惧,庄中这股气氛,肯定是因为那东方迅中了尸毒。 他们为请苏紫过来救人,言语中不免有些不实之处,但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傻,没将那东方迅关好吧? 只要将那家伙关起来,就像那铁笼中的巨鼠一般,那至少不会有危险。 若苏紫断定这人不能救,那烧了就是。 若没关起来,那就麻烦了,若东方迅变成那巨鼠一般,擒住人来撕咬,将这尸毒传下去,那就可怕了。 这大概亦是苏紫迅速赶来的原因吧。 青少麟亦不敢想象,万一幽州出现一支尸鬼大军,那会如何,这世界怕是要灭亡了吧。 东方雷一入庄,就直奔庄后院关着猛兽所在的“御兽林”,那林正中有片大空地,有十几个大铁笼用来关大猛兽,现在猛兽已全清空,大铁笼只关着一人,东方迅。 他才刚过前面的迎宾亭,还未到中庭的凤仪楼,就见庄中管家熊十万慌张站在路边,见到他们脸上松了口气,连连招手。 东方雷心中一沉,跳下马时感觉腿脚发软,他深吸口气,腰背一挺,整个人有了些气势,沉声道:“什么事?” 熊十万哑声道:“老夫人,老夫人刚刚把庄主放出来了。” “什么!”任是东方雷心里怎么准备,听到这消息,亦被震得全身魂魄消散一般,他脸色赤白,急吼道:“现在人呢?” “正……正在吃吃吃饭……”熊十万指着前边的凤仪楼。 “你……你们这些废物!”东方雷听得还能吃饭,心中略略一宽,指着熊十万鼻子大骂,“怎么连老太太都看不住。” 边骂边向凤仪楼急奔去,急得连马都不骑上,还用上了万兽庄的轻功“灵猿提纵术”,身子一纵一落间,已跃出十数丈。 熊十万苦笑着跟上,心中暗道,这老太婆你们都管不着,更何况我们。 跟在后面的三人一听,东方迅竟然被放了出来,都不由脸色大变。 东方烈脸色煞白,他狠狠的跺跺脚,亦向凤仪楼急跑去。 苏紫正要追去,青少麟一把抓住她的手,急道:“不要着急,万一里面有了变化……” 若是凤仪楼里面发生了变化,那他们去的地方,就是地狱了。 “还没事,你见有人跑么?”苏紫镇定道。 果然凤仪楼外有数十人拔刀提斧的警戒着,他们有些手上还拿弓箭,箭头还包着一团火油,显然是有所防范的,气氛虽紧张,但都还算稳定。 青少麟悻悻松开手,自己果然鲁莽,他道:“若有事,一定马上就跑……” 苏紫横了他一眼:“净说这些废话。” 那楼只得二层来高,装得金碧辉煌,尽显万兽庄的富贵奢华。 青少麟望着入口,却感觉那像是一只黑暗中巨兽。 正静静的等着他们。 他右手一按卡簧,抽出赤螭刀,现在他已无内力,只能凭这利刀御敌了。 若事发突然,以他现在的功力,只怕连拔刀的时间也没有,只能现在就作好准备了。 苏紫见他拔刀,道:“对付尸鬼,你首要的,是先把它的脑袋砍下来,把脑袋瓜砍碎了,它就伤不了你,其他的都没用。” “好!”他提刀走在苏紫前面。 苏紫将他扯到身后,还瞪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没有内力,到我身后去,别碍着我。” 这家伙,明明是在保护人吧,但又偏偏说得凶巴巴的样子。 青少麟只得紧跟着她。 两人进得凤仪楼,过得一面山河壮丽的屏风,入得大厅,眼前所见让他们有点愕然。 只见一大方桌正中位置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身形魁梧,颔下乱蓬虬须的男人,这人赤裸上身,左手正拿着一大块汁水乱滴的牛肉,正往嘴里塞。 这人放在桌面的右手,赫然没了手掌,只余下光秃秃的手腕,这手腕包着黄污的血布,显是手掌刚断不久,但这人似是混不在意,大口吃得牛肉。 方桌面上,正堆着数只大木盘,盘里都堆满着烤、煮熟的猪牛鹿鸡鸭鹅雁等各色肉。 那男人身旁,左右两边站着两人,一个是身着华服,正一脸怜爱看着他的老太太,另一个则是一标致的少妇,垂目低道立在一旁,看着东方雷他们进来,脸上没有半丝表情。 东方雷、东方烈两人站在一旁,亦跟青少麟他们一般,眼前这幕让他们有点发傻。 东方雷看了看苏紫,又示意的向桌上那男人扬了扬头,那意思是让她诊断一下,眼下这桌上豪吃海喝的男人,他们的大哥东方迅,这样子是不是没有尸毒,彻底好起来了。 不用他说,苏紫已全神贯注观察东方迅。 那老太太望着东方雷两兄弟,问道:“老四呢?” 东方雷赶忙道:“在后面,一会就到。娘,您,您怎么……” 老太太手中紫金杖狠狠在地面一戳,只听喀的一声,厅中的青石板立时震碎一大片,老太太怒道:“若不是佩华告诉我,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东方雷眼含怒意的瞟了一眼那少妇,对方仍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雷劈也不动的样子,似乎自己一个人正站在无人的旷野中。 东方雷无奈道:“没有瞒您,只是大哥中了毒,为了大家好,我们也不得而为之……” “哼,我当然知道,要不是你们一进来,我就让人打断你们的狗腿!” “但……娘你怎么把大哥给,给放出来了……”一旁的东方烈忍不住说道,“您不知道中了尸毒的厉害么……” 老太太怒道:“你看你大哥这样,像中了尸毒么?” 众人面面相觑,那东方迅左手又叉一只鸡,露出森白的牙齿,几口将这鸡吞吃干净。 众人心中都有怪异的感觉,但看这人,眼神没半分异样,手足一切正常,哪有尸鬼的样子。 东方雷求助似的望向苏紫,苏紫缓缓摇头,她慢慢绕着方桌,向东方迅走去。 青少麟心中一凛,紧紧跟在她身后。 老太太睨了他们一眼,“这些小娃子是干什么来的……” 东方雷忙道:“娘,这姑娘是医圣沈风麟前辈的女儿,医仙沈星云,孩儿请她过来看看大哥……” “胡说八道。”老太太大喝,“你以为我瞎了么?沈老怪的女儿能长成这样?” 苏紫笑道:“余老太君好!沈老怪的女儿可不就长我这样么!” 老太太厉声道:“小丫头,你在我面前甜言蜜语,说破天也没用,沈老怪的种可标致得很。”她转头向东方雷喝道:“还请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尽瞎闹,所谓蝮蛇螫手,壮士解腕,你们做得很果敢及时,你大哥身上的毒已被清了,他在笼里关了三天,若是还有毒,现在人早就形如禽兽了,但你看他,哪有半点中了尸毒的样子。老身不是糊涂的人,楼外还有刀斧、火箭手,若是迅儿有什么异样,我们也不会犹豫把他拿下。” 东方雷笑道:“娘您果然宝刀未老,不减当年,我也只是倍加小心,您也说小心使得万年船嘛,就让沈姑娘掌一眼,若没事,您也能彻底放心,这样不更好?” 一旁的少妇低首道:“只怕让这身份不清的姑娘看了之后,我家迅爷没毒也变有毒了。” 东方雷面色一变,厉声喝道:“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疑心我要下毒害大哥?” 那少妇抬起头,那凤眼直视东方雷,道:“二哥,迅哥中毒,那我家凌儿、清儿又没中毒,他们到哪去了?” 东方雷呼呼喘气,怒道:“原来这样,原来你疑心我们,谋大哥庄主之位……老三,你告诉这婆娘,她的儿子在哪里?” 东方烈亦怒道:“怕大哥中毒染遍全庄,不只是凌儿、清儿,我们四兄弟所有孩子都转移到了云州的庄子里,大嫂难道你不知道这事么?” 那少妇淡淡道:“我知道凌儿、清儿在云州,和大伙在一起,戏当然是这么演的,最终在哪,就没人知道了。” 东方雷气得一掌拍落,但半途硬生生停下,他瞪着那少妇,一字字道:“徐佩华,你这是说,我们在设计毒害大哥,还想把他的子嗣赶尽杀绝么?” 那少妇徐佩华头埋得更低,但她声音倒很清楚,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你们让人瞒着老太太,迅哥明明没中毒,人已经好了,却不放他出来,这就不禁让人疑惑了……如今又找来一位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医生……” 东方雷气得打断她,喘着粗气,盯着老太太,道:“娘,您真信了这婆娘说的?我们仨个,趁着老大中毒,来抢这庄主之位?” 老太太目光灼灼,没有说话。 青少麟这时候,却见苏紫拿出一颗东西,吞下肚,道:“余太君,沈风麟的女儿,是不是这样子……” 第2章 食尸鬼 青少麟瞪圆双眼,像变魔术一样,苏紫吃了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双手在脸上一揉,手一放落,青少麟就见到一张明艳绝伦的俏脸,眉似翠羽,瞳若剪水,瑶鼻丹唇,整个人散出的容光完全照亮了大厅,哪人能相信,这脸先前还长满暗黑麻子。 人人都张大了嘴巴,连在抓肉狂吃的东方迅都停下来,张大嘴巴望着苏紫,不,沈星云。 沈星云向余太君裣衽一拜道:“沈星云见过老太君!” 余太君啊啊两声,连道:“这是沈老怪的女儿,错不了,这娃儿,你怎么弄得自己那模样咧……” 沈星云笑道:“弄着来玩玩。老太君,我给迅大哥瞧一瞧,行不?” “那行,当然行,请还请不到你呢!”余太君连忙让到一边。 那少妇徐佩华眼神有点慌乱,显然没想到,东方雷请的人来头竟然这样的大。 只露了下脸,就让老太君态度完全转变,一下子站在了老二他们那边。 若最终是自己神经过敏,搞出这场大戏,只怕自己没好下场。 但自己也没做错啊,他们神神秘秘,要是真的借机把迅爷害了,那她们母子下场比现在还惨。 那无论如何,若是迅爷没事,自己也会没事,只要迅爷还在。 她轻移莲步,走到余太君后面,向沈星云盈盈下拜道:“还请医仙解救我家夫君。” 解救?这女人用词可真有心机啊,这到底是说请沈星云解毒呢,还是从东方雷手上把东方迅救出来呢? 果真是心机叵测的女人,青少麟不由得瞄了两眼那少妇。 对方居然也正在打量他。 他赶忙收回目光,回到前面沈星云身上。 他虽震慑于沈星云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但此刻这女子就要诊断一头可能潜伏着尸毒的野兽,他哪还有余暇瞎想。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着沈星云和东方迅。 东方迅停下手,警戒的望着沈星云,他竟然说道:“你,想干什么?” 说得很慢,像一次只能说一个字一般。 但东方雷、青少麟都呆了,这家伙竟然会说话,难道尸毒真没了? 能说话,会思考,哪里会是那些禽畜不如的尸鬼! 余太君紫金杖重重在地上一杵,道:“这像是中了尸毒的吗?!” 东方雷、东方烈两人脸上是又惊又喜,但见得沈星云脸色却没任何变化,她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道:“这些东西,我也能吃么?” 东方迅抓起一只烧熟的鸭子,放到沈星云面前。 “谢谢。” 沈星云撕开一条鸭腿,大口吃起来。 青少麟见她这样子,不禁吃了一惊, 但东方迅见了却甚是欢喜一般,叫道:“吃吃。”他又抓起半边猪头,猛啃起来。 这时候,那方桌上方,却有一声音轻轻道:“老太君你们退远些,二哥,你慢慢走过到大哥身边,三哥,你去关上厅门,让厅外的刀斧手准备好,让他们把弓箭点着火,不要让人从这里出去。” 那是沈星云的声音,她用内功将声音凝束成丝,声音升到半空,再散开来,让厅中每个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听得沈星云这般吩咐,所有人面色都变了。 东方烈立时跑出厅,东方雷慢慢向东方迅走去,右左两手按在腰间的铜锏上。 余太君叫道:“娃儿,你是不是太过……” 沈星云竖起手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我只是提前作些防范,太君请退后。” 余太君瞪着沈星云,现在恐怕亦只有沈星云敢对她如此说话,她站在原地没动,徐佩华忙退后,离东方迅远远的,余太君转身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立时不敢再动。 沈星云道:“要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尸毒,很简单,去提只活物来。” 后一句话却是向青少麟所说。 青少麟犹豫道:“那你……” 他离开的话,沈星云身边就没人防护了。 沈星云挥挥手,“快去。” 她的紫青剑正放在桌上,青少麟记起她武功应是不弱。 青少麟正想去,哪知道那管家熊十万过来悄悄道:“我去提只鸡过来。” 青少麟大喜,这家伙不愧是管家,真是精明。 熊十万不但精明,而且十分能干,他出得厅门一会就提了一只活鸡回来。 青少麟接过那鸡,沈星云手伸到桌下,悄悄接了过去。 厅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连余太君都握紧手里的紫金杖,紧紧盯着沈星云。 沈星云将那鸡放上桌面,东方迅立时停下来,放开手中的猪头,怔怔望着眼前的活鸡。 沈星云站起来,缓缓道:“有些人中了尸毒,并不是变成不懂人语、形如禽兽畜生的尸鬼,相反,他们犹会听人话,讲人语,甚至会思考,他们演化得更为厉害,他们不是尸鬼,他们是——食尸鬼!” 厅中众人听得沈星云这话,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诺大的厅堂,立觉鬼气凛然,阴森渗人,余太君嘶声道:“迅儿,迅儿不是食尸鬼!” “无论是食尸鬼,还是尸鬼,他们的嗜好是一样的。”沈星云道,她右手搭在紫青剑上,猛地剑光一闪,桌上那鸡的头立时飞起,一般血自鸡颈疾喷而出。 蓦地一声如鬼如狼的嗥声,东方迅如狼般跳到桌上,左手一把抓起那未倒的鸡尸,众人见他眼珠下的肌肤不断起伏,像有虫子要从里面钻出来一般,蓦地他眼珠向上一翻,整只眼睛变成灰白色。 紧接着“啪”的一声,那鸡尸立被捏爆,鲜血内脏一齐自他手掌上流下,东方迅张开血盘大口,接着那些血肉,嗗嗗地吞下。 虽有沈星云预告在前,但眼前这幕连身经百战的东方雷亦惊骇不已,而余太君更是愕立当场。 所有人都惊慌失色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灯火明亮的客厅,突然变成了诡异的墓地一般。 全场唯沈星云反应过来,她手中的长剑疾向东方迅颈脖划去。 对付食尸鬼,就得对准他的头,迅速把头砍下来! 就在这时,徐佩华终暴出惊恐的大叫声,“啊……” 东方迅猛地回过头,这时他灰白的眼珠竟已变得血红,他一下子从桌上跳起,如老虎一般,向徐佩华扑落。 沈星云的剑光自他背上划过,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自空中迸出,如雨一般,洒在桌面、地上。 但东方迅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在半空依然凌厉扑下,带起的劲风将四周的火烛都吹向墙。 徐佩华脑子完全一片空白,东方迅跳到桌面将那鸡生吞活剥的场景,像火一般,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烧得寸寸崩碎。 哪能想到,只是一只活鸡,就能将这人彻底的 她失控大叫,下一刻东方迅已扑到她头顶。 他双眼赤红,嘴巴张得甚大,嘴角似是裂到耳根,足以咬下一人的脑袋,发黄的牙齿齿龈间渗着鲜血,唾涎合着血似欲滴落。 那模样,就像他眼前的徐佩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肥美的羊。 徐佩华张大嘴定在那里,束手待毙。 突然一手扯开她,一杖“嗡”的直扫向东方迅胸膛,一声音霹雳般大喝道:“迅儿,你清醒一点。” 这声大喝含着极大内劲,如佛门狮子吼一般,厅着的巨烛烛火瞬时全都一晃。 青少麟眼前一黑,差点倒下。 他内力已失,这声大吼差点没将他吼倒,余太君果然是老而弥坚,内力深厚,手上的紫金杖化成一道明亮的黄光,这黄光要是打在东方迅身上,当可将他自空中打下来。 自后赶上的东方雷已抽出双锏,待东方迅被打落地,他就双锏将他手脚砸碎,断他行动能力。 沈星云叫道:“小心……食尸鬼力大无穷,要断其首……” 她话音未落,东方迅左手已抓着那黄光,只听“格”“格”数声,东方迅的手指似被震断数根,但他混似断了几条稻杆一般,他抓着这杖,一落地,左手猛地一掀,余太君手中的紫金杖呼的飞起,直撞碎厅中门窗,飞了出去。 众人都大吃一惊,哪想到东方迅会变得如此强横。 余太君趁他左手上扬,中门大开,瘦骨棱棱的双掌打东方迅胸膛上。 她这一掌用了震、推、碎、扯各种劲力,要打得东方迅退后坐倒在地,再行控制他。 哪知道,这双掌拍出,东方迅胸膛格的一声,胸脯被这手掌打得坍凹下去,胸骨都倒刺回心脏,但他却完全没事一般,左手一下子抓着了余太君双手。 余太君这才惊恐,这世上没人可以这样,除非这人不是人。 她似乎这刻才仔细望清东方迅的样子,赤目血口,利爪尖牙,如同一头野兽无异。 余太君心一沉,她双手一缩一滑,东方迅左掌一空,已抓了个空,他反应甚快,左掌五指如爪,往前一插,直插余太君心口。 余太君双掌在胸前划圈,东方迅的左爪力道被引到左方,余太君双肘向他胸口撞落。 这一撞若撞实,东方迅整个身骨子都碎裂,全身再无力支撑站起。 余太君瞬间已明白,眼前这人,再非她的迅儿。 这是一头食尸鬼。 她下手再不容情。 但却已经晚了。 东方迅右手已没了手掌,只得一截断腕,他右手突地如刺刀一般,向余太君腹中刺落,“波”一声,那断腕全刺入她腹中。 余太君全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一着,身上劲道全失,东方迅大口一张,就向她颈中咬落。 东方雷大惊失色,狂吼:“畜生你敢!” 但这两人动手,只在转瞬之间, 他和沈星云距离尚有数步之遥,哪来得及。 东方雷右手铜锏“嗡”地飞出,直砸东方迅后脑。 但已来不及。 危急之中,只见被扯到余太君身后的徐佩华,抓起一旁桌上的花瓶,一招“一剑落星”直塞入东方迅张开的大口中。 情急之下,徐佩华这一招甚至来不及思索,若她有半分杂念,这一招反而就没这么快准了。 东方迅嘴里突然塞入一只花瓶,他大怒用力咬落,但这花瓶的圆肚挤塞得他嘴巴实实的,完全用不上力。 这当儿,徐佩华立将余太君抱住,向后急退。 东方迅大怒,身子向前一纵,左掌向徐佩华手臂抓去。 这时颈后背喀的一声,一锏飞来打断他脊骨,东方迅一个跄踉,跪倒在地,他左掌一拳打碎嘴里的花瓶,抓着碎片一甩,一把片碎片直射向前方的余太君、徐佩华。 余太君勉力一拂衣袖,拦下眼前的碎片,身后徐佩华奋力提着她急纵后跳,两人一下子都撞在后背的花架上,哗拉拉,花瓶木架碎了一地。 东方迅一下子击倒余、徐两个,但后方劲风大起,东方雷及沈星云已扑近。 他转过头,突地张嘴猛地一喷,只见十数片碎瓷片向着沈星云、东方雷,甚至他们身后的青少麟射去。 “这上面有尸毒,不要被它伤了。”沈星云叫道。 她手中的紫青剑舞出一团清光屏障,拦在身前。 瓷片撞上剑光“嘭”地全碎成粉未。 青少麟听得那碎片上有尸毒,忙一个打滚滚到桌下。 该死,自己还说要保护沈星云,竟然被搞得如此狼狈。 但他内力已失,面对的又是不能失手的尸毒,难免有点心虚,顾此失彼, 他马上一翻身出了桌底,见东方迅怪吼连连,左右双臂连挥,手臂像铁棍一般向沈星云、东方雷击去。 沈星云对活人可依其经脉、神气预测其行动,其“奕剑术”可轻易占据上风,但对食尸鬼,这法子就一筹莫展了。 食尸鬼力大无穷、动作敏捷,这都尚且可应付,要命的是它完全不是活人,没有活人的反应。 沈星云一剑刺向他左臂,要将这臂削下来,东方迅若退后避开,或挡开,沈星云都可变招刺向他咽喉。 但东方迅是直接将左臂迎上剑锋,剑“嗤”的就刺穿他臂膀,东方迅不会像活人一样,疼痛恐惧,他反疾冲向前,左臂一爪向沈星云脸面抓落,任凭沈星云的剑将他半边胳膊削去。 若是活人,这是一种不要命、同归于尽的打法。 但食尸鬼早没有命,这种打法,它要的就是敌人跟它一起死。 沈星云无奈只有后退,手中剑反削向他的左爪五指。 东方迅手掌一抬,掌心穿剑而过,照旧向沈星云抓来。 沈星云足下连点,向后急退,岂知东方迅左掌五指并拢一抓,已将她剑身锁住。 沈星云左掌一掌拍在剑柄上,剑身猛地一震,剑尖凭空弯曲,再猛地弹出,直取东方迅首级。 东方讯右臂一抬,挡在剑前,剑尖“扑”的又没入他右肘。 沈星云右手急忙回缩,剑“嗤”地自东方迅手掌抽回。 她身子突然向后急退,却是青少麟一把抓住她左手,运起“嬉龙步”,急闪一边。 东方雷赶忙补上,提锏横扫,重重的铜锏直取东方迅脑门。 东方迅纵身跃起,向他扑下来。 东方雷面色大变,食尸鬼又是这种不要命的招数,他的锏固然可将这大哥的腰打断,但对方的鬼爪亦将抓破他的脸,他哪敢冒这种风险。 当下一个“懒驴打滚”闪开。 只一照面,沈星云和东方雷都险些中了食尸鬼的毒招。 敌人之难斗,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东方迅又舞着双臂,向他们横扫过来。 这时候只听到东方烈怒吼,“放箭!” 第3章 围歼 十几支火箭从厅口如流星般直射向东方迅。 东方迅似是怕这些火焰,他猛地伏下身,向前一窜,整个人就跳到了墙上。 “突突突”火箭全射空,射在大方桌上,一时之间,整张大桌都烧起来。 众人见东方迅如虎豹一般四足趴在墙上,双目已全然血红,正呲牙裂嘴朝他们怒吼,心底寒气直贯全身,有人甚至忍不住全身颤抖。 他们的大庄主,现在已变成不折不扣的尸鬼,甚至尸兽了。 东方烈咬牙切齿,大吼道:“把它给我射下来。” 门口二三十名帮众,忙立时拉弓搭箭,点上火,但就这么一迟缓,东方迅在墙面上,如豹子向他们飞扑过来。 众人大惊,阵势大乱。 沈星云向东方雷叫道:“把厅门关起来,我们就是死了,也不能让它走了,否则外面的世界就完了。” 众人所在之处,正是厅口,若是守不住,那东方迅就可能逃出去了。 东方雷脸色发白,他当然亦知道这后果,他朝熊十万厉声道:“你到外面守着这楼,带上火油,要是我们拦不住它,你就把这楼烧了!绝对不能让它逃出去,听到没有?” “是!”熊十万斩钉截铁道,他脸色铁青,向外急掠。 “熊管家,除非我们赢了,否则,不管是谁,闯到外面,你都要杀了!”沈星云厉喝,“你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跑出去!” “明白!”熊十万咬牙用力道。 他奔出厅,他身后厅中万兽庄的子弟惨叫连连,东方迅冲向众人,如虎入羊群,疯狂撕咬扑杀,只眨眼间,就七、八人血肉横飞、肚破肠流。 但熊十万已顾不得了,他强忍悲痛,冲出厅口,用尽全身内力,狂吼道:“庄主尸变!全庄集合!” 他要组织人马,在这建成铜墙铁壁,把他曾经的主人,射成蜂窝。 万兽庄内众子弟听闻得熊十万这般厉喝,都大吃一惊,忙拿上刀剑斧戟、弓箭机弩,飞奔过来。 闻听得庄内急促的脚步声,熊十万心中稍安,他转头回望厅内,却脸色大变。 一人“砰”的撞破厅门,跌在他面前,那是“猎”组的梁雄,他颈侧被咬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正汩汩冒着血,他插有木刺的右手用力捂住脖子,但哪捂得住,血自他手指间不停的流出来,他左手举高,伸向熊十万,微弱叫道:“救……救……” 熊十万一咬牙,抽出长刀,一刀刺入他额头。 梁雄眼珠死死瞪着他,应声断气。 熊十万抽出刀,他头一抬,心底一紧,从那厅口的破洞,他看到东方迅像狮豹一般趴伏在地上,侧转头用血红的眼珠瞪着他,一旁地上散落着两三具残尸。 熊十万不自禁的后退一步,脑中迅速闪现一个画面,东方迅冲出这楼,尸毒漫延至整个天下,世界一片火海。 “不不……”他提刀指着东方迅,纵是死,也绝不能让这食尸鬼跑出去。 只见人影一闪,东方雷已扑至东方迅面前,手中沉重的铜锏一招“横断天山”直轰向东方迅。 这一招东方雷已用足十成功力,雄浑霸道,锏未至,隐闻轰隆雷声的锏风已将东方迅的头发吹直。 东方迅已扑近楼外,绝不再让他向前多走一步了,东方雷一出手就是重招。 东方迅似是知道这一招的厉害,他异常灵敏的向旁一扑,闪开这一锏。 现今的他,更像是一只四足的野兽,哪里还有半点人的感觉。 东方迅才落地,一道黑光向他当头横扫,却是东方烈与其兄东方雷一向配合默契,见东方雷出手逼退那兽鬼一般的大兄,手中的鬼头大刀即时一招“风雷并发”,东方迅脚才落地,鬼头刀已兜头向他斩落。 东方迅已闪躲不开,他喉中“嗷”的大吼,左爪如电,直抓向东方烈面孔。 东方烈这一刀纵是能砍下他头颅,只怕自己亦被抓中。 他无奈足下一错,避开这一爪,鬼头刀亦落空。 青少麟对沈星云道:“这样下去不行,他早晚会逃出去!” 东方迅已沦为不知生死恐惧的怪物,而旁人则要惊惧他的尸毒,不敢硬碰硬,打斗之中总是束手缚脚,十成功力只发挥了五成,而另一头东方迅十成功力暴涨到十五成,两相较量,每人都被东方迅逼得狼狈不堪。 沈星云当然知道,若再这样下去,他们所有人可能都和东方迅被楼外的人全歼在这里,但急切间,又找不到法子,“那你有什么法子?”她大声道。 青少麟深吸口气道:“记得把我治好!” 他突然从沈星云身旁窜出去,抓起插在大方桌上熊熊燃烧的利箭,他身法奇快,一下子竟然到了东方迅身后,东方迅身子向前一扑,扭转过身,龇牙咧嘴冲青少麟大吼。 火光一闪,青少麟“嗖”重重将手中一枝火箭插入地面,东方迅见着那火逼到身前,似乎吓了一跳,身子不由的向旁一缩。 这食尸鬼似乎有些怕火,在场的人脑子总算清醒过来。 青少麟全力展开身法,绕着东方迅急转,手中火箭“噔噔噔”直没入地,每插下一根,东方迅像被火燎中一般,头不自禁的向后一扬,等他定睛一看,青少麟已在他身边插了一圈火箭。 他大吼一声,正要跃起,跳出火圈外,蓦地一绳套已飞至他头顶上方,如飞盘一般急旋。 东方迅目光一愣,似是不知道这是什么。 那绳套突然急速坠下,奇准无比,一下套在东方迅颈脖上。 东方迅像被套中的野兽,猛烈的纵身高高跳起。 而绳索另一端的东方雷对这一套那是万分熟练了,他已用这绳套降伏过上千头猛兽,只见他将绳索套在腰间,沉腰收肩,使出“千斤坠”,口中大喝:“呔!” 但东方迅这一跃之力远超狮熊,东方雷只觉手一辣,身子不由自主向前飞出去。 东方烈正担心东方雷一人制伏不了,见状忙抢前一把抱住东方雷,两人一起翻滚在地。 空中的东方迅被他们拉下来,狠狠撞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嘭嘭”声,撞得肩胛骨变形,但食尸鬼早已无痛感,东方迅猛地跳起来,双手抓住绳索,猛力一扯,将地上的东方雷、烈两兄弟直扯得向他飞去。 猛见火光连闪,数十枝火箭漫空飞过,全射到他身上,却是沈星云和余下的数名万兽庄兵,瞧准这空档,将手中的数枝火箭全射出去。 东方迅几成火人,像一头人熊被点燃一般,他大声嚎叫,不断用手掌拍打着身上的火焰,火光中,只见一道血红的光芒一闪,东方迅的头颅高高飞起,滚落到厅门前。 无头着火的身躯只余双手无力在空中挥动了数下,这才“砰”的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这噩梦一般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东方雷“啊”的大喝一声,抽出锏重重一锏打在那无头尸身上,直将那躯体砸成两半。 青少麟赶到东方迅那头颅前,那头颅竟然还对着他瞪眼,张嘴呲牙,青少麟感觉全身被一股寒意贯穿,他举起刀要将眼前这物斩烂,没想到沈星云却拦下他,“留着,这东西我有用——我要研究看下,尸毒怎么传的,到底是不是真无解。” 说着,沈星云解下身上半幅衣裳,将那脏脏的鬼异的头颅隆而重之包起来,提在手中。 青少麟瞪圆眼,若非亲见,真难以想像,这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做的事! “沈大夫,我娘,我娘……”厅角突然传来东方雷惶急的叫声。 沈星云、青少麟急忙赶过去。 只见余太君坐在厅角的地上,她腹穿了一孔,血流到地上,地面像铺着暗红的地毯, 厅中正激烈战斗时,徐佩华亦不敢移她,怕吸引来东方迅的攻击。 现在战斗结束,东方雷见她流这么多血,亦不敢动她。 但更多盘绕在众人心头的是,余太君被东方迅断肘刺穿腹部,会不会亦中了尸毒? 众人都用余光瞄着沈星云,等她发话。 沈星云慢慢蹲下,柔声道:“太君,我先帮您止血。” 她拿出金针,轻轻在余太君的腹部、腿、臂几处落针如风,连刺上百穴位,围在一旁的人心中都道:“认穴这么准、落针这么迅疾,这人果然不愧是医仙。” 血慢慢止住,余太君脸色如土,嘴唇发白,她抬起眼皮,双目无神的望着沈星云,“娃儿,不用劳心了,老身知道,这次是躲不过了,嘿嘿,没想到,最后竟是这种死法。” 东方雷勉强一笑,宽慰道:“娘,沈医仙在此,阎王都得绕道走,您尽管放心好了。” 沈星云掀开余太君腹部伤口上的衣裳,鹅蛋大的伤口四周,已黑了一大片,而且边缘还有黑色纹路像枝条一样向四周漫散。 沈星云垂下眼帘,轻轻道:“太君,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傻孩子,我都活到这把年岁了。”余太君环顾一下四周,叹道:“能死在自己家里,自己家人面前,也算个善终。老二,老四回到没有?” 熊十万在他们身后马上道:“四庄主已过了清凉河,很快就到了。” “那我就再等一会,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及。”余太君道。 “来得及,太君。”沈星云轻声道。 “老二,我不愿变成老大那样,一会……”余太君望着东方迅的残尸,道:“你们把我和这楼,一道烧了吧。” 东方雷、东方烈一齐悲怆大叫:“娘……” 徐佩华亦在一旁抹泪叫道:“太君,我们怎忍心……” 她话未完,就被东方烈一把推开,他咬牙喝道:“就是你这婆娘,胡言乱说,骗得娘把大哥放出来……今晚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老三!”余太君竭力大喝。 东方烈一惊,赶忙跪下,余太君道:“不要再提了,终归决定放迅儿的人,是我。她始终是你们大嫂,你们不得无礼,往后没人再管教你们,你们记得,处事要公允公正,一家人,永远不要内哄,要照顾好自己人,唯有这样,万兽庄才能长存下去……” “是,娘。”东方雷、东方烈兄弟和徐佩华一起跪下。 这时候,只听楼外有人大叫:“四庄主回来了。” 东方风一脸汗土,虽然已有人去迎接他,告诉他庄里出了大事,但又不敢直接对他明言。 东方风入得厅来,见厅中到处都是死人、残肢,场面这样惨烈,亦不由得脸色发白。 东方雷悲叫道:“老四,快过来。” 东方风踉踉跄跄冲过来。 沈星云悄悄退后,出了大厅,由他们一家人分享最后的时光。 青少麟当然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出来。 他们身后跟着的,是熊十万。 他自然也亦不好呆在里面。 “熊管家,谢谢了,你做得很好。”沈星云道。 熊十万听闻沈星云夸奖他,高兴得脸皮都皱了,连忙道:“今日得医仙一赞,熊某感到无上荣光,对了,两名还没吃饭吧,请跟我来……” 沈星云打断他,道:“现在还顾不上吃饭,这事,还没完。” 熊十万心一凛。 “熊管家,是什么咬伤大庄主?” 熊十万道:“我只记得,那天是15圆月,大庄主带一队15人去北边的黑渺森林狩猎,但最后只得他独自一人回来——他右手断了,那时他还清醒,他告诉我们,他可能中了尸毒。后来二庄主带了上百人马到黑渺森林搜寻,很快他们就回来了,然后就去找您,您就来了,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看来一切的谜团都在那个黑渺森林,以沈星云的性子,肯定要去的,青少麟想着当初罗通说的事,难道,那个森林,就是他的爹当初遇见僵尸的林子? “沈大夫,您要去?”熊十万似乎有些担心的问。 “不去看一下,我不放心。”沈星云蹙眉道。 “好的,您休息一晚,明早我来安排。”熊十万躬身道,“沈大夫,我先行告退,去处理点事。” 余太君坚持要和这楼一起火葬,的确是需要一些准备。 熊十万一走,沈星云转过身,望着青少麟。 她曾经这样注视过他,但那时,青少麟只当她是个医术神奇,麻子满脸的普通少女,就是看到天荒地老亦笃定得很,但现在,这人变成了医国圣手,江湖万人景仰的医仙,而且还变换了模样,变得丽若天妃,这样的倾城绝色盯着自己,青少麟脸不禁红起来。 沈星云“哼”了一声,似甚是不屑他的反应。 “把手张开。”她冷冷说。 青少麟悻悻张开手,他两只手掌被烧得通红,起了一些小的水泡,但出奇的竟然没有严重烫伤,沈星云道:“挺聪明啊,懂得先抹上天香教的原复膏。” 青少麟呲着嘴道:“但这些水泡好痛……” 沈星云瞪了他一眼,“些许痛也受不了,倒敢去食尸鬼面前闹腾。”说着拿出金针,将那些水泡挑开,然后抹上绿色药膏。 “那还不是怕那家伙窜出去么……”青少麟手掌一片清凉,复原膏全用完了,现下多得这绿玉一般的膏药才迅快好起来。 “你一丝内力也没有,倒敢冲上去……”沈星云停下手来,看着青少麟,“你是想当英雄,拯救世界?” 青少麟摇头,道:“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外面要是变得尸鬼满城,那就太可怕了。” 沈星云拿出一条白色布带,慢慢绑好他手上的烫伤,道:“所以我们是绝对不能让尸毒散播出去的,你要是中了尸毒,别怪我不留情面,把你一刀杀了。” 沈星云说完,就转过身去。 青少麟一愣,抬起头,就看到东方雷他们脸色沉重,走出厅门。 “点火。”东方雷嘶声狂吼。 声音如雷,轰轰滚向四方。 震得夜鸟扑翅扑翅扑入黑夜。 第4章 钻毒 数百火把在空中划出道道亮光,穿过凤仪楼门窗、楼阁,落在大堂。 不一会功夫,这座代表万兽庄门面金碧辉煌的三层小楼,就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东方雷三兄弟站在熊熊燃烧的楼前,火光将他们脸照得明黄不定,东方雷东方烈脸色阴沉,尚能忍住,年轻的东方风却已泪流满面,抽泣不已。 青少麟想到半个时辰之前,自己还在这楼见到那一身华服一脸霸气的老太太,没想到突然之间,这贵气的老太太和就这富丽堂皇的楼一道灰飞烟灭了,江湖果然凶险诡谲,东方烈说得没错。 想到东方烈的话,就想到他说的,要果断的去追沈星云……青少麟心剧跳,他悄悄用眼光斜瞄一旁的沈星云。 沈星云目光炯炯,全神贯注,不知在看什么。 青少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那名叫徐佩华的遗孀。 就是这女人,怀疑东方雷他们借机谋害东方迅,将他们的孩子掳走,鼓动老太太放了东方迅,造成了今晚的惨剧。 她心里内疚么? 徐佩华眼神惊惶不定,牙关咬紧,她身子还有些颤抖,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她在害怕,余太君死之后,东方雷他们对付她么? 只怕这楼一烧完,她就要被立即处决。 如果我是她,我会立刻逃跑,青少麟想。 但沈星云为什么盯着她? 青少麟好奇心上来,他仔细望着徐佩华,发现她右手紧紧抓着的左手臂膀处,有些血迹。 医仙沈星云,是在意那些血迹么? 青少麟正恍惚间,只听“喀嚓”的巨响,那凤仪楼终被烧塌,一时之间火屑四溅,一众人忙后退不迭。 只有东方三兄弟仍站在那一动不动。 徐佩华急忙后退,她突然发现,沈星云闪到她面前,而跟着她的那个少年,则站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堵着她。 徐佩华脸色微变,她朝沈星云微一躬身,道:“多谢沈姑娘今晚仗义相助,佩华永世不忘。” 沈星云目光只望向一个地方,她左手臂弯处的血迹,那里衣裳破了个小口,有血从里面渗出来。 “你这怎么伤的?”沈星云问。 “这?”徐佩华右手挽起左手的袖子,露出伤口,那是伤口只得分许长,亦不深,伤口已止住血,一旁有一些血迹,“撞到架子上,被架上花瓶的碎片划伤了。” “我可以看一下么?”沈星云道。 徐佩华勉强一笑,“求之不得。” 沈星云捧起她的手臂,凑近看,眼神变得甚是专注,像两道光落在那伤口上,青少麟怀疑那伤口旁的血迹都会被这两道目光清光。 东方雷发现她们的异样,转过身走过来,沉声道:“有问题么?” 沈星云俏鼻在伤口旁嗅了嗅,道:“伤你的那瓷片呢?” “我拔出来扔掉了。”徐佩华指了指那烧得正猛烈的一堆残垣断瓦,“就在里面。” “她被食尸鬼伤着了?”东方雷目光如电,在徐佩华脸上扫了一圈,看他的表情,似乎在等着沈星云回答说是,就将面前这妇人一锏打碎。 “还需要观察。”沈星云道。 徐佩华急道:“还观察什么,我救老太太的时候被木架上的瓶子弄伤,不是被……” 沈星云打断她道:“现在不能排除被食尸鬼所伤的可能,也不能排除,你受伤之后,伤口触碰到老太太……” 徐佩华急道:“沈姑娘,您不是神医么,怎么连您也不能确定……” 沈星云脸上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这尸毒我们知道得还不多,现在也没有解药,只能这样先行防着。” 东方雷大手在空中一挥,喝道:“来人,把庄主夫人押到‘御兽林’……” 徐佩华脸色发白,大声喝道:“东方雷,太君临终前怎么叮嘱你的,你忘了?让我们不要内哄、自相残杀,落了万兽庄面子,你现在将我一个妇道人家,关在‘御兽林’的铁笼里,像个畜生一般,无遮无挡,吃睡便溺,尽于世人面前,你这样做,最终到底是谁没有颜面,是我,还是尸骨未寒的庄主、太君,还是万兽庄?” 这一连串大声喝问,直轰得东方雷脸上阵红阵白,他鼻息粗重,双目像喷火一般瞪着徐佩华。 徐佩华说了这些话,人反倒冷静下来,低眉站在那里,似乎人已被关在某个地方,眼前这一切跟她无关一般。 她将问题抛开东方雷,余下的,无论是什么答案,她都已作好准备接受。 熊十万过来在东方雷身后,悄悄道:“红园可以清理来出来,看护夫人。” “马上去办。”东方雷面无表情。 熊十万急忙转身去吩咐人。 “你暂时住红园,三天,若一切没事,你可以自行离开,你可到别青州、石州的庄子,但请你今后不要再回到万兽庄。”东方雷对着徐佩华道,“带她下去。” 熊十万挥了挥手,一旁立刻有七人护送徐佩华去红园。 “抱歉!”东方雷转过身,对沈星云、青少麟道,“没想到一回到家,就出如此大的变故……还危及到两位,我们仨兄弟真是感到万分抱歉,本应好好招呼二位,接风洗尘,只是……现在庄上还有千头万绪的事要安排,还请沈神医、青少侠谅解,等此间事了,万兽庄一定好好招待、酬谢二位。” 沈星云道,“这不用放在心上,东方庄主,我到此,尚有一事,就是这尸毒的来源……” 东方雷摆手道:“沈神医,那事不用急,等徐佩华的事一了,我们就去那黑渺森林,把整个森林都翻遍,查个明白。现在,您安心的休息。熊管家,送沈神医、青少侠到客房休息。” 熊十万忙道:“两位请。” 主人已作安排,沈星云亦只得听从。 熊十万一路带两人到庄园西边的听云阁,安排好两人住宿,沈星云道:“熊管家,本来这事不应我说,但徐大嫂那,你要务必监管好,不能再发生凤仪楼的事了。” “您请放心,我们一定看好,保证不出事,两位请安心休息。” 沈星云站在屋前,一直看着熊十万离去的背影。 “熊管家办事挺仔细的,你还不放心?”青少麟问道。 “这次我们对付的,不是普通的东西。”沈星云脸上挂着忧色。 青少麟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担忧,道:“徐大嫂刚说话还有条有理,不像是中了尸毒的人。” 沈星云摇头道:“现在没人知道,中了尸毒的人,是什么症状,只有等它发作了,你才知道,但那时已经晚了。” 她推门走进屋中,“你进来 。” 熊十万给他们安排了两个屋子,现在山庄内一片混乱,暂时也没有仆人伺候他们。 青少麟见沈星云招呼他进去,忙欢天喜地的跟在后面。 “把门关了。”沈星云头也不回道。 这屋子并不大,屋中央是张架子床,窗边是张紫檀书桌,桌上还笔架子、纸砚,桌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弓。 这屋子两个人并不显得窄,但问题是关上门之后,两个人……气氛就显得有点奇怪了。 青少麟关上门,感觉心脏突然怦怦乱跳。 和这种倾国的美人共处一室,青少麟还从未试过。 “你还在那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听得沈星云叫他,青少麟心一颤,“来了。”他转过身去,没想到眼前所见,却吓得他脸色大变。 紫檀桌的宣纸上,正放着东方迅的头颅,那头颅瞪着血红的眼睛,张着嘴,一开一合的狂咬,似乎即使断了头,亦要将这世界吞噬一般。 沈星云见青少麟脸色发白,摇头翻白眼,“真是胆小鬼。” “不是,这深更半夜的,你弄这玩意出来干什么?连鬼都能被你吓死。”青少麟脸上阵红阵白,心情真是从天堂一下掉到地狱。 “你对这东西不好奇么?”沈星云低下头,她低下如花娇靥,凑到那张丑陋凶狠的脸跟前,东方迅的头颅见她凑近,竟然还会更加猛烈的张嘴狂咬,“只得一颗脑袋了,居然还能这样疯狂的动来动去,如果人能这样,那不是不畏死伤了么?” 这妞说的什么话,人能这样么?这明明是尸鬼才能做的事。 “过来,帮我摁住它。” “什么?”青少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摁住这蠢头,不要被它咬到。”沈星云从腰间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这美女的胆子比青少麟想象的,要大得多。 青少麟忙过去双手按着那头颅,那死人头还在他手中激烈震动,牙齿咬得啪啪响,青少麟心中不由得涌起又惊又惧又恶心的感觉。 但沈星云却像是小孩子看到极好的玩具,眼中现出又喜悦又兴奋的光芒,没半丝害怕、恶心。 沈星云拿出一双鹿皮手套,仔细戴上,然后才提起那把三寸来长一指宽的薄刃,轻轻落在在那头颅额上。 沈星云望了青少麟一眼道:“稳住,不然我们被这家伙咬了,你知道后果。” 东方迅头颅挣命挣扎,要扭转过来想咬他的手,青少麟都感觉那冰冷湿涏牙齿要碰到他的手腕了,他真是想一把手扔掉,真不知道沈星云要干什么。 一个大美女喜欢这么恶心危险的玩具。 他一咬牙,发狠一用力,将那头颅狠狠按住,沈星云忙道:“你小心点,别太用力把这宝贝给压爆了。” 这还宝贝! 沈星云的薄刃轻轻划入东方迅发下额头,青少麟见那额下亦渗出数滴“血”,那血半黄半红,浓稠像蜂蜜一般,那薄刃如切豆腐般,绕那头颅游了一圈,半点阻滞亦没有,薄刃抽出,上面没一丝血迹,只见沈星云左手轻轻抓着东方迅又脏又臭又黄的头发,提了起来。 青少麟张大嘴巴,因为沈星云提起是一张头皮,头皮下,是一大块豆腐似的脑子。 那大片脑干急剧跳动,像沸腾的火锅一样。 青少麟咬紧牙关,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沈星云却激动兴奋得蹦跳起来,她拍着青少麟的肩道:“活死人的脑子!我们可能是这世上第一个见到活死人脑子的人!” 青少麟被这一拍,差点控制不住吐出来,他不禁手一抬,去掩口,但失去一只手,那头颅一下子从桌上滚下来。 “啊……”沈星云冲过来,紧张张开手,但那头颅张开大嘴从桌上掉下来,她若伸手去接,就极可能被咬到。 紧要关头,青少麟右手从笔架上抄起两支毛笔,那头颅刚掉到桌侧面,两支笔闪电般从那血污大口中插入,直从后脑贯出,插进桌侧木板。 东方迅的头颅张着大嘴,被笔杆卡在那,再也动不得,令人恐怖的是,那脑浆还在一弹一跳。 青少麟、沈星云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青少麟情急之下,竟然还可以力贯笔杆,将其插入桌侧的薄板。 “你手受伤没有?”沈星云急道。 青少麟忙张开双手,沈星云接过,仔细察看,青少麟虽一眼看去,没见伤口,但沈星云脸色却越发的沉重,直是要从晴空万里,变成乌云密布。 “怎么?”青少麟心直沉入脚底。 “手没有明显的伤口,但是……”沈星云低下头。 “但是什么……”青少麟心又吊起来悬到嗓子眼,他直是脸都绿了,因为这个,中了尸毒,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完了! 他娘的,老子还是处啊。 自己这是所为何来?! “但是……你应该没事。”沈星云突然弯下身,掩口噗噗笑起来,“你真应该看看你那脸,哭丧成那样。” 青少麟感觉万斤巨石一下子从心上移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沈星云叫道:“大夫,你这样,这样是谋害病人。 ” “你差点把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摔碎,我不吓你,我吓谁。” “这东西宝贵?这这……鬼东西,你看了除你,谁看到这东西不想一脚踩碎,一把火烧掉。” 沈星云站直身,“尸毒无解,那是因为,所有的人,都见你一样,把这脑子捶碎,一把火烧了,什么都没留下来,所以,至今没有人搞清,这活死人为什么死不了,怎么样才能解除这种毒。” 青少麟一骨碌爬起来,“你能破解?” 如果沈星云能解开这毒,那简直是从尸毒下,拯救苍生。 “不一定。”沈星云又凑到那没了头皮露出脑浆的头颅前,“你见过正常死人的脑子么?” 青少麟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叫道:“平常人谁见过那东西!谁想见这东西。” “人一死,心就不跳,脑也停了,但你看这活死人的脑浆,却动得这么厉害,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在搞鬼?” 沈星云抓起一旁的凳子,手轻轻一掰,将一条凳脚拆下,她右手轻轻一送,凳脚已正那头颅口中没入,直插入桌,这一下,这头算是稳稳钉在桌上了。 这下,她才放心的将手中的薄刃轻轻插入那脑浆,完全没有半点变化,脑浆依旧如沸水一般的跳动。 青少麟见那薄刃是顺着脑子片块探进去,完全没有伤害到原来的脑结构,沈星云的手很稳,落刀很准,薄刃又插到另一边,“这里一共有39个片区,有一个片区,就像死穴一样,一点中,这东西就完蛋,我们要是找到这片区,说不定,就解开这秘密。”沈星云小声道,似乎怕吵醒这大脑一般。 青少麟亦屏住呼吸,他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这个恶心而又危险的头颅这么重要了。 解开尸毒的秘密,也许就在这头颅里。 他不禁钦佩的望着沈星云,此刻这女人身上闪着耀眼的光芒,那与容貌无关,是善良,慈悲,是责任。 沈星云不知从哪又摸出一拳头大小的蓝瓷瓶,打开盖子,放到书桌上,看来,她一探出哪个片脑区是死穴,就会盛到这瓶中。 “我这会没这么快结束,余下的事,我来处理就行了。”沈星云头也不抬,又开始用那薄刃刺探其他区域,“你可以休息了。” “那我给你带点吃的,你一天……”正说着,门口就响起敲门声。 青少麟打开门,见门口一仆人提着一木盒,那仆人道:“您好,这是您们的夜宵。” “谢谢。”青少麟接过,那仆人朝他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青少麟打开盒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精美饭菜,有幽州特有的三羊杂汤、炒三鲜,烤鸡,香味再勾得青少麟肚子咕咕叫起来。 “先吃点东西吧。”青少麟道。 “你吃吧,我不饿。” 沈星云眼前似乎只有那满是脑浆的头颅。 一个女人这时候还忙得不吃一口,他能在一旁安静的吃么。 “我去看看熊管家那边,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沈星云略惊讶回头望他。 “干嘛?你不是担心红院那边么,我去盯一眼。” “要是真发生点什么,你可要想清,你现在可没什么内力。”沈星云又转过头去忙她的,“一有什么事,你不一定跑得了。” “那就不要让事情发生。” 青少麟说着,关门离去。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太多了,实在不能再折腾了。 第5章 毒妇 青少麟向庄内的人问清红院所在,就直奔那去。 那是间五进房的院子,院门外竟然站着数十个人,分成两边对峙,一边是个山羊胡子为首的男人,他黑沉着脸站在院门前。 而他对面的,正是熊十万。 两人都领着二三十人,互不相让,气氛甚是紧张。 熊十万沉着脸,厉喝道:“刘项,徐佩华中了尸毒,是庄主明令要监押的,难道你敢反抗?” 刘项摸着胡子,道:“熊十万,你不要唬我,夫人只是可能中了尸毒,嘿,不是不给你们隔离,不过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上房揭瓦,你们想干什么?想窥视夫人?混账东西,东方迅庄主尸骨未寒,你们竟敢对庄主夫人如此无礼,我刘项就是不要这条命,也不许你们胡来。” 熊十万大声怒道:“刘项!你他妈这是强词夺理,这是诬蔑,我们是要对夫人无礼吗?是夫人可能中了尸毒,我们不得不隔离她……” 刘项冷笑道:“夫人中毒?你哪只眼睛看见了,现场的老虫说了,夫人胳膊是撞到花架上,被瓶子割伤的!你们硬说中了毒,要把她关起来,你们那点心思哪个不懂!非要讲出来,大家脸上不好看。” “刘项,我们什么心思?我看你他妈是疯了吧!你现是公然违抗庄主的命令么?” “在我心中,庄主只有一个,他不在了,庄主之位,说不定他的子嗣来继承,现在庄主儿子关了,夫人也关了,还是因为可能中尸毒,嘿嘿,司马昭之心,路人尽知,尸毒真是关人的好个理由,熊十万,你也在凤仪楼,二庄主、三庄主也在,还有那么多人都在,怎么你们都没中尸毒,就单单庄主夫人可能中了,你不奇怪么?” “只有夫人受了伤!”熊十万一字字道,“你眼瞎了么?” “对,但那也只是正常的伤。”刘项亦盯着熊十万道。 “万一不是呢?你见过凤仪楼惨绝人寰的场面么?你能承担灭庄来族的后果?就算你能,我也绝不让你这么做?” 刘项“哼”了一声道:“灭庄灭族,好大的帽子,我要让你们天上地下的贴身跟防夫人,若没有中毒,你们能以死谢罪么?” 熊十万咬牙切齿,厉喝:“那你这是要违令么?” 刘项寸步不让,喝道:“你少拿违令压我,夫人就在红院,门也没出,难道东方雷是要你们关老鼠一样关着她?” “那依你们的章程,难道就像现在这样,闲闲散散的守着?”熊十万冷冷道。 “你们守外屋外围,我们守里屋,若是夫人真是中了尸毒,我们也不会留手。”刘项抛下这话,就率数十人入院,关上门。 熊十万狠狠盯着眼前那朱红院门,眼中似欲喷出火来。 青少麟过去道:“熊管家,现在怎么样?” 熊十万见是他,忙垂首道:“青爷,您怎么来了?” “沈大夫让我来看看这边的情况。”青少麟知道自己分量轻,搬出沈星云来,他们必会听从。 果然熊十万叹了口气,过来对青少麟低声道:“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原来大庄主的人,在这制造事端,我们也不敢压得太厉害,怕有变故,大庄主毕竟刚死,要是万兽庄仇敌闻到风声,说不定有什么行动,若是这时候再闹出内哄,只怕到时候人家就打上门来了。”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东方雷、东方烈他们脸色严峻,青少麟没想到,背后有这么多考量。 看来,一个人在江湖上名头越大,恐怕树敌越多,青少麟能想象,自己出道至今,想杀自己的人恐怕也不少。 比如青狼帮、铁叉帮的人就肯定想杀他。 万兽庄在江湖上也扬名立万了几十年,得罪的仇家,那估计玉京城的朱雀大街都排不下,仇家这时听到庄主还有老太君突然间都死了,要是不兴报仇之念,恐怕才不正常。 万兽庄此刻正是外忧内患的时候,外有外敌压境报仇之忧,内有尸毒漫延之患,外敌压境是实实在在的威胁,所以现在东方兄弟三人应该是去安排防御了,也许就像当初万狮虎的处置一般。 而可能的尸毒之患,显然就交给了熊十万来处置。 说实话,若不是沈星云坚持,就连青少麟都觉得,徐佩华问题不大,那么小的伤口,而且回想当时情形,东方迅追着老太君,徐佩华为救太君才撞上的花架,这当中,似乎没有受东方迅所伤。 沈星云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连青少麟都这样想,那庄中其他人,亦可想而知了。 熊十万纵是做事尽责细心,但眼前的态势,亦让他有心无力,他对着身后众徒挥挥手,道:“严介维,你带人到红院四角的树上,胡仁凤,你领着人把这院围起来,你们两个仔细这三天,不要出了漏子。” 那站前头的严介维和胡仁凤对望一眼,严介维脸上堆着讪笑,道:“总管,这,这是不是太过了……” 熊十万冷冷盯着他,严介维收起笑容,咳了一声,熊十万道:“钟良是你的兄弟?” 严介维点头,“是。” “你见到他的尸体没有?” “没,他和……凤仪楼一起烧没了。” “他被食尸鬼掏了肠子,最后一刻,他挥刀把自己脑袋砍下来,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熊十万眼光如锥盯着严介维。 严介维面色发白,“我猜得到……” 熊十万咄咄逼人,追着他问,“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死了,还要砍下自己脑袋?” 严介维细声道:“因为他不想变成尸鬼。” 熊十万目光如电,从严介维身上移到众人身上,道:“如果你们不想变成尸鬼,不想你们的老婆孩子父母变成尸鬼,你们最好把这院子给我盯紧一点,听明白没有?” 众人雷声喝道:“明白。” 经熊十万一顿训斥,庄中的人总算奋起精神,严介维和胡仁凤各领着人去站守岗位。 “你在这也帮不上忙,回去休息吧。”熊十万对青少麟道,“跟沈大夫说,不用担心,我们会守住的。” 青少麟看了一下四周,确是如此,入不得院内,亦没得在院墙上近距离观察,只是和他们一起在四周的树上、墙外守着,似乎亦没多大作用——他没内力,一有事发生,在武斗方面,他实在帮不上忙。 但他承诺了沈星云,怎么能这样什么也不做的回到忙着拯救苍生的沈星云身边,那样岂不是被人看不起。 “我还是守在这看看情况再走。”青少麟道,“这样也好交待。” 熊十万点点头,指着一旁的一大树道:“那上还有个树屋,青爷不嫌弃的话,可以到那去。我这边还有事,就不陪您了。” 熊十万的确忙得很,跟青少麟拱手作别后,就一溜烟没影了。 看来做个管家主事也不易。 青少麟走到树屋下,扭头看看四周,人人都在忙着,没人看他。 他赶忙手脚并用,抱着树干拼命往上爬。 要是给人看到他这种姿势上去,那就是没脸见人了。 堂堂沈神医身旁的青爷,竟然连树都上不了! 人没内力,真是连猪都不如。 青少麟气喘吁吁的爬上树冠的屋子,他娘的,他快受不了了,没有内力,就像没穿有衣服走在大街上一样。 但沈星云说,还需要三四天,才能把那雷力拔出来。 青少麟狠狠在自己肚上打了一拳,恨不得把那雷力打出来。 想不到,郭惊神的武技,这么犀利。 还是自己内力太弱了,像白裳内功这么高这么强,就不畏郭惊神的雷枪。 想到这,青少麟翻出白裳给他的内功秘笈,碧火玄功,这内功比九息转丹术要高品些,也许将这内功练到极处,可以像白裳一样无畏雷力。 他突然记起一件事,忙从袋中找出一黑色竹片,是的,就是这玩意,他从杜经渔身上抢的,他凝神往那竹鉴上的细小字样看去,没错,就是那杜经渔视为珍宝的,混元紫气功,这玩意到底怎么个厉害法? 屋中没亮灯,他内力已无,借着外面的火光看得十分难受,竹片上的字模糊不清,在地上搜了一阵,终于找到火折子,将灯点上,这才将手上小竹片上的心法看清。 “鸿蒙初始,混沌一片,天地未开,世有紫气,乃先天之真……” 咦,不是说混沌之初,天地只有阴阳两气吗,怎么还有紫气?青少麟甚是疑惑,看下去才知道,这混元紫气,与阴阳刚柔二气一般,存在天地未分的混沌之初,只是这紫气刚好与阴阳二气相反,二气合则万物生,但这紫气,却是先行褫夺吞噬二气衍化的生机,再行融合衍生出新的生气。 这新的生气生机更浓烈,竹鉴上说,若以修行计,这紫气当是风驰电掣,一日千里,青少麟大喜,马上盘腿坐下,入定按竹鉴上口诀修炼混元紫气心法。 他欢喜得忘了自己暗雷缠身,尚未清除,哪练得什么功法。 只要一气聚丹田,就会被暗雷击溃。 但奇怪的是,这次他聚起十数缕紫气,竟然亦没暗雷来袭,直到那紫气慢慢合成一指头大的气团,然后青少麟突然感觉,自己的丹田一空,自己好不易修习了数月之久的内力竟然像饼被吞了一口,竟然缺失被吃了。 他猛地想起,这紫气特异之处是先噬再生,那岂不是自己苦修来的内力丹气被这紫气吞噬一空? 他忙停下行功,这太危险了,自己内功要是被这鬼紫气给吃完了,这紫气练不出新内力怎么办? 再者,他突然记起,要是这紫气合成新内丹之际,被郭惊神的暗雷给炸了,那自己岂不是内力完全空了?那到时候即使暗雷被拔出,自己也成真正的废人了! 这万万练不得,奶奶的,差点被杜经渔这家伙给阴了,没想到这心法这么暗黑。 他本想将那竹鉴给扔了,但想到这内功毕竟甚是特异,想想还是塞回内袋中,说不定哪天会用上。 这时他耳边突然听到“砰”的一声,似是瓶子打碎了,青少麟心一跳,他赶忙跑出树屋,“怎么回事?”他叫道,“那是什么声音?” 那个叫胡仁凤的正带人围在红院外,见他发问,迷茫道:“青爷,没声音啊。” “你们没听到?”青少麟奇怪。 胡仁凤问一旁同伴:“你们有听到什么?” 四周人一齐摇头。 青少麟皱着眉,奇怪,难道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望向红院,刘项正带着人守在这大树下的主房门前,一切安好啊。 真是怪事,难道自己真的神经了不成? 这时候他又听到细细含糊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周围轻声细语。 他转身看看这树屋四周,只得他一个,哪有什么人? 青少麟心一紧,难道真有鬼不成? 这时候他听到呀的一声,似乎是开门声,然后一人嗡嗡说道:“夫人,怎么了?” 声音甚轻,但在这树屋中,青少麟又正全力贯注之际,听得明明白白。 这声音似是刘项的声音,他抬头往外一望,见主房门外,刘项人已不见,只有几个守护的万兽庄兄弟。 奇怪,这刘项的声音,怎么会在这树屋内响起? 他仔细在四周搜了一下,这才在东边的角落发现一小段青色拇指粗的竹子。 正是这竹子,让他听到了这大树下主房内的声音,因为他俯身凑近那竹子,就听到空竹传来了徐佩华的声音,“没事,你坐。” 奇怪,这是谁弄的这机关,竟然能听到这树下十来丈房屋内的说话声。 青少麟自是不知,这红院是接待万兽庄的宾客所用,有时候一些摸不清来路的客人,就被安排在这有机关的房中,以监听他们的谈话,看看他们是不是对万兽庄不利。 这晚乱成一团,他们要隔离徐佩华,亦没细想,红院方便就将她安排进来了。 青少麟巧合之下,竟然到了树屋,听到了屋内的对话。 只听刘项拉开椅子坐下,“夫人有何吩咐?” “你坐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到这来!”徐佩华嗔道。 青少麟听得这声音,亦不禁身子一热,心跳如雷,脸色红赤。 是人都能听出,这女人话里的意思。 他脑中不禁浮出徐佩华那丰腴柔美的身躯,这少妇样貌精致,跟沈星云自然是没法比,但身躯自有一段风流体态,甚是惹人。 只听得那竹子飘出刘项吃吃的如喷火的声音,“夫人,你……我……我……” 猛听椅桌哗啦一响,徐佩华低声喝道:“你干什么!放肆,放开我。” 只听得刘项喘着粗气道:“夫人,我想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行行好,给了我吧!” “放开!”竹那头传来徐佩华厉喝声。 青少麟听得口干舌燥,面赤身热,不由得拉开领口透气。 他和小丁当然也在入云馆墙角蹲听过那些动作场面,只是远没有今天这场来得让人这么冲脑,毕竟那些是交易,今天这个……可是偷奸在室,而且一方竟然还是万兽庄的庄主夫人,且竟然还是庄主新死时。 竹管那头传来刘项的激烈喘气声,只听徐佩华徐徐道:“给你不是不行……” “夫人!” “你护送我离开万兽庄,再把少爷送来跟我相聚,你若做得到,我许了你。” “夫人……现在?” “你说呢?” “……” “你没看出来?他们两兄弟已把我当眼中钉,再呆下去,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你若想着我,就马上动手安排。” 那头隔了好一会,才传来刘项的声音,想是他思索片刻,终是忍不住眼前美色诱惑,“好,夫人,我马上去办,只是夫人要信守承诺……” “出了这院子,我不信守,也拿你没办法,是不是?”声音娇媚无限。 这话说来,青少麟听了也感觉兽性高涨,果然那头刘项喘着粗气喉咙发出苛苛声,“那我但愿夫人您不信守……” 这对狗男女! 突听徐佩华道:“你手伤了?流血了?” “为了夫人,这点血算什么,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刘项刚才一冲动,撞碎桌椅,连手背都被碎木划破。 “夫人,你……”刘项的声音发颤。 青少麟听着那头传来细细的吸吮声,只感觉身子处在烘炉中一样,熊熊燃烧,耳中只听徐佩华声音道:“你的血,还挺甜。” 没想到徐佩华竟然舔了刘项手上的血。 刘项喉咙格格作响,青少麟想得到,他简直是快忍不下去了,却听徐佩华道:“你有什么计划?” “什么计划,要什么计划,熊十万挡不住我,我抢了您就走……”刘项声音透着火。 “不,我要你把那女人诱来。” “哪个女人?” “沈星云。我在这里,都是拜她所赐。你把她诱来,劫了她,东方烈那些家伙,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夫人……”原来这女人早有计划。 青少麟在树屋上跳起来。 这贱女人竟然敢打沈星云的主意! “只要我有点异样,她一定亲自过来查看,到时候你下手就行,拿到她,我们怎么样都行。”徐佩华道。 刘项嘿嘿笑,笑得甚是猥琐,“妙,夫人果然胸有丘壑。” 徐佩华娇嗔:“你老实点,手往哪摸!” 青少麟却再不能听下去,想不到这徐佩华这般恶毒,为了逃命竟然要劫上沈星云。 只是遇上自己,算他们倒霉。 第6章 惊变 刘项、徐佩华突然听到屋外有人大声喝道:“下面的奸夫淫妇你们听好,你们最好规规矩矩,要敢打沈姑娘主意,少爷就把你们的丑事全爆出来。” 这一喝犹如晴天霹雳,他和徐佩华给吓得魂飞魄散,刘项急步抢出屋外,一个飞跃拔身而起到了屋顶,但见树影摇晃,那叫的人显然已去远。 他又惊又怒,喝道:“刚才什么人在这鬼叫?” 四面守护红院的万兽庄兄弟们亦一脸愕然,其中一人道:“好像,好像是跟着沈神医来的那小子,好像叫什么青少麟,他们好像正在听云阁。” 刘项眼中鬼火闪动,能杀了这人最好,一了百了,但对方现下有了防范,若自己不能一击必杀,那他和徐佩华的事就要爆出来了,这样一来,万兽庄肯定不让他活下去。 他转入房内,徐佩华急道:“我们得马上就走!” “这样走不了。”刘项咬牙道,“不能跟熊十万正面干上。” “那怎么办?那家伙已知道我们的计划。”徐佩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在房内走来走去。“他要是告诉熊十万我们怎么办?” 刘项深吸口气,喝道:“你别转来转去,让我安静下想点办法!” “你最好快点!”徐佩华急火攻心。 刘项脑中混乱一片,他脑中不断冒出东方雷他们狠狠用手撕裂自己身体的画面,哪里静得下来想出法子。 这时候只听房门“咚咚”的敲起来,两人吓了一大跳。 刘项望了望徐佩华,对方眼中同样的惊慌,他叫道:“谁?”声音干瘪无力。 “老大,那个,我们问下,大夫人有什么需要的么?” 是自己人,刘项松了口气,他推开门,站在门口的陈动闪避着他的眼神,望着地面说道:“那个,大夫人有什么需要么?” 刘项一看他的样子,就感觉气氛不对,他转头望向庭院内的兄弟们,果然,他们目光闪烁,对视他的眼神都不大自然。 刘项心头一震,他们在怀疑他和徐佩华! 这些家伙怀疑他们就是刚才那小子嘴中的奸夫淫妇,所以才会来敲门试探。 这帮混蛋!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刘项冒出一个念头,他转过头走入房中,他特意不关上门,由着门口大开,郎声对徐佩华道:“大夫人,您看要不要……” 刘项双手在胸口比划了一阵,他背后门口的陈动可看不到,徐佩华一看就明白,大声叫道:“我衣服破脏了,叫雪桐来给我更衣。” 雪桐的身材和徐佩华相近,徐佩华使个狸猫换太子,装成使女,瞒天过海就可以逃出去了! 这计本是不可能执行的,如果实行严格的隔离的话,但有刘项作内应配合,且熊十万又不能强硬对着干,东方雷他们又忙着去处理庄主及老太君死后可能暴发的危机,这样一来,就出现了许多疏漏。 青少麟、沈星云哪些想到背后有这么复杂的关系。青少麟虽然看到了种种矛盾,但他实在太年轻了,没有阅历、经验,没办法判断出事态的走向。 “快去把雪桐叫来!”刘项向陈动大喝。 雪桐到来之前,刘项一直守在房门口,徐佩华也站在一旁紧紧的盯着门口,若是要是那小子向熊十万告发了他们的计划,那雪桐自是不可能会来了。 快快啊。 早一刻来到,他们就早一刻脱身。 此刻两人心急如焚,如处焦火地狱一般。 突听外面有人大声道:“雪桐来报。” 刘项长松了口气,第一关总算过了。接下来,只需要雪桐一进屋,徐佩华敲昏她,然后再换成她的衣服,自己再接她出来,作作样子监送她出红院大门,一切就成了! 那时候,这惹火的女人就归自己了! 想到这,刘项吞了吞口水,向徐佩华望去,这时候,他却看到徐佩华口角垂涎,眼珠有些血红,正盯着他大口喘气。 刘项一征,道:“夫人,您没事吧?” 这时候,那名叫雪桐的侍女来到门口,低首道:“大夫人,雪桐到。” 雪桐不是经常伺候大夫人的,大夫人的贴身服侍是春桃,她不明白为什么叫的是她,她自不知道,那是因为她的身形跟大夫人相似的原故。 有些时候,人真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遭遇横祸的。 刘项看到徐佩华的样子,心下大震,想到了熊十万那紧张的样子,难道大夫人真的中了尸毒? 就在这一迟疑间,雪桐已绕过他进了屋内。 徐佩华哑着声音说:“刘项,你出去吧,有什么事我叫你。” 说着她关上了门。 刘项看着那门缓缓关上,终于挡住了徐佩华暗红的双眼。 将一切都隔断了。 刘项立在那,他脑中混乱一片,若徐真的中毒,他简直不可想象——他突然抬起自己右手,掌背上有一道血痕,那是他被徐佩华勾引冲动之下被桌木刺划破,徐佩华还用舌头帮他舔净了伤口的血,引得他几乎要冲上去把她就地正法。 但现在,他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拦住她——他知道再来一次,他可能也拦不住,谁能抵挡得了这种诱惑——但现在,他真的慌了神。 刘项冲到院角的水缸中,把整只右手放入缸中,狠狠搓着伤口,搓得皮都皱得掀起,伤口开裂得更大、更深,流出更多的血,直把水缸都染红了,他仍用力狠搓不已。 院中的万兽庄兄弟们看着老大弄得水花四溅,全身湿透,不禁张大嘴巴。 老大这是发什么疯? 突然刘项停在那,像被点了穴一样,他定定看着水缸,好像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所有人面面相觑,他除了能在那看到他的影子外,还能有什么? 突然刘项起脚一脚踢烂水缸,嘶声狂吼。 红院内外的人悚然惊惧,一个恐怖的念头不自禁的涌上心头。 陈动马上叫道:“老大,,你怎么了?” 刘项慢慢转过头来,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双眼,据说尸变的人,双眼会变得血红——刘项他眼睛看来还甚正常,只是眼神有些凶厉。 刘项大步走过来,双手一把揪着陈动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一字字道:“那个什么神医,在哪里?” “听听……听云阁。”陈动艰难吐出这三个字后,就感觉身子飘在空中,他暗叫不好,腰在空中一挺,但已不及,一落地就滚着撞到院中的樟树上。 刘项嗖的逾墙而去。 余下的人大为震惊,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显然,刘项是往听云阁去了。 ****************************** “什么?”熊十万吃惊的望着青少麟,“大夫人和刘项密谋,要逃离红院?” “对!”青少麟好不容易找到熊十万,跑得他气喘吁吁。 “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熊十万微皱眉,眼睛乜斜着他。 “……”青少麟自不能说出来,自己在树屋偷听到,只好说:“我在不小心听到的。” 他停了一下,眼神强硬且直直盯着熊十万道:“没有你在那压制刘项,那的隔离简直形同虚设,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马上逃出去。” 熊十万哼了一声,道:“他们要离开红院,当然不难,但要离开这万兽庄,就不容易了。你知道为了防范意外的情况,庄子外围现在布了多少人么?他们若选择对抗,但凡他们还有点脑子,他们就知道这是在以卵击石。” “徐佩华担心你们害她,所以她一定会逃出去的,别忘了你对沈大夫的承诺,也别忘记,若是徐佩华逃离隔离,会有什么后果!”青少麟对熊十万的反应有些愤怒。 熊十万感觉到他的怒火,态度稍退让,道:“好,我马上过去警告他们一下。”他正在这头协助调度庄中的力量布局防卫,真是忙得不可开交,青少麟拿这种事烦他,他本是不耐烦,但现在也只能先去处理,毕竟青少麟背后是沈星云,是万兽庄的尊贵客人。 他转头对青少麟道:“青少爷,没事请回去客房休息,万兽庄的事,我们自己能处理。曹树,送青少爷回去。” 如标枪一般笔直站在他身旁的青年马上应道:“是!” 显然,熊十万对青少麟插手他管辖的事务,很是不爽,还安排了人“护送”他回去。 曹树向青少麟一摆手,道:“请!” “不劳烦你们了,我自己回去。” 青少麟把升到胸口的闷气吞回肚子去,自己毕竟是人家的客人,的确不应多管闲事,回听云阁去看看沈星云研究那死人头怎样了,也好。 熊十万他们亦没坚持,就让他这么独自一人回去了,他们没想到,后面的事情,竟然会变得失去控制,酿成大祸。 青少麟回到听云阁,沈星云房间果然烛光明亮,他敲了敲门,“门没关。”沈星云说道。 “你也不怕有危险。”青少麟推开门,将门反扣上木楔。 “要是有危险,这木门也挡不住。”沈星云头也不抬,依旧埋头对着那死人头做着她的测试,“再说,最危险的事,都已在我面前了。” 青少麟扫了一眼桌,那木托盘上的菜,分毫未动。 他可不客气了,撕下一条鸡腿大嚼起来,虽然冷了,但味道依然很棒,混合着一种奇异的果香。 “有什么新发现?”他嘴塞着肉含糊不清的问。 沈星云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以为有这么容易的事啊,不过,也汪能说全没发现,我觉得也许……” 她说这里,门口突然响起急速的敲门声。 沈星云和青少麟惊愕相视。 青少麟抽出赤螭刀,道:“谁?” “在下万兽庄“龙组”刘项,求见沈神医。”门外的人高声叫道。 青少麟吃了一惊,没想到刘项竟然追到这来了! 看到他脸上惊乱的样子,沈星云横了他一眼,“你又给我惹什么事?” “哪有!”青少麟大声回道,这事他可不心虚,他们想阴谋暗算沈星云,竟然还敢追上门来,他压着怒气猛地打开门,喝道:“你想干嘛?” 刘项见他提着刀,微微一愣,目光越过他,投向沈星云,道:“沈神医,刘项有要事请教……” “你的手受伤了!”沈星云突道。 青少麟望去,果然刘项的右手背血肉模糊,像被抓伤一样。 刘项瞳孔一缩,把右手背藏到身后,缓缓说道:“沈神医,染上尸毒的人,有什么先兆么?如果是初期,有什么法子拯救?” 沈星云眼如电光,注视在刘项脸上,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在红院负责守护大夫人,我想知道这些会更好,万一她真的中了尸毒,像她的手伤了,砍掉手行不行?” “尸毒虽然无解,但也是毒,如果能及时把中毒的部位砍下,是可以的。” 刘项急道:“那最迟什么时候动手?” 沈星云摇头道:“这个目前还不知道,想必也会因人而异,就像被蛇咬伤,有人发作快一些,有人慢一些,但无论如何,肯定是越快越好。”说完这话,沈星云语气平淡道:“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青少麟听得心中一凛,他握紧手中的“赤螭刀”,斜斜对着刘项胸膛。 刘项不答,凝着眼神,望着沈星云道:“那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中了尸毒?” “前期这人的眼珠可能会发黄,渐转红,到后期这人会发热发烧,呼吸急促滚烫,这时候人的眼睛,就会变得像血一样红。但也并不是所有尸鬼都如此,有些食尸鬼,像东方迅,就不明显,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只是心智很明显受损,且行为越发像野兽。”沈星云缓慢说道,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有一种奇怪的韵律。 她已行至青少麟身后,青少麟听着她的声音,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突然手心一痛,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竟是沈星云在他手上扎了一针!他看到门口的刘项似乎困得眼皮都要打下来,突地明白过来,沈星云正在施展一种幻术,传说中的催眠术,中这术的人,很容易陷入昏睡中,听人指控。 只听沈星云柔声说道:“你是不是很累,很想睡觉?你放松身体,眼眉放松,眼角放松,嘴角放松,双手放松……你很舒服,你正躺在湖畔的轻舟上……” 听着沈星云的话,连青少麟都想就此睡去。 刘项已靠在门上,闭上眼,头有点来回摇晃,好像他正在小舟上一般,耳边转来沈星云柔魅的声音,“全身放轻松,现在告诉我,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我……我……”刘项的右手不自觉的提了提,好像有看不见的绳子在拉着一样,“我撞伤了桌子……然后……然后……” “然后呢?” “然后……”刘项顿了一下,突然猛地睁开眼睛。 青少麟只感觉心脏一紧,他分明看到,刘项的双瞳已变成浑浊的黄色,而那泥黄中,还有一点红,那点红,看来就像一滴血。 第7章 火扇 “我靠……”青少麟万万没想到,刘项竟然中了尸毒,他已来不及想他怎么中尸毒了。 他心一急,手上赤螭刀一招“风云”奇快无比的向刘项头颅划去。 刘项正自催眠中醒来,还迷糊中,要出手狠、快,一举斩杀尸鬼。 沈星云却叫道:“小心。” 她左手一托,青少麟的赤螭刀向上一扬,自刘项头顶划过。 青少麟叫道:“你搞什么鬼?” “这人刚发病,正好把他擒下观察。”沈星云斜转身右手重重一掌击在刘项膻中穴上。 膻中穴是人体要穴,重击之下,刘项登登登连退数步。 “咦?!”沈星云大为惊讶,她这一掌的力道在要穴上打下来,刘项本应受极重内伤,坐倒地上,无力反抗,但他竟然只是退后几步,完全不像受伤的样子。 若这人因内功很高,没有受伤,沈星云的手掌应已被反震断。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完全是因为尸毒感染。 竟然只是被尸毒感染,他的血肉就比普通人强化了很多,这尸毒这么厉害,若能去除其毒性的一面,那简直不可想象! 沈星云左手拂在青少麟右手上,青少麟右手一酸,赤螭刀已被沈星云抢去,只见刀光疾地亮起,血光暴溅,两条胳膊飞起来。 刘项发出震天怒吼,他双眼已过半变成血色,他张开大嘴吼着扑上来,但他失了双手,沈星云刀柄轻转,重重敲在他的下巴上,只听噗的沉重声,数十颗牙齿自刘项嘴中喷出来。 他张开大嘴呜呜叫着,眼神凶厉,沈星云单手叉着刘项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刘项张大嘴想咬她,但少了牙齿,看来像滑稽戏一样。 青少麟目瞪口呆的望着,只一下间沈星云竟然就将这尸鬼玩弄在掌指之间。 他张大嘴,“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星云看着他,罕有露出得意的笑容,“我研究了半天,知道怎么对付这些家伙。” 她一脚扫去,刘项的腿咔嚓断裂,坐倒在地。 见沈星云如此利落熟练的将一个人四肢削折,青少麟不禁有点惊悚的感觉。 这是沈星云作为大夫冷静“凶残”的一面么? 只见她拎起刘项的颈,将他提入屋,摆到桌上,叫青少麟道:“床单!”青少麟忙扯过床单,将刘项绕两圈整个捆实起来。 “你又准备研究这玩意?” “怎么能放过这么宝贵的东西?你看他手臂上的伤口,都不流血了!你知道像这种伤口,若不上止血药粉,人可以失血至死,但现在,你看,这么大的伤口竟然止住血了……” 沈星云在啧啧称奇,青少麟却跳起来,急叫道:“伤口,伤口,这家伙被徐佩华咬伤感染了,所以徐佩华肯定是尸鬼!我们要去除掉她!” 沈星云一愣,似乎才醒起这事,说道:“你说得对!你快去!” 青少麟瞪大眼:“你不跟我去?” “她不是被监控起来了吗?你带上这个去,他们会信你的。你办得到的,对吧?”沈星云目光烁烁看着青少麟。 青少麟实是想不到,沈星云对这些东西的劲头上来,竟然将眼前头等大患单独交给他处理,当一个美女定定看着你,问你是否办得到的,你也只能硬着头皮肯定无比的点头,“当然,当然。” 沈星云递过刘项被斩断的胳膊,那上面手背上是被他搓烂的伤口,那伤口四周一片赤灰,一看就知道是中了尸毒的症状。 青少麟带着这胳膊抓起赤螭,飞快冲向红院。 该死,沈星云对徐佩华的判断对的,她的确是被染上了,鬼知道沈星云怎么看出来的,但问题是,即使是他在内,其他人并没有这么笃定的肯定徐佩华染上尸毒,这才是刘项感染的原因。 那有一个刘项,就可能有两个,甚至三个、四个!他必须在失控前赶去。 一向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的沈星云怎么会看不到这个可能呢? 只能说,那些刚染毒的人——或者材料,对她来说,就像女人喜欢的珠宝,男人喜欢的宝刀秘籍一般。 但愿红院还守得住,但愿熊十万他们能控制住! 时间,时间就是一切! 青少麟将身法提到极致,但因内力空乏,他感觉就像湖上的水鸭,飞掠起一段,又啪啪啪在水面辛苦跑爬一段,简直是连滚带跑。 该死的郭惊神,搞得他这么惨,若有一天他练成了绝世武功,一定把这女人抓起来打她屁股。 一想到这个,想到郭惊神那前凸后翘的身材,他突然感觉心头一热,跑得更快更起劲。 然后他就看到红院燃起轰轰烈烈的火焰。 青少麟心一沉,他猛地抱住一旁的槐树停下脚步,该死!尸毒在红院应是爆发了,徐佩华一定还咬了其他人,熊十万不知道是否的控制得住。 显然他们已不需要自己大老远跑去通知了,亦不需要自己这个没内力的废人帮他们围杀尸鬼。 他转头向听云阁跑去,他现在要赶紧知会沈星云。 万一熊十万他们堵不住尸鬼,那就真的糟透了。 沈星云见青少麟脸色铁青的跑回来,已猜到大概,道:“有多糟?” “不知道,但起火了。” “火能阻挡、消灭这些东西。”沈星云从床底拖出一东西,青少麟认出那是她用来煲东西神秘的黑乎乎铁锅,这时候拿这东西干嘛?难道煲东西给那些尸鬼吃不成? “你背上那家伙,我们走。”沈星云小心的将那死人头装入包中,青少麟无奈摇摇头,将刘项解下来,用床单塞住他嘴巴,背上身。 两人出了听云阁,远远已看到一簇煌煌的火焰,火势已越来越大。 青少麟望了望沈星云,她脸色沉静如冷月,似乎没了当初来万兽庄时见到食尸鬼的紧张。 难道研究了半晚,她已知道解决之道? “走。”沈星云简洁明了,领头直向红院驰去。 青少麟知道自己身法慢,叫道:“你快赶去,不用等我。” 沈星云回头看了他一眼,似是在估算形势,然后点点头,身子徒然拨身而起,姿势飘逸,有如飞仙。 单这一手漂亮的轻功,沈星云的武功,亦不在白裳之下。 青少麟也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就将两人对比起来。 他赶近红院,满眼都是红光,大火已吞噬了半个红院,四周一片混乱,惨叫声骨肉碎裂声四起。 火光之中,只见数十万兽庄的弟子正围着一个尸鬼激战。 那尸鬼半直着身子,张大嘴巴,冲他们剧烈嘶叫,青少麟见她衣衫破烂,胸脯高耸,看其身形,依希竟然甚似徐佩华。 但此刻它面色灰黑,脸容拧扭,绷出数条赤黑的肌条,眼珠血红,哪里还有当时的标致风采。 她赤裂裂仰天大声嘶叫,左臂已被砍下,她腹中还插着一长剑,但地上亦躺着十几个死人。 四周围着的人亦是满脸血污,他们都杀红了眼,只有将这祸首的婆娘杀掉,才能对得起今晚这么多死去的弟兄。 如果当时,他们警醒一点,今晚这场大祸就不会发生。 但谁能想到?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 刘项一走,那个叫雪桐的女孩进去不久,他们就听到一声短促的惨叫,就像猫叫,让人发怵。 他们面面相觑,有人壮着胆去敲门,“大夫人,怎么了,有事么?” 房内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听来有些像骨肉被啃食声音,他们正犹豫,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终于有人忍不住拉开门,木门呀的慢慢推开,地板上躺着一个人,而大夫人正趴在那人身上,埋身啃食着,见门打开,她猛地转过头来,烛光下,只见她满口鲜血,而地上的雪桐颈脖间开了一个大口。 开门的人疾声大呼:“尸……”他叫声才出,一道黑影从门内扑出,半空就咬中他,直如一头猛兽一般。 等那黑影擒住他落到地上,护院的人才看清,那黑影不是大夫人是哪个? 一切就像噩梦成真,人们张口结舌呆若木鸡,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徐佩华已向他们扑杀过来,人们像被猛虎扑杀的猎狗般,四散而逃。 而恶梦,才刚开始。 徐佩华扑到一人身上,猛在脖子上咬一口,又跳另一人身上,只转眼间就已扑杀了数人。 院外的严介维和胡仁凤听闻异响,带人过来,红院内外护卫的人合力,又放起大火,才堪堪敌住徐佩华。 终于围住了她。 突然之间,三名弟子长刀、火把齐出,杀向徐佩华,火焰扑面,徐佩华腾空后跳的,她接下来的动作,完全不可想象——它的脚弓突然反向一折,用脚背撑在地上,本是跃后的身子突然向前扑去,那弟子愕立当场,下一刻就被徐佩华一口咬在咽喉上,紧接着整个人被甩起撞到人群中,只听到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格格声,数人被撞得胸骨尽碎倒在地上。 四周围的人立时慌了手脚,刀剑齐向徐佩华攻去,徐佩华发出一阵串怪叫声,身影围着人转得像风车一般,只转眼之间,又有两三人被咬中。 她的速度直是快若魅影,刀还没斩到她身上,就已被她闪开,反而差点斩到自己人身上,眼见数十人如一张大网,被她一点点撕碎,青少麟不由急得冲上去。 突然之间,一道耀眼的亮光划着美丽的弧线,直划向徐佩华,徐佩华来不及闪躲,身子就被划为两段。 亮光停下,沈星云手执紫青剑站在徐佩华身前,徐佩华的下半身已倒在地上,半边身子血肠直流,但它右手竟然还紧紧抓着剑身,然后张大口狠狠向沈星云执剑的右手咬去。 若沈星云今晚之前肯定躲不开这一口,但她早见识过尸鬼的厉害,还打开一脑子研究了半夜,对尸鬼始终抱着警惕的态度,徐佩华大口一张,沈星云就弹开手,闪电般后退。 徐佩华右手抓住剑身,把剑柄往地上一柱,竟然就这么一借力,半个身子如影随形向沈星云追来。 没人想到这食尸鬼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应变。 沈星云亦料想不到,徐佩华似是恨极她,一扑近身,嘴巴张开裂到耳边,如同一长满牙齿的大头,沈星云此刻纵是拿到剑,剑长在外,亦不及将身前的尸鬼削去。 徐佩华血色的眼球竟然似是露出欢狂的神色——似乎她还有点意识,咬到沈星云报仇让她欢喜若狂,但沈星云左手突然探入怀中,然后抽出一黑黑的东西,“砰”的一下猛敲在徐佩华猛张的巨口上。 只见碎牙乱溅,徐佩华横飞出去。 青少麟重重松了口气,危急关头,竟然是那莫名的铁锅救了沈星云一命! 徐佩华狠狠撞在红院门前的石狮上,胡仁凤冲上去,挥起手中重120斤的铁锤,狠狠砸在徐佩华头上,碎粉的骨血和石狮碎片溅向四周。 “这下你这贱人再不能复生了吧!”胡仁凤狠狠道,说着拿起铁锤,将徐佩华半边身锤个粉碎。 这下,这妖怪终于毁灭了吧!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除了沈星云。 她指着满地上的死人叫道:“快将他们扔进火里!他们会变成尸鬼!” 但她的话像是魔咒,人们才将眼光瞄向地上的死人,那些死去的人,缓缓站了起来,他们的脚骨像折断一般,一段段重新拼接一般站直身子。 人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都像被施了法术一般,怔立当场,青少麟亦呆住了,因为,他看到了熊十万。 该死!熊十万胸口开了个血洞,他站起来,张大嘴,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 前方是二三十活人,那些死去的尸鬼,就在他们四周,从他们身边站起来,看起来,就像他们被包围一样。 二十多个尸鬼,就这么站起来,木立在场中。 青少麟只感觉一股寒气从地上冒起来,自他的脚心直蹿至头顶。 一个尸鬼,已是那么难搞,二十多个尸鬼,还不把万兽庄给灭了! 更要命的是,这样的尸鬼大军,有谁能挡? 没有人敢动,就像生怕一动,那些尸鬼就扑到自己身上一般。 但僵立在那,早晚得死,虽说如此,但仍是没人敢移动一下脚。 青少麟紧张万分的望着沈星云。 他和沈星云之间,隔着3个人,差不多有3丈远。 但他身后不远,有三只尸鬼。 他的余光能看到,那些尸鬼,正将它们血红的眼睛慢慢从地面向他转来。 它们三只要是扑上来,以它们的速度,他不一定能躲得开! 青少麟慢慢解开身上的腰带,他正背着那无牙无臂的刘项。 绳带一松,他感觉背上的刘项向下一坠,那无齿的唇肉磕着他的后背,青少麟一咬牙,反手抓起背上的刘项,直将他扔到沈星云身边的尸鬼上。 那尸鬼一把抓住刘项,两鬼嚎叫着翻滚在地。 一时之间,所有尸鬼目光都转过去。 所有人轰的一下子向外狂奔。 所有人都同一个想法,先逃出去,再集合人将这些家伙杀光。 沈星云嗖掠过,一把扯过青少麟,两脚一蹬,嗖的掠上身旁高树。 她的速度极快,青少麟只感觉眼一花,就到了树杆上,他差点站不住掉到树下。 等他稳住身子,只见沈星云站在树杆前端上,火光中她衣袂飘飘,有一股令人屏息的肃杀之气。 她手上提着那铁锅,那锅黑乎乎的,她右手在那锅手柄一按,青少麟听到格的一声,然后那铁锅在一连串的格格声中,变扁变成一把圆扇。 青少麟瞪大眼睛,那扇的中心,竟然有一块如鸡蛋大的麟片,而那麟片竟然通体发着赤红的光,像有岩浆要从里面溢出来一般。 沈星云站在树杆前端,双手握着那圆扇,然后用力向下一扇。 只见一道赤光划过,地面立时起了一条火线。 青少麟张大嘴巴。 沈星云握着那火扇用力再扇几下,地面横七竖八燃起了熊熊烈火。 尸鬼们立时陷在火场中,有些未被大火困住的,疯狂逃离火场,它们窜得甚快,像极被火追逐的豹子,疯狂向外逃去。 若它们逃出去,那整个江湖、武林、国家,简直难以想象。 沈星云咬了咬牙,猛地双手一圈,青少麟只见一道赤光在整个山庄划过,然后眼睛所见之处,整个庄园立时陷入一大圈火海中。 这一下,尸鬼无论如何,亦逃不出去了。 但万兽庄,亦将不复存在。 一切都在这个夜晚上,化为灰烬。 第8章 凤凰之羽 烈焰冲天而起,直烧红了半边天,万兽庄像被巨大的火龙盘桓,十几条粗如巨象的火柱漫空而起,四方延烧,直将庄内烧了个通透。 东方雷三兄弟站在庄外,惊愕万分的看着万兽庄的牌匾在熊熊烈火中轰然倒塌,东方风跪倒在地,眼愣愣直叫道:“怎么会这样?” 他们领着数十人正在庄外布点防范外敌趁乱攻打万兽庄,哪想到转身庄园却起了大火,直烧得一干二净。 万幸的是,他们的家属因为担心大庄主东方迅变为尸鬼,早已提前安置到万兽庄在外地的分部,只是这数十年基业一朝化为焦土,怎么叫人不悲愤交加。 东方烈嘶声叫道:“二哥,这火起得奇怪……难道是敌人潜进来放火?” 东方雷双目直勾勾的望着满山大火,“你见过这种从天下落下来的火么?这是人放得出的么?”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雷大吼道:“我他妈怎么知道!我要知道谁弄的,老子非弄死他,将他挫骨扬灰,再挫灰扬骨……” 这声大吼压得火焰都退缩,东方烈、东方风见他发怒,亦不禁闭上嘴。 这时候他们却见火焰中现出一模糊身影。 大家不禁面面相觑,怎么还能有人? 这身影飞快的向他们奔来,那样子像只趴在地上的蜘蛛,又像是折断了手脚的傀儡,这东西有着巨大的头,看上去完全不似人,但却又有着人的四肢。 东方雷他们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只两下间,那怪物就带着满身烈火的奔出来,众人这才看清,原来他的头上套着个大瓷瓮,没有被火烧着,但全身的肉被烧得一团团掉到地上,几乎只余一具燃烧的骨架在狂奔。 见到这样的情景,众人心头一阵发麻,这是多么强横的怪物啊。 东方风手中的软鞭一扬,“啪”的击碎了那大瓮,众人后退数步,紧张的瞪着瓮后藏着的怪物。 那是个被闷熟的头颅,几乎已成骷髅头,只有脑子还在,满是牙齿的嘴不停的张合着,它已没了眼睛,但瓮一破,仍是向前扑来。 东方风惊叫一声,手上软鞭急速挥出,将那尸鬼腰骨缠着,起手一扬,尸鬼被甩得飞起数百尺,重跌入身后熊熊烈焰中,这一次,它再不能站起来,火焰迅速吞噬了它。 这一幕直惊得众人目瞪口呆,东方烈叫道:“怎么庄内还有尸鬼?难道……难道……” 他没叫出的话大家都猜得到,庄里的人变成了尸鬼,有人放了大火,将一切都烧尽。 这样说来,东方三兄弟面面相觑,他们是侥幸逃出生天。 东方雷吞了吞口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没死,终有一天可以重建山庄。” 在场众人都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这场大火直烧到日上中天,才慢慢熄下来。 青山成焦土,巍峨壮观的山庄变残垣断壁,到处是黑乌乌冒着白烟的废墟,东方雷他们一边走一边心中暗自嗟叹,突然前方烟雾中,影影绰绰走出一群人。 东方雷他们迅速聚到一块,锵锵锵抽出兵刃,他们心头无比震骇,难道这样一场大火,竟然还烧不死这些尸鬼? 烟雾中,突然有人带着哭腔大声叫道:“二庄主,是你们么?” 这一喊,众人高悬的心立时放下来,尸鬼可不会这样,但这样的大火,竟然还有人活下来? 东方雷叫道:“是我们。” 烟雾中那群人迅速向他们跑过来,东方雷忙带着身后数十人迎上去,果然是庄中弟子,他们头上身上都落着厚厚的灰,整个人黑炭似的,但人们哪计较,大家欢天喜地的相拥在一起。 “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那女人在中间烧出了一片空地,我们就缩在空地,等大火烧尽才出来。” 原来如此!“哪个女人?” “那个!” 东方雷抬起头,看到远处有两人,慢慢走过来,前面那窈窕身影,不正是沈星云是谁? “二庄主!”突然有人叫道,“就是这女人,烧了我们的山庄,害死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 “什么?”东方雷三人一惊,东方风大怒,叫道:“二哥,这灭庄之罪,你难道要放过她?” 东方雷狠狠瞪了他弟弟一眼,喝道:“谁说我要放过她!” 人群中突有人说道:“但,但,二庄主,大夫人变成尸鬼,熊管家也被她杀了,形势完全失控了,大夫人变出了一堆尸鬼,若不是那些火,恐怕……恐怕我们这些人也全变成了尸鬼……” 东方三兄弟怔在那里。 “不错,东方雷,万兽庄是我烧的,再来一次,我也这样做。”沈星云走到他们跟前十数步,停下脚步,她声调上扬,铿锵有力,“但这事的祸首不是我。” 东方风忍不住道:“不是你是谁?” “你们应该知道祸首在哪?”沈星云目光炯炯望着东方雷,“你承诺过我,把一切都告诉我,现在,是时候了,黑渺森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把东方迅变成了食尸鬼?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东方雷脸上呈出恐怖的神色,似是回想到什么。 沈星云喝道:“东方雷,你不想外面千千万万的人像万兽庄一样,你现在就带我们去,马上!” 东方雷深吸口气,望着沈星云,道:“好,我带你去,不过,你得把那东西给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那东西在你手上,对不对?” 沈星云一怔,冷笑一声,道:“你想要它?” “是的。有了它,我们万兽庄才能真正崛起。如果你想去黑渺森林找那祸首,就把它给我。” 东方烈、东方风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兄长在说什么。 青少麟从沈星云背后大步走上来,他简直气急败坏,直指着东方雷骂道:“我们去黑渺森林替你们报仇,你他妈的却趁火打劫,你疯了?沈大夫,你什么也别给他,你让他们这帮王八蛋去死,让他们被森林里出来的尸鬼活活啃死。” 沈星云抬起脚踢在青少麟腿上,喝道:“你给我一边去,谁叫你说话了。” 青少麟只能瞪着东方雷不服气的站到一旁。 东方烈一扯东方雷手臂,低声道:“二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东方风亦凑过来道:“到底什么东西?” 东方雷瞪了两人一眼,骂道:“你们怎么这么笨,她是谁,还有那从天上落下的火……” 东方烈瞪圆眼,吃吃道:“啊啊啊,原来,原来,是真的么?” 东方风一脸迷茫,瞪着他兄长:“到底是什么啊?” 东方烈凑到他耳边轻声轻语。 东方风向后倒退两步,差点坐倒在地,脸上无比震惊,指着沈星云道:“你,你,你真有那东西……” 沈星云哼了一声,对东方雷道:“你觉得,你们配拥有这东西?” 东方风叫道:“我们是万兽庄,当然配,你平白烧了我们庄,你应该赔给我们。” 青少麟冷笑道:“那是真不应该烧你们庄,由你们全他妈变成尸鬼。” 东方风叫道:“放屁,小小尸鬼能把我们怎么样,你们他妈是毁了我们的山庄,我们山庄!你们以为什么都不用赔啊。” 东方雷猛地大喝道:“别吵了。” 青少麟哼了一声,闭上嘴巴,若不是内力没了,这帮家伙这么无耻,他现在就把他们的头塞进他们屁股去。 东方雷望着沈星云道:“你想到黑渺森林去找源头,就得把那东西给我。否则,你们就自己去找吧。” 沈星云摇头道:“不,这东西绝不能给你们。” 东方雷道:“那你只能等尸鬼再从那林子里跑出来了。” 青少麟实在忍不住,冷笑道:“难道你们觉得尸鬼会跟你们有交情?舍不得吃你们?” 东方雷淡然道:“那样的事,你们不会看着它发生,好心的人,总要多操心一点,总要付出点代价。” 这王八蛋,这是人说的话么!青少麟咬牙切齿。 东方雷道:“这样吧,我带你去,你把那东西,借给我1年,怎么样?” 沈星云冷冷道:“1个月。” 东方雷咬咬牙,“6个月。” “10天。”沈星云冷冷道:“你不同意,我可以自己去找。” 东方烈叫道:“去啊,你们知道黑渺森林有多大么?你游荡一年都别想找到。” 沈星云对青少麟道:“你去么?” 青少麟乐得眉开眼笑道:“当然当然,越久越好。” 沈星云横了他一眼。 东方雷瞪着她,终于道:“好,10天就10天!” 沈星云冷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东方雷道:“你当我是第一天出来混的么,人在江湖,有什么是没风险的。” “消灭源头后,我会把它给你们。”沈星云道。 东方雷三人大喜,“能不能先让我们看一眼?” 沈星云停住没有动。 东方雷四下看了看,喝道:“你们到各处看看,还有没有兄弟活下来。” 这等秘宝,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等万兽庄众人都走远,沈星云拿出那火扇,那中间,正是那鸡蛋状的鳞片,青少麟这才看清,鳞片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中间似乎还有很像眼睛花纹。 这东西绝非凡品! 东方雷他们三人盯着那又似羽毛又似鳞片的宝贝看得如痴如醉,似是像要晕过去似的。 青少麟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东方烈轻声道:“蠢货,这是凤凰羽毛。” “什么?”青少麟叫起来,“这是凤凰的羽毛?” “嘘!”这次连沈星云也和他们一同嘘青少麟。 青少麟压低声音,道:“这世间哪来的凤凰?” 连东方风亦不屑的看着他,反问:“真没有?” “那是上古传说!” “上古传说就在你面前。” 青少麟大摇其头,他看到沈星云的眼神,那种没什么神情的眼神。 他突然明白这东西应该是真的! 若这东西是假的,沈星云这样的人怎么会珍视。 难怪总觉得,她这锅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原来真是如此。 但但……他喃喃道:“凤凰,这世间,哪还有凤凰?” 那条巨大的紫蟒,纵是甚为神异,但亦可想象,凤凰这玩意,这千百年来,哪有人见过。 东方雷三兄弟尚目眩神迷,沈星云手一张,那火扇已收入她背上的布包中。 东方雷下意识伸出右手去抢,没想到一把紫青剑鞘塞入他手中,他心一悚,那是沈星云的剑,这女人的武功,比他想象还要高。 东方雷讪讪缩回右手,咳了一声,道:“好,一言为定,我带你去,我相信沈小姐不会骗我。” 青少麟对东方雷三兄弟已完全不屑一顾,他本来对东方烈还有点好感,这人还在路上掏心掏肺的让他去追沈星云,没想到为了一片凤凰的羽鳞如此无耻。 “你们还不带路?快走!”他喝道,口气像是命令狗一般。 东方烈东方风两人狠狠瞪着青少麟,青少麟眼亦不眨瞪回他们。 东方雷看着沈星云缓缓说道:“黑渺森林广袤无边,我们万兽庄在此数十年,里面有些地方,特别是崩龙谷一带,连我们都不敢去,那尸毒的秘密,恐怕就在那里,沈小姐,纵是你有凤凰之羽,但此行亦是危险重重,九死一生,尸鬼又不一定再现世,你又何苦呢?” “我是个医者,尸毒是我的使命。”沈星云望着远方黑沉沉无边无垠的森林,“它已在那等我,我怎能失约。” 第9章 霸王之息 望着眼前郁郁葱葱、广莽无边的森林,青少麟觉得当初护送武一刀去贵州天香教的莫忧山,简直是小山坡。 东方烈说若不带路,他们一年都没找到,现在看来,那真是非常高看他们了,青少麟感觉自己要是进了这广袤的森林,可能真会困在里面一辈子出不来。 眼前树木三人才能环抱住,高达二十来丈,青少麟仰着脖子才看到顶,这样高大的树木,竟然连绵不断,看不到尽头,阳光才及树林边六七步,像洒了一圈薄薄的金粉,再往里走,起初尚能见到地面堆积着潮湿的枯枝腐叶,但走得十来步,眼前已是一片灰黑,光线已很难穿透上空浓密厚叠的树叶,似乎根本看不清三步外的东西。 青少麟能想象,这无边无垠的森林中有无数野兽会隐身在这三步之外的黑暗中。 见青少麟脸上露出震撼、畏惧的神色,东方风不屑道:“怕了吧,这黑渺森林浩瀚无边,崩龙谷那边的地势比这还要险恶,到时候别吓尿了。” 东方烈在一旁道:“他不会吓尿,他只会吓得躲到神医怀里哭!” 两人说完,一起放声大笑。 当初众人一起到万兽庄救东方迅的和谐气氛荡然无存,青少麟暗中咬着牙,就为了那凤凰鳞羽,这些家伙就暴出贪婪的本性了,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一懔,也许这些家伙,带他们进这林子,可能也想借机除去他和沈星云。 他向沈星云望去,她正在靠在一树上闭目养神,这家伙,真是似乎完全不担心一样。 他们走了三个时辰,从万兽庄后山绕了四个小山头,又横穿过一条大河,才走入这座大山、这片大森林,沿着这山脉走,再走三天,就能到崩龙谷,那个疑似藏有尸鬼秘密的暗黑之地。 东方雷召集了20个人,跟随他们一齐搜寻尸鬼之源,余人3、40人,清理重整焚后的万兽庄。 东方雷似乎还怕这20个人全牺牲掉,跟沈星云强调:“我们只负责带你们到崩龙谷,可不替你消灭引发尸鬼的妖物。” 青少麟直接就是鄙视他道:“你们万兽庄还算男人吗?” 东方雷丝毫不怒,望着青少麟淡淡道:“因为尸鬼万兽庄几十年基业已焚之一炬,我们的牺牲还不够大么?凭什么就要我们来牺牲?消灭尸鬼,我又死几十、上百人,有人会补偿我们么?你能给钱我重建万兽庄?我让各地山庄几百孤老妇幼找你吃饭?尸鬼是我弄出来的么?凭什么让我们摊上这么倒霉的事?你不是很有勇气吗,你去找武三泰啊,让他派金鹰团、白虎堂来解决啊,这时候,他们怕是躲在哪个暖帐薰炉边醉得不省人事,你现在能靠的,还是我们这些胆小而又自私现实的江湖汉。” 他说完转头就走。 青少麟被他这么一番话怼得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作声不得。 他还年轻,东方雷说的这些事,又哪是他能想到,顾及的。 东方雷他们带人进林子,清理地上的烂泥枯枝,开出一条小径,好让他们行进。 青少麟趁机走到沈星云身旁,沈星云闭着眼道:“被人喷了吧。” 青少麟看着东方雷他们的背影道:“虽然东方雷他说得挺可怜的,但你还是要小心他们。” “为什么?”沈星云依然闭着眼。 “因为凤凰羽鳞,如果把我们害死在这森林里,他们不是直接得到这东西了么?” 沈星云睁开眼看了一眼青少麟,又闭上。 “你觉得他们不会?” “会。”沈星云直接道。 “但你看来一点也不像担心的样子。”青少麟嘟囔道。 “担心应该是什么样子?” “至少不是你这种闭眼一副享受的样子,游山玩水一样。”青少麟哼哼道,似乎对沈星云的冷淡反应不爽。 沈星云睁开眼,若有所思看着他,道:“那你给我盯着他们,保护好我,能做到吧?” 青少麟身子一震,沈星云竟然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她是在拜托他么?将她的安全,她的后背托付给他?这样的重担?他心头一热,用力的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把他们看好!不让他们伤你一毫。” 他似乎是忘了,自己的内力尚未恢复,不但他忘了,似乎连沈星云亦忘了,她对他的回答似是甚满意,“走吧。” 东方雷他们已简单的用刀劈开了林中的荆棘,方便他们行走,沈星云提起剑,直接走过去,直接走入这座暗黑的大森林。 青少麟握紧了手中的赤螭刀,紧紧跟在沈星云身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绝对不会让东方雷他们伤害到沈星云! 绝对不会,哪怕是献出自己的性命。 他入得江湖以来,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有用、有价值的人,似乎终于找到了值得他牺牲的目标。 这种感觉,对天香教,甚至对紫烟都没有,他对紫烟的感觉,是内疚。 就是对白裳,他也没有这种感觉。 虽然这是他第一个完全动心的女人,但是他并没有那种可以为她牺牲的想法。 直到现在在这危险重重的无边密林中,他突然对一个女人升想起了一种可以为她死的念头。 这并不是因为沈星云的美丽,而是因为这个女人,明知要面对这世上最危险的怪物,明知要深入的森林无比险恶,明知一同探险的人如毒蛇般恶毒,随时会反噬一口,即使身边的护卫完全没有内力,但哪怕她自己一个人,亦依然毅然勇敢决绝前往! 他要保护的,值得他牺牲的,是这样的女人啊! 这一路上,他将再无所畏惧,斩尽藏在这森林中所有黑暗背后的邪恶! 接下来的路程,果然十分艰难,森林阴湿,脚下踩的是腐叶烂泥,泥水灌进鞋里,让人甚不舒服,相较这些,林子里无处不在的瘴气才危险,但有沈星云在,这些毒气都不成问题,他们吃了一颗普普通通的黑丸子,在瘴气中如入无人之境。 但林中,最大的危险并不是瘴气,而是黑暗中那些毒蛇猛兽,青少麟本以为,他们应该点起火把,把这些野兽赶得远远的,但东方雷他们并没有这意思,反而强调,让他们两人不能点起火。 “为什么?”青少麟疑心他们想借着黑暗下手暗害,直接盯着他们问。 “火会惊扰这大山,这林子,这的万物生灵,你扰乱它们,激怒这山林,它就会狠狠的报复你。”东方雷道。 “什么?”青少麟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理由?“这林子难道还会发火?” 看到万兽庄20多人眼睛齐刷刷冒出火焰,青少麟立时闭上嘴巴,“不要拿山神树灵开玩笑。”东方雷冷冷道。 青少麟只好闭上嘴。 虽然没有火把,林内暗黑,但他们毕竟是练武之人,林间漏下的金粉般的光芒,亦够他们将前方的情形看个大概。 有时走着走着,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东方烈会突然举起手,东方雷赶紧“嘘”的让他们停下伏低身,青少麟赶紧护在沈星云身后,他们才伏下,就听见树枝咔咔折断,连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 不一会,传来阵阵哞的长叫声,数十头野象在他们前方悠悠然然的穿过。 待野象群走远,东方雷才挥了挥手让大家起来,他道:“这一群象发起疯来,即使你是武林高手,也敌不过。我们要保存体力,避免无谓的受伤。” 东方风在一旁道:“如果受伤了,血腥味传出去了,那整个森林的猛兽,都会把我们当猎物。” 青少麟见连最年少轻狂的东方风如今居然亦脸色郑重,看来果然在这林中,一切要小心行事。 这一路走走停停,虽然行进不快,但万兽庄的人经验丰富,他们成功避开了狼、豹、虎这些猛兽,一路有惊无险,连青少麟亦不禁佩服他们。 关键是,这些家伙虽然很无耻,但似乎还挺讲信用,他还没看到他们有什么不好的举动。 前方的东方烈再次让他们停下来,但这一次,似乎和以往的不一样,他招了招手,让东方雷也过去。 青少麟心中“登”的一下,他赶到前面,东方三兄弟正面色凝重的望着一棵巨大的树木。 “怎么啦?”青少麟问道。 “这里是青罴地盘。”东方烈手指着大树道。 青少麟顺着他的手指向上望去,只见那树杆上有一巨大的掌印,足有一铁锅大小,但更让青少麟震惊的是,这掌印离地,至少有两、三丈高! 他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们道:“这熊罴有这么巨大?” 东方风不屑道:“这算什么,比这再大1倍都还有。” 东方雷道:“我们绕路走。” “不能绕路走。”沈星云走过来斩钉截铁道,“我们要最快找到尸鬼的源头。” “这么大的熊罴,我们闯入它的地盘,要是惊到它,我们就算能杀了它,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可不想冒这险。”东方雷道。 “你不想冒险,就不要妄想得到凤凰之羽。”沈星云直接道。 东方三兄弟对望一眼,东方烈低声道:“大哥,这熊掌还很新鲜,我们要过去风险很大。”东方雷咬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转身压着声音厉道:“好,但你们要遵从指挥,我们要迅速的穿过它的地盘,我可不是说笑,这种熊罴,你武功再好,要惹上它,都会被它撕个粉碎!” 他看着青少麟说,惹出大祸的,往往就是这种小子,会一点武功就不知天高地厚。 青少麟举起双手道:“我也不想被它撕碎生吞了。” 东方雷对众人道:“绑好裤脚、鞋子,我们要一口气穿过这山头,在这中途,你们就是断了腿,掉了脑袋,也不能发出一丝声音,否则……”他手一挥,东方烈拨出鬼头大刀,东方雷道:“谁要不听话,别怪我们让他永远消声。” 大家都感觉到巨大危险,没人敢说话。 东方雷挥了挥手,东方风一猫身,带头无声的窜了出去,其他人紧紧跟在他身后,东方烈居中押阵,东方雷断后。 一行人屏息向远方的山头迅速奔行。 树林中不断响起枝叶被碰断的声音,但他们哪顾得了,只顾低声疾奔,过得半个时辰,内功稍低的已是气喘不已,慢慢落到队伍后面。 青少麟亦感觉自己有点支持不住,现在还能跟得上,全是因为“嬉龙步”轻功轻灵敏捷,轻轻跨出一步胜旁人十步,但再奔个半时辰,自己只怕亦力竭精疲。 就在这时,他手一暖,却是沈星云伸过手来,将真气度给他,青少麟立时感觉胸中气息一畅,连脚步亦轻起来。 不但脚步,他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要飘起来,沈星云竟然会主动拉他的手……他脑中阵阵发热,不敢去想象那个让他窒息的答案,头脑一乱,脚一下踩到一圆石上,他足下一滑,整个人向前倒去。 青少麟大吃一惊,却感觉手上传出来一股柔力,将他稳稳的托住。 青少麟忙调回步伐,他涨红着脸偷向沈星云望去,却见对方摇摇头,眼神斜睨,甚是无语的样子。 唉,自己真是又丢大丑了。 脸上真是臊得热气升腾,直盼着有阵风能将这热气吹散。 像是回应青少麟,就在这时,山林中突然吹起一阵风,从青少麟身后吹来。 青少麟立时感觉神清气爽,脸上臊热立时消散。 但这时候,前方的东方风却猛地停下,整个队伍如长龙一般扭动几下才停下。 青少麟望去,却见东方风、东方烈、东方雷等人脸色大变。 他正疑惑,却听到右前方的林中猛地炸起一声大嚎,“嗷!” 东方雷竟然再顾不得自己的禁令,猛地大叫:“快跑!” 那阵风,那阵风将他们的气息吹向那青罴,他们已被发现了。 只见右前方的树林像爆起一团青色的龙卷风,一大丛树叶从林中飙冲上天,然后又是“嗷”的一声大叫,一排排幼小的树木前仆后继的在他们眼前倒下,一股巨大的气浪向他们扑来。 这股声势吓得一众人魂飞魄散,众人不要命的向前冲去。 在这紧要关头,沈星云一闪身,站到了气浪的最前方。 青少麟忙站到她身前,“锵”,将赤螭刀拔出,只见林中升起一抹弯弯细月的暗红,随着这暗红升腾起的,是一团灼热的杀气。 东方三兄弟相互对视,竟然咬咬牙,抽出兵器,一同站在两人身旁。 若不和沈星云联手,他们生存的机会只怕更低。 混夹着青色枝叶的气浪散去,一头像庭园假山那么巨大的青罴出现在众人面前,青少麟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简直可以一屁股坐死三五个人。 那青罴见竟然小生灵竟然还敢冲他拔刀,气得站直身子,嗷嗷大叫,声浪震得林中的鸟不断飞起。 这下连东方雷亦头皮发麻,这么巨大的熊罴,他亦是第一次见,被这种熊打中一掌,直如被绝顶高手打中一般,十死无生。 偏生这种畜生皮肉十分厚实,就是全力砍上一刀,只怕亦划不开它的油脂。 真没想到,一入这山林,就见到不差尸鬼的可怕怪物。 “一有机会,就刺它的眼睛、心口,还有屁眼。”东方雷叫道:“砍它的肚子没有用,它肚皮太厚了……” 他话音未落,那头青罴“嗷”的一声,像一座小山一般向他们疾冲过来,还未冲近,一股巨大的气压已扑面而来,吹得众人面目生痛。 青少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畜生比一个武林高手还厉害,他站在沈星云面前,起手一式“风云”,但被那巨风吹得整个人都站不稳。 沈星云喝道:“内力都没有,逞什么能,一边去。” 她伸手要将青少麟扯到一边,但青少麟哪里还肯再被她护着,明明是自己发誓要保护她的,哪能每一次都是由她来保护。 他一个闪步,已闪开沈星云的手,反而身子一晃,向那青罴冲去。 四人大吃一惊,哪想到青少麟竟然会如此勇猛不要命。 那青罴见有人竟然向它冲来,更是怒不可遏,张开血盆大口,腾空而起直向青少麟扑去。 就像一座青色的小山压向青少麟。 青罴身躯如此巨大,却竟然还这般灵活,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沈星云他们心一沉,感觉自己再出手已晚,就算能击中青罴,但亦不能一击毙命,救不了青少麟,眼下只盼他能自救了。 青少麟见那满是尖牙的巨嘴从空中扑下,足可以一口将自己咬个粉碎,大惊之下忙一个趋步,闪向右边。 但那青罴在空中竟然张大嘴用力一吸,青少麟身子一挫,竟然慢了一线。 就这一线,他已不及闪到右边,有半边身子会被咬中。 他心中一沉,手中的赤螭刀闪出红芒,他肩一沉,身子一侧,刀斜向上举。 眼下只能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了——这青罴要吃他,他就把这锋利的刀捅入它嘴里! 但这刻,竟然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 那青罴在半空瞪圆眼睛,眼神惊慌,像是嗅到了极可怕的事。 它身子在空中猛烈扭动,像是要避开前方的青少麟一般,然后两前掌在空中猛撑落地,“嘭”地掀起了一大片泥土,终于堪堪的落在青少麟前面。 青少麟抹开脸上的泥土,连连倒退几步,持刀对准身前这不到四尺的巨熊。 但那青罴似乎更怕他,竟然亦连着退了几步,这才停下瞪着青少麟,然后又昂高头,在空中又用力嗅了一嗅,再低头瞪着青少麟,眼中似乎满是疑惑及惊惧,最终它对着青少麟摇摇头,又伏低头,似是表示歉意一般,然后倒着退了几步,调转头撅着屁股就这么撒腿跑了。 直撞到林间树木又倒了一片,过了一会,山林一片寂静,只有远方树木断裂的倒地声,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星云忙走到青少麟跟前,见这人张大嘴,还是一脸呆愣的表情,她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 东方雷三兄弟走到青少麟跟前,眼神竟然变得似那青罴一般,又是惊疑又是恐惧。 “真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这位小兄弟,竟然身怀霸王之息。”东方雷眼神复杂道。 第10章 毒尊(上) 霸王之息?这一下,连沈星云亦惊异的望着青少麟。 青少麟并不知道什么是霸王之息,但他肯定,那头青罴掉头逃跑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霸王之息,而是因为他身上有另一样东西,那就是那条紫蟒的内丹! 那头青罴肯定是因为闻到了青少麟身上那条狂蟒的内丹气息,才畏惧而逃,毕竟这头青罴虽然高大,但相比那条绝世紫蟒,就真是小巫见大巫。 是青少麟身上那种绝世凶物的气息震慑了它! 哪是什么霸王之息! 但他却不能把这秘密说出来。 青少麟于是作出很震惊的样子,迷迷糊糊道:“什么是霸王之息?” 东方风道:“就像老虎是百兽之王,天生就有一股霸气,能震慑百兽,亿万人之中,亦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霸气,有这种霸气的人……” 东方雷挥挥手,阻住东方风,不让他说下去,“你若真有霸王之息,早晚会知道。”他清醒过来,即使有霸王之息,好像也不大可能让这头巨大的青罴掉头就跑啊,难道这小子身上有什么让这头巨兽害怕的东西,或是,沈星云给他配了什么东西? 他眼睛由青少麟扫到沈星云,难道沈星云除了那凤凰羽鳞外,还藏有什么宝物? 这位前朝国医沈风麟的女儿,身上还有多少秘密? 难道沈风麟从前朝继承到的,不止只是凤凰羽鳞?还有别的宝物?他一并将这些东西,都给了他女儿? 东方雷心脏突然怦怦剧跳,他想到一个传闻,传说武皇攻破皇城前,前朝皇帝将所有宝物都藏到了一个地方,没人知道那地方在哪,去那地方的地图,据说在前朝公主身上,而那公主已被叛贼害死在江中,地图亦被那叛贼献给了武皇,令人想不到的是,这图竟被武皇当着数千人的面烧了。 从此前朝的宝藏就没了着落。 他突然想到,会不会沈风麟有线索,而又把这给了沈星云!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若是沈星云手中有前朝宝藏的线索,她早去取了! 但无论如何,眼前这少年能驱逐青罴,应该与沈星云有关。 东方雷那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青少麟竟然有奇遇,得到紫蟒的内丹。 东方雷道:“连青罴都畏惧小兄弟,兄弟身上的,别不是藏着什么宝贝吧?”他话是跟青少麟说的,但眼睛却是看着沈星云。 沈星云望也不望他,道:“既然没事,就快走吧。” 她心里似乎只挂念一件事,找到尸鬼源头,其他的都与她无关。 青少麟直直看着东方雷道:“我身上藏着宝贝,东方庄主想怎么样?直接杀我取宝?” 东方雷一愣,怒道:“你把我东方雷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们万兽庄的人是强盗么?” 青少麟嘿嘿道:“财宝动人心,你们又不是君子,装什么,不如干脆点,直接脱了面具,变成强盗直接开抢,什么万兽庄,直接叫水泊梁山就好。” 东方雷铁青着脸,一旁的东方烈大声怒喝道:“臭小子,你胡说什么,敢把我们万兽庄当强盗贼人,信不信我宰了你?” 青少麟丝毫不怕,用手比着脖子道:“好啊,来,往这砍。” “你们有完没完?”沈星云突然暴怒,她突然一甩手,一个包裹稳稳落在地上,包裹上的布结还缓缓打开了,这一手功夫震惊了众人。 但里面的东西更是令人震惊,那是东方迅的头颅,头盖赫然被掀开了,露出花白的脑浆。 东方雷他们第一次见到兄长的头颅,大吃一惊,最小的东方风叫道:“你你……你拿我大哥的头干什么?” “这是你大哥?”沈星云的把抓起那头颅,提到东方风面前,东方迅头颅那血红的双眼直勾勾瞪着他,森白尖牙的血腥大嘴得得得的对着他狂咬。 东方风被唬得猛退了几步。 沈星云厉喝道:“这前面的森林里,正藏着能制造这些怪物的祸害,世界毁灭就在旦夕弹指之间,而你们居然还在这里为这些无聊的小事争吵!你们要是不想去,现在就滚回你们的安乐窝去,安心睡你们的春秋大觉。” 所有人都震愕在地,目瞪口呆的看着沈星云独自一人走向密林。 青少麟本想刺激一下东方雷他们,看看他们真实的想法,没想到惹得沈星云大怒。 看上去对面东方风的表情亦是羞怒交集,他盯着青少麟,道:“我们不是那些强盗,我们万兽庄大小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帮派,我们也有侠义之心,我们也想铲除尸鬼……” “那帮我们啊……”青少麟道。 “但万兽庄毁了!上百年的万兽庄毁了,你知道那是我们数代人的心血么,没有万兽庄,我们东方家族还有什么荣耀可言,告诉我,如果你的家毁了,你不想重建它?你的亲人无屋可栖、无瓦可遮,难道你无动于衷?什么也不干?” “如果不阻拦尸鬼,世界都毁了,哪里会有万兽庄?”青少麟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蠢,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 东方风望了望一旁的东方雷,东方雷哼了一声道:“重建万兽庄是我们的责任,僵尸不是,再说,如果尸鬼这么厉害,世界真要毁了,武三泰和李寒衣不会坐视不理,小子,告诉你吧,就算这尸鬼塞满了整个幽州,青云派李寒衣要收拾它们,亦不是什么难事。我不知道你的女友为什么这么紧张。” 青少麟像着了电一般,跳起来,摆手道:“她……她可不是我什么女友……” 东方雷不再理他,提起地上东方迅的头颅,摆到一旁的青石上,然后他们三兄弟一起跪下,朝那张牙裂齿的头颅磕头。 “青云派李寒衣是什么人?这么厉害?”青少麟忙去追沈星云,沈星云隐隐只见衣角,她难道的不等他们了?突然他看到沈星云转身朝他招招手,他大喜,忙加快步伐朝她跑去,心头冒起东方雷的那句话,只觉身子一热,“她,她是我女友?怎么可能?” 沈星云靠在一棵树上,静等着他。 “我以为你抛下我们走了!” “ 我倒想,但没有东方雷,没人带我去崩龙谷。” “对不起,我刚才是想……”青少麟忙道歉跟沈星云解释。 沈星云道:“我知道,你只是担心他们会害我罢了。” 青少麟心一热,没想到沈星云竟然看懂他的心思。 沈星云目光越过山林,心思似乎已飘到远方。 “山那边就是崩龙谷?”青少麟问道。 “嗯,就在那边。” “到了那,你想怎么样?” “把尸鬼来源铲除。”沈星云想亦不想,直接道。 “难道你不能……”青少麟犹豫一下,终于把话说出来,“把这事交给青云派,他们好像很厉害。” 沈星云奇怪的望着青少麟,道:“任这人世都变成尸鬼,李寒衣都不会管,反正也伤不了他分毫,反正伤的都是黎民百姓,普通世人。你若是不想去……” 青少麟截道:“不,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人间炼狱,我都会陪你去。” 沈星云望着他,道:“虽然我医治了你的内伤,但你也不用这么舍生忘死的帮我。” 我这做可不是因为你治好了我的内伤啊,青少麟心里一阵沮丧。 “你的内伤明天应该能好了。”沈星云道。 “嗯。”青少麟淡淡道,远处冒出一点红光,“他们把东方迅的头颅烧了。” “烧就烧吧,那东西已没什么用。” “嗯。”青少麟突然感觉没什么话说,沈星云将他的心意视为报恩,他有点心丧,“你好像有点累。”简直是没话找话。 “使用凤凰秘宝不是容易的事。”沈星云竟然轻轻叹了口气。 “凤凰……这世间还有凤凰么?” “没人知道,但天地这么大,也许它们就藏在某个山谷,地缝。” 青少麟想象着一头凤凰自地缝中冉冉升起,不由得痴了。 东方雷他们赶上沈星云,一干人连话都不说一句,径直赶路。 路上再遇到豹狼之类的猛兽,万兽庄的人就一起转头望向青少麟,青少麟只有翻着白眼,像头猪一样走到那些猛兽跟前,结果那些豹狼无一不惊慌而逃。 万兽庄众子弟无不崇拜的望着青少麟,连沈星云亦大为惊异,偷偷问他,“你怎么做到的?” “我体内有条龙。”青少麟道。 沈星云惊讶望着他,“真的?” “假的。”青少麟面无表情道。 没了猛兽阻挠,他们行进的速度快很多,像鹿一般翻过数个山头,东方雷站在山顶,指着远方一个像巨大伤口的大裂谷道:“那就是崩龙谷。” 第11章 毒尊(下) 巨大藤条从裂口处攀延而出,盘旋在谷口四周,远远望去,像一条巨蟒一般,丝丝黑气自谷内飘荡而出,隐约可见裂谷内岩块犬牙交错,地势极是险恶。 青少麟隐隐有种不妥的感觉。 东方雷道:“我们赶到谷口,先住一晚,明早一早再下谷。” 沈星云点点头,眼下天色将暗,若是趁夜落谷,那肯定凶险万分。 休息一晚调整下,肯定好点。 奔行了一天,万兽庄的人都想好好休息一番,一行人如风似的赶下山。 离着那崩龙谷越近,青少麟越有一种不安的情绪,他停下步来,人们从他身边掠过,四周鸟鸣山幽,没有什么异样。 但那种说不清的不安感,一直盘旋在他心头,就像被潜伏在黑暗中的东西盯着似的,他跑在他们身后,小心的察看四周环境。 不一会众人已到崩龙谷边,临近那恶谷,所有人的脚步都慢下来,缓慢走过去。 东方雷道:“我大哥就是在这被咬到的。” “被什么咬到?”沈星云问道。 “一头狼。”东方雷的声音有点奇怪。 “怎么?”沈星云自然没放过他的奇怪反应。 “那头狼,据同回的弟子说,是从树上下来的。” “什么?”沈星云瞪大眼。 狼竟然能从树上下,连青少麟亦听得一愣。 “他们当时也不敢相信,所以才中了招。” “那狼呢?”沈星云问。那狼要是被万兽庄的人杀了,那她早看到那变异的尸体了。 “它中了毒箭,逃入崩龙谷去了。”东方雷慢慢走到谷边,“所以我们怀疑,这崩龙谷里面,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用怀疑!”沈星云斩钉截铁道,她走到谷边,向下凝望,脸色凝重,“这下面,有一股邪气。” 青少麟站在谷口边,这裂谷口宽十数丈,长数十丈,数十条象腿粗的灰黑藤条自裂谷内蔓生出来,占据了几乎整个谷口。 这些藤条生得甚是怪异,与四周景物完全不相容,但这尚不是最令人惊疑的,最让他们感觉不安的是,这谷口大大小小的岩石缝隙中,漫溢出丝丝细细黑气,黑气像一层薄薄的黑雾,弥散裂谷下方,使人看不清谷内情形。 “这正常么?”青少麟问道。 东方烈犹豫了一下,才道:“崩龙谷深处有一种黑曜石,日久化解了会有些黑气散出,但不会这么多……而且,也不在这里啊……” 沈星云转过身,道:“不管怎么样,明天下谷一切就都清楚了。” 东方雷意味深长的望着青少麟道:“小兄弟,一切就靠你了!” “什么?”青少麟对东方雷突然这么掏心窝子不大习惯。 “小兄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有本事能驱散这些野兽,那跟着你下谷,咱们至少没那么大风险。”东方烈道。 “沈大夫果然有备而来啊。”东方雷叹道,他总算明白,沈星云为什么要带这个看来有点落魄、普通的少年,这人没什么内力,似乎只会一些步法,和一些普通的武技,平平常常,连他万兽庄的杂役都比不上,但原来这家伙身怀驱兽的宝贝。 难怪沈星云不怕进崩龙谷! 凭着一个驱兽秘宝,再加一个凤凰火羽,也许这次崩龙谷之行,她能将这尸鬼之患彻底解决。 想到这,东方雷不由得精神一振,彻底消灭这祸端,那无疑也是消除了万兽庄的心头大患。 “儿郎们,快搭架休息,明天我们下谷把那狗娘养的祸首给剐了。”他一激动都忘了,他原先只是承诺带沈星云找到尸鬼祸首,现在似乎连祸首都要杀了。 青少麟正好奇他们怎么搭架,却没想到,只一下子,他们就搭好了。 他们挑选了一些粗壮的大树,爬到十数丈高的树上,先在低处平敲下两枚长长的马钉,再在高处敲入一枚小钉,用绳把这三枚钉拴连起来,然后再在这中间搭上一木板,再铺上布,人躺入其中,一个超简单的树窝就做成了。 虽然不很舒服,但他们武林中人,有一点依凭入睡已足够了。 而且住在十几丈高的树上,可以躲避野兽,足够让人安心了。 “青爷,您的营铺已设好。”一个比青少麟大几岁的青年走过来道。 青少麟忙道:“叫我少麟好了,谢谢大哥,你们太辛苦了。” 那青年连连道:“不不,叫大哥万万使不得,青爷连这万山的群兽都怕您,您是万兽之王化身,您叫我大哥,我庞云可万万受不起。” 青少麟只有苦笑,万兽庄的人将他视为神明,他一点也不奇怪,自从那头青罴被他吓走后,万兽庄的那些家伙看他的眼神,是又敬又怕。 “谢谢庞大哥了。” “不客气不客气,这是俺们的荣幸。”庞云连连道。 青少麟抬头一看,他的床铺倒真的搞得很好,一点也不简陋,铺的还不是布,是张兽皮,只是他不知道是鹿皮还什么其他皮。 但让他苦笑的是,一旁沈星云铺垫的,只是普通的青布,这让他甚是尴尬。 他忙对沈星云道:“你睡这张吧。” 沈星云笑道:“那怎么行,那是给青爷备的。” 青少麟脸微微一红,道:“你也开这玩笑。” “青爷不必客气,我睡这边挺好。”沈星云左手在树杆上一搭,整个人一下子贴着树身窜上三四丈高,只两三下就到了别具一格的空中营铺。 青少麟唯有苦笑,庞云像没看到一样,朝青少麟欠欠身,转身去歇息了。 青少麟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不喜欢沈星云,庄园才被焚,他们的亲朋好友或葬身火海或被尸鬼所杀,就算他们能明白沈星云焚庄不得为之,但他们正需在家园休整的时候,却被沈星云拖到这里来,找什么尸鬼祸首,才离险境,又坠危地,任是谁,也是一肚子火。 若不是见到青少麟能驱兽的异能,他们是真对此行没什么信心,虽然庄主说只是带这女人去找到尸鬼之地,但这崩龙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自己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难道又要死在这谷里? 所以他们对青少麟极好,对沈星云就很一般了。 青少麟望着十数丈高的树杆,暗叹了口气,若是有内力,就算没沈星云上得那么优雅,但亦可轻易上去,现如今,他抬头望着这高高在上的树窝,暗自发愁,想着怎么上去,毕竟要是大家伙要是看着他撅着屁股大汗淋漓的爬上树去,那可真是丢“万兽之王”的脸了。 看到他犹豫,东方风道:“万兽之王,要不要我帮帮你啊。”青少麟见他语带揶揄,心中不爽,语调生硬道:“好啊,驼我上去啊。” 东方风“哼”一声,高昂着头斜睨着他,手成虎爪扣住树瘤,双手交叉上升,就这么直挺挺的升上去。 青少麟最受不得别人刺激他,他抽出“赤螭”,向上一跃,狠狠插入树中,左手再抓住旁边树瘤,一借力,身子向上一跃,同时右手抽出赤螭刀,再插入树中,如此几个起落,终于到他的树窝。 一抬头,见沈星云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青少麟一愣,感觉自从沈星云决定来万兽庄之后,第一次见她笑,这一笑,她似乎成了这将黑之夜最亮的星。 “怎么,想看我出丑啊。”青少麟假装板着脸道。 沈星云笑道:“怎么会,万兽之王的青爷一定会有办法的,到明晚,青爷就又复生龙活虎了,我再也欣赏不到这蛤蟆爬树功了。” “哼哼,蛤蟆已爬上来了,你这天鹅还不跑!”青少麟张开手乱舞,他看到沈星云眼神明显顿了一下,醒过来觉得自己这话也太不合时宜了,那不是明着说自己要吃她这头天鹅嘛。 他感觉身子一热,忙转头打哈欠道:“困了困了,快睡觉明早下谷。”就着那鹿皮迅速躺下。 他迅速闭上眼,不敢去望沈星云的眼睛,他怕从那里看到不屑,或是同情。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受不了。 过了好一会,似乎四周都安静下来,人人都上树窝,像鸟一样歇息了。 青少麟悄悄张开眼,转过头去,窥见沈星云已闭上眼,已在休息,他暗暗松了口气。 人家可是前朝国医沈风麟的女儿,医仙,和白裳她们一样,是独领风骚的上上人物,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店小二,和人家比天差地别,在瞎想什么呢! 他狠狠掐着自己大腿。 耳中却突然听见若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快休息吧,不要瞎想,明天还要有大战呢。” 是沈星云,他霍地望去,沈星云闭目睡得正香,似乎那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这家伙,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要自己不瞎想,不要瞎想什么,不要瞎想你,还是不要瞎想我们之间的差距,你到是说清啊。 青少麟脑子如失控飞马,到处狂奔,哪止得住。 但他也不敢乱动,怕影响沈星云、东方雷他们休息。 这么到了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入睡,哪知才睡不到半时辰,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寒意袭来,刺得人发痛,他猛地惊醒,这时候,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嚎叫。 所有人都醒来,这叫声分明是巨大野兽的嚎叫,但万兽庄的人都分辨出来,那很像犬吠声,但哪有狗能发出如此雄巨的声音,万兽庄的人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只见崩龙谷口突然刮起大风,“吼”又一巨大的吠叫声从谷内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谷口的大风吹得他们栖身的大树摇晃不止,在这黑夜中,让人感觉到莫名的恐怖。 清冷的月色下,万兽庄的弟子脸色煞白。 他们预感到一种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 猛见一黑色云团跳出崩龙谷口,云团的黑气散去一些,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身似虎却长着牛尾的怪兽,万兽庄的人一脸迷茫,没人识得这东西。 沈星云却失声叫道:“妖兽彘,这东西怎么会在这! ” 她的叫声在这黑夜中,如同白纸上的墨点一样清晰。 那妖兽彘马上朝树上望来,众人见那怪物的双眼,暗红如血,一如那尸鬼眼内的血红一般。 众人心中一愣,难道这妖兽就是那些尸鬼的源头。 就在这时,彘扭头向谷底望去,然后迅速蹬蹬蹬迅速跑向树林。 “不能让它跑了!这家伙就是尸鬼的源头!”沈星云喝道,众人一听,正要下树,东方雷叫道:“沈小姐,我们的交易可没包括杀这东西,你找到源头,那凤凰……” 青少麟喝道:“别说话,有东西上来了!” 他心怦怦直跳,又是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就是这东西,这即将上来的东西让他感觉害怕! 他瞪大眼睛,要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嗖”,他们只看到一条淡淡的影子掠出崩龙谷,就失去了踪影。 众人大吃一惊,这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快疾,若非他们一直注目盯着谷口,还是以为自己眼花了。 下一刻只听林内格格的树木崩断声,又听见那彘大声痛吠,不一会,只见那彘不停的倒退回到崩龙谷口边。 它前方是一个影子,步步向它进逼,那彘嘴里发出低吼吓人的声音,但步子却不停的后退。 月色下,众人终于看清这影子的模样,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影子像个人,但细看,又完全不是个人,因为这人身子只得一半,右边身子整个没了,右手右脚,连身子都似是被烧焦化了,右边脸烧得口眼鼻都缩成小孔。 每个人心里都冒出这样的念头:这到底是人是鬼?要是人,这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连东方雷这种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都惊得震住了。 这时候,只听一人震惊脱口叫道:“毒尊卓穷愁!” 是沈星云! 她声音才叫出口,那半人半鬼的卓穷愁身形一闪,竟然自树下向沈星云所在直直掠上来。 沈星云反应甚快,她掌中的剑洒出一片青光,剑气所至,树枝无声切断如雨落下。 卓穷愁若径直撞入这剑光中,也定无幸。 青少麟突急叫道:“小心。” 卓穷愁停步一掌插入树杆,沈星云一看,她身下的树身由绿变黑变黄,竟然是以千百倍的速度枯萎腐朽。 只听“喀嚓”一下,整棵树从中崩为两截,大量粉末飞扬上天。 这变故太过突然,沈星云的剑光全然落空,她整个人一滑,差点掉下树来。 她失去平衡,卓穷愁直向她掠去。 沈星云知道要糟,她需要一息回气,使出退敌绝技,但卓穷愁哪还给她这机会,他已极快的扑近。 就在这时,只见空中扑下一人,一抹赤红如血的刀光直削卓穷愁。 沈星云心中一热,这人又一次为她豁出性命。 在这一刹那,青少麟“赤螭”凌空击下。 卓穷愁懒得理他,隔空朝他脸上横抹一掌,就像拿条抹布在空中抹了一下,然后又复一指点向沈星云。 沈星云回剑指向卓穷愁那张被烧得只有洞没有器官的脸。 这一剑出剑仓促力道不足,卓穷愁正想一指弹飞这剑,眼角却见那抹赤血已扑近身。 他大大的“咦”了一声,没想到那一掌上的毒,竟然没毒倒青少麟。 这一下,就是弹飞沈星云的剑,青少麟的刀已杀近,这一刀虽然无什么内力,但这刀锋锐异常,他都已感觉一那刀上的寒意。 若自己有两手,那当然无惧,但自己只有一只手,这手还只得两根手指,无奈之下,他身子一闪后退一步。 转到青少麟身旁,一指直点他背心大穴。 青少麟虽明知对方要变招杀他,但他内力未复,动作跟不上对方,只勉强转身甩刀斩向对方,但他知道,对方一指插入他背心,他这一刀就失去了力量,伤不了对手分毫。 他要死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卓穷愁见他转脸,似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一般,丑陋的脸居然露出狂喜之色,那嘴洞竟然桀桀叫道:“紫鳞,紫鳞内丹,你小子吞了紫鳞内丹,啊啊啊,真是天助我也。” 他一指点在青少麟颈侧,青少麟全身一震,全身僵直倒下。 卓穷愁单手提着他,迅速无比直掠下树,竟再不理会那妖兽彘,径直窜入崩龙谷中。 那彘一见毒尊离开,立是欢喜的撤开蹄子往另一方向逃走。 这突发的变故,沈星云和东方雷他们全震愕当场。 第12章 万劫丹 往右是崩龙谷,青少麟被毒尊卓穷愁劫持,生死悬于一线。 往左,是彘逃走的方向,这妖兽正是祸害苍生的尸鬼的源头。 众人都看着沈星云,她要如何抉择? 沈星云只迟疑一下,马上跳下树,朝那妖兽彘逃跑方向追去。 众人没想到,她竟然会就此舍弃青少麟。 她能舍弃青少麟,东方雷可不能舍弃他的宝贝。 他连忙跟着跳下树,急叫道:“沈姑娘,你找到了那尸鬼的祸首,那凤凰羽鳞……” 沈星云头也不回冷冷道:“等我杀了那彘,回来后自会给你。” 东方雷心想,等你回来,说不定你半道就死了,那宝贝说不定给人捡了。 他向跟着身后万兽庄的弟子道:“这彘生死关系天下苍生福祸,咱万兽庄弟子不能置身事外,我们跟着沈姑娘,今晚一定把这彘给杀了!永绝后患!” 东方烈率先大叫道:“为了天下苍生,誓杀此彘!” 万兽庄的弟子们放声大叫:“为了天下苍生,誓杀此彘!” 众人紧紧跟在沈星云后面,直追那彘。 那彘跑得甚快,现下又是深夜,它没头没脑的往密林深处狂奔,不一会就没了身影,若单凭沈星云,那还真不一定能追到它,但现在有万兽庄——天下最擅长追蹑野兽的人在旁,要追丢这彘才是笑话。 不用东方雷他们出马,一个万兽庄弟子在空中嗅一下,看看一下那些树枝破损的痕迹,就领头带着他们追下去。 沈星云疾奔一阵,突然缓下脚步。 东方雷以为她有什么发现,忙执紧手中的锏,警惕四周,细声道:“怎么?” 沈星云道:“这不是办法,我们这么追,一时半会追不上它。” 东方雷放,点头道:“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这样,紧追三天,把它赶累了,才有机会逮着杀了它。” “那我们也许就赶不及回去救他了。”沈星云道。 东方雷吃惊道:“难道你还要回去救那小子?” 沈星云道:“当然!” 那领路的弟子冷笑道:“沈神医真是仁心仁术,还想着去领青爷的尸。” 这人正是待青少麟甚好的庞云,他见沈星云选择去追那彘而置青少麟于不顾,自是愤怒,只是庄主有令,他不得不去追猎彘,这时一听沈星云还在那假仁假义,实是忍耐不住,发声讥讽。 沈星云道:“卓穷愁一时半会还不会杀他,如果我们能快点把那彘杀了,也许还来得及。” 东方雷忍不住道:“卓穷愁为什么要捉他?” 沈星云道:“因为……他想复原身体!” “什么?”众人听到这理由都有点发蒙。 沈星云右手刷一下亮出那凤凰火麟扇,道:“这个一会再说,我们先将那彘杀了,有这个,我相信东方庄主能帮我们尽快追上那妖兽。”说着竟然将那火扇交至东方雷手中。 东方雷大喜,捧着那黝黑不起眼的铁圆扇颤声道:“这真的给我?” “如果庄主能证明可正确使用它,我可以借你更久点。” 东方雷马上道:“它跑得这么急,会很快需要水,它往东去,那边离它最近的水源是一小湖,阿烈阿风,你们带人继续追赶它,沈大夫,我们绕近道到那,提前设伏,应该可以把它杀了!” 他说到后面,声音激动得有点颤了。 解决了这妖兽,他就可以拥有这宝物了,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足够让他去彻底解决万兽庄真正的敌人了。 那些人以为万兽庄一夜烧光,就彻底陨落了,他们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绝地反击,一举击溃他们。 只要今晚解决了这妖兽! 东方烈他们很快领人点烧火把,声势浩大的去追赶那妖兽,另一半人跟着沈星云东方雷抄近道去湖边设伏。 “我们可以在湖边设几个陷阱,陷住它,确保它跑不了,不过……”东方雷迟疑一下才道,“这妖兽消失了上百年了,我们对它所知甚少,不一定能陷住它,真是奇怪,这东西怎么出现在这?”他转向沈星云疑惑道:“沈大夫怎么能一眼就认出来 ?” 这妖兽即使是他,第一眼亦没认出来,这妖兽早已灭绝近百年,但眼前这年轻的大夫却一眼认出来了,这倒是奇怪的事。 沈星云叹了口气,道:“是毒尊卓穷愁把它弄来,我不知道他从哪弄来,但我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沈星云道:“十多年前,卓穷愁和北荒之神哥舒长夜剧战三天,最终落败,被荒神焰火烧了半个身子,他本该死的,但他硬是活了下来,不但活下来,他还找到一法子,来复原他的身子……” 东方雷问道:“……像草一样,把他被烧掉的半边身子,重新长回来?” “对!” 东方雷冷笑道:“那怕是只有传说中昆仑山的仙草才行!” 沈星云道:“那不是仙草,那是万劫丹,是将天下最毒的十来种毒,断肠草、碧蚕卵,鬼枯藤、金冠蛇、玉尸蟾、影蛛、尸毒等合聚炼化所得。” “就这么简单?”东方雷道。 “这并不简单,要收集这么多天下至毒甚是艰难,尤其其中最毒的尸毒,而且尸毒早已消失近百年了,根本没法找到。” “所以,卓穷愁为了尸毒,把同样消失近百年的妖兽彘找来了?”东方雷问道。 “是,我们猜想,尸毒是源自一些上古妖兽,被它们咬伤咬死的野兽,或人,都会变成尸兽或尸鬼,幸运的是,百多年前,这些妖兽都莫名的自这世间消失了。” “那卓穷愁怎么找到那彘的?” 沈星云摇头道:“这就无法得知了,但他终归是找到了,他把这妖兽藏到这黑渺山中,这山中肯定有一个毒地,使他可以合聚这些毒物。” 东方雷大叫道:“是了是了,崩龙谷底地脉深处,有一毒沼,是几年前地震震出来,沈姑娘,你真神,连这都知道。但他既然得到了彘,应能炼成你说的万劫丹,他怎么还把那个叫青少麟的小子掳走?” 沈星云叹了口气,道:“卓穷愁虽能将彘擒来,但那妖兽亦不是容易制服的,这山中有尸鬼外流就是证明,彘每咬一口这山中的野兽,它的尸毒就减弱一分,对卓穷愁的万劫丹效用就减少一分,他既不能杀彘,又困不住它,这尸毒提炼甚难,今夜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这彘逃了出来,所以卓穷愁才急着想捉它回去。 他擒去青少麟,是觉得他有异兽内丹!那内丹能调和万劫丹内诸毒毒素,能助力他炼丹!” 若毒尊卓穷愁在旁,当对沈星云这番话击掌称赞,沈星云直是有若亲见,所料不差。 东方雷若有所思道:“原来那小子体内有异兽内丹,难怪这山中的野兽怕他,这到底是什么兽?”事发突然,他并没有听清卓穷愁的话。 一旁的庞云听闻,却急道:“那怪物要怎么拿青爷来炼丹?” 沈星云迟疑一下,道:“这个我亦不知道,但他回到那毒地开始炼化前,我们至少还有点时间,所以我们要最快的将这彘当场击毙!” 东方雷道:“只毙了这妖兽,就能解决尸鬼隐患?其他被咬的兽呢?” 沈星云道:“这崩龙谷内已中尸毒的野兽,其毒素应该都被毒尊提炼了,聚合越多的尸毒,万劫丹成功的机率才越高。” 东方雷神色大喜,道:“那就太好了!” 这下,万兽山庄不但能除去后山山脉尸鬼这绝大隐患,而且,还能将敌对势力铲除干净,形势一片大好——只要今晚将这彘击毙!将这凤凰宝鳞拿到手! 想到这,东方雷身体涌出巨大真力,他“嗖”一下,如烟花火箭般,一下子窜出数十丈,远远在前方领路。 众人翻过两个山头,沈星云闻到一阵水汽,知道那湖近了,果然出了林子,眼前一亮,一个长狭弯如扭曲香蕉的小湖静静倒映着月光,湖边喝水的鹿、獐见沈星云他们冲出林子,立时扬蹄四散逃走。 水波在湖面缓缓荡开去。 彘还未见影子,他们果然抢前到达了。 “你确定它肯定来么?”沈星云能识人察病,但于野兽,她完全外行,只希望东方雷他们对这些兽类能如她诊人一般。 东方雷望着西方,他的耳朵无风自动,扇了几下,道:“三弟他们经验丰富,他们还带了驱兽火把,只要将那彘赶到这边,它乏了疲了,见了这水,不可能不停下来喝几口。” “这湖虽不大,但也长几十丈,我们在哪设陷?” “这个交给我们好了,沈大夫去养养神。”东方雷信心十足。 沈星云点点头,到湖边树上调息回气,她须得神完气足迎战妖兽,不能单靠东方雷,即使他们的陷阱失败,她单枪匹马,也将它彻底杀死,彻底解除尸毒隐患。 但这只是开始,杀了妖兽,还得去杀毒尊!毒尊才是真正的大患! 青少麟已被擒,她只能祈望他尚平安。 她不能放弃彘去追杀毒尊,彘要是逃出这森林,制造出一支尸毒大军,虽不可能灭世,但幽州必将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十数万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 若她能忍看这一切发生,那平生所救死伤者,又有何意义? 现在,只有迅速解除妖兽彘,然后再赶去猎杀毒尊。 青少麟现在应还无碍,她只希望一切还赶得及。 要短时间内完成这么艰难的事,她需要保持清醒的心智,保持空的心灵状态,才能器神具厉,一击以毙妖兽。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一息,又似乎漫漫长夜,沈星云心一动,知道那彘来了。 她缓慢睁开眼帘。 一头身躯如虎长着牛尾的异兽,正慢慢一步一步走向湖边。 第13章 杀彘 月光下,沈星云可清晰看到,那彘双目圆瞪,鸡蛋大小的眼珠赤红如血,眼眶边肌肉坟起纵横如沟壑,张着血盆大口,牙齿利如剑戟,丝丝唾液自利齿间缓缓滴落。 这妖兽一看就极其强横。 她悄悄抽出紫青剑,用手掩挡剑刃,以防月光反射。 待那彘走近,她就能发动致命一击,但现在距离还远。 离那湖边三十多丈,那彘就停下步,张仰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这湖水。 沈星云心一凛,难道这彘竟然觉察到他们的埋伏? 她小心转头往左侧的高树望去,繁密的枝叶中,能看到东方雷正稳稳的蹲在树杆上,手上拿着一长矛,矛尖幽幽发蓝,显然上了剧毒,但这距离,亦是没可能投射中彘的。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待那妖兽步入埋伏圈。 但令他们惊疑的是,那彘定定望着湖面,似乎越发看穿他们一样。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沈星云望着月光下平静的湖水,轻风吹拂,四周只有若断若续的虫鸣声,她突然反应过来。 这里的确不对劲!这里太安静了!一只野兽都没有。 湖边原来有一些野鹿、獐子之类,但他们一来就全惊散走了,现下静寂一片,反倒不像这野湖该有的样子。 彘凭着野兽天然的知觉,一下子就觉察到异样。 他们的精心布局反而打草惊蛇。 这下完了,无论他们做什么,鹿都不会再回来,已生疑彘都不会于再靠近这湖一步。 他们的计划还未开始,就已失败了! 沈星云见那彘开始退后,似乎想要掉头跑掉,一咬牙,正要冲出树冠去拦阻。 这时却突然听到,林内传来老虎怒吼声。 紧接着,又响起狼的嗥叫声,狼嗥声此起彼伏,与那虎吼针锋相对。 这突然的异变连林外将走的彘都停下脚步,好奇望着树林方向,此时林内的虎吼狼嗥声连成一片,树枝崩断声音不断,林内争斗剧烈。 而沈星云更是惊诧,因为林内根本没有老虎、狼,三个万兽庄的弟子,在林中扮着猛虎、野狼,口中发出虎狼争斗的叫声,四下扑腾,树枝断裂茅草乱飞。 他们学得真是惟妙惟肖,非亲眼目睹,谁都以为这是一头老虎和一群狼在林内相斗,但这是在干什么? 但见这三个万兽庄的弟子嚎叫着奔行着往林中去了,听来就像是一群狼最终被一头老虎杀得七零八落。 沈星云正疑虑这到底是为什么,却瞥见那彘正慢慢的一步步走近那湖。 她惊得张大嘴巴,怎会这样,但随却明白过来,有虎狼在这相争,证明这湖边并没有人埋伏。 而有虎狼在这,湖边就更不可能有鹿獐兔子之类安逸的喝水了。 万兽庄的人用他们独有的法子,让这只彘消除了疑心。 现在,这只彘又进入了他们的射程范围。 终于,它走到湖边,低首张开血盆大口,伸出满是倒刺的大舌,噗哧噗哧喝着水。 没有任何征兆,一支长矛“嗖”的划破长空,划出一道淡淡的蓝芒,射向那饮水的妖兽,那彘蓦地惊觉,未见它如何作势,整个身躯“腾”地从地上弹起来,直跃起两丈多高。 东方雷投出的蓝矛自那妖兽肚子下射过。 但东方雷他们经过与尸鬼一夜苦战,早已知道它们的厉害,哪指望一支矛就能建功。 他们出发搜索尸鬼,早准备了杀戮的武器。 十数支短矛自林中投出,在夜空中划出道道微如荧火但致命的光芒,直射向跃上半空的彘。 彘在空中狂吼一声,摆头拧身甩尾,那些矛虽投中,但竟然没能射穿它如石的肌肤,只是在它身上划出道道血痕,然后四散弹飞。 万兽庄的人大惊,这妖兽的强横还是远超过他们所料,他们只盼那矛上的毒素能伤得了它,但这妖兽身携尸毒,他们完全没信心能毒倒它。 就在这时,一道青紫光芒,亮如流星,自林中亮起,一闪而没,消失在彘腹部,那彘发出惊天的吼叫,山野俱震。 沈星云的紫青剑,划破长空,刺穿彘的腹部。 众人都欢呼起来,但随却愣住。 那彘惨嚎一声,跌入湖水中,湖水立时红了一片,它用力一挺身,竟然站了起来。 连沈星云亦吃了一惊,没想到腹部穿了一个洞,受这么重的伤,这彘竟然还没死! 她应该对准它的头颅,一击必杀,只是对准头颅,这么远的距离,就有可能失手了。 但重伤的兽,就会用尽一切办法脱离,她必须马上赶去猎杀它。 她飞快跳下树。 在枝叶一闪而过中,她看到东方雷竟然还呆在树上,用力看着湖中的彘,似乎要用眼光能杀死那妖兽一样。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难道被吓傻了么,东方雷虚有其表么?自己将凤凰鳞交给他,是不是犯了个更大的错误? 但现在来不及理这些事,她一下落树,全力向妖兽掠去,要给它致命一击。 彘自湖中挣扎着奋力跃起,正自发力扬蹄逃离这里,就在这时候,湖水中突然窜出一个黑影,那黑影一下子抢到彘身边,狠狠将手上的矛搠进彘的腹中,然后一个翻滚,远远闪开去。 那彘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吼,四肢像在冰上打滑一样,一个踉跄倒下,湖水溅起老高。 沈星云亦惊住了,她已看出,从湖里窜出的人,正是那个叫庞云的年轻人。 原来万兽庄的人还有第二道埋伏,东方雷在树上等的就是庞云这一击。 太好了! 终于彻底解决这妖兽了! 却听庞云叫道:“小心,这家伙还没死……” 他想直接捅到它心上,但入腹的那一刻,彘避开了,而且还将鼓腹击中他手腕,减弱了他手上的力道,这彘比他们想象中要狡猾。 他话音刚落,那彘自水中跳起,其势疾猛无比,像是完全没有受伤一样,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咬向庞云。 庞云虽早有防范,翻出老远,但没想到,彘的这波攻势如此猛烈,只瞬时之间,彘那满是腥臭的血盆大嘴就到眼前,自己的头就要西瓜一般被那大口咬碎。 他大惊之下,俯身抓起脚下的东西,一下塞入那彘口中。 彘一下子将那东西咬碎,却是一段水中的枯木。 就这阻了一下,庞云又一个翻滚闪开去,彘跟上再一口噬去。 却见庞云腾空而起,向后飞起,远远闪开去。 却是沈星云及时赶到,一把将扯起庞云甩了出去。 彘血红的眼睛狠狠瞪着沈星云,它腹部受沈星云一剑、庞云一矛,正滴滴答答流着血,但它完全不受影响似的,如同尸鬼一般,不知痛楚。 但尸鬼却不如这彘多智,它扮出完全重伤的样子,引他们犯错,只是没想到,万兽庄还有第二手。 它受了两击,已不容再错。 猛然间,它如猛虎一般高高跃到空中,向沈星云扑下。 沈星云窥个真切,在它扑下扬爪之际,一个箭步闪出两、三丈,避开去,她展开步法,趁一下子掠过数丈,伸手去抄插在地上的紫青剑。 就在这时,耳旁听到“嗖”的风声。 她忙足下一点,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闪开去。 只见一团黑影自身前飞去,打在水面上,“啪”一下,水竟然变红了,随即闻到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沈星云吃了一惊。 她猛地转过身,正对着彘。 若不如此,她生怕避不开接下来的攻击。 果然,那彘猛地对着她一甩腰,只见它腹中的血如雨一般,向沈星云飞来。 沈星云瞳孔一缩,这彘竟然知道以自己的血作为武器。 相对它的利齿,它含有尸毒的血才最让人惊惧,而它竟然知道这一点! 这血如一蓬大雨喷洒而至,这当中若半滴射入沈星云眼中,或口中,那她就会变成尸鬼。 但这蓬血雨射得又急又宽,她要闪出其范围,已是来不及。 她可以马上用衣袖遮住头,但那些血雨射在身上别的地方,要是有一些小伤痕——像树枝刮伤的,她在林中穿行了大半天,谁敢确定一点伤没有!小伤口只要沾上尸毒血,下场可想而知。 但闪又闪不开,挡又挡不了,难道还有什么法子? 千钧一发之际,沈星云脑中电闪雷轰般冒出一个念头,她双掌重重拍下,“嘭”的巨响,她周围一丈的水应力飞起,如一道道水墙,挡在她四周,亦完全挡下了那射来的血雨。 一时之间,水花四溅,视线模糊。 彘穿过这水花,直扑沈星云,但却失去了她的身影。 它转过头,见到沈星云已站在岸上,她手上还提着一把亮如秋水的利剑。 沈星云在那刹那,抢回了她的剑。 手心握上那紫星剑把,沈星云已有信心将这彘斩杀在这里。 就在这时,东方雷率众人向那彘急速合拢过来。 沈星云一怔。 她脑中才冒出要糟的念头。 那彘反应竟然比她还快。 一瞬间竟然已跃到半空。 难道这就是异界中妖兽的卓绝能耐? 那彘在空中,曲身如球,竟然如车轮似的疾转两圈。 鲜血在空中,如大雨遍洒大地。 沈星云大惊,如箭般往后急退。 她离得较远,一退就退出血雨射程。 但那妖兽的目标根本不是她。 而是东方雷他们。 东方雷一见那彘飞到空中,再见沈星云疾退,就已知道不妙。 只听沈星云大叫:“趴。” 那血雨又细又密,他们根本来不及觉察。 东方雷一听沈星云的警告,想都不想,马上趴入水中。 他反应迅速,但万兽庄的弟子,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迅捷。 有些人来不及反应,被血雨溅了一脸、一身。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一抹脸,手上一抹红,满是血腥味,“搞什么?” 东方雷从水中跃起,他心中大感不妙。 那彘竟然就站在那,动也不动,凶狠的盯着他们。 那眼神,东方雷十分熟悉,那就像老虎,看着它的猎物、食物一般。 它腹中的伤口,肠子都流出来了,但它竟然是场中主宰的感觉。 东方雷有种自己被虎、狼吻到脖子上的感觉。 然后那彘冲天张开大口,“嗷嗷嗷”大吼。 东方雷只听到身后、左右两边传来格格的声音,就像人的骨头折断一样。 他转过头去,目眦欲裂。 那些没有及时趴到水中的人,随着彘的这声嗷叫,突然变得像扯线木偶一般,腿、手一段段、一截截极不自然的扭起来。 月光下,湖水中,七、八个人,像木人一般不自然的扭动着,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东方雷只感觉全身上下寒毛炸裂,黑夜中,湖水上亮起一双双红色的“小灯笼”。 万兽庄被血雨射中的人,竟然全变成了尸鬼。 彘又是“嗷”的一声大吼。 尸鬼们猛地向东方雷扑去! 沈星云没想到情势竟然变得如此恶劣,她一个人再快,亦不可能将东方雷从这堆尸鬼中救出。 但幸好,东方雷还有那秘宝。 东方雷手一张,手中已展出那铁扇。 他猛地用力在身前一划。 只见一道红炎自他掌中冒出,如红龙一般,在他身前游走一圈。 冲到他身前的尸鬼,立时全身燃起火焰。 尸鬼天生畏火,立时僵立在湖水中,身上冒着煌煌火焰,张牙舞爪,拼命嘶叫。 东方雷大喜。 蓦地听沈星云大叫:“小心。” 东方雷感觉身后大风压人,知道彘已扑至。 他能感觉到背后的热气,那彘定已张开大嘴,要一口咬断他。 这彘极聪明,知道自己手上有火鳞,要最快的除掉自己。 他转身已来不及。 东方雷想亦不想,直接向前一扑,直接扑到前方一具烧着的尸鬼身上。 谁亦想不到他竟然这样做,连那彘亦想不到。 那尸鬼却未完全死去,他张口向东方雷颈中咬落,东方雷不顾他全身火焰,扣住尸鬼的手,全力向身后一甩。 全身火焰的尸鬼直向他身后扑落的妖兽彘撞去。 这电光石火间,已完全来不及作出反应,那彘全力大吼一声,被焰火撞个正着。 “蓬”半空冒起焰火,像烟花炸开一般。 彘燃起半身火焰,它自空中落下,马上自水中一滚,竟然熄灭了身上的火焰。 但东方雷已赢得时间,他几乎同时自水中站起,手中铁扇对准彘用力一挥。 “轰”,只见一条火龙自铁扇中游出向彘窜去,彘全力向湖中一跃,火焰追赶而至,烧到它尾巴,它已跳入深到颈的湖水中。 东方雷跃到空中,只见数条粗如南瓜的火龙从他手中飞舞而出,在湖上游弋,将湖水烧得通红。 但彘已没入水中,但见湖中水圈迅速向对岸扩散。 这湖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东方雷、沈星云他们远不如野兽在湖水中游得快。 眼睁睁看着那彘游到对岸,跳出湖面,急速逃入林中! 沈星云与东方雷面面相觑,哪想到奋战到最后,竟然还让这妖兽跑了! 第14章 活路 沈星云眼睁睁看着妖兽爬上岸,一瘸一瘸的走入对岸的林中。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们就能杀了它! 但就这么一点点,它竟还残血活着! 沈星云死死的盯着,盼着它走入树林前突然倒毙地上。 它腹受重创,肠子都几乎断完,还受凤凰之火的焚烧,它实在应该死了!但这妖兽竟然一拐一瘸走着,然后突然奔起来,跑入林中,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外。 它是回光返照! “快追!” 沈星云绝对不能让它这么跑了! “等一下!”东方雷大喝,他面色严肃,“穷寇莫追!” “难道就这么让它跑了?” “不,我们吊着它,它甩不了我们,它也跑不了多远!它死定了!”东方雷道,“但我们不要急,不要追得太近,否则,它临死前,一定会把我们也拖进鬼门关。” 凭那妖兽诡异的智计与悍勇,临死一击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也非不可能。 沈星云道:“那家伙诡异难测,晚了莫不让它跑了。” 东方雷道:“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放过它,它还害我死了这么多弟子!再稍等一会。” “等什么?” “等老三,他更擅长追踪。” “如果他这么擅长,那他早应该追来了。” 沈星云话音刚落,就见东方烈和东方风带着人追来了,他们满身挂满枝叶,气喘吁吁,甚是狼狈。 现场湖上漂着一连串烧焦的死人,湖边湿泥渗满血,更让人惊惧的是,还有两三个人,全身燃着火焰,但仍然在湖上或茫然走着,或冲向活着的人。 是尸鬼! 万兽庄的弟子历经过惨烈的尸鬼之夜,早已处变不惊,一言不发,拔剑扬刀,将余下的尸鬼首级斩下,全数清光。 看着眼前一切,东方烈一众人面色像吞下一串鸭蛋,东方烈张大嘴,用力吞咽了一下,才道:“它逃了?” 东方雷点点头,他脸倒没有悲伤、愤怒,东方烈甚至看到,他二哥眼中,似乎还有些兴奋、高兴。 东方雷摸着手上的鳞扇,那是含着凤凰之鳞的铁扇,果然是宝物! 单一枚鳞,就能够释放出如此强大的火焰,将一头妖兽打得落花流水! 有这等利器,万兽庄将一跃成为江湖中第一流的门派! 他一定能将万兽庄带到先辈前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信心大涨,豪情万丈,大声道:“那妖兽已奄奄一息,让我们今晚就解决它,彻底解决这灭世的祸害,今晚,万兽庄将证明,火焰并不能毁灭我们,相反,我们将如凤凰一般,在这火焰中重生,我们将比往日更强大,就让我们先从这头妖兽开始!” 庞云高举起手,叫道:“杀彘报仇!” 湖面上众人举手高呼,“杀彘报仇,杀彘报仇!” 沈星云暗暗点头,东方雷是有两下子,一下子就把斗气激发起来。 众人越过湖,妖兽彘留下的痕迹,即使是万兽庄一般弟子亦可识出,一浅一深的足迹,还有血,树枝上挂钩的兽毛。 但东方烈还是看得异常仔细,因为沈星云、东方雷都告诫他,那妖兽异常狡猾! 众人追了三四里,顺着痕迹追到林密处,东方烈却突然在一棵大树前停下。 “怎么?” 东方烈突一拍大腿,叫道:“好畜生,果真阴狡!”他指着左前方道:“血迹逶迤到此,看似它是向下方去了。” 左前方是个落差十几丈的坡崖,通过那,再穿过一个树林,就要出黑渺森林范围了。 “难道不是?”沈星云道。 东方烈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像是笑眯眯的老猎人抓住猎物,“不是。”他说,“它往另一边走了。” 众人往四周看,却没发现除坡崖方向之外的痕迹。 东方烈身影一晃,人已跃上树,他道:“在这里。” 在大树离地两丈多高的树干上,有四只淡淡足印,但除此外,什么亦没有了。 “它想引我们下崖去追,其实自己跑向了另一方向。”东方烈指了指东北方。 沈星云明白过来,“它是从树上走的?” “是!” 果然他们在另一棵树上发现了新的痕迹。 “你怎么知道的?”沈星云好奇道。 “气息。”东方烈仰天用力一嗅,“气息虽然看不到,但它不能掩盖。” 东方风笑道:“三哥的鼻子,跟狗一样。” 东方烈傲然道:“不,比狗还灵,只要我闻过它们气息,它们一个都跑不了。” 彘跳过几十棵树后,似是力有不逮,或是放下心来,它又落到地面,继续奔逃。 只是连沈星云亦看出来,它的步幅小了,地上的血亦少了很多,这妖兽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看来,用不了多久,它就要倒毙路旁。 这时,东方雷突然咦一声。 又怎么了?沈星云刚想问,她突然亦看出问题。 事实上,所有人都怔在那里。 因为他们都看出来了。 东方风喃喃道:“怎么,怎么我们又回来了。” 他们追杀这妖兽大半宿,竟然又回到原点。 眼前远处那条大地的深痕,不正是崩龙谷么? 这妖兽竟然又跑回崩龙谷?它不正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么? 连东方雷在内,所有人目光都疑惑的望向东方烈。 东方烈面色涨得通红,他怒道:“我绝对没错,这畜生就是跑回这来了!” 东方雷温声道:“老三,你先别激动,没说你错,只是这畜生如此狡猾,你再确认……” 东方烈更是激动,大声道:“二哥,你连我也不信……” 沈星云突然右手一伸,竖掌在两人中间,道:“三庄主没错,它的确是跑回崩龙谷了。” “哦?何以见得?”东方雷话中充满疑虑,自己都不知道这妖兽的行为方式,沈星云怎么可能知道。 “因为它快要死了,而目前能救它的,只有毒尊。”沈星云是大夫郎中,当然知道将死之人的心思,这妖兽虽不是人,但比人还狡猾,再说万物有灵,生死存亡之际,都要竭尽全力活下去。“毒尊囚禁它取毒,但并不想取它性命,相反,若见它临将命尽,为了尸毒,必会救它。这妖兽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它没有用尸毒毒化路上的野兽来阻拦我们,想是怕尸毒减弱,毒尊不救它吧。” 这番话说下来,东方烈马上大声道:“对,就是这样,所以它才要逃回崩龙谷去!” 万兽庄中有弟子本想吐糟:这他妈还是兽么,这彘怕不是人吧——听得三庄主这般说,只好把话吞回肚子。 东方雷脸色一沉,道:“那就麻烦了,崩龙谷下面,有毒沼,还有毒尊,现下又多一个带着尸毒的妖兽……” 沈星云道:“只是一个重伤未死的老人,和一头奄奄一息的野兽,庄主手上有凤凰之火,还有,若诸位受伤,只要不是当场身死,我当可将诸位救回。再者说,庄主应知道,这江湖上的名声荣耀,都是刀尖上拼回来的,若想安稳安全,那呆在家里好了。” 庞云插嘴道:“下面还有青爷,他有万兽王魂,绝不会那么容易被那老毒物害死的。” 东方雷看着手中黑沉的凤凰宝扇,瞪了庞云一眼,看着沈星云道:“先声明,我下去,第一要务,是杀那妖兽,和那老毒物,若不是为救你的人。” 庞云只觉脸上热热的,像被当众打了一掌,他老大这么说,即是不用管青少麟的死活。 为了能活着离开崩龙谷,复兴万兽庄,东方雷已决定,一下谷,找到那毒尊和彘,他必须马上痛下杀手,直接释放凤凰之火,焚烧一切。 那老毒物虽然已只余一点残躯,但毕竟曾为天下有数高手,他今晚所展示那诡异的身法、武功,仍让人心惊,东方雷估算自己正面对抗,不敢有信心取胜。 所以须得没有顾忌的直接痛下杀手。 现下就得直接对沈星云明言,自己可不担保青少麟的死活,而且,为了杀死那一人一兽的两大毒物,说不定连带青少麟一块烧死。 就是那小子是沈星云的情人,也顾不得。 他看着沈星云,若沈星云对自己的底线犹豫,不同意,那他马上带人离开。 前瞻后顾,自己是绝对不会下去这么危险重重的崩龙谷的。 沈星云仍直接看着东方雷,道:“庄主不用管顾其他,按你的方式行事好了。” 东方雷松了口气,道:“那最好了。”他转头对东方烈道:“老三,带路。” 黑夜中,崩龙谷的裂口像巨大的嘴巴,正等着吞噬一切。 沈星云跟在众人身后,庞云跟在她身旁不远。 她看着他,庞云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道:“沈大夫,难道您也真的不管青爷的死活么?” “您为什么这么关心他?”沈星云问。 “难道你不关心他?”庞云诧异道,“他不是您的……随从么?” “我救他是当然,只是你呢?” 庞云道:“我觉得青爷不该死,昨夜在庄内,他从尸鬼手下救过我,当然,他是不知道,但我庞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他在这森林中也救了我们。您说,他现在还……活着么?” 沈星云道:“如毒尊想用他来炼丹,他应该还活着……但……” “但什么?” “但那种活法,恐怕……他更愿去死。” 庞云脸上更见忧虑,他明白那种感觉,有时候,死去的确比活着更为容易。 “但愿我们能赶得上吧。”沈星云说着,身法一展,嗖的赶到前头,径向崩龙谷那深不见底的裂口跳下去。 崩龙谷,这是彘所选择的活路,是不是也是青少麟的活路? 他们要将彘的活路变成死路,青少麟呢?是不是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 沈星云只但愿他,有足够的运气。 活到他们到来的那一刻。 第15章 炉鼎 青少麟还活着。 而且还十分冷静、清醒。 连他都对自己这般冷静,感到惊讶。 那半人半鬼的东西冷如冰雪的手指点在他颈侧,他立觉全身骨头被抽走,身子如泥一般倒下。 跟着脖子像被雪人掐住,下一刻已被人提起,沈星云、东方雷等人惊骇的面容在眼前飞速变小,还未反应过来,人已身处一片淡淡的黑雾中。 卓穷愁提着他跳入崩龙谷,在乱石间如弹丸一般飞快向下坠落。 青少麟只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转眼间,他们已穿过一大缺口。 卓穷愁突然身法一滞,身子倒纵而起,一下子缩到崖壁上一凹陷处。 青少麟立时明白,他这是要伏击沈星云他们。 沈星云他们若追来,必从这缺口跃下。 那正掉入卓穷愁的埋伏圈。 他可以轻易从崖上将他们一举击杀。 他们若是心急来追青少麟,断没想到这山谷隘口后伏着煞星。 而且这里黑雾弥漫,甚好隐匿。 就似花豹隐身在密草中,只等沈星云他们如兔子一般跑到它跟前。 青少麟大急,但他完全动弹不得,那老毒物不知道是点了他穴,还是让他中毒,他就连眨眼皮都办不到,只能在心中不断狂叫:不要追来不要追来! 那一刻似乎既短暂又漫长,在一片静谧中,完全没有沈星云、东方雷他们跟入崩龙谷的声音,相反,细微的树梢声显示,他们似乎入林追妖兽去了。 青少麟心中高兴之余,似乎又有点失望。 沈星云毕竟是以杀彘为重啊。 他在她心中看来,大概也只是个,普通病人。 身后卓穷愁“嘿”的一声,“那妞,可是沈风麟的女儿?” 他声音怪异,含糊不清,像是一个灌风的洞口发出来的。 这半人半鬼家伙竟然认识沈星云! “嘿,沈风麟这厮死了还来跟我捣乱,老子万劫丹成功在即,等这丹成,老子就能复原身躯,没想到吧,你不出手相救,老子不但没死,还能重生为王,贼老天还把你女儿送来了,桀桀桀桀,就用你女儿身子,作为老子重生人道的祭品吧。” 他望向青少麟,那扭曲如树根的左脸近在咫尺,这简直不能算是张人脸,但更令人惊惧的是,他那眼珠似是燃着蓝幽幽的鬼火,这鬼火近得像要把青少麟点燃。 青少麟悚然一惊,然后眼神笃定,竟然镇定下来。 卓穷愁用左手的两根手指摸着他的头慢慢说道:“小子,有点意思,你不害怕,是你不知道,一会要发生什么,桀桀桀,贼老天啊,你终于站在我这边,把这宝贝给我送来了,万劫丹没成形,毒素不能相互克制,没克制住的毒量连老子也经受不起,但有你……” 他一把捏着青少麟的脖子,将他提起来,道:“就算没那头蠢驴的尸毒,没成形的万劫丹,桀桀桀,老子也能硬扛过去,这紫鳞的元丹,老子今天吞定了!” 被这半人半鬼的家伙吃掉?青少麟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但只数息,那惧色已褪去,他似是又镇定下来。 卓穷愁提起他,跳下崖壁,沈星云他们去追妖兽,他亦没什么顾忌掩饰,大摇大摆的直向崩龙谷底奔去。 青少麟自踏入这江湖,早已经历过无数数不清的生死瞬间,他心中纵是惊惧,但早已习惯这等生死边缘的生存本能,令他迅速冷静下来,思索脱身之法。 但现下自己身无内力,纵有亦动弹不得,目下只有根据四周环境作判断,为可能出现的转机作准备。 他现下已学会,即使在九死一生的关头,亦不放弃希望。 卓穷愁拎着他穿过黑雾,到了谷底,谷底湿寒刺骨,无数枯枝腐叶堆在地上,到处是腐烂的气息,这里黑气少了,倒多了些青色的雾气,看样子似乎有毒。 毒尊轻功甚高,提着他竟然能毫不阻滞的在地上的乱石间快速前掠,连青少麟亦不得不佩服。 这半人半鬼的家伙生命力甚强,意志亦甚坚,否则断不可能在这情形下还有这么高的武功。 要是自己变成这模样,只怕早跳崖了。 奔得个把时辰,却见地上越来越多野兽或白或黄或黑的尸骸,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像踏入黄泉之路一般。 青雾越来越浓,显是毒性越发浓烈,卓穷愁望了望青少麟,见其神色如常,心中一阵高兴,紫鳞元丹能辟百毒,果真不虚。 青少麟见前方是一大沼池,满是碧青色浓稠毒液,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层层青色毒气笼罩整个沼地。 卓穷愁反手将青少麟背上,不慌不忙跳入毒沼中,毒水很快浸到他胸膛,他在这毒水笔直的向沼中最深处游去。 青少麟在他背上,只余半个身子没泡着毒水,那些被青色毒液泡着肌肤,就像被浓烈的辣椒水涂在伤口一样,火烧一样剧痛。 他能辟毒尚且如此,若是其他人进来,只怕沾着这毒水便已丧命。 游得一会,青少麟见前方青雾中现出小片黑影,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垄高出毒沼池三、四丈宽阔的泥地。 卓穷愁刚从毒池中起来,单足跳到这泥地上,突听旁边“蛙”的一声,一只身如脸盆大小,凸出的眼睛大如拳头的青红毒蛙向他们扑来。 青少麟没想到,这地处毒沼深处的极小岛上,竟然还有生物,卓穷愁却是早有预料,他跃起左脚轻轻一扫,就将这毒蛙踢翻在地。 却听一旁连连又急又响的“蛙蛙”数声,几只青红毒蛙自乱石中跳出,对他们鼓起嘴巴,似要攻击他们。 卓穷愁理亦不理它们,他弯下身子,自岸边一石下摸索,青少麟正好奇他在做什么,却见他已直起身,手上提着一段黑黑的绳头。 他手臂一震,毒沼里的绳索如长蛇一般飞起,盘到他手上,足有数十丈长。 他将被踢晕倒在地上的毒蛙抓起,将绳索捆在它身上,然后“嗖嗖嗖”转着圈子,猛地向上射出。 只见手上的绳索飞快缩短向上飞起,突然间停下来,刚刚好拖及地面,想是绳头缠上了东西。 卓穷愁将青少麟和他捆在一起,左手拇指、无名两指捏着绳索,就这么微一用力,身子飞快向上窜去。 那些毒蛙见他要走,马上喷出一大口黑色毒雾,却射了个空。 他们直往高空急升,青少麟的心不断下沉。 他心中毕竟还寄希望沈星云他们能及时来救自己,但现下一看,即使沈星云他们来了,来到这毒沼,亦怕是不大可能救得了他。 恐怕找都找不到他。 这毒沼原来是在一个巨大的洞窟内,在层层毒雾之下,由下往上看,洞壁都看不清。 卓穷愁要靠这绳索往上攀,证明靠四周山壁爬上去不可能。 但不知道这绳落点在哪,你怎么能把这绳吊起来? 但在这一片青色有毒的迷雾中,你看不见洞壁,你又怎么能分清这绳的攀抓落点在哪?不知道在哪,那又如何来救他? 想到这些,青少麟心立时被雪冻住一般。 没了外援,只能单靠自己了。 但自己没了内力,连想冲穴都办不住啊。 再说,就算有内力,在这半人半鬼昔日天下有数高手毒尊面前,自己怕亦是输多赢少。 看来,这一次,真是比此前所有危险,紫鳞、鬼面人、厉山空、郭惊神,合起来都要危险万分。 直是十死无生了。 卓穷愁突地停下,青少麟一看,临近洞顶还有十数丈,洞壁半空伸出一如巨大舌头一般的石台来。 卓穷愁扯着绳子用力一荡,两个人在高空中如荡秋千一般往那石台荡去,临到那石台上空,卓穷愁一震手上的绳索,绳头那边应力一松,两人自空中落到石台上。 卓穷愁解下腰间的绳索,将青少麟扔在石台上,收好绳索,盘成圈,套到一旁的小石柱上。 那绳头的毒蛙,不知道撞到哪,早已肚破肠裂,被卓穷愁扔到底下的沼池里。 青少麟往下一看,底下青蒙蒙一片,他们跳上来的那小块土地,此刻只隐约看到少许淡淡的黑色。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肯定死定了。 除非,除非那个叫孔雀的和尚,或是郭惊神,只有这两个简直不是人的家伙,或许才会活下来。 但现在,或是跳下去死了,也比这家伙一会强夺自己那紫鳞元丹的好。 这石台只有一丈来宽,青少麟只要一个翻身,转个圈就能跌落石台,高高跌下摔死,但他拼尽全身力气,亦只能将头微微抬起一下,身子依然动弹不得。 “别费力气了,你血脉都被我封住了,你现在就是个炉鼎,若是能助我练成神丹,我会给你个痛快。” 卓穷愁转回来,青少麟见他手上提着一奇形怪状的东西,外表透明如冰晶,形状像一只多足的蜘蛛,十数条透明蛛腿似的冰晶管,而晶管末端是一个个冰晶小圆球,圆球内一团团形态模糊,像是被琥珀裹着的精灵,这里精灵或绿或黑或红,颜色各异,有些极其鲜明,有些又模糊不清,而这十数条晶管的另一端,是个共同的大圆球,这圆球的顶端,又有个柱状圆口。 虽不知道这怪异的东西干什么用的,但青少麟知道,自己生命危在旦夕。 只是现下,他还能做什么? 他像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卓穷愁提起他,将他盘腿如练功一般,摆在石台前端,然后,又将那奇怪的晶体放在他身边。 青少麟的心怦怦乱跳,这时候,只听卓穷愁颤声道:“这一刻,我终于等到了。” 他耳边听着卓穷愁深深长长的呼吸,然后在他身后慢慢坐下。 青少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紧张与不安,他全身肌肉绷紧,实是不知道背后的卓穷愁下一刻要做什么。 卓穷愁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但青少麟简直每一刻都如坐针毡,极度紧张,似乎下一刻卓穷愁就一掌穿透他胸膛。 但这些恐惧都没有发生。 卓穷愁什么也没做。 但就是因为他什么也没做,青少麟才一直高悬着心。 就像一个刽子手,一直高举着他的刀,就是不砍下,那犯人焉有不崩溃之理。 青少麟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知道卓穷愁在等什么。 因为他终于看到,一道白光,照射在他前方的石台上。 今晚的圆月,透过洞顶的窟窿,将月光洒到这高空突出的石台上! 月白慢慢一点一点移过来,终于照到了那奇怪的水晶体上。 卓穷愁又再度深深、长长的吸一口气,然后伸出左手,飞快的在那晶体边上,如施法术一般,连作了数百个法印。 青少麟在旁边,只感觉到一股气场罩住那晶体。 然后,就发生了奇怪的事。 那晶管未瑞像是琥珀裹着的精灵,竟然活出来了,变成跳动的灵体,或黑色、绿色、红色,或半青半蓝、或暗黄,或明灰或黑红的灵体,这些灵体跳动着窜入晶管,然后顺着晶管汇聚到顶端的圆球中,在那圆球中相互交缠,追逐。 那画面,就像是十几个颜色各异的小精灵,自各晶管跑到大圆球玩乐。 卓穷愁在青少麟身后激动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么?这是我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弄来的天下最毒的毒物,我把它们的精华,都浓缩封印在这聚元瓶里,那黑红色的尸毒,就差一点点,还不够纯,还不够浓,那畜生老是在外惹事,到处浪费毒力,缺了尸毒那点毒力,这天下至毒的毒物,就不能相互克制,就不能练成令我重生的万劫丹。但现在,有你身体里的紫鳞元丹,我就不怕了。” 他为这计划准备了这么多年,现在眼见大成在即,忍不住向眼前这将死之人娓娓道来,否则自己这番惊天动地的成就,岂不没人见证,没人知道? 他指着青少麟的腹部,颤声道:“一会,我将这万劫丹导入你丹田,你那紫鳞元丹必能将它的毒力化去,到时,我再将这丹自你体内吸出……” 他越说声音越是狂热兴奋,“然后,我就能重生,再度君临天下,哥舒老匹夫,我要把你毒化成我的僵尸,我要你亲自把你的族人,一个个全咬死,全变成僵尸,让你们这些域外的贱族,永远沦为我的奴隶,永恒不死的奴隶。” 青少麟心沉入深渊,原来自己就是那炉鼎,将万劫丹毒力化去的炉鼎。 月光终于完全照在那聚元瓶上。 这月光一照,那些毒精灵似乎安静了不少,卓穷愁一声厉喝,然后一指点在那圆球上。 只见球内十数道各色灵体围着球心急速旋转,越转越快,圆球内的各色灵体越来越少,终于灵体气流消散,圆球中心,悬浮着一粒不断急剧旋转,内发着金黄色光芒,如龙眼大小的丹丸。 万劫丹终于炼成了! 青少麟脸如死灰,卓穷愁却欣喜若狂,他拉开圆柱的盖子,只见那万劫丹慢慢上浮,落入他掌心。 卓穷愁左掌拍向青少麟嘴巴,“啪”一声,那万劫丹滑入青少麟喉咙。 几乎同一瞬间,青少麟感觉到自己丹田一动,似乎有东西自沉睡中醒来。 他立时明白,那是沈星云放入他身体的如意蛊。 如意蛊经过漫长的潜伏,终于将他身体里的雷力吸食干净。 在这要命的关头,醒来。 第16章 吸功 如意蛊一动,青少麟丹田终于感觉到那久违的内力。 丝丝缕缕,如细微的溪水慢慢注入开裂的旱地。 往时,只要一运起内力,就被那暗藏的雷力无情震散。 那就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荒原,每长出一颗青苗,都被雷电摧毁。 雷得青少麟几乎以为自己内力全面消融了。 现在,雷力一除,时隔多日,那内力终于可以自行运转了。 青少麟心中一喜,但他不敢有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 因为那万劫丹一入嘴,卓穷愁就在他面前盘腿坐下,唯一的左手按在他丹田上。 青少麟不敢妄动,现在他内力能运行,绝对是卓穷愁预料不到的。 他要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反转局面的机会。 但没想到,卓穷愁的手指才搭上他腹部丹田,就脸色一变。 青少麟心一跳,难道自己被看穿了? “你这里,有东西!” 卓穷愁左眼精光大盛,紧盯着青少麟的丹田,然后他运指如风,疾点在青少麟胸前天突、华盖、紫宫穴。 青少麟感觉万劫丹入喉化成的热气,卡在胸前,转不下丹田。 他差点要叫起来,胸前那里似是万针攒刺,痛不可耐。 想是未全形的万劫丹毒素之故。 若非身怀有紫鳞内丹,他此刻就死了。 但这毒似乎越发的猛了,青少麟明显感觉到,生命如同一根蜡烛,被火猛烈燃烧,再不将这丹气引导至丹田紫鳞内丹处炼化,只怕他撑不了多久。 卓穷愁当然知道青少麟身处危险中,但他必须要先行处理青少麟丹田的异动。 他可冒不起这炉鼎出任何风险。 他在树上对青少麟动手时,一开始就用血荆棘功法将青少麟的身体血脉封住,所以青少麟才感觉到身体动不了。 青少麟和他捆一起上这平台的时候,他这种级别的高手,已通过神识查察青少麟全身气脉,那只是个寻常练武少年,但丹田处有旺盛的生机,那亦是紫鳞元丹的痕迹。 但雷力和如意蛊他没察觉出来,那潜藏得更深。 现下青少麟肚皮下竟然有异动,他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封了青少麟胸前穴位,阻万劫丹丹气下行,他拇指飞快在青少麟微动的腹部处一按一起,青少麟只觉腹部一痛,一指头大一团血肉竟然自肚脐飞出,落入卓穷愁手中。 卓穷愁一看手内之物,不由松了口气,这小子怕惹了贵州白苗部的人,被下蛊也不知道。 否则哪有人会在自己身体里种下蛊——沈星云用以蛊袪雷,连他亦不曾听闻。 青少麟脸色苍白,他肚子中的蛊被自肚脐强行拔出,肚上破了个洞,血慢慢涌出来,痛自是痛,但这痛似乎减轻了胸前万针攒刺之苦。 只是现下他就像炉破了个洞,漏了气,这炉鼎就不堪用了。 卓穷愁却没沮丧,相反,他还眼中放光,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道:“好极,这下正好试试万劫丹的神效。” 他左掌一挥,青少麟胸前的穴位立解,那股在他胸前不停窜动的丹气,立时直下丹田。 那万针攒刺之痛立时转到丹田,要不是被血荆棘制住,青少麟要痛得像虾一样卷起来。 卓穷愁将手按在他丹田处,催动内力,将万劫丹的丹气与他丹田中的紫鳞元丹丹气融合,如同在炉鼎下烧火一般。 青少麟立觉那万针的刺苦一下子减轻了,但眼前一幕,直是令他惊呆了,像是时光倒流一般,他肚脐上那血洞,竟慢慢重生成原来的肚脐! “成了!成了!”卓穷愁眼睛紧盯着青少麟那肚脐,他眼睛竟然激动得流下泪来。 就在他全身激动、神魄震荡于万劫丹的神效时,青少麟终于动了。 他暗运起“混元紫气功”。 混元紫气功是门古老的魔功,甚至被江湖人士视为邪功,因其甚像当年名震天下的邪功“化功大法”。 但“化功大法”只是化去,而这紫气却是先吞噬掉别的真气、真元,再混化成自己的。 混元紫气功一起,万劫丹那丹气,立时被吞去一部分,进入青少麟自己的经脉中。 卓穷愁哪曾料到,他自己拿来最珍贵的食材,借青少麟这炉鼎烹饪,却不知道青少麟这动弹不得的厨师,竟然偷走了不少食材,占为已有。 他回过神,万劫丹已证明了其强大的复原能力,只要将其毒性去除,再剖腹取出,重凝成丹,就大功告成! 自己就能复原为完整的身体了! 他掌上内力一催,万劫丹的丹气、紫鳞元丹的丹气,在青少麟丹田中迅速聚合,又分离。 毒素在慢慢减少。 青少麟见竟然偷来万劫丹气,内息立感更悠长,显然是长了点功力,不由得大喜,忙又暗运混元紫气,偷偷“啃食”万劫丹气。 他不敢贪多,怕卓穷愁发现。 但令他意外的是,这一“啃”,竟然将卓穷愁的内力,也噬了一些。 他心一悬,余光扫到卓穷愁脸上,果然对方神色一变。 内力被亏空,那自是谁都能感受得到。 卓穷愁一惊,眼神大疑,他检查了一下青少麟身上的七道血荆棘,俱都还在,青少麟想是亦作不了什么幺蛾子。 他突然想到,难道这是万劫丹丹气太毒,将自己内力毒没了? 这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此,他眉头一舒,他哪想得到,如意蛊清除掉雷力后,青少麟丹田的内力,竟然自行运转起来。 青少麟得到卓穷愁的一些内力,身体内息更加充盈,若是寻常时刻,卓穷愁本应可感应到他这蓬勃生机,纵是变化如此细微,但他现下感应全在那关系他重生的万劫丹丹气上,竟然没有觉察。 青少麟明知十分危险,但无法停止,竟然一次又一次的运起混元紫气功,在堂堂毒尊眼皮底下,盗取其内力。 他亦搞不清楚,为什么越在这危险的时候,越做这些冒险的事,稍微有些纰漏,就万劫不复。 但那种成就感,真是巨大,他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噬得毒尊的内力越多,自己内力越厚,那就越有可能将对方击溃。 但他知道,这理由其实很危险,因为卓穷愁一旦发现自己内力亏得太多,一定心生警觉。 那一条危险的界线,他不能越过那条界线。 像是要偷东西,但又不至于偷得惊动失主。 他小心运着混元紫气功,像老鼠偷米一般,一点一点的偷万劫丹气、毒尊内力。 万劫丹除了有强大逆天的再生复原力外,亦能大幅增益内力,而毒尊虽然已半身残疾,内力仅存三分一,但其毕竟曾位列天下高手榜前5,那三分一的内功,已足以傲视江湖众多二流高手。 青少麟每次只盗摄一点点,但亦感觉到顶尖高手的内力,远纯远厚于自己那幼嫩的内功。 虽然少,但他能感觉到那数十年老辣圆熟雄浑内力背后那股澎湃的力量。 他似乎窥见了顶尖高手所能到的境界。 问题是这顶尖高手一旦发现他在吸取他的内力,青少麟就死定了。 现下,青少麟丹田中那团万劫丹气给他的针刺感越来越轻了,他吞掉的紫鳞内丹的化毒力,显然如毒尊所料,有巨大的功效。 万劫丹的丹气一旦清净,青少麟知道,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卓穷愁会剖腹将那丹气吸出,重新放入聚元瓶,再重新凝成无毒的万劫丹。 再吸下去,就死路一条了!青少麟停下混元紫气功,转而暗暗运起碧火玄功, 碧火玄功内劲如螺旋一般,可以迅速除去他身上毒尊下的七道血荆棘。 而且螺旋掌力,威力甚大。 青少麟的计划是,等毒尊大喜将那清净的万劫丹丹气摄取之际,他就猛烈出掌,直接击在他脑门上,一下将他击毙!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青少麟合上眼,心识完全放在丹田中转行的万劫丹气上,只等那刺痛感完全去掉,卓穷愁将下手之际,他马上出手。 他知道那刹那很短,所以他顾不得卓穷愁起疑,全身心都在感应对方的气机上。 卓穷愁见青少麟合上眼,一副入定的样子,显然大不寻常。 但想着估计亦是青少麟在作垂死挣扎。 他哪能想得到青少麟竟然能起死回生,可以潜运内力要暗算他。 他虽经湖经验无比丰富,但亦预见不到青少麟内力羸弱,全是因为被郭惊神的雷力所缚,又哪想到他腹中的蛊竟然是为去除雷力的。 再者他大丹练成在即,重生在即,哪顾得上眼前小子,自己弄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于是,在这毒窟中,卓穷愁气行周天,离毒炼丹,以祛毒尽。 而青少麟,亦默默在心中等着毒清丹成的那刻。 就在这片宁静中,突然传来“汪嗷”的一声巨吼。 这声大吼,就像战号吹响一般,打破了所有平静。 卓穷愁一震,他猛地转头向下一望。 果然,那只妖兽跑回来了,而且全身是血,强弩之末,奄奄一息。 它扑的跳入毒潭中,慢慢游向那泥地。 就在这时,在一片碧青色的毒雾中,卓穷愁分明看到,洞口现出几条人影。 该死,那女娃和那群蠢货来了。 这头猪一样的妖兽,竟然带着敌人来了。 若是平时,毒尊哪会将这些人放在眼内,进入他的毒窟,他的领地,那就是踏入了黄泉之路。 但现在,在这紧急关头,万劫丹将成,容不得半点差错。 好在,他们还在下方,找不到自己,自己可以先行炼出万劫丹,吞食重生后,再将他们消灭。 他猛地左掌在青少麟丹田一按,内力猛摧。 他要一下子将这丹最后那点毒素,完全祛尽。 没想到,这掌力一喷,竟然起了惊天变化。 第17章 夺舍 卓穷愁内力疾地向前一冲,立觉丹田一空,击出的内力竟似石头投入了深渊,没有半点回应。 他大吃一惊,这种感觉,分明是中了传说的“化功大法”一般。 怎么会这样! 他目光霍地落在青少麟脸上。 青少麟竟然已睁开眼,目光灼灼,正盯着他。 那是生死决战的坚毅眼神! 是这小子!这小子竟然还有力反抗! 竟然敢用化功、吸星大法这类邪功,来吸他的内力。 小小溪流,竟然敢吞吸波澜壮阔的大江大河。 那就让你吸个够。 卓穷愁左掌不退反进,丹田一鼓,8成掌力击入青少麟丹田。 吸吧,让你吸个够。 青少麟这般年轻稚嫩,就算在娘胎里开始练功,身体亦断不可能容下他这70多年的深厚功力。 虽说被哥舒长夜的荒火毁了半个身子,内力大减,但他十多年来苦辛修行,内功纵不复当年浑厚,但却更为精纯。 要用内力一举将眼前的小子震得内脏破裂、七窍爆血,那还不是轻易的事。 就像长江的水一下倒入小内河,必定堤溃水漫。 待这小子一死,自己再将那万劫丹气重新提出来,纵是还有些微余毒未清,但于自己亦是无害了。 青少麟果然全身一震,脸腾的胀得赤血吓人,眼睛凸起,似乎眼珠都要爆出来。 毒尊的8成掌力,果是早超过他的身体容限。 卓穷愁冷笑一声,左手正欲剖开青少麟腹部,突地全身一震,青少麟凸起的眼珠竟然慢慢的平回去,脸上的血红色也慢慢褪去,竟似消化了他的掌力一般。 “不不,这绝不可能。”卓穷愁情不自禁退后两步,“这小子绝没可能受得了这一掌……” 但眼见青少麟脸色舒缓,由红转白再转寻常肤色,那不是越发正常是什么? 像闪电划破夜空,电光火石间,卓穷愁突明白这只有一种可能。 “不不不,不可能……”这念头竟令卓穷愁不自禁的全身颤抖,“万劫丹,万劫丹不可能被他夺舍!”但他心知,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解释。 青少麟的确受不了他8成功力的掌力,确是已内脏破裂,若不是这一刻,他实是死定了!但现下,但现下……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弄,竟然用他的万劫丹修复了破裂的内脏!生生接下了这一掌! 这是唯一解释,若非这样,这小子现已肚破肠流,爆裂而亡! 他吞了他的8成掌力,还吞了他的万劫丹,他赖以重生,复仇的万劫丹! “啊啊啊……小子……”卓穷愁眼中凶光大盛,“我要活剥生吞了你!把我的万劫丹还给我!” 他左手两指如刀,狠狠划向青少麟腹部。 如在虚空中探出来一般,一只手横空抓住了卓穷愁的手,青少麟终于在危急关头,出手了,碧玄功雷火一般疾行全身,将困锁全身的七道血荆棘全冲破。 但他重伤初愈,脉道初开,而卓穷愁又全力一击,这一抓竟然没抓牢。 青少麟身子一晃,卓穷愁的指刀一阻之后,仍划向他腹部。 要是腹部被剖开,那仍未完全吸收的万劫丹就会被夺走。 青少麟一咬牙,将左手伸到卓穷愁的指刀下。 鲜血暴喷,他左前臂被划开一4寸来长2寸许宽的大洞。 但终于免去被剖腹之危。 卓穷愁又惊又怒,内劲再次如火雷疾行直贯左手,青少麟抓住卓穷愁手臂的右手一震,已被那内劲弹开。 他知道危险迫在眉睫,对方左手再袭来,他实难以抵挡。 他右手一弹开,就直插卓穷愁左眼。 卓穷愁头微偏,额头直向他手指撞去。 左手却仍直向他腹部挖去——不挖出万劫丹他绝不罢休。 青少麟中指一收,屈指直向他眉心弹去。 卓穷愁只觉额上劲风扑面,知道对手这一指含有内劲,这指弹在印堂穴上,若内劲浑厚足可令人当场昏倒。 对手受如此重创,竟然出手仍有气力,半点重伤力衰的症状亦没有。 卓穷愁余光扫向青少麟左手,那左手的大血洞竟然转眼间,就已修复了大半,伤口的肉血竟然肉眼可见的合上了。 他真是又气又恨,若这丹用在自己身上,那自己早已重生! 这狗杂种吞了我的万劫丹! 纵是死,也要将万劫丹挖回来! 否则这样半人半鬼的活着,又有何意义! 卓穷愁一咬牙,印堂蓄力,竟硬生生去挡这一指。 左手奋力直掏青少麟腹部。 两人都退无可退,青少麟一咬牙,中指疾弹,正正击在卓穷愁印堂穴上。 卓穷愁感觉像一把巨大的铁锤,狠狠敲入自己脑袋。 他身子一晃,眼前一黑。 怎么会……自己竟然受不了这小子一指! 自己测过他,他明明只像外面的普通武夫一般,怎么突然内力变得这般充沛…… 他的手已碰到青少麟肚皮,但瞬时之间,脑子天旋地转,左手实在没办法再往前递进一厘。 他深吸口气,脑子中的晕旋立时消失。 但突然之间,胸口一痛,他心知不妙,果然身子不由自主的飞起,已飞出高空的石台。 青少麟果是趁他晕眩的一瞬间,一掌打在他胸上,将他击出石台。 卓穷愁瞬间涌起一种荒诞、想要大哭大笑感觉,自己十多年的努力、艰辛、屈辱、痛苦、希望,在即将成功之际,竟然如镜中花水中月,轻轻一碰,就全粉碎了! 难道天要亡老子?! 不,老子是天下地上,唯我独尊的毒尊! 没有老子办不到的事! 万劫丹是老子创造,老子一定能重生! 此刻,毒尊身子被一掌打出石台外,底下是数十丈高的毒潭,任他轻功绝世,这么高摔下去,亦不可能活下来。 而他身在空中,又无力可借。 就在这当儿,卓穷愁在空中如巨鲸般深深吸气,猛地“哇”的,张口喷出巨大气流。 如同魔术一般,他整个人竟然倒飞回石台。 青少麟大吃一惊,哪想到卓穷愁明明身在半空,就要掉下毒潭摔死,却竟然这样的飞回来了! 先下手为强! 但他的赤螭刀被卓穷愁丢在路上,此刻赤手空拳,他所长亦非拳法,空有一身刚恢复的内力。 还有万劫丹!只是这万劫丹他还没得余暇完全炼化。 卓穷愁不给他这个机会。 青少麟虽然吸了他一些内力,万劫丹丹气亦使他内功大增,但他知道,他的内力始终不及卓穷愁深厚。 而且对方战斗经验比他丰富太多。 只要这家伙踏上这石台,自己就绝对再没机会击倒他。 自己腹中未炼化的万劫丹,会被剖出,而到时自己会被这只有一半身子的疯子毫不留情的杀掉! 绝不能让他踏上这石台。 青少麟嗖的跃出石台,弯曲身体,抱得像块石头一般,撞向空中的卓穷愁。 卓穷愁完全没料到,青少麟竟然这样的疯狂。 他倒飞回石台,背向青少麟,闻知背后劲风大起,他来不及转身,左手反转,直接一指向后疾点。 青少麟抱着头撞过来,这一指点他手臂上。 像是被一根巨大的蝎尾针刺进去胳膊一样,青少麟的右臂“咔”的断了。 但卓穷愁这一指并没有挡下青少麟的冲势。 青少麟要的是将他冲出石台外。 青少麟狠撞在毒尊背上。 两人在空中如失控的风筝一般往下急坠。 这小子竟然要同归于尽! 卓穷愁心中大讶,这小子刚夺舍了万劫丹,竟然要同归于尽! 这么高摔下去,必像西瓜一样摔个稀巴烂,纵是有万劫丹亦不可能复活。 但卓穷愁很快发现自己猜错了。 空中垂下一线绳索。 那是他本来放在石台小石笋上的绳索。 绳索的一端系着小石笋,另一端则在青少麟手上。 这少年脑子很好使,他跳下来的时候,已抢过那绳索,作了准备。 卓穷愁第一次觉得青少麟不简单。 这小子没想到,这么有心计! 但实在太小看我卓穷愁了。 我要摔死,难道你能活下去! 青少麟将卓穷愁一撞,两人在空中急坠十数丈,青少麟右臂已断,但幸好左手已复原了8成,当下紧紧拉着手中绳索,“嘣”的声响,绳索绷紧,他整个人总算停住坠势。 而卓穷愁则在他下方,不断急坠跌向下方毒潭。 青少麟心中大定,正要兴奋得大叫起来,却见到下方的卓穷愁露出狠毒的脸色。 他心中大感不妙,只见半空的卓穷愁坚起左手拇指,在空中狠狠一划。 只听“嘣”的一声,青少麟感觉自己手中的绳索一松,心中大叫:不好! 果然,头顶的绳索已被卓穷愁隔空的毒力断开。 他自己亦如卓穷愁一般,两人在空中,一高一低的坠向毒潭。 完蛋了,青少麟头脑嗡的一下,脑里出现的全是自己摔死在毒潭的画面。 这么高摔下去,肯定死路一条。 但他手中只有半截绳索,还能做什么? 他急向四望张望,想在右边崖壁上找到突出的挂点拴住绳索。 但空中淡青的毒雾阻挡了他的视线,他完全看不清崖壁有什么。 “不想死就把绳索给我!”下方卓穷愁叫道。 青少麟一惊,望向他。 卓穷愁用一种笃定、讥笑的目光望着他。 似是断定,青少麟一定会将绳索给他。 两人在空中迅速下坠,实是容不得多想片刻。 卓穷愁在这多年,熟悉这里的一石一木,也许这家伙真的可以使两人都活下来——卓穷愁还需要他,需要他体内的万劫丹,如有希望,他不会让他死的! 青少麟一咬牙,一挥手,手中的绳索飞向毒尊,向他腰上绕去。 把卓穷愁拴住,发力将他扔到左边的崖壁上,这家伙抓住崖壁上的任何一块凸起的石头,或缝隙,那他也得救了,两人都得救了! 真是讽刺,两人都想要杀了对方,但到头来,两人竟然要依靠对方,才能活下来。 绳索向卓穷愁飞来,他突然伸出手,拇指、无名指准确的挟着绳索。 青少麟一震,这家伙在骗我! 绳索一搭上卓穷愁的手指,立时由柔软变得刚硬,硬得像一根坚硬的铁竹。 卓穷愁内力全发,竟使柔绳都变得如铁条一般。 青少麟左手一发觉手里的绳变得坚硬,立时一掌格开,但已来不及,绳索像铁杆一般刺向他。 直刺入他腹部。 青少麟感觉这绳索像一个爪子,要将他腹部掏空。 这王八蛋始终想杀他取丹!然后再仗着这绳索逃过这坠崖之危。 就算在生死关头,毒尊仍不放弃他的万劫丹! 青少麟毫不犹豫,双手插入腹部,紧紧抓着那绳头,就像抓着一条钻入腹部的黄蟮一般,一把将这“黄蟮”抓出肚外。 两人一边争斗,一边飞速坠落。 若再不止住跌势,就来不及了,卓穷愁手猛力一抖,手中绳索“嗖”的自青少麟手中脱出,如飞蛇般直飞向崖壁,准确的缠上一块凸出扭曲的石笋。 他果是对这地方了如指掌。 卓穷愁一扯绳索,整个人飞到崖壁上,如蝙蝠一样贴在上面。 “嗖”青少麟穿过青色毒雾,毫不停留的直向下坠落。 一条绳索如鬼影般自毒雾中穿出,直缠上青少麟的右足,然后绳索一甩,将青少麟整个人重重甩向崖壁。 这一甩力道甚大,直是要将他撞得粉碎。 卓穷愁正是要杀了他,再剖腹取丹。 高空坠落的短短数息之间,他竟救已杀敌两不误,实是绝顶高手。 青少麟大急之下,只来得及双手护住头,整个人就像一张面饼,被拍到石壁上。 身子似是断为无数截,五脏六腑被切出来捣碎一般,鲜血自嘴内狂喷而出,直喷得石壁血迹斑斑。 毒尊见他被撞得半死,欢喜得大叫,一提手,青少麟又再被甩得飞起,再次呼的撞向石壁。 青少麟知道生死在即,这一次他撞上石壁,必定粉身碎骨。 幸好刚才撞在石壁时,他已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卓穷愁再甩起他,他猛吸一口气,腰腹发力,曲起身,对准右足上的绳索,双手疾扬。 但听一阵密集的“咻咻”声,数十片小石块劲射而出。 青少麟在撞上石壁时,趁机将石壁上撞碎的石块大把攒在手上,现在再以“天雨散花”似的手法打出。 他心中暗悔没好好学过暗器,现下只求这一大把石子能将这绳索打断。 在他热切的目光中,似乎周围一切都停了下来。 在一片碎石的黑影中,绳索应声而断。 没了绳索的巨大甩力,青少麟“呼”的斜斜射向崖壁,势头轻缓了许多。 得救了! 青少麟看准崖壁上突起的石块,双手轻轻一按,御去冲力,轻轻一翻身,安然落在崖壁上。 但危险远没解除,他一抬头,就见卓穷愁在崖壁上,如行平地一般,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向他直扑过来。 第18章 生死 青少麟深吸一口气,运起混元紫气功,紫气迅速的吞噬万劫丹,再转为内力,存入青少麟丹田。 同一时刻,青少麟左手伤口、右手断臂、腹部裂伤,身上撞裂的伤痕,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若没有迫在眼前的毒尊,青少麟会为这几乎让他不死的万劫丹兴奋激动大声欢呼! 但现下,若不杀了毒尊,他就是将万劫丹完全炼化吸收,这半鬼的东西亦会将他烧挫成灰,再生生吞下去。 毒尊绝对要夺回他的万劫丹,不惜一切代价! 他虽只有一条腿,但却在崖壁上,鬼魅一般向青少麟迅速逼近。 虽然离着还有十来丈远,青少麟感觉整个人都被对方的杀气锁紧,全身寒毛倒竖。 而且对方气势在不断升高,如同雪崩一般从高山上汹涌奔腾,当头扑下。 卓穷愁这是要拼尽全力,一击必杀,不给自己任何机会了。 我不想死啊,尤其我才刚得到万劫丹! 人一得到宝物,就不敢以死相拼。 毕竟要活着,才能享受宝物。 青少麟一心想着活下来,保住万劫丹,他心中一有顾忌,就无法全心全力对付卓穷愁。 他内力既不如毒尊深厚,武技又不够人家精湛,现在又缺少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这场比拼一开始,他心中已怯。 见到毒尊锐气如此猛烈,青少麟只想逃开。 幸好这里不是高空的石台,这崖壁上多的是地方逃。 他的内力不但回复了,还比之前深厚,用嬉龙步游这墙壁,简直易如反掌。 青少麟脚趾发力,手指扣住墙上石壁缝隙,手足并用,像只大蜥蜴一般在石崖上迅速爬行。 但卓穷愁来得好快,青少麟才爬出十来丈,他就追到身后。 青少麟使出吃奶的气力,在崖壁上狂奔起来。 壁上石块噗哧噗哧往下掉,卓穷愁身法高绝,但没想到青少麟拼死施展的步法,渐施展后,竟然亦不慢。 卓穷愁内力深厚,但青少麟吸收了他部分内力,再得到万劫丹的辅喂,内力虽不及卓穷愁,但亦堪堪可达一流高手之境,再加上卓穷愁身体缺陷,只得一足一手,是以这两人在石壁上拼死竞逐,青少麟又先一步将可以借力的石缝破坏,使得卓穷愁始终差那么几步才赶上他。 他蓦地狂吼一声。 青少麟感觉背后劲风大盛,他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数十只青色蝙蝠,自卓穷愁身上飞出,向他飞扑而至。 青少麟如崖上的豹子一般,尽全力向前一扑,半数蝙蝠全轰在他身上。 青少麟瞬间感觉半边身子如坠冰窟,半边身子溶入岩浆中,他拧头去看,被击中的背部,不但衣服全被腐烂,连背上的肌肤,都飞快的腐烂见骨。 那些“蝙蝠”早已破散在空中。 它们是毒尊身上爆发的团团毒气。 毒素惊人,不愧是毒尊名震江湖的必杀技。 要一招就置青少麟于死地。 但只眨眼之间,青少麟背上的肉停止腐烂,而且在更加飞速的复原。 青少麟心中大定,狂喜涌遍全身,以后受伤中毒也不怕了! 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强大的恨意,恨不得他死的恨意。 卓穷愁他仅余的一只眼睛,眼眸内像燃着地狱之火,死死盯着青少麟。 那复生的万劫丹啊,本应令我重生的万劫丹啊。 “你给我还回来!”卓穷愁自崖壁上跃起跳到空中,大声狂嚎,数百只青色怨魂从他身体中炸出。 向青少麟疾扑而下。 既然一半功力不作效,那就用上全部内劲,以毒气出体直接击杀青少麟。 他实是恨不得一招就杀了他,令他永不复活。 那数百怨魂直向青少麟飞去,青少麟心知毒尊这一招若全数击中,自己实是心碎胆裂,魂飞魄散,直接嗝屁,没机会复原。 但这一招范围极大,无论前扑后跃,青少麟都极难躲开数百只青色怨魂的击杀。 毒尊已算准青少麟不可能逃得开这一招,所以才不惜大耗内力全力释放出这必杀的大招。 但他显然漏算,他们是在坚直的石壁上。 青少麟除了可以在石壁左右上下的闪躲外,还可以往一个方向躲。 他腾地跳起,直接飞离石壁,飞到空中。 数百怨魂直接轰在他原来的位置,“轰”碎石乱飞,中心石壁被轰出一个坑,周围数丈石壁则如中了腐酸,壁石纷纷溶解,转眼间竟然凹成一个数丈宽的大坑。 这威力巨大的一招,竟然没能击中青少麟。 但青少麟却陷入另一险境中。 他跳上空中,没有任何凭借,直直从二十来丈的空中跌下来。 但这下摔下去,应该不会摔死吧,只要摔不死,就能复原回来。 青少麟估算着,他在空中张开双臂,努力像飞鸟一般滑向地面。 地面毒潭飞快扑入他眼中。 青少麟大叫一声,双手护着头,就这么生生撞在毒潭上。 砰,青色的毒潭溅起漫天水珠,不一会青池中慢慢升起一朵朵血色的花朵。 青少麟只感觉身子一凉,然后就没了感觉,幸好他还没晕过去。 但他宁愿自己晕过去,他跌入毒水中,看着自己双臂肘骨像出鞘的剑一般,露出一截白花花骨头。 地面巨大的冲力不但弄得他手臂骨折,连背脊椎都摔断裂移位了,他的头正顶着他的屁股。 青少麟奇怪自己竟然还活着,头颅能够着屁股的感觉真是怪异。 人在毒水中,似乎知觉、动作都慢了许多,他左手忍痛把右手自手肘露出来的尺骨推回去,再同样把左手尺骨复位。 然后双手发力把自己的屁股移正,那种感觉真是怪异。 他能感觉到,一股鲜活的力量在他身体内四处流动,所过之处,痛感立减。 他在重生! 每过一刻,他吸收的万劫丹越多,复原力就越强,回复就越快。 这时候只觉头项上方一暗,他抬头一看,穿过那毒潭水面,他看到一头巨兽,张着血盆大口,齿如剑戟,齿间唾液混着血,慢慢滴落下来。 青少麟心几乎要停下来。 那是妖兽彘啊! 他竟然掉到了妖兽身下。 那妖兽盯着青少麟,像是看到嘴边的肥肉一般,牛眼似的血瞳发出赫赫红光。 彘欢喜的低吼一声,张大嘴巴一口向青少麟咬下。 完了完了,青少麟咬牙一滚,但他知道,他腰才勉强愈合,这一滚断不可能躲得开彘这一口。 真他妈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一头野兽的嘴里。 被这家伙咬成两段,再撕碎吞下,恐怕有仙丹亦复活不了。 没想到,彘的巨口还未咬到青少麟,头就一歪,一个踉跄跌到一边,似是头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一般。 青少麟转头望去,却见是卓穷愁又一把碎石射过来,他在崖壁上怒吼:“畜生,给我滚远点,你敢吃了他,我就把你送回那鬼地方。” 真没想到,救他的竟然又是卓穷愁。 真是荒谬,救他的人,反倒是最想杀他的人。 彘低吼数声,红着眼瞪着青少麟,嘴巴张开又合上,似是不敢违背卓穷愁的命令,但它紧紧盯着青少麟,嘴巴越凑越近,似乎很舍不得眼前这肥肉。 青少麟躺在水底,拼命用万劫丹气修复自己身体,恨不得一下子好起来逃走。 这彘不杀他,但卓穷愁可不,他自从崖壁上如飞丸弹跳,飞快向青少麟掠来,他突然大吼叫道:“畜生,尔敢!” 青少麟猛一转头,就见妖兽彘张开血盆大嘴,对着他一口咬下。 这妖兽终是忍不住,要吃了它! 重伤在身,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彘,终于不顾毒尊的警告,要吃了青少麟。 青少麟腹中万劫丹那生生不息的力量,它凭野兽天生的本能,一下子感受到了。 只要吃了眼前这人,自己的伤势就能复原。 这是它直觉无误的事! 所以即使毒尊严重警告它,彘亦顾不得了。 吃了眼前这人,减轻伤势,复原再说。 借着这短短的时机,青少麟伤已大好,他对着彘扑来的大嘴大脚踢去。 彘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动,转过口对他的腿咬下。 青少麟望准,踢在这妖兽下巴上。 借着那点力量,他身子在水下一下子漂开数尺。 彘怒吼一声,双爪向青少麟疾挥下来。 它挥爪可比大嘴扑咬快得多。 青少麟这次可没办法闪得开。 就在这时,他在毒水下看见一排赤黄的焰火,贴着水面向他们卷来。 火焰未到,青少麟已感觉到那股热力,水都沸腾起来。 彘悲吼一声,若吃了青少麟则难躲这波令它致命的火焰,它只能跃起,跳到空中,跳到火焰上方。 青少麟则只能往毒水底钻。 这火焰贴水掠过,四周水泡嘟嘟嘟的剧烈升起,青少麟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王八,身处大火猛烧的瓦罐中,烧开的汤水烫得自己皮开肉裂。 妈的,被这毒潭毒还不够,竟然还用火烧……哪个王八蛋这么恶毒! 火!青少麟被烧得七荤八素的脑子总算反应过来。 能放出这等大火,这等火焰的,他所见的,只有一件东西。 一件完全不像人间的东西。 青少麟顾不得水面烫沸,挣扎着跳起来。 在焰火过后的白烟与青色毒雾的混乱气旋中,只听见毒尊失声叫道:“凤凰火焰!” 果然是凤凰之鳞!沈星云来了! 透过淡青的毒雾,借着火焰逝去的红光,他终于看到洞口方向,有数条淡淡的人影。 青少麟猛地跳起来,高叫道:“我在这……” 没想到,迎接他的,又是一道如墙一般横推过来的火焰,比先前的大火,威势更为浩大。 我操……青少麟来不及多想,沈星云为什么痛下杀手,幸得这当儿他的腰腿已复原大部分,他再不愿在水中像王八一样熬汤,他窜到岸边缩到一岩石后面。 他才趴下,就听一旁“嗷”的一声,妖兽彘像一只小狗一般,紧紧的缩在一排岩石后面,竟然怕得全身颤抖。 看来在这猛烈的火焰面前,这强悍的妖兽亦只能退避三舍。 青少麟不知道,凤凰是自古以来的神兽,其火焰又岂是小小妖兽所以抵御的! 火焰如墙一般压来,青少麟只得紧伏在地上。 幸得他身怀万劫丹,否则光是这下,他就没可能逃出生天。 凤凰火焰果然霸道,难怪万兽庄的人这么想得到它! 沈星云一上来就在这毒窟中,释放这么生灵俱焚的招式,肯定为的就是一下子将这妖兽消灭。 若能连带消灭毒尊,就更好了。 青少麟突然明白,在这陌生的毒窟中,有毒尊与妖兽两大强敌,沈星云和东方雷他们,只得一开始就猛下死手,使出绝不留余地的杀招,否则,就是反置自己于死地。 至于青少麟的死活,在这生死存亡际,怕是亦顾不得了。 青少麟想通此节,虽然对沈星云不顾及他生死还是有点心伤,但他似乎已有点习惯了,毕竟这种感觉亦非第一次了。 他感受虽不好,但理智上,这种不留情面,人畜不留的杀法,正合他意。 他有万劫丹,他可以复活,而妖兽、毒尊则不能。 来吧,让火焰烧得更热烈些吧,让我们一同燃烧起来! 青少麟像大字一样趴开,躺在地上,等待着火墙烧过。 这火墙烧过后,就只有他活下来了! 天下太平,自己幽州之行的苦难,就终于结束了! 他没想到,他想躺平躺赢,却忘了这凤凰焰火要对付的是毒尊! 毒尊是什么人,他被哥舒长夜的荒野焰火烧得只余半边身子,这十数年来,他除了想着怎么复原身体,就是怎么破去哥舒长夜的焰火。 虽说荒神火焰不及神兽凤凰的火焰,但这世上,还有谁能对付凤凰火焰,那就是卓穷愁了。 他的经验,都是用血与泪换来的。 火墙正欲烧至青少麟、妖兽彘处,毒尊突地从空降下。 他如战槌一般落到地上。 轰的,地面剧震。 青少麟感觉整个人都跳起来。 然后只见卓穷愁高举起左手,他左手的拇指嘶嘶作响,像是要吸尽四周的气一般。 青少麟心中突突剧跳,大感不妙。 卓穷愁猛地大吼一声,青少麟只觉一团气流迎面扑来,然后猛见空中白光一闪,破空划落。 青少麟心中大震,因为他分明看到,卓穷愁的拇指是在空中,像是跟空气剧烈燃烧,发出嗤嗤白光。 这白光一落下,他马上感觉一窒,像四周的空气被抽光一般。 紧接着那道巨大的火墙,一烧到青少麟旁边,它像是碰上另一道无形的墙一般,“嘭”一声,突然间全消失不见了! 这魔术般的情形,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猛烈无比的凤凰火墙,竟然就这么突然灰消云散了。 然后青少麟见前面水波分开成两边,似是一道无形的刀,将水划开一般。 水波去得好快,直向洞中那群人飞去。 青少麟瞬间明白过来,他嘶声大叫:“小心!刀气!” 但已来不及,卓穷愁的拇指,吸光了青少麟附近所有空气,化为剧烈的刀气,向前斩出。 刀气所过,只见远处血肉横飞,有人当场被斩为两半。 青少麟心中大慌,千万不要是沈星云啊。 他心中突警兆一现,急转过头去,却见卓穷愁已闪到他身后,一拳挥出,左手“扑”一下,直穿过青少麟的胸膛。 第19章 玉石俱焚 看着自己的胸膛穿出一只两根手指的手,青少麟眼睛都快要突出来,他头脑一阵眩晕,但他竟然完全没有晕过去,但他脑子似乎亦不知道想什么,只知道下一刻,他的双手一下子捉住了卓穷愁的左手! 卓穷愁心中正一叹,他刚在崖壁上使出“万毒咒魂”,这一招同样耗损巨大,但竟然没伤到青少麟,他内力还未完全回复。 敌人又使出巨大的凤凰火焰,他不得不使出“真煞斩”,那一斩吸尽了他们旁边四周的空气,熄灭了凤凰火焰,亦将对方弄火之人刀斩死。 但他接连使出这等威力绝大的绝招,使出后,亦不禁的眼冒金星,内息空虚,差点一跤坐倒在地。 但他明知后果如此,亦必出此招。 因为他不能再容忍任何火焰,烧到他身上! 哪怕只是像蜡烛一样的火苗,烧在他的指甲上。 他一定要最快的熄灭它! 这是他的心魔! 所以他马上用最强的“真煞斩”,将这焰火斩灭,将施火之人斩杀。 这一招威力绝大,震惊了所有人,青少麟亦因这一招分心。 机不可失,卓穷愁强忍着施放绝招后内力耗尽、目眩头晕的感觉,闪到青少麟身后。 一击必杀,一拳打穿青少麟的胸膛。 只可惜,对方中招后后背肌肉瞬间发力,使自己这一拳一滑,错过了对方心脏,这终是因为自己内力不足,否则这一拳就是没打中心脏,亦能一拳震得对方心腔碎裂。 但这一拳,亦大大重创了对方。 卓穷愁正欲抽回拳,再补上一拳,让青少麟死透。 青少麟这时候,却双手扣住他的手掌! 这人怕是疯了吧!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掌正穿透他的胸膛? 卓穷愁冷笑一声,手掌发力向下一劈,要将青少麟生生劈成两半,哪知道力量使出,马上自手掌中一泄而出! 王八蛋!这小子又在使那种邪功! 但哪有人胸膛穿了一洞,还在吸人内力! 卓穷愁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事。 但他马上知道,青少麟死不去,正是万劫丹之功。 青少麟还有气力吸他的内力,正是万劫丹的神效! 太他妈过分了!抢老子神丹,还要抢我的内力。 卓穷愁急运内力,他知道青少麟受这么重的伤,就算能吸他的内力,亦不可能抵挡得了他内力的冲击。 但他没想到,他内力衰竭之下,现下能凝聚的内力,亦没有多少,一转到手上,立时被青少麟的混元紫气功化去。 卓穷愁越急,手上的内力就越源源不断的传到青少麟手中。 就像大水缸中,刚积累了一些水,就马上使去,始终蓄不够一举击毙青少麟的内力。 而青少麟怕他抽手,再下一掌自己就魂断当场,是以死也不松开手。 瞬时之间,两人无比诡异的僵在那里。 卓穷愁心中越来越惊,实是没想到,自己这一拳重创对方,竟然变成了自己内力被对方不断的如蚂蚁搬山一般,慢慢吞去! 真恨这万劫丹如此神效,竟然能让他护着最后一口气。 卓穷愁想起脚踢飞青少麟,但他身上的内力如涓涓细流,流入对方经脉中,哪里有半分力。 这时他倒恨不得,万兽庄那边人,能攻过来打断他们。 但他刚出那惊天一招,熄灭了凤凰火焰,毒雾升漫,视野不清之际,敌人竟然没敢立刻再攻过来。 青少麟是绝不可能伤重死去的,而自己则很可能内力竭尽而亡。 谁能救我! 卓穷愁实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冒出这样的哀叹! 他突地见到一旁的彘。 彘死里逃生,又且重伤,已无力再爬起。 卓穷愁在身旁,又断不可能让它去吞食青少麟,它只能静静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静待毒尊救它。 实是没想到,天下绝毒尸毒之主,竟然到如斯下场。 突地只听卓穷愁“咻”的一声,妖兽彘一下子睁圆眼睛,挣扎着爬起来。 这老头竟然让它去吃了那人! 妖兽犹自犹豫,怀疑这是不是毒尊假样给它教训。 却听卓穷愁又是紧急的“咻”一声。 这一声,不再有假! 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彘马上跌跌倒倒冲到青少麟身旁,一下子站定脚,张大嘴,对准青少麟头颅,一口咬下。 青少麟见那妖兽过来,就知不妙,哪还等它咬下来。 他全神吸着毒尊的内力,不让对方有反击之力,亦不敢动半分,生怕动一下对方就将他撕开。 但这时却不得不动了。 他反手一掌,打在毒尊左手上,没想到,毒尊的手掌轻易的被他击退,自他胸膛的血洞退出去。 青少麟想不到最大的危险,竟然就这么化解了。 他可不知道,毒尊丹田内息全无,手足发软,盼他这一掌许久了。 青少麟向前一扑,远离毒尊左手,同时躲开了彘扑头的一击。 他此刻竟然内息充盈,只是胸口那一血洞令他觉得使不上力。 彘一口不中,又要返身咬青少麟,青少麟咬牙一脚后撑,扫在妖兽的大犬牙上,他只是要借势向前一扑。 没想到,彘被他这一脚,重重的飞到一边,撞到石壁上,竟然撞得头骨碎裂,血浆喷得石壁到处都是 青少麟一下呆住了。 难道这妖兽竟然自己被终结了? 卓穷愁亦吃惊的看着他。 青少麟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感觉到体内有一种,他从未感觉到的力量。 那是一种与万劫丹不同的力量。 却见卓穷愁突然发疯似的冲上来,嘴里狂叫:“把我的神丹、我内力,都还回来!” 他的内力? 青少麟那时候正在拼着自救,自己正在悬崖上,拼着命化去卓穷愁左手的每一分内力,生怕对方多一分力,就将自己推落悬崖,哪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吸了对方不少内力! 卓穷愁一冲近,青少麟只得退后。 他胸中血洞未复原,他哪敢跟对方对战。 没想到他后跳的这一步,然后一下子跃开了丈许。 青少麟大吃一惊。 他全力使嬉龙步,都不可能跨出这么远! 现在只是随便后跳,竟然就这么远! 他连着后退几步,竟然跨开三四丈远,一下子拉开与毒尊的距离。 卓穷愁心中一凉,已知道自己再不可能追上这小子! 因为自己的一半内力,已到了这小子的身上。 再加上这小王八蛋原来的内力,还有万劫丹所益增的,这家伙的内力比自己还要高。 只是他迷迷糊糊,还不知道。 否则,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不是他对手了! 真是他妈的讽刺啊,自己最强的是毒,但在这王八蛋面前,在万劫丹面前,毒一点用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老天派这家伙来消灭自己的? 卓穷愁心中一阵凄凉,沈风麟这老家伙断定自己活不下来,自己都能逆天活下,还造出了万劫丹,怎么就会给这小子…… 他脑中突然崩出一个人。 他心中大喜!还有机会! 他搞错了! 原来答案一直在沈家人身上! 青少麟透过自己的胸口,发现身后的卓穷愁突然停下步,身子倒纵,竟然消失在毒雾中。 这家伙想干什么? 突然不见了如此强大的敌人,让他心里一慌。 他知道毒尊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自己的胸口未完全复原,不能轻易犯错。 青少麟几下轻纵,已到洞边的石壁上,他背靠着石壁,盯着前方的薄雾,若毒尊突然从雾中窜出,他肯定会知道。 他胸口的血洞不断变小,复原速度非快,只等这血洞补起来,他就去找毒尊,一决雌雄! 他已知道,自己的内力可能已不低于毒尊。 自己又不怕毒,又有混元紫气功,直是可以直接将这半人半鬼的家伙,生生化掉! 只待胸口的伤口一好。 突然洞口传来惨叫声。 青少麟一愣,立时知道,原来毒尊目标已不是他。 该死,这家伙冲沈星云去了! 他马上向洞口冲去。 青色淡淡的毒雾自胸口的血洞穿过,但他已顾不得了。 沈星云、东方雷他们武功虽不低,但要和毒尊对决,还是差上一筹。 高手对决,差上一线,就已足够分出胜负。 出手快一线,内力重一线,在刹那生死关头,已赢了。 青少麟如疾风扑到洞口。 “你来晚了!”卓穷愁左手拇指、无名指扣在沈星云颈上,沈星云身子软绵绵的,像一件轻纱一般,挂在卓穷愁身上。 她脸上浮现一层黑气,显是中毒匪浅。 地上横七竖八,全是万兽庄众的尸体,没一具尸身是完整的,都是残肢,有些断掉的手脚还在地面慢慢溶解。 卓穷愁一出手就用上“万毒咒魂”。 万兽庄的弟子都来不及出手。 虽说卓穷愁内力大降,只放出了十来只恶魂似的毒气团,但亦一下子将万兽庄的人置于死地。 无一合之将。 青少麟看到地上的残肢有东方烈,还有庞云,那个视他为万兽之王的青年,他们就这么死了。 生死果是一瞬间。 然后他他看到了东方雷。 死透的东方雷! 东方雷脸、胸腹,现出一个巨大的笔直伤口,青少麟一下子想到,卓穷愁那道猛烈的气斩! 这气斩竟然将东方雷斩死了! 毒尊果然不愧是曾经天下前五的高手,即使只有半边身子,武功不及当年一半,但对付万兽庄的人,全力出手之下,如踩蝼蚁。 沈星云虽是武功不弱,但仍被他擒住。 她虽然被制住,但意识还在,看到青少麟赶到,她声息微弱,对卓穷愁道:“想不到,您还真炼成了万劫丹……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您辛苦十年炼成的万劫丹,不过是为他人作的嫁衣……” 沈星云虽被制伏,但她的话仍像刀子一般,刺得卓穷愁发痛。 站在他们眼前的青少麟,胸口那如花生米般大小的血洞,正在愈合,沈星云自是一眼能看出,毒尊的万劫丹已融进青少麟身体。 卓穷愁左脚一动,一颗石子射出,打在地上沈星云掉落的紫青剑上,那剑呼的向青少麟腹部射去。 青少麟抄手接住。 卓穷愁狂吼道:“把神丹给我挖出来,还给我!否则,我就把这丫头变成一滩黄水。” 青少麟还未说话,沈星云“嗤”地轻轻一笑,道:“卓前辈,亏您是制毒炼丹的大行家,都这情形,这地步了,您这万劫丹怕早融进他血脉里了,您不是看不出来吧?您就是把他化了吃了,您也得不到万劫丹的一点神力了。” 不用沈星云说,卓穷愁自是知道,青少麟吞了万劫丹,这么短的时间内身体复原了几次,这丹可能跟他同化了,但他怎么甘心!怎么甘心,让他重生的希望,就这么消灭! 沈星云这些话,怎么可能让他放弃! 他一把将沈星云举到空中,猛厉喝道:“剖出来,不然她——就——死!。” 沈星云脖子脆弱得像一只小鸡一般,卓穷愁只要一加点力,沈星云颈脖就会断成两截。 青少麟一咬牙,举起紫青剑对准丹田,就要刺落。 沈星云生命危在旦夕,他只能如此。 鬼知道,挖空丹田,还能不能复活。 应该是不能了吧,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自杀,青少麟亦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 他只知道,他万不能看着沈星云就这样死在他面前,尤其是因他而死。 “蠢……货……”沈星云从喉咙呜呜吐出两个字。 青少麟一震。 “你……刺……下……就……害……死……我……”沈星云断续道。 青少麟突地觉醒过来,他一剑下去,卓穷愁亦会一样的杀死沈星云。 两个人,都会死掉! 他缓缓掉转剑,直直指向卓穷愁,拼命在脑中抹去下一刻沈星云脖子断掉头颅掉落的画面,他眼睛圆瞪,眼圈发红,泪珠强忍着没有掉下来,牙咬得格格作响,似乎牙都要咬碎喷出血来,他一字字用力吼道:“卓穷愁,你下手吧,我一定会杀了你,为她报仇的!一定用这把剑,把你斩成碎块!星云,我杀了他之后,就自裁赔你一条命!下手吧!卓穷愁!” 卓穷愁厉声道:“敢唬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好!反正万劫丹也没了,我们三人就一块共赴黄泉!” 第20章 噩梦的烟火 在这最危关头,青少麟眼光瞥见地上一黑色的东西。 一个念头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等下。”他大叫道,“你的万劫丹还有救。” 卓穷愁仰天惨然一笑,“小子,沈家小娃说得不错,这时候你就是把丹剖出……”他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也晚了,你他妈的把汤喝光,呕出来还给我……你把我半生的心血,就这么夺走了,不不,我不会这么轻易杀死你们,这太便宜你们,我要她跟我一样,不,比我还要丑陋,我会把她的脸抓烂,烂得像一堆蜘蛛、蜈蚣、蝎子煮在一个锅里,但我会留下她一只眼睛,这样她才能看到自己的惨样,我要把她的手脚慢慢扯断,让她痛……” 青少麟完全不去理他,他俯身捡起那黑色的东西,那像是一把铁扇,他随手挥一下,那铁扇前端的空中凭空冒出一朵火焰。 卓穷愁一下子僵住,他瞳孔收缩,“凤凰之焰……” 只听卡卡声连响,那铁扇突然变成了一口黑乎乎的铁锅。 青少麟冷冷道:“这锅蕴含凤凰神力,你的什么万劫丹,就算呕得只剩一点渣,这锅也能把它炼成神药。” 卓穷愁冷笑道:“我猜你是想说,让我把沈风麟的宝贝女儿给放了,是吧!你当我傻子不成?” 青少麟淡淡道:“你见到了,自会相信。只是有个条件,如果沈姑娘做到了,前辈请立个誓来,在前辈有生之年,不能伤她分毫。” 卓穷愁见青少麟一副淡定的样子,似是神丹还原一事,水到渠成一般简单,他虽心中大疑,但断不肯放过一丝神丹复原的机会。 关键是,这天地间,凤凰除了能周身迸发火焰外,还有一神奇的能力。 凤凰涅盘,凤凰能浴火重生。 这样想来,凤凰鳞羽使残缺的万劫丹在火焰中重生,也未不可能。 卓穷愁半边脸颊上禁不住的跳动,他慢慢将沈星云放下来,左手松开她的颈,但拇指改搭在她背心上,道:“你能办到?” 声调有点发颤。 沈星云定定望着青少麟,道:“这样你仍会死的。” 这样仍需要青少麟剖腹取丹下锅,他自是活不了。 “我知道,但你能活下来。”青少麟道。 沈星云不屑道:“你相信这老头的誓言?” 听到这话,似乎沈星云出手,万劫丹就有救,卓穷愁马上傲然道:“沈姑娘,卓某人虽心毒手辣,令人闻风丧胆,但在江湖上,也是一言九鼎之人。令尊当年对卓某的万劫丹大放厥词,卓某也未曾对令尊加害一指,你若能令万劫丹复原,卓某得以重生,卓某人又怎么会伤你分毫!” 他突然单臂指天,大声道:“先祖啊,敬请见证,卓穷愁在此作誓,若沈星云姑娘能令万劫丹重生,卓穷愁有生之年,绝不伤其分毫,若违此誓,卓穷愁愿再遭哥舒长夜荒神焰火,日夜焚烧,直至魂神尽熔。” 对他而言,再遭哥舒长夜的荒神焰火焚烧,是这世间最大的痛苦。 青少麟见卓空愁单臂上举,差点忍不住要冲前,去救沈星云。 但他感觉到,卓穷愁的杀气完全锁住了沈星云,若他一动,卓穷愁全力下击,他不定能救下沈星云。 沈星云的穴道肯定被控制了,他不能太过冒险。 这一犹豫,卓穷愁的手已放下,他似是有强大的信心,手竟然没再按在沈星云背心上。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你们只能赌,否则,我们就只能一起死。”卓穷愁坦然道。 沈星云望着卓穷愁,道:“我若办成了,你须告诉我,那妖兽彘,你是在哪寻获的?” 听到沈星云的话,卓穷愁脸马上像被抽了一鞭,他眼里掠过一丝慌乱,道:“你,你问这来干什么?” “这世间早无尸毒,这彘,到底从哪来的?”沈星云盯着卓穷愁的眼睛。 卓穷愁回过神来,冷冷道:“你若能将万劫丹复原,我自会告诉你。” 沈星云双袖一甩,身子一挺,傲然道:“松开穴道。” 这一瞬间,她有种从容不迫的宗师气度,令人不敢小视。 卓穷愁见她如此气度,心中涌出一种龙跃在渊,不受控制的感觉,他道:“松开穴道容易,但我怎知你们不是骗我?” 沈星云不屑的看着他,似乎在说,我们没你那么卑鄙,她一张手,道:“拿来。” 青少麟手一振,那黑玄的铁锅轻轻向沈星云飞去。 卓穷愁眯起眼,似乎眼前这一切他都不放在眼内。 但青少麟知道,卓穷愁的知觉散布他周围四方,哪怕小小一点如飞蝇飞过的异动,都瞒不过他。 铁锅并没有什么异样,就这么干脆的落到沈星云手上。 沈星云冷笑望着卓穷愁,“不要怕,我只需要一点内力。” 卓穷愁知道她在讽刺,却仍不发怒,对青少麟道:“你退离十丈。” 青少麟道:“你不怕我就这么逃走?” 卓穷愁道:“你不会,你把小妞看得比你的命还重。” 青少麟叹了口气,默默退开十丈。 卓穷愁左手一掠,已解开沈星云两处穴道,果然只给她运转些许内力。 沈星云纵是全解开穴道他亦不怕,但还是小心为上,这两人若耍什么诡计,他亦能控制得住他们。 若沈星云不能取信他,自己定要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慢慢弄死。 但见沈星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心中亦不禁一阵狂喜。 也许是真的,那凤凰神力能将万劫丹复原。 他盯着沈星云,要看她怎样做。 沈星云一握上那铁锅,像瞬间换了个人一般。 她先前似乎还有点柔弱,但现下,已变得英姿勃发,充满生机。 她转眼四下看了看,然后走到一段黑腐的烂木边。 那段烂木粗如人身,小半边泡在青绿的毒水中。 烂木的残枝上,竟然还挂着一块皮肉,亦不知是哪个万兽庄子弟的残骸。 沈星云眼神飘过那残骸,弯下身,在那烂木上抠了抠。 卓穷愁紧随她,见她取下东西,皱了皱眉。 “真没想到,这毒潭中,竟然长出这么好的碧丝离魂菌。”沈星云用那薄如纸细如指的短刃,挑着几朵青碧如伞的菌包。 “这东西有毒?”青少麟在远处问道。 “毒得很。”沈星云道,“不过比卓前辈的十毒,可差远了。”她手指一弹那短刃,那几朵碧丝离魂菌就落到那铁锅内。 卓穷愁只是冷冷盯着她,亦不说话。 沈星云走近洞壁,伸手掰下一巴掌大的石块,然后又扔入铁锅中。 青少麟忍不住道:“你连石头都煮?” “这洞壁上长的,可不是普通的青苔,经年累月泡浸在这毒水毒气中,这是天下最毒的苔藓,要整块的煮,不能浪费。” 听到这,卓穷愁实在忍不住:“小丫头一派胡言,哪轮到这山沟里的藓天下最毒,未听过云州翡翠米家么,他们的翡玉碧罗藓才是天下第一毒藓,中者……”他突然停下来,瞪着沈星云道:“你磨磨蹭蹭弄这些东西,想干什么?” 沈星云不答他,径直走到洞口边,在一旁山坡大簇灌木中,挖出一赤黄的根块。 “血罗根!”卓穷愁有点惊讶。 “没想到,毒尊竟然亦会认得止血生筋的草药。”沈星云口中啧啧称奇,她刮去根上的泥块,将根块切成数段,放入锅中。 卓穷愁哼了一声道:“医毒同源,我告诉你,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否则……” “我能耍什么花招,我不过是煮点东西,让前辈你看看,瞧瞧,尝尝。”沈星云说着在那山坡上,又摘了一大簇各色叶子,然后挤出汁水,滴入铁锅中。 “煮?”卓穷愁眼光瞟了一眼青少麟,那小子虽然跟着过来,但始终保持着距离,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沈星云的安危。 “当然是煮,你没看到,这是口锅么。”沈星云说着,左手的石块一击右手的刀刃,溅开的火星点燃了地上的枯叶枯枝。 沈星云将那黑铁锅架到火上。 卓穷愁站在沈星云身后,只要她有什么异动,他就立刻将她开膛剖肚。 那堆火细小如巴掌,火力并不大,但那铁锅却透着黄红的光亮,似是被烈火焚烧一般,锅内的东西迅速熔化在一起,就连那石块都在慢慢软化。 这锅果然有点意思,卓穷愁心想,这时候,他开始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从锅中散出,然后猛然之间,他看到一道小彩虹,横在那铁锅上空。 彩虹一闪即过,但卓穷愁确信,自己的的确确看到了。 彩虹过后,卓穷愁看到一锅透亮带绿的胶糊。 沈星云将铁锅递到卓穷愁面前,“前辈可否冰一下。” 卓穷愁鼻中闻到一股苦淡的气味,他心中防着这气有毒,但这淡香气竟然让他精神一振。 奇怪的是,沈星云煮的那些东西,那些菌、藓都不可能有这种香气啊。 但真真切切,就是有股淡淡的香气。 还有那道彩虹是什么东西? 这锅是果然有凤凰的魔力?! 他逆转内功,向那铁锅微微一吹。 只见锅内胶糊迅速蒙上一层冰雾。 沈星云点点头,相当满意的样子,她道:“前辈果然功力深厚。” 卓穷愁有点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却见沈星云走入洞窟,从毒池中捡起一只如鸡大小的毒蛙,那毒蛙肚皮破了个洞,肠子都流出来了,但竟然还没死,依然瞪大眼,在那无力的喘着大气。 想是这蛙被他们的战斗波及,肚上中了一刀。 沈星云将那蛙的肠子塞回肚内,然后自锅中挹出那胶糊,抹到那毒蛙肚子上,还塞了些进毒蛙的嘴里。 这一幕青少麟甚是熟悉,当初在那市场上,沈星云就是这样的将那些人都救了。 这次,她是在救这只毒蛙么? 卓穷愁冷笑道:“我以为什么了不起,折腾这么久,就这玩意……” 然后他就闭上嘴巴,因为,那只毒蛙,竟从沈星云的掌中跃起来,大大的“哇”一声,跳入毒水中,在溅起的水花中,两腿一蹬,潇洒的游走了。 卓穷愁不自禁的瞪圆眼睛。 这东西,竟然治好了!转眼之间! “凤凰之羽,可极大提升药草的精华,有不可思议的神效。”沈星云声调平静,“万劫丹即使被化了9成,但只要还有1成在,借着凤凰之羽的神力,也能将其精华提炼出来。” 卓穷愁深吸口气,稳下翻腾如沸的气息,沈星云说的,确是实情,这意味着,万劫丹,真的有救。 万劫丹,还有希望。 就只差一件事! “小子。”他对青少麟大喝道:“你切腹吧,把万劫丹交出来,我饶沈姑娘一命。” 确信沈星云能让万劫丹起死回生,沈星云在他口中,也由小娃变成了沈姑娘。 “小子,为心爱之人而死,我卓穷愁敬你是条汉子,你若再拖拖拉拉,慢慢吞吞,就不要怪卓某看你不起,你还害了沈姑娘一条命。”卓穷愁大喝,“快切腹吧!” “前辈,他还真要等一下。”沈星云走回那堆火处,把锅重放到火上。 “为什么?”卓穷愁阴着脸,他冷冷道:“我劝你们,莫要弄什么诡计,卓某一生历经300多场战斗,见识过无数阴谋诡计,若惹火我,我马上把你的脸划得跟麻花一样……” “想划你就划吧。”沈星云抬头仰起令花月失色的脸容,亦冷冷道:“但你若还想要回万劫丹,你最好闭嘴听我的。” 卓穷愁冷哼一声,道:“你还要干什么?” “要你的血。” 卓穷愁盯着沈星云,眼神有犀利杀气,“为什么?” “前辈莫忘了,前辈的血,也是万中无一的剧毒,能做毒中之毒万劫丹的引子,能补回万劫丹中失去的毒性。”沈星云望着黑铁锅,那胶糊已重新化开,变成冒泡的绿粥一般,“辅以这锅有止血生筋神效的膏汤……,万劫丹的神力,应能恢复。” 卓穷愁心狂跳,这小妞说得对,自己怎么忘了,自己的血也是剧毒。 这法子能行! 卓穷愁拇指在掌心轻轻一划,血慢慢涌出来。 沈星云身子轻轻让到一旁,道:“把血滴入锅中。” 卓穷愁看了看她,又看着离着十数丈的青少麟。 手一翻,鲜血凝一起,重重滴入锅中。 突然间“轰”一下,这滴血犹如一根火柴,扔入烟花火药中。 那口锅一下子,炸出一股赤黄火焰。 焰火从锅中冲天而起,疾喷向卓穷愁。 看着火焰兜头冲来,直如噩梦冲进了现实。 卓穷愁瞬时间僵在那。 他哪曾想到,这锅竟然如焰口,喷出火焰! 他脑中一片混乱,无数个夜晚的梦魇,无数火焰撕烂他的身躯,灵魂。 这一切,就像噩梦。 但这不是梦。 火焰喷在卓穷愁脸上。 卓穷愁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翻倒在地。 第21章 别离 青少麟看得目瞪口呆。 只突然之间, 卓穷愁就被直喷向上的火焰喷中,半身着火倒在地上。 这魔幻般的大逆转,令青少麟愕在那里。 卓穷愁倒在地上,凄厉惨叫,火焰烧在他头上,嗞嗞作响,他扑到地上,拼命把脸埋进土里。 一人轻轻走近,青少麟定睛一看,不是沈星云是谁? 那锋利的短刃化为白光在她手指上盘旋飞舞。 沈星云紧紧盯着地上的卓穷愁。 她倏地趋近,一道细如丝线的光亮起,卓穷愁又是一声惨嚎。 青少麟心一突,卓穷愁仅余的左手左脚,竟被整齐的切断掉在地上。 沈星云甩去利刃上的鲜血,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终于做到了。 终于将卓穷愁击倒了。 青少麟飞奔过来,他行近才发现,沈星云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卓穷愁竟然挣扎着翻过身来,青少麟看到他的样子,不禁心头一震。 尽管他入江湖以来,见到的惨烈场面已不少,但眼前这一幕,仍是令他想呕吐。 卓穷愁半张脸烧得像一锅烂熟肉,沾上泥土又黑又黄,眼睛只烧余一只洞,整个头颅就像一个头骨裹在一堆黑黄的烂肉中。 但他竟然没有死,他用那血肉模糊的眼洞,死死对着沈星云、青少麟。 虽然没有眼睛,但两人都能感觉到,那无尽的恨意。 被卓穷愁血洞的眼窝瞪着,沈星云身子反慢慢不再颤抖了。 她道:“我跟万兽庄的人说,去和毒尊战斗,如果你们受伤了,我至少可以治好你们,你们放心去吧。没曾想到,我连替他们疗伤的机会都没有。” 万兽庄一众弟子的残肢散落在洞口各处,东方雷还完整一些,东方烈则只见半边胸及头颅。 脱离生死危机后,青少麟才感受到万兽庄一众人的惨烈死法。 “这是你应得的,卓穷愁。”沈星云罕有的恨恨道,“但你不会死,因为我要治好你……” “什么?”青少麟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治好他?” 这简直是养虎为患啊。 沈星云不理他,直直瞪着卓穷愁道:“你还没告诉我,那只彘,你是怎么寻获的!” 这,这事有这么重要么?竟然让这魔头活下来,虽然他手脚全没了,但青少麟总感觉不放心,这家伙可是毒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这家伙胜过千百条蜈蚣。 “星云,你不能放过他,他……”青少麟抢到沈星云跟前急道,待看清沈星云的脸庞,他吓了一跳,叫道:“你,你受伤了!” 沈星云左脸有梨大的烫伤,想是那铁锅火焰爆起,她没来得及全躲开。 沈星云毫不为意道:“只是一点小伤。” 青少麟愣在那,入云馆好看的姑娘们,脸上但有一点小划伤,就能整得鸡飞狗跳,惊天动地,要找三百里外圣手回春叶如风大夫来亲自上药,务要除去伤疤。 眼前这天姿国色的女人,竟然对脸上的烧伤一点也不在意,直让他震惊。 沈星云见他傻傻的愣在那,横了他一眼,道:“些许伤,调个药就好。” “是是……”青少麟像傻子一样,手像被一只无形的线牵住一样,情不自禁的向沈星云的脸庞伸去。 沈星云身子微微一颤,没有闪开。 青少麟轻抚着她脸颊,“痛不痛?” 沈星云迟疑了一下,咬着嘴唇,轻声道:“有点。” 她的脸若染红枫,灿如晚霞。 青少麟像醉酒一般,情不自禁的,脸庞向沈星云慢慢埋近。 沈星云被点中穴道,呼吸急促,动弹不得。 青少麟灼热的气息越发的近了,她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噗”的一声。 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沈星云“腾”的睁开眼,身子一晃,已闪离青少麟丈远。 她慌乱的掩住嘴。 这才转眼去察看发生了什么。 地上一头是一条沾着血肉的长鞭,而另一头,卓穷愁的头颅竟被击得粉碎。 沈星云不可置信张开嘴,她已看清手持软鞭的人。 青少麟则惊喜叫道:“四庄主,你没死?!” 万兽庄东方风,手执长鞭,如一条野狗一般站在那里。 东方雷进洞前,特让他在外面守防,没想到,万兽庄最后只活了他一个。 他狠狠一甩,长鞭扬起,半空“啪”响如闷雷,如蟒蛇一般重重击在卓穷愁半段残躯上。 “砰”,卓穷愁半段尸体被击得粉碎。 东方风犹不解气,长鞭一展,将残躯尸块卷上半空,紧接一招“满城风雨”,长鞭化作漫天黑影,尸块被击得碎如雨点,散落四方。 沈星云叹了口气,虽然她还没弄清那妖兽到底从何而来,但她怎么能怪东方风。 任何一个正常人,这时候都会想将卓穷愁碎尸万段。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东方风瞪着沈星云,恨恨道:“我不会原谅你的,是你害死了他们。” 他转向青少麟,“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不是为了那头该死的怪兽,我哥他们不会死……,万兽庄全庄血仇,都在你们这两个身上,总有一天,我东方风发誓,总有一天,沈星云、青少麟,我东方风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他说完,转身掉头就走,毫不犹豫。 “等下!”沈星云叫道。 东方风身子僵在那里,他放下狠话,走得那么快,连兄长的尸骸亦不顾,就是怕这两人怒起,将他杀了,那还怎么报仇。 为了报仇,他什么都可以牺牲,就算是让兄长尸体暴尸荒野。 “你们最好现在把我杀了,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东方风咬咬牙道,要狠就狠到底。 “我答应过你们,这是你的。”沈星云说着,扔过一物件。 东方风望空一接,正是那铸有凤凰之鳞的铁锅,但已变成一把铁扇,可释放凤凰之焰的宝扇。 东方风大喜,没想到沈星云竟然还能把东西给他。 他以为他哥死后,沈星云就将这宝物收回去了。 他心情复杂,咬牙道:“你别以为,把这宝贝给我,我就会放过你们。” “我只是履行我的诺言。”沈星云道,“不是给,是借。” 东方风重重哼了一声,如风一般消失在山林间。 青少麟惊讶得张着嘴巴,望向沈星云。 沈星云长长叹了口气,万兽庄那些人的死亡,她甚是内疚。 无论是火烧山庄,还是最后这毒窟的屠杀,虽说尸鬼、毒尊是主因,但的确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你怎么从毒尊那里逃出来的?”沈星云奇道,“你,你这身内力还有那万劫丹是怎么回事?” 她几乎都以为青少麟死了,但这人,似乎总能令人意外,不但没死,似乎功力还提升了,还得到了那传说的万劫丹! “呃,我也说不清。”青少麟一脸苦笑,他自己也迷迷糊糊,“他把万劫丹种到我丹田,但你种下那蛊刚好醒来……” “啊……这么巧。”沈星云立时明白过来,“卓穷愁不知道你内力恢复,所以你偷偷解了穴道……” “还偷了点他的内力,还有万劫丹……但他要杀我,我也没办法。最后我趁他不备打下高台,然后就边逃边打,没想到,你们来了……后来的事,就这样了,你都看见了。”青少麟经过刚才那差点成功的偷吻,胆子竟然大起来,直勾勾看着沈星云,“谢谢你来救我。” 沈星云脸一烧,咬着嘴唇道:“我是追那妖兽过来的,可不是为了你。” 这家伙脸皮真薄,青少麟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 “那妖兽死了没有?”沈星云打断他,好像不想他再提这事。 “应该死了吧,它在里面。” 妖兽彘确是死了,它撞到洞壁上,脑袋开裂,浆血流了一地。 沈星云看着它的尸身,道:“须彻底烧了它,这尸毒才能断绝。” “好。” 两人返身出洞,去捡干枝木叶,青少麟问道:“那卓穷愁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他一滴血入锅,那锅就突然爆出火来?” 这问题要是不问清,他真是难以入眠。 “因为我在那锅放了些东西。”沈星云道。 “什么东西?” “那块洞壁上附着毒苔藓的石块,含有硝石……”见青少麟没反应,沈星云道,“硝石可以用来制火药。” 青少麟张大嘴巴,“难道你制了火药?” 沈星云摇头,又点点头,道:“不是那种火药,但差不多,那用来治伤的明胶,里面有硝石,再加上点易爆的东西,一个简单的火焰球就成了。” “什么东西?卓穷愁的血?”青少麟还是不明白。 “对,毒尊的血,是剧毒,它碰到一样东西,能激烈的爆起来。” “是什么?” “火腐蛙的胆。” 青少麟终于有点明白过来,叫道:“就是那只很大的毒蛙?” “这种火腐蛙能喷出灼热如火的毒液。它的胆囊就装着这些毒液,这些毒液如果跟别的毒液混合,就会爆起来。” “所以毒尊的血,一碰到这毒液,就爆起来,再加上混了硝石的明胶……”青少麟叫起来,“就成了一颗火焰弹。” “是的。卓穷愁被哥舒长夜的荒神焰火烧成这样,火就是他的梦魇,他的死穴,乍然碰上,他必躲不开。” 沈星云计划之时已将卓穷愁的心疾都算上了。 “这些……你什么时候想出来的?”青少麟感觉这女医仙有点恐怖。 “在你傻乎乎要切腹救我的时候。” 青少麟脸一热,马上转话题:“那……你取那火腐蛙的胆,但你不是治好它了么?” 沈星云摇摇头,道:“我把它胆拿了,它只是借凤凰的神力,暂时好起来罢了,没那胆囊,它终是会死的。” 青少麟舒了口气:“原来这些毒蛙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最后还是靠它救了我们的命。毒蛙毒蛙,真是谢谢你们了。” 他放下手里的枯枝,对着毒窟洞口拜了几拜。 “天生万物,都有其作用,这不正是世间万物迷人之处么。”沈星云望着毒窟深处的青碧毒雾道。 他们将彘的尸体,还有万兽庄众人的尸体,都拉到洞口干爽的地方,堆起高高的枯枝,点起熊熊大火。 从最初碧云湖边,目睹那装在铁笼里的尸鼠,千里迢迢奔赴幽州,到万兽庄击杀食尸鬼,入黑渺林探寻尸鬼起源,这趟荡绝尸鬼的旅途,终于落幕。 只是没曾想到,过程如此惨烈,当初到碧云湖找沈星云求救的东方雷三兄弟,如今只得东方风一人还活着,万兽庄更是搭上了几乎全庄人的性命。 但所幸,尸毒之祸,终还是被消灭了,苍生免遭生灵涂炭之苦。 只是那些逝去的生命,就此化为灰烬,飘散在这火焰中。 沈、青两人定定看着这火焰,脑中思绪万千。 青少麟忆及那个尊敬叫他“万兽之王”的青年,“那人叫庞云是不是?我应该叫他庞大哥的……” 沈星云叹了口气,道:“我不应该勉强他们来的。” “你也没做错,你要阻拦尸毒流散,否则会有更多的人死去。”青少麟安慰她,“要是没能拦下尸毒,他们可能也难逃一死……” “但最后,我也没能弄清,这尸毒真正的源头在哪,这彘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青少麟迟疑一下,道:“它应该来自某个地方……” 沈星云眼一亮,道:“哪?” 青少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听卓穷愁说,这彘如不听话,就把它送回那鬼地方去……” “送回去……卓穷愁到底是从哪里把它弄来的……”沈星云蹙眉苦思。 “谁知道,这天地这么大,总有这些妖兽、神兽呆的地方吧。”青少麟道。 沈星云一震,“你说什么?” 青少麟见她反应这么大,忙道:“我说,天地这么大,应该有些地方,有这些妖兽、神兽吧……” 沈星云定定盯着他。 “怎么?我说错了么?”青少麟想到那条紫鳞,它不就在外面活得好好的么,天地肯定有这些异兽的存身之地,他突然想到,那仙道寺的和尚,好像说把他的妖气封了,但怎么毒尊还能感受他吞了紫鳞内丹,那头熊罴怎么也能感觉到紫鳞之气,难道这小和尚功力不行?或是自己霸气外露? 沈星云眼中终于有了神采,她像全身放松下来,道:“不错,你说得对,我知道去哪找答案了。” “去哪?” 沈星云迟疑一下,道:“我要找个人,去个地方,确认一些事。” 青少麟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只想孤身前往,他吞吞吐吐道:“你要去的这些地方,方不方便带上人……” 沈星云摇摇头,道:“那只能我自己一人去。” 青少麟大失所望,道:“那我去哪?” “你从哪来,回到哪去!”沈星云目光望向远处。 青少麟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远处一把红色的刀,连鞘插在地上。 此刻天色微亮,稀微的晨光透过谷中淡雾,照在那刀上。 那是白裳送他的赤螭刀,卓穷愁掳走他时,掉在路上。 此刻刀身映着微亮光芒,在清晨的迷雾中,尤为显眼,像是指引,又像是征兆。 “你要我回去找白裳?”青少麟声音有点苦涩。 沈星云柔声道:“郭惊雷的雷力,已被除去,虽然如意蛊是我种下的,但这摈雷之功,我却不敢居之,我从医近十八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倒霉,但又这么幸运的人。如今你雷力既除,内力又增,又获万劫丹自愈神力,你不应该在我身边,你应该到外面去,去帮助那些需要你的人。” “但白裳并不需要我啊。”青少麟呆呆道。 沈星云拉起他的手,道:“她终有一天,会需要你的。” “你呢?你会需要我么?” 沈星云眼神温柔,“我现在就需要。” 青少麟感觉自己全身像泡在入云馆的温泉中,心中砰砰直跳。 她现在就需要,那是什么意思? 他突感手心剧痛,低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沈星云那锋利的指刃插在他手背上,青少麟还没反应过来,她已轻轻拨出刀刃。 青少麟手掌伤口不可思议的慢慢愈合上。 沈星云赞叹道:“万劫丹果有强大的自愈再生之力,毒尊果是天纵之材。” 青少麟用力抽回手掌,连连甩手呼痛,他差点忘了,在沈星云沉鱼落雁的绝世容颜之下,还有一颗很危险的医道求索之心。 这一刀直是如大风将他相思爱慕的浓雾都吹散了。 “你此番再入江湖,能敌过你的人,已不多,但切记,你虽能自愈,但并非不死,江湖上能置你于死地的超绝高手,还有很多,万不可暴戾恣睢,招来大祸,切记切记。”沈星云最后罕有严肃的叮嘱,直如青少麟的长辈、师父一般。 “知道了知道了,你再说下去,你都成老师姑了。”青少麟连连挥手,似乎要将沈星云在他脑海中老师姑一般的形象挥去。 沈星云脸上的烫伤已有些结疤,但在青少麟眼里,这人依旧那么动人心魄。 他甚至有些希望她不要治好那伤痕,因为这样,她在世人眼中,就不会这么美丽漂亮,就不会有那么多喜欢的人,他就不会那么担心。 “我怎么找你?”他问。 “到碧云湖来,我也许会在那。” “也许?” “也许。” “那你要不在呢?” “那你就等着。” 说完这句话的沈星云,似乎又变回苏紫,消失在群山之中。 青少麟伫立原地,良久才离开这幽州的大山,森林。 那你就等着,沈星云的话,让他有了归处。 苍茫而又危险的江湖,似乎有了些许暖意。 (第二集,完) 第1章 旧识 青少麟出得大山,回想过去数天,直如大梦一般。 沈星云走了,万兽庄的人死了。 自己万幸没死,内力不但恢复了,还吸了不少毒尊的内力。 而且,他还得到了万劫丹的重生之力。 这趟幽州灭尸鬼的冒险旅途,令他整个脱胎换骨,重焕新生一般。 目下精神健旺,只是衣衫破烂不堪,当下到山中一猎户家偷了套寻常衣衫换上,往南走了半日,前方房屋鳞次栉比,却是个市镇。 青少麟快步赶到一家客店中,叫道:“店家,快拿饭菜来。” 在山中这些日,光吃着闵虹给的百草丹,没半点油星,嘴里直淡出鸟来,店伴端上几盘寻常的家常菜,青少麟直扒得汤汁都没漏半点,边吃边叫:“快快,再上再上。” 店伴过来道:“客官,要酒么,本店的……”他突然停下,双眼瞪着前方,嘴里喃喃道:“老天爷,这娘们俊得,陪老子一晚,老子少活十年也愿了。” 青少麟情不禁的回过头,道上转出五骑人马,但他眼中只看到中间那丽人。 “怎么是她?”青少麟心中一突,“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竟然是东海镖局的闵虹,上次一见她,还是在青狼帮的老巢。 青少麟被紫鳞的妖力所迷,幻变为狂麟,直撕了厉山空,瓦解了青狼帮,但亦惹来了神秘的仙道寺,被一名叫孔雀的少年白衣僧轻易擒下,封了紫鳞妖气,最后还是靠万雪梅的反叛,青少麟才逃出生天。 想到这幕,就像心中打开个黑洞,令他呼吸不畅,难以下咽。 青少麟扭过身,想着闵虹最好不要进来。 哪知天下之事,你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马蹄声来到店外,一人粗声道:“店家,有新鲜的河虾没有?那来一份,再来两斤上好猪肉,炒几个菜,再来一碟花生,两壶酒……” 听那声音,不是鲁术是谁? 青少麟暗叹了口气,伏着身子,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出店,躲开他们。 他从指缝望去,闵虹容颜依旧清丽,却是瘦了不少,眼中有淡淡的倦意,想是镖局只得她一人撑下去,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青少麟见他们这趟并不像是走镖的样子,心中更是奇怪。 他压下好奇心,心中只想着:“不要多管闲事了,碰上你的人,准没好事。” 他只希望和闵虹他们静悄悄的错开,就此别过。 他看到闵虹的目光在店内一扫,向他看来,忙伏头桌上,闵虹目光停在他身上,青少麟感觉到她身子微微一震。 难道被她发现了? 这时候,却又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冲入店内,人还没说话 ,店伴就已迎上去,满脸堆笑,道:“各位官爷,光临寒舍,想吃点啥?” 青少麟眯眼望去,却见是几个穿着青红相间衣衫,头戴黑纱帽的捕快,他们推开桌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拍着桌子嚷道:“啰嗦个啥,只管把好吃的都拿上来,他妈的。” 这一下,本来冷清的店面却热闹起来。 武林中人都不喜和官府的打交道,东海镖局的人坐到西角,静静喝着茶,店伴端着一碟河虾才走出来,却被一捕快直接将那虾拿走。 店伴吃吃道:“官爷,这是……那桌大爷点的……” “什么大爷,官爷我还有公务要赶,误了事你负得起责任么?赶紧上菜。”那捕快似做了微不足道的事,挥挥手赶店伴入内堂。 这边鲁术忍不住一拍桌子,“他娘的……好大的官威。” 这掌一拍下,那边两三个捕快就齐刷刷站起来,一眉毛粗浓如墨笔抹过的捕快道:“听口音,这位爷不是咱幽州石桥人,请问从哪来,要往哪去啊?” 鲁术直着脖子叫道:“大爷我从哪来,关你什么事?” 那浓眉的捕快站起来,说道:“现在黑月会、风云会犯上作乱,各州各县严查陌生人,各位又身携利器,嘿嘿,若不交待清楚,莫怪我们请各位到衙门,盘查盘查了。” 他目光掠到闵虹脸上,眼里冒起细微花火,他低下头,在一鼻如蒜头的捕快耳边低语。 青少麟冷哼一声,目中掠过一丝杀气,因为他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头,那娘们很润水啊,要不要弄进牢里,爽几天?” 那鼻若蒜头捕快盯着闵虹,眼中都似要冒出火来,嘴角泛起淫笑,低声道:“把她弄回去。” 那浓眉捕快站直身,伸出食指,在空中挥了一圈,旁边的五个捕快同时“锵”的一下抽出单刀,浓眉捕快喝道:“听着,你们这些白痴,我不管你们从哪来,在这特殊危险时期,你们要随我们回衙门协查,直到能确认你们是清白的……嘿嘿,你们若敢反抗,那就坐实你们就是黑月会叛党。” 捕快们知道,没人敢反抗,谁都怕被当作黑月会,他们恨不得黑月会多作几单大案,这样他们才更可以为所欲为。 才可以对这些女人为所欲为! 闵虹突地站起来,浓眉捕快一扬手中的利刀,喝道:“想干嘛,你敢反抗不成!” 闵虹高举右手,慢慢自桌面的包裹中摸出一信笺,淡淡道:“我们为什么到这,捕快大人看了这上面写的,不就清楚了。” 浓眉捕快回头望着头儿,那头儿站起来,走到闵虹跟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信笺,他目光往信笺上一扫,眉头一皱,道:“四海镖局?你们是葛总镖头的人?” “葛镖头邀请我们参加他明天的生日寿宴。”鲁术高声叫道,“难道葛长辉总镖头的客人,还会是黑月会的叛党?” 那头儿干咳一声,面不改色道:“既是葛镖头的客人,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将那信笺递还给闵虹。 四海镖局系幽州一大派,门下镖师上百人,在各地都开有分局,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他闹得灰头土脸,正欲带队离开,那浓眉捕快突道:“这位带刀的仁兄呢?也是葛镖头的客人?” 浓眉捕快举起手,指着一旁偻着背伏在桌上的少年,这少年桌边正立着一把长刀。 那少年还未答话,闵虹就道:“这位青兄弟,也是我们东海镖局的人。” “是么?”浓眉捕快邪邪一笑,道:“你们门外只有5匹马,这位兄弟,难道是跑着跟你们来的?” 闵虹一愣,没接上话。 那少年伸直腰,懒洋洋道:“这位官爷,现在兵荒马乱,您出远门,难道不先派个人探下路,作下准备?” 浓眉捕快盯着青少麟:“那你探到了什么?” 少年看着他道:“万兽庄被烧成白地。” 捕快们面面相觑,万兽庄处在较远的山林中,山庄被烧成白地的消息,他们亦是刚才知道。 那这少年,当是如他所说,是东海镖局所派的探子了。 但这人的穿着,以及手上的刀,总让人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人虽年少,但武功似乎比东海镖局所有人都高,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 捕快头儿望着青少麟道:“既然你是这镖局的人,那你说了,她叫什么?”他手指向闵虹,他看了葛长辉所书的信函,自是知道闵虹的名字。 青少麟微微一笑,望着闵虹道:“闵虹姐,您瘦了。” 闵虹定定望着青少麟,吸了口气,道:“你受苦了。” 青少麟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他对着浓眉捕快道:“官爷再看看,我像不像黑月会的人?” 那捕快头儿哪想到两人竟然是旧识,他冷哼一声,挥挥手,带着人大步走出客店。 待他们走至街角不见身影,闵虹马上抓着青少麟的手,把他拖起冲出客店,低声急道:“你还敢大摇大摆地的在这吃闲饭,幸好他们没认出你来。” 青少麟迷糊道:“难道他们真来抓我?为什么?” 闵虹瞪着他道:“你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 她急急拽着青少麟跳上马,转头对鲁术他们道:“我跟青公子先走一步,一会再会合。” 不待鲁术他们回话,两马背着捕快离开的方向,冲上路。 直跑出十来里地,转入一林中,闵虹才停下马,飘然落地。 青少麟跳下马,微笑望着她,“闵虹姐,你还好吗?” 闵虹轻微的点点头,让人感觉她似乎好,但又不够好,她道:“上次在百足山又蒙你相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还好吗?” “还……好吧……”青少麟心中一时涌出无数画面,一路经历过来,已不能简单说是好,或是不好了,他迟疑一下,道:“她还好吗?” 闵虹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她如实道:“她不好,但还能撑下来。” 青少麟心中一沉,说道:“我不想伤她的,真的不想……” 闵虹叹气道:“她知道你被通缉的事……” 青少麟瞪眼道:“我被通缉?” 闵虹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瞪着他道:“你跟黑月会白裳、范深、赵楚在万安寺暗杀澜贵妃一事,天下尽知,现在白虎堂、金鹰团,全天下的捕快,都在追捕你,你不知道?” 原来如此!想也能想到,李神锋这家伙释放之后,哪可能会放过他,青少麟苦笑道:“我这月来,都在……唉,一言难尽,我真不知道,事搞得这么大。” “你不知道?你对付青狼帮厉山空也罢了,你现在胆子越发大了,你你……”闵虹简直急如热锅上蚂蚁,直是骂将起来,“你和朝廷反贼黑月会白裳他们搞上,你你有几个脑袋?你不要命了!!!” 青少麟哭笑不得,什么叫和白裳搞上……,他道:“这事真是意外,唉,算了,反正不搞也搞了。”这中间的事,谁能说的清,他手上的这刀还是白裳送的,说与黑月会没关系,连自己也不信。 闵虹瞪着他,道:“你真是黑月会的人?” 青少麟摇摇头,道:“我真不是,只是……帮他们做了些事……” 闵虹道:“不管你是或不是,对雪梅来说都是好事,她记念的人是朝廷反贼,正绝了她念想。” 青少麟缓缓点点头,这倒是,若她再记挂着自己,牵连太深,那金刚门就有灭门之祸了。 想不到,成了反贼,反倒解放了一女孩。 “那闵姐呢,你就不怕这我这反贼株连你?”他望着闵虹道。 “怕啊,但我欠你两条命,我能有什么办法!”闵虹叹气道。 “哈哈,那姐姐还多了。”青少麟笑道,“你救我不止两回了。” 闵虹看着青少麟不明所以。 “你给的百草丹,已无数次救了我的小命了。”青少麟叹道,“不过说真的,解是解饿,但真让人想吃肉啊。” 闵虹噗哧一笑,道:“那下回我给你的草丹都掺上肉泥。” 青少麟摆手道:“那倒不用,就是想吃肉,我才在这店和闵姐遇上,你们要去那葛长辉的寿宴?” 闵虹叹道:“面上是参加寿宴,内里其实是葛长辉想我们加入四海镖局,把东海镖局,变成他的分局。” “哦?”青少麟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他怕是想着,东海并入他的四海,正是四海归源,万流归一啊。” 闵虹有些意外,没想到青少麟年纪甚轻,竟然一眼看透葛长辉的心思,她道:“正是如此,此前东海镖局在江州,还有青狼帮厉山空霸固,现在厉山空一死,青狼帮瓦解,江州势力一空,四海镖局就趁虚而入了。” 青少麟苦笑:“没想到,赶走狼,又来了虎。” 闵虹微摇头道:“葛长辉倒没有厉山空那么凶狠,他毕竟是做镖局生意,我就是不同意,他也不敢将我们赶尽杀绝,所以我这次是想趁着他的寿宴,给他送上一份大礼,跟他说清楚,东海镖局是我夫君留下来的,我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东海这名声在我这湮没的。” 青少麟摇头道:“只怕闵姐想简单了,葛长辉明面不下手,但暗地里只怕会耍不少手段,吃下东海镖局。” 闵虹愕然道:“我不同意,他能下什么手来吃掉我们?” 青少麟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心想葛长辉若是龌龊的人,那要对付闵虹这种简单的美人,真是最容易不过了,只要把她拿下,那东海镖局不就到手了吗! 葛长辉不会像厉楚红那么蠢直接用春药,但他总能找到法子的。 尤其闵虹现在孤身一人,镖局中能帮她的人,实在太少了。 但这种话,怎么能跟闵虹说,她会当他是同样龌龊的人。 “你笑得……很渗人……”闵虹指着青少麟,“这么久不见,你是不是跟着黑月会学坏了?” 青少麟摇头笑了,闵虹直是当他是弟弟一般么。 既是如此,就让他帮这姐姐,解决掉四海镖局这一大患吧。 “闵姐,你带上我,咱们去见见葛长辉,我劝劝他打消四海归源的念头吧。”青少麟道。 闵虹马上道:“不行,那寿宴来人复杂,要是有人认出你是通缉名单上的人怎么办?” “那好办,我变个妆易个容,不就行了。” 闵虹还是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连捕快都不觉得,葛长辉会请黑月会的人,所谓越危险,才越安全。”青少麟继续苦劝。 闵虹瞪着他警惕道:“但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难道你想杀了葛长辉?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做……” 青少麟打断她,笑道:“你想哪去了,我只是让他知道,东海镖局是个刺猬,他就是狮子也吞不下,让他知难而退,我哪会杀他,再说,我能杀得了他么?” “难讲……”闵虹始终对当初青少麟妖神一般轻易击败厉山空,记忆深刻,似乎总觉得,这些对他都不是难事。 “你想过没,你若出手,我就跟黑月会挂上关系了。”闵虹直接对青少麟道,“我不想跟黑月会扯上关系。” 青少麟心一沉,他扯下半幅袖子,遮住半边脸,道:“闵姐,我只是跟着你去,若用不上我,最好,但葛长辉若真想对你们不利,你们现在在人家地盘上,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一个不小心,东海镖局这名号,可就没了。若真用上我出手,我不是被通缉的青少麟,我只是东海镖局一名普通的镖师,若有人想吞掉东海镖局,就得先问过我!” 闵虹望着青少麟,眼神闪烁,好一会才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世间最让人看不下的,莫过于虎落平阳,英雄落难、美人迟暮,女人受欺,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 第2章 四海 四海镖局在幽州算属大派,其在全国有12家分局,遍布十州县镇。 时武皇刚立朝13年,天下尚乱,玄朝与乾朝叛党争斗不断,各地时有起义,域外天狼又不时对边疆侵扰,东海海盗亦时到内陆抢杀,故镖局生意很是兴旺,不只保货,还保人,保货物、人身安全。 四海镖局是这行的翘楚,不同于别的镖局,葛长辉据说找来了在边疆战斗三十多年身残行乞的老将,将镖局的镖师训如军队,每次走镖如行军一般,镖师分数战队护卫,前有哨骑探路,后有骑士护卫,中后段有箭手、暗器手,中前段有盾甲刀手,前段还有用枪叉扔渔网的奇兵,各司其职,应战有序。 而来劫镖的江湖客,武功虽好,但都散勇各自为战,哪是这些训练有素的镖军对手,不是身陷渔网被乱刀砍死,就是与盾甲手鏖战中,被利箭、暗器射死,或好不容易在战斗中抽身逃脱,却被骑士突如其来的一刀毙命。 四海镖局自此声名大振,其所保的镖,甚少被劫。 自是有江湖武功高手能破四海的镖军,但此等高手,又不屑于去劫镖了。 青少麟听闻到此,说道:“那这葛长辉,真是蛮厉害的。” 闵虹点头道:“他的确有一套,但我们镖行的人,都不喜欢他,觉得他像个生意人,多过江湖中人。” 青少麟投去询问的眼神,闵虹道:“就是很不喜欢他身上的那种……味道,那种精明的味道。” 一旁的鲁术不满道:“我们江湖中人,要的是杀伐痛快,哪像这些书生、商人、花花肠子的搞这么多,反正我们是宁死也不加入他们四海镖局,整天像个棋子一样,被人摆来摆去。” 鲁术旁边一50多岁,面容精瘦紫黑的男子叹道:“但是不加入,我们东海镖局,这路,还怎么走?” 鲁术怒道:“杨威,你是不是对镖头没信心?” 杨威叫道:“鲁大,我要不对闵头有信心,要不对东海镖局有信心,我会带着我儿子一起在东海干么!我在东海干了多少年,33年,你多少年,轮到你来教训我……” 一旁尖脸看来像杨威的青年拦着杨威道:“爹,别说了,闵头会有办法的。” 闵虹咬着嘴唇,扬起马鞭狠狠抽下,马嘶鸣一声,飞蹄向前疾冲。 青少麟暗暗叹了口气,看来闵虹身上压力也很大。 他们来了5人,除了闵、鲁两人,有镖局中坚的镖师杨威父子,还有叫八叔的60来岁老头子,是镖局老人,也是个老趟子手,这人声音洪亮,却不喜欢说话,见到青少麟只淡淡点头道:“好。” 青少麟装扮成镖局的趟子手,头布遮了半边脸,问他意见,他也只是瞪着眼说,“行。” 似乎这趟差事,他只是来吃喝,打尖的时候精神抖擞的把点的酒、菜一扫而空,其他时候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青少麟起初还以为这老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间中感应下他的气息,才确定这的确只是个普通老头。 一行人第二天往四海镖局所在庄子奔去,路上见有不少急驰的江湖豪客,竟然都是赶往四海镖局,为葛长辉祝寿的。 远远只见青绿树荫中,露出一朱红檐角,众人未近,已听闻欢乐的锣鼓声,骑到近处,但见庄前铺就青石板大路,高大气派的朱漆金钮大门横在众人面前,白墙之上红檐接连成一片,竟不知有几进院落。 青少麟暗道,这葛长辉只怕比郇州的王半城还要富豪得多。 来祝寿的人甚多,大都是幽州有名的武林人士,一下马就在大门口打起招呼寒暄,这边道:“祝兄,好久不见,看您满脸红光,想来内力又精进了,哈哈。”那边道:“戚兄弟,最近在哪边发财啊?有什么路子,带带哥哥。”庄中迎客大声叫道:“各位爷,内堂已备下茶水点心,请移步内厅……” 闵虹带着青少麟,不想惹人注意,落马对庄丁拱手道:“东海镖局……” 那庄丁亦拱手低声道:“闵镖头,葛头已久候多时,请跟我来。” 闵虹大为愕然,想不到对方竟然识得自己,看来葛长辉对他们甚是留心,心一沉,只怕这趟借祝寿婉拒对方没那么顺利,镖局目下实是不易再起纷争,否则东海镖局之名,就从这世上除去了,只是别人步步紧逼,她也没什么退路了。 她望了望后方的青少麟,这少年武功深不可测,自上次一别之后,似大有精进,若能得他之助,当能抵御四海镖局。 只是他又和黑月会他们牵扯不清,那断是万万不可与这少年牵连太深了,否则就成朝廷之敌了。 这般乱想着,一行人已穿过几进院落,到一安静的小院中,远离了外庭的喧哗。 那庄丁道:“诸位请坐,葛头马上就到。” 他才转身离开,八叔就抓起桌上的糕点塞入口中。 鲁术低声道:“闵头,待会小心些,恐怕敌人早有准备。” 他倒毫不掩饰,直接将葛长辉当敌人了。 他们深入虎穴,又将他们引至后院宁静处,葛长辉若真大胆对他们不利,那实是很不妙。 杨威道:“不会吧,葛头今天寿宴,他难道敢对我们怎么样?闹将起来,不怕外面的英雄好汉笑话?” 闵虹冷静道:“见机行事吧。” 青少麟“嘘”了一声,道:“人来了。” 果然,只听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人大步流星,走进屋内哈哈笑道:“闵大镖头,可把你盼来了,今天这宴会,就差你东海镖局了。” 这话说得开门见山,甚是直接,众人一听,皆微微一愣。 闵虹抱拳道:“闵虹见过葛总镖头,抱歉抱歉,江州路远,行道艰难,往来不易,没误了盛宴就好。” 闵虹话里有话道。 青少麟见这人体形修长,蓄着八字须,一脸精明,但听得这人的脚步声,他已安心大半。 这人不是他对手。 闵虹挥了挥手,身后的鲁术马上递过她一红色精致木盒。 闵虹打开来,里面却是一把精致碧绿透亮的玉刀。 闵虹道:“小小心意,恭祝葛总镖头长乐永康,生意长隆,镖行四海,去处尽通。” 葛长辉从盒中拿起玉刀,笑道:“好一把玉刀,闵镖头的这心意,葛某人收到了。玉刀虽利,却不刚韧,闵镖头对葛某人的提议,是宁作玉碎,不为瓦全了。” 闵虹脸色微变,没想到葛长辉如此通透,一下子就悟到她送礼的心意,还如此直接的当面说出来。 葛长辉摇头叹道:“既然无缘,葛某也不勉强,不过,闵镖头可否听一听葛某的想法,为什么希望东海镖局加入四海,听过之后,闵镖头若是还决意不加入我们,那可请随意离开,葛某人决不阻拦。” 葛长辉这一番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搞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葛长辉笑道:“怎么,难道你们还会以为,我会用刀强留你们,你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闵虹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尴尬笑道:“请请,我也想听听葛总镖头是怎么想,为何我们这么小的镖局,还能入您的法眼。” 葛长辉摆手请他们落座坐下,道:“闵镖头,贵局已经六个月零七天,没有接到一单镖了吧。” 闵虹心咯噔一下,淡淡道:“葛总镖头倒知道得很清楚啊。” 葛长辉道:“东海镖局现有青壮镖师8人,年老镖师6人,趟子手4人,杂役2人,若是再没生意上门,我估摸着你们下个月就很难了吧。” 闵虹道:“东海镖局的事,不劳葛总镖头操心,比这更难的时候,我们都经历过,少点银两,死不了人。葛头还没说,为何想让我们加入贵镖局。” 葛长辉缓缓道:“因为青狼帮厉山空死了。你们大概不知道,因为青狼帮,我们有多少货不敢发到江州,现在他一死,青狼帮一瓦解,江州水运货物增了八成,陆运增了五成……” 鲁术忍不住道:“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江湖中人,又不是生意人……” 杨威道:“鲁大,你别打断葛镖头的话。” 鲁术狠狠瞪了杨威一眼,葛长辉挥挥手道:“很多兄弟都跟鲁哥想的一样,但我觉得,你们都错了,试问,我们运镖收不收钱,既然收钱赚钱,那是不是就是生意人?那货运如果多了,那是不是需要我们的人就多了?那我们的钱是不是就多了,那钱多了,我们的生活是不是就更好了? 我想问你们,我们运镖的,不只是风里来雨里去,还要出生入死,我们用性命保护客户财物、人身安全,要是我们赚的钱,还不够一顿饭,那我们何必要拼了老命呢?闵镖头,若是我们不能为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赚到让他们安心的钱,那我们就对不起他们,那镖局还不如解散,由他们在江湖上另寻活路好了。” 一番话说下来,连青少麟都觉得,葛长辉说得很是在理,看杨威父子的眼神,简直是完全变成了四海镖局的人了。 鲁术焦急的看着闵虹,哪知道闵虹却点头道:“葛总镖头说得对,我们若是不为镖行的兄弟着想,那我们真对不起他们。但青狼帮没了,江州货运流通更好,江州生意更好做,利及的是东海镖局,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加入四海镖局呢?我们现在只是镖师不够强大,但我招新的镖师不就解决了么,只要有生意,我哪怕会找不到人。” 鲁术拍着大腿叫道:“对对,这样我们生意更好了,哪需要加入你们。” 葛长辉淡淡一笑,道:“如果你们不加入我们,我立马把分局开到江州去,打垮你们。” “你!”闵虹瞪着他。 “我会将你们的生意抢走,你们敌不过我的。”葛长辉挺直胸膛,自信道。 闵虹无话可说,说到做生意,她的确不是葛长辉的对手。 葛长辉道:“但东海加入我们,将会比现在更强更大。因为,我们要做的,可不只是替那些富商运货而已。” 葛长辉说到这里,鲁术他们已跟不上他的想法,只能干瞪着眼,听他说话。 葛长辉说道:“郇州的王员外王诚……” 青少麟忍不住道:“王半城!” 葛长辉望了青少麟一眼,道:“是王半城,他要在郇州打造出一个新的秦淮河,我们四海镖局,要为那的长久治安,提供保障,光是这块的收入,就足够大的,而且再不需要我们的镖师,跑远路风里雨里的辛苦送货。” 这计划一说,连青少麟都瞪大眼睛,想不到王半城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新的秦淮河,那不只一个入云馆了,若是有7、8家入云馆这样的青楼、酒楼,郇州就极为热闹了,远近五州十六城的客商,都会涌往这里,那将会给镖局带来巨大收入。 这下连鲁术都沉默下来,他虽不是生意人,但亦知道这里面产生的巨大收益。 葛长辉却道:“但这还不是我们入局江州最大的原因。” 众人都大感惊讶,难道一个新的秦淮河尚不足够满足葛长辉的野心么? 闵虹道:“请说。” 葛长辉道:“闵镖头一定知道,江州最大的优势,是内河货运。江州水路通达四方,往全国各地运送货物,江州富商,十有八九,是靠运河贸易发家,但你们知道,比内河航运,海运贸易赚钱更大,江州要是往海运走……” 闵虹断然摇头道:“不可能的,出海就碰上东海自在岛的海盗,那条路走不通……难道,葛总镖头有办法了?” 葛长辉笑笑道:“自在岛的明石明大将军,派人侵扰掳掠,也就为财而已,我和杭州的江大爷谈过了,江大爷愿每年支付明将军他们通海费,补偿他们的损失,镖局的责任,就是护着江大爷的船队,经东海过马六甲海峡,到那时,你们想想,我们的收益是多少?” 连闵虹都屏住呼吸,这简直不能想象。 葛长辉却再抛出一个巨大震雷,道:“这就是我们四海镖局,在江州的计划,若是你们东海镖局肯加入我们,我可以承诺,一次性给你们一万两白银,每月再付一千两银子,走镖另计,再有,五年之后,闵总镖头要是觉得,还是想自己干,重立东海镖局,那可以,你给我一笔费用,当作回赎你的份子,以后四海是四海,东海是东海,怎么样?这样,你赚到钱之后,真想为你夫家留下祖业,也能有个更大的东海镖局了。” 这话说下来,连青少麟都觉得,要是闵虹不答应,那真是个傻瓜了。 这葛长辉果然非同凡响,谁能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击溃东海镖局呢? 杨威喘着粗气,眼神直直瞪着闵虹,道:“镖头,怎么样,要不要跟着四海一起干?” 闵虹定定望着葛长辉道:“你为什么需要我们?” 葛长辉直接道:“因为东海镖局,以及闵镖头在当地的名声,而且你们也是瓦解青狼帮的人,你们跟我们结合,我们就有了名声,有了人,而且我也信得过闵镖头为人,那样我也不用费心再找人负责江州的事了。” 他知道他这番话已彻底动摇了闵虹原来的想法,当下亦不着急,道:“你们再仔细想想,我先去陪客,失陪了。” 望着葛长辉独自远去的身影,东海镖局的人再次面面相觑,他们哪曾想到,本以为人家是要谋夺他们,却不想,似乎是别人给他们送上了绝大礼物。 鲁术喃喃道:“我不信,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杨威直着脖子道:“你不信,你不信,你还以为人家想杀你呢,现在呢?现在你不活得好好的!” 闵虹望向青少麟,问道:“你怎么看?” 青少麟摸着头道:“我也不明白,听他说的,都很合理,他也没必要害你们,因为若如他所说,他的计划很大,的确有需要你们的地方,而且他开的条件,应该挺好吧?” 闵虹点头道:“是非常好。但我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青少麟苦笑点头,他亦明白,一下子被金子砸中,一切都像做梦一般。 “八叔,你怎么看?”闵虹终于问道。 八叔抬起眼皮,缓缓点头,张口大声道:“镖头想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说完他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青少麟不禁乐了,这老头,敢情才是最厉害的人,狡猾如狐。 闵虹缓缓道:“那我们就吃这次寿宴再说。” 青少麟明白,闵虹是想,在寿宴中观察、打听下葛长辉的为人,或关于他的计划,但在这样的场合,想来亦不大可能有人敢非议葛长辉了。 这时候,却听到院落前头一声长笑,有人慢声道:“葛长辉,你们镖局,打伤我们火云帮的人,这笔账,你想怎么算?” 第3章 火云双剑仇无君 火云帮!天下第一帮的火云帮?! 闵虹直跳起来,冲出门去,叫道:“我们去看看。” 火云帮杀到了四海镖局地盘,这样的戏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闵虹掠上屋顶,朝前厅疾驰,只听嗖的一声,青少麟不动声色的跟在她身边。 火云帮的人发声后,前庭的喧哗渐息,只听到葛长辉隐忍的声音道:“火云帮,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凌云帮来劫镖,他们错在先,我们没杀光他们,已很仁义了,而且,他们什么时候变成你们火云帮的人了!” 只听那声音不紧不慢道:“凌云帮帮主何尚,为人忠实,宽厚仁慈,他劫镖只是为了广仁村那300个孤寡鳏独,你保送的那批货,是钱塘富商杨仁的不义之财,人人当得劫之,这错的,怕是你葛大掌柜吧。 何帮主见识高远,崇爱本帮大义,于昨天率帮加入了火云帮,所以凌云帮的事,就是我火云帮的事,葛掌柜不会连这点江湖规矩都不懂吧!” 葛长辉冷笑一声,道:“朱帮主要是想吞并四海镖局,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耍这种把戏,每一个劫镖的人,都可变成你们火云帮的人,朱帮主不嫌吃相太难看了么?” 那人喝道:“葛长辉,凌云帮加入火云帮,就是我们的人,你打伤他们14人,打死3人,我们岂能置身事外,你四海镖局吃了那么多外省镖局,难道这些镖局的事,你们也不管么?你不要啰啰嗦嗦的废话,咱们按江湖规矩一五一十办,把你的护镖阵摆出来,我们仇堂主在此,若仇堂主一人破了你们的阵,我也不要你们镖局赔命,你们解散就是了。” 说话间,青少麟已见前方大院黑压压站了四五百人,中场空了一片地,葛长辉领着四海镖局上百人站在一头,而另一头是只有四个人的火云帮。 青少麟想不到火云帮的人竟然如此大胆,只凭4个人就敢来端四海的场子,要知道,这里光四海镖局的人,都有一百多人,再加上四海镖局今天来请的亲朋好友足有几百人,难道火云帮的人疯了不成! 火云帮一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桌面上,他慢慢站直身踩在桌上,双手抱胸说道:“我是仇无君,葛掌柜想大打,还是小打?大打,你们这里几百人,把我们4人灭了,明天我们火云帮8000人,就把你们这几百人,还有你们的帮派、家人,全灭了。小打嘛,我一个人,见识一下贵镖局的护镖大阵,看看如何厉害,若我死了,你们和火云帮的场子,就算掀过了,若你们阵破了,那四海镖局,今天就关门大吉。” 这仇无君浓眉大眼身躯高大,虎背熊腰,腰间挂着两把长剑,竟然是少有的双剑客,他这番站在桌面上,如有两人高,直是气压全场。 葛长辉真气得全身颤抖,面容扭曲,他强于战略,并不强于武功,四海镖局正欲大鹏展翅万里高飞之际,火云帮竟然用这么野蛮的方式来折断他们的羽翼,直是叫人恨极。 但他对迫在眉睫的挑战又没好办法,大打是不可能了,那样不但四海镖局全员覆没,而且还连累了江湖好友,但小打亦难,“双剑”仇无君是火云帮征战四方的双煞之一,四海护镖阵对付仇无君这样的一流高手,实是力有不逮。 在这么强横的对手面前,似乎什么谋略都没用。 葛长辉突然仰天哈哈狂笑,大叫道:“想不到我四海镖局正欲纵横四海之际,却有此飞来横祸的灭派之劫,今天火云帮既然在我寿宴之际上门发难,士可杀,不可辱,没有什么小打大打,火云帮你们既然亮开獠牙,我们就跟你们死拼到底。” 他转过身,抱拳对院中围着的数百人道:“今天是四海镖局的生死大劫,葛某不愿牵连诸君,诸君现在可离开了,葛某今日得以不死,他日必重设宴,与诸君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我四海镖局的兄弟们,我们一道同甘共苦,也曾立下生死与共的誓言,但今天,四海灭门在即,你们愿留下与葛某人一起,共歼强敌的,葛某此生誓与尔等共分江山,但尔若不愿,亦可与诸君一道离开,葛某绝不怨恨,四海今日之后,尚还在世间的,欢迎尔等再来共事,现在,请吧,各位!” 人群闻他如此说,纷纷如蜂群一般交头低语,还才刚说话,已有四五人当即奔出门外,解马急奔离去。 一见有人离开,有些犹豫的,就顾不了脸面,也狂奔出门打马逃去。 一时之间,但见人头狂涌、马嘶人叱,诺大的院落中,刚才还满满的四五百人,竟然逃得只余三人。 火云帮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帮,又岂是他们这些门派能抗衡的。 相较之下,场中四海镖局则好得多,百来人只走了二十来个,还余七十多人。 青少麟他们站在旁边屋顶,见闵虹仍没有离开的意思,杨威急得跺脚道:“镖头,你再不走,一会就来不及了。” 闵虹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杨威,你走吧,从此以后,东海镖局,没你这号人。” 杨威大为愕然,瞪视着闵虹,鲁术大乐,冲杨威叫道:“听到没有,你这怕死贪生的怂货,还不快滚!” 杨威气得指着闵、鲁两人,跺脚道:“你们,你们真是愚痴,傻……,外面天大地大,哪处不容爷,清儿,我们走!” 一旁的杨清张口结舌,没想到竟变得如此,他喃喃道:“闵镖头,我我……” 杨威拖着他叫道:“你不走留在这等死么,快走……” 看着两人背影,鲁术呸的吐了口痰,骂道:“无耻之徒。” 青少麟望着八叔微颤身子,以为这老头也会开口离开,哪知道老头最后都强忍着没有开口,跟在闵虹身边。 “现在怎么办?”青少麟问道,“我们要救葛长辉吗?” 他这样一说,闵虹、鲁术、八叔都瞪大眼惊异的望着他,似乎在看一头突然会说话的驴。 闵虹讶道:“救……那可是双剑仇无君……” 青少麟似乎没看到闵虹他们的反应,望着仇无君,微皱着眉,像是要仔细衡量双方力量一般,道:“那人,应该还行吧。” 鲁术瞪着眼从头到脚打量着青少麟,实在忍不住道:“青爷,仇无君,可比厉山空还厉害得多……” 青少麟点头道:“是啊,看样子是要厉害一点。” 闵虹脸色凝重道:“不要开玩笑,火云双煞可是江湖有名煞星,你看,连葛长辉集四海镖局之力,都没把握对付他。” 庭院中葛长辉对着没走的三人说道:“李兄、常兄、司空兄,你们又何必!” 一高瘦的人嘻嘻笑道:“我李长空和常飞兄、司空兄都是孤家寡人,不像其他人,我们无门无派,无亲无戚,最好的朋友就是葛兄你,朱焰天要对付葛兄,怎么少得了我们仨哥们。” 一旁拿着铁扇书生模样的人道:“我司空见惯平生最看不惯那些伪善野蛮、混不讲理的无耻之徒,明明是何尚打劫他人财物,大错在先,葛兄反击其暴,何错之有,火云帮朱焰天借着义援老弱残病的名义,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对葛兄这样的仗义行仁之士,光天化日之下,大下毒手,我等再不挺身而出,下一步,只怕江湖敢对朱焰天侧目之人,都被他踩在脚底下——唉,只可惜,我们这样以卵击石的蠢货,还是太少了。” 最后一人常飞,身材魁梧,不弱仇无君,他一把摘下背后一柄开山大斧,指着仇无君大喝道:“讲那么多废话干啥,今天不死不休。” 葛长辉亦对留下的四海镖局众人大声道:“兄弟们,如果这是我们人生的最后一天,这是我们最后见到的阳光,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家人,这是我们最后一战,那就让我们,狠狠的斩杀火云双剑,留下我们这生最后的辉煌!” 四海镖局的人高声怒吼:“斩杀双剑、斩杀双剑,斩杀双剑!” 仇无君双手交错抽出腰间的长剑,但听“铮”的一声,震得众人心头剧跳,剑上的光芒映得人双目不能直视,四海镖局的人立时四散分开。 几乎同一时间,有人持盾抽刀,有人拔剑执枪,有人拉开渔网,有人张弓搭箭,有人戴上手套,摸出有毒铁菱,七十多人,散开有序的围着仇无君。 而李长空、常飞、司空见惯三人则在圈外,如狮子一般盯着仇无君。 仇无君大声道:“徐笑,你在一旁好好记录,看我这战能斩多少人,这次一定能赶过宋失乡那家伙。” 桌前方一有两颗大门牙,笑起来像兔子一般的家伙笑道:“宋堂主那边不好对付,仇堂主今天一定能得胜。” 桌边两手捧精美长剑态度恭谨的人齐声叫道:“祝主人今天以血洗剑,涤荡邪祟。” 仇无君右剑一举,遥指向葛长辉道:“葛掌柜,你很不错,靠这些鱼腩能把镖局做这么大,我给你个机会,你解散了镖局,加入火云帮,你今天的无礼举动,我既往不咎,若不然,今天四海镖局血流漂杵、尸山血海,就是你的错。” 葛长辉冷冷道:“我葛某人,从不和拿剑威迫的人谈判,也不给别人当狗。” 仇无君叹道:“那就可惜了,今天就让你们这些羽虫见识一下,真正的鹰是怎么猎杀的。” 他话音才落,高举的右剑向猛地一挥,几乎同一时间,青少麟大叫:“小心!” 一道猛烈旋风自剑上生起,暴射向仇无君身前手执渔网的镖师,瞬时之间,渔网如棉絮一般裂开,紧接着六七名镖师应声抛起,飞起数尺高,鲜血“蓬”的随着惨叫声,飞落四方。 葛长辉大吃一惊,虽早闻火云双煞之名,但实是没想到,火云帮一流高手竟然如斯厉害,他怒吼:“盾刀手,拼上去,箭手暗青、长枪,杀上去……” 若再不出手,就没机会出手了! 在场的镖师都是老手,如何不知道,当即左手持盾右手持刀的镖师冲向仇无君,要用铁盾抵御那猛厉的剑风。 暗器、弓箭躲在铁盾之后,箭、毒铁菱“咻咻咻”直向仇无君射去。 长枪列成一排,如枪垒一般,从另一方直向仇无君冲去。 闵虹、鲁术齐齐握拳大叫:“冲啊!” 青少麟大皱眉头,摇头道:“这下糟了。” 仇无君大笑道:“这才好玩。” 他自桌跃起,双剑斜指向天,然后在空中猛地疾转数圈,一团巨大的剑气龙卷凭空生成,自空中撞入盾兵之中。 一片惨叫声中,盾兵如稻草人一般,被从天而降的剑风撕得七零八落,铁盾完全没能防住仇无君,那些射向仇无君的弓箭、铁菱,被剑风吹歪一边,反而射向冲来的枪兵。 一时之间,进攻的阵营全被攻破,仇无君如虎扑入羊群,双剑连挥,直如切菜一般,稳住身体的盾甲手以铁盾挡住斩来的铁剑,只听一声凄厉惨嚎,盾手应声飞起数丈,半空狂喷鲜血,人没落地已没了气,巨大的力道竟将他内脏全震碎裂,仇无君左剑劈飞盾兵,右剑横掠,白光一闪,已削飞前方一剑手的脑壳,双剑交叉一划,刺来的长枪断为数段,跟着脚步一点,身子向前一冲,已躲过射来的暗箭,双剑左右一挥,又将两人斩杀。 简直无一合之将,仇无君所过之处,惨嚎不断,血肉横飞。 葛长辉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再顾不得指挥,冲向仇无君,手上利剑“嗤”一声,一招“划破天幕”,直刺仇无君咽喉。 仇无君长笑道:“葛掌柜,你可不能死,你好好看着,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他掌中长剑一刺,剑尖直接刺在葛长辉剑尖上。 葛长辉如触电一般,飞起数丈跌在地上,他呕出一口鲜血,全身力量似乎亦随之而去,再无力爬起来。 他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他飞跌起的刹那,那三条身影逮着机会,一起扑向仇无君。 常飞自空中凌厉扑下,大斧化为一道巨大的白光,当头劈向仇无君。 司空见惯如游鱼一般闪到仇无君身边,掌中铁扇如黑光直切仇无君腰腹。 李长空则攻仇无君下盘,手中短剑化着一道黄光,直钉仇无君腿膝筋骨。 仇无君叫道:“这才有点意思。”他右手衫袖“嘭”一下炸开,化为碎片,手臂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根根狰狞突起,右手猛挥直接一剑劈在大斧上。 “轰”猛地一白色的气团炸开,那大斧竟然碎为几块,飞得无影无踪,执斧的常飞双臂当场震碎为齑粉,他整个人倒飞十数丈,直摔在屋顶上。 气团炸裂,劲气扑面,司空见惯一闭眼,手上铁扇慢了一丝,仇无君的左剑下刺,“嚓”一下刺破铁扇面,长剑顺势向前一挑,直划向扇把,司空见惯忙向后一跃,扔开手中铁扇,但已来不及了,铁扇破开,白光一闪,司空见惯右手无声无息掉落。 几乎同一时间,仇无君右脚一抬,猛地踩下,像蛇鹫长脚准确踩中蛇七寸一般,李长空的短剑被踏在地上。 一股大力自短剑上撞来,李长空胸膛一震,坐倒在地,仇无君左足飞起,一脚踢在他下腹,李长空像炮弹一般,直飞出去射在墙上,“轰”墙面撞出一个洞来,李长空血肉模糊,如泥人一般,慢慢自墙洞滑到地上,划出一道红黑血痕。 只短短数个来回,四海镖局就一败涂地,尸横遍野,徐笑叫道:“仇堂主,您已宰了43个,已超过宋堂主,但宋堂主那边也快开始了,您不要再手下留情了。” 仇无君提剑一看,整个大院如血河一般,未死的人,战战兢兢看着他,他们和一流高手的差距,实是太过巨大了。 “真没意思!”仇无君面无表情,那些镖师提剑欲反抗,但巨大的绝望已将他们击溃,仇无君嗤地一剑刺下,也不理他们的反击,直接一个接一个刺死,“实在太无聊了。”他突然住手,抬起头,叫道:“喂,你们看过瘾没有,看了这么久,也该下场玩玩了。” “怎么办?”鲁术腿都在打颤,因为仇无君正在对他们说话。 闵虹亦脸色发白,“走。”她道。 青少麟突然叫道:“来不及了。” 场中隔着二十来丈的仇无君对他们露出狂野的笑容,突然间掠过十数丈的距离,高举双剑,对着他们狠狠斩下。 一道巨大的旋风直冲出去,猛射向青少麟他们。 青少麟一把抓起身前的闵虹,双腿一弹,将鲁术、八叔踢飞屋顶,借势抱着闵虹飞起。 他们才飞离屋顶,剑风荡过,屋项像被巨大无形的犁扫中,破出一大洞,瓦片乱飞,尘土满天。 “原来有高手啊。”仇无君右剑左剑一甩,又生出两道剑风旋转着向空中的青少麟飙去。 青少麟左手抱着闵虹,已来不及放开她,右手抽出赤螭刀,内力贯处,赤螭刀发出赤红的光芒,赤芒纵横交贯,如一张巨大的星网横在他们身前。 正是七杀刀之“星阵”! 那两道剑风撞在红色星网上,立时粉碎。 “果然是高手!”仇无君兴奋大叫,他突地半蹲扭转身,双剑斜指身后地面,剑身“滋滋”作响,发出巨大晃眼白光,一股巨大的气旋自他处向四周劲吹。 谁都看出,仇无君要使出巨大的杀招! 而青少麟抱着闵虹,正要落下,就落在作势欲击的仇无君前方,落在仇无君巨大的杀招前方。 青少麟、闵虹两人感觉自己身处风暴中心一般,巨大的杀意激得两人全身冰凉一片,寒意直透心底。 闵虹牙齿打颤,在巨大的风中大声叫道:“不要等他发招,不然就来不及了……” 谁不知道,青少麟一咬牙,全部内力贯入赤螭刀中,赤螭刀发出巨大红芒。 粗大逾尺的红芒如红色的彗星一般,从青少麟手上射出,向仇无君射去。 第4章 血战 红芒发出尖厉的啸声,直射仇无君头颅。 仇无君已来不及蓄满力,当即一扭身,双剑疾挥,剑风如一群风虎一般,厉啸着撞上射来的赤芒。 赤芒穿过风虎,光芒散去,露来赤螭刀的面目。 赤螭刀仍笔直射向仇无君,仇无君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少年功力如此之深,竟然能用赤螭刀射穿他的风虎云龙,虽然云龙没蓄完力发出,但贯穿风虎已是不可小觑。 仇无君双剑一合,斩在射来的赤螭上! 他只觉虎口一震一热,叮的一声,手上一轻,双剑竟然折断! 而赤螭亦折射向一旁,直没入墙,只余下刀把。 徐笑和那两剑奴惊骇莫名,没想到仇无君的剑竟然折断了! 那剑奴一直背负双剑,但从来没机会用上,实是没想到,这一刻竟然发生在小小的四海镖局。 剑奴惊骇之下反应过来,忙要递剑给仇无君,却发现有人已赶在他们前面,杀向仇无君。 青少麟哪能放弃这大好机会,敌人现在没有武器,正是毙敌的好时机。 但他似乎忘了,他自己亦没武器。 他一落地,使出嬉龙步,拇趾就地一撑,“嗖”划出一道尘线,向仇无君迅急掠去。 仇无君见他竟掠近主动进攻,冷哼一声,双手持断剑直迎上去。 青少麟右手一扬,一物向仇无君当头打去,仇无君左手断剑防御,右手断剑一挥,那物“噗”一下被破开,里面十几样细小的东西迸射而出,散射四周。 仇无君心中一凛,但幸得他有后手,否则这么近,射中脸射中眼睛就一败涂地了。 他左手断剑在头顶挥舞如花,“叮叮叮”声接连不断,射来的小物件被打落在地。 就在这时,青少麟抱住的那清丽女子起手一甩,一条淡淡极细的影子,极快的向自己飞来。 是软鞭! 原来,这才是敌人真正的杀招。 他右剑挥击被引开挥击那物事,左剑防御,两剑错开,期间正露出细小破绽。 敌人就从冲这破绽出手。 仇无君喝道:“好招。”他右手下劈的断剑向上疾撩,但仍离那软鞭4寸多,若要击实那软鞭,鞭稍已击中他,这时剑刃断口处,突然疾喷出3寸来长白色剑芒。 剑芒一闪即灭。 但软鞭立时无声无息断为两段,离仇无君头颅尚有2寸的鞭稍如断开的蛇首,掉落下地。 但被切断后的后段软鞭,本软软的掉向地面,但突然之间,“嘣”的一声,软鞭跃起刚直如枪,直刺向仇无君! 仇无君心中大震,目光望向那女子背心,果然,那少年的左掌正抵其上!他正将功力输给那女子! 那女子得其功力相助,手中软鞭已然变成枪! 这没了鞭稍拇指粗的长鞭,如坚挺的长枪一般,直刺仇无君胸膛! 仇无君雷炸般暴喝一声,双手一合,两剑镦终在胸膛挟住软鞭。 但鞭头前端一段已然刺入仇无君胸膛! 仇无君垂下手,抛开断剑,定定望着青少麟道:“你,到底是谁?可是青云派的人!” 血自他胸膛缓缓流出,青少麟自闵虹手中接过鞭梢,紧紧盯着仇无君,不敢有丝毫松懈,“我只是个无名小卒。” 仇无君咳了一下,血自他嘴巴喷出,他道:“能杀得了仇无君,明天你就天下闻名了。” 徐笑与两剑奴一听,大惊失色,剑奴本想找机会抛剑给仇无君,但青少麟他们的攻击如水银泻地,迅快无伦,根本找不到机会,没想到青少麟他们落地逼近,才数息间,仇无君竟然中招了!现在唯有再找机会了! 仇无君低头望地面,地上散着一些碎银、金叶子,原来他破开的物事竟然是个精致荷包!荷包一破,里面的碎银、金叶就散射出来,令他不得不防。 结果软鞭窥空档又引发了他的内劲剑芒,断鞭再成枪刺他,他已来不及防了。 这非是输在内力,而实是对方诡秘的打法。 仇无君望着青少麟道:“你杀了我,你们都得死。” 青少麟淡淡道:“很多人对我说过这话。” 仇无君笑道:“我猜你肯定听过,我可以放过四海镖局。” 青少麟盯着他眼睛,道:“但要放过你?” “我大意了,没想到,四海镖局这种地方,还藏着一个你这么厉害的人,我也没想到,你会借这女人来出手……大意了。”仇无君摇摇头,闵虹的武功,自是不在他眼内,却实是没想到,青少麟度内力给她,给了自己重击,“你放了我,火云帮欠你一个人情,你杀我,你就是火云帮头号死敌,你好好想想。” 青少麟盯着他,没有说话。 一旁倒地的葛长辉挣扎着爬起来,大声叫道:“少侠……你不能放过他,你放了他,他一定和宋失乡联手杀你,你今天救了我们,伤了他们的脸面,朱焰天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青少麟道:“难道他们公然背诺?” 地上断臂的司空见惯喘息道:“少侠,你想想,这些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他们的话,还有什么可信的。” 青少麟望着仇无君道:“你听到没有,你完全不可信。” 仇无君望青少麟径直道:“好,那你杀吧。” 以青少麟的内力,那插入胸膛的长鞭能将仇无君撕成两半。 面对这么直白的人,青少麟毕竟太嫩,脸皮不够厚,竟然有点下不了手,一时之间僵在那里。 他下不了手,别人可不。 闵虹一挣,自青少麟怀中挣脱,跳下地来。 青少麟全心对着仇无君,怕对方反击,已完全忘了他还一手抱着闵虹。 闵虹一落地,掌一翻,已自腰间摸出一把匕首。 短剑、匕首本就是长鞭的最好搭配。 闵虹提着匕首,毫不犹豫,一剑朝仇无君眉心插去。 青少麟不敢杀,她必须要杀。 不但要杀仇无君,还要将在场的火云帮人全杀了,否则,消息传出去,他们将被火云帮灭门! 见她猛然下死手,远处的徐笑怒喝:“你敢!” 剑奴大惊之下,想亦没想,两把长剑连鞘射向仇无君。 仇无君却更快一步,闵虹在他身前起手的一瞬间,他脚步一闪,向前一冲。 如枪长鞭“嗤”地穿过他的胸膛,但他一下子迫近闵虹,两人近得呼吸可闻,仇无君的手极快无比的抢下闵虹手中的匕首,匕首下辉,微光闪过,“铮”的一声,竟然将插在他胸膛的长鞭斩断。 这几下动作像变幻魔术一般,眨眼间,逼近、抢匕、断鞭,青少麟待要动时,手中本贯注真气硬直的长鞭已被切断,真气一泄,断鞭如死蛇一般跌落地。 仇无君挥匕斩断长鞭,被鞭上的真气反震,不由得闷哼一声,血自嘴角溅出,他倒退一步,强吸一口气,左手扯出插在胸膛一截长鞭,血才喷出,手指轮弹琵琶般封住伤口四周穴位,右手匕首同时刺向闵虹颈部。 闵虹没想到仇无君虽受重伤,但动作仍这么迅捷,那几下动作晃得她眼花缭乱、目眩神摇,待回神自己的匕首已向自己插来。 她生死关头看得异常真切,右手使出柔丝擒拿手,反缠上仇无君的右腕,左手使出“小鬼扳城隍”,扳住其握紧匕首的大拇指,仇无君匕首一下间僵在空中,刺不下来。 仇无君的招式哪是闵虹能抵御的,但现下他重伤在身,又刚被长鞭上的真气反震,气血汹涌,虽强行压下,但手上招式未免有些迟缓,再加上闵虹生死边缘,出手再不顾忌,竟然一下子制住仇无君的杀招。 仇无君“哇”一下,咳出血来,这一下气息反而通顺了,他右手中指、无名指、小指抓住匕首把柄向内一抡,匕首划向闵虹扳着他的手掌。 闵虹一咬牙,松开仇无君的右手,同时身子后仰,躲开顶上匕首断颈之危,左足跟着向上弹踢,直踢仇无君裆部要害! 仇无君左手下探,如风轮般直点闵虹左足“行间”“太冲”“公孙”“商丘”诸穴道。 闵虹诶呀一声,左足无力垂下,仇无君上前一步,右匕首朝她胸口直插而下。 闵虹再想格挡、闪躲,已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身影急闪而至。 青少麟危急之中,抛鞭赶至,他没学擒拿术,见仇无君一刀刺落,一咬牙,竟然伸掌去档。 “嗤”,匕首穿透青少麟右掌,跟着刀光乱闪、鲜血飞溅,匕首急颤着沿青少麟右臂向上跳动,闵虹见青少麟整条右臂竟然筋断肉翻,没一块完好。 她惊得张大口,全身颤抖,不能自己。 仇无君使出这“千刃刀”,急速刺出数百刀,一下子竟然重创了青少麟,这一下急招令他全身乏力,但焉能在最后关头停手! 匕首急速跳动,仇无君对准青少麟胸腹连刺七中,刀刀没入至刀柄,刺完这七刀,他筋软脚浮,一下子坐倒在地,对着全身是血的青少麟大笑道:“终是我……” 他“赢”还没出口,惊见青少麟竟然还没倒下,完好的左手竟然接住剑奴抛来的精美长剑,连鞘带剑,向自己刺落。 仇无君似是被这一幕震住了,竟然没有闪躲,就这么看着带鞘的长剑“噗”的穿过自己胸膛。 “你……”他拼尽气力嘶声大叫,“你怎么可能……” 青少麟“铮”一声自他胸膛抽出长剑,剑光一闪,将仇无君头颅劈开两半,然后才无力倒下。 这惨烈的血斗惊住了全场的人,闵虹反应过来扑到青少麟身上,双手发颤为他点穴止血,嘴里颤声道:“你这笨蛋,你可别死啊……” 她实是没想到,青少麟竟会舍身来救她。 一下子失血过多,青少麟只感觉天旋地转,他嘴唇发白,待要说话告诉闵虹别着急,却已无力发出声音,他只能闭上眼睛,潜运万劫神丹。 闵虹见他闭上眼,急得不知所以,扑上去对着他嘴巴渡了一口真气,见青少麟灰白的脸色似是恢复了点血气,忙又一口真气渡过去。 突然之间,她颈部一痛,已被人提起来,狠狠飞起甩到一边,撞在地上。 她抬头一望,竟是那火云帮长得如同兔子一般的青年人——徐笑。 她顾着救人,竟然忘了现场还有火云帮的人! 徐笑将她拎飞,对着满身是血的青少麟怒道:“你他妈的杀了仇堂主,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拾起地上仇无君的长剑,狠狠一剑劈向青少麟,那是真要将他斩碎才甘心。 突然间“咻咻”三声,三支利箭向他头颅急射而至,徐笑大骂一声,长剑倒转,将这三箭磕飞。 哪知道又是三箭连射过来,他转头一看,是适才屋顶一条汉子,手中执着一圆盘状的弩,对着他咔咔咔又是三箭。 “找死!”徐笑大怒,剑锋倒转斩断三箭,左手一伸,竟然将另外三箭接在手中,原来他左手竟然戴着个手指端是利爪的铁手套。 那边鲁术见他竟轻易将箭都接下,大感自己的滑轮弩力道不够厉害,正待再射几箭,却见对方左手一扬,三箭竟然向自己射回来,他可不敢接,急忙在地上一扑,眼角瞥见亮光一闪,看清射来的竟然是一柄长剑,大吃一惊,慌忙将手中的弩抛出,弩弓撞在那长剑上,将那剑撞歪,长剑“夺”地插在鲁术腿边的地上,而那轮弩则裂断开来,机件散了一地。 徐笑一射出那剑,感觉背后劲风猛烈,忙闪到一边,却见闵虹单腿跳着,提着断了一截的软鞭,狂风暴雨般向自己抽落。 “臭娘们……”徐笑闪至一旁,右手戴上同样的铁手爪,双手望空连捉,几度将软鞭抓在手中。 闵虹抽回软鞭,又是一回急攻,千百鞭影风雨般扑向徐笑,徐笑唯退出长鞭圈外,这鞭稍一断,长鞭威力大减,再加上这般急攻,实不可盈久,等鞭势一缓,他当可切入鞭圈中,将这娘们一举拿下。 徐笑叫道:“大一,你去将葛长辉头给我砍下来,大二,你把杀仇堂主的家伙,砍成几段,装回去……这事,他妈的,搞不好我们死定了……” 仇无君竟然死在这里,而且死在谁手上都不知道,他这跟班的人,想要逃过帮规被诛,只怕得查清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好向上头交待。 徐笑怒道:“臭娘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闵虹咬着牙,她一腿穴道未解,这般狂风暴雨般急攻,她自知不可持久,但她不能让人破毁青少麟身体,就算他已死。 但这番攻势一缓,她只怕亦逃不了了。 她喘息大喝:“葛长辉,你再不想点法子……我们就完蛋了!鲁术、八叔,快去护着青爷!” 葛长辉当然知道,他从地上拾起长剑,勉力和那剑奴大一斗在一起,幸得对方武功没那么强,但他全身乏力,只怕亦不能支撑多久,他嘶叫道:“四海兄弟,我们赢了,仇无君死了!只要把这两个奴仆干掉,我们就能活下来,就赢了……” 四海镖局仅余下四个镖手,但适才被仇无君杀破胆,伏在满地的鲜血中不敢动弹,听得熟悉的葛长辉声音大叫,这才回过魂来,见场上果不见杀神仇无君身影,不由胆气一壮,纷纷爬起来。 徐笑一见,心中叫苦,想不到仇无君最后不屑杀的几个废柴,现下却反转了局势,人数四海镖局一下子占优,偏生那两剑奴武功一般,这下如何是好! 要逃大是容易,但这般逃回去,实是没有生路,他们多是要殉祭仇无君。 唯有将四海镖局的人,彻底解决,带仇及凶手的尸身回去,将这娘们擒下,搞清仇无君死在何人之手,或者才有一丝生机。 想到这,徐笑双铁手往头一护,生生撞入闵虹鞭圈中,闵虹长鞭立如烙铁一般,抽在他身上,徐笑咬牙挺住,左右铁手抓向闵虹双手。 双手若落入这铁手中,定碎裂无异,闵虹只得后退,但她一腿发力不足,徐笑大步赶前,已将她双手抓住。 闵虹大惊,双手使出柔劲往内一扣一扳,瞬时之间,竟从冰冷的铁掌中挣脱出来。 徐笑冷哼一声,铁爪向前疾挥。 只听“嗤拉”的裂帛声,闵虹胸腹间衣裳破裂,被拉开一道口子。 徐笑望见闵虹白莹的下胸血脉透明,渗出几粒血珠,不由欲念大盛,叫道:“臭娘们你不再降,老子就撕光你衣裳。” 那边葛长辉得四名镖手相助,直杀得剑奴大一节节后退,大一连连惊吼,大二本是对着鲁术、八叔大占上风,却不得不去支援大一。 鲁术、八叔忙过来要相援闵虹,却见闵虹满脸通红,大叫:“你们别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还以为听错了。 徐笑格格淫笑,叫道:“对,你们别过来坏我们好事。” 闵虹左手护着胸口,右手倒转长鞭,突然一鞭向自己天灵盖打下。 她这般做,直是吓得鲁术、八叔魂飞天外。 徐笑右爪一抓,已将长鞭抓牢,他桀桀怪笑:“想死啊,哪这么容易,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到底他妈的什么人。” 闵虹脸色血红,她抛出长鞭,长鞭柄把向徐笑脸上打去,徐笑忙回掌拨开,闵虹后退一步,回掌一掌往心口插落。 徐笑心底大叫,糟了! 却见闵虹突然停在那里,整个人僵住没动,眼神又惊又喜的望着他身后。 徐笑心下冷笑,对老江湖耍这招!臭娘们你失算了! 他双爪一下子擒住闵虹双手,这下再不容她挣脱,将她双手左右分开,心中想道,这娘们的胸倒是又美又白,正想再仔细看清,突然间胸口一凉,一只手透胸而出。 徐笑瞪大眼,闵虹、鲁术,还有那老头都在眼前,大一、大二还和葛长辉他们在远角争斗,怎么还有人在背后…… 他奋力转过头,要看清背后是谁? 只见全身是血的青少麟,正站在他身后,正缓缓自他身体,抽回他血淋淋的右手。 徐笑用力喷出几个字,随即倒下。 “你是人是鬼……” 第5章 救驰 闵虹瞪大眼睛,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举起手指着青少麟:“你……你……你怎么……” 她亲眼见,青少麟被刺了七刀,以仇无君的刀法,中的人又怎会不死! 但青少麟现在却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青少麟向她微微一笑,晃了晃右手,道:“我是不死之躯……”他突然瞪圆眼,眼睛直勾勾盯着闵虹。 闵虹脸腾地抹上娇艳的醉红,忙双手掩胸,转过身去,狠狠剐了青少麟一眼,那眼神恼中带羞,令青少麟如着了电一般,全身酥醉。 “你……你还不转过去。”闵虹跺着脚,她脸都烧红透了,虽然她转过身去,但仍感觉青少麟那呆头鹅似目光,似乎还盯着她那半露的酥胸一般。 青少麟吓一跳,忙转过身去,但他知道,那半圆中白里透红的艳光,永远刻在他脑海中。 一声惨叫将他拉回这鲜血满地的大院中,那剑奴大一、大二见徐笑被此前“死去”的青少麟生生破胸,吓得魂飞天外,大一立被葛长辉长剑穿心而亡,大二被砍中腿,倒在地上,镖师正欲取他性命,葛长辉忙大叫:“停!” 总算镖队平时训练令出必行,那镖师正一刀砍向大二头额,硬生生错步砍在头旁一寸的地上,石屑四溅。 另一镖师怒声大叫道:“镖头,为什么不杀他……” “留着他还有用。”葛长辉见青少麟竟然复活过来,杀了徐笑,亦是骇然,他举目四望,方才还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的寿宴,倾刻间血流成渠,整个山庄变成人间地狱,“火云帮,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葛长辉牙都要咬碎。 “闵镖头,救命大恩不言谢!”葛长辉走过来,冲青少麟、闵虹他们用力一抱拳作恭道,“眼下我们须得马上离开这里!” 闵虹已简单套了外衫,严实遮挡住春光,她余光偷瞄向青少麟,青少麟正看着手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切听从葛镖头安排。”闵虹道。 “好。我们放火烧了这。”葛长辉斩钉截铁道。 “烧庄?!”闵虹吃了一惊,这么大的庄园、家业,葛长辉竟然要烧掉! “只能这样了,这样才躲过火云帮的追踪。失陪,我要安排一下,陈方,你领闵镖头他们到柴房去。” 一个看来还算沉静满脸是血的方脸青年领着闵虹、青少麟他们往后院去。 后院本来还有十来个洗碗种花的家仆,火云帮的人一上门,这些打杂的仆人马上自动躲到后院,江湖争斗他们亦见了不少,但没想到,这一次,庄主竟然一败涂地,平日武功天下第一的镖师,竟然死伤满院。 这一来,仆人们都跑了个七七八八,只余三五个忠心的仆人,而葛长辉的至亲家人,则一向不在四海镖局本庄。 青少麟他们被领到柴房,陈方掀起一大捆柴,竟是个地洞口,他先行走下去,以示安全。 青少麟他们走下地洞,那是个狭小仅够一人通行的地道 ,地道竟然很长,没有灯,空气很闷,他们在黑暗中走了小半个时辰,到后面感觉湿气越来越重,青少麟感觉脚下的泥渐湿软,陈方打开出口一块长满青草的泥头,青少麟钻出来一看,果然,他们到了一小河边。 河上游三四里处一大宅,火光大盛,浓烟冲天,葛长辉已将他诺大的四海镖局全烧了。 这人做事果真决绝! 不一会,葛长辉领着十来个人钻出地道,有三四个全身是血重伤的镖师,他道:“我们得分开走,陈方,你和阿诚领着伤员,到东城找蒋大夫,他很可靠。阿东,你带着小利他们,到南皮城去,找安定老街老泉茶铺的时掌柜,他会安排好你们。你们放心,你们的后半辈子,我葛长辉,一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就算我不在了,你们的吃喝拉撤,都没问题。” 陈方道:“葛头,你呢,你不跟我们走?” 葛长辉望着烧得通红的庄院,沉声道:“我还得找火云帮算账,这事你们不要管了,如果有一天,四海镖局再度崛起江湖,那就是我们重逢的一天。快走吧,再晚就有变故了。” 听葛长辉这么说,众人不敢再多逗留,岸边柳树下早备有几条乌篷船,马上划船离去。 只余下昏迷的大二,葛长辉和东海镖局四人。 “我们去哪?”闵虹问。 “来了。”葛长辉道。 青少麟已看到两匹马拉着一车大木桶沿岸跑来,未近已闻到浓烈的酒气。 马车果然在他们面前停下,那马夫望都不望他们一眼,坐在车位上东歪西倒,似要醉倒跌下来一般。 葛长辉迅速将大二放入一酒桶内合上盖,然后自己钻进一桶中,道:“委屈各位了。” “葛镖头言重了,如此甚好!”闵虹甚佩服葛长辉竟然早有安排,这马车肯定是见到庄院起火,按约定到河边接人,这样火云帮的人就很难追踪到他们了。 这人果真不容小觑。 她揭盖钻进木桶中,合盖前瞄了瞄青少麟,见对方正看着自己,忙马上合上盖子,心怦怦乱跳。 她狠狠捏着大腿,干什么,那是意外,亲他,那也是为了救人,都很正常,合理。 不要再乱想了,你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想想万雪梅,现在成什么样了。 谁跟他沾上关系,都好不了。 闵虹想到青少麟和黑月会,心一沉。 果然是祸根啊。 但这次,若非他出手,葛长辉四海镖头就灭门了,连他们亦逃不了。 偏生,自己还被他看了,还有了肌肤之亲,虽说是为了救人…… 唉,闵虹此刻感觉,自己脑子亦贯满了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亦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酒车才停下。 马夫拍了拍车棚,三长两短,那是约定暗号,葛长辉他们钻出酒桶,青少麟见天色已暗,远处两三宅子已亮起了灯,空气清甜,田间蛙声不断。 他们竟已出了城,这是城外农郊处一农庄,三个草屋,合着一个竹篱围成的院子,院子种有竹,成行成排,外面不易看到院里情形。 屋里早点有灯,一老伯默不作声从屋里走到院中,坐在长凳上,拿出烟斗,慢条斯理抽起来,像是完全没看到这院中,突然多了几个人一般。 青少麟他们进屋,见一案上竟然放着几套新衣裳,他们身上满是酒气,又一身血腥,甚不舒服,当即亦不客气,淋浴更衣,一身清爽。 出来见到桌上已摆有饭菜,只是普通的青菜豆腐白米饭,但现下竟令他们食指大动。 葛长辉突然间朝青少麟单膝下跪,道:“感谢少侠舍身救命之恩,葛长辉永生永世,铭刻在心,还请教少侠名号,此后少侠有所差遣,长辉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以报深恩!” 青少麟忙托他起来,一脸愧色道:“小子青少麟,葛镖头这么说真是折杀小子了,惭愧,我若出手早点,贵派亦不会牺牲那么多兄弟,镖头这么说,我真是……受之有愧……” 葛长辉摇头道:“我满堂好友宾客,一听天下第一火云帮之名,就逃之夭夭,少侠于危急中能施以援手,实是大义大仁大勇之人。” 他转头对闵虹苦笑道:“我若知道东海镖局有少侠这样的少年英雄,就不会这么不自量力冒犯闵镖头了,该是我四海镖局加入贵派才是。” 闵虹忙道:“青少侠,并不是东海镖局的人。” “哦!”葛长辉似乎大是惊讶,但他心中亦想到,青少麟应不是闵虹的人,否则东海镖局根本就不会到这里向他贺寿,“但闵镖头有青少侠相助,东海镖局亦如虎添翼,不可限量。” 闵虹点点头,不置可否。 这正是她头痛的地方啊,若和青少麟太亲近,又怕会被戴上叛匪帽子。 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让人省心呢。 葛长辉见闵虹这样的反应,心中大感奇怪,但知道这里面怕是有不为人道的地方。 他未想到青少麟竟然已是朝廷通缉的叛党,闵虹亦不好提,她转开话题道:“葛镖头有什么计划?” “还什么镖头,四海镖局已没了,闵镖头,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恐怕东海镖局也危在旦夕。”葛长辉道。 “你是说火云帮?” “对。仇无君死了,你想朱焰天会摆手么?” 闵虹苦笑着摇头,当初青狼帮之怒已是不可想象,想不到,现下竟然还惹上了天下第一火云帮。 葛长辉站到窗边,望着屋外明亮的星河,道:“如今之计,有两条道,一条,咱们就此隐姓埋名,退出江湖,就当我们都彻底被烧死在葛某庄中,另一条嘛,就很危险了,我们绝对反击,扳倒火云帮。” 葛长辉说到此,双眼烁烁放光。 闵虹、鲁术、八叔他们目瞪口呆。 鲁术嘴里像塞进一只鸡蛋,叫道:“击倒火云帮?你知不知道火云帮有多少人……” 闵虹瞪了鲁术一眼,,鲁术将余下的话都吞入肚。 葛长辉道:“将火云帮的獠牙拔去,那江湖上被火云帮欺压的帮派,自会起来反抗,那时候,打倒火云帮并非不可能之事,青少侠已将一根獠牙拔去,若我们再将另一根斩断,那火云帮,就倒了一半了。” 闵虹望了一眼青少麟,道:“你是说,要除去火枪宋失乡?” 葛长辉斩钉截铁道:“一定要除去宋失乡!短时间内,火云帮连折两名大将,你们想想,还有什么比这打击更大,更有效!” 闵虹默不作声,她当然认同葛长辉的看法,火云帮每折一个人,对他们的威胁就小一分,更不用说宋失乡这样的大将,但要杀宋失乡,除了青少麟,他们没这种能耐。 但青少麟如何抉择,她并不能决定,亦不想勉强。 若要青少麟再为她去杀宋失乡,那她感觉,他们更可能纠缠更深了,自己这头劝万雪梅忘记这少年,那头自己又和人家暧昧不清,那今后如何面对万雪梅呢? 就此抽身离去最好,但形势令人为难啊。 葛长辉见闵虹眼神复杂,不禁一愣,道:“当然,宋失乡并不易杀,但他在明,我们在暗,我们杀他的机会还是有的。” 青少麟突然道:“仇无君来杀葛掌柜,那宋失乡要去杀谁?” 葛长辉听青少麟如此一说,马上转身出屋,拎回那昏迷的大二,将他扔到地上。 那剑奴哎哟一声醒来,他双眼扎着布,看不见屋中情形,坐在地上不敢动弹。 葛长辉直接道:“宋失乡是什么任务?” 大二知道自己命悬一线,马上道:“宋堂主去神机堂了。” 青少麟失声叫道:“你说什么?神机堂?” 大二以为说错,立时不敢声张。 葛长辉亦吃惊道:“为什么火云帮要对付神机堂?” 要知道,神机堂不介入江湖纠纷,其出产的刀剑,品质优良,每个江湖中人,首记的江湖法则,就是不要得罪神机堂。 大二结结巴巴道:“我们听说神机堂以假充好,以很高的价格卖一些残次的刀剑给江湖好汉,所以宋堂主说,要去教训教训他们。” 青少麟一听,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神机堂以假充好,那是他爆出来的啊,真想不到,这竟然给神机堂带来灭顶之灾。 他腾地站起来,向葛长辉拱手道:“葛掌柜,我必须要往神机堂走一趟,告辞了。” 葛长辉一惊,闵虹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来不及了,若神机堂因此灭门,我会内疚一辈子。”青少麟说着抢出门去。 葛长辉忙跟出来道:“少侠,你要阻宋失乡灭神机堂?” “对,非阻不可。葛掌柜,请安排马匹……” 葛长辉叫道:“老涂,马上安排最好的快马,快去。” 那坐着抽烟的老头马上跳起来,闪出门去,动作竟然异常迅捷。 闵虹急道:“你受那么重的伤,现下马上就去决斗宋失乡,那怎么行!” 青少麟拉起袖子露出右臂,上面竟然没有一点伤痕,闵虹惊得张大嘴巴,叫道:“你,你这是什么仙术……” “放心,我死不了。”青少麟放下袖子,眼中透出杀气,“既然火云帮肆虐横行,那我们唯有替天行道了。” 葛长辉道:“火云帮想是借着江湖好汉对神机堂怒火,将其吃掉,这样火云帮的实力就更强了,但神机堂很不好惹,宋失乡也不见得能顺利吃下,若我们现在赶去,说不定还能赶在宋失乡前面,提醒神机堂作好准备。” “我们?”青少麟有点意外,“葛掌柜也要去?” “当然,我刚还说要除掉宋失乡,怎么能临阵脱逃!我武功不行,出点主意也好。”葛长辉道。 “我也去!”闵虹亦毅然道,“鲁术,八叔,你们先回镖局,我办完事自会回去。” 鲁术断然道:“鲁术不回,镖头去哪,鲁术就去了。” 八叔道:“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我就回镖局,跟兄弟们商量合计一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做些准备,否则,要是哪天火云帮突然上门,那就麻烦了。” 闵虹点点头,道:“那辛苦八叔了,” 这时候,那老涂头已牵了马匹回来。 葛长辉跳上马,道:“我们赶过去,若是赶在宋失乡前头,就打个埋伏战,若是赶个正当,那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若是晚了……那我们就追击他们!” 青少麟、闵虹一听他如此说,都精神一振,感觉此去神机堂,胜算大增。 四人振奋精神,打马向石州虎咆镇神机堂,急驰而去。 第6章 火云獠牙 众人经过一天一夜奔驰,终于在第二天太阳下山之前到达了虎咆镇,未到镇口青少麟就看到镇中升起的浓浓灰烟,众人都知道,那正是房屋被大火焚烧之后的余烟。 大家心里一沉,难道来晚了? 众人催马加急向浓烟处奔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废墟,青少年所见的古朴肃穆的神机堂,已变成了一堆残砖碎瓦。 灰烟在废墟中弥漫,透过烟雾,可看见碎瓦中一具具被烧焦的残尸,空中尽是焦臭的味道,“太残忍了!”闵红说道,她声音低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她也见了不少惨烈场面,但像神机堂这样残酷的灭门还是第一次。 江湖传言火云帮“火枪铁剑,阎王请贴,火云过处,寸草不留。”,看到眼前这修罗场,四人这才真切感到,这传言的残酷。 青少麟脸色铁青,脑中只想着,若不是那日自己将神机堂的贪小便宜曝出来,也许这些人就不会死——他们虽然很讨厌,却不该死,尤其这样的死法。 葛长辉往四下走了走,望了望,翻起火热的砖石,捡起断裂的刀剑,道:“为他们哀悼、悲伤,都不如替他们复仇好。这的战斗异常激烈,神机堂刀剑锋利,武功也不差,宋失乡他们一定也损失惨重,我们若能找到他们,发动攻击,就能报四海镖局和神机堂的仇!” 他突然停下,抽出长剑,青少麟、闵虹已看到,滚滚灰烟中,有十几人向他们围过来。 青少麟身子一挺,站在闵虹、葛长辉身前,两人瞬间有一种,风雨都被这人阻挡在外的感觉。 青少麟隐然已有高手的感觉。 葛长辉高声道:“我们是铁堂主的好朋友,闻知火云帮要偷袭神机堂,特来通报,想不到,还是来晚了。” 烟雾中,一坚冷的声音厉声道:“葛掌柜也许是我们神机堂的好朋友,但你身边这位小朋友,却是我神机堂的仇人。” 众人心底一惊,唯青少麟神色如常,十来人走出烟雾,人人眼睛如喷怒火,齐齐盯在青少麟身上。 显然他们都认出,青少麟就是当日破坏神机堂声誉的人。 那日过后,青少麟的画像就传遍神机堂,神机堂弟子若在江湖遇见此人,“觅机杀之!” 领头人是个60多岁的老者,他脸像被人斩过一刀,留下极大的疤痕,这疤痕像带有怒火一般,使人忘记他的年龄,他一脸盛怒道:“老夫神机堂供奉崔百折,救援来迟,正好将小贼拿下,以祭我神机堂的弟兄。” 他话音一落,就暴怒出手,手中铁杖如黑龙一般,直刺青少麟。 葛长辉拔剑已来不及,他怕青少麟不知道这老头厉害,忙急叫:“这位是‘杖龙神君’小心……” 哪知道青少麟突然没有闪避的意思,就这么站着不动,闵虹、葛长辉大惊,黑杖就要没入青少麟胸口,然后他突然一动,反是向前一冲。 “嗤”,鲜血飞溅,铁杖刺穿青少麟左肩肩窝,崔百折正要挥杖横扫,青少麟右手一扣,已牢牢抓住铁杖,崔百折满脸通红,脸上刀疤扭曲如蚯蚓,他双手全力压在铁杖上,但铁杖仍如被铸在青少麟肩窝伤口一般,动也不动。 场中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一杖,我欠你们神机堂的,还清了。”青少麟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完全没有受伤一般,他淡淡道:“我跟火云帮还有点账没算,你们可知宋失乡在哪?” 在场神机堂的弟子被他武功、气势所慑,都不敢上前动手,一个个僵在原地。 青少麟抽出铁杖,露出肩窝的血洞,崔百折像被定住身子一般,他一脸惊骇,直是不信眼前这少年竟然能单手就将他击败。 青少麟望亦不望他一眼,竟越过他,径直走了。 “喂,少年。”崔百折亦不回头,“你想找宋失乡?为什么?” “因为这种人,死了比活着好。” 崔百折格格一笑,“果是少年人。你既然受我一杖,你和神机堂的事,就两清了。葛掌柜,你们几位,跟我来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直接领着神机堂弟子走下废墟,朝镇外走去。 青少麟忙跟在他们身后,闵虹冲过来拽住他,怒道:“你疯了,为什么要给他刺一洞!”她拉开他肩上的碎布,却见眼前肩窝处圆滑平整、筋肉结实,哪有什么血洞、伤口! 闵虹呆了,她伸出手,不相信捏了捏青少麟肩头,青少麟忙“咳”一声,闵虹却没停手的意思,双手齐上,将青少麟的肩头摸了又摸,青少麟见一旁的葛长辉都不好意思别过脸,而鲁术如兔子一般,双眼血红,死死瞪着青少麟,青少麟拼命咳嗽,直咳到嗓子都快破了,闵虹才放开他,盯着他发呆道:“你是青云派的人?” 青少麟茫然摇头道:“什么青云派?” 闵虹喃喃道:“这是青云派的复原术啊……” “不明白你说什么!”青少麟凑近闵虹,低声道:“你再不松开我,鲁术的眼都瞪爆了。” 闵虹狠瞪了他一眼,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道:“你的复原术虽厉害,但亦不是无敌的,小心不要让人把你脑袋给砍下来。” 青少麟心一震,没想到,连闵虹亦知道万劫复原大法的破绽。 四人跟着崔百折来到镇外一荒凉的坟地,这时天色发暗,只见如人高的荒草中,埋着十数座崩塌的土坟,四周还有几十个墓坑,里面草草下葬的木棺都已破裂开来,干尸被野狗拖出啃食得残缺不全,残肢东一块西一块,散落得四处都是。 坟边的枯树上停着几只乌鸦,时不时哇哇惨叫。 闵虹虽胆大,但来到这里,仍是觉得心底发毛,不自觉得靠近青少麟,“这老头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难道是让我们祭奠神机堂?” 青少麟摇摇头,勉强一笑,道:“可能让我们来挖坑。”他声音亦有点发虚,活人他是不怕,甚至活死人都不怕,但这死人总是让人有点心慌。 崔百折走到一棺盖破开的棺木边,闵虹骇然看到,崔百折脚一跨,竟然直接睡进棺木里。 青少麟亦吓了一跳,他手掌突然痛起来,低头一看,却是闵虹将他手掌紧紧捏住,他见闵虹脸色发白,忙道:“没事,他只是……” 只是什么他也接不下去了,只是喜欢躺棺材? 好在他们马上见到神机堂的弟子一个接一个躺了进去。 青少麟、闵虹都松了口气,看来那棺材是个机关入口。 把入口设计在这里,真够渗人,但亦够隐蔽的。 很快神机堂的弟子都消失不见了,荒凉的坟地,只余下他们四人。 闵虹嘴唇发干,“我们也要躺进去?” “我去就行了。”青少麟道。 葛长辉摇头道:“来都来了,看看搞什么鬼。” 他径直走过去,躺进棺材中,青少麟、闵虹忙盯着他,只见棺木板一翻,葛长辉人已不见了。 青少麟道:“我先进去。”青少麟抛下这话就直接躺进棺材。 他先进去,若有危险,就能先行解决。 闵虹看着他身影消失,咬了咬嘴唇,道:“老鲁,里面什么危险也不懂,你在外面守着。” 鲁术叫道:“不行,镖头去哪,我就得护到哪……” 闵虹突然暴怒喝道:“鲁术,你必须留下!” 鲁术见她突然发怒,忙一脸惶恐的闭上嘴。 闵虹扶着棺木,慢慢躺进去,突然间天旋地转,一下子扑倒在地,她一个翻滚站起来,抽出新的软鞭,眼前灯火通明,却见一群男人都站在那。 这是一间很大的地室,地室很低,站直伸手就碰到顶,青少麟和葛长辉站在一起,而另一边则是神机堂的弟子,竟有数十人之多,领头的人,竟然是神机堂的副堂主、二主事铁石。 只听铁石冷笑道:“你以为因为你曝出我们那些事,所以火云帮才把我们灭门?” 青少麟松了口气,道:“听堂主这么说,那是跟我没关系了。” 铁石冷笑道:“当然,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葛长辉道:“火云帮打着贵堂欺诈江湖好汉的旗号讨伐贵堂,实不过觊觎贵堂刀剑之利,是想吞并贵堂,壮大……” 铁石打断葛长辉,道:“葛掌柜,若是这样,火云帮为何要吞并贵派,贵派有什么值得它觊觎的?” 葛长辉一愣,说不出话来。 闵虹忍不住道:“铁堂主,我们辛苦一天一夜,来救贵堂,虽说晚了来不及,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么老挤兑我们算什么意思?” 铁石亦觉得自己口气太重,放松口吻道:“铁石很感激两位的深夜驰援,只是这事,没你们想的这么简单,它很复杂……” 这回葛长辉冷笑道:“有多复杂,火云帮杀我们,我们就把他们斩草除根!先从宋失乡开始……” 铁石又打断他道:“然后呢,再杀朱焰天?” 葛长辉亦硬直道:“当然要杀朱焰天!” “然后呢?你以为就完了?” “那按铁堂主的意思呢?贵堂被火云帮烧了门庭,就躲在这坟地一辈子,这就行了?” 他这话一出,神机堂弟子都恶狠狠的瞪着他,葛长辉毫不畏惧,冷笑道:“难道不是吗?” 铁石却毫不生气,他直直看着葛长辉,道:“我大哥,昨晚为救我,被宋失乡重伤,至今仍昏迷中,你以为,我不想杀他,不想灭了火云帮?我想,我太想了,但我告诉你,火云帮不是我们的最终对手,你们若以为,杀了朱焰天,荡平火云帮,这事就完了,那你们还是走吧。” 青少麟、葛长辉、闵虹三人面面相觑,葛长辉疑道:“难道还有谁,能号令天下第一的火云帮?” 一旁的神机堂弟子傲然道:“那当然,火云帮不过是它的獠牙罢了。” 这话一出,青少麟犹不觉什么,葛、闵两人大吃一惊,天下间,竟然还有人能将火云帮当瓜牙使! 神机堂众弟子看到葛、闵两人的脸色,都露出快意的神色,铁石道:“你们三人,还是回去吧,这条路的终点,远超你们想象。” “你知道我是谁吗?”青少麟突然道。 铁石望着他,皱着眉,神机堂一弟子冷笑道:“怎么,您还有神秘的身份?不是乡巴佬了?” 青少麟当日曾因为“乡巴佬”侮辱大闹神机堂,现下他只是淡淡一笑,道:“闵姐,我是什么人?” 他这么一说,人人都转头望着闵虹,葛长辉眼中既是好奇,又隐含忧虑,闵虹看着众人,沉默半晌,才勉强打开口道:“他……他叫青少麟,是黑……黑月会的人……” 黑月会这三字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只听青少麟苦笑道:“都说我不是黑月会的人了……” 神机堂一人突道:“青少麟和黑月会白裳、范深、赵楚都是朝廷白虎堂特别通缉的重犯,跟此四犯有瓜葛牵连的,诛九族。” 青少麟还是第一次听闻,原来自己“罪”这么重。 李神锋这小子,真是够毒的。 葛长辉盯着闵虹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不觉得要跟我说吗?” 他们跟青少麟一起追杀火云帮,就是朝廷重犯。 那他们就算胜了火云帮,亦是败了。 与朝廷为敌,怎么有胜算? 闵虹叹口气道:“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劝你打消追杀火云帮的念头,我本想缓一缓,找合适的机会……” 没了青少麟,他们怎么可能斗得赢火云帮。 青少麟对铁石道:“我是朝廷诛九族的重犯,我配不配走你们的那条路?” 铁石望着青少麟,竟然笑了,“配,不怕失去一切的人,才能走那条路。” 葛长辉望着铁石道:“火云帮背后,莫不是朝廷?” 铁石亦望着他道:“是。” 闵虹倒吸一口凉气。 葛长辉似是生怕说错一般,缓缓一个个字,道:“朝廷,指使火云帮,剿灭我们四海镖局,再灭神机堂?为什么?” 铁石道:“我不知道朝廷为什么要灭你们,但朝廷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找一切机会铲除我们,只是他们不好冒天下之大不韪下手,这小兄弟刚好闹得我们灰头土脸,给了他们这机会,他们就派火云帮来彻底消灭我们。” 葛长辉松了口气,道:“那也只是铁堂主的猜测吧。” “不,那不是猜测。”铁石断然道,“全神机堂的弟子都知道,并都为这一天作准备,总有一天,武皇会来对付神机堂。” 葛长辉、闵虹、青少麟三人见他说得如此肯定,都不禁疑惑,葛长辉道:“为什么?” “武皇用我们制的龙枪,攻下了乾朝玉京,此后,他就下令我们上交这些大杀器及所有制图,再不允许我们制造,否则杀无赦。” 葛长辉道:“那新朝成立,也不需要这些杀器了……” 铁石冷笑道:“那是我们辛苦几十年弄出来的,他一句上缴就上缴,真当天下什么东西都是他的!那哪天他要取我们的命,我们是不是就得乖乖献上,还替他备好刀?” 葛长辉叹了口气,道:“你们既然都交给了武皇,他为什么还要消灭你们?” 铁石冷笑道:“因为他睡不着,他日夜想着,要是这帮人,再造出了比龙枪还厉害的东西怎么办?所以,他早晚会找机会,把神机堂彻底从这世上抹去。” 铁石说得甚是在理,葛长辉、闵虹听得都说不出话来。 铁石见他们神色黯然继续乘胜追击道:“但武皇不敢这么明着灭绝一个江湖门派,所以,他们就需要一个帮派来为他们做这些事,火云帮就是他们的獠牙。你们想想,十年前,火云帮还只是一个10人都不够的小帮派,仅仅10年,就成了天下第一大帮了。若是没有朝廷在背后支持,朱焰天的‘八阳神火鉴’再厉害,也不可能有如此成就。” 葛长辉沉声道:“你们可有证据?” 铁石叹气道:“没有,若有我们就早有防着他们了。我们一直防着武皇,但没想到,他会利用火云帮来对付我们,我们先前只以为是普通的江湖门派之争,宋失乡只有三人上门,他们这头在前门挑战,那头派几百人到后门放火狂攻,我们守了一夜间还是被攻破了,幸得留有后路,才没被他们一网打尽,哼,但他们也伤亡惨重,只可惜宋失乡没死,大哥也受了重伤……把东西拿上来!” 只见后面一神机堂的弟子拿出一件长长的物事,上面盖着黑布。 葛长辉、闵虹一愣,铁石道:“这是你们要的证据,这是火云帮昨夜留下的东西。” 那弟子猛地将黑布掀起,黑布如云飘到一边,露出那东西的真面目。 “这是……赤雷军的火枪?”葛长辉一震。 那赫然是一杆火枪。 “这正是玄朝最犀利的赤雷军所用的火枪。他们心知刀剑不如我们,虽然派出了三倍的人,但仍担心不能顺利取胜,就派上了赤雷军,虽然人不多,但确是将我们打输了……”铁石咬着牙,“他们没想到,我们仍活了下来,总有一天,我会斩下赤雷军连万胜的脑袋。” 葛长辉、闵虹都无话可说,赤雷军系朝廷最精锐的部队,除了他们,谁也没配有火枪火炮。 “葛掌柜,闵镖头,两位的高德,我们神机堂心领了,但这事不是江湖仇杀,不是一场决斗就能解决的,我们不将武三泰这死胖子杀死,绝不干休,两位若没这觉悟,我们还是分开走吧。”铁石道,他自是当青少麟入伙了,他们都是要反朝廷的人,没别的退路。 葛长辉苦笑道:“但我们好像也没有选择了,我刚才说了,火云帮也同时灭了我镖局了。” “但现在情势已变,你要对付的,并不只是朱焰天。” “我知道,但朱焰天不会放过我们。” 铁石眯起眼,道:“狡兔三窟,葛掌柜岂能没有安排。” 葛长辉叹道:“就算我愿意找个山洞躲起来,只怕朱焰天也不肯罢手。” 铁石愕然:“为什么?” “因为……我们把仇无君杀了!” 第7章 怀璧其罪 铁石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葛长辉指着青少麟,道:“这位兄弟,把仇无君给杀了!” 铁石身子一震,上下打量着青少麟,道:“我们拼死了十八个兄弟,才重伤宋失乡,你一个人就杀了仇无君?” 青少麟耸耸肩,“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崔百折神情复杂,道:“这位小兄弟,的确有杀仇无君的能耐。”他明明见青少麟肩膀受了重伤,但现下看他神色,似乎完全没伤一样,当真诡异。 供奉的话果是有份量,铁石望向青少麟目光少了几分怀疑,道:“小兄弟看来又有奇遇,武功又上一层楼了,恭喜恭喜。”他转向葛长辉道:“这么说,葛掌柜是要跟火云帮死磕了?” 葛长辉思虑着缓缓说道:“我们要除去火云帮,但我们不想与朝廷为敌,要杀朱焰天,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是武皇的敌人,朱焰天是朝廷的爪牙、鹰犬,这更有利实现我们的目标,因为如果武皇像你们说的那样,那他有天要是发现,朱焰天威胁到他,他会毫不犹豫的把火云帮铲除。” 说番话说得地室内的众人面面相觑,铁石对着葛长辉一拱手道:“葛掌柜,刚才多有得罪,现在我明白,为什么火云帮要对贵派下手了,葛掌柜实乃再世孔明也。” 葛长辉忙道:“不敢不敢,铁堂主过誉过誉。” 铁石对三人作揖施礼道:“铁某招呼不周,失礼了,有请三位尊客入内室,我们细细详聊。” 地室毕竟人多,不宜聊太过绝密的事情,三人随铁石、崔百折入得一小泥室内。 铁石正色道:“敢问葛掌柜,可有对付火云帮的计策?” 葛长辉摇头道:“还没有,只是一些方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能将璧塞到朱焰天那,武皇自会降罪于他,天下最大的璧是什么……” 闵虹皱眉道:“自是乾朝宝藏……但这宝藏的藏宝图,已被武三泰亲自烧了……” 铁石点点头,道:“正是这样。”见青少麟眼神迷糊,解释道:“那是十……十三年前的事了,那年武三泰先石曜一步攻破玉京,乾朝皇帝周冶与皇后于皇宫自焚,侍卫带公主与太子逃离皇城,但到得罗刹江,一侍卫突然叛反,杀了太子、公主,并将他们身上所携的乾朝宝藏藏宝图献给了武三泰,武三泰连藏宝图都没打开,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图烧了,自此,乾朝宝藏就在这世间湮灭了。” 青少麟怒道:“那叛逆的侍卫是谁?” 铁石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他就是袁诚汉,他降武三泰后,受封江澄公,现在还好好活着,你们黑月会、风云会、金雨楼这些玄朝判逆都想杀了他,但都没成功。” 葛长辉道:“武皇也是要稳住石曜,才保的他。” 青少麟吃惊道:“安西王石曜?” 铁石道:“正是他。他也反了乾朝,可惜他比武三泰晚一天攻入玉京,武三泰一入京,为了稳住局面,大赦了乾朝官员,袁诚汉来投降,还为他加官晋爵,玉京局势一稳,石曜再没机会,只好投降,武三泰封他为安西王,让他镇守西南,以利天下。” 青少麟道:“安西王石曜,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刀的石曜?” 崔百折说道:“不是他是谁。” 青少麟摇摇头,开玩笑,一个王爷,天下第一刀?怕是吹嘘吧? 只听闵虹道:“我一直不明白,武三泰为什么要烧那藏宝图?” 葛长辉道:“为了稳定天下,当时外有石曜入侵,内有乾朝旧部,不烧宝图,则人人欲得宝藏,反武复乾。” 铁石亦道:“所以武三泰当机立断,连看都不看把这图烧了,断了敌人的幻想,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果敢,也有效,等于把乾朝复国的希望之火给掐灭了。” 葛长辉双目似是闪着光,道:“但我们的机会,就是这个宝藏。” “怎讲?” “第一,这宝藏是武皇最忌讳的,是逆鳞,触之即死。” 铁石、闵虹、青少麟、崔百折一齐点头。 “第二,这宝藏,也是最能让人起疑的,武皇虽当场烧了宝图,让人断了念想,但回头细细推敲,就让人不得不起疑心,袁诚汉,他有没有复刻多一份宝图?袁诚汉带回了太子的尸首,但公主的呢,公主说是投了江,但也没捞到尸首,那人死了没有?若没死,会不会公主手中,其实也还有一份宝图?往深想,这是不是袁诚汉的计谋,他将太子尸身、宝藏献给了武皇,但公主却得以安然脱逃,难保这十三年,公主不定挖出了宝藏,还在暗中收兵买马,等着给武皇致命一击。” 四人一齐瞪视着葛长辉,铁石叹道:“若乾朝有葛兄这样的人才,说不定不会就此灭朝,袁诚汉若像葛兄所说那样,那乾朝周家公主还有希望,但袁诚汉其实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人人得以诛之食之。” 葛长辉眯起眼道:“铁兄,我说的并不是袁汉诚,而是宝藏。历来宝藏的事,人人都会有诸多幻想,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若有人说,藏宝图其实还有,被朱焰天得去了,你猜武皇会怎么想?” 铁石的眼睛亮起来,道:“武三泰就算再不信,也会找人去查一查……” “对,兹体事大,武皇一定会派人来问问、看看、查查,若这过程中,武皇的人若出了什么事,朱焰天就是跳入黄河也说不清……” 铁石一拍大腿叫道:“没错,这样,就算朱焰天真没有藏宝图,但那也不重要了,武三泰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 “对。”葛长辉神色骄傲,信心满满,道,“就这样,我们借朝廷之手,除去他们自己的爪牙。” 闵虹终是女子,没男人那般热血,她道:“那怎么着手,怎么让武皇对朱焰天起疑,武皇怎么才可能会信朱焰天有藏宝图?”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众人又一齐望向葛长辉。 葛长辉道:“铁兄问我,为何火云帮要对我们下手,我之前也想不明白,但现在,我慢慢有了答案,不是朝廷要对我们下手,是火云帮朱焰天自己,要对我们下手,原因很简单,他们想要钱。” “钱?”铁石道,“恕我直言,葛兄的四海镖局,还没那么有钱,让朱焰天眼红吧?” 葛长辉洒然一笑,道:“现在当然没有。但如果按我的计划,我们就会变得很有钱,闵镖头,是不是?” 闵虹点头道:“确是如此。” 她将葛长辉告诉她计划复述一遍。 铁石听罢动容道:“想不到葛兄还是经商奇才,若然能打通江路、海路贸易、货运,那收入的确惊人。” 葛长辉道:“我现在想想,应该是我一分局的镖头将这计划透与凌云帮何尚,他们有些渊源,何尚和水龙帮来劫我们的镖,被我们击溃,败退后何尚就找上了火云帮,泄露我们的计划,火云帮就杀上门来,他们应该是想把我虏了,用我们的计划,为他们挣大钱。” 铁石、闵虹点点头,他们都深知一个几千人的大帮,支出有多大。 青少麟奇道:“他们不是靠着朝廷么,怎么还缺银子?” 葛长辉笑道:“朝廷才不会给钱他们,朝廷没让他们进贡,已是开恩。” 铁石点头道:“替武三泰干活,既没酬劳,还危险。” “但他们却不得不干,是么?因为皇帝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青少麟冷哼一声,甚是不满。 闵虹看着他轻声道:“皇帝拥兵百万、权倾天下,武林门派又岂是朝廷对手,除非……” “除非什么?”青少麟好奇。 “除非是皇帝不敢惹的门派。”闵虹道。 “哪个门派?”青少麟马上道。 “像青云派、白渊、仙道寺,武三泰对他们都有所顾忌。”闵虹道。 青云派之名,青少麟已数次听闻,仙道寺则亲身经历,知道他们的厉害,至于白渊,连听都未听过。 闵虹道:“若能拜得这三派门下,不论犯了什么罪,朝廷都不会追究的。”她眼神忧虑看着青少麟,似乎在说,你犯下谋逆大罪,眼下之计,只能加入这三派了。 青少麟避开她的目光,对葛长辉道:“既然没人知道,火云帮是为了钱为了你灭了四海镖局,我们可以说,他是为了那藏宝图,是么?” 葛长辉惊异的望着青少麟,没想到这少年心思如此敏捷,他道:“是的,我们可以放出风声,四海镖局走了一趟镖,护送一人,此人路中暴毙,其行囊中却有藏宝图,四海镖局葛长辉私匿之,却不料消息泄露,引来火云帮灭门,火云帮得图后焚庄,双剑仇无君途中却被神秘人击杀,但其剑奴却携图逃走,查无踪迹……” 葛长辉这一长述下来,这计划真假参杂,灭门、焚庄、仇无君死为真,余者则为假,虚虚实实,令人生疑,闵虹与青少麟经历其中,见他编得有声有色,直听得瞠目结舌。 青少麟道:“你等等,这其中好像有些不对……那护送什么人,这人为什么会有藏宝图?” 葛长辉道:“这人或是从未死的公主那得来,或是从公主那盗得,都无需太过细究,四海镖局为火云帮所灭,本就不合常理,令人起疑,这就够了,这就有了阴谋的空间,再加上双剑仇无君竟然死了,那当然不会是四海镖局报的仇、下的手,小镖局没这本事,那谁杀的呢?江湖好汉自会有所猜疑,他们一猜疑,听到这些消息,就会慢慢对火云帮起疑,觉得大有道理……” “然后……”葛长辉道:“我们只需要把剑奴放出去,放出风声,宝图在他身上,再替他杀一些前来窥宝的人,这事就会越滚越大,越来越像真的,等到火云帮接回这剑奴,他们就把这黑锅给背上了,到时候,剑奴跟火云帮交待我们的事,江湖上也没人信朱焰天,他手中没藏宝图了。 “到时候,武皇就会找人问火云帮,藏宝图,到底怎么回事,到那时,我们再加一把火,只要在火云帮的地头上,把来的使者杀了,那我们借刀杀人之计,就成了!”葛长辉淡淡道。 四人静默半晌,都为葛长辉的计划所震,此人心思当真缜密。 铁石突然哈哈一笑,道:“我看这事行。你们不好出面,我们出面把这藏宝图的事在江湖中传开。” 青少麟突道:“不,这事我来。” 数人愕然,铁石干咳一声,道:“少侠武功虽然高强,但……” 青少麟打断他道:“我去追杀宋失乡,逼问他藏宝图在哪,这事不就传开了?这比在小店散布消息好多了。” 铁石怔住,他确是想派人在各镇城酒馆散布藏宝图在火云帮的消息,而青少麟这法子,确是比他的好。 葛长辉击掌叫道:“好,此计甚妙,但我们稍改一下,若我们不是去杀他,而是去救他,那怎么样?” 众人一震。 葛长辉继续道:“宋失乡重伤后,一定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想杀他,但我们反而去救他,那江湖好汉一定问,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是因为藏宝图。 救人者因为疑宋失乡身上有藏宝图而救他,这消息必定会传遍江湖。 没人怀疑这是个伪消息。 谁会为了一个假消息,为宋失乡跟人拼命呢? 当人人都开始怀疑,火云帮可能有一张藏宝图的时候,又传来仇无君被杀,然后再传出剑奴携图出逃。 到那时候,这出大戏,就成了。 江湖中,知道这消息的人,都会觉得火云帮找到了乾朝的藏宝图。 青少麟看着葛长辉,头一回觉得,智慧,是可以胜过武功的。 这镖头,武功虽然不高,但看来的确非常厉害。 “我本意是趁机杀宋失乡的,但情势有变,这样分析,诸位是否觉得,救他比杀他,更好呢?”葛长辉问道。 铁石肯定想杀宋失乡,所以这事一定得问他意见,神机堂现下是他们之中,最有势力、钱物的,若他不首肯,那这事就难办了。 铁石叹了口气,道:“我虽恨不得杀了宋失乡为大哥报仇,但现下救他,的确是嫁祸火云帮的最好法子。” 葛长辉暗地亦松了口气,总算铁石没有被复仇蒙住双眼,他望着青少麟,道:“救宋失乡这事,如是烦劳青兄弟了,不知青兄弟有何要求?” 除了青少麟,他们没有更好人选,整个计划,借刀荡除火云帮,神机堂、他和闵虹最受益,但于青少麟,无足轻重。 他始终还是朝廷重犯。 青少麟望向铁石,道:“我要什么,堂主知道。” 铁石自是知道,上次青少麟为了一个答案,闹得神机堂天翻地覆,他当然记得。 上一次,铁玄只告诉青少麟,龙枪现下由朝廷全面掌控,非是神机堂。 但这并不是青少麟所要的最终答案。 铁石望定青少麟,道:“我们龙枪上交朝廷内务府武备院,你要找龙枪,就找武备院。” “找谁?” “找武备院安公公,安松涛安公公。” “玉京,武备院,安松涛。”青少麟握紧拳头,他终于感觉到,卫紫烟枉死的黑幕,总算掀开一点点。 紫烟,你等着,我一定找到那鬼面人,杀了他为你报仇! 第8章 漠北人熊 神机堂剑利刀锐,门人众多,甚难攻下,火云帮已调配数倍的人手,并用上了犀利的火枪,没想到,神机堂为防范朝廷,早在庭院设置了重重机关,密密陷阱,门人披坚执锐,枕戈披甲,若不是宋失乡在前门叫阵,杀得神机堂手忙脚乱,火云帮帮徒趁势在后院发箭放火,打得神机堂措手不及,那宋失乡此次突袭,就功败垂成了。 最后虽终将神机堂烧成白地,一举将对方歼灭,但火云帮亦是损失惨重,十者仅余二三,而宋失乡更是身受重伤。 火云帮在江湖一向肆虐横行,这般大阵仗攻杀神机堂,最后却头破血流,溃不成军,直如狮子露出血淋淋的伤口,这样一来,江湖上的野狼、鬣狗,都会闻风而动,趁他们虚弱,扑上来撕裂他们。 宋失乡于是化整为零,轻装简行,避开追杀而至的“鬣狗”。 青少麟于是发现,他找不到宋失乡。 在坟地地室中,他的任务是找到宋失乡,趁他受追杀的当儿,救下他。 而葛长辉的任务是,回去安排好剑奴,待得江湖流传有他携藏宝图消失的传说,再适时让他大逃亡,上演一场“夺宝大戏”,直到惊动朝廷为止。 而闵虹,则回江州东海镖局,代葛长辉执行与王半城的“新秦淮河”计划,积蓄金钱、力量。 而神机堂则和四海镖局一般,隐入地下,神机堂的弟子,暗中转为东海镖局镖师。 如此一来,东海镖局,就能成为隐藏在武皇、朱焰天底下的新势力。 待羽翼丰满,彻底消灭火云帮之后,神机堂就与东海镖局分道扬镳,通过青少麟与黑月会、风云会联手,消灭武皇。 这是一个庞大而危险的计划。 但葛长辉与闵虹无从选择,他们若不削弱火云帮,朱焰天就会捏死一只蚂蚁一般,除掉他们。 而现下,与神机堂合作,依靠着青少麟,播下令火云帮毁灭的种子,是最好击溃火云帮的机会。 商议完毕,各人分头行事。 铁石还给了青少麟一个精巧的人皮面目,戴上它青少麟完全变成了一个中年潦倒大叔,有种隐世高人的风范。 青少麟摸着自己的脸,几乎看不出自己有易容的痕迹,沈星云亦是戴了人皮面具,隐藏自己么? 虽然人皮面具粘着的感觉很不好受,但自己是朝廷通缉犯,且又与那剑奴照了面,若与青少麟的身份,搭救宋失乡,两人回帮一报告一描述,就让人起疑穿帮了。 再说,隐藏在另一种身份之下,青少麟竟然莫名的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似乎青少麟的担子,一下子卸下来了。 紫烟的遗恨,白裳的痛心,沈星云的爱慕彷徨,都不在了。 他似乎不是青少麟了。 青少麟头一回感觉身轻心悦,纵是跟着神机堂的线索,找了一夜亦找不到宋失乡,但他决定,找间酒楼,好好喝上一盅。 但此刻天刚大亮,他刚到一大镇,镇上酒楼还未开业,倒是路边有个卖早点的摊子已热气升腾,青少麟走过去,见有两人正在呼呼喝着豆汁,他眯眼细细打量,那两男子将搭裢放在桌上,搭链软塌,不像藏有硬器,执筷的手指没有硬茧,背肌松垮,脖颈软浮,且呼气短促,看来只是普通的行脚商人。 摊点的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正在麻利的蒸着白面糕,看样子,也不是什么练家子。 青少麟拉开凳子坐下,“老板,有酒么?” 那老头愣了一下,直盯着他。 青少麟才反应过来,他声音年轻,但他现在易容的样子却是穷困的中年大叔,忙用沙哑的声音道:“酒,酒,有没有?” 老头忙道:“有有有。” 他拿出一黄竹盅,取出一壶酒给他酌满,还抓了把熟毛豆放到他跟前,青少麟拿起竹杯一口干了,虽然酒味甚淡,但此刻真是令人畅怀欲飞,爽快极了,倒满又喝了一盅。 一旁的行商见他喝得舒畅,口中馋涎顿起,说道:“大哥,味道怎么样?” “大哥?”青少麟反应过来,摸着自己脸,道:“还好,可要过来喝一盅?” 那人忙坐了过来,“哪好意思哪好意思。”一边说一边放下喝空豆汁的泥黄瓦碗,青少麟给他倒了一碗,那人马上一口灌下,才喝完就大咳起来,皱眉叫道:“大哥,这酒淡出个鸟味来,你还喝得这么欢愉!” 青少麟笑道:“是么?我得还挺好的。” 另一人叫道:“老龚,别喝了,别误了时辰,我们要上路了。” 那老龚说道:“不会误的,就这酒……”他说着又自己倒了一碗,一口吞下,边喝边摇头道:“真是,酒虫上来了,也只能拿这压压了。” 那人不再理他,推桌抓起搭裢起来径直走了。 老龚连忙追上去,边跑边喊:“老洪,等下,大哥,谢谢您的酒……” 青少麟摸着自己的脸,像摸着老树根,看来自己的确很老了。 干脆自己就以这样子闯荡江湖吧,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朝廷亦追捕不到自己。 他举起竹盅,正欲再喝一杯,突然听闻路口传来厚沉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每步停顿声都几乎一样,每一步都落地有声。 这人是个高手。 他抬头望去,发现他听错了。 是两人,两个高大如熊满脸横肉的男人,肩扛大阔刀,一前一后走过来,这两人落脚的频率竟是一致的。 那老头亦看见他们,立时身子一颤,低声念佛,求他们不要过来。 但这两人却大步走到他摊子旁,摊上的桌子还不如他们身躯宽大,他们一人坐一张,把粗巨的阔刀往桌上一放,桌子发出“吖”声音,那巨刀压得桌腿都弯了。 两人才坐下,木凳“咔嚓”一声顿时四分五裂断开来,但这两人动也不动,屁股悬空,就像坐在一张无形凳子一般。 一胸口长满黑毛的人一甩手,啪,两个搭裢甩在桌上。 青少麟双眼一跳,这两搭裢,不正是刚才还和他喝酒的那两行脚商人的么? 另一个胸口有道白疤的人嗡声嗡气道:“爷饿了,把能吃的东西全拿上来。” 那老头忙马上将蒸熟的白糕、油条、包子、豆汁全端上来,两人伸出石椿粗的手指,将糕点全塞进血盆大嘴里。 那长黑毛的人道:“老宋到底去哪了?” 白疤吞着包子含糊不清道:“鬼知道,那家伙哪会这么容易死。” “真是没想到,神机堂那帮小子还有这能耐,让朱老大丢了大脸,还动了‘黑山令’。” “有多少年没见黑山令了,多亏了宋失乡,我们才能再玩这游戏,伽蓝寺、真武派这些假正经的家伙,都会来吧!让我们好好玩一场。” “喂,老头,这怎么都是素的,连块肉都没有。”黑毛突然发怒,他站起来,一把抓起那老头,暴喝:“肉呢?要是没有,老子就把你宰了,挖心剖肝煮了吃。” 老头吓得脸都白了,哆嗦道:“肉肉……今天没有……” 那白疤冷冷道:“这旁边不是有个现成的嘛。” 那黑毛狞笑一声,放开那老头,突一转身对着青少麟胸腹一爪抓来。 爪风凌厉,竟然真是要将青少麟心肝抓出来。 一把赤刀挡住了他的手掌。 青少麟喝道:“那两行脚商人,是不是被你们杀了?” 那黑毛不理他,大喝道:“好刀!老白,有人给我们送刀送肉来了。” 他右手握实赤螭刀,左手一伸,已抓住身后桌上的大阔刀,一刀向青少麟劈下。 刀还未落到青少麟头顶,狂厉的刀气已激起漫天灰尘。 灰尘中只见一道血红的光芒猛地亮起,只听一声惨嚎,一条血淋淋的胳膊抓着一柄大阔刀掉在地上。 那黑毛甚悍勇,就势扑上来,左手紧紧抱着青少麟,厉叫道:“白熊,杀了他。” 白熊厉声道:“黑熊,挺住……” 青少麟没想到,这人如此彪悍,他长刀在外,不便施展,对方身躯雄壮,单手死死抱住他,他全力一挣,竟然还没能挣脱,他掌指一转倒转赤螭刀“噗”的一下刺入黑熊身体,直至入柄。 黑熊口喷鲜血,但仍抱住青少麟不松手,白熊厉啸一声,阔刀猛力横扫,刀化为霸烈白光向黑熊、青少麟斩去,直是要将两人斩成两段。 青少麟大急,内力全贯入右手赤螭刀,黑熊体内红芒大盛,整个人裂成两半,青少麟挣脱开来急往后退,凶厉的白光闪过,将黑熊斩成四段,刀风扫过青少麟腹部。 青少麟只感觉腹部一热,他手一捂,血自手掌喷了出来,他忙低头一看,竟然肠子都要涌出来。 他咬牙用力捂紧破开的腹部,右手一提赤螭刀,七杀刀“天雷”使出,一道赤红色粗若鸡蛋的闪电自天而降,打在白熊身上。 白熊没想到,青少麟中了这一刀,竟然还不死,仍能反击,猛觉顶门一震,一道巨大的热流自头顶流到足底灌入地下,直将他的心肝肺肾全蒸沸煮烂,他死死瞪着青少麟道:“……没想到……你竟比我们漠北人熊还狠……” 然后就直直挺倒地死去。 青少麟捂住腹部,缓缓倒下。 他妈的,幸好有万劫丹,否则自己真要莫名其妙的死在这两个人熊刀下。 漠北人熊,这两王八蛋究竟是什么人。 下回,下回说什么也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那老头见突然死了这么多人,吓得心胆俱裂,挣扎爬起来,鬼叫着逃回镇上。 四野渐复宁静,鸟鸣声更响,稀白的晨雾慢慢自路边的树林漫延到路中,青少麟躺在血泊中,感觉身体在慢慢复活。 他中这一刀濒临至死,复活得慢了。 这时,他听到镇口又传来脚步声。 这回又是什么人来了? 第9章 妖人 “咦,有血腥味,死了人么?” 晨雾中,有女子的声音道。 青少麟听闻很轻的脚步声走近,他微张开眼,见三名白衣胜雪手身段窈窕手执利剑的少女已站在早点摊子前。 “……这……这,左师姐,这是……那两头熊么?”左边少女吃惊道。 “瞧他们这模样,就是漠北人熊了……”中间一少女点头道。 “什么人竟能将他们斩杀?”右首少女骇然道。 “看来,是这位大侠……”左师姐站在青少麟身前,见他腰腹地面全是血,看样子是同归于尽了,她仔细打量青少麟,道:“这人到底是谁……竟能手刃漠北双熊,真如师尊所说,真正的高人都隐隐于世。” “只可惜,这位无名高人最终也没活下来。”左边那少女道。 “师姐,这前辈毕竟杀了漠北人熊,让他曝尸荒野不好吧?我们埋了他吧。”右侧那少女轻声道。 那左侧的少女道:“华华就是好心,但我们哪有这时间,这两头大熊,肯定是因为黑山令来的,还有好多黑道高手正在赶来,我们不赶紧找到那令牌,就危险了,哪有这闲功夫埋人。” 右首那少女道:“……但,但是,正因为这大侠杀了漠北双熊,我们才没有危险啊,难道我们忍心让野兽来啃食他的尸体么?左师姐,你说呢?” 那左弦左师姐道:“师尊常说,杨华师妹的善良,是世间最好的武器,何雯师妹,我和你都要多向杨师妹学习……”她突然眉一挑,扬声道:“哪位高人莅临?请不吝指教!” 她话音刚落,就听前方路旁树林传来桀桀怪笑,一破锣似的声音说道:“白道正派的人说话真是虚伪恶心,我们明明要取她们的性命,她们还能假模假样的客套,真受不了这些贱人……” 三姝面色一变,这时候后方树林又有一尖厉似铁磨的声音道:“这三贱人可是翠眉荡魔三幼齿,尽得虎薇老贱人真传,不容小覤。” 何雯厉声喝道:“哪个邪魔外道,胆敢侮辱翠眉峰,既然想死,本仙子就成全你!” “铮”利剑出鞘,她手指在剑脊一抹,剑脊剑身立发出朦朦的光华,整把剑似乎变成一把闪着金色佛光的光剑。 “嗖”,两条黑影自林中飞起,落在三姝身前,这两人长得一般模样,又高又瘦,脸色苍白,僵如死尸,身穿吊丧麻衣,直如同两个地府无常一般。 左弦喝道:“原来是臭名昭着的阴山双煞卜氏兄弟,没想到黑山令把你们也招来了,正好杀了你们,为葛家庄上下46口人命昭雪。” 左首的卜无命桀桀笑道:“小女娃,口气真大,你爷爷杀得街角水沟溢满血的时候,你还没长毛呢。” 右首的卜无魂尖叫道:“我们当然要来拿黑山令,你知道我们拿黑山令要来干什么,格格格,我们会让朱焰天把你们翠眉峰攻下,到那时,我会亲手把虎薇这老贱人,把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婊子,慢慢,慢慢的弄死。” 左弦悚然惊惧,想不到这邪魔竟然对她们有这么疯狂的仇恨,她疾喝道:“三星诛魔阵!” 杨华、何雯一晃身,已闪到阴山双煞身后,三人连成大三角,将两人围在阵内,右手举剑朝天一振,掌中宝剑像吸收了太阳的光华一般,立时发出灿亮金芒,直如金剑一般,比此前更为明亮夺目。 阴山双煞心中一懔,知道单打独斗这三贱人内力不如他们,不足为惧,但若组成阵法,输赢实是难料。 两人脚步一错,疾向圈外冲去。 但三姝已抢先一步,岂会这么轻易让他们脱身,左弦轻叱一声,手中黄金般的宝剑“嗤”的一声,直刺卜无魂背脊尾骨末端,左弦恨他狠毒,一出手就直下杀手,所攻位置并不是要害穴位,但只沾上她的内劲,整条脊骨都会断裂震碎。 卜无魂却仍直向外扑,完全不理会这一剑,本是自另一边冲向何雯的卜无命,却半途半空一扭身,腰像断折一般,转向左弦,苍白的左手向她脸上挥去。 他手指离左弦脸足有一尺远,但突然之间,指端“嚓”的挥出数寸长的墨黑指甲。 左弦立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她屏住呼吸,右剑疾收疾刺。 卜无命眼中瞳孔一缩,他分明看到,左弦的利剑,仍直刺向卜无魂后背,但剑身上的黄金剑光,竟然自行腾空而起,化成一把黄金剑削向自己的毒魂爪。 这就是翠眉峰的“一剑千锋”神功么? 杨华、何雯亦动了,杨华金剑在身前划了个光圈,挡住卜无魂,剑身一振,蓦地化出两个剑圈,一利剑划出的白色银剑圈,一黄金剑圈,迎头飞向卜无魂,这一招又守又攻,实是犀利。 何雯右剑一招“千花竞放”,手中利剑剑光织出数十朵剑花,剑花又化为银剑花、黄金剑花,攻向卜无魂。 一时之间,卜无魂像是同时受到了五个高手的进攻。 卜无魂右手一挥,一条黑色软鞭飞起,卜无命收回攻向左弦的左手,握住那软鞭,用力疾挥,卜无魂“嗖”的被拉得飞起,一下子飞出左弦三人的攻击,他格格一笑,空中一个翻滚,扑向左弦,这两人是孪生兄弟,配合得异常默契,这一下不但避开了翠眉三仙凌厉的攻击,竟然还施以诡毒的回击。 卜无魂已亮出尺许长的毒爪,双爪如龙爪般向左弦头颅抓落。 左弦招式已老,想避开头顶卜无魂的攻击已不可能。 卜无命怪笑道:“诛魔阵……格格格,这是你们的伏诛阵才对……” 三人的阵法,若左弦伏诛,阵法就破了,余下杨、何两人亦在劫难逃。 左弦左掌疾伸,同一时间,她对面的杨华亦伸出左掌,击在左弦掌上。 两人手掌一合,掌合处冒出剧烈的金光,金光往上一窜,竟然凭空化出一把长一丈宽如手掌的金剑。 阴山双煞大吃一惊,想不到这才是三星诛魔阵的杀招,这三人内力同源,两人内力一合,竟生出翠眉峰传说的“大日轮毫光剑”。 金毫光剑直向空中的卜无魂斩去,卜无魂大惊之下,双爪齐出,抓向空中的金光剑。 同一时刻,卜无命拼命甩出救命软鞭,缠向卜无魂右足,要将他拖离险境。 但一旁的何雯防的正是他这一手。 剑光一闪,竟将这软鞭半空斩断。 卜无命心慌意乱之下,这软鞭竟不堪何雯蓄势待发雷火电光的一击。 他这才感觉到“三星荡魔阵”的可怕,可惜已来不及。 眼睁睁看着半空的卜无魂被那金毫光剑斩中。 “嚓”,金光斩断十根黑指甲,直向卜无魂当头斩落。 “完蛋了!”卜无魂眼中金芒大盛。 就在这时,一细小的身影自早点摊地上一箩筐中射出,奇疾无比,闪到左弦、杨华两人身后,出指点在两人腰间上。 左弦、杨华两人哪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惊变,只觉腰间如被一根巨大的钢针贯穿,整个人一软,跌在地上。 “大日轮毫光剑”“啪”的一声,金光炸裂,在空中粉碎开来。 眨眼之间,局面就完全颠倒过来,何雯大惊之下,见那小身影向自己掠来,忙使出翠眉峰绝顶身法,疾闪出十数丈外。 一抹血自卜无魂额中流下,他大口喘着气,知道自己活下来了,他望向那停下的小身影,目光一缩,脱口失声叫道:“七彩童子。” 何雯见那人身高形若四、五岁的童子,披着一身五颜六色的衣衫,脸皮耸拉横着数折皱纹,眼晴闪着妖异的邪芒,只看得心底直冒寒气,听得卜无魂一叫,心下大震,“怎么将这妖人引来了……” 那七彩童子望着躺在地上的左弦、何华,伸出舌头上下舔着嘴唇,像饥饿的野兽见到受伤的猎物一般,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啧啧啧叫道:“果然等到你们了,翠眉峰的小道姑,完壁处子,功纯质阴,实是练功的好料子。” 左弦、杨华伤在地上,动弹不得,听得那七彩童子如此一说,脸色煞白,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杨华颤声叫道:“何雯,你快用‘辟邪针’把我们杀了……” 七彩童子望着不远处的何雯,眼睛都笑得眯起来,招手道:“来啊,三人同行,就差你了。” 何雯竟忍不住全身发抖。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罗?”七彩童子双眼发出妖邪的光芒,盯着何雯,一步一步向她走去,他经过阴山双煞身旁,眼中似是完全没看到他们一般。 卜无魂、卜无命两人对望一眼,卜无魂正要张口,七彩童子冷冷道:“你们给我滚。” 卜无魂白如死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卜无命忙拉着他,边退边道:“是,是,不打扰前辈……”他退得七八丈远才道:“敢问前辈,黑山令可是在前辈手中?” 七彩童子转过头,眼睛像冒起寒焰,“是又怎样,你们想抢?” 卜无命被他盯着心中如结寒冰,他硬着头皮道:“黑山令对前辈无用,前辈解决不了的,朱焰天火云帮肯定也帮不上忙,若前辈动用黑山令,还有损前辈声誉,不若,不若前辈……” “不若把黑山令给你?”七彩童子阴恻恻道:“但你们要朱焰天将翠眉峰的人都杀了,那我拿什么来练功?” 卜无魂马上道:“我们只杀虎薇那老贱人,这些幼齿,我们见一个捉一个,给前辈送来,这就不劳前辈辛苦了……” 七彩童子慢慢摇头,道:“我藏这箩筐五个时辰,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把这些好药材逮起来么,我不辛苦,我很享受。把黑山令给了你们,我还哪来这么好的享受?只要有黑山令在,她们就会像鱼一样,慢慢游过来,我慢慢一条一条抓起来,细煎慢蒸,仔细享用她们……你们说,我为什么要给你们……” 卜氏兄弟面面相觑,卜无命眼底闪过一丝怒火,道:“即是如此,就不打扰前辈雅兴了。” 两人一转身,闪入路边的林子,就此不见了。 七彩童子转过身,有点惊讶的望着何雯,道:“你怎么还不逃命?” 何雯虽然害怕,但她咬着嘴唇,死死瞪着七彩童子,沉声道:“我不会舍弃她们逃命的,我已放出信号,我们的人很快就来了。” “来了又能怎样,还不是死路一条。”七彩童子好整以暇一步步向何雯走去。 何雯一步步后退,退向镇外大路。 七彩童子突然停下脚步,眯起眼像横着一枚针,盯着路口,嘿嘿道:“哪条鱼又上钩了?” 何雯这才听闻,路尽头又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她心直挂起来。 这一次,来的是白道的侠客,还是黑道的妖人? 第10章 幻术 那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路尽头的斜坡一片寂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七彩童子发出吱吱的笑声,道:“这人倒知趣,不来打扰我们。” 他像猫抓鼠般,又一步步向何雯走去。 何雯咬着嘴唇,又开始后退。 “是啊,怎么办呢?你如果转身逃走,我就把你那两同门凌虐致死,你若不逃,嘿嘿,你能躲到什么时候?你大概还不知道,落在我手里的后果,你若仔细想想,你恐怕就会收起你的良心,逃得远远的了。”七彩童子啧啧啧又舔着嘴唇说道,他就是喜欢慢慢玩弄他的猎物。 他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眼神慢慢凌厉起来。 何雯一愣,亦感觉到异样。 七彩童子目露凶光,又一步步走起来。 何雯果然听到,七彩童子一走,那脚步声亦响起来,两人起落声完全一致,但这回除了脚步,还有一种声音,一种气体的声音,就像有人边走路。边放屁一般。 这人很显然是在取笑七彩童子。 七彩童子尖声叫道:“只敢躲在暗处放屁的小鬼,等我逮到你,就把你的头塞进你的屁股里!” 这种把戏,肯定不可能是老成沉稳的人干的,只能是幼稚的小鬼。 那人嘻嘻笑道:“小鬼,老子再小,也比你大,比你高,比你猛,比你帅,你这么小就跑来调戏小姐姐,你娘亲知道么?我要代你娘亲教训你,等我逮到你,非将你屁股打烂,给你长长记性。” 声音出自道旁左前方的树林中。 七彩童子怒发如狂,身影一花,他已窜入林中。 另一边的树林马上扑出一人影,对着何雯道:“快去救你同门,我拖住他。” 却是个眼睛很大,眼神湛亮有点娃娃相的少年。 何雯瞪大眼,声音在左,人却在右,她来不及想这是什么术法,点一下头,正要向左弦她们奔去。 却听七彩童子狞笑道:“想走,没这么容易。” 两人一惊,七彩童子“嗖”的飞上树林上空,如巨鹰向两人凌空扑下。 那少年反应甚快,拖起何雯疾跑。 但他们才跑出两步,何雯指着空中喝道:“小心。” 空中的七彩童子如变出六、七只手,自身穿的五颜六色的大袍上撕下一块块柳黄、桔黄、鹅黄、褚赤、猩红、银赤、葱绿、豆绿、翡翠、月白、青金、石青等诸多颜色的补丁,密如蜂群般打向何雯和那少年。 何雯急叫道:“有毒,不能碰。”她稳住心神,右手挽剑,轻轻在身前连划数笔,隐约之中,一座连绵不断的山脉现在她绵密的剑招中,横在她与那少年身前,挡住那些如雨如蜂的补丁。 “噗噗噗噗……”只听一连串沉闷的声音,补丁都被击落在地,但这补丁一中剑,布上立时震出粉尘,刹时之间,两人像被包裹在烟尘迷雾中,不见人影。 七彩童子怪叫一声,自空中扑落,“阴冰掌”击中两人黑影。 入掌一空,却击在一块黑布上,布下完全没了两人的踪影。 “幻术!”七彩童子手一抖,那黑布碎成千百片,如黑蝴蝶一般飞散飘远,他冷笑道:“江湖小戏法,你们以为这就能躲开我……” 他话音未落,就往地上一大土包踢去。 “砰”泥块飞溅,土包被爆成千百碎块,却非两人所在。 七彩童子蓦地的身影连动,掌影如山,阴冰掌全击在四周地面隆起、凹凸不平处,但见石屑泥粒乱射,却没溅起半滴鲜血。 这两人竟然就这么变没了!? 七彩童子阴着脸道:“有点本事,但你们已中了我咒禁虫的毒,你们很快就觉得很渴很渴,很想很想喝水,但你们一喝到水,你们的嘴、你们的喉咙,你们的五脏六腑就会像水烫火烧一样,又红又肿,到那时候,你们就会生生爆裂而死。” 他举起一个玉色的小瓷瓶朗声道:“这是解药,百息之内你们若不服下它,就必死无疑。” 说着他将玉瓶瓷扔到面前的地上。 这两人是愿被毒死呢,还是现身抢这解毒药,被自己擒下,慢慢凌虐至死呢? 七彩童子眼神发出残忍兴奋的光芒,定定注视着那瓷瓶。 他赢是赢定了,但还有什么比摧残这些无助的小东西,更令他愉快的呢? 出来吧,你们这些可怜的小家伙。 玉瓶静静的躺在泥路中,四周依旧有蚁行虫鸣,有微风吹拂,但什么动静都没有。 七彩童子暗自倒数着百息之数,“……88……71……67……54……43……” 心中不禁疑惑,难道这两人竟然没有中毒,若真是如此,那自己的猎物……他猛地抬起头,望向镇口那摊点。 翠眉峰那两嫩齿中指倒在地上,此刻仍是伏在那,一动不动。 他放下心来,但立时感觉不对。 他仔细盯着,见桌下地上有一团西瓜大小,灰绿色的东西,正慢慢向那两人移去! 糟!果然中计!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七彩童子疾俯下身,伸手去拾地上瓷瓶。 他猛地停下手,原来丢着瓷瓶的地面,竟然有十五、六只拳头大小黄绿相间的大青蛙,挺着肥白的大肚子鼓着眼睛瞪着他。 七彩童子忍不住后退一步,这是幻术么? 那些青蛙面无表情的瞪着他,然后慢吞吞的一只只跳开。 但地上的玉瓷瓶,却不见了! 七彩童子又惊又怒,厉喝:“王八蛋,是不是你们吃了,给我吐出来!” 他细手抓起一只肥青蛙,一下子撕成两半,只有血淋淋的内脏,哪有什么瓶子。 只转眼间,地上的青蛙全都被撕开,但瓶子却一无所见,七彩童子咬牙切齿,将手中的蛙尸疾朝远处桌下那团灰绿的东西扔去。 七彩童子不愧是武林高人,暗器功夫又准又狠,那团灰绿的东西不待那蛙尸飞近,猛地窜起,竟然就这么飞入树林中。 竟然是一只莫名其妙的鸟! 七彩童子急向左弦两人倒处掠去,这两猎物不容有失,否则自己这脸就丢大了。 他突然感觉不对。 自己已掠出去,但影子却留在原地。 不对,不是,是自己的影子跟自己一块掠出去了。 但仍有一个影子留下了,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七彩童子突然间明白过来,那两个家伙,果然从来没有离开过,只是躲在了自己的影子里。 这些臭江湖幻术!他咬紧牙关,空中扭身一个漂亮的跟斗落地。 阴影中,果然浮出两个人来,盖在两人身上的黑布被扯开,然后在一少年手中迅速变小,变无。 这两人正是何雯和那大眼娃娃脸的少年。 那少年伸手到原先七彩童子丢下解药瓷瓶之处,掀开一小块黄泥布,那瓷瓶好好的呆在原地。 整场戏,果然只是幻术,七彩童子以为瓷瓶不见了,但其实只是被盖起来了。 而那些青蛙与那鸟,不过是他引开七彩童子注意的道具。 少年将瓷瓶打开,倒出一颗蓝色药丸,然后仰头吞下。 七彩童子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们,他突然嘿嘿笑道:“小鬼,果然有一套……” 那少年打断他,笑道:“我不叫小鬼,我叫路小野。” 七彩童子格格笑道:“你现在叫路小野,一会你就叫死人。” 路小野皱眉:“死人?我活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为什么要死?” “你莫不以为,我真将一瓶解药扔在那,送给你们?”七彩童子发出尖厉的大笑。 路小野道:“那为什么,我们看起来,好像还没有死?” 七彩童子怔住。 路小野将手掌打开,那粒蓝色的药丸,正在他手指中,他完全没有吞下去。 七彩童子马上往身上摸去。 路小野将一玉青色的瓶子抛到空中,笑嘻嘻道:“你是不是在找这东西?告诉你,你撕那些可怜的小青蛙的时候,我就把这解药摸走,把毒给解了。你没见,我刚都没将你那蓝药丸给身边这美女吃么?你这么小个,果然眼神不好,智力果然不高啊。” 美女?他身旁的何雯脸微微一红,这家伙真是满嘴生花。 七彩童子气得怒目切齿,自己武功高过这小鬼,但现下竟然像小丑一般被玩于掌指中。 “你先别发火。”路小野突然将那两药瓶抛给七彩童子,七彩童子伸手刚要接,突省悟这小鬼诡计多端,猛地一瞪眼,两药瓶在他面前“砰”地炸得粉碎。 路小野如他一般格格笑道:“晚了,我既然能从你身上偷东西,自然能放东西,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到,心有点不舒服,按上去有点痛的感觉?” 七彩童子冷笑道:“小屁孩,这种心战把戏,你爷爷我三岁就玩过了……”他是玩毒大行家,岂会中毒不知道的道理。 路小野微笑道:“那你看看,你右手手指甲是不是有点发蓝?” 七彩童子冷哼一声,但实是忍不住,望了一眼,果然右手食中无名三指指甲,确是有淡淡的青蓝色。 路小野格格笑道:“你可不要乱动、生气哦,你一动一生气,气血加速,你的指甲就会变红,你大动大怒,就会变成紫色,那时候,毒就进入你的心、你的肺,到那时候,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七彩童子哈哈一笑,道:“小鬼,你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骗倒我……” 路小野双手抱胸,有恃无恐道:“那你过来啊,过来杀我们啊。” 七彩童子阴阴盯着他,突然掠起半空一转身朝左弦她们飞驰去。 路小野笑眯眯,好像早知道对方如此这般。 七彩童子当是要先去劫住左弦、杨华,如此一来,即是中毒,也能逼出路小野他们拿出解药。 何雯微不可闻对路小野道:“他真中毒了么?” 路小野脸上依旧笑容可掬,更细声道:“没有,只是些见风变色的粉末。” 这些粉末他涂在七彩童子的腰囊,七彩童子伸手去检查身上咒禁虫解药的时候沾上了。 何雯脸色一变,路小野蚁语道:“镇静点,他会信的。” 果然,七彩童子突然自空中落下,如钉子一般钉在地上。 路小野哈哈笑道:“是指甲变红,还是变紫了?” 七彩童子脸容扭曲,恨恨的盯着眼前变红的三指,他深吸一口气,道:“人我可以还给你,但解药呢?” 何雯大喜,路小野啧啧称赞道:“不愧是一流高手,当断就断。解药么,我们走后,自会给你……” 七彩童子怒道:“我怎么信你……” 路小野断喝道:“现在是我说了算,你要不同意,来来,来把我们杀了。小鬼,你现在没资格谈条件,我现在没杀你,是因为今天十斋日,守素戒杀,否则早把你头塞进你屁股了。” 七彩童子须发飞扬,胸膛急剧起伏,双目喷出怒火,直是要扑过去将路小野杀了。 路小野叫道:“来来,不怕死的来啊。” 七彩童子看了一眼手指头的颜色,果然有点发紫,他闭上眼,不再理路小野。 两人离七彩童子远远的,绕到树林边直往左弦、杨华两人处奔去。 何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没想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一掌未出,竟然降伏了江湖中令人变色的变态魔头。 路小野突然加速向前急掠,“糟了。”他道。 何雯一愣,却见前边阴山双煞突又自树林间闪出来。 “怎么忘了这两阴魂不散的家伙……”何雯心一沉。 阴山双煞并未去远,而是伏在林中观察机会。 他们不能劫持左弦、杨华威胁七彩童子交出黑山令,因为那变态的家伙谁的命都不在乎,除了自己的。 他们没想到,七彩童子真的翻盘了。 这真是天降横财! 两人立时抢出林子,先一步抢到左弦、杨华身前,一人一脚踩在左弦、杨华头上。 卜无命仰天大笑道:“想不到吧,还是我们笑到最后,你们再过来,我们就把这两人头骨踩爆。” 路小野、何雯还差三丈远,闻言无奈停下脚步。 何雯咬牙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小子,把那黑山令交出来。”卜无魂对路小野道。 路小野摸着头一脸不解,“黑山令是什么东西?” “少给我装蒜,你摸出那些解药,难道你没有掏出黑山令?”卜无命大喝,“你是不是想她死?”他作势就要站起来,要踩爆身下的杨华。 突然他感觉咽喉一热,看着一红色的刀刃自自己喉咙处突出来,然后红刃一扬,自己的头颅竟然飞上天。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杀了我……,卜无命睁大眼,但已什么都看不到。 只一瞬间,卜无魂只觉地上人影一闪,一道红光斩飞他兄弟的头颅,然后又向自己当胸斩来,他起步急退,起手疾挡,但只觉手、胸一凉,看到一道红光没过自己胸膛,他瞪大双眼,看着手执红光的人。 “你……”他喉咙嘎嘎作响,用力叫道:“你分明死了……” 这人明明被漠北人熊劈中腹部,早就死了,怎么竟然还能站起来? 难道,这亦是幻术,他妈的,这一切都是幻术,幻术…… 第11章 邪魔外道 青少麟一直在等,等伤好。 他伤得太重,直如死人。 只能躺着不动,静静等着伤口复原,等着他的生命力慢慢归来。 阴山双煞就在他脚边,他忍看他们逞强。 七彩童子就在他手边,他忍看他逞凶。 他伤势未愈,只能忍。 他知道翠眉峰,它和伽蓝寺、真武观是白道三大门派。 这些门派,都太高太大,离他太远。 青狼帮只是江州的一大帮派,就已将他搞得鸡毛鸭血,但与伽蓝寺、真武观这些门派相比,厉山空就只是个小角色。 他游荡江湖这么久,一直与黑月会、风云会这些反朝廷帮会混,但江湖上,更多的是与朝廷无相关的帮派。 他们不在乎武三泰,但也不反抗他。 皇帝谁做都一样,跟他们无关,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恩仇,只在乎自己的江湖。 青少麟没想到,他一追宋失乡,竟然就遇上了翠眉荡魔三仙。 她们为黑山令而来,那是什么? 但他记下了杨华的善心,这姑娘还要给他埋尸。 所以,待得卜无命作势要踩爆杨华头颅,青少麟已忍不住,伤未全愈就出手就将阴山双煞兄弟斩于刀下。 何雯、路小野,连同地上的左弦、杨华都震惊的望着他,连稍远的七彩童子亦心下一震,没想到地上的死人竟然还活着。 细思极恐,若这人向自己出刀,怕亦如阴山双煞一般,命丧当场。 何雯咽下口水,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人一副落第秀才郁郁寡欢的模样,但却拿着令人胆寒、杀气腾腾的血刀,面不改色的杀掉两名黑道高手,甚是邪魅,不得不问明白,“你也是为黑山令而来?” 青少麟收刀入鞘,摇头反问:“黑山令到底是什么?” 路小野道:“黑山令是朱焰天所御令牌,得令者可令火云帮杀其仇敌,江湖黑道,人人欲而得之。” 青少麟醒悟过来,原来如此,宋失乡失利败退,重伤遇险,朱焰天祭出黑山令,黑道白道争欲抢之,宋失乡则安已。 “原来你知道啊。”青少麟微笑道,路小野刚还对卜无命直陈完全不知黑山令为何物,果是演戏一流。 路小野笑嘻嘻将一黑色令牌抛在手中,笑道:“那是骗傻子,不过傻子都知道黑山令,尊驾看样子在江湖混了几十年了,还在那扮装一无所知,想骗谁呢?你若想要,就大大方方的说,小爷我倒不希罕这玩意。” 青少麟苦笑,心知自己这副沧桑的样子,实是难取信于人,他一咬牙,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道:“现下信了吧?” 一干人没想到眼前郁忧的大叔转眼就成了菁铮少年,心底更是震撼,这人竟凭一己之力,斩了漠北双熊、阴山双煞。 路小野收起嘻笑,疑道:“阁下是青云派的人么……” 青少麟苦笑道:“又是青云派、李寒衣,不,我不是青云派的人,我是无名派的。” 路小野松了口气,若是青云派的人,那当是不可能这么说话了,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兄弟这么厉害,面生得很啊,敢问高姓大名?”路小野道。 “在下丁玉麟。”青少麟不想暴露名字,以免横生枝节,情急之下,在他、红玉、丁陵中各取一字,造了个新名字。 路小野笑着拱手道:“丁兄久仰久仰。” 青少麟亦笑道:“路兄亦久仰久仰。”他知道路小野肯定看穿他起了假名,大家点到为止。 他对这用幻术的兄弟甚有好感。 一旁的何雯手掌自左弦背后移开,向路小野急道:“她中了寒毒。” 路小野向七彩童子遥喝道:“快拿解药来。”直是当这魔头是小厮一般。 七彩童子低着头,细声细气道:“这没有解约,她们中了我的阴风指,五个时辰之内不解开体内寒毒,就会积气郁血,伤筋损脉,轻者武功全失,重者断肢瘫痪。要我解开也容易,你们把解毒药给我……” 若是其他名家,气运周天,无所异样,早知非是中毒。 但七彩童子正相反,他怪擅使毒,一生所追就是不知不觉将人毒死的极绝毒药,此刻见自己手指莫名由蓝变红,居然身无所感,反而笃定自己中了路小野不知名的绝世毒药,心中盘算怎么解了毒,再将路小野拿下,将那无名毒药搞到手。 众人一听,就明白,这确是无解,唯有修练阳炎内功的人,或内功深厚之人,才能助其驱去寒气。 路小野过去扶起杨华,低声道:“僭越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何雯明白,七彩童子并没中毒,须得赶紧离开,否则待对方反应过来,那就重陷危境了。 杨华已是半昏迷,路小野才扶直她,她痛得啊了一声,嘴里竟然喷出白朦的寒气。 青少麟蹲下身,将手掌抵在杨华后背,道:“她伤重拖不得了,让我试试。” 何雯跺脚道:“这当儿……” 青少麟闭上眼,发功驱毒。 路小野看着何雯,微微一笑,轻声道:“没事,我们能处理好。” 何雯一下心安了不少。 只听杨华呻吟一声,睁开眼睛,举起手摸着自己的脸,道:“我,我好了?” 何雯惊喜抱住她道:“师妹,你醒了!太好了。” 青少麟深吸口气,内力运转,混元紫气吞去体内寒气,见他脸色转暖,路小野忙扶左弦到他面前,青少麟依法祛毒。 七彩童子大是震惊,没想到这少年竟然能拔除他阴风指的寒毒,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行,再等下去,只怕危已! 他凝气右掌按在地上,地面慢慢结出一层冰。 只要踩在这冰块上,滑到他们那,气血没动得那么厉害,趁那小子运功解毒,一掌将他们拍死。 他小心看了看指甲的颜色,生怕运功加深颜色,中毒更深。 他只望一眼,便僵住,指甲上的红色,有一半淡了!那里沾有寒冰的水珠,毒竟被水洗没了。 这哪是什么中毒! 这王八蛋狗杂种兔崽子! 几乎是高手的自然感应,青少麟、路小野、杨华、何雯心里咯噔一下,齐齐望向七彩童子。 他们都感应到了那股狂暴的杀气。 七彩童子怒极狂啸,只听“嘭”的一声,似是真气炸裂,他身体四周雪风狂舞,寒气浸人,七彩童子,整个人挟带着这狂暴的风雪,向五人冲杀来。 路小野知是七彩童子识破了他的假毒,但没想到,这魔头攻势如此狂暴,他心念一动,疾喝:“他是冲来我的……” 路小野弹飞而起,直向另一方的树林掠去,他身法极快,如同飞鸟一般。 何雯来不及思索,拽起刚醒的杨华,青少麟则抱起左弦,四人向另一方向纵去。 七彩童子直入树林,他果冲路小野而去,他恨极这小子,非要将他生吞活剥不可。 青少麟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团风雪裹着七彩童子,声势惊人的直撞入树林去。 何雯放下杨华,急道:“我得去帮他!” 七彩童子这般厉害,她亦知道多她一人,亦是凶多吉少,但她不能不去,路小野救了她们的命。 杨华拉着她,道:“我也一道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何雯摇了摇她的手,以目示意青少麟。 杨华犹豫道:“这人替我们祛毒,又替我们除去阴山双煞,不是坏人。” 何雯打断她:“万一呢……” 万一青少麟对师姐不利……杨华不敢想下去,但何雯去对付七彩童子,实是太危险了,她又甚担心,两边都令她揪心,她实不知如何是好。 何雯见她急得要哭,跺脚急道:“你守在这里,听到没有,我们会好好回来的。” 她转身飞驰入林,急追而去。 杨华回身见青少麟仍在闭目发功,替左弦祛毒,心下不安,在心里默念:对不起。 过得一会,青少麟松开手掌,轻声道:“好了。” 杨华见左弦微睁开眼睛,急拉住她双手,对青少麟连连点头谢道:“多谢,多谢少侠……” 左弦睁开眼,直直盯着青少麟,语气甚厉,道:“你使的是混元紫气噬阳邪功?” 青少麟一怔,道:“是混元紫气功。” 左弦挣扎起来,扯着杨华,退开三步,对青少麟厉声道:“你是邪魔外道,你救我们,动的是什么心思?” 青少麟呆住,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第12章 真武四侠 风带来碎叶,和远方树木崩裂声音。 风中还有寒气。 一时间天地中,仿佛有了肃杀之气。 “不是的!”杨华的声音甚焦急,她连连摆手,“他怎么会是邪魔外道呢,他救了我们,又杀了阴山双煞啊,他不是的!” 左弦厉声道:“什么样的人需要戴人皮面具,什么样的人修炼邪魔心法,什么样的人到此抢夺黑山令,若是一样巧合亦罢了,阁下三样皆占,如何解释?阁下若想以此取信我们,偷得翠眉天阙真元心法,那你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杨华全身一震。 若邪魔真如此心计,那她们真是百死莫辞。 原来如此,原来自己当初从铁叉帮杜经渔处夺得这秘笈,就埋下了这种因果。 不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大抵上都是邪魔外道了。 哼,被当邪魔外道又如何,我顶天立地,又何须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承认。 青少麟站起身,傲气道:“若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人不喜欢被邪魔外道所救,你们自杀好了。” 他说完不再理她们,转身离开。 见他就这么离去,两姝亦是愕然,杨华彷徨道:“师姐,我们是不是冤枉错人了?” 左弦断然道:“他使的是混元紫气噬阳心法,这绝对错不了,这邪魔外道被我们识破真面目,只能放弃离开。” “但……但他为什么要用邪功救我们呢,明知这样会暴露身份……” 左弦一愣,道:“你不是没察觉么,我要是没听张师叔提过,我也辨识不了,幸好认出来了,否则,你想想,他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一信他,那一个疏忽,说不定就让他把我们心法给盗了,若是外泄给其他邪魔外道,那直是灭门之祸!” 杨华只感觉心头一阵混乱,始终感觉青少麟不像是这样的人,但师姐说得也着实有理,她亦不知道如何是好。 左弦突然惊叫:“糟了,他往小雯那方向去了,若他和七彩童子联手起来,小雯他们就完了。” 杨华悚然一惊,两人忙急追过去。 七彩童子的寒毒虽然解去,但那一指毕竟伤了她们,两人没那么敏捷,幸是林中打斗痕迹明显,追出树林到一山坡处,却见坡顶处站着一灰衣老僧,他身后赫然是路小野和何雯,另外还有两年轻僧人,只是一僧人倒地,面容已黑,显是中了毒,另一僧人正在焦急照料他。 七彩童子站在老僧对面数丈开外的石头上,看上去两人一样的高。 而那邪魔外道则戴回那落魄书生面具,站在一树下,不知道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只听七彩童子对着老僧尖声道:“正明,你把那小鬼和那女娃交出来,我自会给你的徒子徒孙解毒,否则,今天你们伽蓝寺就为这小和尚念经超渡吧。” 左弦一听眼前这老僧竟然是伽蓝寺三大护法神僧之一的正明禅师,吓了一跳,正性正见正明三大护法神僧,已多年未出寺下山,想不到竟在此见到。 正明道:“阿弥陀佛,孔先生,十三年未见,你仍是这般清健,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两位小施主老衲不能让先生带走,善铭所中的毒,看你我多年交情份上,还请孔先生解了吧。” 七彩童子叫道:“正明,你以前不杀我,这算不得什么交情,你们这些秃驴,本就不能杀生,若这也叫交情,那你们和蝼蚁交情更大,就算我们有交情,你不杀我,我可没说不杀你们伽蓝寺的人。再说了,要这这小和尚死的人,可是你,你把你身后那两个小混蛋交给我,我就拍拍屁股走人,我保证你圆寂那天,都见不到我。”他双眼突凶光暴现,厉声道:“这两人你若不交出来,你们伽蓝寺永不得安宁,我以后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这么说来,果是不能放生你们这些恶徒,既然不能改邪归正,放下屠刀,那我们只有送你去无间地狱,再度超生了。”空中一清朗的声音。 “阿弥陀佛,原是真武观张见凡师兄到了。”正明道。 “张见凡见过正明大和尚。”空中那声音徐徐道,左弦见山坡下一人慢慢走上来,这人似缓实快,待说完话,竟已到了众人身前。 左弦见这人身躯雄伟,神态威猛,实不像一般道观道士那般清瘦,心想,这人果不愧是真武观四侠,自己跟这人相比,实是差一着,翠眉峰跟伽蓝寺与真武观齐名,实是因师父虎薇师,以门下弟子论,那实是名不符实了,这一想,感觉肩上担子更重了。 张见凡双目如电,扫了一眼中毒倒地的小和尚,转视七彩童子,舌绽春雷,厉吼道:“你拿不拿解药?” 左弦心口一震,这才知道自己和这人的差距,实是超乎自己想象。 七彩童子怒道:“真武观的小杂毛,贵观徐真人尚不敢对孔某侧目,你……” 他话未说完,张见凡突然大手拔出背后宽大的长剑,向天一指,只见剑头冒出一团麻线般滋滋作响的电光,然后大剑一挥,向七彩童子当头斩来。 七彩童子怪叫一声,向后飞起,脚下的大石被大剑斩成两半,但突然之间,一道闪电从空中当头打下,击中他。 七彩童子闷哼一声,自空中跌下。 张见凡大剑拖地,对着七彩童子,猛地朝上一挥,只听“波”的一声,只见地面被一道无形剑气激扬着尘土,疾向七彩童子斩去。 七彩童子万没想到,张见凡修为如此之高,这种真气浑厚的人,不轻易中毒,毒素没沾到这人,就会被护体真气反弹飞开,甚难对付。 七彩童子身在空中,那道剑气劈中前,他猛地一掌下击,劈空掌力打在地上,他借力反窜飞起。 张见凡的剑气在他身下犁出一道长长的深坑。 众人看得心神俱震,见张见凡对着空中的七彩童子又是大剑一挥,“波”又一道弯月剑波斩出。 张见凡直似是不将七彩童子斩成两截誓不罢休。 七彩童子已得喘息之机,他在空中突然向左走了几步,躲开那猛厉剑波,然后凌空大步向张见凡冲来。 这一幕直看得青少麟、左弦、路小野他们都呆住了。 这种凌空行步,只在传说中听过,哪曾亲眼见到,七彩童子竟有如此修为,使出这种惊世的轻功? 路小野擅长幻术,仔细一看已发现秘密,七彩童子身上的补丁被他内力所激,一片片飞出,七彩童子大步踩在补丁上,借着那股力道,在空中一步一步踏行过来。 虽非真的凌空行走,但这种轻功亦够令人震惊了,若非他身如侏儒短小轻巧,亦使不出这样惊世骇俗的步法。 张见凡见他大步凌空冲他而来,大喝一声:“好!” 他大剑剑尖又冒出滋滋的电花,但这次七彩童子怎么让他再度出招,他身处张见凡上空,猛地向张见凡冲下,一股冰寒的气劲“嘭”地自他身上炸出,他身体周围一丈处再度飞起一个冰冻龙卷风,这比愤而追杀路小野那次更强更大。 七彩童子在这团冰气中,伸出右掌,向张见凡拍来。 那小如幼童的右掌掌指间冰气急剧飞旋,转眼之间,这手掌就结成了一只大如簸箕的大冰掌。 这大冰掌自半空,一掌向张见凡拍下。 张见凡挥起冒着电花的大剑,迎空一斩。 “轰”, 像巨大气球被刺破,冰寒气流劲喷向山坡四方。 一时之间,山坡的花草都被这股寒气冻上冰雾,生生冻死。 青少麟心下大震,想不到一流高手过招,竟然如此可怖。 他站在山坡的树前,他身后的树上所有叶子都寒气刮光了,对面山坡上那老僧,大袍如翼张开,护住他身后的小和尚、何雯他们。 冰寒的雾气散尽,山坡上,张见凡威风凛凛,举剑向天,如一尊天神一般,他猛地大喝:“好掌法,再来。” 第13章 黑山令 七彩童子乱发披头,身上五彩斑斓的衣袍烧焦了几个大洞,如同被雷劈电灼一般。 他半蹲伏地,他猛咳几下,吐沫鲜血洒喷而出,染红了他膝下的黄土,他竟还嘿嘿笑道:“当真厉害,老朽几年不出江湖,想不到,竟然出了这么勇武的后 生。不过,你也伤得不轻,就不要勉强了,否则你也能看到,你身后现在什么状况。” 张见凡盯视着他,缓向后退了两步,但身子却一下子窜离他五丈开外,这才回头后看,却见山坡上,除了他们、正明禅师,还有不远林边那落魄的中年人外,所有青年后辈都已倒下。 “嘿,我在寒冰加了碧虎赤蟾寒蛊粉,你破了我的冰掌,这蛊粉就飘啊飘,到他们头发、衣裳,要解毒也易,你杀了我,我身上这袍上的几块小布混一起,泡个水喝就行,你把我拿下,慢慢配,总能配出的。”七彩童子嘿嘿讽刺道。 他身上有毒或解药的补丁上百块,怎么可能配得出,那自是断不能杀他了。 张见凡黑得脸,握剑的手虬筋突起,口中突地吐出一口血,那血如冰渣,落地寒气缕缕飘起,散在空中,他亦伤得不轻。 但他年轻,身体内功俱是巅峰,七彩童子已年老体弱,又先天不足,自是不敌于他。 只是现下,这卑鄙的小人,又下毒胁迫,令人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七彩童子盯着张见凡嘿嘿道:“这战,是你赢,还是我赢了?”他扬高声音,道:“大和尚,卖你个面子,你只要把那小子给我带走,我就放两小和尚和翠眉峰这几个妞一条生路。这笔账你算不清么,是宁可那两小和尚和他们四人一块死,还是让我带走其中一个?” 正明垂下眼帘,道:“孔先生是为那小施主身上此物么?” 他摊开手,掌心是个被火烧得焦黑的枯木令牌。 张见凡沉声道:“黑山令果在此。” 七彩童子眼一跳,哼了一声,没作声。 “孔先生想必亦是杀了不少人,才抢到这黑山令的吧,但孔先生目的却非此,更是要以此令引来翠眉锋诸姝,唉,孔先生强练阴元紫姹功,伤了手少阳三焦经,自此残缺不足,传闻孔先生这些年远赴西域边陲,终学得天阴教镇教邪经《九阴素玄经》,此经伤天害理,功法以纯阴姹女补复阴元,我本道传闻不实,到此查探,却碰上孔先生夺令擒人,实令人遗憾。 先生手握黑山令,若邀朱焰天攻陷翠眉峰,虏人练功,那老衲将此令交先生,不就犯下弥天大错么?”正明禅师淡淡道,若在叙述一件小事。 七彩童子没想到这老和尚心如明烛一般,自己种种心思被人看穿,又急又怒,面容狰狞道:“那你道如何?杀了我?行啊,我有这几个小娃陪葬,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正明禅师垂目道:“孔先生,你给他们解了毒,我们就此别过吧。” 这已是很好的交易,哪知道七彩童子摇头道:“不行,要么就一起死,要么我带走那令牌,大和尚,你好好记住这几个小鬼的样子,想想死后见到佛祖、地藏、阎罗,解释为什么你发愿救难众生、普渡众生,却见死不救害死他们,大和尚,以后你入定,还能坐得那么安然无萦么?” “阿弥陀佛!”正明禅师口宣佛号,“孔先生定要如此,那我唯请孔先生到伽蓝寺坐禅听经,忏悔所造恶业。” 他大袖一挥,大步向七彩童子行来。 七彩童子冷笑一声,摸出一把短刃对着心口,道:“大和尚,你可以把我的尸体带回伽蓝寺超度。” 正明禅师见他如此决绝,不禁一怔,回过头望望身后中毒倒下的善铭、善普,及那几名少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却见那站在树下的落魄书生,走到坡下中毒的两个少女身边,手按两人背部,显是在祛毒,心中不禁燃起希望。 杨华、左弦虽倒下,但神智却仍清醒,两人实是没想到,竟然又再遭七彩童子毒手,这人内功阴毒、用毒诡绝、心肠狠毒,实非她们能敌。 见又复变成潦倒中年的青少麟行过来,两人又惊又喜,惊的是左弦,喜的是杨华。 青少麟手抵两人后心,左弦用力一挣,但身子发软,不像发力甩开对方,倒像是情侣闹架不情愿别过身一样,她咬牙道:“你到底想耍什么诡计,邪魔外道,我们是不会信你的。” 但这发狠的话,中毒后软绵绵轻声说出来,感觉像在愁忧抱怨一般。 青少麟完全没有作声。 杨华则道:“少侠,谢谢你大仁大义,再次搭救。” 左弦怒道:“搭什么救,你以为他能解得了那侏儒的巨毒?杨华,你脑子糊了,一个邪魔要是救你两回,你你……连自己师尊平日教诲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杨华急道:“师姐,他虽练了那邪功,但,但我不觉得他是坏人啊。” “怎么不是,你没听正明大师说,七彩童子也要练那什么九阴素玄经,才抓我们……那个的么,练这种功法的人,能是好人?”左弦愤愤骂道,边骂边觉身体力气像被抽空一般,她现下身体就像有个补不全的风口,全身精气不断流失。 但她刚停口,就感觉那风口被堵起来了,她讶然望向青少麟,这人竟然真的能将她们的毒解了! 毒尊卓穷愁用十绝毒融合炼化的万劫丹,能化天下一切毒,青少麟用混元紫气她们毒素吸到身上,再化掉,自是容易之极。 而化掉的毒力,又转为内力被存入丹田,如饮百年老酒,甚是欢畅。 左弦正不知所以,青少麟道:“你说得很对,你师妹的善良,的确是你们最好的武器,但可惜,你学不来。” 左弦一愣,呆在那里。 七彩童子见左弦、杨华脸皮不再那么绷紧,慢慢有了水色,自己最得意的毒粉竟被解了,骇然指着青少麟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卓穷愁?” 不对,这小子之前露了脸了,只是个小屁孩,怎么可能是毒尊。 但天下间……除了那可能已死的毒尊,怎么可能还有人解得了自己的毒? 他此话一出,正明、张见凡都大吃一惊。 毒尊当年曾在江湖掀起血雨腥风,后在与域外荒神哥舒长夜一战中落败,传言早已死去,难道传言有假,眼前此人就是昔年毒尊? 杨华、左弦闻言亦是一惊,但即时摇头,毒尊哪可能是眼前这少年郎。 但这人能将七彩童子的毒都解了,只怕与毒尊关系匪浅。 左弦大声道:“毒尊可是你师父?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青少麟没有理她,望着正明禅师道:“大师父,你可要我救他们?”他手指指着路小野他们。 “阿弥陀佛,施主宅心仁厚,请救他们一命。”正明合什施礼道。 青少麟摇摇头,道:“我并不宅心仁厚,我杀过很多人,而且我修的是邪功,走的是邪路,这样的人,也有资格救他们?” 正明禅师正容道:“施主,放下屠刀尚且能立地成佛,况乎救人。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施主若真心善念,救人,即救己啊。” 青少麟轻声道:“大师父,若杀一人,救得万千生灵,那是杀,还是不杀?” 正明禅师沉默一下,道:“即便如此,但怕施主亦会沉沦苦海。”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青少麟说着,向路小野他们走过去。 似乎他不是去救人,而是去杀人一般。 第14章 少年英雄大会 一定要除去火云帮! 青少麟在心中如此肯定。 他心中更坚信,葛长辉他们原来的计划,并没有错。 七彩童子一人所犯的恶,及不上一个火云帮。 火云帮势大,天下第一帮,帮徒8000余人,白道已无一派能敌。 火云帮以“血债血偿”、“扶助赢弱”为名,发布黑山令,为得令者复仇。 先是黑道争抢此令,后白道不少门派亦加入,最后伽蓝寺、真武观、翠眉峰、飞鱼庄、白盟等白道派门为制止杀伐,黑山令每出,就将其夺下,不再外流。 黑道视黑山令为救赎,白道视之为肆杀。 白盟曾试图合联少剑堂等十派围杀火云帮,但被朱焰天一举击溃,白盟由此元气大伤。 火云帮由此更是权势熏天,直至其小试牛刀,狙杀四海镖局、神机堂。 没想到仇无君在四海镖局斗上青少麟,“意外”身死,而火枪宋失乡围诛神机堂,又没想到,神机堂为防朝廷灭族,战备充足,器利城坚,兵强马壮,斗得两败俱伤。 这两遭意外,连接发生,为防江湖仇者趁火打劫,遂发黑山令扰动江湖。 青少麟追击宋失乡,果然陷此江湖争乱中。 但青少麟现下定决心,争得黑山令,将宝藏消息散播出去。 这远比救下宋失乡,更令人信服,且更爆炸。 这是对付火云帮最好办法,借武皇的刀,斩杀朱焰天。 只是现下,最令人为难的,是黑山令在伽蓝寺护寺神僧,正明禅师手中。 真的要为救万千人,杀正明禅师? 青少麟摇头放弃这一想法,先不说自己武功和这些顶尖一流高手还有不少差距,就是这样杀一个慈悲仁厚的大和尚,自己亦不下了手。 等下,宅心仁厚……宽厚老实……,青少麟突然闪出一个新的念头。 他先去给伽蓝寺的两和尚解毒,手掌一按在那和尚背上,就感觉数道目光如光柱般照在自己身上,正明禅师目光平和,那真武观张见凡虎目威煞、七彩童子阴森幽寒,两人竟都一般对自己万分备戒,张见凡是疑他为毒尊弟子,而七彩童子则要看清他,到底是如何解的毒。 而左弦则目光霍霍,低声对杨华道:“看到没有,这人果然不简单,与毒尊有莫大关连,你有善心是好,但这些邪魔外道很奸狡,你不要轻易就……”她突然住口不说,杨华双手死握着拳头,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盈盈的泪光。 青少麟如是作法,解了那两和尚的毒,正明禅师见门下弟子善铭、善普死色尽去,口中连宣阿弥陀佛。 七彩童子死瞪着青少麟,狂吼道:“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内力这么高,就这样解毒的……” 看到对方竟然轻易解了他的绝门毒药,解毒后更是容光焕发,七彩童子直是急怒攻心,他哪想到青少麟体内有最毒毒药练化的万劫丹,御尽天下诸毒。 眼见青少麟又去解翠眉峰那女娃子的毒,七彩童子终忍不住,站直身,强压伤势,右掌如拂花般,轻摇慢扇,他离青少麟足有七、八丈远,任他内力如何高强,这一掌亦打不到青少麟身上。 但他一动,正明禅师就没给他出手的机会,他右袖展开如风帆一般,对着七彩童子一拂,一股罡风扑面而来,七彩童子右掌立时横架抵挡。 正明禅师借这一拂,身子水面上的独舟,行云流水般到七彩童子身前,左袖卷成长棍向七彩童子横扫。 这布长棍竟带起罡风,未击中七彩童子,已压得他站立不稳。 七彩童子知道正明禅师正以真气罡流硬撼他,他内力本就不如对方,现下伤后更是不及。 七彩童子真元受损,真气不足,身体不稳,连施展轻功闪避再以武技反击都没可能。 他暗暗叫苦,咬牙双掌用力推出,击在布棍上。 布棍一击即散,七彩童子反用力过巨,身子一晃,一个踉跄差点倒下。 他心中大叫不好,他没想到正明禅师内力变幻亦已如此玄妙,竟然一下间将布棍的力道“空”了。 他双掌猛力击出,打在空处,体内真气奔涌而出,丹田正虚若空屋。 空屋怕劫! 他眼睁睁看着正明禅师右掌自云袖伸出,轻轻一掌印在自己丹田上。 只听“啪”一声,七彩童子身上的气劲呼的散向四面八方,他死瞪着眼,缓缓倒下。 正明禅师叹了口气,似是打倒这人甚不应该一般,单掌竖起,叫道:“阿弥陀佛。” 张见凡松了口气,这事终于了结,他道:“禅师如何处置这人?” 正明禅师道:“他真元已散,内力尽失,我带他回伽蓝寺,看看住持如何发落。” 张见凡回首道:“那此人呢?” 这人就是青少麟,青少麟在正明禅师动手之际,已解了何雯的毒,现正给那路小野解毒。 “此人就算不是毒尊,与毒尊怕也有极大渊源。”张见凡道,“天下间,能弹指之间就解了七彩童子所下之毒的,唯有卓穷愁。” 正明禅师道:“纵是如此,但此人并无恶行,我们不能因此拿人。” 张见凡点点头,道:“好吧,但愿他以后不要做出什么恶事来。” 说话间,青少麟已站起身,收掌退后,对正明禅师作揖施礼道:“大师,幸不辱命,此间毒已尽解。” 正明合什回礼道:“阿弥陀佛,施主于伽蓝寺危雄中救死扶危,老衲感激不尽!未请教施主尊姓大名?” “晚辈丁玉麟。”青少麟道,“大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大师借黑山令一观?” 他此言一出,张见凡目光一厉,左弦叫道:“暴露狐狸尾巴了吧,你就想要黑山令,正明师伯,不能给他,这小贼奸滑得很。” 青少麟向正明禅师道:“黑山令名震江湖,晚辈一好友死于此令所起争斗之下,晚辈只想借来一观,看清害死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并无他意。”他转向左弦道:“这里有伽蓝寺、真武观、翠眉峰三大白道支柱,难道怕我一个小小的邪魔外道么?” 左弦冷冷道:“那自不怕,只是邪魔外道诡计甚多,交给你,你掉包怎办?” 青少麟冷笑道:“若我有异动,怎么可能瞒过大师、张大侠。大师,晚辈只求一观,了此心愿,望大师成全!”他说完,单膝跪下。 “嗯……”正明禅师有点踌躇不决,他正要开口,路小野突然道:“这令牌不是大师的,是我的。” “什么?”青少麟一愣。 “我说,这黑山令,是我从七彩童子处摸来的,按江湖规矩,这是我的,不是大师的,所以,你应该问我,问我借不借给你?”路小野道。 青少麟疑惑的看着正明禅师。 正明禅师如释重负,摸出黑山令,交给路小野道:“的确是路施主的。” 他刚只是在路小野毒倒之际,自他怀中拿出,出示给七彩童子。 青少麟叹了口气,向路小野道:“你肯定不愿借我一看了!” 路小野抛了抛手中的令牌,道:“那我可决定不了,因为,这东西也不是我的。” 青少麟一愣,只见路小野从口袋中拿出一方黑黑的手帕,仔细擦了擦黑山令,看看似乎还不够干净,又在裤子上磨了磨,再凑近看了看,然后双手举起令牌,递给一旁的何雯,对青少麟道:“现在这令牌,是翠眉峰的了,你猜她们肯不肯借给你看看?” 青少麟冷哼一声,望着路小野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就是少英十杰之一的幻侠路小野。”一旁的左弦快步赶到何雯身旁,快意道。 “少英十杰?”青少麟知道自己又无知了。 杨华在一旁轻声解释道:“就是少年英雄大会前十大高手。” 十大青年高手……青少麟黑着脸,转过身去,走入山坡树林中。 左弦望着他人影没入林中,终于松了口气。 从来没一人,令她这么估量不透。 这人亦正亦邪,实是难以度量。 幸好,黑山令终到手,消弥了江湖一场屠杀。 这清晨突如其来的劫难,终于有了一个好结果。 终于可以回山交令了。 山坡终复平静,七彩童子被带上伽蓝寺,张见凡护送着翠眉峰诸姝回山,路小野则站在山坡上,呆呆望着天空。 一阵清风吹过,满林哗响,青少麟慢慢自林中走出来,他手中抱着一小团灰绿色物事。 路小野冷冷望着他,伸出手,他掌心赫然是那黑山令。 这令牌,他不是给了何雯了么,怎么还在他手中? “把小都还给我!”路小野寒声道。 青少麟摸了摸那团灰绿,那灰绿似是从沉睡中醒来,赫然是一只头大嘴长的鹦鹉。 这不就是骗过七彩童子的鸟么? 那鹦鹉一见路小野,欢喜得叫道:“路小野,你死去哪了?老子找了你半天!”跟着呼的自青少麟手上飞起,飞到路小野肩上,亲密的摩着他的耳朵。 这鹦鹉竟能发人言! 路小野亲热摸着它的脑袋,道:“老子刚才差点死了,幸好你没过来。” “你打架输了是不是?哇哈哈哈,幸好我没见到你输的蠢样,否则真是笑死。”那鹦鹉大笑。 路小野将那黑山令抛给青少麟,冷冷道:“我们的交易结束,你最好不要让我见到你。” “我们还会见的。”青少麟大声道,“那个少年英雄大会,我也要去。” 路小野一愣,转身大步离去,他头也不回道:“那你会输得很惨,很惨。” 第15章 大魔头啊 正明禅师以“长空流云袖”对决七彩童子之际。 青少麟正给路小野解毒。 他突然微声道:“我刚在树林,见到一只灰绿鹦鹉口吐人言,自言自语,我突然明白过来,你那幻术,原来是驱兽之术。” 路小野眉毛一挑,知道青少麟看穿他的小把戏,这鹦鹉在树林另一方口舌人言,引开七彩童子,他自另一边救何雯,失败之后,这鹦鹉再假装救左弦两人,又一次引开七彩童子,使他趁机取得解药。 “你抓了它?”路小野怒道,他余毒未消,使不上力,否则非扣住青少麟喉咙。 “它很好,只是似乎中七彩童子的小毒,我顺手帮它化解了。不过这鸟太凶……” “你把他怎么了?”路小野紧张道。 “我让它闭上嘴睡一觉,它太聒噪了。” “你是给他下毒吧。”路小野冷冷道,他的小兄弟要不是被下毒,绝不可能这么安静、顺从。 “你说是就是吧。” “你跟我说这个……你想要黑山令?”路小野甚是精明,一下子猜到青少麟的目的,来这的人,哪几个不是为它。 “是要它!”青少麟吐字如刀,“但我跟那些人只想拿它来报仇的人可不一样。” 路小野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那鹦鹉也说,你肯定不会信我。但它说,你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救它。” 路小野听得脸颊不由自主一跳,似是这话触碰到他的柔软处,“即便我想给你,也没办法,它在正明师父手上。”他无奈道。 “这是你从七彩童子身上偷的,你问他要回来。”青少麟道。 “我问他要,他就给?”路小野不屑青少麟天真的想法。 “他是老实和尚,他会给你的。”青少麟胸有成竹,“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万一……他不给呢?”路小野迟疑道,“你要怎样?” “如果你按我的说,他也不给你,那就是我判断错了,你的鹦鹉兄弟,我会还给你。”青少麟立马道。 “鲜活的,一根毛都不差?”路小野盯着青少麟。 “鲜活的,一根毛都不差!而且还更聒噪更闹。”青少麟肯定。 “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路小野疑惑的盯着青少麟。 “我问心无愧。” 路小野冷笑:“你下作到用一只鸟来威胁,还问心无愧!” 青少麟默然道:“但有他途,我也不作此下策。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用黑山令来杀人!” “那你用来作什么?” 青少麟诡异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信不信我不要紧,关键是,你想不想救你的兄弟。” 路小野被捏住命门,只得妥协。 他不是正明、张见凡,顾惜众生,他要守护的,是对他而言,最宝贵的东西。 青少麟将他的计划对路小野说了。 路小野听完心中暗自警惕,这小子心机很深啊。 他依着青少麟的法子,和他演了一出好戏。 他本就是幻术师,靠的就是令人入戏。 正明禅师果然将令牌交给他,由他处理。 他亦这牌转送给翠眉峰,这一下,没有完全可疑之处。 他是顶级幻术师,将那令牌交给何雯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了回来,只放了一个假的替代。 他又摸又擦的时候,早摸清了这令牌的纹路,那假的作得虽非惟妙惟肖,但旁人没了对比,实难分辨。 他将真的交给青少麟,倒没感觉对不起正明大师,因为那令牌本就是他盗来的,但感觉有点对不起翠眉峰的人,但那是为了最亲密的鹦鹉兄弟,只能如此了。 这都是那王八蛋害的,他出的计谋。 这人心机又深,武功又邪门,用的兵器都不像是正道的,又这么年轻,若是黑道的,那真是很难缠的对手。 但这人实际又救了他们,虽说是为了黑山令,但下毒手的是七彩童子,与他无关。 自己就当是拿众人及小都的命,换那黑山令吧,路小野对自己说道。 所以路小野最终还是配合了青少麟。 他只但愿自己没有做错。 但这家伙到底拿黑山令去做什么? 路小野心中满是疑问。 过得两日,他竟然在一家酒楼得到了答案。 当时楼上江湖客突然多起来了,且行色匆匆,他敏锐感觉有事发生,拦着一脸色发黄的瘦汉问:“兄弟,怎么了?” 那人用力一挣,竟然没挣脱,脸色一变,路小野拿起桌面的酒道:“有啥好事,跟小弟说说,小弟有好酒,正愁没点好事作料。” 那人闻到酒气,忍不住坐下,两碗水酒下肚,就细声细气跟路小野道:“我们要赶紧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火云帮的人,仇无君的剑奴……反正是其中一个……” “找他干嘛?” “有人到金楼,愿以黑山令为报酬,找出他的消息!”那瘦汉神神秘秘道。 路小野目光霍地一跳,来了!他不动声色道:“为什么?这人与仇无君有仇,要杀他的人解恨?” 那瘦汉顿了一下,更低声道:“仇无君死了!” “什么?”路小野终忍不住,“谁杀了他?” “没人知道,事发的四海镖局已烧成了白地,那死的人太多,太惨了,没一个活口留下来。” 路小野瞪着他:“那你怎么知道仇无君死了?” 那人道:“嘿,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我不但知道他死了,还知道他为什么死,还知道有人为什么要追找他的剑奴?” “为什么?” 路小野见他停下来望着手中的空碗,马上又叫店小二送上五六样小菜,两壶酒。 那人才接着道:“你想,竟然有人拿拼了性命拿来的黑山令到金楼换消息,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金楼怎么能不起疑呢,他们就去查了一番,这一查,就查出了火云帮的秘密。” “什么秘密?” “你想,四海镖局这种二流的货色,竟然值得仇无君去出手,那不奇怪么,仇无君最后还死了,那更让人看不懂了?” “这跟那人拿黑山令找剑奴有什么关系?”路小野忍不住道。 “当然有,这事的源头,就在仇无君找上了四海镖局,但死了,而那剑奴跑掉了。” “不,这事的源头,是仇无君为什么找四海镖局,他又是怎么死的?” 那人拍腿叫道:“对了,这就是火云帮想掩盖的秘密,仇无君找上四海镖局,是因为那镖局手上有张图,他灭了镖局的门,得到了那图,但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也盯上了那图,然后还把仇无君给杀了,听说是同归于尽,反正那剑奴带图跑了,所以,现在才有人出令,要那剑奴的消息。” 路小野眉毛一竖,道:“那是什么图?” 那人嘿嘿一声,道:“这图就不得了了,天下间,最大的宝藏,是哪个?” 路小野霍地站起来,又缓缓坐下,慢慢道:“难道……那是乾朝周皇的宝藏图?” 那人四下一望,见没什么人留意他们,才慢慢接道:“所以,你说这秘密,大不大?” “大!但这么大的秘密,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嗨,那你想想,这图在谁手上,火云帮啊,要不把这消息放出来,这宝藏不尽归火云帮了么,谁敢惹他们啊,但是嘛,现在就说不定了,现在谁抢先找到那剑奴,谁就有宝藏的地图。” “这么说,那人找金楼找人,就是想把这消息传出来?” “那倒不一定,金楼一向保守秘密,只是这次,这秘密太大了,有人捂不住,泄出来的,听说金楼的金先生也很火大,要找出泄密的人,千刀万剐。嘿,我倒感谢这人,说不定,我哪天走运,这图就落到我的手中。”这人说着,眼中露出贪慕之色。 路小野摇头道:“嘿,你若不想死,就离这事远远的,否则,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那人瞪大眼。 路小野望着窗外远处的乌云,缓缓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这下,江湖上非血流成河不可了,你这杀的,可不是一门一派,你不是坏人,你是大魔头啊。” 第16章 金元宝 乾朝宝藏,在江湖上引发的震荡,超出了葛长辉、铁石等人的想象。 有一种局面失控,不受约束的感觉。 只短短数日,酒馆、旅舍、市集,各处的江湖好汉,都在找寻那叫“大二”的剑奴。 这人据说还没回到火云帮,失踪了。 有贪婪胆大的人,甚至联队到火云帮所在碎仙山外围阻截要人,但被火云帮杀得人仰马翻,双方连日数战,死伤不少人,火云帮终究势大人多,一举出动了八百多人,将碎仙山周围可疑的江湖人都赶杀一空,江湖震动。 领队的火云三奇之一的邓昔甲放言:其一,火云帮并没有所谓藏宝图,对乾朝宝藏一无所知;其二,来犯火云帮的,杀无赦;其三,对设局陷害火云帮的背后势力,杀无赦;其四,杀害仇无君的凶手,杀无赦;其五,敢拦阻、劫杀剑奴的,杀无赦。 火云帮的狂妄与嚣张,更是激怒江湖同道,一时之间,江湖中除洁身自好如伽蓝寺等白道大派,都在寻找那消失的剑奴。 青少麟见自己亲手点燃的火势竟烧得巨大,亦是有些惊乱。 “怎么办?” 他回到葛长辉当初关住剑奴的城外农院。 葛长辉、铁石穿着旧布衫、扛着农具,裤腿上还沾着泥巴。 他们扮作普通农民,已在此干了几天活了。 这里的庄主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买了几百亩田地,半租半用,农忙时会请些人来帮忙。 他们混杂在帮工的农民中,不引人注目。 剑奴亦关在牛棚下地牢中,安然无虞。 三人正在一密室中,商量下一步计划。 葛长辉用力抚着下巴,道:“火云帮的人,对四海镖局还有各地分局,挖地三尺的查,他们要查出我们不可能有藏宝图的证据,不过我们的人,都提前解散,四海镖局的人,已转入地下了。” 铁石道:“关键是,当日与仇无君决战时,那些在现场的人,若他们被逮到,就会爆出仇无君死亡的真相,那我们编的事,就有漏洞了。” 葛长辉摇头道:“他们不会说的……,我也作了安排了……” 铁石叹道:“你还是不够狠心。” 死人是最安全的,不会说话,活人无论如何都有风险。 但葛长辉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属下手。 这点铁石、青少麟都知道。 所以,随着火云帮的追查,那么多人,很可能有人会被抓,那他们的计划,就可能被识破。 葛长辉瞪眼回击道:“铁堂主心狠,神刀堂这些人受你们恩惠多年,你们被烧掳一空,他们屁都不放一个,没见你们去找他们麻烦。” 铁石苦笑道:“这些人卵蛋都没一个,不值得我们出手。” 青少麟脑中浮现宋星汉、宋星庭兄弟的样子,想不到他们神刀堂竟然这么孬种。 葛长辉不再闲扯,继续道:“这事涉及的人、事都太多太复杂,越拖下去,对我们越不利,无论多完美的谎言,都会有被戳破的一天,所以,我们须得尽快按计划出招,放出剑奴,让朝廷与火云帮两相争抢,我们再暗中杀人放火,那时,就算他们真的能破开我们的局,但只要火云帮杀了朝廷的人,他们就别想脱身。” 青少麟、铁石都点头同意。 葛长辉对青少麟道:“只是现下形势,我和铁兄,及我们的人,都不能再露面了,还得劳累青兄弟出马了。” “没问题。” 铁石拿出一小赤红木盒,打开里面竟然是人皮面具,他道:“这里还有三张面具,都是神机堂为防武皇赶尽杀绝,为铁家留脉留后所做的,你上次那张在金楼露了脸,已不能再用了,这些给你,务必要安全活着回来。” 青少麟犹豫道:“这些,都是真的人皮做的?” 铁石瞪眼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人,这当然不是人皮做的,你以为是人皮做的?” 青少麟立时浑身一轻,尴尬道:“我看着很像……” 铁石翻着白眼,简直无话可说。 葛长辉忙道:“我看也像,神机堂巧手果然冠绝天下,那以后要能做一批出来,那我们岂不是……” 铁石气得哇哇叫道:“你们以为这一张容易做啊,还要一批,这一张至少要做三年,从原料到描画……” 两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些面具竟然这么宝贵,而铁石竟然一下子给了青少麟三张,青少麟都感觉难以回报,“这这,太珍贵了……” 铁石摆手道:“珍贵什么,若能除去火云帮,为神机堂几十口人报仇,一切代价都值!” 青少麟望向葛长辉:“怎么做?” 计划很简单,将剑奴带给朝廷。 朝廷若真的留意那宝藏信息,不可能放走剑奴。 “武皇的人,不可能不在意那宝藏!”葛长辉断然道。 维护天下治安的,是各州镇捕快,而捕快之上的金鹰团,则负责整治全国除叛逆之外的大案要案。 金鹰团,亦主要协调、应对江湖各门派。 所以,要将剑奴,一步到位放到捕快、金鹰团的眼前。 附近捕快最多的州府,就是幽州的定阳府。 这天天刚朦亮,定阳府四名身着青红劲服的捕快,走到文昌街尾的“周记面摊”刚坐下,就见长街前方一辆粪车疾驰而来。 “妈的王八羔子,这是文昌街,是给你们粪车走的么!”一捕快抽出刀,走到大街中,大喝:“停下,转车,否则把你们全捉起来!” 那车夫心一惊,一拉马缰急转,板车一侧翻起,车上五个大木桶全翻倒滚落街上。 桶中的大粪全倾泄下来,一时之间,整条街臭气熏天。 车夫大惊,扔落马身套着的板车架,猛抽马鞭,骑马急冲跑向长街另一头。 捕快们怒不可遏,四人立冲过来。 因为那倒下的木桶中,其中一个滚出来的,并不是粪便,而是一个人。 这人站起身,一脸迷茫,似乎刚从床上被滚到大街上一般。 他闻到身上的味道,忍不住立时呕起来,但一天没吃东西,什么也没呕出来。 才干呕两下,整个人已被人拎飞起来,狠狠撞在大街的青石板上,痛得他惨叫连连。 一捕快过来揪住他,猛抽耳光,怒骂道:“他妈的,大清早竟敢在大爷面前倒大便,我看你是活腻了。” 那人清醒过来,见那捕快又一记耳光抽过来,忙手掌一翻,捉住他的手,叫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反了这是,竟还敢还手!”一旁两个捕快立时抽出刀,向那人身上砍去。 那人怪叫一声,身子一滚,闪到一边,他正要起身,最后一个捕快闪到他身后,刀柄狠狠击在他脑门上。 那人身子一晃,转身望向那捕快,那捕快又一下击在他肚上,他终如破袋一般倒下。 “他妈的!”那捕快正要再狠狠一脚踢烂他裆部,旁边的兄弟拦下他。 “这家伙有点脸熟啊!” “是么?” 三人围过来,盯着那人有点青肿的脸,“是有点,难道是通缉犯?” 一捕快突然全身一震,颤声道:“我知道了,兄弟们,我们捡到宝了。” “这人,这人是火云帮那人……” “哪人啊?”一旁的兄弟仍是摸不着头脑! 那捕快狠狠一顿足,叫道:“就是凌大人叫我们逮的人……那个天字第一号的……火云帮的那个……” “金元宝!”一旁三个异口同声道。 人人都想要金元宝,火云帮的剑奴,现下江湖人人都欲得之。 所以金元宝就是捕快们给这人的代号。 他们捡到这金元宝,大喜过望,兴奋异常! 没见到一旁“周记面摊”的老板,一向老实的老周,跑得飞快,连摊子都不要了,跑进一条巷子中,将这天大的消息,报了出去。 定阳府漫长的一天,由此开始。 第17章 长街 青少麟隐在屋角,看着他们精心安排的计划,如期上演,一切都很顺利。 剑奴大二已落到捕快手中。 而且,火云帮的人,已行动了。 定阳府这么大,怎么会没有火云帮的眼线,尤其在这么敏感的时刻。 现下舞台已摆好,就等各方登场唱戏了。 青少麟已作好准备,他用了新面具,是个有麻子青年,脸有横肉,看样子甚易冲动,有点不用脑子,他还换了一把普通的刀,那把赤螭太显眼,不像普通小角色的兵刃,等主角们都上场,他就混入其中,伪装成火云帮的人,然后一冲动就抽刀杀向金鹰团,杀掉一两个人。 然后,就等着看好戏! 这计划十分的简单,且有效。 但青少麟隐隐觉得,似乎有不对的地方,但又想不出,只是心里总有点异样的感觉。 他暗生警惕,在街房顶阴角,小心地警觉四周。 他吸收了毒尊不少内力,又融合了紫鳞内丹,又杂七杂八的修了血脉经、九息转丹术、碧火玄功、混云紫气功,近来又化去一些绝毒化成内力,内功已臻一流高手境界。 只是应用法门不熟练,看了仇无君、七彩童子、张见凡、正明禅师他们对武功招式的使用,才有种打开宝库,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现下心念一动,触感如潮水一般,向四周延伸,四周一蚁一虫的动静,他都能感觉得到,但只是身旁一、两丈远,若只是触感声音,则远得多。 他现下收束气息,已甚难被发现。 一流高手的境界,的确让他有点,如鱼得水,得心应手的感觉。 屋下长街,那四名捕快,两人抬着剑奴,余个两人一前一后,迅速向衙门方向急奔。 整个江湖的人都在抢这金元宝,他们须得尽快赶回衙门,将犯人关到大牢,这样才安全。 江湖好汉一般不招惹官府,尤其招惹金鹰团,但现下就不好说了,这金元宝如此烫手,又有谁对宝藏不动心呢? 果然,才转过文昌街,还未过昌明街,就已感觉到在看不见的屋角、房顶,传来细碎的声音。 有很多人暗暗来了! 那奔行在前的捕快停步,站在街心,挺直胸膛大声喝道:“金鹰团办案,阻碍者,诛九族!”说着高高举起一块金色令牌,那令牌上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巨鹰,喙坚爪利,勇猛无比 四周暗地的声音仍是陆续响起,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那捕快望着前方十五、六丈远的昌明街路口,过了那里,再转入东兰道,过长平街,就到了衙门,若平时,这点距离一闪而过,但现下,每一步恐怕都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他突地往左一撞,撞开路边店门,对同伴喝道:“入去。” 三人马上抬着剑奴入了屋内,前头那捕快守在门前,自腰间突地抽出一短筒,然后猛地一拉,一赤红色的烟花冲天而起,“嘭”在空中炸成花雨,落下的烟花隐约交织出一头展翅的飞鹰。 那捕快冷冷道:“不怕死的来吧,金鹰团很快就会过来,你们到时候就成瓮中之鳖,想跑都跑不了。” 果然,他这支烟花飞上天,四周的声音停了下来,但过了一会,又慢慢响起来。 他们已包围捕快所守的房屋。 守在门口的捕快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知道这些人若是决定攻击,实是迅雷不及掩耳,若是这些家伙突然一阵暗器射过来,自己就变成筛子了。 突然他看到这些人,一个个自暗处站起来,一、二、三、四……大街上至少有十三个人,而四周房屋顶上,看见的至少有七个。 他们定定站在那,手按在腰间刀剑上,紧盯着那捕快,沉默无声,好像在等什么。 然后只见一瘦长汉子自街头路口慢慢走过来,汉子扬声道:“我是火云帮唐失,前面是金鹰团哪位兄弟?” 那捕快心中一凛,来得好快,且来的还是火云帮三奇之一的唐失,看来火云帮精锐尽出,为这剑奴,他大声道:“我只是金鹰团的小捕快,唐长老,你再往前走,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唐失并不理会他,仍旧笔直向他一步步行来,他道:“你们凌统领人呢?” 那捕快举刀向天,厉声道:“凌大人已快到,你再往前,那就是抗令,火云帮虽江湖独大,但我劝你,莫要以卵击石,我们金鹰团可有人,你仔细掂量掂量。” 唐失“哼”了一声,道:“小小的捕役,好大口气。” 见他仍是走行过来,那捕快深吸口气,脚步微分,摆正架式。 “你们有什么理由来捉我火云帮的人?”唐失走到他跟前,停步道。 “此人涉嫌共谋杀害四海镖局一门47人。” “这是江湖门派争斗,你们早告示说,你们不管这种事,而且,这四海镖局,隶属南平府,哪轮到你们定阳府的捕役说话。” 见他口气放软,似乎要说理解决,那捕快心中暗松口气,道:“凌大人说了,这案涉及朝廷要案,要顶格办理,各州捕快,以搜捕此犯为先,还说了,若有窝藏罪犯、抗令者,格杀勿论。请唐长老,不要为难小的,小的也是听令办事。” 这番话软中带硬,威胁味甚浓。 唐失翻着死鱼似的眼珠,直直瞪着他。 那捕快心头一震,勉强一笑道:“唐长老……” 唐失右手疾地伸手抓他咽喉,那捕快提刀急斩,唐失身子突极快的向前一纵,捕快那刀刚斩到他手腕上,他已先一步抓着捕快颈喉,将捕快像捏小鸡一般起来。 那捕快身子一软,手中刀呛啷一声跌在石板上。 唐失瞪着眼道:“我就是杀了你,凌东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那捕快喉咙格格作响,他伸出双手用力急掰唐失岩石般的手腕,哪里撼得动。 这时候只听马蹄声急如密鼓,十数匹马狂奔而来,当先一人厉喝:“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杀官家捕役?” 只见街上火云帮的人,或自屋角、巷口,或自檐顶,闪到街道中,拦在马前。 当先那捕头厉声道:“你们什么人,再不散开,通通一律处死。” 他话音未落,就见一捕快自空中向他撞来,他急自马上飞身而起,接着那捕快。 唐失向那捕头道:“邢捕头,你这小兄弟,太耿,我教训教训他。” 刑捕头铁青着脸,将手下放下,喝道:“唐失,你直当定阳府是你火云帮的堂口么!你们狂妄得也太无法无天了!” 唐失拍拍手,只见屋内三名捕快鱼贯而出,他们的刀都被解了,显然亦被点了穴,后面是几个执剑扛刀的火云帮大汉,其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一人。 “大人,他们要带走那犯人!”那被唐失扔出的捕快急道。 刑捕头厉声道:“唐失,今天你要抗令带走犯人,除非全杀光我们。” 唐失道:“邢捕头,何必焦躁,凌大人不是要来么,那我们就在此,一道恭候他如何?” 火云帮的人自一旁屋内搬出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放到街道中间。 唐失大马金刀搬开椅子坐下,对邢捕头作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火云帮的人解开三捕快的穴道,他们忙跑回街头的阵营中。 邢捕头见此阵势,大是疑惑,火云帮拦着的人在他身前让开了一条路。 邢捕头冷哼一声,对身后那捕快道:“你去找知府大人,问他要令牌,关城门。” “是!” 关城门不一定能留下唐失,但能留几个是几个,纵是鱼死网破,也不能让他们这么嚣张的如入无人之境。 邢捕头走到唐失跟前坐下,用手指着剑奴道:“那人我们必须要带走!” 唐失冷笑道:“看来,你们还真是信了那宝藏的传闻,难道你们看不出,这是有人在暗算我们么?” “如果是假的,那就更好办了,你把人给我们,反正他一无所知,一无所有。” “给自是会给,只是,我担心人家还有什么阴谋,所以,不如我们一块等凌大人,我相信他会还给我们一个公道。”唐失悠然道。 然后,两人再不作声,就这么坐在大街中央。 街的一边,是定阳府的捕役,另一边,则是火云帮众。 眼前情景,大出青少麟意料之外,他心中那不好的预感终于应验了。 火云帮控制了剑奴之后,竟然还和捕役一道当街相谈甚欢,还专侯着金鹰团统领到来,这怎么看,都不像事情朝他们设计的方向发展。 火云帮,似乎一点也不畏惧金鹰团一般……铁石一直判断火云帮系朝廷的走狗,看来果是真的。 现下这情形,与青少麟想象中的刺杀情景完全不同。 他现下就算真能杀那些捕快,但亦断不可能有人会信这是火云帮下的手! 怎么会这样! 青少麟隐隐感觉,他们的计划有失败的危险! 也许,他还有个机会,等那凌大人现身,杀掉他,那邢捕头他们一定将这大锅,砸到火云帮身上! 就这么办,现在,只耐心等着那凌大人来了! 第18章 金鹰亮翅 文昌街的粪便已被人携水清洗干净,行人慢慢多起来。 但没人敢到这边来。 几十条汉子,如同木雕一般,动也不动,大白天就这么站着。 想叫官府的发现,定阳府的十几名捕役,似乎都在里面,如呆头鹅一般。 出大事了! 百姓纷纷避开,但一过了这街,那些人就当没事一样,照样在旁边吃酒、看戏。 一动一静,甚有点诡异。 青少麟小心将心识落到街心那唐失身上,想要查查他的深浅,哪知道感应才触碰到他,唐失目光如厉电一般向他这边扫来,他忙散去功法。 高手果然是高手。 他听到唐失推开桌子,慢慢站起来。 坏了,青少麟闭上眼,屏住呼吸,知道自己任何一点轻微动静,都会被对方察觉。 瓦面完全没有任何声音,但青少麟知道对方上了长街的屋顶,正在四下巡查。 幸得他并没有藏身就近,否则这下就暴露了。 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甚强的气息,这时候只听唐失说道:“凌大人,终于等到您了。” 凌大人来了! “唐兄,别来无恙!”只听一个声音道。 青少麟脑中立时冒出一个画面。 一轮明月,一寺庙大殿,一人跪在地上,一人背负双手,看着天上明月。 跪着的那人,就是安长乐,而站着背负双手的人,就是金鹰团副统领,凌东来凌大人。 青少麟对那夜所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那一夜,澜贵妃到万安寺祈福。 发生了震动天下的谋刺案。 那一夜,安长乐死了。 那一夜,郭惊神使出惊神一枪,忆起那一枪的余威仍叫人魂悸魄动。 那一夜,一个叫白裳的女子,印入他的灵魂,如今这女子在哪?又在做什么? 被他深埋的那一夜,那一夜的凌大人,又再次站在他面前。 他同样在暗处,凌大人在明处。 只是不见当时明月。 而他这一次,是暗杀者。 目标正是这个见过两次,但却未睹其面的凌大人。 只听唐失道:“凌大人,您该知道,我们火云帮,不可能私藏周皇宝藏的藏宝图,若有,我们早献给您了。” 凌大人淡淡道:“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已掩不住了,早晚皇上会知道,皇上他日若问起雨大人,这是乾朝宝藏又冒出来,是怎么个回事,那雨大人如何作答?仅凭唐兄一句话,我们回皇上说,只是一个江湖骗局而已?” 他们在屋顶说话,声音都极细,青少麟内力匪浅,才听得大概。 唐失道:“我不会令雨大人难做,只是凌大人,您也知道,我们为朝廷效劳,这几年清了江湖上不少帮派,江湖现在这么平静,也有我们的功劳,我们做得好看,那雨大人、凌大人脸上也有光。 白虎堂彭啸虎这几年都收拾不了黑月会、风云会、自在岛那几个,还害得澜贵妃被刺遇险,闹得灰头土脸,这一个月来虽全力追剿黑月会,但收效甚微啊,白裳连影都没逮到。 这样看来,说不定有天雨大人,会接管白虎堂呢……” “贵妃遇刺,我们和白虎堂、朱雀卫都有责,奸细出在我们金鹰团,雨大人还被国师严厉呵斥。”凌东来竟然直接了当将朝廷内幕相告,“事情没你想的简单,所以,你明白没有,乾朝宝藏的事,雨大人不容再有错!” 唐失躬身道:“原来如此,唐某明白了。大人,只是这的确与我帮无关,这些年来,江湖上痛恨我帮的人,如过江之鲫,我们为朝廷清除的每一个帮派,都有可能设计这阴谋来害我们。” 凌东来冷冷道:“四海镖局,可不是我叫你们下的手,你倒说说看,为什么对他们有兴趣?” 唐失早知道凌东来要问这个,道:“因为面子,大人,四海镖局打脸我们的人,我们当然不能忍气吞声!” 凌东来冷冷道:“果真如此?” 唐失反问:“难道大人真以为,我们是因为四海镖局手里有藏宝图,才去灭门?” “这也是雨大人要查清的。” “四海镖局怎么可能会有藏宝图呢,袁诚汉将宝图给皇上,皇上不烧了吗,这人尽皆知,要是这是真,那应该去查袁……” “唐失!”凌东来大喝! 唐失低下头。 凌东来厉声道:“该查谁不该查谁,雨大人自是心中有数,现在四海镖局的人都死了,现场活下来的,就只有仇无君那娈童,你们把人交出来,事情就一清二楚,你还要跟我讲什么?” 青少麟一震,那剑奴竟是仇无君的娈童,那变态的家伙! “大人,这剑奴明显被设局的人掳去,今日又突然出现在城中,实是可疑,为防有人设计阴谋陷害我帮,我请求旁听大人审案!请大人充准!”唐失说着躬身深深一揖。 听得唐失如此说,青少麟心中暗道,葛长辉果然猜中了!但又猜错了! 只要审那剑奴,那剑奴必将当日仇无君之死和盘托出,然后再将被掳受困的事说出,剑奴的这番话,就足以说明有人设局陷害火云帮。 但问题是,剑奴的话,有几成可信! 他是火云帮的人,自是会为火云帮解脱。 而唐失,又担心剑奴被人策反,到时说一句“火云帮意欲私吞乾朝宝藏”——这一句话就有灭帮之危。 所以唐失要求在旁旁听。 但这反显得火云帮心虚,试想,唐失在场,剑奴又怎敢说出对火云帮不利的话。 唐失在场,更显得火云帮不清不白。 葛长辉是算准,无论剑奴招什么,都不会令火云帮彻底洗掉疑虑。 但葛长辉没想到的是,金鹰团与火云帮如此紧密,火云帮,就是金鹰团在江湖的化身。 火云帮若灭了,对金鹰团来说,等若断其右臂。 他们是一丘之貉。 只要火云帮不是真的私吞藏宝图,金鹰团就不会对其下手。 而且,现下两人这般关系,青少麟亦刺杀不了凌东来。 凌东来武功甚高,旁边又有一个火云三奇的唐失,两大一流高手,青少麟又如何下得了手? 而杀其他人,又如何撼动得这两派的亲密关系! 青少麟心中苦笑,看来,自己的感觉的确是对的。 这事果然出问题了。 青少麟在这边思虑万千,那边凌东来想了想,缓缓答复唐失道:“可以,但你须背过身去,且不能言语,否则我不好交差。” 背过身去,就是不能打眼色,不能言语,那自是无法传话。 唐失道:“凌大人果然公道,就这么办。” 两个下到街道,昌明街已多出三十来个身着青绿金边劲服的金鹰团鹰卫,团团围着火云帮。 整个街面,火云帮人数已处劣势。 邢捕头等捕役见凌东来自屋上下来,轰然震天大声道:“大人好!” 声势甚大,直要将刚才受的窝囊气喷回去。 “大人,火云帮欲劫犯人……”邢捕头挺直腰,直瞪着唐失大声说道。 他自是不知,金鹰团与火云帮的密切关系。 凌东来举起手,道:“我知道了,这事牵涉甚大,我亲自提审犯人,现场办案。唐堂主,你作为贵帮代表,亦是本案重要证人,本官令汝参与对质。尔等皆在门外守候,不容任何人靠近。” “是!”金鹰卫与捕快齐声大喝。 “谨遵大人吩咐。”唐失恭声道。 那剑奴尚昏迷,被火云帮的人扛在肩上,一捕快走过来,示威似的狠狠将他抢下来,火云帮的人默默退让到一旁。 捕快两人将剑奴提入旁边一空店铺中,一人将他捆绑在柱上,一人搜遍全身,并无异物后,又一掌将他打醒,这番准备过后,两人才出门,恭声对凌东来道:“大人,一切已就绪。” 凌东来大步走进屋内,唐失跟在他身后进去。 那捕快将屋门关上,转身走到离门十五步外背手站定。 金鹰卫亦都在离屋十五步外,四面八方,背屋围成一圈,八人到屋顶警戒,他们不敢站在凌东来头顶上,都在屋角四周守卫。 青少麟暗暗叫苦,知道他们都太小看朝廷、小看金鹰团了。 这一下,他如何无声无息的刺杀。 这计划实是必败无疑了。 就在这时,心中警兆乍现,一手掌已抵在他背心大穴上。 青少麟震得魂魄俱散。 “别动。”一清冷的声音道。 第19章 鬼神莫测 青少麟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瞬间知道自己无从反抗,亦无力反抗。 一丁点的反抗,心脏都可能被对方捏爆。 他全身无力,原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自己就像初生的婴儿一般脆弱。 对方是怎么到自己身后的,自己竟然一无所觉。 他僵在那,全身发虚。 身后那人道:“你在这干什么?” 声音直如春冰乍破! 青少麟这一次终听清,这是个女子! 还是个绝色的女子! 他虽然没见到她面目,但抵在自己背上的手掌,给他这样的感觉。 但这亦是要命的女子。 捏着青少麟心脏的气团稍松开,青少麟得以开口,他微声道:“刺杀凌大人。” 他不敢说假话,他有种感觉,他说假话,身后那人肯定会知道。 青少麟第一次体会到,心脏被拿捏后,完全被人控制的无力感。 那人沉默一下,缓缓说道:“火云帮得到藏宝图了么?” 青少麟摇头,“没有。” “四海镖局根本就没有藏宝图?”那人的声音,竟然罕有的,似乎有点苦涩。 “是!” 那人又再沉默半晌,才道:“所以,是你们设的局,引凌东来过来?” “是!”青少麟感觉自己被慢慢剥光衣服一般,全身赤裸,无所隐藏,这种感觉甚是难堪,但此刻性命在别人呼吸之间,只能乖乖听话。 “你们要借雨亦农的刀,杀朱焰天。” “是。”这人果然一眼就看穿他们的计划。 那人停下,问了一个青少麟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是毛破狼的弟子?” “不,我不认得毛破狼。” 身后那人似是在皱眉,“那你这混元紫气噬阳功怎么来的?” 青少麟感觉一股细微的气息下探到自己丹田。 他突然想起,白裳亦做过这样的事。 怎么绝色女子,都对自己丹田内功,这么有兴致。 背后那女子“咦”一声,道:“不对,你怎么有卓穷愁的内力……”她的手突然一震,“竟然还有仙道寺的内劲!” “你到底什么人?” 青少麟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作答,他不是任何一帮一派的人,也没师父,武一刀和他亦师亦友,教了他七杀刀,黑月会范深给了他《血脉经》,是他入江湖的引路人,但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雨,他仍旧觉得自己无门无派,孤身一人。 那人见他不作答,遂冷喝道:“仙道寺小和尚的内劲,卓穷愁的内力,怎么会在你身上,说!” 她本不在意这些屑事,但面前这少年身上的内功,实在太不可思议,无法解释。 青少麟只得简单的说了一遍,仙道寺孔雀、毒尊卓穷愁为他而来,皆因他身上那异兽紫鳞的内丹,看来,自己是跟那莫名的紫蟒,纠缠不清了。 那人听了亦甚惊讶,“原来如此,孔雀终还是下了山。想不到,卓穷愁竟然这么死了。那你的混元紫气功是跟谁学的?” “没谁,紫气功的秘笈我从一黑帮帮会头目那得的……没师父。” “那你和火云帮有什么仇?”既然开了头,就干脆问到底。 青少麟只得又将他和火云帮的事说了。 “所以,你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为了道义?” 青少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征征的望着远处,道:“我只是个店小二,实在微不足道,但如果我能将天下第一邪帮都覆灭了,那在她心中,我就不是无足轻重的人了!” 这话说出来,青少麟亦是一怔,难道自己做这么多事,是为了得到白裳的青睐?这才是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原来是为了女人……”背后那人声音低婉,似乎还夹着轻叹,她突然撤去手掌。 青少麟一愣。 “走吧。”那女子道。 走?去哪? 一朦胧的白影飘过他身边,直向凌东来所在的屋顶飘去。 空荡荡的,直如空中一缕人形的轻烟。 那屋顶四角明明站有8人,守住了所有方向,她直向他们飘去,那8人竟然没看到她一般,任由她自他们中间穿过,然后在屋檐角消失了。 青少麟惊得张大嘴,这是鬼影么? 他一咬牙,跟着掠过去,他小心避开人翻上屋顶,一金鹰卫就在他面前,但竟然没作任何反应。 果然! 青少麟靠近一看,这人竟然闭着眼,直直挺立着,似是被人点了穴,睡着一般。 屋顶上的8人,全都一样! 那女子不知何时,竟然点了他们的穴道。 青少麟只觉心中阵阵发寒,这女子到底是人是鬼? 他小心揭开瓦,向屋内望去,只见屋中柱上捆着一个人,那自是剑奴无疑,他垂着头,想是昏了。 剑奴面前,一八字须的男子右手要自腰间拨剑,剑没拔出,他已伏桌昏倒,而他身旁的唐失,则偻着腰,倒在地上。 青少麟大为震惊。 虽知那女子无声无息制住自己,武功绝世,但高手如凌东来、唐失,竟然亦不堪其一击。 青少麟这才看清,那女子一袭月白僧衣,无声的站在屋中,见青少麟望下,向他招了招手。 青少麟见她脸上罩着个白色无脸的面具,不禁吓了一跳。 他小心自窗口翻进屋内。 屋内发生这等惊天变化,但屋外的金鹰卫竟然仍毫无知觉。 若非亲见,青少麟断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可以像鬼神一般,神威莫测。 “你用混元紫气,化去凌东来内功。”青少麟耳鼓内响起那女子的声音。 若在平时,青少麟断不肯对一个昏迷的人下手,但现下,任务重大,且那女子又太过犀利,不由得他不听。 他掌按凌东来膻中穴,紫气下探,直接将凌东来的内力吸噬化为已有。 这果然是门邪门心法呢。 青少麟暗道。 但他已走上这邪道了。 那就走到底吧! 只有变强,才能在这世间走出自己的道。 凌东来内功果是深厚,但青少麟内功本就与他相差不远,此消彼长之下,凌东来内功已被吸了大半,他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 “好了。”那女子对青少麟道,“你让他吩咐门外的金鹰卫,把火云帮的人,全部拿下。” 她说完,人影一闪,已不见了。 青少麟一掌打在凌东来脸上,凌东来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见一半脸麻子的青年手掌正按在自己胸口大穴,手正欲拔剑,却惊觉内力自膻中穴源源不断流出,他大骂道:“臭小子,你干什么!” 哪知道气微声弱,语不成声,他大惊之下,奋力伸手去拔剑,哪知这一用力,内力更像洪水缺堤一般,奔泄而出,全身一软,瘫坐在地。 青少麟低喝道:“让外面那些金鹰卫、捕快,将火云帮的人都拿下,否则,就吸干你内力!” 凌东来见唐失倒在地上,喘息道:“你到底是何人,敢刺袭朝廷命官,可是诛九族……” 他话未说完,青少麟的右掌又抵在他胸膛上,凌东来只觉身体的内力飞速流逝,他脸色煞白,急叫道:“停,我叫,我叫。” 这法子果然有效,青少麟知道,对武林中人,没有内力比要他命还难受。 自己没内力那段日子,直是生不如死 他手掌紧紧按在凌东来膻中穴,冷冷道:“喊话要威严,有力,若露出破绽,我一掌震断你筋脉,让你生不如死。” 凌东来死死瞪着青少麟, 他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倒下的?他们感觉到屋中有第四个人的时候,就已倒下了。 绝不可能是眼前这青年,他身上没有那种绝世的杀气。 那人还在暗处!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开口大声怒道:“门外的金鹰卫听令,将外面的火云帮徒,全数拿下!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此令一出,金鹰团立时如狼一般向火云帮徒扑去,而火云帮众则大为愕然,他们哪想到自己转眼间立时被捕杀。 刹时之间,外面喊杀连天。 凌东来转身向屋中角落望去,屋中哪里有人,他道:“你的主子呢?” 青少麟默不作声。 “你们,是黑月会,还是风云会?还是自在岛?”凌东来目光凌厉,这么不怕死的想要弄他们金鹰团的,只有朝廷这些反贼。 “不对。”他脑中慢慢清醒过来,“他们都没有你主子那么好的武功,天下间,有你主子这么好武功的人,屈指可数。” 青少麟将手掌重按在他膻中穴上。 门外喊杀声渐息,有人在外面大声回报:“报大人,火云帮的18人已全数拿下,其中死5人,伤13人。” 青少麟盯着凌东来,压低声音道:“你跟他说,有宝藏的重大线索,让他们用白鹰急讯通告雨大人,情势紧急,请雨大人,务必亲至。” 凌东来全身一震,“原来,你们想打雨大人的主意……” 第20章 祭品 雨亦农这名字,像一道惊电打下。 凌东来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仰头用力一嗅,脸色大变:“……是你……” 是谁?青少麟莫名其妙,随即反应过来,空气中,有着极淡极微的香气,那是那女子手掌抵在他身上留下的残微气息,难道说,凌东来竟然凭这一点,就知道这女子是谁? 凌东来还没说出第三个字,咽喉就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扣住,他喉头格格作响,似马上就碎掉。 那白衣女子自虚空中行出来一般,一下间已现身屋内,她道:“本来想留你一条命,但凌东来,你太过精明能干,现在,只好借你人头一用了,让雨亦农现身了。” 凌东来脸上神色又惊又惧,只见那女子右手轻轻转腕一指,青少麟腰间的刀凭空跳出,一下子搠入凌东来腹中。 青少麟僵在那里,随却马上向后跳开,一脸惊惧。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传说武功绝高者能使出数丈远的御剑术,以气御剑,青少麟只当是传说,但现在竟然真的看到,眼前这女子,竟然能以气驱剑! 这种杀人方式,直如魔术一般。 凌东来眼睛圆瞪,死死盯着那女子,那女子冷哼一声,凌东来身子一震,双眼陡然失去神彩,头颅下垂,终死了。 那女子轻轻收回左手,凌东来咽喉那气团乍地散去,他身子没了凭托,一下子滑倒在地。 “收回你的刀。”那女子道。 青少麟忙收刀入鞘。 那女子环视一周,道:“现下,只有按你的法子走了。” 我的法子?青少麟一愣,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计划是杀了凌东来。 而现在,这女子被凌东来认出,亦不得不杀了他。 她究竟是什么人? “这样也好,这样雨亦农,就不得不来了。”她对青少麟道:“带上那两人。” 青少麟忙过去扯断剑奴身上的绳索,一手拎着他一手扣着唐失。 高手如唐失,此刻在他手下,亦只是一头软弱的猪一般,一流高手在这女子面前,竟这么脆弱。 “走!”那女子往青少麟腰间一搭,拔身而起,就这么冲破屋顶,“嘭”,在四散飞射的瓦片碎木中,两人风驰电掣般越街跨屋,迅速远去。 一群金鹰卫反应过来,冲入屋中,骇然发现他们的副统领竟然已身死地上。 刑捕头又惊又惧,又怒又忧,脑中闪过诸多画面,自己被五花大绑入狱,因失职被处斩……他忍不住身子一颤,嘶叫道:“火云帮,是唐失,唐失杀死了凌大人……” 众人惊慌之下,回想起那团身影,看不清楚,但那不是唐失,还有同样不见的剑奴,还有谁? 但奇怪的是,凌大人叫他们将火云帮拿下,他自是已将唐失拿下,才下令的。 这是金鹰团的一贯作法,首领趁敌不备,擒下贼王,而他们则一拥而上,将其他贼人一网打尽。 难道今天凌大人失手了? 还是……难道有人潜进来? 屋顶跳落的金鹰卫中,有人道:“刚才……我们好像迷了一下下……” 众人齐齐变色,若是这样,那真是有外人来袭,这人杀了大人,劫走了火云帮囚犯,那到底是什么人? 邢捕头盯着那人道:“兄弟,你只是太累了,放心,没人能躲过你们的看守,闯进屋杀凌大人……” 邢捕头说到此处,屋顶上看守那8名金鹰卫立时脸色大变,他们省悟过来,若真有人闯进来,他们实是百死莫辞。 只听邢捕头继续道:“是唐失太狡猾,假死骗过凌大人,趁大人不备,反杀大人,劫走了剑奴——是不是?”他举目望向旁边团围着的金鹰卫。 金鹰卫们醒过来,大声喝道:“对,就是这样!”“他妈的,唐失这混蛋竟敢杀大人……”“早知道火云帮心怀不轨……”“不是早知道,是哪知道!”“是是……我们早不知道,不知道早……是刚才知道……” 邢捕头缓缓道:“凌大人死了,实是因为唐失太阴险奸诈,骗得凌大人和他一起入屋……千错万错,我们不该让凌大人独审犯人,但凌大人的话大家都听到了,此案重大,他要亲自审理,我们也只能听令了。” “是是……这位捕头兄弟说的是……”金鹰卫没想到,这定阳府捕头如此有见地,纷纷点头称是。 “各位兄弟,凌大人死了,案动天听啊,我实是为各位的人头才想,才作此推定,若各位到时胡说八道,那今天这里所有人的吃饭家伙,只能卡嚓一下……”邢捕头单手狠狠在颈后一斩。 四周的鹰卫、捕快齐齐摇头,都道:“邢捕头,兄弟们绝对咬紧牙关,不错说一个字!这是砍脑袋的大事,我们岂会这么傻,是火云帮下的手,他们杀了凌大人,我们一定禀报雨大人,将火云帮彻底荡平!” “荡平火云帮,为凌大人报仇……”声音远远传开去。 只半个时辰,金鹰团凌副统领为火云帮所杀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定阳府。 青少麟望着底下昌明街的金鹰卫押着火云帮的人上了囚车,慢慢去远。 就这样?火云帮就这样完蛋了? 一切果如他们计划的那样,但一切都并非他们所算。 凌东来是死了,但却并非他所杀。 他至今觉得,像是梦一般。 但那这不是梦。 他身旁倒下的唐失、剑奴,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那白衣女子消失了。 就像她突然凭空出现一般。 她托着青少麟,青少麟感觉像腾云驾雾一般,到了城外一荒山。 然后她就不见了。 青少麟真怀疑她是鬼怪、妖精,但转念一想,这人怕是仙子。 若不是仙子,怎么会在他正无计可施的时候,帮他杀了凌东来! 现下这仙子要下凡去杀雨亦农了。 虽说她武功绝世,但雨亦农毕竟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十人之一。 可动用赤雷火器。 且雨亦农本身亦是天下有数高手。 这样一想,青少麟似乎觉得,这事没他想的这般易如反掌。 说不定,这白衣女子,会陷入险境。 他突然有点担心起这神秘人来。 但这等绝顶高手对决,他这小虾米哪敢插手。 他看着地上的剑奴、唐失,这两人如何处理呢? 杀不杀他们,应该都无人信他们的话了。 金鹰团的人咬定是他们干的,就是他们干的,双方一开火,原来为何交战的原因,就不重要了。 反正打都打了,为什么打你,谁还在意。 只是……唐失武功亦不低,要不要动混元紫气功,将其内功噬了呢? 吞了他的内功,自己集合了两个高手的内力,那自己武功,就能直追那神秘仙子了,有那般神鬼莫测的武功,纵横天下,几无人档! 想到此,青少麟断然伸出右掌按在唐失膻中穴上,他催动混元紫气,紫气吸噬唐失内力,正走任、督,游奇经,落丹田之际,突然之间,腹痛如绞! 糟! 青少麟脑中轰的一声,难道是走火入魔?自己吸取的内力太多?一下子经脉受不了! 他右手想缩回来,但手掌上内力竟自行源源不断的传过来,他丹田如剑绞,根本发上力。 青少麟身躯动不了,脑子却甚清醒,他丹田一下间容不了这么庞大的内力,若再传过来,则丹田就炸废了。 他心如明镜似的一清二楚,但身子却僵直动不了,听任手上内力狂涌而入,直如小舟处在汪洋大海的狂风暴雨之中。 他又怕又悔,恨自己贪心,心中方知邪道功法的危险。 但自己有万劫丹复原,应该还能活过来吧?但恢复之力正是因丹田的万劫丹啊,若丹被炸出丹炉,难道还能复活么? 怕是不能了,自己实在太过放纵了! 突然间手一震,却是唐失被吸内力过多,如凌东来一般醒来,他内力外泄,迷糊间一掌推出去,但内力被吸,掌上力道只有小半,幸得这一掌推在青少麟膻中穴上。 青少麟全身内力激荡,这推来的一掌反震得唐失手臂震断,整个人倒飞起,直滚下坡,撞在一大石上,名震江湖的火云帮三奇,竟然就这么昏了过去。 青少麟被这一掌击中,亦倒在地上,四肢僵直,一动不动,体内内力横冲直撞,如风暴在他体内乱闯,直到半夜,风暴才渐息。 青少麟挣扎着坐起来,他猛地喷出三大口淤血,一喷出血,体内真气像活水一般在水渠畅流,他不由自由盘腿坐起来,摆出练功的姿势,将吸取的凌东来、唐失的内力缓缓导入奇经八脉,如此十周天,再导入十二经脉,如此再十周天,最后才导入气海丹田。 如此一来,凌东来、唐失的内力,才终于为他所有。 青少麟睁开眼,感觉天空的星光格外清晰、柔和,似乎满天星光都拉到这山顶上方一般。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似乎能感觉到,血液自自己手腕血管,流过掌心,再经指尖,缓缓流回血管,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有这手掌十八年,但今天才第一次认识它,还有这副身躯。 青少麟知道,他已不是刚才坐下行功的青少麟。 他那刻清晰明白,自己是真正的一流高手了。 但他亦清晰感觉,自己丹田气海内的真气,存在巨大的风险。 紫气只是吸取了这些真气,这些真气融入了他丹田,但这些真气中天然特性,并没有屏除,如唐失真气偏阳,而凌东来真气偏阴,毒尊真气则阴中含毒,而紫鳞内丹大热大燥大补,这些特性互相排斥、对立,一旦异种真气多起来,排斥越烈,他就如中世间无解的毒,全身器官慢慢腐烂而亡。 这种腐烂,他知道万劫丹亦恢复不了,若是外力损害身体自能回复,但真气相斥,只怕万劫丹先行毁了。 他再不能冒险吸噬真气了。 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因为他体内已种下几种特性不一的异种真气,现下只是相处甚好,没发作而已,但总有一天,这些阴阳不一、热燥阴虚的真气,会像菟丝一样纠缠不清,互相排斥,他最后亦会全身腐烂而死。 真是讽刺,他明明有世间御尽万毒的万劫丹,但却不能解去异种真气种下的慢毒。 果然邪道内功走捷径,都有隐患。 青少麟现下才知道,只可惜已晚了。 青少麟突然想到,也许那神秘的仙子能知道解决的法子,她武功那么高……,给人的感觉没什么事能难倒她,若自己在她将要行刺雨亦农时帮上忙,那说不定她肯帮自己这小忙! 想到此,青少麟站起身,望着定阳府灯火通明的衙门,雨亦农应该会到定阳府,他至少会查一下,凌东来怎么死的。 那神秘女子也许现在正隐藏在某个地方。 青少麟向山下掠去,他得马上行动,谁也不知道雨亦农什么时候会到。 他现在,阴谋行刺金鹰团统领,是切切实实的大反贼了。 此事若成功,白裳必不再当他只是个鲁莽的少年了。 他需要一件祭品,震动天下。 雨亦农现下,就是最好的祭品。 第21章 暴雨 明明刚才还是满天繁星,皓月当空,突然之间,不知哪来的乌云遮了半天星月,突然喀嚓一声,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大雨万箭齐发般落下。 青少麟闪进街边的屋檐下,檐上的雨如小瀑布一般,但他肩膀只沾湿几滴雨点,他的轻功亦甚高了,虽仍不如那白衣女子一般诡魅,但比起万安寺中的白裳,已是高出不少。青少麟又是高兴又是惶恐,似是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东西。 不远处衙门灯火昏黄,风雨如晦,明暗不一,像一头伏在暗处的巨兽。 青少麟望望雨,身子突然倏地闪出去,“嬉龙步”一经施展,青少麟拇趾点在青石板、屋檐角、石狮尾上,一下间闪进了衙门。 衙门走廊门庭各处挂着气死风灯,捕快、鹰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雨中西屋尸气显得特重,显然是停尸之处,凌东来尸体应在那。青少麟上了院院的槐树,正要飞掠过去,突然耳中响起声音,“他们在里面伏有人。” 青少麟一惊即喜,是那神秘女子,她果然在此! 青少麟屏息一听,果然西屋内有三个若断若续的气息,这些家伙真是够阴的,竟然在停尸房里还埋伏有高手。 他们是怕有人会来,潜进停尸房暗杀么?防得这般严密,金鹰卫这帮家伙,也很聪明啊。 但这亦证明,雨亦农是一定会来的。 能潜进去是最好的,但西屋那么小,又扣着门,很难这么无声无息不惊动里面三人潜进去。 他突然想到,有一个绝对能光明正大进去的方式。 他细声说道:“我有法子,绝对没有问题!” 他知道这话,那女子肯定听得到。 耳边没响起任何声音。 青少麟自空中掠向西屋,姿势飘逸潇洒,如矫龙行空,他空中轻推一掌,门口无声无息开了,像被风吹一般,然后又缓缓关上。 屋中一前三后放着三副棺材,都放在大凳上,离地三尺。 青少麟站在最前的棺材前,里面放的正是凌东来的尸体。 突然之间,土里伸出双手捉住他双脚,顶上剑风凌厉扑落。 青少麟双足一沉,随却疾踢,将那双手踢开,但感觉腿一阵裂痛,已被那双爪抓伤,伤口发麻,想是中了毒。 他举刀上撩,上方的细剑改刺他手指,他手指一弹,刀脱手向上飞去,细剑横扫,将飞来的刀粘住,顺势一甩,那刀竟然反斩向青少麟,青少麟双手一合,接住刀,那细剑趁势刺来,青少麟双掌猛一用力,刀刃断裂,向上飞去,细剑“叮叮叮”将碎刃全档下。 这两人电光火石间,见招拆招,紧急得连呼吸都要停了,后方正中的棺材中,突然跃出一人,速度奇快,左手一扬,一团白粉打到青少麟脸上,然后他一下子扑到青少麟身上,手上的短刃在青少麟身上连扎出十几个洞。 青少麟望着身上狂飙而出的血,仰天倒下。 刺中青少麟的人,凌空一翻身飘然落地,道:“胡大人果然算无遗策,当真有人意图潜入暗杀雨大人。” 梁上使细剑的黑衣人跳落,道:“这人是谁,身手相当不错!” 土里的人跳起来,狠狠踢了青少麟几脚,骂道:“再不错,现在也是个死人。” 这时候,房门砰地被推开,四名鹰卫提着灯笼闯进来 ,欢叫道:“有耗子落网了?” 灯笼照在青少麟的脸上,使细剑的人转头对同伴道:“奇怪,不记得江湖上有这号人物,刀法这么好,这么年青,还一脸麻子,你们可认得?” 众人都摇头,使短刃的人道:“要行刺雨大人,当然面生点好,出去吧,在这设伏也没什么用了。” “是。” 两人将青少麟扔进一空棺材。 然后一行人走出去,关上门,守在屋外。 青少麟全身是血,躺在棺材中,这就是他的计策。 遇刺而死,光明正大的潜进来。 绝对没人会怀疑! 过得一会,青少麟才慢慢醒来。 突然之中,他耳鼓内响起极细的声音,“你怎么还能活过来?” 声音充满惊异。 能让这神秘绝世的女子惊奇,青少麟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原来还是有她不知道的事。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还活着的?难道她能看到自己么? 青少麟嘴巴无声无息的说了几个字。 耳内那声音甚是吃惊:“万劫丹?竟然还有这种东西,那你岂非……长生不死?” 青少麟亦大吃一惊,难道她也在这屋内? “不是长生不死,只是,能复原一些伤口……”青少麟内识觉醒后,已知道若丹田被毁、头颅被砍,是复活不了的,而四肢被断,亦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接合,万劫丹的复原力并非万能,他并不是什么不死人。 听青少麟解释是卓穷愁因身体被哥舒长夜烧损,才千方百计制出这复原神丹,那女子道:“原来如此,想不到除了夺舍大法,卓穷愁竟然还能生生劈出另外一条路,不愧是毒尊——胡野望来了。” 门外果然响起脚步声,十数个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中,杂着一个如踩棉花的无声足音,但青少麟偏能感觉出来。 门口的人恭声道:“胡大人!” 那足音无声的人道:“有人进来了?” “是,大人果然料事如神,有小毛贼确是想潜进来,已被兄弟们料理了,尸休体摆在里面,还温热着。” 胡野望走入屋,头也不回冷冷道:“需要你们韦氏三兄弟才能料理,恐怕不是小毛贼吧?” 一人道:“大人明鉴,我手还被他踢伤了,是个高手。” 胡野望走到青少麟面前,紧紧盯着他,道:“韦青青,你抓住他的脚,扣住他的足三里,他怎么还有力踢你?” 韦青青嘴头发苦,道:“大人,这人反应好快,我还未来得及发力,他就已将我踢开,不过我的五毒爪已抓破他的腿……” 胡野望抓起青少麟小腿,举起道:“伤在哪?” 裤脚分明被拉开十道口子,但那破洞处的肌肤,竟然没伤一点。 韦青青大吃一惊,张口结舌,下跪扑倒道:“大人,卑职绝对不敢说谎……只是……这人怕是练有大力金刚腿……” 一旁的两人忙下跪道:“大人,卑职有疏忽请大人治罪……” 胡野望冷哼一声,道:“韦萧萧你从上面攻了几招?” “五招,大人。” “五招,仍伤不了人家一根毫毛。韦奕奕,你用了几招?” “一招,大人。” “一招……毙命?” “是。卑职施展鹰击术自棺中跃出,左手打出石灰粉,右手在他胸口连刺11刀。” 胡野望拉起青少麟伤口看了看,伤口血肉模糊,但血似是停了,他冷笑一声,突然一掌击在青少麟胸膛上,只听喀嚓一声,青少麟胸口塌下,骨头尽碎,胸血喷溅。 众人大吃一惊,韦奕奕颤声道:“大人,难道刺客还未死?” 胡野望收回血淋淋的手,冷声道:“死,就要死透。”他血手在青少麟脸上轻轻一拂,拉起一张脸皮,道:“你们好好看看,这人是谁?” 众人再度大吃一惊,韦氏三兄弟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棺材边,韦奕奕额上全是汗,道:“这……这是李神锋将军追捕的黑月会叛贼,青少麟。” 韦萧萧道:“难道……难道这事都是黑月会策划的?” 胡野望轻轻舒了口气,道:“雨大人一直对此事甚疑,现在,终于能给大人一个交代了。你们出去吧。” “是。大人!”众人躬身倒退出屋,轻轻带上门。 胡野望走到凌东来尸首前,轻声道:“凌大人,你虽死了,但还为雨大人立了大功啊,死了还把黑月会抖出来,彭啸虎这么年多连个白裳都对付不了,还让他们杀到我们金鹰团来,这下,皇上只怕要杀关汉飞了,很快,你们白虎堂就归我们金鹰团管,何剑卿,到时第一个杀你祭旗……” 他说完这话,就默不作声,一直站在凌东来棺木前。 屋外大雨如注,惊电连连,屋里灯火闪烁,暗影摇动。 亦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人突然急道:“胡大人,雨大人到了。” “我知道了。我就在这恭候雨大人。”胡野望道。 门外的金鹰卫大为愕然,望着一旁的韦氏三兄弟,韦氏三兄弟面无表情,他只好大声道:“……是,大人。” 第22章 惊电 胡野望朝着门口跪下,全身匍匐地上。 门外一片寂静,只有雨声。 大雨中,一个清朗威肃的声音道:“大人有令,胡大人以外,诸人退下!” 门外的韦氏兄弟、廊外的金鹰卫、捕快,全都一齐无声退下。 又过了一会,一八人大桥行至西屋廊外停下,仆人掀开绣帘,一人身披斗篷内着金蟒服,头戴黑纱翼善冠,身形颀长、面如冠玉,徐徐步出桥。 胡野望额头抵在砖上,恭敬叫道:“雨大人!” 雨亦农睁开凤目,如冷电掠过四周,慢声道:“廷功,辛苦了。” 胡野望伏身道:“为大人效劳,卑职甘之如饴。” 雨亦农点点头,走进屋,站在凌东来尸身前,道:“云堂的死,你怎么看?是火云帮下的手?” “大人。”胡野望缓缓站起来,道:“卑职觉得,朱焰天虽有野心,对我们戒备日深,但现在断不敢这么公然的对凌大人下手,且,就算他们有心要反,唐失也没这能力杀掉凌大人。凌大人腹部中刀,咽喉碎裂,唐失的碎云手办不到。大人,卑职觉得,这事背后,恐怕有人在挑拨离间。” “什么人?” “黑月会……” 雨亦农斜眉上挑,“哦”了一声,道:“黑月会,白裳?听说,他们正被李神锋、彭啸虎杀得鱼溃鸟散,溃不成军。” 胡野望指着青少麟道:“大人,此人是黑月会青少麟,今晚潜到此,意图不轨,这足以证明,黑月会牵涉其中……,也许黑月会并不像彭大人上报的那样,不足为患。” 雨亦农目光闪烁,道:“廷功,若是如此,火云帮,就有私通朝廷叛逆的嫌疑了。” 胡野望闻听一喜,道:“大人高见,那我们就顺理成章的,将火云帮和黑月会一网打尽,彭大人办不成的事,大人一蹴而就。” 雨亦农盯着外面的雨,眉头微蹙。 “大人,朱焰天得到地火红莲后,‘八阳神火鉴’练到第九层,就越发的猖獗,不将大人放在眼内,日久必成隐患,我们刚好借此机会,将其斩草除根,扶植新的朱焰天,卑职已有合适人选,大人不必为此伤神……” 雨亦农轻叹了一口气,道:“廷功啊,火云帮的这浑水,不好趟啊。” 胡野望微微一愣,道:“可是因为乾朝宝藏?” 雨亦农眼睛像蒙上一层轻雾,道:“正是。皇上最担心的,就是乾朝宝藏重现人间,这宝藏,就像是吹响向他攻击的号角。” 胡野望小心道:“但藏宝图,被皇上当众烧掉了……” 雨亦农轻声道:“万一,真的还有一份呢?” 胡野望心中一突,“大人是说,袁诚汉竟然还备有一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袁诚汉已交出前朝太子,又交出藏宝图,他没必要再藏一份,这可是灭门之罪!” “按常理来说,是这样。但火云帮这事传得有板有眼,神秘人托四海镖局护镖,藏宝图外泄,仇无君灭门夺宝身死,江湖大夺藏宝图……皇上最怕人念着想着这宝藏,现在倒好了,全天下都知道了,黑月会、风云会自不说了,连东海自在岛的明阳,也派人来打探消息。” “这些人像狼狗闻到肉香……”胡野望道。 雨亦农道:“狼狗也就罢了,怕狼王也闻香而动了……” 胡野望一愣,动容道:“难道,安西王石曜也行动了?” “事关天下命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雨亦农声音铿锵,如金石相击,“袁诚汉已将儿子、女儿送入宫陪皇子伴读,向皇上痛哭告罪,捶胸发誓藏宝图只此一份,实不知江湖传言因何而起,请令亲去抓捕四海镖局、火云帮,亲证清白。” 胡野望想不到宫中因此事,竟然翻起这么大的波浪。 “皇上宽慰袁诚汉回家休养,江湖传言不足为信,皇上还开玩笑说,袁诚汉手中即便有藏宝图,也不可能外泄出去。袁诚汉脸色死白,几欲昏厥。这事似乎就过了。但谁懂皇上什么心思呢……”雨亦农缓缓说道,“我们对朱焰天下手,弄不好,朝中有人会说,藏宝图落在我们手上……” 胡野望吓了一跳,道:“但现下,整个江湖都在盛传,火云帮唐失杀死凌大人,掳走身携藏宝图的剑奴,我们若不追回,只怕皇上亦会追责。” 左右不行,里外难做,胡野望这才知道,弄这阴谋的人,实是将皇帝的心思猜准了。 武皇对乾朝宝藏是极为忌惮,而他们无论如何做,都会让皇帝起疑。 雨亦农捏着发白的手指,嘿了一声,他站到门口,暴雨中,他身上的金蟒服无风起伏,猎猎作响,只听他说道:“那就让皇上和我们一起去剿灭朱焰天。” “皇上?”胡野望刚想说皇上难道要御驾亲临……突想到一个人,“大人是说,让李神锋,李大人一同前往?” “皇上最是宠爱澜贵妃,其弟李神锋被黑月会释放后,竟封其为神锐将军,协统白虎堂、赤雷军追缉黑月会,李神锋同去清剿火云帮,一者于法度有理,二者,他受皇上宠信,有他在,皇上不会起疑,纵是有什么猫腻,他也脱不了干系。三者,彭啸虎借着李神锋一同行动,大拍贵妃马屁,这下正好把他们分开。”雨亦农声音像要和天下的雷混在一起,“四者,我们和他一道清除掉黑月会,彭啸虎办事不力,就得彻底出局。” “大人高明!”胡野望深深躬身道。 “只是,白虎堂一定不会轻易把黑月会这肉给我们,我们还得需要证据。”雨亦农望向青少麟,问道:“云堂是此人所杀?” “大人,即便不是此人所杀……”他突然停住口。 先前青少麟刀刃碎片散落在地,切入梁柱,雨亦农在碎片上方伸出右手,碎片如被磁石吸引一般,落入他手中,他缓步在屋内走了一圈,各处碎片跳入他手,竟然慢慢还复成一把刀。 胡野望“啪”的下跪道:“大人神功盖世,黑月会此等鼠辈宵小,必无所遁形。” 雨亦农举起复原好的单刀,走到凌东来尸前,道:“伤口长两寸三分八厘,宽一分四厘,与这把雁翅刀尺寸一致。云堂修习‘云雷功法’,腹部中刀,真气反噬,会在刀身留下雷纹,此刀刀头三厘处,正有半枚雷纹印。”他将刀扔给胡野望,“是这把刀。” 胡野望接过刀,恭敬道:“大人,凌大人咽喉的伤……” “还有一高手,此两人合杀云堂……”雨亦农凤目微张,神光乍现,“或者,就是那人杀了云堂。” 胡野望心如被针刺了一下,若有两人,那现下青少麟在此,那人岂不是同样在暗中窥视。 瞬息之中,胡野望只感觉这屋中冷寒如冰,光亮退消,陷入无尽黑暗。 胡野望一定神,自己还身处这屋中,烛火依旧,他急道:“大人……” 田亦农举起右手,他忙停下。 屋外风雨交加,一道闪电突然间劈在院中的槐树上,一大杈树干冒着火当空砸下,“轰”,砸得南边半幅回廊轰然坍塌。 金鹰卫慌作一团,过来护卫,却见统领大人雨亦农慢慢行出西屋,走入雨中,踱步到那坍塌处。 碎瓦颓垣散落一地,湿漉漉的树干,犹残留着火星。 雨亦农凤目盯着那树干,怔怔发愣。 胡野望接过手下递来的青莲竹伞,遮住雨亦农,道:“大人……” 雨亦农淡淡道:“她这是警告我,莫要再查她……” 胡野望喉咙干涩,背上冷汗涔涔而下,若那人要行刺,后果他简直不敢想,他忍不住道:“为何她没动手……” “你听到了什么改变了心意呢?”雨亦农望向远方天空的惊电自语自言,闪电在黑云间狂舞,直如白色的巨龙,“乾朝宝藏……唯有宝藏,嘿,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贝,让你也有兴趣……” 韦奕奕突然奔过来,站在丈外报告:“大人,屋中青少麟的尸体,不见了……” 胡野望“扑通”跪倒在泥水中,伏头屈身道:“大人,卑职失职,未能识破敌人奸计,致大人置身险境,请大人降罪……” 雨亦农摆摆手,声音清柔,道:“不怪你。谁也想不到,她竟然借黑月会的手,来布这一局……” “大人,她与黑月会无关?” “她若是黑月会的人,嘿,朝廷早翻了天了。” “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雨亦农眼火在雨中阴暗不定,道:“先不要管这人,我们暂时还惹不起她,早晚有一天,水落石出,传我的手令,抓捕朱焰天,着其招供,为何灭门四海镖局,为何与黑月会勾连,谋刺朝廷命官!” “是!” 喀嚓,一道巨大的闪电打在定阳府上空,白灿灿的光,直欲将这黑漆的天空撕出一道裂缝一般。 第23章 侠少 青少麟感觉自己如同草原上惊慌失措的兔子,在狂风暴雨中疯狂寻找窝巢,但怎么也找不到。 他心乱如麻,拼命奔跑,风刃箭雨,惊雷怒电,在他身后紧追不已。 突然一道闪电自空中落下,劈在他身上。 青少麟狂吼一声醒过来, 他正身处一小舟中,随江漂荡,上身赤裸,下身只着普通的长裤,舟尾赫然站着那白衣神秘女子。 青少麟感觉她的目光正盯着胸膛,他低头望去,见自己胸膛巨大的伤口最后一道伤痕正在愈合。 “我以为,这世间已没什么事再叫我惊讶的,真想不到……”那女子道,“卓穷愁武功、毒术不值一提,但这个……他到底给这世界,留了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青少麟摸着胸口,支起身,虽然伤口愈合了,但身上那种致死的痛楚,还是留下来了,像个黑洞,不断吸食他的生命,直到那洞被填满。 “这种感觉,我再不想重来了……”青少麟咬牙揉着胸膛,那该死的胡大人,若不是他那一掌,他自己早活过来,暗杀雨亦农了。 他现在倒有信心,以自己的身手,再以不死之躯,能干掉从前不敢想象的人。 “你为什么没杀他?”他迷糊中,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衣女子没回答他的问题,道:“我再问你一次,四海镖局那神秘人身上藏宝图,是怎么来的……” “那是假的,我们编的……” “你们是谁?” “葛长辉,葛长辉编的。” “谁是葛长辉?” “他是四海镖局的总镖头……”青少麟于是将整个过程,他们怎么起意,怎么策划这事的,一干二净的倒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面前这女人有种莫名其妙天然的信任感。 “所以,你们并不肯定,袁诚汉是不是真的还有一图?”那女子问道。 “重要不是他是否真的有,而是江湖中的人,情愿相信他还有一张藏宝图,这就够了,只要有人起疑就够了。”青少麟奇怪道:“上次我不是告诉你,这是假的么?” 白衣女子沉默下来,青少麟能感觉到她的失望。 “你在找那宝藏?只可惜图已被武皇烧了。” “我知道!”那女子突然怒道,她愣了一下,转过身,走入江中。 青少麟张大嘴巴,看着她一步步走在波涛汹涌的江上,他头皮发麻,好一会才叫道:“你去哪?” 那女子慢慢走入江上夜幕,最终消失不见了。 “又来这出……”青少麟仰天倒在小舟上,他突然感觉很累了,他要好好休息一下。 不是这计划,就是那阴谋,真是受够了,黑月会、四海镖局、神机堂,人人都有计划,就连沈星云似乎也有自己的目标。 青少麟曾经的目标是想成为江湖武功一流的侠客,现在武功一流勉强达到了,侠客?他苦笑,自己做了这么多,到底对谁有用,到底救过什么人没有? 他交叉双手枕头躺在小船上,回忆初遇范深那一夜,他后来在江陵那酒楼想帮范深的,最后搞得一团糟,他想帮白裳的,现在整个黑月会被李神锋、白虎堂全力追杀,他想帮红玉,最后她和小丁生死不明,连入云馆亦烧得一干二净,姬夜香请他帮天香教,最后……青少麟心一痛,想不下去了。 神机堂已告诉他,知道龙枪线索的人,叫安松涛。 安松涛,武备院,玉京。 好,反正火云帮的事已了,金鹰团自会将他们给灭了,自己就上玉京,找安松涛安公公,找出鬼面人,杀了他,然后回莫忧山祭拜卫紫烟。 但他知道,这事永远不会了结的。 卫紫烟已在他心口挖了个洞,永远也填不了。 之后,他就去找红玉、小丁,他已为他们准备了新的入云馆。 然后,他去找沈星云,或苏紫。 她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亲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不到沈星云的心。 他有种感觉,沈星云的心,根本就不在世人身上。 她就像天上的星云,不为谁停留。 青少麟把手放入江里,上次这么舒服,还是去江陵渡的时候。 而他跟那时候比,天差地别。 青少麟将江水泼到身上,他武功这么高了,应该快乐才是,但现下,他似乎感觉不到快乐。 连接发生的糟心事,实在太多了。 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只可惜,今夜无酒。 青少麟捧起江水,大喝一口,虽无酒意,却意兴遄飞,望着江上的明月,只想大吼几声。 就一下间,青少麟看见一俏影在皎月的映照下,落入江中。 那是下游一艘紫帆大船,这俏影就从这大船上跃起,如月上嫦娥一般投入江中。 青少麟直起身想移舟去看看。 他想想又复躺下来。 算了,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就静静呆在这里数星星看月亮多好,免得一会又惹出事端。 这人身手看来不弱,哪会这么轻易溺死。 但有时候,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偏偏找你。 青少麟眯着眼,他突然叹了口气,一只手飞出江面,搭上他的艇边,然后一人灵巧翻到船上。 青少麟闭上眼。 那人见他赤裸着上身,身上伤痕纵横交错,不禁掩嘴轻呼一声。 青少麟像是死人一般,一动不动。 “你到底是死是活?”却是少女清脆的声音。 青少麟闭眼道:“你希望我是死是活?” 那少女松了口气,道:“活人总比死人好。”她拿过船桨,看了一眼下游的紫帆船,直接向上游划去。 青少麟道:“那船怎么了?你不喜欢大船,喜欢小艇?” “小艇自由。” “有道理。” “你怎么光着身子?”那少女问道。 “光身自由。”青少麟答道。 “有点道理。”那少女道。 两人都不再说话,青少麟祼着上身闭眼睡觉,那少女则在划船,两人就这么奇怪的共乘一舟,哗啦啦的逆江上行。 青少麟竟然难得的睡着了,他清晨醒来,江面光芒万丈,一明眸善睐、顾盼神飞,一身英气的少女,正收桨坐在舟上,看着这大江,叹道:“真美。” 光芒照在这明媚少女身上,映得她越发光彩夺目。 青少麟感觉在这一江的光芒中,自己实是自惭形秽,见身旁扔有套灰袍,连忙套上。 那少女见他醒来,道:“早上好。” 青少麟有点不好意思道:“谢谢……那个衣服。” 见她身旁有一茸毛袋,毛上油光闪亮,入水不湿,想是里面装了些她的衣物,心中奇怪她怎么有男衫 那少女道:“不客气,我还要感谢你的船。” 因为青少麟的小舟,她才摆脱那大船。 “这是哪?”青少麟望着浩宽的江面,远处是栉比鳞次的黄黑房子。 “不知道。”昨晚只急着远离那些人,哪知道划到哪了,少女道:“我……” “有人来了。”青少麟竖起手掌。 少女转过头去,只见一小船向他们笔直急驶过来,船尾四人急划着桨,船头站在一汉子,那汉子远远抱拳叫道:“感谢两位少侠前来为敝上助拳。” 青少麟与那少女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那少女低声道:“这是骗局么?” 青少麟迟疑道:“我想他们认错人了吧。” 那船来得甚快,一下到他们跟前,那汉子跳到他们船上,船只轻轻一沉,显是下盘功夫甚好,那汉子向他们作揖道:“那厮还在船上,敝上已赶去拦截,事不宜迟,请少侠上船一同前往,一雪四江三山武林之耻。” 青少麟失笑道:“这个,你们……” 那少女却突然跳上船,躲入船篷,急道:“不必多说,快走。” 青少麟见远处江面冒出一紫帆大船,显是追着那少女来了,见她一人孤身前往,亦只能跟着跳上船。 接到他们,那汉子马上令人调转船头,急向另一边划去。 “那紫帆船上的是什么人?”青少麟见那少女脸色紧张,好奇道。 “是我叔叔。” “什么?”青少麟瞪圆眼。 “只有家人才会你避之不及,不是么?”那少女叹气道。 “……有道理。”青少麟亦叹了口气,只可惜他现在无人可躲了。 “我们要去哪?”少女冲船头的汉子喊道,她只希望越远越好,哪知对方却道:“就是前面那艘彩船,那厮就在上面。” 果然江中停着一艘明艳夺目红绿相间的彩船,彩船四周围着十几条如他们这般大小的船艇,一挂着五爪金龙的大帆船押后。 大帆船上一中年男人怒气冲冲道:“杜七,你这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 小船上的人纷纷挥刀舞剑齐嚷道:“杜七,缩头乌龟,杜七,缩头乌龟。” 只听彩船有人大声笑道:“张危,你小妾不喜欢你,只喜欢我这缩头乌龟,你怪得了谁?哈哈哈,哈哈哈……” 张危气得脸都绿了,他狠狠一跺脚,正要跃到彩船上,却听一人道:“张门主,这人阴鸷狠毒,你若上他的船,就中他的计了。” 张危忙道:“多谢郭少侠提醒。” 却听杜七大笑道:“郭怀灭,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帮黄龙门夺妾,难道,你也看上小怜?” 只见三名少年走到那龙帆船头,当先一眉目清冷的青年冷冷道:“杜七,你抢人妻妾,我杀你,是为少年英雄大会,清理垃圾!” 青少麟看见船上第三名少年,不由“咦”了一声。 这个一脸不屑的家伙,不正是万安寺前夜,在酒店要拿夜明珠换他宝刀的郭浩沅么? 怎么这家伙会在这里? 只听杜七懒洋洋道:“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侠少,手上无辜人的鲜血,比雨亦农都要多,来吧,老子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老子专打你们这些乌龟王八的,王鳖拳!” 第24章 碎星拳,霸玉刀 郭怀灭大怒拔刀,大喝:“我就看看,少英十杰的王鳖拳如何厉害!” 张危见他盛怒,忙劝道:“郭少侠,引他出来,不能上他船。” 一旁的郭浩沅亦道:“大哥,我们与他智斗。” 另一少年道:“郭兄,要小心他的碎星拳,千万不可大意。” 郭怀灭道:“多谢梁兄,我也曾在少英会上见识过碎星拳的威力,只可惜,我输了半招给伽蓝寺那小子,没能与他对阵,这一次,轮到他尝尝我们霸玉刀的厉害了。” 那少年脸色微愠,悻悻道:“既然如此,少成也想见识一下,郭兄震惊天下的霸玉刀。” “哈哈哈……你们这些怂逼孬种,都一起上吧。”一身长七尺,满脸腮须的汉子大步踏上彩船船头,他衣衫破落,眉如黑焰,底下双目开合间精光四射。 这家伙看来很生猛啊,青少麟心微微一惊,不过,这家伙竟然还能参加少年英雄大会?那是大叔英雄会吧! 杜七一出船,强横的气势如风暴直压全场,一时之间,如青少麟般被拉来助拳的人都不敢作声。 张危咬牙怒道:“杜七,你枉为少英十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我妾氏,你视我四江三山的武林英豪为无物么?今天我们一个也上,十个也上,让你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杜七懒懒挖着鼻孔道:“我没听错吧,我抢你小老婆跟这四江三山的武林人士,有什么关系?我给你戴绿帽,难道四江三山的武林英豪,现在人人头顶都绿油一片?” 他这话一出,满江的武林豪杰、江湖好汉都破口大骂杜七,畜生不如,要将他斩头去鸟,开膛剖肚。 张危冷笑道:“杜七,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就让你领教一下四江三山武林的厉害……” 那少女轻声道:“这人老婆被人抢了,却要捆着一帮人才敢动手,当真懦弱。” 青少麟对旁边一船上的人道:“兄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人脸若病鬼,骨瘦如柴,指着上面的杜七骂道:“这淫贼看中了张门主的小妾,竟然强掳人家到这淫船不放,简直视我们四江三山武林无人!少英十杰了不起啊,这次怎么样也要把这家伙干掉。” 那少女听闻,问他道:“你们当真看到他强掳那妾氏了?” 那痨病鬼怒道:“怎么没看见,你当我病天君司马玉说话是放屁的么!” 那少女却仍不依不饶道:“在哪看见?白天还是黑夜?多远?你见过张门主那小妾么?否则怎么知他掳的是什么人?” 司马玉怒指着那少女道:“你你……你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跟杜七一伙的?我看你这小娘们就不对劲……” 那少女神色冷峭,直叱司马玉道:“有些事,耳闻目睹也未必是真,有些人,掏心剖腹也未见其忠,我多嘴问两句,怎么,就成你眼中钉耳中刺了?就要把我大卸八块了?这事是真的,怎么就问不得?” 这一番话怼得病天君司马玉脸赤如血,他大声叫嚷道:“来人啊,这里有杜七的同伙……” 旁边一肚圆身肥的粗汉亦叫道:“张门主都家丑外扬了,这事还有什么假的,你什么人,竟敢到四江三山的地盘来捣乱,看你长得还不错,否则大爷我一把掌抡死你……” 见江上围着的小船突然起了骚动,张危脸色一沉,他正要给杜七最后一击,群起而攻之,什么人这时候竟然乱了他的步骤。 “什么人在此捣乱?”他大喝。 “门主,是杜七的同伙……唉哟……他妈的小臭娘们,你还敢打人……” 底下小船上乱成一团,五、六个汉子围着一娇俏身影连连出手,却都被闪空,反被人扯了耳、点了穴、敲了头、揪了头髻,接连摔入江中。 青少麟本想出手,见这少女身法灵动,远胜场中莽汉,遂在一旁袖手旁观。 那病天君却没打算放过他,一掌向他劈来,青少麟大叫“妈呀,别打我……”跳上旁边另一艘船。 病天君急纵起追去,青少麟鬼叫着从一船跳到另一船,船上的人斥喝连连,向他掌劈脚踢,青少麟抱着头,口中大呼小叫,左一冲右一晃,踩得船只倾覆,病天君在后面紧追不舍,那一掌总是差少许打到青少麟身上。 两人边逃边打,江上十几艘小船,顷刻间,竟然翻了五、六艘,其他船上的人大怒,见青少麟跳起来,再不客气,纷纷抽刀拔剑,向这小子劈刺去,但总是差之毫厘,青少麟一路跌跌撞撞,竟然又搞沉了三条船。 上面的郭怀灭见状大怒,“这小子在戏弄我们,郭浩沅,你去把他宰了。” 郭浩沅“铮”的抽出腰间宝刀,张开双手如大鹏展翅一般跳下船,掠到青少麟头顶,一刀向他后背斩去。 青少麟怪叫一声,重重扑落船舱,“砰”竟然将船底撞出一大洞,他双腿一蹬,鱼一般闪开郭浩沅追来的一刀。 郭浩沅不识水,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少麟游到另一条船底下。 “他在下面。”他大叫。 船上的人还未反应过来,青少麟已一拳打破了船底,水哗哗的直灌入船。 “他妈的。”船上的汉子大喜,四五人立时跳入江中。 他们水下的功夫,可比岸上的俊多了。 他们才要扑向青少麟,青少麟双掌一推,嗖一下留下一团水花,他们扑到水花处,才看清青少麟竟已在十数丈外,已击穿另一条船。 他们呆立水中,如受雷击一般。 这人竟然比龙鱼还快上许多! 转眼间,江面围着彩船的小船,除了那少女守着的一条外,已全数被青少麟搞沉。 郭浩沅大怒,直冲那少女冲去。 他奈何不了水下的青少麟,可先将他江上的同伴拿下。 那少女身法极佳,攻近她的人,都被她以沾衣十八跌的功法摔下江,那些人刚要冒出江面,就被她当头踩了下去,她如凌波仙子似的,踏着江上十数人黑色头壳,在江面翩跹起舞。 郭浩沅奔近大喝:“妖女看刀。” 他那宝刀刀鞘镶嵌着或红或绿或蓝的宝石,阳光照耀下,宝石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直射向那少女的眼睛。 那少女猝不及防,紧闭双眼,右脚急点,将足下的人重重踩入江中,身子借势飞掠起。 郭浩沅早想到她有此招,身临半空,一刀削向她修长双足。 那少女双目未睁,只觉一道锐风斩向自己双腿,心中大叫不妙,却已无法闪开。 猛听一人响雷般大喝,“小心!” 郭浩沅只觉一道狂暴的气劲自头顶上方打下,他抬眼望去,却是杜七狞笑着自空中如老鹰一般扑落,一拳打向自己。 “碎星拳!” 郭浩沅大惊,宝刀急撩向上,斩向那束如有实质的拳风。 刀锋还未触及拳风,刀尖已急颤,像砍中钢铁一般叮叮当当乱震不已。 不好,敌人这拳风直如铁柱一般! 郭浩沅急切间,左手急按刀鞘暗扣,只听卡卡卡一阵机簧声,刀鞘上数十颗指头大小的宝石,直向杜七打去。 杜七咦一声,左手正要一拳震落这些宝石,却觉后背风声大急,知道郭怀灭已攻至。 果然,郭怀灭掠空而来,“霸玉刀”当空击至。 他手中只是一把两尺八长的碧绿刀,凭空劈下,猛然间绿芒爆涨,半空中只见一道一丈长的绿色巨刀,斩向杜七。 半空中,映得杜七须发俱绿,甚是诡异。 杜七没想到,郭怀灭这一刀如此霸道,他半空身子一个翻转,右拳一横,那向下打出的拳风,竟然呼的由直转横,击向郭杯灭的碧绿巨刀,同一时间,左拳一拳打在空处,只见拳头前方一小团空气急速扭动,如小球一般飞撞向碧绿巨刀。 碎星拳,对上霸玉刀! 但还有郭浩沅的宝石! 郭浩沅的刀被已杜七的拳风震退,但宝石直打而至,射向他,还有那少女。 而两人,已无从躲避。 突然之间,只听“波”“波”两声,两团椰果大小的水球,自江中急射来,“蓬”,水球射在那些宝石上,将宝石直震上天,划出一道道炫丽色彩,自天空洒落四方。 紧急中又听到“嘭嘭”数响,空中一把碧绿大刀,撞在白色气团上,猛地散去。 空中只见数条人影飞速散开,落在两艘大船上。 郭怀灭抱着郭浩沅,落在黄龙船上。 而杜七、青少麟,和那神秘少女,则落在彩船上。 郭浩沅定神望见青少麟,不禁一怔,脱口叫道:“是你!” “郭少爷,别来无恙啊,看来夜明珠都换成宝石了。”青少麟抛着手中一颗血红宝石,说道。 第25章 美人,看刀 “想不到,一贯特立独行的杜大侠,竟然也会请帮手!”郭怀灭语带轻视道。 杜七“呸”道:“老子吃喝嫖赌、劫色砍人,从来一个人。”他转向青少麟和那少女道:“喂,你们两个家伙,你们到底是谁?老子一拳遮天,打架从来不用人帮……” 那少女亦“呸”道:“谁帮你了,强掳女人的淫贼!” 杜七瞪圆眼叫道:“你刚不说什么亲眼目睹未必真……,大小姐你到底是哪边的?” 那少女哼一声,转身径直走向彩船里舱。 杜七身子一晃,已拦在她身前,笑嘻嘻道:“大小姐,你可知这是什么船?” 那少女冷笑道:“闻着这俗不可耐的脂粉味,看着这些艳俗的凌罗,再听着这些隐隐若现的淫语靡音,这不就是那些莺莺燕燕烟花女子的欢场么?” 她说得这么直白,杜七听得瞠目结舌,怔在那里,好一会才转头向青少麟道:“兄弟,这大小姐到底什么人啊?” 青少麟耸肩摊手摇头,他亦一无所知。 见他们起争端,郭怀灭他们亦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杜七干咳一声,道:“大小姐,你既明白,就知道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我要看看,里面有没有你劫的人!”那少女理直气壮道。 杜七眉一挑,道:“怎么,你还是捕快不成?” “行侠仗义,并不用捕快。”少女清清朗朗道。 张危大声道:“多谢姑娘,对付这淫贼,我们还需要客气什么,大家伙拼刀子上啊……” 那少女道:“张门主,尊夫人真在船上,那具体实情,一问更知。” 张危怒道:“还问什么,他把我妾氏掳到这种地方,他妈的,老子应该一把火把这淫窝烧了,再把这淫贼千刀万剐。” 杜七冷冷道:“你敢烧啊,我就将你黄龙门上下杀个精光。” 张危怒目而视,这正是他忌惮的地方,他武功远不如杜七这魔头,不得已才合聚江湖同道合力杀他,他冷笑道:“你杀得了么,你敌得过郭少侠的霸玉刀和梁少侠的天风腿么?你作恶多端,郭少侠梁少侠岂会放过你,你以为自己是少英十杰,他们就怕你?” 杜七冷笑:“他们自然不怕,但你呢?做出如此这等下作之事,真想天下人知道?” 张危怒道:“我做什么?你荒浪淫贱,天下闻名,抢我妾氏,还想血口喷人?这位姑娘,你处子清白之躯,竟为这淫贼说话,你父亲师父知道么?” 说到后来,口气阴森,大有威胁之意。 那少女冷笑道:“你还想吓我?我恨虚伪无耻之徒,尤胜于淫贼。你处处想控制利用我们,帮你出手对付这大胡子,却丝毫不问你妾氏生死,当我们傻子一样,我岂能让你如意。” 张危又惊又怒,大吼道:“哪来的贱婢,竟敢颠倒黑白……” 只听里舱的珠帘叮叮响起,一素手掀开蓝帘,走出一素衣长裙、娉婷袅娜的女子。 那女子向众人万福行礼,对杜七微微一笑,道:“还是我来吧,躲下去也没用。” 众人见她仪态万千,都微微一怔,杜七摇头道:“这些事,不说也罢。” 那女子道:“我做都做了,怕什么。” 张危见着她,急奔几步,关切大叫:“五娘,五娘,他有没有将你怎样,这淫贼,我一定要杀了他……” 那女子轻轻一笑,轻移莲步走到船头,道:“危哥,不是你叫我去勾引他,然后再胁迫他将碎星拳心诀传授于你么?” 此言一出,众人哗地轰叫起来。 张危脸色大变,对杜七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下了什么毒?”转对柳五娘道:“五娘,有什么事,先回来再说,好不好?”他张开双手,柳五娘只要纵身两丈,就落到他身边。 那少女不屑笑道:“怎么,连这一步都不敢跳过来么?” 柳五娘摇头,叹气笑道:“危哥,你戏真好,这是第三回了吧,前一回,是钟无神,他的长空掌,危哥你学会没有?那可是折腾我三天才换回的,还有绝鹤道长的龙鹤拳,练得怎样了,他是第一个,就是他色迷迷的看着我,你才想到,原来可以用我来换武功的。但他们都不够碎星拳好,对不? 杜郎到城里,你让我去勾引他,但没想到,杜郎只喜在青楼放浪,对我完全无意,一计不成,你又生一计,叫人扮劫匪劫我,唉,我还以为是真的,杜郎救了我,却没侵犯我,你这么费心的将小妾送给一个色狼,没想到人家还不要,想必你又失望了。 但我却不想再替你卖身了,我央着杜郎带我走,彻底离开你,没想到,你又追来了,你并不在意我,你只想用我来换碎星拳,但我已不再是你的人了,你恼羞成怒,叫上了这么多人,实是不想要武功,想杀我们了。 我本不想说的,杜郎也说,怎么说都不会有人信的,何必自取其辱,但我看到,这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受你摆布、控制的。谢谢你,姑娘。” 柳五娘转身对那少女万福行礼。 那少女忙过去扶起来她,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你真棒!” 柳五娘脸腾地红了,抬起头瞪着她。 见她眼神清纯,不似讽刺,这才信了她的话。 众人听得柳五娘这番天雷轰轰地话,都哗然大叫,鄙视的看着张危,张危面不改色,道:“都说杜七阴鸷,我现在总算知道了,杀人诛心,抢了我妾氏,竟然还能威胁她来抵毁我,五娘,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怪你,刀要架在我脖子上,可能我说得比你还狠。杜七,有种你放了她,我们两堂堂正正,绝一死战。” 听得他如此说,底下江上助拳的人又大觉有理,纷纷叫道:“对啊,你放了人家妾室,否则谁信你……” 杜七嘿嘿一笑,冲他们叫道:“你们他妈的爱信不信,老子才不在乎,张危,你要打架是吧,看在她的份上,我让你三拳,来吧。” 杜七腾地跃起,落到张危跟前,张危蹬蹬蹬连退三步。 突然之间,青少麟高高跃起,如飞天在天,他右手一招,郭浩沅手上的刀呼地横飞两丈,到他手中。 众人大吃一惊。 青少麟身在半空,一刀向柳五娘劈去。 “美人,看刀!” 这刀一出,众人似乎看到彩船上空有一条巨大的火龙,张开血焰大嘴,向柳五娘当头噬去。 这正是七杀刀中侵掠如火的“火龙”。 郭怀灭脸色大变,想不到这年纪比他还轻的少年,招上刀意如此森然凌厉,这一刀若向自己斩来,自己亦不易对付。 面对这火龙,众人都有一种无法抵御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却挡在柳五娘身前,狮子般大吼一声,右手重重一拳击出。 血肉的右拳散发出岩浆般的光芒,夹着狂风惊雷,迎头痛击巨龙。 就在巨龙、拳头要撞上的一瞬间。 猛然间巨龙消失不见,青少麟半空如陀螺急旋,落到桅杆上,竟是最后关头,撤去这一招。 杜七一呆,闷哼一声,一拳打向天。 但见一道透黄的光自他拳上如波荡开,所有人随即感到一股热风扑面吹过。 那少女大声道:“现在你们知道,谁才真正对五娘好了吧!” 众人看着呆立原地,脸色铁青的张危。 张危面容扭曲,满脸杀气,死死盯着柳五娘,突然间大叫一声,拔起身,跳入江中。 张危一走,余下的人大感无趣,都灰溜溜的走了。 郭怀灭盯着杜七道:“杜兄好一招‘开天问道’,我们少年英雄大会见!”他转向青少麟道:“这位兄弟,刀法不错。” 青少麟将刀扔还向郭浩沅,郭浩沅面色甚是难看,刀鞘一磕,将那刀击飞落江。 青少麟叹道:“可惜了。”他向郭怀灭道:“你刀不错。” 只是刀不错,刀法就不见得了。 郭怀灭冷哼一声,掉头跳下船,落到一船上,那船本已翻覆,被他落下一踩,立时“哗”的整个翻转过来。 郭浩沅狠狠看着青少麟,然后跳落小船上。 梁少成向杜七、青少麟拱拱手,却是从另一边离开。 “没礼貌,闹了半天,连句道歉都没有。”青少麟喃喃道。 “喂。”杜七看看青少麟,又看看那少女,摸着头道:“你们两个,到底什么人啊?” 第26章 大小姐 碧波荡漾,清风徐来,彩船缓缓划行在大江之上。 那紫帆船已越过他们,往上游搜去了。 那少女轻轻舒了口气,放下窗帘。 杜七看着青少麟低声道:“这妞是你的?” 青少麟横了他一眼,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酒好吧?”杜七眯着眼,晃晃自己海碗里的淡黄酒液,仰头全倒入喉。 “酒是好。”青少麟又提壶倒满一碗,内力深厚后,他似乎酒量也大大提高了,“但这些女人,能不能都撤了!” 两个风骚入骨、相貌姣好女子左右拥着杜七,一人娇笑帮他倒满酒,一人用葱白似的中指轻轻将一粒紫葡萄推入他口中。 青少麟旁边的女子声音发腻道:“青爷,人家倒酒你又不喜欢,那我给你捶捶背?或者,给你唱个小曲?十八摸?” 杜七大笑道:“兄弟,女人和酒,少一样都不够味,你不会是没尝过,还是雏的吧?” 青少麟脸微红,佯装呛酒,大咳起来。 柳五娘微笑道:“杜郎,你就不要开青少侠玩笑了。” 她与那少女一起,坐在另一角,那少女瞪了杜七一眼,坐下拿起来一小碗酒,竟然亦一口喝尽,她道:“杜七,我和五娘都在这,不许你讲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还有,这三位姑娘,要喝酒就坐好,不喝你们就下去。” 杜七瞪圆眼,柳五娘笑着对那三人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三女子亦不生气,一人抚着杜七的腮胡媚笑道:“杜郎,人家就在后面等你,你可不要喝得太多、太晚哦,否则,人家就……”说着还轻轻咬了杜七右耳一口,这才施施然走了。 青少麟和那少女都只能瞪着窗口,专心看江上风景。 柳五娘笑着坐到杜七身旁,替他续满了酒。 那少女叫道:“五娘,他这样花心,你竟然还……” 柳五娘道:“我还喜欢他是吧?是啊,但我也没办法,我就是喜欢啊。” “为什么?” “他让我很安心啊!”柳五娘答道。 杜七对青少麟嘀咕道:“你这朋友是不是过份了,请她吃喝,她还当我的面踩我……” 青少麟低声道:“因为,她不是朋友,她是大小姐。” “是大小姐!”杜七甚是同意,拿起碗跟青少麟一干而尽。 “谁大小姐啦,我姓江,江珂月的江。”那少女道。 “原来小妹叫江珂月,好名字。”柳五娘拿起自己酒杯,跟江珂月碰了一碰。 “江大小姐,可是离家出走?”杜七道。 江珂月微微一惊,道:“你怎知道?” “你行囊。” 江珂月腾地站起来,“你翻我东西?” 杜七神色不变道:“这教你的第一条江湖规矩,东西不要离身。” 江珂月哼了一声道:“尤其是旁边有淫贼的时候。” “所以教你第二条规矩,不要随便喝人家递给你的东西。” 江珂月终变色道:“你……” 柳五娘马上站起来扶住她,冲杜七道:“你别捉弄她了——来,妹子,我们到这边说话,别理他们,你离家,可为青少侠?”后一句说得很是细声。 江珂月瞪大眼,扑哧失笑道:“姐姐想到哪去了,我跟他是萍水相逢,我刚才知道他的名字……” “哦,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姐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别乱想,我们只是偶然相识……” 两人渐行渐远,杜七悠然道:“这妞,以后有你烦的。” 青少麟笑道:“我跟这小妹妹才初见,杜兄想得未免太多。” “听说,青兄是黑月会的人?”杜七声调转冷,盯着青少麟。 “杜兄怕了?”青少麟亦直直看着他。 杜七哈哈一笑,道:“我杜某人岂会怕武三泰,黑月会、风云会要对付这胖子,正合我意。” “杜兄跟武三泰有仇?” 杜七干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这胖子霸了天下第一美人澜贵妃,让人很不爽。” 青少麟手一震,道:“你认真的吧?” 杜七看着青少麟道:“青兄,白裳怎么样?” “什么?” 杜七哈哈一笑,“青兄装什么傻,白裳据说丽绝五洲,但外人甚少亲睹其容色,青兄既是黑月会的,自是有幸见过,姿色如何?” 见他冒犯到自己心中天仙,青少麟不爽,冷冷道:“杜兄最好不要见。” “哦,却是为何?” “杜兄若见了,只怕以后对那些青楼红妓,再无兴趣。” 杜七啪的一拍大腿,叫道:“那看来真是要非见不可了。”他望着远方神驰目眩道:“不知道白裳和澜贵妃比起来,哪一个更惊艳……” 青少麟道:“牡丹海棠,各有所美。” 杜七一震,道:“你见过李幸澜?” “见过一次。”青少麟淡淡道。 杜七“啊”了一声道:“对了,他妈的,你们黑月会刺杀她,你当然见过。” 青少麟想起万安寺的那一夜。 若没有那一夜,也许一切都不会是今天这样。 “幸好你们没刺杀成功。”杜七道,“否则天下如此精彩的女子,又少一个。” “他们不是去刺杀她,只是为了擒住她。”青少麟道。 “那白裳为了关汉飞,那真是费尽了心思。”杜七道,“不过,只怕关汉飞活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 “武三泰留着关汉飞,只为了牵制黑月会,现下黑月会若落水流花,当然不用再留着他。” “哦……关汉飞,被关在哪?” “当然是玉京大理寺大狱,黑月会想劫很多次了,但现在,恐怕连玉京都进不了。”杜七睨着青少麟,“兄弟,其实,你并不是黑月会的。” “嗯?” “你刚说他们……”杜七道。 这人倒很细心啊。 青少麟道:“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了。” 杜七看着他,“你想去玉京?” 青少麟迟疑一下,承认道:“是。” “救关汉飞?” “……不。” 杜七一笑,道:“兄弟,你若救了关汉飞,说不定,白裳会亲自报答你哦。” 青少麟摇摇头,道:“她不是这种人。” 杜七邪魅一笑,道:“当女人和你那个之后,你才会知道,她们到底是哪种人。” 青少麟终忍不住了,拍拍腿,站起来,告辞道:“多谢杜兄的酒,咱们江湖再见。” 杜七站起来,“三年一届的少年英雄大会举办在即,青兄不想去玩一下,以青兄的武功,应该会玩得很过瘾。” 青少麟摇头道:“我对这没兴趣……” 杜七打断他道:“我听说,青云派三十年后,再次派人参赛,而且,还是名女弟子。这次大会,一定会非常非常的热闹,青兄若不去,必定会后悔。” “青云派?是么?那倒要见识一番。”青少麟含糊道,他根本不知道青云派是什么,但沈星云也提过,路小野似乎也提到过,只是青少麟在江湖上混了这些日子,从未听闻过青云派。 像白道伽蓝寺、真武派这些门派倒是如雷贯耳。 但仙道寺他也甚少听闻,若非亲见,哪曾想过这隐于世外的门派,他们一个小和尚都这么厉害。 如此看来,青云派,应该也厉害得很,所以连杜七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另眼相看。 “那就,到时见。”杜七提起碗,向青少麟一举,一抬手一饮而尽。 青少麟甚感动,亦举碗饮尽。 “不送。”杜七挥挥手,然后就急不可待的跑向船舱后段,显然是厮混去了。 青少麟的感动立时烟消云散。 江珂月和柳五娘在船另一边,不知道在聊什么。 他下了船,上了岸,到最近的镇上,买了匹马,问明往玉京方向,骑马上路,行得十来里,却听身后传来马蹄声,他拉马停下,回身望去,却见是一俊帅的少年急驰奔来。 那少年看见他,亦勒马停下,叫道:“我听说,你去玉京?” 青少麟瞪大双眼,叫道:“江大小姐!” 这少年竟然是江珂月! 江珂月叫道:“我是江公子,不是大小姐。” “你怎么来了?” “因为我也要去玉京。” 这么巧?! “你去玉京做什么?” “访友。”江珂月声音冷淡,“你呢?” “我……也是访友。” “那就一道走吧。”江珂月双腿一蹬,越过青少麟,直奔往前。 第27章 第九城 此时正值夏末初秋,道上凉风习习,令人舒爽,两人奔至晌午,见前方隐约有一座大镇,青少麟说道:“歇息一会,马都乏了。” “好。”江珂月摸着座下黄马的脖子,手上全是汗,她松了马绳,任由马缓缓跑着。 城镇渐近,江珂月却见青少麟突然脸色大变,问道:“怎么?” 青少麟拍马急奔过去,江珂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追赶过来,来得城门前,她亦脸色一变。 城墙上方吊着数十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随着风轻轻摇晃。 江珂月见其中竟然还有数具幼童尸体,又惊又怒,城门前有四个守卫兵,她骑马冲过去,喝道:“这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人吊死在这?竟然连小孩都杀!” 一兵士挥手叱道:“怎么回事?不会认字么,那边通告写得明明白白。” 城门边果然有张红黑的大字布告,还有十数个布衣百姓正围着。 一头戴范阳毡笠顶有红缨,似是领头的兵士上来对江珂月大声喝道:“这些人私通黑月会,是叛逆乱党,神锐将军李神锋亲自处决,悬尸示众,你们若敢通联黑月会,知情不报,这就是下场。” 江珂月怒道:“四五岁的孩子怎么通联?你们这是滥杀无辜!” 那兵士叫道:“哎呀,你竟还敢抹黑李大人,为乱党说话,你是不是黑月会的人?”说话间已抽出腰间的长刀。 他一抽刀,边上的三名士兵立时执盾,拨刀,抢过墙边立的红缨长枪,向江珂月围过来。 青少麟忙过来拉着那领头兵士的手连连道:“我弟不懂事,各位长官莫怪,我们这就走。” 那兵士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手怎么突然落到对方手中,感觉掌心塞着一块冰冷的硬物,凭形状他已知道是什么,他心中一喜,挥手叫道:“念你们年少无知,这次就放过你们,下次再冒犯李神锋大人,哼,就不要怪我们拿你们示众了!” 青少麟扯着江珂月,骑马冲过城门,直奔了数十丈才松开她。 江珂月直瞪着他。 “若你这样,我们只能一路打上玉京了。”青少麟道。 “为什么你不生气?”江珂月咬牙道。 “李神锋是我们放走的。”青少麟望着城门,脸上表情竟甚是平静,“我不是生气,是恨,恨我们为什么没办法阻止这一切。我以前以为,只要武功够好,就能得到一切,入江湖后才发现,果真如此,所以我现在只恨自己还不好,否则这些都不会发生。” 江珂月一震,道:“如果武功,就是一切,那这世界还有公义么,他们这些武功不好的,就该死?” “不该,但他们也死了,而你没有能力,你也只能生气而已。” 江珂月缓缓道:“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布衣之怒,溅血五步,天下缟素。你不要小瞧他们。” 青少麟一愣,看着江珂月道:“你应该也听杜七他们说,我是黑月会的人,为什么要跟我去玉京?” “黑月会至少比武三泰顺眼,另外,我不是跟你去,我们只是同路,你不喜欢可以分开走。”江珂月说完拍马而去。 青少麟摇头失笑,他本觉自己已很是任性,但没想到这大小姐果然比自己更胜一筹。 江珂月已在前面一酒铺大马金刀坐着,气呼呼点满一桌菜,乐得小二跑来跑去的抹桌倒茶。 青少麟不客气的坐下,挟起刚送上来的凉卤肉,大吃起来。 “你倒好意思。”江珂月甚矜持,只吃了两口便停下。 “我好歹救了你一命,江公子哪会饿死救命恩人。”青少麟招手店小二,“这肉再来一盘,另外再来些卤猪头、猪心、猪脚,这公子请客。” 店小二目光望向江珂月,江珂月点点头道:“照上,撑死他。” 店小二欢天喜地去加菜,最后发现要撑死这家伙也不容易,几乎小半头猪竟被他一扫而空,而那文雅公子只是在一旁喝水,偶吃几口。 “这菜都不合你胃口?”青少麟道。 “你们为什么要放了李神锋?”江珂月问道。 青少麟点点头,道:“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忍了这么久,真不容易。”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江珂月俏目瞪得溜圆。 “因为我在忙着吃东西。” “那现在可以说了?” 青少麟看着她,道:“因为要救人。” 江珂月眼睛满是问号。 青少麟叹了口气,将当时白裳所面临的难处告诉她。 “所以,若不放了李神锋,那2000多村民就死了,还会死更多人。” 江珂月出奇的沉默了,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早该知道,武三泰是什么样的人。” 青少麟奇道:“早该知道?难道你认得武皇?” 江珂月摇头道:“不认识,但我听说,他是个很残暴的人。” “应该是吧,你不是说不只要耳闻,还要亲见么,我没亲见过他,但耳闻,这家伙的确是个暴君。” 江珂月淡淡道:“所以,这次上玉京,我们不妨亲眼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少麟吃惊道:“你要见武皇?” 江珂月哂笑道:“黑月会的人,还怕武皇么,你们不是早想杀了他么?” 杀武皇?青少麟哼了一声道:“你道武皇这么容易杀么,一个贵妃已甚难,何况武皇。”他想起郭惊神那惊天一枪。 江珂月看了他一眼,冲店小二叫道:“付账。” 两人出城离去,一路无话,低头赶路,到傍晚时分才见得一城镇,结果那镇城门又是吊着数十具尸体,仍旧如此前一样,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只是日子似乎更久一些,有些尸体已半风干,身上衣服日晒风吹化去大半。 城门旁的布告显示,这些人亦是同样私通黑月会。 江珂月脸色发黑,瞪着青少麟道:“走,我们不入城了。” 青少麟点点头,这大小姐没有入城寻客栈住宿,倒叫他意外。 两人越城而去,月色下,直驰向北。 直奔了一夜,江珂月竟然没有喊累,只在马匹很累时候歇上一歇,又继续赶路。 半夜赶路甚是危险,但青少麟武功已晋一流,自是已不虑此节。 他本以为,江大小姐负气前行,到得下半夜非得找地方歇息不可,哪知道江珂月竟然直驰到第二天清晨,直见到另一座城池为止。 守城的守军刚打开城门,青少麟道:“还走么?” 城墙上,这次竟然吊挂着上百具尸体。 江珂月扯着马,滴溜溜转着圈,咬牙喝道:“走,我就看看,到底他杀了多少座城!” “好。但我们须换马了。” 两人在城中换了两匹新马,又再穿城而去。 他们跑过一座又一座的城镇,每一座城池城墙上,都挂着少则二三十具死尸,多则几百具,有些是黑月会、风云会的人,更多是私通黑月会或风云会的“叛逆”。 江珂月双目血红,青少麟亦如罩寒霜,两人连策马狂奔了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直到一日中午,才见到一座城墙干净空无一物的城池。 江珂月大大松了口气,道:“第几座了?” “第九。” “走,我们进去休息一下。” 她连奔三天,已是甚乏。 “只怕还不能休息。”青少麟深深吸了口气,“有淡淡的烟火味。” 江珂月笑道:“你是狼么,哪有什么烟火……”穿过城门,她才看到城中西北角燃起的大火。 两人拍马转过街角,才看到街上到处都是惊恐逃窜的人。 “怎么回事?走水了?” “杀人了,杀人了。”有人大叫。 青少麟、江珂月都感觉到,这杀人肯定与黑月会有关。 两人疯狂打马赶向起火处,但马已乏,竟然跑不起来,青少麟自马背跃起,掠上屋顶,“我先过去。” 江珂月一咬牙,双足用力一蹬,人已上了马背,借着马奔行之势,借力上了屋顶。 青少麟已不见了踪影,她急向火光处奔去。 一栋大宅子正燃着熊熊大火,四周屋顶上,散站着十几个执火箭的弓箭手。 有人自燃着的大屋中奔出,一道道火光划空射至,将人射倒在地。 已有数十人倒在地上,身上插着火箭,啪啪啪烧个不停。 大宅前仅有一人仍在挥刀奋战,他半身是血,出刀之际,已步伐不稳,撑不过数招就要倒下。 围着他的三人,一人突然一脚踢在他刀上,刀飞起掉入火宅中。 “曹伯安,你完蛋了!”那人顺势一剑,嗤一剑将曹伯安右手断掉。 曹伯安左手接住断臂,乘势甩起,那人哪想到他如此悍勇,竟然被断手打中右脸,当场脑浆迸裂,倒地身亡。 余下两人急退几步忙闪开,曹伯安真气用尽,跪倒在地,咬牙切齿怒吼道:“余真,我化为厉鬼也不放过你。” 余真冷笑道:“谁叫你得罪何大人,就为了几个宅子,搭上全家,你这是自作自受。” 另一人道:“余兄错了,他不是得罪何大人,他是用这几个宅子,私匿黑月会……” “放你娘的狗屁!”曹伯安大吼,“你们诬蔑我私通黑月会,你们群狗杂种、王八蛋,全不得好死……” 余真笑道:“你看,你现在就跟黑月会一样,意图杀死朝廷官员,我哪有诬蔑你!” 他笑容突然凝住,低头望着自己的胸膛,血慢慢渗出来,“怎么?”他用力看清,发现胸口竟然嵌入一颗石子,血突然从他口中呛出,余真捂着胸慢慢倒下。 另一人惊慌抬头四望,只听嗖嗖几片黑影飞过,他摸了摸额头,只摸到上面插入一块瓦片,那人身子一软屎尿齐出,倒在地上。 曹伯安又惊又喜,见一条黑影掠向那些弓箭手,火箭射向黑影,却被接住“崩”的反射回去,将射箭者射爆。 只转眼间,屋顶的弓箭手就全被清理干净。 曹伯安坐在地上,血流一地,他迷糊中看到那黑影向他走来,“谢谢你,谢谢,你帮曹家报了仇,大侠,高姓大名……” 青少麟走到他面前,轻声道:“青少麟,黑月会。” 曹伯安脸上突然现出惊恐的神情,叫道:“不不不,不要黑月会,我们是清白的,我们是被诬蔑……曹家死也要死得清白……” 他叫了两声,突然声音断去,垂下头死了。 “为什么?替他报了仇,他不高兴,不情愿,还恐惧……”青少麟喃喃道。 “人本来就没这么容易懂的。”江珂月走过来,叹道:“有时候,你以为清白的人,可能在生死关头,才显出他黑暗的本色。” 青少麟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第28章 玉京月明 江珂月望着满地燃烧的尸体,道:“我家有个护卫,他半夜开门放盗匪进来,烧了我家,烧死我爹、娘,害死我弟弟,这个护卫,我小的时候还整天抱我玩。” 青少麟一怔,道:“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江珂月声音像在云霄外,“但我们至少知道,一定要把李神锋这混蛋杀了。” “……” “怎么……这混蛋做了这些事之后,你不想为这些被杀的人,拿回一点公道?” “……万一这些人,都像曹伯安一样,并不需要我们为他们讨回公道呢?” “那些孩子并不是曹伯安。”江珂月沉声说道,“他们需要一个公道,如果我们不给他们,谁给?” 青少麟看着她道:“要杀李神锋,并不是易事。” “只要与武三泰沾边的,都不容易。你们黑月会还不习惯么?” 青少麟笑道:“你是在训小孩么。” “哪有武功这么高的小孩……”江珂月突然叹道,“我也很勤奋,很辛苦,请了名师,武功怎么连你一半都没到……” “如果你一次次能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你的武功自会增长。相信我,这法子很有效,但你不会想试的。”青少麟苦笑道。 “看来被保护得太好,果然不是好事……”江珂月低声自语。 青少麟看着地上白虎堂的人,江珂月道:“我们想的是一样的么?” 青少麟道:“当然,我们要给他们狠狠的回应。” 熊熊大火才熄灭,人们发现正门城墙上吊着一溜尸体,每具尸体背面都用血写有字,合起来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待城中的官兵将尸体放下,搜索疑犯的时候,青少麟与江珂月早已去远。 玉京,玄朝心脏,天子所在,帝国帝都。 玉京,是天下最富裕的地方。 是所有人的梦想之地。 是一个梦。 青少麟觉得自己就像走入一个梦中。 眼前高楼林立,街道阔朗,行人如织,车马骈阗,两旁房屋密密层层,望不到边,远处入眼是一宏巨高楼,如青山屹立,楼上遍布玉宇琼台珠宫贝阙,龙殿凤阁翠山瑶树,极尽奢华,令人几疑龙宫仙境。 青少麟目瞪口呆,江珂月淡淡道:“那里就是玉皇城,武皇尽天下财力,在原焚毁的皇城之上,扩阔七倍,大国师万炎督百万民夫,历八年建成。” “我的天……这是人建的吗,这这,把龙宫搬来的吧?”青少麟已被震得骨酥肉麻,说不出话来。 “皇帝想要,天宫也能搬下来。” “果然……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青少麟握着拳,独自喃喃:“美女又多……” 江珂月一边大大的摇头一边走向街角的高楼。 这街的酒楼大都两三层高,四层高亦不少,那楼高高耸立,足有七层多高,青少麟见那金匾上龙飞凤舞刻着“摘星楼”。 楼上人声鼎沸、推杯换盏,甚是热闹,江珂月直上了七楼,塞给小二五两银子,要了个雅间。 “你下去吧,一会叫你再进来 。”江珂月对那小二道。 小二脸上笑容瞬被冻住,嚅嚅道:“是是……”倒退出去关上门。 江珂月轻轻打开门,看看了外面,又再关上,青少麟见她如此慎重,不由提气警觉四周动静。 江珂月走到窗前,自怀中拿出一方蓝绿手帕,低头翻看着,然后又抬头看看窗外景物,再低头看手帕。 青少麟眼光一掠,已见那手帕上绣着翠山碧湖,长街短巷,锦密房屋,手帕一角还有一大宫殿,庄严富丽,气象万千。 “咦……”青少麟行近道:“这是玉京么……” 江珂月叹了口气,将手帕收入怀,她敲敲门,门口很快打开,那小二笑眯眯进来道:“客户,要点什么,本店有……” 江珂月打断他,指着窗口远处占地近五六十亩的一大院道:“那是什么谁家院子?” 店小二惊疑望着江珂月道:“客官不知道?” “少废话,知道了还问你。” “那……那是宁九爷的宅子啊。” “宁九爷……”江珂月眼睛缓缓亮起来,似是发现宝珠一般,“原来是他。” 青少麟道:“宁九爷是谁?” 那店小二听了他的话,瞪圆眼,像连着生吞了十只鸭蛋,啊啊一会才道:“宁九爷就是……宁九爷啊。” 宁九爷,就是玉京地下,最大的王。 就连京城官家,都卖他几分面子。 因为宁九爷有通灵之术,传说他有地听之耳,九天之上,九幽之下,所有秘密,似乎他都能听到,都知晓。 也有人说,他能听到人的想法,大地的呼吸,风的细语。 所以,朝堂的秘闻,乡野的隐语,他都略知。 所以宁九爷武功虽不高,辈份虽不老,但却是京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能同时调动黑白两道、官家的人,唯宁九啸大爷。 江珂月领着青少麟穿过大街,在小巷中七弯八拐。 “我们去哪?” “当然找宁九爷。” 青少麟停下来,道:“到底怎么回事?” 江珂月看了看四周,扯着他走到偏僻处,道:“那个地方,原来是一片荒野,现在,是宁九啸的宅子。” “什么意思?” 江珂月看着青少麟,细声缓缓道:“宁九啸的宅子里,有通向玉皇城的地道。” 青少麟一震,“真的?” “乾朝皇帝留了四五条出宫的隧道,这是最隐秘的一条,没想到,世事变迁,曾经那么荒远的出口,现在竟然……”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前皇帝留有隧道?”青少麟奇道。 “我家救了宫中出逃的管家太监,他说的,应该不会有错,那手帕就是他画的,我比了一下,那地道出口,就在宁九啸的宅子里。”江珂月苦笑,“而且,偏偏就在那大宅的后院中。” “院中……那棵大槐树?”那大槐树显眼无比,树冠宽达数十丈,树身数人才能围抱。 “嗯,出口就在那树杆中,这树有千年之久,老树成精,不会有人砍伐,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将它独霸为已有……”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是从那出入,可能会被人发现。” “是的,而且,还不能动手,否则在京师闹出点动静,那就暴露了这秘道!” “但你现在有法子了,是不是?否则你就不会去找宁九啸了。” 江珂月微微一笑,道:“我们赢过来。” “赢?” “江湖的人都知道,宁九爷最好赌,而且还赌得很大!” “所以,要把他的宅子赢过来?”青少麟皱眉道:“赌?可是牌九什么的,我都不会。” “赢宅子有什么意思,要赢,就赢他这个人。” 青少麟一愣,“什么意思?” “放心,我们一定赢。”江珂月露出神秘的笑容。 这小妞又有事瞒着! 巷尾是间普通的杂货店,店老板是个胖子,躺在竹椅上,手里拿着大葵扇,翻着金鱼眼,慢慢扇着风。 江珂月如风走入店里,右手拇指一弹,一钱币飞落入他前面的竹筒里,那钱币在半空闪出黄色的光芒,竟似是金的。 胖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葵扇指了一下身后的黑木门,江珂月过去推开门,里面是一长长的甬道,尽头处,又是一黑门。 她抬手拍拍门,门上打开一方口,一张瘦脸透过方口上下打量着江、青两人。 江珂月粗声粗气道:“九州风雷震,嫖赌饮荡吹。江州风太爷介绍,过来玩两把。” 那人冷冷打量着她,终于打开门。 黑门沉重,缓缓打开,青少麟听得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进去一看,果然是一赌场。 赌场设在地下,竟然大得很,七八十号人在里面赌大小、牌九、掷骰子,热闹非凡。 青少麟一眼就看到宁九啸,因为全场唯他一人,有如此气势。 他六十来岁,身材瘦小,穿着金黄色长衫,单腿站在一宽厚官帽椅上,正赌得面红耳赤,口中大声呼喝,“啪”一下将手中的牌九拍到桌上。 大桌上围着的一群赌徒“轰”的叫道:“瘪十、瘪十……竟然是瘪十!” 宁九啸哈哈一笑,将身前一大堆筹码一推,叫道:“他妈的,输了。” 他输了,竟然比赢了还开心。 有赌徒叫道:“九爷,火云帮现在什么消息,透一个贝?” 宁九啸道:“凉菜了,还能有什么消息,雨大人与连大人,金鹰团与赤雷军携手,火云帮真的被炸成焰火流云罗。怎么,老蔡头,你还有姘头在那?” 那老蔡头叹气道:“有个兄弟是朱焰天的随从,看样也是凶多吉少了。” 宁九啸道:“朱焰天嘛,要是逃得快,倒可能逃出生天。” 有人叫道:“九爷,您之前不说火云帮如日中天么,怎么突然之间就被雨大人给拔了……” 宁九啸“哼”了一声道:“谁叫他们不自量力,打那宝藏的主意,我跟你们说,那宝藏,你们碰都不要碰。” “不会吧,江湖上那么多人,都在找那宝藏呢,也没见有什么,这埋在地下的大宝贝,谁挖到归谁。” 宁九啸冷冷一笑,不再说话,他走到角落酒柜处,倒了碗酒,喃喃道:“你们这帮猪,不怕死的就去吧。” 却听身后有人道:“天下至宝,唯福者得之,并不是人人都有这福份的。” 宁九啸转过身,一俊朗少年向他行礼道:“九爷好。” 宁九啸“嘿嘿”两声,道:“朋友,有何指教?” “想送一场富贵给九爷。”那少年自是江珂月,她说着凑近过来,轻轻将衣袖里的事物掀给宁九啸看。 宁九啸蹬蹬蹬连退数步,惊道:“你……你……怎么有这东西?” 见九爷惊呼,旁边的人立时喊道:“九爷,怎么了?”纷纷向江珂月、青少麟围过来。 青少麟轻轻踏出一脚,一股气流自他足底迸发而出,直吹得围上来的人衣袂猎猎翻飞。 众人脸色一变,宁九啸摆手叫道:“没事。”他对江珂月挥手道:“这边谈。” 他引着两人到赌场一角的小屋内。 小屋布置精致,北角正中摆着一太师椅,宁九啸在那太师椅坐下,指着前排的椅子道:“两位请坐。” 江珂月、青少麟坐下,宁九啸脸色一松,道:“小朋友,你这场富贵,太辣手啊,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江珂月微笑看着宁九啸。 宁九啸脸容慢慢变僵,呼吸慢慢变急促。 江珂月宁定道:“是的,你知道,我要它,你不就是因为它,才成为今天的宁九爷么?” 宁九啸面容突地变得狰狞起来,他疾伸手去掰太师椅左边的龙头扶手。 “你放下机关,你的秘密全天下都知道,你想想后果。”江珂月的话如箭射出。 宁九啸中箭一般,挺直身动弹不得,脑门汗珠涔涔直下。 江珂月走到他跟前,低声道:“帘窥壁听天子,是多大的罪?你有几个脑袋?” 宁九啸哑声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要九爷把宅子借我一阵子。” 宁九啸脸上肉跳了几下,道:“我把它给你。” “不,全天下都知道,那是九爷的东西,我怎么能要。” 宁九啸急道:“我输给你就行了,全天下都知道,我爱赌。” 江珂月沉着脸思索,宁九啸低声急道:“你想我替你们背黑锅?这可是灭族的大罪。” 江珂月冷冷道:“你现在才想脱身,晚了,你早就犯下了弥天大罪,你只能跟我们一起走到底!” 宁九啸脸色惨白,他低声哀求道:“求您了,老头知错了,我这就离开京城,我们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呢……” “别废话了,路是你选的,现在悔也没用,你用了它,你就是我们的人,没有别的路,不过,我们不会害你的。” “你们真的不会……”宁九啸看看江珂月,又看看青少麟,手上做了一个屠斩的动作。 “时机还没到。”江珂月道。 宁九啸盯着江珂月,“你……你真的是她?” “我不是她,我姓江,我叫江珂月。”江珂月缓缓道,“她早已死在江里。” 宁九啸突然全身放松,瘫坐在太师椅上,道:“我这悬挂十多年的心,总算放下了,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有一天你们总会来的,但我又想,说不定,你们早死净了……,你说得对,天下至宝,唯福者得之,我无意得窥此秘,虽以此获得了荣华福贵,权倾京华,但也日夜为此担心受怕,怕的就是今天啊……好了,现在我总算得安心了。” 青少麟见宁九啸全身气劲散开,没了杀意,他缓缓松开拳头,对江珂月道:“你施了什么幻术?” “没有,我只是赢了他而已。”江珂月淡淡道。 第29章 树洞 那天夜里,宁九啸躲避着仇家追杀,逃到荒野,跳上那棵大槐树。 他爬上十数丈高的树杆,然后在那里,他发现有一杈树枝摸起来,没有树木的感觉。 倒像是铁枝。 他将那树枝拔起来,发现这树杆里面竟是空的。 他又惊又喜,钻了进去。 这树芯有一半已被掏空,根底斜斜通了个地道,地道仅能容身。 宁九啸顺着那地道爬了好久,最后出口在一石山内,山有一小瀑布飞流直下,飞珠溅玉,遮人掩音。 宁九啸为人机警,见石山四周有奇树异花,不似寻常之地,不敢异动。 然后过了半晌之后,他就听到改变了他一生命途的话。 有两人沿着花园步道慢慢向石山行过来,一人低声道:“皇上已密旨我,明早龚锋一上朝,就拿下他。” “是,大人。” “不要搞砸了,那可是龚锋,你打算找谁下手?” “李珣、王兴,此两人能胜大任,大人。” “好。此事就我们四人知晓,如外传出去,我们脑袋不保!” “明白,大人!” 两人渐行渐远,商量着一些如何拿下龚锋的细节。 只留下震惊的宁九啸。 他已五十二岁,此刻当然知道,他身处何地! 他竟然深入禁宫大内,皇帝后宫! 还听闻到了,足以震惊天下的讯息。 龚锋系龙鳞军副将,刚自边疆大胜天狼军回朝,想不到,皇帝马上就“飞鸟尽、良弓藏”。 宁九啸藏在洞中良久,才反应过来,他应该利用这消息,摆脱他的困境。 他转身爬出树洞,重立假枝掩好洞口,然后直奔龚锋府上。 他冒死晋见龚锋,“皇帝明早上朝要杀你!” 龚锋先是不信,继半疑,再想到朝中流言,不由大是起疑,信了九成。 当即连夜带家眷逃出玉京。 天亮后,皇帝震怒,亲率人追杀。 但龚锋已先一步逃到北域,反降向天狼军,家眷途中被杀尽,仅余其孤身一人。 宁九啸得到了他的回报,龚锋出逃前,叫其京中人脉,轻易料理了他的仇家。 这一切,对宁九啸如同做梦一般。 那个对他来说,无比强大,逼得他落荒而逃的仇家,竟然不及人家一根指头。 他终于见识到帝枢的力量。 但他亦畏惧这力量。 因龚锋出逃,皇帝斩了821人的头颅。 其中就有玄隐指挥使候明达,宁九啸知道,那晚花园两人中,候明达必是其中之一,这是继应风靡之后,玄隐第二任指挥使被处死。 真是伴君如伴虎。 所以宁九啸亦不敢再从那地道进皇宫。 但他忘不了那种力量,只要稍微借用一下那力量,就能令他起死回生,翻天覆地。 所以他过得三个月后,再度从那树洞中,进入宫中。 这一次,他做足了准备,带了干粮,窥听了七天。 他终于知道,那原来是个嫔妃的后花园。 但这嫔妃不是别人,而是澜贵妃!当今武皇最宠的女人。 武皇经常不上朝,而不上朝的时候,就在澜贵妃的寝宫,发号施令。 每天,都有嫔妃、大臣、太监、宫女自此过,宁九啸就听到了很多外人所不知的秘密。 他回去将这些听到的秘密一一记下,一一分析,他不敢再碰像龚锋这样震动天下的讯息。 那样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就身首异处。 他精心选了一些讯息,一些人,比如,玄隐杀了一批,要补充官员,宁九啸知道卫宪要补任指挥使,但这样的人,他不敢惹。 他挑了一个叫许问的人,因为这人他刚好见过,在赌桌上。 所以他等一天,许问赌输黑脸的时候,跟他说,“恭喜大人。” 许问大怒,宁九啸说他红光满脸,瑞气缭绕,不日必有喜事。 果然,过得数日,许问连升三级!宁九啸名声大震。 许问拉着数同僚上门拜请他指点,宁九啸问了名字,然后只摸摸两人的头,就走了。 数日后,这两人果真升任千户。 宁九啸自此名震玉京。 此后,他勉为其难,指点一些人小心,果然,过不久这些人都受到惩罚,或降职,或外调。 真神人也!人人都道他有神通,但见识高远的,自是不信,有心人推测,他必是宫内有人。 说不定背后还是澜贵妃。 宁九啸总是高深莫测的笑笑,不说话。 他名声在外,有朝廷大员找他指点,这样的人太显眼,他哪敢接招,消息一外泄,皇上一起疑一查,知道他多嘴,那就危险了。 他推托:大人的官运,上天早有安排,小人岂敢置喙。 他名声越大,找他的官员很多,他如履薄冰,越怕被人发现背后真相。 他不敢再入皇宫。 但时间久了,他发现,他根本不用再入树洞了,从这些视他为神人的官员身上,套出的机密,都能助他左右逢源。 他利用这些信息,结下人缘、人脉,直如及时雨宋江宋押司。 他由此,慢慢成为玉京地下之王,朝中官员有求于他,黑白两道亦不敢得罪他。 宁九啸在京城过得如鱼得水,直如天上人间。 只是想起那树洞,有时候总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将那大槐树附近的地全盘下来,将这树洞看守起来,防止出现第二个自己。 但还有一件事,总令他不时午夜中猛然惊起,汗湿重衫。 他深知,这树洞肯定是乾朝皇族留下的,想必是出口太过隐秘,玉皇城重建时,国师万炎没有发现,且出口的花园景致如画,就留了下来。 但乾朝皇族,总有一天,会重返旧地,自秘道攻入玉皇城,以报当年武皇血洗皇宫之仇。 到那时,自己就死定了! 每想到此,宁九啸就夜不能眠。 这是他心中最惊惧的秘密。 他一度想离京,扁舟湖上,江海寄余生。 但他又舍不得玉京奢逸生活,他安慰自己,天下纷乱,各地动荡,逆匪横行,自己武功不行,又已年老,出了玉京,只怕客死他乡。 再者说,乾朝皇族,早死得一干二净了,就算活着,只怕也没人敢来自取灭亡。 过得几年,日子渐太平,他心中那惊惧亦慢慢忘却,偶然间想起,都觉自己太过杞人忧天,竟越想着在玉京此等人间天堂终老了。 哪知最后自己心中最惧怕的噩梦还是到来了。 他心中转过万千念头,亦想叫人将这两个家伙杀了,但乾前余孽肯定不仅他们两人,斩之不断,又或自己假装应和,寻个机会再将这帮乾朝余孽举报,一网打尽,但都不行,只要自己擅闯禁宫,窃听宫廷内阁的事一旦被这些余孽戳破,那自己断无生理,无论立多么大的功! 如今真的,只能绑着这些家伙,一起生死了! 他心里直是痛悔自己不早点逃离这看似安逸,实则无间地狱的玉京城。 但也许,也许还有一丝生机吧,这些家伙不是来行刺皇帝的,只要无声无息的来去,那……也还能活吧,不知道为什么,他年岁越大,反越怕死了,果是骄奢婬逸让人越发软弱。 “江姑娘……”宁九啸道:“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们现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你真的要去刺杀皇帝,你得跟我说,我……这一大家子,我得马上走啊……”说到后来,都快哭出来。 他们三人,已自赌场回到宁九啸的庄子,站在那大槐树前。 “我们要做什么事,自不用跟你多说,你什么也不用管,你就像平常一样,需要你做什么,我自会吩咐你。但你若不听话,不用武三泰,我现在就可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江珂月语气凌厉,展现青少麟从没见过的冷酷无情。 宁九啸脸颊肉突突直跳,他怒瞪着江珂月,突然一刀锋般的寒气紧紧锁住他心脏,宁九啸一下子跪倒在地,他勉力抬起头,江珂月身后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此刻全身散发着刀锋般的锋芒,走到他面前。 宁九啸伏倒在地,全身禁不住的颤抖,汗流一地,那庞大的杀气已将他彻底压蹋、摧毁。 这少年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功力! “你再对江姑娘不敬,下回就挖目割舌,绝不轻饶。”青少麟冷冷道,“你若反叛,你试试看……” 宁九啸颤声道:“大侠,小的只求一条活路……,绝对不敢反叛……绝对不敢……” “滚吧。”江珂月喝道。 宁九啸手足发力,连滚带爬跑回屋内。 江珂月看着青少麟笑道:“青大哥,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还真镇不住这老狐狸。” 青少麟突然单膝下跪。 江珂月一呆,点头道:“你知道了。” 第30章 暴虐君王 “公主殿下。”青少麟低下头,恭敬叫道。 江珂月向前一步,托起他,道:“乾朝已覆,又何来公主,现今我只是一个亡国之人。” 青少麟讪讪起来,他一介布衣平民,对着一朝公主,实是不知如何为好。 江珂月早已习惯,武功高绝的江湖好汉知道她身份后,大都会变得拘束,就似有条看不见的鸿沟横在他们之间一样。 “你怎么看出的?”江珂月奇道。 “若这样还猜不到,小人也不用在江湖混了。” 当你对一个人起疑时,就能看出很多东西,那手帕上可疑的宫殿,面前的树洞,武皇的刺杀,这么多线索,指向的正是当年乾朝皇族中,传说死在江上的公主。 “公主……”青少麟刚开口,江珂月斩钉截铁道:“万不能使那称呼,叫我阿月什么都行。” 青少麟明白,若再拘于这些礼节,一个称呼不当,在外人面前,只怕会引来大祸,他道:“珂……珂月,你要杀武皇?” 江珂月摇摇头,道:“我只想去看看,看看武三泰,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是看看?” 江珂月道:“亦只能看看,以我们的武功,即使是暗杀武三泰,仍力有不逮。” “既然如此,又何必……” “但我就是想见见,逼死我父王、母后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江珂月沉声道,“在那些梦中,他始终一团模糊……” “哦……”青少麟突然能明白她的想法,若是自己,亦肯定想见见仇人样子。 仇恨需要有一个明确的对象,才能发泄出来。 江珂月淡淡道:“我还想看看袁诚汉。” 江珂月这话里,有着森寒的杀意。 “就是那个杀了皇子,将藏宝图献给武皇的人?” 江珂月眼神一黯,道:“那天夜里,父王与母后决心以身殉国,侍卫护着我们从秘道逃出皇城,在楚江的时候,袁诚汉突然发难,杀了我弟,抢走了藏宝图,我中剑堕江,幸得另一侍卫拼死相救,才活了下来。此后我们改名换姓,隐于市井,苟且偷生活下来。” “藏宝图……只得一份么?” 江珂月点点头,道:“后来我们听说,这最后一份藏宝图,亦被武皇给烧了,复国更难了,这些年虽然我们积蓄了很大财力,联聚了不少人,但武皇却更强大了,最近听得江湖传说,火云帮得到了藏宝图,我们亦觉得很奇怪,怎么可能还有藏宝图!这里面必有蹊跷,我们以为,要么是有人想害袁诚汉,要么袁诚汉就真的备有藏宝图,无论哪一种,我都认为要到玉京一趟,江叔亦同意派人来查查,但他不同意我去,他是绝不让我涉险的,所以我才避开他们,逃了出来——怎么?” 说得后来,见青少麟脸色古怪,江珂月不禁奇怪。 “那个火云帮的事,是我们弄的……”青少麟又解释了一番,他没想到,他们的这个计划,竟然牵动这么大,“那只是想对付火云帮,实是没有藏宝图……” “原来如此……”江珂月点点头,脸上并没有失望的样子,她望了望天色,已是三更半夜,现在潜入宫,正好合适,“青大哥,入宫很危险,你确定要跟我去么?” 青少麟断然道:“当然,正因为危险,所以才要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本想着到了玉京,就去找安公公,现下,只能陪江珂月去大内禁宫再说了,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到澜贵妃的寝宫去。 事不宜迟,两人上了树,来到那树杈处,青少麟看那铁树枝,若非亲手摸上去,外表还真不易看出来,仿得甚是逼真,皇家铁匠的手艺,果是天下一流。 他们站在高树端,留心察看四周,宁九啸的宅子甚豪巨,占地数十亩,这树独占一院,他当神树一个供奉,不容人靠近。 见四野无人,青少麟拔出那树杆,果露出一人身大的入口,他对江珂月道:“我先进去。” 先进去,可以替她挡去危险。 江珂月心中感激,听得青少麟在洞里说,“可下来了。”她纵入洞,返身将树杆重安好,然后自树洞滑下。 滑到根部树洞稍宽,有一斜坡滑向下,感觉是到了土下的地道中,地底下的地道则宽高多了,可三人直立并行,且还微微有光,想是在道壁外开了小孔,借了月光、星光。 地道一片寂静,两人迅速朝前奔去,个把时辰后,地道收缩渐向上行,湿气渐重,两人知道出口已近,当即小心放慢脚步,一步步走过去。 青少麟耳中果然听得有瀑布声,知道宁九啸所言非虚,出口设成一中空的青石,石的一面可掀开钻出,上面布满青苔,直如真石无异。 石头在瀑布后,人行出来,亦不易觉察。 宁九啸从来没敢出来过,他只藏在石中,偷偷听着外面的讯息。 所以外面是什么情况,他也说不上。 最安全的法子,就是像宁九啸一样,在这守株待兔,等着武皇经过,借这石上有微细孔,窥看到他,满足江珂月的心愿。 然后就可以安全的撤了。 青少麟心中突感不对,他说不清什么,但似乎内力大幅提高后,他除了感触敏锐之外,那种玄之又玄的感应,似乎亦提高了。 他抬手按在后面的江珂月肩上,江珂月马上不敢动。 青少麟断去呼吸,慢慢凑近石上的细孔,借着外面的月光,他见花园的凉亭外,跪着一人,一人穿着海蓝明艳的太监服饰,站在这人面前。 青少麟一下子感觉到,那太监及下跪之人,均是如雨亦农般的大高手! 这两人气息,完全无法听闻。 自己独对一人尚可,但若对上两人,实是危险之至。 外面一片寂静肃杀,青少麟亦不敢喘气,他对着江珂月,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石头外。 江珂月微微点点头,亦不敢动弹。 这时只听一人嗡声大喝道:“卫宪,这大半夜的,有什么鸟事,打扰朕和爱妃行房……” 青少麟一惊,武三泰竟然来了! 他感觉江珂月一震,赶忙握着她的手,缓缓度入真气。 青少麟见那太监抬起头,似乎向他们这边看来。 他闭上眼,听得没动静,才慢慢睁开,见江珂月脸色潮红,已忍不住凑到针眼大小的石孔上。 青少麟转头透洞望去,见一七、八尺高的黑粗胖汉,身披赤焰龙袍,露出黑毛森密的胸膛,大马金刀坐在凉亭的石桌之上。 青少麟大是愕然,没想到这像黑猩猩、人熊似的家伙,竟然就是当今天子,玄朝之皇。 卫宪正是下跪的人,他伏身道:“皇上,臣查到,袁诚汉除送入宫中的两子外,还有一私生子,藏身他处。” 武三泰怒目一瞪,厉喝道:“坚子竟敢欺瞒朕!” “皇上,臣担心,袁诚汉在此事欺骗皇上,那藏宝图……”卫宪停了一下,终于咬牙说出这石破惊天的话,“他恐怕还真的存有一份……” 武三泰一下子站起来,头几乎够着凉亭,月光照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撒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众人。 “这事绝不能声张,卫宪,你马上带人去,把袁贼全家拿下,这图的事,绝不能外泄,否则,传一个,杀一个!阎世忠,你传令给林灵,玉京全城封禁,不许任何人出入,直至朕下令解禁为止。” 卫宪与那太监阎世忠立跪下,磕头道:“臣领旨!” 两人倒退着,匆匆退下, 武皇双目圆,瞪像一尊巨大的石像,耸立在凉亭阴影之中。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珂月直直盯着他,眼神渐狠。 此刻偌大的澜妃宫殿后院,只得他一人,江珂月不由得起了杀意。 杀父弑母害弟灭国的仇人,就在数丈之外,若能杀得此獠,一了百了! 江珂月自腰间抽出短匕,她专练刺客的武技,为的就是今天。 匕上抹有世间绝毒。 沾之即死! 只要自己能杀了他,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亦在所不惜! 这时,只听一清媚的声音道:“皇上,有什么烦心事?连妾身和这明月,都不能为您解忧么?” 听得这声音,青少麟脑中立浮起一张绝丽的脸容,是万安寺中那女人——澜贵妃! 月色下,只见澜贵妃穿着玉兰色轻纱寝衣,袅袅婷婷行来。 武三泰瞪着她,突然间毛茸茸的大手抓着她修长的细脖,森冷道:“你听到什么了?” 澜贵妃脸立涨得通红,双手不由去掰他那粗如石槌的手指,但如蜻蜓撼石柱,哪掰得动,她急得猛力摇头。 武三泰直直冷冷的盯着她,像在看一条鱼在他手中挣扎一般。 青少麟与江珂月见此情此景,亦不由得惊住,呆若木鸡。 就在两人惊愣中,武三泰一甩手,将澜贵妃扔在地上,厉喝道:“朕正处置国事,你再擅闯,朕立毙了你……”他抬起巨掌狠狠一掌拍在石桌上,石桌立时碎成数块。 澜贵妃在地上下滚了数滚才停下,她身上沾满黑泥,伏地颤声哭道:“贱妾再也不敢了……” 武三泰冷哼一声,大步踏出凉亭,自澜贵妃头上走过,径直行回殿房,叫道:“还哭什么,还不洗净身子,过来服侍朕。” “……是,皇上。”澜贵妃咬牙抓住一旁的绿竹,站直身,颤着脚一步步走回房。 青少麟与江珂月惊得半张着嘴,两人望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虽知武皇暴戾,但亦没想到,其对天下最美的妃子,竟亦如此狂暴。 江珂月猛地一震,反应过来,拖起青少麟的手跳回地道,再奔出好远,才瞪着他道:“那藏宝图……” 青少麟张口结舌,叫道:“那怎么可能……明明是我们瞎编出来的……” 江珂月眼睛烁烁放光,“瞎猫撞上死耗子!他定是献给武皇之前,刻录了一份,私藏起来……” “但,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是死罪!” “不,他就是这种人,他谁都信不过,即使是皇帝,所以他留一手,万一以后这个皇帝对他不好,他就立马叛变,带着藏宝图,交给新王,这样一来,他又能过上好日子……” “若皇帝对他好,这图他就烂在肚子里……” “是的,袁诚汉就是这种毒蛇,他没有称王的霸勇、胆量,他不敢自己去起出宝藏,反叛武皇,但这种人永远会身怀异心,伺机背叛……” 青少麟脑子乱烘烘,急得直跳脚,叫道:“那那现在……我们要赶紧去袁诚汉那,抢到藏宝图,否则落在卫宪手上,就晚了……” “对!” 两人再也顾不得掩藏声息,身法提到极处,发疯般直向树洞出口掠去。 江珂月初时还跟得上青少麟,她为行刺所学身法极是迅捷,但终是内力不足,急奔数十息后,已渐落在青少麟身后,越拉越远。 “你不要等我!你赶紧到袁诚汉府上!再晚就来不急了!”江珂月见青少麟欲放慢脚步等她,立时急道。 “好!” 青少麟足下急点,在地道中如箭般急驰而去。 “上天保佑,保佑还能夺得藏宝图,为爹娘弟弟报仇!” 江珂月心中暗暗祈祷。 第31章 火堆 青少麟心脏怦怦乱跳,他有种感觉,他们干了件捅破天的事! 他们开了一个玩笑,所有人都闻风而动,结果这玩笑,最后变成了真的! 问题这不是玩笑,这是乾朝的宝藏。 这是人人追寻的,可以让天下倾覆的力量! 他脑中一片慌乱,像塞入一团乱麻,千头万绪,所有的事都瞬间冒出来,每一条麻线都很重要,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开它!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脑子稍清醒了点。 现下就按江珂月所说,先去袁诚汉家!找出藏宝图! 绝不能拖延,玄朝四部:朱雀、龙鳞、白虎、玄隐,玄隐卫宪已在行动! 问题是,这大半夜的,他哪知道袁家在哪? 青少麟突然想到,宁九啸地面熟,不可能不知道! 他嗖一下掀开树杈,窜出树洞,直飞起来两丈多高。 他顾不得小心隐藏了,他在高树上空看到大槐树下,脸容惨白似鬼的宁九啸。 他脚趾在树枝轻点,体内真气逆转,身体倒折向树下射去,如鹰扑向宁九啸。 宁九啸嘴唇颤栗,语不成声,“你们……是不是动手了……” 自青少麟江珂月两人入树洞去,他就睡不着,亦无法睡,起身在这树下走了276圈,他咬牙想填平了这秘道,一把火烧了这庄园,但又怕公主的旧部报复,想就此一走了之,但这时如仓鼠一般逃走,亦会陷入无穷追杀。 每一个选择,都是无穷麻烦,正如身处火宅一般的彷徨挣扎中,青少麟竟然火烧屁股一般逃出秘道。 他瞬间知道,果然出事了。 青少麟一把抓住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宁九啸一下子被打得怔在那。 “袁诚汉家在哪?” 宁九啸茫然指了指南边,青少麟抓起他,跃上院墙,直向南边急掠去。 宁九啸醒过来,风在脸上呼呼作响,屋檐在足下飞速倒退,他心下吃惊,这少年果然武功甚高,幸好没动手,叫道:“到底怎么回事?” 青少麟眼睛盯着前方,“告诉你也无妨,武皇要杀袁诚汉。” 宁九啸心一震,“为什么……” 青少麟没回话,似乎这问题根本不用问。 宁九啸啊啊两声,声音发颤,“是宝藏么?” 这宝藏一出,只怕天下震荡。 自己实是应该早一步离开玉京的! 像看穿他的心思,青少麟道:“玉京已封城了。” 宁九啸哦一声,道:“是林灵……” 青少麟心一动,“你认识?” 宁九啸脸上现出傲然神色,“玉京城九门提督,谁人不识,年前他还到我府上拜访我……” 青少麟脸色突然一变,身子突然如猫窜起,伏在屋脊后。 “前面有血腥味……” 宁九啸亦变色道:“前方就是袁诚汉府上。” “看来卫宪动手了!”青少麟转向宁九啸道:“前面危险,你不要过去。” 宁九啸心稍安,心想这小子倒还有良心,却听青少麟道:“你回去,想办法安排我们天亮出城。” 若捉到袁诚汉,要马上出城离开玉京才安全。 宁九啸气急道:“您开玩笑么,这时候怎么可能放人出去……” 青少麟淡淡道:“我相信玉京地下之王,肯定有办法。” 他拍拍宁九啸肩膀,如灵猫一般无声无息窜出去。 宁九啸顿顿足,咬牙切齿暗道:“真他妈疯了,净是这种砍头的事……” 却见青少麟如黑豹跃起,自一屋檐阴影处掀出一黑衣人,那黑衣人只挣扎一下便软倒不动了。 这太危险了,得马上走。宁九啸头也不回,拼老命见屋过屋,直向家方向逃去。 他在这京师这么多年,熟通朝廷各部,知道玄隐一旦行动清理朝廷官员,会在目标家方圆百丈之外,先布下一圈人手警戒外围,过得十数丈,再布一圈人手防控,如此四层防范警戒,既防止圈内目标逃走,又防外围有人打救。 最后一圈数十人,负责攻下目标。 袁诚汉实是死定了。 妈的巴子,最好卫宪连那落难公主,和这家伙一起干掉,去了自己的心头大患。 他急切中回过头,却没见了青少麟,心中一喜,难道青少麟竟然死了! 但随却知道这不可能,凭那小子的武功,至少能突破好几层防卫,但奇的是,四周仍是静得只有打更声,没争斗声。 宁九啸心中奇怪,玄隐的人是五人一组,一人中伏,另一人必会发现,发出信号,其余人即过来支援,如此连环相应,青少麟既然已干掉其中一人,怎么会不引来骚动呢? 一引来骚动,外围的人就会首尾相击,将他除去。 但现下,却半点声息亦没有,真是怪事。 宁九啸不知道,青少麟武功比他所料,还高得多,他猝然间被一玄隐卫发现,马上如猛兽一般扑出,一拳击中其心脏,随即鬼魅般奔出,第二人还未张口呼叫,就被他一脚撑中心窝,身子却不飞起,反软软倒下,青少麟回身旋风般扑向第三人,拇指按在他印堂上,那人眉心破了一个洞,他借力倒窜,一肘打在第四人腹中,第五人离得最远,张嘴急呼,青少麟右手猛地抽刀破空一斩,一道刀气斩出,将那人的头颅分成两半。 只转眼间,这一组5人尽数倒下。 这5人藏身隐秘,还未惊动到其他组的人,但青少麟知道,过不了多久就有人觉察有异,他迅速除下一身材相仿人的黑衣换上,又戴上那有麻子的皮面具。 他闭上眼,听觉、嗅觉、触觉向四周伸延,已感觉出数丈开外的几座房屋下,藏着另一组人,有若目睹,他如灵猿,躲过他们无声无息在屋角暗影中迅速潜行。 他现下武功已升到一流高手境界,躲开玄隐卫潜入袁府自是轻而易举。 袁府黑漆一片,血腥味甚浓,只听闻刀剑噗噗的砍入骨肉,人如布袋的倒地声,声音连绵不断,实不知死了多少人。 玄隐的精锐在袁府大开杀戒,亦不知道袁诚汉死了没有? 青少麟正想着如何潜入袁府,突然袁府前院“腾”地暴燃起一团大火,一下子照亮四周。 只见一人手执长刀满身是血,抢入前院中,他突然将刀远远丢开,高声厉喝道:“卫宪,尔敢杀袁某!来啊,杀啊!” 火光不及的黑暗中,影影绰绰的玄隐卫慢慢将他围成一圈。 火光照在袁诚汉脸上,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材笔挺健壮,一身正气,青少麟大为愕然,若非亲见,断是想不到这样的人竟是三姓家奴。 一矮矮实实之人走到火堆前,他声音雄沉,慢慢说道:“袁诚汉,你自恃什么?你真以为,你藏着个儿子,我们发现不了?” 袁诚汉脸色剧变,挺直的身子一下间倒退两三步,差点跪下来,他失魂落魄道:“没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呢!” 袁诚汉脸色数变,道:“是奕儿……” “小孩的直觉总是对的,你不喜欢他,你喜欢的是他那隐形不见的哥哥。” 袁诚汉重挺直身,道:“我真不应该将他送入皇宫的,我只想着,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应该也没什么,却没想到,卫大人能挖得如此之深。” 卫宪嘿一声道:“我本只是怀疑,但你刚才的反应,已告诉我这是真的。” 袁诚汉脸上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他脸色极是难看,哼一声道:“你们知道他在哪么?你若敢杀我,乾朝那藏宝图,明天就传遍江湖!” 卫宪翻起眼,望向天上,道:“你打的就是这主意吧,秘密生个儿子,把藏宝图藏得远远的,威胁朝廷,威胁皇上。” 袁诚汉狞笑道:“对,武三泰怕的,不正是这个么?” “你错了,皇上什么也不怕。”卫宪眼皮翻下,直直盯着袁诚汉,“今晚杀了你之后,一个新的袁诚汉就会携妻带子,浩荡出游,不料却被乾朝刺客行刺,身中巨毒,性命危在旦夕,御医诊断,七日内,须以至亲骨肉阳刚之血,换血洗肾,方能得救,无奈袁奕年幼,无能为力,皇上下旨,向全国百姓、方士求血求药,以救国之柱梁袁诚汉……” 袁诚汉听到此,脸色发白,卫宪杀了他,封锁今晚之事,再找人假扮他,那是易如反掌。 卫宪继续道:“你说,你那儿子听到这消息,会不会不远千里,赶到玉京,救父一命?若他不到,不是枉你白痛一场?” 袁诚汉点点头,道:“他肯定会来的,这蛮仔若知道我要死,肯定会来救我的……” “那你还不束手就擒!”卫宪冷冷道,“袁大人莫非想以一敌百?” 袁诚汉看着卫宪,突然嘿嘿一笑,道:“卫大人,你太小瞧袁某了,兔子急了还咬人,我跟你打个赌,过了今晚,你一定是被武三泰处斩的,第三任玄隐都统。” 卫宪怒哼一声,将右手张开,慢慢举高,就要下令将袁诚汉拿下。 他要慢慢享受这最后的时刻。 “卫大人,你不觉得,这火起得莫名么?”袁诚汉眨眨眼,他一说完,突地向后疾退,就像被人一脚踢飞一般,远离那火堆, 卫宪瞳孔收缩,望向那火堆。 数百根木柴,正熊熊燃烧。 那是一大堆木柴,堆在前院,此刻看来,就甚是奇怪——偌大的前院,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堆木柴。 他们本是黑暗中行事,但正是这堆柴火,突然亮起,照亮一切,暂停了杀戮。 火柴之下,断不可能是火药,否则他们早闻到硫磺硝石气味了,而且烧这么久,亦早已爆了。 那还能是什么? 卫宪心下大感不妙,他猛地拔身退后,但已来不及了。 第32章 火云焰天 数百根燃着的柴火突然“劈劈啪啪”的长出身、头、手、足,转眼间成了一个两丈许高的柴火巨人,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柴火巨人右臂奋出一拳,向卫宪击来。 卫宪飞身狼狈滚开,火拳击在他身旁地上,“轰”地面一震,卫宪斜跃飞起,但那火拳微滞,像地面用力吸住它一般,然后火拳猛然间提起,一大圈火焰自火拳上“波”地荡开,向卫宪卷来。 卫宪躲闪不及,他猛一吸气,双掌在胸前猛力合十一拍,“波”他双掌飙出一团白气,向四周急荡。 火焰撞上白气,“噗”焰火四散,卫宪蹬蹬连退两步,感觉头顶灼痛,竟是毛发俱烧起来,他挥掌拍灭,心下暗悚,这火焰拳若击实,只怕他整个人都点燃。 一击不中,柴火巨人顺势振臂横扫,这燃烧的“手臂”如一条豪巨火梁,势不可挡向他扫来。 “投!”卫宪危急中大喝,夜色中只见数十道白光疾闪,四周的玄隐卫总算反应过来,数十把雁翎刀脱手飞出,齐齐射向柴火巨人。 长刀破空之声如闷雷连炸,激起数十狂飙气劲,这数十把刀杀势惊人,直是要将这柴火巨人击碎。 那柴火巨人猛地跃起跳到空中,手足抱成一团,数十把刀一下子射到它身上。 同一时间,猛然间“嘭”的一声大响,那巨人凭空炸开,数百根火柴撞上射来的长刀,两相交击,长刀跌落,火柴化出漫天火雨,射向四方。 漫天星火,如雨般“咻咻咻”直射卫宪。 卫宪狂啸一声,反手扯下身上的衣袍,劲甩出去,衣袍灌满风,将射至眼前的火星全卷飞一边。 衣袍一去,卫宪赫然发现,一全身赤红如炭、面无表情的高瘦男人,自空中跃下,一拳向他击来。 那拳头发着赤烈炽白的光,似是烧红烧透的铁块一般。 卫宪脸色大变,嘶声叫道:“八阳神火鉴!朱焰天!” 他没有想到,袁诚汉竟然和朱焰天联袂! 朱焰天竟然在此! 在金鹰团、天下捕快、各州兵团满天下围巢火云帮的时候,他竟然在玉京,隐在袁诚汉宅中! 但似乎一切又顺理成章,朱焰天没有藏宝图,却被朝廷顾忌剿灭。 江湖人的臭脾性,你冤枉老子,老子偏偏做给你看!老子偏偏要拿到藏宝图! 所以朱焰天、袁诚汉本无相交、同陷绝境的人,竟联袂反击。 这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卫宪本以为,今晚瓮中捉鳖,哪知道,一个不小心,自己竟然就成了热锅里的熟蟹。 朱焰天藏身柴火中,以极高内力,将柴火聚在身上,柴火成了他巨大盔甲,他成了一个高巨的火焰巨人,将卫宪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在长刀如林飞袭之际,他又将柴火震飞,破去刀林,解危脱困,自空中现身,火拳重击卫宪。 一切都在朱焰天算计中,一波火雨过后,不容卫宪喘气,立下杀手。 那暗红如炭的躯体,那明亮如岩浆的拳头,在黑夜中极是显眼,朱焰天直如火神下凡,一拳击向卫宪! 卫宪精赤上身,露出虬结肌肉,他厉喝一声,臂上肌肉猛地粗壮两三倍,双手交叉,如一粗厚的大盾,挡住朱焰天的右拳! 只听“轰”,一人影如炮弹飞起,直撞破街角房屋砖墙,弹入屋中。 玄隐卫目瞪口呆,没想到老大卫宪,竟被火云帮主一拳打飞。 朱焰天稳稳站在地上,众人这才将他看清,他全身赤裸,身材高大,瘦骨棱棱,眼窝深陷,直如穿着人皮的高大骷髅。 他打飞卫宪,右拳炽白光芒散去,全身暗红如炭的肤色亦复寻常,似是功力一下子消散一般。 四周散围的玄隐卫呆望着他,一下间竟然不敢上前夹击。 这时候却听一沉着冷静的声音传来,“玄隐‘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诸组,合诛朱焰天,‘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诸组,合杀袁诚汉,其余诸组,警戒四周,伺机杀此两贼。张烈,你带两人去看看卫大人。” 危急关头,玄隐副指挥使杨影沉着应对,终使众玄隐卫记起,即使失去卫大人,他们仍有上百人,仍可将这两贼一举击杀。 哪知站在一民房屋上的杨影话音刚落,就见“蓬”地屋顶破裂,瓦片乱飞,他整个人被冲飞上天,一人自破开的屋洞中跃起,他手持八棱亮银锤,左手一扬,一锤厉啸着飞起,直击向空中的杨影。 “嘭”杨影被重重击中,身躯断成两段,化作漫天血雨,自半空飞跌落下。 玄隐卫人人如受重击,哪想到敌人竟然还有埋伏,而且一出手,就将副指挥使杀了! 只见那人接着落下的八棱锤,狂吼道:“老子是火云三奇的邓昔甲,你们这些朝廷孙子,不怕死的就来吧!” 朱焰天并非一人所来,竟然是火云三奇亦到了! 众玄隐卫心神剧震,正方寸大乱之际,却见一人自街角破屋中飞起,跃至空中,双手紧扣合拳,高举至头顶上方,猛地挥下。 却是卫宪! 一股气罡自他拳下生出,裂墙摧石,直撞向邓昔甲,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声势惊人。 邓昔甲大吼一声,双锤合击,重重击在冲来的气罡上。 但见“轰”一下,整间民屋不堪其力,瞬间崩塌,邓昔甲口喷鲜血,整个人飞起,一下子消失在飞舞的烟尘中。 烧得全身血肉焦黑,伤痕累累,但仍挺直身子,一脚踩着屋檐角的卫宪,嘶吼道:“兄弟们,把他们全给我杀了!” 众玄隐卫大喜,气势大盛,卫大人果然没死,还一出手就为杨大人报了仇。 外四围的玄隐都从暗处现出身来,和袁府的玄隐卫一道,如密集的群鸦般扑向朱焰天、袁诚汉。 在火云帮这一波猛烈的攻势中,他们终于有了喘息之机,重新向敌人席卷杀去。 朱焰天亦喘过气来,大步向袁诚汉奔去,他步子奇大,势态怪异,只三步就奔到袁诚汉身旁,袁诚汉刚要说话,但朱焰天竟如抓小鸡一般,一把抓住他后颈,袁诚汉哪想到他竟会出手,一下竟中了道。 朱焰天将他拎起,一拳击飞路上玄隐卫,反冲入袁府大宅中。 那玄隐卫落地,尸身竟然慢慢起火燃烧起来。 朱焰天的八阳神火鉴,果是火毒惊人。 但玄隐卫丝毫不惧,他们已没退路,只是没想到他反往里闯,当即自屋顶跳落,追入袁府大宅。 只听“嘭”的一声,朱焰天已撞破后院围墙,冲出街,又“嘭”的一声,撞破墙闯入街边的一户大宅中。 袁诚汉所居是玉京南区富庶之地,四周住的都是非富则贵的大户人家,他们早闻外面有争斗声,但玄隐清理朝廷官员,他们哪敢出来,都乖乖缩在家里,只盼这争斗不要殃及他们。 哪知死神还是从天而降,那全身赤裸,如骷髅一般汉子,所过之处,但见热焰流漫,火烧连营,一时之间,这大宅就烧得火窟一般,宅中的人鬼哭狼嚎,四散逃命。 追在后面的玄隐卫受阻,一时间竟然追之不及。 但听得“嘭”“砰”声大响,朱焰天撞破十几间屋房,直向城门冲去,所过之处,皆燃起冲天大火。 这街上的房子本是砖木混塔,窗纸木廊,极易着火,这一下子,着火的屋连片烧去,牵三挂四,一下子整条街都烧将起来,一时之间,满街的惨嚎,直如人间地狱。 卫宪目眦欲裂,这本是手到擒来的行动,竟然闹得玉京大乱,天下皆知,自己人头只怕已然不保,但若仍拦不下朱焰天这魔神,那不只自己,自己家人、朋友、师长都难逃一死! 想到此处,哪还顾得及这满街的大火,狂嚎道:“前面的兄弟,死也要将他拦下。” 他撞碎火屋,顾不得身上的火焰,直向前方的朱焰天冲去。 众玄隐卫都是一般的心思,死已不可怕,怕的是株连九族,当即后面不要命的拼命追赶,前方不要命的跳下拦截。 朱焰天接连拳打脚踢,击飞数人,但玄隐士像发了疯一般,十数人奋不顾身直向他冲去。 这时只见街边左屋内冲出一柄着了火的长枪,长枪如火犀冲刺,一下子刺穿三名冲上来的玄隐卫,有人怒叫:“火枪宋失乡!” 火枪宋失乡果然也来了!他身材比卫宪尚矮上寸许,一震手中长枪,正欲收回,哪知第四名玄隐卫已杀红眼,左掌猛推火枪上三名同僚的尸体,向宋失乡疾冲去。 宋失乡大喝一声,双手一绞,火枪如蛟龙出洞,枪身急旋如波浪,将枪上的尸体瞬间扯碎,“波”如蛇的枪身将那玄隐卫撞开,紧跟着枪尖划下,那玄隐卫大吼一声,双手一把扣住枪头,按入自己腹中。 他身体一下子爆成血花,但第五名玄隐卫却终于逮到机会,重重一刀斩在火枪枪杆上! “当”一声,火枪竟然未断,长刀反震跳起,劈入他额头。 宋失乡亦震得半身酥麻,第六名玄隐卫趁机掠近,一刀向他头颅斩去。 玄隐卫武功虽不及宋失乡高,但这般不要命的拼杀,仍令他招架不住。 但他知道自己尚有救。果然,一人自右边屋中抢出,白芒一闪,已将那玄隐卫的头颅钩断。 后方传来卫宪的声音,“火云三奇顾飞龙,你果然也来了,唐失在哪?”。 他声音又少了几分焦燥,多了几分忧虑,朱焰天总算被拦下来了。 十多名玄隐卫的生命,总算将朱焰天挡住。 只是没想到,火云帮的精锐竟然还伏在民屋中,为朱焰天拖住他们。 顾飞龙哈哈一笑,道:“给卫大人送终,怎么少得了我们。”手上吴钩白芒连舞,又将两名玄隐卫斩于钩下。 他和宋失乡联手,一下子竟然又将玄隐卫的攻势接去,大大减轻了朱焰天的压力。 朱焰天怒喝一声,身上若有实质火焰喷出一般,围着他的五名玄隐卫脸部着火,惨叫着后退。 没人围挡,朱焰天长啸一声,跳上街边屋顶,大步跳过数间房屋,直向城门方向逃去。 卫宪大急,就差两步,前方已没人了,难道就这么让朱焰天逃了? 就在这时,他和朱焰天都不由自主停下来,都转过头,向城北边望去。 一股沛然莫御的气势,自北边向他们极速奔来。 卫宪心中大惊,“是谁!玉京城竟然还有此等人物,若这人相助朱焰天,今天只怕谁亦拦不下他了!” 朱焰天竟然亦不再逃走,停下来,眼睛定定望着北边。 只听风雷滚滚,自北边传来,越来越近,乍然间风呼呼作响,吹得长街火龙狂舞,猛听唿喇喇霹雳一声,跟着淋沥沥一道粗巨的闪电自空中劈下,然后“哗”的一声,雨自天上如银河倾泄,哗哗哗直下。 这雨下得甚大甚猛,竟然一下子将火势压去,淋熄得七七八八。 然后突然之间,微风轻拂,云散雨消,明月当空。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停下手来。 这场风雨,来得实在太怪了! 卫宪眼睛一跳,见前方有一白色身影,站在朱焰天身前两丈开外。 第33章 满天风雨从你而来 看到朱焰天竟然凭空杀出,狙击卫宪,青少麟亦大吃一惊。 同时心中升起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若不是葛长辉他们一干人的计谋,朱焰天不会出现在这里! 也许袁诚汉也不会被灭族抄家。 藏宝图更不会出现。 天下就更不是现在这样的天下。 他们一个不经意的计划,竟然改变了天道原本的运行轨道! 朱焰天出,袁诚汉退至前院一角,青少麟本应趁此机会,去偷袭、劫持袁诚汉,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朱焰天的火焰巨人吸引,都看着这火焰巨人和卫宪争斗,青少麟亦不例外。 没想到朱焰天的内功,竟然如此犀利,阳焰内力,绝霸天下。 卫宪功力亦高,但就差上那么一筹。 而且他矮实,朱焰天高大,打起来更落下风。 天下第一帮火云帮帮主,果然非同小可。 朱焰天突然拎起袁诚汉逃跑,青少麟吃惊之下,亦自藏身檐角跃起,奋起直追。 他内力一高,身法甚快,朱焰天才冲入袁府大宅后院,他已先一步追至,正要拔刀,突然地上躺着的尸体猛地弹起身,光芒疾闪,一道刀光凌空向青少麟劈来! “好快!”青少麟要闪已来不及,他凭感觉,双掌猛地一合。 “啪”,那刀光竟然被他空手夹住,凝在空中。 偷袭那人大为愕然,想不到小小的玄隐卫,竟然能接下他这一刀! 青少麟看清那人的脸,不禁惊道:“唐失!” 这人赫然是火云三奇中的唐失! 玄隐卫认得自己,自是不奇怪,唐失冷哼一声,左掌疾推向青少麟。 一股汹涌的掌力向青少麟袭来,若在以前,他只能跃后避开,手上的刀亦给夺回去,但现下他身具有紫鳞的内丹、凌东来内力,甚至还有些唐失的内力,内功已比唐失高出甚多,他想亦不想,右掌同样朝唐失掌上推去。 唐失心下冷笑,正要发力将这小玄隐卫击毙,突然惊觉对方掌上力道如惊涛骇浪般向自己压来,这狂暴的内力中,竟然还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他右掌正想叠上加劲,但已来不及,“砰”身子被击得飞起,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青少麟念在吸过他功力的份上,留有余力,没将他震死。 他看着自己手掌,想不到,江湖一流高手,唐失这么轻易被自己击倒了,信心大涨,直向朱焰天追去。 朱焰天所过之处,火焰冲天,到处都是逃跑不及,被烧得全身是火,滚地惨嚎的平民,四处都是哭叫声,青少麟咬咬牙,没去追赶朱焰天,返身自火宅中抢出十几个小孩救至街上,宅中还传来更多哭声,但火势奇大,他功力再高亦救不了这么多人。 哪知道突然之间,天降豪雨,竟然一下子将这火浇熄了,豪雨熄火即消,直如仙人作法一般。 青少麟突然感觉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到了场中,他不由自主跃上屋顶。 他一眼就望见了那袭白衣,立双目圆瞪,差点叫出来。 这不就是击杀凌东来,后又欲暗杀雨亦农、救过他的神秘女子么? 对了!这女子亦在追寻乾朝宝藏! 难怪她今夜会来! 但她怎么会这么巧,在玉京?难道她本就在玉京? 看来,今晚誓必不平凡。 朱焰天缓缓抬起手,指着那白衣女子道:“这风雨,可是你弄来的?” 他语调缓慢,声音含混不清,似是咽喉被火烧伤一般。 但他所说的话,却令人震惊! 什么,这满天风雨,都是这女子弄的? 这人竟然有令天地变色的功力? 那女子戴着镜般光滑的白银面具,语调冰冷道:“把袁诚汉交出来。” 朱焰天咯咯一笑,单手提起袁诚汉,道:“你要活的,还是死的?” 袁诚汉已昏倒,像条死狗一般被拎在空中。 卫宪往前踏出数步,离得朱焰天更近,喝道:“死的活的都要,朱焰天,你也跑不了!”他转向那女子,道:“奉劝尊驾,不要插手这事,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冷冷道:“这人我要定了,碍事者,格杀勿论。” 卫宪冷哼一声,并未答话。 这人一出现,朱焰天已逃不了,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他才不怕。 争斗停息,宋失乡、顾飞龙上了屋顶,聚到朱焰天身边。 玄隐卫亦跟上屋顶,站到卫宪身后。 他们人数最多,这番惨斗下来,仍有三四十人。 只是这些人,仍压制不住朱焰天、宋失乡、顾飞龙,更枉论那神秘女子。 但身处玉京,皇城中枢,只怕不多时,就会有更多人赶来。 所以玄隐卫亦甚淡定,坐山观那白衣人与朱焰天虎斗。 青少麟身着玄隐卫的黑衣,扎着黑头巾,玄隐卫都以为他是自己人,他站在边上最靠近白衣人的地方。 眼下高手如云,怎么才能夺下袁诚汉? 青少麟只能见机行事,他心中苦笑,先前坚定的信心早已烟消云散。 目下情势,那白衣女子功力再高,朱焰天右手只要轻轻一捏,袁诚汉就头骨碎裂,投鼠忌器,她亦没有动。 朱焰天没再理会,他右手平举着袁诚汉,大步向城门走去。 卫宪哪管袁诚汉死活,他接过手下递来的长弓,搭箭拉满弓,对准朱焰天后心,厉声叫道:“朱焰天,你再走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他亦不敢放箭,破去现下微妙的局势,最好三方在此僵住,待得林灵率兵过来,而雨亦农这厮想必亦会马上就到,朱焰天在此闹得这么大,他金鹰团脱不了干系,若金鹰团能巢灭火云帮精锐,今晚他们何至狼狈至此,雨亦农不将功补过,杀了朱焰天,只怕武皇不会轻易放过他。 只要再拖一拖,大军来到,无论是朱焰天,还是这神秘女子,都要死! 朱焰天停下步,他知道卫宪并非威胁,弓箭的杀气已瞄定他,他一动,箭就射出。 他倒不怕卫宪,是那女子……,他已走了一步,两丈八寸,本应离那女子更远,但他发现,那女子似乎并未动,但他们之间的距离仍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 唯一解释,就像光阴流逝不被注意、不能停留一样,这女人动作已可融入四周环境,快到不可思议。 强敌在旁,他不敢露出破绽。 朱焰天一停,卫宪就停下,箭定定瞄准朱焰天后背。 一时之间,又复先前僵局。 但这时候,宋失乡、顾飞龙却动了。 他们一出手,场面立变。 宋失乡一下子站到朱焰天身后,卫宪没有犹豫,只听“崩”的一声,弓箭化成一道白光,激射朱焰天! 几乎同时,顾飞龙使出“剑舞”,手持双钩,身法一起,吴钩在他身前舞出数十道白痕,攻向那白衣女子。 他们两同时为朱焰天开路! 但朱焰天仍不敢动,因为那白衣女子仍未动。 顾飞龙已攻出去,她肯定要动的! 箭先一步射至朱焰天后背,朱焰天不动,他相信宋失乡,虽然宋失乡自与神机堂一战中,受了伤。 但有时候,受伤的狼更凶狠。 他不但相信宋失乡的能力,更相信他的忠诚! 火云帮当然知道,到玉京来,是有去无回的! 但雨亦农背信弃义,对他们下了死手! 调动各地兵马、捕快,集金鹰团全国之力,5万多人,围巢他们8000人! 他们若死守碎仙山,实死路一条! 他们只能放弃碎仙山,化整化零,遁入江湖。 结果火云帮的弟子,如同野狗一般被朝廷、白道各派追杀! 朱焰天怒极! 决心不再隐忍! 他们纵要死,亦要将金鹰团拉下水。 这时候他们听得袁诚汉在京城,似被皇帝软禁。 当即决定,到玉京大闹一场——救走袁诚汉,抢夺藏宝图! 没有比这更畅快的复仇!雨亦农,你因为宝藏杀我,我亦要你因宝藏而死! 退一万步,他们就算救不走袁诚汉,但大闹京师,闹得越大越乱,那武皇就绝对不会饶过雨亦农! 朱焰天的胜利,就是雨亦农的失败! 火云帮对京城的伤害越大,雨亦农、金鹰团颠覆的可能就越大! 但玉京高手如云,此一去,除了朱焰天,谁也没把握活下来。 但宋失乡、顾飞龙、邓昔甲、唐失,都义无反顾。 明知火山,仍向火而行,不愧是我火云子弟! 所以,朱焰天将后背放心放给宋失乡,宋失乡必能挡下这一箭,而顾飞龙,亦必能阻挡那女人——只要一下下就够了。 宋失乡猛地一步踏下,他身体四周一丈之内罡风大作,衣服猎猎作响,他手中长枪起手一指,枪尖撞上箭尖。 长箭“叮”一声,箭杆炸化为碎末,箭镞化为一块顽铁。 朱焰天背后危险立除! 就看顾飞龙了! 顾飞龙突然发现,他与那白衣女子之间,多了一个人。 一名玄隐卫,身法极快,一下子自左方冲出,迎向他。 这人其实还未冲到顾飞龙跟前,但他的气势、攻势已至! 顾飞龙似乎听到他头顶上方,雷声滚滚,又似乎看到,对方是带着一道巨大的闪电扑来! 这一招是七杀刀中的“天雷”,这是“天雷“的“幻影蜃景”! 这人是谁?竟然化装成玄隐卫,伺机出手!看来敌人亦留有后着。 顾飞龙不得不转向,否则他没到那女子面前,就死在“天雷”之下。 于是顾飞龙直迎上那人,“吴钩霜雪明”的“剑舞”对上七杀刀的“天雷”! 众人只见,一道刀光如天上竖直的闪电横在屋顶上方,闪电直直撞上顾飞龙。 朱焰天瞳孔收缩,顾飞龙要败! 果然顾飞龙被这闪电般的刀光击中,空中的数十道白痕立时湮灭,整个人直飞出数十丈外。 一黑衣玄隐卫稳稳站在顾飞龙刚才的位置。 朱焰天突然惊觉,那白衣女子,竟然不见了。 糟! 只扫了一眼顾飞龙,就被敌人窥破! 他知道生死就在瞬间,这可怕的敌人不击则已,一击必杀。 朱焰天全身绽出红芒,有若暗红的岩浆在里面滚动。 八阳神火鉴神功!100%功力,杀! 第34章 惊破天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直抵人心的杀气,心脏莫名的被捏着,悬在半空。 人们似乎一下子,自玉京街道到了炙热的沙漠,脚下黄沙滚滚,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灼热气息。 然后瞬时之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似乎一下子又回到玉京,又感受到夜晚雨后的清凉。 那白衣女子站在朱焰天身后,她双指如剑,抵在朱焰天大椎穴上,朱焰天全身体内流涌的暗红散去,他咬牙切齿,脸上现出惊怒交集的神色,哑声道:“好功夫,没想到,天下间竟然还有武功这么好的女人……” 那白衣女子左手伸出,去提他手中的袁诚汉,她手刚触到袁诚汉的颈,袁诚汉突然睁开眼,双掌向她当胸击下。 袁诚汉竟然醒了!朱焰天在这时刻,运功激醒了袁诚汉! 几乎同一时间,白衣女子脚下屋顶瓦片飞溅,“嗖嗖嗖”,数道剑气激射而出,向她射来。 那女子左手并指如剑,疾点在袁诚汉击来的右掌掌心上。 袁诚汉只觉一股冷电自掌心穴上钻入,瞬间窜上任督脉直达丹田,他全身一软。 那女子左掌即扣住袁诚汉右手,右掌在朱焰天肩上一按,借力捉住袁诚汉冲天而起。 她这几下动作疾如电闪,那剑气在她身下嗖嗖嗖漫天劲射,竟然全都落空。 而朱焰天被她一按,径直掉落下面民屋中,随却传来他惊天动地的怒吼声:“是你!” 然后一黑影倏地自屋内飞出,直向那白衣女子追去,他手中软剑疾舞如龙,道道剑气自剑上迸射出,“嗖嗖嗖”直射向那白衣女子。 青少麟见到那人,不禁大吃一惊,叫道:“雨亦农!” 他心中犹如闪电划过,一片亮堂。 这白衣女子暗杀过雨亦农,雨亦农亦在此埋伏,暗杀她! 他定是在白衣人到场之际,偷偷潜进来。 雨亦农偷袭抢得先机,当即拼尽全力,半空剑气纵横交织,向那白衣女子射去。 白衣女子半空回转身,将袁诚汉高高抛起,左掌在身前虚按,掌前的虚空处恁地扭曲起来,隐约看见无形真气盾,在她前方罩住。 但见剑气“咻咻咻”射在那无形的气盾上,如雪融入水一般,消散不见。 雨亦农一惊,蓦地抛起手中软剑,双掌凝合,手掌中间的空气嘶嘶作响,合成一白色气团,那气团裹住软剑剑柄,软剑急剧旋转,发出尖锐的啸声,雨亦农掌力一吐,那剑化成一道耀眼的白光,向那白衣女子当胸射来。 雨亦农双掌凝劲之际,那女子已起手自鬓上拔下一根晶莹剔透的玉钗,拇指、食指拈着钗头,然后中指如拈花般轻轻搭上,猛见一道惊电似的煌煌白光电射而出,击在飞来的白光上! “卡”那软剑半空碎为几段,四散射开。 就在此时,猛听“崩”一声,似是巨大弓弦击射的声音,星空下只见一道乌光疾雷般激射白衣女子背部。 那白衣子左袖一挥,已转过身,左掌握手成拳,朝飞来的乌光,一拳打出。 那拳头前方迸出如桌大小的朦胧真力巨拳,一拳轰在乌光上。 乌光折射向大街,“蓬”爆出漫天血雨,竟将一玄隐卫胸膛击破一大洞,“嗡嗡嗡”直插入石街上,露出真面目。 青少麟目眦欲裂,那赫然是他追寻良久,那晚在紫雾谷屠龙的龙枪! 同一时间,一人像被大弓射出一般,箭般飞掠向空中的袁诚汉,将他一提,远远落另一大屋顶上。 那屋顶齐刷刷站出三四十人,举着长长的火枪,将那人与袁诚汉围起来。 那白衣女子御去这一枪,身在空中倒飞数丈,随却双手一挥,如鸟在空中回翔飞掠,仙鹤一般落下。 雨亦农亦如巨鹰一般正要落下,突然“砰”一声,一人撞破屋顶,全身暗红,像灼热的火人,直向雨亦农扑去,厉声高喝:“雨亦农,拿命来!” 却正是朱焰天。 雨亦农哈哈一笑,道:“朱兄莫急!” 朱焰天一掌击向雨亦农,手掌变成如炽白的铁炭,雨亦农一扯背后的披风,身子反飞高两丈,远远飘开,手指抓着披风上的金扣用力一弹。 “咻咻咻”,数颗金扣如上了机簧一般,劲射朱焰天头、眼。 朱焰天右手一张,将金扣全抓在手中,手掌一捏,金扣全成熔成金汁。 连雨亦农亦不敢轻接他的“八阳神火鉴”。 “朱兄莫急,我们的账,今晚一起算。”雨亦农轻松道,他眼中精芒大盛,转向那白衣女子,高声道:“想不到雨某拼尽全力,仍是徒劳无功,郭大人武功果是冠绝京华,天下第一。” 那女子淡淡道:“天下第一,天上第几?” 两人此一对话,在场众人哗然一片,都惊住了。 青少麟只想:原来雨亦农识得她,郭大人……哪个郭大人这么厉害……他突然怔住。 天上地下,只有一个郭大人。 果然只听掠走袁诚汉那人冷冷道:“早听闻郭惊神武功超凡入圣,我一直好奇,到底是我赤雷军的火雷犀利,还是你雷枪犀利?” 卫宪阴着脸,道:“想不到,雨大人、连大人竟然联袂而至,今夜真是星光灿烂啊。”他转向那白衣女子,道:“想不到,竟连武功独步天下的郭大人,亦窥视乾朝宝藏。” 掠走袁诚汉,面如冷铁的汉子,竟然是赤雷军都统连万城,而那个白衣女子,竟然是朱雀卫首领郭惊神! 在场的玄隐卫都呆住了。 雨亦农道:“卫大人,郭大人之所以肯屈尊朱雀卫首领十几年,为的就是乾朝宝藏,是不是?而且,郭惊神亦非你其真实身份,你——到底是谁?” 郭惊神语气淡然,道:“雨大人果然聪明,还苦心埋伏在此。” 雨亦农笑道:“可惜,还是奈何不了郭大人。你是不是很后悔,没在定阳府杀了我?” 郭惊神摇头道:“我幸好没杀你,我若杀了你,朱焰天就不会到这,朱焰天不到这,就不会闹得这么大,不闹这么大,我就不会闻讯赶到这来,那就不会知道,原来袁诚汉真的还有藏宝图。” 她转向连万城,道:“我没想到,你和连万城联起手来。” 雨亦农笑道:“若没有连大人的火雷,我可没信心对付你……” 赤雷军虽达千人,但事发突然,在玉京城内,连万城能调动的,亦只得这么三、四十人,超过此数,都得上报武皇钦准。 郭惊神淡淡道:“就这些人?” 四周的屋顶突然跃出许多身着青红劲服袖绣金边的金鹰卫,密密麻麻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起来,足有三百多人。 领头一人扬声道:“不知道加上我们够没有?!”却正是金鹰团的副指挥使胡野望。 这样一来,金鹰团、玄隐卫、赤雷军三方都到了,将郭惊神围个水泄不通。 郭惊神隐在银色面具之后,看不出什么神色,但她意态舒闲,却并不怎么紧张。 雨亦农见自己布局的人终于赶到,将郭惊神围起来,心中大定,长长吁了口气,道:“老卫,你可不要怪我们搅局,要不是我们不请而至,今夜这事就不可开交了。” 卫宪厉喝道:“要是你早将朱焰天拿下,今晚会出这幺蛾子?今晚的事,你要负全责!” 雨亦农指着青少麟冷笑道:“那这个呢,这人也要我负责,恐怕你玄隐卫中,没有这么厉害的人吧?” 他一说,众人都望向青少麟,青少麟穿着玄隐卫的黑衣,扎着黑面巾,他一刀就将顾飞龙斩飞,谁都知道他是假冒玄隐卫。 青少麟没想到,自己一下间,竟然成了场中关注焦点,他缓缓吸着气息,平息自己。 场中都是天下有数高手,自己身处其中,就像野狼误入狮虎龙象之地,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们撕碎。 这时,却听郭惊神道:“你过来!” 第35章 解印 青少麟从来没想过,这武功深不可测的白衣女子竟然是郭惊神。 虽然他所见的女子中,唯这两人武功最高,但他从来没将这两人联想起来。 因为郭惊神,在万安寺中,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她可以瞬间置敌于死地。 而那白衣女子,却让他似乎有一点温柔的感觉,并非那么冷血。 至少她没对他下杀手,还帮助了他——也许是利用。 不管怎么样,这白衣人,没让他感觉这么冷冽。 然而她们却是同一人! 青少麟有点发愣,脑子清醒过后,才发现,他再一次陷入危境中。 有近四百人,围着他们,而且还有一台巨大的弩机!三十七条火枪! 还有三个一流高手!雨亦农、卫宪、连万城! 最要命的是,他们身处玉京城! 他们这波动静,更多的兵马会马上赶过来。 这也是雨亦农他们不着急进攻的原因。 其实不用很多人,光是这四百多号人,他们就抵挡不住了。 至少青少麟抵挡不住。 但幸得,有号称天下第一的郭惊神。 想到郭惊神在万安寺中那惊世一枪,势莫能挡! 青少麟心中定了点。 但问题是,郭惊神,他,还有朱焰天,再加上宋失乡,他们四人,算是一伙么? 看朱焰天盯着雨亦农那沉郁的眼神,深处隐藏的浓浓杀意,怕是宁死亦要与雨亦农同归于尽。 郭惊神肯定是想着怎么将袁诚汉夺回来。 而他,他杀了玄隐卫冒充他们,卫宪他们绝不可能放过他。 朱焰天亦不可能当他伙伴,他一刀斩飞顾飞龙,不将他活剥算好了。 郭惊神,若她知道他在万安寺中,与她为敌,她还会如此前这般待他么?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郭惊神对他说,过来。 青少麟一愣,警戒着四周,慢慢踱过去。 郭惊神怎么找上他? 他正疑惑,耳边传来声音:“你怎么在这?” 没错,正是当初那白衣女子——如今的郭惊神的声音。 奇怪,她怎么认出他来?他不是戴有面巾么?看来自己的这些小伪装,果然瞒不过绝顶高手,那些足音、步态也许早就将自己出卖了。 这是传音入密,青少麟可不会,他微不可闻苦笑道:“说来话长……我错了,没想到袁诚汉果真的有藏宝图……” “这还得多谢你们!” 青少麟听闻这话讶然望向郭惊神,银色面具下完全看不到她表情,不知道她是真感谢,还是在讽刺。 他们用一条假的消息,引出真的秘密,也足够讽刺的了。 “你为什么想要那宝藏?”这话实是问得不合时宜,但青少麟想不明,一个武功高绝到如斯地步的人,天下财物于她,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怎么还会苦苦追寻宝藏。 郭惊神闻言果然微微一怔,道:“我需要里面某件东西——非常重要——所以我一定要将袁诚汉带走!” 青少麟望望四周层层叠叠、人山人海的金鹰卫、玄隐卫,苦笑道:“这好像很不容易……” 郭惊神深深望着他,道:“我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青少麟大为意外,“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郭惊神望向他腹部,轻轻道:“解开孔雀的封印!” 青少麟全身一震! 他脑中已记不大清楚,那仿佛是另一个人的记忆,但那个叫孔雀的少年,在他腹部封印紫鳞妖气,他如噩梦般记得一清二楚。 见青少麟眼中露出恐惧之色,郭惊神道:“我有秘法密咒,可使你免于那紫蟒妖气吞噬,丧失心智……” 青少麟再一震,若真如此,那真是将他身上最可怕的隐患解除了! 他突然明白过来,郭惊神借助的,是他身上的紫鳞妖气! 妖气封印一解,他战力大增,如今强敌环伺,那自是郭惊神的强援! 她武技这么渊深,要解开仙道寺的封印,自是不难。 他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当即对郭惊神道:“好!” 能除去妖气噬智之危,又能大涨战力,何乐而不为! 郭惊神在他耳边,轻轻说了那秘法密咒! 那是个心诀。 青少麟依法默诵几遍,感觉一股细微真气自尾椎直升抵风池穴,脑子瞬间清醒不少,脑门还有一种朦朦的感觉,似乎头上隐隐戴上防护罩一般。 “念着咒,不要撤功,我要解印了!”郭惊神右掌抵住青少麟腹部,低语喝道。 青少麟腹部一紧,忙闭上眼专心念咒行功。 郭惊神手掌柔韧修长,青少麟还没更多感觉,突然那手掌似乎就变成了飞禽走兽,变成了龙、虎,变成了凤、鹰,变成了鱼、虫,在他腹部疾驰而过。 青少麟全身不由自主颤动起来,他想止都止不住,似乎有什么东西压抑不住,要破体而出,使他震动不已。 “莫慌!”郭惊神左掌抵在青少麟头顶百会穴,青少麟感觉自己身体似乎一下子成了贯穿天地的通道,一股气自丹田涌出,直冲出百会,再自足底涌泉汇入,生生不息,源源不断。 猛然间,青少麟似乎看到,那条紫蟒在空中升腾而起,越飞越高,突然间,慢慢蜕化,头生双角,吻尖额突,腹生四爪,赫然间变成了一条紫龙,嗷啸着冲破天际远远飞去。 他猛地睁开眼睛,郭惊神见他瞳仁微微闪着细碎的紫芒,心中知道,这万中无一的紫鳞精魂,终于在一人体内苏醒了。 但这只是第一步,青少麟挺直身,全身每寸肌肤都在急剧跳动,郭惊神握着他的手,清正纯和的内息自手上源源不断传过去。 雨亦农见郭惊神似在替青少麟行功,在传授他什么,冷笑道:“临阵磨枪,还有用么?” 朱焰天大步走过来,对郭惊神、青少麟道:“你们搞完没有?” 郭惊神缓缓松开青少麟的手,青少麟双目一眺,眼眸亮如星辰,整个人似乎更瘦更高了一些,像变了个人一般。 他望向手心,里面有一块玉玦,上面密密麻麻刻着针眼大小的字,耳中响起郭惊神的声音:“这是摩诃龙藏般若神功,习此功法,能令人正身清心,清净寂灭,再不被妖气染污,同时洗髓换骨,重造筋脉,可解混元紫气功异种真气之毒。” 青少麟心神大震,他身上妖气之患、异种真气之毒,这一来都彻底化解了!郭惊神竟然赠他如此大礼,让他何以为报! 他感激望向郭惊神,郭惊神却已向朱焰天道:“朱帮主!要联手么?” 朱焰天从头到脚打量着青少麟,觉得这人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道:“联!我只要雨亦农的命。” 这人毕竟是天下第一帮之主,慷慨豪迈,立时放下与青少麟、郭惊神的过节。 郭惊神淡淡道:“人人都知道。” 朱焰天瞪眼道:“人人亦知道,你想要袁诚汉。” 袁诚汉由连万城的赤雷军看护着,离得最远,中间隔着数百金鹰卫。 “所以,我们不能如他们所料。”郭惊神转向青少麟,“他们摸不透你,你先来。” 青少麟眼中闪过一抹妖异的紫芒,他大步踏风前行,衣衫猎猎作响,声音透着不羁的狂傲: “他们一定会非常非常后悔,这么干等着坐以待毙!” 第36章 一怒拔刀 见郭惊神和朱焰天还有那神秘的蒙面人聚一起,雨亦农并不担心。 他已着人去叫林灵加派500兵马了,但现在还没有动静。 也许这家伙,早就到了,只是躲在暗中,静静等着他们跟郭惊神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这小人! 幸好他在城北辅营还有800金鹰卫,很快即至。 他知道今晚的事,卫宪再不会负责了,金鹰团300多人在此,卫宪正好将今晚玄隐卫行动失败的黑锅砸给他们。 卫宪肯定会说,他们本来布置周密,没想到朱焰天率火云精英搅局,最终让袁诚汉突围而出,而金鹰团明知敌人阴谋,隐而不发,直到引来郭惊神,令皇上秘密处置袁诚汉一事,终落空。 哼,这贱种。 若没有他,郭惊神早将袁诚汉劫走了,若没有他,这帮蠢才,至今还被郭惊神瞒在鼓里! 只有他敏感察觉这女人不简单,万安寺一战,他本是借势对付一下这女人,没想到她立马反击,在定阳,差点就被她暗算。 幸好最后她放弃了! 这也让他发现了她的弱点,宝藏。 所以他知道卫宪要对袁诚汉行动后,着人将消息传到她处,设下陷阱,专心等她来。 整个过程,比他设想的,还要理想、顺利! 虽说没能伤了郭惊神,但朱焰天既然来了,就将他和郭惊神一网打尽! 这是惊天的功劳,凭他金鹰团,不只将袁诚汉拿下,阻止宝藏外泄,还识破并铲除了隐藏至深、别有异心埋伏在四圣士之中的郭惊神!保护了皇上、贵妃,保护了玄朝。 这等功劳,何人能比? 李神锋、彭啸虎说什么诛敌三千、反贼残党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败逃余部日渐衰微、弱不胜衣。 与他今晚这场即将到来的大胜相比,那些算得了什么! 只要今晚赢了,明天他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哦,还有连万城那家伙,那家伙也要分一杯羹,哼,他赤雷军就那点人,给他点残羹就是了…… 今晚就不盼望卫宪这家伙会尽心了,看玄隐卫那些家伙,似乎闪得越来越远,直是要闪出一个缺口,让郭惊神他们逃走一般! 卫宪肯定亦是同样的心思吧,最好金鹰卫和郭惊神杀得两败俱伤,他们再出来收拾残局。说不定,连万城也是这样的打算。 果然,最后,还得靠自己!什么人都靠不了,成就这么大的功绩,只能靠自己! 郭惊神,你们忙管商量、捣鼓吧,等我的人一到,你们就插翅难飞了。 咦,终于要来了么? 雨亦农见青少麟缓步向他这边走来,边走边摘下面上的黑布,露出遮住的脸。 胡野望马上认出他,叫道:“这厮是黑月会的青少麟!他……他怎么还活着……” 雨亦农微微一愕,想不到黑月会的人也来了。 那就更好了,将黑月会的人拿下,这功劳就更大了! 这少年虽然一刀斩飞顾飞龙,是个一流高手,但跟他相比,那就差远了。 高手相较,功力、武技、经验、临敌反应等差上一厘,其战果之差,以道里相计。 虽说如此,但雨亦农岂会掉以轻心,敌人当想擒贼先擒王,他岂会让他们如愿。 他后退数步,退入金鹰卫人墙之后,冷冷道:“就把他拿下!” 他话音未落,青少麟猛地一脚踩在屋顶灰瓦上,“嘭” 附近两三屋的瓦片全数粉碎,烟尘大起,遮住了青少麟了的身影。 “他要出手了!”雨亦农大喝,这家伙竟然懂得以烟尘混乱战场,竟是个老辣的对手! 他左手举高袖,他四周的玄隐卫亦如他这般,右手持剑,举起左手,然后众人左手一挥,衣袖重重拂出。 只见一股罡风向前方滚滚烟尘劲吹去。 烟尘迅速吹散,直向对面吹去。 他们突然发现,前方的青少麟不见了! 烟尘迅速吹过街心,向胡野望守着的屋顶吹去。 “混蛋!”雨亦农厉声高喝,“小心烟雾……” 这家伙他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而是他们对面的胡野望! 胡野望隔着一条街,带着金鹰卫守在屋顶、街上,围着四人。 那阵烟尘向他们吹来,他们正看不清情形,不等雨亦农发声,胡野望已喝道:“小心!” 猛见青少麟自街道上空的烟雾中冲出,他脚下如踩风火轮一般,一下子过了街,到他们身前两丈处。 胡野望一惊,刚要拔刀,然后他就看到那双紫色的眼睛! 黑夜之中,那紫色的眼瞳,令人感觉到一种惊心动魄的极绝邪魅。 这人果然够邪门!死了竟然还能复活,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正冒出这些念头。 紧接着就见一道刀光自青少麟腰间亮起,然后一把四丈来长,一丈多宽的紫色巨刀,自他腰间拔出,向他们横扫过来! 不是,是刀意!刀劲!刀气! 胡野望心中大惊,青少麟的武功怎么这般强横! 见到这人自烟尘中掠出之际,胡野望虽甚惊异,但他仍有信心,这人武功再厉害,毕竟也曾躺在尸案上,被他一掌击塌胸膛。 却哪想到,青少麟一出手,就是这般凶厉狠绝的一刀!这么看来,这小子露出自己的面目,只怕是故意让他掉以轻心! 这紫色大刀犹如实质一般,未斩至,那刀上的劲气,已让他们呼吸窒息,生机欲断! 这刀挡不了!先行避开,再反击! 反正我们人多,不值得冒险! 胡野望这么一想,猛地撞开身后的金鹰卫,向后急退,同时提起身旁两人,向青少麟扔去,口中大喝:“上,把他干掉!” 金鹰卫本来已感觉青少麟的紫色巨刀难以抵挡,见长官一退,当即亦向后急退,不及后退的忙拔身飞起,向青少麟扑落,余者或抽刀拔剑,挡在身前。 一时之间,屋顶的金鹰卫乱作一团。 猛地紫色巨刀自他们中斩过,过处血肉横飞、刀剑摧折、惨嚎震天。 屋顶的金鹰卫竟然无一合之将,刀锋过处中者皆断,从空中飞击青少麟的人,还未扑落,那刀挥起的澎湃气息,竟将他们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吹向四方! 青少麟一刀,竟然将这屋顶上的金鹰卫全数击溃! 雨亦农大惊,本以为这少年只是个普通的一流高手,没想到,功力比他亦不遑多让!甚至似乎隐隐胜于他! 胡野望的身后,就是连万城,就是袁诚汉!若被青少麟攻破了,那就麻烦了! 再不能等了! 雨亦农猛一挥手,雷霆般大喝:“把他灭了!” 分了一股金鹰卫向青少麟杀去。 “誓杀反贼!” 金鹰卫吼声震天,手上刀剑映着月光,如千百银蛇狂舞,众人如青色的洪流,向青少麟淹没去。 雨亦农百忙中瞄了卫宪那边一眼,卫宪那家伙,和他的玄隐卫,果然没有动,仍在原地警戒着! 他妈的!这老狗!打的果然是这等阴毒主意! 他猛地发现郭惊神动了,她双袖一挥,如仙鹤般飞临雨亦农上空。 雨亦农猛地打了个极亮的响指。 那是暗号。 果然远处的连万城身前的三十七名赤雷军,举起火枪对准空中的郭惊神。 郭惊神完全不理会他们,她右手灿亮如银的手指向天举起,猛听“卡嚓”一声,下方一屋内竟然飞出一柄丈二长的银戟,落在郭惊神手上,同时屋内竟然还飞出一套黑羽套服,直套在郭惊神身上。 这正是朱雀卫郭惊神名震天下的乌鸦羽服,以及惊电戟! 她为隐藏身份,来时已先行将服装武器藏起,现在,她终于要恢复武备,一开杀戒了! 雨亦农大惊,不待他发令,赤雷军毫不迟疑的扣动扳机。 枪响前瞬息之间,一人跳起挡在郭惊神身前,他全身炽热赤白,如火人一般。 是朱焰天! 谁也没想到,朱焰天竟然会为郭惊神挡枪! “砰砰砰”火枪铁弹全射在他身上。 朱焰天身子一震,自空中跌下。 与此同时,郭惊神手中长戟举向天,天空猛地变了颜色,玉京城中望向天的人,已分不清,是一道闪电落在郭惊神手中的长戟上,还是郭惊神手中的长戟向天空射出一道闪电。 待回过神来,郭惊神手中已抓住一把全身流荡着滋滋电流的长戟。 只见空中白芒一闪,那长戟已脱手飞出,射入追杀青少麟的青色洪流中。 长戟落在屋顶上,瞬间炸出千百道电芒,在屋顶轰地如白色的荆棘飞速爬向四方,所过之处,金鹰卫如烧红铁板上的虾,高高崩起随即倒下。 一时之间,街中屋顶倒下一大片冒着白烟的金鹰卫。 雨亦农面色惨白,他突然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太低估郭惊神了! 这种力量,似乎已不是人间的力量!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猛见郭惊神在空中一展翅,如巨大的乌鸦一般,向连万城处掠去。 而青少麟,亦从地面屋顶,如猛狼虎一般扑向赤雷军! 糟了! 雨亦农回头对卫宪大吼道:“你他妈还不动手……” 他眼前人影一晃,有人已向他扑过来。 第37章 雨亦农之死 那些铁弹未射及朱焰天,已被烧化一半,变得如黄豆大小,十来颗铁弹最终打到他身上,鲜血飞溅,朱焰天仰天倒下。 四周的金鹰卫立时冲向他,猛见一条火蛇凌空飞至,盘舞在朱焰天四周,将众卫逼开。 却是宋失乡危急关头,火枪护主。 朱焰天随即跃起,八阳神火鉴功发,那些铁弹只入肤一两厘便被他内力逼停,此刻立自他体内“嗖嗖”射出,劲射四周,向他扑近五六名金鹰卫立时中弹倒下。 朱焰天一起身,即飞身向雨亦农扑去。 见他要杀首领,金鹰卫自四面八方向两人扑来,重重叠叠,直似蝗虫一般,但空间终归有限,最终只得十四、五人杀到前面,余人或在前人身后,或跃至空中下击。 宋失乡大吼一声,手上火枪疾如龙舞,护住朱焰天后方,这种危境中,他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只见火枪吞吐间,已连击在6名金鹰卫的咽喉上,那6人如同被断颈的鸡鸭,瞬即软软倒下。 但这已吓不住金鹰卫,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挥刀补上。 宋失乡再度吼嚎一声,那火枪枪尖如蜂巢般,上面遍布有许多细孔,伴随他震天大吼,细孔猛地喷出发红的铁粉,铁粉如红雾一般,疾卷向四周。 四周一圈的金鹰卫惨叫着捂脸倒下,他们眼珠沾上烧红的铁粉,立时瞎了。 身后的金鹰卫只是略一犹豫,便又向宋失乡冲杀过来。 朱焰天完全不理会身后,他炽热发红的右拳一拳打曲攻向他的五把刀剑,执刀、剑的五名金鹰卫哇哇大叫,猛抛开手中的炙热的刀剑,朱焰天的左掌却当空击至,中掌五人身上冒着热气,手、足、胸、脸的皮猛地收紧,贴在骨头上,似被猛火蒸干一般,然后一个个如干尸般倒下。 挡在前面的金鹰卫虽不畏死,但目睹同伴这么惨烈的死法,仍是吓了一跳,一犹豫间,朱焰天已扑至雨亦农身前! 雨亦农撤步后退,瘦长有力的手指握紧青剑剑把,他的软剑被郭惊神折断,只能以普通的直剑替代,青剑在他身前怒开了七朵白花,内劲透剑而出,“嗤嗤嗤”剑气漫空射向朱焰天。 朱焰天猛地闪至一旁大手一伸,已抓过一名金鹰卫,挡在身前。 “扑扑扑”,金鹰卫剧烈挣扎数下,身上已被剑气射穿二十多个孔。 朱焰天一掌击在那死去的金鹰卫身上,那人直飞向雨亦农,雨亦农左掌牵引,要将这尸远远抛开,哪知道尸体突然“嘭”的炸开,烫热的内脏扑面飞来。 雨亦农脸色铁青,手上青剑盘舞,将飞袭来的特殊“暗器”绞碎。 朱焰天心念一动,双掌疾舞,冲向他的金鹰卫一个个被击飞向雨亦农,未接近他时便已被蕴藏的猛厉火系内力炸开,炙热的尸块如暗器一般向四周乱射。 雨亦农剑如光盘,将射来的秽物全数绞落,片刻之间他已全身是血,如同血人一般。 而朱焰天身上亦被金鹰卫拼死划出十数道血口。 只是血未溅出,伤口便已被烫成疤。 雨亦农蓦地怒吼:“都滚开!” 他全身劲气怒发,身躯猛地一震,衣裳上的血全被震得脱衣飞起,雨亦农双掌一搓,掌心发出激烈的气旋啸声,只见四周半空、地面的血全飞聚他掌中,合拢在那青剑上,凝成一把一丈多长的大血剑。 “疾!”雨亦农厉喝,大血剑尖啸向朱焰天激射去。 朱焰天料不到雨亦农竟然有此奇招,刹那间那血剑就飞至身前,他厉喝一声,沉腰踏地,双掌猛地当胸一击。 间容不发间,炽热手掌击在血剑剑锋上,热力烧熔剑身血液,血剑越飞剑身越小,最终现出青剑剑身来。 朱焰天双掌“啪”挟住当胸刺来的青剑剑锋,剑锋处立时烧红起来。 雨亦农一掠而至,布满青筋的双手抓住青剑剑把,全力疾推。 青剑向朱焰天心口推落,朱焰天咬牙奋力合掌抵住! 一时之间,青剑凝住不动,只见剑身一半发出耀眼白光,一半发出炽热的红光。 两人就此拼上内力,斗得旗鼓相当,一时竟僵住了。 朱焰天脸色挣拧,雨亦农却神色宁定。 朱焰天身边只得宋失乡一个,而四周都是雨亦农的金鹰卫。 果然金鹰卫见朱焰天陷住,轰声大吼,齐齐向他砍去。 朱焰天背后的宋失乡闷哼一声,腿上又中了一剑,他火枪中的铁粉已全然喷净,四周倒下了二十多名金鹰卫,但他身上右肩留着一刀,左腿刺着一剑,背已中了三刀,左腹中了一钩,浴血半身,几乎难以站立。 更要命的是,朱焰天还不能动,十几把刀剑正斩向他。 宋失乡再厉害,此刻的他亦无法同时拦下这么多刀剑。 他咬牙猛地将手中火枪飙出,直射雨亦农心口。 斩向朱焰天的金鹰卫大惊,顾不得杀他,纷纷举起刀、剑去格挡那火枪。 火枪被挑得远远飞开去。 宋失乡却跃至空中,头下脚上,直向雨亦农头顶撞来。 杀雨亦农,是他们最大的心愿,他们已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了。 他这怪招,金鹰卫一时竟不知道如何防御。 若让他撞中雨亦农,雨亦农内力一滞,那朱焰天内力必如火山爆发的怒焰,必将雨亦农焚杀。 雨亦农眼中闪出惊慌之色。 朱焰天虽只两人,但他们悍不畏死,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彼此牺牲,而雨亦农他们人虽多,但却只是上下级关系。 有多少人会为他的上司献出性命? 幸好,这么多人,还有一两个忠心耿耿的部属。 两个金鹰卫冲起,半空去抱宋失乡。 宋失乡一咬牙,左手拔出右肩上的刀,右手抽出左腿上的剑,反手插入那两人胸膛。 那两金鹰卫亦甚悍勇,胸膛中剑,仍死命张手抱住宋失乡。 三人自空中坠落,掉向雨亦农。 雨亦农眼中露出愤怒不甘的神色,朱焰天则狠笑着睁圆眼死死盯着他,似乎已能感受大仇得报的快感。 最后关头却听“啪”的一声,一条长鞭不知从哪飞起,缠住三人的腿,跟着长鞭一抖,将宋失乡三人远远甩飞跌落长街。 却是卫宪终在远处,甩出一旁玄隐卫所有的四丈长鞭,救下雨亦农。 他虽不喜雨亦农,这人若是死了,他还开宴设席庆祝,但不是今晚! 他今晚不能死。 雨亦农若被杀,那金鹰团群龙无首,今晚的计划就全乱了。 若袁诚汉跑了,那他也活不下来! 所以他只能出手了。 转瞬间,雨亦农与朱焰天两人情势完全逆转过来。 朱焰天身边,再无人可帮援。 雨亦农眼中神色完全轻松下来,似乎连眼皮都吹起口哨,而朱焰天则面如死灰。 长鞭卷飞宋失乡,随却鞭头下甩,直击朱焰天面门。 这一下,朱焰天实死定了。 雨亦农心中不忿,到手的功劳被卫宪抢走了。 但眼下杀了朱焰天才是头等大事。 他亦没想到,在这绝对包围中,朱焰天竟然能将他逼进生死边缘。 果然对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围堵非能稳胜。 但幸好,虽有点惊险,胜果终在他们手中。 哪知就在这瞬间,场面惊天大变。 只听一人嘶吼狂啸道:“杀雨亦农者,火云帮邓昔甲是也!” 一双八棱锤冲破雨亦农身下屋顶,直击他双股。 邓昔甲竟然没死! 卫宪毕竟伤在前,那全力施为的气功只是重创邓昔甲,使他昏了过去。 邓昔甲醒来,终守得一个他平生最重要的机会。 锤杀雨亦农。 雨亦农感觉脚下一震,心感不妙,没有任何思索,惊吼一声,松剑拔身而起。 青剑立时“崩”的碎为粉末,一股巨力冲至,雨亦农身子剧震,全身冒出火焰,向后倒飞。 朱焰天如暴破的山火,紧摄雨亦农追来。 卫宪大惊,鞭头急剧下击,直击朱焰天后背。 邓昔甲双锤击空,飞身穿屋而起,他大吼一声飞临朱焰天身上,手中八棱锤由刚转柔,轻轻击在朱焰天后背,上方的鞭头落下重重击在他身上,一下子将邓昔甲背骨全数打断。 朱焰天受这一锤,身子离标枪,“嗖”一下加速飞到雨亦农身前。 没人拦他们之间! 金鹰卫最多,已来不及了。 朱焰天厉吼一声,炽热的右掌重重击出。 雨亦农挣扎着拼死双掌击在朱焰天右掌上。 朱焰天变掌为抓,紧紧抓住雨亦农双掌,雨亦农双掌击在他手臂上。 “咔嚓”一声,朱焰天右臂断裂。 雨亦农双手手骨烧得发黑,但这仍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他眼睁睁看着朱焰天狞笑着将发热发白的左掌如虎爪般往他胸膛插落。 雨亦农最后关头,突地张口“呔”的猛吐。 “天音剑”! 一道剑气自他口中发出,打在朱焰天额上,朱焰天全身一震,眉心现出一血洞,他死死瞪着雨亦农。 雨亦农赫然发现,自己受伤太重,这一剑竟然没能贯穿朱焰天眉心。 只见朱焰天怒嘶着,挣尽最后一丝力,左掌奋力下抓,五指如烧红的铁指抓入胸! 跟着鞭子闪击飞至,打在朱焰天后脑,直将他打得脑浆迸裂。 朱焰天仰天倒下,手血淋淋的自雨亦农胸膛跌落,众金鹰卫骇然见到,雨亦农胸膛穿了个血洞,心脏赫然烧得发黑。 有人禁不住惊吼嘶叫:“雨大人……雨大人死了……死了……” 第38章 袁诚汉之死 卫宪完全没想到,雨亦农竟然会死! 火云帮的人全数死净,但在他们不要命的死斗下,雨亦农竟然给他们杀死了! 谁能想到这样的事! 卫宪嘴里发苦,他应该早就出手的! 虽然四圣中,他的武功最弱,他甚至还不如雨亦农,堪比连万城高。 但他身边尚有的数十玄隐卫,可比金鹰团那些捕快头,有用多了。 也许就能挡下朱焰天那舍命一击。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而且不是后悔的时刻。 卫宪手握长鞭在空中猛地一甩,只听如响雷一声“啪”的巨响,震得众卫心头一颤。 卫宪厉声大喝道:“雨大人已为国捐躯,但凶手尚未全部伏法,若让郭、青两反贼劫得人犯,皇上震怒,我等罪不容诛,此刻没有玄隐、金鹰团,只有为皇朝奋勇杀敌的勇士,只有并肩作战的兄弟,让我们诛杀此两贼,共迎明日朝阳!” 雨亦农一死,金鹰团如支柱崩塌,人人惶惶不安,茫然不知所措,卫宪这一厉喝,众人心一震,这才醒悟过来,如不将郭惊神、青少麟两人击毙,天明只怕人头不保。 现在不管金鹰、玄隐都处生死边缘,当即有人叫道:“大人,你就尽管下令吧,否则……否则就来不及了!” 空中的郭惊神已持戟如无敌战神一般杀入人群中,手中战戟惊芒连闪,所过之处,鲜血飞溅,中者立毙,而那黑月会的少年直如修罗杀魔,扑入阵中,丝毫不顾四周金鹰卫刀刃加身,手中长刀以血换血、以命换命,金鹰卫如木桩一般,一个个被他砍翻在地。 只十数息间屋上的金鹰卫已死伤过半,根本没可能阻拦得住这两魔神! 长街这边所余的玄隐卫、金鹰卫面色惊惶看着卫宪,没人知道怎么办,卫宪咬牙叫道:“拖住他们,赤雷军、皇城守卫云豹卫很快就到!为了我们家人父母、兄弟、姐妹,弟兄们,跟我上!” 他率先纵身向长街那头惨烈的地狱掠去。 余下众卫亦追上去,但他们心中完全没有半点战意。 四百多人,现下只余一半多人,本以为今晚是围歼战,哪想结果会是四百多头鹿,围猎两头狮子。 只见前方郭惊神身法鬼魅,左手长戟横扫,划了个大圆,月牙矛尖生出一尺多长的煌烈剑气,一扫而过,被剑气扫中的金鹰卫躯断肢飞,郭惊神身随着戟进,左手抡起长戟再来一个大回旋,剑芒在空中划出一个白灼的光圈,光圈亮处鲜血残肢满天飘散,惨嚎裂空,二十来条生命又瞬飞烟灭。 半身染血的众鹰卫慌乱向后急退,远离郭惊神,却见一柄长刀刀身闪着妖艳的紫光,从旁逼近,持刀少年双手握着那紫艳艳的刀,身子一晃,刀光在空中疾舞出一条紫龙,紫龙扑入人群,金鹰卫惊吼提刀反击,紫刀斩过,断刀、胳膊如蜡烛一般断掉在地。 胡野望缩得快,手一轻他就猛将断刀朝青少麟扔去,青少麟只轻轻一侧头,那断刀将他耳边飞过,哪想胡野望用了回旋劲,断刀半空折回,“嗤”的插入青少麟肩头,胡野望一喜,却发现青少麟毫不在意,直向他扑来,胡野望大惊,叫道:“拦住他!” 只见血光一闪,左右一剑一钩插入青少麟腹部,但他手中长刀已插入胡野望心口,胡野望瞪圆眼,嘶叫道:“你……是不是……人……” 正副指挥使都被杀,金鹰卫大乱。 青少麟拔出肚中、肩上的刀,看也不看扔在地上,又再度杀入人群中。 人群崩乱,溃散而逃。 卫宪大声怒吼道:“散开!” 他已看出,郭惊神、青少麟两人扑入金鹰卫之中,赤雷军的火枪无法击中他们,而这两人武技高绝,一众金鹰卫无法抵御,徒为其所伤。 金鹰卫听得他下令,忙不迭的拔身而起,向后飞退,恨不得离这两魔神远远的。 他们一闪开,那37杆火枪即对准郭惊神、青少麟,“轰”地火舌飞溅。 那拦阻在前金鹰卫一散开,郭惊神双翼一展,如一只巨大的飞鸟迅即飞离屋顶,飞上天空。 火枪铁弹破空飞过,却没击中她。 余一半火枪却是射向青少麟,青少麟笔直朝他们飞速掠来,闪都没闪。 只见火光在他身上连闪,那十余颗铁弹全数射在他身上。 青少麟身子一晃,单膝跪下。 赤雷军兵士见他没倒下,大是震惊,那火枪威力甚大,即是一流高手,被这么多枪打中,护体真气尽破,铁打的身躯亦会被那铁弹撕出一个个血洞,当场血尽而死,怎么这人还能站着! 但青少麟不但站了起来,他双眼还发出妖艳紫芒,突如狼一般仰天长嗥,只见铁弹噗噗的自血洞处崩跳而出,落在瓦片上。 而他全身十几处血洞竟然不可思议的快速愈合,转眼间,这人竟似没受过伤一样! 火枪兵士不自禁的连连后退,这人不是人,是妖! 转眼间这妖人又起身又向他们冲来了! 火枪威力绝大,但弱点是开枪后,须得费时间再上火药,以那妖人雷霆般的速度,肯定不可能再给他们这时间了。 幸得在他们身后的是连万城! 连万城沉声喝道:“闪开。” 火枪士兵连忙滚开,他们知道连大人要用那火器了! 连万城右肩上扛着一西瓜大的铁筒火炮,右手扶着炮口对准青少麟,左手捻着火石在铁筒上一划,火石擦出火花,瞬时点着炮筒火药绒线。 就在这时,只见空中乍亮,一道雷电自空中直射连万城。 连万城危急间右掌一托,炮口向天。 “轰”的震天怒吼,大炮膛口冒出猛烈的火光。 空中的闪电瞬间被炸得粉碎,铁碎向四方飞射。 却是郭惊神的长戟被火炮炸得粉碎。 但她自空中如鹰收起翅膀,迅急向连万城身后的袁诚汉投下,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连万城退后两步,身未后转,起脚直接一式蝎子摆尾向后猛踢。 这一脚直冲袁诚汉心口。 显是连万城在这当儿,宁可杀了袁诚汉亦不让郭惊神将他带走。 袁诚汉早知道自己身处危境,无奈郭惊神那一掌的雷力让他内力全散,他运气良久才积起一些力道,见连万城起脚踢来,忙发力滚到一边。 猛听“崩”一声,远处一道乌光直向他射来。 那龙枪竟然没射郭惊神,而是要取他性命! 这帮狗杂种! 袁诚汉已来不及躲开。 猛见一道紫光在他头顶飞过,将射来的乌光凌空击飞。 青少麟始终留意着那远方那龙枪,他绝不容忍那龙枪在他面前再杀一人。 这时候只听卫宪厉声大喝:“投刀!” 猛见屋顶白光连闪,破空声大作,两百多把刀、剑齐向郭惊神、青少麟、袁诚汉投去。 但已晚了一步,郭惊神倏地扑落提起袁诚汉,连万城不及发炮,双手手持炮筒,举重若轻,如铁棍一般横扫郭惊神。 郭惊神左掌搭上炮筒,连万城猛觉一股巨力当胸撞来,胸骨几乎断裂,他大惊之下,连忙撒手后跃。 他这才相信,郭惊神果然武技惊人,天下第一。 郭惊神左掌往上一托,炮筒如稻草般高高飞起。 远处两人刚将龙枪装入巨大的机弩中,另三人正在发力摇轮拉开巨弩,猛见空中一巨铁筒横砸下来,忙四散逃开。 “咔嚓”声响,那巨弩被砸得稀巴烂,龙枪锵的掉落地上。 众人大为惊惧,郭惊神竟然连这么远的龙枪,亦算计在内。 她轻松抄起一把飞来的雁翎刀,刀身“嗡嗡”连震,只听连绵不断“叮叮叮”声,空中射来的刀、剑全被震断,落在郭惊神周围,落满一地。 众人都惊住了,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他们望向青少麟,那少年身上插有四、五把刀,但他若无其事的将刀拔出,就像拔下一根头发一般,紫芒亮起,他的身子又似恢复原状。 卫宪嘶声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今晚这一战,实是败了,无论是近攻或是远战,他们都败了,他们只是人,而那两个家伙,一个惊若天神,一个诡似妖物。 怎么可能赢得了。 郭惊神提起袁诚汉,袁诚汉全身软绵,已无力亦无心再反,郭惊神站在屋脊上,面向长街,一青布轿子突然自街角转出,直奔过来。 这只是普通的轿子,但奇的是,这轿子竟然没有人抬,就这么悬空离地一尺,飞似的奔来,停在众人前方的大街中。 卫宪脸色一变,反而没露出惊喜的神色,倒是连万城叫道:“国师!国师快拦住她!” 大国师万炎,竟然来了! 青帘无风自动,向上掀开,轿内一青衣中年文士道:“郭惊神,不打声招呼,就走么?” 郭惊神望着他,淡淡道:“国师,你留不住我。” 万炎叹气道:“你为我们攻破王城,为的就是这宝藏?你何不直说,你若开口,莫说这宝藏,皇上连这江山都舍得给你。” 郭惊神冷哼一声:“我对你们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她提着袁诚汉,作势就要掠起,万炎左掌拍在轿杠上。 一道绿焰直射郭惊神,她左掌拍出,那绿焰半空转弯,射向轿子。 万炎再一掌拍落,轿中又射出一道绿焰,两焰相撞,在空中如烟花一般散落下千百道绿光,甚是绚丽。 在这绿光中,郭惊神拔身而起,如大鸟一般直飞上天。 万炎冷冷看着她飞高,动也不动。 突然间,猛听大片“嘣”声,成千上万的弩箭自远处街角暗巷中射出,密密麻麻,如箭雨一般覆盖天地,射向空中的郭惊神。 卫宪大喜!知道玉京提督林灵调动满城的人马伏在远处,终发出这惊天一击。 这样伏击,任谁亦无法生还!但这是郭惊神,卫宪知道这一击仍杀不了她。 果然,郭惊神身上的乌鸦羽猛地展开,黑色的双翼像茧巢一般紧紧护着她,黑羽发出一层蒙蒙白光,看上去,像是空中一个发着白光的黑茧。 成千上百支箭射到这茧上,一下子就射成一只箭茧。 后面的箭射在这箭茧上,锵锵锵直往下掉。 青少麟松了口气,他见到郭惊神张开那羽翼,就知道她无恙。 郭惊神那股强大的气息,并没有减弱。 突然间,青少麟心莫名一悸,他急望向左边。 天空中,一光亮如草帽的圆盾破空划过,撞在那箭茧上! 青少麟心一沉,他感觉到那圆盾蕴含着惊人的真力。 “轰”,那盾撞上箭茧,蓦地光芒大盛,极目耀眼,只见成千上万道电光自那圆盾上炸出,泼喇喇沿着箭簇没入那茧中。 猛听“嘭”,箭羽漫天炸飞,青少麟惊见那茧竟然被炸开,黑羽飞散,郭惊神竟被震得飞起,直向远方跌落。 她手中的袁诚汉,亦被震得高高飞起,身上电光缭绕,自空中直掉下来。 所有人都震呆了。 卫宪惊叫道:“雷盾!武皇!” 武皇竟然来了,还亲自出手了! 雷盾果然威力惊人,一出手就将郭惊神震飞。 那些漫天飞箭不过是障眼法,只是为了掩护武皇那一击。 倏尔,人影纵飞,数条人影急向袁诚汉落处飞掠。 青少麟弹射如飞,国师万炎、卫宪、连万城,还有暗处的林灵,都慢他一线。 但有一人比他还快。 一娇俏的身影突然自袁诚汉跌落下方跃起,与空中落下的袁诚汉错身而过,她右手一划,一抹细亮的刀光在黑暗中闪起,只见一头颅自袁诚汉身上飞起。 所有人心头一震,袁诚汉竟然死了! 大家争斗一夜,袁诚汉竟然就这么死了! “好!”只见大街上,一高大的胖汉狞笑举手大喝,正是武皇武三泰。 “不!”只听远处传来郭惊神悲切的恸叫,一瓦片自黑暗飞来,直射向那娇俏的身影。 “不!”青少麟飞掠而至,半空急抱住那娇俏身影。 他断不能让郭惊神将这人杀了。 今夜最有资格杀袁诚汉的人,就是她,江珂月! 他抱住江珂月急转过身,瓦片“砰”在他背上炸开,一股大力撞来,将他俩人撞入街旁民屋中。 第39章 皇朝血脉 青少麟护着江珂月的头,狠狠撞破墙,直跌入另一屋子。 他忍痛咬牙立跳起来。 两人灰头土脸,江珂月脸色还有点发白,她全身都在颤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没事吧?”青少麟抓着她肩膀摇了摇。 “啊……”江珂月似乎才回过魂,眼神终于有了反应,“我杀了他了杀了他了……” “恭喜!不过,我们要马上逃命了。”青少麟张目四望,屋中一对中年夫妻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惊恐的缩在屋角,小心翼翼窥视他们。 今晚又是火烧又是大雨,到处都是喊杀声,他们逃出街,但见满街满巷都是官兵,只好又躲回家里,心里祈祷朝廷快些将这些叛贼抓起来。 却没想叛贼最后竟然掉到家里来,而且还这么年青——只是一对少男少女。 “啊……你受伤了……”江珂月感觉青少麟背部又湿又腻,抬手一看,一掌血。 “不要紧。”青少麟咬紧牙,郭惊神这瓦片直比七把刀砍来还要伤,碎瓦切入肉,让他气脉运行有些不畅,但他亦没时间处理了。 只听国师万炎的声音贯穿屋宇:“全城搜捕,一个都不要放过。” 江珂月急道:“右街有条内河,可直通月湖,月湖有暗道可潜出城。” 月湖是玉京最大的内湖,乾朝也在这湖中留下出入玉京的暗道。 青少麟耳听追兵急往他们这边奔来,最近只得数十丈了,忙拉起江珂月,撞破土墙,来到另一街上,两人急向内河奔去。 “他们想投河,别让他们……”一领头的官兵在黑暗中大声叫道,他话音未落,一石头穿越黑暗射来,直打在他胸上,将他打得胸骨尽碎,立时倒下。 一旁的官兵吓一跳,忙放缓脚步,拉开跟青少麟他们的距离。 他们胆一怯,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两道黑影穿街越屋,箭一般跃入河中。 “放箭!” 四周岸上官兵忙七手八脚张弓搭箭嗖嗖嗖,箭如雨沿着河一路射去,只溅起满河水花,哪有什么人影。 “愣什么!跳下去搜啊!”卫宪赶到,怒声大骂。 数百兵士忙跳下河,顺河追搜去。 这河虽只得数丈宽,但水口复杂,卫宪领着骑人先一步到入月湖处的河口处落下铁栏,只是他心中知道,这两叛逆怕是已逃掉了。 加上在天空中如鸟般飞逃而去的郭惊神。 他们今晚几乎大败。 幸得最后关头,袁诚汉被杀了。 但为什么,为什么那些叛逆要杀袁诚汉? 这真是让人想不通,但现下最迫切的,是去追缉袁诚汉的私生子! 那个有藏宝图的私生子。 但要命的是,那私生子在哪,他们根本不知道。 今晚本应是秘密处决袁诚汉,没想到这人竟然招来了朱焰天、火云帮,还引来了郭惊城,最后还加上那眼发紫光的妖异少年,这几个人将京城闹得天翻地覆——这样还能称为秘密处决么? 卫宪不禁想起,袁诚汉对他的诅咒,难道自己真的会成为第三任被处死的玄隐卫? 除非他找到那私生子……卫宪跺跺脚,马上赶回袁府,真希望他们没能将袁家的人全杀了,至少留点活口让他挖点线索。 清晨,阳光照在玉京城外十数里的玉带河上,波光粼粼,两条大鱼突然跃出江面,粉碎了万千金芒。 水花散去,才看清原是两人。 “总算逃出来了。”青少麟喘着气道,从内河逃到月湖,再从月湖的暗水道弯弯曲曲的逃到此处,潜逃一夜,总算逃出生天,这还多得乾朝留下的密道。 “皇觉寺!”江珂月一跃出水面,顾不得喘气急叫道。 “什么?” “那人在皇觉寺!” “什么人?”青少麟抹去脸上的水珠,一脸迷糊的瞪着江珂月。 “袁诚汉儿子!”江珂月急得跳出江面,大声叫起来。 “什么?”青少麟失声叫起来,“你怎么知道?” “他跟我说的……” 青少麟张大嘴巴指着江珂月,话都说不清道:“你……你说……什么……,是是是袁诚汉告诉你的???” 这真是他听过最奇怪,不可思议的事。 袁诚汉竟然将他最宝贵的秘密,告诉他平生最大的仇敌?一个杀他的人? 江珂月当时亦愣住了,但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感知到袁诚汉人生最后关头的想法。 当袁诚汉看到她的时候,眼神充满绝望,又同时似乎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自他看到江珂月消失在江面的那一刻,他就有预感,这一天早晚会来。 他终身在彷徨、害怕江珂月的出现。 现在,这一刻终于来到了。 虽然江珂月已长大成人,不再是当初那个丫角女孩,但袁诚汉一见,就知道是她。 她来了! 他心中莫名其妙产生一种,“终于结束了”的感觉 除此之外,竟然还生出另一种感觉。 “对不起!你家的东西,在皇觉寺。” 他竟然直接就将这话说出来。 说完这句话,他才似乎终于将心上的重担放下一般,但还有一件事! “不要杀他,不要杀袁笑哀。” 袁诚汉望着江珂月最后说道,他反转脖子,迎向江珂月手上的刀锋! 江珂月咬牙右手一刀飞起。 头颅飞起,江珂月飘然落下,青少麟半空抱住她,以背接住郭惊神的飞瓦。 然后一路逃,逃到这里,一逃出生天,江珂月就将那几乎震动她魂魄的惊天信息爆出来。 青少麟皱眉道:“这怕是个陷阱。” 江珂月断然摇头道:“不是。”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没有选择,袁笑哀危在旦夕,能救他的只有我,他知道,我拿到图,一定会放过他儿子。” 青少麟没作声,他疑虑的看着江珂月,眼神分明在说,“为什么,为什么袁诚汉要信你?” 江珂月望向青少麟淡淡道,“因为我是大乾皇朝的公主。” 青少麟一震,原来如此,原来是皇族的尊严。 江珂月再落泊于江湖,但她的血脉、身份,仍是一诺千金、一言九鼎的公主! 纵是千世的仇人,亦会相信他们的承诺。 这哪是青少麟这种市井小民能想到的。 江珂月见他似乎魂游天外,急道:“我们得马上过去了!不然就晚了!” “皇觉寺在哪?” 皇觉寺在离玉京城100多里的玉皇山,是皇家寺院。 皇族或朝中大臣有剃度出家者,皆在皇觉寺。 袁诚汉将私生子匿藏在皇觉寺中,甚让人意外,细思又在意料之中。 此离玉京不远,他能就近照料,且他出入皇觉寺,又不惹人怀疑。 因为佛诞、天子生辰、中秋、元旦等节日,皇室、朝中贵族、大臣官员都会到皇觉寺烧香。 在上千僧人中,藏下一个小沙弥,又怎么会引人怀疑呢。 但要找出这人,怕就不易了。 而武皇若得知袁诚汉血脉在皇觉寺,只怕会立下令,处死全寺僧人! 所以,他们要快。 青少麟、江珂月上了岸,回头见京城处烟尘滚滚,想是大批人马开城而出。 两人相视悚然,难道武皇这么快就破译了袁诚汉的秘密? 两人急在路边小摊点,抢了两匹马。 马的主人正在喝着豆汁吃着早餐,实没想到这两湿淋淋的少男少女,竟然敢抢他们的坐骑,大怒抢出草棚,一青年汉子挥起软鞭抽向青少麟,喝道:“兀这小子,敢抢大爷的马……” 青少麟猛一吸气,背心一绷,“呼呼”声响起,十几块黑色细物自背上劲射而出。 那汉子一惊,实是想不到他背上竟然能射出暗器,软鞭急回卷,舞成风轮,将那些细物全挡下。 细物四溅落地,竟然是一些瓦碎,上面还有血迹,他讶然望向同伴,道:“这种暗器倒没见过……这两人什么路子……” 回看那少男少女,已策马跑出百丈开外。 听得身后蹄声如闷雷,地面微抖,他身旁的中年男子望向烟尘滚滚的玉京,皱眉道:“玉京肯定出大事了……” 那汉子远处奔来的大批兵马,失色道:“什么事竟然要调动这么多官兵……” “不知道……乾朝宝藏谣言四起,看来天下又将大乱了,我看,我们就不要进京了,回头吧……” “……师叔说的是!” 那中年人望向北边,天上风云瞬息变幻,转眼一场风暴似乎又要袭来。 第40章 袁笑哀的反击 “这寺院估计不小,怎么找?他在里面什么身份?和尚,还是火工?法号叫什么?袁笑哀这名字,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吧?” “我也不知道……但猜着长相,应该会像袁诚汉……年纪嘛,应该比我们小才对……” “那难道一个个看过去?要找到什么时候!说不定武皇马上就来了……” “那你有什么法子?” 青少麟叹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是时间紧急,我倒可以装扮成小和尚,到里面打听十天半月的。” 玉皇山遥遥在望,两人却什么法子即没想出,心中焦燥,皇觉寺庙僧侣众多,袁诚汉在最后生死关头,见到江珂月,心神激荡之下,竟然只报了袁笑哀本名,还不是僧侣法号,两人一时之间实不知从何查起。 江珂月心一动,道:“我有个法子,布施功德。” “布施功德?” “对,我们布施些衣服、钱物给寺院,这样不就能见到人了么?” 见到人,从中找出跟袁诚汉脸容相近的。 青少麟皱眉道:“别的寺院倒可能排队等着我们布施,但皇觉寺……” 青少麟想象不出,皇觉寺大中小和尚数百人排队领衣服的场面。 江珂月信心满满道:“我们想个由头,布施给小过我们的小沙弥就好!” 青少麟拍腿大叫道:“对!这法子妙。” 皇觉寺小过他们的和尚必定不会太多,又不用惊动大方丈,这法子甚好。 江珂月看着青少麟,道:“只是我们这身装束……” 两人一身劲服,经昨夜激战,撞墙落河逃命,已变得又残又破,一看就是落泊的江湖人,怎么也不像是来寺院布施的人。 两人当即到玉皇山下的镇上,买了华贵衣衫,到旅店淋浴更衣,出门一看,两人相视而笑,都几乎认不出对方来,江珂月变成了富家公子哥,而青少麟则化作她亲随小厮。 江珂月本不让青少麟作此打扮,青少麟却道:“公子爷总需要人服侍,你做仆人,一来不合适,二来你也没我做得熟练。” 江珂月无话可说,只能听他安排。 两人又买了香华、僧衣僧帽等布施之物,江珂月到一钱庄,换出些金锭、金叶子,以作布施之用。 办买妥当,当即又骑马赶上山。 上得山顶,青少麟见皇觉寺一派的金碧辉煌,琉璃碧瓦,与普通寺院的古拙淡雅完全不同,果是皇家第一寺院。 此时阳光熹微,寺庙静谧,清风徐柔,平和安宁。 没有半分风雨欲来的感觉。 玉京那血腥杀戮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江珂月心宁定少许,她总生怕误了时辰,被武皇抢了先,但看眼前这情形,武皇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藏宝图在这里。 过得山门,已有知客僧迎出来,青少麟上去直接了当说,想在寺庙办一场大功德。 那知客僧正要摇头,青少麟就掀开手中托盘的红布,只见木盘上整整齐齐摆着三十锭金子,金芒晃动,明亮耀眼。 那知客僧立即挺直腰,引路请他们到寺中厢房,“两位施主稍等片刻。” 过不多久,只见一油光满面的胖和尚推门而入,笑呵呵道:“两位施主,听说二位要做大功德,不知有何章程?” 随后的知客僧介绍道:“这是本寺负责功德布施法事的主持观澜大师。” 江珂月上前施礼道:“大师父,家母十余年前不慎滑倒,致腹中胎儿不幸小产,家母每忆及于此,不胜悲痛,上月家母忽梦见一少年,对她说,已转世投胎在贵寺侍奉佛祖,让她勿念。家母醒来,不甚欢喜,特令我到贵寺作大布施功德,以利益小可前世舍弟、利益六道众生。” “这些银两捐作修缮寺庙、再塑菩萨金身所用。”江珂月指着那盘金锭,转过身,又指着青少麟手上的僧衣、帽及其上的一片金叶子说:“这些,我想亲手赠与贵寺中,年岁在小可之下的僧人、火工、园子诸人,每人一套,不能落空,这是家母再三叮嘱,还望大师成全。” 说完向观澜大师恭身施礼。 观澜师父笑眯眯道:“好好好,施主真是深仁厚泽,我们定当如施主所愿。” 青少麟将那盘金锭交给观澜师父,观澜师父双手恭敬接过,转身交给知客僧,细声交待几句,那知客僧转身出了门,观澜对江珂月道:“施主请喝茶,寺中受赠僧侣,一会便至。” 江珂月、青少麟皆心中一喜,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 这观澜和尚足步沉实,但其接盘之际,手腕略沉,青少麟知其功力不深,心中大定。 看来皇觉寺并不像伽蓝寺,以武功见长。 过不多时,果见知客僧领着二十多个十四、五岁,八、十岁的小沙弥过来领赠送的衣物,江珂月依次将衣物、金叶送到他们手上,仔细看其眉目,与袁诚汉相近的,一个也没有。 她心中失望,面上却不敢表示出来。 观澜对那知客僧道:“还有未来的么?” “北院还有烧火、烧菜的小德子几个还未到。” 过得一会,小德子那几个满脸黑炭的火工,兴冲冲过来领了金叶子,个个对着江珂月猛磕头。 仍是一个都不像,连青少麟都有点心焦起来。 “没了么?”江珂月不动声色对知客僧道。 “还有一个,只是他被蛇咬伤了脚,不好过来……”知客僧道。 “没事,我们送过去就好,不劳烦他走动。”江珂月转头对观澜说,“大师,这样方便否?” 观澜略一犹豫,问道:“是哪个?” “是药王院的慧凡师弟。” “好,那我们一起去看看。”观澜站起来。 知客僧忙领着他们穿过长廊,往北边的药王院去。 一路上,见着不少身着黄色僧衣,三五成群的僧侣,青少麟见他们脚下扬尘,知道武功都一般,心下又安定了不少,心想皇觉寺虽是皇家第一寺院,但武功比起伽蓝寺只怕相差甚远。 他突然心一跳,眼睛扫过前方的月门。 一黄衣僧人自白墙另一边转出,站在月门中,挡住他们去路。 知客僧唬了一跳,垂手低头站到一边,叫道:“观止师叔。” 观澜面色微变,叫道:“观止,你想干什么?” 青少麟见那观止甚是年轻,是个十九、二十岁的年青年和尚,手持一根黄灿灿的长棍,身子站得如枪一般笔直,双目放光,说道:“师兄,你今天领了高手来嘛。” 观澜喝道:“这是来本寺布施功德的施主,你不可乱来。小心我禀明方丈,拿你是问……” “师兄,我只是跟他切磋切磋,又打不死人,你着什么急。”他眯眼看着青少麟,道:“这位施主,也肯定要去少年英雄会的吧,那不如,我们先在这比一场,输的人,就省得去了,你看如何?” 又是少年英雄大会! 青少麟低眉垂首道:“大师,我们今天是来布施……” 观止打断他道:“真是罗罗嗦嗦,我不逼你,免得方丈师兄责备我,打赢我,你们就能从这过,打不赢,你们就此回头。” 青少麟与江珂月相视一眼,两人眼中大是怀疑,“这是袁笑哀计策!” 他们可能打草惊蛇了。 那叫慧凡的小和尚,极可能就是袁笑哀。 江珂月眼珠转向那观止,眉毛轻扬。 青少麟明白她的意思,她来缠住观止,青少麟去寻那慧凡。 青少麟摇摇头,因为江珂月拦不住眼前这和尚。 这家伙有点辣手,只能由他亲自对付。 他还给江珂月一眼神,暗示她找机会去将慧凡擒了。 观止喝道:“咄,鬼鬼祟祟,两个一起上吧。” “既然如此,和尚请接招!”青少麟双手一分,手掌真气过处,隐浮黑气,锋厉如刀,左刀一招“阴狐”,右刀一招“风云”,直向观止杀去。 他两手化作两刀,同使“七杀刀”,左刀攻向飘忽不定、难明,右刀如风云疾卷,实是比单刀还厉害得多,这猛烈的杀势让青少麟亦惊讶不已。 观止双目精光大盛,兴奋叫道:“你果然是高手!” 他手中黄灿的金棍舞成一光圈,硬拼青少麟手刀。 只听“叮叮叮”的响个不停,青少麟的双手和金棍相击,竟然发出金属相碰的声音。 “哇,厉害厉害。”观止连连叫道,他欲后退再施绝招,突然发现全身像是陷在数个巨大漩涡之中,身子不由自主打起转来,一惊之下,双足一错,立施“金钟定”,只听“咔嚓”一声,足下地面猛地龟裂两丈,中心地面一下子凹陷一尺多,观止两条腿牢牢陷入土中,如生了根一般。 青少麟正是要他定在此处,不能阻拦江珂月,手上双刀自扯得对方直转的“方圆”,转成“星阵”,巨大漩涡隐去,变成虚空绵绵不断的星链,护得青少麟水泄不进。 只见星链中的金光化为万千光点,激射星链。 两人剧斗得难解难分。 一旁的观澜脸色铁青,连连后退,好武的观止竟然又和人打起来,这一次非让方丈将他关禁闭,直过了少年英雄大会! 他突然发现,江珂月不见了,难道是吓得跑了? 观澜连连跺足,急步跑去找方丈师兄。 江珂月如燕子般掠过院墙,奔向远处惊望这边打斗的和尚问道:“药王院在哪?” 那和尚奇怪的打量着她,指了指后方一进大院子。 江珂月直掠过去,见那院中种植着各种青碧、黄橘、银蓝药草,空气中混合着一种令人振奋的草药味,江珂月听得右首的小厢房中隐隐传来呻吟声,她窜过去踢开门。 只见一小沙弥倒在床上,他右腿小腿光赤着,还有些黑肿,双嘴唇则红肿透亮,依稀看出年纪大约十三四岁,他嘴里叫道:“水……水……” 江珂月见一旁的竹杯盛着水,忙拿起来,突然她中指如被着了火的针刺透一般,痛叫一声,竹杯“啪”的掉落地。 一黑黄色的小东西跟着掉到地上,竟然是一只小蝎子! 江珂月猛地一脚踩碎它,她突然脑子一晕,整个人坐倒在地,只短短一瞬间,她整只右掌竟然肿了一倍多,像只猪蹄一般,又黑又亮。 江珂月咬牙挣扎着自怀中掏出短匕,一剑向右掌插落,突然手一轻,匕首已给一人夺去。 她睁大眼向那人望去,中毒太深,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耳边那人声音忽远忽近道:“他死了没有?” “……谁?”江珂月脑昏沉沉,就像在无边无际的冥河,一个浪头就要将她打入深渊,她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 “别装蒜,你们既然找到这,想必他是死了。”那人扼着江珂月的颈脖,厉道:“你想要宝藏是吧,到东海来啊,只可惜,你只能去找东海龙王了……咦,你是个女的?” 他发现这男子竟然没喉结。 那人吞了吞口水,伸手在江珂月胸前胡乱摸了一把,正心猿意马之际,只听门外响起脚步声,数人自行过来,有人道:“怎么观止又跟人打起来了!慧凡不是只被破山风咬了么,怎么还没好?” 那人当即起身,叫道:“师叔,师叔,快来,有人来杀慧凡。” “你是谁?”门外的人抢入门,见地上躺着一人,右手黑肿如瓜,惊叫道:“咦,这女人中了蝎毒,慧中,快去请观眉师兄!” 门外的和尚慧中马上跑出去,大叫道:“观眉师叔、观眉师叔……有女人中毒了……” 猛见一道人影急速自他身旁掠过,观止师叔紧随其后,直追过来,嘴里叫道:“你别跑,我们还没分出胜负……” 慧中忙跳到一旁,却见那人影急掠入房,抱起屋中女人,冲破厢房,直向山寺外掠去,其势猛逾奔马,一下子将观止远远抛下。 观止目瞪口呆看着这人远去,嘴里不禁骂道:“妈的王八蛋,原来你还没用尽全力啊……” 回头见厢房一片混乱,观止摸头莫名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有人中毒了……” 江珂月终于醒来,见自己身处一山洞中,身下垫着茅草,洞外面正是满天繁星。 她望向自己右手,已然恢复正常,不禁摸摸自己的脸,不肿不烧,显是毒已全退。 一人背对着她,蹲坐着守在洞外,正是青少麟。 江珂月走过去,坐下道:“你又救了我!” “救你是我们应尽的责任,不用谢。” “没有谁是应该的……”江珂月摇头道,过了一会,她才想起道:“那毒这么厉害,你怎么解得了?” 青少麟指了指自己手腕,道:“这里的血,多少能解点毒。你怎么中的毒?” 江珂月屏息想了想,将整件事回忆一遍,才道:“我中伏了。” 听她复述整个过程,青少麟亦甚吃惊,道:“袁笑哀应是一听寺院要找与他年岁相仿的人领僧衣,就知道我们来找他了。” 江珂月点头道:“对。所以,他将那慧凡毒倒,让我们以为慧凡就是他,又使那观止和尚拦住你,引我入瓮,我一不小心,就中了毒……” 谁能想到,竟然在那种时候,一下子就陷入危境,江珂月想想,不禁冷汗遍额,这实是她最危险的一次,已是一脚踏入鬼门关了! “那小鬼……实是可怕……” 青少麟道:“我们实在太大意了,他一定是让人涂黑脸,冒充他来领金叶,那知客僧亦没看清,以为只有慧凡没领……” 毕竟有金叶领,谁不愿意来呢。 江珂月道:“……果然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呢!” 青少麟点点头,这一次实是太险了,若不是听闻有人叫喊“有女人中毒”,他及时赶去救出江珂月,若不是他的血刚可解万毒,那江珂月这一次实是死定了。 玉京城那么危险的战斗,那么多震惊天下的人物,他们尚且活了下来,却没想到,差一点点就在皇觉寺中阴沟翻船。 “过了多久了?”江珂月问道,“那小鬼呢?” “几个时辰而已,那小鬼已逃走了。”青少麟待江珂月的毒缓解,人稳下来,马上悄悄回去寺院,抓了几个火工来问,知道他们捣乱寺院之后,一个叫小桂子的火工已失踪不见了,他们还怀疑他是被来布施的那两少年掳去了。 真没想到,他们竟然输在那小鬼手上,就这么眼睁睁让他逃了。 青少麟望向江珂月,道:“你似乎并不失望?” 江珂月微笑道:“因为我知道他去哪!” 青少麟精神一振,道:“去哪?” “东海,自在岛!”江珂月缓缓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如果是我,我也去东海自在岛。”江珂月眼睛亮起来,“把宝藏交给自在岛的明大将军,才能活下来。” 她昏迷中,听到袁笑哀说到“东海”,醒来一算,已知道他的选择。 袁笑哀以为她死定了,哪想到最后她竟然活了下来。 “那我们……” 江珂月站起来,嫣然一笑,道:“我们去东海自在岛,不过,在这之前,青大哥,我先请你顺路到我家坐坐。” 第1章 云步 江风吹拂脸上,清爽宜人。 青少麟想不到江珂月这么豪,直接买下一条船,直奔杭州。 “你做什么的,这么有钱?”青少麟忍不住问道,突然想到人家本来就是一朝的公主,这点小钱算什么。 江珂月站在船头,闭眼张手,拥抱江风,说道:“我什么也没做,都是江春年做的,那不都做些买卖呗,我猜他现在大概有几十条船了吧。” “几十条船!”青少麟吓了一跳,“我的天,我要是有几十条船,那我天天呆在家里数银子得了。” “没出息。”江珂月看着他,突然很诚恳道:“青大哥,我们到杭州还有两天,你武功那么高,能不能指点我一下?” 青少麟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这两把刷子,怎敢指导你!” 江珂月叹了口气,失望道:“既然你不愿就算了。” 青少麟跺脚叫道:“哎呦姑奶奶,不是我不愿……我那些什么功夫,都是自己瞎学的,我怎么敢指点你!” 江珂月睁圆眼:“你自学都这么厉害!” 青少麟叹了口气,说起来都是泪啊,他逐将他如何入的江湖,入江湖后种种遭遇,直到遇见江珂月之前的事,除了涉及闵虹、万雪梅的私隐,他对白裳、沈星云的感情,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通。 “原来你是为卫紫烟去的玉京……不好意思,我妨碍你了……”江珂月低声道歉。 “没事,我感觉她的事,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你的遭遇,真的很神奇……那沈姐姐去哪了?”江珂月好奇道。 青少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似乎有一些很重要的事去办。” 江珂月眼珠溜溜一转,道:“青大哥,这么多优秀的女生,你最喜欢哪个?” 青少麟一听头都大,马上道:“武大哥指导我七杀刀,这七刀刀意融尽天下刀法,我练了那么久,也有点心得,可以跟你交流一下。” 江珂月跳起来开心道:“好好,那我先练一遍给你看!” 江珂月亮出短匕,青少麟这才看清,那匕首剑身如墨,他离江珂月丈余远,但仍能微微感受到那森寒的剑气,这匕首实是锋锐异常,难怪一刀就将袁诚汉头颅斩下。 江珂月右手执匕,左手虚按,绕着船头桅杆挥剑起舞,其势飘若羽毛,进退疾若惊马,手中墨刃时如黑龙穿云,时如雷电破空,锋厉的剑气将桅杆的帆布激出一个个鸡蛋大小的洞,碎烂的白帆如蝴蝶飞舞江上。 舞毕江珂月飘然落地,望向青少麟,见他脸色郑重,不禁微微一愣。 “你想刺杀武皇?”青少麟直接道。 江珂月惊讶道:“你看出来了?” “你的身法,轻灵疾捷,趋闪若电,每一剑都凶狠犀厉,杀意猛烈,只有一种人这样练武,刺客。” “我练功,为的就是杀武三泰!可惜我还不够强!”江珂月注目青少麟,“江春年找的师傅,没一个如你这么强!帮帮我!” 青少麟叹息一声,道:“我这条路,不合适你。但我有个步法,应该对你有用。” 嬉龙步第一层,用拇趾闪避趋进,迅快绝伦,奇诡无比,再将四趾练得如拇趾一般,于小室中,可如鬼魅般闪躲腾挪,攻敌不备。 嬉龙步第二层,能将全身各处肌肉,手臂、背肌、腿臀,甚至乎耳朵、头发、体毛,都如拇趾一般发力,身体能作出不可思议的转向、突袭。 青少麟目下内力渐深,才终于达到第二层境界,他感觉即使于万军之中,他亦能穿梭自如,奔袭迅逸。 江珂月听得目眩神迷,连连道:“这有用,非常有用。” 她轻功本就高,练这步法甚易上手,青少麟只说了两三遍,她就能用拇趾在船上的桅杆之间纵跃自如,直看得船工目瞪口呆。 青少麟叹道:“你天赋这么高,看来突破第一层,亦在指顾之间。嬉龙步第二层却是知易行难,内力不足真气不济,任你怎么折腾,也是无济于事的,我也是内力渐深才慢慢体会到,所以你也不用心急,内功修炼,不能一蹴而就。” 想起自己蛮练混元紫气功,差点坠入万劫不复的死地,幸得郭惊神传授了易筋洗脉的摩诃龙藏般若神功。 青少麟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自己内息如小溪流一般,在体内奔流不息,体内真气改源归流,已融汇一体。 他万分感激郭惊神,但实是想不透,这女人到底是真心在帮自己,还是在利用自己! 玉京那一夜之后,郭惊神亦消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了。 不过青少麟有种感觉,只要藏宝图现世,郭惊神终会现身。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江珂月要藏宝图,郭惊神亦要藏宝图,那他帮哪个? 真是头痛。 虽知急不来,但能学到如此精绝的步法,江珂月已大为开心,问青少麟这么卓绝的轻功他自哪得到的。 青少麟哪敢告诉她是从一个淫贼身上拿的,只说因缘巧合得到。 江珂月叹道果然要在江湖上多走动,才能有所突破。 “你说,这嬉龙步第三层,能到什么境界?”江珂月突道。 青少麟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因为那秘笈第三层,根本没任何内容,一片空白,只得一个“云”字。 “青大哥,你这么聪明,你不需要知道它的内容啊,你完全可以自己创造出来,创造出你的第三层境界来!”江珂月顺口说道,她说完就又窜上桅杆顶端,嬉她的龙去了。 青少麟全身一震,江珂月的话似是打开了黑暗中的门窗,他自那看到了无限风光。 是啊,我为什么不试一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步法! 青少麟走到船头,在落日的余辉中结跏趺坐,闭目冥想。 这一坐直到第三天清晨,他才散功醒来。 江珂月见他眼珠深邃如繁星满天的夜空,眼瞳明亮清净,跟此前大不一样,料他应是修为有所突破。 青少麟突然自船头向外凌空踏出一步,整个人停悬在江水上空。 江珂月张大嘴惊得呆了,感觉青少麟身子将落下之际,他左足又一步踏出,在空中停了似乎短短一瞬,右足又再踏出,如此这般,他在江面凌空走了七、八步,似是足下有一块无形的木板一般,突然间整个人双臂一抖,如巨鸟般自空中回翔,飞落船头。 江珂月仍旧张着嘴巴,指着青少麟叫道:“你……你,你怎么做到的?” 青少麟微笑道:“我也不知道,就自然而然的做到了。” “这是嬉龙步的第三层境界么?”江珂月惊呼叫道。 “也许是吧。”青少麟望着天上的白云,“似是足下踩着云朵腾云驾雾一般,就叫它云步好了。” 江珂月直如看戏的小女孩,叫道:“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云步!” “不来了不来了,饿死了。”青少麟肚子咕咕大叫,忙跑去后舱找吃的。 “那你吃完东西教我……”江珂月紧跟着他,纠缠不放。 她身前的青少麟突地跳到空中,右脚在空中一踩,似是空中有无形的墙壁一般,借力倏地越过三丈远,轻轻落到船尾后舱。 “啊,云步,青大哥你一定要教我!”江珂月大呼小叫抢入后舱,没半分公主风范。 货船经过三天行驶,终于到达杭州。 青少麟站在船头,看着码头上百条大船,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终于来到杭州了,天香楼还在,只是已不知白裳还在不在。 在白虎堂的追杀之下,她应已躲藏起来。 自上次一别之后,自己变化可谓翻天覆地,与天下第一医仙历险过,与号称天下第一的郭惊神联手过,与金鹰团雨亦农、玄隐卫宪这些权势熏天的人交手过,与江湖第一帮朱焰天战斗过,与这帝国第一人武皇照面过。 现在,他满身风雨,终于来到杭州了。 白裳,你在不在呢? 一旁的江珂月突道:“那是我家的船。” 青少麟抬目望去,一震叫道:“这船我见过……” 他在江陵渡码头见过这样相似的船! 不止见过,还听闻过! 他脑中闪电般想起,江陵渡码头李岩那些搬运工,就曾提过,“杭州、江老爷子。”葛长辉亦曾提过,“杭州、江大爷!” 原来,他和江珂月,早就有所关联。 青少麟脸色古怪的看着江珂月,道:“杭州的江大爷,就是你家那个江春年?” “应该是吧,但他更喜欢我叫他江二爷,他说在我面前,他永远不能是大爷,我才是大爷。”江珂月笑道。 “这江二爷是……” “他就是当年救我的御前统领侍卫。” “原来如此……” 他们当年自袁诚汉的剑下落江,逃出生天,隐姓埋名,改姓江,在杭州打下了诺大的基业。 江春年凭着巨大的财力,仍在偷偷准备着复国复仇大计,否则就不会叫公主练武了。 这人行事甚隐蔽,黑月会、风云会他们都没听过有乾朝旧部反武皇。 只怕准备妥当,才找准机会,揭竿而起。 但这种事,非一朝一夕能准备妥当,需要极大的耐心,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 江珂月显然耐心耗尽了,才逃出来,自行一人上玉京,遇上了青少麟。 玉京那夜惨烈屠杀虽被皇帝下令压下,但相关小道消息仍传遍江湖,袁诚汉之死天下皆知。 有人传他病死,有人传被刺而死,有人传被皇帝赐毒酒而亡,不一而足。 而江春年听得这般震惊天下的消息,当是疑与江珂月有关,更是担忧其安危。 想到这里,江珂月亦不禁大是内疚。 幸得她终于安全回来了。 而且还报得大仇,探知了藏宝图去向,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她与青少麟两人皆作了装扮,青少麟还分给她一张从未用过的“人皮”面具,自己仍旧用回那张麻子脸。 两人悄无声息的自码头上了岸。 杭州甚是繁华,虽不如玉京城大,但两城甚是不同,玉京皇朝官员巨富,但普通市民仅及饱腹,而杭州城藏富于民,因水运贸易发达,民众经商者多,各家各户富足小康者不少,整座城生机勃勃。 青少麟见街上人流摩肩接踵,比玉京还热闹万分,甚是惊喜。 江珂月扯着他,熟悉的在街巷间穿梭,甚至还用上了嬉龙步。 青少麟只道她着急回家,哪知她最后在一人声鼎沸酒楼前停下。 青少麟刚要问她缘由,待看清那酒楼名字,整个人僵住。 那上面用金漆龙飞凤舞赫然刻着三个大字。 天香楼。 第2章 江春入旧年 青少麟愕然望向江珂月,那家伙一脸无辜嘻嘻笑道:“青大哥,来都来了,不如我们上去看看白姐姐在不在。” 青少麟历练事多了,也不羞怯,瞪了江珂月一眼,拾阶上楼。 楼上有个白胡老头拉着二胡,有个小女孩正依依呀呀唱着曲。 青少麟和江珂月找个临窗靠街的座坐下,一有异样,他们可迅速跳落街穿巷而逃。 “客户想吃什么?”小二匆匆过来抹桌倒茶。 青少麟想了想,点了将军过桥、皎月蒸鸡、双龙会,那小二扫他一眼,道:“客官,要不要来壶酒?” “什么酒?” “您想要普通的,还是重口的?” “普通的是什么?” “普通的就是真珠泉、十洲春、溪春兰溪。” “重口的呢?” “重口的……”那小二看着青少麟道,“第一江山。” 青少麟看着那小二点点头,道:“我想试试这第一江山的味道。” “好。”小二转身下了楼。 江珂月小声道:“是黑月会的人么?” 青少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那第一江山果然入喉辛辣,但过后又有一种畅爽的感觉,江珂月一杯下肚,禁不住打了个颤,忍不住又饮了一杯。 江春年是万不准江珂月饮酒的,一朝公主,饮酒像什么话,江珂月入得江湖,一大乐事却是学会了饮酒。 若是江春年见到她这样子,只怕眼珠都会蹦出来。 青少麟开始还当她公主有所拘束,混得久了,又年少慢礼,慢慢也没将公主当回事,江珂月又常作男装打扮,青少麟甚至都有点当她哥们一样。 两人喝完酒,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江珂月嘀咕道:“他们怎么还不来,青大哥,你约上人没有?” 青少麟亦不肯定,他点了三样菜,合起来有黑月会的意思,按说信号是发出去了,但现在江湖风紧,谁知道黑月会的人还来不来。 这时候只听楼楼口“托托托”,上来一提幡的算命先生,这人的青布衫已脏得发黑,双目浑浊,像是酒醉未醒一般,他四下瞧了瞧,挨着桌儿问人要算命不。 食客闻到他身上的异味,都挥手叫他快滚。 他歪歪斜斜走到青少麟处,仍旧说道:“先生,要不要测个字?” “好啊。”青少麟道。 算命先生似是被晨钟震醒一般,挺直腰睁开眼,道:“测什么字?” “就测个月字吧。”青少麟微一沉吟道。 “问什么?” “未来。” “先生提个月字……”那算命先生右手掐着指,道:“有日光从东而来,照临先生脚下,月旁有日……” 青少麟与江珂月望向窗外,果然见日光自窗口射入,落在他椅下脚面。 “有日有月,谓之明,日在东,先生向东走,自明自了,未来会一片光明。”算命先生看着他,眼睛竟然不再浑浊,湛然有神。 这说的是东海明阳不成?青少麟哑然失笑,摇头甩去这种念头,这种话他自是不信,他叫这算命先生过来,也不过疑他是黑月会的人罢了。 江珂月在一旁笑眯眯道:“先生,我也测个字。” 那算命先生望向她,拜首恭身道:“请问何字?” “和他一样,也测个月字吧。” “所问何事?” “同样,未来。” 那算命先生微一眯眼,道:“这位先生已测一个月字,小姐再测一个月字,那就是个朋字,小姐未来的事,还得朋友相助,越多越好。” 江珂月与青少麟相视一眼,这人有点门道啊。 江珂月见自己身份被人看穿,毫不意外,笑道:“这位先生,俗话说得好,朋友多了好办事,你这测字四海皆准,马马虎虎,不准不准。” 那算命先生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先生测月得明,小姐测月得朋,两位的朋友,只怕明天才能见到了。” 说完也不要卦钱,竟起身走下楼去。 青少麟与江珂月面面相觑,江珂月细声道:“古古怪怪,这人一定是黑月会的。我们跟上去,自然知道他们在哪!” 青少麟摇摇头,道:“不了,明天再来吧,不然反让他们起疑。” 两人下了楼,顺着街巷慢慢走着,江珂月叹息道:“青大哥,你明天才能看到白裳姐了。” 青少麟翻着白眼,“你一口一个姐姐,人家跟咱们不熟好不好” “我觉得你们应该挺熟的。” “熟的话会找人来跟踪我们。” 两人一出天香楼,身后就有人吊着他们。 江珂月笑道:“这证明我们易容技术高明啊。” 江珂月领着青少麟穿过几条街,身后那人始终不疾不徐的跟着,江珂月被激起胜负心,领着青少麟入得一小胡同。 青少麟见那胡同一带的白石墙,墙头青竹苍翠,墙那边鸟鸣幽幽,似是个大户人家。 江珂月突然身子一窜,越墙而入,使得正是新学的嬉龙步,青少麟微微一愣,只得跟着翻进去。 青少麟见那园正中有三、四亩大的池塘,栽着半塘荷花,池边绿柳参差,白石砌就的小径绕着池塘,穿过池边一小门,通向后院。 江珂月一落地就往那后院小门奔去。 青少麟眉头微皱,他已听闻那后院有数个习武者的气息,江珂月这般奔去,肯定是自投罗网。 这家伙怎么这么鲁莽,他想警告已来不及了。 果然江珂月没近那小门,就听有人叱喝道:“什么人! “是我。”江珂月不慌不忙摘下面上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那人大喜,大叫道:“小姐回来了!快报老爷,小姐回来了!” 原来,这竟然是江府,江珂月的家! 江珂月出走月余不归,江春年不敢直言,只含糊说小姐在外求学,过些日子才回来,暗地里加派人手,到处找寻,但他亦不敢过分声张,怕暴露江珂月公主身份,他亦派人到玉京,探听得玉京竟然出了惊天大事,袁诚汉竟然死了,隐隐感觉这事与公主有关,更是担心,但她若在京城平安无恙,当得会回家来。 是以江春年只能守在家里。 虽然这十几年,他养气功夫日渐加深,但遇上这等大事,依然每天在家内园子急得直拔胡须。 听得家中护卫报江珂月回来了,江春年衣衫都未扣好,赤足直奔后院。 见得江珂月站在后院的“秋柳亭”下,整个人神采奕奕,竟真像修行回来一般。 江春年放下心,见她身后还站着一少年,不禁微微一怔。 江珂月跳过来,欢喜道:“年叔,我回来了。” 江春年微微点头,看着青少麟,有外人在,他要先掂量掂量对方。 “这位是青大哥,多亏青大哥照顾,我这一路才总算平安见到您老。”江珂月笑嘻嘻道。 江春年横了她一眼。 青少麟抱拳道:“在下青少麟,见过江员外。” 青少麟没想到,江春年竟然腰宽肚圆,像是个发胖的商人,哪还有半分御前侍卫的样子,转念一想,马上明白过来,大概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吧。 江春年用手抚着胡须,道:“劳烦青公子费心照顾我这侄女了,福星,先招呼青公子去喝茶歇息。”他转向江珂月,面无表情道:“你跟我来。” 江珂月向青少麟吐了吐舌头,跟着江春年去后院宗祠堂。 后院宗祠堂严禁仆人进入,只得江春年和江珂月才能进。 江春年推开门,里面立着一黑金神牌,燃烛烧香,烟气缭绕,肃穆庄严。 江珂月过去上了香,然后跪下磕头。 江春年待她完成之后,亦上香下跪磕头,然后他全身匍匐在地,跪到江珂月身前,颤声叫道:“公主,请不要再私自离宫了,否则,老奴无颜面对皇上皇后……” “年叔,我找到宝藏的消息了。”江珂月平静道。 江春年全身一震,抬起身子,瞪圆眼呆望着江珂月。 “袁诚汉信不过武三泰,把藏宝图复刻了一份,留给了庶出子。”江珂月道。 江春年举手向天,全身颤抖激动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江珂月简单将她玉京之行说了。 江春年脸色发白,道:“幸得公主吉人天相,袁诚汉孽子毒计失败……” “年叔,我们要去自在岛一趟。袁笑哀肯定是拿藏宝图去求明阳庇佑了。”江珂月道。 江春年脸上神色变幻,沉吟道:“自在岛,明阳……,好,虽然难,但我们总算知道宝图下落,无论如何,都要将图拿下!我现在马上派人准备,公主想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明早能行么?” “行!”江春年望着江珂月,想不到公主出去一趟,竟然变得这么有主见,雷厉风行。 “公主,那青少麟……”江春年望着江珂月。 “他已知道我的身份,幸好有他,我才能在玉京杀了袁诚汉,活着逃出来。” 江春年目光闪烁,道:“公主,江湖传言,他是黑月会的人!” “他与黑月会关系匪浅。” “若公主能争得黑月会,那我们就更添胜算了。”江春年道。 江珂月微叹了口气,道:“眼下挺难,青大哥也影响不了黑月会,黑月会的关汉飞还在武三泰手中,他们现在不用考虑,这次到自在岛,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宝图拿下!” 江春年缓缓道:“公主说的是,只要我们开启了皇上留下的宝藏,那天下反武三泰的人,自然跟着我们走。臣今天还约了人,正谈事关自在岛的事,我们刚好有理由登岛见明阳。” “一定不能让明阳见到袁家小子……” “公主,也许袁家小子未必快得过你,他要东躲西藏,可能还没出发上岛。我在附近布置一下,若他就近在这三城六镇出海,那他就落在我们手上了。” “好,但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那小子诡计多端,别让他悄悄上了岛。我宁可守在岛上,守株待兔!” “公主放心,自在岛亦有我们的人,臣马上去安排。”江春年站直身,向江珂月行过礼,倒着身开门。 “年叔,青大哥是自己人,你有事,也可对他直说。” 江春年一愣,恭身道:“臣明白。” 这时候,却听青少麟在外院惊叫道:“你怎么在这……” 第3章 潮平两岸阔 江珂月出到外面庭园,见到一俏丽标致的少妇和一留着八字须、得体干净的男人,青少麟似是见到他们甚高兴。 他们见到青少麟又是欢喜,又是惊愕。 江春年走过去,笑呵呵道:“葛镖头,终于等到您了,这位一定是闵镖头吧!” 这一刻,他又变成了杭州富商江春年。 这两人当然是葛长辉、闵虹。 葛长辉拱手行礼,他与江春年已见过,当下向他介绍闵虹,他们此行过来是想与江春年谈出海贸易事宜,本来约定是江春年到江州的东海镖局细谈的,因为有了神机堂、四海镖局的协助,东海镖局在江州的生意蒸蒸日上,且与王半城合伙的“新秦淮河”也进展良好,他们都不在岸边起高楼,直接在打造楼船,停靠江边,现在傍晚郇江七艘楼船灯火辉煌,船上笙歌鼎沸、热闹非凡。 约江春年到江州谈,可以让他看到东海镖局的能耐,增强江春年对他们的信心,促成江春年与杭州一带富商的海上贸易计划。 但因江春年担忧江珂月,要留守杭州,所以葛长辉他们只能亲自过来与江春年商谈,却没想到,在此见到青少麟。 他拉着青少麟对江春年道:“这位青兄弟,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是我们顶梁柱,武艺超群,胆识过人,智勇双全,若没他,我们也不敢和员外商谈海外贸易的事,却没想到……员外竟已早认识我们青兄弟。” 江春年哈哈一笑,道:“我们刚见过,果然英雄出少年,珂月也赞他……” 江珂月在一旁道:“叔,你不是还有事忙么……” 江春年一拍额头,道:“对对,二位大镖头、青兄弟,我有点紧急的事要去处理,不好意思,你们先休息吃点茶点,珂月,先替我招呼他们。” 他交代完就匆匆带着几个保镖护卫走了。 江珂月对葛长辉、闵虹微微一笑,领头带他们往前厅就坐,闵虹行到青少麟身旁,拿眼瞄着他。 “干嘛?”青少麟见她眼神有些奇怪。 闵虹冷冷道:“你的东西,还给你。”说着将一把长刀塞到他手中。 “啊。”那正是白裳送给他的“赤螭”,他去定阳府执行借刀杀人陷害火云帮,怕这刀太显眼,留给了葛长辉他们。 本是任务失败了,没想到因为郭惊神的降临,不但挽救了计划,还加速了火云帮的灭亡。 青少麟这些天来,回想整件事,大致明白了整个过程,金鹰团雨亦农对郭惊神起了疑心,想查她,而郭惊神察觉后,亦在找机会暗杀雨亦农,在暗中察觉青少麟他们的计划后,决定将计就计,杀了凌东来,引出雨亦农。 那一夜雨亦农的确来了,郭惊神的确可以杀了他,但听得雨亦农陈述袁诚汉的事,怀疑袁诚汉暗藏藏宝图,找青少麟复核。 青少麟供出藏宝图只是他们的计划后,郭惊神抱着一丝希望,回京暗盯着袁诚汉。 整件事,青少麟觉得最诡异的是,袁诚汉有藏宝图的事,本是他们乱编造出来的,哪想到,却真有此事!谁想到这家伙,竟然暗自复刻藏宝图,交给私生子,藏在皇觉寺中。 他们误打误撞,竟然撞在袁诚汉死穴上!从而爆出这惊天大秘,袁诚汉怕是死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死得这么无厘头! 京城一战,火云帮的朱焰天及其帮中精英双煞、三奇,尽数战死! 火云帮亦就此烟消云散。 他们的计划不可思议的成功了! 青少麟从来没想到,竟然真的做到了,铲除了火云帮。 从此以后,闵虹、葛长辉他们都自由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一事赶一事,他甚至还来不及品尝喜悦,拿回“赤螭”,青少麟有种他们策动的大事,终于落幕的感觉。 “你怎么不开心?朱焰天他们都死了,火云帮也散了!”青少麟奇怪对闵虹道。 这消息早自京城那夜就传遍江湖了。 葛长辉靠近他们,细声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做到的?朱焰天怎么死的?” 闵虹亦同样疑惑的看着他。 他们满腹疑问。 青少麟对江珂月道:“先给我们弄点吃的,我和他们先聊下。” 江珂月点点头道:“好。” 她招呼他们坐下,然后转身出去准备茶点。 闵虹看着他淡淡道:“你跟江家大小姐很熟啊。” “嗯,玉京那一夜,她也在。” “到底怎么回事?”葛长辉急急道:“玉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少麟沉吟片刻,思索着道:“这事,得从定阳府说起……” 当下将定阳府郭惊神现身,及杀凌东来、雨亦农亲临决定剿灭火云帮的事说了。 “原来是这样……这样曲折……”葛长辉喃喃道。 青少麟隐去从暗道进皇城见武皇,将玉京城那夜他赶去袁府见到的事说了一遍,朱焰天率火云精英到京城救袁诚汉,郭惊神再次如天神下凡,将整个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最后袁诚汉仍旧死了。 闵虹呆呆道:“原来袁诚汉真的有藏宝图!”她望向葛长辉,不可思议道:“你猜中了!一切都像你计划的那样!” 葛长辉亦愣在那里,虽然早知道结局,但听得青少麟亲述那一夜,仍是感觉热血沸腾,难以置信。 强大无比的朱焰天,不可战胜的火云帮,竟然在这一夜全都灰飞烟灭了。 他突然啊的大叫一声,拉着青少麟、闵虹直跳,大声欢叫道:“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那头上泰山压顶的乌云终于散去! 三人乱七八糟像小孩一起,又叫又跳。 葛长辉、闵虹大是兴奋,火云帮灭了,而他们又将和江春年开创海运贸易,东海镖局可谓如日中天,将创造以前四海镖局都未曾达到的辉煌。 见青少麟似有不豫,两人奇怪望着他,“你怎么不高兴?”轮到闵虹问他。 青少麟哈哈一笑道:“哪有,只不过我早知道这消息,没你们那么激动罢了。” 他心中却想着,这下麻烦了,葛大哥和闵姐来和江春年合作,但他们若是知道,江春年、江珂月他们实是武皇死敌、朝廷最大的叛党,他们会不会后悔?还敢不敢搞这海上贸易! 他们应是不想跟朝廷作对的! 但自己怎么能将江珂月是乾朝公主的事,告诉他们呢! 那样江珂月就可能身处险境了! 真是头痛。 闵虹道:“原来你是这么认识江家大小姐的!” 青少麟道:“我也是到这,才知道她原来是杭州江大爷的侄女……” 葛长辉击掌叫道:“这真是天意,少麟,你对江大小姐有救命之恩!我们跟江春年这生意,肯定是成了!” 青少麟苦笑道:“那也未必,不是还要去跟自在岛的明阳谈么?” “明石么,他抢盗也是为财,我们直接给钱他,不比他辛苦冒险抢的好么。”葛长辉信心十足,他计取火云帮后,信心大增。 “这人到底叫明石还是明阳?”青少麟奇道。 葛长辉笑道:“明石是他本名,只是他统领自在岛后,这些海盗日益壮大,他们自夸如旭日东升,所以都称他为明阳大将军。” “大将军?” “明阳自封自称,不过听说此人武功高深,行事狠辣,不负将军之名。” 青少麟突然想到,这明阳大将军要是得了袁笑哀送给他的宝藏,他怎么可能还会看上海上贸易那区区小钱。 看来,无论从哪个角度判断,将那藏宝图夺下,都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这次,不能靠葛长辉的脑子,他要自己判断。 在皇觉寺竟然被袁笑哀那小子摆了一道,他一定要赢回来! 江珂月很适时的待他们聊完,就着人上茶点。 她找着机会,悄悄对青少麟道:“青大哥,你交代完了,是不是也该轮到我了!” 对啊,他是应该跟公主交代一些事,青少麟将怎么认识葛闵两人的经过说了。 不知道怎的,他没告诉她,是他们策划了袁诚汉事件。 也许他觉得,既然没告诉闵虹他们江珂月是公主的事,那他也不能将闵虹他们所有的事,都告诉江珂月。 这样对双方都公平一些。 “这么巧?”江珂月亦惊讶道。 “你知道他们过来做什么?” “当然。”江珂月点头道:“他们想打通东海的贸易,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面,这样说来,青大哥,你现在是我的合伙人罗。”江珂月笑着说。 青少麟没笑,他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跟我们合作你不开心?”江珂月刚说出这句话,她突然明白过来,她只能隐藏身份和葛长辉、闵虹合作,告诉他们实是太过冒险,但同时,这亦会将他们拖入险境。 从来没有万全的法子,从来要获得巨额的收益,都要承受巨大的风险,她比青少麟更明白这道理,因为她一直如此生活。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突然愕然望向青少麟背后。 青少麟亦听到背后有足音径直向他走来,足音轻微,是个女人。 见到江珂月有点惊愕的表情,青少麟不禁奇怪。 他待要转过身去,只听一人道: “这么久不见,你长高了。” 青少麟如受电轰雷击,整个人僵在那里。 第4章 东海通赢 青少麟年纪虽轻,但遇事沉稳、冷静,闵、葛两人于数次激战中,亲见其临危不惧、处变不惊。 现下却见他脸色大变,整个人身子微颤,如受重击,不由愕然望向其身后。 厅门走入一容光艳丽的女子,她走到青少麟身后,目光温柔的看着他。 青少麟慢慢转过身,终瞧见了她。 此姝正是他苦寻不获、失踪良久的红玉。 他杀了青狼帮的人,逃出郇州后,就再没见过红玉。 重回郇州之后,见到那入云馆的老鸨七姐,才知红玉和小丁潜逃了。 亦不知道他们逃到哪里,他投钱给七姐,着她重建入云馆,只盼青狼帮覆灭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开来,红玉和小丁会重回郇州,重返入云馆。 此后他到神机堂追查龙枪,遇白裳,伤重求救于沈星云,重入江湖后谋覆火云帮,又与郭惊神大闹玉京,一路惊途。 却没曾想到,在乾朝公主的宅里,重遇红玉! 青少麟突然扑上去紧紧抱住红玉,红玉眼眶发红,抚着他的头喃喃道:“我们终于重逢了……,我就知道……就知道……我们都活得好好的。” 江珂月与闵虹、葛长辉等面面相觑,头一回见到青少麟这般动情,弄不清两人什么关系。 站在门口的江春年见此情形,亦大出意外,他将与葛长辉谈及郇州情形,想到红玉似乎亦出自那,逐邀其过来一起商谈,见见家乡人,没想到她真的认得青少麟,似是相交甚深。 江春年呵呵一笑,走过来说道:“红玉,这位就是你一直念着要找的兄弟吧?” 红玉站直身,拍着青少麟的肩膀喜笑颜开对江春年道:“江大爷,就是他——少麟,我和小丁到杭州,幸得江大爷收留我们。”她望望青少麟,又望望江春年,才反应过来,讶道:“你们认识?” 青少麟笑道:“说来话长,一会再跟您细说。小丁呢?” 红玉笑道:“他啊,在这待了半个月,就待不下了,急着去找他的秦姑娘去了。” 青少麟点点头,知道小丁守了半个月,判断红玉在此没危险,就去追随那卖艺的秦楠姑娘去了。 “他说,在江湖上也好探一探你的消息,一有音讯,就写信给我。”红玉笑道,“不过,我看他啊,忙着追秦姑娘,哪顾得上你。” “重色轻友的家伙。”青少麟哼哼道。 “你呢,你长高长帅了,好像整个人……”红玉退开两步,上下打量着他,“嗯,像把出鞘的利剑,更像男子汉了,有相上的姑娘没有?” 青少麟哈哈一笑,道:“哪有这功夫,急风赶雨的,这不刚到江大爷家,谈点要事……” 他转向江春年,深深一揖到地,“多谢江员外护得玉姐安全!”江年春忙上前扶起他,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青少麟正色道:“红玉姐于我有深恩,员外收留她、照料她,小子铭感五内,切切在心。” 江春年忙道:“青兄弟言重了,你在玉京帮我照顾珂月,我大谢你还来不及呢……” 江珂月在一旁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就不用谢来谢去了,年叔你救了红玉姐,青大哥救了我,刚好平了,大家都不用多礼,赶紧就座,不然茶都凉了。” 众人哈哈一笑,各自入座,闵虹轻咬嘴唇看着青少麟、红玉两人携手落座,她捧起面前的香茗一饮而尽。 葛长辉推过一糕点,放在她面前,轻声道:“想不到,青兄弟和江员外缘份这么深,真是天助我们。” 闵虹淡淡道:“是么!” 众人坐定,江春年道:“本来是我应到江州,到郇州去见葛镖头、闵镖头的,听说两位在那里做得风生水起,无论在商道,或是黑白两道,都打下偌大名声,只是我有要事不能亲至,没想到,原来老天另有安排,安排我们在此相会,葛、闵两位镖头,既然你们和青兄弟相知相熟,这护航东海贸易的事,就拜托两位了。” 葛长辉、闵虹两两相望,又惊又喜,没想到江春年这么干脆,竟然一下子将护航东海贸易的大买卖,就交给他们!要知护航东海贸易,报酬为该趟贸易利润的三成!收益极大。 他们此前与江春年来使谈过,江春年所忧之处在于,葛、闵他们,能不能说服自在岛的明阳大将军?保证安全出入东海。 他们有没有这个实力? 须知道对付明阳这种人,除了送钱,还得手上有刀,利刀,才能阻却他的贪欲。 葛、闵两人的背后,是神机堂,但两人却不能声张,因为神机堂,正躲避武皇,正好趁机隐藏起来。 但神机堂要复仇朝廷、复仇武皇,须得壮大自己。 他们与火云帮一战,损失了过半子弟。 他们得招兵买马,而这,需要钱,非常非常多的钱。 但他们已不能堂而皇之的出售刀剑,他们只得加入葛长辉的计划。 第一步,以东海镖局之名,先和王诚合伙,在郇州打造出一个新的烟花繁胜之地,赚取第一桶金。 第二步,打出东海镖局名头后,为内陆内河货运保镖,赚第二桶金。 第三步,打造东海至琉球群岛、马六甲海峡的黄金贸易航道,赚最大一桶金。 神机堂对前两步没什么兴趣,他们出售江湖称赞的利器,已足够获得高额利润,唯一比他们更暴利的,眼前所及,就只有海外贸易。 所以,他们加入葛长辉、闵虹,派子弟加入东海镖局,提供利刀利剑,为的就是东海贸易。 闵、葛当然乐意,前者的东海镖局,为青狼帮所困,闵虹几乎不保夫家岳云留下的基业,而后者为火云帮狙击,几乎覆灭,他们要生存、要报仇,只能与神机堂抱团合作。 他们计划出奇的顺利,铁血的青狼帮湮灭后,江州等地商业空前繁荣起来,人们载歌载舞,庆祝这一毒瘤终被斩除。 东海镖局既有神机堂子弟及兵器补充,又有葛长辉经略四海镖局的经验辅助,加上那些被青狼帮毁门灭派在江湖落难的弟子,闻听东海镖局聘人,纷纷前投奔,东海镖局短时间内,迅速壮大崛起,人们感觉似乎一夜之间,东海镖局就成了江州最大最具实力镖局。 这时候,江春年才将目光投向他们,才真正跟他们谈东海贸易的事。 神机堂渴望的第三步计划,才正式开始。 但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谁都预想不到的事。 火云帮,竟然完蛋了! 火云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秋风扫落叶一般,完蛋了! 金鹰团、赤雷军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将火云帮所在的碎仙山捣毁。 消息传来,闵、葛、铁三人都惊呆了。 紧接着,又传来朱焰天及火云三奇、宋失乡等人,亦全折于玉京皇城! 这一下,火云帮,是彻彻底底的灭亡了。 闵、葛两人身上的绳子颈上的刀刃,彻底没了! 但铁石听闻这消息,却脸色一沉。 火云帮灭得太快了。 闵、葛和神机堂,是因为火云帮才走到一起、团结到一起,现下火云帮灭了,这两人还会同心协力,去开拓东海的航运贸易么? 东海贸易一旦做起来,他们固然是有很大收益,但神机堂可不是单冲着钱去的,他们最终目的是要用赚得的钱,对抗朝廷、武皇! 现在火云帮垮了,他们还会跟他一起冒这么大的风险么? 毕竟这种事,一旦存了异心,就难回头了。 葛长辉这人甚是精明,一见铁石脸色,就知道其担心什么,当下与闵虹承诺,虽然火云帮倒了,但其亦会与闵虹尽力竭力,去开拓东海航运、贸易。 因为若没有神机堂的帮助,他们根本没可能那么快的颠覆火云帮。 他们不会半道撇下神机堂不管。 他们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铁石相信葛长辉、闵虹。 于是两人来到江春年所在的杭州府邸,见到了江春年,见到了青少麟。 两人实没想到,江春年一开口就同意,将这护航东海贸易的要事,就交给他们。 这番话,显然江春年,是看在青少麟面子上。 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事,竟让江春年连谈都不谈,直接将这么大的事交付他们! 两人越发对青少麟捉摸不透起来。 这家伙,难道不就是个,武功奇好的少年么? 江春年第一次才见到他,竟然就这么信任他? 这里了解青少麟的,除了葛长辉、闵虹他们两人外,或只有江珂月,还有那神秘的红玉,难道江春年是看在这两个女人的份上,才信的青少麟? 但这怎么可能是杭州巨富的决策思路! 葛长辉定了定神,问道:“什么条件?” 这事,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一定有条件! 江春年哈哈一笑,道:“条件嘛,倒也简单,明天一早,我去自在岛,见明阳,青兄弟代表你们跟着我一道去,去说服明阳,放开东海货运航道。” 果然,葛长辉、闵虹闻言一惊,葛长辉道:“只青兄弟去么?” “对。一人足已,明阳为人豪狂,见青兄弟英雄少年,必定比试一番,青兄弟若能接他三招不败,那我们这事就成了。”他看着青少麟,缓缓道:“若能击败他,按海盗的规矩,强者为大,那跟他要什么,他都会给。” 青少麟望向江珂月,江珂月微微点头。 看来,若能击败明阳,不仅这东海航贸事成,而且,明阳亦会交出袁家小子。 如果那小子真在自在岛的话。 闵虹与葛长辉对望一眼,双方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色。 江春年就这么认定青少麟是对抗明阳的那把刀? 闵虹担忧望一眼青少麟,转向江春年道:“闻听自在岛明阳大将军的武功,甚是强横,不弱于武皇,青兄弟武功虽强,但对阵明阳,只怕仍……单兵对决,是不是太过于轻率了?” 葛长辉亦道:“江员外,其实东海镖局现下有268人,且都是训练有加的精兵强将,虽不能以一敌百,但以一敌十绰绰有余,青兄弟若加上东海镖局实力,保可令明阳不敢轻视。” 两人的意思,都是青少麟独自一人对决明阳,风险太大,加上东海镖局的人,则稳妥很多。 江春年望向青少麟,道:“你说呢?” 青少麟沉吟片刻,右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平胸举起,将里面的茶水倾洒出来。 那茶水浮在半空中,混着那茶叶,像一团小水球,在空中一沉一浮。 众人都惊呆了。 望向水球下端,见青少麟左掌虚托,离那水球一尺多。 青少麟左掌手指轮动,空中的水向四周慢慢散开,由圆球变成一把刀的形状。 青少麟右手执起那水刀,对着一旁的紫檀木桌一刀劈下,水刀划过,那木桌无声无息的断为两段。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见青少麟左掌在那水刀处一托一圈,那水刀又变成一水球,混着茶叶飘在空中,青少麟右手拿着茶杯将那水团装入杯中,又复成一杯清茶。 他将那杯清茶轻轻放下,望向众人。 众人讶然无声,连红玉亦睁圆倩目直瞪着他。 江春年双目烁烁放光,他重重一掌打在青少麟肩上,语调略为激动道:“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有你……我放心多了。” 青少麟道:“员外请放心,事关重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厚望的。” 江春年左手紧抓青少麟手臂,右手握紧他左掌,重重摇数下,盯着他眼睛道:“那就交给你了!” 江春年所指的,自然是那藏宝图的事,跟那宝藏相比,东海贸易算得了什么。 青少麟回望他眼睛,郑重点了点头。 江春年望向葛长辉、闵虹道:“这下,两位镖头放心了吧?” 葛长辉、闵虹想不到,青少麟武功竟然到达这般境界,即是打败不了明阳,明阳要干掉他,也不容易。 葛长辉笑道:“想不到短短数月,青兄弟武功又登临新境,可喜可贺,做哥哥的,再不用担心了!” 内功到青少麟这种地步,一心要逃,天下甚少人能取其性命了。 闵虹眼神复杂看着青少麟,她似乎又看到当初青狼帮那山洞中的青少麟,那种席卷天地的气势。 只不过,当初那人,紫瞳狂戾,现下这人,眼睛清澄,沉静从容。 江春年高举茶杯,说道:“让我们先行预祝,明天一行,顺顺利利,东海通赢!” 众人亦高举起茶杯,轰然叫道:“顺顺利利,东海通赢!” 第5章 夜宴 明朝壮哉东海行,须酒才能尽欢。 当晚,江春年设宴大酬,众人畅怀痛饮。 江春年高兴,因为江珂月终平安回来,且还获得了宝藏的线索,复国复仇有望。 葛长辉高兴,他筹划的事,终于一步一步走向现实,东海贸易达成,过得十来年,他就是这帝国最有权力的人之一。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不是最有权力的人,但帝国最有权势的人,肯定包括他们,他们这帮人,因为他们不只有钱,还有兵械,最重要的,他们有人。 这一切,就从今夜这夜宴开始。 他见闵虹有些意兴阑珊,心底叹口气,暗道,终是妇人啊,不晓得这一宴的重要性。 他拿起酒杯,和闵虹轻轻一碰,对方反应过来,向葛长辉举杯示意,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莹玉的长颈如天鹅一般,葛长辉看得有些发呆。 “你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么?”闵虹转着手中的玉瓷酒杯,有些出神,“我们好像什么也没做,就得到了这一切。” 葛长辉啊了一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布了局,运气又在我们这边,青狼帮倒了,火云帮倒了……” “是啊,现在只剩东海自在岛了……这一切,都因为那个人吧。”闵虹说道。 葛长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目光所注,正是青少麟。 “他一定也会将明阳拿下的。”闵虹突然语气甚是肯定道。 葛长辉望了望她,又望望青少麟,道:“但愿如此。” 他转头发现闵虹定定看着他,奇怪道:“怎么?” “他为我们冲锋在前,出生入死,但什么也没有……”闵虹直直望着葛长辉,“什么名头也没有,什么财产也没有……这对他很不公平。” 葛长辉点点头,道:“你不说,我也想跟他聊这事。” 青少麟按计划去对付火云帮后,他们一直没他消息,这次突然碰上,又来不及多聊,刚好借这次夜宴,将这事好好聊聊。 东海镖局在江州如日中天,这一切都是青少麟的功劳,如今又要借助青少麟一人之力开拓东海贸易,而他什么利益亦没有得到,这很不合理,亦不公平,葛长辉亦担心,自己如不早些挑明这问题,日后青少麟若见异,就不好看了——危机往往就从不公平的裂痕开始。 两人正要叫青少麟,却见江春年、江珂月先一步已请他入里屋,看来是商量明天往自在岛的事。 这毕竟是头等大事,若江春年他们没找青少麟合议,葛长辉他们反觉奇怪了。 “二位……” 他们转过头,见是那容光逼人的女子,他们记得,此姝叫红玉。 葛长辉忙向她点头示意,她明显与青少麟关系匪浅,比他们关系还深。 “听江爷说,二位掌柜在郇州做大买卖?”红玉微笑道。 “一些小买卖。”葛长辉客气道。 “这些小买卖听说把整个郇州都改变了。”红玉笑道。 “有人说我们让郇州变繁华了,也有人说我们让郇州变堕落了……”葛长辉看着红玉,直接道:“红玉姑娘怎么看?” “堕不堕落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百姓手上有钱,才有机会主宰自己的命运,才能活得像个人一样,要是活得像头猪一样才高尚,那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红玉淡淡道,“再说,整一条风月河,就堕落了?” 葛长辉略微诧异,这女子见识甚异常人啊。 闵虹看着红玉,道:“姑娘名字,听来好熟……” 红玉笑道:“妾身原在入云馆唱曲……” “哦!”葛长辉、闵虹在郇州,亦听闻入云馆的老鸨七姐在找寻一个叫红玉的失踪头牌,虽隐约感觉可能是她,却没想到她竟然大方承认。 “不知道红玉大家是怎么认识我们青兄弟的?”闵虹径直道,语调有意无意落在“我们”二字上。 “那个……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红玉脸上不自禁的露出笑容,“那时候,他还是小屁孩,真不曾想到,这邻家偷糖窥人的小男孩,有一天,竟然成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番话,亦有意无意等若说,她与青少麟相识于微时,比他们可亲密得多。 还未等他们回话,红玉又道:“不知二位掌柜,又怎么认识青少的?” 红玉亦如小丁一般称呼这个曾经的邻家小屁孩。 葛长辉咳了一下道:“这个说来话长了,青兄弟救我们一命,我们才得以到江州拼下这番成就,才有了与江爷的这番合作。” “听您的话,”红玉道,“他对你们很重要罗?” “错了。”葛长辉正色道,“是有他才有今天的我们,他不是重要,他是我们的一切。” “但似乎看来,东海的事,只有他一个人冲锋在前?”红玉似笑非笑道。 葛长辉与闵虹相视对望,没想到,他们还没与青少麟谈,就有人为他打抱不平了。 闵虹瞪着红玉,直直质问道:“红玉大家什么意思,难道您觉得我们任由他替我们冲锋在前,我们在后面捡便宜?” 红玉悠然道:“我知道你们不是这意思,但外人看来,未必没有这意思。” 这女人竟然如此直接! 葛长辉道:“让外面的人误解,说三道四,的确不好,我们正想和青兄弟谈谈这事。” 红玉噗哧一下笑道:“葛掌柜,我这兄弟,只会为人披肝沥血、出生入死,这些东西啊,他才不屑谈呢。” “那怎么办?要不,红玉大家来谈?”闵虹反问。 “葛掌柜若同意的话,我当然没问题。”红玉干脆利落道。 闵虹一愣,没想到她竟真如此说。 她以为她是什么人,竟然代表青少麟! 这边葛长辉抚须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青兄弟目下正被朝廷通缉,不好出面,若红玉大家能代表青兄弟,那最好了。” 红玉鼓掌道:“二位掌柜果然爽快,青少愿不愿,我们待会一起问问他。” 现下只要青少麟同意,红玉就代青少麟参与东海镖局此后一切大小事务。 葛长辉与闵虹没想到事情突然起了这么戏剧性的变化,闵虹更没想到,青少麟利益这事,她单纯是为青少麟着想才提的,不想他流血又流汗,最后却似什么也没有,但她却没预料的,最后竟然是红玉来代表他,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 她有点不喜欢她,这女人……是盛气逼人,还是什么,反正她不喜欢。 但对葛长辉来说,这个结果尚可接受,红玉来代表青少麟亦好,只要他同意,那此后,他们至少可以保持稳定。 当初在荒坟地洞中定下计策的四人,他、闵虹、铁石、青少麟,都齐全了。 各方利益都照顾到,去往东海的船,才能平稳、长久。 他们安然坐在大方桌三角,静静等着青少麟出来。 至少面上如此。 平静得有点让人尴尬啊,葛长辉咳了一声,没话找话道:“红玉姑娘,我听闻入云馆的七姐,正在四处找您。” “是么?”红玉丝毫不以为意。 “入云馆比从前更宏伟漂亮了,红玉大家不回去看看?”闵虹亦在一旁道。 “哦?”红玉并不知道入云馆被烧一事,仔细问询一番,才知道七姐已重建入云馆,规模更胜从前,生意亦更胜从前。 “那七姐一直在寻您呢?” 红玉听完黯然不语,只是喝了一杯酒。 突见里屋的门打开,青少麟终于出来了,葛长辉看着江春年和他脸色,两人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他转向江珂月。 江春年和青少麟都算是老江湖了,少女江珂月脸上应该能透露出更多信息,江珂月一脸轻松,微有笑意。 葛长辉心下略宽,知道他们对明朝自在岛一行,大有信心。 这边青少麟见三人齐齐望向他,有些意外,笑道:“你们干什么?” 三人对望一眼,红玉笑道:“弟弟,你明日出海,姐姐祝你一帆风顺、平安顺遂。”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葛长辉、闵虹亦过来祝他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青少麟笑道:“你们怎么回事,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话,大家自己人直说。” 他当然能看出三人神色有异,在江湖历经过这么多生死,他怎么可能连这些细微变化都看不出来。 红玉略向后后退一步,退到葛长辉身后,她望向葛长辉。 这等大事,若是她开口说,显得不尊重葛长辉他们。 这分寸,她把握得很好。 葛长辉向她微微点头,表示收到她的好意,明白她的意思,他向青少麟道明他们对他牺牲的亏欠,以及现今的解决之道。 葛长辉一说完,青少麟斩钉截铁道:“不行。” 这话一出,闵虹略微高兴,葛长辉有些意外,而红玉大为愕然。 她气呼呼道:“怎么,你还怕我侵吞你的钱啊。” 青少麟拖着她,回到刚出来的里屋,直接扣上门。 四人看得目瞪口呆。 红玉睁圆眼看着他,心脏怦怦直跳,这小弟怎么变得这么霸道,这么……魅力了。 青少麟盯着她,压着声音威肃道:“你不能跟我的事沾上边,离得越远越好,你也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我会让江春年明天安排你离开这里,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红玉大是惊愕,望着他道:“怎么回事?” 青少麟望着她眼睛,“我现在做的事,很危险,如果你跟我牵连太深,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呢,我应该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畏畏缩缩的过完一生?”红玉瞪着青少麟,“你有没有问过我,这是不是我想要的?” 青少麟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事!” 他真想告诉红玉一切,但他不能,他不能告诉她,江珂月就是乾朝的公主! 他们所谋的,就是推翻武皇。 这是天下间,最危险、最没有退路的事情。 若是牵上红玉,还连累她受到伤害,青少麟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好不容易寻回她,确认她的平安,怎么能再亲手将她送入火宅! “你为什么逃离郇州,逃到这里?是因为青狼帮。”青少麟捉住红玉双臂,急道:“但现下,你若再牵连进我的事,你就无路可逃了,天下虽大,你无路可逃!你明白没有?他们比青狼帮、厉山空凶狠、毒辣万倍,你的亲人、师长、朋友,所有人都会受你的连累,就像你受我连累一样!你明白没有?” 红玉震愕的瞪视他。 “我不想你有事,红玉姐,我这段日子,唯一念想的是,你和小丁还好好活着,你们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你们平安,是我最大的幸福,我怎么还能把你再置于危险之中?所以,不要管东海镖局的事,不要管东海的事,不要管江员外的事,不要管我的任何事,我马上安排你离开这里。” 红玉推开青少麟,摸到一张椅子慢慢坐下。 “然后呢?”她问。 “什么?”青少麟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安排我离开这里,然后呢?”红玉望向青少麟,她的眼神出其的亮,“作为一个普通人,静静过完这一生?” “是平安、安宁的过完一生。” “我已经试过了,但并不开心。”红玉慢慢道,“我在江春年这里,亦甚安逸、平安,但我一点也不开心,就像失去了魂魄,就好像当初被何放楚捉了,囚困在他的小园子一样,这几个月,我一在想,我究竟想要什么呢?我是个什么人呢?” 对红玉这些想法,青少麟大为意外,不禁惊异的看着她。 “我想了好久,也没答案,我已打定主意,再过得数日,就离开这里,天地这么大,总有一个令我满意的答案,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青少麟耸然动容,想不到红玉竟如此果敢。 “这时候你来了——看到你们那么热情澎湃的策划着那些大事,把那些不可能的事,都一一做成了,让人有种,炽热燃烧的感觉,我想试试,我想加入你们,我想感受到那种激动、激情。”她注视着青少麟,“所以,不要再把我像个小动物一样保护起来,我不需要那种活法。” “但……这事太危险……随时都可能没命……”青少麟咬着牙说道,他感觉自己在碎粉红玉的梦想,但他实在不想看到她受伤害。 “那就保护好我。”红玉道。 青少麟全身一震。 “保护好我,保护好我的梦想,保护好我不受伤。”红玉站起来,轻声道。 这些话像重锤一般击在青少麟心上。 是的,他不应该叫她逃走,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过一生,那是懦夫的做法。 他若真的在意她,应如她所说,保护她,保护她的生活,保护她的梦想。 “好!我一定护好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青少麟举起手,“我对天发誓,若……” 这才是一个男人,应作的承诺,但他未能说完。 因为红玉突然扑上来,吻上他。 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他。 第6章 扬帆东海 阳光照耀得船头前方的海面金光一片,海风劲吹在青少麟脸上,他站在船头,张大双臂,衣袍飞扬,整个人就似要飞起一般。 葛长辉已和闵虹一起,回江州去处理后续事宜,红玉亦跟着一起回去了,她代表着青少麟,参与东海镖局全面布局、运作。 青少麟已告诉她,入云馆亦有她份子,七姐只是她伙伴,不再是她老板。 红玉听闻之后,更激动的吻着他。 青少麟正年少气盛,哪受得了红玉的主动袭击,两人立如干柴烈火般抵死缠绵,昏天暗地,直撞到一旁的椅子绊倒在地,“啪”声响起,两人才惊醒过来。 青少麟满脸通红,忙松开红玉,拉上裤头。 红玉倒面容平静,抬手抹去嘴角津液,道:“你后悔了?” 青少麟急摇头。 “会看不起我么?” 青少麟微怒:“说什么屁话呢,我怎么会!” 他捧起红玉的俏脸,直看着她眼睛:“你是我最想最想的人……” 红玉抚着他手:“我知道……”她突然扑哧一笑,“你和小丁鬼鬼祟祟躲在窗口偷看我,全馆的人都知道。” 青少麟一下子神驰万里,想到从前快乐的日子,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和红玉整理好出去,跟大家一起欢聚夜宴。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有鬼,总感觉大家的眼神怪怪的,好像看出他和红玉在里面做了什么事。 闵虹更是全程黑着脸,有时候用眼睛狠狠瞪着青少麟,好像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这一夜,大家也把很多事说开了。 葛、闵、红玉三人回江州,处理东海镖局的事,继续扩大,壮大,为东海贸易的航线作人员、武装准备。 而青少麟、江春年、江珂月数人直奔东海自在岛,找明阳大将军,商谈开放东海的贸易航线。 本来江春年是死活不同意江珂月上岛的,因为太危险! 但江珂月经过京城的磨练,已明白自己真正欠缺的是什么。 “经历过生死,我才有资格带领我的人,复兴我的王朝。否则,我没资格,让他们为我而死。” 这就是江珂月的理由,面对这样的理由,江春年突然感觉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公主,似乎一瞬间,成长了。 似乎有了,公主的气势、气场。 他跪下:“臣誓死保护公主安全。” 虽是如此说,但他们这一次去,是商谈,所以,人数上,不宜过多,江春年挑了8 个人,8个精英,守着江珂月。 但要真的发生冲突,这8人,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重任并不是落在这8人身上,而是青少麟。 公主对青少麟能守护她的安全,充满信心。 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直往自在岛。 青少麟第一次出海,见大海如此辽阔,充满兴奋,像小孩一样在船头耍帅。 江春年看着他,眉带忧色,“您真的相信,他能对付明阳?” 江珂月道:“应该没问题。” “应该……”江春年一听这词,差点跳起来,但公主这么说,他只能强行忍住,一上了船,他才后悔答应公主同往自在岛。 到了海上,你才真正明白,面对大海,人力是多么的渺小。 而他们相对自在岛,又岂非如蚁鼠对象一般。 “我们这次,并不是去战斗,只是将那小子盗走,你放心,明阳不会发现的。”江珂月说。 “但愿如此!”江春年脸色阴沉说。 今晨黎明时分,情况有了巨大变化,江春年接到自在岛暗线飞鸽急报,岛东捉到一潜水上岛的少年,貌似是他们要找的人,那少年欲见明阳,在他们查清上交这少年前,还有12个时辰。 他们以为那少年会找渔船渡海去自在岛,没想到他竟然独自游海去。 这小子比他们想象还要狠。 他们马上出发,去暗地里神不知鬼不觉接出袁笑哀。 但他们时间不够,他们最快的船,亦要12个时辰才到自在岛,那样的话,明阳一见到那袁家小子,知道了宝藏的存在,那是无论如何亦不肯再交出人的。 他们现在唯有以商谈东海贸易之名,预告谒见明阳,拖着明阳的时间,使其无暇理会像一个少年要见他的这类小事,同时,再派人偷偷去将袁笑哀劫上船。 青少麟可以以此机会,挑战明阳,这样,一来能把明阳拖住,方便他们暗地行事,劫走人,二来,能敌住明阳,那东海贸易一事,就好谈得多。 但现在公主亲自一同上岛,江春年就担心,万一他们劫人的事,被明阳察觉,他暴怒之下,危险可想而知。 他不想公主去,但他昨晚已答应了她,现在无论如何也撤不回了。 虽然上次见过青少麟令人震惊的武功,但明阳毕竟成名数十年,雄踞东海自在岛,称霸一方。 青少麟要是能战胜明阳,这将是江湖数十年来最令人震惊的一战。 现在,看着船头咿呀鬼叫的青少麟,江春年感觉心里没谱。 保护公主安全,这担子太重。 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老爷,过来钓鱼如何!”青少麟在船头盘腿坐下,向他招呼道。 江春年现在就是他们的老爷,这是他们对外时的称呼。 江春年哼哼的走过去,他突然瞪大眼睛。 他自救了公主上岸,隐居下来,就不再练武,他要变成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变成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远离武林江湖的人,这样公主才能真正的安全起来。 但他眼光尚在,他见到青少麟,拿着一根空杆,杆既没鱼线,亦没鱼饵,杆离海面有二、三丈高。 现在,这杆竟然突然弯起来,杆身不停抖着,似乎底下有大鱼咬钓一般。 江春年吃惊的看着这一切。 青少麟站起来,呼呼叫道:“有鱼来了,有鱼来了。” 江春年忍不住探头望向下方海面。 他嘴巴无声张开,大得能塞下鹅蛋。 一条尺许大鱼,在金芒闪动的海面不停挣扎翻跃,但它哪挣脱得了,不断被提离海面。 但它身上,分明没有任何一条鱼线! 在江春年惊骇的目光下,这条大鱼被凭空钓起,甩在船头甲板上。 青少麟抹抹额上的汗,拍拍手道:“呼,这鱼真大,真不好钓。” 他“嗤”一下子将那鱼杆穿过鱼身,然后举起鱼,慢慢翻转着,好像有火烤着它一般。 慢慢的,一股热气从那鱼身上散出来,烤鱼的香味慢慢弥漫,鱼皮上卷,鱼肉慢慢由白变黄。 江春年瞪圆眼,看着这鱼在他眼前,生生的烤熟了。 青少麟将烤鱼递给他,“送给你,这应该挺好吃的。” 江春年拿着这烤熟的鱼,呆呆发愣。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青少麟年纪这么小,怎么内功会如此精纯。 青少麟自己怕也说不清,郭惊神给他的摩诃龙藏般若神功,系从天竺传来的神功,本就有贯彻天地之能。 他体内的诸多真气、真元都如万流归海,无分彼此,内功直上数层楼。 “青少。”江春年叫住他,神态无比严肃,“你有没有信心击败明阳?” “没有。”青少麟干脆道。 江春年脸色一变。 “我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怎么个厉害法。”青少麟道,“但我有信心,绝不会被他打败,无论他怎么厉害。” 凭着他现下的内功,及万劫丹的复原力,无论明阳怎么厉害,都不可能干掉他! 再者,明阳亦不可能像郭惊神那般犀利。 听他如此说,江春年脸色缓和下来。 只要不输给明阳,那就够了。 那比赢了他还好。 自在岛他多年前已在布局谋略,发展东海贸易,获得巨大的金钱收益外,还可以远离帝国的监控,在海外布置势力,而大海亦是帝国的弱项,帝国没有强大的海军。 江春年梦想有一天,他们搭乘数百艘船,从海上直杀玉京,反攻帝国。 但东海明阳,却在这条大道上的咽喉上,卡住他。 他一直暗中收买明阳身边的人,每逢年节,就重金打点。 只收买,不做事。 对方知他必有所求,静待他开口。 一等数年,江春年直到今天才要求他帮忙,谒见明阳。 自在岛已出现在船左首,岛两面是断崖,东面礁石林立,亦难以靠岸,只有南面稍平坦一些,但近岸海底亦被这些海盗摆设了不少暗桩,只留下一条不宽的水道,容船靠岸。 岸上亦筑了数十座大土包,包上架设着黑洞洞的红衣大炮,对准靠近的船。 要攻上自在岛,殊为不易。 江春年看到有三名着黑袍的人,站在岸上,显然在等候他们。 江春年松了口气,这么多年的钱果然没白花,“那人叫罗白龙,是明阳的得力副手,他会安排我和青少去见明阳。” 他略担忧的望向江珂月,道:“我们出发之后,你找机会溜出船,去找那小子。” 他和青少麟带2个人去见明阳,留下6名保镖随着江珂月去搜人。 在这危机四伏的岛屿,更何况江珂月又差点栽在袁笑哀那小子手上,怎么能叫他安心。 幸好,除了青少麟,还有一人叫他放心,江春年望着那人道:“小钱,你一定要护好小姐的安全。” 江珂月身旁站着一如标枪般笔直的青年,他点点头,只是点头,什么话亦没说。 事实说,他亦不会说话,他是个哑巴。 但他会听,会看,那就够了。 有时候人话说得太多,就容易分神,小钱就绝不会犯这样的错。 青少麟道:“这人年纪虽小,但你千万不可小瞧他,要将他当生死大敌看待,千万小心。” 他这话是对江珂月说的,江珂月道:“我差点死在他手上,绝不会再犯那种错了。” 这小贼……,她绝不能放过他,这次一定将他拿下。 那暗线已将袁笑哀所在地告知他们,他们只要偷偷潜到那,将他带走即可。 而且这事只有江珂月能做。因为,只有她见过袁家小贼。 虽然担心,但江春年亦无可他法。 “十年磨一剑,成败就在今天!”江春年沉声道。 “我们上。” 第7章 铁血黄沙 青少麟走在前头,他的身份是江春年江大老爷的伴当,走在前面替江大老爷开路,理所应当。 罗白龙的目光越过他,停在走在船板的江春年身上,呵呵笑着拱手行礼:“江大爷,欢迎欢迎啊!” 江春年是杭州巨贾,财力非同小可,要不是这样的背景,罗白龙也不会替他说客,为东海贸易的事,约见明阳。 罗白龙站着不动,江春年大步流星赶上沙滩,越过青少麟,紧紧握住罗白龙的手:“哈哈哈,罗当家,久仰久仰!” 青少麟和两名护卫陈东、罗浩护在江春年身旁,青少麟目光往罗白龙及其身后的两人一扫,已感应到三人武功还不如小钱。 等他们和罗白龙去见明阳,小钱和江珂月他们就潜上岛,去把袁笑哀擒下。 这是当前第一要务。 乾朝的宝藏,比东海贸易重要得多。 江春年本想让青少麟去护江珂月,带走袁笑哀的。 但大家商讨之下,觉得江珂月的危险不大,反而是明阳那边很重要。 因为若没有人能牵制住明阳,一旦容他有余暇,觉察江春年真正的目的是来带走身怀乾朝宝藏秘密的人,那所有人都不可能离开自在岛。 所以衡量再三,就由青少麟跟江春年去见明阳,找机会与明阳比试比试,一者,让他不致小瞧江春年,增加东海贸易的机会,二者,让明阳无暇顾及岛上发生的事,否则一旦有人告诉他,有个身怀宝藏的人要见他,那就麻烦了。 江春年他们随着罗白龙骑上马奔离海滩,上岛往北去见明阳,江珂月忙道:“我们走。” 他们已提前下船,跳入海中,藏在海边礁石后,海浪海风掩盖了他们行动的声音,他们身着自在岛人的服饰,装扮成自在岛的海寇,此时沙滩上只得十数个自在岛的海寇三三两两坐在土包上抽烟聊天,甚是悠闲,江珂月他们自礁石后慢慢潜上岸,躲开他们的视线,直窜入滩后的小林。 根据内线的回报,袁笑哀被他控制在岛东的哨点即一木屋中。他们只要悄无声息的把他带回船,行动就算完成了。 这不算难,简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但事后,江珂月觉得,有些事,实非人力所能预见。 而那时候的她,是怎么也想象不到,后面事情的走向。 青少麟同样亦想不到,他将在这里见到一个人,一个绝对令他意料不到的人。 他们骑马往北,见到北边山坡顶上,耸位着一座偌大的石堡。 阔巨的石堡气象森严,有股令人震慑的霸气。 青少麟心中暗暗点头,这明阳大将军果然有点料。 十数人站在石堡木门前,他们身前有数具拒马枪,每具拒马枪后面,都有一架喷火枪。 防卫真是甚到位。 罗白龙领着他们骑马到堡前,一身着披甲的人上前行礼道:“罗头。” 罗白龙跳下马,将马交给堡前站岗的海寇,道:“客人走了没有?” 那人呵呵一笑,道:“没有,罗头你听……” 堡内传来呜呜呜的喧叫声,甚是吵闹。 罗白龙皱了一下眉头,回身对江春年道:“突然来了个客人,你们要等一下。” 江春年笑道:“听这声音,莫不是将军最喜欢的沙场比武又上演了?” 罗白龙啊呀一声道:“想不到江大爷也知道啊?” 江春年呵呵笑道:“自在岛的铁血黄沙武场,名扬东海,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明阳嗜武,东海闻名。 他们进入堡内,里面是一小广场,广场上摆有更多的拒马枪、喷火枪,铁弩机等杀器,但这些杀器后面,只有寥寥五六个人。 那些人见到罗白龙,都低下头,其中一个皱纹满脸的中年男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讪讪笑道:“罗头……” 罗白龙见到这情形,无奈摇摇头,“其他人又去看比武了?” 那人嘿嘿摸头傻笑。 罗白龙摇头道:“蒋清啊,你真是太老实。这守着也没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跟着去看热闹呢!” 守堡门的人不许动,他们这内层广场的,就没这么严了,所以一见有比武,人差不多全跑了。 蒋清嘿嘿笑道:“我也想去啊,但我去看也看得不安心,干脆守在这里好了。” 见他这么老实,众人都笑了起来,江春年笑道:“实诚难得啊,难得啊。” 远处突然又传来一阵鼓噪喧嚣起哄声,看来比武进行甚是热烈。 罗白龙道:“江兄,我们过去看看。” 江春年笑道:“今日终得一睹自在岛铁血黄沙的风采,幸甚至哉。” 青少麟故意拖后数步,待罗、白他们走过转角,他转身扔给蒋清一个小布袋,“我猜你喜欢这个。” 隔着布袋,蒋清也能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草清香,他赶紧扯开袋口的绳子,捏着里面金黄色的烟叶,惊喜叫道:“这难道是首阳山的烟草?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青少麟道:“不用谢,这是实诚的人应得的。” “谢谢,谢谢。”蒋清连连鞠躬道谢。 青少麟道:“你知不知道,那来比武的客人是谁?” 蒋清摇摇头,道:“大爷,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大爷想知道,到沙场一看便知。” “说的是。”青少麟失笑道,他刚走两步,就听到后面的蒋清大声叫道:“大爷,谢谢您的烟。” 青少麟回头笑道:“我不是大爷,我只是个小二。” 蒋清一脸愕然的呆在那。 前方的轰叫声更大了,走过这小广场,穿过一道小门,过三重石阶,眼前就是铁血沙丘了。 那是一个宽巨的广场,这广场内却铺满黄沙,堆成几个沙丘,数百个人围在广场四周,轰声雷动。 沙丘顶有两人正在比武。 左边那人生得牛高马大,双手提着黑漆漆样式奇怪的武器,看来就像是个船锚,而右边那人只比那船锚高半截,右手握着一把两尺来长的厚刀,这刀与那厚沉的船锚相比,就像是菜刀与锈花针一般。 在众人的轰闹声中,左边那怪客举起铁锚横扫右边刀客,船锚未扫至,沙丘上黄沙被激得满天飞扬,船锚如巨龙挟着狂风直扑向右边刀客,声势惊人。 四周的人轰然叫好,似是乐见那船锚将刀客扫成肉沫。 那刀客刀不出鞘,突地踏出一步,一下子从船锚攻击的前方,转到船锚侧方,轻易从暴风中脱身而出。 青少麟心中大声叫好,他终于能阅读出这些高手过招的信息了。 有很多种方式能对付这重砸而至的船锚,青少麟可以直接一掌重在船锚上,将它击转回头。 但论举重若轻,就不如这小小一步,这一步一下子就将局势反转。 想不到步法在对局中,如此犀利,以后自己一定要避免对方倏地逼近自己。 现下自己若是那刀客,到船锚一侧,就会力上加力。 果然,那刀客刀柄轻轻撞在船锚上。 那怪客双手一震,船锚“呼”凭空飞出二三十丈,落到另一个沙丘上。 四周自岛在的海盗鸦雀无声,没想到岛上四大金刚之一熊魂竟然一招之内,被去了武器。 熊魂一错愣,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他狂吼一声,十指成虎爪,如疯一般向刀客扑上去。 只听“扑扑扑”声密如雨点,熊魂的虎爪全抓在那刀客手中带鞘的厚刀上。 无论他如何急攻重击,始终无法突破那人那把尚在刀鞘的厚刀。 那刀客的武功实是高出熊魂许多,他是自在岛的客人,所以始终留有余地。 熊魂久攻无功,仰天怒吼,双臂一振,身上的衣裳“哧”的全被气劲震飞,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 “大熊,停手吧,你打不赢他。” 突然一个豪迈的声音自沙丘边的高台传来,青少麟望去,只见高台边缘上站着一高大的人,这人威风凛凛,白色络腮胡子剑戟森立。 这人自是自在岛的岛主,明阳明大将军。 想不到这人生得如此威武,果不愧是名震东海的海寇之王。 那熊魂一听明阳将军如此说道,哼哼一声,不甘心的松开手掌。 那刀客抱拳道:“多谢赐教。” 熊魂并不理他,大声叫道:“龙哥,你就忍住不出手?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吧!” 他此话一出,四周海寇齐声大叫:“龙哥出手,龙哥出手。” 青少麟望向前面的罗白龙,见他神色宁定,完全不似要出手的样子,“原来龙哥不是他。” 他念头刚转,就见一人走上沙丘,这人头发撩乱,衣衫不整,看样子四十来岁,一副懒洋洋落拓样子。 他不紧不慢径直走向那刀客,青少麟这才看清那刀客的样子,只是个三十来岁,眉目浓烈的青年,身上明显有刀客的沉稳感觉。 熊魂见那落拓汉子行过来,哈哈大笑道:“龙哥,你终于肯出手了。” 那落拓汉子落寞道:“不是出手,是出脚。”他转向那刀客,道:“马化龙。” 那刀客微一迟疑,终于还是将名字报出来,“莫远。” “莫兄,请。” “马兄,请。” 这请字一出,顿见沙丘上腿影漫空飞舞,沙丘上不但失去了马化龙身影,连莫远的身影都被腿影掩盖。 青少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人腿法如此犀利。 四周海寇欢声雷动。 腿影如狂风暴雨一般,雷声不断自腿影中传出来,连绵不绝。 青少麟甚是惊诧,腿影风暴中心的莫远,竟然屹立不动,以手中之刀接住了每一脚,托托托托,脚影中密密传出沉闷的雷声,正是每一脚踢在刀鞘上的声音。 这人竟然如斯厉害。 青少麟暗道自己若在这漫天腿影中,只怕亦不会这么沉稳的将对方攻势一一接下。 只是莫远虽接下这漫天攻势,但他似乎忘了,这里不是平地,这里是沙丘,他每接一脚,腿上的力道就如巨锤一般,不断的敲击着他,使他身体不断的沉入沙丘。 一下子间,他身体腰以下已沉没入沙丘中。 青少麟突地感觉到一股杀气。 那人刀要出鞘了。 果然,漫天腿影中,一道刀光剧耀亮起。 第8章 仇人相见 刀光亮耀,化成一把三丈长的大长刀。 众人大声惊呼。 几乎同一时间,漫天腿影散去,空中现出一只巨大的独脚。 青少麟抓紧手中的“赤螭刀”,想不到自在岛的人,武功竟然亦这么高,他心中不禁生出一较高下的欲望。 自玉京城混战之后,自己的武功比之他们如何? 虽说自己有信心,但终是没有较量过。 面前这片沙丘,这些强者,让自己生出对决的欲望。 大长刀向巨脚劈下,巨脚向大长刀踢去。 轰的一声,沙丘上半部被炸得平,半部沙丘像倒悬的瀑布,向天上卷去。 漫天沙海中,一人影倒飞而出,直撞入另一座沙丘之内。 青少麟已看清,那人正是马化龙。 他望向另一边,那叫莫远的刀客,大半截身子已没在沙丘里。 众人正惊愕间,只见莫远身子慢慢自沙丘中浮起来,整个人身子如标枪一般,站得笔直。 众人再将目光投向另一座沙丘,那赫然有一个洞口,马化龙百无聊赖的正自那洞中慢慢走出来。 自在岛众寇猛烈欢呼鼓掌,这两人打成平手,谁也不落下风。 虽说没能赢那莫远,但众人都看出了,这家伙实在非常犀利。 就在这时,马化龙突然一踉跄,单膝跪在地上。 离得最近的熊魂急奔过去,他过去扶起马化龙,才碰到马化龙的胳膊,马化龙猛的一掌推开他,熊魂愣在一旁,马化龙一咬牙站直身。 他遥对着莫远,抱拳道:“莫兄技高一筹,小弟认输。” 四周众寇鸦雀无声,想不到自在岛仅次于明阳将军的第二高手,亦败在这家伙刀下! 远处的莫远亦抱拳道:“马兄,承让,承让。” 他嘴上说着承认,但脸上一点谦让、抱歉的神色也没有。 众寇大怒,嘴里都不干不净,骂骂咧咧起来。 “操你妈,装什么逼。” “并肩子上,把这小子给剁了!” “敢来自在岛挑衅,今天就把这鸟人挫骨扬灰。” 这时候一人自人群中奔到莫远身旁,抱拳向远处高台的明阳扬声道;“将军,相信您也看到了,这就是我们的实力,也是我们的诚意,请将军早下决定。” 明阳摆摆手,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会好好考虑。” 那人一揖到地,道:“谢谢将军。” 他转身一扯莫远,拉着他迅速奔下沙丘。 现下众寇不爽,他们还是低调点快点离开为妙,莫远那小子木木的,只会动刀比武,什么也不管,把这气氛挑得跟火药桶似的。 容不得一点火星。 他想迅速走,别人可不愿。 熊魂突然怒道:“这是铁血沙丘,阁下想走,至少亮下招!” 他沙钵右拳直向那人打去。 那人道:“熊兄妙招,小弟甘拜下风。”他身子轻轻向旁一纵,已闪开去。 熊魂怒道:“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放水么!” 他左手跟上,两拳头如两大锤,凶猛的同击那人,拳风如两重大山齐齐压下,将那人的空间完全封死。 一旁的莫远正要出刀,那人挥手让他不要出手,连续被莫远打脸,自在岛众寇的怒气将更大,势必会影响他们和自在岛的大计,他要独自对付。 熊魂只是想赢回一两招,找回场子。 那人自是要成全他。 他一错身,转身熊魂左边的拳头,双掌如封似闭,封着他这一拳。 他已想好,这一拳打实,他就倒飞进沙丘,让自在岛赢回点面子。 熊魂见对方双手封他单拳,狞笑一声,右足顿地,整个人如风车般剧转起来。 沙丘上黄沙飞旋。 熊魂向前击出的一拳,撕裂空气急转着打向那人。 那人吃了一惊,如此硬挨熊魂一拳,极可能受伤。 如此重要关头,他不能受伤。 他身影如一团灰向后一闪,双手变黑,如鸟爪一般,疾向熊魂左拳抓落。 只听“嗤嗤嗤”连响,拳头气劲被抓破,那人右手抓住熊魂的拳头,整个身子被急转的一拳甩起,“嗖”的飞起,直落到另一座沙丘上。 他连退数步,大声叫道:“熊兄好武功。” 这样场面就做足了!自在岛这帮家伙,应该不会再这么针对他们了。 但突然之间,他背后感觉到一股森寒之气,铺天盖地向他扑来。 那股森寒之气,直如死神之刃,紧紧锁定他,似要将他整个人都销融一般。 他大骇之下,急转过身去。 沙丘边缘,一人影淡如虚无,迅如流星直向他急掠而来,只眨眼间,那人已到他身前十数丈。 他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如野兽一般,充满杀气、嗜血、疯狂,这人对他恨深如海! “原来是你!”这人嘶吼,犹如受伤的野兽咆哮一般,“幽冥神爪,杀死紫烟的人,是你!” 这人正是青少麟。 那人一使出双爪破去熊魂的凶拳,青少麟一下就认出,那正是那晚,那个鬼面人所使的爪法! 这爪法深入他的灵魂,他怎么会认错! 追寻千里,苦觅不见的仇人,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青少麟想亦不想,全力施展嬉龙步,急向仇人杀去。 青少麟尚有十来丈,那人感觉到,自己已被面前这野兽庞大杀气紧紧锁住,就像站在一条巨龙张开的血盆大口之上。 透凉刺骨,他知道生命危在旦夕,十指漆黑如墨,指尖嗞嗞作响,团团黑气在掌指间弥漫,双眼紧盯着青少麟,嘴里却大声嘶叫:“阿远!” 青少麟未掠近,莫远已大感不妙,他自另一座沙丘,急向那人掠去,同时急呼:“李大人,快过来。” 李大人咬紧牙,他当然想动,但青少麟杀气锁定他,他一动,对方的攻击只怕更雷霆万钧。 他不敢,他只能固守,然后等莫远救他! 青少麟如飞星扑至,李大人瞪圆眼,他终于认出青少麟。 那天晚上,在毒龙门后山,这少年给他留下深刻印像! 现下这少年武功突飞猛进,竟然给他如此大的压迫力! 他不能再静待下去,主动出击,才能取得主动!否则只能坐以待毙! 李大人一个“灰飞烟灭”,身影一闪,扑向青少麟,“幽冥神爪”使出最强一招,“九天神灭”。 百十只影影绰绰的黑爪如蝴蝶一般向青少麟飘然抓落,完全封死了他的前路。 阻得青少麟片刻,莫远就能赶至,只要这小子赶至,那什么事都能摆平。 莫远的武功,即使他们的主子,亦认为是青年一辈中,少有的高手。 李大人突然瞪圆眼, 青少麟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一踏步,竟然一下子又升高两丈。 李大人大吃一惊,又见青少麟右足在空中再踏出一脚,只听“波”的一声,空中似乎有一个空气泡被他踏破一般,他一下子自李大人的前方,跳到他身后。 李大人急转身,但已来不及,只见一道凶厉的红光自青少麟手上绽出,当头猛劈下来。 完蛋了,李大人心中一片茫然。 这一刀如此迅猛,死得应该不痛苦吧,他心中只有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空中亮起一道极耀眼的白光,极快朝青少麟后背袭来。 青少麟不用回头,心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把极长的大斧,急旋飞舞,凌空向他斩来。 这巨斧力道甚大,空气被撕裂发出“嘶嘶”声,青少麟知道自己若一刀斩死眼前这鬼面仇人,势必躲不过背后这一斧。 这一斧可将他裂背碎胸。 重伤在这一斧之下,追来的莫远他就抵挡不了。 仇人就在眼前刀下,虽万分不舍,但亦只能先行放弃,青少麟一咬牙,凌空扭身,手中“赤螭刀”化作一道红光,劈在那道白光上。 白光变回一柄长斧,“蓬”地将沙丘炸开,直没入沙下的石板。 青少麟应声抛高数丈,他在空中拧腰转身,如鹰般又向李大人扑落。 四周传来哇的惊呼声,能受这一斧竟然没有伤的,实是少见。 李大人争得这一线生机,急忙一翻身,直扑入沙丘中。 他甚聪明,知道往哪逃都快不过青少麟,只有扑入沙中,才可能避得开。 他一扑入沙里,身子向下急潜,右掌发力劈出一掌,沙下一个波峰迅速远去,似乎他正在急速逃离一般。 他希望这假像能引开青少麟。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一般强大无比的力量自沙丘上方压下,一下子将沙子全压实,压得他在里面喘不过气来。 他大惊之下,双掌急推,沙堆稍松,他发力急往沙底逃。 突然一道红光在沙中亮起,四周沙粒被这红光照得发红发亮,他大惊,还未来得及反应,一股海啸般的力量将他撕裂、抛起。 四面的海寇惊骇看到,青少麟一刀插入沙丘,整座沙丘都被震飞上天。 一人自沙海中震飞出,直冲上天。 正是那神秘的李大人。 青少麟人刀合一,向天上的李大人射去。 猛见莫远先一步跳到半空,空中的黄沙如雨,他一掌打出,内力自掌中迸发,空中的黄沙在内力下,瞬间凝成一条黄沙链,黄沙链另一头迅速接连上空中的李大人,缠上他的小腿。 黄沙链发力一扯,千钧一发之际,将李大人扯飞,甩到莫远身后。 青少麟人刀射空,但他右足踏在空中,“波”的一声,自空中一折,人如鸟一般,直追李大人。 不杀此人,他誓不罢体! 但莫远终追至,拦在他身前。 他厉喝,右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自背后拨出厚刀,那仅两尺三寸长的平头厚刀在空中幻化成一把五丈长的巨刀。 莫远的功力能在空中凝出一把真力巨刀,众人并不意外,但令人震惊的是,巨刀四周的满天黄沙急速飞旋,在空中又凝成一柄数丈长的黄沙大刀。 虚蒙蒙的巨刀和黄沙大刀,在空中向青少麟厉劈下来。 四周的海寇都被这对决惊得张大口。 这么猛厉凶狠、奇绝的对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青少麟身在半空,他猛吸一口气,左右足疾在空中连踏,“波”“波”两声,他一下子转至两把巨刀之后。 莫远见他在空中自如腾转,大是骇然。 青少麟高举“赤螭刀”,暗红的凶刀,化成一道丈宽的红幕,狠狠斩在空中的两把巨刀上。 “轰”,红幕散去,黄沙巨刀散为漫天黄沙,五丈长真力巨刀化成两断。 莫远在空中一震,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直坠落地。 青少麟震上高空,他在空中双臂一振,歪歪斜斜向地上的李大人扑去。 李大人被那一刀震伤,正躺在沙上,见青少麟竟然击落莫远,向他追来,骇然起身就跑。 “你跑不了!”青少麟在空中咬牙叫道。 突听重重“砰”的一声,大地猛地一震,似乎所有沙丘都震跳起来,一股震荡波荡向四方,黄沙被卷起扑向四面八方,吹得四周的海寇都眯起眼睛。 一股霸气扑面罩来。 青少麟看到,一人一手提起插入地的巨斧,转过身,胸膛肌肉如雕刻一般,这人须白如戟,站在那自有一股霸王之气。 正是自在岛大当家,明阳大将军。 明大将军双手持斧一挥,大声厉喝:“谁人敢伤我明阳的客人!” 一抹青辉自斧上发出,直射青少麟。 青少麟横过“赤螭刀”,刀柄撞在青辉上。 他身子一震,自空中落到地上。 落在明阳大将军,与莫远之间。 第9章 半妖 江春年简直要疯掉了。 “嗖”的一声,人影一晃,身边的青少麟就似脱缰的疯马,直窜出去。 他竟然上了铁血黄沙,去和别人比武! 不,不是比武,一看到青少麟那狂劲,狠劲,江春年就知道,他不是去比武,他是去杀人! 江春年脑子当场就炸蒙了。 大哥,我们是来求人,是来稳住明阳的,你现在是来炸场,是来点火的是吗?!! 他气得不行,但却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 他完全控制不住。 况且他还要应付一个人。 罗白龙不能置信的指着沙丘上的青少麟,转头望向江春年,嘴巴大张,“这……这是你的人么?” “是……”除了这么答,江春年亦不知道怎么说了,他预感今次自在岛之行要砸了。 但愿公主那边一切顺利。 “他……他到底在做什么?!”罗白龙又惊又怒,“你们到底来做什么?” 江春年只能苦笑,道:“他……他一时技痒……” 但青少麟的出手已不是技痒能解释了,他一下子天马行空似的,一刀斩落明阳掷出的长柄大斧,惊呆了罗白龙、江春年。 “他是不是斩落了将军的王斧……”罗白龙呆呆道。 “是的……”江春年呆呆望着前方,青少麟斩落王斧后,又一刀插在沙丘上。 整座沙丘都飞上天。 罗白龙、江春年都看呆了。 然后青少麟又击落莫远,但明阳大将军及时挡在他面前。 “谁人敢伤我明阳的客人!” 这厉吼一出,罗白龙一愣,赶忙拖着江春年直奔过去,边跑边狂叫:“将军,将军,他是江春年的人。” 江春年是他带来引见的,现在捅破天,他再不出来,事后将军追查起来,他脱不了责任。 江春年狼狈不堪,跌跌撞撞跑过去,边跑边叫:“将军,将军,小人是杭州江春年……” 明阳目光凌厉,盯着青少麟,“杭州首富江春年?不不,哪个首富,都请不了这样的护卫!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少麟一挥手中的“赤螭刀”,冷冷道:“我只想杀了你身后那人。” 明阳转头望了望李大人,李大人面色已恢复正常,他脸色平静,站起来,不屑的看着青少麟:“想杀我李唐的人多了,你算哪根葱!” “李唐,原来你叫李唐。”青少麟恨恨道,“你听着,我叫青少麟,我一定要杀了你,为卫紫烟报仇。” 李唐冷笑一声,简直懒得理会青少麟,他昂首向明阳道:“将军,主公若知道我们在贵地,受到如此待遇,恐怕会大为失望,这传出去也有损将军名誉。” 明阳一挥手中长斧,那柄等若他身高的双头斧在空中发出若轻剑划空的“嗤”声,他道:“你们的安全,我自保证,这事我也会给你们个交代。”他顿了顿冷笑一声,道:“只是你们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干不过,你们主公怎么配得起那么大的野心!” 李唐、莫远两人脸色大变。 明阳如此看轻他们,看轻他们主公,他们不能忍受,但他们亦不能对明阳动手,他们只有将青少麟彻底拿下,来证明他们的能耐。 莫远右脚重重一步踏出,“轰”整个沙丘一震,四周的人心脏如被人一拳击中, 跟着一道刀光冲天而起,闪亮整个沙丘,耀得人睁不开眼,刀光闪耀下,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冒出一个念头,这竟然是刀光…… 突然之间,天完全暗了下来。 但地上依然阳光铺地,众人心一动,才知道是刀光消失,四周光芒消暗。 众人回过神,望向场中,只见青少麟手中暗红古刀已抵住莫远的厚刀。 莫远脸色煞白,似是想不到青少麟竟然能硬抵他这一刀。 两人身下的沙丘,现出几道如巨大蚯蚓扭曲的黑痕,想是那惊天一刀留下的痕迹。 青少麟半身衣服又焦又破,被风一吹,立时露出几个大洞,洞内虬甲般的肌肉又黑又焦,冒出丝丝热气。 “你……怎么还没死……”莫远不解的眼神中夹着一丝慌乱。 他的刀与青少麟的刀,不断撞锯出火花。 但他信心已失,直觉对方刀上的锐气,如针一般顺刀向掌心刺来,他大吼一声,紧紧握住刀柄,内力如海涛般扑出,化去那一针,但脚下却一痛,低头一看,却见一柄沙刃穿透了脚面。 “这小子竟然还有内力,将沙子凝成刀……”莫远脑中瞬间闪过这念头,要知道两人在刀上硬拼内力,他已没有余力再用内力透过脚底涌泉穴,去凝沙攻击对方。 但青少麟不止刀上的内力能攻击自己,且还能自脚下发力进攻,其内力实是比他高出不少。 莫远脚一伤,血一涌,防守立时溃不成军,他整个人如炮弹一般弹出,直射入对面的沙丘内,沙丘破出一大洞,直如马化龙刚才与他对战的遭遇一般。 见到青少麟竟然将莫远击败,自在岛上的海寇都鼓掌欢呼起来。 青少麟虽不是自在岛的人,但看到有人将这嚣张的家伙击倒,他们也大为开心。 这时候,沙丘边的人群中早奔出三个人,急奔至李唐身边护着他,他脸色甚是难看,缓缓道:“将军,我们的安全,似乎完全没有保障啊。” “李大人,我们保证你们的安全,但我们可没保证你们打人,不挨揍啊。”马化龙走过来,神情轻松道,他眼神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青少麟,然后对李唐道:“你们打不过人,回家找你爹去啊,找我们干啥,难道我们是你爹?” 四周众寇哄然大笑。 青少麟转过身,他身上焦黑部位竟然已复原。 见他转身,沙丘众人都不敢掉心轻心。 李唐冷笑道:“你想怎样,难道你敢在这杀我?” 他语气已不敢那么横。 青少麟盯着他,李唐没戴鬼脸面具,脸色有些苍白,他眉骨上突,整个人显得有些妖异、阴狠。 青少麟举起暗红的“赤螭刀”,指着李唐,李唐不自禁的退了几步。 蓦地明阳横在他们之间,他铜铃大眼瞪着青少麟,大声喝道:“小子,有两下子,但我不管你跟这人有什么仇,你在我的地盘,你就不能伤他。” 青少麟亦瞪着明阳,叫道:“将军,这人杀我女人……” 明阳一挥大斧,大喝:“小子,我不管你们有多大的仇,你敢动手,我收拾你。” “好。来吧。”青少麟怒吼,“我打倒你,再宰他了。” 他此言一出,岛上众寇一惊,随却大声喝骂。 江春年一听青少麟此言,大声怒喝道:“青少麟,你他妈的在干什么?难道你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他简直气死了,准备了这么久的东海贸易就这么黄了,这小子在干什么,找死么? 竟然敢就这么挑衅明阳! 明阳一愣,哈哈哈大笑,一顿手中的大斧,斧柄敲在地上,大地突地一跳,一股震荡波猛烈向开周荡去,震得飞沙满天,江春年、罗白龙都弯腰抵挡住这罡风。 只听明阳大吼一声:“那就来吧!” 随着这声巨吼,那大斧霹雳般向青少麟横扫来,只见一道巨大青辉自斧头绽出,青辉将青少麟身前的黄沙全卷起,如青色的弯月向青少麟当头斩下。 青少麟身子向后飞起,他在空中左足一踏,“波”地一声,整个人闪过青辉罡劲,一下子飞到明阳左方上空。 明阳后方的李唐,一下子慌了神,青少麟这空中凌波的诡异身法,令人防不胜防,自己一下子就在对方攻击范围,李唐挥手嘶叫道:“撒!”领着三个人扭头就跑。 明阳刚才已见过青少麟这身法,是以并不惊异,双手提起双头斧,斧头猛地在他手中盘舞如花,只见一道道淡淡的青辉自斧上发出,密集如雨,向空中的青少麟击去。 江春年看得目瞪口呆,能连续放出这么密集的气劲,明阳的功力难道已至“天人”之境么,内力无止境的源源不断。 不,不可能的,应是那斧头上,有紫水晶一类的宝物,放大了他的气劲。 这当然比真正的气劲要弱,但这么密集劲发,青少麟怕亦躲不过去。 明阳认真了!他要狠狠教训青少麟! 眼看大片青波笼罩青少麟,他已无法躲过,却见他突然左手一扬,一大片黄沙撒下,他右足急在空中的沙粒上,身子猛地向上窜起一丈多。 那波青辉全自他身下射过。 明阳大喝一声:“好小子,这下看你怎么躲!” 青少麟哪理他,在空中如飞鸟般向李唐滑翔扑去。 明阳突然高高跳到空中,高举过顶的大斧随着霹雳一声大喝,化成猛厉的白光劈下,发出激烈的尖啸声,只见空中一阵波动,似乎这一斧破开了空间一般。 这一斧劈在离青少麟至少一丈远的空处。 完全劈空了。 根本不是要劈向青少麟! 青少麟理都不理,继续往李唐扑落。 对方已跑下沙丘,但以自己的扑势,李唐跑不了。 这人要为卫紫烟,一命赔一命。 但青少麟突然感觉不对,他身子在空中,有一股巨大力道在身后扯住它。 一股无形的力道! 青少麟猛回头,他身后根本没有人,但猛然之间,他整个人被掀得向后猛跌,直向一丈外的明阳处倒跌去。 疾烈无比! “怎么……”青少麟知道这肯定是明阳搞的鬼,但怎么会如此! 他霎时之间,直跌至明阳那一斧破空处,电光火石间,青少麟突然明白过来——明阳那一斧斩空了那一丈的空气,真空之下,所有空气回填,将一丈外的青少麟都抓了过来。 江春年脸色惨白,青少麟这是死定了! 他看到这两人身在半空,青少麟横着身躯被莫名的拉至明阳身前,明阳挥斧如天神下斩,誓要将他腰斩成两半。 那一斧的力道,即使是小孩,亦知道青少麟没希望了。 那一斧将沙丘上空的浮云,似乎都被引动,所有风声,都被那斧头吸住,斧头变成黑光,如一道粗厉的黑色闪电,直击青少麟。 众海寇看着这一幕,都激动得欢声狂叫起来! 青少麟眼中只有明阳那狰狞的狠笑,东海自在岛的岛主,动了真怒,誓要与他一决高下。 他没有退缩。 奶奶的,老子拼了。 青少麟发出尖狂的厉啸。 狂烈的烟雾自青少麟身上炸出,席卷全场,满天弥漫。 烟雾中明阳刹那间,感觉自己斧底下,不是一个人,而是……兽。 妖兽! 迷雾中他似乎看到,一头巨大的发着紫芒的巨兽,狠狠向他撞来。 那是什么?是紫色的麒麟么? 他感觉自己的一斧似乎劈在这头麒麟上,斧头滑开,然后自己腹下一痛,整个人被撞得飞起。 明阳心中惊骇无比,他在空中一打挺,稳稳落在地上。 前方不断狂涌气雾中,一条淡淡人影慢慢走出来,他身影未见全,但雾中,仍教人见到一抹妖异的紫芒。 明阳握紧手中的巨斧,这人到底是人,还是妖,还是半人,半妖? 第10章 以战生钱 随着青少麟一声怒吼,身体某处迸出一股远古、熟悉、狂暴的气息。 那是紫鳞的气息! 这气息曾在青少麟狂怒催化下,如野火般漫延,壮大,将青少麟妖化,将青狼帮厉山空一举击溃。 但妖气亦引来仙道寺的和尚孔雀,其以绝高的武功,将青少麟的妖气封印。 但孔雀万万想不到的是,武技高绝的郭惊神竟在玉京一战中,给青少麟解了封印,复活了紫鳞妖气。 青少麟再度获得了紫鳞强大的妖力,但这一次,他并不会被妖化,失去人性,因为郭惊神还传了他摩诃龙藏般若神功。 狂涌的气团中,青少麟慢慢一步步走向明阳。 明阳见他眼瞳内闪耀着细碎的紫芒,右手的长刀飘荡着紫血色的火焰,须发上扬,全身散发着丝丝紫气,极是妖异,人人都能感觉到他那不同寻常的力量。 “好极!”明阳反而双目放光,极是兴奋。 他一向嗜武,现下见得青少麟武技这般高强,自是不肯错过。 “轰”似有一团白色火焰自明阳身上炸出,他手持的双巨斧发出波动的白芒,全身白气升腾,衣袍下的肌肉如树根虬结交错,内里暗红流动,似乎里面流淌的是岩浆。 马化龙一见明阳这副模样,忙不迭拼命向后跑,同时向江春年、罗白龙叫道:“快闪开!他认真了。” “靠!”罗白龙一听,掉头疯狂跑离沙丘。 江春年一见这情形,亦不由得跟着跑起来,边跑边叫:“怎么回事?” 罗白龙咬牙大骂道:“他妈的,真被你害死了,将军现在火力全开,你带来那小子死定了,我们人头也要不保了。” “他妈的!”江春年亦大骂,谁想到青少麟竟然突然发起疯来,这小子真是不能放在公主身边,太危险了,“这小子真该死。” “你现在最好祈祷他不要那么早死,要是他能跟将军拼上几回会,搏得将军高兴,说不定能免我们死罪。”罗白龙叫道。 江春年心中燃起希望,这么说青少麟要是能赢将军,那他们的东海航道说不定还有希望。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想,青少麟突然发疯的拼斗将军,他闹的动静越大,那公主那边搜捕袁笑哀压力就越小。 宝藏就越容易找到,这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此,他心一动,也许青少麟这小子,是在假意发疯。 不管怎么样,现在希望他能好好的拿下将军。 现在整个沙丘都是他的舞(武)台了,让这疯狂的小子尽情杀戮吧。 他回过头去,青少麟已和明阳斗在一起。 这两人就像被激怒的公牛一样,怎么样都不可能放过对方。 他望向同样狼狈跑下沙丘的李唐众人,这伙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想和明阳交易什么? 突然大地蓦地一震,整个沙丘都被震得跳离地面,江春年整个人被弹得飞起,扑入沙堆中。 “怎么回事?”他还没反应过来,大地又“砰”的剧烈跳动,他整个人被震得抛起数尺高,整个身体骨骼都似被震散一般,连心脏都似被要震得从口中飞出来。 江春年半空定睛望去,见明阳右足又狠狠踏在地上。 一股巨大的震荡波自他足下向四周荡去,“轰”大地剧震,似乎都要自他足下裂开来。 江春年慌得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直跑出沙丘,他心脏都要震停了,简直不敢想象震中的青少麟是什么感觉。 沙丘边围着观战的自在岛众海寇都慌不择路的逃离沙丘,跑回平地。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明阳狠狠一脚踏下,足底激起猛烈的震荡波,附近地面被震波击碎,震荡波混着碎石向青少麟猛冲过来。 青少麟竟然不闪不避,笔直站在那里,震荡波扑到他身上,只听“砰砰砰”密集如鞭炮声,那些石子撞到他身前三尺处,全炸碎。 青少麟全然没受伤。 明阳猛吼一声,跳到半空,高举巨斧,斧头缠绕着白色的电光,然后挟着风雷之势,一斧劈向青少麟。 斧头未至,地面的沙子已被这一斧的狂风卷向四方。 凌厉的斧头,要将底下的青少麟劈成两半。 青少麟脚下的岩石全裂成碎粒,他猛地弯腰俯身,收刀入鞘,猛的拔出。 一道血红色的刀气脱刀飞出,如拇指粗的红线,迎上半空斩落的巨斧。 巨斧斩在红线上,竟然没将它斩断,红线反烙入斧头中,要将斧头切断一般。 半空的明阳厉嗥一声,一个白色虚化的人影猛地自他身上跳出,看身形体态,直和明阳一模一样。 江春年大惊,明阳竟然能化出另一个自己,这等功力实是可怕。 白色虚化的明阳猛地双拳抡在斧头上。 “崩”,青少麟的红色刀气立时破去,斧头加速下斩,血光暴现,竟然一下子斩入他右肩肩膀,几乎斩入胸。 鲜血一现,明阳脸上现出嗜血的狞笑,他正欲挥斧将青少麟斩成两半,却见青少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后伸出右手按住那斧头。 强悍如明阳亦心头一震,这小子重伤垂死之际,竟然还悍勇,实是令人惊怖。 明阳力压巨斧,青少麟右手单手将那斧头,一寸寸的抬起来,从令人怵目的伤口拔出来。 明阳瞳孔都收缩起来,他看到,斧刃每拔高一分,青少麟肩胸被剖开的可怖伤口,那些筋骨就飞快愈合起来。 “原来是不死之躯,难怪这么嚣张。”明阳喝道。 他斧头青辉大盛,正要发出青罡击杀青少麟。 突见青少麟左手简简单单的向他挥出一刀。 然后一头火龙自刀身上疾奔而出,开始只是如小臂粗细,但奔至刀尖处,已变得如豹子大小,自刀尖跃上半空向他扑落,竟然如大熊一般。 但可怖的是,这火龙刚扑下,又一头火龙自刀身上生出,向明阳扑来。 密密集集竟然窜出几十头火龙一波接一波扑向明阳。 四周的海寇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看出,这可不是招意的幻象,这是实实在在,以内力激发出来的火龙。 但青少麟竟然能化出这么多头火龙,其内功实是深不可测。 明阳抽斧不住后退,每一斧砍下,一头火龙就此被他扑灭,但火龙连环不断自四方扑下,他扑杀不及,被数头火龙轰在身上。 明阳立时被烧得发须俱焦,身上肌肉烧得灼热发红,他仰天厉吼一声,巨斧绕身旋舞,舞出一圈圈一层层的青色炎火。 青炎立时将围着他狂攻的火龙撕成粉碎。 但就在这时,猛听一声震动天地的龙吟,自在岛所有人都心头大震,只见青少麟挥刀向天,一个巨大无比的火龙头颅自他身上绽出,直窜上天,龙身源源不断,自青少麟的刀身上发出。 众人看到十多丈长的火龙盘旋在铁血沙丘上空,无不目瞪口呆。 火龙掉头向下,直向明阳当头噬去。 “他妈的,没想到是这种东西。”明阳提气至最高,只听他身躯发出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起,他整个身躯突然之间,似是大了一倍,原来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变成两丈来高。 那巨斧在他手中,小得就像面杖一般。 他扔掉巨斧,双手张开,如巨大的虎爪,竟然就这么转身和那头巨火龙搏斗起来。 双爪划空发出凌厉的啸声,在火龙头上抓出一道道深沟,他双爪疾舞,将火龙的头拆得七零八落,火龙勉强张开焰焰的巨口,将明阳一口吞下,燃烧的身躯源源不断自半空扑下,地面火光爆闪,连环狂炸不断。 岛上所有人都呆在那里,从没人和明阳打成这样。 这简直不是凡人的战斗。 人人都向沙丘中间围过来,若是明阳死了,那就所有人整上,将青少麟斩成肉酱。 他们此刻,对明阳是否还生存,实在亦没有把握。 江春年此刻身躯僵直,呆望着沙丘中间的空白场地,两人这场战斗,竟然如此轰烈,远超他意料之外。 明阳号称东海最强的男人,果然武力超凡,但没想到,青少麟竟然与他战得不相上下,而且,似乎场面还略占优。 现在明阳无论伤或死,或者都不会放过他们了。 但看着场中提刀伫立气势迫人没半点畏惧的青少麟,江春年生起一种感觉。 没什么大不了的,战死而已。 从天而降的火龙尾巴扑入地面,终于消失了,焰火终于消失。 所有人都盯着场地中央,海寇欢呼起来。 明阳仍屹立笔直站在场地中央,他身躯已恢复正常,但身上的衣裳都被焚烧精光,露出如树根盘结的肌肉,整个躯体散发着蒸腾的热气。 他脚下的石板全都发黑碎裂,面积竟达三十余丈。 明阳将那火龙的力量全导入地下,凭着他强横的身躯,硬扛下火龙的力量。 “哈哈,打的痛快。”明阳突然哈哈大笑,“好久没有打得这么舒畅了,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少麟垂下刀,他肩胸的伤已完全愈合,实在令人惊惧,他凭着新的“七杀刀”中“火龙”,终于成功反击明阳。 他望向沙丘入口,李唐一干人已从那逃走了。 让他再逃一会吧,他们已逃不掉了,他已经知道他的名字,还有那个叫莫远的,这么年轻的用刀高手,追查起来不难。 现下还是先对付明阳要紧。 想到此,青少麟收刀入鞘,向明阳鞠躬,然后看着他道:“小子青少麟,想和将军合作东海新航道,不知道够不够格?” 明阳虎虎的盯着青少麟,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看着,明阳突然大笑道:“有何不可,小兄弟,区区东海航道,又岂在你我法眼。” 青少麟心一震,明阳难道竟能一下子看穿他们最终意不在东海航道? “不过,我有个条件。”明阳突然一字字道。 “您说。” “你要给我们岛上的兄弟,每人都带回一个那些金发碧眼的婆娘。”明阳神态严肃道。 青少麟大为愕然。 一人突然发疯似向他们跑来,边跑边叫道:“没问题,将军,不要说一个,十个都行……” 这仪态尽失的人,正是杭州首富,江春年。 他们终于通过战斗,达到了和明阳合作的目的。 以战生钱。 第11章 讨价还价 现在全场最高兴的人,是罗白龙。 他从一个误荐刺客的罪人,变成了自在岛开辟东海航道的有功之臣。 去马六甲海峡赚钱他们当然想,只是他们是海盗,不是商人。 他们擅长的是,直接开抢,抢到财物就分,哪有这么多繁文缛节,还喝上几顿酒,吃几回饭,拜几码头,最后还斯斯文文的签个合约——那样实在太啰嗦烦人了,不如直接一刀来得爽快。 如果他们能做这事,他们也不是海盗了。 是以虽听说搞海上贸易赚钱,但他们也只能看着。 他们不能赚这钱,也不让别人去赚。 这么多年来,也有人想试过,但这些商人聘请的江湖保镖团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 商人们终于知道,他们不可能到得了马六甲,因为他们打不过东海明阳。 明阳是海上的霸主,亦是这天下有数高手,这哪里是那些七拼八凑的江湖高手能击败的。 所以他们就绝了东海、南海海贸的心,谁叫自在岛扼着这片海域,除非明阳死了。 而江春年是第一个提出要和明阳合作,共分海上贸易的人。 这人脑子要不是坏掉了,就是疯了。 但今天,大家都看到,江春年不是疯了,而是他有这实力。 仗着青少麟,除了东海明阳,他们即使到了马六甲海峡,亦进出自如。 现下,明阳亦终于点头同意了。 他们要发财发达了。 做海盗抢钱虽然刺激、痛快,但是,谁能抢一辈子? 像那些大富豪一样舒舒服服躺着赚钱不快乐吗? 把自在岛建成快活岛不好么? 所以,罗白龙就成了岛上最快活的人,岛上兄弟都纷纷过来给他敬酒。 这是东海、南海黄金航路的庆功宴。 明阳在最大的海怪厅设宴招呼青少麟他们。 大家都喝得很开心尽兴,只是当然也还会有人不高兴。 第一轮酒才喝过,杯还没放下,青少麟就见一鹰眼阴鸷60来岁的老人站起来冲明阳道: “将军,我们不能和这帮家伙合作,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还算什么海盗,我们还让人闻风丧胆么!人们一提起东海的自在岛,还会哆嗦么?十年之后,恐怕人家还以为自在岛是个自由海港。” “如果人家不怕我们了,”那老头阴恻恻道,“大家都认为我们是商人,唯利是图,钱银开路,那我们就很危险了。一个需要钱就能摆平的地方,就不需要将军了,只需要财主,那将军您又置身何处?” 他此话一落,他身后的人就举拳纷纷叫道:“对啊,石长老说得不错,将军,不能跟这帮家伙合作。” 青少麟冷冷看着这帮人。 罗白龙手中的酒杯亦停在空中,一脸错愕,作声不得,他惊恐的望着明阳,对方这话实是诛心得很,要是将军信了他们,那江春年及他自己,就危险得很。 明阳略皱眉,道:“石老四,你是说,因为我们跟这帮人,多赚点钱,人们就不怕我了?” 石老四直着脖子道:“将军,如果钱来得太容易,只怕大家不愿做强盗了,那我们算什么,干脆大家散伙算了。” 明阳沉着脸不说话。 石老四像点燃的炮仗,继续轰声道:“将军,杭州首富人就在此,我们何必跟他合作,他就在我们刀刃之下,我们要多少钱,他就得给多少钱,我们囚着他,年年都有赎金,又何必听他的话,搞什么海运,而且这些商人阴狡得很,我们怎么算得过他们,跟他们合作,肯定是替他们作嫁衣。” 江春年听到此话,脸色不由一变,被人囚禁这种风险他自然想过,但他愿意冒险,个中最大原因是,明阳虽是海盗,毕竟是一方霸主,不会为点银子下作到如此地步,但现在眼前此下情形,他心中又没底了。 青少麟再厉害,也不大可能硬刚自在岛这上千名海贼啊。 明阳依旧没说话,把目光瞄向罗白龙。 罗白龙已急不可耐的说道:“石崇长老说得不对,真正让那些当官害怕的,不是我们的身份,而是我们的实力,我们战船越多火炮越多人越多,他们就越害怕,就越不敢动我们,而这些从哪来,难道从天下掉下来吗,难道能抢来吗?我们没抢过东夷人的火炮火枪吗?结果怎么样,损失惨重。不是每样东西都要抢的,有时候我们只需要交易,交易代价最低。我们是海盗,但我们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是海盗,而且,我们也不应该只是海盗,我们可以有比海盗更好的生活……” 石崇哈哈大笑,虎一般盯着罗白龙道:“你真以为,我们还能洗白变成普通人啊。”他指着罗白龙身旁的人道:“你,杀了多少个人,你,又杀了几人?你,你,你,还有你……”一路连点下去,最后指着罗白龙:“你双手都沾满鲜血了吧?你还想下脱下这身衣裳,过上好生活,做梦吧你!那些亡魂不会就此放过我们的。”他露狠毒的神色,恶狠狠道:“我们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一路走到黑,你要是让兄弟们忘记这一点,大家就死无葬身之路!” 石崇转身望着明阳:“将军,自在岛的生与死,就看你怎么决策了!” 石崇身后站着数十人,都一齐瞪着明阳,等他决定。 现下情势甚明显,石崇一众不羁海贼担忧他们参与江春年的海贸活动,渐忘却了海盗身份,亡于安逸,最终被仇家灭绝。 而罗白龙作为引进江春年人,却希望借此挣着大钱,过上更好的生活,甚至有一天,抛弃海盗的身份,改头换面,过上更好的人生。 所有海盗都望向明阳,等他决策。 青少麟站在一旁,他是旁人,得以完全清晰的理解,明阳要做的决择并不容易,他正站在十字路口,东海贸易,不但会影响江春年、青少麟这些主谋者的一生,也将影响这些海盗的一生。 他选哪条路,将决定自在岛未来数十年的气运。 但不管他选哪条路,必然会有另一方不服。 青少麟想不到,即使明阳决定和江春年合作,但仍有人挑战他的决定,看来,明阳在自在岛的统治,亦非铁桶,这一点,以后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青少麟感觉,这些谋略,比武功还要难学,还要危险。 他要看看,明阳如何决策。 这场戏,比高手过招,还要刺激。 因为明阳的出招,将决定着自在岛未来的命运。 明阳目光在全厅数百海盗的面上慢慢扫来扫去,最后落在马化龙身上,道:“你呢,你怎么想?” 马化龙正斜歪着身子,躺在椅子上,双腿搁在扶手上,怀着抱着一酒壶,一吸气,酒就从壶中飞出,落他大嘴里,他喝得迷瞪迷瞪的,见老大发问,只好放下脚,站起身,半眯着眼,站到罗白龙、石崇跟前,突然一爪向罗白龙抓去,罗白龙一征,身子向后一飘,退开一丈,避开这一爪。 青少麟眼睛一跳,他看出马化龙这一抓,神似李唐的“幽冥神爪”。 罗白龙一退,马化龙手一晃已自一旁的人腰中拔出刀,一刀斩向石崇,石崇翻眼望着当头劈下的大刀,身子动也不动。 众人惊呼之际,刀一下子定在石崇头顶。 石崇似乎早知道马化龙这一刀并不会劈下来,他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给莫远那小子把脑子打糊了?” 他自是亦看出,马化龙这一刀使的是莫远的刀法。 马化龙眼睛眯瞪着石崇道:“原来你还记得他们啊,我还以为你忘了他们来干什么了。” 他这么一说,石崇脸色微微一变,而罗白龙则一喜。 他们想起两人为何而来。 马化龙看见他们的反应,说道:“如果我们和他们走一道,想想我们会得到什么?” 想想可能得到东西,连石崇都怔怔出神。 马化龙继续道:“想想,凭我们现在的能耐,能和他们平分秋色么?” 罗白龙兴奋接道:“不能,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钱,更多船,更多的炮,我们要变成最强的海盗。” 石崇阴着脸道:“虽说有理,但你不觉得,那样太慢了么,等你赚得来钱,恐怕早变天了。” 江春年听到这里,站出来说道:“其实也不慢,我们一次30艘船,来回一趟,大概能赚100万两。” “什么?”四周听到的海盗都大惊,连罗白龙亦口吃起来,“能赚这么多?” “不多了,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应该还能更多……”江春年道。 这下连石崇亦忍不住道:“一来一回,要多久?” “我们估算过,应该2个月左右吧。” 两个月,一百万! 众海盗面面相觑,他们就是抢亦抢不到这么多啊。 看见众人都露出兴奋的神色,石崇冷冷道:“但你不可能分给我们一百万的,对不对?” “当然。”江春年坦然道,要是所有都给了他们,他们赚什么。 “那我们得多少?”石崇直接道。 这问题问到关键,所有海盗都屏息听。 江春年看看四周数百海盗,又望望明阳,这么重要的磋商条件,他不确定能不能在这里说。 明阳身子向后一靠,大马金马的躺在他的黑椅上,道:“啥事都可以在这说,我们自在岛上所有兄弟,都是一家人,无所隐瞒。” 江春年眉头轻皱,明阳这种决定出乎他意料之外,因为一旦有一个反对的声音,这些乌合之众就会群起攻之,他们说话不经思考,很易受人蛊惑,这对他们很不利,但他当下亦只能道:“如果自在岛让我们顺利通过,我们付3成。” 亦即只要明阳他们高抬贵手,就付利润的三成。 这个数目不算低了,但江春年说出来,所有海盗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江春年皱眉道:“这数不低了,我们承担了风险,我们还要……” 明阳打断他道:“我们是合作伙伴,我们应该拿五成。” 他妈的,真够黑的,什么都不做,就拿走五成,青少麟在心里暗暗骂道。 他不说话,这种时候,应该由江春年来对付他。 江春年道:“既是伙伴,你们担什么风险?” 明阳站起来道:“我们出人,护送你们平安往返马六甲海峡,你们可以省下请护卫的钱了,这样,我们的利润又再多点。”他望向青少麟,道:“青兄弟年纪轻轻,武功就这么高,若他随船护卫,当然一切不用操心了,只怕他志不在此……” 明阳当然不会相信青少麟只是江春年的护卫,这种天下有数高手,怎么可能甘于在一名富商手下为奴,要知道,武功要到他们如此境界,那都是极高的天赋,加上极超绝的艰辛、磨炼,加上少不了的运气,才达成的,经历过这些磨难的人,怎么会甘于为奴呢,而且对方还只是一个商人。 但明阳也知道问不出青少麟的来历,所以他在酒桌上问青少麟怎么和李唐结仇,以此来试探他的来历,青少麟却以丧亲之痛,不想再说为由搪塞过去,然后就称赞明阳武功高绝,明阳则赞许他年少有为,两人就这么虚伪的说起场面话。 直至石崇发难。 听着明阳提议护送他们,青少麟心里格登一下,这样一来,葛长辉他们就用不上了,即使江春年还用他们来对抗明阳的人,但分了五成给明阳,葛长辉他们的分成肯定缩水了。 他望向江春年,江春年亦望向他,显然亦是因为明阳的提议,江春年需要青少麟的确认,若是青少麟因利益损害过重,不同意,那肯定对整个计划,是重大打击,他需要确认青少麟的意见。 这是合作伙伴应该做的。 江春年并不想撇下青少麟,单独决定。 青少麟眨了眨眼睛,确认他亦同意明阳的方案,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有一天,他们能将自在岛拔起,但现在,他们没有这能力。 虽然明知明阳这提议隐含着派人来监视的意味,江春年亦不能不接受,否则这生意就进行不去了,虽然利润少了,但长期的看,这也是笔大买卖,见青少麟同意,他即道:“将军的人亲自护卫那最好了,那这片海域就没人敢打我们主意了,那就这样定了?” 明阳哈哈一笑,“还有一事。” 果然没这么容易,江春年倒有预料,道:“将军请说。” “东海、南海航路,我给了你,就给不了别人了。”明阳徐徐道,“我凭什么信你能吃下这条航路?如果你失败了,那我不是损失了机会、损失了时间?” 他妈的,明明你也没人合作来搞啊,损失个鸟啊,青少麟暗骂,但现在这话当然说不出来了。 “那将军要怎么才能信?”江春年等明阳的答案。 “很简单,你将100万银子押在我这,证明你有这实力,三年之后,这生意做起来了,我把这钱原原本本还给你。”明阳道,“但你若失败了,那我就扣下这笔银子,弥补我们的损失。” 青少麟眉一扬,这生意还没开做,就先垫了100万,三年后,就是挣钱了,这银子怕也不容易拿回来。 他奶奶的,明阳这是轻轻松松一开口,就抢了他们100万,这可是笔巨款,青少麟想着自己一生,怕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他见明阳一开口,马化龙、石崇、罗白龙这些人脸上都不自禁的露出喜色。 老大还是老大,不动声色就拿下100万。 青少麟自不知道,有这100万,自在岛就能和李唐背后的大人角力了,他们的要做的买卖,可比东海、南海航路大得多。 众人都望着江春年,等他答案,毕竟100万也不是小数。 江春年似是思索着缓慢道:“将军,我们要组一支跨海商队,我们要加固船体抗风浪,要改造立帆配备侧三角帆,增加我们的船速,还要将水兵室改成货仓,装更多货,我们要招水手,我们还要去泉州进更多的货,我们还要加装火炮,这不是一艘船,这是30艘船……将军,我们要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我们第一趟不幸遇上风暴……我们还要再重来一趟……” 明阳只是定定的瞪着江春年,他虽然没有说话 ,但却像加上千斤压力。 江春年回看他道:“将军,我先交50万,余下的50万,第一趟回来,我们再交。” 明阳仍看着他,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周围一片寂静,众寇和青少麟、江春年一样,都在等他的答案。 明阳突然大笑道:“他娘的,就这么办。” 明阳当然明白,要是江春年不跟他讨价还价,那就不是商人了,所以他亦退让一步,有50万两银子,亦够他们对抗那位大人了,如果他们要和那位大人合作的话,必须要让对方不敢轻视他们,他们不只要巩固海上的力量,还要加强陆地上的优势。 要更多的兵,更多的刀枪,还有,更多的火枪火炮——要更多的银子。 “你们什么时候能出海?”明阳直接问道。 江春年道:“这么多准备事项,最快也要3个月……” 明阳打断道:“1个月,只给你们1个月时间。” 江春年皱着眉,1个月虽紧张,但亦办得下来,明阳接着又道:“海上护卫的事,由石崇负责,就这么定了。来,大家喝酒!预祝我们出海顺利,旗开得胜。” 石崇意味深长的看着江春年,举起酒杯,大声道:“必不负将军所托。” 派一个针对江春年的人盯着商队,明阳真是一点也不掩饰啊,江春年脸上没有露出半点不豫之色,他甚兴奋高兴的举起杯,叫道:“旗开得胜,财运亨通,钱途无量。” 明阳走到江春年身前,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同时又猛地向地上一掷,摔碎手中杯子。 这单生意,终于成了。 青少麟眉头微微一皱,望向大厅门口,只见一人急匆匆的跑进来,正是那叫蒋清的人,他望着明阳、青少麟他们,急叫道:“江大爷的船,被人击沉了。” 明阳怒道:“什么人竟敢击沉我明阳伙伴的船?” “他他说,青少麟少爷自会知道……” 青少麟脸色一变,原来是李唐这些家伙,这些家伙大败而逃,拿他们船出气,但他们既然击沉了船,难道不会杀人? 他拔身而起,在空中连踏数步,一下子在空中连跨了数十丈,飞至大厅门口,身影一闪,已窜出门去。 “好轻功!”马化龙腿法犀利,轻功岛上最强,一见青少麟如此身法,不禁生起较量之心,他飞起身在群寇头上连点,追在青少麟身后追出门去。 蒋清大叫道:“他们劫走一人,叫青少爷不要追了,否则就把那人杀了。” 江春年一听,身子一晃,差点倒下。 公主,要是公主出事,就惨了! 第12章 牧海 青少麟惊慌不已,莽入江湖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慌。 因为这是他引起的,是他的责任。 他怒刺李唐,结果没能了结对方,反而惹火了对方。 他现在知道了,打蛇不死的后果。 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这么冲动。 他应该压下滔天的怒火,像一头冷血的猎豹,静静、慢慢的靠近李唐,然后给他致命一击。 一击必杀。 但现在,他惊动了猎物,不但让猎物跑了,而且,这猎物还反过来伤害他最关心的人。 公主是他的责任,但在他心里,公主像是他的小妹一般,是绝不能受伤的人。 但现在,他一想到公主可能出现的惨剧,就心如刀割。 应是公主他们顺利将袁笑哀带回船,然后碰上李唐他们,李唐一怒之下,将他们的船击沉。 青少麟但愿,公主在这争斗中无恙,她现下轻功不弱,又有人保护,大有机会脱身。 但他知道,他在骗自己。 以莫远的武功,即使伤后,江珂月他们仍不是他对手! 如果李唐起了杀心,他们一点机会也没有。 但李唐怎么会不起杀心呢! 像李唐这么歹毒的人,大败之后,再见到青少麟他们的朋友,如同受伤的狼遇见羔羊,怎么会不痛下杀手! 这一次,真是他妈的完蛋了。 想到公主可能因他而死,青少麟脚一软,差点翻滚落地。 一人自他身旁“嗖”地窜过,如火箭尾焰一般,那人道:“终于超过你了,哈哈,老子乃是东海轻功第一。” 青少麟定睛一看,正是马化龙,这小子看来很是介怀轻功弱于他人。 青少麟哪里还有心顾及与人比试,他风驰电掣般全力向海岸边船泊处冲去。 马化龙听到背后劲风大起,回头见青少麟势愈奔马,头顶冒气,知道他拼尽全力,自己东海轻功第一的名头,恐怕马上就旁落他人,大吼一声:“死就死,老子怕你不成。” 他全身功力贯注双腿,腿发白光,一下子拉开与青少麟的距离,只见烟尘滚滚,直向海边而去。 青少麟全仗内力,轻功身法毕竟不如马化龙,他赶到海边,马化龙已在海滩压着翻腾的气息故作镇定的看海。 海滩上横七竖八摆着五具尸体,尸体下大片沙子都被鲜血染红。 青少麟心跳都要停下,他突然看到江珂月坐在一旁的岩石,望着海面呆呆发愣。 海面飘着半截断裂的桅杆,风帆随波逐流,船的其余部分,全沉入海中。 青少麟松了口气,他跳上岩石,见江珂月脸上、手上都有血迹,他抓起江珂月的手,正要渡真气过去探测她的情况,“我没受伤。”江珂月说道。 她声音有些缥缈,仿佛只有身体留在了岩石上。 “怎么回事?”青少麟望向沙滩上的尸体,那个武功最高的护卫小钱死了,死因是胸腹间那道可怖的刀口,是莫远的刀! 他们多是死在莫远刀下,还有一人死在李唐穿心幽冥爪下。 “我把袁笑哀给他们了。”江珂月道,“否则他们会把我们都杀掉。” 青少麟愣了一下,点头道:“你做得对。” 当是时,如青少麟所料,江珂月他们顺利将袁笑哀带回船,袁笑哀被岛上的守卫锁在一木笼中,他曲着身子,满身伤痕,极是疲惫,他见到江珂月似乎并不惊诧,甚至还笑了,“我早知道会再见到你……”他话未说完,就被江珂月一拳打在下巴上,直打断了半排牙。 江珂月给了守卫100两金子,守卫乐不可支的将袁笑哀交给他们,谁能拒绝赚江大爷这一百两黄金呢! 江珂月他们将袁笑哀绑得像粽子一般,迅速的提回船,一路上没出什么意外,毕竟岛上几乎所有人,都被铁血沙场的血斗所吸引,余下值勤的人,也没什么心思,完全没人去留意江珂月他们。 于是他们顺顺利利的把袁笑哀藏到船底,大功告成,只等江春年他们回来,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 没人会想到出现这样情况,突然之间,他们就受到了攻击,船竟然被人一刀断为两半,青少麟听到这,却是满嘴发苦,这都是因为他,李唐他们差点命丧青少麟之手,就来将他的船斩沉,却因此害了江珂月。 江珂月去抢救袁笑哀,小钱他们死命来救江珂月,但他们和莫远的武功相差甚远,莫远像斩鸡杀鸭一般,毫不留情将他们一一斩杀。 因为李唐的命令是,“将他们全杀了!” 李唐要青少麟明白,激怒他们的后果! 见莫远武功如此之高,且又是将军的宾客,岛上的守卫们亦不敢阻拦,站在岸边看着江珂月他们被逐个屠杀,有人见事态不对,忙跑回去报告。 眼看全军覆没,江珂月危急之中,只能将手中的奇货袁笑哀抛出。 “放过我们,我们把他给你!”江珂月刀抵在袁笑哀咽喉上。 李唐冷笑,吐字如刀,“杀!” 江珂月狠狠道:“他是袁诚汉的儿子,你会后悔的。”说着她一刀抹向袁笑哀颈脖。 李唐一惊,大叫:“住手!”他大喜,声音都有点发颤,指着袁笑哀道:“这是袁诚汉的儿子?” 天下还有谁人不知道,乾朝的宝藏线索,正在袁诚汉的儿子手上,若他能得到袁笑哀,得到宝藏,那主公有多惊喜! 江珂月扯下袁笑哀嘴中的黑布,袁笑哀怒道:“我是你大爷……”他牙被打掉,吐字含糊不清,江珂月咔嚓一下,卸下他的下颚,袁笑哀怒瞪着她。 “看上去,的确像袁诚汉……”李唐喃喃道。 “要他,就把我们全放了,不要,我就带他下黄泉。”江珂月冷冷盯着李唐,“3……2……” 李唐立即道:“成交。” 若是主公知道他错过袁笑哀,必不会饶了他。 就这样,李唐他们带着袁笑哀离开,而江珂月他们活了下来。 “是我的错,袁笑哀跑了,小钱他们的死,都是我的错,你不用内疚。” 江珂月讶然望向青少麟。 青少麟将他在铁血黄沙武场的事说了。 江珂月惊得张大嘴,“你见到了杀害紫烟姐姐的人?” “就是那个劫走袁笑哀的人,我打草惊蛇,惊走了他,所以他找上你们……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害得到手的宝藏,又丢了。”青少麟沉痛道。 江珂月叹口气,道:“这怪不得你,是我我也忍不住,我知道那种钻心剜骨的痛。” “我会把那小子找回来,我发誓。”青少麟咬牙切齿道,这小子两次从他们手上溜走,简直是不可思议。 江珂月反而安慰他道:“青大哥,好事多悭,我们相信我们最终会成功的,你们不是把东海、南海航路谈下来了吗!一步一步,我们肯定会把武三泰拉下马的。” 江珂月自小就遭遇巨大变故,承受巨大压力,在这方面反倒比青少麟成熟得多。 “我去探探,这李唐到底是什么人?” 青少麟说着就走向海边的马化龙。 马化龙吐着烟圈,烟圈在空中变幻成马,只是他内力不够,马只跑了两步就散了。“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李唐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道。 “我猜你一定不会告诉我。”青少麟道。 马化龙吞云吐雾,叹气道:“再告诉你,天下就乱了。” 只见马蹄声奔疾如雷,江春年狂抽着马向海滩冲来,他顾不得失态顾不得惹人疑虑,他一心只想确认公主安全。 江珂月在岩石上站起来,让他看到自己。 江春年心头大石落地,跳下马,向江珂月奔去。 马化龙见此疑道:“这小妞是什么人,你们这么紧张?” “江大小姐,江大爷的侄女,非要跟来见识见识,要是她被李唐杀了,我们的生意也做不成了。”青少麟轻描淡写道。 “能从李唐手中逃出,江大小姐也不简单啊。”马化龙盯着江珂月道。 “她轻功不错,只不过,还比不上你。”青少麟转身望着海面道,“马当家,你自诩东海轻功第一,不如我们比比,谁先到海中那块礁石,如果我赢了,你就告诉我,我到哪去找李唐,他是什么人?” “哦,如果你输了呢?”马化龙眯着眼,盯着青少麟。 “我输的话,从今往后,唯你是从。” 马化龙大声道:“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青少麟道。 要是青少麟加入自在岛,那自在岛的实力,就不弱于那位大人了。 方才马化龙已试出青少麟轻功不如他,赢了一次,这场比试十拿九稳,但这小子还要赌,必有什么诡计。 但马化龙哪会怕,轻功又不是比武,对方诡计未出,自己就已奔出好远。 任何诡计,追不上人,都是白搭。 海中的礁石离他们足有一里,青少麟内力再高,亦不可能凭着他那空中行步,飞到那里。 两人只能靠踏浪海上,奔过去。 海水的浮力比淡水大,但即便如此,亦不可能长久的踏浪而行,毕竟是人,不是地仙。 但凭他们的轻功,还可以踏鱼而行,借着海中大鱼那些微的弹力,可以在海上奔驰甚远。 多远多快,就看两人轻功高下了。 “先说明,只比轻功,不能使武功。”马化龙怕青少麟用刀使诈。 “只能用腿,是吧?” “对!你要是用刀用掌用拳,就算输。” “好吧。” 起跑信号,就以前方岩石上停着的海鸟为准,鸟一起飞,比试即开始。 两人紧紧的盯着那海鸟,海鸟受气场感应,亦转过身,直盯着两人,它一对上两人,即感觉到尖锐的寒意,立时惊得“扑哧扑哧”振翅飞起。 那鸟才振动翅膀,青少麟所在位置“轰”的炸出一个大坑,他整个人已炮弹一般直飞出去,比马化龙还快。 马化龙双腿白光大盛,他奔上大海,海面如平坦的草原,他如快马一般迅疾无比的追在青少麟身后,狂飙而去。 青少麟只是凭着深厚的内力反冲沙滩,才能起飞得那么快,但当这股力消失,凭他的轻功底子,他在海面就不可能如马化龙这么自在奔驰了。 马化龙身比燕轻,踏在海鱼身上,如凌空飞驰一般,不断接近青少麟。 终于青少麟冲飞之势力尽,他在海面上飞奔,但速度果不如马化龙,马化龙飞快速追近他。 青少麟突然一脚重重踏在海面,一水桶粗的水柱,自马化龙前面冲天而起。 马化龙竟然一个筋斗,翻到水柱上方,水柱将他高高冲上海面十数丈。 “糟!”青少麟想不到,马化龙身法如此轻敏,那水柱不但没将他撞退,反而成了他踏脚石。 马化龙在高空中,如飞鸟一般,直向前方的礁石掠去。 这一下,最终比海面疾驰的青少麟还快。 青少麟一咬牙,“既然你喜欢飞,就让你在天上飞个够!” 青少麟内力自足下发出,直导入海。 只见一道道水柱自海中冲起,直向低空中的马化龙撞去,场面甚是壮观,看得海岸边的人都不断鼓掌欢呼。 “妈的臭小子。”马化龙气极反笑,这小子用腿发内力,倒也不能说他使诈,“让你输得心服口服。”马化龙如飞鸟一般,在空中不断避开冲天而起的水柱。 两人一边斗法一边向礁石驰去。 青少麟见始终撞不落马化龙,礁石不断接近,一急之下,排山倒海的真气直贯入海,一排十数道水柱在马化龙前方冲起,完全撞住了他前进去路。 马化龙大声喝道:“黔驴技穷,你输了!” 他半空脱袍发力掷出,那衣袍如铁板一般向前疾飞,马化龙双足白光一闪,竟然后发先至,跳上那衣袍,那衣袍在他足下,隐发白光,然后“嗖”的撞入水柱中。 水柱撞在衣袍上,如撞上一片铁板,将板上的马化龙抛上更高的空中,马化龙长啸一声,将冲起的衣袍反手穿在身上,双臂张开,衣袍如翼,如巨鸟一般向前方的礁石扑落。 青少麟不可能比他更快,他离礁石还有十丈呢。 “你不应该飞上去的,你到达不了礁石!” 青少麟的声音浩然传来。 马化龙心一懔,却见海面上的青少麟,背上竟然生出两只巨大的“黑翼”。 他定晴一看,只见青少麟脚下海水中,连续不断有鱼跳到他背后,数不清的鱼,拼成他背上巨大的双翼。 青少麟以浑厚无匹的内力,将万千条鱼吸附到一起,组成了巨大的鱼翼! 巨翼猛然一扇,青少麟如御风飘行一般,向礁石疾飞去。 “不好!”马化龙空中抱腿屈身,整个人在空中抱团向前急旋,奇快无比的向前礁石急速滚落。 两人眨眼间便已到礁石前,却是青少麟慢上一瞬,马化龙比他抢先一步。 青少麟头顶热气急剧升腾,显是内力极度耗损,他猛地厉吼一声,背上“双翼”离体飞出,成千上万条鱼组成黑蓝相间的彩虹,挡在了马化龙与礁石之间。 急旋的马化龙狠狠撞在海鱼彩虹上,千百条鱼被撞得四散纷飞,马化龙却被这鱼虹阻了一下。 待得撞散鱼,落在礁石上,却见青少麟已稳稳站在石上。 “你作弊!”马化龙怒道,“你这不是轻功!” “我哪作弊了,我除了腿,用别的没有?” “你……你用内力拼了那些鱼!” “那你像铁又像翼的衣袍呢?” 马化龙气呼呼道:“我那不算,我那是辅助轻功的妙法,你这,你这明显就不是轻功!” “哈哈,我们可没说不许用内功,而且,难道你没用内功,你只是不如我罢了。” 马化龙气得冒鼻烟。 “马当家,我拼尽全力阻挡你,也只比你快一线,论轻功,你的确当之无愧,东海第一,天下第二。” 马化龙听见青少麟这么说,心里甚是舒服,道:“天下第二,这倒未必,我不一定能赢过那郭惊神!” 青少麟一听,甚是惊讶,道:“想不到以郭惊神天马行空般的舞天神技,在马当家心中,尚不能天下第一,不知是哪位独霸天下。” 马化龙听青少麟如此说,亦惊讶道:“轻功天下第一,那当然是‘御风’易揽月了,郭惊神轻功无论如何好,亦不可能好得过易揽月。” 青少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比郭惊神那出神入化的轻功还高,他完全没听闻过,若有机会再见郭惊神,当问一问两人孰高孰低,满足自己的八卦心。 马化龙见到青少麟惊讶的表情,想起他的话,眼神犀利,道:“你觉得我轻功不如郭惊神?” 青少麟轻轻叹了口气,道:“若是她,我赢不了。” 马化龙盯着青少麟,“这女人如此厉害?” “她若到铁血沙场,我们中没有人能打赢她。”青少麟苦笑,“她的厉害,远超你想象。” 马化龙眼中露出仰慕神色,喃喃道:“真希望有天能与她比试一场。”他说完又瞪向青少麟,“她绝对不会像你这样耍诡计。” “马兄,还请相告李唐之事。”青少麟抱拳道。 马化龙轻轻道:“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你……” “但你若自己能猜出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青少麟一听,精神一振。 马化龙望向海天相接处,缓缓道:“你也练刀,你知不知道,天下第一刀是谁?” 青少麟一愣,“天下第一刀,是……”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他不由得张大嘴,冲口而出:“安西王,石曜!” 他脑中轰的一声,李唐竟是安西王石曜的人! 乾前宝藏的线索,竟然落在安西王手中! 第13章 黑月之危 “你说的,可是真的?”江春年一掌拍在木箱上,木箱“啪”一下,被他拍裂开来,“当真在石曜手中?” “是的!”青少麟沉声道。 他回想起过往种种,越发清楚确认,“鬼面人”李唐,就是安西王的人。 他追寻龙枪的线索,以为世间存有龙枪的,只有玉京皇城,但其实,除了皇城武库备有龙枪之外,安西王也有龙枪。 玄朝初年,西南有贼寇、山怪之害,朝廷派军协助安西王平定危乱,这其中,就带有绝世凶器——龙枪。 只是事情久远,所知之人,已不多。 玄朝立国之初,都传安西王有不臣之心,石曜因武三泰先行攻破皇城,攻入帝枢重地,失去先机,才不得已忍气做了西南的安西王,若有机会,石曜当反武三泰。 这是民间小孩都懂的传言。 但青少麟现下知道,石曜是为此作准备了,他在为战争积累资源,所以他才和毒龙门合作,想要捕获紫鳞,只是由于青少麟的出现,最终失败。 而现下,很明显,他派人来和明阳接触,当然有他的企图,而根据明阳、马化龙等人的反应,他们谈的应该是怎么合作击溃武三泰,瓜分天下。 毫无疑问,如果得到了乾朝的宝藏,石曜无论从声势、实力,都将大幅上升,更助力他夺取天下。 江春年、江珂月一听到青少麟说夺走袁笑哀的是安西王,立时想通这些。 他们现下坐着明阳赠送的船回杭州,待船到了大海中,青少麟才拉着两人到船底货仓说了这惊天的消息。 这实是出乎两人意料之外。 江春年在舱底不停走来走去,道:“石曜要反了……明阳要也反了……” 江珂月道:“那岂不是对我们更好?只要有人来打倒武三泰,结束他的王朝,结束他的统治……” 江春年霍地停住脚步,“但我们还没准备好……我们还需要时间,我们需要宝藏,我们需要人……” 江珂月手一举,暂停他的说话,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一直想着,恢复乾朝,让我继承父皇的江山,但事实上,已不可能了,难道你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么?” 江春年全身一震,身子打起抖来,“不不,公主,您万不能这么说,我们开通了航路,我们马上就有钱有人了,百姓又对武三泰不满,怀念前朝,如果我们再获得宝藏,以您的身份振臂高呼反武三泰,试问,天下谁人不从!只怕石曜也要唯您是首。” 江珂月轻叹口气,道:“百姓真会跟着我们走么,好不容易太平十来年,谁还想再起争战呢!我在外游荡这么久,知道有些事,未必是我们想的那样。” 江春年听她说得意兴阑珊,不由急向青少麟瞪眼,示意他让公主振奋起斗志来。 青少麟无奈翻了翻白眼,向江珂月道:“我不认识石曜武三泰,但我觉得,做皇帝的话,你比他们合适,你是好人,你对百姓,会比他们好,你心肠没那么坏那么狠。” 江珂月笑道:“青大哥,只是心肠好,并不能做好皇帝。” “但怎么着,也会比武三泰强,你还记得那些城墙上挂着的老人小孩的尸首吗?难道你会做出这种事?” 江珂月脸色一沉。 “对吧,石曜也不会是好人,你想想,他可是背叛你父皇的人,这种人,不忠不义,为了皇权不惜一切,现在又暗中窜合海贼明阳,其用心路人皆知,你想想,这天下要是给了这些人,那不混账透顶,没指望了吗,我知道你不想去争这皇帝,但为了我这种小老百姓,你就牺牲一把吧,我的姑奶奶!”青少麟说着连连作揖。 “小侄,姑奶奶我就是想争这帝皇,那现在怎么办?宝藏没了,接下来怎么走?” 一听江珂月口气松动,江春年悄悄向青少麟竖起大拇指,马上道:“宝藏被抢走,就抢回来!他们肯定没算着我们,防着我们。” “我去,我惹的事,我去抢回来,而且,我大仇还未报。”青少麟声音沉凝。 “不。”江珂月缓缓站起来,思索道:“我们把他夺得宝藏这消息,给放出去,把火烧到他身上,武三泰肯定饶不了他,天下眼馋这宝藏的人,也放不过他,等大家闹成一团时候,我们再趁乱抢回来。” 江春年与青少麟对望一眼,想不到公主竟然敢走这一步,这计策老辣不少,只是有点冒险,江春年有点急道:“但如果这样,宝藏,可能就落不到我们手中了。” 群雄逐鹿,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要是咱们抢不了,证明我们不够资格,再说,这消息出去了,也够武三泰石曜他们斗一阵,两虎相争,我们才有机会。而且,有哪天下,是靠宝藏能赢下来的,如果天下人肯跟我们走,这才是我们最大的宝藏。” 见公主如此决断,江春年再无异议,他深深曲身行礼道:“您说得对,只有天下人愿意跟我们走,我们才能赢得天下。”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青少麟有点迷糊了。 “那当然是把东海的事做好,这事办好了,不单我们挣钱,百姓也会跟着挣钱。”江珂月道。 “我回去安排石曜拿下袁笑哀的事,还有出海的事。”江年春看着青少麟道,“你去找葛长辉,把我们达成的条件跟他说,要他准备好一切事宜,到杭州来找我。” “好。” 江珂月道:“我也去。” 江春年看看江珂月,又看看青少麟,眼神甚是无奈,公主野了,他哪还管得住。 “放心,年叔,我一定看好她。”青少麟郑重道,“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 江春年瞪着他:“不是她,是公主。” “公主跟我没关系,我只认得跟我出生入死的阿月。”青少麟道。 江春年叹了口气,妈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难搞,但他也只能同意,因为公主的确要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才能成长起来,否则将来即使称帝,帝国也不稳固。 明阳给的是艘快船,一天一夜之后,他们终回到杭州,青少麟和江珂月要往郇州去见葛长辉等人,走水路虽省力,但比陆路骑马慢,虽说有青少麟在旁看着,但江春年坚持要加派15名护卫护送江珂月他们到郇州,“我江春年侄女出行,没几个人跟着,像话吗!” 这话言之有理,青少麟、江珂月没办法,亦只得同意,一行人回江家大宅稍作整顿,再行出发,路上江珂月突然对青少麟道:“青大哥,这街尽头,就是天香楼,你要不要再去看看?说不定白姐姐在呢?” 青少麟失笑道:“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热闹。” 江珂月格格笑道:“我只是不想你有遗憾,去吧,反正我们也要吃点东西。” 江春年不明就里,道:“你们去吧,我安排好人,再去找你们。” 青少麟无奈,只好和江珂月再上天香楼。 这次两人倒没想那么多,自在岛一行让他们都有点失落,亦懒得再装扮,直接以本来面目上楼。 青少麟一上楼,就感觉不对,有三四个人,目光瞄向他手中的“赤螭”刀,他心一动,这刀是白裳送他的,黑月会的人,也许会认得这把刀。 青少麟挑了个中间显眼的座位,将“赤螭”刀重重放在桌面上,大声叫道:“伙计,点菜。” 店伙计没来,一旁桌子一人突然起身,径直坐到青少麟对面。 是一陌生汉子,江珂月略得意的向青少麟一笑,意即你看,没白来,黑月会总算来人了吧。 青少麟举起茶杯装作没看到。 那汉子望着青少麟桌面的赤螭刀,又望望他,神态甚是无礼。 青少麟悠闲喝着茶,仿佛眼前没这人一般。 那汉子皱眉道:“这刀你怎么得来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青少麟懒懒道。 那汉子一拍桌面,喝道:“小子,老实交待,不看你年纪轻轻,老子崩了你。” 说着伸手去拿赤螭刀,哪知道那刀却像被粘在桌上,完全拿不起来,他“咦”一声,两手抓牢那刀,盘腿弯腰全力提起,刀上却传来一股大力,直撞在他手上,汉子啊的一声跳开,手指又红又肿,像被毒蛇咬中一般。 他有些惊慌的指着青少麟骂:“小子,你在刀上放什么毒?” 他一叫,四周跳出四、五个人,围住青少麟。 青少麟疑他们是黑月会的人,亦不好太伤白裳颜面,喝道:“退下,丢人现眼,要不是看这刀的面上,不打折你们的腿。” 那汉子等人见他话里有话,气势逼人,都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动手。 这时只见一小女孩跳着走上楼来,却是楼下卖唱的小孩子,她跑到青少麟面前,拖着他的手,细声叫道:“哥哥,你跟我来。” 这回轮到青少麟与江珂月一脸懵,两人跟着小女孩出了天香楼,过了热闹喧哗的大街,进入城北一条残旧的小巷子,直行至里端一座破败的小院中。 院中摆着一张陈旧的木桌和几张黑黄相间的长凳。 小女孩带他们到这,什么也没说,就蹦跳的跑出门去,一会就跑出了巷子。 这里应该是黑月会的地方,四下寂静,不闻人声。 青少麟拉开长凳坐下道:“你猜,这里有没有人?” 江珂月亦坐下,闭上眼,像入定一般,过了数息,开眼道:“屋内没人,院子有人。” 院子门两边靠墙种着两株桂花,院中还有一口井,此外一个人影都没见,青少麟却也道:“有几个?” 江珂月瞪圆眼,看着院子,道:“……3个。” 青少麟点点头,问道:“在哪?” 江珂月微侧着头,用手点了一下院中的黄泥墙,道:“这……”然后,又点了点井口、屋顶茅草,“还有这,这……” 她说完,院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青少麟扬声道:“黑月会兄弟就是这么待客的么?” 江珂月望向青少麟,跃跃欲试的样子:“怎么样?能试试么?” 青少麟微微点头,道:“适可而止。” “知道。”江珂月突然一个漂亮的翻身,一下子到了屋顶上方,手中匕首划向屋上的一丛茅草。 那茅草突然翻过身,手中的单刀荡开江珂月的匕首。 却是一人身皮茅草,伏在屋上。 江珂月出手之际,已然想清他应对之招,左手一扫,屋上茅草直扑到那人脸上。 那人视线受阻,左手急拔开茅草,却见一双修长美腿凌空踢来。 那人不及回刀,左掌架在胸前,“砰嘭”数下,整个人被踢得飞起,直撞向院中水井。 水井的一块“井台”突然跃起接住那人,同一时间,墙上的一块“墙壁”突然冲出来,冲向青少麟。 “小心啦!”他头顶一声吆喝,转头望去,江珂月飞腿踢向他头颅,时机甚准,这全身、手、脚都妆成墙壁的男子反应也极快,腰突然像断掉一般,身子后折,避开这一脚,袖中细刃顺势向上刺向江珂月小腿,江珂月这一下倒像自己飞腿踢向他利刃一般。 她身在空中,本避无可避,但见江珂月另一腿在空中一踢,只听“扑”一声,竟是踢在空中的一小团茅草上,江珂月借势竟然一下子转到地面,转至墙劈男右侧,墙劈男哪想到她竟然有此奇招,急挺直腰,但已来不及,江珂月原飞踢头颅的一脚顺势扫在他胸膛上,“轰”他整个人被踢得飞起撞入墙中。 那化妆成“井台”石头的小个男子,见另一名同伴亦被打倒,知道打不赢两人,抱怀中的茅草男一同跳进井中。 江珂月一愣,正要到井口探个究竟,青少麟突然闪至她身边,将她拉至身后,只听“崩”的一声,屋中猛地射出上中下三排数百枝铁箭,向院中劲射。 青少麟抽出赤螭刀,一招“星阵”守得滴水不漏,箭雨未射到他身前,便都被赤螭刀绞断,扑扑扑掉下,转眼间地面便积起一堆断箭。 青少麟挥刀向墙一划,却见地上的断箭如受指令一般,从地面跃起“夺夺夺”疾射入墙,围着嵌墙那人四周密密麻麻射出个人形,却没伤那人分毫。 那人惊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却听门外有人鼓掌道:“厉害厉害,果然不愧是大闹玉京,名震天下的青少侠。” 随着掌声,一人自门外走进来,却是早前青少麟他们在天香楼见过的算命先生。 只是他手上并无算命的布幡,一见青少麟,便深深一鞠躬道:“陆晓见过青少侠,适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青少麟淡淡道:“陆先生演这一出只是为了确认青某的身份么?” 陆晓慎重道:“如今局势紧张,不得不出如此,相信青少侠能理解。” 青少麟默然片刻,道:“裳姐呢?” 陆晓迟疑一下,道:“我们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但她十有八九,应该在玉京。” “为什么?”青少麟大奇。 陆晓看着他,一字字道:“因为,武三泰决定三天后,处斩关大哥、范深、赵楚。” 第14章 非难之事 跳井的人重新爬出来,嵌入墙的兄弟亦被拉出来,他们都受了些皮外伤,但都不重,三人对青少麟有些不爽,但对江珂月却是两眼放光,大赞她武功高人漂亮,谁也想不到杭州鼎鼎大名的江大小姐,武艺如此高超。 江珂月虽自小不缺人拥赞,但这些江湖汉子这么坦然敬佩她武功高强,她还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院子被利箭射得树断桌裂,一片狼藉,众人打扫了满地的花叶、箭头,收拾好破桌烂凳,终像寻常人家一般,沏上一壶茶,坐下来细谈——杀头大事。 陆晓坐东首,青少麟、江珂月坐两边,余下三人都笔直站在陆晓身后。 陆晓是黑月会杭州天香分舵的舵主,其余三人他也不多作介绍,虽说青少麟跟黑月会关系不浅,但毕竟是外人,知道太多也不好。 众人落座坐定,青少麟开口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范深、赵楚怎么也落在武三泰手中?” 陆晓轻微叹了口气,“这一切,都因劫持澜贵妃……” 整个过程,青少麟亦有所知晓,黑月会在万安寺劫持澜贵妃失败后,擒回了贵妃之弟李神锋,后武三泰竟以关汉飞金石村数千乡亲性命作威胁,白裳只好释放了李神锋。 此后,白虎堂与连万城的赤雷军,在李神锋统领下,专事合剿黑月会,黑月会各地分舵大受打击,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青少麟所不知道的是,黑月会众长老,因此事迁怒白裳,认为她不再适合领导黑月会,剥夺了她暂代总舵主的权力。 黑月会的首要任务,是化整为零,潜入地下,生存下去,黑月会亦再无余力,搭救关汉飞了。 “事实上,长老们的意思,为关大哥把整个帮会几千兄弟的性命搭进去,不值得。”陆晓沉声道。 “所以,黑月会放弃关汉飞了?”青少麟冷笑道。 陆晓点头,他拿起面前的茶,像喝酒一般昂首狠狠喝掉,他身后的三名汉子都露出又羞愧又恼怒的神色。 “但裳姐不会放弃,所以她去了玉京城?” “那不是因为你。”陆晓盯着青少麟道。 “我?”青少麟大出意外。 “你、郭惊神、朱焰天,将玉京闹得天翻地覆,天下尽知。”陆晓眼神复杂,“武三泰出尽精锐,但仍留不住你们,江湖人人都道你是黑月会的人,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你不是。但我们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因为黑月会已没以前的骨气了,我们需要你这座大山,让江湖朋友不致看轻我们。” “这跟裳姐去玉京有什么关系?” “你们大闹玉京,玉京混乱,白堂主认为这是个救关舵主的好机会,所以她就带人进京了……”陆晓轻叹一声,“后来,就听说范深、赵楚被抓,武三泰要处斩他们,就在三天后,玉京城的扬武门菜市口。至于白堂主,现在也没有消息,如果她没被抓,应该肯定会有所行动。” 青少麟听完,默不作声转动桌上的茶杯。 陆晓却没想放过他,直接问道:“这事,你去不去?” 青少麟沉默片刻道:“我还有急事……” 陆晓身后的“井石男”急道:“但青爷,你不去,你不去关舵主就没救了呀?” 那“茅草男”亦道:“青爷,外面人人都以为你是黑月会的人,你不去,这不有损你的英名么?” “墙壁男”道:“不会的,青爷急公好义,一身虎胆,世人皆知,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江珂月横眉怒瞪三人,他们立时不再说话。 陆晓突然眼眶发红,道:“既然青爷不愿去,我们也不勉强,只是我们虽有心去,无奈长老有令,不得再插手关大哥的事,只能求菩萨保佑白堂主平安无事了……” “够了。”江珂月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陆晓他们骂道:“你们的戏也太差了,你们只想他为你们冒险救人,自己却躲在家里,什么鸟事也不干,你们闭嘴吧!烂人。” 陆晓讪讪转脸望向另一边,那三人低下头揉着自己的手指。 江珂月转头望着青少麟,眼神从来没有的认真严肃,青少麟亦被她惊到,坐直身,“怎么?” “郇州那,我去处理,你去玉京救人。”江珂月一字字道。 陆晓他们都惊得张大嘴,望着两人。 青少麟眼神犹豫不决,没上天香楼之前,他想的只是到郇州,交待清楚葛长辉,护卫好江春年,石崇他们随船去,不能不防这些家伙,万一他们摸清商贸程序,把江春年除掉,那就是他们最大的损失。 石崇是个问题,但他相信葛长辉能处理好,只是他还是有必要见面,交待清楚。 因为他还有要事要办,江珂月他们有自己的计划,他们没那么快对付石曜,但他亦有自己的复仇,他要去杀掉李唐! 见过葛长辉,就往西南一行,了结自己的心愿,告慰卫紫烟在天之灵。 但这是他上天香楼之前的计划。 现下,一切都变了,黑月会关汉飞处斩在即,白裳处境不明。 关汉飞他不关心,但白裳呢?他难道真的能不在意? 关汉飞被斩,白裳如果没落在武三泰手中,一定会去救他,她甚至可能会和这人一起死。 他能忍看她就此死掉么? 而自己真的要改变这结局,亦不甚难,只需要往玉京一行,从那暗道进入皇宫,偷将澜贵妃劫出来,威迫武三泰交换关汉飞他们。 以自己现在的身手,这事实不算难。 他望着江珂月,江珂月点点头,道:“这事,你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你不去玉京,你会后悔一辈子!” 江珂月显然知道他的想法,亦支持他这么做——利用乾朝留下的暗道,迅速解决这事。 只是紫烟的仇,又要再拖后了。 而且,江珂月独自去郇州,他对江春年怎么交待? 江珂月看出他的担忧,笑道:“怎么,你担心我?我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往后,怎么处理那些大事……” 陆晓他们就在身旁,江珂月自不能明说,要是郇州的事都处理不好,怎么可能处理天下的大事。 “那……”青少麟吞吐道,“我真去了……” “你真啰嗦,难道我的武功你还不信?”江珂月气鼓鼓。 陆晓马上道:“江大小姐要去郇州?我们可以保护她的安全,青爷不用担心!” 后面三人马上道:“对对,青爷,我们拼了命,也绝对不让江小姐受到一丝伤害。” 江珂月笑眯眯道:“那我多谢你们了。” 青少麟大大摇头:“你们就算了,你们来护,你们还不把白虎堂、赤雷军那帮家伙引来。” 陆晓大力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声道:“我们虽不能去玉京救关大哥,但保护江小姐这种事,要是还难得了黑月会的话,那我们就不用混了。”他瞪着青少麟,“青爷要是担心,我们暗地保护好了。” “那你们就在暗地保护,不要让人发现你们的存在。”青少麟毫不客气道。 只要江珂月的身份没有曝光,她就没有危险,除了江家的保镖,还有黑月会暗中护着,应足够了。 “要是我这妹妹掉一根毫毛,不要怪我对你们不客气。”青少麟冷冷盯着陆晓道。 陆晓淡定道:“你放心,我给江小姐算过,她有贵人相助,胜友如云,不会吃亏的。” 江珂月拍手道:“你果然认出我们,我那面具白戴了。” 陆晓笑道:“有些人的气息是藏不住的,江大小姐怎么变,也隐藏不了的。” “那你算准我会去玉京,救你们关大哥?”青少麟看着他。 陆晓摇头,“这些事,又谁能算得准呢,我只不过知道,关大哥,命不该绝。” 青少麟笑道:“那看来我玉京一行,必是马到功成。” 陆晓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忧色。 第15章 弱怖惊风 宁九啸躺在逍遥椅上,摇摇晃晃看着头顶的大树。 怎么绿得这么讨厌呢,真想一把火烧了它。 但他不敢。 琉璃之夜过后——他们这样称呼玉京那一夜,宁九啸就再没出过门。 京城人人都知道,宁九爷在琉璃之夜,被焰火射伤,重伤,幸得京城名医叶一脉亲自施针,才从阎王手中抢回命。 此后,宁九爷就一直在府疗养,谁也不见。 宁九啸本来是想安排一个死局的,让人以为自己在那一夜死了,然后就此潜逃,一了百了。 只是,这计策实施不起来,因为他逃不了,玉京全城都封禁起来,谁也不能出城。 既然如此,只能假装重伤,谢绝宾客,闭门不出了。 那一夜,那小子叫他准备好方案潜逃出城,吓得他一夜未眠,结果到天亮,也没见那小子再来。 第二天,那小子,和那乾朝公主,亦没有来。 难道他们死在那琉璃之夜了? 要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 但很快,宁九啸就收到内部的消息,那两人跳入水道,潜入月湖,不知去向了。 卫宪派人在月湖搜了三天,找到了12具残尸,但都与那两人无关。 看样子,那两个家伙,是从秘道逃出城去了啊。 他们一定会再回来的,宁九啸知道。 他天天看着那藏有大秘密的槐树,既不敢烧,也不敢逃。 今天他坐在这树下,看着这满树的翡翠,心中某样东西不知怎的,被点燃了。 妈的,既然早晚一死,不如到贵妃的后花园去,亲眼看看,这天下最美的女人是什么样,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 他敢这样想,那是因为听闻,武皇似乎在那一夜,受到郭惊神的反击,受了伤,此刻亦如他这般,闭门疗伤去了。 郭惊神真是可怕的女人啊,被武皇偷袭受伤,亦一定要以牙还牙,报复回来。 武皇大怒之下,决意大开杀戒,将狱中关押的黑月会总舵主关汉飞等反贼全杀掉,以显皇威。 这时候,京城各位大人,应该很忙吧,都在为两天后菜市口大处决作准备,防备那些反贼来劫法场。 宫内的防守一定很空虚吧,这时候偷入宫去,说不得,能将澜贵妃,偷出来呢。 宁九啸突然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活得不耐烦,也不应该去招惹这女人啊。 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功夫,怎么够宫内行走,真是鬼遮了眼。 难道是今天午后这天气太热,让自己欲念丛生? 还是人之将死,贪欲愈盛? 宁九啸猛地摇摇头,他突然瞪圆眼,瞪着那树顶的绿荫。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宁九啸又惊又怒,树上这小子,不正是那个叫青什么的小子么。 “在九爷春情勃发,绮念丛生的时候来的。”青少麟贼笑着从树上跳下来。 宁九啸难得的老脸一红,涨红着脸怒骂:“胡说八道,狗杂种、小杂碎,王八羔子,哪只眼看你大爷发情了……” 青少麟探过头,凑近他。“两眼放光、呼吸加速、气息炙热、心跳如擂,还有……”他目光下瞄。 宁九啸跳起来,迅速捂住下体跑到树后,叫骂道:“你怎么又来了,这次又想干什么,上次闹得玉京大乱还不够吗,这次你想炸了它是不是!” 青少麟在他的逍遥椅舒服躺下,嘴里哼起不着调的小曲。 宁九啸拍了拍自己衣衫下罢,下面平复如初,他从树后走出来,见青少麟这么悠闲,疑惑道:“你们拿到宝藏了?” 青少麟心一动,宁九啸是玉京的地下情报核心,由他把消息传出去,那传播更快更令人信服,他摇头满脸郁闷,“没有,被石曜抢先一步。” 宁九啸眉头一跳,“安西王得到了宝藏?” “是啊。”青少麟痛心疾首。 “那你还在这干什么?”宁九啸叫道。 “你说呢?”青少麟斜睨他。 宁九啸心脏像被捏住。“你是来劫法场的!” 青少麟打了个响指,“九爷英明!” 宁九啸扑上来,在青少麟耳边低声吼道:“你疯了吗,玉京已人心慌慌,你再来大闹一场,武皇发起疯来,玉京城不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而且你以为他们没有防备吗?人家早就设计好,就等你们自投罗网了,哼,告诉你,这次就是郭惊神来,也走不掉。” “他们做了哪些防备?谁负责?” “这个谁会知道。”宁九啸哼了一声,退后坐在树根上。 “你去查一查。” 宁九啸叫道:“我怎么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重伤在卧,出不了门,而且这时候,谁敢去问这么敏感的信息,不要命了!” “你怎么重伤在卧了?”青少麟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 宁九啸跳起来,叫道:“还不是你们害的——算了,不说了,算我倒霉,你想怎么劫?” 青少麟盯着他,轻声道:“劫持澜贵妃。” 宁九啸差点扑到地上,他手忙脚乱连声叫道:“你你说什么,你想把贵妃劫到这来?” “你慌?” “不是,我有什么可慌的,真是,但但你要想清楚,劫持贵妃,可是杀头大罪。” 青少麟定定望着他,“贵妃藏到你这,你也是杀头大罪。” 宁九啸吞了吞口水,道:“是是……但我跟你们混到一块,早就是死罪了,我们早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说着睁圆眼瞪着青少麟,“你们害得我这么惨,也不补偿补偿我。” “我把贵妃绑来送给你好不好?”青少麟似笑非笑道。 宁九啸一下子炸毛了,气急败坏道:“臭小子,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你,你以为贵妃是好劫的?” “是不好劫。但我不信,武三能一天到晚守着她。” “武三?武皇啊,你不用担心他,听说他受伤了,正在疗养。” “像你一样?” 宁九啸心一惊,道:“应该不会吧,都传他后来被郭惊神击伤了,很多人都见到了。” “说说!” “我也是听说的……”宁九啸所知亦不多,只知道那天晚上,一片混乱,先是武皇伤了郭惊神,伤遁,众侍卫追踪之际,她却如神兵天降,突然闪至武皇身后,一枪击中武皇,武皇虽用雷盾挡住了攻击,但亦受了伤,郭惊神至此才飞上高空,消失不见,而武皇回宫潜养,一直没上朝。 “这受了内伤,最忌同房,所以,他应该不在贵妃的宁寿宫” 青少麟盯着他,“应该不在,你没去看过?” 宁九啸叫道:“我我哪还有这胆量去,你们把京城搞得这么乱……” “真是麻烦,不过,我想武三,大中午的,这时候应该不在吧。”青少麟身子一晃,一下子到了树梢。 “你你干吗?”宁九啸急道。 “去劫人啊!”青少麟很干脆。 “你你你,这大中午的,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去?” “不行吗?”青少麟眉一挑,甚是傲气。 “不是,你你,至少带点迷药吧,那种一放,就昏倒一片,这样你不是轻松很多吗?” “有这种东西?” “当然当然,你等下。” 青少麟还在犹豫之际,宁九啸已跑出园子,不一回就急匆匆跑回来,将手中之物扔给青少麟。“这东西,无色无味,一旦施放,方圆三丈范围,任你大内高手,也全身无力,束手就擒。” 青少麟嘿嘿笑道:“这么好用的东西,怎么没用在我身上?” 宁九啸咳咳几下,说道:“哪敢哪敢。” 他早用在青少麟身上,只是不知为什么,竟然没起效用,真是见鬼了,其他人是百试百灵,这人难道万毒不侵? 这是他的防身灵药,要不是为了贵妃,哼,谁会贡献出来。 青少麟看着手中两个红蓝小瓶,宁九啸道:“放毒拔开蓝瓶塞子就可,解毒开红瓶。” 青少麟拔开蓝色小瓶塞子。 宁九啸变色道:“你……” 一言未毕,他已软倒在地。 “果然有点用处。”青少麟盖好蓝瓶,“只可惜,对我没什么用,是吧。” 宁九啸无力叫道:“你这蠢货,这是弱怖惊风,这是西域来的,当然有用,快给我解开……” “你拿这玩意是想对付我吧。”青少麟跳到宁九啸跟前,晃动着蓝瓶。 宁九啸面不改色无力叫道:“哪有此事,你天神下凡,对你根本没用,我这么干,不是王八上吊,嫌命长么。” “会说话。那你就在呆着吧,以示惩戒。”青少麟说完,窜上树,打开树洞,钻了进去。 宁九啸憋尽全身力气,亦动不了半根指头,他只好气呼呼盯着那大槐树,心不知怎么,飘到那个国色天香的女人身上。 要是澜贵妃中了这弱怖惊风,体软无力,被劫回自己宅子里,那真是夕闻道,朝可死了。 第16章 白日焰火 午后的宁寿宫一片寂静,除了水瀑哗哗的响。 果如所料。 青少麟闭眼感应宫内的气息,只有四个侍卫,武功还不错,但还没放在他眼内,其余都是气息弱的宫女、太监。 正宫寝室方向,有一道与众不同的气息,似乎牡丹一般华贵。 那应是澜贵妃了。 青少麟脑中闪过万安寺初见澜贵妃那明艳高贵不可方物的模样,心内一阵悸动,随即又想起那天夜里,武三泰抓住她柔弱的脖子,一把将她扔在地上,她哭泣无助的样子。 这女人,虽贵为皇妃,但很是可怜啊,而今自己竟然又要劫持她,说到底都是因为,她是武三泰的女人啊,她自己又何错。 不行不行,这样想的话,自己怎么绑得下手啊。 青少麟猛地摇摇头,不对,不对,她的错,就是爱上一个残暴的君王,她助纣为虐,她钟鸣鼎食、骄奢淫逸。 李幸澜,既然如此,那你就要承受他的罪恶,替他赎罪。 为你的盲目、虚荣付出代价吧! 青少麟身子轻轻一闪,出了瀑布,到了花廊上,他身上没沾半点水。 花廊上的侍卫若有所感的转过身,眼前却无异样,青少麟已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闪到他身后死角,脚趾轻轻一点,人已到了花园假山,用小指在假山轻轻一搭,人又转回花廊顶,背肌发力,人已如燕一般穿出花廊、月洞,贴到屋檐风铃处。 柔风吹过,风铃将他掠起的风声掩了,风铃再响,青少麟已钻入贵妃寝室,如豹一般,搭在横梁上。 一个丰神绰约、艳光四射的丽人正倚在窗台前,出神地望着窗外天空的浮云。 这丽人正是澜贵妃,青少麟这么近俯看她,一时之间为她绝世容光所慑,竟然呆在那里,犹如石雕。 贵妃轻轻叹息一声,返身坐回梳妆台前,青少麟听她这声叹息,竟忍不住心生怜惜,生出冲动,想要就这么跳下去拥着她,细声问她有何愁忧。 这绮念一起,青少麟心中一震,这女人难道给他下了什么迷药?他立时闭上眼,收摄心神。 再睁开眼,只见澜贵妃正拿着一唇笔,对着铜镜给樱桃小嘴着色,大红春淡淡描在她唇上,更添艳丽。 青少麟看得目瞪口呆,心脏怦怦乱跳,突见贵妃捏断手中唇笔,一下子站起来,她脸红得如酒醉的酡色,贝齿咬着红唇,俏巧的鼻翼快速呼着气。 青少麟不知道她怎么了,见她这神态,只觉满身燥热,气息缭乱。 “阿蛮,倒杯冰水来……”贵妃咬牙叫道,此刻她脸更是潮红,气息更热。 “娘娘,冰水来了。”一人捧着半杯水,转过屏风,进到内室中。 青少麟甚是愕然,这人并不是什么侍女,却是一身着海蓝服饰,50来岁的太监,青少麟立时断绝呼吸,收摄气息。 这太监他见过!那天晚上,他和卫宪一起! 澜贵妃咬着红唇,娇喘叱喝道:“阎世忠,你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阎世忠眨眨眼,眼睛紧紧盯着贵妃,道:“我在这里要干什么,娘娘难道不知道?” 澜贵妃大怒,双手“哗”的将梳妆台上的口红、铜镜、眉笔诸物全扫倒在地,随却身子一软,坐倒在椅子上,她脸热得像冒气的石榴子,丰腴身躯缩在椅中颤动不已,“狗贼,你……下了什么药?” 阎世忠眼神炽热,像狼一般盯着贵妃,他舔着嘴唇嘿嘿笑道:“娘娘何必明知故问,增添情趣么?” 澜贵妃又惊又怒,勉力喝道:“你……你是太监!” 阎世忠桀桀笑道:“老奴不是那种无用的太监,老奴并不是完全没用的男人,娘娘试过便知。” 澜贵妃羞怒交集,脑中闪过这老贼望向自己的目光,她总能从那隐约感觉如火焰般的欲望,她以为那不过是他作为太监,不能人道,对人间绝色的最后渴望,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这样。 这该死的阉人,竟对自己下了媚药! “娘娘,这药,冰水可解不了,只有用火,用最炽热的火,才能浇灭它。”阎世忠扔下手中的冰水,一步步走近澜贵妃,一边走,一边脱下他身上衣袍,扔在地上,露出瘦骨嶙峋的身躯。 澜贵妃羞愤欲绝,奋力提气叫道:“来人……来人……” 阎世忠闭上眼,双手抱胸,脸上露出消魂神色,嘴里尖声道:“来人啊,来人啊……来人啊……” 澜贵妃惊骇望住他。 阎世忠放下手,张开眼,望着贵妃舔唇道:“娘娘,您尽情叫吧,这院子,里里外外,早就是我的人啦。我不怕您叫,就怕您忍着不叫。格格格格……” 贵妃咬碎牙喘息道:“阎世忠,你不怕皇上把你千刀万剐!” “娘娘,等皇上回来,您早被那些反贼劫走了,而老奴,也因为与反贼激战,光荣负伤,没了条胳膊,皇上怜悯,让老奴回乡养老。”阎世忠摸着自己的左臂,叹息道:“娘娘啊,老奴可是为您没了这条胳膊啊,但……值得!为了您,老奴粉身碎骨也行啊!我本以为没机会,没想到啊,郭惊神、袁诚汉他们这么一闹,连皇上都打伤了,皇上还要处决反贼,真是天助我也!过了今天,我们就能永远永远在一起了,娘娘,我一定会照顾好您的,老奴,绝不比皇上差!” “你不杀我?”贵妃红赤着脸颤声问。 “老奴怎么舍得杀娘娘?”阎世忠急道。 贵妃眼波突然变得轻柔起来,她咬着红唇,“你这老狗!什么时候对本宫起了坏心?” 阎世忠闻言,脸上如痴如醉,喃喃道:“第一次见到娘娘,老奴就知道完了,天下间,原来真有妲已娘娘似的人物,娘娘简直就是妲妃娘娘转世……” “呸。”贵妃喘道:“什么妲已!你为什么给本宫下药?” “老奴实在是爱煞娘娘,情难自禁……” 贵妃强忍身躯传来的颤抖,颤声道:“这宁寿宫全是你的,连本宫也是你的了,这还不够么,还用下药么?” 阎世忠大喜若狂,全身颤抖,连声道:“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是糊我么?” “难道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贵妃红唇都似要咬出血,“我若真不从你,就凭你的武功,难道你不会用强么,非要用什么药!你快给我解了!” 听得绝色丽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话,阎世忠几乎发痴发狂,立时颤着手从兜拿出一粒黑色药丸,颤抖的递到贵妃唇边。 贵妃突然啐的一口唾沫直吐到阎世忠脸上,阎世忠一愕,贵妃格格娇笑着伸长玉颈,檀口轻张,自他手指上吞下黑色药丸。 阎世忠呆呆看着自己手指,指尖还弥留着一丝润腻的感觉,他伸出舌头把脸上的唾沫舔了,失魂落魄叫道:“娘娘,您的味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老奴就来伺候您……”他手正要拉去腰间的长裤,突然手一软,裤绳自手中滑落。 阎世忠心中一惊,急转头,哪知道一下子天旋地转,全身无力,身子软瘫倒在地上,阎世忠惊怒交集,尖声叫道:“是谁,是谁,哪个王八蛋狗杂种!” 他好不容易要将心欲如焚的神女搞到手,此知这时却中了招,手足酸软无力,他如受了伤的妖怪一般,口呲目裂怒嘶:“谁——谁——谁?” 澜贵妃见阎世忠突倒地,吃了一惊,怕他故作如此,但见他脸上青筋突起如蚯蚓,眼神噬人,才知不假,忙气喘吁吁叫道:“救命,救命,快来人。”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身上的气力完全凭空消失,再出支撑不住,从椅子滑到地上。 这样一来,她玉足慢慢的向地面的阎世忠滑去。 贵妃急忙抱着椅脚要撑起身子,但哪还有半分气力,眼睁睁看着香汗淋漓的玉腿在地上溜出一道湿痕,向着阎世忠越滑越近,她尖声大叫,似是掉进蟒蛇口中一般。 阎世忠见她晶莹腻白的玉趾靠近,忙张开口伸出舌头,但猛然间,他的头狠狠撞在地面石板,立时晕死过去。 澜贵妃喘着气,玉手掩着心口,一人正屋梁上突然跳落,踢晕那阉贼,总算解了她的险境。 她以为是哪个侍卫,“快去给我拿杯水……”那淫药总算解了,她此刻口干舌燥,那药真是恶毒,害得她生不如死,她看着自己全身汗淋淋,衣裳半透,立时道:“先给我拿件袍子……别转过身……” 一张薄丝被突然飞过来将她包住,那人转过身,却是一个眼睛炙热如熔岩的少年。 澜贵妃一见到他,尖叫道:“是你!万安寺的反贼!” 青少麟感觉自己脑子都被莫名火焰烧得有些发蒙,眼前的美人此刻双颊如火,眼若媚丝,全身香汗淋漓,衣衫半湿,腴润身躯玲珑凸现,地面湿润一片,听她一叫,竟然认得自己,不由有些意外,神智终清醒一些,哑声道:“你认得我?” 澜贵妃当然记得!她记性甚好,半面之交亦能清楚记得,眼前这少年,正是万安寺中劫持她的反贼! 一提到“反贼”,青少麟脑中终清醒过来,他来是为了劫持这女人出去,救出关汉飞、范深等人。 原来果然有反贼要来劫她!贵妃面色绯红,狠狠道:“死小贼,你在上面看多久了?” 这人把自己丑态都看完了!实是该死! 青少麟脸又烫起来,这场春宫大戏烧得他在梁上差点没飙出鼻血来,他完全掩饰不住自己急喘的气息,但那时阎世忠比他还疯狂,哪还会想到梁上有人。 青少麟感觉整间屋子都要烧起来了。 自己的火焰曾被红玉点燃,但又没烧尽。 这下子突如其来的一场春宫大戏,燃得他心脏都差点爆裂而亡。 幸好用了“弱怖惊心”,废了那阉货,这出大戏才算落幕。 “你这小淫贼,你你又使媚药……”贵妃又急又怒,她总算知道,自己全身无力,全是眼前的小贼弄的。 “不不。”青少麟连连摆手,“那不是媚药,那是……” “是你娘的头!”贵妃怒极娇骂,“来人啊,快来人啊……” 青少麟见她又叫起来,叹了口气,他不会点穴,只好用被子将她包起来,反手拎在背上,闪身出了门。 外面整个院子果然没有人,人都给阎世忠调走了。 贵妃在被中,不停发出呜呜声,青少麟隔被背着她,只感觉一娇弹的玉体在背上不断挣扎,心脏不禁怦怦乱跳。 他迅如流星般掠入瀑布,进入地道,返身透过青石往外看去,外面依然一片宁静。 青少麟松了口气,想不到这次任务如此顺利。 地道狭小,他得紧紧将贵妃背负身上,才不磕到她。 只疾奔一阵,他就感觉不对,背上越来越热,薄薄的被子,根本隔挡不住背上娇软的肉体。 这让青少麟亦不禁唇焦口燥,突然他停下步,僵在那里。 背后被子里那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青少麟像被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那手突然下探,抓住了他的要害。 青少麟手足酸软,呻吟一声,咬牙将被子举起来。 那双魔手总算脱离要害,但被子一举高,那双手转来抱住他的颈脖,青少麟感觉一团热气靠近自己,他心脏剧跳,正愕然间,随即感到隔着薄薄的丝被,一团火热吻在自己唇上。 他脑中轰的一声,立时不知道东南西北,他双手紧抱着被子,追着那团焰火急吻回去。 窄小的甬道回响着火热的喘息,“把被子撕了。”丽人喘息道。 青少麟手忙脚乱撕开被子,扑了上去。 他武功虽高,但男女之道,在绝顶高手的澜贵妃面前,直如刚舞剑的新手,轻易落入对方的控制中。 贵妃抚着他的头发,喘道:“给我解药。” 青少麟吻上她,一口丹气度过去。 贵妃全身一震,消失的气力逐渐回来,这小子的真气辟毒么…… 她玉白腿缠上青少麟的腰,喘气道:“慢点……” 青少麟仅有一点清醒彻底沦丧。 第17章 以役代牢 青少麟感觉自己像在四季中轮回穿梭,如春勃发,如夏炽热,如秋酣爽,如冬潜藏。 直到最后欲望如潮水退去,意识终于如礁石露出海面,慢慢显现。 清醒过来的青少麟涨红脸,看着身下的女人,急忙起身,手足无措。 贵妃扯过一旁破烂的丝被,掩在身上,扶着墙壁站起来,丝被外莹玉肌肤,仍有刚才大力揉搓的红晕,她行若无事道:“走吧。” “去哪?”青少麟感觉头脑一片混乱。 “你不是要劫我,去救你那些反贼兄弟么?” 青少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吃了人家,还把人家劫去卖了,这种事,他怎么做得出来,虽然看起来像是贵妃主动勾的他,但他终不是那种无耻之人。 他颓然道:“你走吧!” 贵妃冷笑:“你以为我还能回去吗?” 青少麟再一次呆住,是啊,自己给皇上戴了这么顶绿油油的帽子,人家回去不是灭族么? “那……那你想怎么……怎么办?”他结结巴巴问。 贵妃眼角笑意一闪而过,这正是她想要的剧本,她道:“如果你帮我,我可以回去救你那些兄弟。” “什么?”青少麟立时警觉起来,“怎么帮?” “别紧张,有个人,可以救出你那些兄弟。”贵妃道。 “谁?” “国师万炎。”贵妃一字字道。 “万炎?”青少麟想了想,玉京琉璃那夜,万炎亦在,但他在轿里了,是以什么样子,他都没看清。 “这次大处斩,监斩人就是国师,你绑了他,他自会放了你那些兄弟。” 青少麟盯着贵妃,对方心跳如常,完全不似说谎的样子,问道:“怎么绑?” 贵妃紧了紧手中的被子,道:“那你就得把我送回去了。” 贵妃的计策是,将计就计,将贵妃受袭消息通知国师,其必至,然后青少麟再将其绑走。 “就这么简单?”青少麟道。 “嗯。”贵妃点点头,“万炎武功不高,你那毒既能毒倒阎世忠,对付万炎不成问题。” 青少麟沉吟道:“我舍近求远,不绑你反而绑他,难道国师不会怀疑你?” 贵妃笑道:“所以,你不能放他回来啊。” 青少麟一愣。 贵妃走到青少麟跟前,青少麟微微向后退了半步,贵妃直直看着青少麟,细声但清晰道:“所以事成之后,你要杀了他,绝不能让他回来。” “为什么?”青少麟心中隐隐感觉自己掉入贵妃的算计中。 “因为,这狗贼像阎世忠一样,想占有我。”贵妃淡淡道。 青少麟愕然看着她,原来如此。 贵妃咬着朱唇,用一种怨嗔交集的眼神看着青少麟,道:“你一定要杀了他,要是他回来,我们的事就瞒不住了,到那时,皇上一定会将我凌迟而死。” 听得贵妃说“我们的事”,青少麟心脏怦的一紧,马上道:“我绝不让他活着回去!” 听他如此说,贵妃全身放松下来,柔声道:“我们已耽误了不少时辰,要回去了,万一宫中有变,就不好了。” 青少麟点点头,点完头他才发现,一进一出这秘道,他已完全在贵妃掌握中了。 绝色女人,果然厉害,身体就是件绝世武器啊。 两人返身回到宁寿宫,宫内一切如旧,阎世忠还倒在地上,竟然还发出呼呼鼻鼾声,青少麟见他赤裸上身,甚是不雅,忙把衣衫给他穿上。 “拿剑来。”贵妃冷冷道。 青少麟抽出腰间的“赤螭”,递给澜贵妃,道:“这刀断金切玉,您看准,要一刀毙命,否则他受伤……” 阎世忠这种高手,一击不死,临死的反击甚犀利致命。 “我知道。”贵妃根本不听他说完,直接打断他,她接过刀,双手握紧刀把,刀尖对准阎世忠后心,银牙一咬,全力往前一捅! 阎世忠大叫一声,他低头看着前胸穿出来的刀尖,喉头卡卡作响,想转过头,却终无力扑倒在地瞪圆眼死去。 贵妃抽起刀,又一刀插在他背上,狠狠搅了几转!才抽刀扔给青少麟,道:“你把这阉狗拖出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青少麟苦笑,自己倒成了她部下了。 贵妃突然停下来,看着青少麟:“你,叫什么名?” 都那样了,才想起问他名字,难道自己只是件工具不成? “反贼名字,娘娘还是不知为好。”青少麟不咸不淡道。 “我的小蛮不见了,她绝不会背叛我,你找下,是不是这王八蛋杀了。”贵妃像没听闻一般,她脱下身上又湿又脏的衣裳,赤裸全身,径直走向屋西角的大浴池。 青少麟吓了一跳,提起阎世忠尸身窜出门去。 要见国师,贵妃得先清洗清洗,恢复妆容,不能如此狼狈。 他随手将阎世忠尸体扔在门前石阶上,然后迅速在宫中疾奔一圈,地面没血迹,阎世忠亦不可能在这大白天的杀这么多人,果然西北厢房隐有微弱气息,青少麟推开门,屋内横七竖八躺倒着十几个侍卫、太监、宫女。 还好,这些人只是昏迷,阎世忠这家伙真是色胆包天,竟敢大白天迷昏一宫的人,光天化日意图奸淫,目标还是当朝贵妃,这混蛋简直活到头了——但要不是自己不期而至,说不定他真成功了! 这事最后,自己恐怕才是那个光天化日的淫贼吧,阎世忠地下有知,自己为他人作嫁衣,只怕会气得还阳来杀他。 青少麟亦不知道哪个是贵妃的小蛮,只好每人一掌,度了真气。 这些人很快就会醒来,但自己呢? 青少麟关了门,坐在屋外台阶,突然发现自己实是蠢猪一头! 自己竟然大摇大摆的回到宫中,只要那女人一声令下,自己就是瓮中的鳖,被人轻易煮了。 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这女人!简直猪一般! 想到此,青少麟风一般向贵妃所在疾奔去。 “砰”门口被他撞得粉碎,澜贵妃站在屋中,身上披着袍巾,全身湿沥沥,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青少麟见她在屋,松了口气,脸一红,当即转过身,说道:“我听到有动静,以为他们还有同党……” “你是防我,还是防他们?”贵妃在身后慢声道。 青少麟老脸发红,他往屋外走去,伸手想关上门,才察觉黄花梨刻雕的双凤门已被他撞碎,只好讪讪挺直身守在门外。 澜贵妃竟然没借机外逃,去报信,难道这女人真心想帮他?难道因为他们俩发生了亲密关系…… 不对,青少麟猛摇摇头,别疾心妄想,那只是场意外,李幸澜怎会因此对他另眼相看呢。 他脑子清醒过来,眼前情形一点也不复杂,是国师万炎,贵妃是利用他来对付万炎,同时,顺利脱困。 她只是小小的勾引他,然后就从劫囚者,摇身一变,成为幕后掌控者,青少麟还不得不听她的话。 这女人,实在是不简单啊,难怪能成为武三泰最宠的女人,自己真是被她那晚的脆弱、可怜欺骗了。 但现在,情势对他亦不坏,他只需要利用人家对他的利用,擒下国师,交易出关汉飞、范深等人即可。 贵妃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脚伐果敢有力,显是已下定决心,要对付国师,青少麟转过头去,果见一翻打扮后,贵妃又复艳丽无双。 贵妃屋中站定,坐下道:“把那狗贼尸体带进来。” 青少麟只好把阎世忠尸身拎回去,扔在贵妃面前。 “过来站到我身后。”贵妃坐得笔直,仪态雍容,青少麟过去负手站在她身后。 贵妃扔给青少麟一套黑蓝衣袍,“穿上它,你现在是我的秘密护法。” 青少麟套袍上身,袍上还有面罩遮挡着他,有点像玄隐卫。 他才套好衣服,门口乒乒乓乓抢进来一堆人,正是那些醒来的侍卫、太监、侍女。 他们一醒来就大惊失色,急奔回来,见贵妃寝宫门口碎裂,屋内竟然还卧着一具尸体,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所有人立时跪倒在贵妃面前,全身发抖,大力磕着头,撞得额头出血仍不敢停,颤声连叫:“贵妃饶命!” 澜贵妃神色冷峻,寒声道:“小蛮,你去把国师叫来,说我有要事相商,记住,让他自己一个人过来。若惊动第二个人,仔细你脑袋。” 一脸色惨白十四、五岁的侍女站起来,低头道:“是。” 她急奔出屋,脚步声慢慢远去,跪倒的人仍将头抵在地上,不敢起身,他们冷汗不息,地砖湿了大片。 贵妃亦不说话,整间房屋肃杀一片。 发生刺杀贵妃如此重大的事件,所有人都紧张到窒息,自己项上人头,只怕再也保不住了。 有人支撑不住,吓得昏倒在地。 “没用的家伙,余光,把她扔出去。”贵妃冷酷道。 青少麟站在贵妃背后,看着她如此凌虐手下人,心中不禁提醒自己,看着,青少麟,这女人就是如此势利、冷血,根本不值得你关心、喜欢,你别想着她了,想想那些值得你付出的人。 他脑中一下子闪过数人,万雪梅,不不,不要招惹她,沈星云,哦,这女人心若星空,神秘莫测,青少麟根本不知道她想什么,闵虹,不不。 白裳白裳,她,也许根本不知道有他,也许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自顾自的跑来救关汉飞。 他心里升起一丝快意,他要让白裳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这样,她再也不会眼中无他了。 青少麟深吸口气,国师要来了,自己要将他擒住,把关汉飞救出来! 这时门外有人叫道:“娘娘,国师来了!” 第18章 国师万炎 国师万炎的轿子到了在门外,奇怪的是,这轿子竟然不用人抬,竟然就这么凭空离地一尺,似是鬼轿一般。 青少麟心脏一紧,他功聚双目,盯着轿下虚空处,他终看清轿子底下,有四根如针的铁丝,撑在地上!竟然是这样四根细铁丝坚撑着这轿子!但青少麟总算放下心来,这人毕竟不能虚空驾御着这轿。 青轿自破碎的门口进入屋内。 门口只有两人宽,轿厢比门口还大,但奇怪的是,这轿厢竟然就这么进入屋中,完全没有任何障碍一般。 看来,万炎比想象的难对付啊!李幸澜说好对付,难道她在下套? 青少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诡异的轿子,神识同时落在澜贵妃身上。 哼,就算你们两个联手设计陷害我,我也能把你们击倒。 屋内情形一清二楚,阎世忠伏尸屋中,背后鲜血淋漓。 “贵妃受惊了!”国师在轿中说道,声音仍旧平淡清亮。 澜贵妃看似强忍着怒意,高声道:“万炎,这阎世忠,是你保荐来守护本宫的吧。” “是。”万炎平静道。 “你保荐的这畜生竟敢企图侮辱本宫!”贵妃怒喝。 这一喝,如同天雷在这寝宫中滚滚碾过!炸得匍匐地上的侍卫太监宫女们大惊失色,他们见阎世忠伏尸地上,已知是惊天的祸事,哪知道竟然此等不堪大事! 主事太监竟想侮辱主母,这丑闻牵连下来,多少人要掉脑袋。 原来如此,阎世忠竟是国师的人,难怪贵妃要除掉他了,青少麟心道。 “这畜生该死!”万炎声音竟然平静如初,“幸得娘娘无恙!” 贵妃怒笑:“国师,你把魏廷勇杀了,却把这畜生荐给本宫,你一句轻描淡写该死,就想免你死罪?” “那李神锋公然诛杀秦沛芝的事,娘娘怎么算?”国师淡淡道。 魏廷勇、秦沛芝……青少麟终于想起,在万安寺一役中,秦沛芝捕了魏廷勇,黑月会利用朝中大臣和澜贵妃的冲突,劫掠贵妃,想不到,这一战影响至今。 贵妃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喝道:“秦沛芝害得本宫被贼人劫持,没千刀万剐已是便宜他,你派一个居心叵测的阉贼,意图祸害本宫,现他当场伏诛,人证物证俱在,国师是自行了断呢,还是由我报皇上,满门抄斩!” 宫中人惊得脸无人色,想不到这竟然是贵妃与国师的争斗。 国师嘿嘿一笑,道:“娘娘果然厉害,万安寺一役,娘娘不但没受伤,令弟李神锋反而一飞冲天,与彭大人、连大人平起平坐,指着白虎堂、赤雷军荡平黑月会,现在又有人想害娘娘,娘娘又没受伤,又能把万某除去,娘娘真是洪福齐天,女中诸葛啊。” 贵妃怒极,腾地站起来,厉喝:“万炎,你竟敢污蔑我!” 万炎冷冷道:“阎世忠一个太监,你说他意图侮辱你,谁信!阎世忠武功远高于你们,现在居然被你们所杀,看这穿心的刀伤,分明是死于暗算,李幸澜,你设这么一个局,真以为,可以蒙蔽皇上?真以为,把我们一一除去,你就可以操控皇上?” 澜贵妃气得全身发抖,银牙咬得格格作响。 纵是事不关已,青少麟亦听得怒上心头。 哪有这么冤屈人的!阎世忠这狗贼就是要侮辱贵妃!若不是他来劫持贵妃,只怕这贼人已得手! 他突然想到,正因为是他出手,所以贵妃才没办法解释清楚这一切。 贵妃知道把这事报给武三泰,万炎免不了一死,但诚如万炎所说,皇上并不会相信,因为没有青少麟的相助,贵妃怎么杀的阎世忠? 但因青少麟是反贼,贵妃自不可能曝出是他毒倒了阎世忠。 借皇帝的手杀不了国师,贵妃才要他出手,将万炎绑走杀了。 自己被她当刀使,还不得不配合,青少麟亦不得不佩服这女人。 贵妃突然格格娇笑起来,道:“依国师之见,本宫,就这么饶了你?” 万炎淡淡道:“朱雀郭惊神叛逃,玄隐卫宪被斩,金鹰雨亦农身死,娘娘再将万某除去,皇上身边开国旧臣,就只余白虎彭啸虎、龙鳞宗明,赤雷连万城了,万某一直在想,这女人,到底什么来路,是乾朝余孽呢?还是黑月风云这些叛逆?或是什么祸世妖姬?这女人到底想要什么?是这花花的江山呢,还是武三泰的人头?” 宫内一时之间,落针可闻,只有万炎声音飘荡在殿内,绕在梁柱间,殿内侍从汗出如浆,惶惶不安。 青少麟大是意外,琉璃那夜的玄隐头头卫宪竟然死了!真是伴君如伴虎! 贵妃冷笑道:“那些人关我什么事,雨亦农是我能害死的吗?卫宪是我斩的吗?郭惊神是我指使的吗?本宫只想伺候好皇上,倒是国师处处针对本宫,派阎世忠来监守本宫,削减本宫护卫、侍女,又替皇上张罗使女新妃,你又是什么意思?想置本宫于死地?” 两人傍若无人,针锋相对,连青少麟都听得如坐针毡。 看来宫里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每个人都在勾心斗角。 万炎道:“你诡秘莫测,我自然要防着你。阎世忠之死,可大可小,若闹大捅到皇上那,这满殿的人,包括你我,都得人头落地!” 禁宫内闱丑闻,历来为皇帝所忌,更不要说喜怒无常的武皇,武三泰若知晓今天之事,为避天下人嘲笑他,他一定会将国师、贵妃在内的所有人,都处死。 殿内侍从立俯身扑倒在地,齐声泣道:“贵妃三思!” 贵妃冷冷道:“小的呢?” “小的嘛……”万炎拖着声音,突见十数道绿炎自轿中射出,全射在俯地拜跪的侍卫、太监、宫女身上,这些人喉咙仅发出哼嗯半声,立扑地而亡。 贵妃面色一变,青少麟亦想不到这人竟然突下杀手,他抢前一步,护在贵妃身前,怒瞪着那青轿。 整个寝宫,就只有他、澜贵妃、万炎,还有那个掩着嘴满脸惊骇的侍女阿蛮,余下一地尸体。 万炎说道:“这一下,整个事,就抹平了。宁寿宫的事,我再不过问,朝廷中事,娘娘亦不再插手,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贵妃头缓缓坐下,头微微一侧,凤簪轻触到青少麟衣衫。 青少麟心一懔,信号来了。 “若我不同意呢?”贵妃道。 “那我只好把你这心爱的小丫头、贴身护卫,一道处理了。”万炎娓娓道,“令弟李大将军,远在千里之外剿匪,而皇上也在闭关疗伤,娘娘身边空无一人,只怕意外频频。” 贵妃叹了口气,道:“国师是趁皇上不在,欺负我这弱女子呢。我倒还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国师有无兴趣?” 万炎“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后天扬武门菜市口反贼处斩,可是国师负责?” “那当然。” 贵妃拍手娇笑道:“那就好办了,我将国师送给反贼,那我们就彻底的井水不犯河水了!” 她话音一落,青少麟疾向青轿冲去。 只听噗噗连响,轿杆射出四枚绿炎弹,两枚直射青少麟,另两枚竟然“嗖”的拐了个弯,射向澜贵妃,贵妃想闪躲已是不及。 青少麟左掌“啪啪”两掌直接抽在射至身前的火弹上,绿炎弹被抽得发出呼啸声,倒射向青桥,右掌张开遥对着另外两弹,猛地握拳,那两枚火弹立时扑的熄灭。 万炎吃了一惊,想不到这护卫身手如此高,他急拍轿杆,前端射出大如海碗的绿色火球,撞在倒射的火弹了。 “轰”空中一团绿色火屑四处飞射,绿光中,只见青少麟已扑近青轿,他左手一掌向轿厢拍落。 拆了这轿子,那家伙就无处可躲了。 他这一掌用了七分力,这轿纵是铁铸的,亦如枝木断碎。 但突然之间,整座轿子“呼”的变成了巨大的青团,向他兜头罩落。 青少麟万想不到,这轿子竟会有这样的变化。 他右手立搭上腰间的刀,只闻“铮”的一声,赤螭刀终于出鞘,整座寝宫红光透瓦而出。 刀光斩在巨大青团上,那青团竟然“轰”的突然化成巨大的绿色火焰。 就像那刀是火,它是火油一般。 万炎格格大笑:“小子让你狂……” 突然听闻火焰中响起极为尖厉的啸声。 万炎不禁皱眉运功抵抗,但随着尖厉的啸音,眼前一幕却让他惊掉下巴。 殿内那团巨大青色火焰,竟然迅疾无比的缩小,一下间从半座屋缩至莲花般大小。 万炎目瞪口呆,看着那火焰在青少麟手中一个小瓶瓶口上燃烧,慢慢缩小成绿豆,最后无情熄灭了。 “你,你这是什么妖瓶?”国师万炎不禁问道。 青少麟呼了口气,他眉毛头发都焦了不少,他道:“可惜了,这瓶解药。”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瓶子,但青少麟透瓶运功反吸,将那团巨大的火焰都吸入瓶中。 那尖厉的呼啸声,是空气被迅速吸入瓶子的声音。 “我想那火亦不过是些燃着的空气罢了,我见过有人一刀把空中的气全抽光,我用一个瓶子吸气,应该能做到吧,没想到果然成了。”青少麟抛了抛手中的原来装着弱怖惊风解药的瓶子,转向万炎道:“你那轿子,应该就是布做的吧!造得好真啊。” 正因为是柔的布作所,所以才能无缝的通过较小的门口,进入到屋中,轿内应该用那种奇异的细铁丝支撑。 万炎叹气道:“想不到,我的‘盛世青莲’,竟然就这样被你破了,你是玉京那一夜的青少麟?” 青少麟点点头,道:“你的腿……” 万炎拉起两条裤腿,露出里面一双黑铁木的脚来,这人竟然双腿尽断。 他倚墙而立,与贵妃分立寝宫东西两端,道:“有人掉了脑袋,我掉了腿,已运气很好了。既然是阁下,我也不用打了。”万炎左手解下右臂上的奇怪铁盒,铁盒上面有些小孔,看样子似乎可以发射一些轻巧的暗器,又解下身上穿的铁甲背心,那上面亦甚多奇奇怪怪的挂钩、开关,亦不知道干什么。 他将铁盒和背心都扔到地上,举起双手,转了个圈,道:“没了。” 青少麟举刀随意对着铁盒、铁背心隔空一挥,它们立时“啪”的四分五裂,崩崩崩弹出一堆卡簧、铁珠、铁钩、铁针、三角菱等细物。 凭着万炎的气息,青少麟已感应到,没了这些器物,万炎不过是个二流高手。 “好刀气。”万炎道:“想不到还是贵妃娘娘棋高一着,竟然和反贼联手,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搭上的?” 贵妃格格笑道:“青少麟,这人甚是狡猾,你最好把他舌头割了,否则你不定是他的对手。” 她终于知道了我的名字!青少麟对万炎举起刀,万炎淡淡道:“青少侠以为拿下我,就能交换出关汉飞?哈哈,你们黑月会拿李神锋威胁过武皇,你当知道后果!” 青少麟眼中神光一闪,“看来你有办法。” “关汉飞被押在大理寺死牢中,需要我亲至,李成儒才会提人,我可以叫来轿子,陪你去。”万炎道,“否则你就是把我和贵妃都吊在皇上面前,皇上亦不可能交人。” 青少麟望向澜贵妃,“他说的是真是假?” 澜贵妃摇头,“我不知道。但这人的话,你宁可不信。” 万炎道:“娘娘应该知道,李成儒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我,就连皇上亲至,他也不给提人,不信?你们大可叫贵妃去试试。” 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青少麟倒犹豫了。 他们威胁过武皇,结果很糟糕。 万炎倒说得对,除非他合作,否则救人的事,很不容易,只是这人说的话,有几成是真? 贵妃格格笑道:“国师老奸巨滑,但国师的人就未必了。” 青少麟眼一亮,国师虽说一个人来,但要绑个他的人来审问,并不难。 万炎摇头道:“你们别费心了,除了我和李成儒,谁也不知道关汉飞在大理寺哪个监房。青少侠不放心,可以喂我毒,我若骗你,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见他如此坦诚,青少麟亦不禁一怔,摸着鼻道:“这倒是个办法……” 似乎除此外,也没别的办法。 澜贵妃竟然亦没有反对,万炎无论是否骗青少麟,终是一死。 她注视着青少麟,道:“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青少麟点点头,万炎冷冷看着两人,嘴角挂着冷笑。青少麟对他道:“除了关汉飞,你还要把范深、赵楚带出来。” 万炎脸现讶色,道:“你不带她?” 青少麟皱眉道:“谁?” 万炎看着他,笑道:“你不知道,她也在里面,是不是?” “什么?”青少麟心一沉,大感不妙,喝道:“谁在里面?” “当然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黑月之魂,白裳。”万炎嘿嘿笑道,“不过,她现在就是活着,估计也只有半条命了,大理寺的兄弟们早想一尝关汉飞女人的滋味……” 青少麟怒极,身影一闪已到万炎身前,他双手掐住他脖子,将他狠狠撞在墙上,厉吼道:“你说什么……” 万炎张大嘴,被掐得舌头都吐出半截,他格格喘叫道:“我说……你去死……” 猛见他舌头竟然断开,化成一道厉光,直打入青少麟眉心。 青少麟急怒之下,哪想到这一着,立时仰天倒下。 贵妃惊叫一声,吓得连连倒退。 万炎从地上爬起来,格格狂笑道:“想不到吧,我半截舌头竟是机关所制,这才是我的绝活,见者必死的绝活。” 他只有半截舌头,说话亦没那么清楚了。 万炎指着澜贵妃,吼道:“你这贱人,竟然勾结反贼,我不杀你,我禀明皇上,让他将你扔进万蛇窟……” 澜贵妃脸色惨白,颓然坐倒在地,似是没想到最后竟然变成这样,她突然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倒地的青少麟,嘴里喃喃道:“白裳是不是真的关在大理寺?” 万炎狂笑道:“那是我骗他的,蠢货,我一试,就把他试出来了,我不这样说,他怎么会失心被我打倒!这蠢货以为自己能赢得了我,我是谁,我是国师万炎!” “那关汉飞,也要你亲自去?” “这倒是真的,若不是我亲至,任谁也不可能将他从大理寺提出来,一有人来劫狱,大理寺的人就立即处死他们。”万炎得意道,“你要说些真话,才能引得他们信你的假话。” “后天处斩,你还能提人?” 万炎傲然道:“当然,我要审讯死犯,什么时候不可……”他突然警醒起来,疑瞪澜贵妃,“你问这些干什么?” 澜贵妃舒了口气,站起来拍拍手道:“你都听到了?” 万炎瞬即转过身,他眼珠都要突出来,只见青少麟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他眉心还有个血洞,此刻竟然慢慢愈合了。 “你……你……”万炎脸色死灰,“你到底是什么人……” 贵妃的那些话,自然是青少麟传音让她问的,他大意之下,全都和盘托出,但这人究竟还是不是人,受这样的伤竟然还能活着! 青少麟一脚将地上的“舌头”踩得碎粉,道:“国师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有不灵的时候。” 万炎刚要说话,青少麟已一掌切在他颈上,将他打晕。 这人只要还能说话,果然还是很危险。 第19章 文劫 万炎自无边的迷糊中醒来,眼前白茫一片,他伸手去揉眼,原来自己处在一大轿中,青少麟在他对面打坐,膝上摆着那把暗红的长刀。 轿子一上一下的,摇得甚是舒服,帘外叫卖声不断,人潮涌动,甚是热闹。 万炎道:“到西门大街了?我好像听到阎婆子在叫卖她的烧饼。” 青少麟闭着眼,道:“烧饼好吃。” 他一击晕万炎,贵妃即让阿蛮叫来一顶大轿,直送青少麟、万炎出皇宫,凭着贵妃手谕,出宫自不成问题。 青少麟放下帘布前,偷偷瞄看贵妃,贵妃却背向着他,他心中生出一种无由的失落,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露水姻缘啊……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就这么告别了。 他还怔怔的望着贵妃背影,侍从已飞快落好帘子,抬轿就走。他怅然若失,恍惚间只听闻贵妃道:“阿蛮,快去找陶公公……” 贵妃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那一屋的尸体,但青少麟确信,这女人能处理得天衣无缝,包括与他的关系。 也许他们下一次相见,就是敌人了。青少麟叹了口气,默默盘腿运功。 连国师这样的武功,竟然亦能将他击败,这些人实是奇诡异常,令人防不胜防,自己不能再中这样的招了!否则根本不配成为绝世高手! 任何时候,都应保持明镜似的心境,于身外动静,圆照空明,纤毫毕现,自己输就输在妄怒。 他不能再有如此明显的弱点!白裳不能再成为他的死穴,再轻易为敌所败,将连累很多依靠他的人!江珂月、江春年、红玉、闵虹、葛长辉等一众人。 他若败了,明阳将毫不留情将江春年他们摧毁,接管他们的黄金航道。 任何成功,都需要实力支撑,巨大的成功,需要绝对的实力。 自己还需要变得更强,心智要更成熟,心志要更坚硬。 青少麟默默潜运摩诃龙藏般若神功,大理寺劫人,绝不能再出错,定要顺利救出关汉飞! 万炎见青少麟答话,叹道:“恐怕以后都吃不上了——我不会把关汉飞放出来的,我即使放他出来,李幸澜也让你杀我,你我心知肚明。” “如果我让你活下去呢?”青少麟仍闭着眼,轻轻道。 “你不怕放虎归山,我回去把她给杀了?”万炎冷笑,“你舍得了你这大情人么?” “我的任务是救关汉飞,不是李幸澜。你回去和她斗得两败俱伤,对我们黑月会有利而无害。我为什么不放你?” 万炎哈哈一笑,摇摇头 青少麟叹了口气,一下子抽出刀,赤螭冰冷的刀尖对着万炎咽喉,他道:“那我唯有杀了你了,关汉飞他们总不能白死。” 万炎定定看着那刀尖,道:“那你杀吧,我私放反贼关汉飞,李幸澜不杀我,武三泰也要杀我。总而言之,我放人是死,不死人也是死,我何不抱着关汉飞他们一块死。” 想不到,万炎竟然这么硬,这么不怕死,青少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万炎见青少麟僵着脸愣在那里,哈哈大笑道:“哈哈,后悔绑我了吧!” “停轿!”青少麟突然大吼一声。 身着大红袍的侍从忙跑过来,隔帘垂着道:“大人,有何吩咐。” “国师想吃阎婆烧饼,你去买几个,余钱赏你们了。”青少麟塞给他一锭银子。 “谢大人。”侍从欢天喜地拿着银子跑了,不一会就买回四个热气腾腾的烧饼。 青少麟递给万炎,万炎接过咬了一大口,含糊道:“我吃了这饼,你是不是就要杀了我?” “是。”青少麟冷冷道,“你最好多吃点。” “你不是黑月会的人。”万炎嘟囔道,“为什么要救关汉飞?” “什么?”青少麟一惊。 “你叫他关汉飞,而不是……关大哥。”万炎嘿地一笑,“你救关汉飞,难道是为了……” 原来是这破绽!他不是黑月会的人,自不会称呼关汉飞大哥,这点被国师识破了。 “这与你无关。”青少麟冷冷道,他突然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烧饼!心中杀意乍起。 万炎放下手中的烧饼,定定看着青少麟,道:“我们谈个交易。” 青少麟冷冷望着他。 万炎手指敲着轿窗,道:“我可以把关汉飞给你,但你得把一个人给我。” “……谁?”青少麟突然猜到一个人。 “石曜。” 青少麟万想不到是石曜,他还以为是袁笑哀,“为什么?”他忍不住道。 万炎并没有答他,道:“以你的身手,再加上你那死不了的奇术,要杀石曜并不难。关汉飞的命换石曜的,这你不亏。” “你们更不亏。”青少麟冷笑,黑月会老大的人头换安西王石曜的人头,朝廷是赚大了,“可惜我现在可没有石曜人头。” “我给你30天。”万炎淡定道。 “你信我?”青少麟大奇,“你不怕我毁约?” “若到时石曜没死,我会把李幸澜和你勾结的事报皇上,你猜皇上会怎么对你的娘娘?”万炎吞完手上的烧饼,扯过窗帘,抹干净手,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我怎么信得过你?”青少麟盯着万炎,“若我杀了石曜,你还曝出来呢?” 万炎笑了,道:“任何事,都有风险,你只能赌一把,再说了,你不是不在乎李幸澜么,何必在意她的生死。这生意,你不亏,你大不了用李幸澜一条命,换关汉飞一命,你若不同意,嘿嘿,我只能说,贵妃娘娘实在魅力太大了,关汉飞死得不冤。” 青少麟森然盯着万炎,万炎感觉恍如置身冰窖,心脏如受巨大的冰枪摧压,寒意浸骨,他勉强一笑,道:“你也可以杀了我,但关汉飞你别想救了。” 青少麟盯着他良久,才道:“成交!” 万炎松了口气,笑道:“我等你好消息。” 青少麟淡淡道:“石曜要反武三泰,原来是真的,但都传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们现在才要杀他?” 难道他们已知道,石曜抢了袁笑哀? 万炎盯着他,道:“告诉你亦无妨,郭惊神叛变,若石曜和她联手,天下大 乱。到时候,你们黑月会、风云会这些碍手碍脚的小虾米,都会被他们吞掉。” 青少麟摇头失笑道:“不会,郭惊神不会和石曜联手。” 郭惊神要的是宝藏,并不是武三泰的江山,但武三泰、万炎他们自是不信,这世上会有人不爱江山爱钱宝? 万炎冷笑:“你这种毛头小子知道什么……”他不再说下去,道:“石曜与你们黑月会亦有仇是不是,杀他对你们……我都忘了你不是黑月会的。” 青少麟眼中恨意如晨星升起,他道:“石曜与我亦有仇,我不会手软的。” 李唐杀了卫紫烟,还抢了袁笑哀,杀他亦不为过。 万炎对这交易结果甚是满意,拍拍手道:“那就太好了。那就让我们去劫狱吧。” 青少麟亦想不到,到头来,劫狱竟然是如此和和气气的文劫。 大理寺在狎犯的牢狱在玉京城北郊一座四方大院,离大院三里,驻扎着白虎堂200来人,离院百来丈,还有一队50来人的赤雷军夹枪带炮的镇守着。 大院有三层,入院第一层铁门,先登记身份,拿令牌。 然后通过一个五步一哨的广场,到第二道铁门外,通过圆洞递上令牌,卫兵查验后,再开铁门,进去后搜身,然后再拿第三道铁门的令牌。 第二道铁门与第三道铁门间,是个通道,上面站着五个手持火枪的赤雷军,他们见没有异状,其中一人才会挥旗让人打开第三道铁门,放人进去。 第三道门后,是一大片荒地,中有一个黑森森的地牢入口。 犯人就关在地下。 青少麟见守卫如此森严,亦暗自心惊,他就算能闯进来,只怕才到第一道门,关汉飞已被处死。 但此行,有国师万炎陪着,竟然一路的畅通无阻,第一层铁门就有人帮拿令牌,直带两人到第三层铁门前。 主掌大理寺的李成儒,就在此处等着他们。 青少麟见对方是个五十来岁的瘦黑脸汉子,目光森厉,直盯着青少麟。 青少麟亦瞪着他。 李成儒厉声道:“万国师,怎么这时候提审犯人!莫不是有什么不情之处?” 万炎冷眼瞪着李成儒,喝道:“放肆,本国师想什么时候提,就什么时候想,李成儒!开门!” 李成儒一动不动,阴冷的盯着青少麟,“这位小兄弟,面生得很啊。” 青少麟还未开口说话,万炎道:“李大人,你不放心,我自己进去提人,可以吧!” 李成儒眼珠一转,点头道:“可以。” 他让人打开第三道铁门,紧跟在万炎身后,待第三道铁门在身后关上,他才对万炎道:“国师,究竟怎么回事,你从来都是独来,这次莫不是……您被人胁了?” 万炎淡淡道:“李大人,你看我像被胁持的样子吗?” 李成儒盯着他看了又看,才道:“不像,那究竟怎么回事?” 万炎嘿嘿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皇放要放长线,钓大鱼。” 李成儒眼一跳,瞪着他,道:“什么意思?” “我们要把关汉飞放了。” “放了?”李成儒吓一跳,“为什么?” 万炎斜睨着他,“这是皇上引蛇出洞的大计,你确定你要知道?” 李成儒心一震,看着万炎道:“不敢,本官一切听国师的吩咐,国师要放人,本官就放人。” “谅你也不敢。” 青少麟站在墙角,静听着四周声音,若赤雷军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围剿他,他就反冲入内,将所有囚犯都放了。 将这大理寺闹个天翻地覆,把万炎、李成儒这两王八蛋拖出来宰了。 但四周平静依旧,通道上空监视的五个守卫,连呼吸、脚步都没变。 地牢入口处终于传来沉重的声音,然后第三道铁门又再打开,青少麟惊讶看见门内推出三辆独轮车,上面各装着三个人形石像。 青少麟听闻石像里面,有呼吸声,难道关汉飞三人都被装在这石像中? 只见李成儒拱手向万炎道:“祝国师提审顺利!” 万炎摆摆手,让人推着这三石像出了第二道铁门,到了广场,将三石像搬上一辆大马车,驾车出了第一道铁门。 万炎将马鞭递给青少麟,道:“我的事已完成,记住你欠我的。” 青少麟心情复杂,想不到事情竟然如此,但这一路,他亦知道若非万炎配合,他一个人是劫不出关汉飞的,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能和敌人达成交易,这突破了他的想象。 他道:“我还要先认下货。” 万炎耸耸肩,“你打开看看。” 青少麟打开一石像头,里面密密实实,绑着一个人,嘴里还塞着铁核桃,见到青少麟,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却正是赵楚。青少麟懒得理他,重重关上他的门罩,去打开另一具石像,里面却是个头发覆面、满脸横七竖八伤疤的汉子,虽看不甚清楚,但顾盼间,自有一股英豪之气。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么,果然与众不同,青少麟心中泛起一股酸意,冷冷问道:“你就是关汉飞?是就眨眼。” 那汉子向他怒目而视。 “白裳叫我来的,你若不是,我就回去了。”青少麟硬梆梆道,他不想如此无礼,却实是忍不住。 那汉子果然一听到白裳的名字,马上眨了眨眼。 青少麟放下心来,他又打开最后一具,里面的人正是范深。 范深见了他,亦是惊骇莫名,青少麟向他微微一笑,合上门罩,坐回车头,万炎已退到五丈开外,又提醒道:“少侠是识利弊知轻重之人,相信不会令我失望。” 青少麟向他拱拱手,“国师不愧是国师,咱们来日再见。”说完挥鞭策马急驰而去。 万炎此人武功虽不高,但法术奇诡,更令人可怕的是,这人该硬就硬,该软就软,拿得起放得下。 黑月会在李神锋的围剿之下,势力大减,不成气候,武三泰要杀关汉飞,没实际好处,现下放了他,换青少麟去暗杀石曜,实是笔好买卖,更何况,石曜夺得袁笑哀的消息,不日将传遍江湖,到那时,武三泰知道万国师提前出手,使人杀石曜,那今日之私释犯人,实是有功无过。 青少麟不杀石曜,万炎亦无损失。 只是他也不会像青少麟所想那样,轻易对贵妃出手,毕竟人是他放的,贵妃勾结叛党绑他放人这罪名,就没法用了,至于说贵妃与叛党通奸,没有证据,这种话,一旦出口只会被贵妃反杀。 要有足够耐心,要等对手大意,露出破绽,一击毙命! 这才是真正的杀伐。 只靠武功杀来砍去,那只是野兽、暴力。 万炎望着青少麟马车渐远,露出满意的笑容。 种子已埋下,就等破土了。 第20章 投名状 青少麟驾着车直往城外荒处走,不多时赶到一小山坡,他回过头,身后几十里地没半个追兵,看来万炎是真的放他们走。 他击碎石像,扯断三人身上绳索,将他们放出来。三人全身上下都有鞭伤、烫伤,但都还撑得住。 关汉飞三人本以为处决在即,哪想到突然被人救出,不禁又惊又喜,“大哥!”范深和赵楚扑上去和关汉飞激动拥抱,大理寺监牢为防三人串联,亦是分开关押,所以自关汉飞被擒,三人已两年多未见。 青少麟才这瞧清关汉飞,四十多岁,虽常年受刑,背脊略佝,满脸是伤,但仍英姿勃发。 果然像是白裳应该喜欢的人啊,青少麟暗叹一口气,走到一旁,让三人激动畅谈。 过得一会,关汉飞才大步向青少麟走过来,大方抱拳道:“多谢青兄弟舍命相救!”身后的范深、赵楚亦向青少麟抱拳行礼。 “青兄弟,这真是……又多得你……我都不知如何谢你……”范深激动道。 “若非范大哥救我在先,我也没今天,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们先脱离此地,寻个安全处再叙。”青少麟道。 三人对望一眼,范深忍不住问道:“青兄弟,裳姐呢?” 青少麟摇头道:“我没见过她——关舵主,当时紧迫,我才骗你说她叫我来的。” 三人吃了一惊,他们都以为这是白裳与青少麟策划营救的,哪知竟然不是,关汉飞惊道:“兄弟是一人闯进大理寺救我们?” 大理寺守卫之森严,他是最了解的。 青少麟自不能与他们说出实情,只好说他劫持了万炎,对他下了绝毒,才将他们救出来。 三人目瞪口呆,赵楚张大嘴巴:“你一个人?你怎么做到的?” 他和范深被捕,正是因为他们亦想劫持国师万炎救人,没想到却反落入万炎的圈套,他们拼死反击,最后只走了白裳。 青少麟耸耸肩道:“我把他那轿子拆了,哦对了,你们要小心他的舌头,他半截舌头是机关,千万小心,这人甚是奸狡!” 三人听得面面相觑。 范深再次忍不住道:“和郭惊神大闹玉京城的那个人,真的是你?” 那晚的事,连同袁笑哀、宝藏,江湖上早传得沸沸扬扬。 武皇折了金鹰雨亦农、袁诚汉,虽说斩了朱焰天、灭了火云帮,但走了郭惊神、青少麟,最要命的是,还失去了拥有宝藏秘图的袁笑哀,这是武三泰最大的挫败,所以卫宪才被他毫不犹豫的斩了。 这些事,都震动天下。 范深他们当然亦听说了,但他们认为,那人并不会是他们所认识的青少麟。 当是时,青少麟即使消去雷力,恢复功力,但怎么可能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又怎么会和郭惊神联手? 哪知道面对范深的疑问,青少麟摸着鼻子道:“好像是我。” 赵楚瞪圆眼,失礼大叫:“怎么可能?”他不相信青少麟竟然变得如此厉害,竟然已到了他们黑月会无可企及的高度。 关汉飞一旁皱眉道:“我们得回去,回玉京,她一定还在京城想办法救我们,我们一定要找到她,否则她可能有危险。” 此话一出,连青少麟亦不禁佩服起关汉飞,他受尽苦楚,刚从死牢逃出生天,现在竟然为了白裳,愿再度回到龙潭虎穴之中,实是条汉子,他道:“此刻城中可能已在通缉我们,舵主再度回城,风险甚大,不若这样,我回城找白堂主,带她出城找你们,你们觉得如何?” 范深、赵楚一听亦道:“大哥,青兄弟此计稳妥,若您再有什么风险,裳姐怎么办?” 关汉飞犹豫一下,终道:“那就再辛苦青兄弟了。” 众人约定,青少麟回玉京城的东麟胡同找白裳,然后再去玉京北面的龙头镇同福客栈和关汉飞他们会合。 东麟胡同是黑月会在玉京的据点,青少麟赶到的时候,天已黄昏。 胡同在乾朝老旧的城区,青少麟走过巷口,路边屋下的几个赤膀男人,都投来敌意的目光,见他身携利刀,气宇轩昂,才不敢妄动,直瞪着他走到胡同底。 青少麟来到最后一栋民房前,他在东边屋角的石砖上,发现一道浅浅的白色弯孤。 看来是这里了,若白裳离开,那应该还有另一个弯,就像一只蝴蝶,现在她还在。 门上了锁,他轻轻扭断锁,推开门,径直走进去。 屋内摆着简陋的桌椅,桌上还有一瓦罐,插着一枝白菊,地面落了灰,一束昏黄的阳光自屋顶漏到桌上,白菊外的光影处尘埃摇荡,时光仿佛凝住,与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青少麟一时呆在那,他似乎能感觉白裳身影仍穿梭在这简陋的房屋中。 就在这时,头顶上一道锐风凌厉扑下,下手毫不留情,直刺百会穴。 难道是白裳?青少麟正想开口,突然心一动,生出一种让对方见识下他武功的念头。 他抬手叩指一弹,“叮”的一声,上方刺下的匕首被他一指弹断。 从屋顶扑落的刺客毫不迟疑,剑刃一断,剑把断刃处突然乍出三寸长的森森剑气。 青少麟的头发立时断了数络,他微微一惊,身影疾闪,到了桌边,他抄起桌上的白菊,刺向那剑气。 “蓬”花瓣碎如花千雪,剑气亦被冲散。 那刺客凌空如风车飞旋,手上断把“咻咻咻”直射出五道剑气,射向青少麟。 青少麟右手在胸,猛地打了个响指,只见“波”一股气自他手指间炸开,气流猛地吹向四周,那射来的五道剑气撞在这气墙上,一下子撞息了。 那刺客不由得举袖挡住那扑面的劲风,心下微微一惊,想不到来敌如此强横。 前方一物射来,她挥袖挡开,那物却别在她衣袖上,是那菊花枝。 青少麟忽站定双掌合什,飘在空中的成百上千碎花瓣自四面八方发出“咻咻咻”声劲射向刺客。 那花瓣虽细,此时却有如碎石一般,若然射中,只怕伤得不轻。 刺客左足踢在门柱上,斜掠落地,那些花瓣如影随形拐弯追来,刺客左掌往地上一搭,人已飞掠到木桌下,她手一扳木桌已倒下档在身前,只听“扑扑扑”一连串的声音,碎花瓣竟然穿过这木桌台面,射到身后的刺客身上。 刺客“啊”,缓缓站起来,她衣袖上别着的菊花枝,枝头竟然开出一朵白色牡丹。 被剑气绞碎的菊花瓣,竟然穿破了木桌,然后力道转柔,全部投聚到那菊枝上,合成一朵“牡丹”,这人的功力,实是非同小可。 “这花送给你。”青少麟揭开头上的头套道。 那刺客揭开面罩,是一老妪,她慢慢褪去面上的皱纹,果然是白裳。 她脸色有些白,盯着青少麟看好一会,似乎才终于将他认出来,道:“怎么是你?” 青少麟见她面容憔悴,知道她为救关汉飞耗尽心力,听得她这么说,心中无由的一阵酸楚,白裳摘下袖子上的花,面容冷峭,“这什么意思?” “祝贺你和关舵主……终得团聚。”他有点结巴道。 “团聚?还没到那一刻……”白裳看着手上的花,突然地将它揉碎,“只要未到最后一刻,我就绝不放弃。” 青少麟才发觉自己说岔了,忙道:“不是,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关舵主,已经救出来了,正在龙头镇等你。” “什么?”白裳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青少麟,“你说什么?” “关舵主、范大哥、赵楚,他们三个,我已救出来了。”青少麟看着白裳,挺直身子一字字道。 他终于做到了!终于在白裳面前做到了。 白裳一脸震惊,嘴里喃喃道:“大哥在龙头镇?” “是。” “但,但这怎么可能……” 看到白裳那惊愕的神色,青少麟终于感觉自己在她眼中变得不一样了,压着内心的激动,淡淡道:“那不是多亏万国师,他一句话人就放出来了。” “万炎武功虽不高,但极难对付,你一个人就把他拿下?” “这家伙的确很阴狡……”青少麟想着若不是自己有万劫丹的重生之力,只怕亦被这家伙阴死了。“不过总算拿下了。” “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你并不是我们的人?”白裳盯着青少麟,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连我们的人……” 她忍着没说下去——连黑月会的人都放弃救关汉飞了。 青少麟怔怔看着白裳——你知道答案的,若不是为了你…… 白裳躲着青少麟的目光,眼睛在这屋中乱飘。 这难堪的尴尬,似乎将刹那变成了长夜,青少麟马上张口道:“我见了陆晓,他跟我说,这事我能帮上忙,你知道,他算命挺厉害的,他算准我没事,我才跑这一趟。万炎也没想象那么厉害……” “而且,我毕竟欠范大哥一条命,我不能看着他被当众处斩。”青少麟想想,不由得对范深有点愧疚,自己想救他的动机,的确不多。 白裳张了张口,银牙一咬,道:“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青少麟见她说得郑重,不由得一愣,“什么事?” “那天夜里,范深救你,是我们的策略。” “什么?”青少麟一下子没听明白。 白裳吸了口气,道:“黑月会定了一条策略,如果在行走江湖中,看到一些资质不错的人,尽量争取,让他们加入黑月会。” 青少麟有些莫名,道:“这没什么错啊!” 白裳看着他道:“我们会把《血脉经》送给他。” 青少麟看着白裳,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他道:“原来如此,范大哥也把《血脉经》送我了,但他没叫我加入贵会啊。”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练《血脉经》使崩血刀法的人,都与我们关系密切,白虎堂他们,都会当这些人是黑月会的人。”白裳定定看着青少麟。 “什么意思?”青少麟心里格登一下。 白裳继续道:“所以只要有人使一崩血刀法,白虎堂就会对付他们,他们就算跟白虎堂解释,他们跟我们毫无关系,白虎堂也不会信他们。” “为什么要这么做?”青少麟已隐隐知道答案,只是这答案他无法说出口。 “因为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帮我们对付白虎堂,如果这其中有人能活下来,他就会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份子。”白裳看着青少麟,“像你这样到头也没加入黑月会的人,极少,但江湖上都认为,你是我们的人。” 青少麟终于醒悟过来,怪不得,初见白虎堂那些家伙,就对他的崩血刀法,了如指掌,直是看透了他武功一般,这么多年与黑月会的战斗,他们自然将崩血刀法都研究透了。 原来黑月会给他们秘笈,让他们学会血脉经,崩血刀法,只是引他们与白虎堂争斗,诚如白裳所说,这其中若有人能活下来,亦不能不加入黑月会,因为已无其他退路,黑月会因此,亦得到了强助。 至于那些没能活下来的人,也起到消弱白虎堂的力量,减轻黑月会的压力的作用。 就算这人最终如青少麟那样,没有加入黑月会,但亦最终走到了反武皇的路上,黑月会的目标也算达到了。 “原来是这样……”青少麟喃喃道。 他们这些被黑月会传授秘笈的人,原来只是被用来对抗朝廷的棋子,若不是他见到了武一刀,学会了七杀刀,若不是他得到了紫鳞内丹,他可能早被白虎堂的人杀死。 他以为的救命恩人,原来也不过是在利用他,从青狼帮手下救了他,转身将他推入白虎堂的虎口。 原来,修炼黑月会的《血脉经》,崩血刀法,就是黑月会的投名状! 他脑子瞬间划过一道光,那时,在车上,听完范深救他的那一夜,白裳曾问过他一个奇怪的问题——将来会不会恨他们,自己还奇怪,怎么可能恨他们呢,是自己选择了反叛朝廷的道路。 原来并不是的,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设计了。 当初崩血刀法被白虎堂的人轻易看破的谜底终于揭开了,但此刻青少麟心口仿佛被刺出一个大洞,他脸色发青,一下子坐在椅子上,眼睛定定看着白裳,“怎么会这样……” 他冒着生命危险在万安寺救范深、到大理寺救关汉飞,就像是个笑话一般。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人家布局。 “如果你恨我们,我能理解。”白裳道。 青少麟勉强牵出一丝笑容,看着白裳,摇摇头,道:“我不恨你们,我只是觉得有些荒诞可笑,恭喜你们啊,你们这大撒网,总算逮到一条好鱼了,我把关汉飞也救出来了,你们这投入,也算高回报了。咱们以后,各不相欠。” “你本来就不欠我们的。”白裳将手中的残花放入青少麟手中,“谢谢你的花,感谢你救出关大哥,是我欠你的。” 她拉开门,门外已繁星满天。 青少麟见她腰间衣裳有血色,惊道:“你受伤了?!” 白裳没有答他,她整理好面容,恢复成一个老妪,径直走出门,走入黑夜中。 青少麟站在门边看着白裳慢慢走远,他知道他终于可以和她平等的站到一起,但亦清楚知道,两人间隔着万里沟壑。 因为,那道黑暗的裂痕,从一开始就已存在了。 白裳,再也不是他心中仰慕的人了。 青少麟看着天上的启明星,将手上的残花放到桌上,转身关上门,然后毫不停留走出胡同。 第1章 黑凰军 郇州西门只有寥寥几艘小渔船,停靠岸边,平时门外聚集的渔贩、乞丐此刻一个不见。 青少麟弃舟上岸,看着眼前一切,心潮澎湃。 他当初被青狼帮追杀,就是从这离开郇州,是时生死难料,却没想到,过得年许,自己重回郇州时,不但清除了青狼帮,还成为江湖一流高手。 世事难料。 逃离时,他还一无所有,如今他回来,郇州最繁华的营生,都与他紧密相连。 王半城与葛长辉在郇江打造的烟柳胜地,王霸江州的东海镖局,都在他控制之下。 青少麟自玉京一人一舟,直返郇州,一路上,他看着滔滔江水,思潮起伏。 武三泰是错的,但黑月会亦是错的,武三泰没将百姓当人看,而黑月会也好不到哪去,普通人,也不过是他们争斗的工具。 他曾以为黑月会可以为他带来正义,但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他们利用的棋子。 他不要作棋子,世人也不应该是武三泰、关汉飞这些人的棋子。 不能让武三泰这么残暴的人主宰世界,但也不能让黑月会这样的组织成为新世界核心。 他决意帮助江珂月,但非复国,而是建立新朝。 他从前迷迷糊糊,随波逐流,但现今,他已发现,与其让那些糟糕的人来主导世界,不如由他们来。 至少他感觉自己,没那些家伙那么混账,自以为是。 所以他才要回郇州,重新布局。 他从当初离开的西门上岸,过往一切,历历在目,青少麟穿过西门,慢慢行至当初的“银钩赌坊”。 那是他年少梦想之地,他和小丁曾畅想,未来有天,怀拥美女,一掷千金,放肆豪赌,纵情酒色、夜夜笙歌。 如今这梦想之地,已烧成白地。 青少麟站在废墟前,不禁唏嘘连连。 他找人一问才知道,赌坊原来被青狼帮给烧了,蓝玉虎还被人打断腿,扔到火里,那惨嚎声,火息后数天,似乎还能听闻到。 青少麟叹了口气,幸得青狼帮已被消灭。 路人见他叹气,马上道:“兄弟,到东门金钩赌坊去,那比当年的银钩金碧辉煌多了,绝对让你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好,我正要去看看。” 青少麟一到城东门,远远就看到江边立着一座“金楼”,自上而下金光灿烂刻着三个大字“入云阁”。 比起当初的入云馆,实是气派多了。 入云阁江畔,一字排开停着十多条富丽堂皇的大船,江边礁石阴影下,懒洋洋躺着一排乞丐,想是这边乞食比城西好,都转到这边来了。 他看到楼下还聚着不少人,慢慢挤入去,见一青年男子眉飞色舞道:“我早就说过,红玉大家仙姿玉色、兰质蕙心,这天下只有霓媛大家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何放楚!”青少麟讶然叫道,这人竟然是当初想要劫持红玉的何放楚,他脸色苍白,身体羸弱,衣着朴素,比初见时的风流倜傥、骄横放肆,实是相差甚远。 何放楚见有人叫他,见青少麟甚是眼熟,指着他叫道:“这位兄弟……甚是面善啊。” 青少麟比当初见他时,已长高一截,脸上的稚气已消去,人已变得成熟沉稳,何放楚已认不出,眼前之人正是当年让他吃尽苦头的青涩少年。 青少麟此时再见他,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一点也不觉得此人讨厌了,抱拳道:“何公子,近日可好?” 何放楚抱拳回礼道:“还好还好,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青少麟看着他定定道:“何公子,一切顺利。” “啊!”何放楚完全摸不着头脑,见青少麟挤出人群,就这么走了,不由得大是奇怪,喃喃道:“这人到底是谁呢,看着这么眼熟……” 青少麟感觉曾经的敌人,在时光面前,在回忆面前,此刻都成了他的朋友,他就像失去一切的离魂,在他们身上寻找着自己的痕迹。 红玉应该就在楼上,但青少麟却还没想见她。 他得先去找江珂月和葛长辉。 东海镖局在郇州的名头更响,门前的石狮张牙舞爪,镖旗迎风劲舞,猎猎作响,十八名镖师在门前站得笔直。 青少麟如风中的羽毛,轻轻飘落屋顶上。 他伏下身,见后院练武场围着数十人,场中央江珂月手持木匕,以一敌五,趋避如电,直杀得五个镖师不住后退。 他们大喝狂舞手中利刃,想斩断江珂月的木匕,但江珂月每一次都敏捷的自他们刀剑的空隙中闪开,如在雨箭中灵敏穿梭的海燕,眨眼间却又轻飘飘的落到他们身旁,木匕飘忽的划向他们咽喉,逼得五人连叱带吼,竟不得不相互靠背抵抗她的攻击。 江珂月一个人,竟然逼得五名镖师缩手缩脚,狼狈不堪,操场周围的一众镖师看得目瞪口呆。 操场边一大汉叫道:“停手吧。” 江珂月左足点地,身子如托着风一般,飘逸落到三丈外。 那五人停下手,全身是汗,江珂月的压迫力,身在其中更感可怕,似乎呼吸之间,匕首就划开喉咙刺盲双目。 那大汉道:“江姑娘武艺果然高超,你们还不多谢她的指点,若不是她手下留情,你们五人现在已身首异处了。” 那五名汉子立时单膝跪下,齐声叫道:“多谢江姑娘指点!” 江珂月藏着眼角得意的笑意,合掌恭敬道:“谢谢五位大哥陪我过招!” 青少麟见那说话的大汉眼熟,仔细辨认才看出,原来是神机堂的铁玄,他此前被宋失乡重伤,现下终于好了,只是听声气,似乎元气还未全复原。 神机堂和东海镖局联成一派,火云帮虽灭,但武皇仍在,他们亦隐在镖局之中,借势不断壮大自己,最终要挑战扳倒武皇。 铁玄目光闪烁,看着江珂月,缓缓道:“江姑娘可不像是大富人家子弟啊,武功比我们这些老江湖还好。” 江珂月笑道:“是啊,我自小只对练武感兴趣。” “这可不是感兴趣,就能练出来的啊。”铁玄意味深长道。 江珂月点头道:“真正的好武功,想必要在生死边缘才能练出来。” 她左手一下间拿出一把黑匕首,将右手的木匕首划断,道:“我们下一场,就来真的了,只有真刀真枪,才能让大家真正成长起来,才能守卫东海航道。” 满场数十镖局子弟面面相觑,想不到看似娇柔的江大小姐,竟然这般铁血。 铁玄大喝道:“好,就要这样练,非此不能出铁军。”他说完紧紧盯着江珂月手上的黑匕首。 江珂月递到他跟前,道:“铁大哥,这据说是天外陨石中的玄铁打造的,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铁玄铸了半辈子兵器,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凡品,这匕首入手异常沉,锋刃内敛,点头赞道:“这真是好东西啊……天下兵器锋锐,此匕必居前三。啊,我这老毛病又犯了,你们看什么,快好好练。” 他本来此督阵的,一下子又被利器吸引了。 江珂月喃喃道:“不知能不能刺穿那人的雷盾。” 铁玄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 江珂月摇摇头,她突然转头望向屋顶,叫道:“青大哥,你不下来指点指点?” 众人都吃惊的望向屋顶。 青少麟咳了咳,站起来,笑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来的?” “你故意不摄气,你那味道、气息,连狗都瞒不过。”江珂月道。 青少麟摸摸头,道:“我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厉害了。”他本想偷摸进来,试一试他们,没想到失败了。 铁玄抱拳激动叫道:“青兄弟,你终于来了,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们还能联手做笔天大的买卖!” 青少麟忙跳到操场,向铁玄行礼道:“铁大哥,上次多有冒犯,您别见怪。” 铁玄哈哈笑道:“不怪不怪,若不是那样,我们也没能走到一起,把火云帮给收拾了。哥哥我还没听你讲玉京的琉璃之夜呢,你一会一定要仔细讲讲,宋失乡那王八蛋怎么死的,朱焰天、雨亦农这些绝顶高手,怎么死的?” 四周的镖师亦围上来,青少麟早成了他们心中的传奇,但若非铁玄亲说,他们真不相信眼前这有些腼腆的少年,竟然是玉京那惊世一夜的主角。 青少麟与众人打听过招呼之后,便和铁玄、江珂月三人入里屋,他好奇道:“怎么不见葛大哥、虹姐他们?” 江珂月笑道:“他们和铁石大哥一起,去迎接某位大人物了。” “谁?” “你猜?”江珂月调皮道。 “江叔?”青少麟有些吃惊,“江叔来了?一切顺利吧?” 江春年在杭州负责海船的改造,青少麟没想到他竟然能抽身过来。 “顺利,有啥不顺利的,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他们直接在泉州造船,那资源充足,船工又多,放心。”江珂月轻松道。 青少麟望着外面庭院,道:“我们还是慢了,假若能再快点就就好了……” 铁玄笑道:“青兄弟很缺钱花么?” 青少麟这才想起,对方不知道江珂月的真正身份,他道:“虽说光有钱不能打倒武皇,但没钱也是不行的,我们需要更多的龙枪、火炮,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 铁玄讶道:“青兄弟要打倒武胖子?为什么?” “为了我自己。天下苦这王八蛋久已。”青少麟沉声道。 铁玄望了望一旁江珂月,有些惊讶,青少麟竟然当着江珂月的面,直接说出这大逆之罪。 而江珂月竟然一副见怪不怪,云淡风清的样子。 “铁大哥,您可知,她是谁?”青少麟轻声道。 铁玄定定望着江珂月,眼中慢慢泛起惊疑之色,道:“难道……难道……” 江珂月似是一点也不意外,青少麟突然将她身份披露给铁玄,她转过身,走近厅中的官椅,缓缓坐下,松开头上的玉簪,黑发如流云般落下。 “是我。”她雍容闲雅道。 转眼间,她似乎变了个人,一下子从武功高强的大小姐,变成了仪态万方、从容不迫的公主。 连青少麟都看得呆了,他也从来没见过江珂月这模样,她坐在厅中,似乎有一些异样的光芒自她身上散发出来。 那是普通人,绝对没有的容光。 “……果然是公主!”铁玄浑身一震,“……天佑我们……您您还活着!” 江珂月缓缓将头发重新盘好,插上玉簪,她走到铁玄身前,拔出匕首,在右手手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自掌沿沥沥滴在地上,她面不改色道:“铁大哥,你愿不愿跟随我,征讨武皇,直到正义、公正、仁爱、良知重回人间。” 铁玄一怔,跟着毫不犹豫拔出腰间的大剑,右手往剑上一抹,亮出鲜血淋漓的右手,和江珂月右手紧紧握在一起,铿锵有力道:“神机堂愿追随公主,鞍前马后,执鞭随镫,唯公主马首是瞻,誓死相随!” 青少麟亦一指画开右手,将血手搭上去,大声道:“青少麟也愿追随公主,征伐武皇,直至建立百姓幸福乐业的新朝!” 三人手一搭,都感觉热血沸腾,铁玄哈哈笑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起个名字,师出有名嘛。” 江珂月见青少麟目光炯炯,道:“看样子,青大哥有想法。” “黑凰军!”青少麟道,“怎么样?” 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一如江珂月一般。 黑凰焚天,燃尽世间一切不平事,一如他们的理想。 江珂月、铁玄马上拍掌叫道:“这名字响亮,就这名字!” 青少麟倒满三杯茶,“我们以茶代酒,祝贺我们黑凰军,崛起!” 三人一饮而尽,一时间心中豪情万丈,仿佛前头什么困难都能踏平,铁玄意犹未尽道:“这茶总感觉差点,还是喝酒比较合适。” 青少麟、江珂月两人哈哈大笑,青少麟笑道:“下回,拉上大伙,我们再喝个够。” 铁玄看着他道:“你肯定没跟葛、闵二人说公主的事吧?你打算怎么办?” 青少麟望向江珂月。 江珂月白了他一眼,“你不都想好了么,看我干啥。” 青少麟连咳数声,道:“直说,不掩了,往下都是大事,再瞒下去,就不合适了。” 铁玄沉吟道:“如果少了葛镖头他们,我们也能扛起东海航路。” 青少麟摇了摇头:“如果要对抗整个自在岛,只怕还不够。” 明阳的野心,昭然若揭,也许某个时刻,就对他们下手。 “最好能把葛长辉留住。”铁玄挠头道,“这种事,这家伙擅长。” 但愿吧,但谁能知道葛长辉的选择呢。 青少麟知道,自己一定会尊重葛长辉的意愿,他跟黑月会不一样,他不立投名状,将别人捆绑过来。 那样,实在太差劲垃圾了。 第2章 招安 镖局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青少麟微笑道:“江叔已到了。” 江珂月、铁玄忙奔出门去迎接。 铁玄亦是第一次见这杭州大富商,见对方自马车上下来,脸胖身圆,走起路来还有点气喘,未开口说话,脸上已堆满笑容,他愕然转头望向青少麟。 这仁兄是当年在江中救起公主的侍卫统领? 闵虹、葛长辉、铁石领着江春年刚进院,没想到青少麟竟然在,不禁又惊又喜,葛长辉叫道:“兄弟你来怎么不打个招呼,让我为你接风洗尘啊。” 江珂月笑道:“算了吧,他是来当刺客的,他才不要你接风洗尘,他只要疾风暴雨。” 葛长辉笑道:“原来兄弟是考察我们来了。” “那可不敢,只是想家,回来看看。”青少麟笑道。 “既然想,怎么不早点回来。”闵虹看着青少麟笑道,“你若早点回来,赶上我这分局开业,说不定还见得到人。” 青少麟知道她在说万雪梅,忙咳嗽一下,道:“祝贺你,重振东海镖局。” “还是多亏你们,才有我今天。”闵虹道,“想起到四海镖局那天,真像梦一样。” “是啊,鲁术和八叔还好吗?” “他们还好,在总局那头忙着。” “是嘛!” 闵虹解释道:“我们这边主要保郇江两岸入云阁、金钩赌坊、青纱里一带的太平,总局那负责日常的运镖。” 青少麟见江珂月拉着江春年,铁玄拉着铁石,都到一边密密私语,显是通报刚才神机堂加入黑凰军一事。 他对葛长辉、闵虹道:“辛苦你们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葛长辉道:“青兄弟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打下来的,以后再听你这么说,就是不把我和闵镖头当自己人了。” 闵虹微怒:“就是!你是嫌我们没在前头出生入死么。” 青少麟哈哈笑道:“是我说错是我说错,葛大哥、闵姐莫怪。” 葛长辉道:“听江大小姐说,你又到玉京办事,还顺利么?” 青少麟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是救出了关汉飞,但感觉又被李幸澜、万炎拿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顺利了。 “一言难尽。” 葛长辉见他这样,忙道:“那咱们回屋细聊,回屋细聊。” 一行人入得里屋,叙过茶,只有青少麟、葛长辉、闵虹、铁玄铁石兄弟,江春年、江珂月,葛长辉于是把他们现下的状况说了。 四海镖局原全国各分局的镖师,加入了东海镖局中,东海镖局一举成为江州第一大镖局。 而神机堂也在石州虎咆镇重开门户了,日夜为他们锻造刀剑、防甲。 火云帮覆灭后,他们都重出江湖,大张旗鼓干起来。 而郇州的烟柳胜地,则全由红玉来打理,依着东海镖局在江州的势力,亦无人敢闹事,所以一切都很顺利。 现在葛长辉、铁玄他们的重心,是要为东海船队打造一支护卫队,这支护卫队的任务就是为了守护船队,保护江春年。 他们挑选了50个人,日夜操练,本是铁玄负责,但江珂月来了之后,他们才发现,这江家大小姐,竟然武功如此的好,比铁玄还高得多。 这才改由江珂月直接训练他们。 江春年听葛长辉说完,亦告诉他们,货船在泉州的改造一切顺利,他们亦招到了所需要的熟练水手。 葛长辉拍手道:“那太好了,现在我们既有船,又有人,还有最顶级刀剑护甲,青兄弟,你再指点指点兄弟们,把他们武功练扎实点,那我们基本能出海了。” 只要出海来回一趟,黄金万两,一条富可敌国的商路,就此打开。 葛长辉说完,见除了他和闵虹之外,众人都脸无喜色,他和闵虹对望一眼,道:“怎么了,你们一点也不高兴?” 青少麟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若有人突然对你们下手,那我们的事,就完蛋了。” 葛长辉疑道:“谁还会来暗杀我们?朱焰天的火云帮已灰飞烟灭,明阳短期内,也不会对我们动手,我们还有什么人要防?” 青少麟苦笑,葛长辉他们以为这只是笔清白的生意,却不知青少麟他们干的却是叛逆的买卖。 看来这事的确不能再瞒下去了。 “我有个事,想跟你们说。”青少麟对葛长辉、闵虹道。 他说完这话,脑中竟然浮起白裳,白裳当时也是这么对他说的——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似乎在某一个瞬间,他明白了她的心情。 有些事,的确是没法瞒下去啊,而且说出来对方纵是选择离开,亦没有办法,毕竟是自己欺瞒在先。 再瞒下去,就对不起对方的付出了。 想白裳当时,亦是如此的心情,青少麟感觉自己似在被审判一般。 葛长辉、闵虹有些愕然的看着他,一如当初的自己。 江珂月道:“我们到外面等下。” “好。”青少麟点点头。 江珂月、江春年、铁玄铁石他们默默走出屋,拉上门。 葛长辉若有所思收回目光,望着青少麟,闵虹脸色脸无表情,道:“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江珂月,是乾朝的长公主,江春年,是乾朝的侍卫统领,赵平安。” 闵虹惊在那里,葛长辉则不动声色,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青少麟继续道:“当年袁诚汉叛敌的事,就不用说了,赵平安抱着公主跳下江,改名换姓,远离江湖,做起了生意。我在定阳府处理完那剑奴的事后,偶遇上公主,我们一起到玉京,没想到,遇上袁诚汉再叛之事。” “玉京那晚的事,你们都大概知道了,只是有些细节你们不知道……” “我们当然不知道。”闵虹冷笑,“你就没想过要告诉我们?这么大件事!” “正为这事太大,我才不能告诉你们。我瞒着你们,也很不好受!”青少麟长叹一声,继续说道:“袁诚汉那夜到底还是死在公主手上,之后,我们又到自在岛,追捕袁诚汉的私生子袁笑哀,他身有乾朝的宝藏……” 闵虹忍不住道:“你们上岛,不只是和明阳谈东海航道的事?” “东海的事要谈,但拿下袁笑哀,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们拿下没有?”葛长辉问道。 青少麟又叹了口气,“没有,被石曜的人截走了。” “安西王?” “嗯。” 闵虹盯着青少麟道:“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们?为什么不瞒下去?” 青少麟躲开她的目光,一如白裳躲闪他,他望向窗外,江珂月他们四人,正站在那里,等他们的消息,他道:“因为来不及了。石曜得到宝藏,可能很快就要反了,我们不想天下落到这样的人手中。我们成立了黑凰军,神机堂已加入我们了。” 神机堂加入公主,是意料之中,他们本就要杀武三泰,他们目标一致。 葛长辉看着青少麟道:“你们决定公开公主了,是不是?你们要公开的招兵买马?” “是。” 闵虹向葛长辉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这样做,武皇知道了,就会派人来解决我们,所以他才会担心我们被暗杀。” 青少麟道:“是。我们会身处险境,不能再瞒着你们。” “那现在怎么办?你突然把这事说出来,现在我们怎么办?”闵虹怒道。 “你们可以不跟着黑凰军走,可以保留现在的一切,闵姐,你的东海镖局,葛大哥,你的四海镖局,还郇州一切,一切都是你们的。” 葛长辉点点头,道:“也不坏,这像我当初跟你们描绘的目标,都实现了。但假如我们要加入黑凰军呢?” 青少麟摸着鼻子道:“我先告诉你黑凰军下一步要做什么,你们再做决定,我们首要一件事,就是把明阳踢掉,把自在岛拿下,这样黑凰军,就有了一个安全的立身处,同时,也能通过东、南海航路挣钱,打造更多的战船、火炮。有了这些之后,我们才能回过头,对付石曜、武三泰。” 葛长辉苦笑:“自在岛海贼有千多人,且明阳武功亦甚高,他们又擅海战,你们怎么打得下?” 青少麟亦苦笑道:“这是不做也得做的事。” 明阳就是东海的王,若是能把他拿下来,那黑凰军才能有叫板武三泰的实力,只是这骨头,实是非常难啃。 闵虹喃喃道:“你们真是疯了,是不是,明阳可比朱焰天,难对付多了。” “所以,才要告诉你们,这仗,与你们无关,你们不必跟着我们一起打。” 葛长辉用手指轻敲着台面,问青少麟道:“你呢?你为什么要回入黑凰军?” 人人都问他这问题。 “我只是看武皇不顺眼罢了。”青少麟轻描淡写道。 “天下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但也没几个冒诛九族的危险反他,你知道白虎堂、赤雷军他们已经把黑月会、风云会都打得奄奄一息了么?你们跟武皇斗,有什么希望?为什么不多赚点钱,到时候逃到海外也好。”葛长辉轻轻道。 青少麟摇摇头道:“眼前的太平都是虚的,等石曜一反,天下就乱了,若我们不能在此之前,抢得先机,那天下,就会比现在还惨。” 葛长辉用手指敲着台面,不作声。 闵虹定定看着青少麟道:“这些事,你跟红玉讲了没有?” 青少麟摇头,“晚点我就跟她说。” 闵虹道:“你是劝她加入你们,还是远离你们?” 青少麟犹豫一下,道:“她应该会,跟着我们。” 葛长辉“嗯”了一声,看着闵虹道:“虹师傅,怎么办?” “葛师傅,这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闵虹硬声道。 青少麟忙道:“这事太大,你们不用现在答复我们……” 葛长辉没理他,徐徐道:“我原来只想把四海镖局开遍天下,现在看来,再跟着你们,恐怕要把脑袋别在裤带上,打遍天下了。” 闵虹亦道:“我原也只想把先夫东海镖局办下来,现在看来,再跟着你们,恐怕我很快就要去追随先夫了。” 青少麟点头道:“我明白,这种杀头大事的确……” 葛长辉摇头道:“你不明白,你邀请我们加入黑凰军没有?你想不想我们加入你们?” 青少麟一愣,道:“那当然。” “但你没开口!” “我……不想强迫你们!” 闵虹哼了一下了道:“你能强迫得了我们?” “不是。”青少麟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这杀头的大事,我怎么好叫你们……” “杀头的大事,你以为我们就怕了?我们江湖中人,每天都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脖子上砍个疤的事,就能吓倒我们?”闵虹冷冷一笑。 “黑凰军,真的需要我们吗?”葛长辉道。 “当然当然……葛哥闵姐,你们这是,这是要加入黑凰军?”青少麟张大嘴,合不上拢。 “你这心思,葛大哥一早就看明白了。”闵虹见他傻愣的样子,突然笑起来,“我们虽不知道江家大小姐竟然就是公主,但葛大哥悄里跟我说,你挂着反贼的名头,铁大哥他们又一心反武三泰,想来这样下去,我们估计早晚也会被拉上贼船,就算跟天下人说没跟你们一伙,估摸着也没人信。所以,你今天开这口,葛大哥早就料到了。” “你们……你们这是在耍我……”青少麟叫起来。 “谁叫你什么大事都瞒着我们!不耍你耍谁!是吧,葛大哥!”闵虹嗔道。 葛长辉道:“青兄弟,当初若不是你出手,自仇无君手里救下我们,我们早投胎了,这命都是你捡的,你叫我们干什么都行,你顾忌什么!” “对,当初要不是你……那样救下我……”闵虹脸一红,继续道:“你三番四次救我,难道看着你独向虎山行,陷入危境,我们要袖手旁观么?” “不是,我只是不敢,我担不起……”青少麟结结巴巴道。 “你担不起,公主担得起。”葛长辉道,“黑凰军可不是你的。” 闵虹道:“对,若你们真想我们加入,你让公主来,好好给我们招安。” 青少麟松了口气,马上道:“好好。我马上叫公主来!” 他心情复杂,葛、闵两人肯跟随他们,那是最好的了,但又感觉此刻肩头的担子又沉了。 第3章 伙伴 周令月,乾朝第一公主,现名江珂月,赵平安,乾朝御前侍卫统领,现名江春年。 为匡复大乾,灭绝贼寇,招天下之贤士,共铸国之利器,诛除邪奸,扶善惩恶……现诚邀青少麟、铁玄、铁石、葛长辉、闵虹诸君,涤瑕荡垢,复天下清朗…… 仪式行毕,青少麟他们数人起立,江珂月、江春年却坚持伏地一拜,唬得他们又连忙跪下。 江珂月正色道:“是我应该谢你们,在这艰难时刻,仍能守护弱小,抗击强暴。” 众人分座坐下,江珂月坐上首,她向葛长辉道:“久闻葛大哥谋略过人,这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走?” 葛长辉沉吟道:“公主过奖,我们目下缺的,仍是人,要打自在岛,现下的人是不够的。” 江春年点头道:“是。所以公主亦决意,成立黑凰军,公开招募反玄义士。” 江春年一到来,听到公主竟然要公开身份,成立黑凰军公开反击武皇,亦不禁吃了一惊,但江珂月道她已思之良久,青少麟一回到,时机刚好,遂顺势而为。 江春年虽担心公布身份后她的安危,但想到此事总不能避免,且公主明显长大,已有了自己的决定,他亦只能听从。 葛长辉点头道:“天下间反玄朝、反武三泰的义士,闻听公主未亡,多会投至麾下。只是,这样一来,我们立刻就成了武皇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武皇势必会对我们发动雷霆一击,这是犹为可虑的。” 江珂月亦想到这层,她道:“那可怎么办?” “黑凰军是必定要公开的,但我们先缓一缓,先有限的公开,待我们站稳脚跟后,再在全国公开。” “有限公开?怎么说?” 葛长辉抚着下巴,看着青少麟、铁玄、闵虹等人道:“咱们先在反叛军中公开,怎么样?” 青少麟和闵虹等人面面相觑,青少麟道:“你是说,在黑月会、风云会中先行公开?” 葛长辉点头道:“对,我们组织一次屠龙会,邀黑月会、风云会、金雨楼、天一盟,雷霄堂一同参加,共商屠龙大事,到那时,我们就公开亮相。” 众人一听,都拍掌叫好! 闵虹略忧虑道:“但黑月会、风云会近来一直被朝廷猎杀,尤其黑月会,他们会到么?” 若黑月会、风云会这两个天下最大的反抗军不到,那这屠龙会声势就小很多。 青少麟摸着鼻子,道:“有合适的理由,我来请,他们应该到。” 见众人有些疑惑,青少麟道:“风云会的武一刀,武大哥,与我亦师亦友,是生死之交,他一定会到的,而黑月会的关汉飞,我刚从玉京救他出狱,所以,他应该会给我这面子。” 众人一听,除了江珂月以外,人人都吃了一惊,葛长辉啊了一声,道:“你一个人救了关汉飞?那个黑月会的关汉飞?” “对,这趟跑得还算顺利。”青少麟要赶忙转话题,否则再细问起来,自己和澜贵妃在地道的丑事说不定就曝光了。“那我来邀请,地点在哪?” 葛长辉拍腿叫道:“那就好办多了,青兄面有这层交情,他们必到,只要他们到,那金雨楼、天一盟这些也不在话下。地点嘛,大隐隐于市,我们借个富人的大宅子,办个热闹的生日宴,通过我们全国各镖局分号,把消息送出去,神不知鬼不觉请他们过来。” 众人纷纷点头,江春年想到以后消息可由各地镖局分号悄无声息的传出去,亦不由大是兴奋。 闵虹道:“那他们参加这屠龙会,会加入我们么?” 葛长辉摇头道:“黑月会、风云会根基深固,应该不会。” “那有什么用?” 江春年笑道:“黑月会、风云会被武三泰压着打,肯定憋着一股气,但他们也无力反击,如果我们能出其不意的,铲除彭啸虎、连万城、李神锋,那他们就能替我们拿下自在岛了。” 他是大内侍卫总管,一听葛长辉要搞屠龙会,已看出这里面的利害。 葛长辉拍手道:“果然姜是老的辣,江叔一眼就看出来了。” 江春年笑道:“关键我们有能完成这事的人。” 众人都知道,他说的是青少麟,青少麟他们那夜一下就干掉了雨亦农、卫宪、朱焰天这些大高手,又一人救出关汉飞,现下要对付彭啸虎这些人,应该甚有可能。 青少麟苦笑道:“好吧,只是每次我干这种事,都会莫名的出漏子,你们到时做好准备就好。” 江珂月突然道:“我们能不能简单点,直接去把武皇杀了?一了百了!不要拖那么多人再打仗了。” 闵虹道:“能这样最好了,擒贼先擒王!只是武皇没那么容易刺杀。” 江珂月望着青少麟:“直接用那条地道!” “什么地道?”众人都望着青少麟。 江珂月道:“我们曾留下条地道,直入皇宫。” 众人大喜,却见青少麟摇摇头,说道:“对不起,这地道,可能被澜贵妃发现了。” 他放李幸澜回去,虽说都是蒙着头,但以这女人的精明,不难猜出青少麟必是从宫中秘密地道进到她寝宫,事后肯定全面搜掘一翻,找出那地道。 因为要救关汉飞,自己竟然失去了一条可以直插敌人心脏的地道。 有可能完全扭转战局的地道。 救关汉飞的代价真是太大了。 江珂月亦不禁苦笑,自己劝他利用地道救人,却没想到原来会这样,实是思虑不深。 见两人面色沉郁,江春年不甘心道:“再试试?说不定还有机会。” 江珂月摇头道:“再去就危险了,那地道说不定成陷阱了,宁九啸也不定成了他们的人了。” 青少麟心一动,道:“这事事关重大,如果这地道还通着,那我们就能一击毙命,我找机会再去探探。” 他突然想到澜贵妃不一定关了这地道,青少麟对她来说,并不危险,危险来自武皇、国师万炎,说不定她留下这条逃命的地道。 众人叹息失去地道之利,又提到宝藏一事。 青少麟、江春年都暗地将宝藏落入石曜手中的消息散布出去,只等事发,倒逼石曜反武三泰。 江珂月道:“待石曜一反武三泰,我们就向世人,发布黑凰军举旗起义的消息。” 葛长辉赞道:“公主这时机选得合适。” 这消息若早一步发,武皇就全力对付他们,正是要趁着石曜向武三泰发难之际,他们再给武三泰补上一记重拳。 江春年道:“公主,我还是觉得,皇上留下的宝藏绝不能落入石曜手中。我们一定要把它夺回来。” 这宝藏一直缠在江春年心头,他不能容忍乾朝的宝藏落在外人手中。 他道:“武三泰最怕就是石曜拿到宝藏,所以,只要他信袁笑哀在石曜手中,石曜就没别的路可走。我们可以偷偷去抢回来。” “再者说!”江春年大声道:“我们抢得了,石曜就算说,宝藏丢了,也没人信他。” 江珂月道:“江叔你的意思是?” “我们须尽快动手,晚了我担心宝藏就没了。” 青少麟道:“但明阳的事,我们也要尽快处理,若我们能尽快拿下自在岛,我们既可以保住东海航路,一直赚钱输血,壮大武力,又可以坐山观虎斗,等石曜和武皇斗得两败俱伤,我们一举击溃他们。” 江春年叹道:“事情变化甚快,我本以为,有些时间让我们准备,想不到我们马上就要对明阳动手了,我们不但要胜,而且要大胜,否则,即使我们赢了,也抵不住武三泰或石曜接下来的攻击。” 只要你虚弱,敌人就会毫不留情的攻击你。 葛长辉道:“我们现在,只有300多人。” 铁石道:“我们只有100多。” 江春年道:“我那有200多。” 青少麟问道:“明阳多少人?” 江春年道:“近2000人。” 600人对2000人,还要大胜,形势很不乐观啊。 闵虹道:“加上黑月会、风云会,应该会好很多。” 江春年摇头道:“我们不能把希望全放在他们身上,我们终究还得靠我们自己。” 铁石道:“我们现在有四把龙枪……” “四把远远不够。他们还有很多红衣大炮,他们还有战船。” 青少麟道:“我们可以借着交钱的时机,突袭明阳,我可以跟他同归于尽,但……我会没事的。” 江春年道:“他也知道你没会事,所以他不给你这机会的。再说,就算明阳死了,我们也抵不了全岛人的进攻。” 铁玄突然道:“我们可以弄来一些火炮!” 火炮当然威力绝大,可以以少胜多,但火炮已禁绝江湖,铁石道:“哪里还有?霹雳堂都给武三泰端掉了,没人造火器了。” 铁玄道:“除了铁火堂,你莫忘了,他们也姓雷。” “我没忘,但他们都隐匿起来了,也没人知道他们在哪。” 铁玄嘿嘿一笑,道:“我刚好知道。” 铁石奇道:“你怎知道?” 铁玄道:“有人告诉我,那人你亦见过。” 铁石皱眉道:“我见过,我怎么不记得?” 铁玄道:“你还记得有一年,有个人到我们来,要订一把龙枪么?” “有这事?” “我们说没有这东西,这人硬说我们不卖给他,跟我们打了一架。”铁玄道。 铁石“哦哦”几声,似乎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人。” 铁玄笑道:“这人脾气火爆,可惜没青兄弟那样好的武功,被我们三下两下放倒了。” 青少麟厚颜哈哈一笑,道:“像我这样脾气暴躁武功又好的人可不多。” 众人哈哈一笑,铁玄笑道:“那人被打得头破血流,落荒而逃,但他逃跑说了一句话,你记得么?” 铁石道:“他骂骂咧咧,我哪知道他说什么。” 铁玄道:“他说,他妈的,神机堂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给我等着,龙枪算什么玩意,等老子搞来那东西,你们就等着跪地求饶吧。” 众人见他竟然将那人的脏话亦记得清清楚楚,都又好笑又惊讶。 铁玄正色道:“我一听这话,就留上心,你想,这世上比龙枪厉害的东西是什么,只有火炮龙雷了。所以我就找人跟着这人,一直跟到了开封一座大宅,那人进去那大宅后,半会没到又被人打一顿扔出门,他又骂骂咧咧说儿子打老子,姓雷的没好死,就瘸着腿走了……” 铁石截道:“这宅子就是雷厉他们的?” 铁玄点头道:“可能是,我着人在那盯了几个月,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反正他们不再做火器了,也不用担心他们,就渐忘了这事,现在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青少麟拿起桌上的橘子,放下一个,道:“屠龙会要开。”又放下一个,“宝藏要夺;铁火堂要找;明阳要打。” 四个橘子排成一列。 “我们要先做哪个?” 葛长辉沉吟道:“屠龙会通知到他们,需要三四天,他们赶来,也需要三两天。” 江春年道:“石曜夺宝的传言,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发酵到全国。” 铁玄道:“这到开封,日夜兼程,亦是2-3日的事。” 江珂月道:“那就先去找火炮,再开屠龙会,然后我们到时择机,看看是先攻岛,还是先夺宝藏!” “好!” 青少麟道:“那我和玄大哥一起去开封。” 铁玄道:“嗯,铁火堂的雷厉雷火兄弟,我也有些交情。” 江珂月突道:“我也去。” 江春年道:“公主,您不是要在这加练他们的武功么?” 江珂月笑盈盈道:“这事,您比我熟、比我厉害,比我有经验,我跟青大哥再去江湖历练历练。” 葛长辉咳嗽一声道:“公主,您现在是我们的核心,若是您有什么事,那……” 江珂月道:“青大哥会护着我的,我可不想变成一个啥也不会的人,你看武三泰、石曜,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出来的,若我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证明我就不是真龙天子了。” 一众人听得苦笑连连,青少麟道:“公主有我护着,你们不要担心。” 铁石突然道:“啊,我倒忘了。你们等下。” 他急匆匆跑去后院,不一会拿着一个黑金木盒回来。 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件脏兮兮的黑色背心。 他拿起来递给青少麟,“你扯下试试。” 这背心触手软柔,上面似蜂巢一般,有很多小圆块,青少麟用力两头扯了下,竟然扯不动,他直加了6分力,这背心才被慢慢扯开,但一松手立时复原。 “这是件宝甲。”青少麟吃惊道。 “对,刀枪不入的金乌宝衣。”铁石将宝衣披在铁玄身上,抽出腰间的大剑,大力一剑直刺在宝衣上。 铁玄蹬蹬蹬直退数步,但这乌衣却没破一分。 铁石收剑捧着金乌宝衣对江珂月道:“公主,我们将这宝衣赠您,您平平安安的,带着我们击溃武皇。” 江珂月大是感动,她身披宝甲,手执吹毛断发利器,配以飘逸的身法,俨已成一流刺客。 经过十多年的漂泊,她们终于找到了最坚定牢靠的同伴。 第4章 铁火堂 “就是这里?” “应该没错。” 开封府宽阔的晋安街,尽头一座阔气府邸,晌午时分,如一头瞌睡的巨兽。 青少麟他们星夜兼程,终赶到这疑是铁火堂的隐匿之地。 大门开得甚阔,两家丁正懒洋洋的坐在板凳上。 铁玄拍拍衣裳的灰尘,挺直身,道:“走。” 青少麟和江珂月立时恭敬的跟在他身后,他们现在身份是铁玄的下属子弟。 铁玄走到那府门前,拿出拜帖,递给一家丁,不亢不卑道:“故人神机堂铁玄,求见雷堂主。” 左边家丁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这是田府,这里没有雷堂主,走走走。” 右边那家丁见那拜帖文字竟然刻在薄金之上,心下一喜,接过来道:“我看看,我看看。” 左边那家丁不满道:“老边,你不要又害我挨揍。” 那老边嘻嘻笑道:“不妨不妨,说不得,真是故人呢。”说着拿着拜帖入去后院。 铁玄三人只能干站在那。 江珂月细声道:“怎么样?” 青少麟点点头,道:“他跑去后堂,向人报告了……有人出来了,这人武功还不错。” “比得上我么?” 青少麟摇摇头,道:“比不上。” 江珂月眉都笑开了。 铁玄咳嗽一声,让他们收敛点,两个下属在后面嘻嘻笑笑成什么体统。 只见老边领着一管家模样五十来岁的青衫男子大步走过来,那男子抱拳向铁玄道:“在下费清,见过铁堂主。” 铁玄亦抱拳行礼:“费先生好,在下有要事,求见雷堂主。” 费清冷目如电:“铁堂主,你恐怕搞错了,这里可没有雷堂主了。” 铁玄嘿嘿冷笑一声,大声道:“没想到,铮铮铁骨的雷厉,竟然怕到改换门庭不已,还改名换姓,如今连一个故人都不敢见,看来,我们是高估他了。走。” 说着转身就走,费清喝道:“你敢上门找茬!”他五指如鹰爪,向铁玄右臂抓落。 江珂月清叱一声,挥掌直切费清手肘。 费清正欲甩袖横击,却闻院中一声音喝道:“带他进来。” 费清忙错步退开,拱手道:“铁堂主,请。” 说完亦不等三人回应,转身就向里直走。 铁玄三人随他走入院右首小厅,只见一矮矮胖胖的男子正负手站着,冷冷看着他们。 铁玄松了口气,叫道:“雷兄,久违了。” 雷厉冷冷道:“铁玄,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雷某早已退出江湖,你今天到此,有什么屁快放。” 铁玄哈哈一笑,道:“雷兄果然还是一样的脾气,那我实话实说,我想和雷兄做笔交易。” 雷厉冷冷道:“不做。费清,送客。” “你……”铁玄直是气得七窍生烟,他神机堂丈着刀利剑锐,一向鼻孔朝天,趾高气扬,哪想到雷厉比他还粗莽。 铁玄一拍桌子,喝道:“雷厉,你不要太嚣张,你以为我神机堂会要你的烂火炮,老子的龙枪比你的烂龙雷厉害多了。” 雷厉冷笑:“那你来干什么?” 青少麟从铁玄身后走出来,道:“是我想要。” “你又是谁?”雷厉冷冷道。 “青少麟。” 雷厉脸色一变,“你是黑月会的人!” 青少麟弱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自己在江湖上果然有了名气,但亦果如白裳所说,人人都会当他是黑月会的人,他亦懒得分辨了,道:“雷堂主若能将火炮……” 他条件还没说完,雷厉已断喝道:“你想都别想,滚,快滚,我们一杯茶都不会给你。” 青少麟心下大怒,双目电光暴长,雷厉感觉全身一冷,似乎被一记重锤敲在心房上,情不禁的退后一步。 青少麟冷冷道:“雷堂主,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如此出言不逊。” 雷厉想起青少麟在玉京的战绩,忍住气道:“我们早退出江湖,早没有火器了。即便有,我们也不会给你们的。” 青少麟冷笑:“因为你们怕武三泰,你们怕到连一丝反抗的念头也不敢有,即使把火炮给我们,让我们替你们炮轰那帮王八糕子,也不敢。你们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雷厉脸颊抽搐,他怒笑道:“你们被赤雷军打得落花流水,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就凭你们,也想打败武三泰,做梦。” 青少麟道:“你不必把火器给我们,你只需要把制图给我们,怎么样?什么条件你尽管提!难道你们对他们一点愤怒也没有?如果有,把图给我们,我们会让武三泰知道,你们的愤怒!” 雷厉犹豫一下,还是摇头道:“不,你们走吧,我们只想彻底远离江湖纷争。” 青少麟望望铁玄、江珂月,似乎谈不下去了。 难道真要强抢不成? 铁玄走到雷厉身旁,低声道:“雷兄,借一步说话。” 雷厉疑惑看着他,见他诚恳中带点哀求,终点点头,走到厅另一头屏风后。 铁玄低声道:“我们都作一样的东西,都一样的处境,你想什么,我心里明白得很。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到你这来?难道我是为了黑月会?” 雷厉盯着铁玄,“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把神机堂,押在黑月会身上。”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追随的是,我身后那女孩。” 雷厉一脸惊愕望着铁玄。 铁玄低声道:“你可知她是谁?” “谁?” “你猜!” 雷厉哼了一声,道:“别跟我耍什么玩样,要么你们马上滚……” “袁诚汉就是她杀的,你说她是谁?” 雷厉一震,低声惊道:“是她?她竟然没死!” 铁玄道:“因为她没死,我们才有信心,干翻武三泰这混蛋!现在,就缺你的龙雷了!你给不给?” 雷厉眼光闪烁,思来想去,终还是摇头道:“不不,我们不想再掺和这些争斗了,不论谁赢,我们都是棋子,唯一能赢的办法,就是不参加你们这权力的游戏。” 铁玄怒道:“难道你甘于就这么过一辈子,田大官人!” 雷厉怒道:“你敢侮辱我!” 铁玄冷冷道:“是你们自己侮辱了雷家先人。” 雷厉愤怒咬着牙,瞪着铁玄。 铁玄“呸”的吐了一口痰,转身走出屏风。 青少麟与江珂月见他面色,已知事无成,两人都暗叹一声。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没想到,原来从头到尾,都没有希望。 江珂月挺直腰,道:“我们要昂首挺胸离开这里!” “对。”青少麟亦挺竖起脊梁。 铁玄见他们如此,虽觉幼稚,但竟也跟着昂首阔步,三人如同大功告成一般,气宇昂昂的离开田府。 “这王八池容不下我们。”他们大声叫道,“我们不当缩头乌龟王八蛋。” 费清气得脸色铁青,见雷厉目无表情,有些疲倦的朝他摆摆手,他只好忍住,任由这些家伙大摇大摆走出门。 护在门口的老边他们都惊呆了。 还没走到街口,就见费清自身后跑来,离他们三丈开外站定,怒瞪着他们,最后硬梆梆说道:“先到和顺客栈住下,等消息。” 三人先是一愣,过得一会才大喜起来,没想到,事情竟然有了转机。 看来,雷厉终被他们打动。 三人立到开封最大的和顺客栈住下。 静待消息。 第5章 权力的游戏 怒瞪着青少麟他们走出门,费清反手一掌抽向老边,直打得他脸立时血肿起来,他厉喝道:“以后看清点,再把这种人放进来,老子把你眼珠挖去喂狗。” 老边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旁边的家丁捂嘴低笑,眼中尽是嘲弄之色。 这时候却见一人自屋中大步流星走来,对费清道:“你叫那三人去和顺客栈等候消息。” 费清一脸震愕,道:“二庄主……这……” 二庄主雷火朝他一瞪眼,喝道:“还不快去!” 费清咬咬牙,不情愿的追上青少麟他们,告诉他们到和顺客栈等消息。 雷火看着他通知完青少麟三人,才回屋入厅,大哥雷厉正气哼哼打开一坛酒,倒入碗,一口闷下。 “大哥,那人是青少麟,为何让他离开?”雷火道,“你可知道,他是古大人要捉抓的大反贼!” 雷厉没有说话,又吞了一碗酒。 雷火急道:“只要把他拿下,古大人立此大功,成功上位赤雷军统领,把我们铁火堂收编,那我们就有出头之日了!” 雷厉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在喝酒。 雷火气得将他的酒碗夺下,“大哥,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 雷厉一拍桌子,“嘭”的大响,桌子都跳起来,他大喝道:“雷火,我们是江湖子弟,怎么能出卖朋友!” 雷火不服大声道:“这姓青的算什么朋友?我刚才在后堂都听到了,有这么上门侮辱的朋友么?” 雷厉瞪圆眼怒道:“人家没说错!我们现在就是缩头乌龟!” 雷火气道:“大哥,你脑子坏了么,难道你也要跟他们一起造反?” 雷厉冷哼一声,道:“你不要忘了,十多年前,武三泰也是反贼!” 雷火急道:“人家现在是天子!大哥,我们只有一条路,如果要重振雷家、铁火堂,就得归顺朝廷,我跟古大人都谈好了,只要他当上赤雷军统领,朝廷的火器,全由我们来做,到那时,我们就翻身了!我们不用像现在这样,人不人狗不狗,走在大街上,受人冷眼还不敢轰他,就今天这几个王八蛋,若在我们以前,他们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炮轰没了。” 雷厉厉喝:“你闭嘴,我叫你不要再跟古穆来往了,你还跟!你忘了太爷的话了!不要再介入江湖争斗,你记得霹雳堂什么下场没有?” 雷火亦大喝道:“那是雷动天他们蠢,他们选错了人,站错了队……” “你凭什么就能选对?”雷厉眼直冒出火。 “大哥!”雷火怒气上来,“你睁大眼看清楚,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手握天神怒火,天神一怒,天地崩裂,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们只能和天子一头,否则万灵涂炭,你若把头扎进沙里,甘为刍狗,那你不但辜负了上天给我们一族的使命,也辜负了雷家祖先,更辜负了雷家弟子!你看看我们现在成什么人了,人家欺负上门了,我们仍以和为贵,和个屁啊!老子要把他们头斩下来,挂我们雷家门上,今后谁敢侮辱我们,这就是下场。” 雷厉冷冷道:“这番话,你想讲好久了,是不是?” “对!我不想过这种混账日子,雷家子弟明明每个人都有天神之力,为什么要窝囊得像外面的小瘪三一样!” 雷厉厉声大喝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我是雷家主事,听着,你再联系古穆,我就把你手脚打断,滚!” 雷火狠狠一掌打在椅上,那高椅立时崩成几块,碎落在地。 他怒气冲冲夺门而出,费清凑过来叫道:“二庄主……二庄主……” 雷火不好气骂道:“干什么!” “二庄主,为什么要留他们在客栈?” 雷火一脚踢在武场的石锁上,骂道:“他妈的,我原想拿下这帮反贼,给古穆献个大礼,没想到,大哥胆小如鼠,不给我碰他们,坐失良机。” 费清小声道:“二庄主,刚才大庄主叫我进去,仔细问我那反贼青少麟身边那女子。” 雷火皱眉道:“问什么?” 费清道:“他仔细问我,那女子样貌、身高、出手,穿什么质地衣服……” 雷火奇道:“他不是在客厅见了那女子么,为什么还问你?” 费清道:“我也奇怪,可能因为我和那女子对了一掌,离她较近吧,最奇怪的是,大庄主问我,这女子看来什么气质,像不像……皇家的人?” “什么?大庄主怎么跟你说的?你仔细说来!” “他问我这女子有没有皇家气质,我愣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他就挥手叫我走了。” “……”雷火心中某处久远的记忆像被翻起,他立时旋风一般冲回小厅。 台椅都差点被他掀翻,雷厉一脸吃惊的望着他。 雷火紧紧盯着雷厉,屏住呼吸,一字字道:“那人,是不是长安公主?是不是?” 雷厉皱眉道:“你发什么疯,什么长安公主,短安公主!”说着完全不理雷火,径自走了。 雷火看着雷厉的背影,慢慢嘿嘿笑起来。 雷厉以为他掩饰得很好,但雷火知道,若雷厉不是心虚,那他肯定会再次大骂自己一顿。 看来,那人是前朝的公主无异了! 那是武皇最欲得之人。 费清走进来,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他妈的,我们这次要上天了。”雷火狞笑道。 费清看着二庄主有些疯狂的脸,不禁暗暗心惊。 “你跟我来。”雷火匆匆回到书房,提笔在信笺上疾写数字,然后卷好,塞进一细短如小指的黄竹筒,用火焟封印好,郑重递给费清,道:“你亲自到长湖巷,把这交给杂货铺的老张头,告诉他,速交古大人,这是天大的要事,让他切不能误!” “好!”费清将竹筒紧紧握在手心,转身就走。 “等下。”雷火突道,“雷小过在哪?” “就在那……” 雷火挥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 他差点忘了,这家伙除了在那,还能在哪! 古穆肯定会最快赶过来,但那还需要一天的时间,他需要雷小过拖住青少麟他们。 古穆要是立这么大的功劳,赤雷军统领之位,肯定是他的! 连万城最近虽说大败风云会、黑月会,但功劳全归李神锋,赤雷军玉京琉璃之夜,竟被郭惊神抢走袁诚汉,还致其逃脱,连万城无功有过。 现下若古穆立下一毙前朝公主、黑月会大反贼的功劳,那武皇必立古穆为赤雷军统领。 赤雷军是皇朝精锐,皇帝心脏。 而铁火堂将是新赤雷军的心脏。 他们是皇帝心脏的心脏,必圣泽深隆 这一切,就差一步,等古大人率人来,青少麟他们插翅难飞。 只消拖他们一点时间。 而这任务,雷小过一定能顺利完成! 他来到后院一歪斜脏乱的杂房。 这里是他们堆放废料的地方。 “雷小过。”他站在门口不耐烦冲里面喊了一声。 一蓬头垢面的少年自里面连滚带爬冲出来,见到雷火一怔,似是有些意外,叫道:“二庄主,你怎么来了……” “弄得怎么样了?有眉目没有?”雷火耐着性子问。 一身脏乱的少年雷小过见二庄主竟然亲自来过问,欢喜道:“还差护手,但差不多了,我一会正要去后山试射……” “我看看!” 雷小过返身自杂房中,捧出一粗如柚子大小长尺许的铁炮,他兴奋道:“这可以装在手臂上,单管发射,携带方便,而且弹药经我改造,威力只比火炮差一点,爆炸半径小了三成,射程短了一半,但它方便啊,不像龙雷那么粗巨,需要三四个人才能推得动……” 雷火提起那铁炮,在手里掂了掂,皱眉道:“这玩意,射程不比火枪远,威力不及龙雷,为什么你不去把火枪火力改强点,或把龙雷改轻点,整这么个四不象……” 雷小过急道:“二庄主,它很合适单人突击,拿着它,一个普通人也会像一流高手那般厉害,有了它,万一朝廷迫害我们,即使赤雷军全员出动,我们也无须害怕。” 雷火斜睨着他,道:“嗯,不错,不过小过,你也知道,大庄主不喜欢人家弄这个,我们已经金盒洗手了。” 雷小过低声道:“我知道,但我们只是自做自用,庄里不是也还有火枪火炮嘛……,我们要是都不做,万一人家欺负我们,那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了嘛。” 雷火重重一掌拍在雷小过肩膀上,赞道:“小子,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我们一生雷家人,一世雷家人。你弄的这东西,有名字没有?” 雷小过挠挠头道:“我想叫它,龙咬。” “龙咬,不错,可惜了,可惜了。”雷火塞到雷小过手中,冷冷道:“把它毁了!” 雷小过大惊:“为什么?” “刚大庄主把我大骂一顿,我要是再想复兴铁火堂,再做这些枪枪炮炮,就把我的腿打断,你要做这个,要是让他知道,我们俩轻则手脚俱残,重则没命。” 雷小过脸色涨红,大急道:“但……但我这只是造来,造来……” “你这龙咬,不是很厉害么?你造这么厉害的东西,不让我们更危险么?你想想大庄主会容许你这么厉害的东西见世么?” 雷小过急叫道:“二庄主,不行不行,千万不要毁了它,它是我的命……,我还没看过它开炮,我还没试过它的威力……” 雷火直盯着雷小过,缓缓道:“我也想留它一条生路,但看来,在这,它是活不了了。” 雷小过听出弦外之音,立道:“在哪能活?” “我带你去见个人,也许他们能让它活下来。” 雷小过大喜:“好啊!”但转念一想,有些忧心道:“但大庄主不是说不许把火炮给人么?” “我可没叫你把这龙咬给人,但我把你借给人,你在那把龙咬完善了,再把它带回给我们,这就不违反大庄主的规矩了吧。” “那太好了。但人家愿意么?” “这就看,你这龙咬的威力了。” 雷小过自信道:“它绝对没问题。” 雷火眼中闪过火光,“这试过才知道。走,我们带龙咬去见见世面。” “去哪?”雷小过大喜,找个麻袋将龙咬包起来。 “和和顺顺的和顺客栈。” 第6章 和顺客栈 青少麟右手双指一敲,挡下刺及衣衫的匕首。江珂月左手在后方轻轻一划,如划水一般,她身体轻轻飘向后,足尖轻点,突又迅疾无比攻到青少麟背后,匕首“嗤嗤嗤”划出几道乌光,刺向青少麟。 青少麟双指“当当当”,左一划,右一截,全挡下来,他每一指都准确敲在剑身上,锋锐无比的匕首竟然没伤他分毫。 江珂月再一次如潮水般后退,但手中的匕首却突然电射而出,毫不留情,一道乌光电般射向青少麟心脏。 一旁看着的铁玄惊得差点叫出来。 青少麟双指再度举在胸前,但突然之间,匕首一下子跳到青少麟头上方,然后仿佛变成了长着九个头的疯狂大蛇,九道乌光自四面八方向青少麟噬下。 青少麟再一次“当当当”全挡下。 但他突然发现,匕首把上,系着一根细细银丝线,银丝在阳光下亮着寒光。 江珂月正是通过这银丝操控匕首。 青少麟挡下这九剑,但匕首那头的银丝已如龙一般,在他头顶上方,飞旋数圈。 杀招并不是匕首,而是这同样锋锐无比的银丝。 银丝已在他上空织下杀局。 江珂月清叱一声,左手向下一拉,银丝落下,如银蟒一般缠住青少麟。 江珂月大喜,却见青少麟指头轻轻点在身上的银丝上。 银丝那头的江珂月如触电一般跳起来。 铁玄哈哈大笑。 青少麟将勒在身上的银丝扯下,道:“心思巧妙,差点着了你的道。” 江珂月呻吟一声,自地上爬起来,道:“还巧妙,我是完全落入你的套了。” 铁玄道:“这怪不得你,青兄弟内力太强,换作别人,只怕已被你当场绞杀了。” 江珂月唉道:“那我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杀得了武皇!” “你这么年轻,又有青兄弟陪练,一日千里,两三年后,武皇也要怵你。”铁玄道。 “大哥,我进步没有?”江珂月眼巴巴望着青少麟,“讲真话!” 青少麟双手抱胸思索道:“讲真话嘛,要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很多。” 江珂月这才松了口气。 青少麟道:“你的轻功,比之于我,有另一些东西,更飘忽,更轻灵,倏来忽往,很适合你。” 江珂月一听,喜滋滋道:“我这轻功叫凌波翩影,是我独创的。” 铁玄动容道:“公主这么年轻,竟然能独创武功……” 见江珂月、青少麟一齐瞪着他,才意识到一急之下,说错话了,连忙道:“下次不会,绝不会了。” 江珂月现下非公主,而是江侠女。 青少麟道:“铁火堂为什么叫我们在这等着?铁大哥,他们真是回心转意,要给我们火炮么?” 铁玄道:“我猜他们可能给我们火器的造图吧,给我们枪炮,我们三人也拿不回去啊。” 江珂月道:“但只有图纸,我们没有人,能造得出来么?” 铁玄思索道:“这恐怕还是专门的锻造师傅才行。” 青少麟道:“你们做刀剑的,做不了枪炮么?” 铁玄摇头道:“虽然一样是铁器,但这是不一样的,火焠差一分,可能都会导致炸膛。” 江珂月道:“大不了,我们入宫绑几个熟练工出来。只是他们叫我们留在这里,万一是……” 她自小就被江春年教训,要时刻警惕,小心。 青少麟道:“对,人心叵测,我在这守着,你们到别的客栈去……” 他突然停下来,拉开房门。 只见门外的店小二正举起手,见门突然打开,忙哈哈一笑,哈腰道:“大爷好!有位田大爷正在楼下雅座等您三位呢。” 三人对望一眼,想不到雷厉这么快就来了。 他们忙下楼去,却见一个比雷厉还高还胖的男人,一脸络腮胡子,旁边站着一个看来有些脏但眼神清澈的少年。 那少年一见江珂月,双眼立时亮起来,直直的望着她。 那男人坐在那,抬头望着他们,道:“我是雷火。”说完就不再说话,看着铁玄他们,等他们反应,似乎这名字说出来,已上动天听了。 铁玄马上拱手道:“原来是雷二当家,久仰久仰!我是神机堂铁玄。” 他坐到雷火对面,青少麟和江珂月站在他背后,江珂月狠狠瞪了那直勾勾看她的少年,那少年歉然一笑,不好意思转过头去,但不一会又情不自禁的扭过头定定望着她。 雷火道:“铁堂主,我怀着诚意来见你们,但你们似乎,没半点诚意啊。” 铁玄讶然道:“雷二堂主,这……这话怎么讲?” 雷火哼了一声,道:“这两位,只怕不是铁堂主您的跟班吧——小过,给他们看座!” 雷小过马上移了两张椅子,恭敬放在青少麟、江珂月身后,他经过江珂月身边时,脸红得像虾煮一样,但又偏偏仍盯着她。 江珂月哼一声抢过他手中的椅子,狠狠顿在地上。 一椅腿正砸雷小过脚面上。 雷小过痛得无声的张大嘴,勉强挤出笑容。 铁玄试探道:“雷二堂主什么意思?” 雷火淡淡道:“我们就不要演戏了,我大哥什么都讲了。”他目光瞄向江珂月,拱手道:“此处不便行礼,还请您见谅!” 铁玄、青少麟、江珂月三人对望一眼,看来雷厉果真什么都对他兄弟说了。 青少麟和江珂月拉椅坐下,青少麟道:“二堂主,既然都知道了,又留我们下来,容我大胆问一句,可有我们要的东西?” 雷火慢条斯理道:“你们知道,我们还要保持低调。所以,你们想要的那些东西,我给不了你们。但这个,你们肯定感兴趣。”他向雷小过点点头。 雷小过犹豫一下,将脚边的麻袋放到桌上。 铁玄打开袋口,往里瞄了一眼,浑身一震,然后将袋推给青少麟。 青少麟、江珂月望清袋里的“龙咬”,亦不禁吃了一惊。 这东西无疑是个火炮,但这火炮竟然这么小,似乎可以单手就拿起,他们从未见过。 “这是?”江珂月看着雷小过,“这是你造的?” 雷小过见女神问他话,激动结巴道:“是,是我,我是雷雷小过……” “这是什么?” “这……这是龙咬,它是个火炮,它方便携带,威力巨大,一次能打三发,打完再填充,能再打三发,然后,要冷却一下,才能再打,否则,否则炮膛太热,会炸膛……” 三人听得眼睛发亮,铁玄马上道:“这怎么用,直接抱住?” “不不,这有个三个扣带,可绑扣在手臂上,这还有个把手,手掌握住把手,上面有扳机,一扣炮弹就发射出去,像火枪一样。” 青少麟指着袋里的龙咬炮道:“但……这上面没有扣手、扳机,也没绑带啊?” 雷小过支吾道:“这,我还没完全弄好,还差一点点。” 三人都有些意外。 铁玄皱眉道:“那你这炮,试过没有?” 雷小过摇头道:“没有。” 铁玄“啊”道:“那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它……会不会炸膛,这一开炮反撞上来,会不会把手臂折断?” 雷小过双掌拍在桌上,叫道:“我全算过了,肯定没问题的。” 雷火道:“我们明天就去试炮,你们若有兴趣,也可一同看看。” 江珂月一掌按在那袋上,道:“二堂主,不管明天怎么样,这东西,我们要了。” 江珂月已能想象到,若是有一队人装上这龙咬炮,那必将所向披靡。 自在岛,必能收入囊中。 雷火“嘿”了一声,道:“您想简单了,这事,可不是这样做的。” 铁玄道:“二堂主想怎么做,开个章程来。” “各位想必也知道,我大哥对做这东西,是不大同意的,我们本身已有的就够让朝廷猜忌了,再多一个,就更加……”雷火一边说,一边叹气摇头,“但这东西,的确好,若是放弃了……” 雷小过忍不住插口道:“不能放弃……” 雷火瞪了他一眼,继续道:“若是放弃了,就太可惜了,这东西我们明天试一下,若勉强能行,我就把雷小过借给你们三个月,这三个月,雷小过你把完善好的火炮给我做出来,带回铁火堂。” 他望向江珂月、青少麟他们,道:“至于你们,你们在这三个月中,能不能学到什么,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三人一听,面面相觑,简直不能相信,还有如此好事。 他们有三个月的时候,派人跟着雷小过学着造这炮!这样即使雷小过离开了,他们也有能力自己造了。 铁火堂这是直接送给他们一个师傅,一份天大的礼物啊! 三人忙站起来,一道向雷火拱手行礼道:“多谢雷二堂主……这恩情,无以回报……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雷火挥挥手,定定望着三人,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们应该知道。请您……”他望向江珂月,“一定要打败那人,恢复我们的天下,这就是我最大的要求。” 说着站起来,重重向江珂月鞠躬致敬。 这鞠躬一下去,雷火知道,江珂月他们已差不多在他手心了。 江珂月他们果然甚是激动,雷火告诉他们,他明天会派人来送贴子,带他们去试炮的场地。 他要等古大人来了,完全准备好,再将他们带进坟场。 他们还再三的感谢他。 雷火再三还礼。 你们这些蠢货,就当我提前为你们送行吧。 他扯着雷小过出了客栈。 雷小过还想在那和人家吃饭。 雷火生拽着他出了门,他没时间浪费,他要回去设计他们的坟场。 铁玄见他们不肯吃饭,忙跑回房间,拿了个盒子,说是神机堂的小礼物,送给铁火堂作个记念。 里面是一对纯金打造的刀、剑。价值甚高。 雷火心底冷冷一笑,来我这炫什么富,等你们死了,我给你们每人打个金棺材。 古大人,你一定要及时赶到啊。 但万一古穆没赶到,雷火亦打算,由他们亲自行动。 在铁火堂雷霆万钧的火力面前,这帮反贼尽为齑粉。 第7章 瓮中捉鳖 第二天,青少麟他们在客栈等到太阳快下山,才见有人过来,带他们到城外一偏僻的山谷。 雷火在谷口迎接他们,“不好意思,要你们跑这么远这么偏的地方,主要是炮声太大,怕惊扰城里的人,惊动官府,这里远他们听不到声音,两边是山,也看不到火光,比较安全。” 铁玄道:“应该的应该的。” 青少麟看着这山谷,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脑海中竟然出现他在紫雾谷中,与紫鳞激战毒龙门的情景。 这山谷,让他想起紫雾谷。 雷火道:“小过就在里面等我们,不远,走吧。” 青少麟他们将马匹交给铁火堂的弟子,弟子将马牵出谷,拉到远处,防止火炮惊到马。 青少麟他们不知道,这其实亦是怕他们夺马逃走。 这山谷并不大,青少麟他们只走了一盏茶,就到了谷底。 谷底是一大平地,堆积的落叶都被清理到山脊边,露出黄泥地。 谷底山壁上,用白粉画着从小到大的巨大圆环,足有三四丈宽。 雷小过正从壁环往回走,似乎在测着步数。 青少麟他们还见到一黑木箱放在一旁。 雷小过像没看到江珂月他们一般,他专心目测他与山壁间的距离,道:“我们要测试一下,龙咬的射程、准度,炮膛耐性,当然还有炮弹的威力,炮身的稳定性、反冲力……” 三人听得大为振奋。 雷小过道:“先从四十步试起吧。” 他走到黑箱旁,打开箱子,拿起龙咬炮筒,青少麟他们见到那炮筒已装有扳机、护手,还有皮扣,想是雷小过连夜赶出来的。 雷小过将炮筒绑在右前臂上,他左手扣着皮扣,有些不便,江珂月见状,过来帮他系上。 雷小过脸腾的红起来,手臂控制不住的震颤,江珂月冷冷喝道:“别动。” 雷小过忙屏住呼吸,江珂月干净利落的将带子扣好,将龙咬牢牢的绑在他右臂上,然后面无表情退到一边。 雷小过松了口气,他走到右足在地面踩凹的坑,站好,举起右臂,炮口瞄准山壁环心,突然转头看着江珂月道:“这炮可能不大安全,你们要不走远一点。” 雷火立时退后,走得远远的。 青少麟他们亦退后数丈,他挡在江珂月身前,道:“如果这样,你不是很危险?” 雷小过一笑道:“要进步,总有危险的。” 他说完,举起右臂,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轰”,火光厉闪,一枚拳头大小的黑弹急射而出,但未及山壁环心便已下坠,射在山壁外环白圈上。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山壁碎石乱溅,打得旁边的树林亦折倒,五十来步远的青少麟都能感觉到热浪扑面。 硝烟散去,只见中间的山壁被出一个坑,深达一尺多,四周石块如豆腐,被剥了一层,一大片石壁被削去。 青少麟他们看得都惊住了。这火炮威力,连雷火亦暗暗吃惊,想不到这小火炮竟然如此厉害。 却听江珂月紧张问道:“你没事吧?” 众人转过头去,却见雷小过整个人坐倒在地,右手小臂竟然脱臼了,豆大的汗珠自他额上流下。 铁玄对这种小伤经验丰富,当即过去五指搭在脱臼处,猛地一脱一托,只听格一声,手臂就接上了,雷小过忍住痛没叫出来,一接好咬着的牙才松开。 青少麟道:“这火炮反弹太大,换我试试。”他亦不等雷小过拒绝,就脱了龙咬装到他左臂上。 雷小过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回去再加大炮筒后部的重量,下次应该不会这样了。” “没事,这么厉害的炮弹,只是脱臼,已很厉害了。”江珂月道。 青少麟道:“你们准备好没有,我要开始了。” 众人忙退开,青少麟向山壁走近数步,左手瞄准环心。 雷小过道:“你要稍提抬一点,才能打中中心。” 青少麟屏住呼吸,慢慢瞄准,然后食指慢慢扣动扳机。 手臂一震,一道火舌自炮口冒出,然后前方的山壁应声炸开,这一次,正中环心,将中心都炸一个深几尺的大凹坑。 众人正欢呼间,青少麟又一次扣动扳机,黄芒闪处,山壁再次轰的炸开,壁上的石块如雨落下。 这一次,壁上竟然轰出一个深丈余宽两丈多的洞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青少麟挥了挥连着龙咬炮的左手,咋舌道:“好厉害,只是感觉烫了点而已。” 雷小过激动得崩跳起来,在空中猛挥拳头,叫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江珂月重重松了口气,这龙咬炮射程虽只有30步左右,不如弓箭远,但威力比箭大得多。 有这等利器,复国有望! 铁玄整个人呆在那里,这东西可比龙枪方便多了,龙枪威力固然亦能一枪射入这石壁,但龙枪太大,且需要两人,甚至三人才能操控,且不能连发。 最重要的是,龙枪移动不便,机动性差。 而这玩意,完全没这些缺点。 这雷小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弄出这么厉害的东西。 雷小过兴冲冲过来打开后炮盖,青少麟见那炮管有螺旋的刻线,雷小过放入三颗炮弹,炮弹旋着转入炮筒,甚奇妙。 青少麟道:“可惜只能放入三颗,若是再多点就好了。” 雷小过道:“除非将炮弹变得更小,但小的炮弹,威力就没这么大了。” 铁玄道:“这已经很厉害了,你想着要是30枝龙咬,一下射出90颗炮弹,那成什么样子,什么能经得起它这一轰!” 江珂月突然“咦”一声,叫道:“雷二堂主呢?” 众人回头一望,果然不见了雷火人影。 却见一队人站在山谷入口,正排成一列,缓缓向他们走来。 当先一少年肩上搭着一把长火枪,身子一摇一晃,他竟是骑在一个巨汉身上。 那巨汉四肢爬地,俯下的身躯竟然比一般人还高,他手脚俱戴着镣铐,头部戴着铁罩遮着脸孔,颈中套着个尖刺铁圈,圈上系着一条长铁链,链另一端握在那少年手中,叮玲叮玲作响。 少年身后跟五个身着红披风的男子,再后面有四名红衣人推着一门赤色大炮,两翼排开有七八十名红衣人,都举着火枪瞄着他们。 与此同时,山谷两边山脊,齐刷刷站起来一排排红衣的赤雷军,举枪瞄准下方谷底江珂月他们,人数足有两百来人。 青少麟他们竟然被瓮中捉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密不透风! 他们沉醉在火炮的威力中,而敌人借着火炮的轰隆声,慢慢的从四面八方摸上山,终成功围着他们。 江珂月、铁玄他们脸色惨白,雷小过不知所措,望着四周杀气腾腾数百枝枪,脑子一片空白。 青少麟则脸无表情,呆呆发愣,在这生死之间,此刻他心中想的竟然是紫雾谷那疯狂杀戮的一夜。 果然很像啊,这山谷。 对面那少年自顾自格格格的笑起来,“你们是不是吓傻了?青少麟你还认得本将军么?” 来人竟是李神锋。 他解下腰间的一个黑皮袋,手一扬,黑皮袋扔到青少麟面前,里面滚出十几颗血淋淋脑袋。 江珂月、铁玄他们虽早非江湖菜鸟,但见此情景亦被吓了一跳。 “这些都是你们黑月会各地香主、长老,相熟么?”李神锋得意洋洋道。 青少麟认得里面有两三个人头,有些面熟,似是曾在陈锋的庄园见过,这些都是黑月会各地一方统领,黑月会实是损失惨烈。 “还记得,我怎么跟你们说的,我说你们擒我之仇,我一定会铲平你们黑月会,一定会把白裳和你,都杀掉。”李神锋举起手中异常长的火枪,一边挥舞一边道:“如今,黑月会已被我扫荡得七七八八,就差你们两个了。青少麟,你和白裳真是日夜挂在本将军心上啊,我每日每夜,就想着如何将你们两人剖心削骨,今日终于一偿所愿。 雷货,你立此大功,你们铁火堂以后就跟着我混,我保你荣华富贵。” 雷火正站李神锋身旁,听到此话,顿时心花怒放,顾不得地上黄泥润湿,忙跪下匍匐在地,颤声大叫道:“多谢将军。”当下亦不管李大将军将他名字念成雷货了。 他完全没想到,古大人没来,但古大人的顶头上司竟然来了! 朝中炙手可热的神锐将军李神锋,竟然亲至,还带着雷霆万钧、所向披靡的赤雷军。 而他,亦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结果,铁火堂终于找到朝廷最大的靠山,今后的荣华富贵、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青少麟、江珂月还未开口,一旁的雷小过突然暴喝道:“雷二庄主,你竟然设局害我们……亏我还敬你宽仁大度、见识高远,原来是假仁假义,你你这王八蛋我要一炮炸死你……” 雷火大喝道:“雷小过,你可知你身边的是什么人么?他们是朝廷的反贼,而那个你一见发痴的姑娘,是乾朝的长安公主!他们都是朝廷追捕的死犯!念你是难得的人才,又毫不知情,我已跟将军讨你一命,你现在走过来,就不用跟他们一块死。” 雷小过震惊的转头看着江珂月。 江珂月已镇定下来,道:“你走吧,这事跟你没关系。” 敌人利用他们求枪心切的欲望,再利用纯粹的雷小过骗得他们的信任,利用火炮的炮声掩护,在这山谷设下了完美的陷阱。 竟然连青少麟亦失去警惕,没能觉察敌人的包围。 如今再后悔、愤怒而亦无用了。 雷小过犹豫片刻,竟然坚决摇头道:“不,我决不跟卑劣无耻的人一块。我要跟你们一起。” 雷火大怒,喝道:“雷小过,你疯了……” 李神锋举起手,雷火立时住口,李神锋半眯着眼,望着江珂月道:“没想到,乾朝周冶的杂种,竟然还在世上,长得还很漂亮啊,啧啧,今天我就将你们这些过时过气的东西,一块的打扫清理干净。青少麟,你让我很失望啊,你也不反抗一下?你一声不吭,搞得我很无趣啊。” 青少麟眼神望着地面,有些呆滞,他缓缓开口道:“真像啊,这一切,简直像是那一夜重来。”他慢慢抽出腰间的赤螭刀,赤螭刀身血红,如沸腾的血气,他道:“那一夜,我们斩了上百毒龙门弟子,从东砍到西,从西砍到东,整个山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我从没经历过如此惨烈的屠杀,但奇怪,我从没想起过那一夜,除了现在,简直历历在目。” 他语调诡异,似是陷入梦境,在跟自己说话一般,江珂月、铁玄虽见他有些奇怪,但亦未放心上,两人心中,均知死亡在即,亦无暇理会他。 雷小过从黑木箱中,拿起另一把龙咬装在左臂上,他多准备了一套,以防不测,没想到,真有不测,天翻地覆般的不测风云。 龙咬威力虽大,但距离近,敌人有两三百火枪,打在他们身上,碎筋断骨,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让他们反击。 但青少麟仍有机会。 铁玄沉声道:“青少,我们一会攻向西边,你不要管我们,你带公主从北边逃走。” 北边就是他们炮轰的山壁,那最高,山壁陡峭,很不易走,但当然难不了青少麟,最重要的是,从那逃,可以远离李神锋他们,远离那红衣大炮——龙雷,龙雷打不了那么高。 这一面山壁上的赤雷军,只有数十人,也许青少麟能带公主逃出去。 但铁玄亦没信心,这数十枪火枪打在人身上,人即是铁铸的,只怕亦抵挡不了。 江珂月摇头道:“不,要死就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 雷小过热血上涌,大喝道:“对,要就一块死,一块活。” 铁玄厉喝:“胡闹!若我们都死了,谁给我们报仇!公主,你要为我们活下去!尽一切可能活下去!把雷火、铁火堂这些王八蛋杀了,给我们报仇血恨!” 他倒不怎么恨李神锋,最恨是雷火,他们信任他,而他却出卖了他们。 这种背叛,就像毒蛇咬在心上,非吞噬叛徒不能解恨。 青少麟摇摇头,道:“我们不逃。” 铁玄怒道:“你也疯了吗?” “我们不逃,我要将他们,全宰了。”青少麟平静道。 第8章 不死杀神 听得青少麟如此说,三人都直瞪着他, 青少麟走到山壁被龙咬轰出的大坑前,手中赤螭发出“呛”的一声龙吟,一道红光在山壁坑洞疾绕一圈,须臾之间,哗啦啦无数碎石倒下。 山壁间竟然被切出一个洞来。 雷小过看得目瞪口呆,龙咬三炮轰落才打出一个深丈余的坑,这人竟然一刀就将这山壁深坑切成一个洞。 “你们先进休息一阵,我要将这打扫打扫。”青少麟淡淡道,他全身上下弥漫着一层白蒙的寒气,江珂月他们站在一旁,先是感觉心间冰寒,慢慢寒意穿透全身,那是浓烈冰寒的杀意,令人不由自主退后数步,躲避这透骨杀意。 白气浸透,青少麟脚下的黄叶鲜草,纷纷发黑枯萎,死去,死透。 江珂月从来没见过如此的青少麟,她瞬间知道,她们没有插手的余地。 她一猫身已钻入这堆满石砾的人工山洞。 铁玄跺跺脚咬咬牙亦钻了进去。 雷小过终还是忍不住道:“这洞的砾石虽然能挡火枪,但若是被龙雷轰中,那我们就……” “你守护好公主,其他的事,不用你担心。”青少麟道,“若有人靠近,你尽管轰他们。” 除了这山洞,确实没有别的躲藏地方,这山谷已被围了圈,山洞之外,没有死角,都在火枪射程之下。 李神锋他们静静看着青少麟他们进洞,如猫戏鼠一般。 他们有绝对强大的炮火,对方耍什么花招,都无济于事。 李神锋捧腹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你们的对策?众目睽睽之下,你们就躲在里面?哈哈哈哈哈,给我开炮,打死这帮蠢货……” 山谷入口枪声大声,数十道火线齐射向青少麟,龙雷“轰”一声,炮弹高高飞起,向山洞投去。 青少麟右足拇趾在地面一捺,整个人几乎贴在地面,“嗖”的贴地向前疾飞, 火枪全射空。 龙雷弹高飞在空,青少麟扣动左臂龙咬炮扳机,炮弹疾射而出,不偏不倚,正撞在龙雷弹上。 两弹相撞,空中“轰”的炸出一大团火光,火屑如雨撒下。哔哗哗点燃山谷的草木。 赤雷军士回过神来,青少麟在山谷的地面掠起一道狂飙,刹那间已掠近他们阵地。 李神锋怒道:“拿下他!” 他身后五名着红披风的剑士,立时拔剑冲向青少麟。 青少麟毫不停留,直向他们撞来。 那五人大吃一惊,哪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当先一人持剑下劈,直斩青少麟头颅。 青少麟只是头一偏,竟然不躲,扑近那剑士,那剑斩在他肩上,深入骨。 青少麟刀一拖,将他拦腰斩断,他转身扑向第二个剑士,那剑士挥剑已来不及,他大吼一声,左掌插入扑近的青少麟胸口,青少麟刀柄同时撞在他心口上。 那人狂喷鲜血倒下,青少麟一个踉跄,差点扑下,第三个第四个剑士见势立时一人起手刷的一剑直刺青少麟心脏,一人挥剑横扫青少麟后腰。 青少麟向前一扑,任由那剑穿胸而过,他手起刀落将那人头颅斩下,然后猛向后撞,撞中身后剑士,那剑士瞪圆眼,不可置信瞪着青少麟。 穿过青少麟身体的长剑将他身体亦一并贯穿。 青少麟拔出长剑,剑上挂着的剑士软倒在地。 最后一个剑士见青少麟胸膛的洞口竟慢慢愈合,不自禁向后直退,他们身经百战,武技不逊于火云帮仇无君、宋失乡,青少麟即是武功甚高于他们,一照面亦不可能杀得了他们。 但现在,这人竟然以命搏命杀他们! 更令人惊惧的是,这人伤口竟然自合! 这个怎么可能杀得死! 他惧心一起,向后急退,突然间心口一凉,一截剑尖从胸口透出。 他回过头去,却见李神锋“嗤”的将剑自他胸膛拔出,怒骂道:“谁敢后退,死!给我杀了他。” 四周的赤雷军忙举枪猛烈向青少麟射击。 青少麟倏地掠过数丈,他举起左臂,黑洞洞的炮口对着龙雷炮。 火光一闪,炮弹直射入龙雷炮管,“轰”巨大的爆炸炸碎龙雷炮,地面被轰出一个大坑,整个山谷地面“咣”的一震,龙雷周边来不及躲闪的二十多名赤雷军被炸得飞起,残肢四散飞溅。 李神锋又惊又怒,想不到青少麟竟然还有如此犀利的火器。 硝烟之中,只听到一声声短促的惨叫,如鸡鸭被割断脖子一般,他一拎跨下狂奴跳出烟雾,眼前的所见,令他目眦欲裂。 青少麟迅如鬼魅般,穿插在满谷赤雷军中,他刀劈拳打,一刀一拳,中者必死。 近百赤雷军被他杀鸡宰鸭一般,转眼间,只余二十来人。 谷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李神锋怒拍骑下的巨汉“狂奴”,叱道:“去把他干掉。” 狂奴“腾”地如巨兽般跳起,向青少麟疾猛扑下。 他身躯庞大,肌肉如铁,直如一头人熊一般,张口“哇”的一声,一道飙风从口中喷出,向青少麟后背打去。 青少麟身形一闪,躲开这狂飙,但他下一刻,身子竟然倒着跳到狂奴头上方。 就像被有一根线一扯倒飞十数丈。 这种轻功,直叫人瞠目结舌。 狂奴狂嚎一声,左掌一挥,向半空的青少麟打去。 青少麟左足在空中猛烈一点,似乎踩破透明的气泡一般,空气“嘭”的大响,青少麟身子横飞,一下子扑到狂奴诺大的头颅边。 这一下谁亦没料到,他在空中竟然能这般折飞。 李神锋急吼道:“咬死他。” 狂奴急转头张开巨嘴,露出森森黄牙,对着青少麟的腿一口咬下。 青少麟收腿如弓猛地踢出,重重一脚踢在狂奴满口黄牙上。 狂奴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满口黄齿崩碎飞出。 一人穿过满天的碎牙,一道黄芒向青少麟劈落。 是神兵的剑气。 剑气利不可挡。 青少麟冷哼一声,左手一握,一气团包裹着他拳头,他看准黄芒,挥拳一扬,黄芒被荡开。 李神锋没想到青少麟竟然能挡下这一击,他全身一震,差点握不住手中的神兵“邪眼”。 待转过气,他看到青少麟竟然举着那臂炮对着他。 李神锋大惊,口中急哨,狂奴扑上来,张开无牙大嘴,将他拦腰咬住,要带他逃离。 青少麟左手的龙咬炮同时“轰”的发炮。 炮弹毫不留情击中狂奴的身子,爆出满天鲜血,将他炸成两段。 李神锋远远坠到地上,生死不明。 赤雷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百战百胜的神锐将军李神锋,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他们回过神,见青少麟正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如同一个不死的杀神。 十几名赤雷军士咬牙提枪向青少麟狂射,“砰砰砰”。青少麟眼也不眨,信手挥刀当当当格挡,火星四溅,直挡下数十枪。 余下十数枪直打在他身上,青烟和着鲜血自他身上冒出,青少麟大步踏到他们身前,赤螭刀一挥而过。 五名赤雷军面带惊恐,看着胸膛鲜血喷涌而出,一头栽下。 余下的军士看着子弹一粒粒自青少麟身上掉到地上,不禁寒意贯穿全身,不得直向后退。 突然间“啪”的一声清脆枪响,青少麟颈脖“蓬”冒出一大团血花,他身子一晃,“砰”的倒在地上。 远处的李神锋举着手中奇特的长枪,枪口冒出青烟,他狂叫道:“任你什么不死身,一样被我李神锋干死!” 这时候,却听一人厉叱道:“李神锋,拿命来!” 李神锋转过头去,却见江珂月、铁玄、雷小过自洞中跃出,直向他杀过来。 三人在山洞躲着炮火,本以为敌人来袭激烈,哪知道青少麟杀伐激烈,将敌方火力完全吸引,杀得谷中的赤雷军溃不成军。 两边山脊的赤雷军,为防他们逃走,守着阵地,只顾向青少麟猛烈开火,并未有空理会他们。 他们竟然就这样寂寞的呆在洞中,甚至没人往他们打上一枪。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青少麟在外头,杀得尸横遍野,完全不要命了,身中数不清的刀伤枪弹,但竟然仍屹立不倒,似无事一般,心中又惊又畏。 直到李神锋冷枪打倒青少麟。 他们终于忍不住跳出山洞,向李神锋杀去。 此刻炮火点燃草木的白烟充斥山谷。 李神锋举起枪,江珂月三人却闪入白烟中,一时之间,竟看不清人。 李神锋向山脊大吼:“开枪!” 山脊上的赤雷军这才“复活”过来,青少麟此前在谷中动如鬼魅,他们根据打他不中,又不敢擅自从两边山上冲下围剿青少麟,看着山谷的青少麟将他们的人逐渐消灭,心急如焚又胆战心惊,见李神锋竟然将青少麟射倒,才回过神来,山脊赤雷军百枪齐发,朝着山谷中的白烟一团乱射,打得泥土、树屑飞溅。 只见一人影自烟中跌出,扑跌地上。 却是铁玄被乱枪射中腿,赤雷军连忙调整枪口,对准他。 乱枪中,只见一人一把提起铁玄就跑,这人身形娇俏,但提着高大的铁玄,却甚是迅捷,正是江珂月危境中出手救起铁玄,赤雷军追着两人打,却总是慢上一线,将两人身后的树打倒一片。 江珂月突然一踉跄,捂着腹部,带着铁玄一同滚倒在地。 李神锋“咦”了一声,他枪法甚至比剑法还好,这一枪明明打中了江珂月,但竟然没将她打死。 他立时猜到对方如同他一样,穿了宝衣。 他举枪瞄准江珂月的头,突然一人扑到江珂月身上,正是雷小过。 李神锋冷哼一声,食指一扣扳机,毫不留情一枪直射雷小过头颅。 突然一暗红刀横空劈出,刀尖生出一条梁柱般的大火龙,火龙游在江、雷上方,将漫空射至的子弹全数燃毁,铅弹尽掉地上。 青少麟手执赤螭刀,身无毫损,横眉冷傲的站在江珂月三人身前。 山谷中的赤雷军完全震住了。 这是怎样的怪物。 李神锋大吃一惊,叫道:“你……你怎么还不死?” 青少麟冷冷道:“我是不会死的。” 李神锋咬牙吼道:“我不信!” 他举起枪,哪知道一物凌厉射来,撞在他手中的枪上,一下将火枪射断成两截。 只见青少麟摊开左手,掌心堆着从身上扣下的上百颗铅弹。他右手中指一弹,又一颗铅弹尖啸着打中李神锋腹部,李神锋一下子跪倒在地。 青少麟正要取其狗命,突然背部又是一阵剧痛。 山脊的赤雷军又一排枪打在他身上。 “我真是受够你们……你们给我安静点!”青少麟仰天狂啸,地面飞沙走石,他背上子弹全弹飞出来。 青少麟中指狂弹,手上的沿弹发出猛厉的“咻咻”声,直射向山脊上的赤雷军,中者无不筋断骨折,惨嚎倒地。 一时之间,山上赤雷军损折过半,余下的人仍咬牙猛射青少麟,只是子弹打在青少麟身上,在他强劲内力之下,只入肉半分,些许伤,青少麟仗着强大复原力,转瞬间便已恢复。 赤雷军这边决杀不了青少麟,青少麟手上铅弹却将他们射得非死即伤, 赤雷军军规严,战风悍勇,但面对青少麟这种逆天无法斩杀的“怪物”,看着身旁的人不断惨叫倒下,余下的三四十名赤雷军终于鱼溃鸟散,落荒而逃。 青少麟却没打算手下留情,铅弹仍追着他们身影狂射。 突听一人惶急叫道:“青少,不要再打了……” 雷小过一脸惶然的扶着江珂月,只见江珂月腹部慢慢渗出鲜血,她虽有宝衣护身,但李神锋奇异长枪威力远甚于普通火枪,这一枪终还是伤了她。 铁玄躺在地上,他只是腿受了伤,这些伤对老江湖来说,自不算什么,他忍痛道:“我没事,公主要紧。” 江珂月喘息笑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青少,你杀了李神锋没有?” 青少麟回过头去,看到李神锋的背影已在山脊一闪而没。 这人甚是精明,见形势不妙,趁青少麟屠杀部下之际,已翻山潜逃。 山谷中残余的赤雷军亦逃之夭夭,留下血染的山谷和漫山遍野的尸体。 “你还记得那些城门挂着的死去的孩子吗?你一定要杀了那王八蛋。”江珂月咬牙道。 青少麟手搭在江珂月脉搏上,见其体内生机盎然,松了口气,笑道:“你别说得跟遗言一样,这点伤伤不了你……” 雷小过急道:“铅弹伤不可小看,要及时处理的,我们很多兄弟被打中脚以为没事,但轻则斩腿,重则死亡。” “这么严重?”铁玄一脸疑惑,看着自己的大腿,三个圆孔正汩汩流血,本以为这些小伤不足为患。 “那怎么办?” “要将铅弹取出来,还要用火药灼烧伤口。” “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干净的地方,再疗伤。”青少麟跟着沈星云,知道开刀剖弹要选干净的地方才行。 他俯身抱起江珂月,他满身是血,江珂月看他全身上下,竟然没个伤口,心下暗惊。 雷小过看着满山满谷赤雷军的尸体,恨道:“便宜了雷火这王八蛋。” 混乱中,雷火已不知道逃到哪去。 “快走吧,不然官府又派人围剿了,到时候,又惹青兄弟造杀孽了。”铁玄道。 三人实是没想到,青少麟竟然一人生生反杀这满山的赤雷军。 这人的武力竟然到如厮可怕地步。 黑凰崛起,实是不可阻挡!铁玄心中突然无比肯定。 第9章 半城风雨 谷外竟散落着数十匹军马,它们的主人已丧生谷中,马儿此刻正在山坡上扯着青草慢嚼,青少麟他们上马分明路线,背着李神锋他们逃走的方向,向南奔去。 直跑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得一镇,当即投了个客栈,客栈伙计一见他们满身血污,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张金叶子封上,马上为他们安排了天字号上房。 江珂月下腹左侧中枪,有宝衣护体,子弹入得并不深,雷小过对处理这些铁火堂常见的伤口甚有经验,灼烧了匕首。 江珂月撩起衣服,露出麦色紧致的腹部,子弹射在她肚脐左上两寸处,只留一个小指大的模糊血洞。 雷小过深深吸了口气,稳住手,道:“可能有点痛……” “谢谢你救我。”江珂月道。李神锋射倒她那刻,雷小过扑到她身上,替她挡住李神锋的枪。 “嗯。”雷小过专心致志、小心翼翼的用匕首慢慢挑子弹,血一股一股冒出来。 江珂月握紧拳头,忍着痛,道:“你怎么会这个?” “中枪多了,就会了,你别说话 。”雷小过虎声虎气道,江珂月说话间喷出的气息直扰得雷小过定不了神。 江珂月只好闭上嘴,她本还想说话分点神的。 似是被毒蛇猛咬一口,子弹终被挑出来,江珂月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还没完!”雷小过说着拿出一紫竹筒,自里面倒了些黑色的火药粉末,撤在江珂月伤口上。 江珂月瞪圆眼,雷小过点燃火折。对江珂月道:“你忍着点。” 江珂月一咬牙道:“来吧。” 火烟升腾,江珂月啪的捏碎了床栏,雷小过迅速拿出针线缝起伤口,他手指极是灵活,只数针就缝合好了,雷小过重重松了口气,抹去额上的汗,满意的看着伤口,道:“没事了。” 青少麟掏出一碧绿瓶子递给江珂月,“涂上这药,一点疤也不会留。” 江珂月毕竟爱美,半喜半疑道:“真的?” “当然。”这是沈星云留给他的,也不知道这奇怪的医仙,现在在哪,青少麟突然甚是想念,想到以沈星云的易容术与智慧,青少麟相信天大的事,她都能对付。 江珂月见他怔怔出神,望手中精致的药瓶,奇道:“这药该不会又是哪位姑娘送你的吧?” “啰嗦。” 青少麟过去给雷小过帮忙,铁玄有一颗铅弹射得较深,雷小过一直割开肉去挑那铅弹痛得铁玄浑身直打颤,青少麟拿过匕首,匕尖在伤口外轻轻一敲,里面的铅弹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叮”的一声吸在匕首上。 铁玄咬牙切齿道:“把这破玩意给我,我要把它打到雷火这王八蛋屁眼去。” 青少麟看着匕首上的铅弹,若有所思。 他对铁玄道:“回去帮我打一些铁珠,龙眼大。” “怎么?” “我想到个新玩法。” “这玩意作暗器还不如铁蒺藜……啊!”铁玄猝不及防,火光一闪,一股烧焦的肉味飘过,他咬牙骂道:“臭小子,点火也不说一声……” 雷小过笑道:“这样你才没那么痛。” 两人扎过伤口,铁玄道:“我们还没脱离险境。” 江珂月亦道:“对,李神锋必不会善罢干休的。” 青少麟看着雷小过道:“铁火堂完蛋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雷小过没有犹豫,马上道:“雷火出卖我,他们当我的炮、我这人都是废物,只有你们看得起我,我们虽只一面之缘,但你们能不顾生死救我,你们不一样,我跟你们走。” “那好。今后我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们先离开这里!” 四人当即连夜骑马离开,天明到另一市集,青少麟换了辆马车,方便江珂月、铁玄休息,四人一刻不停,驱车第三天回到郇州。 是时江春年已回泉州监督出海货船的改造、水手招募,葛长辉、闵虹、铁石他们见江珂月、铁玄竟然伤了,大吃一惊,但见江珂月、铁玄得沈星云的灵药疗伤,脸色如常,已是大好,众人亦终放下心来,着人赶紧送两人入房休息。 青少麟简单将开封的事说了,三人听得雷火竟然如此阴狠狡猾,都恨不得去踏平铁火堂。 “雷火亦有功,将雷兄弟赠送给我们。”青少麟说道,他向三人隆重介绍了雷小过,见三人只是客气向雷小过打招呼,青少麟道:“给你们看样东西,走,小过,把你那箱子带上。” 青少麟领着他们到镖局后山,到一空地,他向雷小过点点头,雷小过忙打开背着的箱子,将龙咬炮装在手臂上。 三人面面相觑,青少麟对雷小过道:“开始吧。” 雷小过凝视着前方一粗逾人身的大树,猛地扣动扳机一炮轰出去。 电光一闪,“轰”的巨响,猛烈火光硝烟中,那大树“咔嚓”一声,整株倒下。 直惊得葛长辉三人张大口,合拢不得。 铁石叫道:“这么小的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这是雷兄弟新造的绝世火炮,龙咬。”青少麟道,“怎么样,现在你知道我们这趟开封之行,收获多大了吧。” 铁石抱起雷小过又蹦又跳,哈哈笑道:“兄弟,太好了,你一人胜过一支军队。” 雷小过脸红道:“哪里哪里。” 青少麟看着葛长辉道:“我们需要多少龙咬,才能拿下自在岛?” 葛长辉精神大振,道:“有100门肯定够了!这100门火炮,肯定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呼天抢地。” 青少麟对雷小过道:“这一100门炮,要多久才能造好?” 雷小过定定神,沉吟道:“要造炉、购置铁矿,还得传授熟练工,去掉锻冶的不良品,至少三个月,这是最快的了。” “三个月……”众人一阵沉默,三个月虽久,但对于建造一支无敌的精锐部队来说,这时间确是最快的了。 葛长辉安排人带雷小过先去休息,四人在山坡,望着远方的松涛。 青少麟先开口道:“三个月后,正赶上东海商队回来,我们正好借商队上岛的机会,把自在岛攻下。只是这个锻造地,在哪好?” 葛长辉道:“江叔那、这里还有神机堂,都被明阳、武皇盯着,都有风险,我另外再找个地方。” 闵虹点头道:“找个跟我们完全没有关联的地方。” 铁石道:“我拔些人过来帮忙,铸枪虽跟铸剑不一样,但毕竟有经验,有雷兄弟教导,上手会快很多。” 葛长辉道:“尽快要学会学全,我们不能把宝全押在雷兄弟身上。” 众人都点头,这绝世大杀器,若雷小过出了意外,就全黄了。 “千万保密,除我们这几人外,不能再让别的人知道。”青少麟道。 “那当然。” “那屠龙会怎么样了?”青少麟问道。 三人一听,脸上都露出笑容,葛长辉说:“正想跟你说这事,风云会、金雨楼、天一盟,雷霄堂都答复一定到。” 青少麟心微微一沉:“那黑月会呢?” 闵虹仔细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她道:“黑月会暂没消息。” 铁石甚不满道:“他们什么意思,我们刚救了他们老大,竟然信也不回一个,一点江湖规矩也没有。” 葛长辉道:“也许他们一时不便吧,毕竟他们一直被李神锋打压。” 铁石道:“那他们更应该来感谢我们了,青少刚把李神锋打得落花流水,又替他们出了口气。” “由他们吧,该来的总会来的。”青少麟暗叹口气,白裳若是不想见他,他蛮理解,见面尴尬。 “对了,红玉大家叫你回来,一定到她那一趟,你上回来没见她,她甚是生气。”葛长辉笑道。 青少麟愣了一下,事太多太忙,他都忘了,当下辞了三人,直奔入云阁。 入云阁前热闹非凡,许多放浪形骸的公子书生都那在谈天说地,这次却不见何放楚。 青少麟懒得自前门入,借着暗影直翻上楼。 他远远就听到顶层红玉的声音,“王员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一洪亮女声道:“女儿,员外这是啥意思,你还不懂么?” 原来是入云馆老鸨七姐,青少麟听得是熟人,心中竟又无名的一热。 又听得王半城的声音说道:“我一贯仰慕红玉姑娘,这代表我的诚意,只求得姑娘半分爱慕。” 红玉格格笑道:“你想娶我作妾?” 王半城老实道:“是。姑娘不愿?” 红玉笑道:“我不愿不行?” 王半城道:“我王半诚不做强买强卖的事。” “但你很有信心!” “我王某人做什么事都有信心。” “那可真对不起您,我真没做人妾氏的打算。” 王半城还未说话,就听七姐捶胸顿足叫道:“姑奶奶,你这是耍哪门的脾气啊,放着天大的好人你不要,你难道真要守着那臭小子不嫁?那小子哪里比得上王大官人哦……” 青少麟在窗外听得奇怪,红玉看上哪个小子了? 红玉道:“谁说我嫁他?” 七姐大喜:“对对,那种臭小子,整天在外面浪迹天涯,花天酒地,你若嫁了他,有你哭的。” 红玉叹气道:“我倒想嫁,奈何人家不要。” 七姐气得吐血:“你你……我不管你了……” 王半城微微一笑道:“红玉姑娘,你若跟了我,我保你下半辈子,锦衣玉食、安富尊荣,你若跟了他,风餐露宿、眠云卧石,起初的时候,你的确会感觉刺激浪漫,但过得三、五年,你扪心自问,你还过得了这种生活吗?他在外面砍砍杀杀,生死不明,你每天提心吊胆的,你喜欢这种生活?你享受这种生活吗?” 红玉道:“王员外,我红玉若喜欢一个人,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提心吊胆算什么,剖肝沥胆我也不在乎。” 七姐气道:“你你……你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长进啊!” 王半城嘿嘿一笑,道:“红玉姑娘,你现在是入云阁的当家人,你这么一意孤行,当真对入云阁好吗?” 红玉笑道:“王老板,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怎么,想怎么威胁我?” 王半城咳了一声,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入云阁、金钩赌坊、郇江船坊,可都在我掌控中,天南最大的东海镖局葛镖头,是我好兄弟,你背后是谁呢?还是那个青少麟?他此刻在哪,你知道吗?他能罩住你吗?” 红玉一脸骄傲道:“他此刻在哪,我当然知道,他就在我心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我心里。” 七姐啊啊啊的叫道:“屁屁屁,红丫头,你以为你还是小姑娘呢!在心里有个屁用,现在有人欺负你,他能护住你吗?” 红玉道:“我不用他护着我,我能护住他。我不用他罩,他由我来罩!” 七姐呸道:“你怎么护,怎么罩?人家要是闹上入云阁来,你能扛得下来?” 红玉一拍桌子,喝道:“来啊,我倒看看谁敢来闹。”她提高声音:“阿青,你去把葛长辉给我叫过来。” 门外的丫头回道:“大姐,哪个……哪个葛长辉?” “当然是东海镖局葛大镖头,就跟他说,葵花开了。” “好的。”门外丫头急奔而去。 青少麟躺在屋外檐沿上,心里头念的净是红玉那句话,他无时无刻,不在我心里。 红玉竟然这么爱他,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脑中闪无数片段,都是他们相处的画面,他现在能深切感受到,当初红玉毅然舍弃入云馆,带着小丁逃离郇州,对他所有的爱意。 他静静守在屋外,他想看看,红玉怎么对付王半城、七姐。 为减少风险,红玉隐瞒着与葛长辉他们的关系,连青少麟与葛长辉他们的关系,亦没有透露给王半城。 王半城、七姐亦只知道,她和青少麟关系匪浅。 见红玉竟然直呼葛长辉的名字,还叫唤丫环传他过来,七姐与王半城对望一眼,七姐笑道:“女儿,你跟葛镖头很熟?” 红玉冷冷笑道:“等他来了,你们不就知道了。” 王半城嘿了一声,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葛兄说起过你。” “谁叫有人要欺负我呢。” “有人欺负你,葛镖头就会过来?”七姐细声问道。 “你一会自然知道,急什么?” “若欺负你的人,是他的好兄弟,那他怎么办?”七姐道,“你会不会让葛镖头太为难了。” 王半城泰然自若坐下道:“我也好久不见葛兄了,我倒看看,他怎么罩你。”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入云阁外,马蹄声密如奔雷,七姐打开窗,见上百人骑着马向入云阁急奔而来,唬得街上的行人四下回避。 “怎么?”王半城站起来,走到窗边。 “好像是……东海镖局的人。”七姐回头看了看红玉,惊疑不定。 “东海镖局?”王半城眼睛一跳,“不会吧,来得这么快!” 红玉翘起腿,冷笑的坐在椅子上。 只听楼下一人厉喝:“红玉当家在哪?”急哄哄撞翻椅桌,直窜上楼来,一脚踹开门。 不正是东海镖局葛长辉葛大镖头么。 他目光凌厉往屋内一扫,见红玉有恃无恐的坐在椅上,王半城、七姐惊愕异常的看着他。 葛长辉见红玉安然无恙,目光落在她脸上,道:“红玉大家,这么急着唤我们来,有什么吩咐?” 听到葛长辉嘴里说出“吩咐”两字,七姐、王半城下巴都掉下来。 红玉淡淡道:“你这兄弟要娶我作妾,我不愿意,他就威胁我,我只能把你叫来了。” 葛长辉冷冷盯着王半城,像盯一头猎物一般,王半城想不到他只是打打红玉的主意,竟然惹来葛长辉一腔怒火,他勉强一笑,道:“葛兄……” 葛长辉冷冷道:“王兄,红玉大家是我们东海镖局的大贵人,任何人,要是惹她不高兴,就等于惹我们整个东海镖局不高兴,任何人,冒犯她,就等若在拆我们东海镖局的牌子!” 王半城脸一下子拉下来。 葛长辉冷冷道:“王员外若是不服,可以划下道来,看我们接不接得住。” 王半城的脸张得半青半红,他咬牙道:“葛镖头,这郇江、郇州一半都是我的……” “那又怎么样,你想连这一半也失去吗?”葛长辉冷笑道。 王半城腾地站起来,葛长辉反而毫不在意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桌面的柑果剥皮吃起来,直是完全不将王半城放在眼内。 王半城僵在那,终还是恢复平静,深吸口气,道:“好,今天就给葛镖头的面子。”他说完一脚踢开前面的椅子,起腿要走。 红玉突然开口道:“等等,王员外,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王半城仰天哈哈一笑,道:“是我唐突了,没想到红玉姑娘有这么大的靠山,我冒昧了,红玉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他竟然弯腰向红玉鞠躬道歉。 王半城态度转变得如此快,连红玉、七姐都感到愕然,两人张大嘴看着王半城头也不回下楼而去。 葛长辉叹道:“是个人才啊,能屈能伸。” 七姐缓缓合上口,有些畏惧的望着红玉,细声道:“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 她过去把葛长辉踹烂的木门,提起来,用力掩好,蹑手蹑脚退下去。 屋中只余红玉、葛长辉。 葛长辉看着红玉道:“你有没有见着……” “见着什么?”红玉一脸疑惑。 “奇怪……”葛长辉喃喃自语。 “葛镖头,谢谢你了。” “是我们做得不够好,竟让王半城这王八蛋打你主意。他以后要是敢骚扰你……”他递给红玉一短筒,道:“这是我们特制的烟花,有不对劲的,你对空拉响这个,我们就会赶到。” “那小子回来没有?”红玉问道。 葛长辉当然知道那小子是谁,心中正疑惑青少麟不是说来此了么,怎么人都不见,他只好含糊说不知道。 他们还没告诉红玉江珂月的身份,这事亦只能等青少麟来处理,想是两人若见面,亦会聊此重大事情,他借口镖局有事,就匆匆离开了。 红玉若有所思的倚窗看着楼下葛长辉领着东海镖局的人离开,微风拂过,她心有所触突然转过身,只见青少麟正微笑着站在房中。 红玉看着他,突然跳到他身上,紧紧抱住。 青少麟正要说话,突然发现嘴唇已被咬住,只听玉人又羞又恨道:“你是不是在外偷听半天了?!” 第10章 如意珠 “江家大小姐,就是乾朝公主?”红玉吃惊道。 青少麟轻吻着她光滑的后背,没有接话。 红玉轻微喘息:“你这样,还说不说正事!” 青少麟叹口气,躺下身,头枕着手,瞪大眼,看着香帐。 红玉伏在他身后,用手指头划着他胸膛上的伤痕,“你在想什么?” “我们要主动出击了。”青少麟抚着她绸缎般的黑发,“我在想,你怎么办?” “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保护我,相反,由我来保护你。”红玉走下床,拿起椅背一袭青绿罗衣缓缓披上身,她坐入椅中,看着青少麟,眼睛出奇的亮。 “你保护我?”青少麟奇道。 “你若真想打倒武皇,帮助公主复国,你还缺样极其重要东西。” “什么?” “情报。” 是的,情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红玉道:“你知道,天下间,情报刺探最厉害,是哪一行哪一家?” “莫不是丐帮?他们人数众多,小道消息最多。” “他们自然不差,遍布大街小巷,但市井之地,所获信息价值并不高。而我们青楼……”红玉直言不讳说道:“就不一样,能上楼来耍的人,都是名流富绅,达官贵人,你想想,一有什么大事,有什么消息,他们是不是最先知道?” “有道理。” “若是黑凰军能得玉京青楼的情报……” 青少麟喜道:“那就如同有了千里眼和顺风耳。你能做到?” “你还记得霓媛大家曾到过入云馆么?” 青少麟当然记得,这名震玄朝的名妓到郇州那夜,正是他与黑月会范深、青狼帮相遇那夜。 一切开始的那夜。 上回霓媛到访,与红玉成了好姐妹,而红玉正好可以到玉京投靠她。 霓媛寄居的玉京长林苑,正是玉京达官贵人消遣娱乐必到之处。 若红玉能成为玉京红人,那自能帮黑凰军获得高质量的情报。 听到她这计划,青少麟断然摇头道:“不行,我这正愁着怎么保护你,怎么反让你深入虎穴。” 红玉食指按在他唇上,道:“你错了,你想想,武三泰、石曜,会杀霓媛大家么?” “……不会。” “是的,我们只是这尘世的蝴蝶、这天地的尘埃,他们不在乎我们。” “除非你们跟我们的瓜葛。” “对。” “所以,我们不保护你,其实是最大的保护你。” “是的。”红玉轻咬红唇道:“我也不想离开你,但你要替乾朝公主复国,改变这天地,就得这么做,如果你不忍心,那你最好马上放弃,我们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放马南山。” 红玉本没有去玉京的打算,她原计划只是在郇州掌管入云阁,自在逍遥,但知道江珂月、江春年他们真正的身份,明白青少麟他们真正目的后,她竟然舍弃了当前的安逸,冒险深入他们最大敌人的巢穴。 青少麟听得心一沉,他知道红玉说的是真话,他已非初出道的雏鸟,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磨难,他已知道,无法舍弃的人,最后终会失去一切。 见青少麟又痛又怜看着她,红玉抚着他的脸庞道:“你别太紧张,就当我去玉京城见霓媛,到那游玩,不会有什么事的。” 青少麟握实她的手,“你真的愿为我做这事?” “也不全是为你。”红玉抚着青少麟的手,“我只是觉得,这破世界,是时候变一变了,再说,我喜欢江家大小姐,我在他们家的时候,她对我很好,江大爷对我也很好,只可惜……” 红玉抓起青少麟的手用力咬了一口,“只可惜……我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个坏家伙占领了。” 青少麟一把将她抱过来,扔在床上,“恶狠狠”道:“就让你看看恶人的厉害……” 红玉修长玉腿环上他的腰,“好好疼疼我,我天一亮就走……” 青少麟定在那里,“这么急!” 红玉双臂绕上他脖子,吐气如兰道:“再晚我怕舍得不走……别说话……” 天才蒙蒙亮,红玉已乘舟离开郇州,直上玉京。 她没有让青少麟送她,她不喜欢这种离别的场面。 青少麟站在岸边高石处,望着偏舟慢慢缩小成小黑点。 葛长辉站在他身后,道:“我已派人暗地护着她,直到玉京。” 青少麟伫立在那,没有说话。 “红玉大家,作了一个很不容易、但很正确的决定,我们的确差一个千里眼,有她在玉京,我们会掌握很多信息。”葛长辉道,“我们会在玉京设点,定期跟她联系。” “我们要消除一切影响她安全的隐患。”青少麟冷声道,“王半城、七姐知道我和她关系很好。” 要是红玉红遍玉京,王半城他们说不定会曝出她和黑月会叛逆关系密切。 葛长辉道:“我会去处理好。” 青少麟点点头,若是以前,他绝不会对王半城、七姐这样的人下手,但现在,他已无从选择。 对他们心慈手软,是对红玉最大的危害。 青少麟再不会容许自己犯下那些愚蠢的错误,不知不觉间,他已变得比初入江湖时,更为冷酷。 屠龙会定于三天后举行,葛长辉安排在江州龙石镇一户大宅中。 那离郇州甚远,不至于将他们都暴露。 青少麟闲时在镖局特训护卫江春年的武师,他们称这支暂时只有30人的小队为“年兽”。 “年兽”最重要的是忠诚,然后才是武技,所以班底多是原来神机堂、四海镖局的年轻人。 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 所以他们都练刀,刀法凶厉,再辅以神机堂的一等一的神兵“血劫”,战力远超一般用刀高手,尤其“血劫”,系神机堂第一把可变解的刀! 刀身系数十片弯曲的鳞片合成,刀身似恶龙,弯如弓,一刀斩下,锋利的鳞片可将敌人的兵刃锁死绞断,更令人意外的是,一按刀柄的卡簧,刀身数十锋利鳞片会破空飞出,伤敌于数丈开外,再按卡簧,银丝回拢,则又合聚成一把锋利无匹的奇刀。 除此外,“年兽”还有葛长辉特聘从边疆龙鳞军退下的伤残老兵伍次友指挥他们演练阵法,5人一组,6组交差进击,30人的小队攻击进退有序,威力大增。 青少麟与他们特训,一开始,30人持“血劫”与他相斗,被他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血劫”根本触碰不到青少麟身,伍次友指着他们变换阵法,3组人进攻,青少麟攻来,另3组人协防,这一来大有起色,虽然仍无法触及青少麟,但青少麟已无法不受一丝伤害迅速击溃他们。 这一次,他花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但“年兽”渴望的,却是在他身上留一道伤痕,而且将之视之为胜利。 于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发起冲锋,青少麟一次又一次的击溃他们。 第一天完败,第二天再来,再完败,第三天又再杀上来。 斗得最后场面激烈,围观的镖师越来越多,欢呼惊叫声越来越响,最后连养伤的江珂月、铁玄、葛长辉甚至忙得不可开交的雷小过都被吸引过来,围观起哄。 眼见30只小“年兽”久攻无方,剧斗之下,已是气喘吁吁,而青少麟则气定神闲,显然再一次无力回天,四周围观的人为他们叹息,这时候江珂月突然笑嘻嘻跳出来,“铁哥,老葛、虹姐,小过,我们下场玩玩。” 她的伤口甚浅,已无大碍,铁石他们见公主兴致勃勃,亦都嘻嘻哈哈的进场,铁石握着他的大剑指着青少麟,“来吧,小子,让我们大干一场,看看现在你有多厉害。” 见镖局头领们竟然都下场跟青少麟一块高下,围观的武师们激动得拍红手。 青少麟笑道:“你们早想打我一顿了吧?” 闵虹嘿嘿一笑:“你也有自知之明。” 葛长辉笑道:“我的确想跟青兄弟过过招,看看我跟第一流高手,相差多少。” 雷小过激动得全身发抖,“我终于有机会跟超一流高手过招了。” 五人每人带领6名“年兽”,组成5队,如五星阵一般,将青少麟围在中间。 江珂月手执她的黑匕首,葛长辉平举一流荡着寒芒的长剑,而闵虹则挥着带有小倒刺的银鞭,铁石手中是人身等高的大巨剑,而雷小过右臂套着似是新的龙咬炮。 青少麟笑道:“看你们这阵势,是要玩真的啊。” 江珂月徐徐道:“不玩真,怎么知道生与死的真正距离。” 铁石执重剑,与葛长辉一左一右,率先向青少麟攻去。 而江珂月则和闵虹护在他们身侧,同时伺机向青少麟进攻,闵虹长鞭及远,而江珂月身法飘疾,等青少麟露出破绽。 雷小过在他们身后远处,与“年兽”如蜂群一般,寻机最佳攻击机会,一旦青少麟留出空档,他们就猛烈进击。 铁火堂的龙咬炮与神机堂的“血劫”是远攻的利器。 他们这阵容,对阵任一人亦不容小觑,现在目标只求在青少麟身上留下一道伤痕。 胜他也许不易,这人曾与朱焰天、帝国六玄的玄隐、金鹰、赤雷、朱雀首领都战斗过,甚至与天下第一枪郭惊神,天下至尊的武皇交手过,并从那么惨烈的战斗中活了下来。 这人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没有奢望能打败他。 但要留下一道伤痕,难道这么多人,都做不到? 众人都卯足劲,誓要赢这一仗。 铁石重剑与葛长辉的轻灵之剑交叉击至,青少麟身子动也不动,就这么定定站在那里。 江珂月大感不对,对身后的“年兽”叫道:“出手!” 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不能让青少麟按他的想法进攻。 必须要打乱他的节奏。 6名“年兽”按动“血劫”卡簧,只听“咔” “咔”连响,数百锋利的龙鳞片射向青少麟。 与此同时,铁石的重剑、葛长辉的长剑交叉攻至青少麟身前。 青少麟猛踏前半步,左右掌合拢瞬间击在身前半尺空处,这完全像就是半步崩拳的架势,但他内力充盈,内劲自他掌心如洪水一般猛冲而出,如海啸的水墙撞上射来的锐鳞,鳞片全数倒射向铁石、葛长辉。 两人大惊,铁石巨剑坚挡,铁鳞射在海碗大的剑面上,弹飞开去。 葛长辉剑舞如环,叮叮叮将铁鳞挡下。 两人攻势立解。 青少麟正要趁势一掌将两人轰飞,已感知到江珂月流星般自左边赶至,一道黑光劈至,竟然是毫不容情。 而另一边闵虹的软鞭亦如银蛇飞至。 闵虹的软鞭倒也罢,但江珂月手中的匕首实是锋锐异常,沾之即伤,青少麟左手一伸,抓住长鞭,闵虹身子一震,长鞭脱手自手中飞起,化为银光卷向江珂月,江珂月叱道:“全数开火!”手中匕首舞出十数道黑光,将长鞭斩断,同时向后急退。 只听“咔”声密响如雨,“血劫”火力全开,成百上千的鳞片向青少麟射去。 青少麟身如魅影,一下子倒飞数丈,闪出鳞片射程之外。 雷小过等的就是这刻,他举起右臂龙咬炮,对着青少麟“轰”的开了一炮。 一大蓬如玉米大的铁珠向青少麟急射去。 围观的人大声惊呼,闵虹葛长辉他们亦骇然变色。 想不到这龙咬炮威力如此巨大。 青少麟云步首次出现在东海镖局训武场,只见他左右足连续爆出光环,整个人在空中连着抢出几步。 整个训场的人欢声雷动,雷小过亦呆在那里,他亦没想到青少麟竟然能在空中自如行走。 青少麟飘然落地,举起左手,左袖赫然破了几个小圆洞,他左臂上赫然嵌着三颗小铁珠,青少麟笑了笑,抖抖手,铁珠落下,些许血自手臂上流下,“你们赢了。”他道。 江珂月、雷小过和年轻“年兽”立时高兴得又跳又唱。 闵虹走到青少麟身旁,关切道:“你没事吧?” 青少麟摇摇头,他看着手中的铁珠,“看来,龙咬炮好像又作了改动。” 短短两三天的功夫,雷小过竟然将单发炮,改成了霰弹炮,虽说爆破的威力减轻了,但炮击范围更大了。 铁玄亦过来叹道:“他妈的,这小子是个天才,实在不服不行。” 葛长辉哈哈一笑,叫道:“雷爷,你过来一下。” 雷小改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叫道:“葛掌柜,别再叫这名字了,我太受不起了。” 葛长辉道:“恰如其分,恰如其分。”向青少麟他们解释道:“他的炮这么厉害,大家伙都叫他雷公公,但他强烈抗议,那我们只能叫他雷爷了。” 铁石大笑道:“雷爷当真不错。” 闵虹笑道:“小过这么年轻,就给你们叫老了。” 雷小过愤愤不平叫道:“是啊。闵镖头,你要替我作主,我都成老先生了。” 青少麟道:“雷老先生,你这炮改得好厉害啊。” 非一流高手,被这铁珠打到,必筋骨碎裂。 雷小过道:“这也是青少你给我的灵感。” 青少麟奇怪道:“我?” “你让玄大哥弄铁珠,我突然想到,要是一堆铁珠打出去,那肯定比一发炮弹厉害得多,所以我就弄了个霰弹炮。”雷小过说着掏出一截铁状圆筒,上面蜂窝似的布满数十粒铁珠,他将臂上龙咬炮前端打空铁珠的圆筒拧下,扭上手上的新铁筒。 众人耸然动容:“这就换上了新弹药?” “对。”雷小过傲然道:“打完一发,换一发,每人可以带几十个弹筒。” 众人闻听,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何等可怕的战力。 铁石却道:“恐怕火药没这么多吧。” 雷小过嘿一声,自腰上拔出一根铁管,道:“这就简单了,用完就充,龙咬管小,用不了多少火药,这些火药纯度高,火力猛,炮膛力跟普通火炮没差多少。” 铁石苦笑着对铁玄道:“他妈的,再给这小子这样弄下去,我们神机堂早晚关门。” 这么犀利的火器,再锐利的刀枪亦不是对手。 葛长辉道:“要是龙枪也能缩小,变成弩箭绑手上连射就好了。” 铁石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威力就没火器那么大了。” 闵虹道:“看来,将来是火器的天下了。” 江珂月跑过来叫道:“那肯定是雷爷的天下,爷,你帮我们打赢青少这家伙,大伙今晚都要找你喝酒,你快过来……” 雷小过涨红脸结结巴巴:“您您您……我可不是爷啊……” 他话还说完,就被江珂月拉去跟“年兽”欢庆了。 铁玄过来将一布包递给青少麟,里面沉甸甸的一包亮锃锃铁珠,那正是青少麟让他做的。 青少麟接过包裹。 铁石奇道:“你要这玩意干啥?” 青少麟不答,缓缓张开手,众人突然见包中的铁珠一颗颗自包中爬到他手上,爬上他手臂、肩,最后爬满他身上,像披了一件铁珠衣。 众人瞪圆眼,青少麟抬起手,轻轻一指,一颗铁珠“嗖”的射出,在天边一闪,消失不见了,青少麟左手一扬,铁珠滚到他手中,合聚成一铁锤,他手势再变,铁珠又变形成一面盾牌、刀、剑,随他心意,变幻成各种形状。 青少麟突然双手向外一挥,所有铁珠离身飞起,在他身前一丈开外,绕成一大圆球,青少麟双手一合,铁珠在空中,又变幻成鹰、龙、象、蛇等各式鸟兽。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青少麟随手一指,变成仙鹤的铁珠疾的射向场上的一石锁,将石锁打得粉碎,又重新变成一条龙回到青少麟身上,复成一件铁衣。 众人张大嘴,瞪圆眼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青少麟心意舒畅,微笑道:“这是我的新玩意,如意珠。” 第11章 屠龙会 龙石镇今天很热闹,因为王大善人七十大寿,请了春和园的戏班、东盛舞狮团来贺寿,全镇的人,只要随意给个红包,都可以来看戏、随意吃喝。 青少麟问道:“今天真的是王善人大寿?” 葛长辉笑道:“一万两银子,大善人随意我们安排哪天生日。” 今天是屠龙会的日子,镇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甚是热闹,似乎在庆祝将要崛起的黑凰军。 这数月,黑月会、风云会等一众反叛势力被朝廷猛烈打击,伤亡甚多,气势低落,正是极需大家碰头,聚合各方力量,反击朝廷的时刻,所以青少麟他们一倡议,以他今天在江湖的名号,各路反叛军都来了。 葛长辉估计来的人不少,所以借着王善人的生日作掩护各路反叛军的到来。 青少麟他们在一湖心岛上静待各路豪杰。 这湖心岛就在镇的另一头,足够承纳数百人。 青少麟站在一庭院小楼,看着不远处镇上人攘来熙往,心头感慨万千。 他已经很久没见武一刀了,当年他一人护送武一刀到贵州天香教,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候他武功低微,不知道天高地厚,赶去白虎堂的设伏圈去救武一刀,然后护着中毒重伤的他一并到了贵州。 然后又在紫雾谷遇见紫鳞,为天香教突袭毒龙门。 然后,卫紫烟身死。 然后他出山为她复仇,辗转到如今。 他现在,已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子,成长为号令一方的江湖大豪。 再没有人会像赵楚那样,不当他一回事。 从前,都是事推着他,他从来不知道要去追求什么。 他从来都是随波逐流,他的方向,大多都是别人来决定。 他帮过武一刀、姬夜香、万狮虎、范深、白裳、沈星云、葛长辉、铁玄、郭惊神他们。 这些人比他目的明确,他们都有自己追寻的目标。 他没有。 这些人都有梦想,他没有。 经过了这么多江湖风波,青少麟渐明白,如果人没有梦想,那早晚会死在别人梦想途中。 幸好,他终于找到自己的目标。 他要帮江珂月打翻武三泰这胖子。 今天这屠龙会,就是第一步,黑凰军要崛起,要给武三泰迎头痛击。 青少麟望着远方戏台戏班少年开心疯狂的在台上翻着跟斗,台下的乡亲哗啦啦的鼓掌大声叫好。 他突然发觉自己跟台上少年年纪大不了多少,但他却没了他们那股年轻的疯劲。 青少麟苦笑,他竟然老了,可能是因为他肩上的担子太重。 他无法再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的欢腾了。 他曾经也如小丁一般,在街头放肆打架喝酒狂欢,那时候他武功低微,他曾以为,他武功高强后,会有更多的快乐和自由,却没想到,陷入更多的争斗、鏖战,更多的恼烦中。 他轻轻叹了口气,果然一入江湖万事催,身不由己。 这时候,只听身后蹬蹬蹬,一人大步踏上来楼,哈哈哈大笑道:“兄弟,你现在是名满天下的少年英雄,你还皱眉叹气,还有什么事能让你不开心不如意?” 青少麟霍地转过身,只见楼上站着一条风尘仆仆满脸胡须落拓不羁的高大汉子,不正是武一刀是谁! “大哥,你终来了。”青少麟激动冲上去拥抱他。 武一刀大力拍着他肩头,哈哈笑道:“好兄弟,别来无恙,我当初还以为你被姬夜香给吞了,后来我带人上天香教要人,他们才告诉我说你走了,我不信,又跟姬夜香这婆娘干了一架。没想到,你在江湖闯下诺大名头,比哥哥我响亮多了,哈哈哈。” “我能有今天,还是多亏大哥,多亏大哥带我到贵州,多亏大哥教我心法教我七杀刀!”青少麟激动道。 “兄弟,这都是你的缘份。”武一刀仔细盯着青少麟眼睛,道:“我在江湖上,没听闻到你的恶行,虽然你所作所为,任性了点,但大节不亏,不枉我传你心法武功。” 青少麟听武一刀这么说,背心不禁冒出冷汗,若自己初出江湖一怒之下,做出奸犯科的事,只怕武功未成,已被风云会的人杀了。 武一刀道:“兄弟,哥哥听闻你传召这屠龙会,很是开心。不仅是因为你已出类拔萃成为江湖一流高手,更难得的是,我们反叛军,又添强助。” 青少麟握着武一刀手,笑道:“大哥,我介绍几位兄弟给你认识。” 到场的只有葛长辉、铁玄兄弟,闵虹的东海镖局势头正大,他们思虑再三,暂时不予暴露。 但神机堂铁氏兄弟和原四海镖局的总镖头,已令武一刀大为愕然了,他可没想到,这两派竟然会反武三泰。 风云会武一刀的鼎鼎大名铁氏兄弟、葛长辉早有耳闻,今日终得一见,亦甚是兴奋。 葛长辉将两坛黄泥封的老酒放到桌上,道:“早闻武兄爱酒,这是兄弟特从仙湖湾带回的三十年“白澄”,希望武兄喜欢。” 武一刀那年正是从伏牛岭赶往仙湖湾,被白虎堂设伏,差点连命都丢了,为的就是这“白澄”美酒。 青少麟跟葛长辉一提,葛长辉就立刻派人到仙湖湾,买来两坛三十年的老酒。 武一刀大喜道:“葛兄的心意,小弟只好却之不恭了。” 铁石捧着一木盒,笑道:“我们这点心意,虽然没有美酒令人沉醉,但也光彩夺目。” 铁玄打开盒盖,里面摆着一把黑沉沉的大刀,刀身浑厚,上面刻着星星,光芒刻成线条纵横刀身,这刀竟然似是一块玄石雕成,刃口竟然并不十分锋利,但青少麟与武一刀这种高手,立时能感觉到,这刀的霸气。 无与伦比的厚重霸气! 这是把重刀!根本不需要锋利的刃口,直接就能将它面前的一切粉碎。 铁玄捧起刀,举到武一刀面前,道:“天下间能配得起这把碎仙刀的,唯武大当家。” 武一刀伸出礁岩般的大手,抓住碎仙刀刀柄,慢慢举起这黑沉的大刀,“好刀!”他摇头叹息,“铁兄,武某何得何能,配得起这样雄霸的好刀。” 铁玄淡淡道:“只要武兄能用这刀,砍下武三泰四条狗腿,就一切都值了。” 武三泰狗腿即四玄、赤雷军、金鹰团等。 “好。”武一刀喝道,“我一定用这刀斩下万炎、彭啸虎这帮家伙的脑袋。” 他手举“碎仙刀”一挥,一旁的桌子无声无息的分成两半。 “好刀!” 楼梯口站着五人,站在前方一矮胖汉子拍着手叫道。 武一刀一见,马上收了刀,拉着青少麟到那矮胖汉子跟前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天一盟的姜伯龙姜爷,这位是金雨楼苏汉青苏楼主,这位是雷霄堂韩超韩堂主。” 苏汉青脸色有些红潮,身子微佝,似乎有些病态,韩超五十来岁,但头发根根上扬,很有些气势,还有两人武一刀亦不认得。 那两人连忙抱拳道:“在下是雷霄堂丘枫。”“金雨楼赵仁德。” 青少麟忙向五人拱手行礼,“小可青少麟见过各位前辈。” 韩超叫道:“你就是与郭惊神大闹玉京,与武胖子干过架的青少麟?” 青少麟笑道:“被武三泰揍得屁滚尿流的,正是小子。” 韩超瞪眼道:“小子,你很了不起啊,竟然还能在武三泰眼皮底下活了下来。” 苏汉青举袖掩嘴咳了一下,哑声道:“武三泰号称武皇,郭惊神亦称天下第一,你当晚在场,你觉得,哪一个武功更厉害?” 苏汉青这问题,连武一刀亦大感兴趣,在场所有人都望住青少麟。 青少麟思索一下,道:“武皇我未曾有交手,当晚他的雷盾实是犀利,而郭惊神……她武功实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深不可测的,相较而言,我宁可对上武皇,也不愿对决她。” 众人目眩神驰,似乎在想象郭惊神那不可一世的英姿。 赵仁德嘿嘿一笑,道:“郭惊神总是戴着一张面具,不知其面目底下是天香国色,还是貌如无盐。” 丘枫嬉笑道:“据说她身材玲珑浮凸,人应该……”他见青少麟目光凌厉,想到自己此话甚是轻浮,忙闭嘴不言。 姜伯龙看着青少麟道:“闻说青兄弟除大闹玉京外,还有一桩事震动江湖,江湖上都传说青兄弟独闯大理寺,杀得大理寺人仰马翻,救出了黑月会关汉飞,大理寺建寺百年以来,从没人能救人出来。” 青少麟微微一愣,救出关汉飞是他和万炎的交易,自己只是到大理寺一游,就提出了关汉飞,哪来的人仰马翻,况且这事应保密才对,怎会传出来? 关汉飞想来亦不可能大肆宣扬,毕竟被人救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 那只可能是万炎,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青少麟一震,他突然明白过来。 万炎这是在暗中威胁他。 他对外宣称,青少麟独自一人,干翻了整个大理寺,救出关汉飞。 江湖好汉人人都会对青少麟崇赞有加。 但若青少麟不按与万炎的约定,去杀石曜,那想必万炎会揭破所谓他独闯大理寺——这个他生造在他头上而他又不得不接受的谎言。 青少麟可以想象,万炎这家伙肯定会说,他其实是朝廷的内线,所以才让他顺利救出关汉飞。 青少麟更可以想象,若关汉飞、黑月会赵楚等人,甚至白裳,听到这样的传闻,都会视他为内鬼,更不用说不明真相的江湖好汉。 他可能一夜之间,就成为江湖群侠欲杀之而后快的叛徒。 而青少麟将百口莫辩,因为毕竟他毫发无伤的从大理寺中救出了关汉飞三人。 万炎这招真是够毒。 他要是不去杀石曜,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国师不愧是国师,即使武功不如青少麟,还被他劫持,但仍能拿捏着他。 青少麟甚至都有些佩服他。 他现下只能按人家写的戏本玩下去。 “现在有了。”青少麟若无其事道,“万事总有第一遭。” “而青兄弟据说还不是黑月会的人!”姜伯龙道。 “的确不是。” 不是黑月会的人,却拼了命救出黑月会当家,韩超哈哈一笑,“那你一定很恨武胖子。” 青少麟淡淡一笑,道:“对付武三泰,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一旁的丘枫瞪着青少麟身后的铁氏兄弟,终于道:“这两位可是神机堂铁氏昆仲?” 铁玄铁石兄弟忙上前行礼。 姜伯龙他们听闻神机堂竟然在此,不禁又惊又喜,韩超高兴大叫道:“哎呀,铁堂主,有你们在,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没白来!有你们神机堂的神兵利器,以后白虎堂那些家伙就是我们砧板上的肉,嗖嗖嗖,直接切成人棍。” 葛长辉亦上前行礼,见过诸人,姜伯龙他们对四海镖局则不当一回事,只是客套的行过礼,又和铁氏兄弟、武一刀聊起来。 不一会,岛上来客渐多起来,一问竟有金龙会、天剑门、神拳门、红灯会、森罗门、赤光团、摩天教等帮派,青少麟闻所未闻,足有上百人。 原来他们聚集在此开屠龙会的消息,已暗暗在江湖中流传,受白虎堂、金鹰团、赤雷军甚至受官府欺凌与朝廷有仇的帮派,都纷纷来人,共商屠龙之计。 葛长辉招呼群豪到外面草坪阔大的长板桌落座,仆人流水般送上各式烤肉,面食、酒水。 群豪被朝廷各派打得四散溃逃,潜藏隐匿,好不窝囊,今天终于在这欢聚一堂,豪气大盛,众人一边饮酒食肉,一边大骂武三泰、彭啸虎、李神锋、连万城。 “他妈的,李神锋这王八蛋,我非吃他的肉,啃他的筋。”一大胡子猛嚼着口中排骨,突然眼中流下泪,“文四哥,被这小王八蛋剥皮剔骨,点天灯……” “彭啸虎这杀千刀的,把我们神拳门大当家高万仞全家28口全屠尽……”一老者怒发冲冠。 “赤雷军更是惨无人道,连万城把雷公门一门478人,无论老幼,全数击毙。”一人怒道。 “这算得了什么,宣乐知府刘亚东,亏空振灾粮,致宣乐城十室九空,饿殍遍野,惨不忍睹,这王八蛋不得没凌迟处死,反而窜升到了安州当了太守……这还有天理么!!!” 群豪谈到玄朝的暴行,都悲怒交集,怒骂不已。 有人叫道:“骂有什么用,难道能骂死那帮王八蛋,照我说,咱们今天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应该想法子,怎么把他们都干掉。” “对对……谁能把李神锋、彭啸虎这些杂种杀了,我们森罗门,就拜他为大哥。” “我们推个武功好的,去把他们暗杀掉。”有人大声叫道,“赤光团的绿眉罗汉乌老大还活着吗?” “操你娘的,哪个乌龟王八蛋敢咒我们乌大哥,咱乌大哥活得舒服着。” 那人反骂回去:“操你娘的,乌老大活得好好的,怎么不去把彭啸虎这些王八蛋毒死,难道躲进哪个山洞去了。” 只听一低哑的声音道:“黑月会、风云会这些老大都未出头,我乌某人算什么。” 只听武一刀豪声道:“武某上月力毙白虎堂千户3名,百户15名。乌青,武某人可没缩进洞里。” 乌青不再言语,一片沉默。 有人叫道:“黑月会的人呢,黑月会的人来没有?” “黑月会被剿得落花流水,他们还敢来?!” “白裳这婆娘又躲到哪个男人裤档去了……” “嘿……吴万浪,你这贱嘴,可别乱说,人家关大当家已从大理寺出来了,小心你的狗嘴被人撕了。” 那人吃了一惊,“关汉飞竟然能从大理寺逃出来?” “是啊,所以你不要乱嚼舌根……人家黑月会厉害着呢!” 有人冷笑一声,“厉害个屁,关汉飞是被人家救出来的。” 底下哗然一片,有人叫道:“谁这么厉害,能从大理寺把人救出来?” “当然是这次召会的青少麟青爷。” “青少麟?没听过!” “我听说他和叛变的郭惊神、朱焰天一块大闹玉京,玉京城围得铁桶似的,武皇、国师、玄隐、赤雷、金鹰、京城守备军全数出动,但仍被他们杀了雨亦农,全身而退,还差点带走袁诚汉……” “……这么厉害……” 又有人道:“我听说这人还打败过伽蓝寺正明神僧、真武观的张见凡……” “伽蓝寺算什么,我听闻这人还和仙道寺的和尚交手过。” “竟然还有这种事?”有人惊呼叫道。 “这里哪位是青爷?” 一时之间,群豪纷纷对召集这次屠龙会的青少麟好奇起来,青少麟虽已在江湖上闯荡甚久,但甚少公开露面,所知人并不多,更何况反叛军大多秘密行动,对其更是知之甚少。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掉下十几个包袱,掉到草地上,血淋淋洒了一地。 群豪定睛一看,竟然是十数个瞠目张口的头颅。 现场群豪立时“哗”的四散开来。 却听一人高声叫道:“黑月会关汉飞关当家到。” 第12章 黑凰崛起 群豪一看,果然关汉飞领着十数人昂首走入场内。 他身着蓝袍,剑眉星目,配上脸上受刑的鞭痕,整个人既阳刚英武又有儒生风范。 青少麟见白裳一身素色站在关汉飞身后,她蒙着脸只露出又长又细的凤目,他认得的范深、赵楚都沉着脸站在白裳身后,旁边还跟着数个高胖不一、脸色冷峻、一言不发的老者。 青少麟突见一人微笑着望向他,却是那算命先生陆晓,他向青少麟点头抱拳,仿佛在感谢他救出关汉飞,青少麟微一点头算是回应。 只有陆晓看到他,黑月会其他人都没有理他,像是似乎不知道,这是他召集的大会一般。 这边关汉飞意气风发,抱拳向四周行礼道:“诸位兄弟好啊。” “关舵主好!”草坪上立时数十人轰声回道,“您老好。”“关大哥好!” 黑月会是最大的反叛军,果然一出场声势完全不一样。 姜伯龙大声笑道:“关兄弟,你这一回来,就给哥哥们加菜来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头。 关汉飞冷峻道:“这些都是最近追杀我们的几个恶人,有白虎堂的,有赤雷军的,还有几个朝廷大员,我们要告诉武三泰,他们杀我们一个兄弟,我们就杀一个官员,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突然有人叫道:“这人是赤雷军的古穆。” “还有白虎堂的周俊成。” “这人是刘亚东!原来的宣乐知府……还有杨通,王泽、陈平……” “这些人都是作恶多端杀之后快的官府大员……” “黑月会果然了不得。” “关舵主一回来,群龙有首了。” 众人惊叹中,关汉飞走到武一刀面前,武一刀先行开口道:“关兄,别来无恙。” 关汉飞道:“老萧还好吧?” “托福,尚好。”武一刀淡淡道。 关汉飞欲言又止,终还是叹喟一声,道:“若需要我们帮忙的话……” 关汉飞打断他,道:“风云会的事,我们自会打理妥当,无需关兄操心。” “好。保重!”关汉飞握了握武一刀的手,掉头走开。 白裳等人经过武一刀身旁时,微躬身向他行礼。 武一刀提起桌上的“白澄”酒壶,大口喝起来。 青少麟看在眼内,心中奇怪,不知道风云会和黑月会之间有什么过节,搞得气氛如此古怪,他早听闻风云会的老大是萧万年,只是这人很是神秘,很久未在江湖中出现,传闻是受了伤,难道这与关汉飞有关?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关舵主,您杀了古穆那厮,为俺牛千山报了灭门大仇,俺牛千山的命,就是您老人家的,您老但凭一句话,俺老牛刀山火海都在所不辞。” 他身旁的人亦叫起来:“说得好,关舵主,您帮我们杀了杨通这狗官,今后黑月会指哪,我们天剑门就打哪……” “关舵主杀了周俊成,我们红灯会亦听关舵主号令……” 一时之间,场上过半的帮派,都大声叫喊起来,誓言要听黑月会号令。 铁石脸有忧色,他们好不容易掇了这么个大会,难道竟然为黑月会作了嫁衣,他望向军师葛长辉,葛长辉脸色沉静,见他望来,还向他微微一笑,似浑不在意。 这时,却听有人猛咳几声,喘气道:“关舵主,大理寺建寺百年,历经三朝,从来没人能活着出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是苏汉青! 青少麟眼皮一跳,苏汉青在挑事! 这家伙一见面,就直接问关汉飞的痛处,而且苏汉青明明还知道是他救的。 难道金雨楼也与黑月会有过节么? 青少麟在这会上,已看出有帮派不喜风云会,有帮派不喜黑月会,甚至两者都不喜欢。 他还以为,反叛军是铁板一派,互相扶持的,没想到,却是内里风云交汇,异常复杂。 见苏汉青如此发问,关汉飞身后黑月会诸人都怒瞪着他,白裳眼中复杂神色一闪而过。 关汉飞平静道:“当然有人救我出来。” “谁?”苏汉青竟然问道。 关汉飞亦毫不迟疑,抬手向着人群中的青少麟,道:“当然是青少侠。” 人群如潮水一般,自青少麟身边退开,群豪们终于知道,他们议论了这么久的人,竟是这样一个少年。 他站在那里,似乎有些清冷,孤寂,又有些与他年龄不相衬的成熟。 青少麟骤然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他过去数月出生入死,屡历大战,已是处变不惊,看着关汉飞道:“关舵主,又见面了。” 关汉飞向青少麟抱拳行礼:“青少侠救命之恩,关某没齿难忘,今后少侠但有所需,关某定当舍命相报。” 关汉飞话音才落,却听苏汉青边咳边道:“青少侠固宽仁厚德,但听闻黑月会都放弃救关舵主了,却不知青少侠为何舍命出手相救呢?” 青少麟心下大奇,这苏汉青就算与关汉飞有过节,亦算了,怎么会如此追问呢?况且,刚才这话,他已经答过了。 苏汉青锋锐的眼神从袖下露出,紧盯着青少麟,道:“青少侠,我这人有个不好的习惯,见到奇怪的事,忍不住多想多虑,你别见怪,你刚才说是为了对付武三泰,不好意思,这种话,我不信。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青少麟心底嘀咕,我真实是想让白裳高看我,这能告诉你么,大庭广众,这苏汉青果然有病,难怪整天咳。 苏汉青今天的怀疑,要是以后万炎传他是内贼,才轻易救出关汉飞,那真是苏楼主洞察其奸了,青少麟这黑锅想不背都难。 他心底叹了口气,没想到,竟然这有这种暗战。 他道:“我跟黑月会关系匪浅。”他向范深一抱拳,道:“当初我的命,就是范深大哥救的,若不是他,我已死在青狼帮手上。我到玉京找万炎报那一夜围殴之仇,千辛万苦把他逮住,他怕死就以关舵主之命相抵。整个事就这样,一命换一命,我也没在大理寺杀得血流成河,一切都异常的顺利。当然,我想万国师……断是不会承认的。这样苏楼主解惑没?” 青少麟这番话轻易就把万炎暗中威胁给拆解了。 万炎再说青少麟是内奸两人合谋放出关汉飞,亦没人信了,江湖好汉只当是他怕死乱编。 苏汉青咳道:“然则,青少侠传号大家到此,是要集结大家,讨伐武皇么?” 终于来了。 青少麟行前两步,站到众人身前,对众人道:“既然苏楼主问起,小弟唯直言相告。” 他目光如电,自群豪脸上一掠而过。 被他眼光扫过的人,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震,顿感一股难以匹敌、无比强悍的气息,这当中竟然亦包括白裳、范深、赵楚、陆晓等黑月会众人,白裳心头剧震之余,生出另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到这岛上,一直没看青少麟,这少年为她所作的一切,她自是感激,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在她眼中,他亦只是一个普通少年,就像是一个要送她果糖的弟弟。 但突然之间,被这人冷峻的目光扫过,青少麟竟然在她心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这人,竟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多了……一些危险。 在他眼中,她看不到那个要送她糖果的男孩。 他似乎变成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他不再是那眼中迷恋她的少年,他眼中的热切,多了一些……野心,多一些沉毅、冷酷、决绝。 白裳很熟悉这样的感觉,很多要攀权力塔尖的男人,都有这样眼神。 看来,那个曾经眼中天真的少年,终究是输给了江湖。 青少麟缓缓开口道:“今朝廷残暴,视百姓为刍狗,有志之士,四方竞起,替天行道,龚行天罚。 在座诸君以推翻武三泰为己任,惠益苍生,殊为可敬,现朝廷以雷霆万钧之势,合围扫荡,形势惟危……” 他一字一字道:“此生死存亡、黑地昏天之际,我向大家推荐一个人,我相信,她的到来,会撕破黑夜,带来光明。” 众人大为好奇,不知道他所说何人,他们本以为,青少麟召开这屠龙会,是要领头带领群豪,讨伐武三泰的。 黑月会长老正是料青少麟会如此,才会出场之前,斩杀一批官员,来争取群豪拥护,以挽救关汉飞被武三泰关押三年,黑月会日渐式微的江湖声誉。 此举果然有效,群豪才惊觉,反叛军里还是黑月会最为强大,风云会虽犀利,但武老二毕竟独木难支,现下关汉飞回归,那反叛大旗就由黑月会举起,但半路杀出个青少麟! 群豪正等看关汉飞青少麟争霸好戏,没想到青少麟竟说有人能有破晓之力,带来光明! 只听一人破锣般叫道:“那还用说,这人自然是黑月会关大侠。”却是那牛千山,他大声道:“小子,听说你武功不错,但看你这么年轻,武功再高能高到哪去!怕是江湖朋友给面子吧。再说就算你武功高又怎样,你一个人,能干翻武三泰吗?这事还得靠人多势众,你一个小娃你能有什么人……”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草坪尽头,五列整齐划一穿着红色劲装,胸口绣着黑色凤凰的肃杀汉子,向他们大步走来。 阳光下他们腰上的刀刃闪着令人窒息的寒光,有人还看到他们左臂上都别着一张圆月机弩。 群豪突见到这威肃冷厉的兵团,心下一惊,不由拨出刀剑,聚拢到一起。 青少麟身旁的葛长辉一举手,兵团齐刷刷在离群豪身前十步处立定。 群豪正惊疑间,又见一英姿飒爽的女子头戴黄金飞翼头盔身着白袍金甲,身骑白马,自兵团后踢踢踏踏向他们走来。群豪正疑心此人身份,只听黑月会陆晓惊呼道:“江大小姐!” 他呼声未毕,却见青少麟和神机堂铁氏兄弟、四海镖局葛长辉及兵团汉子,一甩袖子,向着那女子“砰”的单膝跪下,齐声高喊:“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群豪大感愕然。 只见一两鬓斑白的高胖男子站到江珂月身旁,高举手中一方温润如玉的物事,厉声高叫:“此乃我大乾朝长安公主,有传国玉玺为证。” 群豪大多江湖草莽,哪曾见过传国玉玺,但见那物散着一圈朦朦莹光,左盘龙右卧虎作钮,四面刻着日月星辰,眼尖的看到上面刻着,“日月同辉,即寿永昌”八字。 纵是普通人,看到这玉玺,亦知非是凡品,现场立时哗然一片,嗡声大作,有人大叫道:“长安公主,不是被袁诚汉害死了吗?” 那高胖男子厉声道:“袁诚汉这奸贼,杀害太子后,还想谋害公主,幸公主虽年幼,但早已洞悉其奸,危急中跳江逃生。此后之事,天下皆知,袁贼贪生怕死,贪图富贵,以太子尸首及乾国宝藏图献武贼,背主投诚。” 江珂月在马背高声道:“袁诚汉已于玉京琉璃之夜,被我杀死。我当年跳江,幸得身边这位侍卫统领救护,才存活至今。” 有人已认出,江珂月身边之人,正是杭州首富江春年,想不到此人竟然当年带公主太子出逃的侍卫统领赵平安。 青少麟他们本是不欲江春年现身,怕身份暴露给自在岛明阳,横生变故,影响攻岛计划,但思来想去,若江春年不现身,只怕江珂月公主身份,尚有人见疑。 江春年是御前侍卫统领,成名数十年,是半个江湖人物,在场的老江湖就算没见过他,亦知道他的大名,他现身说法,众人不由又信了几分。 江珂月跳下马,站到一块石头上,她目光平视群豪,道:“大伙都是刀尖上舔血的爷们,我也不废话,武三泰于我是国仇家恨,他灭我国,杀我父母,焚我皇城,这血海一般的深仇,我能不报么?” “不能!”群豪怒吼叫道,他们本以为,公主文雅端庄,却没想到,说话竟然和他们江湖大老粗一般,立时大感亲切许多,加上大家共有的对武三泰的仇恨,不由得一起怒吼起来。 江珂月手一震,手中魔术一般,突然“长”出一根旗杆,旗面缓缓展开飞舞起来,江珂月的声音亦响彻四方,“今天,我以大乾朝长安公主周令月之名起誓,我,将带领黑凰军,驱逐武三,斩奸除恶,荡平国贼,复我大乾。” 黑旗终完全展开,随风拂拂狂舞,火红“黑凰军”三字如狂龙腾空,青少麟他们一众人合着数百人的黑凰兵团齐声狂呼:“驱逐武三,斩奸除恶,荡平国贼,复我大乾!驱逐武三,斩奸除恶,荡平国贼,复我大乾!” 黑月会的人面面相觑, 他们此前担心的是青少麟夺取了黑月会的江湖地位,虽然青少麟救了关舵主的性命,但怎么可能因此就将黑月会在江湖的龙头地位拱手相让,但却万万没想到,乾朝公主竟然还活着,而青少麟竟然只是公主马前卒。 这一来,黑月会只怕不再是反叛军的领头羊了,果然只听旁边的人亦高呼喊道:“驱逐武三,斩奸除恶,荡平国贼,复我大乾!驱逐武三,斩奸除恶,荡平国贼,复我大乾!” 草坪上跟着喊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群豪们山呼海啸般喊起来,“复我大乾,公主万岁!”“复我大乾,公主万岁!”气氛甚是狂热、声势甚是浩大。 江春年暗地里松了口气,果然公主复出,有利于凝聚反叛军,合聚众人反击朝廷。 众人嘶吼声中,只听得一清朗声音道:“公主幸免于难,则天亡武三已。”众人回过头去,见说话者正是黑月会大当家、总舵主,关汉飞,只听他继续说道:“公主只需要做一件事,武贼玄朝弹指间灰飞烟灭。” 草坪渐静下来,江珂月问道:“关舵主,愿闻其详。” 关汉飞平静道:“很简单,只要公主把乾朝的宝藏挖出来,武装给天下百姓,玄朝不战自灭。” 四周群豪立时纷纷叫道:“对对,公主,武胖子最怕就是宝藏被起出来,只要起出宝藏,武胖子就完蛋了。” “玉京那夜,据说就是因为宝藏才乱起来的,宝藏还在世么?”关汉飞问道。 “在。”江珂月干脆道,“袁诚汉还留有藏宝图。” 群豪立时欢呼拍掌大叫起来,“宝藏宝藏。” “那图呢,难道不在公主手上么?”关汉飞又道。 “不在。袁诚汉把图给了他儿子,他儿子现在在石曜手中。”江珂月平静道。 群豪大为哗然,听到这消息,关汉飞、武一刀等人亦是一惊,武一刀忍不住道:“怎么会在石曜手中?” 青少麟道:“说来话长,总而言之,人被石曜抢走了。” 牛千山叫道:“那不简单,我们去抢回来就是了。” 群豪亦跟着叫道:“对,我们去把藏宝图抢回来。” 却见关汉飞、武一刀、姜伯龙、苏汉青等人都沉默不语,这几人对望数眼,苏汉青先行开口道:“这倒难办了。” 姜伯龙道:“有什么难办,把宝藏抢回来,直接把武三泰干掉就完事了。” 武一刀冷哼一声,道:“不,藏宝图有石曜那更好。” 苏汉青亦边咳边道:“不错,这样不用我们动手,武三泰就和石曜打起来了。” 韩超插嘴道:“这样我们就坐收渔翁之利。” 姜伯龙冷笑:“那万一,石曜把宝藏又取了,回过头来先对付我们,再对付武三泰怎么办?” 关汉飞摇头道:“应该不会,我们还不会成为他们眼中钉。” 姜伯龙嘿的一声,道:“今天之前我们是不会,但今天之后,就不一定了。” 长安公主已重现江湖,且号令天下反武,无论是武三泰,或石曜,都不会小觑她,她毕竟代表乾朝势力。 但她这一方势力不大,又是最好消灭的,且可能会被尽早消灭。 先前武三泰只是要将他们反叛军打残,现在长安公主重出江湖,只怕要将他们彻底消灭了。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感觉到肩上如压泰山一般,极为沉重。 青少麟看在眼内,他凑近数人,轻声道:“诸位别担心,我们有应对的法子。” 众人霍然将目光望向他。 “先吃东西,各位英雄远道而来,应该好好享受一顿,麻烦的事,我们边喝边谈。”青少麟目光示意葛长辉。 葛长辉领着众人,到一旁的雅厅,仆人忙端上酒肉。 武一刀一落座,不待众人坐定,直接对青少麟道:“你们到底还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 第13章 铁血诛奸,倚天屠龙 “先吃饭,武大哥。”青少麟道。 他们分两张大长桌坐下,黑凰军江珂月、江春年、青少麟及铁氏兄弟、葛长辉与武一刀、姜伯龙、苏汉青等人一桌,关汉飞亦领着白裳、范深、陆晓加入他们,赵楚及其他黑月会众人到另一桌坐下,他们很快放肆大吃大喝起来,如同楼外草坪的群豪一般。 江珂月去换装,众人默默的撕着烤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又默默喝着酒,似乎每个人都有无穷心事。 武一刀先行举起酒杯,对青少麟道:“祝贺你兄弟,你干了件漂亮大事,祝贺黑凰军崛起!” 青少麟及江春年他们忙回敬、感谢武一刀,众人一饮而尽。 既然武一刀起了头,在座诸派大佬也纷纷举杯祝贺黑凰军,然后又互相问好,觥筹交错间,借着酒劲,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白裳举起酒杯,望着青少麟,淡淡道:“祝贺。” 青少麟目光鬼使神差落在她的红唇上,迷迷糊糊道:“谢谢。”白裳见他目光异样,脸微微一红,她赶紧喝掉了手中的酒,青少麟浑身一震,自己到底又怎么了,他将手中的酒吞入肚,脸肚皆辣,转过身发现门口的江珂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青少麟没好气的瞪回去,为什么自己一见这女人总是有些不由自主、失魂落魄呢,明明自己决心将这人彻底忘掉了。 众人见江珂月回来,赶忙向她行礼,江珂月忙要众人对她身份保密,平时叫她江珂月即可,众人忙将公主的话传下去。 武一刀盯着青少麟道:“黑凰军现在还不敌武三泰,为什么你们不再隐藏下去,直到石曜与武三泰开战,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若我们是那样的人,亦不配与武三泰、石曜争夺天下了。”青少麟淡淡道。 苏汉青咳道:“光耍嘴皮没用,就算你武功再高,你们人拼不过白虎堂、金鹰团、赤雷军、玄隐,更别提还有龙鳞军。” 关汉飞亦道:“武三泰一旦知道公主在世,一定会拼尽全力对付她。” 白裳轻声道:“公主的事,守不住,会泄出去。” 这几百反叛军,就算没内贼,但保不准谁多嘴就透出去了。 青少麟道:“我们也没打算躲起来,躲,是干不掉武三泰的。” “说吧,你们想怎么样?”武一刀道。 “我们想,拿下东海明阳。”青少麟徐徐道。 现场一片死寂,听到明阳两字,姜伯龙、苏汉青他们瞳孔都缩起来。 武一刀哈哈大笑,道:“你们胆子够肥啊,武三泰都不敢打明阳的主意。” 青少麟淡淡道:“所以我们只要把自在岛拿下,我们就能跟武三泰、石曜平起平坐了。” 关汉飞盯着青少麟:“能拿得下?” 青少麟坦白道:“光凭我们,没十分的把握,但若加上你们,自在岛就是我们囊中之物。” 众人面面相觑,关汉飞沉声道:“你们凭什么有这信心?自在岛有两三千人,个个是骁勇善战的海盗,有战舰上百艘,火炮无数,况且明阳还是天下有数高手,连武三泰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你们有何能耐?” “能耐,我们自然有,但现在还不能说,否则就不是灵了。但我们有这信心,如果你们出手帮忙,我们就能拿下自在岛。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拿下这岛,我们对抗武三泰,就能立于不败之地。”青少麟道。 “你要我们卖命,但却不能跟我们说个中缘由?”苏汉青眯起眼。 “是。我只能请求你们信任我们。”青少麟径直道。 姜伯龙哈哈一笑,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青兄弟,虽然你武功很高,但要对上明阳,敢问胜算几何?” “不好说。他没砍死我,我也没杀掉他。” 姜伯龙吃了一惊,“你们打过?” 不单关汉飞、武一刀他们,就连白裳亦瞪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青少麟心下得意,脸上却装作毫不在意道:“我们在岛上小小较量了一下。” 江珂月叫道:“你那哪是小小较量,你们都快把岛给拆了。”她转向对白裳道:“青大哥好夸张,他弄出一头山丘那么大的火龙,火龙都把明阳给吞了,我们都以为明阳死了,但没想到这老小子最后还活生生的站着……真是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他和明阳战成平手?”白裳又惊又疑。 “是啊,要不是这样,明阳哪会放过他,他那会已发疯了,我们根据拦不住他,他非要跟明阳火拼。”江珂月转身对青少麟道:“青大哥,要是再打,你能赢么?” 青少麟抬头望着天上的白云,好一会才道:“若再战,他活不了。” “那你呢?” “我死不了。” 江珂月笑道:“君无戏言。” 青少麟站起身郑重道:“绝无戏言。” 众人看着两人,都有些呆住了。 武一刀哈哈一笑,道:“好,兄弟,风云会就跟你这一注,你们打明阳,哥哥我必定到场。” 武一刀说完,目光炯炯,面带冷笑,望向关汉飞、苏汉青、姜伯龙他们。 关汉飞握着酒杯慢慢喝着酒,像是没看到武一刀那略带鄙夷的目光一般,一旁的白裳大感惊诧,大哥变得不一样了,若是从前,他哪受得了武一刀这一激,难道是关在大理寺这两三年,变得更谨慎了? 她心一紧,更谨慎,有时候就是更胆怯。 不,关汉飞关大哥只是更小心,更慎重而已。 苏汉青咳道:“好吧,这一注,我金雨楼也押了。” 青少麟万没想到,苏汉青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姜伯龙叹口气道:“我天一盟虽亦想跟,但白虎堂这帮家伙咬得太紧了,实是分身乏术啊。” 韩超亦叹道:“姜大哥说的是,彭啸虎也把我们逼得厉害,要不……。”他指着外面草坪群豪,道:“黑凰军要是把彭啸虎解决了,外面大帮兄弟们自然会跟你们一起打明阳。” “对对。”姜伯龙马上道,“外面天剑门、神拳门、红灯会、森罗门、赤光团、摩天教这些门派,合起来也有上千人,只是都被白虎堂压住,要是你们能收拾彭啸虎,不要说打明阳,你要他们去西天取经,他们都立马去。” 青少麟、江春年、葛长辉他们都望向江珂月,江珂月“砰”的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姜伯龙、韩超大喜,“君无戏言,公主可一定要拿下彭啸虎的人头。”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关汉飞道:“你们莫忘了,还有一件事,也万分紧急。” 葛长辉道:“石曜!” “不错,就是石曜,要是给他挖出了宝藏,拿宝藏内的兵甲武装起来,其实力可能超过武三泰。” 武一刀“哼”一声,“那不好么,石曜一开挖宝藏,就证明他反定了!武三泰必跟他开战,让他们两败俱伤好了。我们要是抢回来,那武三泰和石曜说不定一起来打我们。” 关汉飞皱眉道:“但若没有宝藏内的兵器、胄甲,我们根本不可能赢,我们拿什么对抗朝廷、安西王的兵马,我们以一敌十,敌百,也赢不了几万大军。” 众人一时都沉默起来,如何选择,都有巨大风险。 青少麟望向葛长辉道:“你是黑凰军军师,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葛长辉沉吟一下,道:“我们要把握主动权,还是要先将自在岛拿下,这样才有生存的空间,至于宝藏,我们可以先去收集情报,若石曜真去挖宝,我们再伺机破坏,宁可这宝藏毁了,也不让它落入石曜和武三泰手中。” 姜伯龙拍手道:“好,破坏可比夺宝容易得多,一把火的事。” 武一刀点头道:“这样也好。” 关汉飞亦道:“也只能这样了。” 葛长辉道:“那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杀彭啸虎,另一路去摸摸天下第一刀石曜的底。” 青少麟道:“好,我去杀彭。” 武一刀道:“我们一块去。” 江春年道:“那石曜那边,就有劳关舵主了。” 关汉飞道:“义不容辞。” 苏汉青道:“暗杀、刺探都须极为小心、细致,精英已尽出,我们就不给你们拖后腿了,若是有需要,你们尽管提,我们全力配合。” 葛长辉道:“为了以后反叛大业,方便大家沟通联络,互通有无,我们组个联盟怎么样?” 武一刀、苏汉青、姜伯龙他们立时举手赞成,黑月会自然亦同意了。 于是“铁血诛奸盟”就此成立。 黑凰军有三代表,江珂月、江春年、青少麟,黑月会、风云会各有两代表,关汉飞、白裳,还有萧万年、武一刀,其他帮派如天一盟、金雨楼、雷霄堂,金龙会、天剑门、神拳门、红灯会、森罗门、赤光团、摩天教等均只得一人。 众人约定了联络的暗号、定好了情报交换地点,都大感兴奋、激动。为庆祝“铁血诛奸盟”成立,空地上燃起了大火,各代表自刺其身洒血火上,发誓要将武三泰彻底推翻,重建新朝。 不知何时起,群豪们合围着火堆又唱又跳,庆祝这难忘时刻。 江珂月丝毫不做作,拉着群豪又崩又跳,大声欢笑,群豪都被这美丽动人又活泼灵动的公主深深吸引,最后都围她转圈,让她在里面跳舞。 江珂月当场即兴来了一场剑舞,她身法翩若惊鸿,在火焰上空随焰火起舞,婉若凌波仙子,手中黑刃若黑电绕空,又若黑龙盘舞。 在她剑舞下,火焰竟然被剑气牵引,在草地上铁划银钩写下四个燃烧大字,“倚天屠龙”。 群豪想不到公主身法、武功如此犀利,不由得大声喝采。 青少麟亦不由得点头,公主的武功总算上了一个台阶,他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注视他。 青少麟转过头,看到那目光的主人,竟然是范深。 范深迎上他的目光,向他走来。 青少麟心中暗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的。 这场聚会,他除了对白裳有些忐忑外,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范深。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人。 这人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是他如今这一切的起源。 他本应感激他。 但一想到范深当初救他,也许只是让他做一枚棋子,替黑月会狙击白虎堂的棋子。 救他,只不过是让他去做义士、烈士。 一想到这个,青少麟心头就翻江倒海一般,不能平静。 这念头彻底将范深在他心里的形像完全摧毁,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 他心中的城彻底崩塌了。 青少麟目光清冷,就这么看着范深走过来。 范深看见他的目光,自己眼光一缩,望向青少麟手中的酒杯,勉强笑道:“青兄弟,恭喜啊,想不到……” 青少麟截断他,声音没有半点感情,“你当初救我,是真心觉得我值得救,还是想我当你们的炮灰?” 范深愣在那里,惊愕的看着青少麟,眼内神光复杂,那目光似乎一瞬间恍过了一千年。 “我明白了。我不欠你们的了,你们黑月会的救命之恩,我还清了。”青少麟拍拍范深的肩,“范大哥,再会了。” 他说完,再不理会范深,径直走远,去和森罗门、红灯会等诸派门人喝酒。 关汉飞、白裳、赵楚、陆晓等一众黑月会的人默默走过来。 范深喃喃道:“关大哥,他知道了。” 白裳脸无表情听着,似乎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关汉飞叹道:“可惜了,这位兄弟与本会缘份甚深,本来可以为我们所用的。” 范深望了一眼白裳,没有说话。 一矮胖长老道:“舵主,属下直言一句,此人傲骨天成,不甘于人下,留下只怕亦是祸根。” 陆晓道:“包长老,但凡有点本事的人,谁不有点傲骨,难道包长老甘在草包之下。” 包长老一脸怒容,道:“你是什么意思?谁草包?” 一旁一眉毛全白的老者道:“我看,他恐怕也没那么厉害,什么和明阳战平,和武三泰对垒,和郭惊神并肩作战,和朱焰天决斗,不过是江湖好事之徒信口开河罢了。” “都长老,这个毫不厉害的人,可是把我们舵主救出来了。”陆晓忍不住说道,“我们这些很厉害的人,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 包、都两长老一脸怒气,关汉飞厉色喝道:“不要说了,陆晓,以后这种事,再不要提,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陆晓低头道:“是。” 包长老向关汉飞一拱手,道:“舵主,你也知道,非是我们不想救你……” 关汉飞冷冷道:“我已说了,此事不要再提了,你们全听好了,谁再提,帮规处置。” 众人一齐低头应道:“是。” 这时候,只听前方武一刀哈哈一笑,跳到火堆旁,大声道:“兄弟,都传说你很厉害,来,让大哥见识见识。” 一听武一刀此言,有人大声道:“青少,给我们亮一手。” “亮一手!亮一手!亮一手!”群豪狂呼起来。 青少麟走入场内,笑道:“大哥,我可不会留手,你小心可别折了面子。” 武一刀哈哈大笑:“臭小子,有本事尽管使出来,你大哥我什么阵仗没见过。” “好,就让大哥见识下我的大阵仗!”青少麟说着拔出腰间的赤螭刀。 武一刀亦不敢怠慢,双手高举新获的“碎仙刀”。 青少麟手上暗红的赤螭刀似是活了起来,围观的群豪只感觉暗红如血的刀气化为水,自刀身上喷涌而出,向四周漫去,一时之间四周血雾迷朦。 群豪立时吓得向后急退,留出中间诺大场地。 关汉飞看着那赤螭刀,“咦”了一声,望向白裳道:“那不是安长乐赠你的赤螭?” 白裳“嗯”了一声,神色宁定,道:“他在万安寺救了我们,我把安大哥的刀,转赠给他。” “原来如此。”关汉飞点点头,回眼望向场中,不禁瞪圆眼。 青少麟错步持刀向前,守势。 离刀两丈开外的篝火堆木柴一根一根飞起,飞到他身子一丈处,然后绕着他盘旋飞舞,如同一条火链守着他一般。 众人看得都有点呆了。 以气御物这种武功他们自然听说过,有些亦见过,甚至可以勉强做到。 但若要不动声息,能将如此多柴火舞空守御,这实是闻所未闻。 青少麟站在不停旋舞的柴火内,神色威煞,俨如不动明王。 武一刀高举黑沉的“碎仙刀”,狠盯着青少麟,杀气升腾,众人正以为有一场猛烈比拼之际,突听武一刀叹息一声,垂下刀,叹道:“小子你赢了,你能把七杀刀的‘星阵’练到这么极致,亦守亦攻,你这阵,我破不了。” 武一刀说毕,全场寂静,竟然没人说话。 青少麟一扬手,空中的柴火一根根飞回原处,又合聚成一堆篝火。 人人都瞪着青少麟,仿佛在看神人一般,这种极致的武功,他们听说过,但想不到今天竟然见到了。 更想不到的是,能使这般武功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少年。 苏汉青突然惊雷般大喝道:“他妈的,我们能赢!” 群豪反应过来,都高兴得嚎叫起来,“他妈的,我们能赢,能赢,能赢。” 面对强大的朝廷,他们终于感觉到希望。 如同青少麟所说,长夜终将破晓,他们将迎来光明。 第14章 三人成虎 青少麟本对刺杀彭啸虎充满信心,但听了武一刀说出“三人成虎”之后,他感觉自己跳进了一个大坑。 “你们不知道‘三人成虎’?”武一刀大为诧异。 “什么意思?”青少麟想起姜伯龙他们告别后,脸上意味深长的神色,心底苦笑一声,看来似乎着了道了。 屠龙会一别之后,诸反叛军分头行事,黑月会火速赶往石曜所在的云州,刺探石曜下一步行动。 青少麟、江珂月将袁笑哀的事告诉了关汉飞、白裳他们,他们才知道这其中竟然这么复杂,关汉飞道:“也许袁家小儿等石曜替他报了杀父之仇后,才告诉石曜宝藏所在。” “也许吧。”江珂月亦说不准,她想起曾答应袁诚汉不杀袁笑哀——一个差点致她于死地的人,但她是公主,她得信守这个承诺,无论多么艰难。只是现在不是她要杀,是天下欲得宝藏的人都要杀他,她答应没杀他,可不是要救他。 “要是你们擒下袁笑哀,不要杀他,把他交给我。”江珂月道。 这是公主的请求,关汉飞、白裳只好同声道:“好的。” 白裳问道:“袁笑哀身上,可有藏宝图?” 江珂月摇头:“谁也不知道,可能在他身上,也可能袁诚汉藏在别的地方,但地方只有袁笑哀知道。” “我们伺机而动,见机行事。”关汉飞道。 然后黑月会就离开了。 看着他们走远,江珂月轻声道:“你说,他们要是得了到藏宝图,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青少麟心头一震,他本想说不会的,白裳、范深他们不是这样的人,但这话他竟然无法说出口。 他已知道,人本性好,但不代表,其所做的事就是好的。 人会受其立场影响、受利益影响。 就像现在,他已是黑凰军的人,他要完成反武大业,他就要去做一些他以前不愿做的事,要杀一些他以前没想要杀的人。 要成就功业,就得有牺牲,青少麟已做好牺牲自己的觉悟。 黑月会走后,天一盟、金雨楼等帮派亦离开了,他们是带着任务离开的。 他们的任务就是挑选帮中精锐,刻苦训练,只等黑凰军将彭啸虎刺杀,完成诺言,他们就和黑凰军一道,攻下自在岛。 作为回报,黑凰军承诺先行提供神机堂出品的数百刀剑给反叛军,之后由镖局运送到各派秘点交接。 苏汉青、姜伯龙等人大喜,想不到白得一批上好兵刃,对黑凰军的信心又增了几分。 待所有人走后,只余武一刀,青少麟才对武一刀亮出他们的底牌。 他们带武一刀到东海镖局郇州分部,雷小过在后山给武一刀演示了他的龙炮,一炮打下,一人粗的树身整个被轰得粉碎。 连武一刀亦骇然变色。 “这种东西,你们有多少个?” 雷小过道:“我们日赶夜赶,加上原型,我们现在一共有10门龙咬炮。” “你5天能造出30门来?”武一刀问道。 “5天?30门?”雷小过转头望向青少麟,“我们不是要造100门么?” “不,要打自在岛,30门够了。”武一刀自信道,以反判军的战力,配合这神猛的火炮,武一刀确信只要他们能上岛,就能把自在岛攻下。 “以这种火力,加上全其不意的突袭,我们能拿下自在岛。”武一刀看着青少麟道,“只要你能把明阳牵制住。” 青少麟和江珂月、江春年对望一眼,问道:“你想5天之后就打自在岛?” “兵贵神速。”武一刀道,“我们杀了彭啸虎,公主之名震动天下之际,我们再出其不意的进攻自在岛,明阳肯定料想不到。” 青少麟他们原来是设想凑足100门火炮,在三月后东海海运回程上岛之际,再向自在岛进攻,但现下武一刀提出了新的计划,虽冒险但亦可行。 武一刀见他们犹豫,望向青少麟道:“还有什么事?” 青少麟道:“还有一件事。” 遂将东海航运的事告诉了武一刀。 武一刀瞪圆眼,道:“他妈的,你们还有这招……听着,三个月后再动手,太晚了,钱虽然重要,但现在来说,时机更重要,而且万一海航不顺,那突袭计划就无法进行了。30门火炮虽然少了点,但我们人多了,几天后江爷带船带货队到自在岛,我们攻奇不意,这仗一定成。打下自在岛,东海、南海的航路就通了,无论局势、时间都在我们这边,等到我们船坚炮利,要打倒武三泰、石曜轻而易举。” 武一刀毕竟久经沙场,这一番话立时说服江珂月青少麟江春年他们。 现下的要事,就是以公主黑凰军之名,斩杀玄朝白虎堂堂主,彭啸虎。 这目标若达成,将会震惊天下。 乾朝公主重现江湖,已够天下震动,她还率队杀了朝中大将,可想而知,天下各方势力都会震惊不已。 趁他们没反应之际,迅速转攻自在岛,一举将明阳拿下。 雷小过听闻这大计,咬牙道:“5天,30门,没问题,我们不喝不睡也给你们造出来。” 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就差杀彭啸虎了。 然后青少麟他们才听到“三人成虎”这个词。 听到青少麟问什么意思,武一刀苦笑,“难怪你们这么有信心。” “彭啸虎比明阳还厉害?”青少麟疑道。 “不是。彭啸虎不是一个人。”武一刀道。 青少麟看他神色不似说笑,瞪道:“不是一个人?” “彭啸虎,是三个人。”武一刀正色道。 “三个人?!”青少麟张大嘴。 “是,彭啸虎是三个人,没人知道哪个是真,江湖传说三个都可能是真。”武一刀道。 青少麟立时明白了“三人成虎”这词的意思,彭啸虎找了两个很像他、武功也差不多的替身。 江珂月叫道:“怎么可能,其中必一个真,见武三泰必是真人。” 谁敢冒犯皇上。 “自然不会,但除此之外,没人知道他的真身。” 青少麟道:“那就三个一起杀。” “必须三个一块杀。”武一刀道,“漏一个,都算失败。” 青少麟明白,漏杀一个,即使假的彭啸虎还活着,但朝廷肯定会散布说,他们刺杀失败,真的彭啸虎还活着。 “这三人样貌据说几乎完全一样,武功亦甚相似,俱是一流高手。”武一刀沉声道。 要杀彭啸虎这样的人已不容易,更何况还要一下子杀三个。 青少麟似乎并不担心,他只有一个问题,“彭啸虎在哪?” 彭啸虎的行踪倒不难查,因为他正率着白虎堂,联合赤雷军以风卷残云之势扫荡黑月会、风云会等反叛军,正是得意之时。 武一刀嘿嘿一笑,道:“我们不用找他,我们把他引出来。” “怎么引?”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武一刀道。 青少麟脑海瞬间闪过那个晚上,他赶去伏牛岭救武一刀,那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但仍历历在目,“永世难忘。”他道。 “那天晚上,我被帮内兄弟出卖,才在伏牛岭中伏,我回去后,杀了一个人,人人都以为,这人是帮内的奸细,是他出卖我。”武一刀道。 “但事实不是?” “不是。那人只是贪了帮里的钱物。真正的奸细,被我们小心防控起来。” 江春年笑了,露出同道中人的眼神,道:“现在,是这奸细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是。我们就等着,有一天,用他引出彭啸虎。” 这一天,武一刀等了很久,因为这事,他一个人做不来,黑月会的人,他不想求,更何况,他亦不大信任他们。 没想到,最后却是跟被这奸细出卖,当初一起共陷伏牛岭的少年合作,一道反设伏奸细。 世事真是难料。 这一次,变成了他们是捕猎者。 彭啸虎变成了猎物。 武一刀道:“三人成虎,我和你,还需要一人。” 青少麟望向江珂月,武一刀、江春年骇然失色。 这家伙竟然敢让公主上阵。 江珂月忍不住跳起来,大叫道:“太好了,青大哥,你终于不把我当小孩了。” 江春年只能把担忧的眼神望向武一刀,因为他说不上话,他希望青少麟这大哥能拉青少麟一把。 武一刀亦不禁道:“这是不是太冒险了?我们把公主致于这样的险境……” “所以,才需要我们做好万全的方案,把危险降小。同时,我相信江大小姐的能力,也相信黑凰军,我们是时候让年兽冲锋上阵了。” 江珂月与江春年、雷小过三人面面相觑,江春年道:“你是说……” “对,让年兽上,带着龙咬炮上,只有经过生死决战,才能让他们迅速成长起来,这样,年兽才能成为我们对付自在岛的尖兵,才能成为我们颠覆王朝的精锐。” “好,就这么办。”江春年咬牙道,“但你可要尽量完整的把他们带回来。” “配上血劫刀,还有龙咬炮,年兽肯定能把赤雷军彻底灭。”青少麟自信道。 江春年向武一刀道:“武爷觉得如何,这有什么要小心的地方?” 武一刀皱眉道:“别的都挺好,就是——龙咬炮?这名字跟我们这些要屠龙的人不对付。” 雷小过忙道:“武爷请赐名!” “不如改叫弑神炮。” “好,就先拿彭啸虎这伪神试炮。”众人大喝道。 第15章 钓饵 微风拂人,望着楼外奔腾的江水,恍然间,会有种错觉,意识身体都融入了江水中,随着江水滚滚而下,拍在岸边礁石上,身躯碎去,整个人又回到酒楼中。 这是江口镇的得月楼,武一刀坐在二楼,他不是一个人,他带上了风云会四个人,徐子风,丁火,向阳,陶福田,他们在等人。 等公主,乾朝的长安公主。 “风云会被朝廷追杀,走投无路,绝境之中,武一刀闻听长安公主在招募兵马,逐相约江口镇得月楼见面。” 这个信息,奸细已报送白虎堂,他们只须静候敌人来,来掉入陷阱中。 长安公主,就是他们的诱饵,他们仔细推敲过,彭啸虎对着这样的饵,肯定下手。 青少麟他们担心,上一回,铁火堂雷火出卖长安公主的信息,惹得李神锋亲率数百赤雷军,将山谷围个水泄不通,瓮中捉鳖,哪知道,竟反被杀得落花流水。 有这前车之鉴,彭啸虎还来不来,敢不敢来?! 武一刀听闻之后,淡淡一笑,道:“他必来!” 那山谷如此惨烈的血战,江湖竟然不曾听闻,那定是李神锋掩下了,试想若武皇得知他去围杀乾朝公主,反被对方杀得惨败,武皇就算不杀了李神锋,亦定会将他削职。 此事彭啸虎亦必定不知,就算赤雷军的统领连万城亦不会知道,参战的赤雷军为保脑袋,必上下具瞒下来。 所以,这回奸细报武一刀要见长安公主,彭啸虎当会布下天罗地网,将那公主和武一刀一网打尽,就算他怀疑公主是假,他亦会行动,毕竟一举将风云会重创,功莫大焉。 天空突然落下粉粉细雨,街上牵牛拉车、担货背囊的行人趁着这雨粉带来的爽劲,加急赶路,得月楼落寞的伫在雨中,偶才有三两行人趁雨入来喝两壶酒,吐槽几句生活艰辛。 风雨飘摇间,一艘运粮的货船缓缓自江面向得月楼驶来,未到近处,船头一男子撑着油伞,一掠两丈落到岸上,走进酒楼直上二楼,看清武一刀他们,才走到窗口,目视货船点点头。 货船这才驶过来停靠月楼边的码头上,三人撑着油伞,自船上鱼贯而下,走入酒楼。 当中一人虽然身着男装,但那身段,老江湖已看出,那分明是只幼齿。 雨越下越大,路渐泥泞,赶路的人终放弃与这密雨纠缠,抢入路边这酒楼,纷纷嚷着热酒花生,包子馒头,热面暖汤,拮据的只要了些茶水,坐在板凳上静待雨停。 一时之间,整个酒楼人声此起彼伏,渐热闹起来。 窗外江心风急雨狂,不知何时,江面上多了些捕鱼的黑舟子乌蓬船,渔夫头戴斗笠,手提渔网,稳稳的立在船头,一动不动。 慢慢的,酒楼声音亦渐息下来,人们发现南北边的道上,突然间多了许多官兵,官兵手持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虎噬刀”,默默的向他们围上来。 酒楼客旅正愕然间,只见一匹黑马得得踏踏悠然跑来,奔到得月楼楼下,马上官爷冷笑一声,突然间拔身而起,撞破二楼木窗,抢入楼内。 官爷目光霍的一扫,望清楼上众人,抱拳道:“武二爷吉详,下官吴开冒昧造访,尚请见谅。” 他话音未落,酒楼东边的花墙“格”的裂开,一人哈哈大笑穿墙而过,道:“下官何剑卿,向风云会各位大哥请安。” 下一刻楼顶“嘭”的撞破一大洞,碎瓦木屑乱飞,一人稳稳落在楼板上,冷冷道:“在下洪远图,武一刀,你们这些乱党,还不跪下投降?” 楼内武一刀正端着一杯茶,他对面坐着一个英姿飒爽的男子,其余人站在两人身前身后,围护着他们。 武一刀淡定道:“彭啸虎这怂货呢。” 自楼顶撞入的洪远图怒喝道:“大胆,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只听一沉郁声音自江面传来,道:“武一刀,你若降了本座,本座赐你为白虎堂都指挥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江上驶来一艘朱红楼船,船上数十官兵刀剑齐出,护着甲板上一人,这人身着蟒袍,脚踩登云靴,头顶紫金冠,只是脸色铁黑,方脸突眼,蒜鼻厚唇,看上去像是个日夜劳作的耕夫一般。 又听南边道上同样沉郁声音道:“风云会其余降者,加封百户、千户。” 再听北边道上同样的声音道:“拒降者,凌迟处死。” 南边同样着蟒袍登云靴紫金冠,正四平八稳的坐在一宽敞的凉轿上。 北边的则身着同样衣袍头冠,骑在枣红大马上。 两人一样的脸色铁黑,方脸突眼,蒜鼻厚唇,竟然和船上的彭啸虎一模一样。 武一刀想不到传说中狡猾如狐的彭啸虎,竟然长这么一幅老实巴交的脸孔,他大声道:“这里英雄好汉、天神地神河神都听到了,你说保我在白虎堂一人之下,万一之上,彭啸虎,你若能做到,我武一刀必降白虎堂,绝不食言,倘若食言,断首而死。” 江上的彭啸虎不屑道:“本座金口玉言,说一不二,武一刀,是个爷们,你就断首吧。” 武一刀哈哈一笑,道:“彭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你可要斩掉你另外两首了,否则不就三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彭啸虎面无表情听着,像没有听到一般。 你表现越不在乎,敌人的计谋就不会得逞,彭啸虎深知这一点。 武一刀果然干笑数声就停下,江上彭啸虎望着武一刀身旁男子道:“可是长安公主?” 那男子盈盈起立,清脆道:“彭大人,可是来杀本宫的?” 彭啸虎脸颊不受控制的抽搐数下,就凭一个动作一个仪态,他已可判断,眼前这女子,就是货真价实的长安公主,不是那些谣传的西贝货。 公主绝不能杀掉,一定要活着献给武皇! 彭啸虎清楚知道,主子要的是什么,一个死的公主远不如一个活的公主,对他有用。 只要把这女人交上去,自己就稳了,再不用受李神锋那小王八蛋的气了。 凉轿上的彭啸虎说道:“武一刀,你们留下公主,我给你们留条活路。” 战马上的彭啸虎举手向天,道:“若不然,就把你们全歼在此。” 他此话一出,江上黑压压的乌蓬船,全连成一片,白虎堂官兵站满半江,将得月楼江面去路全然封死。 而岸上,不但南北贯通的官道上满是官兵,连得月楼四面八方的野地上,都密密丛丛窜出无数官兵。 将得月楼水面地面围个水泄不通。 官兵中除了手执利刃,还有些是六人一伙,三人提着满是利钩的渔网,随时撒网捕人,三人手执蓝芒芒染毒的长枪,随时刺杀猎物。 得月楼里的客旅见到满山满野的官兵,吓得双腿发软,全都瘫软坐倒在地。 武一刀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从容自如,脸不改色,只是担心公主,但他发现,公主这一小姑娘,面对人山人海似的包围,竟然亦淡定得很,他哪知道,这种修罗阵仗,公主早已亲身经历过,此刻她细声道:“没有赤雷军的人。” 武一刀纵目望去,的确没有赤雷军的人。 江珂月轻声道:“他想独战这功劳,不想分给赤雷军。” 武一刀道:“就如我们估计那样,没了赤雷军,就没啥可担心的了。” 江珂月微声道:“行动没有?” “等一下。” 武一刀突然反身扣住一人脖子,将他整个提起来,邪笑道:“我早知道是你。” 陶福田眼睛突出,惊恐的瞪着武一刀,但他被扣住颈脖,全身气力像被抽走一般,哪还能反抗。 武一刀轻轻一捏,将他颈骨扭断,“呼”将陶福田尸体朝何剑卿抡去,同时整个人向后猛退,头也不回直撞向由楼顶冲入的洪远图。 战斗立时打响。 第16章 风虎卫 见奸细被识破处决,战马上的彭啸虎冷哼一声,大手挥下。 “除长安公主以外,杀。” 立时四周白虎官兵如海啸般扑向得月楼。 何剑卿大喝一声,闪开抛来的尸体,同时在那尸体上加推一掌,尸体撞破酒楼窗壁,落入江中。 何剑卿转身跳窗而出。 自己这方胜券在握,何必要跟垂死之兽作无谓争斗。 洪远图则与何剑卿完全不一样,他正要趁着我方强盛之际,大展神威,战胜逆贼,如此这等掠取功劳的好时机,他怎肯放过。 他见武一刀撞来,手中“虎噬刀”猛地一招“八方风雨”,瞬时之间,在身子四周连斩128刀,这招现下是亦守亦攻,武一刀撞入此招,定然受损。 武一刀一撞向洪远图,楼上所有人都动了。 风云会除陶福田被处死外,其余三人徐子风、丁火、向阳立时向吴开扑去。 吴开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了还挣扎,就陪你们玩玩。” 他手一挥,肩上的黑披风飞起向三人罩落。 徐子风挥剑去挑开披风,丁火、向阳仍向吴开扑落。 徐子风突然感觉不对,那披风竟然像活了一般,一把抓他的剑,然后缠上他的头颅。 徐子风大吃一惊,马上松剑,双手猛扯缠上头的黑披风。 哪知道那披风竟然抓住他的剑,一剑搠入他胸膛,直至没柄。 徐子风闷哼一声,就此倒下。 丁火、向阳却似没有看到徐子风死去一样,他们今天参加这场死战,生死早已置于度外。 吴开披风对付徐子风,同时还一刀斩向两人。 丁火掏出鸳鸯钺,扣向虎噬刀,向阳掏出判官笔,直刺吴开胸前大穴。 两人都是近身短打,擅长以命搏命,又时常合作,这近攻只要丁火的鸳鸯钺扣住吴开的刀,向阳就能取其性命。 所以徐子风死了,他们亦顾不得了。 要趁徐子风拼死挣下的空档,将吴开击毙,这样他才死得其所。 吴开一抖左手,黑披风松开徐子风,急卷向丁火。 他虎噬刀一招“直捣黄龙”直刺向阳。 吴开亦在拼,他的披风先一步缠上丁火,丁火的鸳鸯钺就扣不住他的刀,他的刀就能杀了向阳。 反之,若丁火的鸳鸯钺先将他刀扣住,那他就防不住向阳了。 胜负就在一瞬之间。 几乎同一时间,江珂月带着“年兽”组最精锐的三人,钱福、钱禄、钱寿亦动了。 福禄寿三人双手连挥,数十飞镖疾飞而出,将江上货船的十几个木桶全数打碎。 桶内黑油立时流得满船都是,扑扑涌入江中。 福禄寿手指一挥,数点火花流星般落在黑油上。 他们动作极快,江上的官兵其时正向岸上的得月楼扑来,还未反应过来,猛然间只见江上爆起一团大火,整个货船啪啪烧起来,火光映出一张张惊惶的脸孔。 这帮反贼竟然早有准备! 白虎堂官兵没想到,长安公主乘来的货船,竟然会系条火船。 见这火船激烈燃烧起来,脑子灵光的人已马上一头扎入江中。 就在众人惊乱之间,猛听“轰”的天崩地裂一声。 整条货船竟然炸得粉碎,江面炸起冲天巨浪。 爆炸极为猛烈,半江白虎官兵,除楼船上守着彭啸虎的官兵外,几乎都炸得血肉横飞,死伤无数。 满江是乌蓬船的残骸,楼船离货船稍远,只船头被炸裂,货船着火时,船上的彭啸虎早被身前十数名卫士保护起来,爆炸亦能没伤他分毫。 他看着江面飘浮的无数残肢断骸,心下暴怒,黑色脸庞涨成血红色,“风虎卫!杀光他们!”他厉吼,“一个不留!” 江面的货船炸得楼上、道上所有白虎堂的人心头剧震,使得楼内战局大变。 洪远图以128刀对决武一刀,武一刀猛的一刀挥出,只见一道沉重的黑光横胸扫至。 洪远图不敢大意,对方化繁为简,他就由简变繁,手中刀轻若羽毛,连着数百刀斩在黑光上。 只听到密如雨的叮叮当当声。 突然间轰的爆炸,热浪隔空袭至。 洪远图心下一惊,猛觉手上一空,急眼望去,只望见武一刀宽厚的背影。 “糟!” 洪远图知道自己一愣神,对方已使出回旋斩,借着急旋之力,对方那厚重的黑漆大刀,将凌厉横斩自己。 他急运起全身功力,竖刀格档。 果然一道凌厉无匹的黑光横扫而至,斩在他的刀上。 洪远图只觉手上一轻,“虎噬刀”竟然中断开,直觉胸前一热,低头望去,胸腹竟然被斩成两段。 洪远图狂吼一声,手指着武一刀,嘶叫:“风虎卫……”半截身子随却倒在楼板上。 货船爆炸时,吴开亦心中一震,手上动作慢了一线,丁火的鸳鸯钺先一步扣住了他的刀。 吴开立时松刀向后疾退,但哪赶得上向阳扑前的身法,判官笔锋锐的笔锋,已递到他身前,他右手补上,双手抓紧披风,内力狂贯,披风急沉,扑到判官笔上,将判官笔包裹起来。 向阳用力前捅,笔锋戳到吴开身上,竟然无法破开披风捅进去。 吴开心中一松,正要向后急退,突然腹中一痛,他大吼一声,右手一沉,捉住捅入腹中的物事。 是鸳鸯钺! 吴开右手锁钺,左手执披风缠住判官笔,咬牙切齿大喝:“风虎卫……” 货船巨大的爆炸炸得大地震动,摇得漫山遍野从官道、荒野攻向得月楼的官兵身子一晃,脸色微变。 然后他们就发现,得月楼一楼大厅,除了原来瘫软在地的客旅,竟然全爬起来,站成一圈,亮出左臂,臂上装着明晃晃的小口炮筒对着他们。 白虎官兵们一愣,以为看错眼,哪有这么小的装在人手臂上的炮筒? 猛地黄色的火光在眼前一闪,随着一声巨响,最前排的数十名官兵立时倒下。 倒下的官兵胸口被打成马蜂窝,每人胸口都镶着十几粒铁弹。 漫山遍野的官兵大怒,这十几个人就像狮群下的小刺猬一般,竟然敢挑战他们。 他们怒吼一声,舞着刀潮水般向得月楼疾冲。 猛见得月楼上长安公主,张开一大弓,搭上一支巨大的火箭,箭火熊熊燃烧。 在众人惊异目光中,长安公主左足轻点桌面,人嗖的穿过楼顶的破洞,右足轻点破洞断椽,身子直窜高三丈。 长安公主如天外飞仙一般,飘在得月楼上空,大弓如月,火箭在弦。 箭已瞄向下方,方向却非是那满山满野的官兵。 而是官道上三辆装着干草的牛车。 白虎堂官兵人人都变了脸色,已想到那车内装的是什么。 战马上的彭啸虎亦变了脸色,厉啸:“风虎卫……” 几乎同一时间,武一刀、丁火、向阳、江珂月都听到“风虎卫”这三字。 没人听说过“风虎卫”。 即使常年与白虎堂交战的武一刀。 但他们马上就知道了。 他们听到高高的空中,传来“咻”的厉啸,由远及近,由上而下,由小到大。 身在得月楼上空的江珂月最先听到,声音极快,似要一下子刺破耳膜,而且她感觉到一道黑影笼罩着她。 她骇然抬起头。 只见乌暗的天空下,雨朦朦的高空,悬停着数十只巨大的风筝。 江珂月完全不知道,这些风筝什么时候放上去的,他们亦没有留意到。 那离他们实在太高了。 风筝上挂的人发着尖厉的“咻”声,松开手,如鹰一般迅猛无比,自高空中向他们直扑而下。 这才是白虎堂最大的杀手锏,从空中击杀的“风虎卫”。 最先被袭的是江珂月。 江珂月已看到对方鹰面具内那秃鹰般残酷的目光。 还有对方鹰爪般的利刃发出的寒光。 完了,完全来不及闪躲! 万幸的是,当初他们设计方案时,留了最后一手,最强一手。 幸好没有在摸清敌人底细前用出这一手,否则不堪设想。 幸亏了葛长辉与武一刀慎密的思维和丰富的经验。 否则自己现在结局难料。 但现在,江珂月坚信,最后那一着肯定能救下自己。 青少,你快出手吧! 第17章 诛虎 巨大的风筝高悬在天,飘摇在风雨中。 武一刀他们未到,风筝已被放到得月楼上空,俯视底下一举一动。 但令白虎堂没想到的是,早在武一刀他们到得月楼之前,这圈套便已埋下,静待他们入瓮。 天上的风虎卫没有察觉出异常,太高太远,有时是他们的短处。 爆炸随即发生。 风云会肯定不会有如此厉害的爆炸物,这一切当是长安公主所为,他们乾朝残党早在暗中为此经营多年,火药此类大杀器想是备了不少。 但又如何,终究是改变不了战局。 白虎堂从地面到空中,都有人。 他们有最犀利、最神秘的风虎卫。 二十多名风虎卫自风筝上跃下,疾速无比的向下方的江珂月、武一刀等人掠去。 他们速度极快,又出其不意,目标经常还没分清人从哪攻来,脑袋已被他们摘下。 这次亦一样,他们高速向长安公主、武一刀、丁火、向阳、福禄寿7人掠去。 7人都如地面的呆鹅,静待空中鹰隼收割。 但突然之间,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 底下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们莫名生出一种感觉,地上好像有巨蟒张开大嘴,静待他们飞入。 他们瞪圆眼,终于发现一点端倪,得月楼上,有一尊半人高的木雕神像,此刻,这神像双眼正冒着淡淡的紫光。 天空见此像的风虎卫心中一凛,难道神像竟然显灵了。 异感转眼即逝,他们已扑至猎物身前,他们亮出手中铁鹰爪,一爪向猎物头颅抓去。 但毫无征兆间,他们的头颅已先行炸开。 飞行在后的风虎卫看到,底下的神像无声裂开,数不清的铁珠自里面爆射而出,猛烈射向扑近江珂月、武一刀的风虎卫。 铁珠力道巨大,迅猛急速,密集如雨,但见一连串“嘭嘭嘭”密集响起,中弹的风虎卫如断翅的鸟,一个个自空中直坠落地。 未中弹的风虎卫大惊之下,张开双翅,急飞拉高以躲避铁弹。 却见自神像飞出的少年,在空中踏了两步,竟然一下子飞到他们上空,他身子四周环绕一圈铁珠,猛听一声断魂似的“呔”喝,铁珠再度如子弹般飞出,疾射他们。 空中血溅如雨,风虎卫直如空中的大鸟,被猛烈的炮火近程射杀,一只只自空中“嗖嗖”掉下。 地面的白虎军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想象不到,风虎卫有一天,竟然像鸡鸭一般任人宰割。 在他们惊愣中,江珂月的火箭稳稳射出,一箭没入那木车草料中。 “轰” 三辆草料车猛地炸开,崩天的火光炸得天地一抖,草车周围四五丈内的白虎军被炸得粉身碎骨,尸横遍野。 得月楼被爆炸气浪掀翻,柱崩楼塌,目之所及,血流成河,适才漫山遍野攻来的白虎卫,不是倒在地上,痛嚎呻吟,就是呆呆站着,茫然无措。 一向威风凛凛的白虎军哪曾经历过这样惨烈的战斗,这样猛烈的狙击,这么惨重的伤亡。 他们正恍惚间,突然见南北官道两端烟尘滚滚,南端上百红衣黑凰兵,乘着高头大马,身披盔甲,高举大长刀,北端则只有二十多名骑兵,但手上都拿着怪鱼似的刀,两队骑兵发出震天杀声向白虎军冲杀过来。 而另一头,得月楼的断壁残垣中,只见长安公主带着武一刀等风云会一干人、十几名装成客旅的“年兽”,狂吼着直向白虎军冲杀过去。 彭啸虎气极反笑,这些溃兵游勇,仗着一些奇淫技巧,真以为他们赢了!他可有两千白虎军,虽然大受重创,损失了两三百人,但尚有数倍军力,他们就这点人,竟然敢不知死活向他们冲锋! “毙敌一人,赏金百两。”马上的彭啸虎叫道。 “取武一刀首级者,黄金千两。”凉轿上的彭啸虎道。 “活抓公主,黄金万里!”江上的彭啸虎高声道。 白虎堂军虽兵众将多,但刚见风虎卫被宰鸡一般杀掉,又被炸得七荤八素,士气正低落,听闻头领的奖赏,有悍勇之士立时举刀拼杀,冲北端的年兽骑兵冲去,敌人一刀一砍下,他正要举刀去挡,突然那刀崩的散了,化作数十片鳞刃,将他一下子分成数十块。 白虎军大吃一惊,只听“崩”“崩”数十声响起,眼前现出千万片刀刃,向他们飞卷而来。 原来那些年兽骑兵手中的怪鱼刀全变成了飞钩、飞刃,这些飞刃又长又利,马速又疾又快,骑兵借着冲势挥动飞刃,白虎军刀刃还没递到黑凰骑兵身前,已被飞刃击中。 但听惨嚎不断,血溅四方,白虎军一排排倒下,这二十多骑年兽直如砍瓜切菜沿路直冲。 南端的黑凰骑兵则仗着刀长且利,盔坚且韧,生生撞入敌团中,拼命砍杀,白虎军的骑兵只得三百来骑,大爆炸损伤一些,一些马又被炸疯炸狂,敌骑又来得急,这一来完全无法有效抵抗黑凰骑兵。 余下的步兵,哪里是骑兵的对手。 一时之间,南北两端的白虎军被冲得大乱,死伤无数。 而另一端,武一刀双手握持那黑岩一般的大刀,如战神一般,他根本不理会敌人的出招,他只沉腰一刀向前挥出,身前半圈白虎军,无论如何招架,都被这一道黑光斩成两段,白虎卫抛出鱼网以网杀他,但鱼网一触及黑光,整张网立时如面条一般断开,武一刀杀得浑身是血,混无一合之将。 而在他身旁两端协防的年兽卫压力大减,手上似怪鱼的血劫刀,化作千百飞舞的飞刃,收割人命,有突破飞刃者,立被丁火向阳补刀杀掉。 武一刀如龙头,张开大口,喷火咬噬,带着队伍直如无人之境,直冲敌阵,年兽卫如龙身,时而一爪挥出,破胸撕肚,置敌死地,而江珂月则如龙尾,守在队后端,从四周围上来追杀他们的白虎军,被她手中那短短的黑匕一触,坚韧的虎噬刀立断,有些反应慢的,连手亦切下,转息间,地下断刀断手无数,杀得长安公主手足发软,连连大叫:“求求你们不要再上来了……” 一时之间,这三队人马,直杀得白虎军血肉横飞,哭爹喊娘。 彭啸虎有些慌乱,连连叫道:“何剑卿、吴开、洪远图、朱虎、金灿、胡良……你们他妈死到哪去了?” 吴开、洪远图早死在风云会手中,而在这么大的爆炸及黑凰军冲杀造成的混乱中,何剑卿和朱虎等人早已不知所踪,就算活着,对这么混乱的情势,也无力回天。 江上的彭啸虎黑沉着脸拉响手中的烟花,高空中爆出一个巨大的虎头。 周边的四府八镇,一看到这虎头烟花,就会派人来支援。 真想不到,有一天白虎堂竟然要拉响这烟花。 “你更想不到,你有一天会死在这里。” 一少年突然从江水中徐徐升起,落到船头上,他双眼散发着奇异的紫瞳色,似是看穿了彭啸虎一般。 船上数十白虎卫立时大吼一声,抽刀冲上,那少年挥了挥手,上百颗铁珠飞出,悬在所有白虎卫额前,他们立时唬得不敢动弹。 彭啸虎看着他,眼瞳收缩,道:“青少麟。” “我真想知道,三个都是你呢,还是你才是你?”青少麟道。 彭啸虎道:“你想知道?” “不想,没人会关心死人的真身。”青少麟淡淡道。 彭啸虎急道:“你饶我不死,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青少麟甚感可笑,“秘密,什么秘密能值你的头颅?” “我知道郭惊神为什么要抢宝藏。” “什么?” 彭啸虎道:“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宝藏有什么东西,连几近天下无敌的郭惊神都想要。” 青少麟冷笑:“宝藏有什么,这个公主更清楚。” 彭啸虎不屑道:“公主不可能知道,连周治都不一定知道。” “那你怎知道?” “这是秘密。” “可惜,你只能带着这些秘密进地狱了。”青少麟手指一弹,一铁弹“噗”的射入彭啸虎眉心。 彭啸虎眼珠突出,指着青少麟嘶声道:“你肯定会后悔的……” 青少麟挥挥手,铁弹穿过彭啸虎脑颅,自后脑射出。 彭啸虎昂天倒下。 “还有两个。” 青少麟转身掠上岸,直冲入战团。 只留下船上一脸震愕的白虎卫。 第18章 逃夭 雨声、雷声、杀声,不绝于耳。 死亡气息笼罩大地。 白虎军想不到,他们竟然敢杀彭大人。 虽说那古怪少年的武功犀利一些,但要杀除武皇以外,天下最伟大最威武的彭大人,就不大可能了。 就连一手遮天,指挥着上万白虎堂兵马,半生叱咤风云的彭大人自己,都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快。 明明已将逆党火苗几近扑灭,明明逆党明珠长安公主就在掌指之中,明明一切胜利就将达成。 只要消灭这些人,天下一人之下,我最大。 江上的彭啸虎热切看到岸上的逆党残部慢慢杀不动了,南端百骑黑凰骑终于冲不动了,陷入重重围困中,他们人虽厉害,但马一旦慢下来,就会被屠杀。 马一死,骑兵就离死不远了。 北边那二十多骑手持怪鱼利器的家伙,也杀不动了,飞刃虽好杀,但杀得多了,飞刃入肉,也渐挥不动了。 只有武一刀那队仗着高超的武功,尚能支撑。 但没用,自己2000大军,在这种地势中,任他们冲杀,再厉害的巨蟒、狮虎也敌不过漫山遍野的蚂蚁。 就算他们真能杀光,新的援军也到了。 自己就是用这些人命,磨也磨死他们。 江上彭啸虎正远离战局心情愉悦的欣赏着残党慢慢被他们蚕食。 然后迅猛被杀。 他才发现,有些事,人再多也没用。 江上的彭啸虎一死,南边凉轿上的彭啸虎与北边枣红马上彭啸虎不约而同一齐变色。 枣红马彭啸虎急调转马头向北,厉声高喝:“冲垮他们。” 原本二十多骑的年兽只余十多人,白虎军在惨烈的死亡中,终于不再躲避,迎着密集的飞刃直冲,用刀、用渔网、用肉身缠住飞刃,终于慢慢抵住攻势,展开反击,杀死对方数人。 在牺牲了无数人之后,胜利终于向他们倾斜,听得彭啸虎的命令,白虎军全身血污怒嚎着向年兽冲去。 飞刃呼啸着切入身材,中刃的人立时扑倒在地,后面的人却毫不犹豫,直扑到他身上,像叠罗汉一般,十几个人一下子全扑上去。 用这种蠢法子,敌人的飞刃就再也抽不回去了。 否则用刀都难斩断那该死的铁绳。 这就是白虎军用死亡拼出来的经验,只要将这些该死的飞刃困住,那些王八蛋就死到头了。 但想不到的是,这些年青的敌人如此顽强,飞刃收不回,他们即抛弃拿出短刀,与他们近身肉搏。 拼到最后,已不是拼什么战技、身法,全拼的是意志,不死的意志。 近身相搏,短刀几乎没有格档,就直取对方要害,比的是谁快,谁坚决,一刀直入对方心口,马上拔出直追向下一名敌人的咽喉,直到拼刀者死在别人刀下。 白虎军与年兽就这么冲近死搏,所有战马都已死去,他们每死一人,后面战友就补上,场面极其惨烈。 就在他们以死相拼时,突见红影自他们头上一晃而过。 彭啸虎骑着那枣红大马,越过他们,撒开四蹄,向北直逃。 正在死斗中的白虎军战士瞬间呆住了。 他们正在拼命杀敌,而敌人就只几个了。 而他们老大却要跑了。 枣红马展现出它神骏特性,马蹄腾空,浑似没落地,如一团红云一般,带着彭啸虎飞似的急逃。 “彭啸虎要逃了。”江珂月急叱。 白虎军一众人心脏如受雷击,难道所有彭啸虎都要弃他们而去! 他们望向南边,却见凉轿上的彭啸虎也飞起来。 虽然风虎卫被歼了,但天上巨大的风筝仍在风雨中飘荡。 它们没有飞走,因为线系在白虎卫的放筝人手中。 但现在风筝的另一头,就绑在彭啸虎身上。 彭啸虎整个人,被风筝扯得飞起,迅速飞高。 他高声吼道:“小子们,将他们彻底剿灭,消灭他们的人,我将满足你们的任何要求,任何。我等着你们的胜利,白虎不灭,永生不息。” “糟。”武一刀大叫不好。 彭啸虎就在眼前,但要杀他并不易,有成百上千的白虎卫挡在他们与彭之间。 他们又不是青少麟那般的超一流高手。 但纵是青少麟,要同时杀了三人,亦不容易,更何况一人骑上了玉兔似的枣红大马,而另一人则乘上了风筝。 一个往南飞,一个往北跑。 显然彭啸虎亦有后手计划。 一旦有危险,就分开逃跑。 现在他们只能追离他们较近的彭啸虎,那骑马落荒而逃的。 乘风筝飞的就留给青少麟了。 武一刀一刀扫开面前的白虎兵,一把扯起地上的鱼网,厉喝道:“江珂月!” 江珂月甚聪慧,一下子就猜中武一刀的用意,她一脚反踢在敌人的胸膛上,身子一弹,灵巧穿过十数人,一下子躺到满是倒钩的鱼网上,她衣裳马上被划破,露出里面刀枪不入的宝甲。 武一刀暴喝一声,右臂肌肉如老树虬根,急速突起,整个手臂瞬间胀大一倍有余,他猛地狠狠将鱼网甩出去。 鱼网上的江珂月,如炮弹出膛一般,呼的飞上高空,瞬间变成一个巴掌大的人儿。 连白虎堂的官兵都看得目瞪口呆。 江珂月耳旁风声大作,眼前景物飞速掠过,她在离地数十丈高的空中高速飞掠,但她竟然没半分害怕,反而感觉十分的自由,她张开双臂,平衡身体,如鸟一般在空中掠下。 彭啸虎就在下方夺命飞逃,他如跨红云,疾风飞驰,若没有武一刀危急中这强力一掷,这人当能逃了出去,但现下,唯有自己能阻止他,狙击他。 狙杀这个反叛军最大,最深恨的敌人。 带领黑凰军真正崛起。 这是她使命,也是她的天命。 她必须完成这个挑战,证明她自己。 江珂月“嗖”降下飞到彭啸虎身后,半空猛一旋身,右手乘势甩出,黑匕无声无息的疾射彭啸虎背心。 黑匕“嗤”的一声,射穿彭啸虎背部,彭啸虎立时化作那蟒袍随风散去。 江珂月吃了一惊,“幻术!” 这彭啸虎竟然会幻术?!还是多出来的彭啸虎,就是幻术! 不,绝不能被他骗了! 江珂月绽舌大喝“呔”,双手疾扬,飞在半空的黑匕如被无形的人操控一般,上下飞舞。 江珂月双手十指向外猛地一分,“破!”只见空中银丝闪动,那飞奔的枣红马竟然瞬时间被切成了数百块。 江珂月出动了她的必杀秘技,她无形无影的银丝! 这才是她的真正奥秘杀技。 锋利的银丝瞬间将马绕成粽子一般,一下便分解了马儿。 她虽对杀这马甚不忍心,如此关头,容不得她有半丝犹豫。 杀了这马,彭啸虎至少跑不了。 但更何况,彭啸虎很可能就在这马上。 果然,就在银丝要将这马解体的一瞬间,江珂月看到马腹影子一动,向地上投去。 江珂月银丝只差一点没切中那影子,只切下一段袖子。 江珂月大喜,敌人现形,她就不担心了,她在空中一个飞舞,银丝收回黑匕,直射地上的一块大石。 “你逃不了。” 大石“轰”的一声,被击成粉碎,彭啸虎竟然没在这。 “堂堂白虎堂的彭大人,竟然是个不会武功的幻术高手,真让人想不到,彭大人,想必你的马屁功夫,天下第一吧。”江珂月飘然落地,她口中不住讥讽,眼睛却盯紧四周红土荒坡。 “公主,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降了我,我保你不死,否则,想想你亲爹老皇周治的下场,你真以为,那晚他们是被烧死的?”声音在四周飘荡,不知所在。 江珂月变色道:“你说什么!” “老皇帝和皇后,身上浇了油,想和他们的皇城一块焚灭……但他们火才烧起来,就被人扑灭了。被谁扑灭的,你猜猜?” “你撒谎!”江珂月双手疾挥,银丝飞闪间,“轰”,竟然将坡上一两丈多高的黄葛树切成上百段。 “这人你一定熟,你好好想想。”彭啸虎的声音突近突远。 “我想你个头。”江珂月用银丝舞动黑匕,黑光如轮,她疾行,黑匕将四周泥土、石块、树木、野草击得粉碎。 彭啸虎声音像冤魂不息,道:“其实不是王青连还能有谁,谁叫你父皇这么信他,让他来点火呢,谁会想到,他会为了一条狗命,就出卖了主子呢,所以,太监终归是信不过的。” 江珂月突地站定。 “你不该说这么多话的。”她缓缓道,“人话一多,就会死。” 她手中银丝、黑匕狂向一个地方攻去。 第19章 首战告捷 荒坡中有一水洼,雨点稀稀落落打在水面。 江珂月突然发现自己在水洼的倒影竟然没泛起涟漪。 她斗然出手。 银丝在空中交织如网,直罩水洼方圆三丈。 黑匕“嗤”直射水中倒影。 就在这时,一股水柱飞起,穿网直喷江珂月脸面。 奇异的是,水柱竟然是幽幽蓝色。 江珂月想都没想,右手挥袖击散水柱,左掌掩脸疾退。 幸亏她退得快,右袖转瞬间已变成焦黑色,如枯叶片片掉落,左袖亦有几处焦黑圆孔。 这水竟然如此毒,如果溅到脸上,就算不死,亦会腐肉见骨。 突然间她身体僵住,咽喉上已搭上一只墨黑粗糙大手。 “女人就是爱美,容不得半点毁损,即使死也要死得漂亮。”彭啸虎在她身后轻快道,“这是她们永恒的弱点。” “原来你还是会点武功。”江珂月竟然神色不变。 “你还想知道周皇是怎么死的吗?”彭啸虎不禁略有得意道,就是这些话让公主失去了冷静,有时候言语、想象力、刺激比武功更有效。 一个人的武功太高,他的智慧未免就会有所下降。 因为一个人的武高越高,就越感安全,而安全会降低生存智慧。 更何况,武功越高,并不能越安全,相反,武功越高,可能死得越快。 他就是武功没那么高,才一直掌管白虎堂,这样武皇才会安心。 但这么简单的道理,很多人想不明白。 人人都以为身为白虎堂执事,他武功甚高,就算不能与郭惊神相提并论,但至少与雨亦农并驾齐驱。 他亦乐得人人都这样想。 只要武皇不这样认为就好。 今次围剿的确大意了,犯错的事,回去再检讨。 现下先活下来再说。 果然,一提到周皇之死,公主就失去冷静,他反败为胜,不但可以活着离开,还生擒公主,大获全胜。 “他怎么死,已与我无关。”江珂月异常冷淡,就像在说一件普通平常的事,“我怎么活,才最重要。” “把这颗药丸吃了,你可以活着。”彭啸虎掌指间夹着一红色小药丸。 他当然可以强迫她吃,但这怎么够她自愿服从来得好。 “不若你喂我吃好了。”长安公主竟然道。 彭啸虎心一愣,阴厉道:“你别想玩花样。” “你死到临头,犹然不知,真是可笑。”江珂月冷笑道。 “什么?”彭啸虎心下一惊,嘿然一笑,“跟我玩心战,你还嫩。” “不信,你下手试试。”江珂月淡淡道。 彭啸虎冷哼一声,当然不信她这话,右手疾扣江珂月咽喉,但突然之间,他如被冰凝住,全身僵直,不敢再动。 江珂月轻轻巧巧自彭啸虎臂下脱身而出,笑吟吟道:“现下你可以继续编,我父皇是怎么死的。” 彭啸虎冷汗自额头徐徐滑下,他哑声道:“公主果然技高一筹,佩服佩服……” 江珂月笑道:“您真以为,我听了您那些话,就心浮气躁,为您所趁?彭大人,您这么老的人了,还这么天真,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所以你只是配合我表演了这出戏?”彭啸虎黑着脸。 “不然,您怎么肯自己走进这结界呢。”江珂月手抚着空中闪着寒芒的银丝道。 她身前身后,都布下了银丝结界,彭啸虎见她银丝黑匕齐出,立以水偷袭,成功自背后反扼她咽喉,岂知反落入她的结界杀局中,而自身竟然丝毫不觉。 江珂月无色无痕的银丝轻搭在彭啸虎腰背胯间,彭啸虎要出手对付江珂月,立觉全身要害都被拉紧,想起那匹血汗宝马的下场,他立时不敢动了。 “是我小看你了,你若放了我,从今天起,我就是公主的人。”彭啸虎当机立断道,“你想想,要是朝廷中,有我帮你,你复国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江珂月思索沉吟道:“有点道理。” 彭啸虎不动声色道:“你若不信,可以拿独门毒药给我吃。” 江珂月摇头道:“我不能。” 彭啸虎变色道:“这买卖,你不亏,我若出卖你,终究也是死。” “但你证明不了,你就是彭啸虎!”江珂月冷冷道,“你若是假的,我留你何用。” 彭啸虎终于脸如死灰,想不到三人分身之计,最后竟让他功败垂成,他急道:“我当然是真的,那两个蠢货才是假的……” 他话音未毕,咽喉已被银丝勒得喘上气。 “彭大人,再会了。”江珂月转身就走。 彭啸虎眼睛突出,银丝已拉入肉,但他不敢动分毫,因为全身上下,都被缠死,自己再动,就等若亲手拉下架在自己脖子的铡刀。 但等着江珂月下手,又实在太折磨了。 彭啸虎突然明白过来,这女人是要他承受周皇死前同样的煎熬。 周治最后自行了断,自己是否有同样的勇气?否则只能静待江珂月处决。 彭啸虎又惊又怕又怒,嘴里呜呜大叫。 不到最后,绝不自杀。 江珂月头也不回,冷笑一声,她高举起双手,十指张开,指尖银芒闪闪。 彭啸虎紧紧盯着江珂月指尖银芒,不断挣扎,银丝入肉,切得他骨肉分离鲜血横流。 江珂月毫不犹豫双手狠狠挥下,只感觉到手上银丝略一阻滞,便丝滑的切过猎物。 身后传来细物坠地的声音,她头也不回,手指一搭,银丝在空中“嗡”一震,清去血珠,然后“嗖”钻回腰间细盒中。 江珂月呼了口气,终于杀了彭啸虎了。 不知道另一个怎么样。 她忙搭目望去,只见天空中,一人影异常明显的飘荡在高空中。 江珂月心中一沉,这样的高空,空中的彭啸虎乘着风扯着绳索东飘西荡,甚难射中。 “该死。”江珂月咬着嘴唇,想不到还是差了一点。 没有杀完三个彭啸虎,胜利打了点折扣,但这样的战绩,亦足以震惊天下了。 今天以后,她和黑凰军的名字,将会震惊天下。 然后他们会挟着胜利之势,去争夺自在岛。 她摸出腰间的烟火,发出这烟火,是告诉黑凰军,可以撤退了。 他们打得十分出色,但不能再牺牲下去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人跃身飞到十数丈的空中,然后右手重重一挥,但见昏暗的天空白光一闪,一长剑“嗡”的破空而起,向天高射。 青少麟终于发动一击,但这一击准头甚差,离着的彭啸虎十万八千里。 飞过彭啸虎,仍向上直射。 江珂月心一动,难道他要将风筝射下来? 但天上的风筝足有三个扯着彭啸虎,射下一个也无用。 青大哥只怕这次亦无法了,江珂月心底正叹了口气,却发现这剑竟然斜斜飞过风筝,直刺天际。 这是干什么,江珂月正疑惑,猛然间天地一亮,“喀嚓”一声,云层中的一雷又劈了下来。 但这一次竟然劈在那口飞剑上! 在江珂月惊愕目光中,但见那雷光竟然沿着飞剑蜿蜒直下,横越数十丈,突然飞速窜到那粗如手臂的风筝线上,然后又沿着湿滑的风筝线一路向下,瞬间击中尽头的彭啸虎。 但见彭啸虎全身白光一炸,然后整个人就自百丈高空掉下来。 江珂月看得目瞪口呆,这雷劈就算劈不死彭啸虎,但这么高掉下来,亦不可能生还了。 他们竟然做到了! 那剑竟然引来了天雷,天雷又顺着那剑附着的引线,一路下劈,引线搭在风筝线上,最终劈到了彭啸虎! 江珂月不知道青少麟怎么做到的,但这一次,他们真是运气极好。 她正想拉响手中的烟花,却发现已毫无必要。 白虎军见三位彭大人都被他们天神下凡般诛杀掉,又见青少麟武功深不可测,勇不可挡,终于土崩瓦解,鱼溃鸟散,逃命去了。 不可一世的白虎军,最终在江口镇得月楼码头,留下遍野的残尸断刃。 黑凰军的大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旗下满身是血的黑凰军兵士,看着脚下被鲜血浸染的战场,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经过了地狱般的战斗,他们终于惨胜了。 虽然只仅剩下三分之一的人,但终是胜了。 他们简单在战场悼念过战友,就匆匆坐船离去。 敌人还会再来,他们的战斗才刚开始。 他们需要无数次赢下战斗,才能结束这一切。 江珂月并没有高兴,她一脸沉重,虽说胜了,但牺牲的人实着不少。 “如果我们再加派500人,这些人很可能不用死的。”她道,“白虎军并没有那么顽强,但我们的人数实在太少了,再加派500人,也许我们就能早一步将他们全线击溃。” 武一刀沉默不语。 青少麟道:“也许,但如果这样,就显示黑凰军十分强大,兵强马壮,也许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明阳就会警觉起来,加强防御,我们下一场战,就难打了。” 江珂月微叹了口气。 青少麟道:“打下自在岛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吧。” 青少麟对武一刀道:“我们完成了诺言,现在该集结金雨楼他们,打自在岛了。” 武一刀望着天空云层露出的金光,道:“这是场硬仗,但我们会赢的。” 第20章 战书 武一刀率丁火、向阳回总部,为自在岛一战作准备。 青少麟他们亦回到郇州东海部,闵虹、雷小过诸人见他们无恙归来,终放下心来,但想到失去的兄弟,大伙心头甚是沉重。 葛长辉报告说,泉州的海船改造已快完工,加上继续招募水手、购货,10天后就可以出海。 也就是说,10天后,他们就要偷袭自在岛了。 3天后,铁血诛奸盟将在此集合,详细计划如何进攻。 青少麟想起马化龙、蒋清,这些人都好汉,自己一声不吭就去杀这些大海赤诚汉子,实在难受。 但马化龙、蒋清等人,又忠于明阳,而明阳是不可能放弃自在岛的,除了一战以外,别无选择。 现在只祈求,别是一场血战,否则双方都会死伤惨重。 青少麟在心底叹了口气,心底知道自己想得天真了,在夺取自在岛与保存马化龙、蒋清等汉子生命之间,也许根本无法兼顾。 自在岛,他们又势在必得,他们若不拿下,那黑凰军的生存空间,就岌岌可危了。 大战归来,参战的人都去养伤、调息,青少麟却没空,他作为教头,还要训教黑凰军。 他洗了个澡清理一下,立马来到操练场,却发现除了新兵,还有江珂月,及刚撤回来的黑凰军、年兽等数十人,这些人一身伤痕,脸上的血瘀还未退散,但他们都露出坚定的眼神。 “我很欣赏你们坚韧不拔的意志。”青少麟咄咄逼人问道,“但为什么不去休息?” 前排一名年轻的年兽士兵大声道:“因为我兄弟死了,我要报仇。” “报仇是个好理由。你呢?”青少麟指向他旁边另一年兽士兵。 那士兵大声道:“因为我休息够了,在回来的路上休息够了。” “好,既然大家都不累。那就先去耕100亩地,一炷香的时间。”青少麟喝道。 众人头发一麻,但亦只得大声喝道:“是。” 100亩旱地就在后山下,他们需要用手掌去将那些泥地插起翻耕一遍。 待众人气喘吁吁回到操练场,青少麟才道:“今天的任务,是一套刀法。这套刀法只有三招,是我昨天才领悟到的。”青少麟随手自操练场边的兵器架上,拿起两把刀,“看好了。” 他摆好姿势,双刀在胸,突然间往前厉劈数刀,然后双刀下劈,斩入地面,身子突然一个翻腾,双刀顺势跳劈斩下。 “喀嚓”,地砖被这一刀一下斩碎。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感觉若是自己被这套连招攻击,只怕已被斩倒在地上。 青少麟道:“对战中,先手者胜,一定要在自己的连招中打倒对方,就算不能打倒,也要让对方挂伤。” “谁会了,来。”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刚才那几招疾猛快捷,谁能一下子看清学会。 却想不到,先前说要报仇的年兽士走上去,向四周的兄弟一拱手,拿起刀,突然之间如虎奔龙行,刀光闪烁间,已挥出数刀,“呼”双刀斩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双刀又翻空再度劈下。 虽然整体没有青少麟的利落、凌厉,但能使得这么有模有样,已甚是令人惊异。 青少麟点头道:“不错,还有谁?” “我来。”先前那说休息够的士兵亦接过刀,他定了一下,似乎想了想,然后行云流水将青少麟的三招使了一遍,末了空翻劈斩后,竟然还多了一个旋身后撤,然后又再度挥刀猛攻、劈斩,跳斩,旋身回到原位。 这人竟然一下子将这三招连着又使了一遍。 众人都欢呼叫起来。 青少麟望着两人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先前一人大声道:“我叫钱少平” “我叫钱少乐。” 江珂月为纪念为保护她被莫远杀害的小钱,年兽一组都以钱为姓。 “你们不错。”青少麟道,“你们两个负责,教会他们,一会分组对练,年兽对黑麟,黑鹰对红龙,直到一方倒地才能停下来。” 青少麟让战场的人对练新兵,将生死边缘学到的经验传递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他挥了挥手,叫江珂月过来。 江珂月忙跑过去。 众人都看呆了,钱少乐张大口道:“他刚才是不是就这么直接叫公主过去?” 钱少平亦瞪圆眼:“对……他是教头……” 众人都对这教头的胆大妄为咋舌不已。 “怎么?”江珂月问。 青少麟瞄了瞄她,“你杀了彭啸虎,怎么样?” “只是其中一个,你还杀了两呢。” “我习惯了。” “我也会习惯的。这些人都罪该万死,我一点难受都没有,你就问这?我没那么软弱。”江珂月有些不爽。 “宝藏里有什么?” 江珂月看着青少麟道:“几万刀枪、胄甲,还有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大概这些。” “就这些?” “你想知道什么?” “郭惊神在追这宝藏。”青少麟望着江珂月,“她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她一定会追杀拥有宝藏的人。” “现在宝藏在安西王那……” 青少麟心下甚是笃定,“她一定会去的。” “她能杀了安西王?” “她能!”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也需要这宝藏。” 青少麟摇头道:“她要的不是那些兵器、财宝。” “那她要什么?”江珂月奇道。 “能令她动心的,应该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无上珍宝。”青少麟看了一眼江珂月。 江珂月怒道:“你以为我骗你?我他妈怎么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那宝藏我祖父之前就埋下了,鬼知道里面有什么天下无双的珍宝。” “我错了……”青少麟长长叹了口气。 江珂月道:“你没信心?” 青少麟摇头,“郭惊神对我有恩,我实在不想对她动手。” 江珂月正想安慰他,却见青少麟突然松了口气,轻松道:“不过动手也没什么,反正我打不赢她。” 江珂月哭笑不得,“你就怕成那样!” “谁能对一个武功天下第一的女神下手。”青少麟苦笑道。 突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见闵虹、葛长辉他们急匆匆赶过来, “怎么?”江珂月站起来。 肯定出事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葛长辉他们如此。 葛长辉低声道:“黑月会白裳飞鸽来信……”他顿了一顿,张着口有些惊慌的望着江珂月、青少麟,“石曜要见我们。” “什么?”江珂月、青少麟愣住。 闵虹在旁一字字道:“安西王石曜要见黑凰军,如果我们想要宝藏的话,他说。” 青少麟与江珂月面面相觑,只过了一夜,他们在江口镇打败白虎堂才只过了一夜,结果安西王就知道他们的大名。 这人果然在朝中有极强的情报网。 但他为什么要见他们? 葛长辉道:“也许,他想找我们合作。” 毫无疑问,与黑凰军合作,共攻武三泰,对安西王是最好的战略。 江珂月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与石曜合作。” 当初就是石曜背叛了乾朝,才致武三泰攻入皇城,害死了乾朝皇帝皇后,这种逆贼,长安公主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青少麟徐徐道:“不管怎么样,对方既然下了战书,我们肯定要见见,否则就被天下人小看了,正好,离我们攻岛还有10天。” 他和国师万炎还有场交易,他本想等攻下自在岛,再去处理石曜。 却没想到,对方这时候竟然约见。 为了安全,青少麟作为公主的使者,孤身一人前往云州见石曜。 “你要小心。”闵虹竟然拉着青少麟刀伤累累的手。 青少麟笑笑道:“我干脆把安西王宰了,把宝藏带回来。” 江珂月他们还未说什么,闵虹已瞪着他道:“人家敢叫你去,自然已有布置,你可别再搞什么风浪,平安去平这回。” 葛长辉亦道:“你可要小心,你才是我们最大的宝藏,要是你出事了,黑凰军就完了。” 江珂月亦瞪着他,命令道:“听见没有,你可要好好活着回来,别搞什么幺蛾子。” 青少麟只能点点头。 但他心里知道,即使不杀石曜,有一个人,他非杀不可。 他没有拖延,立时出发,葛长辉给他安排了快马,幸好各州的大市镇,东海镖局都设了分号,青少麟每到一分号,也不歇息,立刻换乘快马,赶往下一个市镇。 到得晚间夜灯初上,他竟然神速的赶到了1000多里外的云州昆阳府。 昆阳府关西大街的夜市竟十分热闹,到处都有吃喝的叫卖声,行人络绎不绝,青少麟拴好马,慢慢朝白裳留下了联系点走去。 第21章 先手 青少麟穿过人流,到夜市西边一小摊前。 这边人流甚少,三、五张老旧方桌,坐着三两个客人,吃着馄饨,喝着老酒。 一身形削瘦矮小的老头熟练的挥舞着铲子,炒着喷香金黄的米饭。 白裳坐在东边角落的方桌,她作男装打扮,但青少麟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一身蓝衣,在街边檐影下犹如空灵清幽的蓝莲花。 他稳了稳心神,迈步走过去。 他曾认真想过,这女人到底美在哪,为什么老是让他这般失魂落魄,沈星云并不逊色于她,俱是沉鱼落雁之资,自己在沈星云面前总还能进退自如,但在这女人面前,似乎有点招架不住。 甚至明媚天下的李幸澜,亦不能带给他如此悸动的感觉。 这种事,大抵无法解释。 青少麟走到桌前,缓缓坐下。 白裳拿起一发黄的老旧茶杯,提起茶壶缓缓倒了六分茶,然后又拿出一封信函,放到他面前,道:“石曜在我们下榻的客栈,留下这封信。” 青少麟心一沉,看来黑月会一到昆阳,一举一动都被人家监控了,他抽出信,信笺瘦骨棱棱的大字写着:令月吾侄,承天之佑,偶获宝图,傥来之物,受之有愧,当物归原主,完璧归赵。吾侄使人,速来一晤。叔石敬之字。 “令月吾侄,嘿。”青少麟将信笺装入信封,江珂月要是看到这称呼,肯定气炸,公主的脾性就这么率直。 安西王将宝藏送回给公主,肯定是要与她结盟,与武皇争夺天下,但公主已表明态度,绝不同意。 既然知道谈判不可能有达成的余地,那他的任务,就不是谈,而是刺杀了。 要刺杀名震天下的安西王,纵是他有复原之躯,这次怕亦九死一生了。 但他并不在意这个,关键是……杀了石曜,对他们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少了石曜,武皇就会全力对付他们。 而石曜的存在,连国师万炎都甚为忌惮。 也许真不应该杀他,任由他与武皇鹤蚌相争,他们坐收渔利。 真是头痛,青少麟微叹了口气。 要是不杀他,那万炎就要对付李幸澜,将他和李幸澜的事曝给武皇,这艳绝天下的美人,只怕危已。 青少麟想起自己和这贵妃在秘道中胡天胡帝,一时口干舌燥,他马上将面前的茶水一口喝干,又提壶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白裳见他怔怔发呆,举起茶杯,说道:“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以茶代酒,感谢你救出关大哥!” 青少麟目光落在白裳红艳的薄唇上,心中一阵悸动,白裳目光却未闪躲,直望着他,青少麟忙提起杯,慌乱碰了一下,茶杯“叮”一响,让他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屠龙会上,白裳对他很冷淡,似乎完全不认识他一般。 仿佛一切联系都已斩断。 青少麟想起白裳装扮成老妇人,护送他到沈星云碧云湖,那些日子,是他一生最开心的时光。 而这时光,现在只能他一个人深埋心里,时光里的另一个人,并不属于他,她在她自己的时光中。 青少麟看着她那身蓝袍,想起关汉飞身上那件蓝衣,仰头将茶一口闷掉,像喝断肠的酒一般, 随后将赤螭刀轻轻放置桌上,道:“你送的这刀,也救过我很多次,我们就不用这么客套了。” 白裳目光落到赤螭刀鞘上,轻轻道:“这刀很合适你。” 青少麟望着暗红的赤螭,突然想起一人,问道:“焉儿呢?” 焉儿扮作车夫,送他和白裳一起到碧云湖,青少麟美好的回忆中,亦有她的身影。 白裳眼神一暗,喝着茶没有说话 。 青少麟浑身一震,“她没了?” 白裳微微点了点头。 “砰”青少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眼神杀气汹涌,“谁杀的?!” “你已替她报了仇了。”白裳望向青少麟,“你杀了彭啸虎,替黑月会1479名兄弟姐妹报了仇了。” “有什么用。”青少麟冷冷道,“她终还不是死了。” 白裳转望手中的茶杯,淡淡道:“我们终归也会死的,只有死得值当,被人铭记,才不枉此生。” “到头还不是荒冢蓬草,谁记得了。”青少麟愤愤道。 白裳惊讶的望向他,道:“那你加入黑凰军,为了什么?” “我不想再有人无谓死去。” 白裳怔怔呆望着他,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真是个怪人。” 青少麟冷然道:“当然,我可不像你关大哥那么侠义为民,浩气凛然。” 白裳一听他如此说,怒然起身道:“关大哥可没得罪你,你话里有话的怼什么!” 青少麟定定看着白裳,脑中不知道崩了哪根弦,竟然道:“因为我妒忌他。” “你……”白裳脸颊飞红,“你再这样我们没法聊了。” 青少麟突然发现,他很喜欢白裳这样窘迫失态的样子。 “哪样?”他道。 白裳咬着嘴唇道:“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还能更不像话。”青少麟说着突然抢过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白裳整个人愣住了,哪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青少麟亦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做了。 自己竟然真的吻了白裳。 要死了! 他心惊胆战望向白裳,白裳脸色如常,只是像被点了穴,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完了完了,自己真是搞砸了,她绝对恨死他了,以后再不可能见面、说话了。 一想到白裳马上要像火山一般爆发,青少麟几乎就要弃桌而逃。 就在这时,那削瘦矮小的老头端着一盘炒饭过来,大声道:“来罗,昆阳府最好的黄金腊肉蛋炒饭。” 说着将炒饭轻轻放在桌上,那炒饭饭粒金黄、腊肉晶莹剔透,洒着点点忽花,香味浓郁。 来得正好!青少麟忙装满两碗饭,一碗推到白裳面前,然后就自顾自的大口往嘴里扒着米饭,也不管味道如何,含糊不清说道:“好吃,这炒饭果真好吃,你一定得试试……” 白裳看着面前的金灿喷香的炒饭,仍一动不动。 青少麟心跳到嗓眼上,就怕下一刻白裳含怒一掌打来,又或摔桌而去,却没想到,白裳竟然捧起面前的饭碗,拿起筷子,仔细慢慢品尝起来,就像没发生任何事一般,专心致志细嚼慢咽。 青少麟大为诧异,这才留意到口中的炒饭,包裹着蛋液的米粒甘香爽口,配上肥美膏腴的腊肉,恰到好处,但他此刻心情忐忑不安,哪管滋味好坏。 这时白裳缓缓放下碗,将筷子摆好,整整齐齐放在桌上,她碗中干净得一粒米也没有。她站起来双掌合什,向那正在老头煮云吞行礼道:“想不到,石曜先生不但刀法天下第一,连炒饭也天下第一。” 青少麟心头一震,给他们炒饭的老头,竟然是安西王,刀法天下第一的石曜。 自己竟然没能发现,安西王就在自己旁边! 是白裳影响了他么?还是敌人隐藏得好? 那老头回转身,呵呵一笑,道:“白姑娘喜欢就好,刀法嘛,我不敢讲,但炒饭嘛,我还是有点信心的。。” 他望向青少麟,说道:“这位小哥,这饭可合你口味?” 青少麟突然感觉嘴里的米饭难以下咽,嘿,这老头这招够狠的,自己这脸真是丢大了。 石曜竟然装扮成一个夜市夜宵的老板,谁能想得到。 他强吞下米饭,抹净嘴角米粒道:“能吃到石老板亲手下厨的炒饭,幸何如之。早知道安西王厨艺这么好,我早就过来讨吃的了。” 石曜将锅里的云吞盛到盘中,拿起火灶边的破布擦擦手,然后走到青少麟他们旁边,慢慢坐下。 白裳给他斟了一杯茶,亦拉开凳子坐下。 一时之间,静寂无声。 第22章 毒手 云吞摆在石曜面前,他拿起竹筷,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挟起一个云吞,放入嘴中,慢慢吃着,边吃边道:“你们能把彭啸虎都干掉,有两把刷子。” 对手在不慌不忙的吃东西,自己却如临大敌,气势上似乎都有点输了。青少麟暗中留意四周,街上行人一如往常,来来往往,旁边客人亦在谈笑风生,似乎只得石曜一人。 安西王竟然孤身一人到此会谈? 他五指搭在桌上,轻轻弹琴一般敲着桌面,“王爷,您的完璧归赵,怎么个归法?” 白裳兰花指拿着茶杯,小指上翘,宁定喝着茶,仿佛眼前这一切,与她无关。 石曜又挟起一个云吞,慢吞吞道:“你们黑凰军,虽然还有不错,但羽翼未丰,对上武三泰的龙鳞军,不堪一击。” 青少麟看着他不说话。 石曜淡淡道:“我可以把宝藏给你们,可以出兵助你们夺取天下,砍下武三泰脑袋。” 虽明知对方如此盘算,但真听到这样的开价,青少麟和白裳仍不禁动容。青少麟冷然道:“条件呢?” “很简单,只要周令月下嫁于我。”石曜淡淡道。 这老混蛋!青少麟眉心杀气骤起,白裳忙用眼神止住他,青少麟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石曜半点不恼,道:“你先别急,为表诚意,我这还有点礼物给你。” 说着伸手自桌底下摸出一个包袱,放到桌上。 那包袱底部还有些血渍。 青少麟与白裳对望一眼,彼此心底都知道桌上的是什么。 青少麟解开包袱搭扣,露出里面的物事,果然是一个人头。 但这人头却令冷静的青少麟亦变色叫出来。 “李唐!” 这赫然是李唐的人头!李唐眼睛圆瞪,震惊之色仍凝在脸上,似乎到死都不相信,自己竟然被石曜斩下头颅。 青少麟内心如万马奔腾,李唐就是他最大的目标,自己无数次梦想过如何斩杀他,如何痛快的为紫烟报仇,如何提着他的头颅在紫烟的墓前祭奠,但此刻,这李唐的人头摆在桌上,青少麟竟然感觉整个人空白一片。 李唐死了,但不是他杀死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再不能为紫烟报仇了。 有一种巨大的空洞感填满他整个心灵。 突然间他感觉手上一痛,回首望去,白裳正用一种气恼的眼神死死盯着他,自己手掌被她抓着,指甲入肉。 疼痛终于唤醒他,他朝石曜望去,安西王露出一种残忍的笑容不屑的看着他。 他刚才茫然瞬间,高手如石曜,自能一刀斩杀。 这很不应该,所以白裳才气恼。 石曜一见青少麟失神,顿觉此人太过脆弱,不堪一击,不屑一顾。 黑凰军亦不过如此。 他道:“闻听此人杀你至亲,特送上他的头颅,不必谢我。若公主下嫁于我,我定会为她送上武三泰的头颅。她有血统,我有兵马,我们联手,天下就是我们的。” 青少麟只是冷冷看着他,完全没有说话,仿佛一点兴趣也没有。 石曜目光转寒,吐字如刀,道:“若你们不同意,我们立马和东海明阳联手收拾你们。” 他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出其不意的吃下自在岛。别痴心妄想了,你们黑凰军杀死彭啸虎的消息传来,我已着人通知明阳,要其加强防范,警惕你们偷袭。” 妈的,这老混蛋。 青少麟眼中杀气大盛。 他们对东海自在岛那点心机,完全瞒不过这些老狐狸! 这一下,他们苦心策划偷袭自在岛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而且东海航路亦黄了。 石曜一出手,就将他们逼到死角。 这一手,真是毒手! 这就是天下第一反贼安西王的谋略么! “你光顾着警告明阳,忘了警告自己,你实在不应该来的。”青少麟冷笑道,他将白裳扯到他身后。 石曜坐着一动不动,两手抱胸冷笑看着他。 这时候,只见四周夜宵的客人、摊主,夜市的行人,都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拥过来。 一时之间,这小摊就被黑压压的人群包围起来。 石曜大马金刀的坐着不动,眯着眼道:“你要杀我,只怕白姑娘活不了,这么漂亮的美人,可惜了。” 白裳“铮”的弹出腰间长剑,道:“能斩下天下第一大反贼头颅,人生不亦快哉。” 石曜看着青少麟道:“你不坐看我和武三泰龙虎斗了?” 青少麟手一招,上百粒铁珠在他身上浮起,飘到石曜上方,他道:“把藏宝图交出来,饶你不死。” 石曜看着青少麟,笑道:“果然有些门道,难怪能将彭小猫杀了。” 只听砰嘭乱响,四周屋顶窜出百来个人,拿着黑洞洞的火枪对准底下的青少麟、白裳。 同一时间,白裳手中利剑亦已指向石曜咽喉。 石曜拂了拂衣袖,屋顶上的枪兵,一下子又藏身起来,全然不见了,四周围着他们的“客商旅人”亦纷纷后退,让出一大片空地。 石曜坐着巍然不动,道:“袁家小子已将藏宝图所在告诉我,我也派人取了出来,若你们点头,图就是你们的了,我最后问你们一句,公主,嫁,还是不嫁?” 青少麟冷然道:“我也最后问一句,图,你给还是不给?” 石曜脸上露一个诡异的笑容,他道:“给,我当然给,我要这鬼东西何用,我缺那点钱那点兵甲么,你们既然不想要,那我只能把它交给山宗了。” “山宗?”青少麟一愣,白裳一怔。 “不错。”石曜傲然看着两人道:“我虽不惧武三泰,但石曜什么人,岂能沦为棋子,任由尔等操控,与武三泰相斗,让尔等坐收渔利。可笑李唐还不知是计,竟然将袁家小儿如宝贝一般带回。” 青少麟一听,立感哭笑不得,原来李唐无意中擒获袁笑哀,获得宝藏线索,竟然被石曜认定,是中了敌人的“二桃杀三士”之计,挑起武三泰与他的战争,让敌方坐山观虎斗。 李唐本以为立了大功,万万没想到,竟然被王爷立斩刀下。 现下长安公主拒绝他的联姻之议,他立马联合明阳,坚壁清野,铁防黑凰军,任由武三泰去清除他们。 然后,他再将那天下人人欲得之的烫手宝藏,送出去。 “藏宝图不日将送达山宗。”石曜如计谋得呈的猎人,等着猎物掉入陷阱一般,他悠然道:“今年天下少年英雄大会,一定会非常非常的热闹。你们若想得到宝藏,只能争夺大会头名了。” 青少麟、白裳听到这话,心底也不禁发苦,石曜竟然将宝藏地图赠给了山宗! 主办天下少年英雄大会的山宗! 乾朝宝藏,将成为比武大会的头奖。 而他们要想得到宝藏,只能如石曜所说的,参会,夺冠。 他们不能从山宗那抢出宝藏。 因为,天下人没人会从山宗那抢东西。 山宗是江湖武林的高峰之一,在江湖、武林中有至高无尚的地位。 惹犯武皇,说不定尚有活路,但惹犯了山宗,就成了江湖、武林万千好汉的死敌,绝不可能存活下来。 朝廷势力虽大,但江湖修武者如过天上繁星,数不胜数,且武技高者,不计其数。 只是江湖中人本着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的信条,不招惹朝廷,不触怒官府。 武皇亦不会主动去招惹山宗。 山宗的人武功其实并不高,甚至已不是江湖一流水准。 但200多年前,山宗出了个惊天动地的人,白玄。 白玄36岁那年,天下已无敌手,他闭关三年,最后成仙,破空遁去。 于是山宗此后百年,闭关封派,一直在白玄成仙洞中修练,但毫无所获。 山宗最后作了一个决定,举办三年一届的少年英雄大会,胜者可在白玄成仙洞参悟七日,参化参悟者,将其所悟,反哺山宗。 消息一出,江湖炸裂,应者如云。 自此,山宗就成了江湖、武林的王者,再没江湖中人敢去冒犯他们,得罪他们。 而少年英雄大会,亦成了江湖最热闹、最精彩的盛会。 只是百年来,尚无一人能从白玄成仙洞中悟出真谛。 大会亦慢慢从争取仙洞修练,变成各路少年英豪展现武功,检验修炼,争夺武功名次,扬名天下之处。 而现下,安西王将天下最珍贵的宝藏地图,交给了山宗,以作天下少年英雄大会的奖品,那又将掀起多大的翻天巨浪。 见青少麟眼中尚有疑虑,石曜嘿嘿一笑道:“你可知,那宝藏中,除了有泼天财宝、数万兵甲,还有什么?”他停了一下,自顾自一字字道:“还有天下武者,人人意欲得之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笈!” 青少麟心头一震,难道这就是彭啸虎所说的,郭惊神要得到宝藏的原因,为了得到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笈? 他隐隐感觉,郭惊神非是为此,她武功几达天下第一,再要这些秘笈,又有何用。 但眼下,他们却不得不去抢这宝藏。 明阳已有防范,他们已无从偷袭,已失去自在岛这战略要地,若再失去这宝藏,那黑凰军将彻底退出逐鹿天下之战。 但少年英雄大会的头冠,又岂是容易拿的! 石曜这老混蛋,轻轻松松的,就从这困境脱身,而且还反手置他们于绝境危难中。 除非,他们能将眼前的石曜杀掉,这样一来,安西王的西南势力,将彻底崩溃。 明阳甚至可能向他们投诚。 但他们能么? 就算青少麟能不要命的杀了石曜,但白裳呢?难道他真的任由她战死此处? 石曜仿佛洞穿了青少麟心内所虑,他缓缓站起来,背负双手转过身,背对青少麟他们,道:“小子,你很不错,只可惜,不够狠。” 说完就一步步走远,走回满街的护卫当中。 白裳盯着他的背影,手中长剑不住震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自行跳起,直刺石曜一般。 “你伤不了他的。”青少麟道。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出手?”白裳沉声道。 “不舍得你死贝。”青少麟耸耸肩。 对他这无赖答案,白裳已见怪不怪,她望着石曜进入街角的黑暗处,终于消失不见,而街上、屋顶的人,亦都撤得一干二净,整个大街,就只余下他们两人。 “他为什么不杀我们?”杀了青少麟,对黑凰军亦是重大打击,既然石曜决心要击溃黑凰军,为何还要放青少麟走呢?白裳想不通。 “他本来想杀的,但后来改变主意了。”青少麟道。 “为何?” 青少麟望向北边离他们数十丈远的一高楼,那处楼影重重,他道:“因为他怕了。” “怕什么?” “怕对付我们的时候,被别人所趁。” 白裳看着青少麟凝望高楼的目光,亦不禁仔细望去,疑道:“是谁?”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她吧!”青少麟怅然若失,若真是郭惊神隐在暗处,他又欠她一条命。 “能让天下第一刀石曜都退却的人,并不多,天下如此高手又如此飘忽的人,只有一个。”白裳盯着青少麟,“郭惊神!她为何在这里?” 白裳果然聪明,青少麟苦笑摇头,“我哪知道,反正宝藏在哪,她就在哪。” 石曜还算精明,将宝藏献出去,否则有郭惊神此等高手在旁窥视,只怕夜不能寐。 “现下怎么办?”白裳问道。 青少麟一愣,想不到有朝一日,白裳竟然会反过来,问他主意。 他很想告诉她,下一步怎么办,但他不知道。 石曜轻轻一句话,就将他们的偷袭大计破了,难道现在只余强攻自在岛一途了? 不管如何,他得将这消息马上告诉武一刀、葛长辉他们,着他们重新谋划。 而他,下一步做什么?他望着桌上李唐的人头,重新扎好包袱。 “我要去祭奠一位故人。” “什么?”白裳一怔,眼下乱成一团,生死存亡边缘,他竟然要去祭奠! “我答应过她,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仇人,提着仇人人头回去祭奠她。最终……很可惜,这人不是我亲手杀的,所以我更不能失约了。”青少麟提着包袱从白裳身边走过。 白裳咬着嘴唇,望着青少麟的背影,叫道:“这人如此重要吗,还有很多活着的人,还在等着你……等着你带领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青少麟转过身,“重要,因为,这是我的爱人。” 说完他走入黑暗中。 第23章 长夜将至 街道依旧寂静,夜风卷起落叶,吹过巷口,发出沙沙声。 巷影中站着一人,望着那高楼,默不作声。 不一会,一人自空中扑下,跪倒在他面前,恭声道:“大人,不见踪影。” 那人默不作声,走到月光下,却正是石曜。 他阴沉着脸,轻声道:“郭惊神,果然非同小可,你到底想要什么。” 跪下那人道:“大人,卑职失职……” 石曜摆摆手,“郭惊神这样的对手,谁也拦不住。倒是青少麟,此子年纪尚轻,还是及早除去的好,否则,有一天羽翼丰满了,就不好办了。” 那人道:“大人,我亲自去处理。” 石曜摇摇头道:“铁棠,你还有要事处理,别的人也动不了他,起兵动马,大动干戈的话,惹人怀疑,这种事,就让那群江湖武夫去干吧,发悬赏令,江湖好汉、绿林豪客取青少麟人头者,赏黄金5000两。” “是,大人。” 石曜望着天边的明月,缓缓道:“你去见哥舒,告诉他,情势有变,长夜将至,我们要提前动手了……” “是。” 是夜,青少麟骑马离开昆阳,往东北直行。 月色孤白,荒山野岭,一人一骑缓步而行。 青少麟竟然拍着手,大声哼着歌儿。 李唐已死,紫烟的大仇得报,他突然感觉身上的无形套子被揭开了,心头挂着的重锁终被放下来。 一种突如其来的喜悦席卷全身。 他忍不住放声长啸,放声歌唱。 却听身后马蹄急响,正朝他奔来。青少麟亦不理会,仍在大声唱歌。 马未奔至,马上的人已清叱道:“都这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情唱歌。” 竟然是白裳。 青少麟勒停马,笑眯眯看着她,道:“你怎么来了?” 白裳冷眼道:“你以为我想来。我是来告诉你,以石曜的为人,他绝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云州的。” 青少麟望着头上明月,道:“今晚月色真美。” 白裳沉下脸,“你以为我在说笑?” 青少麟笑道:“不是,你来告诉我,我很开心啊。” 白裳黑着脸道:“云、贵、越三州都是石曜的地盘,石曜有十多万兵马,不管你多厉害,也赢不了。” “裳姐,关大哥去哪了?他们离开云州了么?” “青少麟,你到底有没在听我说话!”白裳突嗔目喝道! “听听听,你说怎样就怎样。” 白裳这才脸色稍缓,打马疾奔,青少麟在后面追上来,眉开眼笑道:“你是担心我才追来的?” 白裳横了他一眼,道:“你也算我会的恩人,我怎能对你见死不救。” “哦。”青少麟脸上大失所望。 两马疾驰在山野间,两人都沉默不语,眼前此景,青少麟突又想起他受伤,两人曾结伴同行,一道去拜访沈星云的日子。 当时的焉儿已不在了,当时的日子亦不复矣,往者已矣矣,逝者如斯夫。 就在这时,白裳突然道:“她还在那么?” 青少麟一愣,“什么?谁?” “别装蒜,你知道我说谁!” 青少麟一震,“你说沈姑娘?”白裳难道亦想起那些日子么? 白裳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青少麟,“你竟然知道她真正身份……” 沈星云扮作苏紫,装扮成一个丑小鸭,隐居碧云湖畔,行医乡里,但时间久了,青少麟忘了,脱口而出的竟然不是“苏姑娘”而是“沈姑娘”,见白裳惊异,青少麟心中大感快意,得意道:“我当然知道,我们……咳,很熟……” 白裳直望着青少麟的眼睛,道:“你到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 “没什么事啊……还不那样,给人看看病,除除恶……”青少麟含糊道,他突然有点后悔,在一个美女前,告诉他和另一个美女多么亲密,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不对,一定发生了特别的事,否则她不可能暴露身份。”白裳看着青少麟闪避的目光,“你有事瞒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少麟叹了口气,顶着这样令人魂魄俱醉的目光,说谎可不是容易的事,“那天,来了三个人……” 他将万兽庄三兄弟来求沈星云出手相救,及后来他们到幽州消灭尸鬼的事,都一一相告。 白裳想不到,他们悄然无息间,竟然干了此等天崩地裂的大事。 “所以,你们将尸患,彻底解决了?” “……我不知道,星云她说要去一个地方查探,说那可能是尸变的起源。” 白裳变色道:“你就让她一个人去?” “她坚持一个人去,你知道,她认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你不知道她在哪?”白裳眉峰聚拢一起。 青少麟茫然摇头,“不知道,那地方我也不知道在哪。” 白裳寒着脸:“尸变这么严重,那起源之地更是危险,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 她忍不住又复责怪青少麟。 “她好像要去找什么人,不要我去,我能有什么办法。”青少麟大感委屈。 “她将凤凰宝麟给了人,没了护身法宝,你竟然就这么轻易答应她,……那地方可能有比毒尊卓穷愁更危险的人、兽……你你脑子抽疯了么?”白裳咬牙切齿骂道。 青少麟苦笑道:“你们怎么回事,她叫我回来帮你,你叫我去助她,我两头受骂。” 白裳闻言且惊且喜道:“她当真如此说?” “半句不假。”见白裳眉间尚有忧色,青少麟安慰道:“她那么聪明,医术又那么高,武艺又好,应该没事的。” 白裳轻叹了口气,“但她现下要对面的,可是天下至凶至危的东西。你一点也不担心么?” 青少麟苦笑道:“我本来不担心的,但现在听你这么说,也不由得有些担忧。” “但也没用,对不对,你并不知道她在哪。” 青少麟摇摇头,想了一下忙道:“她说要找她的话,她还会在碧云湖。” “还会在么?” “会的,她答应我,所以你不用忧心。裳姐,你要找她?” “……随便问问。” “我也随便问问,关大哥他们到底去哪了?为什么没和你一起?” 白裳瞪了他一眼,“他们有要事,赶去处理了。” “把你一个人留在险地?” 白裳迟疑一下道:“他们也没想到石曜竟然会亲自出马。” 青少麟意味深长看了白裳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是从前的关汉飞,是不可能留下白裳一人在云州,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尤其是在黑月会已被石曜先行识破行藏的情况下。 而关汉飞之所以留下白裳,是因为,他已不能再被捕捉关起来。 头领再被关起来,黑月会再度群龙无首,那将再无翻身之日,而且在这么危险的时期,一个稍有不慎,他们可能全军覆没。 所以为了关汉飞的安危,他们只能撤了。 留下与青少麟相熟又擅易容的白裳接应。 若青少麟在关汉飞这个位置,恐怕亦只能作这样的选择。 责任实在太过重大,容不下半点风险。 白裳皱眉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青少麟轻声道:“你找星云,是因为关大哥受伤了吗?” 他在大理寺被关了这么久,要说没受伤,那才是怪事。 白裳身躯轻轻一震,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你和沈星云怎么了,但没什么特别要事,你是不会找她的。而这种事,是什么还不清楚么!” “你别说了。”白裳低喝道。 “如果你们需要……” “我叫你别说了!”白裳喝令道,“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 她用力抽打着马背,向前狂奔。 青少麟只能默默策马跟在后面。 白裳倏地勒定马,马嘶嘶长鸣,马蹄高高扬起,稳稳落下。 青少麟忙扯紧马辔停下马。 白裳回首盯着青少麟一字一字道:“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我不管沈星云怎么跟你说,也不管你脑子怎么想的,你以后离我远点。” “因为关舵主?” 白裳怒道:“因为你让我们显得很软弱!舵主靠你搭救,帮会靠你复仇,我们成什么人了。” “我没想过……” “你没想过,但江湖上就这么传,人家甚至还有说……” “说什么。” 白裳狠狠瞪了他一眼。 青少麟突然明白过来,那些人肯定是说,他救关汉飞、帮黑月会全是为了白裳。 像这白裳这么妍姿艳质,丽绝十洲的美人,一直慕者不绝,此等桃色艳闻自然少不了。 青少麟蓦地怒道:“就算我是为了你又怎么样,难道关汉飞不值得救么?难道彭啸虎不该杀么?这些事我问心无愧,再说,现在是在意这些小事的时候么?现在是生死攸关之际!你若怕闲言碎言,就不应该反叛朝廷,反叛要掉失的,可不只是性命,甚至还有尊严、荣誉,贞操,这是正义所要付出的代价。要是我们没有这样的决心,趁早退出江湖算了。” 白裳呆呆看着他,似乎是头一回见到这人一般。 这时候,只听有人鼓掌道:“你有这种觉悟就太好了,但我们只要你的性命,你的人头,其他什么尊严、贞操你们自己留下好了。” 随着掌声,前方树林子走出四人,拦在他们身前。 第24章 江湖好汉 四人衣衫褴褛,手执竹杖,背披破袋,从一旁的树林走出。 白裳看清他们,眉头微蹙,朗声道:“丐帮四老,名声不坏,没想到亦沦为安西王走狗?” 左边一人长发遮眼咧嘴露出尖如犬齿的黄牙,道:“你可别乱说,我可不是走狗,我是癞皮狗。” 他旁边一人脸胖如猪,他“扑”吐了口痰,骂道:“石曜这老贼算个屁。” 右首的人拿起一酒葫芦,拔开塞子,灌了一大口,用黑袖抹去酒角的酒渍,啧啧道:“白裳,我们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反皇帝杀贪官,我们吃喝玩乐,快意恩仇,各自快活。但你们现在搞大了,再搞下去,天下就要大乱了,到时候石曜和武三泰两边杀来杀去,杀到百姓十室九空、千里无烟,把这花花大世界都打散了,那我们玩什么?没办法,只能借你们的人头,救救天下苦难百姓了。” 最后一人脸色腊黄,有气无力道:“跟死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喂,你们是要我们亲自动手,还是自行了断?” 丐帮也算是江湖一大帮派,青少麟自流浪江湖以来,一直奔波逃命,都没见过丐帮的人,正大感亲切,似乎见到了真正的江湖,却不知对方一上来就要他们自尽。 白裳向青少麟道:“这四位,江湖人称‘酒囊饭袋,泥猪癞狗’。” 那背着酒葫芦的摇头晃脑道:“酒囊饭袋,酣畅爽快。我是酒囊。” 脸色腊黄的瞪眼道:“我当然是饭袋。” 那脸如猪的呵呵笑道:“泥猪癞狗,杀人好手。” 那牙突如犬的道:“杀马也是好手。” 他话音刚落,青少麟、白裳座下的马就悲嘶一声,软软倒下。 为怕两人逃去,四老先行下手将他们的马除掉。 马嘴吐出白沫,倒地挣扎几下就不动了,想是敌人在风中混入了毒粉。 青少麟百毒不侵,自是无惧,而白裳自是一见这四老出现,即作了防范。 白裳怒道:“既然丐帮主动挑起战争,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饭袋翻着白眼冷冷道:“你们不客气又怎样,你们连白狗堂都拿不下。” 白裳看了身边青少麟一眼,淡淡道:“你还不知道,彭啸虎已被我们杀了。” 四人一惊,随即哈哈大笑,酒囊大笑道:“笑话,就凭你们黑月会,能杀得了彭啸虎?” “不是我们,是他。” “这小子?”四老一齐瞪向青少麟,满脸疑色。 青少麟欠身鞠躬道:“献丑了。” 饭袋歪着脖子看了看青少麟,道:“所以这小子的头值5000两黄金?” 癞狗仰天一嗅,道:“我闻到金子的味道。” 酒囊叫道:“杀了装虎的彭狐狸也没什么了不起。” 泥猪大声道:“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青少麟虽然在朝廷、反叛军如雷贯耳,但江湖中人根本不理会这些事,哪知道他。 “前辈,小可青少麟。”青少麟恭恭敬敬道。 白裳有些诧异地望了望青少麟,没见过他如此老实配合。 泥猪摇头道:“没听说过。” 饭袋冷笑道:“别以为将朝廷走狗杀得屁滚尿流,就天下无敌了。真正的好汉,可都在江湖中。” “彭啸虎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给我们丐帮提鞋都不配。” “是,我们那点武艺,如萤烛之火,哪比得上各前辈如日中天的煌煌辉焰。”青少麟拱手道。 酒囊哈哈笑道:“你现在拍马屁,也来不及了,我们要的是你的人头……” 一旁的癞狗道:“白裳可以离开。” “关汉飞对我们丐帮素来敬重,这个薄面,我们要给。”泥猪点点头道。 饭袋冷冷道:“白堂主,你可以走了。” 白裳冷冷看着他们,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泥猪皱眉道:“你要护着这小子?” “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要是让开,冲着贵帮帮主莫声闻的名声,这事就这么揭过,你们让,还是不让?”白裳目光凛然道。 “四位前辈。”青少麟竟然仍好声好气,甚至有点低声下气的道,“难道制止天下纷乱的法子,不是扳倒石曜或武三泰么?不管有没有我们,有没有黑月会,石曜野心天下皆知,他早晚会和武三泰争夺天下,四位将战乱怪罪我们,是不是颠倒黑白了,丐帮就这么是非不分么?” 酒囊喝道:“若不是你们捣乱,破坏石曜、武三泰的战力平衡,让武三泰有可乘之机,战局又哪至于如今天这般危险,现在战火燃点在即,你们这些罪人一个也别想逃掉。” “不就为了5000两金子,还真难为你们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白裳冷笑道。 癞狗嘻嘻笑道:“黄金是个好东西,谁人不爱,谁有金子,谁就有了一切。” 泥猪亦笑道:“你们打你们的仗,我们挣我们的黄金,这叫各有所好。” 酒囊双手合什道:“酒爷不管什么黄金,杀了你们,酒爷才能继续安心喝酒。” 饭袋冷冷道:“我就想安心吃饭。” “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按江湖规矩办了。”白裳锵的拔出腰间长剑,空中似乎有一股水波自长剑向四周荡去。 “江湖规矩?什么是江湖规矩?”青少麟有些疑惑。 “你混了这么久,不知道江湖上,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么。”白裳叱道,“这就是永恒不变的江湖规矩。” 青少麟哈了一声拍手笑道:“我就爱这规矩。” 他话音未落,白裳已扑向最左边的癞狗。 她这一扑其势甚为迅疾,只一瞬眼间已扑至癞狗身前,癞狗微微一惊,他想也不想,右手搭肩一挥,肩上的布袋张开大口向白裳当头罩下。 白裳竟然毫不理会,手中长剑直刺癞狗腹部,剑尖“嗤”激射出一尺长的白芒剑气。 癞狗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大意了,要躲闪已来不及,眼看小腹被剑气洞穿,他却做了一件毫不相干,不可思议的事。 癞狗突然用手指划向自己发黄发臭的裤带头,裤带头“啪”一声断了,油腻发黑的裤子就要坠下。 白裳红霞满脸,急向后跃,口中怒喝:“无耻!” 癞狗松了口气,这种无赖招数果然能逼退这女人,他哈哈一笑,叫道:“什么无耻,这是大爷对付你们这些贱人的绝世凶器。”正要将裤子彻底脱下踢开,突然间下体“蓬”的爆成一团血花。 他厉声惨叫,指向青少麟怒叫:“狗杂种,你……” 青少麟身边盘旋飞绕着上百粒晶亮铁珠,只一瞬间,青少麟的如意珠闪电击至,将他身下“凶器”打得粉碎。 青少麟怎容有人侮辱他女神! 他“你”字才出口,青少麟打了个响指,数十颗如意珠“扑扑扑”猛烈射来,癞狗怒吼一声,对着如意珠张开布袋一兜,直将如意珠收入其中,这袋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如意珠竟然穿透不出。 青少麟微微一愣,想不到癞狗重伤之下,竟然还能作此反击。 癞狗怒吼一声,跳到半空,猛一鼓劲,胯下伤口处鲜血如箭一般向青少麟当面射至。 青少麟想不到这人竟如此悍勇,他左手凭空一挥,血箭“蓬”的半空炸散。 癞狗当头大吼一声,半空挥着布袋向青少麟直砸下来。 青少麟右手轻轻一掌打在布袋上。 布袋里的如意珠暴射而出,将半空的癞狗全身上下打出数十个血窟窿。 癞狗直挺挺自空中直坠下来。 余下三人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小反贼竟然这般犀利。 酒囊自酒葫猛吸一口酒,“噗”向青少麟猛喷去,那酒一出口立时化为熊熊大火,大片烈焰直向青少麟卷去,似要将他淹没一般,青少麟动也不动,他突然“哇”冲那股火焰猛喷出一口罡气。 火焰撞上那罡气,立时迅急倒卷回头,直撞上酒囊,酒囊大吃一惊,挥掌劈开火焰,但那还来得及,火焰已将他整个人吞噬,他举手乱拍,手中葫中烈酒又倒到身上,火焰烧得更烈更猛,他长声惨叫带着全身焰火在地上乱滚,不一会就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听着火焰在他身上噼里啪啦烧着,散发出焦臭的肉味。 转眼间,四老就只剩下泥猪、饭袋两人,两人面面相觑, 泥猪突然跪倒,不停用力磕头,叫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大侠,我们再不敢,大侠就当放过猪狗一般,饶了小人吧。” 青少麟万想不到,堂堂丐帮长老竟然会变得如此不堪。 饭袋上前飞起一脚将泥猪踢翻在地,骂道:“你他妈给我起来,少给老子丢这脸面。” 泥猪泪水鼻涕混着地上的黄泥糊了一脸,他哭嚎道:“脸面对死人有什么用,人死了什么都没了,什么美女黄金权力美食,都没了,我要这脸有屁用!你打得过他们吗?你要脸你去打啊,冲老子发什么火?” 饭袋大怒,一脚接一脚猛踢在泥猪身上,骂道:“老子先杀了你这败类。” 泥猪蓦地抱住饭袋的腿,将他扳倒,一拳打向饭袋脑门,饭袋挥掌格开,两人缠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 青少麟愕然瞠视,眼前此境,他实是杀不下手。 白裳突然过来一把扯他到身后,冷冷道:“两位戏这么好,怎么不上乐欢园搭台唱戏去。”话声未落,她已一剑向地上疾滚的两人后背分心刺去,剑光在空中一闪即没,剑势之猛,似要将两人穿过钉入地一般。 地上两人突的分开,饭袋一布袋荡开白裳的剑,大骂道:“臭婆娘真狠毒。” 泥猪则夹着满脸眼泪鼻涕,一脸泥糊,向青少麟爬跪过来,哭喊道:“大侠饶命啊!” 白裳闪开饭袋的一击,朝青少麟大声骂道:“那家伙只是在蒙骗你……你难道这都看不出?” 青少麟突地一个飘身退后十数丈,泥猪一呆,没想到他身法如此高。 “我不杀你。”青少麟挥挥手道。 泥猪大喜,却听青少麟下一句道:“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泥猪马上道:“石曜的人放出消息,你们走这路,我们就赶来了。” 青少麟皱了皱眉,挥手道:“你走吧。” 泥猪大喜跑前数步,对青少麟下跪,猛的磕头叫道:“谢谢,谢谢,谢谢大侠。” 脏乱的长发一磕一甩,发上的泥巴点点飞向青少麟。 青少麟皱眉抹去脸上的泥点。 泥猪挺直身,直挺挺跪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但他看到青少麟脸色平静的看着他,竟然没有全身发黑倒下。 泥猪愣住,吃吃道:“你怎么没……” “你这泥巴上的毒一定很厉害,让你这么有信心,不过,可惜对我无用。”青少麟淡淡道。 泥猪倒退数步,惊慌失措叫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青少麟懒理他,手指一勾,一颗铁珠发出劲爆的铁弩开裂声一般,“嘣”的射入他口中,自他后脑暴射而出。 对方既然出毒招,他自是不再客气。 他转过头去,白裳正与饭袋斗得激烈。 剑光围着饭袋如惊电盘绕,剑气煞得四周青草根根碎为粉末。 饭袋怒吼连连,手中布袋大开大合,盘舞如风,张开的布袋大口,冒出一团黑气,直罩白裳,但都被剑光阻断、逼退,压得黑气在袋口吞吐伸缩,无法突围。 饭袋瞥见泥猪被青少麟一举击毙,四人中仅余自己,他突然猛的张大嘴,“哇“的喷出一股污物。 白裳一见他张口,就猛的顿足向后急退,同时手上剑舞如光轮,一下子闪出污物圈外。 “看你们丐帮还有什么污招?”她提剑指着饭袋冷冷道。 “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厉害。”饭袋恨恨瞪着青少麟,又转向白裳:“你们有这种人,又怎么会被白虎堂杀得七零八落!” “你后悔了么,后悔也来不及了。”白裳冷笑。 “要后悔的,是你们!”饭袋狞笑一声,突然反手将布袋套在自己上半身! 这样怪异的招式,看得青少麟、白裳都愣住。 布袋不断扭曲,像是里面包裹着奇怪的生物要挣脱出来一样,情形非常怪异。 青少麟忙闪至白裳身前,手一挥数十粒如意珠唰唰打进布袋。 只听“扑扑扑”数十声,如意珠打进布袋,如打入一般肉团,只见布洞圆孔中血液汩汩流出,将整个布袋都染得腥红发黑。 但布袋仍旧不停的鼓起,并发出格格格的吞食声。 惨白的月光下,这团怪异的血袋让人有种毛骨悚然、寒毛倒立的感觉。 青少麟冷哼一声,猛的拔出赤螭刀,隔空一划,只见刀气化作一道红线划出,落在布袋上。 血袋“嚓”的分成两半,露出里面的真容。 只见一满头满脸绿毛的怪物,左右两手捧着发绿得发霉的米团,不停塞入口中,疯狂吞食。 它每吃一口,头上脸上的绿毛更长更粗一些,全身骨肉啪啪啪直响,肌肉寸寸突起,目光更是惨绿逼人,如挂着两盏绿灯笼一般。 “这家伙肯定是练了‘碧魂落魄’一类的邪魔功。”白裳咬牙道,“这类邪功能使人功力大增,但会变成怪物一样,毫无人性。” 面前这眼冒绿光、张着血盆大口,不停滴着口涎的怪物,已看不出人的模样。 它突然张开血盘大口,只见它嘴中满是铁珠,正是青少麟刚才打出的如意珠。 “噗”,怪物用力一喷,如意珠如枪弹一般向青少麟、白裳猛烈射来。 青少麟手中赤螭刀使出七杀刀之“星阵”,只见他身前的空中瞬间如展开了一张大棋盘,击来的如意珠如白色棋子一般,落在空中的棋盘上定住,然后纷纷坠落下地。 白裳见他瞬时之间,竟然将袭来的珠子定住,亦不由暗暗心惊,想不到他功力这般厉害。 那绿毛怪已四足腾空,就像一头绿色巨猿一般向青少麟扑下。 突然间,在怪物与青少麟之间,一道无可抵御的血气冲天而起,紧接着,一道极亮极白的血光,在血气中划过绿毛怪一闪而没。 绿毛怪所有动作都停住,像被冻住一般,自空中直直掉下,然后“哗”一下,整个躯体整整齐齐裂成两半,摔在地上。 白裳呆然望着青少麟,只见这人轻轻甩去赤螭刀上的血,然后“锵”的一声,潇洒的收刀入鞘。 干净利落。 白裳瞬间知道,无论关汉飞多拼命,在武功上,这辈子怕亦难超越眼前这少年了。 第25章 五恶人 午时,青少麟白裳赶到一大镇。 他们已改变行装,白裳这回扮作一风尘仆仆又丑又倦的妇人,而青少麟则扮作结伴相行的粗莽汉子,两人径往镇上最大的酒楼歇息,并打探消息。 上得二楼,两人见窗边、角落这些位置已坐着两三桌带刀携剑的江湖人,不禁一愣。 那些江湖汉子见两人上来,目光唰唰唰齐射过来,见是两人拱肩缩背,只是普通走江湖的,遂不再理睬。 青、白两人挑了张靠柱的桌子坐下,随便点了些面食,就急不可待的呼噜噜吃起来,耳朵却在仔细听着四周动静。 只听窗边一桌腰间携剑的少年提杯站起来,恭恭敬敬对坐在北面一俊朗少年道:“大师兄,这杯酒,祝您少年英雄大会一举夺冠,名扬天下!” 他这一提议,旁边两桌的人都齐站起来,举怀道:“祝大师兄少年英雄大会夺冠,名扬天下,我们千剑门,威震四海。” 那俊朗少年起身洒然一笑,道:“多谢各位师弟。”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又是少年英雄大会,青少麟想到石曜所说,宝藏图他已交给山宗,作为少年英雄大会头名的大奖,他们想要,只能夺取少年英雄大会的头名了。 这消息一爆出,今年的少年英雄大会,肯定应者如云。 石曜这一手,真是厉害啊,一下子将烫手的山芋给了山宗,给了江湖,这样一来,武三泰不能对他下手。 而接下来,谁想要这宝藏,就得按江湖规矩,在少英会上争夺了。 青少麟见白裳望定他,眼中似在问,你参不参加少年英雄大会? 青少麟苦笑,这问题,他亦不知道如何作答。 这时候,却听酒楼东角冷笑数声,“嘿嘿嘿。” 千剑门的人大怒,拍桌而起,“是谁不知死活!” 循声望去,却是东角角落一桌所发,那桌坐着三名手脚粗大的汉子,桌上摆着三柄长刀,一背对他们的大汉大声道:“卵毛还没长完,就敢瞎鸡毛想,还少英夺冠,真他妈笑死人了。” “操,你们想找死!”千剑门七人立时拔剑冲上来围着三人。 三名汉子毫不示弱的拔出刀,眼看就要刀剑相交,鲜血横溅。 却听那仍坐着巍然不动的千剑门大师兄扬声道:“可是狂刀门的兄弟!” “是狂刀门,不过不是你兄弟,是你大爷!”一名汉子大声道,“要给你大爷磕头么?” 三人一起哈哈哈大笑。 千剑门的人怒不可遏,只是大师兄没发话,还不能把这三个狂妄的家伙千剑穿身。 只听那大师兄不紧不慢道:“你们龙师兄腿伤好没有?” 一人厉喝道:“胡说八道,龙师兄刀法无敌,哪来的伤。” “哈哈哈,是么,我听闻江湖传言,龙兄在快活坊被位姑娘咬伤‘腿’,叫声震天,三位没在场么,还是听不清?”那大师兄微微笑道。 他此言一出,千剑门的人立时哈哈笑得前俯后仰,但手上的剑却稳如泰山,始终对准狂刀门三人。 狂刀门三人大怒,一人先行出手,猛烈一刀向身边的三人当胸斩去。 他一动,千剑门七人剑就要刺下去,但这一刀刀势霸厉,这人虽死,但那三人只怕躲不开这开胸剖肚的一刀。 三人大惊失色,直刺立变招举剑横格那一刀。 余下四人立时两剑直削那人持刀右臂,两剑分刺狂刀门两人咽喉。 狂刀门两人竟然不望来剑,同时间错步提刀向上猛撩,所取位置竟是两人胯档。 竟是要一刀将这两人由下往上剖开。 狂刀门的人竟然一下之间,就使出如此凶厉的刀法,直是要同归于尽一般。 千剑门的人斗然一惊,但已退无可退,只能咬牙仍旧举剑直刺对手要害,却不知道剑上气势已弱,已比对方后发的凶厉刀法,慢上一线。 于生死之间,狂刀门凌厉剽悍的刀法,抢得一线生机。 一时之间,狂刀门三人、千剑门五人,都到了生死边缘。 但一人已赶至这边缘。 青少麟看到那千剑门的大师兄在狂刀门起刀之前,已动了。 他一说完那取笑狂刀门龙师兄的笑话,便动了。 奇快无比,青少麟只见他一下子飞到屋中横梁下方,头下脚上,一脚撑在横梁下,向下疾扑。 他下方,正是东角狂刀门三人所在。 这时,狂刀门的人,才猛地拔刀。 半空头下脚上扑落的大师兄,手握长剑,青色剑芒一闪而没,青少麟已看清他在狂刀门三人执刀的右肩同刺一剑。 这一剑刺在肩井穴上,狂刀门三人的刀立时掉在楼板上。 千剑门七人见大师兄一出手,就击倒敌人,大喜之下,嗤嗤嗤数剑刺在三人手腕、足筋处。 这一来,三人手、足筋尽断,已无法再执刀习武。 那大师兄施出这雷霆一击,已施施然回到位置上,悠然喝着茶。 千剑门一少年叱道:“你们狂刀门言辞放肆,这是给你们的教训,若敢再对我们不敬,下次就直取尔全门人头,滚吧!” 狂刀门三汉子狠狠瞪着他们,眼睛似有千万把刀要将千剑门的人削肉剔骨一般,他们瞪向大师兄,道:“未请教尊下尊姓大名,尊下今天所给的教训,我们狂刀门来日一定百倍奉还。” “告诉龙武,千剑门江浩等着他,随时恭候。”大师兄江浩吐出一颗瓜子道。 他话音一落,只听楼梯口处有人雷霆一般厉声道:“既然如此,龙某人就不客气了。” 狂刀门三人一听,大喜叫道:“大师兄,你终于到了!” 千剑门的人一惊,想不到狂刀门的大师兄龙武竟然突然出现在此,想是亦是和那三人有约。 来了又如何,龙武又怎么会是大师兄的对手。 江浩眯起眼,这龙武竟然能无声息的走到楼梯口处,修为显是不低。 只见楼梯“哒哒哒”的响起脚步声,一条刀眉怒目大汉大步踏上楼来。 普通食客如青少麟白裳等人,见大战又要再起,已纷纷缩到桌下。 青少麟趁机一手搂着白裳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头。 白裳横眉瞪着他,青少麟做了个无奈我也不想这样的表情。 白裳微微一笑,抓起他搂在腰上的爪子,正要发力,突见他神色奇异的定定望向北角。 她不禁斜侧过身微微向后方北角望去,这一来,桌下空间有限,不免得要靠向青少麟,青少麟只感觉兰香馥郁,不禁头皮发麻,脚心发热,全身窍穴如泡在酒中,整个人都要晕去一般。 他睨着眼前白瓷纤秀的脖颈,犹如着魔一般,嘴唇不由得越凑越近。 他一动,白裳感觉颈侧一热,心一颤,立时反手扳弯青少麟手指。 青少麟痛得差点一头撞翻桌子叫起来。 白裳这才看清北边的物事。 楼上北角一桌上扑着一人,楼上所有人都缩到桌下,这人仍扑在桌上,就甚是显眼,最显眼的,是他的背,背驼似峰。 白裳看到这背,突然想起一人来。 真想不到,这人竟然亦到了这里! 这时候楼梯口的龙武大步踏上楼,走到江浩跟前,嘴角拉长,恶邪狞笑,恶狠狠道:“江浩,你现在跪下,还不晚。” 他身材高大,站在江浩面前,犹如半座铁塔一般。 江浩在他面前,就像文弱书生一般,他身子挺直如剑,眼神锋利,轻松笑道:“龙兄,没想到你腿好得这么快。” 龙武微一愕然,跟着勃然大怒,抓住刀把正待出手,突然余光瞥见北角桌上那扑着的人!不由得目光一跳。 江浩见他神色有异,顺眼望去,看到那奇怪的人,不禁“咦”了一声,两人同时对望一眼,竟然不约而同,都将刀、剑一齐放下,一同往那人走去。 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什么人。 那人仍旧扑桌沉睡。 江浩在离其三步远地方停下,双足微曲,右手握紧剑柄,目不转睛注视着那人道:“千剑门江浩拜见端木前辈。” 龙武则直走到离那人一步之遥,才停下,握着刀把定定望着那人道:“狂刀门龙武,向端木先生问好。” 那人却似没听见一样,仍旧沉睡。 江浩与龙武又对望一眼,两人均知,眼下不是比试复仇的时候,因为这黑道煞星在此。 两人一开战,一旦两败俱伤,旁边这喜怒无常、性情乖僻、残忍毒辣的煞星,一定会趁机对他们下毒手。 他们只是想不通,这人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 江浩与龙武同时想到一个理由——少年英雄大会! 要在少英会上夺得头名,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开赛之前,就消灭你强大的对手。 这人现身在这里,难保不是受人之托,来杀他们。 想到这里,江浩龙武对望一眼,眼中杀气大盛,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一举将这江湖的煞星魔头歼灭。 想不到,情势变得如此之快,斯须之间,两人就由敌人,变成战时伙伴。 决心一下,杀心一起,两人刀剑正要出手,却听那人突然大大打了个哈,起身醒来,睡眼腥松,睁圆眼瞪着两道:“你们两个,给老子滚。” 江浩、龙武一听,哪还忍得住,立时就拔剑抽刀,攻上去。 哪知那人奇快无比,一下闪到两人中间,双手齐出,一手抓住江浩剑鞘,一手擒住龙武刀鞘,只闻格格两声,剑鞘与其内的剑,刀鞘及刀身,竟然俱被抓成一团! 江浩与龙武大吃一惊,齐齐扔下手中的刀、剑,一下子飞身倒飞数丈,远离那人。 那人看着手中的刀、剑,嘿嘿冷笑数声,不屑道:“这样的功夫,也想到少英会上亮相。” 说着将手中的刀剑揉成一铁球,扔在桌上。 江浩、龙武两人脸色阵青阵白,江浩甚是不服,大声道:“想不到端木不羁前辈成名数十载,没想到,竟然也会为听令于人,来为难我们这些小辈。” 龙武不作声,从师弟手中接过刀,“锵”一声拔刀而出,将刀鞘扔得远远的,双手持刀,向端木不羁一拜道:“瑞木先生,请再接招。” 瑞木不羁冷冷道:“我可没空这指点你们这些蠢货,你们再惹火我,我不单把你们狂刀门的人全杀了,还把这一楼的人全杀了。” 龙武大怒,却亦不敢再攻上去,这人说到做到,他就算不畏死,亦不能不为这满楼无辜的人着想。 千剑门人见这端木不羁如此邪恶,又惧又怒,都望向大师兄江浩。 江浩冷静道:“端木前辈不是为我们来的?” 端木不羁冷笑道:“你们算哪根葱,值得我动手。” 他说完抬头凝神望着楼上横梁,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浩松了口气,这人虽是煞星,但言出必行,既然说不是为他们而来,那他们性命想必无忧了。 只是,这煞星是为谁而来? 正想着,托托托托,楼梯处又上来数人。 江浩、龙武看见这几人,不由大吃一惊。 江浩吃吃道:“金食尘、张无仁、胡进光、司马青三……” 千剑门人变色吃惊道:“是‘食人三光’……” 龙武倒吸一口凉气,这四人,加上端木不羁,江湖人称“不羁食人三光”,是江湖最恶最邪的煞星,比之当年名震天下的十大恶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江湖最恶毒的五人,全聚首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四人一上来,连狂放豪放的龙武,亦不由得敛声屏气,将狂刀门的人都提到南边,只待一有冲突,立时破南墙跳落大街。 江浩竟然亦带着千剑门的人聚到他们身边,在强敌环伺之下,千剑门人还为狂刀门的人疗伤。 而楼上的食客亦感觉到杀气森寒,一个个都缩在桌下,瑟瑟发抖。 端木不羁见四人上来,松了口气,道:“好啊,人都齐集了,正主也该显身了。” 龙武与江浩面面相觑,这五恶人齐集这里,竟是为对付“正主”。 到底什么人,竟然值得五人联手对付? 两人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楼上的人。 难道大高手,就藏在缩于桌下的人中? 第26章 恶即死 上楼的四人金食尘头顶半秃,脸上堆着笑容,甚是友善,手上抓着两铁胆,像个土财主一般,他呵呵笑道:“哎呀,好多年没见这么好的买卖,还好赶上了。” 胡进金头发遮了半边脸,他甩开头发,露出被斩了一刀的扭曲脸容,哑声叫道:“不用废话,直接宰人收钱了事。” 张无仁穿着黄色道袍,吊眉细眼,阴气十足,细声道:“端木兄,正主呢?” 司马青三一脸凶恶,双手竟然提着一对刚猛无比的八角钢锤,恶狠狠瞪着楼上众人。 瑞木不羁嘿嘿冷笑道:“你们再不出来,可别怪老夫大开杀戒了。” 他这一大喝,楼上却无动静。 狂刀门、千剑门的人直瞪着楼上的食客,而楼上十来个食客,全躲在桌下,正抖成筛糠一般,哪有半分高手的样子。 赶来的金食尘四人,亦一脸迷糊的看着端木不羁,他们亦看不出楼上有高手的样子。 但高不高手无关系,他们只关心酬金。 问题是,这酬金要杀的家伙,在哪? 端木不羁冷哼一声,霍地站起来,正要开口,突然感觉仿佛有一只手,穿过喉咙,直下胸腔,一把抓住整个心脏,然后猛烈一扯,将整个心脏从咽喉揪出来。 端木不羁双目圆瞪,眼眶满是血,他双手紧扼咽喉,但鲜血不断从鼻口冲出来,像喷泉一般。 自己什么时候中招的……端木不羁脑中不断闪回,应该就是那一刻,自己将那两小子的刀剑夺下,敌人就出手了。 自己就是那时候中毒的。 真他妈可笑啊,竟然是中毒! 自己明知对手强大,万般小心之下,竟然还是中了招。 但自己实没想到,对方高手到这种境界,还会用毒这么卑鄙! 这些正派的人竟然也如此卑鄙下流无耻下贱! 对,这家伙是想灭口! 没想到,自己灭了一辈子的口,到头来,竟然被人家当着所有人的面灭口。 这毒实是霸道,已在他丹田上刺了上千刀一般,他已运不了气,他拼命想指出杀手的所在,但全身的气、血飞速流逝,头脑天眩地转,终撑不住一跤倒下。 金食尘、龙武等人看着端木不羁就这么喷着鲜血“砰”的倒在楼板上,都大吃一惊,金食尘一下子掠到端木不羁身边,端木不羁已全身发黑,如炭尸一般,他俯下身,在黑炭尸鼻端闻了一下,道:“是中了丐帮四老泥猪的泥毒。” 司马青三凌厉目光在楼上来回扫视,厉声道:“这哪有丐帮的人!” 张无仁阴恻恻道:“不管怎么样,杀他的人,就在这酒楼之上。” 胡进光道:“那我们把这楼的人全杀了,不就行了。” 司马青三霹雳一声大喝道:“对。”他挥动八角铜锤,就向一旁桌下发抖的四人打下。 众人哪想到,这人说杀就杀! 却见楼上一道刀光、剑光直取司马青三后背。 狂刀门、千剑门毕竟还算是正道门派,怎么能让他们在此滥杀无辜。 龙武、江浩忍不住猛厉出手。 司马青三大吼一声,回身双锤打出,不作任何阻挡,直砸向来袭者的头颅。 但他双臂曲池穴突然一麻,手臂无力,八角铜锤软软垂下,龙武的刀光与江浩的剑光越过八角锤,一闪没入司马青三躯体。 司马青三瞪大眼仰天厉吼,竟然再度举起铜锤,但已来不及了,龙武一刀横拖,将他腰斩断一半,同一时间,江浩剑如雨下,只见点点星芒猛地炸开,光芒笼罩了司马青三全身。 光芒如流星逝去,只见司马青三张着大口,全身被洞穿了上百个拳头大的血孔,腰腹间几乎全断去,死状甚惨。 金食尘、胡进光、张无仁三人大吃一惊,哪曾想到司马青三竟然一回合就被两个小子斩了。 金食尘向两人厉喝道:“不要妄动,这楼上有绝顶高手。” 以龙武、江浩两人功力,纵是再厉害,亦无可能一招之内,就将司马青三斩杀。 一定是这高手暗中出手,就象对端木不羁一样。 金食尘他们原先以为,端木只是不小心,才着了对方的毒。 用毒的人,心思毒辣,但武功多数并不高绝。 所以他们对端木的死,并不太在意,少一个人分赏金更好。 但这样情势下,仍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暗算了司马青三,且不为他们所察,就非同小可了。 听得金食尘一喝,胡进光、张无仁都背靠墙,胡进光急喝道:“刚才是哪边出的手!” 张无仁尖叫道:“太乱没看清。” 龙武、江浩虽一举司马青三击杀,但两人亦知道,刚才有高人出手相助,否则司马青三的铜锤杀招何以突然破绽百出。 他们亦盯着楼上的食客,毫无疑问,高人就在他们之中。 两帮敌对的人,竟然不约而同的都想把这隐藏的高手找出来。 金食尘咬牙怒道:“竟敢将我们当猴耍,给老子等着……” 他随手抓起桌上的瓷杯、碗、碟,格格格抓成数百碎瓷片,握在手中,对着楼上的食客正要一把射出。 一下子将这帮家伙全杀光,不信找不出其中隐藏的高手。 这时,他突然看到十数颗铁珠,排成一列,如一条小蛇一般,游到他面前。 谁也没看到,这东西从哪来的。 金食尘狞笑:“以气御物,原来是这种小玩意!” 他对着那小铁蛇一拳打下,铁蛇灵巧的躲开,拳打在木板上,“呯”整个楼层楼板全碎裂。 那串铁蛇在炸裂的瞬间,自地板跳起,向金食尘当面噬来。 金食尘定定望着这铁蛇,竟然没有作任何反应。 就在这铁蛇将要击中他的瞬间,他突然张开大口发出“哇”一声狂飙。 那铁蛇被当头一击,猛烈一震,立时解体,粒粒铁珠掉到地上, 一动不动。 金食尘冷笑道:“王八蛋,太过小看我们了吧。” 以气御物者受他这“以声化剑”一剑,一定身受重伤。 果然,只见西南角一桌下的男子,软绵绵倒在楼板上。 金食尘大步走过去,一把揪起这人,这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垂着头,有气无力的看着他。 胡进光突然叫道:“不对,不是这人。端木说的是‘你们再不出来’……不是一个人……” 金食尘心神一震,立时一扬手,要将手中的男子扔出去。 那男子脖子衣领处,突然钻出一条铁珠“小蛇”,这小铁蛇一下子缠上他的手腕,只听“卡嚓”一声,他右腕如被刀切一般,立时断掉。 金食尘闷哼一声,左腕铁胆闪电击出,将那小铁蛇连同那断掉右腕击得粉碎。 突然左脚剧痛,却又是一条小铁蛇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已缠上他的左脚,“嚓”一下,又将他左脚切断。 金食尘痛极大吼,那小铁蛇却一下子跳起,钻入他的口中,金食尘整个人瞪圆眼僵住,只听“嘭嘭”数声,数粒铁珠从他体内射出,射向四方,金食尘喉咙发出柯柯声,仰天倒下。 胡进光、张无仁想不到连金食尘竟然亦倒下了,两人对望两眼,已看出彼此心意! 先逃离这里再说,这情势实是太危险了。 他们死了三人,竟然连敌人影子都没看到。 他们这才知道,安西王的5000两黄金,并不好赚。 端木说已找到人,召集他们急速赶来,哪想到,人还没找出来,他就死了。 对手凭着神秘漠测的诡术,骗诱他们上当,再一一暗杀。 胡进光背靠墙,正欲肩背发力,破壁而逃,突然胸口处突出一枪尖,他整个人完全愣住,接着又一股巨大掌力撞在背上,将他胸骨全打碎,胡进光来不及反应已,就一命归西,扑倒在地。 张无仁怪叫一声,黄色道袍张开,如黄鹰盘舞,迅速飞离墙壁,落在楼厅中间。 这一变故,骇得楼上众人齐齐望向那破碎的墙壁,只见一青年轻轻松松自墙后的破洞中走出来,拍去身上的尘土,向四周作揖道:“打扰了。” 江浩、龙武一见此人,脸色一变,齐声叫道:“飞鱼庄沈应!” 沈应道:“江兄、龙兄,你们也在这,兄弟见这四恶人往这带来,忙跟过来,好在干掉了一个。咦……”他看到地上端木不羁、司马青三、金食尘的尸体,吃惊道:“这三大恶人,都是两位所杀?” 江浩与龙武面面相觑,直觉今天所见,不可思议,本以为遇见五大恶人,凶多吉少,哪想到,凶多吉少的,却这五人。 现下,只余张无仁一个,三名青年侠少占据了酒楼三角,中间的张无仁想要逃走,也不容易。 但张无仁最怕的,不是这三人,而是暗中那神秘的高手,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露出破绽,就必死无疑。 张无仁突然倒退三步,一把自桌下抓出一孩童,手掌按在他天灵盖上,厉声喝道:“让开,否则这小孩就跟我一块死。” 那只得八九岁的孩子吓得脸色发白,小孩的父亲想扑上来要抢回孩子,被张无仁一脚踢翻在地,顺势一脚踩在其头颅上。 江浩、龙武却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一点让开的意思也没有。 沈应看着张无仁笑道:“张道长,其实来的不只我一个,翡翠米家米大少爷来了,幻侠路少侠来了,对了,霹雳火秦大侠也来了。我要是你,我就乖乖的放人投降。” 张无仁听完沈应的话,脸色惨然,突然大声叫道:“我们哥几个,猪油蒙了心,冒犯了大爷,活该一死,兄弟我有眼无珠,认了,就留下这对招子,留着给大爷照路。” 他说着,猛地伸出两指,往眼窝一插,生生扣出两颗眼珠,扔在楼板上。 楼上的人见他对自己如此狠辣,都不禁惊叫出声。 江浩、龙武、沈应三人亦骇然变色。 这人自挖双目,按江湖规矩,他们也不好再出手了。 张无仁两眼窝鲜血直流,侧头像留心听什么,只听他抱拳道:“多谢!”然后将手中孩子往前一堆,闪身抢到楼梯口,就冲下楼。 却猛听一声怒吼自楼下炸起,一人大声吼道:“瞎了眼睛就想走!张无仁,当年西河湾哭着求你放过的数十妇孺呢,她们可是眼都哭瞎,爬得得腿都磨断了,但你放过她们没有?凭什么今天,你瞎了眼,就按江湖规矩放了你?” 只见张无仁抓紧扶手一步步倒退回到楼上,脸容扭曲,眼流血却见鬼一般叫道:“霹雳火秦绝邪!” “不错!正是老夫!”一满头银发,高大威猛紫袍老人大步踏上楼梯,他声震耳膜喝道:“不要说老夫欺负瞎子,老夫先让你一掌!张无仁!堂堂正正决斗吧!” 两少年自秦绝邪身后走上楼来,其中一人正是路小野,另一个则穿着绿袍,眼睛细眯,像横着一口针,看上去邪里邪气。 这少年一看到楼上端木不羁的黑尸,马上“咦”了一声,然后眼睛迅速扫瞄着楼上的人。 张无仁哈哈一笑,突然背过身,背对秦绝邪,道:“大爷,错我也认了,过路费也交了,眼珠都给你了,现在怎么样,一点规矩都不讲了?我这眼白摘了?要是这样,就让这秦老邪一掌打死我好了!你们这些正派人士说话当放屁好了!” 见张无仁对着楼上空气如是说话,刚上来的秦绝邪、路小野和那绿袍少年都大为惊愕,沈应已看出不对,指着四恶的尸体,急对秦绝邪等人道:“大家小心,这楼上还有隐藏的高手!” 秦绝邪大喝一声,震得楼板的灰尘“簌簌”掉下,他喝道:“我不管什么人,谁替张无仁撑腰,谁就得死,张无仁,转过身来!” 张无仁动也不动,脸挂冷笑,他眼眶两行血挂在脸色,让人毛骨悚然。 秦绝邪怒道:“你别以为,你背过身去,老夫就会放过你!斩恶除奸,老夫从不在乎名誉,老夫喊三声,你若不回头,老夫直接一拳毙了你,一……二……” 龙武、江浩无比紧张的盯着秦绝邪,龙武忍不住叫道:“秦大侠……小心……” 秦绝邪凌厉的眼神扫了他一眼,高举右拳对着张无仁后背,毫不犹豫吐字如刀,大喝道:“三!” “三”字一脱口,整座酒楼一震,他右拳“呼”的击向张无仁后背。 拳风成束,直击背心,突然之间,一只铁掌凭空生出,护在张无仁背心处。 “轰”铁掌被轰碎,铁珠瞬时震碎成铁粉,但这一拳之力亦被御去了。 张无仁毫发无伤。 秦绝邪勃然大怒,杀气腾腾瞪楼上所有人,厉喝道:“是谁?出来!” 楼上众人无一人敢与其目光相对。 张无仁抹去额上的冷汗,尖声叫道:“秦大侠,怎么,还要再来一拳么?” 他明知秦绝邪这一拳没打死背身的他,以秦的身份,绝不会再度出手,特故此一问。 果然秦绝邪大怒喝道:“姓张的,今天就放你一条路,但我保证,你活不过三天。” 张无仁心头一震,自己已眼瞎,江湖仇家如过江之鲫,不要说三天,只怕走出这门口,就伏尸街头。 但眼下亦只能见步走步。 他闪过秦绝邪,自路小野和那绿袍少年两人间穿过。 那绿袍少年邪里邪气笑道:“张道长,一路顺风哦。” 张无仁“哼”一声,猛冲下楼,毫不停留,冲上街,远远逃离这里。 秦绝邪虎虎瞪着楼上诸人,冷冷道:“刚才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第27章 波谲云诡 秦绝邪吼声如雷一般滚过,震得楼上的桌椅抖个不停。 只听忽喇喇一声,一张桌子突然分成两半,一斜眼歪鼻的妇人和一麻脸汉子站起来。 这两人身着粗麻衫,头发枯黄,手脚粗糙,腰别药锄,看上去只是普通走江湖的人,扔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但想到楼上的四恶人都是两人所杀,龙武、江浩、沈应、路小野等人哪敢看轻两人,都如临大敌般盯着他们。 那斜眼歪鼻的妇人双手在脸上抹了抹,待她双手再展开时,众人只觉这楼中心盛开了一朵荷花。 龙武眼神一亮,不禁吞了吞口水,一旁的江浩奇道:“这人是谁?”龙武茫然摇头。 “黑月会白裳,见过秦大侠。”那女子嗓音有点沙,却另有一种韵味。 她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恍然过来,才将江湖对她的传言和眼前之人相较起来。 白裳虽在江湖上名头高,但她是反叛军,真正认得她的江湖人并不多。 秦绝邪面色冷淡,抱拳道:“原来是白当家。听闻关舵主已龙游大海,近来可好?” 白裳道:“劳您挂心,一切都好。” 秦绝邪点点头,突然猛瞪着白裳,厉声道:“然则为何黑月会又横加出手,救那畜生,难道又是为了你们皇帝梦?” 白裳脸色一沉,道:“秦大侠,我们从没想做皇帝,我们做的和你们一样的事,替天行道,解救百姓,端木不羁三人尸首,就是明证。” 白裳停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江湖中不喜欢我们的人很多,但我们问心无愧,谁都知道,武三泰才是这天下最大的恶人,他一个不高兴,多少人家破人亡?秦大侠要杀恶人,行侠仗义,为何不索性去杀武疯子呢?一百一千个张无仁,亦不及一个武三泰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挡我那一拳?”秦绝邪冷冷道。 青少麟突然一下间闪身到秦绝邪前面,“不是她,是我。”他道,“挡你那拳,是因为,我暂还不想让张无仁死。不过,我估计他也活不到明天。” 青少麟转向那绿袍少年道:“你在他身上,下了毒,对不对?” 那绿袍少年“咦”一声,甚是惊讶,他深深望着青少麟,“是个高手啊。”他说。 秦绝邪冷冷瞪着他,“敢挡我的拳,你好大的胆子。” “你的拳并不难挡。”青少麟道。 秦绝邪瞪着他,眼睛像两把锋利的大长刀,整座酒楼微微颤抖,所有桌子的酒杯、碟子都震得格格作响,众人都知道,他接下来的那一拳,必将惊天动地。 青少麟只是静静看着他,眼毛都没颤一下。 秦绝邪突然哼了一声,道:“有种。” 酒楼一下间平息下来。 沈应等人都松了口气。 秦绝邪向白裳道:“你话说得天花乱坠,你们设陷引那么多江湖子弟拼杀白虎堂,害他们无辜身死,这就是你们的替天行道?” 白裳愣了一下,望了望一旁的青少麟,声音苦涩道:“要改天换地,总得有一些牺牲……” 沈应冷笑道:“你们还没做上皇帝,就觉得可以随便让别人去死了,这就是你们黑月会最让人恶心的地方。” 白裳冷冷看着他,道:“江湖不也是这样么,谁的刀利,谁的拳硬,谁就能决定别人生死,沈少侠难道不享受这样的权力?难道你没杀过人?” “我们只杀恶人。”沈应道。 “你们对真正的大恶人视而不见……” “你可知道,因为你们和朝廷的争斗,牵连死了多少无辜百姓!”沈应抗声道,“百姓只想过太太平平的日子!” 白裳忍不住道:“难道我们放下刀,武三泰就会变得仁慈起来?我们求饶,武三泰就会放过我们?” 秦绝邪看了看四周惊骇欲绝的食客,喝道:“别吵了——你们快走吧。”他哄散楼上早已想逃的食客,对白裳道:“你们一向和江湖中人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为何要杀端木不羁、金良尘他们?” “他们要杀我们。”白裳毫不掩饰。 秦绝邪一脸疑色,五恶人虽毒恶,但亦不会去惹黑月会等反叛军,因为反叛军与恶人不一样,反叛军不只是不惧死,而且是故意寻死,连恶人也不想惹他们。 白裳看着他们道:“因为安西王重金5000两,买我们人头。” 众人闻听尽皆愕然。 秦绝邪直接道:“白当家,恕我直言,你的头颅怕不值5000两金子吧。” 白裳淡淡一笑,并不作恼。 秦绝邪望向她身旁的麻丑汉子青少麟,目光如凝寒霜,道:“能用如意珠挡我那一掌而不死,倒是值5000两,这点只怕连关汉飞亦做不到,阁下到底是何人?” 青少麟摇摇头没有说话,众人心想这人已作了易容,又正值追杀,应不会自曝身份,只是这人武功如此高,又是反叛军,不得不问一下。 白裳抱拳道:“既然秦大侠无事,那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江湖再见。”她拖着青少麟就走,免得又出意外。 但意外还是来了,一直不说话的路小野突然对青少麟道:“好久不见,丁兄。” 众人见他开口,都齐刷刷望着他和青少麟。 路小野看着青少麟道:“青兄又换了副面孔,这次,又准备对谁下手呢?” 青少麟看着路小野,笑道:“我有预感,是瞒不过路兄了,果然如此。”他伸手扯去脸上的伪装,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众人一见,都惊讶这人竟然如此年轻,龙武看着白裳拖着青少麟,大是不服,暗想这小子一副弱鸡的样子,怎及得老子刚猛无敌。 这时候窗外一声音呱呱叫道:“蠢货,是我,臭小子,你休想瞒过我,你这味道我记一辈子。”却是一只头大嘴长的灰绿鹦鹉,神态倨傲的站在窗台上。 青少麟失笑叫道:“原来是你,好久不见。” 那鹦鹉冷冷道:“你用我的性命威胁路小野,逼他就范,你是坏种。” 众人见他竟然威胁一只鸟,连白裳都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 青少麟一脸尴尬,道:“是我错了,那是骗路少侠的,我怎伤得你了性命,你那么聪明。” 那鹦鹉听他这么一说,甚是高兴,嘎嘎大笑,道:“那当然,老子比你们这些猪聪明多了,但你为什么要捉我?” 青少麟苦笑:“我也是迫不得已……”“他拱手向路小野道:“小弟的确不应威胁路兄,虽是情势所迫,但多说无益,路兄不见谅,自是当然,但小弟的确做得不合适,在此郑重向路兄道歉。” 路小野冷冷道:“要是再来一次,你还会那样做,对吗?” 青少麟没半分犹豫,道:“是的。只是我也的确不会真的伤害鹦鹉兄。” 那灰绿鹦鹉插嘴道:“叫我八爷。” “是,八爷。”青少麟甚恭敬道。 路小野道:“你急要黑山令,是去对付朱焰天,是不是?” 青少麟见他竟然知道,大为惊讶,犹豫一下,道:“是。火云帮朱焰天横行霸道,滥杀无辜,我们只能反击。” 路小野:“你们最终也成功了,武三泰以为乾朝宝藏与火云帮有关,将他们全灭了,最终爆出了震惊天下的玉京一战。” 青少麟脑中闪回那夜改变天下的一战,朱焰天、雨亦农这些名震一方的人,都死了,郭惊神消失了,而在那一夜中,崛起的是黑凰军,是江珂月,是他。 路小野看着他一字字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并不是丁玉麟,你是青少麟。” 他此言一出,沈应、江浩、绿袍少年都惊道:“他就是青少麟?” “路兄果然厉害,小弟认输。”青少麟叹道,“这几位仁兄何以如此惊讶?” 路小野道:“因为青兄排在少年英雄大会热榜前十,很受瞩目。” “咦?还有这种榜?那第一是谁?”青少麟大为好奇。 路小野并没有答他,道:“只不过,大家都认为,青兄应该不会来参会。” “为什么?”青少麟忍不住问道。 路小野假装惊讶道:“青兄还有空参赛?我还以为,青兄要忙着去谋害下一个人,这次难道是安西王?否则安西王何以江湖悬赏青兄、白堂主的人头?” 青少麟唯有苦笑,看来路小野这家伙,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秦绝邪皱眉道:“火云帮是这小子搞倒的?这小子有这么大能耐?” 路小野叹气道:“他们计划之大胆,实在令人意外,任何一个贪婪宝藏的人,都不会置之不理。” 秦绝邪冷冷盯着白裳,道:“以宝藏为诱饵,挑动江湖人对付武三泰,是他们最乐见的事。” 青少麟笑道:“老爷子,这次可赖不到我们,这次挑得你们欲罢不能的人,是石曜。” “笑话,安西王还用得着耍这种伎俩。” 见众人对青少麟的话嗤之以鼻,白裳冷冷道:“石曜已将乾朝宝藏图送往山宗,这次少英会头名奖励,就有它。” 众人一听,都怔在那里。 青少麟笑道:“路兄,真不好意思,为了宝藏,小弟无论如何亦要参赛了。” 他此言一出,龙武哈哈大笑,道:“你参赛也无用……宝藏我估计,要么姓谢,要么谢叶,哪轮到你。” 见青少麟一脸茫然,路小野道:“青兄莫非未听过,碧云青天谢白猿?” 见青少麟仍无反应,江浩失笑道:“江湖上竟然有人连谢神剑亦不知道,井底之蛙果然不少。” 青少麟翻着白眼道:“那你知道,孔雀是谁么?什么神剑,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江浩骇然道:“孔雀又是哪位?” 青少麟懒得理他,向路小野道:“姓叶的又是哪位?” 路小野眼中露出神往之色,道:“青云山,叶梦寒。” 青少麟“啊”的一声,道:“这人我听说过。” 众人望向他,像在看一个刚进城的乡巴佬,要是连青云派都不知道,那还算什么江湖人。 青少麟不服道:“那又怎么样,你们见过郭惊神么?见过澜贵妃么?” 众人面面相觑,龙武张大嘴,指着青少麟吃吃道:“你……你都见过?” 青少麟学着那鹦鹉一般神态倨傲,心底道,哼哼,老子不但见过,老子还摸过…… 白裳皱起眉,听他们说得乱七八糟,终忍不住道:“诸位还有何见教?” 众人都望向路小野,只有他跟青少麟有梁子。 路小野却轻松道:“既然青兄要参加少年英雄大会,那咱们就擂台上见。” 见青少麟一副无知的样子,江浩冷笑道:“大会是可以指定人比试的,而且,只论输赢,不论生死。” 原来如此,那就是说,路小野跟他的梁子,就在少英会上解决了。 路小野露出一种不可言状的笑意,道:“青兄到少英会,一定会大受欢迎,翠眉峰、真武观诸位师兄师姐,一定会向青兄好好讨教的。” 青少麟想起翠眉峰三姝,不禁大为头痛。 江湖恩怨,看来都在这大会解决了。 “都来吧,不管什么叶梦寒、谢白猿,都有来无回,宝藏我拿定了。”青少麟道。 这下,连秦绝邪都和沈应、龙武等人哈哈大笑起来,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秦绝邪道:“小子,你的确厉害,可惜你还差一点点。” “差什么?” “差得不多,就一点点。”秦绝邪右手食指和拇指缩成一线光那么短,他嘿嘿一笑,道:“但这一点点,就是很多人一生的距离。你知道这一点点是什么么?” 青少麟看着秦绝邪没说话。 “玄门正宗。”秦绝邪一字字道,“俗话说,师父带入门,修行在个人,但你无师无门,无论你天份多高,秘笈多好,你最终都无法攀上绝顶高峰,你现在已很了不起了,但是,你跟叶梦寒、谢白猿相比,就差那么一点点。” 青少麟心一沉,这老头只凭着与他对垒一拳,就从气脉中知道他无师无门,也许老头说得对,自己一直独自修炼,比玄门正宗,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但这就是自己的路,自己的道,毕竟自己还年轻,谁又说不准,哪天不能自行踏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秦绝邪初见他眼神退缩涣散,转眼间又复清明坚决,正自奇怪,只听青少麟道:“到底玄门正宗厉害,还是旁门左道犀利,咱们少年英雄大会见分晓,后会有期。” 青少麟、白裳洒然下楼远去,楼上诸人看着他们的背影默不作声,沈应走到绿袍少年身旁,轻声道:“如何?” 那绿袍少年道:“嘿,这人内功既高,又百毒不侵,还这么年轻,实是厉害。” “那就让他们折腾得更厉害一点,武三泰、明阳、石曜,再加上他们,越混乱,对我们越有利。” “那宝藏怎么办?” “叶梦寒、谢白猿要是出手,只有少主来了,才能对付。” 绿袍少年有点吃惊:“少主会亲自来?” “今年这么热闹,他应该有兴趣。” 绿袍少年道:“那我们,先替少主除去一些苍蝇?”他眼光掠向另一边的龙武、江浩。 沈应摇摇头,“不急,时间还多,我们慢慢来。” 这边却听龙武大声说道:“江浩,咱们狂刀门和你们千剑门的账,总可以算一算了。” “龙兄要算,何不等到少英会,咱们在天下英雄面前算个清清白白。” “怕你不成,少英会就少英会!” 整个江湖的少年英豪,都在默默等待着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少年英雄大会。 那是热血与激情的擂台。 而今年将大不一样,今年的大会,将永存江湖人的记忆中,鲜烈如火。 第28章 最强追兵 青少麟、白裳两人迅速离开城镇,半道截了两匹马,折向东,策马奔了三四百里,又转向南,再狂奔数百里,直至月上中天,两人寻得一山溪,才停下洗脸休憩。 青少麟把整个头浸到溪水里,狂撸了几把,尘土和疲惫随水流散,他抬起头,看到溪水边白裳水珠盈盈的俏脸、她上空的明月,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 白裳倒没留意,掬起一捧水,痛饮几口,道:“这下他们应该追不上了。” 青少麟回过神来,嗯了几声。 “你到底要去哪?”白裳问道。 “贵州,天香教。”青少麟拿出几颗百草丹,递给白裳。 白裳亦不客气,接过来剥了外皮就吃,她吃完又就着溪水洗了手,看着溪水里倒映的自己,问道:“那黑凰军接下来怎么办?铁血诛奸盟怎么办?” 黑凰军本来的计划,是等泉州造好船后,利用与自在岛商谈东海航道事宜的机会,联合整个铁血诛奸盟,出其不意的攻上岛,击溃明阳,拿下自在岛,建立他们第一个阵地。 哪知道,这计划轻易被石曜识破。 青少麟道:“安西王一定是想反了,他想和明阳联手,合攻武三泰。”他将他们上岛劫袁笑哀,偶遇安西王手下李唐,他与明阳在铁血黄沙相斗,致李唐他们劫走袁的事细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难怪安西王能一下子识破我们的战略。”白裳道。 青少麟微叹了口气,道:“我们大意了,黑凰军一现世,安西王这老狐狸立时便识破我们对自在岛的意图。在这老贼面前,我们心思简直像秃驴头上的虱子。他已警告明阳,我们想偷袭,看来不行了。看来得麻烦你跑一趟,你得尽快回东海镖局,把这事通报江春年、葛长辉,要他们重新定计。” 他一提这个,白裳心头就有气,硬梆梆说道:“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这么重大的事!我们都在危急存亡关头了,你纵是有万千理由,但事实就是你在为一个已过世的人,而放弃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青少麟被怼得愣在那里,白裳继续道:“而且,追兵那么多,你武功虽好,但江湖经验少,我们分开走,你大有凶险。黑凰军要是少了你,难以存活,而我们铁血诛奸盟少了黑凰军,也独木难支。所以,为了大局,为了你自己,也当是为了我们,你应当跟我一起回到东海镖局去,此乃正道。” 青少麟苦笑一下,白裳说得甚是合理,他竟无言以对,他望着包着李唐人头的包袱,缓缓道:“我一定要去这一趟,我已三番四次违背了对紫烟的承诺,我承诺要杀李唐给她报仇,结果却……一再通权达变,一再错失机会,如今,李唐人头在此,我若再不去祭奠她,我实在不能原谅自己。这事要不做,就会像针一样扎我心上,我没办法去想别的事。” 白裳听完看着他没有说话,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好一会才道:“你让我想起从前的自己……” 她站起身,道:“那我自己跑一趟,你自己小心了。” 青少麟没想到,有天白裳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呆呆看着白裳解开拴马绳跃上马,心潮澎湃,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说:“你也小心。” 白裳掉转头,看着青少麟,似在思索什么,好一会才道:“你要参加少年英雄大会,是吧?” “应该吧。”青少麟道,“毕竟,宝藏在那呢。” “这大会,已成各门派了断恩仇的江湖大会,十分凶险,它比朝廷的白虎、朱雀、玄武、青龙四部都要危险,因为有很多隐秘的江湖门派,都会派人参会,你莫要轻视了。” “青云派、还有那什么碧云天的,是不是很厉害?” 白裳没有答他,叮嘱道:“总之,你小心就好。” 她说完,不再看青少麟一眼,利落掉转马头,踏踏踏飞驰离去。 青少麟望着白裳的背影,呆呆出神,好一会才叹口气,他转身正要去牵马,突然整个人僵住。 一股杀气,像冰冷的刀锋,直抵在他心上。 他竟然毫无知觉,就这样被人在身后偷袭! 青少麟却不惊反喜,这种情形,他经历过。 他曾经被人这样无声无息的偷袭过。 天下间,只得一个做到。 “可是郭大人?”青少麟有些结巴的说道,他们见过数面,但这么正式的招呼,似乎还是第一次,除了叫她“郭大人”,青少麟似乎一下子也想不出怎么称呼她。 只见一影子如林中飘渺的仙灵,飘到他身前,正是郭惊神。 虽然这人戴着面目不清的面具,一袭黑衣,但青少麟知道是她。 她的神韵,无人可拟。 青少麟松了口气,却见郭惊神目光犀利盯着他,青少麟感觉似有一把无形的剑,指着自己眉心,他勉强一笑,道:“郭大人,怎么?” 郭惊神目光冰冷,冷淡道:“你不是明知故问么!” 她右手凭空一伸,地上一段枯枝飘落到她手上。 青少麟大吃一惊,叫道:“郭大人是在开玩笑么!” 郭惊神冷冷道:“念在你我相识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为什么?”青少麟脑子都要炸裂,他实是没想到,郭惊神竟然会来追杀他!他叫道:“为什么要杀我?” “石曜要你的命,我拿你的人头换宝藏,就这么简单。”郭惊神淡淡道,“你不出手,我可要动手了。” 青少麟急叫道:“石曜已把宝藏给了山宗了。” “能给就能要回来。”郭惊神说完,毫不客气,右手中的枯枝,直刺向青少麟。 青少麟完全没想到,自己有天竟然要对付号称天下第一的郭惊神。 这段枯枝瞬间成了天下最可怕的武器。 枯枝在眼青少麟眼中一下子变得无比巨大,这一刺,将他身上三百多穴道,都笼罩其中。 青少麟完全来不及细想,面前这是当今世上最可怕的追兵,他须拼尽全力,才可能活下来,他全身气劲一瞬间爆发出来,赤螭刀跃入手中,甚至来不及出刀,带着刀鞘,一刀直劈郭惊神面门。 对方高手如此,他不能见招拆招陷入被动,否则永无生还之日。 只能凭着自己万劫丹的回复之力,与对手硬拼,两败俱伤亦在所不惜。 真想不到啊,救了自己又传授自己武功的郭惊神,竟然会取他性命。 青少麟挥刀之际,似乎还在梦中一样。 郭惊神对这一刀面露不屑之色,“这一刀想法不错,可惜只有架式,没有杀势。” 手中枯枝自然而然的一转,轻轻黏上斩下的刀。 赤螭刀鞘斩在这枯枝上,所发的力,竟然如石沉大海,而枯枝细枝竟然发出连绵不断的“嗤嗤”声,万千细微的气劲如层出不穷的蛛丝一般,直将赤螭刀缠得死死的。 青少麟运劲一抽,竟然动不得分毫,刀像铸在枯枝上一般,他突然心一动,猛按卡簧,只听“铮”一声,一道红芒划破漆黑夜空,再度向郭惊神当头斩下。 枯枝只锁住刀鞘,青少麟危急中拔出刀来。 赤螭刀一出,他再不客气,刀身贯入全部真气。 黑夜中,只见暗红的赤螭刀刀身,发出赤红发白的光芒,刀身激烈颤动“滋滋”作响,转眼间刀已完全消失,空中只余下一道白里透红的耀眼厉芒。 一道红色的惊电自厉芒中跳出,弹到空中,瞬间一道又一道惊电不断自厉芒窜起,突然之间,厉芒炸开,空中降下千万道树丫似的红色闪电,毫不留情直劈在方圆丈余的土地上。 这就是青少麟内功大成后的“七杀刀”,这是他“七杀刀”中最猛厉的“天雷”。 整个过程说来慢,但刀身化为红光芒再化为红色惊电,实是转眼间的事。 青少麟见郭惊神转眼间就陷入狂风暴雨的红色闪电中,他自己反惊得目瞪口呆,他亦想不到,自己全力以赴的“天雷”竟然这么厉害。 他瞬间为郭惊神担心起来,但马上知道自己是多么天真愚蠢。 一片红色的闪电树海中,郭惊神高举右手食指,所有的闪电瞬间全落在她手指上,瞬时间,她整个身子闪耀着数不清的红色电流,郭惊神提脚重重踏在地上,红色电流自她脚上一下间全贯入大地,红色电流沿着地面向四面八方狂涌去,只冲出两三丈便消失不见了。 青少麟这一招“天雷”,瞬间就被破去。 望着雾霭氤氲毫发无伤的郭惊神,青少麟只感觉头皮发麻,他猛然间倒纵数丈,空中转身右脚踏出,“波”一声,向前猛飞出十数丈,窜入林中,左足踏在树梢了,又飞起十多丈,“云步”一出,他如长出双翼,飞一般掠过山林,远远飞去。 郭惊神慢步走出被闪电炸出的大坑,她右手的枯枝已被闪电击为粉末,她望着飞远的青少麟,眼中竟然露出一丝笑意。 “好小子,有点意思。” 她徐徐升起,站在树稍上,张开双手,林中突然飞出一对黑翼,套在她身上,她拿出一鸟嘴面具,轻轻戴在头上,转眼间,她又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朱雀卫统领。 郭惊神轻舒双翼,整个人旋转着飞上数十丈,然后随着她一声长啸,双翼一扇,整个人“嗖”的如鹰一般迅捷飞远。 第29章 破壁之人 青少麟从没想过自己能“飞”得这么快,真气在体内不停高速流转,身如鸟雀一般轻灵,双足在树梢发力一点,便嗖的自林梢上空掠过。 无数树影自他足下飞快倒退,他如惊慌之鸟,飞速的掠过一片又一片山林,只想离身后的死神更远一些。 郭惊神竟然会杀他!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但这就是事实。 郭惊神只在乎宝藏,而他的命相对宝藏来说,微不足道。 青少麟感觉自己如被巨锤击中一般,头脑昏沉,只凭着求生的意志,拼命飞奔。 山风凌厉,山野昏黑,他能逃到哪去? 左首远方有点点黄光,似乎是一小城镇。 青少麟心中泛起希望,逃到人多的地方,更容易躲避郭惊神的追杀。 这时候他听到后方异响,回头望去,却见明月之下,星野之间,一头巨鸦正向他急速飞来。 是郭惊神! 青少麟大吃一惊,只看一眼,他就知道,对方速度太快,他躲不过。 他深吸口气,身子急坠入林中。 在空中逃不过,太显眼了,只能逃入林中,借树木遮挡掩蔽。 青少麟从一根树杈急速弹到另一根树杈,在林中星丸弹射,速度丝毫不慢于空中飞掠。 只闻一声长啸,郭惊神已飞临林子上方,青少麟心一沉,来得好快! 猛然间心头一紧,他想也不想,马上自脚下的树杈弹起。 身子才刚飞起,他足下的树“轰”的一声已被拍得粉碎,压在地上。 黄黑的泥地赫然压出一丈阔大深尺许的掌印! 青少麟直吸凉气,他早听闻过劈空掌,这掌法练得越深厚,掌力越远,伤敌越重,传说练得出神入化,掌力能百丈之外,取人性命。 看到郭惊神这一记十多丈高空劈出的劈空掌,青少麟已知道传说是假的。 真正的劈空掌比传说可怕多了。 他还未震醒过来,看到空中的郭惊神已对着他遥遥击出一掌。 这一掌隔他足有十五、六丈,但掌出力至,青少麟骤然间感觉一座小山压得到自己身上。 他“砰”一声,自空中直摔落地,一时间树枝断裂、泥土飞扬、草木乱飞,硬生生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青少麟吐出满嘴泥,刚爬起来,只听忽一声,郭惊神化身的巨鸦已自空中落下,稳稳站在坑边。 黑翼缓缓收拢,郭惊神同死神一般,站在青少麟面前。 “噗”青少麟狠狠将嘴里的泥吐落地,他挺直身对着郭惊神,侧转脖子,硬气叫道:“你是我救命恩人,也传授我内功,于我有恩,你要我的人头,就拿去吧。” 说着扔下手中的赤螭刀。 郭惊神看着地上的赤螭刀,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并指如剑,指尖发出异光,流星一般向青少麟刺来。 青少麟心中一惊,想不到郭惊神竟然马上就下杀手,这一剑奇疾无比,他就是想躲亦躲不了。 郭惊神指剑一出,四周的空气就变得如墙一般,夹着青少麟,他根本动弹不得。 如流星自眼中闪过,你看到流星,念头才起,流星已过。 “嗤”郭惊神食中两指插入青少麟胸膛。 一股巨力自心口传遍全身,青少麟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如受身受雷电轰击,他全身气力都被这一击抽空,两眼失神的看着郭惊神那鸟面,世界骤然变黑,他感觉自己重重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知觉。 没有梦,亦没有什么异境幻像。 亦不知道过了多久。 青少麟听得一声“醒来”,他慢慢睁开,入眼是满天繁星,入耳是此起彼伏的蛙声。 他转过头去,自己正躺在一溪边,郭惊神正坐在溪边的白石上,她身前有堆炭火,而火上正烤着一串肥大的青蛙。 在山林溪水间闻着这烤肉香味,青少麟肚子不禁“咕咕”叫起来。 他不禁忙按着肚子,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郭惊神抬头看看他,不说话,将那串烤蛙递过来。 青少麟亦不客气,接过枝条,撕下蛙腿大口大口吃起来,肉烤得居然恰到好处,没半点黑焦,他狼吞虎咽三两下就吞完了。 饥火一过,青少麟才似乎清醒过来,他摸了摸胸膛,果然,郭惊神剑指的伤口,已痊愈。 “只一个多时辰,你这伤就完全复原,卓穷愁果是开辟了天地间死中求生的无上法门。”郭惊神望着青少麟,她面上的乌鸦面具已不见,眼前却是一张木纳老愁的脸容,看来又是一张面具,她盯着青少麟目闪异彩,道:“但卓穷愁却无福消受这无上法门,万劫丹最终种在你身上,让你获得不死之力……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转首望向天上繁星,似在苦苦思索。 青少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你为何不杀我?把我脖子砍下来,什么不死之力也没用。” 郭惊神突地过来抓起他左掌,摊开他的掌纹,手指顺着他的掌纹走势纵横虚划,划完左掌,又抓起右掌划个不停。 青少麟只感觉触手一片冰腻,郭惊神的手指纤秀莹白,看去似是手无缚鸡之力,实是不敢相信,这手指竟可以裂石碎金。 只是她究竟在做什么? 郭惊神看完他的掌纹,又将他双掌骨头细细摸索一遍。 她像在研究着什么,青少麟却感觉心跳加速,难以呼吸。 这女子虽然没看到脸,但这气息气质,怎么亦是沈星云、白裳似的美人。 一个像郭惊神这样的美人高手,捉住你的手,你只能又惊又恐,即惊艳,又恐慌。 但还有更恐怖的。 青少麟僵在那里,圆瞪双眼。 郭惊神放开他的手掌,转而捉住他的耳朵,翻来覆去的查看。 然后又摸他额头天庭,最后双手又按在他脸上,仔细摸着他的头骨。 青少麟感觉冰腻的手掌滑过自己发烫的嘴唇,嗅到近在眼前兰薰桂馥似的异香,直似幻景一般。 在他迷糊昏沉间,郭惊神终松开他,目光盯着他,似是在看一件奇物,喃喃道:“是有死中求生、败中求胜的逆命,也许借着他运势能破壁……找出那条路……” 青少麟脑海仍飞旋着郭惊神的柔荑,仍浸在那异香中,哪知道郭惊神在说什么。 郭惊神突道:“你去少年英雄比武大会,把那宝藏图抢过来。” “什么?”青少麟一愣。 郭惊神眸蕴星芒,一字字道:“你去,拿下宝藏。” “我?”青少麟指着自己,“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去。”郭惊神站起身,拍拍手,坐回白石上。 青少麟脑子终于活转过来,他疑道:“你不是要杀了我么?” 郭惊神冷笑:“我要杀你,你还能活?” 的确如此,青少麟一脸迷糊,“那你……” “我只想看看你的武功,够不够格去抢夺宝藏。” 青少麟奇道:“为什么要我去?你去抢过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郭惊神看着他,缓缓摇头,道:“不,这事,只能你才行。” 她转首望向天上的明月,似乎那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宝藏,她道:“我寻它十多年,才知道它原来在周冶的宝库中,我跟着武三泰攻入皇城,周冶自焚,将宝藏地图交给皇子,袁诚汉又叛变,把宝图给了武三泰,武胖子却当场将宝图焚了,我心丧若死,游荡数年,后才想到,宝图或另有一份,这些年,我一直暗中查袁诚汉,长安公主,但都没找出来……却没想到,你们异想天开,莫名其妙的,就逼出了袁诚汉藏的另一份宝图,你现在,又和周令月一起,反抗武三泰,是不是?” 周令月正是长安公主之名,青少麟闻言点头道:“是,她现在改名叫江珂月了。” “是啊,所有这些事中,都有你。你还得了万劫丹……”郭惊神定定看着青少麟,道:“所以,你是非去不可了,你要把藏宝图给我带回来。” 青少麟忍了忍,终于鼓着勇气道:“但……但公主也想要那宝藏……我要是给你,就太对不起她了……” 郭惊神一怔,失笑道:“我才不要那里面的兵器、财宝、武功秘笈,都归她——我只要里面的一件东西。” “是什么?”青少麟忍不住道。 郭惊神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道:“是出离这世间的东西。” 青少麟一脸迷茫,不知道她说什么。 但既然她只是要宝藏里一件东西,那自己对公主,也好交待了。 只是,还有一件事,最重要的事。 青少麟苦笑道:“我听说那会上,高手如云,什么谢白猿、青云派的叶梦寒,我参会了,也不定敌得过。” 却听郭惊神淡淡道:“李寒衣、谢青阳的弟子么?我既然让你去,当然能让你赢。” 青少麟闻言大喜:“真的?” 秦绝邪说他相比谢白猿、叶梦寒他们就差那一点点,就差一个师父,或高人的点拨。 现下郭惊神肯指点他,那实是美梦成真了。 郭惊神见他喜不自禁,摇头道:“我虽教你武功,但并不是你师父,我们之间只是交易关系,你明白没有?” 青少麟心中一凉,眼神一黯,但转念一想,能得到郭惊神的指点,亦是大赚特赚了,“明白。” 郭惊神似是在解释,她道:“不要跟我牵连太多……” 青少麟嘀咕道:“能牵连什么,我连您的样子都不知道。” 郭惊神像没有听到一样,她站起身,说道:“既然你吃饱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她说着缓缓伸出右手食指。 她一亮出食指,身上气势斗然一变,四周残枝败叶,尘土石粒,甚至溪水,鱼虾,都慢慢飘起,围成一大圈飘浮在她周围。 青少麟目瞪口呆。 “出手吧。”郭惊神声音冷峻如刀,“先声明,我可不会手下容情。” 青少麟只感觉热血沸腾,他的洗髓试炼正式开始! 第30章 离翳眼 轰。 青少麟狠狠撞断一棵腰粗的苦楝木,跌到地上。 他满脸鲜血,却顾不得擦,右手狠狠一挥,身前一大蓬铁珠劲射而出。 铁珠发出猛烈的厉啸声,但下一刻,却突然停在半空,仿佛射进了一团无形无色的胶脂中。 郭惊神自空中缓缓落下,她右手轻轻一挥,空中的铁珠如出膛的子弹,“呯呯呯”直射向青少麟。 青少麟咬牙舞刀,一头火龙自刀尖喷出,只听密集不停的叮叮声,火龙将铁珠尽数挡下。 郭惊神右手在身前随意挥舞,地上数不清的石块呼啸飞起,向青少麟雨点般打去。 青少麟大吼一声,赤螭刀上手臂粗的火龙身形一窜,化成一头水桶粗的火龙,围着他盘旋飞舞,将所有攻来的石块全焚碎,然后昂首冲天而起,自空中掉头猛扑,张开火焰巨嘴,直向郭惊神当头噬下。 郭惊神望着这头火龙,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单手五指飞舞,瞬时间结成数十个不同的手印,口中叱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那火龙飞临她头上,她刚好结出最后的手印,对着火龙头,口中舌绽春雷一声大喝:“破!” 火龙数丈长的躯体,立时片片瓦解,消散在空中。 青少麟如受重击,口中狂喷鲜血倒下,他勉力用刀撑起身体,郭惊神已赶至,轻轻一掌印在他胸膛上。 只听“喀嚓”一声,青少麟胸膛整个被打塌,整个人全陷入地里。 他再一次“死”去。 郭惊神走到一旁坐下,随手打了个响指,点燃面前一堆树叶,她捡了些黄精、地瓜,埋到火里,然后就静坐入定。 过了一个多时辰,只听“嘭”一声,泥石飞溅,一人从地里跳出来,他喷着嘴里的泥土,哇哇叫道:“您下次别打土里行不行?” 郭惊神扔过来一个地瓜,青少麟抓起拍掉灰,连着皮啃起来,他每回起死回生,都饿得不行。 他吃五、六个,猛的跳起来,叫道:“再来!” 翻手一刀直劈向郭惊神,他这一刀斩出,林中仿佛一下子全黑下来,青少麟整个人都消失不见,连气息都不存在,那赤螭刀亦融入了黑夜一般,不知从何处杀出。 这正是“七杀刀”中的“阴狐”,攻击阴暗不定,难知难明。 哪知青少麟的刀才递出,就感觉一股巨力压在刀刃上,他连刀把都握不住,赤螭一下子脱手,眼前黑幕仿佛瞬间被拉开。 只见郭惊神右足踩在刀刃上,将赤螭刀踏入石头里。 青少麟却已预料这一招会失利,他一失去赤螭,就揉身扑向郭惊神,右手如刀,直搠其腹。 刀主凶厉悍勇,青少麟想着近身拼杀,也许会争点优势。 郭惊神究竟是女子,近身搏杀,毕竟对她不利吧。 他这样想。 而且他是不死身,拼杀对他有利无害。 打到现在,他已死了八回!无论如何也要赢上一招半式,否则真是太丢脸了。 但郭惊神对他这一扑,竟然没半分惊讶,亦没有闪避。 她右手双指如剑,一剑直刺他手刀。 青少麟手刀变爪,向她剑指抓落。 郭惊神剑指不变,仍旧刺向他爪心。 电光石火间,青少麟右爪猛抓在郭惊神手指上。 一股巨力果然传来,震得他心脉翻腾如海,但青少麟拼尽全力死死抓住郭惊神剑指不放开,同时向身后猛拽,左手成爪,向郭惊神脸上抓落。 他要将郭惊神脸上的面具抓下来。 郭惊神要隐藏其面容,就不会让青少麟揭开面具,这就是她的一大弱点! 郭惊神微微一愣。 她还有左手,但她承诺,只用单手,若用双手,她就认输。 而认输的代价,就是脱下脸上的面具。 这小子,打的这种主意! 面具下的郭惊神淡淡一笑,她亦不动她的右手,任由青少麟抓实,看着青少麟向她面部抓落的左手,突地檀口一喷,“呔!” 一道剑气自她口中射出。 青少麟左手手掌立时被炸裂,他惨嚎一声,坐倒在地,连叫:“不打了,投降……” 郭惊神却毫无停手的意思,一脚飞取其头。 青少麟大吃一惊,右足猛踢在空处,“云步”凭空借力,“嘭”一声,整个人窜起来,他左足再横踢,“嘭”又一声,借力一下子飞到郭惊神身后。 这两下闪现大出人意外之外,又迅捷无比,敌人一愣神间,地上的青少麟已到身后。 但可惜这人是郭惊神。 青少麟一闪至身后,正要一掌击背,突然发现小腹处多出一只脚。 青少麟完全没看到郭惊神何时起脚,这一切就像郭惊神提前摆好脚在那,他闪现到人家的脚上。 完全没有半分躲闪的空间。 郭惊神的脚像蝎子的尾巴,青少麟没看到脚动,就已被踢在腹上。 他身子腾空飞起数十丈,再一次撞断十数棵树,再一次昏死过去。 三天,他尝试过上百次,但不要说击伤郭惊神,甚至都没能逼她使出双手。 他终于明白,秦绝邪所说的,他比起门派顶尖高手差一点点是什么意思了。 他就算内功比别人高,但他武技、击技不算高,他武学实战经验虽然丰富,但武学素养低。 他对武林中各门派武功,对掌、拳、指、刀、剑、枪、戟的击技一窍不通。 这些意识,在顶尖高手过招之间,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反应,这一瞬间就已决定了胜负。 他打不赢郭惊神,他阅读不出对方出招的信息。 这固然是因为郭惊神是绝顶高手,一出手就如雷霆闪电。 另一方面,则是他看不穿对手的意图。 高手相争,争的就是那一线。 青少麟想起过往的战斗,若不是他机敏擅变,可能早已死了。 现下他内力大增,又有不死之躯,使得他硬莽亦能莽赢。 但若对上内力与他相当,武技专精,武学见识渊博的对手,纵有万劫丹,他都不一定能赢。 但他还有一秘密。 紫鳞的丹气。 融合紫鳞的丹气,他功力会大增,眼化紫瞳。 只是万不得已,他不会这样做。 虽然有摩诃龙藏般若神功护体护心,他已不会妖化,但若自己长期依赖于此,那后果可能会引来孔雀。 仙道寺江湖中人甚少提及,但那和尚孔雀,其修为绝对冠绝江湖。 大概只有郭惊神才能敌过他。 毕竟是郭惊神解了他封锁青少麟的穴道。 但现下,青少麟亦不肯定,即使使出紫鳞丹气,他能不能战胜那叶梦寒、谢白猿? “谢白猿、叶梦寒是什么人?他们很厉害么?”青少麟问。 郭惊神沉吟道:“李寒衣、谢青阳的修为,的确已算这世间超一流高手。” 谢白猿、叶梦寒是他们的得意弟子,那想必亦甚厉害了。 难怪江湖中人这么看高他们。 “他们跟你比如何?”青少麟忍不住问道。 “我心中已没这些比试的念头了,纵使他们能赢我又怎么样,百年之后,我们不过又在这尘世轮回沉沦。”郭惊神不动声色说道。 青少麟闻听她如此说,忍不住道:“不这样,难道还有别的道可走么?” 郭惊神略诧异的看着青少麟,点点头,道:“你能如此说,果是有点福缘、慧根。道虽难,但肯定是有的,白玄不是走出了嘛。” 白玄?!青少麟记起,白裳曾提过,山宗的白玄,在洞中闭关修炼,最终羽化飞仙而去。 难道郭惊神,追求的是仙道? 郭惊神站起身,注视青少麟,神色庄严道:“既然你有不万劫丹,又有此福缘,我将此秘法传授予你。你习得此秘法,便可识破一切招式破绽。” 青少麟大吃一惊,瞪圆眼,简直不敢相信,天下间竟然有如此法门! 郭惊神伸手在空中一抓,问道:“你能算出,这一抓,我掌中有多少微尘么?” 青少麟茫然摇头,“算不出。” 郭惊神又伸开手在空中轻轻一抓,一旁溪流数不清的细砂飞入其掌,飘浮在空中,聚合成一石榴大小的砂球。 “你能算清,这砂球,有多少粒砂么?” 青少麟张大口,连连摇头。 郭惊神挥挥手,砂球“砰”的炸散开,飞向四方。 “这样呢?能数清么?” 青少麟苦笑道:“看不清,数不清。” 郭惊神轻轻一掌,遥击溪流,瞬间水花四溅,她回首:“这一掌飞溅起多少颗水珠?” 青少麟瞠目结舌。 郭惊神抬起右足,轻轻一顿,林中树叶如雨落下,“有多少片树叶落下?” 青少麟唯有苦笑,难以作答。 “刚才说话的当儿,林中响起多少蛙声,几条鱼浮出水面呼气,天空落下几颗流星?”郭惊神又续道。 青少麟大舒一口气,叹道:“这哪可能知道?” “如你能将‘离翳眼’修炼至最高境界,刚才这些,你自会一清二楚。”郭惊神道。 虽然能猜到这秘法如此犀利,但当听到郭惊神如此说,青少麟还是不敢置信。 离翳眼一共有五境,为入微、见幽、洞冥、空明、离翳,每进一境,均须比前境耗损数倍功力,练至第五境,须得百年功力。 以青少麟现下的功力,已可习得第一层,郭惊神将口诀仔细告诉青少麟,又教他如何行功运气,除武一刀以外,这是第二个仔细教他武功的人,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又提醒自己,郭惊神与自己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但……嘿嘿,这种利用,不妨多来点。 他问离翳眼功法效用,郭惊神告诉他,这须他自己体验。“你运功行气修习此法的时候,无论发生何事,切记切记,万不可惊慌。”郭惊神神色凝重道。 青少麟大感奇怪, 他盘腿坐下,郭惊神站在他身后,为他护法,见郭惊神如此小心,他心中有些不安,稳了稳神,按着口诀气行丹田,运行十周天,终于运气慢慢导向双目,突然之间, 双目如受万针钻刺,这一下猝不及防,痛彻心扉,气脉大乱,他正要惨叫,背上传入一股绵纯柔圆的真气,全身气脉立稳下来,双目痛感立减,只听郭惊神的声音道:“这是魔障,不要分神,继续运气。” 青少麟强忍刺痛,收摄心神,慢慢又导引气流向双目,但如同向眼睛灌入辣椒水一般,疼痛不已,只听郭惊神的声音轻柔道:“熬过这关就好了。” 青少麟甚是信她,双目纵是如受沸水、水银、银针轮番蹂躏,他都咬牙拼命坚持,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眼睛才感觉一片清凉,如浸冰泉,甚是舒适。 身后的郭惊神松了口气,道:“好了。”手掌离开他背心。 青少麟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用力眨了几下,又用手揉了揉,仍旧是一片黑漆。 他心神大震,慌恐大叫道:“我瞎了么……” 真要是瞎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别担心,这只是暂时的。”郭惊神安抚道。 青少麟顿时安下心来。 他静静在黑暗中等待,不知过了多久,柔和温暖的淡黄光芒慢慢映入眼内,他瞪大眼,整片山林整沐浴在晨曦微光中,四野鸣啼,生机勃勃。 青少麟感觉眼内景物已大不一样,眼前的鲜花异常鲜艳,花瓣上露珠倒影,溪水底下每一条鱼每一粒砂,都如在眼前一般,连砂粒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他望向树林,林内的飞鸟掠过树枝,震落枝头水珠,水珠落下,落到刚从土里钻出的蝼蛄身上,蝼蛄吓得掉头钻回土里,摇翻几颗土粒,土粒压在一只蚂蚁身上,那蚂蚁挣扎着推开土粒,继续觅食。 林内这一切,都清晰印入青少麟脑中,似乎他不是用眼看,他只是心念转向那方向,并没具体望向哪里,但那里发生的一切,便已进入脑中。 他待望向郭惊神,郭惊神却蓦地一挥衣袖,地上一根臂粗的树枝如矛向他当胸射来,才及中途,那树枝突然间分裂成数十根细小的木刺,向他全身上下射至。 青少麟心神马上进入“离翳眼”第一境“入微”,急射而来的木刺在他眼中,突然间变得甚是缓慢。 青少麟终于明白,为什么“离翳眼”能识破一切招式的破绽。 因为“离翳眼”能放缓一切招式的速度,迅若奔雷的招式,在此秘法之下,亦会慢如蜗行,任由他看清招式的去势,找到其中的破绽。 青少麟轻轻一侧身,数十根木刺“嗖”穿破他的衣衫,贴肉飞过,貌似惊险之极,但实是都在他掌控之中。 他一闪过木刺,就见郭惊神右手剑指一迸,发出三尺来长的剑芒,森森剑芒一下向青少麟刺来。 这只是简单的一招,但剑芒飘忽,攻向不定,似乎还藏着无尽后着。 但青少麟加持了“离翳眼”第一境“入微”,立时看到这一剑留下的空洞,他一个趋步欲闪入其中,但步法比不上剑快,空洞一闪即没。 他虽看出破绽,但身法却没跟上破绽。 剑芒当头劈下,但在“离翳眼”下,青少麟对近在眼前这一剑看得异常清楚,剑芒吐吞闪烁不定,通体白亮,明暗不一,他双掌猛地合击,准确击在剑芒暗弱处。 只听“啪”的一声,合掌处气流狂飙,将四周草木尽数吹折,剑芒凭空碎为粉末。 郭惊神的招式被破,这是自两人过招以来,头一遭。 青少麟愣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双掌,犹不可信。 郭惊神见他破去这一剑,欣然道:“天下间一切有为法,在此眼之下,都无所遁形,练至第五境,百丈之内,针落花开,可见可闻,时光犹如停滞不前,一切事物,在此眼前,皆看穿看破,等若无物。” 青少麟听得麻了,心底大叫道:“等若无物……哇哇那不是……可透视所有美人……”他眼睛禁不住飘向郭惊神那成熟丰润的身躯。 郭惊神哪会想到自己谈着天下间最厉害的察敌法门,眼前的臭小子脑中想的竟这等龌龊念头,若她知晓怕是会当场一掌拍死这小王八蛋。 “你可知为何传你这法门?”郭惊神道。 难道是为了方便我看美女……青少麟忙收摄心神,道:“当是了为夺宝。” “这固然有助你夺宝,但其实,这秘法除了你,别人亦无法习会。” 青少麟大为意外,道:“您也不会?” 郭惊神摇头。 “为什么?”郭惊神竟然不会如此犀利的秘法? “因为,传下这秘法的人,是个盲人剑士。”郭惊神淡淡道。 青少麟张大嘴巴,这种识破天下一切招数的无敌瞳术,竟然是一瞎子传下的! “所以,习得此眼术的人,会双目失明,只有用此术,其才会用内生之眼,看破一切法相。”郭惊神道。 青少麟指着自己眼睛道:“那我为何没有失明……”他突然明白过来,叫道:“是万劫丹!” “是的,是万劫丹复原之力,将你受损的眼睛重新复生,让你重现光明。” 原来如此!难怪此前郭惊神说自己有此福缘,原来一切皆因万劫丹。 想起自己是因为陪沈星云幽州一行,打败卓穷愁才获得此丹,而这一切的根源,又是因他为白裳而伤,白裳送他到沈星云处医治引起,而当初令他受伤的人,就在眼前,现这人又赠他识破一切招式的秘法。 这一切,令他如同在梦中一般。 “离翳眼难修难练,凭你目下功力与悟性,不久可修至‘见幽’境,但窃莫贪功,走火入魔。”郭惊神叮嘱道。 青少麟忙应不敢,他眼下修得“入微”,能再晋级到“见幽”,已甚难得。 “光识破绽,并不能取胜。”郭惊神道,“识得破绽,并不就能抓住破绽。” 青少麟忙道:“对对……” “你已会七杀刀,但大开大合的刀法,并不适合稍纵即逝的破敌之机。”郭惊神执起一根树枝,指向青少麟,道:“我将教你一套剑法,辅以离翳眼,配合着你那乱七八糟奇异步法,再凭藉万劫丹,在少英会,应有夺魁之力。” 第31章 姬夜香的回报 青少麟站在悬崖边的巨石上,望着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 太阳又一次升起来。 这只是这一次,郭惊神已离开了。 青少麟学会了新剑法——奕神剑。 截神剑只有三式,刺剑式,截剑式,无剑式。 虽然只有三式,但变式繁杂,刺剑式就有108种变化,可以说遍尽天下所有剑刺法门,而截剑式更有307式,截挡尽天下诸般武器攻击,无剑式返璞归真,化繁为简,只有一式,只一式郭惊神只说了口诀,并没有亲自演练。 因为无剑式,每个人领悟不同,使出的剑法亦不同,郭惊神若然给青少麟演示这一招,恐会影响青少麟对此招的理解领悟,故只口述秘诀。 过去的三天,青少麟不只学会了新剑法,郭惊神还教授了他掌、拳、指、爪、刀、枪、剑、戟、斧、钺、钩、鞭、锏、锤等外功武技基础特性,优强劣弱,补足了青少麟的武学闻识,使他眼界大为长进,于武学修行更上一层楼。 对青少麟长久以来自行修行中的一些疑惑,亦一一作答,更是将自己内功修炼的心得,传与青少麟。 这一切让青少麟如同走进一个新世界,他终于不再在黑暗中自行摸索,他有了引路人,而这人,还是天下人称武技第一的郭惊神。 虽然只得三天的时间,但经过郭惊神的教导,还有两人间毫不留情的生死对奕,青少麟感觉与三天前相比,自己脱胎换骨一般。 他终于有了一流高手感觉,终于有了一流高手的信心。 而郭惊神亦适时离开了。 青少麟问起,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郭惊神说,他们与石曜见面的那一夜,她亦在,她还告诉青少麟,那些杀手能找到他们,是因为李唐的人头。 青少麟没发现,因为一者他看着李唐首级,失去冷静,二者李唐人头虽放有石灰粉止血,但仍有味道,老江湖的白裳果用麝香中和了血味,但这其实反中了石曜之计,石曜在人头中,下了一些特殊的药粉,白裳的麝香与这药粉气味一混合,反而生出一种极淡,但弥久不散的异味。 追捕者就是凭着这种味道,找上青少麟他们。 不论是丐帮四老,还是端木不羁。 当然亦包括郭惊神。 郭惊神只有一个要求,下个月,青少麟要到荻野山参加少年英雄大会,赢下藏宝图。 青少麟站在岩石上,思绪伸向远方。 远方天际的乌云,变幻成明阳、石曜、武三泰。 武三泰的朱雀、玄武、白虎、金鹰,已大受重创,其统领死的死,伤的伤,但其仍是三人中最强一方。 龙鳞军在边境驻有10万精兵,一旦玉京有事,其数万精兵会迅速回京勤王,更不用说,京城还有各部兵马。 现下只希望石曜能与武三泰拼一拼,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了。 但石曜又何尚不知道,所以才会将宝藏交出,由各方按江湖规矩争抢。 只是光这样,武三泰亦不会放过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武三泰早晚要处理掉石曜。 石曜亦对此心知肚明。 两人都在等最好的出手时机。 但这两巨人争斗,一个失手擦着婴孩一般的黑凰军,黑凰军亦活不了。 无论如何得拿下自在岛!拿下明阳,不惜一切代价!这样他们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他站在悬崖上,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同时心中亦涌起巨大的信心。 经过郭惊神的锤炼,他有足够的信心,也有足够的意志战胜明阳。 问题是,这不是比武,这是两军相斗,这是战争。 一个人再厉害,亦无法赢下数千人的战争。 但如今,青少麟亦只能见步行步了,他清掉石曜布下的异味,奔出这令他涅磐重生的山林,掉头往东,日夜兼程,直往天香教。 一路上,果然不再遇到安西王悬赏的江湖杀手,只是客栈酒家遇到的江湖人,都在谈论即将到来的少年英雄大会。 天下人已尽知,安西王寻得乾朝宝藏地图,并将其交给了山宗,作为今年少英会头名奖品。 江湖哗然,武林沸腾,但人人都兴奋不已,好久没这么热闹好玩的事了。 往年头名的奖励只是到白玄飞仙的洞中修炼,但百年来下,没一人能在洞中发现白玄得道的秘密,或许,这洞中根本没有秘密,所以渐渐的,人们就不再感兴趣了。 但乾朝宝藏,多少人梦寐以求,那里有数不尽的黄金、珍宝、兵甲、武功秘笈,据说还有天地间罕有的宝物,过去一百多年来,乾朝所有宝贝,都在里面。 没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天下间所有门派,都会派人参赛,谁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青少麟想到仙道寺,不知道那孔雀来不来,即使来,青少麟亦安之若素,现下的他,与孔雀一战,至少能安然脱身。 但另一门派,反令他不安,万兽庄! 万兽庄只余下东方风一人,但这人拿着沈星云的宝物——凤凰扇。 沈星云只是暂借给万兽庄,归期早至。 沈星云若然拿回这宝物,就证明她安然无恙,但若这宝物还在东方风手上,那显然,沈星云可能身处险境。 她连凤凰异宝都放弃了! 但到底如何,青少麟只怕到少英会之日,见到东方风才会知道。 东方风只要活着,一定会去的。 另一个同样身处险境的人,是李幸澜,青少麟承诺万炎去刺杀石曜,但这计划失败了。 国师将怎样对付李幸澜呢? 青少麟已无暇顾及了,但他相信这女人能找到办法,澜贵妃虽然不会武功,但她比武林高手要危险得多。 美貌就是女人的杀器。 李幸澜一向擅用这武器,连青少麟都被她征服,只要她愿意,有什么男人会不为她所用? 连日急驰,青少麟很快就到贵阳府地界,他找了个客栈睡了一大觉,第二天一大早,就直上天香教。 他才到山入口,天香教的人已认出他,当年青少麟领着他们夺回紫雾谷又攻克毒龙门,他们铭记于心。 一人领着数人,自林中向他奔来,大声笑道:“青兄弟,你总算回来了。” “巴图!”虽然这人满脸络腮胡,但青少麟仍一眼将他认出来,正是当年一起攻打毒龙门亲历过生死的弟兄,他们当时还意气用事,互相不爽对方,现在想来,这些竟然成了美好回忆。 时光真是奇怪。 巴图过来一把抱住青少麟,哈哈笑道:“兄弟,这次你得陪我喝三天三夜,我才能放你走。” 青少麟笑道:“三天太长,我们就一口气一直喝不停,直到有人倒下为止。” 巴图哈哈笑道:“好小子,你变狂了,怕你不成。” “教主呢?” “教主正在五仙洞,我带你过去。” “我先去给紫烟上香。”青少麟道。 巴图一愣,道:“应该的。” 见青少麟回来祭奠卫紫烟,巴图他们亦不过多打扰,为他准备好祭奠物品,就由他自行上山吊唁。 青少麟上得山顶,见卫紫烟墓前摆放着她生前喜欢的月裳花,心下甚是欣慰,姬夜香他们果然待她很好。 他将李唐人头供在墓前,又仔细将祭品摆好,点燃蜡烛,恭恭敬敬跪下,祭奠行礼。 “紫烟,很遗憾我没能为你亲手手刃仇人,我一直追寻他,没想到他竟然会是安西王石曜的人,石曜把他杀了交给我,也算间接为你报了仇。紫烟,你在那边,一切还好吧……我见到白裳了,她果然很漂亮,果然让人很喜欢,但我还是会想你,我有时还会在梦里听到你的笑声……你能再来我梦里见见我吗,告诉你在那边好不好……”青少麟说着说着,泪水竟然不知觉滑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只黄绿相间的小鸟落在卫紫烟的墓头,青少麟才回过神来,他望着那小鸟,那鸟歪着小脑袋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留不迟疑的飞向天空。 “这鸟会是她吗?”青少麟道。 “是她,也不是她,她已和这山脉、川河、大地、天空、白云、鲜花、鱼鸟,化为一体了。”姬夜香站在一旁静静道。 天香教的教主已在一旁站了好一会。 “这就是当初的鬼面人吗?”姬夜香道。 “是,我确认无疑。” “你终于替她报了仇了。” 青少麟摇摇头,道:“幕后真正的指使者,还没死。”他遂将石曜与李唐的关系,自己与李唐在自在岛遇上,到最后带回李唐人头的事都说了。 姬夜香讶然道:“想不到,毒龙门的背后,竟然是安西王……石曜想要猎杀紫鳞?为什么?” “石曜做所有事,目的只有一个,打败武三泰,成为新皇帝。紫鳞有不世神力,他需要这种力量。”青少麟已然想通石曜帮助毒龙门的目的。 “这么说,他才是真正害死紫烟的人。” “李唐见我们杀到毒龙门,为免生意外,暴露其秘,想将我们都杀了,紫烟为救我而死……这一切,石曜脱不了干系。” “那你想怎么办?去杀安西王?”姬夜香神色凝重看着青少麟,“这人权倾一方,可不好惹。” “不只要杀安西王,还有武三泰!”青少麟一字字道。 姬夜香惊讶的望着青少麟,道:“你……” “我!”青少麟直视姬夜香,“我现是黑凰军的人。” 黑凰军,与乾朝宝藏,都是最近轰动江湖的两大事。 黑凰军一举将白虎堂统领彭啸虎杀掉,震惊朝野。 人们这才知道,原来乾朝公主还未死。 黑凰军,一下成立反叛军中,最强力量。 “你是公主的人?你要反朝廷?”姬夜香有些吃惊,想不到当初那稚嫩的少年,如今竟然成了天下闻名的反贼。 “你也清楚,武皇、安西王是什么人,一个残暴无道,一个嗜杀成性。”青少麟道,“他们的暴戾,我们是亲见的。” “汉人哪个不这样,不过……你若当皇帝,我们就帮你。”姬夜香突道,“就凭你对紫烟的感情,你当上皇帝,也不会对我们有多坏。” 青少麟一愣,道:“我哪能当皇帝……” “你们汉人不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你是紫鳞看好的男人,龙神嘱托,洪福齐天,为什么不能做皇帝?”姬夜香嗔怪道。 青少麟连连摆手道:“别开玩笑,我只想帮公主打倒武三泰、石曜,什么皇帝的,我才没兴趣。” “那可惜了,汉人中,我们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青少麟轻轻叹了口气,“我这次赶回来祭奠紫烟,亦是怕我以后再没机会了。” 姬夜香耸然动容,道:“遇上什么难事了,说说!” “现下情势对我们不利,武三泰、石曜,甚至明阳,都有先将我们吃掉的意思。”青少麟轻描淡写将眼前形势告诉姬夜香,“若我们拿不下自在岛,恐怕黑凰军要就此陨落了。” “明阳有多少人马?” “原来说是3-4000人,但明阳知道我们打他主意,恐怕会招兵买马,也许有5-6000人了。” “你们有多少?” “原来可能有1000多。”青少麟苦笑道,“但以现在的形势,我们的盟友,恐怕不会派人跟我们出战,所以,现在恐怕只有我们自己了,打了几仗,估计只有4-500人了。” 听到这数目,姬夜香也不禁吸了口凉气,“形势这么恶劣?” “嗯。但我们还有奇兵。”青少麟毫不隐瞒,将秘密火器之事告诉姬夜香。 姬夜香道:“火器威力绝大,但弹药终是有限,要胜十倍之兵,甚难。” “眼下亦只能死拼,才能杀出一条生路来,他们是不会让我们轻易活下来的。” “所以,你这次是来道别的?”姬夜香柔声道。 青少麟望着她,目光坚定,握紧拳头,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来,因为我们一定会赢。” 姬夜香从怀中拿出一个淡黄色的铁筒,青少麟一怔,脱口道:“九阴暴雨针!” “你还记得。”姬夜香慢慢抚着这铁筒,像轻抚着情人的手指一般,她道:“你上次走的时候,我送你,你不要,所以,我们天香教还欠你一个人情。这次,你不能拒绝了——我们要和你一起,攻下自在岛!” 青少麟不敢置信瞪着姬夜香,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一仗太过凶险……” “所以,你才更需要我们。” 青少麟摇头道:“你们在这里,远离江湖,避免争斗,平和安详,现下要你们去参与一场残酷无情的战争,到最后,这山上会增添多少新坟?紫烟不会想要这样,教主,以成百上千的人命作人情,我承受不起。” 姬夜香看着青少麟双眼,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放心,我不会把全族人都搭下去的。” 她缓缓道:“只有100人,我们只征集100人,而且都是自愿,不强迫。” 青少麟苦笑道:“100人,对战争没有影响,你又何必……” 姬夜香打断他,格格笑道:“青少爷,你也太小看我们天香教了。你帮我们打倒毒龙门,夺回紫雾谷后,我们可没闲着。” 她从身后布囊中掏出一只香瓜大小的紫色圆壶,递给青少麟。 青少麟茫然看着她。 姬夜香轻声道:“小心一点,你手上捧着天下最厉害的毒壶。” 青少麟大吃一惊,这壶触手冰凉,望着只是普通的瓷壶,壶口用泥封得密密实实。 姬夜香道:“紫鳞原来栖身的深洞,有个一尺见方的地下洞穴,每逢月明之夜,就喷出紫红色的毒雾,这些毒雾闻之即倒,无有例外。” 青少麟望着手上的紫壶,瞪圆眼:“这壶中就是那毒气?” “是。我们用了好长时间,牺牲了5名长老19名弟子,才找到中和毒性的药物,这才得以采集毒气,封入这壶中。”姬夜香叹口气,道:“救你的苗婆婆,亦不幸染毒去世了。” 青少麟甚是惊讶,不禁大“啊”了一声。 “但牺牲再多的人,亦是值得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姬夜香轻轻自青少麟手上拿起紫壶,道:“这意味着,天香教从此拥有无有穷尽的护教神雾!天下再无人敢欺负我们,天香教终于能在这乱世中,长久安宁的活下来。” 她眼神灼热,看着青少麟,道:“而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你和紫鳞大神,携手合作,击退安西王、毒龙门,你保护了紫鳞,保全了紫雾谷,最终,成全了天香教,这样的恩情,我们怎能不报!” 青少麟张着口,无言以对。 “再说,你们胜了,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若是败了,那有一天,也许安西王又对紫雾谷起了贪念……战火又起。” 这番话,说得甚是在理,青少麟张了张口,道:“你们有多少壶毒雾?” “3000。”姬夜香淡淡道。 青少麟震住,口吃道:“那那……” 姬夜香眼中闪过异芒,道:“一个壶,能毒倒方圆一丈内的人畜。” 青少麟眼中亦燃起狂热的光芒,“能给我们多少个!” “1500个。” “够了!”青少麟大叫一声!1500个毒壶,能放倒3-4000人了! 再加上火器弑神,这一仗,能打了! “那你不反对我们去了?”姬夜香促狭笑道。 “哪敢哪敢……你是九天玄女娘娘派来的胜利之神,我求还求不来呢!”青少麟忙大拍马屁。 “这下你安心了,眉头不用皱得那么紧了。”姬夜香道。 青少麟舒了口气,他的确展眉宽心了,没想到,这趟回来祭奠紫烟,竟然逆转了战局!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想不到当初救援天香教,现下竟然由它来拯救黑凰军。 青少麟庆幸当初自己没有袖手旁观。 既然定好天香教援助黑凰军,姬夜香和青少麟商讨了交接的细节,姬夜香派巴图与青少麟回江州,和葛长辉、江春年、雷小过等人商讨参战策略,姬夜香留下,选好参战之人。 事不宜迟,青少麟吃过午饭,就和巴图一起,策马直回江州。 却没想到,半道上,又收到一条意料之外,但甚是要命的信息! 江珂月,竟然不见了! 第32章 我的承诺 青少麟和巴图赶到回马镇,离江州还有一天半的路程,青少麟记得东海镖局在这设了分局,以作江州前哨,问明镖局方向,直奔而去。 镖局的人见到他,都大吃一惊,直叫道:“青二爷,您去哪了?大伙都在找你呢!” 黑凰军中,都惯叫江春年大爷,青少麟二爷,大小姐江珂月。 “怎么?”青少麟见他们甚是着急的样子,心感不妙。 “到里面说。”分局总镖头赖振威赶忙拉他进入内堂,告诉他一个惊破天的消息。 公主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青少麟冷静下来,“她怎么可能不见?” “她……她出走了。”赖振威压低声音道。 “到底怎么回事?”公主怎么会在这紧要当儿抛下她的战士,一走了之呢?青少麟甚是想不通。 “她要去救袁家小儿。”赖振威叹了口气。 “什么?你再说一遍!”青少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赖振威将所知道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缘起石曜,他逼迫袁笑哀说出藏宝图藏匿地点,取出宝图后,以天下至宝应为天下人所有之名,迅速将藏宝图交给山宗,撇清自己造反的嫌疑。 据说朝廷仍震怒,责备安西王为什么不将宝藏交给武皇? 为什么,袁诚汉不就是榜样么?他将藏宝图交给武皇,最后还不是落得全家满门抄斩的下场! 但这天下人都知道的理由,却不能明说。 更不能明说的是,安西王那路人皆知的不臣之心。 双方还未到最后摊牌决战的时候。 为了缓和关系,安西王决定,将袁诚汉最后的血脉——袁笑哀,交给武皇处置。 他派人将袁笑哀押送玉京。 天下人没人在乎,关心袁笑哀的生死。 袁诚汉既不忠于前朝,亦背逆于今朝,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其族满门抄斩日,玉京百姓争相投石。 所以,对袁诚汉遗子,天下人都盼着袁笑哀死。 除了一人。 乾朝公主周令月,而今的江珂月。 江珂月不愿袁笑哀死,理由只有一个,她承诺过袁诚汉,保全其子。 作为条件,袁诚汉说出藏宝图所在——皇觉寺。 这是她作为公主所作的承诺,万金一诺。 所以,她要去将袁笑哀救出来。 众人听闻后,都差点疯了。 江春年认为,袁诚汉临死前,还耍了心眼,根本没将宝图交出来,交给公主,所以,公主自然也无须坚守诺言,而且袁笑哀还多次想谋害公主,是死罪,不千刀万剐已是大恩,哪有再救之理。 葛长辉亦认为,没有救袁笑哀的道义与理由,就算有,以公主千金之躯涉险,大是不妥,而派人营救,折兵损将,于即将到来的自在岛大战,显然是自杀之举。 公主听后,只是说了句,我知道了。 然后,第二天,就不见了人影。 只留一笺,上书“承诺就是承诺。” 显然,她要独自一人,去将袁笑哀救出来。 黑凰军都炸开锅。 但此消息绝对不能外泄,否则于公主此行,大是危险。 无论武皇或石曜若收到消息,知道公主前往救人,会不顾一切将她擒下,或杀掉。 所以,只有黑凰军少数人知道。 当务之急,除了急派隐密的“年兽”前往搜寻公主,还有就是找到青少麟。 各地东海镖局分局都在找青少麟,但只有总镖头知道缘由。 赖振威说完,着急道:“江大爷说,让您马上往雷州通天峡,天怜星会在那伏击解救黄鼠狼,把她救回来,免生意外。” 为怕泄密,他们都有天怜星指代公主,黄鼠狼指代袁笑哀。 青少麟仰着头,眼睛似乎要穿透天顶,表情奇怪,他喃喃道:“这是个好机会啊。” “什么?”赖振威没听清。 青少麟突然到桌前,提笔在信笺上疾书了数行字,折好装入信封,用火漆封牢郑重交给赖振威,道:“你拿着这信,马上到西边白马镇,交给镇北莲花山寂月庵主持。” 赖振威瞪圆眼,“二爷,您不去救天怜星?” 青少麟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有更重要的事。” 赖振威嘴巴张得能塞进四个大鸭蛋,青二爷疯了不成,竟然还有比救公主更重要的事! “你马上出发,这事保密,唯你一人知晓,这信万不能失落,你把这信送到,就在那等主持回复,回江州报告我。” 赖振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青少麟神色凝重,知道这事重要,白马镇行程也不短,忙收拾一下行囊,打马出发。 镖局众人见镖头孤身一人急匆匆上马就走,甚是奇怪,但见青少麟神色冷峻,知道事非简单,心中大感不安。 青少麟却没空理会他们。 “巴图,你马上回去,跟教主说,我需要她承诺的事,我明天在江州等她。”青少麟传音入密对巴图道。 巴图愕然望向青少麟。 青少麟伸出手掌,与巴图的手握在一起,“兄弟,拜托了!”他握得很用力。 巴图瞬间明白了青少麟的处境,男人有些事,是不需要多说的。 他骑上马,扯得马匹仰天长啸,他大声道:“青兄弟,你放心,一切有我。我们明天江州见!” 一言既毕,打马狂奔出镇,往西回莫忧山。 青少麟转身行到大院一侧,招呼众人道:“大家过来一下。” 镖局二十来号人,你望我我望你,慢慢聚过来。 这些人,都是原来四海镖局、东海镖局的人,本来亦有神机堂的人,但为铸造雷神火炮,神机堂的人已归入雷小过的“雷部”。 他们早已听过青少麟大名,但接触不多,青少麟亦只是教导他们中一些人武技。 见他突然神情严肃的招呼大家聚集,每个人心里都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了。 “兄弟们,刚才你们都看到了,赖镖头火急火燎的赶出门,连话都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为什么?”青少麟把握着节奏,踏着步,挥着手,“因为我们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大事。” 果然发生了大事,众人不禁交头接耳,细声议论。 “江珂月不见了。”青少麟望着众人道。 他似乎忘了,这消息本应保密,不应该公之于众的。 果然,镖局众人一听到这消息,如被雷劈冰封一般,全愕然定在那。 公主竟然不见了! “为什么不见,因为她做了一个没人做的选择!” 青少麟细细将江珂月独自赶去救袁笑哀之事说了。 他道:“江珂月要是不救袁笑哀,没人敢说她不是,袁诚汉,杀太子盗宝图,叛主叛国,她就是杀了袁诚汉全家,天下人都拍手称好,更何况袁笑哀那小子罪有应得,他害死了我们不少兄弟。但为什么江珂月还决定冒死救他?” “是因为她傻了么?太天真?太幼稚?”青少麟目光灼灼,盯着众人,“黑白不分?” 众人大吃一惊,大声叫道:“不是!”“下属该死。”“小人不敢。” 青少麟挥挥手,“别扯蛋,这里没有君臣。实话说,她这么做,天下人都以为她脑子坏了,否则为什么要冒死救仇人的儿子。但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很简单,因为她答应了袁诚汉!”青少麟一字字道:“袁诚汉把宝藏下落告诉我们,作为回报,她留袁笑哀一命。” “现在宝藏所在,天下皆知,江珂月却觉得,欠袁诚汉一个交待,她若不救袁笑哀,心下难安。”青少麟摇头失笑,说:“这就是我们的主子,就是这么任性,没人同意她,她就自己去了。” “那怎么办?”说话的是分局的二头领,副镖头严高焦急问道。 青少麟道:“无碍,我已请了比我厉害万倍的人去守护她,若那人肯出手,天下没人能伤害江珂月。” 众人瞪着青少麟,似乎都在问:您是黑凰军第一高手,您不去守护公主? 青少麟缓缓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公主去履行她的承诺,而我们也要履行我们的承诺,我们要去把自在岛拿下!就是现在!” 第33章 暗渡陈仓 “你疯了不成!”江春年血红眼睛,狠狠瞪着青少麟,他大怒叫道:“把公主救人的消息公之天下,引得武三泰、石曜群起而攻之,你……你这是谋逆!” 一旁的葛长辉、闵虹、铁玄、铁石亦惊得面无人色。 听到赶回江州的青少麟告诉他们,他的计划是借公主救人,引得天下瞩目,群雄竞相猎之,然后他们再暗渡陈仓,杀向明阳,突袭自在岛,一举夺之。 这计划疯狂之极,每个人都承认,明阳确实不可能会预料到,在公主在外受袭之际,黑凰军竟然会攻击他,一战功成。 但问题是,他们这是舍王保车之计啊,若公主被杀,他们纵是夺得自在岛,有何用? 江春年一听闻青少麟此计,气得七窍生烟,直想杀了他。 青少麟道:“大爷莫慌,这法子的确险,但如今我们只能兵行险着,否则等他们围拢过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江春年气得胡子全飞起,青少麟抬手阻住他,道:“公主的安全,我已着人去请天下第一的保镖了,你们不用担心,这人一出手,即是武三泰、石曜同来亦无碍。” 葛长辉等人见他说得如此淡定,亦不禁有了些信心,闵虹问道:“天下第一的保镖?是谁啊?” 青少麟知道若不告诉他们,恐自己会不胜其烦,但自己曾答应过那人,决不能暴露自己和她的关系,那人留下通信的地址,让他有特急之事才联系。 公主的安危当然是特急之事,关系到天下苍生福祉,但即是如此,青少麟亦不敢保证,那人会出手相救。 但他亦没有退路,只能就此一搏。 希望那人能看在宝藏与天下苍生的份上,救公主一命。 那人当然就是郭惊神。 没有比郭惊神更合适的人了。 但她愿意相助么? 青少麟只希望赖振威能带回好消息。 见闵虹发问,有替他解围之意,他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们,但天下间,只有此人能保公主无恙。” 江春年气极,怒道:“臭小子,在这时候你还打什么哑谜……” 葛长辉拦在他面前,道:“我知道了,若这人出手,公主确无须我们担心了。” 他悄悄在江春年耳边低语了几字,江春年瞪圆眼,连道:“你能肯定?” 葛长辉肯定无比的点点头。 江春年这才全身放松下来,向青少麟质问道:“臭小子,你怎么能请得动这人?你早点说我们就不用这么操心!” 青少麟心中暗自叫苦,若郭惊神不肯出手,那自己真是罪莫能恕了,但现下,他已是骑虎难下,只能拼此一搏了。 学会了“离翳眼”之后,他似乎对战事形势,亦看得甚透。 黑凰军终是势力太弱,等各方围堵上来,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要拼出一条生路,只能冒险。 不出奇兵,不谋奇策,他们是不可能打败明阳的。 每过一天,明阳势力就会变得更强大,海盗会更多,兵船会更大,岛上防御会更坚固。 他们虽然有雷神炮,有风云会、金雨楼等相助,但明阳有安西王,他们一结成联盟,黑凰军他们就难敌了。 所以,只有奇袭,才能逆转形势。 没人会想到,他们竟敢拿公主性命作赌,放出公主这诱饵! 所以,这才是奇袭。 青少麟暂时瞒下郭惊神还未承诺的事,和葛长辉、江春年、闵虹他们讨论如何攻下自在岛。 但一开始,就遭受江春年爆击。 江春年盯着青少麟道:“你即使以公主为棋,但要攻下自在岛,亦甚难。”他返身入内堂,拿一份地图,铺在桌面上。 众人看到地图画的是一座岛屿,岛的北、西面是断崖,东面礁石如龙牙尖突,延绵数里,寸步难行,南面画有港口、船只,岛上还画有很多红色的大炮、刀枪营房。 葛长辉惊讶道:“这难道是自在岛的地图?” 江春年点点头,道:“是,白裳堂主告诉我们,石曜识破我们计划并将告诉明阳之后,我让里面线人传出的岛上武力布防图。” 他叹了口气道:“这是最后一次的情报了,因怀疑罗白龙是我的内应,明阳将他连同亲眷下属100多人,全部斩杀,线人怕暴露,不敢再传递消息了。” 青少麟装作漫不经心问起白裳去处。 果然白裳向他们报告这一重大情报后,马上就离开了。 他们虽说是同盟,但归根到底,白裳是黑月会的人,她关心的是黑月会的人和事。 对黑凰军来说,现下是生死时刻,但对黑月会来说,若这时候与黑凰军捆绑一起,那就太过危险了。 光从白裳不顾青少麟他们的危险就离开,就足以证明铁血诛奸盟是多少的脆弱。 青少麟心中对白裳的离开亦是一阵茫然,他收摄心神,听着江春年讲解着地图上的布防。 “自在岛东面的岸上,布有连排的尖刀陷阱、火油陷阱,备有几门火炮、箭手,东面礁石,难入难攻,即使攻进去,亦会被拖陷住,最终被慢慢消灭。而从南面攻进来,整个滩面、山坡、树林都重兵把守,每块石头、树木后面都藏有人,以我们的兵力,实是以卵击石,死路一条。” “那只有这西北两面的断崖了。”青少麟指着图道,“我们要是从这两面上呢?” 江春年摇摇头,道:“这两面悬崖啊,飞鸟都不易立足,但这亦难不了青二爷这样的一流高手,但崖上有数不清的蝙蝠,任何人经过那,想不惊扰蝙蝠是不可能的,蝙蝠一旦飞起来,遮天蔽日,惊天动地,等人上了悬崖,明阳他们早排好兵,布好阵,等着我们入瓮了。” 众人面面相觑,闵虹皱眉道:“西北两面断崖攻不得,东面有陷阱,南面有重兵,那怎么办?” 江春年叹道:“本来借着黄金航道与明阳商谈,混入岛,再凭借雷神炮打他们个出其不意,也许就能拿下岛了,现在被石曜这一搅和,明阳作了全面的防御布局,又招募了附近的海盗,兵力达到4-5000人,这仗就难打了。” 他看着青少麟,道:“我明白,你想用公主作诱,我们作奇兵突击自在岛,这策略的确够奇,明阳绝对识破不了,但我们怎么攻上去?虽说奇兵宜精不宜多,但我们只有200多人,200多人,对上4-5000人,而且还是攻方,你要知道,攻方往往需要十倍于守方的兵力,才能赢下战斗。而我们的人,还要分散去保护公主……” 他们最精锐的年兽已派出去,现下想召集回来已无可能,黑凰军现下还有200多人,且都参加过猎杀彭啸虎以少胜多的生死战,战斗经验丰富,但纵是如此,这样兵力亦太少了。 而青少麟他们就是将黑凰军、镖局,还有铸造兵器的雷部以及一些水兵,全算上,亦不过600多人。 本来铁血诛奸盟可以联合行动,但这次是秘密行动,若告诉他们,万一有人泄露情报给明阳,那后果不堪设想,只能靠他们自己。 风云会和他们一起战斗过,生死与共,武一刀他们值得信任,可以一并参与行动。 但纵是风云会加入,仍是兵力悬殊。 更何况,如同江春年所说,他们是攻方,而敌人已在岛上,布下天罗地网、铁桶防御,就等他们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而问题在于,他们不得不攻! 黑凰军一现世,武三泰和石曜都容不下他们。 若给时间黑凰军壮大起来,那就不好收拾了。 所以除非他们攻下自在岛,暂得容身之所,然后开辟黄金航道,积蓄力量,回攻京师。 而明阳正以逸待劳,坐等他们攻上门来。 江春年继续道:“这计虽出奇不意,但现在我们实是难以取胜,公主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万死难赎了。” 青少麟淡淡道:“江叔,你只想着护着公主,但现在,我们已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向死而生,每个人都不例外,连公主也不例外,你若将公主从死亡边缘隔开,置于安全地带,不与兵士同生共死,则黑凰军不日将灰飞烟灭。” 江春年赤红脸,恼怒叫道:“那你说怎么办,怎么攻下来?” 青少麟自袋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紫色瓷壶,轻声道:“这是天香教的紫烟壶,内中毒烟,闻之即倒,昏迷不醒,人兽亦然。” 江春年、葛长辉等人耸然动容,齐齐盯着青少麟手中紫壶,葛长辉道:“你意思是……迷昏悬崖上成千上万的蝙蝠?” “嗯。没了放哨的蝙蝠,我们从西北两面悬崖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攻进去,依次毒倒东面、南面阵地的敌人,自在岛就是我们的了。” 众人面面相觑,铁玄目瞪口呆道:“就这么简单?” 江春年一掌拍在地图上,道:“除非我们能除掉这三座了望高塔,这三塔警戒全岛,互相照看,我们要除去塔上的人,否则无论哪一面,一有异动,全岛皆知。” 三座高塔,一座西北方,一座在东,一座在南,监视各方动静,同时,又相互提灯照看,哪座塔一个时辰内未提灯,另两塔则吹螺示警。 只要将这三塔打掉,没了示警,东、南面的海盗任由他们宰割! 铁石道:“那明阳呢?还有其下四大高手……若是惊动他们,我们偷袭一计,就功败垂成了。” 江春年呼了口气,道:“这点应该不用担心,本来熊魂、马化龙他们是每夜巡逻,但只要公主救援袁笑哀这事传遍天下,明阳他们就会像看戏一样,坐等看武三泰、石曜怎么追杀公主,看我们怎么火拼,那些人是没么积极巡夜的,我估着,阵地上那会,大家正饮酒寻欢作乐。” 他曾是御前侍卫统领,深知巡逻摸鱼秘诀。 “那么说,江大爷,我们以公主为饵,暗渡陈仓、声东击西这种忤逆之计,您是同意了?”青少麟道。 江春年瞪着青少麟道:“他妈的,臭小子,你要不把自在岛拿下,老子就拿你开铡。” 第34章 进击自在岛 第二天,姬夜香果然带着上百精英急驰而至。 江春年他们看到青少麟果然叫来了天香教这样的强援,心中大定。 江湖中人最不想惹的门派之中,必有天香教。 天香教用毒精妙,使人防不胜防,且毒性猛烈,非死即伤。 幸得他们隐居边疆,不常在江湖走动,才没引发轩然大波。 现下,他们终于决定出山,却是帮助青少麟,对付明阳。 铁氏兄弟一脸猥琐看着青少麟,“兄弟,厉害啊,苗疆女人都给你搞定了。”铁石嘿嘿笑道。 青少麟翻着白眼摇着头从他们身边走开了。 铁石望着他哥,有点发慌,“怎么,我说得太过分了?”铁玄装出一脸厌恶的样子,“你说得真龌龊。” 闵虹从他们中间走过,板着脸道:“我听说天香教有种毒药,人还在睡梦中,舌头就无声无息连根断掉,这人生生的在梦中被舌头呛死。这种毒好像叫嚼舌根……你千万莫要被姬教主听到刚才的话。” 铁玄兄弟连忙捂住嘴。 天香教众一夜劳累,葛长辉安排他们去休息,教主姬夜香带着一女子黄瑛、巴图和青少麟他们会商攻岛行动。 听闻青少麟要用毒紫烟来昏迷蝙蝠,“可行不?”青少麟还得征询下用毒大师的意见。 姬夜香格格娇笑道:“当然,要是紫烟连这些臭蝙蝠都毒不倒,那还算什么天下第一毒烟。” 将这毒烟命为紫烟,是他们纪念卫紫烟的方式之一。 黄瑛在一旁道:“虽然只要几壶的剂量就能将它们毒死毒昏,只是这些蝙蝠倒挂在悬崖上,崖上海风猛烈,怎么放毒,是个问题。” “放心,我有办法。”青少麟笃定道。 葛长辉道:“那三塔,不知道教主可有什么妙策对付?” 姬夜香道:“三个小小的高塔,不用多虑。”她看着青少麟道:“只能要上得悬崖,敌在明,我们在暗,多少人我们都能对付。” 巴图亦拍着青少麟肩膀,露出一个你放心交给我们的表情。 众人一听心下大定,江春年脸上笑开花。 “只是……我担心一个人。”姬夜香缓缓道。 “明阳?”青少麟道。 “是。”姬夜香脸色严峻,道:“明阳是天下有数高手,可不是靠毒药能毒倒的,他一旦发怒,若没人制住他,情势就难预料了。” 青少麟“嗯”了一声,道:“你放心,明阳交给我。” 姬夜香讶然望着他。 青少麟拿出一个紫烟毒壶,手一握,“喀”的一声抓碎,紫色烟雾立自他掌中向外飞散。 场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立时纵身后跃,姬夜香失声叫道:“你做什么!”她右手一晃,手指已夹出一龙眼大小黄色药丸,正要吞入口中,却见青少麟仰天深深长长的一吸,将紫烟全数吸入口鼻中。 姬夜香、黄瑛、巴图三人面色惊骇的看着他。 青少麟脸色转紫,但瞬时之间,脸色又复平常,他走到窗口边,细细缓缓的吐出淡淡的烟雾,十数丈外,正在练武场操练的数十名黑凰军兵士,立时软软倒下,青少麟走出屋外,抬头对着天空,猛地“哇”一声,将腹中烟雾全数喷出。 只见空中扑扑扑直落下数十只飞鸟。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毒果然了得,事态过大,我不得不试一下,不好意思,还烦请教主救醒那些兄弟。”青少麟道,他转向葛长辉道:“帮我跟兄弟们说声抱歉,每人赏银100两。” 闵虹一脸震惊的看着青少麟,她张口欲说,终是叹了口气,和黄瑛一道跑出去救醒那些被毒倒的兵士。 姬夜香扑上来,伸出手仔细摸着青少麟的脸,翻看着他的眼皮,舌头,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你一点毒也没中……” 她这番拨弄看得江春年咳声连连,铁玄、铁石眼睛圆瞪,只有葛长辉像没看到一般,神色淡然,青少麟呜呜不清说道:“我是不会中毒的……” “好啊,你瞒我那么多事,一点没说。”姬夜香娇嗔道,“你快交待清楚。” 那声音酥得铁玄、铁石差点坐倒在地。 巴图嘻嘻笑地看着青少麟,一副看你怎么死的样子。 “那不是没时间嘛。”青少麟忙道,“晚上喝酒再详细向教主汇报。” 有了天香教的毒紫烟相助,江春年他们信心大增,江春年指着地图的城堡道:“这是明阳和岛内众头领居住之地,若我们能无声无息夺下东、南面这些阵地,将红衣大炮炮口调转对准城堡,我保证能将他们炸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那些能逃出城堡的人,再赏他们雷神火炮……” 姬夜香插口道:“还有碧血箭,天阴针,中者立毙。” 江春年马上道:“对对,这样一来,我想,城堡的人,也死得七七八八了,除了明阳还有几个头领外……” 闵虹不忍道:“城堡里的还有很多妇孺……这些人都不会武功,这也要杀?” 众人面面相觑,江春年咳了一声,道:“这是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现在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偷袭并一击毙命,若我们还手下容情,等他们喘过气来,死的就是我们了。” 闵虹盯着青少麟,“你也这样想?你也想杀光堡里的人?一个不留?” 青少麟看着闵虹,他本想点头,劝说闵虹,战争就是要死人的,若换过明阳,他亦会杀光这里每一个人,绝不会放过任何妇孺——但这些话,在闵虹的目光下,他完全讲不出来。 那目光似乎在期待,期待青少麟给出不一样的答案,又似乎在担心,担心眼前的人已变得冷酷无情。 青少麟张了张口,终改口对江春年道:“那开炮前,能不能给他们个机会,如果他们肯投降,我们就不开炮……” 江春年急道:“你这样,他们会看破你的弱点,会假装派些妇孺出来投降的,那到时候我们打不打?不打的话,他们冲破我们防线,一逼近我们,我们就麻烦了!” 葛长辉亦道:“我同意江爷的说法,我们无法知道城中有什么人,有什么兵械,我们不先发制人,那战果就难以预料了。” 姬夜香亦定定看着青少麟,缓缓摇头。 青少麟闭上眼,他感觉,无论选哪一边,结果都重如泰山般压在他身上。 众人都紧紧盯着他,静候他的决定,室内针落可闻。 青少麟开口道:“给我个机会,我约明阳决斗,如果他应战,就停下炮击,如果他拒绝,那就开火吧。” 众人皆沉默下来,若然战时局面真的如此占优,再让青少麟独战明阳,万一输了呢,那不是全盘皆输? 青少麟笑道:“怎么,觉得我打不过明阳?” 明阳雄霸东南十数年,江湖公认的天下有数高手,青少麟虽然已算青年一辈名头最响高手之一,但要说能击败明阳,没人有这信心 唯有闵虹道:“我信你,你一定不会让那些人无辜死去。” 青少麟感激的望向她,所有人都不信,但有人坚定撑你的感觉真是挺好。 他对江春年道:“放心,我知道这一战有多重要,要不赢即战死!” 他举起两指,指尖冒出光芒,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所过之处,屋顶至墙根,竟然分成两半。 众人眼睛都愣住了。 连青少麟愣住了。 想不到,经过郭惊神的传道解惑,真气虽然没提升多少,但他对真气的运用,的确更得心应手。 这一指威力如此大,实是已不输江湖最犀利的指法:“玄天指”。 扔下一屋子愣在原地的人,青少麟竟然穿过墙壁,留下一人形墙洞,就这么走了。 江春年看着头顶屋顶裂开的缺口,阳光从中落下,照在他脸上,他道:“真是很厉害,但要说就此能稳赢明阳……并不一定。” 姬夜香道:“明阳为当今世上顶尖高手,没有人敢说一定能赢他,战斗输赢,并非只是看谁武技强弱、内力高低,还要看,你为何而战的决心。” 闵虹目光落在青少麟背影上,道:“自我识得此人起,他一直在拼命为他人而战,他不会输的。” 姬夜香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格格笑道:“姐姐说得对,我们只需要把战场打扫干净,交给他就行。” 江春年看着这两美女,只能叹气苦笑。 跟女人讲道理,并没什么用。 “你是军师,你怎么说?”他转向葛长辉。 “啥也不用说。”葛长辉拍着他肩膀,“老大既然发话了,我们只能听着。” 江春年瞪着葛长辉无语了,这没道理的理由倒也充分,谁叫青少麟是黑凰军第一战神呢。 “我们只需要作好准备工作就行。”葛长辉说。 余下的准备工作甚是繁琐,他们要准备攀崖的长索、弹药,垒出如同明阳岛的地形、高塔,演练进攻。 黑凰军精兵250人,再加上100天香教众,还有风云会22人。 武一刀不敢通知太多的人,风云会这么多年,就算没朝廷的内奸,但万一有其他势力的人亦潜入其中,就难办了,所以他只叫了最心腹的人。 武一刀没想到,天香教竟然会入世帮助黑凰军。 姬夜香只是淡淡回复他,“大变在即,谁亦不能置身事外,我们要把握主动权,做出有利的抉择。” 武一刀哈哈大笑:“那太好了,没想到还有和天香教再度并肩作战的机会。有你们在,难怪黑凰军这么有信心,青少这小子真有运气啊。” 姬夜香格格笑道:“武爷要是获得紫虚神龙青睐,我们也会全力相助风云会。” 武一刀叹道:“一切皆因果啊。” 他亦没想到,自己受伤竟然会引出天香教入世相助黑凰军,难道这就是公主的天命? 有天香教相助,自在岛之战就大有希望了。 紫毒雾是他们最大杀器,一旦将明阳数千人毒倒,战局就基本定了。 如果一切顺利,就只有攻城战了。 自在岛的城堡里有上千人,多是岛上海盗家眷。 还有明阳等一众自在岛统领。 岛主和他的四大金刚、十八罗汉都在那里。 他们会大意的,他们没想到,公主受追杀、危在旦夕之际,黑凰军竟然会进军他们。 绝对没人能想到。 这是黑凰军唯一的机会。 他们将手持雷神炮在城外埋伏,任何人从里面出来,都将毫不犹豫的击杀。 他们有34门雷神炮。 再加上他们缴获的红衣大炮,他们有可以暂时压制城堡的火力。 青少麟没想到,雷小过竟然造出了34门雷神炮,这进度比预想还多一点。 但令他惊讶的是,雷小过竟然不见人影。 “他……”铁玄吞吞吐吐。 铁石硬着头皮道:“他去追公主去了。” “什么?”青少麟有点发蒙。 “咳……知道公主独自去救袁笑哀,他就带走一门雷神炮,孤身只影要去保护她,救她回来。”铁玄道。 “幸得他尽心教导,我们总算还能继续造出炮来。只是,速度就慢上许多了。” “这小子……”青少麟摇头苦笑,“果然呢……” “江爷下令封锁了他擅自离开的消息,目前只有我们雷部的人知道。” “福禄寿他们带领年兽去,不只要将公主平安带回,亦要将大雷这家伙完好的带回来。”铁石道。 若是雷小过死了,那对他们黑凰军实是最大的损失。 青少麟大感头痛,这些家伙真是小孩子啊,一点不冷静。 他没想到,自己亦没好上多少。 这天午后当赖振威策马直闯东海镖局总局,还未下马,青少麟就从内堂冲出来,一把将他揪起来,急问:“怎么样,她怎么说?” 赖振威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主持说……知道了。别的什么也没说,我就赶回来了。” “好极!”青少麟大吼一声,哪还有半分冷静。 有了郭惊神的承诺,公主无恙了,他终能放心全力以赴对付明阳。 而在黑凰军演练的两天中,公主独救袁笑哀的消息终被“泄露”,迅速传遍整个江湖,整个国家。 就像一只幼鹿突然闯入一片草原,草原上的狮子、猎豹、野狗等猎食者,都蠢蠢欲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青少麟、武一刀、姬夜香他们率领数百精英,立时坐上早已备好的快船,直扑自在岛。 第35章 崖上之人 午夜,青少麟他们换乘数十艘小艇,终于抵达自在岛西北面悬崖。 他们本以为会碰到自在岛四周巡逻的船只,哪想到这些海盗的松散,实是超乎他们的想象。 他们无惊无险、无声无息到达悬崖下的海滩。 这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整个崖壁悬于海面百丈之上,深入里面数百丈才抵岸滩。 海水到这已由蓝变黑,空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粪臭味,岸滩上堆满厚厚的黑色粪便。 众人抬头望去,海面上空百丈的悬崖,似猛张的宏巨兽口,崖壁石刺林立,挂满密密麻麻一串又一串的蝙蝠,足有百万之众,望去令人毛骨悚然。 难怪自在岛的人丝毫不担心这面的防御,这蝙蝠数量实是太过惊人了,不但多,而且不是寻常蝙蝠,每只都像鹅一般大,实是怪异之极。 现时夜深,这的蝙蝠却大多静挂不动,突然之间,十几只大蝙蝠从空中直扑海面,两三尺长的翅膀在波浪间猛烈挥舞,待它们再度飞离海面,尖利的爪子竟然抓着不停挣扎的鱼。 原来这悬崖的蝙蝠竟是以吃鱼为生!待潮起鱼涌,百万蝙蝠就会从空中直杀入海中,大快朵颐,现在风平浪静,这些奇异的海蝙蝠正静静挂在悬崖上。 所有人都望向姬夜香,青少麟。 紫烟再毒,要想顷刻之间毫无声息的将这百万大蝙蝠除掉,还是甚难。 姬夜香侧着头望着悬崖上的蝙蝠大军,微微点头,然后拍拍手。 一天香教男弟子自快艇跳到岸上,拿出一铁铲,很快将岸上的蝙蝠粪便铲成五堆,分摆在五个方位,列成一个五星阵。 众人正不明所以,又见他一手拿出一个瓷瓶,在粪便上洒下一些奇怪的液体,另一手则拿出火折子,整堆粪便“哗”的燃烧起来,冒出黄色火焰。 一下间,五星阵上的五堆粪便全点燃了,空中弥散着浓郁的臭味。 姬夜香走到其中一角粪前,她从怀中拿出一个青色瓷瓶,迅速开瓶用尾指轻轻一挑,挑了些粉末落在火焰上,黄火立时变成青色。 她又走向另一角的粪堆前,倒了赤色瓶的奇异粉末,粪堆立时燃起红色火焰。 如是在五星阵绕了一圈,五角的粪堆分别燃起青、赤、蓝、绿、白五色焰火。 做完这一切,姬夜香对青少麟道:“到阵心去。” 青少麟依言站到阵心,他感觉身上满是那些臭蝙蝠令人作呕的粪便气味。 “你可以上去了,它们不会袭击你的。”姬夜香说道。 姬夜香的话,青少麟当然不会怀疑。 他并没有用“嬉龙步”,而是像个普通黑凰军战士一般,走到崖壁下。 崖壁像把数百丈宽的石剑斜插入地,青少麟双手扣着石壁,飞快向上升去,转眼间就来到离地百丈高的蝙蝠聚集地。 由此往上数百丈笔直的崖壁,挂满一层又一层的蝙蝠,挤得没半点空地,青少麟看着这么多的飞兽,他纵是不怕,但仍感觉恶心想吐。 他强忍不适,慢慢爬近它们,心中暗暗祈祷天香教的五星阵有效。 他念头才起,就见随着他不断靠近,他前方一丈外的蝙蝠争先恐后的飞快往四面八方逃跑。 崖下黑凰军惊讶看到,青少麟像是一团黑色的火,他一靠近,蝙蝠们就惊恐向四周逃去,他周围一丈内,没一只蝙蝠敢停留,待他离远些,蝙蝠们才敢重新聚拢起来。 青少麟就这么无惊无险的冲入百万蝙蝠的聚集地。 江春年张着嘴巴道:“姬教主,这到底是……” 姬夜香略得意道:“对付这些畜牲,并不一定要杀了它们。只需让它们害怕就是。这些粪便气味会让它们以为我们也是一样的飞鼠,但我们在其中加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姬夜香咯咯笑道:“你们最害怕我们苗人什么……” “蛊毒!”江春年微变色道。 “不但人怕,就连这些畜牲也知道身上有蛊的飞鼠,不好惹。”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五星阵,是将毒蛊味道贯到他们身上。 黑凰军等人马上上岸列队穿过五星阵心,人人变得和蝙蝠一样,臭气熏天。 他们攀上崖壁,手足抵着石缝,慢慢朝蝙蝠群爬去,蝙蝠们小心腾挪着闪躲这些入侵的“同类”。 江春年他们都是高手,自是无惧悬崖之危,且青少麟已先一步在石壁上用十指生生抠出一个个小洞,方便他们爬升。 黑凰军、天香教、风云会数百人就这么混在大群巨蝠中,沿着崖壁不断向上攀爬,即使有人在崖顶值守,但黑暗之中,也极难发现在百万巨蝠中慢慢蠕动的偷袭者。 崖壁高危,海风猛厉,蝠群腥臭作呕,但对他们这些背水一战、一心求胜的战士来说,实不算什么。 他们爬到离悬崖顶还差五六丈停下。 他们要等青少麟的信号。 明阳在悬崖上布置有一队人,万一真有人从悬崖攻上来,这小队人马就会敲锣打鼓的呼喊援兵,同时自崖上扔下滚木、礌石、灰瓶、油锅,消灭入侵者。 只是建岛以来十多年,从来没人从百万蝙蝠的悬崖攻上来,这队人马形同虚设,闲得发慌,虽说最近因防着黑凰军,警戒严了些,但以青少麟的身手,无声无息解决他们,亦不是问题。 但葛长辉、江春年一众人,竟然没见到青少麟的信号。 众人大感疑惑,葛长辉向武一刀作了个手势,这么多人中,武一刀武功最高,由他打头探阵,是最合适的。 武一刀点点头,十指扣着壁石,身子轻轻往上一窜,已到了悬崖边,海风拂耳,他隐隐听到青少麟谈话声。 武一刀瞪圆眼,兵贵神速,尤其现下这时刻,正是要迅雷不及掩耳将敌人全击溃,这小子这当儿,竟然在谈天说地! 狂风中只听青少麟道:“……多谢……” 然后就听到青少麟脚步声向崖边走来,他没打信号,竟然似是邀请客人一般说道:“都上来吧。” 武一刀与葛长辉、江春年、姬夜香等人面面相觑。 这哪像是夜半入侵,这分明夜半作客! 悬崖上面,一定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的确是意想不到,青少麟刚猫到崖上,就看到,漆黑之中,有一人懒洋洋斜卧坐在崖边的石头上,手中提着一酒葫芦,长发飞舞,双眼半开半合,似是醉了一般,正是落拓放荡的自在岛二当家马化龙。 他暗吃一惊,想不到马化龙竟会在此。 他对这人甚是好感,两人曾比试过轻功,青少麟用了点诡计才赢下,马化龙才由此告诉他李唐是石曜的人。 自在岛上,他最不想杀的人,就是马化龙,他甚至想过,今夜黑凰军大胜他一定招降马化龙,降不了亦不杀他。 但万万想不到,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他! 马化龙坐镇这里,那是肯定已想到,他们会由此路偷袭。 但青少麟眼睛掠过悬崖之上的平台,方圆数十丈内,只得他一人。 本应在崖上放哨的那队人马,其有2-30人,但现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好事,但亦不是好事。 青少麟要潜入岛,就得先将马化龙干掉,否则以这人的精明与功力,崖下的人别想安然上来。 马化龙懒洋洋,似是醉意朦胧的斜卧在那。 青少麟听着他的呼吸与心跳,感受他的气息。 他闭上眼,然后缓缓张开。 眼瞳边亮起银色星屑,他打开了“离翳眼”,进入第一层“入微”境界。 仿佛连风也慢下来,青少麟可以透过衣纹起伏,感受到马化龙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肌肉里潜伏的力量。 凭着“奕神剑”刺剑式,青少麟确信自己可以在一式之内,除掉马化龙。 他腰上别着铁玄兄弟打造的“青璇剑”,这剑很新,很利,剑柄握起来甚是舒服。 在马化龙起身之前,长剑会先行刺入他全身力量分布最虚的右胁第三根第四根胁骨空隙。 一击将他打倒。 青少麟盯着他,不除掉这人,他们今晚就寸步难行,夺岛计划就前功尽弃。 他虽不想杀马化龙,但难道就因为自己一时的心软,影响了整个计划,陷这么多人于危险中? 但就样杀死一条爽直大汉? 青少麟突然不知道如何选择了,他似乎分成了两个人。 一个理智而残酷,告诉他应该立杀此人,另一个重情心软,要饶此人一命。 他从郭惊神那学到了惊天的武技,但他忘了请教郭惊神,遇到这种情况应如何做? 郭惊神为了宝藏,能毫不犹豫的将所有人都杀了么? 青少麟再一次的闭上眼,他决定信任他的感觉,他突然松开剑柄,走上崖顶,径直说道:“马兄好闲情雅致,竟然在此赏月!” 马化龙双眼猛地睁开,身子一下子坐直,死死瞪着青少麟说道:“你果然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青少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马化龙,他自以为无人看破的计划,竟然会被眼前这醉眼朦胧的家伙识破!还是这家伙只是在说大话! 马化龙懒懒的爬起来,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眯着眼道:“人人都以为,公主危难,你们无暇来袭,但我知道,你一定来,因为你想赢,我们上次在海边比试过,我见过你的眼神……你就是那种人,越不可能的事,你越想试试。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马化龙眯着的双眼,厉芒闪烁,他声音似一把刀似的,划破青少麟心茧,直露出跳动的心房。 青少麟双目似剑,直刺马化龙,“既然你猜到了,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马化龙直直看着青少麟,两人就这么互相对望,目光如刀剑相撞。 最终马化龙开口道:“你为什么没杀石曜?” “你想我杀石曜?” “否则我为什么要把李唐来由告诉你。”马化龙淡淡道。 这家伙,难道当时竟然是故意输给我?青少麟不由得又细细打量马化龙一番,道:“你还没答我问题,你们不是要和石曜联手么?为什么你想他死?” 马化龙目不转睛看着青少麟,道:“那还不明显么,石曜狼子野心,哪能容下我们。” “所以你想借我的手杀石曜,破坏明阳与石曜的结盟?” 马化龙叹了口气,“可惜,你没下手,安西王命不该绝。” “马兄在这秘密守我,又不上报明阳,马兄是想……”青少麟目光炯炯看着马化龙。 马化龙走到崖边,望着崖下黑沉沉的大海,道:“将军他欲望太大,早晚会将我们都拖入深渊。” 他转头望着青少麟,“我们可以帮你拿下自在岛,但你要帮我们拿下吕宋岛。” “你们?你们要背叛明阳?”青少麟逼视马化龙,“为什么?”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马化龙又提起葫芦喝了一口,继续道:“将军想趁公主、安西王、武皇三方混战之际,联手安西王,扩充势力,适时称霸天下,但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安西王利用我们扼杀你们后,肯定会将我们连皮带骨吞掉。” “你们大可以说服明阳。”青少麟道。 马化龙摇头苦笑道:“当人人都称赞夸奖你,没一个人敢反对你,你慢慢就会以为自己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将军觉得,只要他领着我们登陆杀向京城,不论石曜还是武三泰,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爷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明阳竟然猖狂到这等地步,倒是出乎青少麟意料之外。 “所以,称霸天下,是条死路。而退守自在岛,称霸一方,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将来无论谁做皇帝,都要收复自在岛,海盗再强,亦不过是海面的泡沫,终会覆没,而且,我们结下太多仇恨,这片大海已没有我们容身之处,趁着我们还有筹码,是时候作出改变了。” 马化龙继续道:“吕宋岛远离中原,我们到那,大可重新开始。” 青少麟道:“我听说,吕宋岛可比自在岛大得多。” 马化龙道:“虽大,却对你们没有用,离玄朝国土太远,相反,我们若占了吕宋岛,以后你们黄金航路上,就有自己人了,这交易对你们百利无一害。” 确是如此,青少麟才不在意那什么吕宋岛,他连这岛在哪都不知道,只听江春年介绍东南航道的时候提及过,这么远的岛,又不是自己的,大方承诺给他们又如何。 “你们有多少人?”青少麟问道。 “不多,但也不少。”马化龙道。 “马兄这时候还藏着掖着,我们还怎么联盟?”青少麟不满道。 马化龙瞄了青少麟一眼,道:“青兄,这可怪不得我,没人看好你们,我们几千人据岛而守,有天险要塞,你们有多少人?怎么打?你们来攻这岛,简直以卵击石。” “所以我们才来了。” 马化龙点头道:“所以,我才会在此恭候青兄。但青兄敢来,并不意味着青兄能胜利。”他指着东、南面的火光,“那还有三四千人,配有火枪火炮,将军的王城之内,还有500多精锐近卫军。”他亦同样逼视青少麟,“青兄可还有信心?” “马兄,我可以信任你么?你该不会是想借此获悉我们的计划吧?”青少麟盯着马化龙的眼睛淡淡道。 “要是这样,我大可以长啸一声,将青兄今晚秘密侵入传遍全岛。”马化龙亦直接道。 “你可以试试。”青少麟拍了拍手中的剑。 马化龙半眯着眼看着青少麟,对方全身松懈,无有防守,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但他直觉自己像是站在深不可测的深渊上,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深渊吞噬。 这少年功力更涨了! “我们并不是敌人。”马化龙摸出一张淡黄草纸,递给青少麟。 纸上画的是自在岛的全貎图,比江春年那详细得多,有东、南面驻兵的人数、营房位置,还详细标出城堡内军械营、积谷仓,将军王府、军策府等要处,甚至还标出了紧急避险的出城地道,地道的出口在岛北面偏僻处,若青少麟他们包围城堡,敌人会潜出地道反过来将他们包围。 形势会瞬间逆转。 幸好有这地图,否则青少麟简直不敢想像那时的场景。 “我已将这崖上的人,都遣去别处了,我只能做到这步了,若青兄有胜机,我们自会内应配合,否则……我们的合盟,自会作废。”马化龙坦率道。 青少麟皱眉道:“但若是我们大胜在握,又何必需要你们?” 马化龙深深望了青少麟一眼,道:“青兄年少无畏,我很是佩服,但以我的经验,无论你如何确信你能胜利,最好不要拒绝内应的策应,尤其当你的敌人这么强大,将军可不是一个你随便能击倒的人。” 这是变着法儿骂他年纪没经验啊,也罢,有内应好过没内应,青少麟从腰间拿出三个紫烟壶,递给马化龙,道:“这毒烟闻之即倒,也许你会用得上。” 马化龙神色平静,接过壶道:“既然青兄赠此厚礼,小弟当有所回报,亦为表明心迹。”他指了指前方那三座了望高塔道:“这三塔的哨眼,就由小弟帮你们摘去。” 青少麟心下大喜,虽说这三塔难不倒他们,但处理起来,肯定没马化龙方便。 “多谢马兄。但还有最后一个件事,我想知道你的想法。”青少麟道。 马化龙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道:“青兄,狮子搏兔,尚尽全力,更何况将军此等百兽之王,我们没有余地。自在岛数千人生死存活,就在今夜。我静候青兄敲响战斗的锣鼓。”马化龙抱拳行礼,面向青少麟,身子突然向后急退,一下子间人已在一里开外。 这人的轻功果然不愧东海第一。 但相较轻功,此人目光更是狠辣。 自在岛的二岛主,为了全岛人的性命前程,已决心背刺明阳了。 明阳啊,今夜就是你最后一夜!青少麟转过身,直接叫人上崖。 决战终于开始了。 第36章 一招制敌 三座高塔上的哨兵都倒下了,马化龙果然说到做到。 青少麟他们立时派上自己的人,冒充哨兵,只要不时发出巡察的信号,就没人知道他们已被替换。 而马化龙地图描绘隐秘的地道出口,亦被他们找到了,这亦证实了地图的真实性。 但葛长辉、江春年他们始终怀疑马化龙的背叛。 “那他为什么不警告全岛我们入侵了?”姬夜香道。 “因为他怕青少杀了他。”葛长辉道。 “但现在也没有人来围攻我们啊?”闵虹道。 “也许他们埋伏在陷阱里等我们入网。”江春年道。 武一刀望着青少麟道:“你信马化龙?” “他说这些事的时候,眼瞳、呼吸、皮肤冷热、汗粒都没剧烈变化,内息也没急速运行至足部,既没要逃,也没要战的意思,”青少麟道,“所以,他的话,应该是真的。” 众人都惊愕望着青少麟,武一刀瞪圆眼喃喃道:“这小子难道已到‘众微皆现’之境!” 根据马化龙地图所标,东面有1060人,而南面的敌人最多,2571人,合计不到四千人,并没有情报所说的五六千人,看来除了自在岛本身的人,明阳所能聚集的海盗也没那么多。 但这么多人,对付黑凰军足够了,事实上,明阳已很看得起黑凰军、青少麟他们了,若不是他们战绩彪悍,竟然在成百上千白虎军之中,直取彭啸虎首级,他根本懒得鸟黑凰军那小小人马。 现在这么多人,还备了火枪、火炮,倚仗岛上的工事,他们根本不信黑凰军会蠢得自寻死路。 所以东、南面守军竟然半夜还燃着篝火,在那欢歌跳舞、喝酒斗殴,直看得江春年、姬夜香他们目瞪口呆。 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会是自在岛的守军,但对于马化龙他们来说,这种状况,最是正常不过了。 海盗一向如此。 本就野蛮、自由、随性。 但何况知道公主遇险后,心中更认定黑凰军近期不可能攻岛。 “现在怎么办?”伏在石后闵虹问道。 他们三百多人已潜到离东、南面阵地数百丈远的草丛中,本来行动很小心,但看到眼前这景象,他们感觉就算站在半人高的草丛中,也没人会发现他们。 因为东、南守军正在对阵比武。 千人围着一堆篝火,中间站着两个人。 其中那熊一般高大威武的人青少麟、江春年都认得,正是当初在铁血黄沙中与莫远比武的熊魂。 此刻他正将那见之难忘的铁锈四爪锚背在肩上,嚣张的指着对面的人道:“王卫,你敢不敢,若你输了,你们铁泣岛就归顺我们自在岛,你以后少在我面面支支歪歪。” 对面站的是一个干瘦黝黑的男人,这人瘦得皮肉堪堪包住骨头,他干枯的黑手上却抓着一对大如西瓜的铁瓜锤,他叫道:“熊魂,你若输了呢?” 这么瘦的人,却声如洪钟,震得篝火劈啪乱响。 熊魂大笑:“若我输给你,我磕头给你叫爹。” 王卫道:“老子才不要你这么个不屑子,若是你输了……”他眼睛亮如篝火,提起铁瓜锤指向熊魂,“你就把你发现的那海底坟墓位置告诉我,怎么样?” 熊魂脸色一变,叫道:“哪有什么神墓……” 王卫嘿的一声,道:“神墓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熊魂大怒,举起船锚当头向王卫抡下。 王卫竟然毫不退让,双手举起西瓜大的双锤,直向着船锚砸去。 “铮!”的大响,强烈碰撞爆出满天火星,声音震得四周的人都捂耳不止,一旁的篝火竟然被气浪震得溅射四处。 熊魂、王卫各自退后数步,这才发现,两人刚才所立沙滩,竟然被碰撞“炸”出一个大坑。 熊魂抹去嘴角泌出的血,大声喝道:“痛快!” 王卫亦脸色一变,只是他脸色黝黑,没人能看出来,他想不到熊魂这厮竟然能架住他这铁瓜合击,这一击纵是千斤大石,亦被他打成碎末。 两人正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见熊魂又舞动铁锚横扫过来,劲风挟裹无数沙粒,旁边的篝火完全被这一锚扫得全飞散开去,焰火未落地已被劲风扑熄。 声势慑人! 王卫一声不吭,睁大双眼,抿着嘴唇,挥动铁瓜锤如两团黑气,生生撞上那铁锚。 又一声巨响,震得场中的人脸生痛,耳被撕裂一般,众人慌得在地连滚带爬,直逃出十数丈才回过去头,场中熊、王两人“铮铮”“锵锵”打得直是地裂山崩一般, 铁锚与瓜锤都是重兵器,重器相撞,震得地面开裂,劲风撕脸,地上的火全熄了,只有天上的星光,仍在清冷的照耀着这场比武。 滩上的海盗见两人斗得如此凶狠猛厉,都情不禁的大声拍手叫好。 铁血黄沙的比试因黑凰军攻岛的威胁已停大半月,现下他们总算能再次燃起激情。 两人越打越起劲,由沙滩一路打到礁石堆,打得礁石断裂,烟尘滚滚,之后竟然一步一步自海滩上,打入大海之中,直到波浪没过他们的头颅,仍没有停手,激得海浪飙起十几丈。 两千多人挤在海滩,看着黑呼呼的海水,哪还见人影,有人叫道:“太黑了……火呢……”就见旁边有人点燃一个火把,接着隔三、五丈又点燃一个,接二连三,一个个火把亮起,点燃整个海难。 这些火把烈烈燃烧,奇怪的是,黄色的火焰竟然掺杂着一抹妖艳的紫色。 总有人反应过来,指着手持火把的黑衣人叫道:“你们……这些家伙是谁?” “咦……喂,是你们铁泣岛的人吗?” “我还以为是你们自在岛的呢……” 终于有人看到这些黑衣人袖口处,绣着一头火焰凤凰,立时惊叫起来:“他妈的,这些家伙,是黑凰军!” 就在这时,只见一人身子晃了晃,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像是传染一样,他身旁的人亦倒栽葱一般,一个个倒在地上,只听“扑扑”声响个不停,海滩上的人,大片大片倒下。 数十息之间,整片大海滩,密密麻麻,倒满两三千人! 这样的情形,连手持火把的黑凰军都感觉到毛骨悚然。 并不是所有人都聚在海滩篝火看熊、王比试,但那些在角落喝酒、睡觉的人,都被姬夜香带着天香教的人,迅速无声的清理掉。 除了毒烟,他们还有天阴针、碧血箭,中者必死。 竟然没有任何争斗、反抗,他们就将东、南面的三千多守军全部毒倒了! 除了这些海盗大意、任性外,实是天香教毒力非凡。 难怪天香教会被江湖视为禁忌门派之一。 大海中突然爆起一道水桶粗水柱,跟着岸边海水竟然被无形的力量分开,现出熊、王两人身影,只见两人站在海底,手上的铁锚与铁瓜双锤架在一起,发出激烈的滋滋声,巨大的力量竟然将海水都暂时激荡开来。 巨量的海水哗啦啦倒灌回缺口,但瞬时之间,熊魂、王卫两人已看到岸上的惊变,他们的手足竟然全都倒下了! 两人悚然一惊,齐齐掠出海底,直扑岸上的黑凰军,铁锚、铁瓜锤猛烈挥出。 岸上的黑凰军骇然失色,重兵器未击至,巨大的战风似要将他们身子撕裂。 他们没想到海中的熊、王两人竟然没闻到毒烟,没被毒倒。 铁锚、瓜锤带起剧烈的风将一大片毒烟火把都熄灭了。 劲风中心的十数人一步不退,咬牙瞪着在眼前放大的铁锚、瓜锤。 手上的血劫刀已来不及挥出,就算打出,也不可能抵挡得了那巨大的船锚、瓜锤。 被这种重兵器一碰即死。 但他们坚信自己不会死。 因为他们有一个守护神。 一个年纪如他们一般年轻的神只。 果然,右边的铁锚、左边的铁瓜锤离他们脸上还有一尺,两只手犹如从虚空中伸出,一掌击在铁锚、瓜锤上! 一股龙象之力撞得熊魂、王卫胸口一闷,手臂酸软,手上巨大的铁锚、铁瓜锤立时倒冲,向他们胸口撞去。 两人大吃一惊,张嘴喷出大口鲜血,胸口气息一畅,劲至双臂,连忙接住铁锚瓜锤,身子不由自主连退五六步! 他们定睛一看,眼前已站着一冷峻少年,熊魂惊怒道:“是你!” 青少麟左手抽出“青璇剑”,指熊、王两人道:“我们赌一场,我要是一招击不倒你们,我就放过你俩,要是侥幸胜了。”他指着王卫道:“你们铁泣岛以后就跟我们混。”又指着熊魂道:“至于你,你可要带我们去找那什么海底神墓!” 熊王两人如挨一掌,感觉胸口一窒,跟着勃然大怒,眼前这少年竟敢如此小瞧他们! 王卫冷冷道:“赌,但你若一招击不倒我,我就带我们兄弟离开。” 熊魂怒道:“要赌就赌大点,小子,你若输了,就把脑袋给老子砍下来,你敢不敢?不敢就滚下岛去!” 岸上的姬夜香、葛长辉等人大惊,武一刀抱着岩黑碎仙刀淡然站在一侧,他已预料到青少麟的答案。 “好。”青少麟果然毫不退缩。 熊魂、王卫对望一眼,两人久经沙场,经验丰富,青少麟刚才那一掌就令他们受伤,确是功力非凡,真有可能一招击倒两人。 但是,他一招能同时击倒两人么? 王卫长吸一口气,身体更瘦、脸庞更黑了,他双手一振,握紧手上铁瓜锤,一个斜身趋近青少麟,双手挥动双锤,整个身子急旋起来,巨大的铁瓜锤如黑色龙卷风一 般直向青少麟卷去。 这一招是最强的进攻,亦是最强的防守。 那小子断不可能一招击倒他。 熊魂亦同时动了。 他绕到青少麟右侧,手中四锚爪船锚在空中急旋如飞轮,他全力一掌打把柄上,船锚如一柄巨大的长枪,呼啸着向青少麟整个人刺去! 只要被这船锚沾上半星,人就会被打成肉浆! 同时,熊魂疾追在飞转的船锚后,大半身全被飞旋的船锚护住。 青少麟要想一招打倒他,那是不可能的! 两人同时出击,而且,用的几乎同是既防御,又进攻的狠招! 既能很好的防护自己,避免青少麟一击必杀,但同时又能击倒青少麟。 两大高手如此攻势、守势,才不信会被青少麟一招击倒。 就连武一刀都露出担心的神色。 若是他,他就以硬碰硬,碎仙刀硬破船锚、瓜锤! 但重兵如此硬磕,他亦不肯定自己能一招胜敌!即是赢,恐怕亦是惨胜,而王、熊两人就不一定能活下来了。 青少麟呢?他如何出招? 海滩上所有黑凰军们都相信青少麟能赢,但敌手如此强横,要一招内击倒他们,实是太难了! “难道会输?”所有人心里都冒出这念头。 这念头才刚冒芽,就听“卡”的一声大响,熊魂的船锚竟然击在王卫的龙旋锤上! 两把大铁锤冲天飞起,远远掉入海中,而船锚则急旋着向岸上的黑凰军撞去,武一刀“嗖”的闪至铁锚前方,黑岩般的碎仙刀猛地劈在船锚上,船锚一下子分成两半,掉在地上。 熊魂一下子跪倒在海滩上,王卫整个人抛上空中,狂喷鲜血,整个人倒跌入大海中。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唯武一刀才看清青少麟的动作,只见他就这么提剑刺向熊魂。 剑奇迹般穿过飞转如轮的四爪船锚,刺在熊魂的右手虎口,熊魂全身一震,全身力气像被这一剑抽空一般,一下子跪倒在地。 然后那剑尖竟然凭空弯曲,剑身拍在船锚柄上。 船锚飞旋着撞上王卫的双锤,熊魂本身的力加上青少麟那一剑的劲力,这股巨大无比的力量,震得王卫双手虎口崩血,双锤脱手飞起,而王卫整个人亦被震得飞上半空,喷血跌入大海。 青少麟只一招间,就将两人击溃。 海滩上的人都震住,虽然相信青少麟能做到,但真看到如此场面,所有人仍震惊得不能自已。 没人知道青少麟那一剑是如何刺出的。 那脆弱的剑身是如何洞穿那急剧飞旋的四锚爪? 只有青少麟知道,在“离翳眼”之下,那疾速的锚爪转得如蜗行一般,他使出奕神剑的刺剑式,轻轻松松一剑穿过轮锚,刺在熊魂虎口上,剑尖的剑气一下子将熊魂体内真气击溃。 一招制敌。 这是青少麟第一次对敌使用离翳眼、奕神剑,犀厉如斯! 青少麟轻轻吐了口气,伴着这口气的,是他将巨大的信心吞落肚。 下一个就是你了,明阳。 黑凰军下海将王卫捞起来,王卫一上岸,一边吐水一边向青少麟扑倒下跪,叫道:“王卫服了!以后是您的人了!” 然后他爬起身,冲过去一把揪起软倒在地的熊魂,一掌打在他脸上,叫道:“他妈的,熊魂,快把神墓之地说出来!” 第37章 攻城 “什么神墓?” “传说远古时,东海有一神人,武功文治,威镇十方,统领四海、四夷宾服,命尽后,其族之人将其葬于东海某处,庇佑四海升平、万民安乐。” “熊魂找到了这墓?” “很有可能是……” “很可能?” “所以他还不敢报告将军,想自己再探探,但消息已悄悄传开了。” “墓里有什么?” “传说有神人征服四海用的神器……” “是什么?” “不知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是攻入岛上的将军府,这场战斗,没有击败明阳,就不算胜利。” “那熊魂呢?怎么办?” “那自是迷昏他。” 被紫烟毒昏的人,至少须7天才能醒来。 在毒昏岛上三千多守军后,黑凰军众人都有些松驰起来,王卫告知了神墓的事,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亦无暇理会。 “大哥!我们愿跟随您,打败明阳,攻下自在岛!”王卫跪在沙滩上,伏身叫道,“我们被自在岛欺压实在太久了。” 铁泣岛带来了527人,若这些人加入攻岛,那青少麟他们胜算大增。 王卫跪拜前方只有青少麟,其他人都离青少麟五丈外。 青少麟反倒有些不自在,这是第一次,有年纪比他大的人叫他大哥。 铁玄、铁石嘻嘻笑的看着他,笑他终于有新收“小弟”。 “大哥若担心我叛变,可让姬教主给我下‘金血碧蚕蛊毒’!”王卫说着撕开胸口的衣服,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 “金血碧蚕蛊毒”一旦种下,寄生者不听宿主控制,即被碧蚕蛊一寸一寸吞噬五脏六腑而死,极其惨烈,是天香教最令人生畏的毒物。 姬夜香并不客气,挥了挥手,黄瑛即时走到王卫跟前,一伸手已戴上鹿皮手套,青少麟挥挥手道:“不用了,把铁泣岛人的毒都解了。” 王卫大喜,跪在沙地猛着不停对青少麟磕头,“大哥,我保证我们都听您的!” “别磕了,留点力气打明阳。”青少麟扶王卫起来。 黄瑛立时带人领着王卫将被毒烟迷倒的铁泣岛众盗都唤醒。 没有人质疑青少麟的决定,青少麟已成为他们心中的战神。 铁泣岛一众人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手无寸铁,被数百黑凰军刀刃加身,立时举起手不敢妄动。 慢慢才看清一向桀骜不驯的老大竟然在一少年身旁手贴裤脚恭敬站着,众人面面相觑,甚是不敢相信。 只见那少年走上前来,道:“王岛主说,给你们一个机会,跟我们一起攻打自在岛,打倒明阳,我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我从你们中间走过,若有一人能击中我,我给你们自由,若不能,那你们就把命交给我,跟我一起攻岛,打垮明阳,改变这天地。” 铁泣岛众人再次面面相觑,只见围着他们的黑凰军“乒乒乓乓”抛下一堆刀枪剑戟。 而那少年竟然拿出一布条,扎起双眼,喝道:“捡起你们的兵器!” 众海盗终于确信,他是认真的,忙抢过刀、剑、枪、戟对准青少麟。 青少麟起步一步步向他们走过去。 青少麟这举动,连黑凰军的人都看呆了。 望着这蒙眼少年竟然无畏的走向他们,海盗们的血性终于被挑起,数百人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全数向青少麟攻去。 青少麟“离翳眼”全开,四面八方的动作全都暂缓下来,他就算看不见,亦能清晰感觉到那些刀剑在空中劈斩的气流波动,他使出“嬉龙步”,足不沾地的在数百把纵横交劈的刀剑间隙中从容穿过,行云流水、毫不停滞。 数百名海盗大声喝叱,猛烈挥动手中武器向青少麟斩去,眼看就要劈在他身上,但差之毫厘就被他闪过去。 黑凰军目瞪口呆看着这数百人鸡飞狗跳、吆五喝六、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砍个不停,但青少麟就这么在他们之间,一步步走过,像是鬼影一 般,无论如何斩劈,都没一刀一剑能砍到他身上。 众人砍得大汗淋漓,全身发热,却是越砍越惊,心底越砍越冷,这人就在眼前,却怎么也砍不中刺不着,这人是鬼不成…… 青少麟徐徐在人堆中走了数百步,众海盗们终于崩溃,全都丢下手上刀剑,纷纷伏身跪地叫道:“我们服了……大爷,您叫干啥都行,我们跟您一道打自在岛那帮龟孙子……” 青少麟解下蒙眼布,吁了口气,他终于驯服这群汉子了,有了这群人,再加上他们黑凰军,他们足有800多人,人数已不输将军城内的海贼了。 接下来的行动,就是包围王城,彻底击败明阳。 钱少乐钱少平带着黑凰军迅速将岛上的枪、炮全集起来,一共获得13尊红衣大炮,581枝火枪,还有诸葛连弩166具,无数刀枪棍棒。 青少麟在岩石上摊开马化龙的全岛图,明阳的城堡在岛的另一面。 通往城堡的路上,每百丈就有一个哨站,但这些哨站都形同虚设,靠近东南两面海岸几个哨所的海贼全都去看熊魂与王卫的比试去了。 余下的哨站虽有人在,但已相距甚远,不是喝酒就在睡觉,对这边的惊天巨变一无所知。 葛长辉指着王城前方的土堆道:“我们把12门红衣大炮摆在这里,联同铁泣岛的兄弟们,集合火炮火枪对着城池正门猛轰,逼得他们从地道出来,姬教主带领天香教兄弟姐妹们,还有铁大哥带着雷部,再加一门红衣大炮守住地道出口,若有人出来,全数放倒,一个不留。怎么样?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武一刀突道:“正门有青兄弟够了,我和姬教主去守地道。” 葛长辉点头道:“有武爷坐镇,那我们更安心了。” “那我先去了,你们慢慢跟上来。”青少麟说着身形飘到空中,直向王城飞掠去。 他要先去将路上的哨站都拔除了。 江春年看着青少麟远去的背影,舒了口气道:“明阳终于有人能对付了,但我总有点害怕,这小子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了,那以后还得了……幸得他在我们这头。” 姬夜香格格笑道:“江大爷,说不定他有天闷了,会去我们那头也不定。” 江春年笑眯眯道:“姬教主真会说笑,我们不都是一头的嘛。” 姬夜香悠悠道:“我才不要跟你们一头,你们汉人谁当皇帝啊,到头来都是你杀我,我杀你,我们可没这么多花花肠子跟你们杀来杀去。” 武一刀沉声道:“别想太多,先赢了眼前这仗再说,今晚的事都很顺利,但我们越发要小心谨慎。” 姬夜香道:“大仗就别指望我们了,小仗不在话下,走吧,武爷,我们去那边喝几杯,慢慢消遣消遣。” 有天香教毒烟壶、天阴针、碧血箭等毒物,还有雷部的雷神火炮,再加上武一刀守阵,地道口应能无恙。 葛长辉即行指挥着钱少乐、钱少平他们将一架红衣大炮的四轮车推出来,去地道口布防,为防止轮子触地发出声音,木轮子上都绑了厚厚棉布。 其他人则和铁泣岛众海盗,等青少麟信号,去围攻岛上最坚牢的城堡。 夜凉如水,蛙声如潮。 青少麟转过了几个山坡,穿过一片树林,海岸边的喧闹已被隔绝。 城堡位于北面偏东,在岛的最高坡。 上次他和江春年过来,这通往石堡的路干净得就像西北九月蓝亮无云的天空,只有风和草,现在路上有哨站,有机弩炮台,有乱七八糟的帐篷,有四处丢撒的酒瓶,还有发馊的剩饭剩菜。 这些人日夜值守,以防黑凰军来袭,结果黑凰军还没来到,自己反搞得到处乌烟瘴气、一塌糊涂,令人作呕。 青少麟站在机弩前,抚摸着上面的弓弦,他上一次见到类似这样的东西,还是在紫雾谷,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下他已成长,见识已非当年那个初出江湖初入蛇谷的青少麟可比。 他已看出,明阳所聚的,只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也许他们偷盗抢杀很强,但要说到纪律严明、行军打仗,那就不如葛长辉、江春年了,他们训练的黑凰军英勇无畏、令行即止,这才是军队真正的样子。 所以明阳光有这些机弩,但没适合的人,始终不能发挥作用,这帮家伙终会输。 自己只要将明阳击溃就好。 机弩旁两个喝得醉眼朦胧的海盗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这不速之客,眼前这家伙凭空出现,如鬼灵一般,他们刚要张口,青少麟中指已轻轻弹在他们额头上,两人应声即倒。 青少麟望了一眼远处那宏伟的石堡,微闭上眼,触觉如蛛网一般向四面八方延伸,方园数十丈内,所有哨站明哨,草皮下、树杈上、石头内的暗哨,他们所发出的呼吸声、心跳,如鼓声一般传入他耳中,无有遗漏。 青少麟此刻摩诃龙藏般若神功已突破第6层,他步法“嬉龙步”本已炉火纯青,现下内功如此浑厚,其身法更如鬼魅,他无声潜至这些暗哨、明哨边,将他们一一击昏。 只余下城堡正门前那岗哨了。 但这处岗哨明显不一样。 别的岗哨昏昏欲睡,但此处却有数十把火把熊熊燃烧,照得周围一片通亮,10来个守卫手执长枪,腰别雁刀,身子挺得笔直,只是眼神有些疲倦和不耐烦,站在前方的长官大声喝道:“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你们跟着我,就不能这么拉胯随便,现在给我好好在这守着,一点苍蝇都不能放过去。” 一卫士嘀咕道:“都没人来,装什么装……连将军都没当回事,他摆什么臭架子……” 另一人细声道:“人家刚升官,自然要摆摆威风……” 那长官厉声道:“你们有什么意见,大声说出来。” 一片安静,没人敢再说话。 “牛林,前哨已经有半个时辰没跟我们对接了,你和魏东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用看也知道,他们肯定在睡觉……”那叫牛林的大声回道。 “那就把他们叫起来!我们在打仗,怎能如此玩忽职守!”长官厉声喝道。“快去。” “……”两人不情愿的走出行列,怒踢着草皮走向前面的哨站。 青少麟在暗中已认出那长官,正是上回在门口遇见的蒋清,因为这人很是实诚,别人都去看比武了,他仍在坚守岗位,青少麟还给了这人首阳山上等烟草。 没想到这人升了长官,现在不但作风严谨,还多了几分威严。 自己当初赞赏的人,现在成了麻烦。 青少麟瞄了瞄城头,上次城头并没有守军,但这次来,城头已有守卫值班,三三两两的在闲聊,大多数搂着弓在睡觉。 要处理城门的守卫,就得先清理他们。 城墙高十多丈,青少麟正欲爬上城头去处理守卫,他摸到腰间紫烟壶,改变了主意,他捏破壶嘴,紫烟从壶口飘散到空中,青少麟左掌张开,内力在掌心凝聚,紫色烟雾如水一般流到他掌心,聚成一香瓜大小的紫色圆球。 青少麟又聚气到右手拇指、食指,从紫气球中摘出一团气,搓成一龙眼大小的紫气团,食指一弹,那紫团如铁弹一般,射到城头守卫头顶上方,然后“噗”的一下无声散开。 他一连弹射了十几个紫团,只见刚还低语聊天的城头守卫,慢慢间头一歪,身子一滑,坐倒地上,全中毒昏迷过去。 果然可以这样,用内气包裹毒气,将它们如弹珠般射出,毒人于无形。 自己果然是天才! 此时魏、牛两人才向他藏身处走来,青少麟一下子闪出,从两人中间掠过,肩膀轻轻一撞,已将两人撞昏。 城门的蒋清及其他守卫见此大吃一惊,正要大声叫唤,青少麟如鬼魂一般倏的欺近,只听“啪啪啪”连环数声,除蒋清外所有人都中掌倒伏在地。 蒋清惊愕的望着青少麟,青少麟微微笑道:“蒋兄好。” 蒋清怒道:“好个屁!恨我当日有眼无珠,竟然放你这奸贼过去,今天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从我手上溜过。” 他张口就要怒吼,但发现竟然发不出声来,一团气自口中射入,将他呼喊的气息全冲入他肚内,他惊骇的瞪圆双眼。 青少麟道:“明阳还真不错,还有你这么忠心的人。”他轻轻一掌斩在蒋清颈侧,将其击昏。 然后点燃手中青烛,黑夜中,蜡烛发出鬼火似的幽幽绿光,过得一会,12门红衣大炮,无声息的架在百丈外的山坡上,数百人慢慢潜掩过来,埋伏在城门周边,架好火枪、机弩,只等敌人攻出,火炮、箭雨、毒壶就会雨点般向敌人倾泄而下。 伏击圈已围成,现下,明阳已成瓮中之鳖! 然后又跑出十来人,在城门前十数丈外点燃数十堆柴火,将一堆药块扔进火里,那些药块是天香教混合地穴紫毒烟一起炼化的药膏,它们烧着后,会散发出浓烈的毒烟。 药块的毒性比紫烟壶弱,但胜在烟重雾大,尤其现在,可毒袭整座城池。 火焰烧得噼里啪啦响,毒烟冲天而起,青少麟站在烟后,透过浓烟看着这森巨的城堡。 他身后还站着江春年、葛长辉、闵虹,铁玄、铁石。 江春年紧紧盯着前方的城堡,他身肥肚圆,十足富商样,身上已没半分当年御前侍卫统领的样子,手中已不是当年的利刀,是一把扇子,开合之间,只是个笑呵呵的大商人。 但葛长辉、铁玄他们与江春年比试过,他们在他手下,走不过3招。 这胖胖白白的家伙,依然是个高手。 但他们要对付的是明阳,是东海第一高手,天下前十的霸者。 现下,能挑战这人的,只有眼前这少年了。 一切都交给他了。 青少麟回头看看他们。 江春年冲他点了点头,闵虹勉强一笑,眼神满是担忧,葛长辉、铁玄、铁石他们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少麟深吸了口气,对身后远处的炮手点了点头。 他身后远处的一尊红衣大炮火光一闪,炮弹划空而出,只听“轰”的震天巨响,火光四射,木屑满天,城门被轰出一个大洞。 只听青少麟的声音在城堡半空不疾不徐道:“明将军,久候了。” “你们已陷入重围,城外所有守军,都被我们消灭了。” “你们再反抗,满城的妇孺就要受牵连了。” “我有个提议,将军,我们在铁血沙场决一场,将军若胜了,我们退兵,若输了,将军请交出自在岛。” “是城战,还是比武,由将军定夺,我等你一盏茶的时间。” 青少麟说着,双掌对着熊熊燃烧的火堆一块,火堆冲天的紫黑浓烟立时倒折直冲入城门,沿城中街道狂奔,突然一团团撞碎街边门窗,撞入街道两旁的房屋中。 转眼间,只见数十间房屋中冲出上百个人,人人涕泪横流,掩面大呼,俄而间即倒在街头,身躯不停的颤抖。 这只是警告,若明阳选择决战,他们会将毒烟灌满全城。 不给他们任何反抗余地。 青少麟站在山坡上,此刻他目光冰冷而决绝。 任何阻拦者,杀! 第38章 沙暴 硝烟弥散,偶尔一两块石头自破碎的城墙中跌落地上,整个城堡竟然一片死寂。 远处沙丘高台上,一个雄巨的身躯慢慢在黑暗中一点点清晰起来,只听一个沉浑的声音慢慢说道:“一个小虾米,聚集一群虾兵蟹将,竟妄起贪念,以为干掉一些小沙虫,就能吞下巨龙,实在可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明阳的厉害。” 一人走到月光下,只见他精赤上身,肌肉如树根虬结,块块分明,脸上一蓬白胡根根如剑戟,手提一长柄巨斧,正是神武威猛的自在岛当家、号称无敌大将军的东海霸主——明阳! 只听明阳大吼一声,“呼”地高高跃起,“轰”一声,砸在下方铁血沙丘武场上,四周黄沙被激得冲天而起。 他张开双手,举向天空,深深吸气,下一刻,明阳身躯密集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着这些响声,他整个身躯竟然慢慢长大,一下子变成一个两丈来高的巨人。 明阳再度使出,与青少麟初战时的秘技! 巨人横斧向天,斧头发出蒙蒙青光,巨人双手疾舞,大斧在他手中盘飞如轮,黑夜中只见一团大青光疾旋飞转,猛地斧上的青光化成光圈向四面八方荡开,只听尖厉的啸声自斧尖绽出,一个巨大的风暴陡然自明石身上生起,迅速扩大,将半个沙丘席卷上天。 瞬时之间,城中竟然升起一个巨大的沙龙卷,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将整个城池吞没,城中不见半个人影,只有猛厉的风啸声,沙粒打在铁皮、瓦片发出的当当声。 江春年、葛长辉、铁玄等人骇然望着眼前这一切,任他们事前如何推演、谋划,也想象不出,这竟是他们攻城要面对的情景! 巨大的沙龙卷遮天蔽月,直向城外的黑凰军扑来。 众人面色一变,葛长辉嘶声大叫:“不好!快开炮!” 他们此刻就站在巨大的沙尘暴前面,沙尘中,整座城似乎消失不见了,开炮都不知道往哪开。 但如果再不开炮,恐怕就晚了! 倘若炮膛、火线被沙粒入侵,这炮就废了。 只见火舌乱闪,12尊红衣大炮轰出的炮弹射入漫天风沙中,但众人都听不到城池破毁声,只有漫天沙暴的厉啸声。 这么猛烈的炮击,在狂怒大风沙面前,竟似小孩的弹弓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任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海上,见到沙尘暴,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一个霸主强者,其武技竟然可以令天地变色! 火炮还未填充好弹药,他们就眼睁睁看着沙尘暴向他们扑过来,一时之间,飞沙走石,目不能睁,脸被飞沙打得生痛。 众人心下一沉,大感不妙! 他们本来的杀敌王牌毒烟壶现在因为这狂飙的风暴用不上了,烟毒一出,就被狂风吹散,且敌人都看不到,往哪扔呢? 而攻城利器火炮亦必然歇菜了,满天风沙都吹进炮膛,火炮一点很可能就炸膛。 他们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夺岛大计,竟然被东海霸主生生造出的沙龙卷击得碎粉。 又有谁能想到,那铁血沙丘的沙粒,竟然会成了他们最大的噩梦! 这种情势下,若是敌人趁势发起攻击,那简直不可想象…… 而世间事,往往是,你怕什么,就来什么。 风沙中,只听青少麟的声音道:“小心,敌人攻过来了,很多人。” 众人抽出兵器,但目不能睁,看不到敌人,风沙灌耳,听不到对手,这仗怎么打? 所有人都生出“天亡我也”的感觉。 就在这时,只听得青少麟的声音自风沙中传出,“江爷,快,‘笑指天南’,虹姐‘玉砌朱阑’玄大哥‘铁锁横江’石二哥‘苍兰斩’老葛‘白虹贯日’……” 他声音又急又疾,众人来不及细想,江春年当下闭眼一招“笑指天南”,铁扇斜向上刺出,“噗”扇骨竟然戳中一人,只听那人闷哼一声,这一戳正中他胁下,他一口血未喷出,已自空中直挺挺摔下。 另一边闵虹左手匕首划个半圆,转身一送,一下子没入一人颈脖中,她右手银鞭缠着那人尸身,正要甩手将他投入风沙中,突然心一动,一把扯起那人眼睛上套着的古怪眼罩。 铁玄大剑“铁锁横江”拦下一人的双刀,而铁石一剑横斩,将那人双手斩断。葛长辉一剑直刺,没入一人腹中,便那人甚是悍勇,反而直冲向前,长剑自他腹中直穿而过。 葛长辉虽闭着眼,但反应甚快,一下子向后跳开,那人猛提最后一口气,将手中的流星锤对着葛长辉直掷出去。 葛长辉感觉一股猛烈的厉风向自己头颅袭来,他强行睁开一线眼帘,见那流星锤已打到眼前,心知无幸,正闭目受死,耳旁却听“咻”的一声,一银鞭破空而至,将那流星锤一下缠住,流星锤的锤钉只在葛长辉额上轻轻一擦,便被甩飞开去。 葛长辉心中大石刚落下,手中已塞入一圆圆的物事,只听闵虹声音在耳边道:“这是护目的眼罩,快戴上!” 葛长辉忙套到眼睛上,张目一看,无数沙粒打在眼罩那水晶透明的镜片上,但他总算能看清身前的景物,只见沙暴中,人影竟然不断掠过,竟然有数不清的人,趁着沙暴向他们攻来! 原来敌人竟然还藏着这最大的杀着!装备这水晶眼罩,趁着沙暴令他们致盲致聋,一一将他们除去! 葛长辉只感觉臂上寒毛倒竖,而今之计,只有将这眼罩夺下,才能在这沙暴中反击敌人,但还来得及么? 他们本来还有犀利的“年兽”,年兽的人手臂装备有雷神火炮,还有血劫刀,但万万没想到,这些威力极大的器械,竟然都没有发挥出威力! 这些精巧的机关火炮、刀刃最怕的,就是沙粒,沙粒一卡入机关要害,那机关就成了废铁。 但谁能想到,这他妈的自在岛,竟然有沙暴! 而他作为黑凰军的军师,漏算了这一着,那足够致他们万劫不复了! 想到此处,葛长辉冷汗涔涔而下,全身湿透。 他突然腰上一紧,闵虹银鞭已缠着他,将他一把扯开,只见一杆长枪凭空投下,刺在他刚所立之处。 “你发什么呆!”闵虹厉叱。 “我……我……搞砸了……我们……完了!”葛长辉惶恐叫道。 “胡说八道。”闵虹一招“银林映耀”,银鞭在他们头顶上空舞出万千道银光,竟然将黄沙全数逼退,四周沙落如雨,没一粒沙落到他们身上。 闵虹一掌甩在葛长辉脸上,喝道:“黑凰军无论什么情势,都要如凤凰一般,在绝望的烈焰中涅盘重生,我们要一直战斗下去,直到赢为止。你现在这模样,连江太爷都不如,快给老娘杀起来!” 葛长辉愕然看着闵虹,这女人脸上此刻又黑又黄,但一双眼睛在水晶镜的映衬下,竟然熠熠生辉,无比迷人。 沙暴中,只见不远处的江春年一扇接一扇的挥出,每一扇的罡风都将大片风沙吹离,他身前五丈处,沙泼不进! 铁氏兄弟,钱少平、钱少乐,还有二十来个年兽精英,围在他周围,没了沙粒,“血劫刀”又复正常,怪鱼似的刀身“崩”的兵解上百片刀鳞,如梅花飞入雪花中一般,刀鳞飞入沙暴中,只见黄沙内血光暴现,那些穿着黄色麻服,隐在沙暴中的自在岛沙盗,一个个躲闪不及,中刃倒地。 “暗青子上!”沙暴中有人厉喝。 钱少乐冲着那声音处,扣动手中的雷神炮。 只见黄光一闪,“轰”的一声,数十粒铁珠暴射而出,沙暴内惨叫一片,十数条人影倒在地上,紧接着黄光连闪,十数门雷神炮“轰轰轰”的猛烈开火,黑凰军怒火随着雷神炮凶猛倾泄。 自在岛群盗哪想到,黑凰军竟然有如此猛厉的火器,他们本以为靠着这沙暴能轻松收割黑凰军,却不知对方的火炮竟然能装在火臂上,而且还不畏沙暴。 却不知年兽的兵士一见黄沙来袭,都纷纷脱衣罩住手臂上的火炮,等待机会还击。 机会终于来了,火舌乱喷,铁珠暴射,沙暴内潜隐的“沙盗”,被打得鬼哭狼嚎,丢盔弃甲。 突听“嘣嘣嘣”一连数声,三道乌光穿过沙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向众人射来。 众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只听“噗噗噗”,乌光直钉入地,众人才看清那是三支一丈来长、茶杯口粗的螺纹铁箭! 箭尾鲜血淋漓,众人骇然察望,这才看到铁玄、钱少平,还有一名叫杨风的年兽子弟,他们胸腹间竟穿了一个血洞。 铁石扑上去搂住铁玄的身子,痛悲大叫:“大哥!” 铁玄全身软倒,双目神光涣散,他挣扎着说道:“真想……不到……,我还没见到……武三泰……”血自他舌齿间不断喷出。 铁石泪流满面,哭道:“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武三泰干掉。” “兄弟……我先休息了……”铁玄紧紧抓住铁石的手,闭上眼,他身子突然猛地抖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大哥……”铁石嘶声大叫。 就在这时,又听“嘣嘣”数声,葛长辉一个飞跃,将铁石扑倒在地。 江春年、闵虹亦忙一个“懒驴打滚”,就地滚到一边。 只见四道乌光闪过,又有七名黑凰军战士被射中。 其中一箭竟然穿透了三名战士身躯,才射入地。 这龙枪威力巨大,射程甚远,敌人看到沙暴中雷神炮的火舌,就集中对他们的位置猛射。 葛长辉吼道:“别开炮,快散开、扑倒!” 一众人马上扑倒在地。 “嘣嘣嘣”,又数道乌光射来,七八枝巨箭直钉地上,一名战士右腿整个被射断,他大声惨叫,钱少乐扑过去一拳打昏他,然后点穴止血,他甚是冷静,拿出金创药洒在骨折筋断、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然后用白布仔细包扎好。 钱少平是其好兄弟,但钱少乐脸上没半滴泪,只是眼眶略红,他神色坚毅,右手提着“血劫刀”,左臂托着“雷神炮”,低声对葛长辉道:“我去把那弩炮毁掉!” 他说完不等葛长辉答话,重新戴好水晶镜,一猫身就钻入沙暴中。 没了雷神炮凌厉的压制,自在岛的“沙盗”们趁着风沙又再度卷杀过来,黑凰军只能边战边退,但沙尘暴实是太大了,他们无论往哪方退,都退不出沙圈。 而铁泣岛群寇在沙暴中早已乱成一团,他们本就是海盗,哪会想到今天的仗竟然是在沙漠中打!而他们的敌人,居然由海盗变成了沙盗! 实是做梦都想不到这般荒谬! 心神大乱,又身处混乱凌厉的沙暴,铁泣岛群寇就像幼鼠遇上狐狸,被沙盗杀得片甲不留,过不多时,江春年众人就看到数不清的残肢断骸随着沙暴不断飞舞,场景直似是地狱一般。 “青少麟呢!”江春年捂嘴暴喝,“他再不将这该死的沙暴停下,我们就全完蛋了!” 青少麟已消失在沙暴中,现下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闵虹嘶声叫道:“他一定冲明阳去了。” “这沙暴还没停下,他会不会……”江春年大叫。 “不会的!他绝不会死的!”闵虹在呼啸的风声中狂叫道。 “他妈的,要不是把天香教和武二爷弄去守地道口,我们现在就能反杀回去了。”江春年怒叫道,“葛军师,我们中了马化龙的奸计了!上了他的当了!” 葛长辉满口发苦,江春年冲他发火,自是怒他作为军师,竟然没能识破对方奸计,但他实在想不明白,马化龙若是骗他们,怎么会白白牺牲掉海边数千守军?但若不骗,他为什么不警告他们明阳有沙暴这一杀着! 但无论骗或不骗,他们总因此分散了兵力,没有武二爷与姬夜香的天香教,他们又用不上雷神炮,况且在沙暴中作战,他们战力又只得五成!这一仗,实是没有胜算。 现在,只有靠青少麟了。 只望他如战神一般,打败那个可怕的东海霸主。 但纵是对青少麟的武功充满信心,葛长辉现在也没办法坚信他能击败明阳。 毕竟,对方是生生武出沙尘暴,令天地变色的霸主啊! 这样的人,真的能击败么? 就在这时,众人只听“咔嚓”一声雷响,这雷打在身边一样,震得人心底发麻,紧接着沙暴上空一片红色,众人眯眼望去,只见一道粗巨如磨盘的赤色闪电突然自空中降下,直打入沙尘暴内。 然后又听见一声巨吼自沙暴内传出,这声更是震得人七魂六魄都散掉,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巨响,众人透过漫天黄沙,只隐约看到明阳双掌过顶,合掌拍在那道巨大的赤色闪电上。 磨盘大的闪电瞬间被双掌击碎,一股强横无匹的气流自双掌间倾泄而出,刹那间化作催拉朽枯的气墙,向四面八方横冲直撞,撞上飞旋的沙龙卷,竟然生生将沙暴拆解吹散,黄沙一下漫天飞扬,如棉絮一般轻飘飘落下。 沙暴一散,众人这才看清场内的景象。 那令人倒抽一口凉气的景象! 第39章 好一条火腿 夜风呼呼,风中有股海盐的味道,不如山风那般清爽。 姬夜香舒了口气,道:“还是我们山里好,这破地方,给我都不待。” 武一刀拔开酒葫塞子,饮一口,眼神迷离,道:“这不是我们能选择的……” 他们转到秘道口,那出口就在一土包半坡,坡上绿草葱郁,草泥之下却是一铁门。 城门那边青少麟他们一进攻,城内的精兵自会从这秘道出来,包抄到他们后面,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但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有马化龙的地图,已埋伏妥当,只等那坡那铁门一开,天香教的碧血箭、天阴针、紫烟壶就会全射进去,他们甚至还有一门火炮,准会打得自在岛的人溃不成军。 地道那么小,以天香教犀利的暗器、毒烟,自然会赢得很轻松。 所以姬夜香和武一刀都背靠树石,轻松的聊着天。 武一刀半眯着眼问:“教主想打什么主意,要把青少召入贵教?” 姬夜香格格笑道:“我还用召他入教?他已是我们的人了。”她眼神飘向天空,声音有些飘渺,“自从紫烟为他而死,他的心就留在我们那了。” “为什么选他?” “不是我们,而是紫虚神龙,神龙选他作为我们的护教人。” 武一刀冷笑一声,“护教!我倒不知道,江湖上有那么多人敢招惹你们!” 姬夜香脸色一沉,道:“你当然不知道,难道你知道牵姬教主是怎么死的?” 武一刀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牵姬是天香教上一任教主,而他们还尚有些交情,所以当初他中毒时,才不远千里到贵州找天香教求救。 而牵姬那时,据说已死在与毒龙门的争斗中。 “哼,你们汉人有打不完的仗,那是你们的事,但你们每次都把手伸到我们那里,毒龙门得安西王石曜撑腰,险将我们灭门……这种事,我们再不能让它重演。” “所以你们要出江湖?参与反叛军?” “我们只是告诉那些敢对我们开战的人,我们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姬夜香凛然说道:“绝不容情!” 武一刀缓缓道:“这场游戏,你们一加入进来,除非赢,否则死了才能退出。” “那就从今晚开始赢!”姬夜香望着地道出口,信心十足道。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城堡方向,传来呼呼的风声,转首望去,赫然看到一个巨大黑色的风暴笼罩了整个城堡。 两人面色一变,“这是……”姬夜香完全想象不到,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巨大的风暴,而且这风暴里似乎还夹着些东西。 “是……沙暴!”武一刀一下子跳起来,道:“这是明阳的绝世气罡,青少他们麻烦了。” 绝世强者,果然如斯厉害! 沙暴如千头猛虎,在城外狂虐,而城外正是黑凰军的阵地,咆哮的沙暴似乎将一切生息都吞没。 任谁亦看出,黑凰军情势不妙! 没想到,明阳竟然会以沙暴来攻击他们! “快,我们要马上驰援他们。”姬夜香急道,黄瑛、巴图立时发出暗号,呼叫伏击的天香教众人撤退。 “等等!”武一刀目光大盛,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你想干吗?”姬夜香秀眉一竖。 “我们从地道攻进去!”武一刀果断道。 “什么?”姬夜香毕竟是天香教主,瞬间明白武一刀的大胆计划,“你想围魏救赵?” “对!我们趁机从内部攻入,把城攻下,这对他们士气是绝大打击!”武一刀道。 姬夜香望着黑沉沉的地道入口,转身盯着武一刀道:“你这不太冒险吗?若我们与敌人在地道中相遇……,情势不明,我们反而会是中伏者。” 武一刀站起身,抽出碎仙刀,径直走向那地道门,头也不回道:“教主,你选的这条路,唯险中求胜,方可杀出一条生路。” 他一招“撩天势”挥在那土坡上,只见整个土坡被掀起一大片草皮,泥石乱飞。 草皮一去,露出下面一块厚沉的黑铁门。 黑铁门镶在一大块巨石上,覆盖在地面,显得无比坚实。 自在岛的人为打造这条地道实是费了不少心机,竟然将这巨石都凿空了。 铁门从里面锁死,武一刀举起碎仙刀,只见墨黑的碎仙刀在黑夜中竟然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要一举击碎这铁门。 姬夜香紧紧盯着他,目光闪烁,对今夜之战,她头一回生出失控的感觉。 她手心竟然微微出汗,天香教精英进入这条黑暗的地道,万一她错了,全军覆没,那对天香教来说,真是万劫不复。 她回首低声向巴图、黄瑛道:“一会我和武二爷先进去,确认没事后,你们才进来,要是我们中伏,你们带队马上撤出地道……”她咬了咬牙,道:“我要出事,巴图你就是新教主,无论如何一定要带我们的人活着回去。” 巴图、黄瑛一惊,巴图道:“教主,我先进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冒险!”黄瑛道:“教主,我们一定会拼死护着你……” “别说了……身先士卒,保护你们,本就是教主应有之义,你们记住我交待的话就行了。”姬夜香一闪身,已至武一刀身旁。 武一刀掠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手中的刀就要落下。 姬夜香突然叫道:“等下!” 武一刀亦觉有异,他向旁移开一步。 他们面前铁门,竟然突然打开一条缝,然后缓慢的向右滑开。 敌人终于要从地道出来了! 所有人都举起暗器、火雷盯着那铁门。 铁门完全滑开,露出黑沉的地口,武一刀单手向天,示意大家伙先别动,待他手挥下,再全数出击。 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一头颅缓慢探出地面,道:“你们果然都在。” 竟然是马化龙! 武一刀并未将碎仙刀收起,刀气反而锁紧马化龙,目光大盛,凶狠盯着他,杀气腾腾道:“你没告诉我们明阳还有沙暴这杀招。” 马化龙走出地道口,走到碎仙刀的刀下,毫不闪躲望着武一刀,道:“这我也不知道,但石曜昨天来人,送来十五架龙枪弩炮,还有一批水晶眼罩,我原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用,现在嘛,原来是要在沙暴里猎杀你们。你若不信,可以一刀斩下来。” 武一刀仍紧盯着马化龙,“你来干嘛?” “赢!” 马化龙指着远处的风暴,道:“将军敌住了青少麟,而城外的黑凰军身陷沙暴,陷入缠斗,帮不上忙,唯有从这攻入城,解决了城内的守军,解除了龙枪的威胁,你们才有机会合力打败将军。” 姬夜香道:“我怎知道,地道里没有伏兵?你有没有骗我们?” “你们不知道。”马化龙淡淡道,“但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你们也可以转回沙暴,跟他们一块拼杀,但时间拖得越久,你们赢面就越小。” 武一刀、姬夜香当然知道,攻岛宜速,现下这见鬼的沙暴就像是泥沼,将他们紧紧陷入其中,挣脱不得。 明阳这一奇招,实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现下唯一的变招,或是像马化龙所说,由地道攻入,杀了城内的守军,里应城外的黑凰军,一起围杀明阳! 但马化龙这人可信吗?一个自在岛的二当家,突然就叛变作了内应? 若这人使的是反间计,那他们一进入地道,进入人家的伏击圈,就彻底的有去无回了。 “那你就吃了这颗蛊心碧玉丹。”姬夜香拿出一颗青碧色龙眼大小的药丸,“你若害我们……哼,这蛊没了解药压制,每天会在你心尖上咬一小口,痛得你死去活来,直把你的心吃没了,它才会成形破胸而出。” 姬夜香说着将青碧的药丸放到掌心,递到马化龙面前。 武一刀冷冷盯着他,若这人说不,他一刀将他斩成两断。 马化龙洒然一笑,竟然毫不犹豫将面前的药丸拿起,塞入口中,吞了下去。 姬夜香看着他,突然灿然一笑,道:“那就请马当家带路吧。” 马化龙不再答话,转身钻入地道。 武一刀一挥手,道:“风云会、黑凰军先行,天香教殿后。” 22名风云会的汉子,20名黑凰军率先跟着武一刀进入地道。 “武二爷可别看不起女人啊。”姬夜香一闪身,竟然从众人中灵巧穿过,到了武一刀身旁。 “姬教主巾帼不让须眉啊。”武一刀紧紧追着前头的马化龙。 地道本黑暗一片,武一刀运转内力,使手上的碎仙刀激出朦胧光芒。 光芒已够使众武人看清地道情形。 地道并不窄小,三人宽,以武一刀高大的身材,还有两尺多才够上洞顶。 前方的马化龙不时足尖轻点地道两侧的石壁,身子便如凌空飞行一般,在地道中飞快掠行。 这人轻功的确不愧为东海第一。 武一刀大步跟上,姬夜香以一种奇怪的步法跟在他身后。 奔行一阵,马化龙道:“快到了,出口就在前面。” 出口在城堡后方的一菜地上。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这地道,武一刀他们就去放火烧了将军府,搅敌军心,趁敌人混乱之际,将龙枪弩炮劫下,再以龙枪反攻明阳,停下沙暴。 他们已闻地道入口处,青菜的鲜味。 “我先出去。”马化龙停下,转身向武一刀、姬夜香道,“外面没事,我再叫你们。” 姬夜香淡淡道:“你最好别作妖,别忘了那蛊虫还窝在你心包里。” 马化龙像没听到一般,入口并不像出口那般防卫森严,只是一块石板,移开就能出去。 马化龙一移开石板,突然间向后急退三步,只听“嘣”的一声,一根巨箭破空射在他身前的地上,力道强得地道洞壁的泥块都纷纷坠落。 众人大吃一惊。 马化龙厉喝道:“石崇,你反了不成!我去地道巡查,以防不测,你竟敢用弩炮射我!” 地道内的武一刀、姬夜香想不到,马化龙竟然被发现了,唯一令他们心安的是,马化龙并不是他们担心的双面人。 可惜他们的偷袭大计已无法执行。 只听一人得意大笑道:“马化龙,我就早知道你有问题,就等着你露出马脚,你果然忍不住,啧啧啧……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图谋不轨,里通外敌,引黑凰军那些老鼠进城,不杀你杀谁!” “石崇,人人都知道你想杀我,但这个理由,你不觉太荒唐?有谁会信?”马化龙面不改色不屑冷笑,“什么黑凰军,你下来看看,若有一个,我立马自裁。” 地道内的确没有一个黑凰军,有上百个,武一刀姬夜香想不到马化龙到这地步,还如此硬气, 石崇冷笑道:“还嘴硬,把她带出来!” 只听响起一阵拖地声,紧接着一个人痛哼一声。 武一刀、姬夜香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这人对马化龙甚是重要,因为他只探头瞄了一眼,就呼吸加重、心跳加快。 马化龙冷冷道:“石崇,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那好,反正她也只是个贱奴,就算将军喜欢这女人,我杀了她,将军也不会在乎。”说着只听一阵刀刃破空声。 “你够了!”马化龙蓦地大吼,“放了她!” 石崇冷冷道:“你他妈就为了一个倭国婊子,背叛将军,背叛我们?” “光子。”马化龙低声道。 “什么?” “她不是婊子,她的名字叫山田光子。”马化龙道,他起身站到地道口。 “堂堂的自在岛二当家,竟然会被一个倭国的女人、我们抢来的贱奴,迷乱了心智。”石崇冷笑,“我早看出你不对劲,但没想到,你竟然会为她背叛我们,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做错了!我们要活下去,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杀人,抢夺,我们再不能那样过,如果我们不停止杀戮,我们没人能有一个好结果,就算不为我们,也要为岛上的女人、孩子着想。”马化龙沉声道。 石崇冷冷道:“刚刚相反,我们要有一个好结果,就必须杀,还要联手安西王一起杀,直到我们成王为止。而你所谓的什么出路,只不过是死路。这个江湖,唯有强者才能生存,我们今晚把黑凰军灭了,明天我们将军就是东海明王!哈哈哈,马化龙,真要多谢你把人集齐!让我们一次就把这些老鼠烧死。动手!” 他话音未落,上百只瓦罐齐齐向地道口砸来,随着密集的“砰嘣”声,瓶内的火油溅满地道,又见数百枝火箭破空射入洞口,“轰”,火油被点燃,整个洞口被烧得煌煌烈烈。 就听武一刀大吼一声,“小小萤火,不堪一击。” 只见一道猛厉的刀气自地洞斩出,火焰瞬间被这刀气吞噬,竟然一下子全熄灭了。 石崇想不到,洞内竟然有人武功如此霸道,尖叫道:“好刀法,来者何人!” “你风云会的武二爷!”武一刀大步踏出地道,只听“嘣”一声,一枝龙枪裹着白光破空射至,武一刀举刀向天,猛的劈下。 只听“嚓”一声,龙枪被斩断为两断,落在地上,武一刀尚未复气,又听“嘣”的一声,又一支龙枪向他猛射来。 这龙枪本是攻城巨弩,一枪力道千斤,足可以粉碎城门,比寻常巨箭还要猛厉。 石崇见武一刀如此犀利,立时舍了巨箭换上龙枪,却想不到,仍被武一刀斩落,幸好还有另一台弩炮,当即又射出一枪。 武一刀大吼一声,横过碎仙刀,挡在胸前。 只听“当”的一声震天巨响,龙枪射在碎仙刀上,化为一道黑光,折射向左边的巨弩炮,一下子将那弩炮打成碎粉。 而武一刀亦被这巨力压得两条大腿都陷进地里。 石崇想不到武一刀如此犀利,城门战况激烈,他只能抽调了50多人来盯守马化龙,还配了两具石曜送来的弩炮,现在一具弩炮还被武一刀破了,形势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 石崇抓着山田光子头发,将她像鹅一般提起来,一刀架在她咽喉上,刀刃锋利,立时入肉半分,鲜血顺着柔玉般的脖子“哗” 的流下。 这女人倒硬气,竟然一声不吭,石崇亦不得不佩服,他厉叫道:“马化龙,你想这女人活着,立马把武一刀杀了!我数三声……1……” 马化龙先前为箭火所迫,退回地道,听得石崇如此威胁,他心底暗叹一声。 他和这女人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从第一眼看到这女人起,他的心就无由的系在她身上。 这女人是从倭国战船上抢回来的,据说还是船上倭国大官的女人,当时她站在船头,似乎那么弱不禁风,她回头看了看海的另一边,那可能是她的家乡,就突然拔刀一刀扎向心窝。 马化龙用一颗石子打下了她手中的刀,救了她。 然后她就成了将军的禁脔。 马化龙再见到她时,她正在一个园子种花,种的是甚常见的喇叭花。 马化龙记得那原本只是一口枯井,因为没了水,所以井被扔满了各种垃圾,常年发臭,渐无人至四周亦渐荒废。 但现在,井里的垃圾已被清理出来,周边还被开垦成一个小花园,篱笆还爬上喇叭花。 以前臭不可闻的荒地,竟然恢复了生机。 过得两个月,马化龙再来看时,这花园已不止是喇叭花,还有金盏菊、鼠尾草、赤芍,更有很多好看的紫蓝色小花,马化龙后来才知道那叫薰衣草,据说海的另一边很遥远的大陆才有,种子还是山田光子从一劫来的商船角落拾到的。 见这头发乱蓬的男子不时出现,山田光子拜托马化龙帮她带来各式花种——她不会说汉语,只会用手比划。 于是过海的商船发现,有个长发落拓海盗不要钱,只要花种,甚是奇怪。 一年之后,山田光子的花园已有五亩之大,花园花团锦簇、万紫千红,俨然成为自在岛一景,而那枯楬多年的石井,竟然又流出清泉。 不知不觉,这亦成了马化龙常来地方,他每次只是站在花园东面的土丘上,默默看着,一站数个时辰。 谁也不知道他看什么,想什么。 有一次,山田光子跑到山丘上,送了他一朵白色的花,比划着告诉他,那是他送的种子种出来的。 马化龙呆呆看着这纯白的花朵,最后郑重的将花放入怀内。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花叫蔷薇,据说有代表爱的意思,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听到的词。 他同样没想到的是,这一幕被远处阴影下的石崇看个正着。 命运就像埋下一颗种子,最终成了今天之局。 龙枪正在重新上弹,四周的自在岛守兵用连弩箭对着武一刀、地道口狂射,箭如雨下,武一刀身前刀如光轮,将箭全数挡下,他拔出腿,一步步向众人逼近。 而地道口的姬夜香等天香教众被箭雨压住,无法出手。 外面只有石崇的声音仍冰冷的叫道:“2……马化龙你再不出手,这女人就要死了!” 马化龙一咬牙,一闪身,竟然闪过漫天箭雨,直到武一刀身旁,一脚直扫武一刀下盘。 武一刀正全力防守,全没想到背后这一击,这一击又急又快,出腿的人还是东海轻功第一的马化龙。 幸得武一刀此时全身罡气凝聚,脚受这一击膝盖一软,立时跪倒,他反应甚快,立时反转刀护着后脑后背,七八支箭立时钉入他背部、厚臂上。 石崇大喜,指着武一刀厉喝:“射死他!” 一支龙枪呼啸着向跪地的武一刀当头射来! 这当儿,马化龙却一脚重重踢在武一刀身上。 这一腿将他踢得飞起,紧接着原本武一刀所在地面,“轰”被炸出一个大坑,龙枪竟然深深插入坑中! 马化龙这一脚,反而救了武一刀。 但情势却远非如此,只听石崇厉骂道:“狗日的马化龙……” 武一刀被这一脚踢得,竟然凌空向他撞来。 映入石崇眼帘的,是武一刀那络腮满脸的狞笑。 马化龙这一脚,反还输了一道真气给他! 武一刀当然知道要做什么!他半空出刀,厚沉的碎仙刀为一道凌厉的黑光,向石崇当头劈下。 两人还隔两丈多远,石崇已感觉刀风扑面,他冷哼一声,左手抓起山田光子一把扔出。 山田光子直向那凌厉的刀光迎去。 马化龙一脚踢飞武一刀后,立时全力掠起,矫若游龙般直扑向石崇。 但他真气过心包经处,却慢了一息,就是这一息,使他慢上一丝,竟然没赶上,眼睁睁看着山田光子撞向刀光。 是那蛊心碧玉丹! 马化龙心中不由一阵悲凉,没想到,最后结局仍是如此。 这时,却见武一刀半空硬转过身,那凌厉的黑光,转向地面劈去。 他硬硬生半空转刀,变换方向,以避开山田光子。 但众人都是老手,知道这一变招毫无作用。 石崇等的就是这一刻。 果然,武一刀一变招,石崇就跃起,一脚踢向山田光子后心。 一脚踢死这贱奴,踢得她飞向马化龙,化解了他的进攻,同一时间,自己飞临武一刀头顶,趁武一刀转刀内息正乱,自己一招“雷殛八荒”一刀斩下他的首级! 然后再慢慢收拾心丧若死的叛徒马化龙,还有地道中的老鼠们。 自己瞬息之间,就逆转战局,实是除将军以外,最强的海盗! 石崇气贯足尖,正要起足飞踢贱奴后心,突然一条人影自他眼角掠过,扑到那贱奴身上。 石崇一愣,怎么还有人! 马化龙的确还在一丈开外,这人到底是谁? 他想不到除了马化龙,竟然还有人来救这贱奴! 一切已晚。 这人去势甚急,越空而过,一把抱住山田光子,石崇一脚踢在他背上。 这人一口血狂喷出,却带着山田光子滚落在地,避开了石崇的一击。 糟! 没了山田光子的阻挡,石崇知道,这一丈距离对马化龙的来说,眨眼即至,他已想象到马化龙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 已顾不上杀武一刀了! 他亦半空转身,蓄势的“雷殛八荒”一刀向马化龙斩去。 马化龙一闪即至。 石崇一刀劈落,刀上雷电缠绕,封死了前方马化龙的腿势。 石崇突然瞪圆眼,两丈开外的武一刀突然掷出他的碎仙刀。 碎仙刀射至马化龙脚下,马化龙一脚踩在碎仙刀上,整个人一个腾空,跳转到石崇头顶上方。 石崇的刀势全数落空,他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一条燃着熊熊火焰的大大火腿向自己当头鞭下。 那是马化龙最强的一招,“玉石同烬”。 怎么会这样……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石崇要待再转刀,迎头斩去,但已来不及了。 那条似乎带着熊熊火焰的火腿,狠狠鞭在他头顶上。 第40章 见色忘义 钱少乐戴上水晶眼罩,在漫天黄沙中,孤身杀入城。 他决心替死在沙暴中的兄弟报仇,去捣毁那些可恶的弩炮。 沙暴内沙石侵目,沙粒贯耳,还不停往衣服里钻,让人异常难受,若没有这水晶镜,在这沙暴中,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真是全面挨打。 真没想到,敌人竟然会用这样的招数,虽说被杀得猝不及防,杀得惨烈,但钱少乐在心中,还是挺佩服敌人这一奇招。 他伏在地面,如沙中的蜥蜴一般,四足划地,飞快往前窜去。 突然前方出现一具死尸,头裹着围巾,眼戴目镜,身着黄纹锦袍,全身上下,包得密密实实,这是沙盗的尸体,只是胸前血肉模糊,钱少乐提起一看,原来是被“雷神炮”击中。 这火炮果是犀利,雷老爷甚是天才,只可惜那家伙没参与这场战斗。 钱少乐看着那尸体,突然心一动,将他全身衣服扒下,换到自己身上,果然裹上头巾、头箍,彻底隔绝沙粒,整个人终于舒服了。 钱少乐站直身,任凭沙粒打在自己身上,大步向模糊的城堡走去,他现在已是一名沙盗了,无需小心翼翼。 他一起身,果然有人向他冲来,见他到的装扮,那人喝道:“古吉米兰……” “什么?”钱少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人一声不吭,对着他一刀劈下,钱少乐抽出“血劫刀”挡住,然后猛地按动刀上机关,血劫刀刃化成百片尖锐的利鳞,贯入那人身体,那人闷吭一声,随即倒下。 钱少乐拾起那人的刀,别在腰上,他将血劫刀、雷神炮都藏到背部袍下,他现在终于知道,这些裹得面目不清的沙盗是怎么识别自己人的了。 为防别人伪装,他们之中还有暗号,就是那句古怪拗口的“古吉米兰”! 果然,钱少乐再见到其他沙盗,就大喊一句:“古吉米兰”!对方立马放下刀、剑,任他通过。 他见了三、四拨人,每拨都有三、四十人,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对方有备无患,看来黑凰军沙暴内要有一场恶战。 钱少乐忍住与他们一搏的冲动,自己杀入城,给他们最大的破坏,才是最好的策略。 他终于穿过沙暴,混入城内,城中果然十几处屋顶都架着弩炮,每架弩炮都有四、五个人守着,填箭、开炮。 钱少乐亦看清他们开炮的方向,只要沙暴内亮起一闪一闪的红光,他们就朝那猛轰! 那红光,想是标记黑凰军位置的烟火筒。 原来如此! 难怪他们会被打得如此惨。 远战他们有巨弩,近战他们有水晶镜,而黑凰军倚仗的犀利火炮,却因沙粒无法开火! 钱少乐心一懔,难道他们中间有内鬼! 这很有可能,毕竟敌人派人潜入东海镖局,成为镖师,就能最终加入黑凰军,成为他们的人。 有段时间,他们缺人,曾经吸收过很多江湖中来历不明的人,虽然这次精选的大多是江春年一直培训的人,绝对可信,但他们雷神炮、血劫刀等信息,可能在平时操练中,就已泄露出去了。 所以敌人才会对他们的攻击,作了针对的战法。 他妈的,一定是如此! 这种打法绝对不是这帮海盗能想出的,肯定是石曜的人在背后策划,只有这种老军头才会有这样的布阵。 自己回去,一定要跟青少提才行,要防密探! 还有江大爷、葛掌柜,毕竟青少太忙,忙着在外攻城掠寨,内里管控还得靠江大爷他们。 眼下先将他们的弩炮击毁再说,钱少乐正要往左臂绑上雷神炮,突然发现街上数人抬着两台弩炮急匆匆跑过。 他急忙伏身跟上去,眼前的好机会焉能错过! 这些人甚是奇怪,并没有将弩炮架设到城门前方战场,反而是抬往城后荒野,钱少乐甚好奇,一路暗随,看着他们将弩炮对准地上一隐秘出口,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些人是来埋伏地道出口的人。 他们是在设伏武二爷、姬教主他们! 钱少乐一下子想到,定是武一刀见情势有变,想反攻入地道,从城中反杀出来。 幸好遇上了! 钱少乐伏好身子,他看到敌人将地道口围成一圈,张弓搭弩瞄准,另外还准备了数百油瓶,显然要火攻。 但这其中最大杀器自是那两门弩炮。 钱少乐准备一出手就将那两门弩炮毁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女人被人扯着头发,一路拖行,押到一土堆后。 显然,这是人质。 钱少乐心下奇怪,这女人他并不识得,但黑凰军,哪有什么人质会在自在岛上? 难道自己猜错了?这地道中出来的人,并非武二爷他们? 他伏在暗地,静侯出手时机。 自在岛众人全神贯注盯着地道口,全然不知身边还伏有敌人。 随着地道口的石板掀开,马化龙终于出来了。 随着两人的对骂,钱少乐终于知道,原来那女子如此重要! 他马上决定,先救这名女子。 救下这女子,则马化龙就是他们攻岛的强助! 他一直等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这时机,不止对那什么山田光子重要,对马化龙更重要。 要在最紧要关头出手,这样马二当家,才会意识到,他救人是多么及时!才会站到黑凰军一方。 钱少乐终于等到这一刻! 石崇将山田光子高高抛起。 钱少乐忍住炮轰石崇的冲动,他决定先救山田光子! 他迅急掠出,抢在石崇出腿前,在空中抱住山田光子,然后功聚后背,硬受石崇这一击! “砰”,如大铁锤重重敲在后背上,他狂喷出一口血,但真气随即回复正常,双手护着山田光子头颅,自己拧肩撞在地面碎石上,忍着巨痛迅却跃起,反身冲入地道内,身后“嗖嗖嗖”全是射空的利箭。 钱少乐这一着,谁也没想到。 在场的高手如武一刀、马化龙立时抓住这一时机,两人联手,马化龙半空一条如烧红的铁腿直接打在石崇头上,打得这他头颅粉碎,立毙当场。 而另一边,地道内的姬夜香寒声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敌人用连弩将他们压制在地道内,使得他们天香教的毒烟壶、天阴针都用不上,熬得姬夜香他们红了眼。 这下敌人首脑被击毙,阵地大乱,他们立时如野兽一般冲杀出去。 巴图如豹一般,从地道口东一扑,西一扑,就扑倒一人,那人刚要拧腰反踢,却见扑倒自己的野人头一扬,一道寒光划向自己咽喉。 这人口中竟然咬着一口利刃! 利刃划过,头颅落地,巴图连看都没看,双手一扬,数枚天阴针激射而出,三名敌手来不及闪躲,中针翻倒在地。 一人却甚敏捷,头一侧闪过毒针,扑近反手一刀直削巴图胁下。 这一扑甚近,巴图已来不及躲闪。 但他竟然望都不望这人一眼。 那人的刀正割开巴图的衣衫,心口突然一凉,一截剑刃穿胸而出。 黄瑛“嗤”一声收回剑,她与巴图配合多时,早已默契有加,巴图知道他遇险时,黄瑛一定会及时出手,反之亦然。 两人刀剑齐出,配合无间,冲入敌群中杀得人仰马翻。 石崇的人见首领突然被马化龙杀死,已惊慌失措,不知所以,又被杀气大盛的天香教众徒如虎驱羊一般直杀过来,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不能让他们跑了!”马化龙叫道,他如利箭一般射出,追至一人身后,一脚撑在这人后心,又再度如冲天飞鹤,飞越数丈,一膝撞碎一人胸骨,顺势借力身子贴地急射最远的人,那人正要大叫一声,一粒石子已射入口中,自后脑飞出。 马化龙起落间,连杀数人,这些人是石崇的手下,他自不会留情,且让他们跑了,惊动更多的人,就更危险了。 武一刀带着背后数枝长箭,如风虎云龙一般,直杀过去,手上碎仙大刀黑光一闪,遇上者即连刀带剑,断为两段。 在两人的带领下,天香教的碧血箭、天阴针、紫烟壶大显神威,四逃的人只要被毒针、毒箭沾上,吸入半口毒烟,跑出几步,即行倒地。 不多时,石崇带来的数十人,全数被歼! “痛快!”武一刀以刀撑地,看着这满地的战果,杀意浓烈,瞪着一旁的马化龙道:“别的王八蛋在哪?” 他虎躯站得笔直,七八枝利箭仍留在背上,看去触目惊心。 马化龙却没理他,他此刻眼中只有一个人。 钱少乐将山田光子自地道中抱出,交到马化龙手上,道:“她只是昏了。” 山田光子额头被沙石擦出血,血自她秀眉蜿蜒流过紧抿的嘴唇,如在白皙的脸庞上开了朵血花。 马化龙抱着山田光子,将抱着一件珍宝,他小心用衫袖擦去她脸上的沙土,转身对武一刀道:“带你们进来,我的事已了。” 他说完突然拔身而起,飞快掠入远处的屋檐中,就此不见了,身法之快,实是世所罕见。 武一刀瞪圆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姬夜香叹道:“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这么痴情,是条真汉子。” 马化龙惊觉山田光子对他无比重要,他决不能将她留在这么危险的夜里,所以亦顾不上黑凰军,先行将山田光子带到安全之处再说。 武一刀重重摇头叹道:“他奶奶的,这家伙为一个倭国女人连男人承诺都不要了,简直“见色忘义”,走,我们去把明阳的老窝烧了!” “二爷,我们先去将他们这些弩炮毁了,我知道这些炮的位置。”钱少乐说道。 武一刀盯着他,道:“你不错,很好!”他抬头深吸一口气,背部虬结的肌肉如藤根一般起伏,只听“咻咻”数声,他背上的利箭全都疾喷而出,只留下几个血洞洞的伤口,武一刀一运气,伤口处的肌肉慢慢挤迫起来,血亦渐渐止住。 “带路!”他喝道,“让我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第41章 无名之辈 “预备,开炮!” 沙暴中闪烁的蒙蒙红光,就是他们的指引信号。 龙枪弩炮甚是强横,一根巨箭能摧毁三丈见方的所有物体,在这沙暴中,这种只需搭上弓弦就能击发的杀器,比火炮还犀利。 火炮会因为沙粒侵入炮管、火芯,变成废铁。 而弩炮不会。 他们只需要把沉重的龙枪架到弩臂上,搭上弦,张开大弓,扣动扳机。 然后等着龙枪摧毁一切即可。 同处狂肆的沙暴圈,他们一架弩炮比得上百具火炮。 何况他们有20架之多。 安西王派人送来这些弩炮的时候,他们还笑这名震天下的王爷小题大做,太看得起那黑凰军。 他们已在岛上摆上了铁桶阵!黑凰军敢攻上岛,他们就会将这帮家伙轰得血肉横飞,尸满滩涂。 这些弩炮根本来不及使用。 他们将这些弩炮乱堆在库仓。 幸好他们没有丢弃,否则现下麻烦就大了。 谁也想不到黑凰军竟然无声无息半夜就攻到家门口,还摆开一字火炮长龙。 危急关头,还是将军站了出来,靠着无上武技——“霸海玄诀”,竟然一个人就将整座沙丘搬上天! 然后他们开始了大反攻,开始了狂欢猎杀! 原来,那些奇怪的水晶镜、弩炮、信号烟花是这样用的! 这时候,他们才真的佩服石曜这老头,原来这老头这么有远见!这老头早就洞察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当初那小小个不到五尺,讲话夹带着浓重蜀音让他们只听得懂“格老子”的押运官,手把手教他们那些无用的东西,原来是为了今天。 那些当初被他们耻笑没卵用水晶镜、信号烟花,竟然成了这场战斗,最重要最关键的道具! 就像沙漠中的识途老马、大海上的孤舟,一样有用。 他们派出十几个小组,每组二十多人,头戴水晶镜,穿插在沙暴中,一发现敌人,就扔出烟花。 然后他们就朝烟花亮处,狂射龙枪,将那处轰成粉渣,小组再冲上去补刀补枪。 这种战术,直杀得那群王八蛋落花流水、偃旗息鼓,不见踪影。 什么黑凰军,黑屎军才是! 敢上他们自在岛,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龙枪弩炮的守军,已开始一边抽起着大烟,哈哈狂笑,一边肆意对着沙暴内的红光开炮。 敌人现下全面溃败,他们现在反盼着沙暴能停下来,他们冲上去,一刀一刀把那群王八蛋宰个痛快。 就在这时,弩炮边一人面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老郝,干什么,开炮啊。”旁人催促道。 那老郝笑容渐僵硬,突然扯着弩炮上的弓弦直挺挺倒下,扯得弩炮都侧翻一边。 旁边五人大吃一惊,却感觉手足、背心一麻,麻木转瞬间向全身漫延,一下间竟然连手指、眼皮都不能动了,五人感觉自己全身僵直,身不由已的向后倒下,硬梆梆摔在地上。 他们身虽不能动,心下却清醒,瞪大眼看着四周,只见数名黑衣人扑上来,扯下他们面上的水晶罩子,跟着扒光他们衣服,笑嘻嘻把他们赤条条横七竖八堆到一边,直是火大。 他们心中甚是惊疑,这些黑凰军狗崽子怎么跑到我们身后来了…… 他们手不能动口不能叫,只盼着有人能发现这情形,将这帮来袭的杂种干掉。 但眼见着不远处的兄弟们,亦被这些杂种放倒,心中希望越发渺茫。 沙暴中一片混乱,他们光顾杀得开心,哪想到有人从背后杀来呢。 而且用的还是毒针之类的暗器。 他娘的,不讲武德!偷袭还用毒! 慢慢的,他们的心越跳越慢,神识逐渐朦胧,终瞪着眼渐渐死去。 暗器并不是天香教的长处,毒才是。 所以他们的暗器并不讲究精准,而是讲究以量取胜。 天阴针戴着鹿皮手套,一把撒出。 只要打中就行,打中哪无所谓。 中针的人根本来不及呼喊,因为他们全身已发僵。 苗人身手敏捷、用毒剧烈,出击迅猛,只数下便夺下四台弩炮,就在他们以为,会像砍瓜切菜般,将那弩炮阵地全摧毁之际,一条灰色身影奇快无比的向他们奔来。 巴图一惊,知道其他人敌不住,马上向那灰影掠去,一扬手撒出一大把银针。 那灰影一甩左袖,将那把银针全数扫下。 这人竟然没有左臂,而且只凭衣袖就将他的银针挡下!这人是谁?自在岛四大金刚,马化龙远遁,石崇已毙,熊魂已败,而罗白龙已被石曜斩首。 竟然还有武功比他们还厉害的人,这到底是什么人? 巴图抽刀朝那人当头劈去,那人竟然头也不闪,反手一剑直刺他咽喉,这一剑奇快无比,空中只见一道蓝光如闪电直刺向巴图。 巴图大吃一惊,要闪已来不及。 幸好还有黄瑛,黄瑛亦不及去挡这一剑,这一剑太快了。 但她心思快,手中银剑“嚓”的直刺灰影后脑。 灰影若刺死巴图,就会死在她剑下。 灰影头也不回,向后直甩出左袖,那袖子向银剑卷去,未卷实黄瑛已感觉自己的剑如陷泥沼。 这人对天香教两大高手,竟然稳占上风,还一招置巴图于死地。 武一刀离此甚远,挡不了这一剑。 姬夜香虽稍近,但她的武功亦不能挡下这一剑。 但姬夜香做件令人意外的事,她扬手撒出大片绿色粉末,绿色粉末将巴图、黄瑛和那灰影全笼罩住。 这显然是毒粉。 那灰影若一剑刺死巴图,亦不免沾上毒粉。 巴图、黄瑛虽然亦会沾上毒粉,但他们有解药! 那灰影“嗖”的收剑,“嚓”的向空中毒粉刺去。 那剑尖像张开了嘴巴一般,半空的绿色毒粉一下子全被吸到剑尖上。 蓝色的剑,但剑尖绿得如翡翠一般。 姬夜香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人内力这般厉害,竟然可以将毒粉吸聚起来。 “快走!”她朝巴图、黄瑛大喝,但她却朝那灰影冲去。 她是天香教的把头,要有担当! 她冲向那灰影,那人身着灰布衫,干瘦如柴的右手握着一把蓝汪汪的宝剑,是个长一张愁苦脸的中年男人。 这人就像是街角卖木柴的普通人,没人能想到他竟是个厉害的剑客。 这男人脸上愁苦,但动起手却毫不留情,仍旧一剑向巴图心窝刺去,似乎不杀他绝不罢休。 只见一条绿光、蓝光直向巴图射去。 左袖这次却挥向姬夜香,姬夜香感觉一股浑厚罡劲扑面而来,她不敢硬挡,侧身避开,双手疾挥,只见空中现出一大如斗笠的三根绿色大爪,向灰衫男疾划而下。 灰衫人“咦”一声,似是惊讶她竟然能将毒素凝化成爪,不由得左袖加了几分力道。 这一来,右剑的力道就弱了几分,巴图才来得及挡一这剑,他抽刀格挡,但剑上的力道如巨浪传来,他的刀一下子被激荡开,剑仍刺向他心口,黄瑛知他挡不住,早赶至他身旁,厉叱一声,银剑化着一首白光,斩在蓝光上。 “当”的一声,银剑断成两截,但蓝光总算荡开,恢复成蓝汪汪的利刃。 这一剑穿心之祸,总算化解。 但剑尖上的“绿玉”却“啪”的炸开,数片绿色碎块撞到巴、黄两人身上。 巴图、黄瑛应声向后倒去。 绿粒上的内劲与毒力,一下子将两人击倒,两人一倒地即吞下两粒解毒丸。 教主“碧罗粉”的毒力非同小可。 想不到这灰衫人如斯厉害,利用教主的毒反制他们。 教主危矣!两人挣扎着望向姬夜香。 只见姬夜香大绿爪向左袖划落,但似是划在一堵无形的墙上,空中发出猛厉的裂帛声,绿爪越划越小,然后“波”一下子碎去。 那左袖破去绿爪,向姬夜香挥去,姬夜香一咬牙,竟然没有闪躲,反向前疾扑,左袖打在她背上,打得她向灰衫人扑去,姬夜香“噗”的喷一口血,这口血喷向面前的灰衫人,血液在空中散着奇异的香味,灰衫人哪敢让她的血喷溅脸上,对着扑来的血液张口“哇”的喷出一口真气,血液一下子化为雾气消失在空中,他身子却向后急退。 姬夜香硬受这一击,哪容得他退,双掌如花一般,向灰衫人的胸膛印去。 灰衫人危急间猛吸一口气,胸膛突然整个凹下去,与后背贴成一薄片。 姬夜香没想到对方竟然有此奇招,掌花就差一点印在对方身上,她此招力已尽,她一咬牙,再生新力,往前一送。 这瞬间灰衫人左袖回收,向她后脑拂去。 要是被左袖的内劲击中后脑,任她有大罗金仙之力,亦香消玉殒。 姬夜香却避也不避,仍旧发掌打向灰衫人胸膛,似是完全不知晓背后那致命一击。 灰衫人冷冷一笑,他猛感左袖劲力一空,骇然看见自己左袖一下子化为成千上百的灰蝴蝶,飞散在空中。 一瞬之后,姬夜香的双掌实实在在开在他胸膛上。 灰衫人佝偻着身子慢慢倒下,不一会,只听“格格格”的骨头乱响,他整个人收缩成一团一尺见方的大肉球。 姬夜香一口气松下来,一下子软倒在地,“哇”一下又喷出一口鲜血。 灰衫人虽然凭着绝强的内力,破去了她那一记毒爪,但强横的毒力,却侵入了左袖。 那左袖已被毒力毒解,又经灰衫人内力催动,终在击中姬夜香后脑前,化成万千碎片。 姬夜香虽一掌毒杀了灰衫人,只是自己亦被灰衫人浑厚内劲重伤。 巴图、黄瑛急奔过来,疾点姬夜香丹田四周穴位,替她压住伤势,又掏出大把疗伤丹药,喂她吞下。 姬夜香勉力笑道:“放心,死不了。没想到,这岛上除了明阳,竟然还么厉害的家伙。” 她感丹田空空,虽然死不了,但只怕武功尽失了,想到天香教正值发展状大、谋定百年太平的紧要关头,自己竟然就此退场,实是心有不甘。 一股雄浑的内力突然自后心注入,她感觉腹部一暖,跟着全身马上暖洋洋,全身经脉如浸温泉,只听武一刀的声音说道:“别说话,专心运气,不然你这身功夫,就要废了。” 姬夜香心定下来,闭上眼,专心运功,看来自己还有机会继续带领天香教,实现他们的梦想。 黄瑛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灰衫人那团尸体,心有余悸道:“幸得教主杀了他,否则我们一定活不下来。” “这人是谁?比马化龙他们还要厉害!”巴图向武一刀问道。 武一刀在另一边战斗,未来得及救援他们,但目睹了整个过程。 武一刀沉声道:“我亦不知道,江湖上的独臂剑客,我想不出哪个这么厉害,想必是为明阳助拳的退隐剑客。” 你可以退隐江湖,但你断不了人情,断不了债。 只要欠债,就得还。 这无名剑客就用命来还。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天香教终于将大部分弩炮控制在手中。 没了弩炮,黑凰军最大的威胁已解除。 他们终于可以狠狠的教训自在岛的守军了。 姬夜香受伤,天香教没了统领,而武一刀要替姬夜香疗伤,一刻不能停,天香教曾救过他,这债他得还。 得有人带领这波反攻! 现下,他们要从城中的沙暴反杀出城,与城外的黑凰军会合,将沙暴里的“沙盗”彻底消灭,然后合起来,对付明阳。 这波伏击,天香教的人占大头,本应由巴图来领导,但钱少乐通过沙暴阵,相对而言,较他们更熟悉环境。 钱少乐主动跳出来说,他要领着所有人,杀回去,他知道他们之间的暗号,只要伪装成沙盗,答对暗号,他们可以像宰羊一样,杀了这帮家伙。 巴图、黄瑛对望了两眼,并未反对。 这场沙暴的混战,他们的毒针、毒烟并没有优势,按钱少乐的计划,是最好最快结束这场战斗的。 他们受够了这一夜的风沙。 众人换好沙盗装,戴好水晶罩子,握紧毒刀,冲入沙暴中。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看到,一道红色的粗巨闪电,从天而降,落在沙暴内。 猛然间,又响起震天巨吼。 大地震动。 众人脸色发白。 隐约间只见沙暴内,一巨大身躯张手扭断那红色闪电,一股无比磅礴的气流斗然向四方八方激飏冲折。 飞舞盘旋的沙暴,被这气流一撞,“呼”的散了架势,黄沙在空中如面粉般落下。 众人心头大震,青少麟与明阳的战斗,终于开始了。 众人瞪圆眼望向气暴中心,一时之间,亦忘了去斩杀沙暴中的敌人。 第42章 开战时刻 青少麟没想,那铁血黄沙的武场本身,那片沙丘,竟然会成为明阳的武器。 沙粒漫天飞舞,啪啪打在脸上。 睁眼都难,更不用说施展“离翳眼”。 他闭着眼,刀刃声夹着风沙声向他袭来,青少麟并没有闪躲,那一刀直接砍在他肩上,袭击者大喜,正要抽刀再砍,青少麟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凸着眼倒下,似是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被砍实左肩后,仍能击倒他。 青少麟感觉自己受此一刀,心里才好受些。 眼下他们被动,全是因为明阳将一座沙丘舞上天。 用漫天黄沙攻击他们。 就像某个志怪小说里的黄风怪一样。 搞得他们计划全盘落空。 这一切,全是因为他没能及时阻止明阳。 而阻止明阳是他在这里唯一任务。 但他搞砸了。 但谁他妈知道这人竟然能将沙丘都搬上天。 他现在得赶去阻止明阳。 所以青少麟帮闵虹他们化解第一波进攻,见他们能自行反击,就不再理他们,马上向明阳那赶去。 路上又遇到赶来冲杀的自在岛精锐,他们见青少麟肩上挂着一把明晃晃的九环刀,直向他们冲来,大为惊骇。 一人扬手打出一铁锥,青少麟随手接过,反手打出,打在那人身上,那人胸骨尽碎,爆血而亡。 众人大为骇然,见他出手如此凌厉,纷纷后退避让,一人点燃一烟花,扔到青少麟脚下,青少麟正疑惑,突感一股尖锐大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向自己急速射来! 青少麟立时反手拔下肩上的九环刀,举刀过头,厉叱一声,一刀劈下,只见一道乌光被他一刀斩成两段,分插入地。 是龙枪!这东西他自是无比熟悉,正是追寻这龙枪的来源,他才开启了这段复仇之旅,千辛万苦终知道这巨枪的来历,现下再见,自是石曜这老王八又在支助明阳,这两人已沆瀣一气! 自己此番,非要拿下自在岛不可。 他扔下九环刀,拔出“赤螭”,直向明阳所在处奔去。 风沙烈烈,自在岛的人只见黄沙内人影一闪,已失去了青少麟的踪影,众人都松了口气,这样的人,就由将军去打发好了,他们去将其他黑凰军消灭即可。 一人影突然从沙中闪到他们身边,他们吓了一跳,这人破锣一般叫道:“人呢?” “那边!”众人忙指着青少麟消失的方向。 差点忘了,还有两个来给将军助拳的人,这两人看着虽然残废,但厉害无比,也许能将刚才那砍不死的怪物杀掉。 那人刚要转身,突然又回身盯着一身材魁梧的大汉道:“你刚才为什么睨我?” 魁梧大汉一愣,道:“我没有啊……” 那人冷冷道:“刚才他们都说‘那边’,你没有说话,你在睨我。” 魁梧大汉“哇”一声,指手向天,叫起撞天屈来:“绝对没有,我绝对没有睨您!我但凡有半分不敬之心,天打五雷轰……” 只听“嗤”的一声,他眉心上突然开了一个洞,那人慢慢收回手中铁拐,冷冷道:“我最恨人当着我的面说谎。” 魁梧大汉瞪着他,全身僵直,仰天倒下。 那人犹不解恨,狠狠一脚将他尸体踢入漫天黄沙中,吓得众人倒退数步,那人看着脸现惧色的众人,冷笑一声,道:“明阳倒还是条汉子,但你们这些家伙,实在废物得很,自在岛今天不倒,亦不远已。”他说完,不再理会众人,扑入黄沙中,去追青少麟。 满天风沙,已将青少麟留下的痕迹都抹去,但他知道青少麟目的,双拐往地上发力一撑,人已飞上半空,向前飞去,只数个起落,他在空中已看到地上青少麟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右腿断肢处“嗤”的生出一道一丈长、宽如手掌的森森剑芒,张开双臂,从空中如鹰一般向青少麟扑落,十数丈距离瞬眼即至,他右腿狠狠劈下,风沙中,只见一道白芒向青少麟后颈斩落。 在就剑芒将斩中青少麟的时刻,他猛然转身,双掌疾的一合,拍在剑芒上。 森森剑芒就像冰剑,“砰”一下破散。 一股巨大的气流在两人间炸开,满天黄沙乱舞。 那人被气流激上半空,他没想到青少麟竟然单凭一双肉掌就把他的剑芒震碎,这小子内力竟然如此深厚。 但内功再深厚,剑芒如此锋利,他双掌亦会受伤。 果然他感觉到青少麟气息一弱,顺息望去,果然见青少麟双手鲜血淋漓。 他心中一喜,双臂一振,自空中向青少麟掠去,才及青少麟上方,手中两条铁拐如游龙般向青少麟刺去。 但铁拐并不是他的真正杀着。 铁拐端头发出“丝丝”声,空中的黄沙如铁屑被磁石吸引一般,迅速吸聚到铁拐端头上,聚成一小沙球。 他逆转内功,将沙粒吸到一起,猛然间拐端内力疾吐,成百上千沙粒发出“啸”的破空声,向青少麟脸上射去。 将这小子的脸射成马蜂窝! 这些沙粒在他内力的催化下,劲道非同小可,射在脸上,眼珠爆裂,贯入脑中,中者立死。 这时候,却见青少麟的目光冷若寒冰盯着他,鲜血淋漓、血肉外翻的手掌举在胸,对着射来的沙粒。 怎么,他手掌伤成这样,还用运功?他心下大疑,见青少麟猛一吸气,那手掌像施了法术一般,外翻的血肉竟然复原如初。 怎么会这样?他不敢置信的瞪圆眼。 说时迟那时快,猛听青少麟狂啸一声,“呔!”。 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自青少麟双掌涌出,射至身前的沙粒立时倒卷反射回去,那人大吃一惊,他飞身下扑,此刻却感觉口鼻不能呼吸,他全力挥动手中铁拐要破那雄厚如墙的气劲,但哪里动弹得了,铁拐竟然凭空弯曲起来,然后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道冲至,将他整个人撞得倒飞开去。 他飞越数丈,“蓬”的喷出一大口鲜血,全身乏力重重倒在地上,青少麟走过去,这人右足齐膝断去,却能练到断足发剑气,甚是了得。 他挣扎着抬起身子,向青少麟嘶叫道:“青云派的‘枯木回春术’,你是青云派的人!你姓萧,还是姓杨?” 数次有人将他认作青云派,青少麟这次终于知道,原来是将他的万劫返生法,当成了青云派什么“枯木回春术”,他懒得解释,转身便走。 那人急叫道:“少侠请等下,若少侠能用‘枯木回春术’令我桑奇右足复生……我愿将明阳的弱处奉告……” 青少麟略惊讶的回望他,道:“你知道明阳的弱点?” 桑奇见他有意,马上急道:“霸海玄诀很强,但亦有弱处,少侠若能令我复原,我定当相告。” 青少麟看着他残损的右足,豪气大盛道:“我不是青云派的人,我可不会什么‘枯木回春术’,我不用你相告明阳的弱处,我青少麟要堂堂正正击倒这东海霸主。”说罢转身大步走远。 桑奇喃喃道:“真是愚蠢!白白浪费这身复原大法,明阳一定会把你撕个粉碎。”他突然眼睛一亮,看着风沙中青少麟隐约的背影,双手抱着他的断肢,轻声道:“这样最好,等明阳把你撕成碎片,老子再把你吞下去,夺了你这身复原功法,到时候,老子就不是残废了!” 他忍痛在地上摸到那弯曲的铁拐,一拐一拐的向沙暴中心行去。 行得数十丈,风力越盛,沙粒刮在脸上,已有痛感,不远处的沙暴中心,风沙狂飏,只见天神一般的巨人明阳正飞舞大斧,团团青光连成光环在他头顶飞旋,沙粒被光环带动,生起一股又一股的龙卷风,龙卷风裹着沙粒铺天盖地,扑杀四方。 “明阳!”风暴中只听青少麟炸雷一般厉喝。 “竖子!”明阳怒吼,“今晚本大将军就将尔等踏为齑粉!”他“虎”的跳上空中,手中战斧脱手飞斩青少麟。 青少麟拔出青璇剑,剑尖举重若轻的刺在斧首凹纹处,剑尖接触瞬间,战斧上凝聚的青芒轰的炸开,巨大的战斧斜斜飞出数丈,无力的插入沙地中。 远处的桑奇想不到,青少麟竟然一剑就将战斧上的青罡引爆,“高手啊。”但见空中的明阳已泰山压顶一般向青少麟扑下,酒坛大的拳头一拳向他当头击落。 拳未至,拳罡已压得青少麟四周的地面龟裂开来。 青少麟虽处下方,竟毫不退缩,双目精芒暴涨,手中“青璇剑”蓦地幻化出长逾三丈的森青剑身,向扑落的明阳迎头刺去,正是“奕神剑”的“刺剑式”。 拳剑相交,只听“轰”的一声,劲气暴奔,明阳被这一剑震得在空中翻了五个身才落下,而青少麟亦被这一拳震得半身衣服全然碎粉,双足陷入地面,直没至膝盖。 明阳没有丝毫停滞,他一落地,深吸口气,整个人如在冰上滑行一般,“呼”一下滑到青少麟身前,其粗若棒槌的十指成虎爪,瞬息对着青少麟连出数十爪,劲势凶厉,但见空中白光连闪,指力“嗤嗤”作响,断金裂石,直要将青少麟撕碎一般。 青少麟手中“青璇剑”如连绵不断的高山,挡在虎爪前,只听砰砰嘭嘭密如擂鼓的连响,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桑奇看得一会喜道:“小子,姜还是老的辣,论功力,还是霸海玄诀更凶猛,你要遭殃了。” 果然,明阳右足猛一踏地,大地震动,震得青少麟招式露出一丝空隙,明阳巨手趁势抓实青璇剑,只听“乒”的一声响声,“青璇剑”竟然崩成碎片,青少麟毫不迟疑,当即撒手,后退两步,右手朝天一张,后背的“赤螭”跳入他手中,他双手举刀向天,“赤螭”蓦地全身缠绕着血色闪电,青少麟厉声大喝,“赤螭”向明阳当头劈下。 天空云层晃动一抹红色,然后一道粗巨红色雷电从空中猛劈而下。 正是“七杀刀”中最猛厉的“天雷”。 天雷劈下,天地失色。 桑奇脸色如土,想不到青少麟功力如此强横。 明阳毫无畏缩,举手向天,抓住从天降下的“天雷”,一下一下缠绕身上,不一会半身紧缠着“噼里啪啦”红色电索,他大手抓着电索两端,猛地用力一分,粗巨红色闪电“啪”一下,烟消云散。 “轰”闪电一散,巨大的气流向四面八方狂飙,摧枯拉朽般将沙丘的龙卷风全数吹散,风声息去,小岛终于恢复宁静。 此刻明月挣脱密云,大地一片皎洁,城堡内外交战的双方不约而同停下手来,共同望向铁血沙场内的明阳、青少麟两人。 场内的黄沙已被明阳激起的大风吹散四方,但仇恨仍在。 明阳筋腱虬盘的半身被“天雷”炸得黑一道红一道,冒着丝丝热气,他浑似没有受伤,白发如剑戟,双目如炭火,他手一伸,数丈外的战斧一阵颤动,突然间“呼”飞到他手上。 “来吧!小子,决一胜负。”明阳一挥战斧,足下如行冰面,一下子溜青少麟身旁,巨大的战斧在他手中如锈花针一般,“虎”地当头劈向青少麟。 青少麟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他双眼瞳仁中亮起银色碎屑,满天风沙一去,他已使出“离翳眼”。 在“离翳眼”第一层“入微”的加持下,明阳这一劈变得甚是缓慢,他完全看清了,这一劈的去路动态,甚至这斧头上,气劲强弱分布,他亦一清二楚。 青少麟甚是惊讶,他转目注视明阳全身,明阳全身各部发着不同的光,像是穿着一层光芒的盔甲,护体真气强劲的,光芒较亮,而稍暗的,自是真气虚弱处。 青少麟发现,其左腿根腱,气色暗灰,难道那是他功法虚弱处? 青少麟斜身飞起躲开这一斧,他在空中反足踢开,足尖爆出一团真气,“波”一声轻响,他一下子反转到明阳身后。 自在岛众士看得大吃一惊,明见青少麟身子往外飞起,却突然间反扑到明阳身后,好像空中有弹弓将他反弹一般。 青少麟一气呵成,“刷”一刀直斩向明阳左足跟腱。 明阳脸色微变,青少麟这招太意外了,他这一斧本是直斩青少麟,青少麟闪开,他侧过斜斧斩在地上,轰,地上现出一大坑,溅起的泥石飞蝗一般直袭青少麟,他乘势整个人握着斧侧翻上天,躲开青少麟的攻击。 大群飞石来袭,青少麟要是闪开,就会丧失好不容易取得的主动,他毫不迟疑向着飞石冲去,双足踩在飞石上,身子加速倏的扑入石阵中。 石头雨点般打在他身上,细粒的被他内力震碎,稍大的石头虽被震裂,但凶猛的力道仍打得他胸口血肉模糊,骨折肉绽。 但青少麟已扑近空中的明阳,而明阳头下脚上,正是他最佳攻击时机。 青少麟狠狠一刀挥出,“赤螭”化作一道红光削向明阳左足。 明阳厉喝一声,猛地一道虚白的人影凭空现在他身上,这人影看来就如同另一个明阳,只有上半身,人影手握一把虚白的大关刀,当头一刀向青少麟劈下。 真正的决战终于开始了! 第43章 破体无形大法 “果然来了!霸海玄诀的‘三元化神杀’!”桑奇“腾”站起身大声叫道。 战场周围已分站两堆人,一边是自在岛的守岛精锐,而另一边则是黑凰军,经历了残酷的沙暴战斗,两边人都无心对战,只看着两大高手对决。 江春年是想再作战,歼灭岛上的人,再围剿明阳,但他经此沙暴一役,他明白过来,明阳这样的高手,他们再多的人亦剿不下的。 两都武功差得实在太远了,只好交给青少麟了。 他们于是就抱刀看着这场大战。 那边武一刀还在替姬夜香运功祛毒,巴图、黄瑛他们都守在旁边,替他们护法,只是这时自在岛的人哪还有心对付他们。 人人关注的,只有场中的霸主之战。 闵虹、葛长辉、江春年他们见青少麟突遇这一招,心都悬起来。 但这一招虽然突然,青少麟并不吃惊,他上次与明阳交手,就被这一招一斧斩伤。 但相较此前一战,他功力已大大提升,且还跟郭惊神切磋、学习过,还学会了“离翳眼”,最重要的,他已下了决心! 为了胜利,无畏牺牲的决心。 青少麟刀势不变,口中“呔”的一声大喝,打入他胸膛的石块,“嗖嗖”全数飞出,打在那明透如幻影一般的分身上。 那分身晃了一下,手中大关刀仍一刀劈向青少麟。 青少麟没有闪躲,大关刀劈入青少麟左肩。 几乎同一时间,青少麟的刀亦削入明阳左足跟腱。 空中鲜血喷涌。 明阳大吼一声,身上的分身立时如云烟散去,他翻身一个踉跄终于立定在地,右足金鸡独立,左足悬空,根腱裂开一大血口,鲜血淋漓,竟是已被青少麟一刀削断。 而青少麟更惨,左肩破开了一大裂缝,直裂至心口,鲜血冲天而起,但奇异的是,其胸腔伤口内但见似岩浆的暗红光液缓缓涌动,所到之处,伤口裂缝不断收小、愈合。 江春年猛击一掌,叫道:“赢了!” 这小子终于凭借他那变态的复生力,重创了明阳。 明阳最蠢的是,与他以伤换伤。 难道明阳忘了这小子有复生之力么? 明阳当然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青少麟,竟然能准确找出他的真气薄弱处! 这一刀若斩在别处,只会留下一个红印,但偏偏伤的是他的命门。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竟然为此不惜硬受他一刀。 虽然青少麟身体复原了,但元气却减弱了。 要快速复原需要大量元气,而元气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恢复的。 但明阳身体亦受了重创,两人一个受了外伤,一个受了内伤。 自在岛众人紧张的盯着明阳,他们想不到将军竟然会受伤,桑奇脸色又惊又惧,想不到青少麟复原之力如此之强,若能将这人吞噬了,那自己真可能会就此恢复完整之躯。 只是现在,搞不好明阳就被这家伙给干掉了。 明阳应该要动手了,使出他霸海玄诀的绝招,彻底解决那小子了。 只见明阳不紧不慢左手食指在左足伤口上方疾点数穴,血立时止住,跟着食指在空中一划,只见他食指端竟然喷出一根“线”,这根“线”飞起,穿过伤口,嗖嗖嗖纵横交错间,缝衣一般将伤口缝合。 青少麟瞪圆眼,这不是法术,这是极高的内力凝聚真气所化的“线”,普通高手连线头都凝聚不出,更何况这么长的线。 青少麟全身一震,真气竟然能这么运用! 明阳右手提起战斧,左手轻轻抚着斧刃,只见斧刃嘎嘎作响,火星迸射,如同铁石相交一般,他慢悠悠道:“最后决战之前,石曜让我问你一声,你加不加入我们?黑凰军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把武胖子打垮?” “道不同,不与为谋!”青少麟冷冷道。 “年轻人果然幼稚。”明阳冷笑一声,“你好好想想,公主最大仇人是武胖子,不是我们。我们和你们,可没有灭国毁家之仇。 不和我们联手,你们和武三泰斗,无异以卵击石,你真以为,你们把雨亦农、彭啸虎、卫宪这几人斗死,走了郭惊神,武胖子就独木难支了?你们只是搞垮了明四卫,暗四部的影子你们见到没见到到,再说,几十万的龙鳞军还稳如泰山,武三泰对付你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将军说得对,所以,我们不就是把算盘打得您头上吗!”青少麟毫无保留,直接道。 明阳亦不怒,道:“你们算盘自是打得铮铮响,小鬼,凭你那不死身,你是有挑战我的能耐,但你能打得赢我么,就算你能赢,你有把握杀得了我?你杀不了我,整片东海、南海,还是我的,我保证你们的货船,出不了海,更勿论什么黄金航道,我会让你们没一天安宁!” 青少麟看着明阳若有所思。 明阳见他似是意动,道:“但你若加入我们,你们不但可以开通黄金航道,积累财力,二者,我们三家合力,推翻武三泰,公主一雪家仇国恨,三者,我们三家共分天下。我话已到此,何去何从,是与我们为敌,自取灭亡,还是联手共谋,三分天下?” 青少麟踱着碎步,向明阳走去,他身上的那神秘的暗红光涌已消失,伤口已全然愈合,“将军。”他大声道,“我们道不一样,你以海盗之势称霸这片大海,你把过往出入的商船货船劫掠一空,让靠海吃海的人,无以为生,而我们,将还给这片大海生机,还各路商船生机,还给靠这片大海生存的人自由,我们将和这片大海的人联合一起,分享整片海洋,而非独占它。我们要打倒你,固然有我们的私利,但更重要的是,东海人苦你明阳久已,你带给他们的,只有毁灭,就算是贵岛的人,也看不到未来,多行不义必自毙,明阳,你伏法吧!” “明阳伏法、明阳伏法、明阳伏法!”四周围轰然大叫,却是江春年领着黑凰军振臂高呼,声势震人。 相较之下,自在岛余下众人面面相觑,茫然看着身边这些士气激昂的人,声势大为不如。 只见明阳雷鸣大吼一声,狞笑道:“明阳伏法——小小蝼蚁如此不自量力,我今天将你那野火般的野心和那残破的不死之躯,全数碾碎。” 他双掌向天,但听一阵密如鞭炮的劈啪声,明阳两丈巨躯,慢慢缩小,复原成原来大小。 众人正错愕间,明阳突然奇快无比一下逼近青少麟,高抬起右足,一脚踏下,这一脚却没有引起大地震动,连尘埃也不溅起半粒。 但青少麟大感不妙,自己足下坚实的土地,似乎被这一脚踏中后,地面竟然开始如风过水面一般,微波起伏,然后猛然间,土地似乎变成了水一般,他如踏水面,整个人向下猛沉,青少麟大吃一惊,急切间拔身飞起,跳上半空。 月光下,只见明阳身体三丈见方的地面,竟然如海浪一般起伏不定,唯明阳足一仍是坚实土地! 这是什么鬼武功! 难道这就是霸海玄诀?其内力竟然能震荡土地! 青少麟心下震骇不已,却见明阳一脸狞笑的盯着他,道:“青少麟,今天就让你见识下,真正绝顶的武学。” 他说着,整个人竟然慢慢沉没入地里。 青少麟心一沉,这种武学,他连想都没想到。 他深吸口气,“云步”踏出,只听波波几声,他在空中踏出数步,升高数丈。 他下方是三丈见方,泥浪此起彼伏的“海洋”,明阳已消失无踪,但他在这在片波浪底下,只等他落入这片“海”,到时就像海豹掉入鲨群中一般,立时将他撕碎, 青少麟在空中横踏一步,“波”一声,他平空横飞数丈,飞到这三丈海的范围之外。 这情形太诡异了!先避一避再说。 青少麟突然瞳孔收缩,他竟然看到,下方那三丈海竟然亦同样横移数丈,移到他身下。 这家伙等他在空中力竭落下。 那只有硬攻了! 青少麟再度深吸口气,抽出背上“赤螭”,暗红妖刀刀头渐渐浮出一水桶般大的火龙龙头,火龙张牙舞爪,慢慢自刀首游出。 青少麟一出手便用上全力,但见他全身气雾翻滚,粗巨的火云龙身源源不断自“赤螭”生出,龙头张牙裂齿向下方的三丈海直冲去。 众人但见黑夜中一条长长长长长的赤红火龙冲入地面(海面?),激起大片泥沙(浪花?)。 待火龙尾消失,一切又复归于平静,只有那三丈海在无声无息的翻着浪涛。 青少麟心如这火龙一般,沉入海底。 那三丈宽的地面,仿佛真的变得深如大海一般,整个火龙真气打进去,完全没有反应。 怎么会这样! 这么大的进攻,竟然连明阳半根毫毛亦没伤到! 自己和郭惊神对阵时,都没有这种无力感。 郭惊神虽然强大,但至少可对峙,而现下,自己连明阳的影子也摸不到。 但明阳一定就在底下,就在那诡异的三丈海中。 不用打开“离翳眼”,青少麟亦能感觉到明阳就在其内。 他使出“火龙”,耗损了大量真气,已不可能继续滞空,他要落下了。 明阳正在下方等着他,青少麟一咬牙,双臂一振,缓缓落下。 他双足一踩在那轻轻荡漾的地面,果然如踩水面,身子立时向下沉去,青少麟早有准备,他左掌发力拍在地面上,身子欲借势弹起,但那泥面如有知觉一般,他这一掌未拍落,那泥面已先行缩下一尺,避开他这一掌。 然后凹下的泥面猛然一吐,竟然伸出一泥手一把抓住他左掌,用力拖拽他入地。 青少麟冷哼一声,右手“赤螭”一挥,一道暗红的光划过,那泥手反手抓住“赤螭”,刹时间,泥巴飞溅,泥手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骨肉”,竟然是一团白色细线。 青少麟一愣。 这是明阳内功所凝化的真线,这团真线紧紧缠住“赤螭”,不断收紧,数十根白线缠在刀刃上,发出灼白的光芒,只听“崩”一声,坚硬无匹的“赤螭”,竟然被这真线崩断了! 青少麟来不及反应,白色的真线飞快自断去的“赤螭”窜上,迅速缠着青少麟右腕,青少麟左手急忙去扯,但只见一团泥花扑来,已将他左手裹住,青少麟发力一震,泥花碎去,里面又是几根莹白的“真线”。 他心底大震,原来这整片“三丈海”,根本就是一个“线海”,明阳耗去全身真气,所化的线海。 每一根真线,都击碎了地面的泥石,成千上万根真线,将这附近三丈的泥地,全然震碎,为成一个深坑。 成千上万根真线,外裹着泥石,不断游动,看来就像一片泥海一般。 实则,这是一个真气所化的无形真线海,每一根真线,都能断金切玉,难怪“火龙”撞入这三丈海完全没反应,整头火龙,都被这些真线切成碎片。 难怪“赤螭”会被崩断! 青少麟现下跌落其中,等若跌入一个绞肉池中! 只见白光连闪,他左右足、腰、脖,一瞬间,都三丈海跃出的真线死死缠住。 糟了! 只见明阳自泥池中徐徐升起,举起右手,狞笑道:“只要我打一个响指,这些真力线就将你切成百千片,我看你怎么复生。” 他说话竟然有点喘气,他全身真气已脱体而出,化成这千百根真力线,青少麟知道若此刻攻击明阳,明阳实是有死无生,但他此刻已全身受制,等若人已身处铡刀之下,哪还动得了。 明阳向青少麟一指,只听密密集集不停的咻咻声,数不清的真力线捆在青少麟身上,而整个泥海亦就此散去,复为平地。 青少麟被捆得像粽子一般,落在地上。 明阳轻轻舒了口气,得意的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很不服气,我要不告诉你,你是不是死不瞑目?” 青少麟惶恐瞪着他,眼中露出惊惧神色。 “不过我偏不告诉你,就是让你死不瞑目,死不闭眼。”明阳目中露出残忍神色,他掌指间挽起一根白森森的真力线,线的这头自他掌心发出,另一头连在青少麟身上,看着青少麟恐惧神色,他忍不住道:“哈哈哈,想不到吧,这是破体无形大法,老子真气脱体而出,可以自由变化,老子可以化剑、化刀、化人,化为世间万物,似你这等半路出家的小子,怎么会懂得破体真气的妙用,你那些刀气、剑气,顶多只是出体,连毛都算不上,哈哈哈,你服气没有!” 他说着,高举起右手,狞笑道:“你若认输,此刻又怎么会是如此下场,你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本来可以有一番作为,谁叫你跟我作对来着,太晚了,小子,再会了!” 他重重打了个响指,真力线齐齐收紧切下! 他突然瞪圆眼,青少麟竟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被分切成千百块,他竟然躺在地上,分毫未动。 但有变化,他身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紫色毫光。 这层毫光竟然挡住了他的真力线! 他骇然望去,只见青少麟竟然缓缓立直,他两只眼睛殊不一样。 他双眼瞳瞳心,却变成妖异的紫色,“紫瞳”! “你……这……这……”明阳猛想到,上次他们交手,青少麟眼睛亦是变成这样子,整个人功力大增。 “这是什么妖法!”明阳咬着牙,又重重打了个响指,真力线再一次猛烈收紧,只听其捆下的青少麟咯咯作响,手足多处终于被勒出血来,他大喜,狠力收紧,但任凭青少麟手足被真力线切得血肉模糊,但其他要害,如颈脖、心腔半滴血亦没有。 “你不明白么?”青少麟突然开口道,“你的内力每分多一根真力线,这线的真力就越小,我只需要重点护着我的要害,你就伤不了我分毫。” 而其他非要害处,纵是伤了,青少麟的万劫丹亦能复原。 更何况,他已打开了紫麟之息,功力又暴涨,其内力已胜于明阳。 明阳咬牙狠道:“不可能,我的真力线,无坚不摧,你的小小肉身,怎么能抵抗得了……” 但任他如何发力,青少麟就此铜铸铁浇一般,丝毫不动。 “从你真力线捆上我的那一刻,你就输了。你想耍阴谋诡计,却把自己算计进去。”青少麟眼中恐惧之色已一扫而空,换上的是戏谑的神色,像猫抓老鼠一般,他的身子突然慢慢转动起来。 明阳大感不妙,他急怒道:“你想干什么……” 青少麟已急如陀螺般疾转起来,只见真力线在他身上飞速绕成一圈又一圈,但另一边,真力线却自明阳掌心不断被抽出。 “不好!”若这真力线被抽尽,明阳体内就一点真气亦没有了。 他顾不得散功,左掌对准右手真力线一掌劈下,青少麟却陀螺一般撞到他身上。 “哇!”明阳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直飞起十数丈,重重掉在地上。 他没有真气护体,哪还经得起青少麟这一撞,“他妈的,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赢了……”明阳勉力撑起身,但体内真气已被青少麟生生抽起,缠到身上,“还给我……” 他起身要扑向青少麟,但只走出两步,便重重倒下。 “真力退散,复归我身。”他喘着气,突然记起,他还有这一招,连忙盘腿坐下,观心照天。 青少麟身上的真力线,立时松解开,“嗖嗖嗖”向明阳飞去。 “来不及了!”青少麟蓦地一声厉喝,他右手激生一柄煌煌烈烈的紫焰大剑,这是他用全身真气所化的一柄“大剑”,“这是我的出体剑气,尽破你的破体无形大法。” 紫焰大剑狠狠劈在千百根莹白的真力线上,真力线全数崩断,分为粉末。 满腔鲜血,尽喷而出,明阳双目空洞,瞪着天上明月,颓然倒下。 第44章 遍地荆棘 自在岛,死寂一片,谁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眼见着明阳使出无人能明白的“破体无形大法”,将青少麟牢牢锁死,但下一刻,青少麟竟然反守为攻,一举击溃明阳。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赢了吧?”闵虹不敢置信道。 “应该是吧。”葛长辉看着倒下的明阳,亦有点反应不过来。 人人看着倒下的明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生怕他下一刻突然跳起来,如青少麟一般反败为胜。 这时候,只见青少麟走过去,单手将明阳庞大的躯体提起来,晃了晃,明阳像只巨大的破麻袋,软锦锦的甩来甩去。 众人一愣,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还有生气的样子。 青少麟大声道:“明阳功力尽失,已成废人一个,你们带他滚吧。” 他一扬手,将明阳扔到桑奇脚下。 桑奇立时扶起明阳,“将军?!”他握着明阳手掌,暗渡真气过去,心下暗暗吃惊,想不到,明阳的内息真是空空如也。 青少麟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令这东海霸主一下间内息全空了? 得桑奇真气相助,明阳脸上慢慢有了血色,他深吸口气,一下子挺直身,狠狠盯着青少麟,大声道:“今天是你暂且赢了,但我总有一天,我会把自在岛夺回来。走!” 自在岛众海盗神情复杂望着黑凰军,他们从没想过,他们竟然会输! 但名震天下的明大将军,已步伐蹒跚的走下岛,他背影如此落寞、苍老,让人不得不信,一个曾经战无不胜的将军,只要还在战场上,他终有输的那天。 输给时间,输给青春、输给朝气。 自在岛,终是输给了更年轻的黑凰军。 众海盗们虽是不甘,但主将已败,且黑凰军加上铁泣岛众徒,人数、火力都倍于他们,亦只能默默的下岛上船。 黑凰军的人威风凛凛,提刀握炮,一路监视他们,江春年只留给他们一艘破破烂烂的商船,再加上数十条小艇,确保这些野心勃勃的海盗以后再无力在海上袭击他们。 明月之下,直看着明阳他们的船消失在海尽头,黑凰军才雷鸣般欢呼起来,他们终于赢了这一仗! 唯江春年、葛长辉、闵虹、武一刀众将领沉默不语,为夺取胜利,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神机堂统领铁玄死了,黑凰军年青一代高手钱少平死了,天香教教主姬夜香身受重伤。 整个黑凰军亦伤亡惨重,大多死于沙暴中,他们拥有超强的火器及兵械,但在沙暴中仍被打得极惨,黑凰军受重创,大大影响了黄金航道,他们不得不休养生息,重整旗鼓。 经过自在岛这一战,他们已成天下令人注目的力量,他们须尽快的招兵买马,补充军力,守护好自在岛,他们还需要尽快的开通黄金航道,增长财力。 他们需要时间变强,但敌人不会给他们时间,无论是石曜还是武三泰,都不会干等着他们变强。 他们时间紧迫。 但幸得,此刻无论是石曜、还是武三泰,都还无暇顾及他们,因为此刻天下人,都在关注一件事,一件大事。 天下少年英雄大会! 少年英雄大会是武林盛事,但这么多年下来,这大会日渐式微,但今年不一样。 今年少年英雄备受瞩目,听说青云派今年终于派人下山,参加天英会。 因为青云派派人下山,据说,碧云天的谢白猿,亦有意参加天英会。 这样一来,伽蓝寺、真武派肯定会派人参加,此番下来,连极其神秘的白渊、仙道寺,据说都可能派人出山了。 要是这样,这可是百年以来,最大的武林盛会。 更何况,今年的天英会,还一个震动天下的消息。 石曜果如他所言,将藏有乾朝宝藏位置的信物,交给了主办天英会的山宗! 传说谁有这宝藏,谁就有了天下。 珍宝无数、兵甲无数。 但武林人最在意的,据说是宝藏里,有天下无敌的秘笈。 当初乾朝皇帝,将一切可能颠覆天下的宝物,都放到宝藏里了。 所以这宝藏,人人欲得。 而石曜则将这人人欲得之宝物,交给山宗,言道:“天下至宝,天下人得之。” 这使得安西王成了天下最好的大好人。 武三泰他们虽明知石曜非是好心,但亦只能眼睁睁看着,天下武林人都去竞逐这宝藏。 武三泰欲得这宝藏,亦不得不按山宗的规矩,派人参加天下少年英雄大会! 这样一下,朝廷、武林,天下青年好手,尽数齐集大会。 在天英会如此耀眼的光芒之下,自在岛才得以有喘息之机。 这亦是青少麟预见到的,所以他才趁着公主私下去救袁笑哀之机,硬夺自在岛,他预计自己和明阳有惨烈一战,却没想到,明阳竟然给他们整个黑凰军,带来这么巨大的损失。 他们在岛上燃起熊熊大火,焚祭战死的战士,按岛上的习俗,在北面立碑,年年拜祭。 时间不多,他们亦无暇伤悲,须得马上重整军马。 王卫带着铁泣岛的人先行离岛,毕竟这是黑凰军的家事,他们不方便参与,他们虽投靠了黑凰军,但只算是黑凰军的盟军,就如与自在岛一般。 “王岛主,我保证贵岛会比从前,享有更多的自由,我们亦不会欺压贵岛,为感谢岛主本次攻岛的牺牲,铁泣岛周围500海里的岛屿,都由岛主管辖,我们黑凰军不分寸土。”葛长辉道。 他代表黑凰军向王卫承诺。 王卫大喜,他本就有意趁着明阳被击溃,黑凰军兵力空虚之际,赶紧告辞,回去多占些海岛,自己的血总不能白流吧,但黑凰军现下如此大方,那自是最好不过,多过500海里,他们亦无能为力。 这一趟反水,总算没白牺牲!王卫感谢过葛长辉,定好再会的日子,就兴高采烈的离岛而去。 葛长辉钱少乐他们忙着安排黑凰军在全岛各要紧处严密把守,江春年、闵虹则带着人将整个岛再细细巡查一遍,确保安全无虞后,黑凰军一众首领才在海怪厅坐下商议要事。 虽然拿下了自在岛,一众人并不见得轻松。 葛长辉首先道:“现在首要三事,第一,公主下落;第二,招兵买船、巩固岛防;第三,这岛上的人,怎么办?” 青少麟径直道:“公主应无恙,不用担心,救她的人,是郭惊神。” 到如今,他亦不隐瞒了。 众人都惊得张大嘴,郭惊神突然背叛武三泰后,谁亦不知道她所在何处,却没想到,青少麟竟然能请得动她,去救援公主! 有号称天下第一的郭惊神出手,众人都放下心来。 第二件要事,招兵买马,巩固岛防并没有什么疑虑,需要的是行动,即刻有效的行动起来,他们需要更多的战船,更多的人,除此以外,他们亦需要因地制宜,改组黑凰军,以适应当前战局,要守护好自在岛的同时,还能反攻朝廷。他们决定将黑凰军分为五军团,黑刃团,由钱少乐掌管,主情报调查、刺杀;风翼团,由葛长辉掌管,主全岛防卫;黄金团,由江春年掌管,护航东海航道;神机堂,由铁石、雷小过掌管,主研发打造犀利火器、兵械;天宪卫,由闵虹掌管,主内部调查,纪律监察。 “除此外,还得协调铁血诛奸盟、铁泣岛,他们虽不是我们的人,但亦是我们反攻朝廷的力量。”江春年道。 “这些事,唯有辛苦葛大掌柜了,我们是不行了。”闫虹道。 葛长辉亦不客气,道:“这个恐怕还得武二爷、姬教主一同协助才行。”有风云会、天香教两大派助力,才能压得住这些看风使舵的友军。 武一刀抱刀点了点头,姬夜香重伤休养,委派了巴图、黄瑛参会,黄瑛道:“教主伤重,我们得尽快回山养伤,教主曾言道,贵军东海航道一事,天香教自当协力相助。” 众人都听出其言下之意,东海航道的事,远离江湖、朝廷,天香教能派人协助,但其他事宜,一向隐迹江湖的天香教,就不便再插手,否则易为众矢之的。 青少麟点点头,道:“贵教为本次攻岛所作的牺牲,我们无以为报,废话就不说了,往后教主如有驱策,小弟及黑凰军全体上下,即当奉令,绝不食言。” 黄瑛、巴图谢过青少麟,即护姬夜香返莫忧山,东海航道启航之时,天香教再遣人护航。 有天香教护航,江春年立感黄金团的担子轻了不少,舒了口气,道:“现下还有一个问题。” 岛上跟着明阳的海盗走了不少,但亦有人偷偷留了下来,而且还有不少家眷、囚犯还在岛上,家眷多是妇孺老幼,她们离岛没有活路,要不要留下来?而那些被明阳囚禁的人,怎么处理?是放,还是杀?还是审问过后再决定? “这些人中,若还有人忠于明阳,那留下来,就成了我们的心腹大患了。”江春年道,自被袁诚汉背叛后,他一直警惕这种隐患,“俗话说,斩草除根,这留下的孩子,他的父亲要是死在我们手上,那怎保他不生异心?我们就算不除根,也没必要将他们留下来。” “但若都驱赶走,亦显得我们太过冷血,而且我军亦是用人之际,这种姿态,只怕不利于我们长期利益。”葛长辉道。 “那怎么办?”闵虹觉得他们说得都有理,她望向青少麟。 青少麟大为头痛,这些事,直是比武功对决,还要难,他武功虽好,但年纪尚轻,哪有处理这些事的经验。 就在这时,却听有人报,“马化龙门外求见麟爷!” “好小子,这家伙等我们打赢仗,就出现了。”江春年愤愤不平道。 青少麟倒觉得马化龙这人真性情,颇为有趣,立时跑到门口迎接。 马化龙仍是头发散乱,但眉色间已不见那淡淡忧愁,“听说,你把明阳的功力给废了?”他不动声色问青少麟。 “是,他太急,兵行险着,想把我一下子干掉,结果被我找到破绽。” “那因为他知道,寻常战法,对付不了你。我虽想着你可能能赢,但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马化龙盯着青少麟,“你为何没有杀他?” 青少麟摇头道:“他功力已失,杀他何用。” “也许你杀了他,他才不会受辱。”马化龙淡淡道,“他功力一失,就会有很多仇人来找他报仇。” “那是他自己种下的因果。” “虽说如此,但……” “但你不会看着不理?” “对。” 青少麟盯着马化龙,“你带我们上岛,他才有此下场,现在,你又要回去帮他?” “我带你们进来,是因为明阳错了,但现在,他失去功力,我不想见到他被那些家伙侮辱,他可以战死,但不应受辱。” “所以你要去护着他?” “是。” “但明阳知道你背叛他,他不会饶了你。” “我没要他饶我,我只是做我的事。” “那你来此……” “我来兑现承诺,我来接走我们的人!我不会丢下他们不管,自在岛东面80里,有个小岛,我想要来安置他们。” “好,你带他们走吧。”青少麟松了口气,马化龙将自在岛上留下的家眷们带走,实是帮了他的大忙。 他这么说,自是将那岛许了马化龙,今后黑凰军不会去骚扰他们。 马化龙迟疑一下,青少麟道:“如果明阳愿意,他也可以留在那,只是,他是怎么样的人,你应该明白,明阳怕是不会甘心失败。” “英雄迟暮,如之奈何,其实又有谁能不败……”马化龙叹喟一声,道:“……青兄,我先行告退了。” 他还有甚多事要处理,安排好岛上的家眷后,还得去保护明阳。 “马兄。”见马化龙要离开,青少麟忍不住,道:“虽然我知道这不大可能,但仍不禁要问一句,马兄为人如青天孤月,矫矫不群,不知是否有幸能与马兄再度并肩作战?” 马化龙一拱手,道:“承蒙青兄看得起,只是马某已厌倦江湖纷争,青兄如有空,可到岛上一叙,马某欢迎之至。” 青少麟摇头叹道:“可惜了,东海再见不到马兄那天龙行空一般的轻功了。” 马化龙哈哈笑道:“马某毕竟仍是东海的人,若然东海有事,马某自当尽力。青兄,有缘再见。” 马化龙说完,转身洒然离去。 葛长辉他们在青少麟身后,看着这人忽来忽去,不禁叹道:“这马二当家真是潇洒之人。” 闵虹叹道:“每个人追求都不一样,这位马兄是真正的江湖人,潇洒自如、来去自由。” 青少麟暗叹一声,他又如何不想如此,做个逍遥的江湖人,只是现下情势,他已不能撒手不管,黑凰军若没了他,战力就更弱了。 黑凰军现下缺的,是真正的高手,这么多人中,江春年曾为御前侍卫统领,武功甚高,只是这么多年,他刻意隐藏武技,身手已不如当初。 现下最厉害的,反而是江珂月,但身为公主,即使她愿冲锋在前,奋勇杀敌,但于全军,此举实属不智。 “咦!马兄?”青少麟突然见马化龙又复奔来,不禁又惊又喜,难道他改变主意了? 马化龙奔近低声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青兄,有一个人,被将军囚困多年,若青兄得此人相助,当如虎生翼,如龙在天。” 青少麟大喜,“什么人?” “青兄见到人,自然知道。”马化龙神秘一笑,身形一飘,人若游龙腾空,惊鸿般一掠而逝。 只留下青少麟与江春年他们面面相觑。 “那些囚犯在哪?” 闵虹反应过来,“都囚在岛西的水牢中。” 众人都大感好奇,到底什么厉害人物,被明阳囚禁多年呢。 “走,我们去看看。” 第45章 泼天财宝 自在岛的水牢关着100多名囚犯,江春年、闵虹他们巡岛时,守牢的海盗早已四散逃去,见他们到来,囚犯们欢声震天,但谨慎起见,江春年并未将他们释放出来,仅是派人盯守着。 水牢依海边崖壁凹处而建,臂粗铁闸深入石壁,每间囚室关着二、三十名犯人,海浪每天都不停的冲刷着囚室,人囚其中,其苦无比。 青少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囚在这种鬼地方那么多年。 那些囚犯一见到他们,都扑到铁栏上,纷纷叫嚷哭嚎起来,“大哥,大哥,你们放了我,我回去一定给你们送一船金子,绝不食言!十足真金。”“大侠,大侠,我家里还有80多岁的老娘等着我回去,求求您放了我吧,我没钱,但我可以接我老娘来,一块伺候您。”“喂小子,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打赢明阳,肯定有两下子,放了老子,老子帮你们打江山……怎么样,老子当年可威震四海……” 青少麟看着他们一个个面黑肌瘦、全身湿透,长头披头,直是水鬼一般,挥了挥手,道:“都放了!” 众囚犯一听,大喜过望,震天欢叫起来,他们不是被自在岛劫掠的商船船主、保镖,就是敌对海盗、仇人,他们本以为被囚虐至死,哪会想到明阳会被人击败,这下逃出生天,一放出水牢,不顾礁石锋利,都跪倒在地,对着青少麟三叩九拜。 这黑压压一大片人跪拜自己,山呼“救命恩人”,青少麟亦不禁大是动容,忙和钱少乐道:“带他们好好吃一顿,愿留下的,就登记姓名留下,不愿留下的,就送回去。” “是。”钱少乐回答简短直接,他吩咐完手下,转身向青少麟他们报告:“这最里面还有一间牢房,里面关的,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去看看。” “是。”钱少乐领着众人穿过一排水牢,走到一山壁前,那有个一人高的洞口,洞口边上插一根火把。 钱少乐将火把点燃,正要钻进洞去,却见一人跑过来对他们叫道:“诸位大爷,诸位大爷,请留步。” 这人一边跑来一边向众人鞠躬堆笑道:“诸位想必是黑凰军的大爷吧,这位英雄少年,想必是青爷,这位气宇轩昂的想必是葛大掌柜,这位飒爽英姿的想必是闵女侠,还有这位,哈哈,富贵逼人的想必是江爷了。” 他竟然将青少麟、闵虹等人一一认出来。 葛长辉仔细打量这人,精精瘦瘦,眉细眼大,正想不出这是江湖中哪一号人物,突见其右颊有一形如铜钱的黑痣,立时想起一人,拱手道:“原来是孙鑫孙兄。” 那人大喜连连拱手道:“正是孙某。” 这人名叫孙鑫,江湖外号“三眼金睛”,那金睛,是说孙鑫眼中只有金银财宝,至于三眼,则是将那形如铜钱的黑痣一并算在内,此人极好财宝,每有宝藏处,必定有他,但此君财运甚差,所以江湖人背地又称他“见财化水”,但此君亦不恼,依旧乐此不疲追寻宝物,此人武功不高,但为人精明,江湖消息甚为灵通,且轻功甚高,所以总能于危难处逃出生天。 葛长辉没想到,这人竟然会被关在自在岛水牢中,不禁奇道:“孙兄怎会在此?此地有何大宝能令孔兄受此囚苦。” 孙鑫虽甚爱财,但为人还算仗义,江湖风评不差,所以葛长辉并不厌恶他,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跟着钱少乐进入地道,他知孙鑫无事不登三宝殿,必定会跟过来。 果然孙鑫乐呵呵的跟着后面,笑道:“本来没有,但葛掌柜您们一来,这泼天的财宝不就有了嘛。” “我怎么听不明白,孙兄何不明说。” 孙鑫挠挠头,道:“既然葛掌柜如此说,那我只好直说了,东海最大的财宝,就在眼前,不知贵军为何弃之不取。” 走在后面的葛长辉、江春年对望一眼,葛长辉道:“孙兄是说明阳的财宝?” “正是,整个东海,甚至整个玄朝,最大的财宝,不就是自在岛明大将军的财宝么?武皇、安西王虽然富有,但开支甚大,明大将军这么多年在东海、南海劫掠财富,至少赚了数十船黄金、珍宝……” “不是乾朝的宝藏财宝最多么?”前方的青少麟闻言说道。 “江湖是如此传说,但谁也不知道真假,更何况,无论是武皇、安西王或是乾朝的宝藏,我等都望之莫及。但明大将军的财宝不一样,就在眼前。”孙鑫脸色微红,语调兴奋道:“一听到贵军要打明阳的消息,我就化装易容潜入岛了。” “干什么?”闵虹亦不禁起了好奇之心。 “我来摸摸明阳会把财宝送到哪去啊。”孙鑫亦不隐瞒,径直道。 众人对望数眼,这才想起,他们找了全岛,并没见太多的财宝。 但他们亦不以为意,毕竟财宝并不是他们攻打自在岛的目的。 他们操心的事,比钱要命得多。 偏生这些人中,就连首富江春年,亦并没有将钱放在眼内。 如换别人,见岛上这么少钱财,早就生疑了。 “这么说,明阳将岛上的财宝,都转到别的地方去了?”江春年动容道。 “正是如此。”孙鑫得意洋洋道,“明阳本不愿转的,他根本不信他会输,但他亦担心,你们虽然打不赢,但万一一把火把财宝都烧了,那他损失就惨重了,所以最后,他还是把大部分财宝给转走了,运出自在岛。” 他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动容。 数十船黄金珠宝,可不是开玩笑的,江春年虽是一城首富,但其财力亦不能长久支撑一支军队,如果得到这些财宝,他们军费就充足了,有足够的战船守卫自在岛,甚至可以打造一支海上无敌的水军。 “你知道在哪?”葛长辉亦不禁有点紧张问道。 孙鑫摇摇头,道:“我本来想偷偷跟去的,但实在没机会,那送宝的船都守得死死的,出海后四面还有小艇警戒,而且明阳亲自护航,我只能远远跟着,晚上黑漆一片,跟得一会他们就不见了,我也不熟那海域,我跟了三次,每次都只能半途而返,不过……我拿到几件东西。” “什么东西?” “船底板。” 见众人疑惑,孙鑫解释道:“船底板,有船航行留下的痕迹,熟悉这片大海的人,就可以知道这船去过哪。” 众人都不由自主重新上下打量这精瘦男子,想不到此人竟有如此见识。 孙鑫叹了口气,道:“但我偷偷问了岛上的人,没人有这种能耐。” 青少麟本是想问,怎么不去捉几个开船的人来问问,但想想也许明阳早做了防备,也许孙鑫找不到开船的人,或是这些人早被明阳送离岛了,总而言之,若是能找到漏洞,孙鑫就不会用这种绕大弯的法子了。 偷一块运送财宝船的底板,的确隐秘很多。 明阳也许作了很大的防护,但也想不到会有人打空船的主意。 谁会日夜看守一艘空了的宝船。 孙鑫看了众人一眼,又看着地道深处,道:“后来,我总算知道,还有一个人有这种能耐。” 葛长辉恍然道:“孙兄是说关里面的主?” “是啊。我本想偷摸进来,找他问一问,谁知道,反被这老头给阴了,就这样被他们捉住关了起来。”孙鑫摸摸胸口,心有余悸,幸得自在岛的人只当他是囚犯同伴,潜入救人,若是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早将他淹死了,最后亦幸得青少麟他们将他放了,否则他这辈子就熬死在这水牢里了,想起水牢里每日受海浪潮袭之苦,不禁一身冷汗。 他定了定神,突然下跪向青少麟他们叩头大拜起来,大声道:“若不得各位爷相救,孙某必将葬身在这无间水狱中,各位大爷,孙某愿将财宝消息送上,与各位爷共分这财富。” 这对爱宝如命的孙鑫来说,已是殊难可贵。 青少麟还未反应过来,葛长辉已一把将孙鑫托起,说道:“孙兄如此慷慨豪迈,黑凰军感激不尽。只是,不知这地道中,关的是何等人物?” 孙鑫一愣,道:“各位爷不知道?” “惭愧,我们的确不知道。”葛长辉直言,“正要请教!” 孙鑫道:“各位爷可知道,明大将军称霸这片大海之前,这海上的霸王是谁?” 明阳称霸是十多年前的事,青少麟自是不知道,那时候玄朝才刚立朝,天下正大变,而在此之前,这片大海的霸主,那是乾朝时候的事了。 江春年回忆思索着摇头道:“那时候,东海并没有霸主,南海亦没有,但有几个比较厉害的海盗,若说其中最强的,应该就是‘白王’阳破天。但是,阳破天据说早已被明阳击杀了……难道,这里面关的竟是阳破天?” 葛长辉吃惊望着孙鑫道:“真的是他?” 孙鑫点头苦笑道:“除了这老家伙,我想不出,还有谁有那一头白发,有那声金刚狮子吼。” 闵虹倒吸一口凉气,道:“他还未死么,那他岂不是……” 江春年长吁一口气,道:“他若未死,想必有80多了。” 80多的老头,就算不死,难道还能帮得上他们?青少麟亦不禁疑惑。 孙鑫道:“至少他能告诉我们,那船板去过哪片大海。据说这老头,对这片大海,就好像对他鸟蛋一般熟络。” 青少麟突然举起手指,举在嘴唇上,轻轻“嘘”一声。 几乎下一息间,就听地道中一个声音冷喝道:“错了,我对这海,比对我的鸟蛋还熟。” 除青少麟外,众人大吃一惊,想不到阳破天竟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青少麟径直向前行去。 地道转个弯,就看到尽头的“监牢”——他只看到一个巨大的石球堵塞了整个地道。 青少麟一愣,但他能感觉到,那股强大的气息就在巨石背后。 “小子,是你把明阳干掉?”那声音竟然不怎么苍老,只是有些低沉,震得地道嗡嗡嗡回响。 “他没死,我只是废了他的功力。”青少麟道。 “哦,他是不是又在卖弄他那些狗屁内力,这次是变成什么,鸡还是狗?” 青少麟想不到,这人竟然对明阳的战术有若目睹,道:“都不是,是线。” “线?”那人有点意外,“看来,这么多年,他总算长进了一点。若能真把内力都化为真力线,倒也不好对付,小子,你是怎么打赢的?” “我只是把内力集中一点,破了他的真力线而已。” “岂有此理,你不可能练成金刚不坏之躯,你内力也绝不可能这么高,你怎么会没受伤?”那人大声道。 “我是伤了,只不过在我重伤倒下前,我已将他击倒了。” 那人一愣,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小子你脑子挺好,我就说明阳这蠢货,把内力都化出身外,身若蛋壳,岂有不碎之理。” 青少麟道:“我也只是险胜而已。” “你不错,竟然能把明阳逼得用无形破体大法,除我以外,你应该就是第一个。小子,你是什么人?”那人大赞道。 “小子青少麟。” “青少麟,没听过没听过。你是白渊,还是仙道寺的人?” 青少麟摇头道:“小子与他们并不相识。” 那人大大咦了一声,道:“那你是青云派李寒衣的人?” “不,小子亦未见过李掌门。” “奇了怪了,你不是他们的人,难道你是武三泰的人?他妈的,武三泰自己都乱七八糟,靠着那莫名其妙的雷盾竟还当了皇帝,老子早晚要把他砸个稀巴烂。小子,你师父是谁,说!” 青少麟摇头道:“我没师父,小子无门也无派。”郭惊神虽说教了他武功,但的确不是他师父。 葛长辉、闵虹他们都惊讶的望着青少麟,这是他们第一次听闻青少麟述说自己的师承、来历。 “胡说八道,他妈的,你无门无派,怎么可能打赢明阳!”那人大怒,“你把手伸过来我看看!” 那大石球与地道间,尚余一空隙,可以伸过手臂。 青少麟想亦不想,将右手伸了过去。 葛长辉、闵虹、江春年等人大惊。 对面那阳破天听来疯疯痴痴,他这么将手递过去,那岂不是危险至极。 第46章 海贼之王 青少麟伸手过去,地面石头又湿又冷,他只听到一阵铁链铮铮声,突然一瘦骨棱棱的大手抓住自己,扣在脉门上。 青少麟一动不动,听之任之。 那人嘿嘿一笑,道:“好小子,胆子不小。” 脉门真被人扣制,等若半边身子废了,青少麟毫不担心,他道:“我们不是前辈的敌人,我们是来粉碎这囚禁前辈的牢笼的,前辈又怎么会害我。” 那人冷笑一声,道:“说得好听,你们救我出去,难道不是有求于我?” “前辈是昔日海洋统帅,我们要统领这片海洋,自然需要借助前辈的力量。”青少麟大拍马屁。 “嘿,你以为,你打败明阳,我就会帮你?”那人一皱眉,搭在青少麟脉门上的手,如医生诊脉,道:“你内力乱七八糟,一点不纯,你有什么能耐打败明阳的‘霸海玄诀’?” 青少麟微微一笑,一只朦胧有点虚幻的手掌突然从他右手跳上半空,这虚幻的手掌一拳打在地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碎石乱溅、烟尘飞滚,烟尘依稀散去,那人赫然看到地面炸出一个三尺来深的大坑,他大吃一惊,道:“破体无形大法?你怎么也会?” “雕虫小技而已。”青少麟淡淡道,只要内力充沛,他亦可将内力运出体力,化成一个有形体,进行攻击,只是要平衡肉身与内力化身,否则就会如明阳一般,光顾着以化身攻击敌人,肉身却没了保护,被人一击即溃。 知道了这法门,青少麟如打开一个无限可能的武技新世界,内力化为“右拳”,一拳将地面砸出一深坑。 但令他大感意外的是,这纯内力所化的一拳,比起右手充满内力的一拳,威力大上数倍不止。 细想亦然,一个毕竟是血肉之躯,一个是纯真气凝化。 他压下心中的惊异,装作波澜不惊的说着话,继续道:“我从不强人所难,前辈就是不帮我,我也会打开这牢狱,黑凰军以后就算再囚禁犯人,也不能关在这种暗无天日之地。” 那人不屑道:“哪个不是唱得比说得好听,武三泰那小子上台前,还说我的天下,就是大家的天下,到头来不是这胖子子独霸天下,赶尽杀绝。” “我们头儿就是他的漏网之鱼。” “你们当家是谁?”那人终于来了点兴趣。 “我家主公乃乾朝皇帝长公主。”江春年在后面大声道。 “哦……”那人冷笑一声,“女人当家,你们还能有什么奔头。” 众人哗然,江春年怒道:“阳破天……你敢欺君犯上……” “什么公主、什么欺君,屁!”那人不屑的吐了一口痰,骂道:“都他妈什么年代了,乾朝早灭了,哪还来的公主。你们不过一群残兵败将、乌合之众。” 江春年冷冷道:“我们是乌合之众,也是自由自在的乌合之众,不像阁下,被人囚禁这么多年,只会逞口舌之利,只会等别人来打救。” 他这话果然敲在那人痛处,那人气得哇哇乱叫,怒道:“谁他妈要你们救,你们给老子滚。” 江春年正要怒喷回去,青少麟已冷笑回呛道:“你不想老子救,老子偏要救。” 他抽出右手,站在巨石前,定定神,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漆黑如墨的右眼瞳心泛起点点银色光芒,“离翳眼”一开,巨石上的无数纹络、裂纹,具无比清晰的出现在青少麟眼前。 青少麟一下看出这巨石的弱点,右上方那裂纹虽小,但若能击裂扩大这裂纹,就能一下开裂至石心,将这巨石裂为两半。 他对着巨石高举起双手,猛地身上似乎是炸出一道光芒,紧接着左右手浮起两只虚幻如烟的手掌,十指收拢,真气在空中凝成铁拳。 亦不见青少麟如何,刹那之间,那虚幻的双拳狂风暴雨一般,暴锤那巨石,只见石面拳气纵横、飞石四射,爆竹般的响声不绝于耳。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那动静仿佛是一下子,地道有几百名看不见的石匠,拿着大锤、凿子,在疯狂的开凿那巨石。 过得三、四息,突然间一切都停下来,青少麟一念间,即停止了那疯狂的“铁拳”,烟尘迷糊间,却听那人哈哈大笑道:“小子,你以为你能打破这石头?哈哈哈哈,蠢货,这他妈可是金刚石!” 青少麟一袖拂去烟雾,一看那金刚石,石面上竟然被轰出一西瓜大的石坑,众人大吃一惊,要知道金刚石是最硬的石头,内家高手即使刀砍斧劈,亦只能砍下几块碎石,青少麟一下子竟然能打出一个坑来,真是相当惊人。 青少麟却心一沉,这才信金刚石果是坚硬,因为那道细细的裂缝,仍旧没半分变化,他心念一动已打出百拳,刚才那数息,至少打出千拳,虽然打出一个大坑,但竟然没能让那裂缝加大一分一毫。 看来要靠真气铁拳捶开这巨石,那真是真气耗尽亦办不到。 “先用火烧红它,再灌海水,然后再火药炸……”葛长辉正说着,见青少麟摆摆手,便住口不语。 用火药炸开这巨石,固是可以,但这办法太过一般了,里面那家伙又岂会甘心归顺。 他须以雷霆手法,一下子将这金刚石击碎,这样才能震撼那人,才可能令他加入黑凰军。 青少麟仔细看着那道裂缝,裂缝是天然的,这缝肯定是金刚石的死穴,错不了……他再度开启“离翳眼”,瞬时之间,他整个人仿佛如一只蚂蚁,置身于那裂缝里面,石缝里每一块石粒,都如一座房屋一般大,“石屋”散发着梦幻般的七彩光芒,在光芒的映照下,青少麟能看到“石屋”内数十条伤痕,就像流星划过天空的痕迹。 这种石粒似乎并不如石头外壳的石籽坚硬,那种石籽里面并没有流星划空的伤痕,可惜这些石粒在这细缝深处,他够不着,否则一拳打落,能在里面把这金刚石拆了。 想到此处,青少麟突然心一动,内力真气随心所行,能巨能细,自己说不定能令内力化身变得极小,到这细缝深处去,一举击溃里面稍脆的石粒,从石心内部瓦解这巨石。 他心念动处,双手又再度浮起一对虚幻如烟的手掌,这手掌只有蚂蚁般大小,青少麟大喜,果然可以,他一动念,“手掌”顺着那细缝直飞深处,在“离翳眼”细微的观照下,飞了三尺多深,终于抵达那片带有“伤痕”的石晶区。 见青少麟直站在那不动,苦苦思索破石的法子,江春年直接道:“少麟,我做这么多年生意,交易是讲究你情我愿,现在你想破这顽石,救阳破天,阳破天不知恩图报还怒目相向,这生意,大大的做不得,我们干脆就算了,由他自生自灭好了。” 那人哈哈一笑,道:“少来这套,什么他妈知恩图报,你们救老子,难道没有你们的盘算?难道不是想利用老子帮你们找明阳那厮藏匿的财宝?不想我加入你们那个明日黄花的军团,打救你们这帮小鬼的小命?还有替你们那小公主卖命,帮她争夺回她那软弱死鬼老爹的皇位?你们心里,打的不是这主意?” 江春年听他对公主、先皇如此不敬,不禁大怒,怒道:“老贼,住口,你等着,看老子一把火烧死你。” 众人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侮辱乾朝先皇,看来,招其入伙,那是万万不可能了。 孙鑫心中一阵沮丧,他妈的,这次宝藏眼看着就要到手了,就差这一步了,谁知这老头发什么神经,竟然发疯的朝要打救他的人开火,看来自己这见财化水的外号,真是摆不掉了。 闵虹道:“老爷子,我们是打这主意,你若不同意,不但把命搭在这,还要在这受苦,何必呢?” 那人冷冷道:“老子乐意。” 葛长辉长叹一声,看来雄狮即使衰老、被囚,亦不会成为听话的猎狗,他道:“要不走吧?” 他望向青少麟。 突听到巨石内部“喀嚓”一声,似冰晶破裂,跟着啪啪啪的三四声、五六声响起,停了一下,突然间哗啦啦一大片碎裂声,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只见石面那一条细微裂缝越开越大,向四面八方裂去,然后“轰”的一声,小屋般大的金刚石,竟然分裂成四五块,轰然倒塌在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 青少麟心中亦震惊无比,他想不到自己真的做到了! 他缩小的化身铁拳在石心里对着每颗石粒一顿狂扁,每拳粉碎一颗,直打了上万拳,内里哇啦啦塌了一片,缝隙两边的石块才跟着开始不停的崩塌,裂缝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大石像西瓜一般,哗的碎开了。 金刚石内里果然没有外部那么坚硬。 烟尘慢慢散去,巨石后面,就是一堵石墙,石墙生长两条铁链,铁链锁着一老人,这老人全头白发,身披褴衣,虽然身体残瘦,但骨架高大,面容不怒而威,但此刻,这老人亦露出震惊的神色,瞪着他面前的少年。 众人见到这老人,都不由吃了一惊,当年纵横四海,威名赫赫的“白王”阳破天,竟落至这般田地,两根锈迹斑斑铁链,穿过其肩,铁链前端的倒钩铁爪,将他牢牢锁住,两肩的血洞白骨森森,触目惊心。 青少麟看着他,叹了口气,挥挥手,那石墙钉死的铁链突然“崩”的断开,断开的铁链从阳破天肩上的琵琶洞哗啦啦的滑下来,阳破天痛得闷哼一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失去这铁链支撑,他脚一软,一下坐落地上。 钱少乐手快,赶前一前扶着他。 阳破天一把推开他,冷道:“滚开。” 青少麟挥手叫钱少乐回来,低声道:“你留下,照顾好前辈,不能再让前辈受一点伤。” 钱少乐低头恭敬道:“是。” 青少麟转头对葛长辉他们道:“我们走吧。”说完掉头就走。 葛长辉他们忙跟上去,一言不发,似乎什么事亦没发生过一般。 阳破天吸了口气,硬生生站起来,钱少乐忙过去扶他,又被他一把推开,但这一次手臂无力,没能推动钱少乐,阳破天反退了一步,他瞪了钱少乐一眼,对青少麟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他内力雄厚,双肩虽然被洞穿,但这一喝整个地道嗡嗡作响,若没这身内功,他亦撑不下这十多年。 “前辈。”青少麟转过身去,抱拳道:“您好好养伤,需要什么,尽管跟我们提。放心,我们绝对不勉强您做任何事,您想去哪,我们都送您去。先前,是我们不了解情况,冲撞冒犯您了!您别往心里去。” 阳破天冷冷道:“那金刚石你怎么碎开的?” 他双手被铁钩穿过,无法发力发功,空有一身浑厚内功,亦无所作为,更何况这金刚石坚硬无比,实非人力所能碎开,却没想到,眼前这少年,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监困他多年的大石击碎,实是不可思议,这小子到底怎么做到的?难道他武功已至天人之境?不可能! “此等小事,不值一提。”青少麟毫不在意道,“前辈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们再聊,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您,告辞了!” 青少麟说完一抱拳行礼,转身又走。 “喂,小子,你以为,老子不行了?”阳破天怒道。 青少麟头也不回,只把背影留给阳破天,他叹了口气说:“前辈,您觉得呢?您双手已废,又年老力衰——一头狮子,已掉光牙齿、又被拔了爪子,那它还能做什么?您就好好颐养天年吧。” 阳破天大怒,突然仰天长啸,啸声如海浪在这地道中冲来撞去,震得地道上方石块不时掉落,孙鑫、闵虹等人都受不了捂耳蹲下。 众人甚是惊异,想不到他的狮吼功,如此不凡,声波冲得阳破天白发冲天飞舞,他身材高大,体格羸瘦,整个人看上去直如百年老妖,这一啸直啸了半盏茶功夫才停下。 阳破天微喘着气,道:“他妈的,谁敢说老子不行。” “前辈虽然不凡,但是,若对上石曜……”青少麟转过身,摇摇头。 “石曜?”阳破天怒道,“那装模作样的矮子石曜?他只敢躲在山旮旯里称王称霸,有种到海上来一决高下。” “那武三泰呢?” “武胖子除了手上的雷盾,不值一提。”阳破天冷冷道。 青少麟微微一笑,“前辈说笑了。” 江春年、葛长辉脸上亦露出不屑的神色。 “你们打什么鬼主意,当老子不知道,你们这激将法,还嫩点。”阳破天冷冷道。 闵虹在一旁突然道:“葛大哥,我听闻,海贼有仇必报?是不是真的?” 葛长辉抚着颏下短须,道:“那当然。” “如果你被人关十几年,你会不会找人报仇。” “非报不可,除非……” “除非什么?” 葛长辉叹了口气,“除非我实在打不过人家。” 闵虹亦叹气道:“打不过的确没办法,只能自己找块豆腐撞死了。” 一旁的孙鑫突然说道:“如果把这人多年累积的财宝抢过来,算不算报仇?” 江年春加入道:“当然算,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葛长辉摇头道:“那不行,打不过人家,又去抢人家的财宝,那不是惹祸上身。” “那应该怎么办?”江春年皱眉道。 “没办法,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了。”葛长辉摇头道,“躲得越远越好。” “但江湖中人,知道这人躲起来,不敢报仇,那不是颜面尽失?”闵虹道。 葛长辉叹道:“那也没办法,相较性命,脸面算得了什么。” 听着这几人一唱一和,阳破天忍不住冷笑道:“谁说我不找明阳报仇了!胡说八道。” 闵虹不理他,道:“这人不单不报仇,还不报恩。” 青少麟摇头道:“我们救人,并不图人报恩。” 江春年冷冷道:“这种人,谁人敢要他报恩。” 葛长辉又摸着胡子道:“这个嘛,江湖人自有评判。” 闵虹叹道:“既懦夫,又是中山狼……” 阳破天怒道:“小娃子,你骂谁懦夫中山狼……”他心下一转念,自己固然不是懦夫,但自己若不给这些家伙一点好处,不报恩这一条,可能还真会扣到自己头上。 他冷冷道:“好,老子替你们把明阳的宝藏起起来,我们的账就两清了!” 青少麟摇头道:“我对明阳宝藏不感兴趣,我们又不缺钱,前辈什么也不用做,好好养伤好了。” 阳破天怒道:“放屁,你不要也得要,谁叫你把老子放出来。” 青少麟还是摇头,“起了明阳宝藏,最痛苦的是不是明阳?那算不算你的复仇?我们为什么要帮你报仇?” 阳破天一愣,怒道:“那你想怎么样?” 青少麟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算了,我说了,前辈也做不到。” “你别给老子激将,有屁就放。” “前辈武功虽然不错,但我的也不差,而且,我还比前辈年轻一点,所以,我真想不出,需要前辈做什么,而且前辈也不喜欢我们家主子,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阳破天冷冷道:“我虽不喜欢你们家主子,但更讨厌石矮子、武胖子,我能弄出一支让他们赢不了的海上舰队。” 青少麟惊讶道:“前辈不是海贼么,怎么会这个?” “老子可不是普通的海贼,老子是纵横四海的海贼之王。” 第47章 骟宝行动 终于办妥了,青少麟暗暗松了口气。 阳破天并没有加入黑凰军,但与他们有契约,替他们建起一支纵横四海的舰队,以还他们救命之恩。 这样,江湖人就不会嚼舌根,骂他忘恩负义,毫无廉耻。 想不到,这老头这么看重他的荣誉,跟他们这些年轻小子完全不一样,他们现在做事的标准就是,快不快乐,爽不爽。 而明阳的宝藏,阳破天当然愿意去抢过来。 “抢过来,你们一份,我一份。”老头狮子大开口,一点不客气,光凭他,他也运不了这么多,那可是十几艘船的珠宝。 “哎哎,不行,这线索是我找来的,三份,我一份,阳爷您一份,江爷葛爷,你们黑凰军一份。”虽然黑凰军救了自己一命,但情义归情义,财宝归财宝,这点孙鑫可不含糊。 葛长辉哈哈一笑,摇摇头,道:“那可不行,我们能接受的就是,我们六,你们俩四,各分二份。” 江春年道:“我们拿六,是因为我们还要击退各方来敌,守住宝藏。这事,可不是派船去起了就走这么简单,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这大海上想夺宝的人,不知几何,现在东海,也只有我们能守得住这宝藏,我们要直面每一场血雨腥风。我们费那么大劲,才拿六,你们想想,你们拿二,少吗?” 阳破天甚豪迈爽快,捧起一猪头油淋淋的大咬一口,撕下大片肉,嘴里含糊道:“好。” 孙鑫当然亦愿意,至少这一次,他不用再见财化水了。 那么大一宝藏,分得两船财宝,也够他花好几辈子了。 他们正和上百个释放的囚犯在海怪厅大吃大喝,每个人都被虐惨了,端上来的大肉一扫而空。 幸得葛长辉他们早有准备,食料还算充足。 只是时间不多,说不定,明阳已在取宝的路上。 他们得赶紧出发。 但皇帝不差饿兵,尤其这帮家伙骨瘦如柴,怎么忍心不让他们大吃一顿。 他们在这边吃,闵虹、钱少乐他们去安排出海的船,这些船全是明阳留下来的家当,江春年他们的船正从泉州、杭州快速赶来。 他们需要非常非常多的战船,非常多的人,还有非常多的钱! 江春年十多年的财富只打了一场大仗就有点捉襟见肘了,幸好有这一笔大财,所以他们才给孙、阳各两份。 这次出征,还得靠青少麟压阵,幸好少年英雄大会,还有大半个月,他还有时间。 但往后呢?怎么能只靠他一人!他们需要迅速提升黑凰军的战力,也需要更多的高手。 阳破天双手虽残,但其内力独霸一方,狮子吼威力巨大,仍是一流高手,只可惜,这老头脾气很倔,不会听他们的命令。 江春年、葛长辉他们倒不着急,慢慢来。 葛长辉望了江春年一眼,道:“你去跟他说?” 江春年瞪了他一眼,道:“休想把这锅扔给我一个人。” 葛长辉摇摇头道:“我猜他肯定不同意。” 江春年沉下脸道:“他不能一直这样,作为头领,这样早晚会出大事。” “不要逼得他太紧,他还年轻,他会慢慢学会的。” “只怕我们没这么时间,也没这么多本钱给他犯错。” “不要太过操心,目前一切都还不错。” 江春年脸色严峻,道:“那是因为我们还没开始正面对抗石曜、武三泰,一旦他们开始对付我们,我们这仁慈心软、什么都不愿牺牲的头领,能抵挡得住么?” 葛长辉微微叹了口气,道:“走吧。” 两人一块出门,青大少爷正对着门外的一杆大旗发呆,亦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才走到他身后,青少麟转头看着他们,奇道:“你们脚步这么沉,还有什么事让你们这么忐忑不安?” 葛长辉勉强一笑,递过来一个玉瓶,道:“这是马化龙所中的蛊心碧玉丹解药,姬教主离岛前交给我。” “什么?”青少麟大是意外,一下子睁圆眼。 葛长辉忙解释了姬夜香为何要对马化龙下蛊。 江春年在一旁接道:“上次我们本想将这解药交给马化龙的,但见他又选择站到明阳一边,所以就瞒了下来。” 葛长辉苦笑道:“我们也没想到,他连提都没提。” 青少麟怒瞪着他俩,突然大喝一声:“少乐!” 喝声如雷,在空中炸开,海边一条人影迅急向他们奔来,正是钱少乐,他奔到近处,即单膝下跪道:“钱少乐到!” 青少麟将玉瓶递给他,“你亲自把这玉瓶送到马化龙马爷手中,马上出发!他在哪,你知道吧?” “知道。齐三他们刚护送那些人到马爷说的‘鱼鳞岛’,我立马赶去,送给马爷。” 青少麟点点头,叮嘱道:“记住,一定亲自交给马爷!” “是!”钱少乐说着,正要走,青少麟叫道:“等下,你告诉他,他什么时候要去吕宋岛,派人跟我们说一声,不论我在不在,黑凰军都会履行承诺,护送他们过去!” “是!”钱少乐起身掉头急奔离去。 青少麟转头盯着两人,“为什么做这种事?” “因为马化龙是我们的对手,就算我们之间有兄弟情谊,但只要他是黑凰军的敌人,我就得为黑凰军的利益,出手对付他。”江春年直视青少麟,大声道:“你现在是黑凰军的最高统领,你不能把个人情谊,置于黑凰军利益之上,你想想,你救了马化龙,如果他日我们开战,我们的兄弟被他杀了,那你对得起这些把命交给你,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吗?难道他们的命就不如马化龙的命?” 青少麟听着江春年暴风般的发问,不由怔住。 葛长辉叹口气道:“我们最终把这解药交给你,亦知道你肯定会救马化龙,但我们希望你记住,你现在肩上已担负着数百,未来数千甚至数万兄弟的性命,你须得小心行事,讲仁义讲义气很好,只是我们担心,武三泰、石曜他们会拿这个来对付你,到时候,你就陷入困境了。” 江春年沉声道:“少麟,你还年轻,你现在这样想,说明你人好,够兄弟,但一个讲仁义的人,成不了一个好领袖,有时候,一个好领袖,需要铁石心肠,需要无情、冷酷。唉,先皇就是不够心狠,才落得如此下场。我实在不希望,看到才有起色的黑凰军,又就此陷入危机。” “你们是觉得,一个好人,干不过武三泰这种暴君、石曜这种奸贼么?”青少麟问道。 葛、江两人对望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青少麟拍拍两人肩膀,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曾经为出名,差点害死了武二爷,我这一路走来,只是觉得,总有些事,总有些原则,我们需要坚持,否则,我们就跟武三泰、石曜他们一样了。我明白你们的担心,但我也不是蠢人,只要大家强大起来,就不怕他们的阴谋诡计。再说,我亦不见得一直会是黑凰军的头领。” 两人大吃一惊,忙道:“青少,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青少麟摆摆手阻住他们,道:“别误会,我要去那个少年英雄大会……这会我感觉不太平……,我不在的时候,我们总得还有个人能压住阵才行。” 葛长辉苦笑道:“江湖上的高手大都有门有派,真没门派的散人,亦不会加入我们,这事不容易。” 他与闵虹都是走镖的,所见识的高手亦有限,而江春年多年来,为隐藏身份,自然亦不可能与江湖大高手交结,是以目下,他们能招揽到的大高手,没几个。 阳破天虽犀利,但这老头脾气甚大,亦算不上黑凰军的人,关键时刻会不会与他们站到一起,实是难说。 青少麟摸着下巴,思索道:“嗯,我要是能从少年英雄大会骗来几个就好了……” 江、葛大喜:“那简直大大的好!” 见他们这么高兴,似乎就要将千斤重担压到他身上,青少麟连忙摇头,道:“你们可别指望我,我只是说说而已,哪还有这么傻的人。” 众人匆匆吃完饭,“骟宝行动”就开始了。 “骟宝行动”这称号,是阳破天坚持取的,夺宝不能尽得其意,明阳已是落水狗,这次夺宝就是给他去势,彻底断去他再次雄起的可会,所以,骟宝更准确,最重要的是,有复仇的快意。 果然,水牢里获释之人,知道这骟宝是给明阳去势,大为兴奋,坚决要同去,非夺了明阳的财宝,去他的势不可,“跟着我,我带你们去割明阳的卵蛋,去他奶奶的势。”阳破天跳上大桌,朝众人喝道。 水牢众人齐声大叫:“去他奶奶明阳的势!”“去他奶奶明阳的势!” 阳破天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这帮人的头领,青少麟大是佩服,自己救了这些人,一顿饭之后,再加上一个令人激昂的行动外号,就令他们全成了阳破天的人,这老头真是厉害。 阳破天赤裸上身,他因囚禁多年,胸廓骨头尽显,但披上赤红披风,遮住肩伤,凭着比明阳还高上两寸的身躯,仍威风凛凛,气势逼人,不愧是海贼之王。 他的这支新兵,他得意的称为“破天军”,他要与这帮一起囚在水牢的弟兄们,一块捅破天,要这天地,改天换日。 现在出海的船已准备好了,一切就绪,只欠东风,谁知道阳破天来到海边,看到为他准备的战船,破口大骂:“这是他妈什么破玩意,这种破玩意,怎么开出海?” 人家告诉他,这是抢来的明阳战船。 “他妈的,明阳懂什么鸟海战,这王八蛋懂毛线,给我把这些破铁甲拆掉。”他指挥着人把船头的冲击铁甲、船身的防御铁甲都拆去。 江春年张大嘴,“这家伙他妈的把战船的战甲都拆了,他妈的,他到底懂不懂打海战的!” 他虽没参与海战,但毕竟曾是朝廷的侍卫统领,最近又在泉州造船,知道这些战甲在防御炮击的同时,能狠狠的撞击敌船,现在阳破天居然要把这些战船的铁甲全拆了,那不是把狼牙给拔了?狼还用什么来战斗? 这家伙到底懂不懂? 但懂不懂都没用,“破天军”嘴里发出呜呜呜的鬼叫声,兴奋的把那些战甲从船上扒下来。 他们拆了2艘战船,江春年说什么亦不给他拆第3艘了,“那两船给你们,你们爱怎么折腾是你们的事,这些是我们的,不要动我们的船。” 阳破天哈哈一笑,“不用管他们,到时候他们就知道错了。”他皱眉看着那些战船,大骂道:“妈的,造得垃圾一样,尾舵造成这鸟样,还有这风帆,谁他妈挂的,本还可以多挂几片!” 他虎地跳到一货船上,抬腿一脚踢在一根桅杆上,两丈多长的桅杆“咔嚓”一声,被他一脚踢断,他抬手一掌,桅杆呼的飞过四、五丈海面,落在战船上。 “破天军”的人轰然大声鼓掌叫好,阳破天右肩剧痛,受伤的洞口似乎又要流出血来,但他面无表情,他不能示弱,否则手下这帮家伙就没办法带了,作为头领,他得无所不能。 他连着又打断三条桅杆,扔到两条战船上,每条两根,又叫人将船上的空木桶竖直穿过这些木杆,每杆套了七、八个木桶,直套到杆顶,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阳破天将套满水桶的桅杆,竖起来,插入船头靠后的一侧甲板上,又在对面的位置插了一根,众人见了大为惊诧,竖起来的桅杆,不挂风帆,竟然挂的是水桶,这是搞什么鬼。 “匆促之下,只能这么将就了。”阳破天摇摇头,仍大是不满,等另一艘战船亦套上那两根奇怪的桅杆,他一挥手,大声喝道:“走,儿郎们,上船,我们去骟明阳的大宝!” “破天军”挥舞着黑凰军分配的刀、枪、剑、盾狼嚎着齐冲上船,战意十足。 江春年带着黑凰军乘坐余下两条战船,他们人数不多,只能派出6、70人,因为他们实在无人可用了,他们需要人守岛。 江州的黑凰军余部、包括所有镖局的人马,都已在赶来途中。 他们需得加强自在岛的防御,自在岛才是他们最大的宝藏。 所以黑凰军能参加这场夺宝的人,反而没有“破天军”的人多,但他们派出了以一挡百,以一挡千的人,新东海之王,青少麟! 那就够了,这才是黑凰军的最大杀器。 除了4艘战船,那黑凰军还外派了8艘货船,好拖回找到的宝物。 现在一切都齐全了,人人都看着阳破天,只等着他发令,开去哪片海域。 孙鑫已将那三块船板交给阳破天,那是他仅有的线索,其他运过宝藏的船,都已沉没不知所踪了。 至于当时运宝的人,人人都黑布套头,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除了明阳等几人外,没人知道。 只有靠阳破天了。 孙鑫紧张无比的盯着阳破天,阳破天接过木板,只看了一眼,就扔回给孙鑫,面无表情。 阳破天虽然没有说藏宝地在哪,但孙鑫见到他张罗战船,心下大定。 阳破天站在船头,红色披风随风吹拂,猎猎作响,他闭上双眼,张开双手,抬头仰天深深深长吸一口气,似是要将那海洋上自由的风,都吸入身体。 良久,他才猛的张开眼,举起右手,直指太阳照耀的东方,满头白发飞舞中,大喝:“出发!” 第48章 火烧岛 船队向东驶去。 江春年很快就发现问题。 “破天军”那两艘战船比他们快。 没了铁甲,船身比他们的轻,速度比他们快亦是当然,江春年已料到,但他没想到,竟然快上这么多。 海风鼓吹着战船的风帆, 令江春年意外的是,那些水桶桅杆,上面的水桶竟然被风吹得呼呼转动起来,然后那两艘船,慢慢的越来越快,渐渐拉远和他们的距离。 难道那些见鬼的水桶,竟然可以像风帆一般,加快航速? 江春年瞪圆眼张大嘴巴,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眼看那两船要越驶越远,他心突然一沉,阳破天并没有告诉他们宝藏所在,再这样航行两个时辰,他们将会彻底失去“破天军”的船影。 这样一来,不是眼睁睁看着宝藏被这些家伙抢走? 就在这时,只见一人自船头掠起,如一头大鸟一般,直向二十多丈外的“破天军”战船扑去。 正是青少麟。 船上的众人哗啦啦立时挤到船边看热闹,他们都知道是这少年打败了明阳,但都不大敢相信,这少年看上去实在太“弱冠”了,此刻见青少麟施展武功,所有人都睁大眼,连阳破天亦凝神看着,要看看这少年有什么能耐。 这是二十多丈距离,纵是轻功最高如马化龙者,亦断不可能一掠而过,青少麟难道能? 却见青少麟一掠七、八丈,双臂如鹰扑翅,向后一拂,又掠过两丈,但其势已尽,身子就要往下坠,却见他右足冒出朦朦白光,随即在空中一踏,只听“波”的一声,一团气劲向四方荡开,青少麟借这一踏之势,又飞出三、四丈,众人目瞪口呆,想不到竟然有这种凌空虚步的轻功。 只见青少麟在空中连踏三步,“波”““波”“波”三声,他在空中行路一般,半空一拧身,潇潇洒洒落到船尾甲板上。 “破天军”众人仍未反应过来,皆张大口瞪着他,一汉子突然举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向青少麟大声道:“青爷,对不住了,我关保胜见你这么年少,还以为你是用什么毒招胜了明阳,你虽救了我,但我仍看不起你,现在向你赔罪。” 关保胜说着“咚”一下,在甲板上重重磕了一个头,他起了这头,顿时有一小半人立时跪下磕起头来,只听“咚”声不停,都乱哄哄叫道:“青爷,对不起,我也误会你了。”“青爷,我心里还骂你是卑劣小人,我有眼无珠,我要狠狠赔罪……” 先前一人磕头亦不知是否真心,但后面磕头之人大有马屁之嫌。余下站直的那大半则七嘴八舌说道:“我一看青爷,英气内敛、神采英拔,实是少年英豪、人中龙凤,明阳垂垂老矣,哪可匹敌。”“明阳这种货色,一看就不是青爷的对手。”“关保胜,你居然还看不起青爷,要不是青爷,你现在还被关在水牢里,你这瞎心白眼狼。” 青少麟忙道:“诸大哥请起请起,我年少轻狂,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跟诸位大哥请教,到时还望诸位大哥不吝赐教。”说着双手合十向他们还礼,跪地的人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道自甲板而起,将他们托起来,人人睁圆眼,愣在那里,真正切身体会这种沛然而莫之能御的力量,他们大感震憾。 “船长,能否一谈?”青少麟向船头的阳破天喊道。 阳破天大声道:“小子,你他妈少来给老子假客套,快过来。” 青少麟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蛮喜欢这满嘴粗口的老头。 他拔身而起轻轻落到船头,阳破天瞪着他道:“你用不用这么出风头?!” 青少麟苦笑道:“出风头的,是前辈吧,您只说几句话,这帮人就成您的人了。” “小子,老子这么多年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一听到水牢中,竟然还关着十多年前的海贼之王,当时众囚犯都傻了,再加上大家同仇敌忾,要一起找明阳算帐,当然就自然而然的归顺了阳破天。 阳破天皱眉道,“你别您啊您的,也别叫我前辈,听着假。我叫你小子,你不用客气,叫我老头好了。” 青少麟大喜,叫道:“那我不客气了,老头,你若再不告诉我们宝藏在哪,江爷他们在后面,只能吹胡子瞪眼了。” “小子,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把那金刚石破掉的?”阳破天始终想不通,青少麟是怎么把那金刚石粉碎的。 青少麟哈哈一笑,亦不隐瞒,将自己粉碎金刚石过程告诉阳破天。 阳破天虎眼直瞪着青少麟,道:“小子,想不到你竟然能将破体真气玩得这么溜,看来,你对内功修炼有过人的天赋啊。不过,你得知道,有些人即使内力绝高,但也不会轻易的弄这手破体真气,明明破体真气那么犀利,这不奇怪么!你可知为什么?” “生怕自己本体肉身被毁?真气被毁?”青少麟猜道。 “这当然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总是内力离体而出,真阳外露,那会影响元体寿命,这正是我们修行人大忌之事,所以大家甚少使用。”阳破天皱眉想了一下,道:“明阳对你用出破体大法,大概是想一举击毙你吧。” 青少麟听罢悚然一惊,这破体大法竟然还有这种坏处,影响寿命,难怪没人用,看来自己亦不能再用了。 阳破天见他脸色一变,猜到他心思,叹气道:“你小子,是真他妈的走了狗尿运了。别人用影响寿命,你则大可不必担心。” 青少麟脑中电光一闪而过,叫道:“因为我有再生之力,我可以修复受损的元体?” “是啊,他妈的,所以你才会用起来这么厉害,既不怕死,也死不了。”阳破天眯眼看着青少麟,“不知道把你的血肉挖下来吃了,老子肩上的伤会不会好快一点。” 青少麟横了他一眼,“老头你想多了,我们到底要去哪?” “火烧岛!” 青少麟一愣,忙叫人把这信息,传给后面跟随的战船。 “火焰岛是什么地方?”他问,“明阳为什么要把宝藏藏到那?” “我哪知道,你应该问他。”阳破天拿起一酒囊,拔开塞子,大大喝了一口,然后扔给青少麟。 青少麟亦不嫌弃,对着嘴咕嘟咕嘟直喝几口,才扔回给阳破天,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在火焰岛?” “我怎么不知道——那小子拿来的船板那上面有细微的硫磺味道,只有火烧岛的海水才有这硫磺味。” 青少麟看到一旁孙鑫脸上乐开了花,他果然做了正确的决择,阳破天果然看出这船板到过哪。 孙鑫对青少麟道:“青爷,火烧岛是个火山岛,那带火山多,地形复杂,所以明阳才想着把宝藏藏到那吧。” 阳破开哼了一声,道:“你懂个屁。” 孙鑫忙闭上嘴。 阳破天却不再说话,他打了个大大哈欠,道:“还船还要走上一夜,老子要去大睡一觉,谁半途吵醒老子,老子就把他扔到海里。” 他内力深厚,肩上的血洞自会慢慢自愈,但他需要休息。 青少麟望着后面江春年跟随的战船,跟他们已相隔一里多,阳破天的船快太多了。 海贼之王,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 见孙鑫在一旁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站着,青少麟问了个他最后悔的问题:“孙兄,明阳的财宝中,什么东西最值钱?” 孙鑫眼睛一亮,“青爷,明阳的财宝,最值钱的应该有三样东西,一是当年他在海上劫了红毛国的大人物,为了赎回这位大人,红毛国送来了一颗夜明珠,这夜明珠据说大如南海椰子,夜里灼灼放光,一丈之内,纤毫可见。” “第二个,是一棵碧叶千花树。”孙鑫滔滔不绝道:“树高三尺,树上的叶子都是碧玉所作,树上的花,都是黄金雕刻,树上的果实,都是各式宝石,黄玉、紫水晶、天青石、蓝宝石、琥珀、猫眼、绿松石、玛瑙,这棵宝树,是高丽国王赠与武三泰,但被明阳在海上截了。 “第三个,是一把壶,这把壶据说是从东瀛皇船上抢的,这壶空置于月光之下,第二天清晨,就会蓄满水,修行之人喝了这水,大有好处,修炼功效倍增,传说明阳内力深湛,皆得益于此。” “除此以外,还有数不尽的黄金、珠宝,都是他这么多年,从各路商船、东南海各海岛主、洞主抢掠来的,简直富可敌国,武胖子都不一定有他这么富。”孙鑫说得双目放光。 “他现在就把这些财宝,全放在火烧岛,青爷,这些财宝,就快都是我们的了!”孙鑫激动得面目通红,他从来没有一次,距离宝藏这么近。 “是吗?” 见青少麟并不激动,孙鑫有些意外,他有些结巴道:“青爷,东西一定在那,我能感觉到,错不了。” 青少麟望着远方海天尽头的那片黑点,道:“麻烦应该也在那里吧,我也感觉到了。” 第49章 人发杀机 大海之上,一片漆黑。 天地间只有海风不停的呼啸声,海浪不息的哗啦声。 只有看见天上璀璨的星河,才让人感觉尚在人间。 青少麟第一次夜航,心潮澎湃,只觉得在这浩瀚无垠的大海中,人实在渺若微尘,纵是武功超凡,亦不敌这大海无穷尽的力量。 能与之对抗,拥有这倾海之力的,大概唯有神仙之类吧。 类似郭惊神这种人,似乎连雷电都能操控,在人间,亦算是半神了吧。 她到底还想要什么? 权力、财富?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东西,就在乾朝的宝藏里,到底那有什么东西呢? 大概只有去参加少年英雄大会,把这宝藏抢到手,才知道了。 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参加这大会,他记得,那时候他和小丁尚在扫地擦桌,端茶倒水,而一旁携剑佩刀的侠少,正绘声绘色给青楼的姐姐们讲述少年英雄大会上的激战。 当时青少麟其中一个梦想,就自己有天能在比武擂台上,在万众瞩目中,将对手打倒在地,赢得一个女侠的芳心,这女侠要比红玉还漂亮。 小丁那时还敲着他脑袋说他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他的确是。 却没想到,黑月会的血脉经,让他踏上了这条梦想之路。 他如今已可以参加少年英雄大会了,甚至红玉亦成为他的女人了……她在玉京城还好么?还有小丁,这家伙到底去了哪里? 青少麟曾派人暗中搜寻过小丁和秦楠,但没有踪迹,亦不知道这两人隐到哪去了,但愿他们还一切安好吧。 青少麟已不再主动找寻他们,因为与自己有牵连的人,毫无疑问,都会有危险。 自己的路已没有回头,只能继续向前,直到打倒武三泰、石曜为止。 他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突见前方漆黑海面上,有大片红光。 “什么东西?” 青少麟凝神望去,前方海上有一座岛屿,岛上的一座山似乎正在熊熊燃烧,山口发着红光,亮红的溶液自山口汩汩而下,拉出四五条长长的“红河”,最后流入大海中,发出冲天浓烟。 “火山!火烧岛到了。”青少麟一下子醒悟过来,他转头望去,阳破天已披着金红披风,站到他身旁。 黑夜中看去,这荡漾不定、深邃无光大海中,屹立起一座暗红火山,似乎有种地狱的感觉。 青少麟掉头后望,果然,江春年的战船仍不见踪影。 但他亦不担心。 他现在对自己有强大的信心。 他望向阳破天,阳破天脸色郑重。 “怎么了,老头?” 阳破天大手在空中轻轻一捞,道:“这火山,有杀气。” 他将手掌递到青少麟面前,青少麟看到,他掌心似乎有几粒细火星,转眼就熄了,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青少麟正疑惑,“这是……” “这火山,可能要喷发了。”阳破天沉声道。 “哦。” 见青少麟没有反应,阳破天冷笑一声,道:“这山要爆炸了,这方圆上百里,所有活物皆灰飞烟灭。” “啊。”青少麟总算大吃一惊,“你确定?” 阳破天点点头,道:“连海上都飘有火山灰,八九不离十,怕是要爆了。” 一旁的孙鑫苦着脸,叫道:“不会吧,我们才到,它就要爆……这他妈也太巧了。” 妈的 ,难道自己这一次不是见财化水,而是见财化火? 阳破天骂道:“你懂什么,人发杀机,天地反覆。这火山本来好好的,不爆不灭,不生不死,但明阳把宝藏埋到这,搞得杀机四起,这才引发了火山的杀机,引得火山爆发,哪来什么巧合。” 青少麟与孙鑫面面相觑,这是哪门子的说法,但阳爷既然如此说,他们亦只能听着。 “那这山什么时候爆,我们还有时间吗?”青少麟问道。 阳破天没有答他,他突然气发丹田,大吼道:“给我把浆划起来!急速前进。” 船上的“破天军”都熟航海,立时各就各位,把长浆插入海水中,大力划起来。 “看天命吧,现在还有点时间,但只要山口一喷出浓烟,我们就得赶紧逃跑。”阳破天一脸严肃说道,堂堂海贼之王竟然连逃跑都说出来了。 “那山口一般什么时候喷出浓烟?”孙鑫道。 “可能下一刻,也可能三五天,甚至十天半月,说不准。”阳破天道。 这是什么废话。 但现下,亦只能加快航程了。 凭借风力与浆力,火烧岛已很快就在眼前。 青少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岛这么大,宝藏在哪?” 孙鑫马上道:“这个青爷不用担心,那些金银珠宝,不管埋多深,我都能闻出来。” 若是时间充裕,慢慢找遍整个岛都行,但现在火山喷发在即,情形就不一样了,这岛虽然没有自在岛大,但看上去,亦有十数里宽阔,还有数个小山头,另一面似乎还有树林,要是不知道准确位置,那还得找上十天半月。 “不用这么麻烦。”阳破天道,“我们找到明阳,就知道宝藏的位置了。” “明阳在岛上?”青少麟惊讶道,“老头,你怎知道?” “要不是他来到,引发杀机,这火山怎么会突然喷发呢。”阳破天淡淡道。 青少麟差点没喷血,这老头也太不靠谱了,幸好老头跟着说了一个他勉强接受的理由。 阳破天举起手,指着前方黑暗中如一头巨兽的小岛,道:“明阳就在上面,我能感觉到。” 青少麟看着那火烧岛,右眼星芒一闪,他已打开“离翳眼”,那小岛在他眼中迅速变大。 “明阳在上面。”青少麟已看到岛西面停了两艘船,这种时候,到这地来,除了埋宝的明阳,还会是谁? 明阳来了,来取他的宝藏!这人果然行动迅速,若他们再慢上一天,宝藏就被人搬空了,幸得他们来得及时。 这时候青少麟感觉一股浓烈杀气冲天而起,转过头去,却见阳破天眼中冒出两团“火焰”。 明阳把他关了十多年,铁锁穿肩,海水倒灌,这老头实是恨得要噬其肉敲其骨食其髓才甘心。 战船终于冲滩靠岸,青少麟立时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火山灰带着火星,在空中如雪一般四散飘落,只不过,那是黑雪,整个沙滩都铺上了一层黑灰。 任谁都看出,这火山就将要爆了。 只听阳破天喝道:“妈的去那么多人干什么,30个够了,其他人,都给老子留下来,把船看好,不要让人把船给凿了,也不要让火星把船帆给点了,不然老子把你们都阉了!” 有人叫道:“老爷子,那您一定要把明阳的大宝藏给我们带回来。”“一定把明阳狗贼的大宝抢了!要断那狗贼的根。”他们尚不知道明阳在这岛上,阳破天亦不点破,否则群情汹涌,都冲去追杀明阳,而对方暗地反过来偷袭他们的船,那就麻烦了。 另一个麻烦是这满天的火星,一个不小心,这船帆被点燃,那船就毁了。 火山喷发在即,没有船离岛,那真是死路一条。 所以必须要留人看船,还得是武功好的。 阳破天还在叮嘱人守船,青少麟已等不及了。 “我先过去看一下。”青少麟抛下一句话,身子已如弹丸一般,落到海边礁石上,向岛西面飞纵而去。 他此刻身法快如飞鸟,脚上任一趾在地面微一着力,人已飞掠数丈,直如陆行飞行一般。 不一会,他已看到沙滩上那两条船,两条都是普通的货船,青少麟飞掠而至,绕船一周,船上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明阳他们亦没想到,青少麟他们竟然能追到此处。 青少麟看着沙滩上纷乱的足印,至少有十来个人,明阳足印甚是明显,又大又深,而且,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样,看来,这人虽然内力受损,但武技尚在。 “咦!他怎么也来了。”青少麟看到明阳足印旁,有淡淡的痕迹,那是轻功甚高之人所留,轻功这么好的,除了马化龙还有谁? 这家伙果然,马上就来给明阳护法了。 想到一会可能要与马化龙对战,青少麟大是头痛。 这家伙又要扳倒明阳,又不想明阳死,这种犹豫不决的家伙,真是像他。 青少麟亦时常左右为难,无法下定决心。 青少麟给马化龙解药,要救他,只是希望一个像他的人,有一个好结局。 “只能见机行事了,即使这家伙要阻拦,自己亦有办法对付。” 青少麟突然发现,那些足印中,还有一双很轻微,痕迹只比马化龙略深一些,另外还有一双,不深不浅,但他每一步,都是同样深,“看来,还有两位高手啊,不对,三个!” 地上还有两个圆点,青少麟脑中立时现出那个残腿发出剑气之人。 看来,这家伙也来了。 明阳带着这些残部,到此将宝藏全起出来,那自是要东山再起了。 幸好,他们及时赶到了。 青少麟站直身,犹豫着要不要等一等阳破天,他突然闻到空中飘来一丝丝血腥味。 有事发生! 青少麟一猫身,朝上风处奔去。 第50章 天残地缺 花好月圆 青少麟穿疏林,向火山奔去。 天空飘落的山灰越来越密,空中到处都是灰黑的棉絮。 青少麟真气遍布全身,山灰落近他身半尺,立时飞荡开来,但仍抵挡不了空中浓烈的硫磺味。 整个岛都是这种气味,空气似要点燃一般。 得快点,这火山真的要爆了。 真是见鬼了,怎么这么巧就在这时候要爆,难道真是那老头说的,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真是这样,要引动这火山爆发,那得死多少人才行。 宝藏动人心,从来藏宝地,都杀机四起,青少麟闻到空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看来,离明阳他们越来越近了。 这些人一定是起了内乱,马化龙这家伙,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噶了吧。 果然,他转到山腰,就听到前方传来争斗声。 他轻轻掩至一大石后,只见山坡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尸体,三人围着一人猛攻,这人后背裂了一道口子,血不住的流出,但这人攻势更猛,身法如魅影一般,一下东一下西,上一刻还在出腿攻东边的人,下一刻已移向西边敌人,铁腿直接鞭出。 每一招只出半招,绝不用老,亦绝不拖延。 青少麟吃了一惊,受伤的人正是马化龙。 而攻围他三人中,有一人正是以断腿发剑气的桑奇。 桑奇武功并不弱于马化龙,更何况此刻马化龙已受伤,另外两人武功看来亦甚高,三人都看出,马化龙这般急攻不能持久,故防守得甚是严密,滴水不漏,只等马化龙一口真气接不上,立时结果了他。 而高大的明阳佝偻着身,坐在旁边一块大石上,抚胸喘气,头上、身上落满了火山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东海霸主的模样。 自己虽是造成这一幕的“首犯”,但青少麟心底亦不禁生出英雄末路的感慨。 地上躺着二十多具尸体,局势一目了然,那三人见宝起意,暗算马化龙,杀了明阳随众,马化龙重伤之下,以一己之力对敌,守护明阳。 果然虎落平阳被犬欺,明阳一失去内力,不但无从保护他的宝藏,甚至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事在江湖中太寻常了。 甚至可以说是正常。 明阳能预料到,但他无从选择,他需要借助石曜的力量才能击退黑凰军,重夺自在岛,石曜不会白白为他浪费军力,所以他得起出宝藏,以此交换石曜的出兵。 时势逼人,纵是知道这时候起出宝藏风险极大,但他只有冒险一赌,赌人性,赌他的人仍忠心跟随他,可惜他赌输了。 马化龙倒下之际,他将输掉他的性命。 但马化龙仍在奋力战斗。 他背上鲜血直喷,双腿如火焰缠绕,对着桑奇连攻72腿,一时之间,只见数十道火焰连环不断向桑奇攻去,桑奇断腿发着粗大剑气,如剑网一般,将攻势完全挡下。 马化龙又连攻出56道火焰般的腿劲,趁桑奇手忙脚乱之际,他飘身向后,落在一大石上,右手疾在后背连点数穴,止住了流血。 马化龙终于后继乏力,桑奇叫道:“他不行了,我们上!” 青少麟正欲出手,却见一高大身躯站到马化龙前面,挡住他们。 正是明阳。 桑奇三人立时停下。 落满山灰的明阳,看上去就像个垂垂老人,他抬起头狠狠盯着三人,道:“天残地缺,花好月圆,你们很好很好,不枉我当年……” 三人中一女子笑道:“好了好了,老大,这些老俗的套话就不要讲了,是我们没良心,你救了我们,我们还落井下石,杀你夺宝,但这就是江湖,我们心知肚明这就是结局,其实我们在帮你,我们手起刀落,让你走得干净痛快,要是七派八岛五十六洞那些人捉到你,你想想,他们会怎么对付你? 把你手脚砍断,每天割你百十刀,涂上蜂蜜,把你扔到蚂蚁窝,让你生不如死,相较之下,难道不是我们对你更好?再说,财宝归我们,总比归黑凰军好,夺你岛废你武功的仇人又抢走你的财宝,恐怕死了也不瞑目吧,老大!” 青少麟悄悄瞄那女子一眼,眉清目秀,只是左半边脸有块花朵一般的暗红疤痕,她旁边的男子道:“马二当家,你这样子拼命,到底是为了老大,还是为了宝藏啊,若是为宝藏,我们多分你一份又怎样,何必在这杀得你死我活。” 桑奇怪声叫道:“为老大?那不应该啊,当初不就是马当家引狼入室,背刺老大一刀,老大会落到此等地步么,怎么这当儿,又假模假样的,护起老大来了?” 桑奇当初护着受伤的明阳下岛,现下却毫不犹豫的要致明阳于死地。 地缺已在黑凰军攻岛一战中,被姬夜香所杀,只余下天残、花好、月圆,那女人正是“花”,而她身旁那瘦高的男子正是“月”。 此四人是江湖暗道杀手,外人知之甚少,一次暗杀失败,四人被“金翅鹏王”追杀,为明阳所救,为还明阳救命之恩,这些年暗中帮自在岛清除了不少敌人。 此次天残、地缺协助明阳共守自在岛,本以为牢不可破,却没想全面溃败。 到明阳起宝,三人见机不可失,临时起意,当场大开杀戒,只要杀了明阳、马化龙,这泼天的财宝,就是他们的了。 马化龙挺直身朗声:“明老大要所有人跟他冒险争天下,岛上很多人不同意,我是自在岛的二当家,不是老大的走狗,自然要为全岛人的性命利益考虑……” “花”格格笑道:“说得比唱得好听,马二爷怕不是为岛上的人,是为一个东瀛女人一个贱奴吧,还是二爷狠,为一个贱奴就把东海霸主给卖了……” 她话未说完,突然眼前一花,她急起手舞出一招“千手护慈”,身体如长出百十只手,紧紧护住全身。 “轰”她整个人被这一脚踢得横飞数丈。 马化龙一击得手,即飘然落回石上。 桑奇和“月”相对骇然,想不到马化龙招式还如此犀利,若不是此前暗算得手,要对付这东海轻功第一人,实是不易,待看到马化龙背上又有血渗出,两人总算松了口气,慢慢耗死他。 “花”半空拧身如雪落地,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娇笑道:“看来,二爷为这贱女人掉了命也甘心——有种你再来一次,老娘不把你的‘风火天马腿’卸了不姓孔!”后半句,“花”却是咬牙切齿杀意冲天。 她要引马化龙来攻,马化龙却忍下了,他冷冷道:“东瀛人也是人,你身份难道就很高贵?自在岛男女老少都厌恶了争斗战乱,只想太太平平、自自在在的活着。 若是加入争夺天下的争斗,就会有无穷战火,到时候谁也不能幸免。我与黑凰军交易,我无愧于自在岛,但我的确是背叛了老大,这事我自会给他一个交待,而你们这群背信弃义的鼠辈,我怎么能让你们谋害他。” “如此虚伪之人,明老大,我们先帮你灭掉他,出口恶气。”“月”从身后抽出一柄细剑,剑身与寻常剑身不同,没有刃,通体浑圆,剑尖锋利如针。 “花”亦拿出一扎血红色的鲜花,恨声道:“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宰了。” 桑奇断腿处生出灼灼光芒,尖声叫道:“明老大,对不住了,你若击败青少麟,那我们必对你死心踏地,可惜……我们仨也要活命,不能跟着你一块陪葬。” 三人蓄力酝酿,下一招,必将马化龙、明阳杀了。 马化龙双腿冒出熊熊“火焰”,那是真气剧盛发出如焰火一样的气劲。 双方杀意大盛,生死就在瞬息之间。 明阳嘿嘿一笑,竟然丝毫不再理会这四人,背转身自行向山上走去,他脚步有些踉跄,竟如普通老人一般。 桑奇叫道:“他要去藏宝洞!动手!” 他正要出手,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掩至,这人来得好快,他急拧身,断腿生出粗大如柱的剑气,向后削去。 他突然感觉胁下一空,竟然是胁下的铁拐断了,这铁拐是五行镔铁所制,没想到敌人一出手就打断了! 他一下间失去平衡,半空侧翻落地,断腿的剑气立时转射向天。 桑奇怪叫一声,双手撑地,双腿向天,整个人猛地旋转起来,只见漫天剑气乱舞,向那人卷去。 但那人竟然不可思议的穿过漫天剑气的空隙,直向桑奇攻来,桑奇大惊,待见到那人面目,惊叫道:“青少……” 这一声还没叫起来,青少麟已一掌切在他颈脖上,桑奇瞪圆眼缓缓倒下。 “花”“月”两人急攻马化龙,两人全力出手,“月”的细剑洒下一大片银光,将马化龙罩住,光笼越收越小,马化龙明知光笼再小下去,自己将万剑穿身,但他无法穿过这光笼,“花”在光笼外虎视眈眈,他穿笼而出,躲不开“花”的致命一击。 青少麟一击倒桑奇,即向“花”掠去,“花”见他竟然两招间,就将桑奇击倒,不由大惊,举起手中鲜花向他头上抹去,钢骨鲜花喷出一团浓艳的血雾,直将青少麟罩住,“花”大喜,却见青少麟仰头张口一吸,竟将整团血雾吞入口中,“花”一愣,这人竟没有中毒蚀化。 突见这人张大口对准她,猛地一喷,血雾呼向她席卷而至,“花”迅速掏出一粒黄色药丸吞下,任由血雾喷到头上,手上那扎鲜花向青少麟抛去,同时整个人向后急退。 三、四十朵鲜花离枝向青少麟飞去,每一朵鲜花突然“铮”的一声,解体成三、四十瓣花瓣,每一瓣花瓣边缘都锋利无比,一下间,上千钢花瓣四面八方向他飘至。 “这招‘万花缭乱’任你神仙亦逃不开……”,“花”正等着青少麟碎成百千块,突“锵锵”声不绝于耳,上千花瓣像失去生命一般,在青少麟四周凋落一地,将地上的石子无声切开。 “花”整个怔住,完全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毫发无伤的破了她的杀招。 却不知在青少麟的“离翳眼”中,这些急旋的花瓣慢如龟行,他以指为剑,使出截剑式的“一剑断流”,击中身前的数十花瓣,那些花瓣飞开去,撞上一片、二片、四片、十片花瓣,撞开的花瓣又撞上一片、二片、四片、十片、百片花瓣,转眼间这些花瓣就坠了一地。 青少麟直接自“花”身旁掠过,不再理她,向“月”掠去。 “月”嘶声叫道:“你是青少麟!” 他顾不得马化龙,手中细剑“嗤嗤嗤”连接刺了千百剑,只见千百道白光直射青少麟,周围数丈内的山石,十数丈内的山灰,全被这剑势碎为粉末。 却见青少麟左足在空中一踢,“波”的一声,他向右斜飞躲开这剑势,又“波”一声的到了“月”身后。 “月”的剑势正盛,来不及收剑,青少麟一掌向他背心击去,马化龙大叫道:“小心!” 青少麟手将印上“月”背心之际,“月” 突然“嘭”的胀成一个大圆球,重重弹向青少麟。 青少麟怎么也想不到,这瘦高的人,竟然会突然间变成大圆胖子,他不及思索,内力瞬间提升八成,真气直冲双掌,猛击在大圆球上。 只见“呼”的一声,整个大圆球被击得冲天飞起百十丈,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呼”的远远掉入火山口,众人隐约听闻“月”发出凄厉的惨叫,只数息间惨叫便嘎然而止,唯见火山口冒出一大团异样的青烟。 “王八蛋!”“花”怒向青少麟冲去,她双手如鲜花般绽放,一花四手四花十六手八花三十二手,双手化为128掌向青少麟攻去,青少麟剑指在重重掌影中,直击“花”胸膛。 哪知道突然之间,“花”身上的衣裳,如碟一般片片飞走,这女人突然变成娇艳无比的赤裸鲜花。 是真的“鲜花”! 这女人赤裸的身体上,竟然画着一朵牡丹花,这花画满她整个身体,花中又有成百上千朵小牡丹,整个身体,姹紫嫣红、艳丽夺目。 而那女人的眼睛,亦勾魂夺魂一般紧盯着他。 青少麟立时感觉眼睛内万千光彩照人的鲜花在怒放,头脑晕眩,这女人竟然使这种无赖招数!对方胸膛如花一般娇艳欲滴,他这一指竟然无法刺落,他唯有闭眼急退。 但脑中晕眩,脚下如踩棉花,竟然毫无气力。 他中招了! 而他的反应,已在“花”的算计中。 她向地面扑去,左手疾封他双腿要穴,右手成鹰爪,向他下身要害猛抓落,嘴里喝道:“出手!” 青少麟万想不到,他身后的马化龙突然跃起,一条如火般燃烧的铁腿,自空中向他头顶狠狠鞭落。 正是马化龙最强的“玉石同烬。 “成了!”“花”狂喜,这才是她的真正杀招,三丈内没人能躲开她的“魅惑牡丹”。 从没男人能从这招中生还,甚至女人亦不能! 受惑的马化龙与她一同合攻青少麟,攻的都是致命要害。 闭目的青少麟突然狮子吼一般大喝,“呔!” “花”全身经脉受此声吼猛地一震,手上招式一慢,青少麟左手下探,左手剑指“嗤”的一声,却是两剑同时刺在“花”双腕上,正是“奕神剑”刺剑式的“一剑双花”。 “花”的手腕立时断折,她痛哼一声。 她仍没有输! 她睁圆眼,看着马化龙的铁腿向青少麟头顶鞭落。 青少麟不闪亦不挡,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马化龙的“风火天马腿”向他当头劈下。 “花”不敢置信,难道青少麟有金刚不坏神功?不,纵是金刚不坏神功亦受不了这种顶门上的重击。 青少麟只要不出手,就死定了! 青少麟既没出手,也没死 马化龙突然收腿飞身闪开,落在一旁石头上。 “花”突然醒悟过来,青少麟那声狮子吼已震醒了马化龙。 青少麟甩手扔出一件长袍,长袍如大蝙蝠将“花”赤裸身躯全包起来,他转过身,说道:“马兄,又见面了。” 第51章 满洞珍宝 “为什么不闪?”马化龙直直盯着青少麟道。 “马兄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青少麟道,他刚从三人手下救了马化龙,笃信马化龙不会负义杀他。 马化龙冷冷道:“那青兄是哪种人?占了自在岛,但还想杀人夺宝?” “他夺宝,我杀人。”一个有点苍老但仍高亢的声音道,接着一个雄狮般的老人披着金红披风,威风凛凛领着一众人走上山坡。 “阳破天!”“花”失声叫道。 阳破天扫了“花”一眼,哼了一声道:“孔青华,打不赢又脱衣服!你是杀手还是妓女!” 孔青华竟然脸色一红,把长袍裹得更紧,骂道:“老混蛋,原来你果真没死,明阳还真是心慈手软。” 阳破天怒笑道:“所以老夫才赶来报答他,马化龙,你让开,我不杀你。” 马化龙望着阳破天,道:“老先生果仍是一般的生龙活虎,难得难得。” “老天瞎了狗眼,老子还死不了。小子,我念你有送饭之德,饶你一命,快滚。”阳破天喝道。 马化龙有叫人送饭给阳破天,但很多时都被牢卒暗地扔掉,以侮辱这重犯,阳破天靠着月圆潮水涌进地道,吃些小鱼小虾、海草,才勉强活下来。 青少麟忙道:“老头,我们救你,也是多得马兄指点。” 阳破天不动声色,像没听到一般,道:“我今天来,只找明石!” 马化龙看着他们两人,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奇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 阳破天冷哼一声,“明石这点伎俩,哪瞒得过老子的眼睛,马化龙,你啰啰嗦嗦不肯让开,老子可不留手。” 马化龙摇头道:“我这命卖给明老大,你们要杀他,先杀我。” 阳破天怒道:“你以为我不敢!” 他大步走向马化龙,四周围天上地下的火山灰急剧飞舞,远远荡开,气势惊人。 青少麟突闪至马化龙身前,道:“马兄早有献死之念,是不是?所以才吞下天香教的蛊心碧玉丹,连解药亦不想要。”他转头向阳破天道:“老头,这人为了自在岛众生,出卖明阳,引我们上岛,但又为了明阳,蹈节死义,你真要杀这种人?” 阳破天冷冷瞪了一眼青少麟,道:“这种蠢货,我即使不杀,也活不了几天。” 他这样说,自是不杀马化龙了,马化龙却张开双臂拦在青少麟、阳破天身前,大声道:“你们要想过去,先杀了我,否则……”他指向阳破天身后孙鑫等一众人,“我杀不了你们,但杀这帮家伙轻而易举。” 这真是点中青少麟、阳破天的死穴,若马化龙杀了这帮人,又赶去海边凿沉他们的船,那真是死路一条了。 除非他们现在杀了他。 阳破天大怒,白发无风乱舞,他向青少麟冷冷道:“你现在还要保这人?” 青少麟苦笑,道:“马兄,你为了明阳,难道连山田光子、鱼鳞岛上的人都放弃了?” 马化龙脸抽搐一下,他厉喝道:“别说废话,青少麟,男子汉大丈夫,要战便战,要杀便杀,啰嗦什么!” 青少麟亦厉声道:“即是如此,马兄方才那一腿,何不直接打在青某顶门上,一举除去明阳大敌,岂不更好!” “马某从不暗箭伤人。” “好!那就光明正大来一战。”青少麟两手一错,掌指间已生出两尺来长的剑气。 马化龙这家伙简直就是在找死,要将这一腔热血回报明阳,唯今之计,唯有出重手击晕他,否则阳破天一定会成全他。 正在这当儿,突听一声音道:“嘿,人人都想要老子的财宝,老二,不要拦着,带他们过来!” 竟是明阳,只是他声音沉闷,似是从地下传来。 阳破天喝道:“明石,老子可不稀罕你那些破铜烂铁……” “哈哈,老阳,他妈的你想要老子的命,都一块来吧,老子等着你们!让你们见识一下,老子满山满洞的珍宝。” 听着明阳似若癫狂的话,众人都不禁有些怔住,马化龙撩开遮眼的长发,向众人一揖,道:“请。” 他带头往山上走去。 阳破天毫不在意,豪情万丈大步跟在马化龙身后。 青少麟对孙鑫挥了挥手,孙鑫一脸兴奋的跑过来。 “那宝藏就在这山上?”青少麟问。 “对。”孙鑫指着整座火山,兴奋道:“青爷,你看,这满山的金气!” 青少麟望去,火山口的血红气焰翻滚不息,岩浆不时溅起十数丈高,山坡高处的岩石已被烧碎,到处是令人难忍的灼热气息,哪有什么金气。 一群二十多人浩浩荡荡跟着马化龙,虽然热毒难忍,但想着即将到手的宝藏,众人立时兴奋难耐。 就连孔青华都唤醒桑奇,远远跟着。 往山上只走了一里多,众人就见到一山洞。 洞口甚是隐蔽,只有一人大小,周围又是一片灰黑的火山灰,不到近处,甚难发现。 马化龙弯腰钻了进去。 阳破天竟然毫不犹豫的亦钻了进去。 青少麟停在这洞口前,他摇了摇头,道:“里面情况不明,你们在外面等着,我们先进去,等我们信号,你们再进来。” 孙鑫咬牙道:“青爷,我不管了,纵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进去看看。” 说完他已一溜烟钻进洞去,轻身功夫果是出众。 青少麟哭笑不得,这家伙果真是爱宝如命,这时一人走上前来,道:“青爷,这里面太热,我们进去,这玩意得爆炸。”他摇了摇腰间的青色葫芦。 “这里面是什么?”青少麟见这人面熟,想起这人叫关保胜,是船上第一个给他磕头赔罪的人。 “火药。”关保胜苦笑,“我见来挖宝,就带了十几葫过来,说不定能用上,没想到,竟然是来火山岛!不过这葫芦隔热,现在没问题,但要进这洞,估计就得爆了。” 青少麟心里奇怪他怎么弄来的火药,但眼下最要紧的,却非此事,他手掌用力搭着关保胜肩膀,道:“你带着兄弟们在这守着,不让人进去,要是这火山爆了,也不用等我们,你们直接回自在岛。” 关保胜急道:“那怎么行,我们肯定得跟着爷一块回去。” 青少麟望着那洞口,他有种不安的感觉,但亦不好对人言,他道:“到时候我们自有办法,记住,有危险你们马上撤。” 他抬头望向孔青华、桑奇两人,道:“两位,一块进去吧。” 这两人武功如此高,留他们在洞外,关保胜他们就危险了。 孔青华咯咯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打不过青少麟,但看这小子似乎也不愿杀人,暂无性命之忧,现在宝山在前,不进去掏一把实是不甘心,所以亦不落人后,干脆利落进洞去。 青少麟最后一个进入山洞。 洞内热气逼人,洞壁更是热得发烫,但众人都是高手,这小小热火自不在话下。 弯腰爬了一段,山洞突然开阔起来,已可站直身,甬道两人阔,气浪感觉没那么热了,看洞壁斧劈一般,应是人力所为,但痕迹古旧,不似近年所开。 难道是古人所挖? 青少麟顺着洞穴往里走,一会甬道斜直向下,这一段好斜好长,青少麟几乎以为尽头就是这山的根心了,这时甬道突然收窄,仅以身过,前方是一斜向上的坡道。 “应该到了吧。”青少麟已能感觉到,阳破天那几人,就在这斜道后面。 只是这些人,呼吸似乎都有些急促,甚是奇怪。 青少麟越过斜道,终于看到明阳所说的满洞珍宝。 眼前所见,几令他呼吸停息。 这是一个巨大中空的山洞,足有百丈宽,数十丈高。 但令他目瞪口呆的是,整个山洞,铺满了金银珠宝! 整个山洞,金光灿灿! 阳破天他们就站在这一山的金银珠宝上,金沙宝石没过其膝。 阳破天尚清醒冷静,而孔青华、桑奇已是呆若木鸡,孙鑫更是状若疯狂,整个人已埋入珍宝中,喘着气发疯的抓住宝石、金元往身上撤。 青少麟不禁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但看着这满山满洞的金银珠宝,任你武功如何高强,只要贪念不息,头脑实是无法冷静下来。 青少麟正想跳下去,扑入这金山银海中,却突然感觉一道杀气。 一人站在金堆中一石柱上,正狠毒的瞪着他,正是明阳! “很好很好,应该到的人,都到了。”明阳拍着身旁一高大箱子,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第52章 红河天降 山洞闷热,洞内石柱通顶,满洞黄金静静泛着金色光芒,五颜六色的宝石点缀着金色海湖,异常显眼,人在其中,心智狂乱,不可抑制。 对明阳的话,青少麟、阳破天尚心有警觉,而孔青华、桑奇已是左耳入右耳出,至于孙鑫,哪还在人间,魂魄早已与这满洞珍宝融为一体。 明阳站在石柱上,高高在上俯视底下金堆上的众人,只是他说话明显内气不足,声调不稳。 阳破天拔身而起,跃到一石柱上,哈哈大笑,道:“明石小儿,你他妈连内力都空了,不堪一击,不堪一击,你他妈废人一个,废人一个,看到你落到如此下场,老子这十多年的牢狱也值了。哈哈哈哈……” 阳破天的声音在这洞中来回碰撞,激荡回响,震耳欲聋,震得孙鑫都停下掩耳。 明阳挺身硬撑,他内力现只得二流高手水准,阳破天这一场大笑,他竟然额发虚汗。 阳破天得意的狂笑中,却见一人影奇快,掠过三、四根石柱,向他攻去,半空一人突然如巨鹰中向他扑落,正是青少麟。 他见马化龙出手攻阳破天,不得不阻拦。 阳破天可不会似他这般手下留情。 马化龙在空中向青少麟连踢36腿,青少麟凭借“奕神剑”的截剑式,轻易挡下。 马化龙一脚踢在青少麟左掌,借力后翻,轻轻落在石柱上,青少麟亦撤手如大雁后飞,稳稳落在另一石柱上。 阳破天冷笑一声,对着十数丈外一高大石柱猛地厉吼一声,吼声中,众人似乎看到一头刚猛无比的“巨大狮子”向那石柱撞去。 只听“喀嚓”一声,整根石柱断为数段。 马化龙变色道:“金刚狮子吼!” 若不是青少麟出手阻拦,自己未必能在这“金刚狮子吼”中全身而退。 “嘿,老阳,我还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还保有这一身功力。”明阳嘿嘿笑道。 “那还得多谢你,没对老子赶尽杀绝,只是把我双掌废了,把我关在不见天日的水牢里,每日受水淹锁骨之苦。”阳破天冷冷说道,“你倒会选地方,有这满洞珍宝陪葬,也算值得了。” 明阳看着这一洞的奇珍,点头道:“这都是我这几十年辛苦攒下来的,嘿嘿,人人都说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那么执着,真是放屁,那是他们没有,你有你就知道,你光看着这东西,不要说活着,就是死了,你都会死得很安心很满足。” 阳破天竟然亦点头道:“这东西的确好,但拿一身内力换,嘿嘿,明石,这交易是不是太大了。” 明阳哈哈大笑,笑道:“老阳,这东海我独服你,我年轻那会,就很崇拜你,等我一击败你,我就把你的阳字拿过来,从那时候,明石就成了明阳,那帮蠢人说什么,这阳是什么东海之阳,真他妈的胡说八道。今天,我们就在这彻底清算清楚,老子不要你的“阳”了,老子是明石,哈哈哈,明石大将军。” 阳破天道:“好啊,既然你这么坦诚,老子留你个全尸。” 明石嘿嘿一笑,转向青少麟,道:“小子,老子不得不认,你是个奇才,不过若是重来一次,老子不一定输。” 青少麟见他全无敌意,似是在说遗言一般,暗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抱拳行礼道:“前辈功力深不可测,小子只是碰巧得胜……” 明石重重“呸”了一口痰,道:“他妈的,你碰巧就能赢老子,你他妈是完全看不起我。” 青少麟道:“小子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再加上运气,才赢得了前辈。” 明石拍着他旁边的木箱,摇头叹道:“成王败寇,成王败寇,说什么也没用,老子现在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追到这来的?” 马化龙亦不明白。 这事他们做得十分隐秘,所选的地点亦绝不可能被人无意发现。 这偌大的地洞,是一个海岛洞主的藏宝洞,他们将那伙人完全清理后,这洞除了他们,就再无人知晓,这次移财宝过来,行踪亦隐秘,全是夜中大雾天航行,断没人跟踪。 但青少麟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难道这帮家伙,真是无所不能?! 青少麟刚要说话,阳破天已大笑道:“哈哈哈,明石,老子就不告诉你,让你闷死在心里!” 明石点点头,道:“那就好。”他说着瞄了马化龙一眼。 马化龙大声道:“老大,难道你怀疑我?我绝不可能把这藏宝地告诉他们!” 明石冷笑一声,“带人上岛的人就是你,这次为什么就不是你!” 马化龙一下子拿出一把匕首,大声道:“我这么做,只是为自在岛的人有一个好的未来。我也知道对你不住,我来这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青兄,鱼鳞岛的人,还烦送到吕宋岛,让他们远离兵火。” 马化龙说完匕首直插心口,却见一道绿光疾闪而过,“叮”的一声,马化龙的匕首插落心口,却见匕首只有剑把,剑刃已被那绿光齐根打断。 他怒道:“青兄,你何必多管闲事!你再相阻,莫怪马某不客气。” 那道绿光正是青少麟手中的绿松宝石所射,他叹了口,道:“我也救不一个总想死的人,马兄,我不怪你,要死容易,俗话说一死了之,一了百了,但要活着,那就难得多了。” 马化龙沉下脸,骂道:“我活不活关你屁事!” 明石突然冷笑道:“我让你死了么!” 马化龙一愣,道:“没有。” “你想自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背地勾搭我的女人,又背叛我通敌上岛,而今还带人到藏宝地,你能死得这么容易?”明石寒声道。 马化龙脸色刷的白如死灰。 明石眼中杀气大盛,转向青少麟道:“小子,这整个东海、南海,七派八岛五十六洞,无不一是我仇人,现下这些人,听到我败了,现下只怕正在夺岛路上,你那少少人马,能守得住么?只可惜你看不到自在岛烧抢杀掠的惨状了。” 青少麟哼地一声,这才对了,昔日的海上霸主,怎么可能就这么投降。 “我太感谢你们到这了,我明石的所有仇人都到齐了,也不枉这一洞珍宝。”明阳疯狂哈哈大笑。 阳破天厉笑道:“好啊,明石,把你招数亮出来,老子等着。” 见明石有战意,阳破天更是兴奋。 否则,杀一个丧家之犬有什么意思! 明石重重一掌拍在身旁的木箱上。 谁都看出这箱子肯定有问题。 这可能是明石最后的底牌,是他最后的武器。 但谁也没想到,这底牌威力如此之大。 青少麟直是后悔没挡下明石这一掌。 木箱一下子散开,露出里面之物。 那是青少麟无比熟悉的龙枪! 木箱一开,但听“嘣 ”的一声,粗如象腿的龙枪化为一道黑色光芒,直向洞顶射去。 山洞顶的岩石“哗”的被粉碎,然后十数道裂纹在洞顶石壁裂开。 青少麟突然想到一件事。 “不好!”他变色叫道。 但已来不及了,裂开的石壁哗的全碎了,洞顶坍塌数百石块轰的掉下来。 但这不是最要命的。 众人看着一条火红的“长河”自洞顶铺天盖地向他们冲下。 是岩浆! 这洞顶之上,是岩浆河! 洞顶一碎,岩浆冲洞而下! 向着所有人,向着满洞的金银珠宝直冲而下。 所有人都呆住了,只有石柱上的明石疯狂大笑:“哈哈哈,你们都陪着我一块死!” 金堆里的孙鑫抬头看着头顶的岩浆冲下,喃喃道:“完了,这次不是见财化水,这次真的见财化火、人为财死了。” 第53章 八热地狱 青少麟、阳破天、马化龙目瞪口呆看着红亮的岩浆夹着数不清的石块自洞顶稀里哗啦滚滚流下。 他们位置离岩浆有十多丈远,但已感觉皮肤刺痛,身体似乎要点燃一般,但站在数丈高的石柱上,一时之间,尚无性命之忧。 而孙鑫、孔青华、桑奇三人则不一样。 他们还在金山银堆中,岩浆兜头向他们冲下。 三人大惊失色,孙鑫更是脸色惨白。 “快跑!”青少麟、马化龙不由自主大喊! 他们要出手相救,已有点来不及。 孙鑫、孔青华、桑奇发了疯的朝最近石柱掠去,孙鑫惶急之下,竟然一交跌倒,就这么一缓,岩浆只差半丈就落到他身上,孙鑫头发、衣袖、裤腿立时起火燃烧起来。 眼见孙鑫就要命丧当场,突然一根铁拐搭在他身上,接着他整个人横飞出去,直撞在远处一根石柱上。 危急时刻,竟然是桑奇回身救了他一命。 桑奇甩飞孙鑫,立时向后急跃,却巧洞顶数块着火的石头朝他砸下,其中一块正打在他右肩上,桑奇闷哼一声,翻跌在地。 青少麟、马化龙见此情形,大为着急,连连吼道:“快起来啊!” 他们似乎忘记了,之前他们曾是敌人。 在巨大的灾害面前,人是何其渺小。 对同族不由自主生出怜悯之心,团聚最大力量,共抗巨灾,是他们最自然的反应。 桑奇右肩血肉模糊,他咬牙忍痛正要起身之际,一白皙的柔手已伸过来抓住他腰索,将他提起,飞掠到一石柱上。 正是孔青华在最后关头救了他一命,两人才跃上石柱,岩浆就从他们脚底滚滚而过。 那头的孙鑫顾不得扑息焰火,屁滚尿流的直爬到石柱顶才回过魂来。 但听整个岩洞“嗤嗤”“啪啪”声乱响,石柱上的数人眼睁睁看着遍地的黄金慢慢融成金水,一粒粒宝石崩崩爆碎。 孙鑫在石柱上跪地号啕大哭,心痛得无以加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他妈的,怎么又化水了,老子这条破命、烂命……” 但他只嚎了几声,便停下来,因为眼前情形,倘若再不逃出去,他亦象这满洞黄金一样,化为血水。 眼前情形,直如八热地狱,岩浆仿佛是天空裂缝倒注人间的流火,洞穴岩浆横行,赤热如火,石柱间金水流荡,热气升腾。 整个洞穴,已热如蒸笼,若岩浆再倒注下来,众人终不免被这地狱之火焚化。 他们必须马上逃出去! 但令众人绝望的是,来路甬道已灌入岩浆——龙枪本就瞄准那甬道上方的洞顶发射,随着岩浆的不断倾注,最后那一段向上的斜坡,已盛满岩浆。 “这机关都是筹划好的,你们已无路可逃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墓穴。”明石疯狂大笑。 众人都没空理他,洞内有十四根石柱,轻功高如青少麟、马化龙、阳破天,在各石柱间飞掠不停,却没在四周洞壁上,找到任何出口。 明石大笑道:“阳破天,你服不服?你没死在水里,老子就让你死在火里。青少麟,老子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在这岩浆里重生。老二,你现在可以死了,但你不是自杀,你他妈是死在我手里!天残、花好,你们两个贱人,能死在我这黄金遍地的墓穴里,你们真是前生积德……” 猛听“吼”的一声狮子吼,一头斗气所化的巨大狮子在空中跳过数十丈的距离,张开血盆大口向明石直扑而下。 明石没有丝毫的躲闪,反而高举双臂,向众人傲然道:“老子在下面等着你们!” 石柱喀喇喇断为数段,明石直坠入沸腾的岩浆中,他竟一声不吭,只见岩浆上留下一个人形缺口,不一会缺口上冒出一团青火,然后岩浆慢慢又重新合拢一起,明石就此消失不见。 众人都没想到,称霸东海多年的霸主,竟然就这么死了。 马化龙神情复杂,只呆呆看着明石消失的地方。 青少麟呆然道:“老头,你终于杀了他……” 阳破天脸上没有丝毫兴奋之意,他甚是平静,说道:“老子实在忍不住,不想听他再放屁了。” 青少麟苦笑道:“老头你把那台弩机也毁了。” 那台龙枪的弩机,亦随着明石掉入岩浆中,烧得没了影。 “难道你还想留个念想?”阳破天瞪着他。 “眼下我们被困这洞中,无路逃脱,有这弩机说不定可以将我们弹到这洞壁上。”青少麟指着远处的洞壁说道,只有到这洞壁上找到裂缝,才可能有生机。 从石柱到洞壁实在有点远,纵是有云步,他亦有点担心。 若在平地,他大可以一试,掉下去也无所谓。 但现下,这底下可是一池岩浆,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纵是他有再生之力。 有弩机,说不定能将他射出去,挂到洞壁上,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们除了身下的石柱能避祸,啥也没有。 洞顶的岩浆仍不停流下,地上的岩浆越来越厚,洞穴越来越热,众人已是汗湿衣衫。 幸得这洞穴甚大,石柱甚高,众人还有时间。 但若逃不出去,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众人就会被不断升高的岩浆焚融。 但怎么逃得出去,整个山洞密密实实,唯一进来的通道,被岩浆断了,唯一的洞口,就是坍塌的洞顶,正是岩浆倾泄的地方。 毫无疑问,他们必须要在这山壁间打出一条路来。 但他们进来行得这么远,山体这么厚,他们怎么打得通! 而且,他们有这么多时间么! “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孔青华对着青少麟、阳破天大吼,脚下岩浆鼎沸,头顶岩浆汹涌,孔青华实在忍不住了,“你们这两家伙不是很厉害么,快打破个洞弄我们出去啊。” “大家小心,我看这石柱可能也快撑不住了。”桑奇惶急大叫,这人竟然会叫人小心! 他话音未落,只见西边两条石柱,受不了岩浆的热火,终于哗啦啦全崩塌倒下。 “啊啊……”孔青华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再武功高强的女人,身处此无间热火之中,亦不能冷静下来。 “别叫了。”青少麟大声喝道,他脑子亦热得昏昏沉沉,他抹去额上如水的汗珠,叫道:“唯今之计,我们只能先离开这里,到洞壁去。” 马化龙摇摇头道:“不行,最近的南边那根石柱只怕也到不了。” 他总算说话了。 青少麟咬牙道:“只能拼老命试一试了!” 孔青华叫道:“就算你能飞过去,我们也到不了。” 她话音未落,南边最近的石柱亦哗的崩倒了。 “完蛋了,完蛋了,真的完蛋了!”孙鑫叫道。 阳破天突道:“还有一个办法!” 青少麟看着他,已明其意,摇头道:“不行。” 只听轰轰轰数声,又有两根石柱被烧断了,岩浆被落下的石块砸得到处飞溅,差点伤及他们。 情势越发危急了! 人人都盯着自己身下的石柱!怕它突然崩塌。 阳破天大喝道:“只有这个法子了,我把你们都扔到石壁上。” 青少麟叫道:“那你最后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你有屁办法。”青少麟怒吼! “你他妈别废话,老子82也活够了,今天大仇得报也无憾了,你们再不快点,大家一起完蛋!快啊!” 他话音未落,一条人影已飞掠到他身旁,正是孔青华。 阳破天一把抓起她,身子急旋两圈,开声吐气,猛地将孔青华甩飞出去,孔青华在空中飞掠数十丈,轻轻落在洞壁上。 见此法奏效,桑奇忙掠过来,亦被阳破天甩出挂到洞壁上。 青少麟见孙鑫脸色惨白,叫道:“快过来!” 孙鑫叫苦道:“我我……我挂不上去。” 他轻功好,但内力实是不怎么样。 要挂到这洞壁,要内力好,在空中内息能周天流转,使人最终如鸟般轻轻落在洞壁上,而不是像猪一般砸上去。 内力好,手指臂力才好,才能挂得起来。 孙鑫知道自己多少斤量,实是不可能像他们一般安然落在这洞壁上。 孙鑫惨然道:“你们走吧,能跟这宝藏合葬在此,也算我愿望成真。” 青少麟跃过去,扶起他道:“我带你过去。” 这时,马化龙亦已挂上洞壁,只剩下阳破天和他们两人了。 阳破天皱眉道:“你要带上他?” “当然。” 阳破天深吸一口气,道:“来吧。” 他要将青少麟和孙鑫全甩出去,亦甚不易。 青少麟突然搭上他手掌,阳破天一愣:“你干什么?” “老头,我不会扔下你不管,我只会扔飞你。”青少麟说着,身上突然飞出一只虚幻大手,这大手抓着阳破天手臂,猛地一甩,将他高大的身躯整个甩出去。 阳破天怒道:“臭小子……你耍诈……”说话间,他已飞临洞壁,只好五指一扣,牢牢挂在上面。 众人实是没想到,青少麟竟然将阳破天送了过去。 孙鑫吃吃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青少麟望着他笑道:“你踩过高跷么?” 第54章 逃生出口 孙鑫立时明白,青少麟要踩的是什么高跷。 准确来说,应是独脚高跷。 他俩立于石柱上,青少麟提起右足重重一脚踏下,右膝顿时没入石柱中。 “抓紧了。”青少麟向孙鑫喝道。 孙鑫立时伏下抓牢石柱,下一刻,只见青少麟一扭右腿,石柱“崩”自根部断开。 断开的石柱如石人独腿,重重踩入岩浆中。 “哗”岩浆高高溅起,孙鑫脸色发白,紧紧盯着飞溅的岩浆,直看到岩浆向外溅去,他才放下心来。 青少麟一发力,石柱向前又跳了一大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种事,就是他们想到,也办不了,这么巨大沉重的石柱,需要极深的内功才摄起。 阳破天内力够深,但他双肩琵琶骨被洞穿,像这般发力,双肩空洞会致内力溃散,无法踩得动这样的高跷。 石柱只跳了七下,就到洞壁边,孙鑫不用青少麟吩咐,呼的跃到洞壁上,洞壁甚烫手,他急忙向上爬了十数丈,远离岩浆,才总算松了口气。 却听青少麟大喝道:“抓牢了!” 众人见那石柱从岩浆中跃起,如巨人之腿呼的飞踢洞壁,忙十指发力,紧紧扣在洞壁上。 “轰”,洞壁猛地一震,碎石满洞飞溅,洞壁被砸出一个深两丈多的大坑, 石柱只余半截,青少麟正欲再来一击,突见大坑裂纹内红光绽出,猛地“砰”的一声,岩浆破壁喷出,直喷数十丈远,青少麟大吃一惊,脚下石柱瞬间破开裂,十多块石头飞出塞住裂缝,挡住劲喷的岩浆,但只停了一息,暴怒的岩浆“嘭”的又将石头喷飞,天女散花一般喷射开来。 青少麟忙拔身飞附壁上。 那岩浆喷了一阵,力道渐弱,像泉水一般,汩汩不停的从那破开的大坑中冒出来。 马化龙叫道:“这大洞在火山之内,四周围有不少岩浆通道,不可乱砸。” 青少麟叫道:“那往哪砸?” “往没岩浆的地方砸。” “哪个地方没有?” 马化龙摇头大声叫道:“我也不知道!” 桑奇破锣般大叫道:“都火烧眉毛了你们他妈的还在贫嘴,马化龙,这他妈难道没有秘道么,你他妈想活就说出来!!” 马化龙吼道:“明阳要杀我,你说我他妈怎么可能会知道!” 三人虽嬉笑怒骂,但实是以苦作乐。 眼前情形实在坏得很,不打洞哪逃得出去,但打洞错打到岩浆通道,那更是找死。 他们没想到,还有更坏的情形! 就在这时,只听洞顶喀喇喇连响,洞顶的大破洞竟然又裂开数丈,更多的岩浆如暴发的山洪,倒泄入洞,冲激得洞内的岩浆溅起十数丈高。 哗喇喇,洞内仍挺立的七八根石柱,终于全数崩塌,轰然倒下,没入岩浆池中。 众人逃到洞壁上,本来还有较充裕的时间想法子,但经此一踢,岩浆流量更大更多,整个洞穴就像一口大锅,底下的岩浆已慢慢沸腾起来,高处的洞壁开始变得烫手,而且低层的岩壁开始整块整块崩落。 洞内如炎热地狱,每个人都热得晕头晕脑,皮肤都似要烧着,每吸下一口气,心肺都似要烧着一般。 先前还觉难忍,但青少麟这一大脚之后,才知道此前已算清凉了。 孔青华怒道:“青少麟,你还嫌我们死得不够快么!”她虽想骂人,但热火煎烤下,人已发虚,有气无力,声微音弱。 青少麟听到她这话,却全身一震,像突然捕捉到什么,他叫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孔青华听到他这么奇葩的要求,不禁一愣,“什么?” 青少麟喃喃道:“不应该啊……” 众人面面相觑,孔青华奋力叫道:“这小子看来也不行了,阳破天,你再不想点法子,我们就都完蛋了。” 岂知阳破天这么多年被囚在牢中,心心念念的只是杀明阳报仇,现下大仇得报,眼下这火狱一般的囚牢,对他而言,就像是那日夜煎熬的水牢,他竟然有点麻木,逃生意志没那么强了。 阳破天哈哈大笑,他突然高声大唱起来:“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孔青华喃喃道:“都疯了,都疯了。” 青少麟突然大叫:“是了,定是这样。”他提高声量,声震洞穴叫道:“关保胜,听得见么,洞口周围应有个通风孔,你们马上找到它,把葫芦扔进来!” 他如是大声说了三遍,洞穴嗡嗡回荡着他的声音。 见众人一脸不解的看着他,青少麟解释道:“明阳功力衰弱,这山洞甬道深长,但我们在外面洞口仍清楚听他说话,那是怎么回事?” 那时,明阳说的话清清楚楚,众人亦记得清清楚楚,说的是:“人人都想要老子的财宝,老二,不要拦着,带他们过来!” 那当然是明阳在下钩子,在钓他们。 但没一个人怕。 虽明知有危险。 一个内力大损的人,带着一洞黄金珍宝,江湖人怎会不冒这个险。 只是实在没想到,这个陷阱,竟会这么毒。 听得青少麟这么说,众人都明白过来。 桑奇叫道:“是通风孔,明石这家伙是用这通风孔跟我们讲话。” 孙鑫喘着大气道:“这洞闷热,这满洞珍宝亦要通风透气 ,我怎么没想到。” 人在这危急时刻,能保持清醒的甚少。 孔青华兴奋叫道:“我们可以从这通风孔打洞出去!” 从通风孔打洞出去,就不会担心错打到岩浆通道。 众人望着这凹凸不平的宽大洞壁,哪看得出通风孔在哪。 现下更不可能有时间细细、慢慢勘察了。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西北面洞壁被炸开一个一尺来大的缺口。 烟雾还未散去,一道人影在洞壁上如行平地,数个闪移已到缺口处,下一瞬间,只见一个大如巨象的虚幻拳头从这人身上浮起,狠狠砸在缺口上。 “轰”,洞壁被砸出一个大洞。 第55章 人心叵测 关保胜两手抱胸,在洞口来回踱步。 青少麟要他守好这里,谁也不能进。 青少麟是为众人安危,严令不许他们进入。 但关保胜他们看来,青少麟这样做,是因为这里是藏宝洞入口。 大老板这么做,当然是为了钱、财宝,难道还能是为了他们的命不成。 但既然大老板赏识,关保胜就会尽力。 天空的火山灰如雪花一般飞舞盘旋,落在关保胜身上。 “关大哥,来坐会吧,这有啥守的,这里鬼影都没一个。”一个矮壮精悍的汉子起身说道。 除关保胜外,所有人都席地闲坐,这些人在水牢囚过,哪会在乎地上这点山灰。 一大汉站起来说道:“老关要守的防的,并不是鬼,而是我们。” 那矮壮汉子道:“防我们干什么,我们吃了豹子胆啊,敢去贪那宝藏。” 那大汉道:“那万一我们走了狗屎运呢?” 关保胜眼中寒芒一闪:“赵猛,你什么意思?” 赵猛指着火山口道:“老关,这么大宝藏,老天送到我们面前,就看我们取不取了。” 那矮壮汉子叫道:“老赵,你到底在讲啥?”听到赵猛这么说,在地上坐着的17个人不约而同,慢慢站起来。 关保胜厉声道:“赵猛,你是要背叛破天军,背叛阳老大?背叛青爷?” 赵猛指着洞口向众人道:“大高手和宝藏都在里面,兄弟们,这是老天赐给我们的机会,我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拿到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宝,你们难道不想要?” 众人面面相觑,一人叫道:“怎么动?” 突见一道黑影疾向赵猛扑去,挥拳猛击他太阳穴。 赵猛还未出手,那矮壮汉子突闪身切入赵猛身前,挥掌格开那一拳,叫道:“关大哥,自家兄弟,怎么下这么重手。” 关保胜要在赵猛扰乱人心之前,杀了他,他喝道:“郑醒,你不要插手,我非杀了这叛徒不可。” 赵猛抽刀狠狠一刀向关保胜斩去,叫道:“大伙把关保胜杀了!然后我们把这洞炸了!一个月后再回来把洞挖开,这宝藏就是我们的了,是不是很简单!” 众人这才明白赵猛的图谋,将洞道炸了,将青少麟、阳破天、明阳所有人都埋在里面,等他们渴死饿死,再回来挖掘宝藏。 一疤脸大汉叫道:“那江春年他们就要来了,怎么办?我们这点人哪够他们干!” 那郑醒又挥拳挡住赵猛,赵猛跳开叫道:“那怕什么,杀了老关,作个局把他们引入洞,一块炸了——你们到底干不干!” 关保胜叫道:“你们不要忘了,是谁把我们从水牢里救出来的!要不是青爷打败明阳,咱们能自由自在坐在这里么。 就算大家伙用赵猛的法子,这山洞要是困不住阳大青大怎么办?而且江春年带人马上就要到了,我们斗得过他们吗?我们守在这里,阳爷拿到宝藏,也不会少了兄弟们,但大家要是听信赵猛,前头就是死路。” 他偷袭拿不下赵猛,阻停不了对方的劝诱,只能拼尽全力劝说众人息灭反叛之心。 果然,听了他的话,一使棍的青年道:“我们不能做这种事”,他身旁的青年亦点头道:“当然不能。” 一使剑的少年道:“我对财宝没兴趣。” 一乞丐似的汉子懒懒道:“这计划太冒险了,会丢命的。” 赵猛厉声吼道:“你们他妈脑子被关傻了!大不了就是个死,我们地狱都待过,还怕死不成!但要是拼成了,兄弟们,以后咱们就日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不强过现在这种吃灰吸土的日子!” 一听到赵猛如此说,那疤脸大叫道:“对!他妈的,大不了一死。”他反手自背后抽出九环刀,“咣当”一声,向关保胜砍去,嘴里叫道:“关大爷,对不住,只能借你命一用了。” 那郑醒在旁挥拳击在刀背上,怒道:“万森,你他妈真动手!” 万森提起大刀一招“乾坤倒悬”斩向郑醒,叫道:“兄弟们,上啊,富贵就在眼前!” 众人相视一眼,有三、四人立时拔出刀剑,向关保胜、郑醒攻去, 关保胜、郑醒正欲防架,没想到一旁的两个青年,挥动手中木棍,将那几人攻势全接下。 见那两名年轻人动手,一老者突然手成虎爪之势,向使棍的青年腰间抓落,出手阴毒狠辣。 那使棍的青年骂道:“五虎断阳手,臭老头,你是乌金洞的。”他闪身后跃,手中棍在空中划出飞虹似的光芒,照那老头顶门击下。 那老头身后的四人见状,立时抽出分水刺,挡住那年青的一棍,叫道:“他妈的,原来这小子是天虹岛的!” 四人喝骂着向使棍的两个年青攻去。 正说着,一汉子挥动九节钢鞭向那老者当头击下,势道凌厉。 那老者急忙后跃,叫道:“这位朋友可是星河派的,咱们乌金洞和贵派井水不犯河水……” 那汉子厉声道:“你用的是五虎断阳手,青冥爪崔人笑是你什么人?” 那老者一愣,道:“从未听闻。” “他妈的,你们一样使阴毒的爪法,不是同党,亦是同伙,留你不得。”那汉子手上九节鞭舞得如龙卷风一般,直向老者卷去。 那老者怒道:“哪来的疯子。”当即后退,伺机反攻。 这群人本不相识,只是都被明阳囚在水牢中,见阳破天去收拾明阳,立时一道前往,什么“破天军”,众人都无所谓。 杀仇人夺其宝,人生一大快事!不可不往! 此刻在孤岛火山宝洞前的混战,使得潜藏的江湖恩仇翻出水面,场面更是混乱。 20人三三两两捉团厮杀,关保胜一方终是人少,只得7人,幸得那名少年的剑法甚是犀利,一人竟然敌住了对方四人,而天虹岛那两青年双棍配合默契,将乌金洞四人紧紧缠住,使他们分不出身去支援那老者,那老者五虎断阳手被那汉子凶猛的九节鞭制住,竟然被攻得连连后退。 万森的九环刀势道沉猛,但郑醒矮小灵活,所使的“灵圣猴拳”更是敏捷无比,卷地、腾空、翻滚不停,不住攻敌小处,或眉角、脚后跟、膝盖等,挠得万森不胜其烦,连连怒吼,但手上大刀总追不上郑醒的步法。 赵猛使出“惊涛刀法”与关保胜的“龙极拳”硬撞硬,两人竟然谁亦奈何不了对方。 赵猛甚是恼怒,若不能快点将这些人杀了,一旦江春年带人上来,那他们就完蛋了。 他怒道:“何大海,你们吃屎的么,你们东灵四杰竟然还收拾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那何大海、何大江、何大山、何大河四人叱喝着连连攻向一少年,但少年剑法凌厉,手中利剑如电光纵横,反逼得四人连连后退,连赵猛的怒骂亦无法回应。 赵猛见他们无望,又叫道:“石氏昆仲,你们再不快点杀掉那惫懒汉,等江春年一到,我们就完蛋。” 石开、石远兄弟手持双刀正围着那乞丐的汉子猛攻,那汉子空手对敌,那倒没什么,只是这家伙口水痰、鼻涕不断,有时候还会从身子搓下泥丸,当暗器发,石氏兄弟一边怒骂躲闪着这些恶心之物,一边猛砍,却总是差之毫厘。 赵猛见无人脱身相助自己,情势甚是危急,手中单刀使出“惊涛刀法”最犀利的“怒涛卷云”,刀光如波涛向关保胜卷去。 关保胜急退数步,避开这一刀的锋芒。 赵猛没再上前补刀,却猛地迅速后退数步,至那使九节鞭的汉子身旁,他一脚后磕在地上,地面的火山灰喷起一大蓬,飞向那汉子,那汉子猝不及防,掩脸急退,手中九节鞭舞得更急,护着全身。 那老者大喜,俯身扑地,右爪抓向那汉子左足,“噗”的抓出五个血洞,那汉子大叫一声,急向后跳,但这一乱,鞭法已露破绽,那老者冲上前,左爪抓向他肩膀,那汉子向右一闪,但三指已插入他肩膀,他忍痛回鞭抽向老者后脑,却已慢了一瞬,那老者左爪自他右肩直划向左,在他胸膛上撕开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鲜血喷洒而出。 那汉子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老者料理掉那汉子,回身扑向关保胜。 赵猛哈哈狂笑,叫道:“老关,你完蛋了。” 他与那老者两人合击,关保胜无论如何亦敌不过他们。 他们一打倒关保胜,这帮人就完蛋了。 如山的财宝已在向他们招手。 关保胜冷哼一声,突然向他们扔出一个葫芦。 赵猛大吃一惊,急向右扑,向那老者叫道:“火药小心!” 那老者吃了一惊,急向左跃去。 “轰”葫芦爆出一大团火焰,那老者差点被烧到,他大怒扑向关保胜。 关保胜知道这老者一缠上自己,赵猛再攻至,自己必死无疑。 必须先解决其中一人,自己才可能活下来。 当下又自腰间摘下三个葫芦,接连向那老者扔去。 那老者一惊,反而向前一窜,中指弹在最先的葫芦上,那葫芦倒飞撞向那两葫芦,老者急向地面扑去。 “轰”,空中爆出一大团火焰。 “他妈的!”那老者大怒,他一个翻滚扑息后背火焰,向赵猛怒道:“上啊。” 赵猛叫道:“他没几个了。” 却又见关保胜一手一个葫芦,两人急闪到一石头后。 其余人见关保胜突然扔出这么多火药,都纷纷停手后退。 关保胜拦在那少年、乞丐、郑醒等人身前,举起手中的葫芦,叫道:“你们再上来,我这葫芦可不客气了!” 赵猛自石后起身道:“他没那么多葫芦,我们人数占优,他们死定了。” 关保胜冷笑一声,“你们上来试试,看看你们身手是不是都这么好。” 石开等人对望几眼,这火药葫芦扔给他们身上,他们真不一定能躲开。 见众人有退意,赵猛大步自大石后走出,向关保胜叫道:“来吧,把你这些烂葫芦都招呼到爷身上。” 关保胜“哼”一声,双手举起葫芦,对准赵猛。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似乎从地底发出一般。 “关保胜,听得见么,洞口周围应有个通风孔,你们马上找到它,把葫芦扔进来!” 是青少麟! 第56章 非常突然 听到青少麟的声音突然从地底传出来,众人吓了一跳。 再听到青少麟说的话,众人又吓了一跳。 这要求也太奇怪了。 通气孔?扔火药? 他们在里面到底遇到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他们肯定遇麻烦,而且不是小麻烦。 否则以青少麟之能,怎么会要关保胜出手相助。 而且这话,还连说了三遍。 那就证明,情况是多么的危急了。 赵猛哈哈大笑:“你们看到没有,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就要完蛋了。兄弟们,只要我们不让他们过去,我们就赢了。” 青少麟的声音是从地底冒出来的,说了三次,众人已大致听清方位,就在赵猛一伙人身后的土坡上。 那老者抱拳道:“诸位,老夫东海乌金洞郝有义,现在青爷和阳爷应该是危在旦夕了,我们只要坐视不理、静坐不动,等他们在山洞里死透,我们就能得到大宝藏,还有自在岛,轻而易举得到! 若诸位要硬闯,我就想问问,黑凰军青少麟于诸位有何恩义,当然,他们把我们放出来,但这点恩情,值得诸位为他掉脑袋么?值得为他放弃这么大的宝藏,放弃一座东海最宝贵的岛屿么,大家仔细掂量掂量……” 万森乐道:“哈哈,你们这群傻冒在为他们拼命,他们说不定在那头已死翘翘了。” 赵猛等人哈哈大笑。 关保胜“呸”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痰,指着赵猛、郝有义等人道:“你们这帮王八蛋禽兽不如,老子岂能如你们一般,你们再不让路,老子就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一旁的少年剑客拦在关保胜身前,道:“关爷,我们不跟禽兽鱼死网破,我们要把禽兽一网打尽!”他走到赵猛等人身前,冷声道:“我数三声,你们再不让路,我可就不客气了。” 郝好义冷笑道:“小子你回家吃奶去吧。” 那少年闭上眼:“3、2……” 他“1”字还未出口,郝有义突然一爪向他腰部抓去。 那天虹岛的两年青惊叫道:“小心!” 猛地惊虹般的剑光一闪而没,一只手掌掉落地上。 郝有义睁圆眼,看着自己的右腕,脸上神色震惊至极。 众人亦无比震撼盯着那少年,这小子竟然如此厉害! 郝有义突然发出震天惨嚎,他右腕鲜血这时才喷出来,他厉吼道:“狗杂种我杀了你!” 他右腕一挥,鲜血向那少年脸上喷去,他一矮身,左爪疾抓向那少年的下腹。 郝有义一出手,那四名乌金洞帮徒亦怒吼着拔出分水刺向那少年刺去。 那天虹岛的两年青正要出棍拦阻,突然间又是一道极亮的电光闪过,只听“啊”“啊”连声惨叫。 火山灰上,又落有五只手掌。 赵猛他们所有人都吓得连退几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年武功这么高! 这家伙刚刚在扮猪吃老虎吗? 郝有义举着光秃秃的双臂,一口气转不过来,竟然晕了过去,那四名乌金洞帮徒亦倒在地上,挟着仅有的一只手,痛苦嚎叫。 “你到底是什么人?”赵猛指着那少年咬牙切齿叫道。 那少年对关保胜道:“关爷,快过去。” 关保胜似乎才醒过来,忙应道:“是是……” 他越过赵猛等人,向他们后方的通气孔跑去。 赵猛脸颊抽搐数下,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单刀,但始终不敢拔出来,他狠狠盯着那少年道:“朋友是哪条道上混的?给个明话,让我们栽得心服口服。” 那少年只是冷淡的看着他,完全不在乎他的话。 那头关保胜已将自己身上的葫芦完全扔进通气孔里,他做完这事,长长吁了一口气,似乎终于将肩头的大山御下。 他不明白青少麟为何要这样做,这葫芦摘下盖子,点燃引子才会爆炸,这般扔下去,除非通气道热似火,否则断不会炸开。 难道青少麟需要这些葫芦来炸道? 但这些人武艺如此高绝,怎么需要这区区火药。 他想不通,但亦无暇去想了。 眼前之事,比地底的事更令他困惑。 幸得这少年武功高强,一举镇住赵猛他们,否则双方的这场恶战,结果就难说了。 打不倒赵猛他们,他们就不能完成青少麟的任务。 幸好这少年横空出世,武艺卓越。 但关保胜和赵猛同样疑惑,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朋友就不能让我们死个明白?”赵猛见关保胜已扔下葫芦,自己这方一败涂地,已是死路一条。 而这一切,都拜这个奇怪的少年所赐。 他恶狠狠的瞪着那少年,而那少年只是冷淡的看着他,仿佛他根本不值一提,他道:“你们快要死了,知道又有什么用。” “是给你立碑用!”赵猛一手握在刀把上,人人都以为他要拔刀,岂料“嗤”的一声,一枚银针自刀把底部电射而出,直射那少年眉心。 每个老江湖都有绝地求生、反败为胜的保命绝技。 这就是他的绝技。 他的笑容突然僵住,那银针就停在空中。 那少年右手的食中两指,挡在眉心前,挟住那根银针。 赵猛如受了伤的狼,发出大声嗥叫,他连退数步,叫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突然抛开刀,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发出咳咳的声音。 那少年手上的银针,已钉在他咽喉上。 众人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这少年身手实是远超他们,那他此前为何要隐藏实力? 赵猛终于瞪大眼死不瞑目的倒下。 “你可是为宝藏来的?”关保胜望着这少年,目光中亦充满戒备。 那少年摇头,道:“我说过,我对这宝藏毫无兴趣。” “你其实……不是我们水牢里的人是吧?”关保胜试探道。 “不是。”那少年干脆道。 “那你所为何来?”关保胜紧紧盯着他。 那少年道:“知道太多,对你们没好处。”他收剑入鞘。 那乞丐似的汉子突然指着那少年叫道:“啊啊……我想起了,你是公……”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咽喉已被一剑穿过。 那少年在瞬息之间,拔剑一剑刺穿他咽喉。 乞丐软软倒下,众人大吃一惊,立时散开,团团围住这少年。 这少年叹息道:“都是你们不好,我只是来看看,你们非要多事,这下好了,搞得我非杀你们不可了。” 他举剑一一刺死地上乌金洞的郝有义等5人。 东灵四杰何大海颤声道:“但我们并不知道阁下是谁啊?” 那少年摇头道:“你们知道的已够多了。”说着提剑“嗤”的刺穿他喉咙。 “大哥……我们跟你拼了!”余下何大山、何大江、何大河三人向那少年扑去,只听“嗤”的一声,三人喉咙中剑,立时倒下。 场中只余下关保胜、郑醒、天虹岛那两青年,万森,还有石氏兄弟。 这七人原本相互为敌,但此刻都共同高举兵刃,对着那少年。 谁人亦没想到,事情竟然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乞丐认出了这少年的身份。 这少年为什么这么怕别人认出他来?他到此,到底所为何来? 众人都不得而知,但知道这少年绝不会告诉他们。 那少年望了望山下,道:“江春年快来了,对不起了,诸位。” 他说着提起剑,关保胜大喝:“不要让他先出手。” 这少年的剑实在太快了,若让他先行出手,众人实在无法抵挡。 郑醒叫道:“打他三路。” 齐打那少年上中下三路,他就无暇顾及。 生死攸关时刻,众人都拼命出手。 天虹岛那两青年如鹰般掠起,手中长棍长虹经天一般,一击那少年双眼,一击后颈。 石开、石远舞着双刀,滚地斩向少年双足。 万森怪叫一声,手中九环刀猛力一挥,刀上九环竟不可思议的脱刀飞出,“嗡嗡”飞击那少年。 郑醒如大圣下凡,腾空翻滚,数十拳影飞击少年顶门。 关保胜大吼一声,使出“龙极拳”最强的“修罗八相”,如长出8条胳膊,向那少年全身32处大穴攻去。 但听一连“嗤” “嗤” 7响,攻向少年的7人全数咽喉中剑,翻倒在地。 关保胜一手掩着咽喉,一手直指那少年,用尽最后力气叫道:“为什么……” 那少年走过去合上他睁大的眼皮,说道:“要怪只怪你们自己,整这么多事干什么,安安心心挖完宝回去不行么。” 他看着满地的死尸,喃喃道:“青少麟,你可别死在里面啊,我们还要少年英雄大会上见。” 第57章 后起之秀 江春年战舰晚了两个时辰,才到火烧岛。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战舰风帆鼓满,但仍是比“破天军”慢。 江春年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装上一些转桶,就快上这么多。 但就这是事实。 有些事你想不通,只是你不懂。 不懂又不服,就很有问题。 江春年服,单此一条,他对阳破天甚是佩服。 若这人来掌管黑凰军的水军,那黑凰军在海上,才真正无所畏惧。 只是这种人,桀骜不驯,实是非常难以驾驭,根本不买他们的账。 但幸好,他们是敌非友。 等把明阳的宝藏起出来,将黑凰军从头到脚武装一番,那就算在这东海立得起来了,江春年如是想。 他们到了火烧岛,见那两战舰上“破天军”的人正在值守,一问才知道,明阳已先他们一步来到岛上,青少麟、阳破天他们已带小部分人夺宝去了。 江春年望着远处冒烟的火山口,满天飘荡的火山灰,心不禁悬起来。 明阳将宝藏埋在此处,似乎没那么简单。 看来这趟夺宝,亦危机重重,形势紧迫,刻不容缓,他带数十黑凰军即扑山上。 但山上的情形,却令他们大吃一惊。 死尸满坡。 数十具尸体,有些看服饰,应该是明阳自在岛的人,但有些则是“破天军”。 明阳的人死法各异,或胸前裂开一巨大伤口,或身上被刺了十几个孔,或心口脑门镶上花瓣,不一而足。 但“破天军”的人,则全是咽喉中剑,一剑毙命。 “奇怪!”江春年蹲在地上,查看着这些尸体,大是不解。 明阳的人,似乎并不是青少麟、阳破天出的手,尸体上留下的伤口,与他们的武功大不相似。 而对“破天军”出手的人显然武功甚高,一剑穿喉,而且皆入喉一分,剑法狠准。 看来明阳请来了高手。 尸体不远处,就是一隐藏的洞口。 脚印到此而没。 江春年望着那细狭的洞口,心中不安感更为强烈。 他带头钻进洞去,但只走了十来丈,就渐感热气逼人,连洞壁都慢慢变得滚烫起来,再强行一段,突见洞壁上红光熠熠。 “停下。”江春年大吼。 他撑着洞壁小心往前探头,前头果然是滚红发亮的岩浆。 岩浆注满整个甬道,所有人像置身炽热的火炉。 江春年面色大变,“快退出去。” 他们手忙脚乱,急退出洞。 江春年脸色发白,这洞道已满是岩浆,那里面的青少麟、阳破天他们,是不是早灰飞烟灭了? 突听“轰”的一声,山顶口竟然喷出大量滚滚黑烟,黑烟冲天而起,不一会就遮蔽了整个天空。 而脚下岛屿微微发颤,地上的碎石子蹦蹦跳起来翻滚下山。 “这山要喷了。”有人失声叫道。 “镇定,慌什么。”江春年厉声大喝,“我们黑凰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小小火山怕什么。” “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一兵士问道。 江春年沉声道:“江雪,你带5人把破天军这些兄弟尸体扛回船去,自己兄弟,死了也不能抛尸荒野。” 待江雪带人将关保胜等人的尸体扛下山,江春年看着余下的兵士,脸色凝重,道:“青少他们想来陷在藏宝洞里,现下,我们得想想办法,怎么将他和阳破天救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那洞道都灌有岩浆,谁能有法子进去救人出来! 一人大声道:“爷,那洞里都是岩浆,如果青爷他们在里面——他们应该活不了。” 江春年看着他,沉下脸道:“江云,你是什么意思?” 另一人道:“爷,青爷他们凶多吉少,现下火山即将爆发,我们若不立即撤离,只怕我们亦活不了。” “江云江风,你们要临阵脱逃不成?”江春年厉声喝道。 江云面不改色道:“爷,我们不是要跑,也不是胆小,我们这次任务是宝藏,但现下洞里满是岩浆……只怕宝藏、人都没了。若说青爷他们还活着,就太不明智了,现下我们若因此丧命,爷,那我们的家就更危险了。” 他们的家现在就是自在岛。 江风亦道:“是的爷,家里还不稳当,若我们再折在这里,那家就危险了。” 这时一人大声道:“但纵有一丝希望,我们亦不应该放弃青爷!没有他,我们黑凰军将军心涣散,溃不成军。” 他话声刚落,另外一人亦道:“江雷说得没错,爷,无论如何,我们决不能放弃入洞救援!” 江云沉声道:“那万一你们错了,我们能承受这代价么?公主尚未平安,正是最需要我们的时候……” 他话音未落,只听火焰岛内里不知何处,又传来沉闷的雷鸣声,整个岛又猛地剧震一下,山顶的浓浓黑烟,竟然爆出无数星火。 火山爆发在即。 那江风对江春年急道:“爷,不管如何,我们都应作两手准备,现在洞进不了,人、宝两危,青爷对我们又至关重要,但火山暴发在即,危在旦夕,为避免最大伤亡,我建议,江雷、江雨带人在此搜寻救援线索,其余所有人后撤船上接应。” 江云睁圆环眼瞪着江春年道:“爷,到底怎么样,你要马上下决定。” 江春年看着他们,脑中思绪如电纷飞。 这批黑凰军都是他杭州江府十来年的精兵,绝对忠诚可靠,有些入选年兽保护江珂月,余下的都由他亲自指挥。 现下黑凰军虽不说如日中天,但已是反叛军中最强一支。 只是现在情形有些微妙。 黑凰军虽是公主复仇的军团,但其主要力量,仍系葛长辉、闵虹、铁石这些江湖人,黑凰军的战神是青少麟,而这些人,都不是公主的旧臣旧部。 这是江春年最为忧心之处。 江湖汉子,都不好驾驭。 但又不能不借助他们的力量。 青少麟甚是信任葛长辉,而他似是大管家一般。 幸好他做得还可以。 他们将神机堂、四海镖局、东海镖局都解散,融入了黑凰军,没有保留自己的势力。 除了一样。 那就是,江春年感觉自己似乎被轻视了。 他是前朝大内侍卫统领,又是杭州首富。 但现在,他似乎只是个负责解决粮草、军饷的人。 这次来,就是来解决最大军饷的。 抢夺明阳宝藏。 要打仗,打的就是钱。 没钱哪来的雷神炮,哪来的盔甲,哪来的刀枪棍斧,哪来的军马战船。 要是几万人,一天的吃喝就是笔很大的开销。 他们现在公开反叛朝廷,原来的生意已做不了,全靠他这十几年来积累下来的财富才撑到现在。 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就坐吃山空了。 这也是他们要强打自在岛的原因,打了就开通黄金航道。 这样才有跟武皇对抗的本钱。 但现下,江春年有一种预感。 看来明阳这宝藏,很可能要黄了。 青少麟他们应该是遇上麻烦了。 而且是大麻烦。 否则,以他与阳破天之能,怎么可能让人直杀了十多个破天军。 江春年万想不到,关保胜他们惨死的真实缘由。 没了这宝藏,他们须得马上开启海航货卖,续上黑凰军的血脉。 所以军饷很重要。 但军饷重要,公主的安危更重要。 尤其公主现下漂泊在外,下落不明,生死不明,江春年决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他须恢复他侍卫带刀统领地位,统领侍卫守护公主。 至于黄金航道,他可以挑出一个心腹代他前往马六甲海峡。 这人须绝对忠诚,不能被金钱迷了心。 这人还须武艺高强,精明能干,否则降服不了这一路的海盗、奸商。 这人只能在江府的侍卫中选了,云、风、雷、雨四人在众人之中,如鹤立鸡群,但四人谁最合适,还须再细察。 除了忠诚精明强干外,此人还需意志坚强,这样才能在海上疯狂的风暴中,活下来。 而意志坚强,只能在越危险、越艰苦的时刻,才能看出来。 现下这火焰岛就很危险。 但这四人,竟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而理由都甚充足。 江春年知道,江云、江风两人建议后撤,并非因为怕死。 他们这些人,本就为保护公主而生,能随时为公主而死。 的确,若青少麟在洞里,而岩浆都灌到洞口了,他们应是九死一生了。 但九死一生,对青少麟是常事了,这家伙还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 这家伙是不死凤凰,但他们可不是。 江云、江风的顾忌是有道理的,若拖了时间就可能折在这里了。 但江雷、江雨说得也对,若放手不管,见死不救,不止令人寒心,而且折损青少麟,那代价比损失十个明阳宝藏还大。 想到此,江春年道:“江云、江风,你们带人回船,江雷、江雨,带人仔细搜寻洞口周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隐蔽入口,给你们……”他抬头望了望山顶的浓烟:“……半盏茶的时间,如果找不到入口,也找不到人,那就下山。” “是!”四人齐声道。 老大下了命令,四人立时分头行动。 江云、江风带人下山返船,做好万一火山爆发,全员撤退的准备。 而江雷则带人在山上四处搜寻,看看有没有隐藏洞口。 而江风干的事,则让人眼睛都要掉到地上。 他像狗一样,在地上嗅来找去,翻石踢土,遇到石头一块块挑开,仔细察看石头下面的泥土。 江春年看他挑开第37块石头,实在忍不住问道:“你究竟在干什么?” 江雨头也不回,去挑第38块石头,“我在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江春年忍住气,难道青少麟他们还能藏在石头下面! “金子。” 江春年鼻子都快气歪了,现在时间宝贵,你不找人,你竟然在找金子。 这石头缝里,哪来的金子! 江春年正要发怒,突听江雨跳起来,大声叫道:“找到了!” 他兴奋的翻起一块巨大石头。 那石头的泥土上,竟然有少许金色。 江春年愣住了。 江雨抽刀一刀捅入大石下的泥土中,刀一转,发力一剜,一大块泥土应声而起。 江春年凑近那坑一看,坑里竟然渗出小窝金水。 “怎么回事?”江春年全身霍然一震。 “洞里岩浆融金成水,渗出山来。”江雨道。 藏宝洞遍地黄金,洞里若灌入岩浆,金子遇热化水,金水会渗入土,在疏漏处汇成细流,流出山外,这个似乎很易想到,但江春年他们都遗漏了。 他们想的是怎么救人,哪还想到什么黄金。 “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金水?”江春年问道。 “我猜的,这山势左高右低,此处落石堆积最多,且土软石深,金水流渗,当此处最大可能。”江雨道。 落石聚处,亦即金水汇处,这个他们没想到,亦没发现。江春年盯着江雨道:“这坡后面,就是那藏宝洞?” “这个要挖开了才知道,金水越多,就离洞越近,但……金子都融了,青爷他们也许真的……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只听山另一面江雷叫道:“找到了,这有个洞。” 江春年和江雨大喜,两人急掠过去,到那一看,那虽是洞,但只有海碗大小,共有七、八个之多。 “这是气孔。”江春年晓得这些是什么,这是宝藏的气息,他吼道:“从这气孔挖进去!” “是!”黑凰军大声应道。 虽然找到气孔,但火山喷发在即,他们还有没有足够时间挖进去? 众人刚抽刀拔剑,正要将这小洞道剖开,突然间“轰”的一声巨响,直如火山爆炸一般,只见离他们十数丈外的山坡炸得高高跳起两三丈,整坡泥土冲到高处,突然间又“轰”的一声,泥土炸得满天乱溅。 众人看到那喷溅的泥土中,竟然有数条燃着火焰的人影飞出来。 江雨还未看清人,就已高声叫道:“青爷,是青爷。” 数条人影在空中扑落地滚熄身上火焰,只有两人挺直身站在地上,一人身材高大,一头白发熊熊烧起来,他伸手在头上一抹,满头燃着的白发全数掉落在地。 另一人全身烧得发红,但他笑得比身上的火焰还热烈灿烂。 这人不正是青少麟是谁。 第58章 试炼 自在岛的战船才急驶离火焰岛不到一里,岛上火山就轰然爆发。 整个山头被轰得粉碎,大地剧震,火焰夹着黑烟化作一朵巨大的蘑菇冲天而起,红亮炽热的熔岩自山口源源不断喷涌而出,如张牙舞爪的火龙冲下山,直撞入大海。 所过之处,灰飞烟灭。 众人目睹这天地之威,亦不禁骇然变色,任你武功如何高强,亦无法抵挡这高热的火流。 江春年吁了一口气,看着青少麟道:“你们真是幸运。” 青少麟默然点了点头,的确幸运,若他们再慢点,可能真的逃不出来了。 关保胜那葫芦爆炸让他找到那个出气孔,一拳打穿洞壁,顺着那气道生生挖出一条逃生通道,气道越往外挖,最凉快,正当众人感到逃生有望时,整座山霍的一震,挖开的通道轰然坍塌,泥石重重压在身上。 众人大惊失色,幸得内息遍布全身,否则被这一压,当场吐血身亡,但内力较弱的孙鑫几乎晕过去,幸得马化龙紧握他手掌为他运气。 孔青华吐着嘴里的泥土嘶声道:“青少麟你再不快点这山就要爆了……” “我他妈知道!”青少麟气贯十指,手掌散发出淡黄金光,如穿山甲一般,他急速往前狂挖,五人紧跟在他身后,不顾一切往外狂冲。 洞里气流微弱,幸得众人内力不弱,气息悠长,不需换气,只是孙鑫就危险些,先是由马化龙渡气,但时间一长他亦受不了,换上孔青华,再换桑奇,最后阳破天续上。 孔青华、桑奇竟然愿意给孙鑫续气,亦令青少麟、马化龙大为愕然,想是同处险境,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六人全身污泥,连嘴眼耳鼻到处都是,狼狈不堪,但谁也顾不得了,心知再不快点出去,火山就要爆了。 火山要爆,这山内的岩浆就像石榴籽一样,一挤压,就四处爆溢。 果然,青少麟他们不久就感觉四周泥土开始变得如炭火一般,烧得他们发痛,六人知道生死在即,忍着剧痛不顾一切将拼尽内力,疯狂掘土碎石。 在全身起火之际,终于打爆最后的壁垒,破土而出。 然后一群人急驰下山。 幸得江云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舵手都已就位,见青少麟、江春年他们急匆匆直奔而下,大喜之下,立时拉帆扬桨,青少麟他们一上船,船只就急驰离去。 才离去一箭之地,火山就爆了。 爆炸的巨大气浪滚滚而来,鼓动风帆,战舰乘风破浪,飞驰离去。 “七派八岛五十六洞?”江春年皱眉,他从未听说过,他问马化龙,“马二爷,这些都是什么人?” 马化龙一头长发被烧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他随手将满头枯发盘结起来,才答江春年:“一些小虾米!不值一提。” 江春年气得翻白眼,旁边一个“破天军”的人道:“江爷,他们都是东海、南海上的帮派,大则三、四百人,小则十来人,时常在海上抢掠过往商船。” “这帮乌合之众,大概会有多少人?” “约莫三千吧,到顶了。” 三千!但现在自在岛只有三百多号人! 这帮家伙,就是来趁火打劫! 看黑凰军打败明阳,就来抢夺东海的明珠——自在岛! 要以十倍于黑凰军的人数,将他们吃掉! 只有将这帮家伙彻底击溃,他们才算在东海真正的站起来。 但自在岛只得三百多人,闵虹在他们出发前,亦赶回江州,调动更多人马回岛防御,但她肯定赶不及了。 现在唯一的援军,就是他们这百来号人,而他们一天后,才能到达自在岛。 若明阳说的是真的,那这岛上的300多人,要在他们到达之前,对阵3000多人! 那情势之危,可想而知。 江春年焚心似火,恨不得阳破天的滚桶船再快点,马上回到自在岛。 他急,但令他气结的是,告诉他这消息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急。 青少麟在看着那些死尸,那些倒在山洞前的死尸,他脸色阴沉,一动不动。 出奇的是,阳破天、桑奇、孔青华竟然亦站在一旁。 这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看着那些尸体上的致命伤口。 所有的伤口,都是一剑将喉结击穿,一剑毙命。 “这人叫关保胜,若没有他,我们逃不出来。”青少麟沉声道。 若没有关保胜的葫芦炸开那气孔,他们现在已和明阳一般,死在那藏宝洞里。 “我们逃出来了,但他却死了,而且,还死在我们自己人手中。”青少麟目光冷电般射向船上的“破天军”。 当时洞外有20名“破天军”,但现在,有19具尸体,还有一人不知其踪。 而这人,很可能就在就在船上,就在现下的“破天军”之中。 孔青华道:“你做得到么?” 桑奇自是知她问什么,摇头道:“要杀这些人并不难,只是杀得这么干净利落,不多一分力气,不少一分力气,不容易,这人是个高手。” 他们都是杀手,自是看出这人的厉害之处。 阳破天扫了一眼青少麟,“小子,这人是为你来的!” “为我?”青少麟皱眉,“老头你怎么知道?” 阳破天翻了翻白眼,不屑道:“伤口利落干净,一眼就能看出这一剑锐气十足,使这剑法的人不超过30岁。这种人只能为你、我而来,但老子‘死’了十多年了,那不是为你为谁?” 剑法这么高的人,自不会是为那些不值得他出手的小虾米来。 孔青华道:“照我说是为宝藏来……” 阳破天“嘿”一声,“为宝藏的人,使不出这么干净的剑法。” 江春年在一旁亦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为宝藏,他可以等我们把宝藏运出来,在海上动手。” 在海上动手,把整船宝藏劫了,更容易点。 “难道是石曜派来的杀手?”青少麟道。 “也可能是武三胖。”江春年沉声道。 “那为什么杀这些人?” “也许,这些人发现了他的秘密。”桑奇嘿嘿道,“我们杀手不留活口。” “也许他是要隐藏行踪。”马化龙道,“隐藏在这些人之中。” 众人望向船上正在奋勇划船、拉帆掌舵的“破天军”,青少麟摇头道:“他不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孔青华奇道。 他们在藏宝洞同生共死过,这特殊的经历使众人间有些不同寻常的熟络。 青少麟道:“我自是知道。” 他已用“离翳眼”察看过这些人的手指、手掌、臂肘,没有找到剑法高手的痕迹,亦没找到有易容之人。 “也许在另一条船上。” 另一条船在他们后方数十丈。 “到岸就知道了。” 江春年忧心忡忡,“到岸也许自在岛已焦土一片。” “有紫烟壶、雷神炮,他们能撑住。”青少麟拍拍江春年肩膀,“江叔,你就是太忧心,拿出你当年带刀侍卫的霸气,我们赶回去,将他们前后夹击包饺子!将这些什么七派八岛五十六洞的家伙,一锅端了。” 他转头对阳破天道:“老头,你还是亲自掌舵吧,我们回去早点,早点吃上饺子。” 阳破天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到舵轮边,赶开舵手,转打舵轮两圈,大声吼道:“主帆,调左四十度。” 一干人大声叫吼:“调左四十度。” 随着嘎吱嘎吱船杆转动声,主帆慢慢横摆,帆又渐鼓胀起来,战船划出巨大的浪花,迅速将后面的战船甩开,速度快上一倍不止。 江春年大喜,“这样不用一天,夜里估计就能到。” 青少麟向桑奇、孔青华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道,一起包饺子吃?” 桑、孔两人大是意外,孔青华直注视着青少麟说:“你有什么毛病,你知道我们背叛了明阳,你难道不怕我们背刺、出卖你?” 桑奇嘿嘿道:“小子,老子还想要你这重生之力,你不怕我把你吞了?” “我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青少麟眼神直视两人,霸气十足, “你们不是自在岛的人,你们是我的人,跟着我,什么金翅鹏王都伤不了你们,而且,如果你们看不惯,心不爽,随时可以离开。” “如果我们不同意呢?”孔青华缓缓道。 “那到岸后,江湖再会。” “当真?” “当真。”青少麟笑了,“难道我还能杀你们不成。” 桑奇问道:“那你要我们做什么?” “当然是你们擅长的事。” 孔青华哂笑,“原来也是杀人的勾当……” “谁让你们杀人,我是让你们救人。” 孙青华、桑奇愕然,“什么?” 青少麟看着地上19具尸体,道:“武皇不会坐视我们统领东海不理的,你们可听说过他的暗系四部?” 两人均摇头。 武皇的暗系四部,是明阳拉拢劝说青少麟的时候,告诉他的。 “这应是武皇的王牌,他无须派大军攻打我们,只需要派出几个杀手,暗杀我们的头领,就能熄灭我们这点星星之火。” “所以你想我们,帮你对付他的暗系四部?” “是。” “新鲜,以杀手对杀手。你怎么说?”孔青华问桑奇。 桑奇侧着头,想了想,说:“那我们有什么好处?” “乾朝宝藏!”青少麟缓缓说道。 “什么?”两人失声叫起来。 “看来两位很有兴趣。” 孔青华重新打量他,“你要参加少年英雄大会?” “当然,不然怎么得宝藏。” 孔青华冷笑,“我听闻青云派、碧云天亦派人参加,你凭什么能赢他们?” 桑奇亦摇头,叹气道:“他赢不了。” 见青少麟一脸不服气,桑奇苦笑道:“若是青云派、碧云天的人在藏宝洞,他们会将山斩成两半。” 孔青华补刀道:“也不用斩,他们会顺着岩浆游出来。” 青少麟瞪圆眼,“当真?” 两人见他一脸惊愕,抚掌拍腿,哈哈大笑道:“假的,你当他们是神仙么,有这种移山填海之力。” 青少麟暗舒口气,若对手能将整座大山劈开,他亦只能认输了。 “但你小心了,你若参赛,较量早在你上场前就开始了。”孔青华道。 “难道青云派、碧云天还会派人来料理我?” “他们倒不会,但别的派就难说,他们可能会来摸摸你的底。” “甚至杀了你。”桑奇说,“干掉参赛的头几名,他们的人就赢了。” 青少麟心一动,走到那排尸体前,再一次仔细察看他们的伤口。 这人的剑法确是精妙,出手极快,又极稳,使剑的人,必经过漫长而艰苦的练习。 青少麟亦感觉到了出剑人那股锐气。 这一剑里没有圆熟老辣的味道。 同样使剑,他使不出如此精妙剑法。 这剑法法度森严,庄严肃杀,似乎非杀手所有。 这时候,阳光破云而出,海上光芒万丈。 光芒自他身后照出,落在他前方一具尸体上。 青少麟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他感觉这一剑似乎有未尽之意。 就在这时,青少麟前方的尸体突然跳起,一掌向他打来。 一旁的孔青华立时吓得高声尖叫起来。 桑奇亦惊叫道:“尸变!” 青少麟倒还镇静,他毕竟在幽州,见过尸变,斗过尸变。 况且这尸体跳起之前,他已感觉不对。 眼前虽奇变惊人,但他仍沉静的接下这尸体的一剑。 不错,对方虽然出的是掌,但这其实是“剑”,这一掌蕴含的,是剑意! 青少麟瞬间知道,这是洞穿尸体那一剑的剑意。 这一掌直取青少麟咽喉,锐厉无比。 青少麟右手双指并拢,挡在身前,“奕神剑”的“截剑式”轻轻横抹。 “嗤”, 剑意破去,跳起的尸体立时硬挺挺的倒在甲板上。 船上众人刚松口气,阳破天却大吼道:“小心……” 果然,他吼声未停,甲板上余下的尸体纷纷跳起,向身旁的人一“剑”刺去。 他们以掌、以断臂为剑。 船上的黑凰军、破天军哪想到竟有会此惊变,就要中剑之际,突然一把虚无的刀影似乎在船上甲板一闪而过,所有的尸体一僵,然后颓然倒下,尸身断为两段。 青少麟在危急之际,急开“离翳眼”,单掌使出“七杀刀”最迅疾的“风云”,化出一柄无影长刀,一刀将并排的18具尸体斩为两断,碎去其剑意。 若非他们此前将这尸体摆成一排,亦断不可能一刀将其全数摧尽。 海风拂拂,阳光又复隐入厚云中。 孔青华一身冷汗,这一剑太突然了,若非青少麟出手,她纵是挡下,恐亦受重伤。 “这……这是什么阴毒邪功?”她叫道。 船上众人立时抽刀拔剑,如临大敌般对着这些断散的残尸。 马化龙、阳破天、江春年离得稍远,哪想到竟然有此巨变,三人小心俯身再度察看那些又死一次的尸体。 青少麟道:“不用操心了,这不是尸变,他们不会再起来了。” “那这是什么?”孔青华叫道。 青少麟看着天上乌云,道:“这是剑道。” “什么?”众人尽皆愕然。 青少麟指着甲板上的残尸道:“这中喉的一剑,剑意潜入尸体中,直到此刻才被引发。” 马化龙、孔青华等人面面相觑,“被什么引发?” “被阳光,被这天地间的浩然之气引发。” 青少麟仰头看着天上云卷云舒,叹道:“这无所不在的阳光,就是他的剑道,天下少年英雄大会,果然不简单。” 江春年皱眉道:“不是武皇?不是石曜?这是少英会来的?” 青少麟摇头,“不是他们,这是少年英雄大会的试炼。” 若破不了这剑意,他亦去不了这场大会了。 死人是没有资格参加大会的。 “有点意思。”青少麟喃喃说道。 看来天下少年英雄大会,果然藏龙卧虎,不容小觑。 第59章 七帮八岛五十六洞 虽然青少麟已肯定,潜藏在尸体里的剑意已被引发,那些尸体不会再度出手攻击他们,“像乎机关,力尽则止”。 但江春年还是令人将这些七零八落的残尸抛到海里,他担心敌人另有奇谋,下了奇毒。 青少麟和他一道,在船头诵经超度了这些承救他们的破天军兄弟们。 “关兄等诸位兄弟,我一定到少年英雄大会,找出杀害你们的人,替你们报仇!”青少麟发誓。 “你还要拿到乾朝宝藏,你欠我们的。”孔青华道。 “这么说,你们同意了?” “只要还你活着,我们将且不会背叛你。”桑奇道。 “一言为定。”青少麟伸出手掌,正要与孔青华、桑奇击掌,一旁一直看着他们不说话的马化龙突然说道:“等下。” 他走过来,举起手掌,“算我一个。” 青少麟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马兄这是?” “别婆婆妈妈,我欠你一命,我会帮你拦下武三泰、石曜的杀手,但我不听令黑凰军。” 青少麟大喜道:“只要马兄能出手相助,怎样都行。” 孔青华、桑奇对望一眼,孔青华道:“马二爷,那咱们之间的恩怨……” 马化龙淡淡道:“你们背叛了明老大,照理说我应该杀了你们,但我已没理由这么做了,在他心中,我才是最大的背叛者……他估计是更希望你们替他杀了我这叛徒吧……,就让这一切恩仇,都埋在那个洞里吧。” 他上船以来,一直甚少言语,只看着天边的飞鸟发呆,最终他总算将这些收缠于心头的过往恩仇都放下了。 “啪”,四人的手掌,终于重重击在一起。 “马兄身上的毒,我们得尽快去掉。”青少麟道,他派钱少乐送解药到鱼鳞岛给马化龙,化解姬夜香种在马化龙身上的蛊毒,但马化龙却已追随明阳到火焰岛去了。 令青少麟没想到的是,钱少乐没找到马化龙,但他遇上了另一群人,直接改变了自在岛的命运。 马化龙挥挥手,浑不在意。 桑奇却被马化龙的话,想起那宝藏,苦着脸叫道:“一想到那洞里那么多金银珠宝,就这么全熔了,真他妈肝肠寸断,我们白忙一场,什么也没得。” 孔青华先是叹了口气,继而脸庞微红,她抓起宝石塞满口袋,但通过那火热的地洞时,衣衫已烧得七七八八,几乎衣无寸缕,那些宝石危急之中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幸得虽差不多赤身裸体,但洞里黑暗,况且人人生死在呼吸之间,谁也没在意彼此是否裸身。 亦正是这种几乎赤裸着死里逃生过程,才使得他们几人,有了不一样的共鸣,仇恨似乎都被那灼热的岩浆融化变淡了。 青少麟淡淡一笑,道:“我去看下孙兄。” 青少麟他们虽被烧伤,但是小小皮外伤,但孙鑫在洞中吸入太多毒气,有些昏迷,仍在船舱中休息。 孔青华悠悠道:“老桑,不舍小宝,焉得大宝,那乾朝宝藏,据说有不少功法秘笈……甚至可能还有修仙图录,说不定你这腿能重长出来……” “……此等宝藏,需得大福之人才……”桑奇道。 两人渐向船尾行去,声音越说越细。 江春年看着两人,笑而不语。 他暗地令江雷、江雨等十来个黑凰军留驻火焰岛。 他们现在驶着两战船漂在海上,火山一停止喷发,他们马上返回去,开挖江雨发现的金汁出口。 掘金! 黄金虽然化了,变成了金汁,但并没有消失。 那么一大池金汁,他们待其流出硬化,再搬运上船。 这当然不及原来的宝藏多,但估计这堆金子,亦能装满孙鑫他们那两艘战船了。 运气好的,也许还能挖出些没熔掉的宝石。 这趟收获,亦不小了。 江春年并没有把这事说出来,甚至还没告诉青少麟。 至少现在不能说。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 说出来,说不定又起风波。 实实在在将这批黄金弄到手,再分配亦不晚。 江春年并不想把这昧下来,他成为首富,靠的是诚信,至少金钱上,他是诚信的。 至于打仗攻城,那是谋略了。 接下来,除了掌舵调帆的人,余人都在调息,只等船一回到自在岛,就给趁火打劫的七帮八岛的家伙们一个致命一击。 他们虽说只有一百多人,但士气如虹。 在“白王”阳破天的操控下,这艘奇怪的滚桶战船,终于午夜时分,回到自在岛。 这时间竟然比去的时候,早了小半天。 就是这小半天,他们赶上一场大戏。 虽说明大将军坦言七帮八岛五十六洞会进攻,但黑凰军亦是耳听为虚,星夜赶回只是防患于未然,内心深处,亦有种也许只是虚惊一场,自在岛仍安然无恙的念头。 但眼前景象,彻底粉碎了他们的幻想。 自在岛海面上,火光冲天,数百艘大大小小的帆船停在海上,大半已起火烧起来,烧得整个海面一片通红,青少麟正奇怪这些船竟不靠岸,靠近才看到,海岸上打了满了木桩,估计有上万根,木桩密密麻麻钉满海岸,直排入海,数百艘船被木桩卡住,只能停在海上。 “我先过去。”青少麟未等船靠岸,已飞鹰般从船上掠起,踏着海浪,直向海滩掠去,前方海滩的惨状让青少麟这种久经战场的老手亦暗暗吃惊。 鲜血浸染整个海难,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不少尸体身上还燃着火,发着令人呕吐的焦肉味,断折的剑刀鱼叉、铁枪散落一地,海滩上弥漫着一股死亡气息。 青少麟从这些尸体的脸色,已看出是被紫烟壶毒死的,可以想象,当敌人数百艘船要抢滩登陆之时,黑凰军出动了投石机、火炮,对着海上的船猛攻。 投石机的火球点燃了敌人的帆船,敌人纷纷从船上跳下海,冲向海滩,海面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黑凰军的箭雨、火炮“嗖嗖”在空中呼啸着向海里的人群落去,炮弹在海里炸出一朵朵巨大的血花,躲过炸弹的人,又被利箭透背而入,沉入海中。 挣扎着从海里冲上岸的人,又被岸上木桩拖累了脚步,这时候一波波的紫烟壶又投射过来,海滩升起一团团紫色的烟雾,烟雾触及之人,立时倒下。 紫烟笼罩整个海滩,待烟雾散去,海滩上留下一堆又一堆的尸体,死里逃生之人,迎接他们的,又是一轮火海。 青少麟站在这些尸体之中,能想象到当时敌人是多么的彷徨、慌乱。 这些七岛八派五十六洞的乌合之众,盘算刚夺下自在岛的数百黑凰军只有数百之众,自己以十倍的大军偷袭,定能将他们歼灭。 却没想对方早有预防,这攻岛战竟是这样的惨烈。 抢滩的海滩,竟然成了他们的坟墓。 青少麟看着这海滩七帮八岛这些敌人惨烈的死状,心底亦放松不少。 但奇怪的是……黑凰军怎么会提前知道,敌人来袭,提前做好布防,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的呢?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巧合。 他派钱少乐送解药去鱼鳞岛。 钱少乐快到鱼鳞岛之际,发现一船正在鬼鬼祟祟的窥探、监视鱼鳞岛,他疑心之际,潜去窥听。 没想到,居然窥听到震得他全身发麻的对话。 “撤,我们七帮八岛五十六洞的目标是自在岛,老大说了,这些明阳余孽,我们以后慢慢再再收拾。” 钱少乐这才知道,有人想趁火打劫,干掉他们。 他们早料到有人会来摘这果子,所以闵虹才回去搬人,但没想到,敌人来得竟然这么快,而且,竟然是联军! 钱少乐当即急返自在岛,告诉葛长辉这惊天的消息。 然后他们火速赶在敌人攻岛前,设下布防。 一如青少麟所想的那样,他们在海滩上,设下重重阻碍,在海滩打了木桩、尖刀架、喷火桩。 敌人闯过箭雨火海,登上海滩,陷入木桩阵,又遭遇毒气,闯过毒气,雨点般的火油壶与火球从天而降,将整片海滩,烧成火海。 这么多大杀招打下,直打得本以为轻松取胜海贼们,一下子被打蒙了,士气大降,但他们仗着3000多人,不计伤亡,生生冲过杀阵,直向岛内城杀去。 青少麟听着城那头炮声轰隆,杀声震天,急奔过去, “看来你们扛住了啊。”马化龙赶上来说道,“就看能不能敌得住那一帮一岛一洞了。” “哪帮?” “这七帮是巨鲸帮、海鲨帮、铁沙帮、霸蟹帮、暴风帮、仙鳌帮、尸龙帮,八岛是龙渊岛、紫云岛、苍雾岛、碧落岛、铁岩岛、炼狱岛、血泉岛、咒魂岛,这七帮八岛中,以巨鲸帮、龙渊岛势力最大。” “小心他们?” 马化龙摇头道:“他们势力再大,也不入我们法眼,要小心的是尸龙帮、还有咒魂岛。” “尸龙帮?” “据说这帮人在海底挖出一段巨大的古龙尸骸,他们把那尸骨一段段敲碎,喝了里面的血髓。” 青少麟瞪圆眼,竟然有这种事,“然后呢?” “很多人抵抗不了,发疯死了,但活下来的人,莫名其妙的力大无穷,战力奇高,幸好他们之前只是普通的渔民,若是武林高手,就难办了。” “难道那真是龙的尸骸不成?” “谁知道,那尸骸全被他们吃了,不过还留下了一些骨头,他们把骨头敲碎做成了盔甲,幸好这尸龙帮人数只有十来个,否则这些家伙很麻烦。” “那个咒魂岛,又是什么来头?” 马化龙苦笑一下,道:“那咒魂岛,有些邪门。” “怎么邪门?” “他们会咒魂,被他们咒的人,会昏死过去。” 青少麟笑,“马兄真会开玩笑。” “不。”马化龙摇头,“我亲眼所见,不过,这咒法有个明显的弱点,须在咒魂人一丈之内,且须面对面静立不动发功才见效。” 青少麟大笑,“那有何用。” 马化龙摇头,“青兄不可小觑这些人。” 青少麟不置可否,道:“还有一派呢?” “五十六洞都是小帮小派,无须担心,唯有一洞,得留意。” “哪一洞?” 马化龙慢慢道:“虫洞。” “虫洞?”听到这古怪的名字青少麟都有些愣住,“他们的虫子很厉害?” 马化龙皱眉,“不是厉害,是恶心。” 两人说着已奔到内城,两人已算准会看到惨烈的激战,但没想到,眼前情景,令两人大为愕然。 第60章 击奇 钱少乐赶回自在岛,告知葛长辉海贼联军进攻在即。 此时闵虹与铁石已回江州等地搬兵马,而青少麟江春年则带着阳破天与破天军去猎宝,公主下落不明,友军天香教已撤。 整个自在岛,可以说是最薄弱的时候。 只有葛长辉与钱少乐指挥战事。 葛长辉长战略、谋略,但他毕竟只是大镖头,不擅长布阵行军,钱少乐虽英勇机智,但说从来没统领过这么大的战斗。 全岛只有不到300守军,怎么抵挡估算足超过3000的联军?! 但他们就算死,也绝不后退半步! 就算死,亦不可能将自在岛拱手让出。 他们要坚守阵地,直到青少麟或闵虹率兵回来。 幸好明阳在这岛构建了强大的防御阵地,他们有信心能坚守到青少麟他们回防。 但他们兵力太少了,不可能守住每个阵地。 葛长辉提出马上重修内城城门、城墙,固守城池,海贼没有攻城重器,他们靠重炮、雷神炮能拒敌于城外,守上两三天,等青少麟回来。 但钱少乐主张是在海滩御敌于海上,这样能充分利用明阳在海滩的防御阵地,狠狠击杀敌人。 葛长辉反对,若敌人突破海滩,他们将无险可守,到时敌人长驱直入,他们人数处于劣势,最终寡不敌众。 与其这样,不如固守内城。 以现在的人力,在有限的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同时布防海滩以及内城。 海滩、内城,他们只能择其一。 但钱少乐认为,若错过在海滩削减敌人兵力的机会,他们将面对3000多兵力,而内城支撑不住3000人的轮番进攻,在青少麟回援之前,他们将被攻陷。 火炮、龙枪虽犀利,但毕竟数量有限。 两人都拿不定主意,黑凰军向来主张平等,所以亦不会因为葛长辉是头领,钱少乐就屈服不敢提意见,更何况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 但时间紧急,两人不能再等了。 葛长辉一咬牙,道:“按我的来,我们守在内城,背水一战,说不定会反败为胜。” 葛长辉说完这话,就听一人说道:“既然要背水一战,葛掌柜何不玩大点,弃城而战。” 他们在海怪厅商议,说话的,并不是四周黑凰军的人,而是一安静的坐在厅西角,衣衫褴褛的年轻人。 葛长辉一看这就是他们水牢中释放出来的人,这人没有加入阳破天的“破天军”,亦没有马上乘船离岛,就这么一个人坐着,面前摆着一酒壶,但壶里面装的却是清水。 正因为这人行为有些古怪,葛长辉才留意上,有人怀疑其是细作,但葛长辉叮嘱人不要打扰他,反而他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 却没想这人突然会插话。 他站起身,径直向葛长辉、钱少乐走来,这人身材高大、容貌俊秀,虽衣衫破烂,但仍给人风度翩翩的感觉。 他拱手道:“在下霍青,见过葛掌柜、钱少侠,闻听自在岛兵凶战危,小子身处其中,不自量力……” “霍先生有何提议?”葛长辉直接截断他的话。 霍青手指在桌上潦潦画了几笔,楠木桌面被划出浅浅数道痕迹,葛、钱两人一眼看出那是自在岛港口海岸。 霍青在海岸上画了沙袋,木桩,又画了几处炮台,道:“敌船来袭,搁其海上,猛开火炮,歼敌过千。” 钱少乐见霍青同意他的方案,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在指着桌面的海岸质问:“那余下千人突破防线,如何应对?” “撤回来。”霍青数笔又划出一个内城大致样子,这人是个丹青高手,几笔就画得惟妙惟肖。 葛长辉冷笑:“敌人数倍于我们,纵是藏于房中,我们亦敌不过。” “是啊,所以,我们不用躲,我们直接迎战。”霍青说着,画了个小丘,又画了十数个“x”,表示防御工事,“我们就守在这里,等他们来攻。” 葛、钱两人吃了一惊,这人是疯了不成,葛长辉气道:“你这不是置死地而后生,你这是置自己于死地!” 霍青淡淡道:“畏死者,必死。” 他画出一高台,又画了弩炮、弓箭,道:“敌人围攻底下山头,你们就用龙枪、弓箭打他们。” 葛钱两人总算有点明白霍青的战术。 彻底放弃在内城据屋反击的战略,黑凰军大部在沙丘设置防御工事,引诱敌人进攻,而高台的黑凰军则用弩、弓等远距离武器,杀伤耗损敌人。 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资源同时修筑城墙,但在沙丘简要布防还是可以的,但若这样一来,底下沙丘上的黑凰军,将要抵挡四面八方十倍于已的海贼联军的围攻。 钱少乐沉声道:“你这是以他们作饵,让他们战死吗?” “没有死的觉悟,哪有生的希望。”霍青淡淡道,“这是战争,不是打泥仗。” 他望向葛长辉、钱少乐,眼神锐利,“你们所有人,都有为这岛牺牲的觉悟么?战争获胜铁律取决资源的多寡,人数越多,武器越多,胜率就越高,唯一能改变这铁律的,就是人的斗志。” 他举起手指向葛长辉、钱少乐、四周的黑凰军,厉声道:“你们身处九死一生的处境,却仍幻想着保全性命、击退敌人,真是天真——要放弃这岛,保留性命,还是为这岛拼死作战,你们只能选一条,糊里糊涂、没有觉悟的人,你们纵是死了,也不甘心,而活下来,亦会很内疚。” 葛长辉一震,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不过有幸打过几场硬仗罢了。”霍青拱手抱拳道,“请怨在下直言,两位没打过仗,这场大战只怕凶多吉少,不若将这场战斗交由在下指挥,如何?” 葛长辉、钱少乐两两相望,心中好一阵犹豫,难道真要将关乎自在岛的大战交给这眼前这个陌生人么? “你们只有半个时辰,再晚了,我们也没有足够时间来排兵布阵了。” 葛长辉一咬牙,赌了!他抱拳道:“那就有劳霍先生了。” “我可是有条件的。”霍青昂首道。 霍青的条件,就是所有黑凰军,包括葛长辉、钱少乐在内,都必须听他指令,有令不从者,杀! 葛长辉一听,反欢喜道:“那当然!” 他一听就知道,霍青是战场老手。 霍青挑了十名身强力壮、面目狰狞士兵,手执大斧,站在他身后,他集合黑凰军,训话,立威,但有嬉笑者、不听令者,立斩! 众所悚然! “今天这场战事,由我指挥!我霍青大大小小经历过36场战斗,最大的,双方对阵人数25万,最少的也有2万。战斗有赢有输,但我都活了下来,我相信今天,我们同样能击退这帮乌合之众。 这帮海贼,他们人数虽然是我们十倍之多,但赢的,必定是我们,他们不会像我们一样,士气高昂,不会像我们一样,视死如归,不会像我们一样,组织有序、令行禁止。他们以为,只要人数多,就能把我们吃掉,但他们错了,今天的黑凰军,是战胜明阳的黑凰军,是跨越过生死之战的黑凰军。 我们有火炮、有利刃,有高强的武功、坚韧的意志,更重要的,是我们齐心协力战斗过,胜利过。” “兄弟们,这些海贼,如此蔑视我们,以为他们可以轻易消灭我们,我们要让这帮王八蛋知道,他们小看我们的代价!我们要让他们,血流成河!” “血流成河!血流成河!血流成河!”284个黑凰军,士气如虹,吼声如雷。 这是一场热血沸腾、惊心动魄的激战。 黑凰军在海滩上,打得海贼联军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七帮八岛他们是想到黑凰军有火炮,但他们万没想到,有比火炮更犀利的。 他们冲上海滩,陷入木桩林时,投石机投出数十大石。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些石头竟然是扯着一块块大布,自空中落下。 大布落下海滩,盖在成千上万的木桩上。 而他们,在木桩之下。 大布盖住他们。 然后火箭嗖嗖嗖,射在布上。 整个海滩,火烧连营一般,烧得海贼联军鬼哭狼嚎,尸横遍野,伤亡惨重。 海贼们牺牲了大半人马,终于闯过那火狱海滩,冲向内城。 他们本以为是攻城的激战,却又没想到,在自在岛闻名天下的“铁血黄沙”沙场,一大群人合聚在一大沙丘上,正在等着他们。 他们怒极,已顾不得这是不是陷阱,狂呼着向沙丘上的敌人冲杀去。 如黑色的洪流,淹没整片“铁血黄沙”。 待海贼们冲上沙丘,才看清敌人用铁蒺藜围了几层,以作防护。 铁蒺藜深埋沙里,像生了根一般,而他们踩着流沙,脚步迟缓、身法不稳,要攻破那里三层外三层的铁蒺藜,并不易。 但幸好敌人同样亦冲不过这铁蒺藜来攻击他们。 却没想到,只见一排黑凰军隔着铁蒺藜丛对他们举高手臂,手臂上一粗如大腿的黑色铁筒对准他们,海贼们还未反应过来,黑铁筒猛地火光爆现,三十多个铁筒猛喷出数百粒铁珠,冲在最前面上百海贼惨嚎震天,骨断筋折,血肉模糊,立时倒下。 余下的海贼们大吃一惊,哪想到他妈的,这帮家伙竟然能在手臂上装火炮,正惶惶不知所措之际,后面一大汉怒吼道:“趁他们装弹,冲过去。” 果然,火炮开后,那排黑凰军立时后退,上来一批手上拿着怪鱼兵刃的家伙,海贼们跨过尸体,正要再度冲锋之际,猛听“崩”声接连响起,空中白光乱闪,黑凰军阵地中爆射出千百片碎刃,刀刃闪处场内血光爆现,四周又一圈海贼倒下。 那大汉又惊又怒,这人正是巨鲸帮的帮主海啸,他想不到敌人竟然有这样厉害的兵器!从海上打到沙丘,他们半点便宜没占着,反而伤亡惨重。 若再这样打下去,没等攻破这沙阵,他们士气将溃如雪崩。 他厉声大叫:“暗青子上。” 一时之间,数不清的飞蝗石、金钱镖、袖箭、梅花针、透骨针、如意珠、铁椎等暗器如雨般射向阵地中的黑凰军,黑凰军阵中竟然举起大片盾牌,无论袖箭还是透骨针、铁椎,所有暗器都被盾牌挡下。 海啸气得抢起一枝铁枪,力贯右臂,铁枪“嗡”的激射而出,铁枪还没射在那盾牌上,就听阵中一年轻人大吼一声,一道青光闪过,竟然将那铁枪斩成两段。 海啸心一沉,敌人虽少,但实力之强,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攻岛的三千多人,他们巨鲸帮与龙渊岛就占了一半。 他们本以为,只靠他们,就能攻下自在岛。 一攻下岛,就由他和龙渊岛主龙暴主事了。 所以他们不想别的帮派来抢夺功劳。 却没想到,敌人这样硬!他们再这样硬冲,只怕把巨鲸帮、龙渊岛人马耗尽,亦攻不下。 再不能这样下去了,否则就完蛋了。 海啸狂吼道:“尸龙岛的兄弟们,把他们拿下!” 只见十二个高瘦的汉子大步越众而出,他们额骨突出,如长出角一般,眼睛大如李子,瞳孔发黄,脸、胸口、胯部都戴着一些奇怪的骨头,甚是怪异。 这十二人体形只比普通人略高,但他们手上提的东西,却让人大为吃惊。 一手提着一人高的巨大石磨盘,一手提着粗若海碗的石柱。 这些人真是力大无比,光那石盘恐有数百斤。 为首一人右手握着一粗若南瓜的石柱,这首领举起石柱指向阵中的黑凰军,口中大叫:“嗬嗬嗬嗬嗬嗬嗬……”。 没人听明白他说什么,但都知道他要进攻了。 被包围的黑凰军见敌人如此怪异、犀利,没等敌人出手,已对着这12人扣动雷炮, “轰”,数百铁弹直接打在石盘上,打得石屑乱飞。 那些怪人缩在石盘后,铁弹哪打得中。 他们12人分站12个方位,炮轰一停,12人一手举着石盘挡在身前,一手舞着石柱,向黑凰军冲去。 那些防护铁蒺藜无一不被石盘压扁,一时之间,黑凰军再无阻挡物。 那12人挥着石柱,大步逼近。 突听“崩”的巨响,与此同时,空中亮起一道厉光。 只见石盘粉碎,手持石盘的尸龙岛汉子“嘭”的化为血雾。 粗大的龙枪射入沙丘,瞬间没了踪影。 功力稍弱者,根本看不清那汉子是如何化为粉末的。 海啸吃惊望向龙枪所射方向,只见一箭之地的高台上,一字排开9台龙枪弩炮。 “操!”他大吼一声,“小心!” 只见空中亮起8道电光,只见“嘭嘭嘭”,接连暴起五团血雾。 五名尸龙岛的汉子被炸爆,有三人活了下来,一人反应甚快闪避开,另两人靠着同伴的协护,生生炸碎两个石盘扛下龙枪,但人亦被炸飞三丈,全身飙血。 海啸大喜,大吼道:“兄弟们,报仇血恨!冲啊!” 他挥动鱼枪,向沙丘上的黑凰军冲去! 弩炮、火炮虽然厉害,但打完就需要装弹,他们一定要趁这时机,冲近敌人。 他们与黑凰军之间已无阻隔,他们人数多,一旦近身战,就是以三杀一,他们亦能胜! 惨胜! 但只要胜利就好。 更何况,他们还有能对付高台上的弩炮。 果然,只听龙渊岛主龙暴大喝道:“虫洞木洞主,把高台的炮手都干掉!” 沙丘半空升起两朵黑云,发出巨大的嗡嗡声,向那龙枪的高台呜呜飞去。 海贼们终于有机会反击了! 第61章 海贼的溃败 沙丘血战激烈,黑凰军的铁蒺藜丛围被尸龙帮夷平,两军之间再无隔离。 尸龙帮首领田海龙首当其冲,他口中发出愤怒的吼声,左手持巨大的石磨挡在胸前,右手擎着大铁枪,如巨象长牙一般,向前疾冲。 海贼们跟在他身后,怒吼着潮水般向沙丘顶的黑凰军冲杀去。 霍青站在黑凰军阵中,面不改色,厉声高叫:“铁盾队,列阵!” 黄沙飞舞,“嘭嘭嘭”沙丘震动,高逾一人的铁盾一块块重重插入沙中,黑凰军前方转眼间筑起一道铁墙。 但铁盾墙挡不了冲在前面的尸龙帮五人。 而高台的弩炮龙枪已无法援助他们,高台的黑凰军正陷入苦斗,他们从来没想到,敌人竟然会以虫群攻击他们。 虫像蜻蜓,但个头比蜻蜓大,腹部喷出青色浓液,沾上腐肌蚀骨,极痛难忍,且飞行极快,刀剑齐出,十中一二,黑凰军打的甚是辛苦,直到葛长辉反应过来,指挥众人点燃身上衣服,舞成火龙一般,才稍逼退虫群。 但这些怪虫训练有素,飞了半圈又向他们攻来,这次盘舞高空,远离火焰,哧哧直喷毒液。 葛长辉他们只好边怒骂边射暗器,虽多打不中,但毒液高空喷落,如细粉一般,伤害大减。 只是黑凰军也无暇放龙枪。 沙丘上的黑凰军只能在没有远程弩箭支援下,独自应战汹涌如潮的海贼联军。 若被尸龙5人冲破铁盾,冲乱阵势,他们将被海贼联军冲垮。 霍青却仍旧如山般沉稳,仿佛不知道,他们脚下已是万丈深渊一般。 “看你们的了!”他向一旁的钱少乐道。 钱少乐没有说话,眼珠血红,似是要泌出血一般。 “预备!”霍青大喝,他眼睛盯着冲在最前手持大铁枪的汉子,直等到那汉子的铁枪冲到铁盾前三尺处,他才怒涛般狂吼,“动手!” 他话一出口,黄沙立时铺天盖地向冲上来的海贼们泼去。 却是铁盾后的人早已插刀入沙中,霍青一下令,铁盾后闪,大刀上挑,数不清黄沙“蓬”直向冲上来的海贼眼中溅去。 海贼们早被愤怒烧糊了脑子,完全没想到,敌人竟然会使出如此下流的招式。 但这招式却甚是有效。 那铁盾遮挡了海贼的目光,没人看到敌人要使出这一阴招。 黄沙如细碎的暗器狂喷,冲在最前的尸龙帮田海龙五人立时痛苦得紧闭双眼,神智大乱,抡起手中铁枪、石棍向前乱挥,下一刻,他们只感脚上胫骨一痛,已是中了敌人的下盘攻击。 但他们吞食过龙血髓,骨头奇硬,受此重击,竟然没有骨头断裂,他们狂吼一声,闭着眼举起手上的石盘,向敌人砸去。 钱少乐他们大为吃惊,想不到敌人竟然如此强硬,这几个怪人力大无比,但似乎并不会武,所以黄沙一射中他们眼睛,钱少乐立率人扑出,当头一刀斩在田海龙脚上。 只要将这几个大力怪人打倒,他们就能稳住阵地。 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么猛烈的一刀,竟然没能斩断田海龙的脚! 刀刃只斩入一寸多, 下一刻,劲风扑面,巨大的石盘直向他砸下。 钱少乐危急间,向左扑去,一个翻滚堪堪躲了开去,石盘砸在沙上,掀起的巨风将他冲倒在地。 钱少乐躺在地,手中“血劫刀”毫不犹豫,对准田海龙扣动机簧。 飞刃全射入田海龙胸膛,但竟然只入得半寸,尚有有一半飞刃露在外。 连胸骨亦如此之硬! 田海龙怒吼一声,手上大铁枪凌厉横扫,钱少乐立松开血劫刀,向后一滚,铁枪在他头顶扫过,数百根头发被猛厉的枪风扫断,飘上半空,这一枪震得钱少乐脑瓜嗡嗡作响。 攻上来的海贼见他脚步摇晃,正要趁机上前补刀,突然眼前白光闪耀,要闪已来不及,两三人脸上血花暴现,扑倒在地。 却是田海龙的大铁枪缠上血劫刀飞丝,铁枪扯得血劫刀急甩,竟然将自家人击毙。 钱少乐心一动,也许根本不用杀这些家伙。 他脚下如风般连踢,沙子如雨般向四面八方飞溅,一时之间,沙丘上沙尘滚滚,十丈内人影难辨,只听钱少乐的声音大叫道:“搞盲他们!” “是!” 如明阳的判断一样,沙粒才是他们最大的武器 田海龙他们冲上来,受到刀挑飞沙第一波沙击,海贼冲锋的锋头立乱,他们更想不到,黑凰军如此大胆。 霍青怒吼:“冲!” 一声令下,黑凰军竟然高举铁盾,从沙丘顶冲下,如一股洪流向他们下冲下来! 就这么一二百人,敢向他们千许人冲锋! 黑凰军一边猛冲,一边狂踢脚下的黄沙。 他们虽然造不出明阳那般的沙尘暴,但已足够将整座沙丘踢得满天飞沙,烟尘滚滚了。 他们戴上了水晶眼罩,鼻中塞着纱帛。 而他们的敌人,上千海贼,在飞沙中目不能视,呼吸艰辛。 转瞬间,情势立时倒转过来。 海贼们在飞沙中紧闭双眼,情急之下,每个人都使出“斩绝八方风雨”似的招式,以防敌人趁势进攻,却听“嘭嘭”连响,刀剑似是砍在盾牌上,海贼大惊,要收刀后撤,胸腹一凉,敌人已趁此空隙,一刀搠入。 铺天盖地的黄沙中,惨叫声连绵不绝,海贼们睁不开眼,一个个中刀倒下。 “糟了糟了。”海啸心下大惧,他手中的渔枪将攻近的一人击退,身子急退数丈,他眼睛勉强睁开一线,但四周混沌迷蒙,人影憧憧,完全分不清敌我。 突然间一道厉光向他横扫,他急竖起渔枪格挡,喀嚓,渔枪竟然断了,海啸被击飞数丈,扑倒在地。 这种力道,只有尸龙帮的田海龙才有。 他妈的,一片混乱,这家伙连自己人也杀。 可笑的是,田海龙手上的大铁枪还是海啸送的,否则这帮猪只能全用石头打仗了。 没想却伤了自己。 海啸忍着胸口巨痛,强行站起,深吸口气,爆炸般狂吼,“撤离沙丘!” 沙尘中,又组织不了进攻,敌人切菜一般,我方士气大减,再这打,家底都打空了。 只有撤离这鬼沙丘,退回城中,他们才能凭人数占据主动。 那时候再包围这沙丘,再豪屠这帮王八蛋。 当前先撤再说。 海啸一喊,龙暴在另一头亦下令,“撤!撤!撤!” 声音传遍整个沙丘。 听得两大帮主命令,海贼们立时转身狼狈逃下沙丘。 这种好机会,战场老兵霍青怎会放过,他提刀狂冲,厉吼道:“他们要逃,兄弟们,冲啊!杀光他们。” 战场上,人数多寡非是最重要的,士气最为关键,海啸与龙暴意欲后退重整,但海贼们一后退,本来就苦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一松,再无半分战意,数百上千海贼,如一盘散沙一般,冲下沙丘,冲出内城,直冲向海滩,各自溃散逃命。 海啸龙暴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人人自他们身边跑过。 一人抓住海啸手臂,正是暴风帮的朱见松,平时庸慢的他此刻惶急叫道:“海帮主,龙岛主,怎么会这样!你们快想办法……” 朱见松身旁还有海鲨帮、霸蟹帮、暴风帮、仙鳌帮、紫云岛、铁岩岛、血泉岛、咒魂岛、流火洞、宝马洞、雷光洞等各帮主、岛主、洞主。 七帮八岛的铁沙帮帮主姜日成、苍雾岛谢小石、炼狱岛李勇浩都已战死,而五十六洞各大小洞主至少亦死了十多人。 现下这次联盟攻岛大行动,似乎亦大势已去,一败涂地。 朱见松他们紧紧围着海啸、龙暴,如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盼着这两人能起死回生。 海啸眼见着沙丘上的黑凰军向他们冲杀过来,心中那股凶悍之气斗然冲起,拾起两把雁翎刀,两刀霍一磕,锵的火星四溅,他咬牙喝道:“就在这,我们就在这,拼死一战,他们只有百来人,只要我们拼掉他们几十个,兄弟们就会重新聚合过来,我们就能反败为胜!” 他目光灼灼,厉声道:“我们若再逃,东海再无我们容身之地。各位兄弟都是一帮一派之主,难道我们还赢不了这些鸟黑凰军么?” 霸蟹帮周天波挥刀大喝:“海老大说得对!咱们就在这跟这帮狗杂种拼了……”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光射来,将他整个人撕碎。 众帮主、岛主们面色大变。 却是虫洞木洞主见众贼皆撤,亦连忙唤回虫群,急急逃命。 高台上的黑凰军驾起龙枪弩炮,直接朝他们打来。 只听葛长辉在高台高声叫道:“除兵脱甲,饶你等不死。” 霍青率黑凰军冲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远处沙丘顶,钱少乐正领着二十多名手持短刃,身法灵活的黑凰军围住田海龙三人,他们亦不着急,一有空隙,即扑近田海龙他们,以涂了毒的短刃划伤这些强悍的尸龙帮狂战士,慢慢耗尽他们气力。 有两人已被他们成功放倒。 这些尸龙怪人左手石盘,右手石枪,力大无穷,刀枪难入,并不易对付,若非屠魔利器龙枪大弩杀了几人,那这些怪人真会将他们冲垮。 现下,合聚反击黑凰军的,只有这十来个岛主、帮主、洞主,这些罪魁祸首了。 黑凰军举着铁盾包围他们,只等霍青下令。 他们训练有素,进攻防守整齐划一,哪会像这些海贼们,各自为战。 他们已做到像霍青说的一样,眼中没有敌人,他们所有神识,都在出刀的角度、力度上,一听到进攻的命令,就毫不犹豫的共同出刀,哪怕眼前刀山火海,听到撤退,立时后退,哪怕眼前金山玉女。 海啸与龙暴等人还在面面相觑,朱见松却当的抛下手中的刀,拜倒大叫道:“投降投降!” 一见朱见松投降,仙鳌帮吴道途、紫云岛黄小风、铁岩岛牛洪、流火洞马禾亦扔下手上兵器,只是他们都站着,不肯跪下。 人人都望着余下的五人,巨鲸帮海啸、龙渊岛龙暴,海鲨帮杜浪、血泉岛白小泉,咒魂岛祝魂。 霍青目光冰凉无情,看着5人举起手,叫道:“预备……” 白小泉微不可闻对他身旁的人道:“你还不出手……” 海啸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人一眼,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可抗天逆命,投降就投降,龙岛主,你还不放下刀?” 龙暴走到海啸旁边,当一声,扔下手中的刀,他突然拧身一拳打在海啸脸上。 海啸毫无防备被这一拳打扑在地,龙暴指着他向霍青叫道:“就是这厮,这厮起的头,叫我们一道袭击你们。” 海啸跳起来怒道:“放屁,明明是你,是你说明阳死了,岛上空虚,让我们夺岛来着。” 霍青冷笑:“我可不管你们狗咬狗,还是耍诡计拖延时间,再不老实投降,就全杀光你们。” “他们拖延就是为了等我,等我施法。”白小泉身边一披黑色风帽的人说道。 他站在一个奇怪的法阵中心,众人竟不知道这法阵是什么时候画成的,他坚起食指,直指霍青眉心,霍的舌绽春雷般大喝一声,“呔!” 霍青全身一震。 那人眼中冒出妖异的绿光,用一种很奇异的声调,缓慢说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霍青眼神有些迷离,他有些失神,有些木然,呆呆说:“我叫霍青。” “霍青,我们能不能谈谈?你过来……”那人轻声细语,听着让人要睡着一般。 霍青迟疑了一下,竟然慢慢向他走过去,直走到那人面前。 众黑凰军大为疑惑,但没命令,谁都没有动。 龙暴、海啸等人压住心中的狂喜。 只要把霍青击倒,敌人必定士气大减,那就是他们翻身的时候了。 真想不到,咒魂岛祝魂竟然在这时刻,带他们起死回生。 祝魂眼瞳发绿,紧紧盯着霍青,细声道:“很好,我们现在是自己人了,让你的人向西退后五十步。” 霍青眼神迷茫,他呆了数息,才道:“好。”转身对众黑凰军道:“向西退后五十步。” 众黑凰军大是不解,但这是霍青的命令,当即撤去包围,齐刷刷向西后退五十步。 海啸、龙暴狂喜,只要劫住面前这人,他们至少输不了。 现下稳住局势,止住对方速胜的势头,等他们的人一回头,那他们就能反败为胜了。 毕竟人数是他们占优。 只是对方使了下流诡计,一时疏漏才败了。 想到此处,龙暴一个箭步冲到霍青前,一刀架在他脖子上。 “蠢货!”祝魂大怒,他才刚刚能控制霍青,龙暴这一动,就中断了他的摄魂术,被施术者随时可能醒来。 果然,霍青眼神一下子清澈起来,他历经沙场,本就心志坚定,但没想到,战场上竟然有人使摄魂术,一下子中了招。 “糟。”祝魂一见他清醒,双手立时连结七、八个法印,口中大喝:“呔!” 但来不及了,清醒过来的霍青不会再次受惑。 而龙暴被祝魂那声“蠢货”唬得愣住了,他意识到自己打乱了祝魂的施术,正犹豫收刀后撤,让祝魂继续施术。 然后他才发现,霍青眼神不同了。 龙暴吃了一惊,立时刀口反转,架向霍青脖子,但慢了一瞬。 只一瞬,霍青右手一托,一掌推在龙暴持刀的手上,右足踢地,地上的沙向龙暴射去,霍青同时向后急退。 龙暴大怒,愤怒自己吃到嘴边的肉竟然掉了,他不退反进,身子向霍青扑去,左手一个“大云手”向霍青抓去。 霍青口中厉喝:“杀光他们!” 这一声有如天神行法,话声一落,一道黑光霹雳射来,擦着他的身子飞过,射没入地。 龙暴仰天大吼,他右手被黑光擦过,连肘断去。 高台上的葛长辉一发现底下的异样,就已操好弩炮,仔细瞄准霍青身旁的人。 总算在危急时刻,救了霍青一命。 但危机并未解除。 敌人一拥而上,向霍青扑去。 要命的是,这是他们最后一发龙枪,而最近的黑凰军离霍青五十步远。 霍青是很难逃离敌手了。 葛长辉心一沉,他突然在沙丘另一边的城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长长松了口气,身体一轻,坐倒在地。 这人一到,再多的海贼也不怕了。